《日出清明芙蕖生》 第1章 有鬼 莫彦『前世版』:人类，性别女，性向男。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从小八荣八耻，五讲四美地长大。毕业即失业，终日沉迷于网络世界的21世纪铁废物(划掉)大好腐女一枚。 莫彦『今生版』:猫族，性别雄，依然性向男。生在野树林，长在乱葬岗，灰色长毛四脚兽一只～ 按时按点回忆完，莫彦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右“手”—— 月亮像个美好的灿金烙饼，洒落淡青色的光辉，清凉的月光照在“手”上，反射着近乎于银白色的微光，尖端的指甲镫亮如几把小小的金钩。 莫彦突然间泪流满面:苍天啊！大地哇！咋就沦落到这份儿上啦？ 45度角仰望星空，溜圆的瞳孔慢慢缩成一线—— “哦！玉帝耶稣圣母玛利亚！穿越没啥，变性也不怕！孤魂野鬼荒郊野地咱也不怨它！可，为啥要我变成猫科动物呀？猫科就猫科吧，但咋偏偏就是一只猫啊？俺稀罕的狮子老虎豹子猞猁呢？！你这不是逼人去死嘛？猫也就算了，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说错了，重来！不管黑猫白猫狸花猫，哪样都酷得不得了，可为啥轮到我就成一只灰不溜秋，一身大波浪长卷毛的‘非主流’猫啊？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啊？” 一时间，寂静的坟地里响起一连串凄惨的猫叫声—— “缘何夜半扰人清梦？”婉转女声从耳畔响起。 莫彦淡定转身，长长的灰卷毛迎着晚风飘扬。 对面的仁兄，青面獠牙，肠穿肚烂，两条修长的细腿诡异地垂着，微风拂过，软面条一样晃荡。 【兄台，今年已经不流行你这造型啦！】莫彦“语”重心长。 “为何？”又是那违和的女声。尽管对方看上去的确是男的。 【嗨！现在流行花美男，懂不？种马大多都是颜控。】莫彦扬起脑袋。 “你如何得知？”鬼兄愣了下，这回用的男声。 莫彦臭屁地一甩头，【谁叫咱来自天朝呢！见多识广啊！】 鬼兄沉思一下，“有理。”眨眼间变成一眉眼秾丽的美男子。 血红的衣襟在夜风中猎猎飘扬。 美呀！——莫彦色眯眯地盯着鬼帅哥。 从第一次把莫彦吓个半死，到现在莫彦对着鬼花痴，不过短短十来天，不得不佩服莫彦粗如钢筋的神经。 莫彦骄傲抬头:鬼怕啥？没见咱都成一猫了么？ 刚醒来时莫彦就发现了，自己也不是不能与别的生物交流。应该这么说，除了活人，它能毫无阻碍地与对方进行友好会谈，原理未知，当然，这不重要。 反正大概就是精神力叭，科学解释为脑电波？ 鬼帅哥自称莲华。 莫彦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时笑得打滚，腐女之魂熊熊燃烧——听名字就是娇弱美男受，很可以！ 当然，莲华不明白何为“受”，而且莲华也不是他的本名，因为他生前是个戏子，莲华只是艺名。 至于本名？嗨，都死了六七百年了，鬼还记得啊！ 【莲华，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何不高歌一曲，方不负这清辉冷月？】 “说人话。”莲华面无表情。 莫彦挠挠下巴，【太无聊了，唱一曲儿行不？】 莲华瞥了它一下，似笑非笑，媚眼如丝。袍袖轻甩，檀口微张，瞬间起范儿—— “三月三，桃花满城颜色鲜，女儿对镜抚红颜。都道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有谁知，寂寞长夜哪个怜……” 莫彦趴在石碑上，安静地聆听。 “……你说桃花开时必回还，却等来，金榜题名与那世家千金同入红罗帐。妾闻之，不怨地来不怨天，只怨命薄如纸难与郎君结了此生缘……” 悲悲切切，咿呀婉转的女声似是沉浸在戏文中，无限的凄凉感油然而生。猛然拔了个高尖儿—— “……三尺白绫挂梁间，盛装魂入阎罗殿！” 余音渺渺，艳丽的衣角缓缓垂落…… 莲华垂着头，单薄的身影透出寂寞难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莫彦感叹道。 莲华猛得抬头，精致秀丽的五官似乎被风吹散了，虚虚幻幻，“人生若只如初见……” 喃喃的低语声飘散在荒坟上空，尾音几不可闻。 【喂，回神，回神！】莫彦爪子挠了挠脚下石碑，“呲呲”地冒出一溜火星儿。 莲华的神情放松下来，懒懒倚坐在莫彦踩的石碑旁，“我累了。” 【你这是入戏太深，这可不好。】 “或许吧……” 莫彦摇头晃脑【人要往前看，总回头是木有出路滴！】 “我已不是人了。”莲华仰头看他，瞳仁灿亮，似包含了浩瀚星空。 【呃，没事没事，我也不是人了。】莫彦安慰他。 “呵……”莲华清脆地笑出声来，“说得好像你以前就是人一样。” 【那是！咱不光是人，还是女人嘞！】莫彦昂头挺胸，颇为自豪。 莲华摇头轻笑，显然不信。 【真的！】莫彦举起一只爪子作立誓状，【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女人！】——有每月造访的大姨妈为证！ 莲华一脸费解，“可，我从未见过你这么，豪迈，的女人。” 莫彦泄气了【意思我不淑女呗！】 莲华默认。 【好吧！】莫彦右爪“捶”左爪，【好汉不提当年勇～谁叫我现在是公的嘞？往事如烟，就让它散了吧！哦～我果然是个坚强滴银～】 莫彦自恋扭头，以一只猫的形象搔首弄姿。 “…………” 第2章 守墓人 远远的，一个老头儿提着风灯走过来。 佝偻的身躯几乎弯成了虾米状，再看那张脸，沟壑纵横，皱得像朵黄黑色大菊花。 正是这片坟地的守墓人。 莫彦眼神好，托福于猫良好的夜视能力，远远地就看到老头儿面上黑气弥漫。 【有死气？】莫彦求证似的看向莲华。 老头儿正好停在了莫彦与莲华跟前这座坟头。 浑浊的老眼猛不丁看到两点绿幽幽的光亮，老头“嗬”地后退两步，半晌，擦擦额头的汗，嘶哑地道:“原来是只猫……” “他被妖孽缠身，恐命不久矣。”莲华仔细看了看老头，低语道。 老头儿挥手驱赶莫彦，“去，去——” 莫彦看看莲华，再看看老头儿，仰天长啸:“无知是福啊——” 那老头就听“咪呀！”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哆嗦，眼瞅着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莲华无语似的看莫彦，“你吓他做什么？” 莫彦立马摆出一脸无辜相（奇怪，猫脸竟也能有表情？） 莲华叹气，轻扬衣袖，一缕淡淡的白光扫向老头，连那满面的死气似乎也被驱散了些。 只听那老头喉咙里咳啦一声闷响，紧接着长吁口气，大口喘息着，算是活了过来。他定了定神，对着墓碑快速磕了几个头，“老婆子，我，我下回再来看你！” 话音未落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背影好似鬼撵，连风灯都不要了。 看着老头儿跌跌撞撞的背影，莫彦一爪拄着下巴，疑惑:【上回见他还没有死气的。】 “妖孽缠身。”莲华淡然重复。 莫彦兴趣上来，瞳孔微缩，跃跃欲试:【去看看？】 莲华倒是无所谓，“左右无事，走吧——” 莫彦轻巧地跳下墓碑，纵身朝老头走远的方向跑去，落地无声。 要说没穿越前，莫彦一直以为黑色是夜里最好的掩饰色，其实不然，灰色才是最能融入黑夜中的颜色，不信看现在，若是莫彦往阴影处一避，再合上双眼，整个就跟夜色融为一体了。 所以说么，黑色夜行衣什么的，弱爆了！ 莲华自然飘在半空中跟着。 莫彦抽空回头瞄一眼，羡慕嫉妒恨【会飞真好！】 莲华身形一顿，无奈地看着前面小小的毛团子。 ———— 一猫一鬼躲在老头破旧的茅草小房子后头，莫彦下半身挂在墙壁上，前爪扒着小窗户朝里头张望。 【咦？本来以为这里只是落后些，原来我穿到古代来了？】 “嗯？”莲华不明所以。 可不是么！那老头儿将包头的头巾除掉以后，露出的赫然是一头花白的长发。 当然，是梳着发髻的。 老头儿点上油灯，昏黄的光亮起来，这才惊魂未定地长吁了口气。 “阿公，您怎么了？”一名少年从阴影处的小床上一瘸一拐的下来，关心地问。 老头慈爱的笑了笑，“阿白，没事，腿还疼吗？” 阿白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不经意抬头，突然死盯住窗户:“啊——” 莫彦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双爪一松，“扑”地掉在了地上。 莲华被逗笑了，一脸揶揄的看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莫彦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抖了抖毛。 屋内，老头的声音又响起，“阿白，怎么了？” 那阿白哆嗦着声音:“我看见，看见了眼睛！” 老头立刻想起墓碑上那只猫，也不由得哆嗦一下。 “阿公，我怕……” “别怕，阿公去看看……” 莫彦与莲华对视一眼，莲华点点头，于是莫彦跳上了房顶。 老头战战兢兢地围着小房子转了一圈，正对上莲华的身影。 什么也没有——老头松了口气。 莲华尾随他进了小屋，看到了屋内的少年。 干净清秀的小脸，纯黑的大眼睛，个子不高，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 阿白根本看不到莲华，颤音问老头:“阿公，是谁？” “没人。”老头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那只猫应该不会跟过来吧？ “可能是我眼花了，”阿白歉声道，“对不起，阿公。”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老头慈祥的抚了抚他的黑发。 莲华穿墙而出，立在房顶。 【妖精？】莫彦兴味盎然地询问。 莲华点头，“兔妖，道行很浅，刚化成人形。”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妖气很纯净，没害过人。” 【兔妖？】莫彦不信，【兔子也能成精？】 “凡有七窍或灵智开者，皆可修行。”莲华道。 【原来真有这回事啊！我还以为小说里都是坑爹呢！】莫彦拄着下巴大发感慨。 莲华默了半晌，突然道:“他看不见我。” 【哈？】 “你能看见我。”莲华似是十分困惑，“明明你身上半丝妖气也无的。” 莫彦淡定地撩眼皮，腹诽:那能一样么？咱本来就是人！ 【哈哈，说起来你还挺厉害的哈～】莫彦生硬地岔开话题。 莲华果然不纠结于那些了。大概鬼做久了，所以大多数事都不在意了。 “我是枉死的厉鬼。”莲华淡然道。 【呃，那老头儿究竟怎么回事？】莫彦苦逼的另换话题。 莲华瞟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兔妖虽无害人之心，但毕竟修为尚浅，本身自带妖毒，难免侵蚀活人。” 【原来如此！】莫彦恍然大悟。 第3章 人妖殊途 抬头看看天色，折腾了这么一场，月亮早就不见了踪影。 四下里一片漆黑。 莫彦明白，文艺点管这叫“黎明前的黑暗”。 【天快亮了。】 “嗯，我先回去了。” 莫彦挥爪，【晚上见！】 莲华的身影渐渐模糊…… 莫彦重新走回老头儿的小房子前，纵身跃上房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双眼一错不错地望着东方。 ———— 天边悄悄泛起了鱼肚白，几缕丝絮云渐渐染上了红晕，太阳探出小半个脑袋，羞涩的跟大地抛了个媚眼，“脸”色红通通的。 莫彦双眼微眯，乌黑的瞳孔一点点缩紧—— 突然，太阳挣脱了云朵的怀抱，猛得跃上云层！刹时间霞光万丈，灿灿如金，明亮的光线洒满大地…… 一声嘹亮的鸡鸣伴着第一缕日光响起——天亮了。 莫彦脊背高高拱起，大大抻了个懒腰，舒服地直打滚，【真爽啊！】 感慨完，莫彦又重新趴下来。 “吱呀”一声，莫彦竖起尖尖的耳朵。 “阿公，今日天气甚好，咱们去采些野菜吧！”阿白欢快的声音响起。 “可是，你的腿……”老头迟疑。 “没事啦！”阿白蹦出房，在草地上跳了几下，“这不是好了吗？” “呵呵，阿白你恢复的真快。”老头甚感欣慰。 阿白调皮地眨眼，“是因为阿公照顾得好啊！” 温暖的阳光照在少年脸上，那白皙的肤色几乎透明。 小白兔，白又白！——莫彦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盘热腾腾的红烧兔肉。 “吸溜”一下快要流出来的哈喇子，莫彦可惜地撇嘴——成精了，肉太老了！ 阿白微微仰头，笑眯眯的，不经意间看到了房顶上的莫彦。 “呀！有只猫！” 老头莫名紧张，“哪里？” 阿白一指房顶，“在上面！” 老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 莫彦无趣的撇嘴，胡子抖了抖——房子也太矮了！ “猫咪，下来！给你好吃的！”阿白招手。 老头也笑了，这只猫倒真可爱，像一团灰色的毛球。 坟地里忌讳黑猫，因为黑猫容易起尸，但只要不是黑色的，老头是不惧的。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守墓人，胆量多少还是有些的。 莫彦轻轻巧巧跳下来，姿态优雅的走到两人面前。 “喵。”（赶紧献上吃的吧！) “哈，这猫真可爱！”阿白蹲下，抬手欲摸莫彦的头。 莫彦一偏脑袋，躲开了。（笑话！本大爷是谁都能摸的吗？） 老头端来一个小碗，里面是两块糙米饼。 莫彦嫌弃的后退——这也是给人，啊不，猫吃的？ “咦？你怎么不吃？”阿白奇怪。 老头一拍额头，“对了，猫儿都喜欢吃鱼。” “哎呀！可是我们现在上哪去弄鱼啊！” 切！莫彦傲娇了。本大爷自个儿找吃的去！ “哎？它走了！”阿白一惊一乍。 莫彦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蹲下，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底下那小小的洞口。 过了会儿，一对黑豆小眼滴溜溜冒出来，莫彦不动声色。 一只灰扑扑的小老鼠探头探脑地爬出来—— 莫彦一爪子拍了过去。 “吱吱。”（救命！） “喵喵喵。”（嚎什么？） “吱吱。”（不要吃我！） “喵咪喵……”（亲，别挣扎了。） “吱吱吱吱。”（放过我吧！我还小呢！） “喵喵……”（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阿门！） “…………”小老鼠绝望了。 老头与阿白就看那只灰猫左一爪右一爪，把个小老鼠拨得滚来滚去，偏偏又不一下子咬死，只是像玩耍一般戏弄小老鼠，吱吱喵喵的叫声不绝于耳。 阿白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自己尚未化形时，面对天敌也如那小老鼠般可怜兮兮，好几次险些丧命，因此不禁对那只小老鼠生出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小猫咪，过来，给你抓鱼吃！” 莫彦无趣的松开爪子，“喵。”（算了，放你一马。） 小老鼠如蒙大赦，吱吱叫着蹿回了洞里。 莫彦却没过去，只是顺势趴了下来，晒起了太阳。 阳光忽然被挡住，莫彦抬眼，是那兔妖。 【你挡住光了。】 阿白就听识海中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不禁吓了一跳。 狐疑的看看四周——刚才谁在说话？ 莫彦有点不耐烦，【让开！】 阿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磕磕巴巴，“是、是你在说话？” 莫彦烦躁的起身，跃上大石头，再趴好。 阿白偏偏转到他前面，又挡住了光线。 【你想干嘛？】莫彦弓起背，长毛倏地炸开，爪子挠得石头“呲呲”作响，作出攻击姿态。 阿白尴尬的挪了挪脚步，让出阳光。 “你也是妖修？” 【不是】莫彦放松地重新趴好，灰灰的长卷毛慢慢服贴回去。 “是哦！你身上没有妖气的，”阿白挠挠头，“我叫阿白。” 莫彦干脆不搭理他了，闭上眼睛，惬意的享受阳光。 “阿白！走吧！”老头朝这边喊，打断了阿白接下来的话。 “好的，阿公！”阿白应了一声，又朝莫彦道，“我回来再跟你聊。” 转身欲走，忽听莫彦道:【那老头快死了。】 阿白刷的转过身，“你说什么？” 莫彦抬抬眼皮，【那老头儿快死了，你害的。】 “怎会？”阿白大惊失色，“我是来报答他五十多年前的救命之恩的！” 莫彦鄙视他【你身上有妖毒不知道？你没见他已经一脸死气了？】 阿白的脑袋仿若“哄”地一下炸开了，苍白着脸，“不，我不是故意的……” 【人妖殊途，你要为他好就离他远远的吧。】 那边老头儿还在催促，笑容慈祥而温暖，阿白的心却如坠深渊，冰寒彻骨。 【你走吧。】莫彦语气恶劣地驱赶他。 阿白一脸茫然地转过身，失魂落魄般，机械地朝老头儿那边走去—— 第4章 二货猫 看着二人走远，莫彦索然无味的站起身。 “你怎么了？”莲华不知打哪儿忽然冒出来。 莫彦一惊，抬头看看天上大大的太阳，【你怎么白天出来啦？快回去！】 莲华索性坐到它身边，伸手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没事。” 莫彦就觉得一股微凉的风拂过身体，虽没有实质，却是舒适的很，【你这样真没事？】 莲华摇头，“我好歹也是七百多年的厉鬼，阳光于我并无多大影响，倒是你，怎么情绪低落了？” 【唉！】莫彦重新趴下，【我觉得我不是猫。】 “嗯？”莲华一愣，“你不是猫又是什么？” 【你看啊】莫彦一条条数给他听，【首先，猫是色盲，就是说猫只能分辨出个别的颜色，可是我的视觉完全跟人类一样。再说你见过我这种纯黑色眼珠的猫么？】莫彦抬爪指指自个儿眼睛，【而且，猫在白天视力很差，可我完全不受影响。还有啊，我发现我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你说世上有这样的猫么？】 莲华好笑，“猫是不是无法辨色我不清楚，但你不饿或许是你特殊的修炼法门，就像人一样，修炼到一定程度能辟谷。” 【可是我没修炼过啊！】莫彦睁大眼，瞳孔圆圆的，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倒有几分稚态天真的可爱。 莲华不解，“你若未修炼过为何能与我交流？” 【呃，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啊！】莫彦沮丧了，【你也说过我身上没有妖气的。】 “或许你修的是仙道？”莲华说着自己先笑起来，显然这种说法也靠不住。 莫彦突然支楞起耳朵，【你能看出我这具身体多大了吗？】 莲华仔细看看它，很肯定的说:“九岁。” 【啊？】莫彦风中凌乱—— 一下子从二十四岁缩水成九岁，这感觉…… 等等！猫！莫彦无语，据说猫咪平均寿命也才十多岁吧？九岁的猫也算高龄了吧？大概相当于五六十岁的人？ 尼玛！这么说也没几年好活啦！莫彦苦逼的迎风流泪，【莲华，我已经是老人家了……】 莲华哭笑不得，“别胡说了，有你这么活蹦乱跳的老人家？” 莫彦皱着脸，【你不懂，我这叫回光返照，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看看自己灰色的毛皮，不禁掬一把辛酸泪【怪不得我是灰色的，原来是年纪大了～】 简直不给人活路了！ 当上帝关上了你的门，你满以为会留下一扇窗，尼玛最后却发现连个狗洞都木得有！ 就在莲华不忍心要安慰安慰它时—— 【但是！】莫彦潇洒的一挥爪，【我是不会屈服于命运滴！】 莲华闻言，刚想夸它几句，结果听到这么几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得，这货根本不需要安慰！亲，洗洗睡吧！ 莲华无语的看了看莫彦越来越亢奋的身影，转身——我吃饱了撑的担心它！ 等莫彦解除亢奋状态，一回头，【哎？人呢？啊不，鬼呢？】 【莲华！】 没动静—— “莲华——”莫彦仰天长啸。 石头下刚刚露出头的小老鼠只听一声凄厉的猫叫:“喵呜——” 吓得魂儿都快掉了，出溜一下钻回了洞里。 妈妈咪呀！地球好可怕！我要回火星！ 【唉！】莫彦重新趴下来，【今年九岁，要是不出意外应该还能活上四五年吧？】 抬头看看天上浮动的云，洁白的云彩缓缓合拢，再慢慢散开，没有个固定的形状。 【不过再过两年大概就老得走不动了吧？】莫彦抬起爪子，看着尖锐的指甲，【说不定爪子也松了，牙齿也掉了……】 想象一下，一只秃毛老猫颤颤巍巍、慢吞吞走在秋天的枯草地上，秋风乍起，黄树叶儿飘飘悠悠落下来，老猫打了个哆嗦，“咕咚”一声躺倒在地，死不瞑目。乌鸦“嘎嘎嘎”地从天空中掠过，瞅一眼底下皮包骨头的老猫尸体，嫌弃的拍拍翅膀飞走了…… 【妈耶！】莫彦冷不丁抖了抖，恶寒，【应该不会这么惨吧……】 要真落到那地步还不如先自挂东南枝好了…… 啊呸！罪过罪过！童言无忌，大风吹去！阿门！ 【但是话又说回来，】莫彦挠挠下巴，【死了以后会不会穿回去捏？】 【等穿回去估计身体都烂没了吧？】 【也说不定两边时空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穿回去会回到死亡前的几天？】 【可要是时间一样咋办？那不就倒了八辈子霉了？】 ………… 莫彦的神情变来变去，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乐不可支。 莲华的身影倚在守墓老头的小房子前，虚虚实实。 看着那只自娱自乐的灰毛猫，莲华微微笑起来，温柔而坚定。 过了会儿，隐去了身形—— ………… 一直到暮色四合，老头儿跟兔妖阿白还没回来。 莫彦有点担心，想着白天那老头还给自己了两块糙米饼，虽然自己嫌弃没吃，但到底也是老头的一片好心。 【要不然去找找看？】莫彦迟疑了会儿，下定决心。 纵身朝西边大山而去，灰扑扑的身影眨眼就不见了。 呼呼的风从耳旁掠过，莫彦将速度提到极限，向着落日的方向狂奔，空气中漂着几丝若有若无的妖气，正是兔妖阿白留下的。 树木渐渐密了，夕阳完全落下，林子里一时伸手不见五指。 如果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两点幽亮倏地闪过，消失无踪—— 第5章 惊魂 阿白搀着老头儿行走在树林里。 “阿白，还有多远？”老头的声音虚弱无力，不堪负荷的肺叶如破风箱一般“嗬嗬”作响。 阿白心里着急，脸上却不动声色，“快了，阿公，您再坚持一下。” 老头扶着树干要坐下来，阿白虽不赞同，倒也没说什么。脚下的落叶随着二人的动作哗哗作响。 阿白扶他坐好，不安地朝身后张望，总觉得一片漆黑中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林子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更为这幽暗中的环境添上几分惊悚的意味。 天上划过一片云，露出一弯毛月亮。 阿白咽了口唾沫，此刻，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既乱且沉，“咚、咚咚、咚……” “阿白，来，坐下。”老头忽然开口，嘶哑的声音倒把阿白吓了一哆嗦。 “别紧张，反正走不出去，不如先歇一歇。” 阿白的心漏跳一拍，脸刷的一下白了，试图以笑容掩盖惊慌，“阿公，您、您说什么呢——” 老头儿无奈地笑起来，“过来吧，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 阿白四下里看看，挪动脚步来到老头身边。 “阿公，您别怕……”不知道阿白是在安慰老头儿，还是在安慰自己。 老头沉默了会儿，“阿白，今日初七了。” “啊？”阿白一惊，“什么？” “七月初七，”老头笑了笑，“鬼节。” 阿白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 七月初七，阴门大开。 抬头看看天，毛月亮又被遮住了。 老头长叹口气，“咱们可能遇上鬼打墙了。” “不、不会的，您别多想。”阿白的安慰苍白且无力，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老头说的，恐怕是真的。 林子里突然刮过一阵风，二人颈后一凉，似乎被谁从后面吹了口气，阴寒彻骨。 阿白刷的脸色青白，盛夏里竟泌出了一身冷汗！ 老头把他护在怀里，“没事，阿白，别怕。” “阿公，怎么办啊？”阿白略带哭腔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老头摸摸他的头发，“阿白，等天亮就好了。” 话音未落，风突然凛冽起来，寒气逼近。 落叶打着旋儿被卷起，越聚越多，逐渐成型—— 老头儿老眼昏花，并未看出异常。 阿白刚刚抬起头便看见一团硕大的黑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 莫彦才走进树林，迎面便飘来几个黑影。 莫彦皱起脸，浑身毛发炸开，【滚开！】 对面的黑影渐渐清晰，有的缺肢断臂，有的肠穿肚烂，有的干瘦如柴，还有一个的脑袋诡异地耷拉在胸前。 是几个横死鬼。 那干瘦老鬼嘶哑地低吼，“桀桀，又来一个。” 【滚开！】莫彦冷冷重复。 可对面的老鬼显然不打算让步，在干瘦老鬼一个手势之下，四周又突然冒出几十个鬼影，将莫彦团团围在中间。 “榴——”蓦地，莫彦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呼噜声，全身长毛炸开，脊背微弓，像极了一团灰毛刺猬，【怪不得坟地里那么清净，原来都在这儿。】 早在穿越伊始，莫彦就发现自己住的坟地里有且只有莲华一个鬼，原本还以为都赶着去投胎了，原来是避到了大山里。 干瘦老鬼莫名就嗅到一丝危险，“今天不能过！” 【哼】莫彦挠挠脚下落叶，【若我非要过呢？】 “那就留下命来！”另一个鬼影嘶吼。 莫彦不屑地“喵”了一声。 干瘦老鬼也被刺激到了，忽略心底那一丝不安，嘶吼一声，众鬼影缓缓向莫彦聚拢。 突然！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叫:“啊——” 莫彦全身一紧，“嗖”地从干瘦老鬼的身体中穿了过去，直奔声源。 老鬼只觉得下身一空，低头一看，两条腿没了。 “嗬——”老鬼不甘心的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 众鬼魂惊呆了，鬼眼暴突！ ———— 一团巨大的黑影朝老头儿与阿白压过来，阿白惊恐大叫。老头急忙将他扯到自己身后，挺身而上，双眼一闭—— “咪呜！”高昂的猫叫声直冲天际！黑影一顿，尚来不及反应，一团灰影已扑了过来。 莫彦高高跃起，一爪子挠到了黑影上。 黑影狼狈地倒退，莫彦可不管这个，展开自创的“喵咪十八挠”，对着黑影是左右开弓。 【我挠，我挠，我再挠！】莫彦挠得兴起，【看我亢猫有悔！】 虽然不应该，阿白还是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老头不解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团毛球对着黑影挠地兴高采烈，黑影左右支绌，不住闪躲。 “这是——”老头极力睁大眼，“那只猫？” 哗啦一下，一大团落叶刷拉拉散开，终于露出里面的真面目。 “你为何坏我好事？”竟是一名艳丽的红衣女鬼！ 【耶？还挺狂啊？】莫彦胡须颤动，【一个快死的老头，一个修为低下的小妖，你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不要你管！”女鬼一激动，眼珠子掉出来了。 莫彦夸张的倒退两步，吐出一句气死鬼不偿命的话【哇！好丑！】 第6章 回家 女鬼把眼珠塞回眼眶，刷的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形象。 【哇！晦气脸！牙擦苏！】莫彦继续不知死活的嚷嚷。 女鬼眼珠突然变得乌黑，尖利的指甲朝莫彦抓来，“找死！” 莫彦淡定的一抬爪子，狠狠朝女鬼手上一挠！ “啊——”女鬼惊恐地看着自己右手冒出股淡淡的黑烟。 怎么回事？明明鬼不应该有痛觉的！为何会这么疼？ 莫彦嘴角一翘，胡须颤动，亮了亮爪子，一层幽蓝的微光莹莹闪烁。 “冥火！”女鬼惊恐地后退，“你怎会有冥火？救命——” 【既是恐惧冥火，便该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莫彦一步步走近她，猫脸上露出一抹恶作剧般的古怪奸笑，【尽管叫吧，叫破喉咙也无人救得了你～】 阿白看不到女鬼，也看不到莫彦爪子上的冥火，只听得到莫彦似在与人对话。 “你在跟谁说话？”阿白好奇。 老头儿略有些不安，“阿白，你在跟谁说话呢？” 莫彦不理会二人，自顾自朝女鬼走去，灰白的长卷毛随风拂动，层层如云浪翻腾，步伐优雅的如在跳舞。 女鬼僵硬的后退，莫彦步步逼近。 【愿主与你同在！阿门！】莫彦不怀好意地翘起嘴角，胡须一抖一抖的。 眼看莫彦走到了脚下，女鬼大喊一声，扭头就跑——走为上策！ 莫彦后腿一蹬地面，高高跃起，左爪下划，右爪横挠—— “啊！”女鬼踉跄几步，后背“嘶嘶”燃烧，右臂飞了出去。 莫彦毫无愧疚感的看着女鬼灰飞烟灭，末了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一路走好，欢迎再来～】 “他走了？”阿白凑近，抱起莫彦。 【嗯】莫彦点点脑袋，【走了。】 撒谎撒的那叫一顺溜，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老头儿颤颤地走过来，“是这猫赶走那东西的？” “喵。”（当然！） 莫彦一挺身跳到了阿白的头顶上。 “喵咪！”（不要太感激我哦！） 老头儿当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阿白笑了，“你能不能带我们出去？” 【有什么好处？】莫彦拿尾巴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阿白眼往上翻，“给你抓鱼吃？” 【唔，好吧！】莫彦蹦下来，跃出几步，回头，【跟上啊！】 老头觉得这猫还真有些灵性，“它似乎是叫咱们跟它走。” 阿白搀住老头，“阿公，咱们回去吧！” “好。”老头儿慈爱的一笑。 走了几步，莫彦突然停下，头也不回，【把那老头背篓里的东西扔了。】 “什么？”阿白看看老头。 老头奇怪，“怎么了？” “阿公，”阿白迟疑了一下，“你后面背的什么？” 老头卸下背篓，里面只是些野菜鲜蘑什么的。 阿白随手扒拉几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上他的眼睛。 “啊！”阿白抬手一挥，背篓倾斜，一颗惨白惨白的骷髅头滚了出来。 “嘶——”老头也长吸口气，“怎，怎会有这个？” 莫彦坏笑的声音传入阿白的识海，【看头顶，那棵树！】 阿白无意识地看向刚才倚坐的大树。 一截白骨露出树杈，似乎是人手？ 阿白咽了口唾沫，拽拽老头衣袖，“阿公，那里！” 老头眯眼看了半天，“呵——” 二人面面相觑。 前头莫彦的身影眼看就不见了。 “阿公，咱们走吧。” 老头回过神，二人急急跟上莫彦的身影。 身后，一颗惨白的骷髅头幽幽的反射着微光，两只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几人走远的方向。 一阵风吹过，树杈间的白骨晃动几下，“扑啦啦”散落下来，一件破破烂烂的红嫁衣飘飘悠悠落下，正好覆在了那颗骷髅头上…… ———— 回到小屋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老头儿点上油灯，昏黄的光亮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让人感到温暖。 二人都觉得此生都不会再想进山了。 “你去哪儿？”阿白诧异地问莫彦。 莫彦头也不回，远远的声音传来，【回家——】 “哎？那猫呢？”老头儿转过身，灰猫已不见踪影。 阿白无奈一笑，“他大概也回家了。” ———— 月亮露出云层，朦胧的一弯。 莫彦飞速地向坟地奔去，一丝莫名的阴霾划过心头。 灰影掠过夜色，快得几乎看不清。 终于，莫彦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欢脱地喊道:【莲华！我回来啦！】 荒坟地中一片寂静，莫彦的心沉了下去，预感越来越强烈。 跳上一座墓碑，爪子划了划，【莲华？】 还是没动静。 “喵呜？”（莲华？） “喵喵？”（莲莲？） “喵咪？”（小莲花？） 【奇怪，人去哪了？】莫彦自言自语，慢慢趴下来。 又等了一个时辰，莲华始终不见踪影。 莫彦静静地趴在莲华的墓碑上，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座小小的雕塑。 ………… 第7章 身死之谜 金乌东升，雄鸡鸣晓。 莫彦趴在墓碑上一动不动，一身长卷毛都被露水湿透，露出底下健瘦的身体。整只猫小了好几圈儿，看着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了？”阿白提着个小篮子找来，一眼就看见那小小的身影，几步跑过来，担心的问。 莫彦一言不发。 “你说话好不好？”阿白摸摸它的头，抹了一手水。 莫彦还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阿白蹲下，直视莫彦，“我给你带了鲜鱼。” 莫彦终于有反应了，【他走了。】 “谁？”阿白不解。 莫彦又不说话了。 阿白把篮子提到他眼前，里面是两尾濒死的鱼。 “嘤。”（救命） 莫彦状似发呆的看着鱼慢慢死去。 【你走吧，】莫彦抬起头，【好好修炼。】 阿白叹口气，坐下来，“昨天，阿公跟我说，他知道我是妖。” 莫彦动动眼珠。 “真的，”阿白笑了，“阿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妖。昨晚他问我，我承认了，还跟他说了我害他中了妖毒之事。” 【他什么反应？】 “我要离开，可阿公不让，阿公说如果我真的念着他的救命之恩，就陪着他度过最后这段日子吧，哪怕只有一天，有人作伴也是好的。” 莫彦迷茫的看着前方。 “你的同伴走了？”阿白忽然问，“他是住在这儿吗？” 【那老头儿大概还能再活几个月。】莫彦扭头看他，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 阿白身形一僵，“我会陪着他的。” 【人妖殊途。】莫彦脑袋搁在前爪上，【即使他投胎转世，你们也没有结果。】 “你想说什么？” 【问你啊！你不是喜欢他吗？“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什么的，你们妖精不都是这么报恩的么？】 阿白沉默了。 半晌，轻轻叹息，“等他转世，我会守着他，看着他长大，护他成亲生子，儿孙满堂……”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几十年前的画面——俊秀的少年轻轻为掌中雪白的兔子上药，包扎，喂食…… 【你想的可真长远。】莫彦咧咧嘴角，似哭又似笑。 阿白忽然起身，“我回去了，阿公还在等我。” 莫彦不语。 太阳升起，落下，月亮升起…… 一天又一天。 莫彦感到寂寞了，尽管阿白每天都来看他。 ———— 【其实咱俩也没认识多久吧？就算天天在一起也不过才相处了十几天，何况你白天还不出现……】 莫彦对着一座孤坟碎碎念。 这天，它终于忍不住了，遂决定——挖、坟！ 【是你一走就十几天不回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可别怨我哦！】莫彦一边挖一边念叨。 挖着挖着，不过三尺见深，却挖到一个小木盒，阴沉木的。 【咦？难道几百年前就流行火化了？】莫彦把那一尺见方的小木盒扒拉出来。 盒盖扣得很紧，猫爪子不太好用。 “你在做什么？”阿白惊呼。 莫彦扭过头，【你来得正好，帮我打开！】 阿白哭笑不得，“你怎么干起这刨坟的勾当了？这也太缺德了吧！” 虽然说是座无主坟——阿白看着那块无字碑。 【别废话！】 阿白无奈，放下手中食盒，端起那小木盒，三下两下就打开了。 一枚玉佩静静的躺在木盒里。 看模样似乎被火烧过，黑黢黢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阿白叹了口气，莫彦不解地看着他。 “看来只是座衣冠冢，”阿白将盒盖重新扣好，“放回去吧？” 莫彦无可无不可。 难道挖错了？可莲华明明说过就是这座的…… 阿白一边填土一边道:“墓主真可怜，估计是尸骨无存了，所以才立的衣冠冢。” 莫彦心口一颤，莫名就想起初见莲华时的形象: 破烂模糊、扁扁的头，开膛破肚，五脏横流，软碎如绵的四肢。 听闻鬼形通常是人死前最后的形象。 莲华究竟怎么死的？ 那哀凄的戏文为谁而唱？空洞幽远的目光又在看着谁？ 莫彦忽然不敢去想了。 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阿白埋好了木盒，重新为坟头拔了拔草，这才站起来，“你别再挖人家坟了，要是想要什么我给你找来。” 莫彦在发呆。 “听见没有？”阿白点点他脑袋。 莫彦回神白了他一眼。 阿白摸摸鼻子，“我先走了，吃的给你放这，清蒸鱼。” 【走吧走吧！】莫彦挥爪赶他。 阿白无奈转身，提起昨天的食盒走了。 莫彦看看食盒，叨起来走到一块大石头旁。 爪子挠挠石头，一只小老鼠从小洞里探出头来。 “吱吱。”（老大！）小老鼠谄媚的绕着莫彦转一圈。 “喵喵。”（清蒸鱼） “吱吱吱……”（老大，我们真不想吃鱼了。） 莫彦猫脸一虎，“喵！”（吃！） 小老鼠无可奈何，“吱吱”几声，不一会儿，洞里陆陆续续钻出十几只老鼠，一哄而上，扑到食盒里。 看着众鼠把鱼啃食干净，莫彦叨起食盒往回走。 众鼠点头哈腰，“吱吱吱——”（老大慢走——） 莫彦根本没回头，翘着尾巴走远。 【吃鱼总好过啃尸体吧？】莫彦自恋的抬高下巴，“我果然是个善良伟大的猫！】 第8章 相思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如指缝漏水，一晃眼就过去了。 天气转凉，仿佛一眨眼就迈入了冬季。 莫彦还是雷打不动地趴在墓碑上，每天都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它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等什么，只是偶尔心里会有些空落落的。 阿白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莫彦也并不在意。 鼻头一凉，莫彦抬起脸，一朵六棱雪花飘落下来，渐渐地越来越多，不一会荒坟上就蒙上了一层白纱。 【下雪了，】莫彦自言自语，【你再不回来我可就不等你了。我要冬眠去！这是不是就叫“猫冬”啊？嘿嘿……】 荒坟上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它。 雪花“簌簌”飘落，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三月三，桃花满城颜色鲜……】莫彦轻轻哼起了戏文。 美人对镜梳妆，轻扫蛾眉，淡抹胭脂，细贴花钿。挽青丝，着鲜衣，羞答答想那郎君何时还。 【……你说桃花开时必回还，却等来，金榜题名与那世家千金同入红罗帐……】 美人惊闻此信，摇摇欲坠，掩面低泣，一行行清泪浸湿衣袖。 【……三尺白绫挂梁间，盛装、盛装……】 美人的脸不知何时变作了俊秀青年，明亮若子夜星辰的眸子微微弯起，笑意满满。 【跑调了！重来！三尺白绫……】唱不下去了，眼前模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莫彦抬爪抹了一把，肉垫上全是水，【奇怪，化了这么多雪啊？】 “嗒嘀嗒”的滴水声响起，莫彦耳朵动了动，低头看看墓碑上一团水痕，恍然大悟，【原来是泪！好奇怪，猫也会流泪么？】 雪花不知道何时变成了雪片，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般落下，那只灰白色的猫似乎都与墓碑融为了一体。 青年的俊脸又在眼前晃动，明丽的五官，乌黑的长发，还有笑起来时露出的两颗整齐洁白的小虎牙。 耳边满满都是那人的声音，唱戏时婉转悠扬的女声，说话时清朗如金玉齐鸣的男声，笑着的，悲伤的，疲倦的，迷茫的…… 莫彦这才发现，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那一夜，青年仰起的脸上洒满冷月清辉，深邃明亮的眸子深深镌刻在莫彦的心底，一眼千年。 【莲华……】莫彦低下头，【我好像看上你了。】 【怎么办呢？虽然我上辈子是腐女，喜欢男男爱爱，渴望天下大同，可还是看上你了啊！男女是没有出路的！】 莫彦苦逼的皱起脸，突然眼前一亮—— 【不对啊！我现在是男的啊！这么说还有希望？】 【唉！还是不行啊！我虽然是男的，可是不是人啊！当然是人也没用，因为你已经是鬼了。】 【真不幸啊！我还说阿白跟他家阿公人妖殊途，可看起来倒比咱俩好多了！你看啊，你是鬼，我是猫，我活着，你死了。这已经不是跨种族恋爱了，尼玛这是生死绝恋啊有木有！】 莫彦一会摇头晃脑，一会左摇右摆，一会尾巴甩得如风车，痴痴傻傻，状似疯癫。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你却爱着他，也不是我就在你身后而你却从不曾回头。而是阴阳两隔，咫尺天涯，就连一个拥抱也是奢侈妄想…… 【莲华——】莫彦悲鸣，将脸埋进双爪间。 【你在哪里？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 【你不许笑我！虽然一只公猫喜欢一个鬼这种设定很诡异，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感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就算讨厌人家也该打声招呼嘛！人家就这么不招你待见？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可以直说啊！】 【不对！你应该不知道我喜欢你，因为连我自己也是你走了以后才发现这个事实的……】 莫彦自言自语了半晌，突然叹息一声:【莲华，我想你了……】 【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相思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莫彦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极目远眺，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远远的，一个淡蓝色的小点儿慢慢清晰。 ”阿公走了。”阿白立在莫彦面前，脸色虽然苍白如纸，神情却是平静的。 【你别太难过。】莫彦干巴巴挤出一句。 阿白摇头，“我没有难过，阿公走得很安详。” “…………” 阿白举起手中食盒，里面只有两壶酒，“陪我喝酒吧。” 没有商量，不容置疑的语气。 莫彦默默的跳进食盒，双爪捧着一壶酒，先灌了一口。 阿白拿起另一壶，也喝了一口，“我知道，我给你送来的食物你一次也没吃过。” 莫彦不吱声。 “你从来都不相信我，那次你进山救我们，其实只是看在阿公的面子上。这些我都知道。” “难得你肯喝我的酒，我很高兴。” 【酒很好。】 “乡村米酒罢了，我酒量也不好。” “你知道吗？阿公说，他知道我喜欢他，因为他也喜欢我，他说早在五十多年前就见过我的人形。我想了想，那应该是我头一次化形，还带着耳朵和尾巴……” “阿公说，半年前，他一见到我就认出来了。” “他说，他垂垂老矣，而我永远年轻，所以他没有勇气。” “他说，愿来生能再遇见我……” 【真操蛋！】 “操蛋？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可就是觉得这词儿不错！” “来，干一杯！为这操蛋的命运！” 莫彦默默举起酒壶，与他碰杯。 ………… 这天，两人喝得东倒西歪，喝到阿白现了原形，犹在喋喋不休…… 第9章 重逢 春雪初融，大地回暖的时候，阿白向莫彦告别离开了。 临走时说，他的阿公转世了，是只雪兔，灵根很好，适合修炼，他要去陪他一起修行，只望能早日化形。 莫彦敷衍的道了声喜。 阿白还说，新的守墓人已经派下来了，因为前些日子大雪封山，所以没能来，不过现在应该也快到了。 【真可笑！一片荒坟罢了，有什么可守的？】 当时，莫彦只是冷冷地这么说。 阿白夸张的望天，“谁说是守荒坟？”说着一指东方那片隐隐约约的青山，“守的是那座龙王墓！” “…………” 交待完，拍拍屁股走了，潇潇洒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 现在，莫彦就站在这座墓前。 说是龙王墓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它先是龙王庙，然后才是龙王墓。 山前是气势恢宏，青瓦红墙的大庙，香火居然也不错，尽管这里是深山野岭。进了山就算进了墓地，入眼便是各朝各代错落有致的墓碑，足有数百座，而且并不显阴森，反倒是那重重松柏间，透过枝杈落下的斑驳阳光为这片墓地增加了几分古意盎然、雅致朴素的意味。 至于龙王墓为何变成了墓葬群，这也不难理解，传说山里真埋着一具龙骨，所以有钱有权的人都要来这选块墓地以做死后安身之处，沾沾龙气嘛！ 而且风水大师也说了，这里的山川地势只能说中上，从风水学上来看是没资格葬帝王将相的，但葬个小官啊、地主老财啊什么的，那是绰绰有余滴！ 守墓人的职责只是看着龙骨别被盗走就行，其它的不用管。其实根本也用不着担心，因为据说那龙骨很大，几乎有整片东山那么大，只要不是脑子缺根弦儿的，估计也没谁闲得慌去盗那玩意儿，别的且不说，关键是盗了也不好出手啊！况且还不知这龙骨是不是杜撰出来的，因为压根儿就没人见过。 综上所述，守墓人的工作还是很清闲的。莫彦甚至觉得这职位等同于鸡肋！也不知是哪个脑残想出来的！（古代某皇帝:啊嚏！谁？谁在骂朕？） ———— 进了庙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蟠龙塑像，威武霸气，四周是张牙舞爪的虾兵蟹将，被涂成五颜六色的，莫彦抬爪挠下巴——感觉很滑稽哎！ 今儿正好是十五，前来上香的人很多，大都是些妇人，求姻缘，求生子什么的。（莫彦挠头——不要抢月老跟观音的工作好吧？再说龙王要是忙不过来会不会撂挑子不干了？） 当然也有来求风调雨顺、来年有个好收成的，不过不多。 莫彦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穿来的到底是什么朝代，就说这来上香的人吧，既有云英未嫁的少女，又有成年的男子，相互之间似乎也没什么避讳。 不禁让莫彦森森的疑惑:这里真的是封建社会吗？ 有个穿着富态的中年妇女不经意间发现了莫彦，吓得嗷一嗓子尖叫起来:“猫！！！” 莫彦抽抽嘴角——我是猫，又不是老虎，至于么？ 忽觉脑后生风，莫彦警觉地闪开。 一名布衣蓝袍，温润如水的青年男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莫彦一笑。 “看来它不喜欢你啊！”一道年轻的女声打趣道。 蓝袍青年无奈地看她，“猫是很认生的。” 那漂亮女子只是看着他笑，目如秋水含情。 青年脸红了。 莫彦撇嘴——在孤家寡猫面前秀什么恩爱？嫑太嚣张！ 青年走到蒲团前，跪下恭敬地磕了个头，喃喃低语，“愿龙王护佑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信徒温兆安拜上。” 虚伪！——莫彦暗自翻白眼，你又不是皇帝！管得着天下太平不太平？ 女子就实在多了，“信女安如意，求龙王保佑小女子的好姻缘！”说完偷眼觑着温兆安，玉面含春。 虽然不虚伪，但也太奔放了叭！不好不好！咋就没有个纯正的古典羞涩美人呢？——莫彦暗暗腹诽 庙祝走过来，挥手驱赶莫彦。 莫彦抬抬眼皮，缩起了爪钩一巴掌拍过去——哼！赶本大爷走？你算老几？ 庙祝一惊，“啊呀！” 温兆安站起来，温和一笑，“祝公，不过是只小动物，就让它呆在这吧？” 温润的笑容，轻柔的语气，看得出来性子绵软温厚。 可莫彦最不喜的也是这种人——面团一样！忒得无趣！ 安如意接话，“兆安，别管这猫了，咱们走吧！你不是还要去住处看看吗？” 说完，悄悄地瞪了莫彦一眼。 一股恶意涌入脑海，莫彦莫名就听到了女子的心声——敢勾引兆安？找死！ 莫彦莫名其妙——关爷毛事啊？再说我还是只猫呢！人兽啊嘞！妹子你这么重口嘛！ 温兆安一笑，语气颇为无奈，“如意，委屈你跟我来这受苦了。” 安如意笑得格外娇艳，“我是你的未婚妻，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的。” 温兆安叹气，“是我拖累你了，若非我执意要来这里，也不会累你被伯父训斥。” 安如意笑而不语。 莫彦若有所思，看看庙门外那架马车，侧面挂一盏黑漆皮的六角灯笼。 了然——原来这就是新来的守墓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 温兆安蹲下来，欲摸摸莫彦的头，被莫彦避开，只好放下手，微笑，“看你似乎并非家养的宠物，要不要跟我走？” 莫彦翻眼皮，嫌弃——跟你走岂不是变成宠物啦？绝对不要！爷是有尊严滴喵！ 温兆安也不恼，“不愿意吗？看你也不大，在外面很危险的，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莫彦无语了——有谁会对着一只猫唧唧歪歪的？普通的猫能听懂才怪吧？ 这时，安如意略带委屈的声音响起，“兆安，你这么喜欢这只猫？” 温兆安起身，有些不好意思，“这只猫看起来颇有些灵性，我想若日后有它陪你逗趣，你就不会无聊了。” 安如意掩唇笑，“兆安，你想养，它还未必领情呢！” 莫彦又听到了安如意的心声——这小东西留不得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莫彦望天。 温兆安笑得温润如水，“倒也是。” 莫彦转身出门——得！喵大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原本起的游览龙王墓的兴致也没了。 莫彦吐槽:人倒霉就是喝水塞牙，走路踩屎，躲不开电线杆，惹不起城管，美女一秒变猪脸！ ———— 一肚子气回到荒坟，照例趴在墓碑上，例行每日一念: 【莲华，好想你！想我没？没？没关系，我想你就好啦！】 【我跟你说哦，我今天见到一超级讨厌的女人！那女人啊……】 bb…… 【还有一温面团，这温面团啊……】 bb…… 【莲华，人家真的想你啦，你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的，唉！我果然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bb…… ………… 一口气叨叨到日落西山，总算是解气了。 “我却不知你如此话唠。”久违的声音响起。 莫彦僵了，不敢回头，生怕又是梦一场。 莲华好笑道:“怎么？我长的见不得你？” 【莲华？】莫彦转身，却闭上了眼。 一股微凉的风拂过，“好了，睁开眼睛吧！” 莫彦刷得瞪圆眼，贪婪的看着面前俊颜鲜衣的青年。 【嗷！】怪叫一声，猛得朝莲华扑去—— 不出意料，当然是重重的掉在了地上——毕竟莲华是鬼么！ 莫彦一轱辘爬起来，顶着一身碎草屑，期期艾艾的看他，【莲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不问问这段时间我去哪了？”莲华笑弯了眼。 【对哦】莫彦傻呆呆地问他，眼珠都不错一下。 莲华避开他的视线，耳尖微红，“我去了昆仑山。” 【去那干什么？】 “取洗髓泉水。” 【有什么用？】 “洗髓易筋，延年益寿。” 【咦？你都已经是鬼了，还用得上这个？】 莲华无奈地看着某二货猫。 第10章 往事 莫彦咽了口唾沫，【给，给我用的？】 莲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它——反正我用不上。 莫彦瞬间懂了。 乐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莲华！我有没有说过好喜欢你？】 “说过。”莲华略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念叨了一整天，说了不下几百遍。 【那，好想你呢？】星星眼啊星星眼。 莲华艰难的点点头，右手一托，一团淡淡的白光升起，内里似有水波晃动。 “喝了它，可以益寿延年。”莲华将手往前一伸。 莫彦乐不可支，刚想张嘴，突然又停住了。 “怎么了？” 【莲华，我、我有异能！】莫彦闭上眼，大声道。 半晌，没动静。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莲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它。 【真的！我还有冥火！】说着抬起一爪，冰蓝的微光笼罩。 【我不是猫！我是天狗后裔！不是故意隐瞒的，呜～我也是你走后才接收完传承记忆。】 “天狗？”这下莲华意外了，“山海经中那个‘居于阴山，形似野猫而白首，人饲之可辟凶邪之气’的天狗？” 【嗯，】莫彦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不是故意隐瞒你。】 仔细看看，莫彦确实长得有别于猫，但也不很符合文献记载，大概是因为血统不纯的缘故。 “然后？”莲华不解。 【啊？】莫彦愣了，【没了啊！哦，我上辈子是女人，我早说过了。】 莲华哭笑不得，“你不是猫，有异能，前世是女子，好了，我知道了。” 嗯？莫彦郁闷了，怎么这反应啊？ 【你不生气？】莫彦紧紧盯着他。 “为何生气？”莲华更奇怪。 【我骗了你啊！】莫彦挠头。 “我现在知道了，你先喝了这泉水吧。” 【你为什么不生气？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在乎！】 【你不喜欢我，所以不在乎！】 【我好可怜，初恋竟然遇上了单相思。】 【呜呜呜，我不活了……】 莲华满头黑线——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这只蠢猫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不在乎你能因为你一句老了就颠颠地跑到万里之外的昆仑山取水？你当昆仑山那么好进的？山中有守护灵兽知不知道？还有，这洗髓泉之水对一只鬼来说有多重你明白吗？一路上不敢合眼，生怕洒了你知道吗？ 虽说确实不清楚是否喜欢你—— 但好歹在我心里你的分量也是很重的好不好！ 见莲华不搭理它，莫彦索性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势要缠到莲华说喜欢为止，【我不管！你说喜欢我！快说……】 莲华额头青筋一蹦，咬牙切齿，“我现在相信你是女子了！” 莫彦一愣，继续耍无赖，【人家是女孩子，求安慰！求抚摸！求负责！】 【你不能始乱终弃、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眼看莫彦即将挑战自己的忍耐底限，莲华深吸一口气，抬头—— 眼睛突然发直，死死盯住前方，右手中的泉水“扑”的落在地上，眨眼挥发光了。 莫彦一见更伤心了，【呜，你果然不爱人家……】 又过了会儿，莲华还是没动静，莫彦一抬头，呆了。 莲华的双眼已经一片乌青，黑眼珠布满了整个眼眶，直直地看向前方。 莫彦顺着他视线一看—— 一对青年男女朝这边携手走来，有说有笑的——是白天的“温面团”和“安猪脸”。 莫彦无趣的撇撇嘴，抬头却见莲华还是一动不动。 【莲华，莲华！】莫彦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莲华没有反应。 ———— ——“师哥，今日城西温老爷家开堂会，师傅要咱们去呢！” ——“莲华，我叫温兆安。” ——“兆安！陪我去逛街吧！” ——“如意，你怎么了？” —— “师哥，你为何总跟我抢东西？” ——“你说什么？我不太懂。” ——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了！” 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兆安是我的！他是我的！” —— “你去死！！” 头部剧痛无比，还有胸腹、手、脚…… 是谁拿石锤敲我的头？是谁破我胸膛、碎我四肢？ ——“莲华？！” 又是谁的惊呼？是谁在一旁袖手旁观，吓得一动不动？ ——“莲华，我喜欢你……” ——“师哥，为何跟我抢？” ——“莲华，我为你买的玉佩你可喜欢？” ——“为何跟我抢？” ——“莲华，你真美……” ——“莲华，跟我在一起吧！” ——“你去死！他是我的！” ——“你勾引兆安！找死！” ………… 纷杂的声音涌入脑海，那些曾被时光和生死所封印的记忆汹涌澎湃呼啸而来，莲华的意识渐渐涣散，压抑不住的暴戾之气狂乱地自周身溢出，荒坟上空瞬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莫彦看得心惊胆战，猛得扑上去，【莲华！】 意外的，头一次扒住了莲华的身体，莫彦愣了愣，挂在莲华实质化了的身体上焦急的呼唤，【莲华！醒醒！】 莲华低头看他，幽暗的鬼眸霎时震住了莫彦—— ———— 锦绣繁华的温府后花园中，一名青年匆匆走过，却撞到了一名红衣少年。 “抱歉！”青年抬头，目光却被眼前人吸引住—— 面容秀丽，目光清澈，颊边尚有未及拭净的油彩，虽一身戏子装扮却没有半点风尘之气。 青年一愣，鬼使神差般开口:“公子贵姓？” 红衣少年弯腰施礼，“温少爷，小人莲华。” 第11章 死因 “莲华？”青年细细品味这名字，“好听。莲华，我名温兆安。” 接着，无数画面似浮光掠影般闪过—— 二人同游踏青、泛舟湖上、吟词对诗、弹琴下棋、共赏秋月…… 画面一转—— “莲华，你真美……”温兆安痴迷地看着莲华的脸。 莲华却尴尬一笑，“兆安，我虽是戏子，却也是男子。” 温兆安突然执起他的手，“我知道！莲华，跟我在一起吧！” 莲华不解，“兆安，你这是？” 旁边忽然闪出一名姿容艳丽的少年，“兆安，陪我去逛街吧！” 温兆安刷地放开莲华的手，似有些不好意思。 那少年却挽上温兆安，撒娇般开口:“兆安～” 温兆安看看他，又看看莲华。 莲华微笑摇头，“无碍，你们去吧。” 温兆安歉意的笑了笑，被少年拉走。 画面再转—— 莲华自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架破板床上，四周阴暗潮湿，一股浓烈的霉味儿冲进鼻腔，令他不适地皱起眉。 “你醒了？”有少年的声音冷冷响起。 这声音是？莲华试探的开口，“如意？” “是我。”如意从黑暗中走出，艳丽的眉眼一片阴鸷。 莲华欲坐起，却觉全身酸软无力。 “我怎么了？”莲华有些慌，“这是哪？” “师哥，别怪我，这都是你自找的。” “如意？你做什么？”莲华不能动，只能疑惑的看着如意慢慢走过来。 “师哥，你为何总要跟我抢东西？从小到大，只要我喜欢的，总会被你抢走。” “你说什么？我不太懂。” “师哥，我喜欢兆安。”如意步步逼近。 莲华蹙眉，“如意，他是男的。” “莲华！别装了！你明知道他喜欢你！” “什么！”莲华震惊，“你说兆、温公子他喜欢我？可、可我也是男子啊！” “不是你先勾引他的吗？”如意面色忽的扭曲狰狞，“兆安是我的！他是我的！” “不！我没有！”莲华面容涨红急忙反驳，“我与温公子只是普通朋友！” 然而如意似乎根本听不进去，“兆安是我的！你勾引兆安！找死！你去死！” 莲华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如意抱起一块大石头朝自己面上砸来—— 剧痛难当！ “啊——” “毁了这张脸！毁了——”如意癫狂的大笑，手中动作不停，已经歇斯底里。 “啊——如、如意——” 莲华痛得几欲死去，鲜血顺着脸上流下，鼻梁被砸断，一只眼睛也迸射出去。 如意哈哈大笑，举着石头一下一下重重的砸下来，“勾引兆安！你去死！” 莲华浑身抽搐，冷汗一层层浸透衣衫，整张脸已是血肉模糊。 如意犹未解恨，丢下染血的石头，“铮”地抽出腰间短刀，猛得扎在莲华的腹部—— “啊……”极致的痛遏制了高昂的呼叫，只听得到闷沉嘶哑模模糊糊的求饶声。 如意狞笑着，自下而上，缓缓划破莲华的胸腹，热腾腾的肠子呼啦啦流了出来，惨不忍睹。 莲华只恨自己为何还未昏死过去，也好过受这种零碎罪，“求你……杀了我吧……” 如意整张脸都扭曲了，莲华的鲜血迸了他一脸一身，看起来就如地狱恶鬼，“别挣扎了，我给你下了神仙酥，你死不了的！” 说完再抄起脚下铁锤，照着莲华的四肢重重敲下！ 痛苦凄厉的惨叫充斥在这间幽暗的地窖中。 门“砰”得一声被推开，温兆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室内的情景。 “莲华？！”温兆安惊呼，却又不敢上前，‘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躯体真的是莲华的吗？’ “兆、安……救、我……”莲华努力转动仅剩的一只眼珠，牙已被敲碎，出口的声音断续呜咽，不复往日清朗。 如意哈哈大笑，“他不会再要你了！丑八怪！” 温兆安看看血肉模糊的莲华，再看看满身鲜血的如意，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哆嗦。 温兆安懦弱的表现无疑助长了如意的气焰。只见他拎起一桶火油，唰的泼在了莲华身上。 莲华正是生不如死之时，并未发现。 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烈火煎熬中，莲华眼睁睁的看着温兆安被如意拉出房外，接着，门“砰”的被关紧，将莲华凄惨的求救阻拦其中—— ………… 莫彦一直如一个过客般看着，看到温兆安与如意出现时，还在奇怪为何白天所见的那对青年男女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安如意竟然是男的？！ 等到莲华自暗室中醒来，莫彦预感到沉沉的不安。 及至如意虐杀莲华时，更是看得目眦欲裂，恨不以身代之。可无论它怎么哭喊阻拦，莲华依然在承受着那惨无人道残酷的折磨，莫彦简直绝望了—— 【莲华！】莫彦的眼角划下血红色的泪珠儿，原来真的挣裂了。 莲华还在释放无尽的怨气，根本没发现莫彦刚刚在无意之中闯入他的意识，目睹了曾经所发生过的一切。 【莲华！】莫彦扒紧莲华，绝望而悲伤的哭泣。 而现实中，温兆安与安如意只是看到荒坟上空黑气弥漫，阴森逼人，一只灰毛猫背对他们诡异地人立在半空中，顿时吓坏了，二人转身慌不择路的要跑。 莲华倏地蹿出去，直奔温安二人。 莫彦被甩在了地上，【莲华！】“喵呜！” 温安二人只觉得一阵彻骨寒意当头袭来，脖子骤紧，似被人掐住了喉咙，眼前霎时一黑。 莫彦仰天长啸:“榴——榴——” 全身的骨骼好似被碾碎又重组，剧痛袭来，一阵白光闪过，莫彦身形暴涨，眨眼间变成一只一丈多高的白首怪兽。 “不要！”巨兽口吐人言，奔上前制止莲华。 虽然温安二人该死，甚至莫彦愿替莲华杀了他们。可是不行！莫彦清楚的知道莲华此刻的魂体极不稳定，虽怨气冲天，魂魄却随时有爆裂的危险。若任由他杀了二人，再多增哪怕一分的杀孽都会让莲华魂飞魄散的！ 所以，温安二人还不能死！ 第12章 消亡 “莲华！醒醒！”莫彦以现在的身形很容易就扑倒了莲华，对着他的魂体猛输灵力。 莲华的眸子渐渐转为清明，通身的怨气也收敛回去，双手一松，温安二人瘫软在了旁边。 二人早已昏死过去，脸色是窒息的青紫。 “你是谁？”莲华木然道。 “我是莫彦！”莫彦急忙趴到他身上，圆圆的大眼睛紧盯着他乌青的眸子。 “莫……”莲华神情怔忡，呆滞的重复着它的名字，似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倏尔面色大变瞳孔骤缩，“莫彦？” 莫彦哑然，这才发现莲华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是那只灰猫……”莫彦小心翼翼地说，不敢说喜欢他的那只猫，生怕会再次刺激到他。 莲华却突然笑了，笑着笑着，血珠溢出眼眶，如两条细小的蛇蜿蜒而下，语气颤栗而绝望，“原来是你……原该如此……我早该察觉到的……” “是我是我！”莫彦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猛点头确认。 “果然，强求来的缘分终究浅薄，报应已经来了……”莲华似哭又似笑，眼神涣散，神情复杂，语气更是逐渐散乱，又带着几分莫可名状的执拗癫狂，“莫彦，你说过喜欢我的，是你亲口说喜欢我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莫彦不敢应声，任何一个人，在经历过那样痛苦惨烈的前生后，怕也再不敢轻易相信感情了吧…… 莲华神情一沉，死死盯着它，目光复又阴鸷:“怎么？你怕我？不敢了？” 此时此刻，一股没来由的恐慌蹿上心头，莫彦恍惚意识到若不及时说些什么挽救，莲华恐怕真的会毫不留情的推开他，从此形同陌路。 “喜欢！”莫彦急忙张开四肢，紧紧抱住他，哽咽道，“莲华！我、我爱你！” ———— 莲华愣住，两行清泪蓦地滑落，将之前的血痕冲刷的干干净净。 鬼魂流泪，便是在透支灵魂。 莫彦手忙脚乱地去擦，“别哭，莲华，别哭！” 说着，自己的眼泪却压抑不住滚落下来，合着莲华的泪，透出一股窒息般的绝望。 莲华的泪越落越多，明明应该无形无质的泪水，却真的打湿了莫彦的双爪，冰寒彻骨。 莲华一把抱住身上这只大猫，呜咽的哭出声来。 声音悲凉而凄厉，“莫彦，莫彦……” “我在！”莫彦回抱着他。 “对不起。”—— “我知道。”—— 莫彦更加悲伤，他明白，莲华的怨气已消。 明明该是喜事，又为何会泪满双颊？ 怨气消散，应该会转世投胎，可莲华是枉死了七百多年的厉鬼，早已错过了投胎的时限。 ———— “我要走了。”不知过了多久，莲华收起泪，灵体变得虚幻起来。 莫彦抓不住他了，却又不舍得放开，仍旧维持着虚抱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莲华，仿佛这样就能把怀中这人永远留下。 它知道，莲华所谓的走，是真的走了，从此大千世界，再也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等着莲华的，似乎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个结局。 “再见。”莲华的身影虚幻得就要看不见了，那双灿亮的眸子温柔而哀伤的注视着它，轻轻叹息，“若是有一天……你，不要过于恨我……” “莲华！”莫彦突然深吸一口气，认真的说，“你——”你喜欢我吗？ 它甚至不敢求得爱意，便是喜欢与否也问不出口。自嘲的想，或许不喜欢吧，谁会将爱意付与一只畜生呢…… “爱……”莲华却仿佛明白了它未尽的话语，模模糊糊吐出一个字音，虚幻的身影缓缓消失…… 莫彦呆愣在那里。 ——“我也爱你，我的，莲华……” 月亮穿破云层，清冷的光辉洒落在荒坟中灰白的巨猫身上，反射着银青色的微光。 ………… 黎明将至。 温兆安与安如意渐渐醒转，头痛欲裂的坐起来，发现自己待在一片荒坟地里。 互相看看，温兆安突然皱眉，“你是谁？” 安如意神情一肃，“仇人！” 说完猛得抽出一把匕首，刺进了温兆安的心口。 滚烫的鲜血溅到安如意的脸上，她突然惊醒过来，一直昏昏沉沉的意识也渐渐清明，看着自己紧握匕首的手忽然惊呼:“兆安？兆安！我怎么了？” 温兆安颤抖着举起手，“你，如意！你杀了莲华——” “噗”得吐出一口鲜血。 安如意愕然，“莲华是谁？” 温兆安哈哈大笑，胸前鲜血喷涌，“你杀了莲华！又杀我！你这个恶魔！” “不！”安如意慌乱的抱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也不认识什么莲华！” 温兆安又哭又笑，奋力挥开她伸过来的手，扑通仰倒，死不瞑目。 留下安如意抱着他的尸体痛哭流涕—— 莫彦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转身离开。 因为灵力透支，他的身形缩得比原先更小，只有成人巴掌大，若不是毛长，简直就像一只大老鼠。 ………… “吱吱（老大）。”小老鼠从洞里出来，爬到墓碑跟前，仰头叫唤。 莫彦静静的趴在墓碑上。 他已经很老了，听不见，看不清，牙齿松动脱落，曾经尖锐的指甲也脆弱的离开了爪尖。银白色的长毛迎风飘扬，风一大，就吹落一大把，现在几近全秃。 而这时，距离莲华离开不过短短三年，他衰老的速度甚至远远快于普通的猫咪。 “吱吱（老大）？”小老鼠锲而不舍地呼唤。 莫彦不为所动。 ——又是一年过后，新上任的守墓人心血来潮来到荒坟，抬头间发现有座墓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是一具卧着的小小的骸骨，似乎是一只幼猫的？ 守墓人好奇的碰了碰那架灰白的骨头。 岂料，骨架竟如一阵烟尘般散开，消失无踪。 守墓人无趣的转身，又发现一座半新的坟前伏着一个人。 “她是？”守墓人问陪同而来的庙祝。 庙祝无奈一笑，“她就是前任守墓官的未婚妻。当年也不知何故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夫君。” 守墓人疑惑，”为何没有将她报官？” 庙祝叹气，“因为她疯了。唉～可怜呐！” 守墓人不赞同的皱起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人走远—— 安如意疯疯颠颠地亲吻着墓碑，目光痴痴傻傻，嘴里轻轻哼着一段古老的戏文:“三月三，桃花满城颜色鲜…………” 第13章 穿越 “娘娘！用力，用力！” 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啊？别烦我！】莫彦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一声闷哼过后，四周的压力放松。 莫彦满意了，正想继续好眠时—— “娘娘！您醒醒啊！小殿下还没出生呢！” 【喵了个咪的！怎么这么烦人啊？谁是你娘啊？本姑娘大好黄花闺女一名，正经连小嘴儿都没有亲过！怎么到你这儿就平白长了一辈儿？】 “母妃！”砰砰砰几下叩门声响，殿外一道焦急的童音远远传来，呜呜呜的是在惊惶哭泣吗？ 莫彦就感觉到身处的空间一阵颤动。 “是景儿……”虚弱的女声飘浮在耳边，温柔而疲倦。“奶娘，让她们看好景儿，别让他闯进来……” “娘娘您别操心这个，宫人们会拦住殿下的，您快用力呀！小殿下还在腹中！” 接着，莫彦似乎被四周什么挤了又挤。 不会吧？莫彦惊悚万分。 这囧囧有神滴节奏是怎么回事啊？ 【啊呀！别挤我！】 身上骤然一凉，莫彦默了下，本能地哇哇大哭起来…… && 莫彦睁开眼，悄咪咪打量自己这辈子的亲娘。 杏眼桃腮，温柔似水，一看就是古代标准的大家闺秀。 可惜，说的话却并不那么温柔—— “奶娘，东西准备好了吗？” “小姐，非要如此吗？”奶娘悲戚道。 “非要如此。”宫装丽人淡然一笑，注意到幼子懵懂的眼神，爱怜的轻抚他嫩滑小脸，“奶娘，我必须要这么做，莫家不能就这样断送了唯一的生机。只要我死了，小弟就可以活下来，景儿也会有机会从这冷宫里头出去。”顿了顿，又怅然叹息，“还有，希望【他】知道真相后不要过于恨我……” “小姐！”奶娘眼眶通红，既是悲切又是不忍，“可是小殿下又该怎么办？他才刚出生，还没有看看这人世间，也还不识得亲娘，何况身上还背负着那样的血脉疑云……小姐，我们死不要紧，您忍心让小殿下此后在危机四伏中悲惨死去吗？” 是啊，莫彦也想知道知道，为何他一世比一世苦逼？上辈子意外死在煤气爆炸里尸骨无存，这辈子好容易投胎转世，结果刚出生就要被迫随亲娘去赴死，有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啊？ 罢了罢了，命既是你给的，想要就拿去好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幸运，可以再投胎一次。 && “不好！娘娘、血、血崩了！” 殿外凄惨的童音尖利哭喊:“母妃——” 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那刚刚剪了脐带的婴儿嘴角扯出了一抹类似成人般讽刺的笑容…… ………… 莫彦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孩儿。 看得出来基因良好，虽然才七八岁大，却已经有了秀眉凤眼的雏形，就是瘦得忒厉害了，小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还苍白得要命，看得莫彦也有些不忍了——没娘的娃儿好可怜呀！ “三殿下，小殿下该饿了……” 旁边一名素色衣衫，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女子走过来，清秀的脸上一片为难之色。 男孩儿点点头，“麻烦嬷嬷了。” 起身欲退开，袖子突然被一只小小幼嫩的手抓住。 其实吧，是莫彦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新的人生那么美好，倒也不必非得去死不是？ 男孩儿勉强笑了笑，“弟弟乖，让乳母喂你，不然会饿的。” 莫彦简直快哭了——虽然穿成个“殿下”很不错，可我不是真的奶娃娃呀！我心理上接受不了啊！ 男孩儿摸摸莫彦的头，神情是说不出的温柔，“弟弟还不饿吗？” 莫彦想点头，但顾及到自己才刚出生一天，实在不便表现的太“诡异”，只好乖乖的蹭蹭男孩儿的小手，不哭不闹。 男孩儿真心的笑起来，只是眼神里还带着些晶莹剔透的液体，“弟弟好乖，若是母妃能看到……” 压抑了许久的泪终于流下来，男孩儿低下头，用脸轻触莫彦的额头，滴滴的热泪砸在莫彦的颊边，莫彦暗自叹口气，罢了，终归你刚刚失去了母亲…… 抬起小手，安抚似的摸摸男孩儿的脸，男孩儿哭的正伤心，并没注意到。又因为角度问题，殿内其他人根本没看到莫彦的动作。 男孩儿哭了一通，直起身来，一边替莫彦擦着脸上沾染上的泪水，一边道:“嬷嬷先下去吧，等弟弟饿了再过来。” 年轻的乳母迟疑了下，终是躬身退出去了。 “小主子，您别伤心了，不然小姐在天上也会担心的。” 旁边另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宫装女子劝他。 男孩儿茫然的抬起头，问出的话却让女子潸然泪下，“灵姨，他们说母妃背叛了父皇，是真的吗？” 莫灵儿哽咽出声，“她们只是嫉妒小姐，不要相信她们！” 男孩儿笑的苍白无力，“可是父皇不信母妃。弟弟出生，母妃难产而亡，死后不许停灵即刻火化，许嬷嬷以性命为母妃作证清白撞柱自杀，如此种种，他竟然一眼也没来看过。我倒情愿母妃心里真的没有他，也好过含恨离世……” “小姐……”莫灵儿哭得不能自抑。 莫彦听着二人的对话，也大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再看看四周寒酸的布置与仅有的两三个宫女太监——应该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吧！只是竟然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管不顾，不得不说这里的皇帝真真恨绝了他这世的亲娘。 然而，是非对错，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若莫妃自行赴死前那些话是真，恐怕其中另有内情，或许此番种种，竟是莫妃亲手策划也未可知呢。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莫彦漠然置之，他不过也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倒霉蛋儿罢了……爱咋咋地吧！ 莫彦闭上眼，毕竟只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身子，撑了这一会儿也累了。 “灵姨，弟弟他……” “小孩子总是容易困的……” “是这样啊……” 耳畔的声音渐渐模糊，莫彦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里—— ——四周是茫茫的雾气，莫彦走在崎岖不平的一条小路上，辨不清方向，鼻间似乎闻得到略带腥气的味道，他知道，那是青草的气味儿。 前方似乎有一抹红色一闪而过，莫彦莫名的心跳加快，反应过来时已经朝红影消失的方向大步奔跑过去，可四周越来越浓重的雾气挤压过来，让莫彦感到窒息，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 莫彦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马就感觉不妙！ 要开始了吗？莫彦努力转动脖子，一眼就看到旁边桌上冒着青烟的香炉。 谁要杀我？莫彦心里警铃大作！ “哇哇哇……”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莫彦扯开嗓门就嚎。 门砰得被撞开—— “弟弟！”便宜小哥哥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抱起软趴趴的莫彦。 莫彦使劲扒拉住小哥哥，哇哇大哭。 男孩儿手足无措，僵着身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另外两个女子也小跑进来，莫彦偷偷睁开眼睛，认出正是自己的乳母和那个“灵姨”。 乳母上前一步，“三殿下，小殿下恐怕是饿了。” 男孩胳膊一僵，接着放松下来，“有劳嬷嬷喂一下弟弟。” 乳母接过莫彦，莫彦却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随后闭起眼睛，心里翻起了巨浪——是她要害我！ 虽然只是一眼，可莫彦看得很清楚，自己这个乳母进房间第一眼就是看了看桌上的香炉！ 莫彦沉下心，穿越来头一次对这副小小的婴儿身子不满，若是再大几岁，一定不会就这么任人宰割！ 但现在的莫彦根本就没意识到，为何他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竟然能看得清，听得明（刚出生的婴儿视力和听力都是没发育完全的），也没发现他看到香炉立刻就意识到是有毒的这件事有多么怪异。更没意识到自己闻了这么长时间的毒烟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 莫彦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佯装没看见乳母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像一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婴儿那样的——吮吸。 【我倒想看看你还想怎么害我】莫彦心安理得的喝着她的乳汁，闲着的小手也紧紧抓着另一只。【看你疼不疼！哼！】 乳母脸都青了，全身都在抖——绝逼是疼的啊！ 莫彦心里偷笑——以为小爷好欺负？切！ 直到莫彦吃到打嗝，乳母才如蒙大赦一般放下莫彦逃出房外。 莫彦翻了个身，挑起细眉，眯眼看着门的方向。 突然门外传来细细的脚步声，莫彦警惕的闭上眼。 一阵微风拂过，莫彦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是自己的便宜小哥哥？ 男孩儿紧张的将莫彦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摸得莫彦差点破功时才似松了口气般停下来，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男孩儿抱起莫彦，走到一扇窗前。 莫彦能感觉到男孩儿幼小的身子在颤抖。 难道是想把我扔出去？——莫彦胡思乱想。 窗户无声被打开，一名劲装结束的年轻男子跳进来。 咦？好帅啊！要不是顾虑到自己还“什么都不懂”，莫彦简直要喜笑颜开了。 腐女最大的爱好是啥？ 美男呀！ 男孩儿抱着莫彦跪到男子面前，“舅舅！有人要害弟弟！” 嘎？舅舅？莫彦僵了。 这不就是说？这也是“我”的舅舅？ 唉～感觉人生突然又失去了意义～ 舅舅扶起小哥哥，“景儿，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景儿后怕似的紧紧抱着莫彦。 莫彦也不再纠结了，其实他更好奇自家便宜小哥哥是怎么发现的。 “方才弟弟在房中大哭，甥儿闯进房时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您也知道，自从母妃被……打入冷宫，已经没再用过熏香了。甥儿觉得奇怪，就把那香炉里燃尽的香灰偷偷藏起来些，喂给了我的那只瘸腿猫儿，结果……” 毕竟还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此刻也不免脸色煞白。 舅舅沉吟一下，“那香灰还有吗？” 景儿急忙点头，“有！” 说着把莫彦递给他，低头扒拉自己的衣裳，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来。 舅舅打开纸包，仔细辨认，“只是普通的安息香。” 景儿不解。 舅舅摸摸他的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大人当然没什么，可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来说……足以致命！” 景儿悲愤的攥起拳头，“他们害得我们还不够吗！母妃被……现在连什么都不懂的弟弟都不放过！” “好了，景儿，虽然宫里不太安全，可好歹你还是皇子，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何况咱们莫家现在……” “我知道，舅舅！”景儿扬起头，“舅舅，您能不能教我武功？” 舅舅叹口气，“好！我教你，但，慕容景！舅舅问你，你，想不想为你娘报仇？为莫家翻案？” 慕容景擦擦泪，恨恨的道:“想！” “不愧是我莫家子孙！” ———— 看着在大殿另一边低声说着什么的舅甥俩，莫彦翻过身来，惆怅的叹口气。 虽然聪明，可毕竟还小啊…… 直到殿内完全暗下来，莫彦才收起伤感的情绪，又在小床上翻了个身，岂料猛然看见慕容景放大的脸。 莫彦几乎惊得叫出声来，幸好慕容景似乎也有些出神，眼神略迷茫，这才没发现莫彦的异常。 这孩子搞什么鬼？——莫彦暗暗嘀咕。 此时，暮色已沉，昏沉的星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更为这空荡荡的冷宫大殿增添几分阴冷。 慕容景脸色一片阴寒，完全不似个七八岁的孩童，他轻轻抚着莫彦的小脸，喃喃自语，“舅舅……哼！” 莫彦微微睁了下眼，莫非？ 果然，慕容景笑得温和又残忍，“我的好舅舅，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又怎能让你失望呢？你说对吧，弟弟……” 莫彦悄悄勾起嘴角——皇室无幼儿果然是至理名言。 一声轻微的叹息传来，一只微凉的小手抚了抚莫彦的脸，“今后，由哥哥保护你，弟弟。” 莫彦满意的闭上眼，听到男孩儿缓慢又温柔的最后一句:“总有一天哥哥会为你讨回公道。” 第14章 旧事重提 皇宫西南角有一座荒凉破败、少有人烟的无名宫殿，那里是整个皇宫最偏僻也最阴森的地方。宫里人都戏称那儿为“冷宫”，顾名思义，就是幽禁犯了错的宫妃的地方。 祈安帝今日被朝堂上几个派系间别苗头相互攻讦搞的心情不爽，特意避开众人四处走走，权当散心了，岂料回过神时竟发现走到了这里。 祈安帝有些不解，宫内怎会有如此荒凉的地方？不禁问随侍的内侍总管:“德林，这是哪儿？” 身为内侍总管，从心态上就得时刻预备着，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便随时应对皇帝陛下的各种疑惑。是以，皇宫大内的大事小情鲜有德林总管不知道的。 于是德公公上前一步，低声恭敬地道:“回皇上，这里就是冷宫。” 冷宫？祈安帝脸色一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差，“哼！回去！” 德公公并不多言，紧跟着皇帝的步伐往回走。路过一口枯井时，忽听里面传出一阵轻微的笑声，德公公骤然变色，打了个手势，不知从哪儿冒出十几个大内侍卫，将皇帝团团护在中央，“谁？出来！” 那声音霎时消失了，众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枯井上方轱辘上垂下去的那根绳子，如临大敌。 绳子忽然绷直，且还在不住的晃动，似乎有人正攥着井绳从底下爬上来，因此，侍卫们严阵以待护着皇帝慢慢后退。 谁知道，等了好一会儿了，底下的人还没爬上来。祈安帝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惊慌，自己反倒上前几步，凑近井口。 “皇上！”德公公担心的侧身护住皇帝。 祈安帝走到井口，低头向下看，正对上一张嫩嫩的、脏兮兮的小脸。 竟是个孩童？ 井里的小童儿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哆嗦了下，小手一松，“啊呀！” 只听“咚”地一声，紧接着井底下传出一连串稚嫩的痛呼，“嗷！摔死我了！” 祈安帝不知为何，突然笑出声来，似乎被逗乐了。 底下小儿炸毛了，仰着小脸问:“你是谁！干嘛跑到小爷的地盘上来？” 祈安帝笑吟吟问:“你的地盘？” “当然！”小孩儿骄傲的双手叉腰，“这里，整个宫殿都是我的地盘！” ‘朕怎不知此地何时成了个嚣张小儿的地盘了？’祈安帝觉得甚是有趣，不禁挑起眉。 “皇上，这？”德公公有些为难，欲言又止。是的，他似乎隐约猜到这孩子的身份了。 祈安帝吩咐侍卫，“把那小鬼头弄上来。” “是！” 一个侍卫嗖地跳下井，刹时，只听底下传来几声嘈杂的叫喊—— “呀！你想干嘛？” “放开我！” “嗷！嘿！” 然后，祈安帝、德公公以及一干侍卫就见一个幼嫩瘦弱的孩童被侍卫扛大包一样扛着上来了，那小儿还不老实，一个劲儿的挣扎，手脚胡乱扑腾着，就像一只被活捉的小青蛙。 而祈安帝打眼一瞧，忍俊不禁，“噗！哈哈哈……” 众人也哭笑不得。 只见那侍卫尴尬的扛着那不断扑腾的小身子，脸色青青白白，三道猫抓一样的红痕突兀的横亘在高大侍卫的左脸上。 难怪连皇帝陛下也憋不住笑了，谁能想到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竟然也会被一介小小孩童“欺负”了去？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那侍卫肩上的小孩儿闭着眼叫了几声，突然一低头，只听那侍卫闷哼一声，胳膊一松。 “扑嗒”一下，小孩儿趴在了地上，那侍卫却捂着肩膀不停的抽气。 “喂！你松手怎么也不先吱个声儿啊？”小孩儿一咕噜爬起来，恶人先告状。 侍卫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你先下“口”的好不好？ 祈安帝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个小豆丁欺负自己的侍卫。 真的是小豆丁啊！看骨架绝对不会超过四岁。配上那双瞪得溜圆的乌黑大眼和鼓起来的小腮帮子，怎么看怎么机灵可爱。 祈安帝好似憋着笑，装模做样的咳嗽一声，自觉还是厚道一点吧，“上官，放你两天假，好好养伤，先下去吧。” 受伤的侍卫单膝点地，“是。” 这下其他侍卫可羡慕极了，齐齐看向上官侍卫——早知道有这等好事我们也下去了。 上官皱着脸，‘一群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妈呀！那小孩儿究竟吃什么长大的？牙尖爪利的！’ 祈安帝摆摆手，所有侍卫眨眼消失了。 小豆丁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祈安帝和德公公。 “喂！你是个官儿吗？” 祈安帝双眉微挑，凤眼一眯，不怒自威，“嗯？” 小豆丁“嘁”了一声，也有样学样的挑眉眯眼，“哈！” 只是那张嫩嫩的包子脸努力作出这种成年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搞笑，所以祈安帝不厚道的又笑了。 德公公在一旁也不敢笑的太大声，拿袖子半挡着脸，肩膀一个劲儿的抖。 小豆丁泄气了，垮下小肩膀，“有什么好笑的？” 谁也没想到，祈安帝竟然在此时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小儿，一指头弹到他额头上，“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小豆丁捂着脑袋瞪他，口气不善，“问人前应该先自报家门吧？” 祈安帝指指自己，“慕容颖，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丁皱起眉，“你姓慕容啊？” “是啊！怎么了？” “跟我哥一个姓哎！慕容颖是吧？我叫莫彦！” 祈安帝眉心一跳，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双眼紧紧盯着莫彦，“你哥？他叫什么名字？” 莫彦大大咧咧的一扬脑袋，“我哥叫慕容景！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慕容景？祈安帝面色霎时阴云密布——是那个早就被自己厌弃的第三子！ 所以这个孩子就是？ 祈安帝猛得抬手，欲掐死眼前的小孩儿，抬到一半时突然泄了力气，颓然的垂下手臂，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这座冷宫。 “喂！你去哪儿？”后面小孩儿稚嫩的呼叫声响起，祈安帝走得更快了。 “莫名其妙！”莫彦嘀咕了一句，低下头，止不住有些后怕，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黏糊糊的，冷汗都激出来了。 莫彦百分百肯定慕容颖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而且他刚才绝对对自己动了杀机！ 望着祈安帝消失的方向，莫彦敛目垂眸。 来到这个时空整整三年了，该弄明白的事也差不多全弄懂了，今天遇到皇帝并不在他计划之内，可他还是赌了一把，毕竟自己总归是个正经的皇子，怎么能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过一辈子？何况还有慕容景，自己的小哥哥…… 慢慢挪动脚步，走向冷宫深处—— 冷寂无人的内院里，慕容景正在认认真真的练武，持一根枯树枝，一遍遍重复学过的剑招，神情专注。 莫彦坐在门槛上，托着腮仔细看着。 慕容景比他大整整八岁。十一岁的小少年已是长身玉立，隐约可见日后的绝世风姿。 莫彦的思绪渐渐飘远—— 前世，“他”是21世纪的一名普通大学毕业生，性别女，属性宅，毕业后在自家公司混日子，偶尔给娱乐杂志投些稿，过得悠闲又自在。父亲和继母也不怎么管束她，由着她折腾自己的生活。因为大意忘记了关煤气阀门，巧的是一旁正好有电路老化，两相结合下竟引起了爆炸……原本以为肯定活不成了，哪成想再睁眼竟然来到了这个不符合任何历史认知的陌生时空。 唉！也不知道还有谁能为我的死伤心一下…… “彦儿？”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拉回了他的思绪。 莫彦眨眨眼，抬头。 初夏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慕容景的身上，为这微笑着的少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显得格外好看。 莫彦扬起大大的笑容，“哥哥！” 慕容景摸摸他的头，“彦儿饿不饿？我让灵姨给你做了些甜饼。” 莫彦抓住少年温暖的手，站起来调皮的挤眼睛，“美人哥哥你真好！” 慕容景无奈地敲他额头，“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这么叫！” “哥哥本来就是美人么！” 慕容景突然双手捏上他的脸颊，轻轻朝两边拉扯，“你这流氓样究竟跟谁学的？” 莫彦无辜的看他，“立月仍嗨！”（自学成才！） 慕容景被逗笑了，“臭小子！” ———— 祈安帝茫然地坐在御书房里，神情悲愤而又苍凉。 “德林，当年是朕做错了么？” 德公公叹口气，“皇上……” 祈安帝闭着眼，似乎并非要听德公公说什么，自顾自地说:“当年若不是她先背叛我，我何必要那样冷落她？可是她是怎么对我的！我甚至愿意原谅她，只要她能认个错，打掉那个孽种，我甚至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祈安帝越说越愤怒，猛得睁开眼，砰得捶在御书案上。 德公公默然不语。 “罢了……”祈安帝深吸口气，“就当朕从来没遇见过她吧……” 第15章 血缘天性 祈安帝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不然为何下了朝又跑到冷宫来了？心里还十分想再见见那个人小鬼大的小豆丁，那个代表了他毕生耻辱的孩子。 ———— 其实莫彦早就发现皇帝了，但既然皇帝还没决定好是否要跟他说话，他也不好主动打招呼，毕竟他现在还在枯井下嘛。 小小的孩童盘膝坐在井里，一手拄着下巴，支楞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不得不说，重活一回，莫彦的六感全部超乎想象的敏锐。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莫彦赶紧调整好姿势，摆弄手里的泥巴。 “莫彦？”祈安帝站在井边朝下边望，“怎么又跑井里去了？” 来了！莫彦绽开笑脸，抬起头，“咦？慕容颖呀！” 祈安帝也笑了，‘不论他的母亲做过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他这么告诉自己。 “底下这么脏，快上来吧！”祈安帝笑得很温和，俊朗的脸庞也柔软了许多。 莫彦眼神闪了闪，仿佛头一次发现皇帝长得还挺好看，嗯，五官跟哥哥有七八分相似，不愧是血缘至亲。 而且祈安帝年纪并不大，也就才三十四五岁，正值壮年，这颜值搁现代估计能直接拉去拍广告原地出道。 有美男可看莫彦心情自然好，所以笑得更欢快了，抓着井绳噌噌噌几下就蹿上来，灵活得像个长于山野林间的小猴子。 祈安帝伸手把他抱出来，故意撇嘴嫌弃，“啧！真脏，小泥猴儿！” 莫彦嘿嘿地笑，不客气的把手上的泥巴往皇帝衣服上蹭。 祈安帝哭笑不得，“小坏蛋！” 莫彦对准他的脸mua亲了一口，“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祈安帝脸僵了一下，随即满头黑线。 莫彦不待他反应，抚着小下巴又道:“咦？不笑？那爷给你笑一个！” 皇帝头疼，差点儿脑门上蹦出个十字，“莫彦！这德行跟谁学的！” 莫彦无辜的眨眨眼，“嘁！这就生气啦？我调戏我哥时他都没生气过！” 感情你还知道这叫调戏？祈安帝无语。 莫彦扭了扭身体，“爷不要被你抱啦！放爷下去！” 祈安帝使劲瞪他一眼，“不许这么说话！” 莫彦嘟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跟你又不熟！” 祈安帝猛得把他放到地上，“放肆！” “哼！”莫彦气呼呼扭头就走。 祈安帝愣了——小东西气性还挺大啊！朕说你几句就不行了？ “回来！” 莫彦回头，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你干嘛凶我！我要跟你绝交！” “朕，我何时与你成的朋友？” 莫彦仿佛没听到他的失言，“就昨天啊！哦！原来你没把我当朋友？好讨厌！亏我拿你当朋友看的！哼！” 你这交朋友到底什么标准啊？——祈安帝觉得小孩子的思维可真是匪夷所思。 “你不拿我当朋友干嘛还问我名字？说翻脸就翻脸，我不要理你了！” 祈安帝忍无可忍，几步上前就把他提溜起来，“不过就说了你一句，哪来这么多废话？” 莫彦翻白眼，“大的应该让着小的才对！你为什么说我？” 祈安帝看看一只手就提起来的小豆丁，诡异地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索性把他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小东西歪理还挺多！你几岁了？” 莫彦打掉他的手，双手抱胸，得意洋洋，“三岁了！” 祈安帝滞了一下，若按时间算确实是三岁了。 想到这儿，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三岁啊……” “喂？”莫彦凑近他的脸，“你不开心啊？” 看着那对黑葡萄样的大眼睛，祈安帝摇了摇头，笑得苍白无力，“没有。” 莫彦自然明白他想到了什么。 “别骗我啦！不开心就说出来啊！说出来就好啦！” 祈安帝抱着他坐在井沿上，轻轻叹口气，“有些事说出来会更难过，你还小，不会懂的。” 莫彦作不屑状，“才不是！我告诉你哦，我懂的可多啦！” 祈安帝逗他，“吆！来来来，说说看，你都懂些什么？” 莫彦趴上他的耳朵，“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哦！” 祈安帝笑着点头，“好啊。” “我跟你说哦，皇帝要杀我！” 祈安帝面色一沉，眼神危险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莫彦皱起小眉头，“我没骗你！有好几次呢！哥哥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跟我说，可是我就是知道！可不要小看我哦！” 若说想杀这小东西，祈安帝承认是有过，但那也是他还没出生前，从决定将悦妃打入冷宫时，祈安帝就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毕竟悦妃是他此生唯一心悦过的女子，尽管她背叛了自己，祈安帝还是没打算赶尽杀绝，默许了她生下这个孩子。 莫彦神秘兮兮的笑，“你不知道，我好几次看到有人偷偷的给我下毒，嘿嘿，她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让她们害了我呢？哈哈哈！” 祈安帝直直的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说的真假。 莫彦好哥俩儿一样揽着他脖子，“好啦！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说你的秘密了？唔，就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吧！” 这小东西倒真是早慧的很！——祈安帝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表情丰富多彩的小脸。 “莫彦，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吗？”祈安帝眯眼问。 莫彦狐疑的看了看他，“你认识我娘？” 祈安帝勾起嘴角，“自然认识。” 何止认识，简直是爱恨交织呢…… 莫彦恍然大悟，“我知道啦！你是我爹对不对？” 祈安帝心口一空，艰涩地开口，“不，我不是你爹……” 莫彦不相信的撇嘴，“骗谁呢！你就是我爹！你要不是我爹怎么会认识我娘？哥哥说娘亲惹爹生气，所以爹不要我们了，虽然吧，我也不是非得有个爹，但你也不能不承认啊！你承认了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放心好了！” 祈安帝微微侧脸，避开他的视线，“我真的不是你爹。” 莫彦叹气，“不认就算了，皇上。” 祈安帝猛得看向他，“你知道我的身份？” 莫彦得意，“刚刚知道的。” 说着小手扒拉开他的领口，指着他颈间那块火焰状的胎记，然后又扯开自己的衣领，“看！一模一样！我哥哥说跟我有一样胎记的就是我爹，也就是皇上。” 祈安帝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幼嫩肌肤上鲜艳的印记，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全身都在颤栗。 莫彦双手捧着他的脸，很认真的说，“你不想认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当你儿子，咱们就做好朋友好啦！” 祈安帝耳畔似有震雷炸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当然知道这印记代表什么。五年前他曾经中过奇毒，虽及时解了毒，却留下了这块胎记一样的火焰形印记，太医道是余毒未清，无法祛除，且会遗传给后代。正如他现今四岁的第七子慕容昭，颈间便有这么一枚胎记。 铁证如山！ 祈安帝眼前一片模糊，眩晕感袭来——当年，难道是我错怪了她？ 莫彦同情地看着皇帝煞白的脸，不会吧？这样就受不住了？ 祈安帝突然抱着他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惊得莫彦赶紧扒紧他。 “皇上？你怎么了？” 祈安帝眼神涣散，似乎才发现眼前小儿的五官与自己这么像！难怪不管他做什么，自己从未真正生气过…… “来人！” 刷啦一声，十几名侍卫从四面八方冒出来。 祈安帝定了定神，“速召太医院正崔太医御书房候旨！” “是！” ———— 第16章 父子 “怎样？”祈安帝双眼直视对面的老者。 崔御医沉思了会儿，起身施礼，“启禀皇上，这位小公子的症状与七皇子一模一样，皆是源于胎里带来的一种奇毒。” 祈安帝诧异，“可他明显比昭儿健康……” 崔御医看看坐在御书案一摞奏折上的莫彦，嘴角抽了抽，“回皇上，此是因为小公子同时身中数毒，许是与先天之毒相克，故而出现了‘以毒攻毒’的效果。” 莫彦支楞着耳朵，听到这话撇嘴。 祈安帝却心里一沉，“身中数毒？能不能解？” 崔御医道:“能解。但需要时间。” 祈安帝摆摆手，“那赶紧配解药吧，他暂时不会有事吧？” 莫彦冲崔御医呲牙笑。 崔御医默默低下头去，“回皇上，两年之内尚无大碍。” 祈安帝示意明白了。于是崔御医行礼告退。 “他是朕最小的儿子，你配药时经心些，别出岔子！” 崔御医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栽倒——啥？皇上最小的儿子不是七皇子么？怎么又从哪里冒出一个？ 悲催的崔御医此时尚不知道，眼前这不过三岁大的娃将来会无数次令他“刮目相看”！ 莫彦不屑地皱起鼻子——还以为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其实莫彦一早就发现了，自己托生的这副身板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且不说超常敏锐的六感，最特别的是——当当当当！毒不死！耶！ 倒也不是百毒不侵，中了毒以后也会难受，也会疼，但仅限十几分钟，然后就会沉寂下去，等到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拉、肚、子！(tot) 莫彦前世听过一个说法，叫“病走肠胃”。中医理论上讲，人的五脏分别对应木、火、土、金、水五行，五行相生相克，人体才能运转，这其中脾脏属土，俗话又说‘坤载万物’，那自然也能消融万物，莫彦一直坚定地认为，他能不畏任何毒素全赖有一副天下无敌的好肠胃！ 祈安帝摸摸莫彦的脑袋，“彦儿，我是你父皇。” 莫彦嘻嘻笑，“你不是不认我么？怎么又认啦？” 祈安帝黑了脸——熊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彦站起来，一只脚踩着那摞奏折，尽管他站在书桌上也没法跟皇帝保持视线平行，但所谓‘输人不输阵’嘛，“皇上，跟你商量个事儿成不？” 祈安帝好笑的看着他不正经的造型，“说吧。” 莫彦抬着小脸，“呐！你也确定我是你的种啦！这是不是就能证明你当年冤枉了我娘亲？” 祈安帝脸色沉了沉，“你想怎样？” 莫彦摸摸下巴，大无畏的一摆手，“好说！帮我娘翻案！” “当年的事你不了解，所以没有资格要求朕做什么！” 耶？莫彦奇怪的看他，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皇上，我舅舅一家因为什么被革职查办？” 祈安帝铁青着脸，“你想做什么？” 莫彦仿似老僧入定一般盘膝坐下，“是因为莫家是前朝宗室后裔对吧？” 祈安帝眉头一紧，眼神犀利的看向他，“你从何得知？” 这就是默认了。 莫彦笑咪咪的说:“我亲耳，听舅舅说的。我身上的毒也是舅舅下的。” 祈安帝脑内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继续。” 莫彦撇撇嘴，“他以为我才三岁就什么都不懂，所以跟乳母接触时也不大避我，巧的是，我刚好知道给我下毒的经手人是乳母，这么一联系，结果不是很明显吗？” 祈安帝突然微微一笑，“你究竟想说什么？别绕弯子，朕耐心有限。” 莫彦托着下巴斜睨他，“我认为，皇上该对当年的事重新彻查。” 祈安帝摇头，“这恐怕不是你的心里话吧？” 莫彦挫败的举手，“好吧！我说，舅舅想利用哥哥，哥哥也想反过去利用舅舅，但是，哥哥只是想为娘亲报仇，而舅舅是想找个傀儡，以达到他篡位的目的，皇上，你想，要是你查清了当年的真相，解开哥哥的心结，再反过去制止舅舅的篡位改朝的的目的，这不是对你和哥哥都好的事吗？” “你为何要把这些告诉朕？你就不怕朕杀了你们兄弟？” 莫彦摊手，“我相信皇上是明君，再说，我只是想赌赌运气，舅舅那边我是必死无疑啦！可要是皇上选择不杀我，我不就赌赢了嘛？” “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莫彦想了想，“给我哥哥一个公平竞争皇位的机会。当然啦，作为回报，我保证哥哥一定是个好皇帝。” 祈安帝冷笑，“朕可以现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朕不会允许觊觎朕皇位的人存在，包括朕的儿子。” “皇上不会的，”莫彦笑的天真无邪，“皇上总要找个人接手皇位的，我觉得我哥哥是最合适的。” “朕才三十四岁，考虑这个应该为时尚早吧？” 莫彦双手捧脸，笑的像朵小葵花，“不早，有个词不是叫什么‘未雨绸缪’吗？” 祈安帝忽然笑了，“朕怎么知道会不会‘养虎遗患’呢？” 莫彦点头，“倒也是，这样吧，我哥哥心里最看重的人就是我啦，皇上只要控制住我，我哥哥就不会对您怎样的。” “朕真想切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祈安帝淡笑着说出阴森无比的话。 莫彦无赖地伸过脑袋去，“切吧！” 祈安帝一顿，“你不怕死？” 莫彦翻白眼，“听说年纪越大才越怕死，我才三岁嘛，有什么好怕的？” 祈安帝一指头弹他脑门上，“你要不是我儿子，我一定找人把你烧了看看是不是妖孽变的！” “唉！可惜我真的是你儿子。”莫彦装模作样的说。 祈安帝笑着抱起他，“朕可以将你哥哥与朕其他儿子一视同仁，可若是你哥哥不识抬举的话……” “安啦！不会让你失望的！”莫彦mua亲了他一口。 祈安帝无奈地说:“总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莫彦笑得像一只得意的猫咪，狡猾狡猾的。 莫彦当然不是不怕死啦！可是他有非常敏锐的直觉，能感觉到一个人说的话是真是假，甚至偶尔还能窥测人心，在这种前提下，做很多事都会少一些顾忌吧！ 祈安帝突然问他:“你想做皇帝吗？” 莫彦愣了愣，很肯定的摇头，“不想！” “为何？”祈安帝不理解。 莫彦摸下巴，“做皇帝是不是每天都很忙？” 祈安帝点头，“一国之主，自然也有相应的责任。” 莫彦苦着脸，“我只想当个坐吃等死的‘闲人’而已。” 祈安帝气得揉搓他脸，“合着你就这点追求？” 莫彦的包子脸被揉得变了形，努力护住脸控诉，“啊呀！毁容啦！” 祈安帝嘴角直抽，“朕决定了，明天就把你踢到上书房念书！” “不会吧不会吧？”莫彦眼睛瞪得溜圆，“我才三岁！三岁诶！我还是奶娃娃呢！” 祈安帝弹他脑门，“你比六岁的懂的还多！” 莫彦撅嘴。 祈安帝瞪他一眼，“你敢哭试试？” 莫彦立马没节操的笑了，“我怎么会哭呢？爹！” 一声“爹”叫得祈安帝也心软了，可还是板着脸，“叫父皇！” 莫彦撇脸，“不要！我要做你儿子！不做你的子臣！” 祈安帝被这么厚脸皮的小混蛋搞得郁闷极了——果然儿女都是债啊！ 慕容景得到赐住永和宫与上书房读书的旨意时正在焦急万分地寻找莫彦的踪影，听完传旨太监的话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可随后就有一队侍卫来到冷宫抓住了莫彦的乳母，并恭恭敬敬地请慕容景移居永和宫。 莫灵战战兢兢地依到慕容景身边，“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景安抚她，“灵姨莫怕。” 莫彦不知从哪冒出来，跑到慕容景身边，“哥！” 慕容景一把将他抱起来，“彦儿！你去哪了？” 莫彦揽着他脖颈，“哥！我有话对你说！”然后转头对众人道:“谁也不许跟过来！” 慕容景不解其意，却还是依着幼弟进了寝殿，找了个僻静处说话。 不待慕容景开口，莫彦首先道:“哥，你希望我活着吗？” 慕容景一惊，紧张的抱着他上下检查，“出什么事了？” 莫彦认真的道:“舅舅给我下过毒你知道吗？” 慕容景眼中杀气一闪而过，恨恨道:“当然知道！” 莫彦甫一出生便被人下毒暗害过，当年他找舅舅求助，结果舅舅竟然指着剧毒说是安息香，真当他慕容景是傻子吗？经过他数次查证，确定给莫彦下毒的正是他的好舅舅！哼！ 但是莫彦是怎么知道的？慕容景疑惑不解。 莫彦看明白了他的神情，慢慢的说:“舅舅有好几次给我下了毒，而且成功了。” 什么？慕容景脸色煞白如纸。 莫彦被他的神情吓坏了，忙道:“哥，你别担心，死不了的！” 慕容景回过神，梦游般问:“什么？” 莫彦扯开衣领，露出那枚火焰胎记，“你看这里！是它救了我的命！” 慕容景脸色一缓。 莫彦遂把崔御医的那番言论着重重复了一遍。 慕容景听完虽感到庆幸，却还是悲愤不已，“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感激皇帝！要不是他偏听偏信，母妃也不会含恨而终！” “朕不需要你感激！当年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祈安帝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 慕容景第一反应就是抱紧莫彦，将他牢牢护在怀里，恨恨的瞪向大步迈进的修长身影。 祈安帝沉着脸与他对视，相似的凤眼中是同样冷寒似冰的神情。 祈安帝扫了一眼这个四年未见的第三子，“从明天开始，搬到永和宫去住！还有，带着彦儿去上书房读书！” 慕容景戒备的看着他:“皇上想做什么不妨直说，用不着在这惺惺作态！” 祈安帝勾起嘴角，“你想抗旨？” 慕容景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是又如何？” 祈安帝冷笑，“你敢抗旨，朕就杀了莫彦！” 慕容景眼睛都气红了，嘶哑着声道:“你敢！”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祈安帝脸色铁青。 慕容景悲愤交加，“你究竟想怎样？” 祈安帝冷哼，“要么好好为朕办事，要么莫彦生不如死，你选吧。” 莫彦暗自叹气——这也太损了吧？这不是逼着慕容景服软么？ 果然，慕容景沉声道:“好，我答应你，我的命随你处置，但你必须发下毒誓，绝不伤害莫彦！” “威胁朕？”祈安帝好笑，“你有什么资格？” 慕容景笑得像只困兽，“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但凡我有一口气在，也绝对会杀了你！” 祈安帝却笑了，“是吗？慕容景，你想弑父杀君？你觉得可能吗？你就不怕朕拿莫彦偿命？嗯？” 慕容景看了看怀中的莫彦，莫彦眨巴下眼睛，软声道:“哥，别跟他倔，你是我唯一的亲哥哥，我总是盼着你好的，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 慕容景刷得红了眼眶，“彦儿，是哥哥没用。” 莫彦抱住他脖颈，“没有，哥哥是最好的！” 慕容景抬起头，“皇上要我做什么？” 祈安帝打量一下他，十一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好好念几年书，等着朕给你安排职位吧。” 慕容景怔了下，抱着莫彦跪下来，“慕容景遵旨。” “混帐！几年没请安连称呼都不会用了？” 慕容景愤恨的垂头，“罪人慕容景遵旨！” “屁！”祈安帝忍不住爆了粗口。 莫彦拉拉慕容景衣袖，“哥，是’儿臣’。” 慕容景愣了下，迅速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缓缓垂下头去，“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祈安帝这才消了消气，“起来吧。” 慕容景牵着莫彦站好。 祈安帝缓口气，“朕为莫彦起了名，慕容妟，已经上了玉牒。” 慕容景默然不语。 莫彦有意缓和一下气氛，笑眯眯问:“哪个yan？海晏河清的晏？” “日出清明的妟。”祈安帝没好气的瞪他。 “小文盲”莫彦一脸茫然。 “问你哥哥！”祈安帝冷哼一声，转身毫不犹豫跨出殿外。 莫彦目送他走远，这才叹了口气。转身握住慕容景的手指，担心的抬头，“哥，对不起。” 慕容景摸摸他的发，“我知道，彦儿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为哥哥好。” 莫彦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他知道瞒不过慕容景，“哥，你若不解气就打我一顿吧！” 慕容景怔了怔，蹲下来，看着他红红的眼圈，“彦儿，告诉哥哥，你究竟想做什么？” 莫彦哇得一声扑进他怀里，“哥！都怪我自作主张，哥哥才会受这样的委屈……” 慕容景低声道:“别胡说了，‘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哥哥的确恨他，但永远不会怪彦儿。” 莫彦紧紧扒着他的衣服不放，“哥，我不会害你的，你信我好不好？” 慕容景点点头，为他擦擦眼泪，牵起他的小手，慢慢走出这座生活了整整四年的冷宫—— 第19章 心结 重新梳洗一番，不待莫彦调整好悲催的情绪，祈安帝就一把抱起了他。 “干嘛？”莫彦还没从“每天二十张大字”这个“巨大”的噩耗中回过神来，因此说话的口气就有些冲。 祈安帝不理会他怨念的眼神，抱着他朝殿外走。 一直穿过数道宫墙，祈安帝还是没说话，而且看神情还有些恍惚？ 莫彦看得皱起了小眉头，再看看身后几步处抬着的御辇，忍不住开口:“爹？你这是要去哪？走累了吧？要不回御辇上歇会儿？” 德公公也适时地上前劝道:“皇上，小殿下说的对啊！您要去哪自有小的们服侍，何苦劳累自己呢？” 祈安帝回过神来，淡淡的道:“不用，让他们都退下吧，朕想静一静。” “是。”底下人得了命令，自是不敢违背，乖觉退下。 德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远不近的跟在皇帝身后三步处。 莫彦仔细看了看皇帝的神情，“爹，你有心事啊？” 祈安帝忽然缓下了步伐，用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对着他，眼神变幻莫测的。 若不是察觉到皇帝没有恶意，莫彦估计就给吓尿了，饶是如此，也给看得发毛。 “爹～你，”莫彦迟疑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是我爹么？” 祈安帝眉心一跳，神情更加高深莫测。 “天灵灵地灵灵，嘛咪嘛咪哄！邪灵退散！”莫彦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完了还一指头点到祈安帝眉心，怪叫一声，“破！” 祈安帝瞬间脸色铁青，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一把拍到他脑门上，使劲揉，“混帐！哪学来的这一套！朕看给你的‘惩戒’还是太轻了！德林！八皇子每日大字改为四十张！” 德公公憋着笑应下。 “爹～你不能对人家这么残忍～”莫彦头上的包子髻都给揉散了，顶着个鸡窝脑袋就嚎开了，“人家还是一支花骨朵呐！” 祈安帝嫌弃的小眼神嗖嗖地对上皱巴巴的嫩包子脸，“就你还花骨朵？别糟践花骨朵这词儿了！” 莫彦双手捧脸，故作天真无邪状，“爹啊～你可以不承认别的，但也别忘了我的年纪啊？” 祈安帝凤眼一挑，笑得格外妖孽，“慕容妟，你听过有句话叫‘三岁看到老’么？” 莫彦挠头装傻，“有么？” 祈安帝瞥他，“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什么，算了，念在你也是为逗朕开心，就不治你大不敬之罪了。” 莫彦是谁呀？立刻就蹬鼻子上脸，笑得贱兮兮的，“爹爹英明神武！孩儿佩服的‘无’体投地！” 祈安帝也习惯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冷哼一声，就算作罢了。 莫彦心里的小人摇旗呐喊:yeah！ 至于偷换概念，无、五不分？莫彦一脸正直状，有这回事？ 祈安帝突然悠悠的叹了口气。 莫彦的耳朵嗖地支楞起来，眼神皮卡皮卡的看自家皇帝爹:求八卦！ 祈安帝失笑，帮他整理被弄乱的头发，“记不记得你还有个七哥？” 莫彦点头，“跟我一样的七哥呗！听说好几次啦！爹不是还封了个亲王的封号么？” 祈安帝慢慢走着，“说起来朕也对不起他。” 莫彦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只是静静的听着。 “五年前，朕身中剧毒，虽是保住了命，却也留下了隐患，只因体内余毒未清，所以还传给了昭儿，当年他一出生就险些丧命，太医费尽心力才救回来，但先天不足却是没法改变的，所以昭儿自小体弱多病，好几次差点预备后事，磕磕绊绊的长到四岁，也是卧床静养的多，朕有时都在想，若是当年阻止他出生就好了……” 说到这儿，祈安帝眼神略带了几分茫茫然。 莫彦默了会儿，抬头看他——其实皇帝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罢了，起码这一刻的皇帝是这样。 “爹，”莫彦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我一直都觉得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七哥或许是很令人同情，可是这天底下比他可怜的人多的是。升斗小民饥贫交迫尚且还需艰难求生，战乱灾荒之年易子而食的悲惨史书上更是历历在目……比起这些来，七哥可不是幸运得多了？他生在皇家，且不说生来富贵尊容，他还有疼爱他的父母，有什么好可怜的？人生从来也不可能圆满，岂不闻‘天道四十九，尚有一线生机’么？假若他生在贫家，也是先天不足，那么他可能早就死了，又何来对命运的这样那样的不满？” 祈安帝停下脚步，半晌，突然笑了，“对，与他比起来，你可要惨多了。” 莫彦愣了下。 “你还未出生，便遭生父厌弃，长到三岁，遭遇暗害无数次，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没有人看得起你，就连自己的命运也要独自筹谋。” 莫彦“哈”了一声，似觉极为可笑，“爹，我从未觉得自己可怜，的确，自小不得父亲喜爱，母亲又早逝，但我有一个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哥哥，会把每日领到的少许食物大半都分给我，宁愿自己吃不饱，也不想我挨饿。热了，夜里帮我打扇驱蚊，冷了，把我抱在怀里取暖，有时候我看到他冬天冻出疮的手，心里就觉得又酸又疼，所以我并不觉得没有父母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被人暗害下毒？难道你不觉得它正好救了我的命吗？我很惜福，命运待我不薄，我有什么理由不满？活着才是最幸福的，而且，正因为以前吃过苦，所以现在的生活才更加值得珍惜。” 祈安帝深深的看着他，“你是这样想的？” 莫彦点头，“知足常乐。这是哥哥教我的。” “知足啊……”祈安帝感慨，“景儿这么教你的？他不是恨我吗？如果不是我，你们会是尊贵的天潢贵胄，不愁吃穿，无数人尊重疼爱。” 莫彦黑亮的圆眼睛眨了眨，“皇上，你弄错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哥哥最恨你的一点，不是什么身份地位被剥夺，说到底，那些东西也是你赐予的，哥哥很明白，‘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你是君父，他是子臣，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那又是因为什么？”祈安帝迷茫。 “是亲情。”莫彦缓慢的道，“就像母妃，对你来说，那只是你曾经很喜欢的一个女子，可对我们来说，她是母亲，尤其对哥哥来说。还有我，三年多来，你对我不管不问，你觉得我是你的耻辱，所以你有理由不见我，可哥哥不理解，明明我有跟你一样的胎记，而且我的五官也有很明显的你的影子，只要你来看我一眼，就能明白。可是你没有，你只是在心里认定了事实，所以直接把我们放弃了。但是，对哥哥来说，没了母亲，我就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他对你的恨，源于我和母妃。” 祈安帝叹息，“所以你告诉朕，只要你在朕手里，景儿就不会对朕不利？” 莫彦顿了顿，肯定的道:“是。” “原来在你们眼里，朕只是可有可无的吗？或者说，仅仅是你们改变命运的阶梯？”这一刻的祈安帝神情冷肃，冰寒沁骨的杀气弥漫开来。 莫彦忽然笑了，笑容可爱又天真，“爹，如果我只是个痴傻弱智，即使我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吧！” 针锋相对的童言仿佛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祈安帝刻意膨胀化的杀机。 祈安帝也笑了，凤眼却是冷厉如亘古不化的冰川。所以你是在告诉朕，朕与你们，只是各取所需？ 莫彦看懂了，无奈摇头，好像把事情了搞砸了…… 父子二人沉默，德公公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额头慢慢沁出了冷汗。 半晌，祈安帝突然问:“第一次与朕见面是不是你算计好的？” 莫彦想也不想就摇头，“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未卜先知，哪能知道你什么时候想到去冷宫？” 说完愣住了，抬头看皇帝。 祈安帝笑的很明朗，一如风雨后的晴空，扫去所有阴霾。 莫彦眨眨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祈安帝重新挪动脚步，继续朝前走。 莫彦憋了半晌，终于憋不住了，试探的问:“爹？” “什么？”祈安帝显得心情很好，脸部线条也格外柔和。 莫彦纳闷了，“爹，你心情很好？” 祈安帝点了点头。 “为何？”莫彦挠头了。 祈安帝含笑道:“比起机关算尽，朕更喜欢自己的儿子随机应变。” 莫彦只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扳着皇帝的脸笑开了，“爹！” 祈安帝扒拉开他挡住视线的脑袋，“到了。” 恩？莫彦扭过身子，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映入眼帘，微抬头，前院的殿门上是三个闪闪的大字——钟粹宫 第17章 初入上书房 寅时初刻，星光黯淡，朝阳未出。 “彦儿，醒醒。” 正当好梦沉酣时，一道温柔的少年嗓音潺潺响起。莫彦翻了个身，嘴巴里咕哝几句，拿被子蒙上脑袋。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慕容景无奈地看着那团被蛹，微微叹气，嘴角却浅浅一弯。 “咦？小公子还没起？”莫灵儿端着铜盆进殿，见此含笑道。 慕容景摆摆手，干脆将莫彦从被窝里挖出来，掐着腋下抱在自己腿上，“拿来。” 莫灵儿忍俊不禁，递上一块濡湿的洁白面巾。 慕容景任劳任怨地给傻弟弟擦脸洗漱。 反观莫彦，犹自呼呼大睡。 直到―― 又是一刻过后，莫彦迷迷瞪瞪睁开眼，赫地吓了一跳！ 这身子底下温暖柔软的触感是啥？ “醒了？”自家美人哥哥的的声音突然响起，莫彦残存的那点睡意终于彻底消失。 这才发现，原来他正被一个白润微胖的内侍抱在怀里…… 难怪我睡得这么香……莫彦无耻地给自己找理由。 “嗳？这是去哪儿？”莫彦探头探脑地张望。 怎奈为时尚早，满目只见砖红逼仄的宫墙一道又一道路过，黑沉沉不带一丝生气，宛如无数看不见的鬼魅掩藏在阴影之中，使人没来由心底发慌。 咄！皇宫大内果然不是我这种阳光健气美少女、呸！美少年该待的地方。――莫彦无语望天 神游间，糯香松软的米糕被塞进嘴里，莫彦无意识吧唧几下，眼睛嗖地就亮了！ 收回前言，皇宫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这精致美味的糕点就不是民间比得上的嘛！ 好吧，果然不该对莫彦的节操抱太大期望。 “谢谢哥哥，嗯，还有灵姨！” 对上葵花般灿烂的小脸儿，慕容景心底一软。 讨喜的娃娃在哪儿都很吃得开。 慕容景突然明白了为何皇帝会对小弟格外优容，一直以来高悬的心稍稍放松。 ―――― 慕容景牵着莫彦走进上书房的瞬间，琅琅读书声霎时停滞，无数探究的视线或隐晦或明目张胆地投射过来。 慕容景微微一顿，面色平静地走到自己位置上。 众皇子伴读早早得了旨意，晓得今日兄弟二人到来，出于规矩，两人的位子自然也是空出来的。 对于三皇子慕容景，众人并不陌生，虽离开三年有余，除却几个新补的小伴读，其余人即便冷淡，也颔首打了个招呼。 毕竟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大动干戈。 至于慕容景消失的三年干嘛去了，众人表示：深宫大内，知道越少越安全。 他们比较好奇的是莫彦。 这个传说中身份存疑的“皇子”。 但，只要一看到他的脸，便再没人会怀疑他的血统。 盖因这张脸，实在很明显带着皇上的影子。 不得不说，血缘，的确奇妙无比。即使分开来看并不很像的两人，一旦联系起来，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千丝万缕的牵扯。 然而，以为这样便可以相安无事了？ 大错特错！ 莫彦笑眯眯地松开慕容景的手，给了面露担忧的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摇摇摆摆走到最后一排，自己的位子前。 在这一刻，他敏锐的察觉，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缠绕过来。 莫彦忽然坏坏地笑了，眼睛直直看着自己的凳子，好一会儿，突然一脚踹过去！ 他决定了，日后就朝着“纨绔子弟”的风格发展！ “哗啦啦”一阵响动，凳子四分五裂。 众皆骇然！天生神力？ 恰在这时，皇子讲师刘大人捧着书走进来，好巧撞见了这一幕。 “彦儿！”慕容景一慌，急急冲过来，一把抱起他，上下其手，“可有哪里伤着？” 那语气中的惶急，任是聋子也无法忽视。 莫彦没心没肺的摇头笑，“哎呀，能有什么事？凳子本来就坏了。况且，一只癞蛤蟆而已。”说着，抬起右手，果不其然，一只可怜可怖土黄色蟾蜍被倒吊着一只后腿晃来晃去，死命挣扎。 “啊！” 看清他提的什么，书房里算是乱了套了，桌仰凳翻，恐叫一片。 “耶？我还以为你们不怕咧！”莫彦仰着脸儿，天真无邪道，“既然这么怕，为何又要往我凳下拴这个？” 边说还边故意晃着手中形象恶心的蛤蟆。 “慕容妟！你欺人太甚！”一个七八岁的小皇子怒目而视，偏偏又不敢靠近，未免显得色厉内荏。 莫彦眯眼，按年龄推算，这家伙该是六皇子吧？ “六哥，何出此言？” “我还没计较你们往我桌上撒尿的事咧！”莫彦眨巴眼睛，装委屈。说完还故意抬手在鼻翼下扇风，一脸“真是臭不可闻”的表情。 “还有啊，我的书本，也不知哪个注定倒霉的家伙弄的。”莫彦小手捏住书本一角，轻轻一晃，纷扬的纸片下雪一样飘散开，铺了一地。 四周一时静默无声，就连本来要出声呵斥的刘大人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得！这帮皇室子弟，果然个个不是凡人，丁点大就开始明争暗斗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六皇子惊疑不定，看着莫彦的目光就像在看小怪物。 莫彦十分光棍的开口：“哦，我不知道。” “不过，如果是我要整人的话，估计也会在这几样上做手脚。” 慕容景差点没憋住笑意，无奈摇头，小弟这性子果然不是吃气的。 所以他只是被诈了？六皇子气的倒仰，合着他就这么蠢，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家伙耍的团团转？！ “没教养就是没教养。”一道冷嘲热讽的嗓音传来。 慕容景脸色一寒，就要上前，被莫彦眼疾手快死死扯住。 莫彦拼命给他打眼色，慕容景不知他要干什么，却也配合地停住，只一张脸寒若冰霜。 “观皇兄形貌昳丽无双，想必就是大名远扬的二皇兄吧？”莫彦摸着自己下巴，歪头。 二皇子面色一缓，“想不到你还有点眼力。”说到外貌，二皇子自认为诸皇子之最美。 莫彦嘿嘿笑，摇头，“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蛇蝎美人，名副其实。” “你！”二皇子气炸，扬手就冲了过来。 慕容景将莫彦往身后一遮，迎面对上。 莫彦满不在乎，继续道：“俗话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我的教养如何，直接与父皇挂钩，二皇兄为了奚落我，竟然以教养为由，难道是在嘲笑父皇教养不力？” 刚冲到面前的二皇子，“…………”他、他还真敢说！ “为了打击我，不惜连自己的教养都弃之不顾，真是……令人叹服。” 二皇子，“……你这个野――” 莫彦脸色一沉，“二皇兄慎言！” 二皇子气懵的大脑难得冷静一瞬，顿时冷汗涔涔。 ――父皇既已承认慕容妟的身份，岂不是说当年传言有误？！若他脱口而出“野种”二字，便是生生打了父皇的脸，到那时……细思恐极！ 慕容景铁青的脸这才缓和些许，但仍然冰寒彻骨地看向诸人。 被这眼神一冻，众人纷纷收起打量的目光，下定决心事不关己。 琅琅读书声重又响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皇子收回看戏的视线，垂眸，若有所思。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18章 父与子 御书房。 祈安帝边看奏折边跟莫彦说着话。 “认字吗？” 莫彦嘴里塞着块糕点，腮帮子一鼓一鼓跟松鼠似的，吐出的话语含浑不清，“印啊，十莫数？” 祈安帝挑挑拣拣抽出一摞奏折来，往他跟前一推，“看看这些。” 莫彦翻了个白眼，咽下嘴里的食物，认命的爬过来。 什么？你问为毛是爬过来？ 那当然是因为莫彦此时就坐在皇帝陛下的御书案上啊！ “爹啊，你有木有意识到你儿子我才三岁？” 祈安帝抬眉，凤眼微挑，“自然。” 莫彦费力地把那一摞奏折扒拉过来，翻开最上面一本，“你觉得让个奶娃娃帮你看奏折这靠谱吗？” 祈安帝回他一个名副其实的白眼，“难得你这么早慧，合该为君父分忧。” 莫彦叹气，低头看奏折，半晌。 祈安帝不经意抬头，看到莫彦托腮盘膝而坐，貌似是在神游？ 祈安帝皱眉，拿笔杆敲敲他脑门，“别偷懒！” 莫彦哀怨的瞟他一眼。 “你又怎么了？”祈安帝黑线。 莫彦苦逼脸，“爹，这上面写的什么？” “自己不会看啊？” 莫彦抹了把脸，严肃而正直道:“我跟它不熟！” 祈安帝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可以直接说你不识字。” 莫彦悲愤地简直想挠墙了——呜呜呜～为毛写的全是繁体字啊！你让简体字情何以堪啊！ “老三是怎么帮你启蒙的？”祈安帝眉头一挑，不满地说。 莫彦一头栽倒，趴在奏折堆里虚弱的开口，“爹～啊～别说得你没责任一样好不好？我哥自己都没念过几年书！” 祈安帝不耐烦的把毛笔一扔，“不识字不早说！原还以为你能顶个人使，没想到这么没用。” 莫彦被打击得几欲吐血。 祈安帝伸手把他捞到怀里，随手翻开奏折，“御史中丞曹允弹劾刑部侍郎季玄任人唯亲，你怎么看？” 莫彦满头问号？？？ “听不懂？”祈安帝嫌弃的看他。 莫彦无力——尼玛小爷两辈子加起来也没你大！小爷是21世纪的新新人类，怎么可能懂政治那一套！ 祈安帝晃他，“说话！” 莫彦赶紧扶脑袋，“别晃！我说！” 祈安帝满意了，语气轻快，“说吧！” 莫彦叹气，想了想，“那啥御史有没有说那个侍郎任谁唯亲啊？” 祈安帝往后翻了一页，“季玄的小舅子，凌州知府林俊。” “知府官大不大？”莫彦又问。 祈安帝嘴里一挑，“正四品，朕记得林俊还是八年前的探花。” 莫彦翻白眼，“听说四品及以上官员得由皇上亲自任命吧？” 祈安帝心情愉悦地颔首:“朕钦点的探花郎，亲自任命的凌州知府。” “爹啊，你的大臣对你的决定不满意啊？” 祈安帝眯起眼，“曹允是老糊涂了。” 莫彦默了，曹大人，请节哀！ “爹，曹跟季是不是不和？”莫彦八卦。 祈安帝执起笔，“曹允差点成了季玄的岳父。” 莫彦扒着桌子去看皇帝写的什么，“什么可什么止？适可而止？” “嗯，”祈安帝赞许的摸他脑袋，“还有“公私分明’。” 莫彦挠下巴，拍马屁，“爹爹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祈安帝挑眉，“成语用的不错！那这些，”敲敲桌子上的奏折，“归你了。” 莫彦抓狂，“爹！我不识字！” 祈安帝不客气的把他往桌上一放，“像刚才一样，猜着看！” 莫彦一脸控诉，“没有人权！天理何在啊！” “朕乃一国之君，君即为天，君命即是天理。” 莫彦服了——算了，跟封建帝王有代沟哇！ 祈安帝抽空摸摸他脑袋，没诚意的安慰一句，“批阅完这些带你去找你七哥玩。” 莫彦狠狠白了他一眼，低下头连蒙带猜的看奏折。 祈安帝不着痕迹的勾唇笑——恩，比想象的还要有用些！ 至于莫彦早慧近妖的问题？ 祈安帝无所谓——自己的儿子嘛！即便是妖魔鬼怪也没关系，不是废物就好！ 德公公无声地送上一盘点心与两杯茶，端起莫彦手边的空盘子又退出去，一系列动作悄无声息。 莫彦无意识地往嘴里塞点心，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时不时问上几句，祈安帝或探头看一眼，或回应几句。 御书房里只有偶尔几句交谈声。 门外—— 小太监凑到德公公跟前儿，小声问:“总管，这八皇子殿下怎么……” 德公公瞪他一眼:“主子的事也是你能多嘴的？你若不想要这吃饭的家伙，咱家说不得替你摘了它！” 小太监一缩脖子，脸都白了，忙道:“总管！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嗯，”德公公满意的点头，“机灵着点，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太监谄媚一笑，“全仗总管提携！” ————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殿内突然传来祈安帝气急败坏的怒吼:“你这涂的什么玩意儿！” 吓得门外众宫人直哆嗦——天爷诶！皇上这是咋的啦？ 莫彦委屈的看皇帝，“都说了我不识字嘛！” 祈安帝额头突突直跳，看着奏折上狗爬一样的烂字，脸都青了。 “你还有理了？”祈安帝狠狠戳他脑袋，“你七个哥哥头回写字也没像你这么不堪入目！” 莫彦沾了一脸墨汁，衣服上也是一块块的墨迹。 祈安帝也快晕了——这熊孩子聪慧是真聪慧，照着奏折上的字批阅的也是有理有据，怎耐一笔烂字实在掉价啊！这要传到朝臣手中还不得笑掉他们的下巴？ “你看你这字！既无形又无韵，且不说筋骨如何，连基本的框架结构都没有！” 莫彦忧伤了，“毛笔软趴趴的，那不好用么……” 祈安帝黑了脸，“朕也没指望你能写出名士风骨来！起码的起承转合总得有吧？你觉得你这字能拿得出手吗？本来还想给你加加码，让朝臣高看你一眼，结果你这——” 莫彦感动了，泪光闪闪，“爹，你真好！” 祈安帝气极反笑，“从明天开始，每天给朕描二十张大字！德林！” 德公公赶紧蹿进来，“皇上！” 祈安帝指着莫彦的花猫脸，“八皇子每天的二十张描红大字由你监督！” 莫彦不干了，“不要啊～爹～会累死人的！” 祈安帝一把叉过他来，放到腿上就开始打屁股，“小浑球儿！不把字练好这辈子别想出宫了！” 莫彦顾不上屁股火辣辣的疼，努力扭着头，星星眼，“爹你要带我出宫玩啊？” 祈安帝看他根本不哭，揍了十几下也懒得抬手了，抱起来给他揉屁股，“你说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啊！” 莫彦反手捂着屁股，龇牙咧嘴，“重点就是屁屁很疼！” 祈安帝无奈抚额。 德公公在一旁看得可乐，努力憋着笑，忍得浑身直抽搐。 祈安帝扒莫彦的裤子，莫彦嗷嗷直叫，“爹你干嘛！” 祈安帝瞪他一眼，“看看打肿了没！” “不要！”莫彦视死如归，英勇不屈状，“屁屁是给未来媳妇儿看的！爹你怎么好占人家便宜！” 祈安帝懒得搭理他，松了手，“就你还想娶媳妇儿？” 莫彦抬头挺胸，“我怎么啦？本皇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一枝梨花压海棠，人见人爱，车见车载，不晓得多少美人喜欢嘞！” 祈安帝嘴角直抽，看着豆丁大，双脚叉开站在自己腿上的小儿子，嫌弃，“也不嫌害臊的！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莫彦背起手，腆着小孩子特有的胖肚子，自恋状，“爹你等着吧，我一定要娶天下第一美人！” 德公公“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后赶紧叩头，“皇上恕罪！奴婢——” 祈安帝郁闷的挥手，“罢了，去打盆水来，再给八皇子拿身衣服来换。” “是！”德公公立马退下——再待下去保不齐就要笑场了！ 莫彦莫名其妙的看着德公公落荒而逃的背影，挠头，“他抽风了？” 祈安帝斜睨他，“还有脸说！” 莫彦忽然想起什么，“爹！能不能不要写大字？” 祈安帝默默看了看桌上的奏折，一脸的惨不忍睹，斩钉截铁状，“不行！再敢讨价还价，加十张！” 莫彦趴了——还不如不问呢！我的命好苦啊！ 第20章 七皇子 “皇上驾到——”德公公高昂又柔润的声音响彻钟粹宫。 主位娘娘婉皇贵妃领着几名低份位的贵人与众宫女太监恭迎圣驾。 祈安帝放下莫彦，上前亲自搀起皇贵妃，这才道:“平身吧。” “谢皇上！” 一众人起身之后，宫女太监们自是退到一旁，几个贵人却欣喜的看向皇帝。眉梢眼角均是情意绵绵，但又碍于主位的皇贵妃在此，也不敢过分造次。 莫彦坏笑着瞅瞅皇帝爹的一群老婆—— 听闻皇贵妃是江南世家出身，所以除了通身贵气与书卷气之外还有典型的江南女子的温婉柔和，总的来说，不算太美貌，是气质型美人，无愧封号里的“婉”字。 再看几名贵人，珠环翠绕，燕瘦环肥倒是各色齐全，不过跟皇贵妃一比就显得有些浮华了，这就好比羊脂玉和翡翠的区别，一个是低调的奢华，一个是光华外泄的华贵，锦绣绚烂固然好看，但看久了就会觉得刺眼，远不如温润如玉来的可亲。 果然么，祈安帝开始撵人，“朕与皇贵妃有些话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贵人们就算再不舍，当着皇帝与皇贵妃的面也不能说什么，只好依依不舍的行礼退下了。 婉皇贵妃自打皇帝一进门就看到了他怀里的莫彦，虽觉诧异，倒也没说什么。此时不免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莫彦。 莫彦抬头，甜甜一笑。 皇贵妃忽的心中一动——这笑容倒有几分眼熟。 祈安帝提溜起莫彦，把他放在软榻上，“叫婉母妃。” 莫彦乖乖行礼，“婉母妃！”说着爬起来，“婉母妃好漂亮！婉母妃见过我娘吗？” 皇贵妃不解地看向皇帝，“皇上，这……” 祈安帝拍拍莫彦的脑袋，勉强一笑:“悦妃的幼子，朕的八皇子。” 皇贵妃微微惊了下，当年的事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那时皇上极宠爱悦妃，可说是心尖尖儿上放着的人，出了那事以后，皇上还伤心难过了很久，直到一年前才渐渐走出低落的情绪。如今皇上承认这孩子的身份，那不就证明悦妃当年是被人陷害的吗？ 尽管心里泛起了滔天巨浪，表面仍是不动声色，“恭喜皇上。” 莫彦突然站直了，学经典的西门吹雪式语气，高深莫测状，“娘娘，你不诚。” 皇贵妃微皱了下眉，随即温婉一笑，“八皇子这是……” 祈安帝挑眉——小混球儿又想做什么？ 莫彦冲他挤挤眼——看着就是了。 祈安帝嘴角微勾，假意斥责，“怎么说话呢！” 莫彦一脸天真，“婉母妃明明心里不高兴，为何还要笑着说恭喜？不高兴就不要笑啊！知道母妃生前得宠，婉母妃即便脸上没什么，心里必定也不会待见母妃的，如今看到了我，想起当年的事难免又有些不舒服，何苦来呢，若果真不高兴，就算给我甩脸子，我也不会难过，反而要赞婉母妃真性情呢！” 祈安帝安静的听着，知道这小子又作夭呢！ 皇贵妃愣了下，收起了客套的笑容，半晌，突然又笑了，神情是真实的愉悦。 莫彦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即便婉母妃再如何怨愤母妃，母妃终究已经去了，所谓‘死者为大’，婉母妃何苦跟个过世的人过不去？这不是自己找气生么？” 皇贵妃笑容越发扩大，最后掩唇“扑哧”笑出声来，笑盈盈的看向皇帝，“皇上，这孩子的性子倒是像极了悦妃妹妹，难怪皇上这么喜欢。” 祈安帝无奈地笑了笑，抱起莫彦，“这小混蛋鬼着呢！最喜欢装模作样了，哪里像锦言那么爽朗大气？可别被他骗了去！” 皇贵妃怔住了，皇上怎么这么称呼自己的幼子？不过语气里倒是难掩喜爱之情…… 莫彦翻个白眼，“爹你怎么好拆人家台啊！” 皇贵妃又被莫彦的称呼惊了一下，看皇帝——这么称呼似乎不合规矩吧？ 祈安帝用行动向她证明了“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 只见祈安帝拍了拍莫彦脑袋，“好好说话。” 皇贵妃深觉自己幻听幻视了——皇上的语气和表情好像寻常人家对爱子的样子啊！可这是深宫啊，怎会如此？ 回过神就见莫彦打开了皇帝的手，皇帝竟然没生气？ 皇贵妃默了。 “爹，你带我来这儿究竟是干嘛呀？”莫彦自来熟的抓起矮几上的糕点来吃。 祈安帝给他整整衣服，“不是说过了，带你找你七哥玩。” “皇上。”皇贵妃诧异地抬头，略带不安。 祈安帝安抚的冲她一笑，拉过莫彦扯他的衣领。 然后，皇贵妃就看到了莫彦颈部鲜艳的火焰胎记，惊得掩唇，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可能？这孩子怎会如此健康？ 再想想自己病殃殃的儿子，脸色霎时间变幻莫测。 莫彦自己掩好衣领，满不在乎的开口，“婉母妃你别想多啦！没有什么人阴谋害七哥！我健康是有原因的！” 皇贵妃凄然的看着皇帝，急切的想寻求一个答案，“师弟？” 师弟？莫彦的耳朵忽的支棱起来。 祈安帝却没有过多注意，只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莫彦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皇贵妃脸色苍白的看了看莫彦，果然从其眉心处与唇间发现了些不正常的青白之色。 是因祸得福？这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皇贵妃不忍的别开视线，眼角微红，她的孩子果真福薄么？ 祈安帝放下莫彦，靠过来虚虚的握住皇贵妃的手腕，“瑾兰姐姐，莫要伤心，朕相信小七一定会得上天眷顾好转起来的。” 皇贵妃只默默的流了会儿泪，想到还有孩子在场，遂直起身勉强一笑，“臣妾失态了。” 祈安帝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莫彦安静的看着，其实皇帝温柔起来确实很有魅力啊！不知道当年与母妃又是怎么相处的？ 祈安帝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妟儿，想什么呢？” 莫彦皱眉叹息，“想我娘了。”其实是想他在现代早已过世的妈妈了。 “若不然，朕为你再找个母妃？” 莫彦很认真的摇头拒绝，“不好，娘亲是没有人能替代的。我宁愿与哥哥互相依靠，也不想因为面和心不合而在哪一天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皇贵妃见他条理清晰，思维独立，倒也有了些欢喜，遂笑了，“你小孩子家不必思虑过多，皇上必会为你选择合适妥贴的宫妃为母。” 这倒真是皇贵妃的一片好心，她也不忍心这么伶俐的孩子因忤逆皇上而被厌弃。 莫彦认真的问:“婉母妃，若是您突然接手了一个非亲生的孩子，您能做到一视同仁吗？” 被莫彦黑亮的眼睛看着，皇贵妃没法撒谎，半晌叹了口气，“恐怕不能，心里那道坎儿是过不去的。” 然后莫彦笑了，“正因为这，父皇才格外看重婉母妃啊！其实婉母妃不妨在防着别人之外做到“待人以诚，这样会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皇贵妃也笑，“傻孩子，既要防人，又怎么可能待人以诚呢？” 莫彦看了看皇帝，笑嘻嘻，“婉母妃已经是皇贵妃了，只要不出大错，您的地位总是稳固的，又何妨待人以诚呢？” 皇贵妃若有所思，神情微动。 祈安帝失笑，“瑾兰姐姐总是过分谨慎，因此难免郁结于心，所以才时不时的病弱。可不要忘了，小七可还离不开你呢！” 皇贵妃忽而有些豁然，一直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也多了丝红润，眼眸中重又焕发出温润的神采，“多谢皇上开解。” 祈安帝笑而不语，看向莫彦。 莫彦眨了下眼，“爹，可还满意？” 皇贵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竟然让一个孩子安慰了，不觉也有些说不出的思绪涌上心头。 祈安帝伸出手，莫彦乖觉的爬上他的腿，坐好。 “朕可不只是要你逗你婉母妃开心的，你若能让你七哥的身体好起来，朕许你一个条件，怎样？” 莫彦怪叫，“爹！你当我是神仙吗？御医都没法子，我又有什么手段？虽然你的条件的确很诱人。” 皇贵妃也勉强一笑，“皇上就不要难为孩子了，想来是小七命中该有此劫。” 祈安帝似是没听到，仍然对莫彦道:“朕一直觉得你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不如试一试？你也说朕的条件诱人了。” 莫彦星星眼，“我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祈安帝郑重的说，“任何条件。” 莫彦想了想，嘻嘻一笑，“爹，我不会提什么把你的国玺据为己有这种条件的！我的条件很简单。” 祈安帝静候下文—— “唯愿政通人和，官不迫民，民不告官。”莫彦慢慢的说道，“老有所养，病有所医。” 祈安帝有些意外，“朕以为你会提……”你的哥哥慕容景。 莫彦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我不做趁火打劫的事，何况，人是有尊严的，君子还不食嗟来之食呢！”若被小哥哥知道我这么为他谋算皇位还不得气出病来啊？我才没那么傻！ 祈安帝搓了搓他的包子脸，眼神坚定不移，“若你果真有那么大的能耐，朕何妨许你一个清明盛世？” 诶？这么郑重的承诺嘛？虽然不明白祈安帝对他这无底线的纵容从何而来，但是莫彦已经很开心了，苍蝇搓手星星眼状，“真的啊？那能不能顺便把每天四十张大字的任务也免了？” 祈安帝似笑非笑，“不能！朕只许你一个条件，而你已用完了。” 莫彦瞬间苦了脸，“亏了亏了！早知道就许这个愿望啦！” 皇贵妃一直瞠目结舌的看着父子二人的互动，似乎才意识到，祈安帝并非只把莫彦当作不知事的孩子那般对待？这样子更像是对待兄弟吧？亦或同等地位的人？ 可这又怎么可能！ 皇贵妃霎时凌乱了。 祈安帝抱着莫彦起身走向偏殿，“别得意太早，先治好你七哥再说。” 皇贵妃迷迷糊糊的跟上父子二人—— 第21章 兄弟 钟粹宫的东偏殿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儿静静的半靠在暖炕上看书。 柔软白皙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乎于脆弱的单薄，细眉微锁，灰白的唇轻轻抿着，偶尔伸出细小的手指翻一页手中的书卷，霎时间便如水墨丹青活过来一样，安然而美好。 咳，当然，如果没有人大煞风景的话。 “咳咳咳——”祈安帝刚刚抱着莫彦走进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 别怀疑，正是悲催的莫彦。 慕容昭诧异地抬头，先看到了自己的父皇，不禁惊喜地唤道:“父皇！” 苍白的小脸刹那间焕发出别样的神采，深褐色的瞳仁中流转着无尽的喜悦。 祈安帝一个箭步过来，扶住欲下地迎接他的儿子。 “昭儿，你身体不好，别起来了。”祈安帝把莫彦往炕上一放，轻手轻脚的扶着慕容昭坐好。 “谢父皇。”慕容昭激动欣喜的心情溢于言表，只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祈安帝，一派孺慕之情。 无人知晓此刻祈安帝的复杂心情。他的第七子生来便聪慧异常，之前又因为是最小的儿子，出于某种特殊的缘由，向来得他看重。更兼之幼儿性情恬淡，体贴温柔，很难不教人喜爱。怎奈慕容昭身体实在单弱，每次祈安帝面对他时都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哪磕着碰着，因为这，祈安帝甚至都不怎么敢抱他。 莫彦终于咳完了，小脸憋得通红，跟慕容昭苍白如雪的样子实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祈安帝默默叹了口气，若是小七有一天也能这么健康就好了。 慕容昭这才发现被放下的莫彦，“父皇，他是……” 莫彦就听一个细声细气，小奶猫一样可爱的声音传来，眼睛“咻”地一下就亮了，一下蹦哒到慕容昭跟前，自来熟的握住人家的小手，“你好七哥！我是你的弟弟慕容妟！” 慕容昭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笑了，神情温和，眸中似有春水波荡，细细碎碎的粼光涌动，“弟弟。” 哇～好萌啊～莫彦眼睛皮卡皮卡似在发光，好可爱的幼崽！ 祈安帝眼角一抽，死小孩儿！又抽风了！ 还不等莫彦借机蹭嫩豆腐，后脖颈就被人揪了起来，然后，“嗖”的一下，莫彦摸摸脑袋，站在地下仰头，“爹！你干嘛？” 祈安帝额头青筋一跳，“你七哥身体不好！你别乱蹭！” 慕容昭是个纯良的好孩纸，眼看自己的新弟弟被父皇训斥，善良的娃儿不忍了，拉拉祈安帝袖子，羞怯又乖巧的求情，“父皇，不要责怪弟弟，他不是故意的。” 哇～好人啊～莫彦陶醉的眯起眼，好乖乖，好想抱一抱肿么办？ 祈安帝安慰慕容昭，声音都不自觉的软下来，“没事，这小子皮的很，才不会怕训斥呢。” 果不其然啊，莫彦蹬蹬蹬跑到一旁，搬着把红漆木凳就跑过来。 木凳是上好的花梨木，很有些分量，莫彦现在又是个将将三岁大的娃娃，所以抱起来也有些吃力，一路上跌跌撞撞的。 慕容昭不知道他想干嘛，怔怔地看着，只觉得弟弟好可爱，尤其抱着木凳的时候，好像蚂蚁搬家啊！ 祈安帝就不厚道多了，看好戏一样看着自家小混蛋耍宝。 莫彦把木凳抱到暖炕边，踩着木凳试了下高度——还是上不去啊！ 当然莫彦是不会灰心滴！眼睛眯了下，瞄到了另一边的一个小号踏凳，咻地跳下来，跑到踏凳旁又抱了过来。 两个摞一起，莫彦满意点头，差不多啦，踩着木凳就开始往上爬爬爬—— 祈安帝因为早见识过他从枯井中爬上爬下的，倒是不担心，慕容昭可是看得心惊胆战，包括随后进来的皇贵妃，母子俩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把小豆丁一样的孩子摔到了。 莫彦终于顺利爬上了炕！撒花！ 他蹲到慕容昭身前，星星眼，“七哥你长的好漂亮呀！” 慕容昭自觉已经是哥哥了，该拿出点兄长的范儿来，遂一脸认真严肃的教育弟弟，“弟弟，男孩子是不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 莫彦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可是七哥真的好漂亮！” 慕容昭从未见过这么，呃，那什么的小孩子，不禁有些愣，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皇贵妃难得见儿子这么呆萌的表情，简直可爱极了，果然只有同龄人之间的相处才能让昭儿展现童真的一面。 儿子不再像个超然物外的隐世高人了，皇贵妃很满意。 祈安帝也有此感慨。 莫彦上手揽住慕容昭的脖子，好哥俩儿一样贱兮兮的笑，“七哥！我带你去看美人呀？” 祈安帝抚额，又来了！ 皇贵妃吃惊，这、这、这是三岁大的孩子该有的表情该说的话吗？ 慕容昭不解，“什么美人？” 莫彦嘿嘿笑，“花妖！我媳妇儿！” 媳妇儿是民间对娘子的别称吧？慕容昭惊讶的睁圆眼，脸颊微红。 “弟弟，你还小，是不能随便叫人家，那个的，会坏了女儿家的闺誉的。”慕容昭义正言辞的教育弟弟。 莫彦眨眨眼，宫里是怎么教育小孩儿的？小小包子也知道闺誉这种东东啦？ 慕容昭以为他没有听懂，又道:“只有等到你长大了，三媒六聘正式把女儿家娶进家门以后才能叫人家娘子的。” 莫彦再眨巴下眼睛——可是我媳妇儿他好像是个男的吧？恩，梦里见到的。 莫彦摸着下巴沉思，哎？为啥我一定要认准了那红衣美人是媳妇儿呢？明明连样子都木有看清过！可是，我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啊！仅仅只是想起来一个模糊的影子都要幸福感爆棚了。 莫彦越想越高兴，一会儿摸下巴，一会儿揪耳朵，一会儿攥拳头的，猛得站起来，一脚迈出—— “啊——” “小心！” “彦儿！” “咚！” “哎呀！” 不要怀疑，莫彦他真的干了件巨蠢的事——他从暖炕上栽下来了。 事情发生在零点零一秒那一刹那之间，悲剧发生时，即便以祈安帝如此高强的身手都在猝不及防之下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一团绿球扑挞一下摔成了大字型！成功地让那两张摞在一起的木凳倒下来砸到了头上，更惨不忍睹的是，莫彦他是正面朝上摔躺在地的……悲哉！ 莫彦摸着脑袋坐起来，淡定地看了看一手的鲜血，然后奇怪的问:“咦？你们都怎么了？” 慕容昭直接吓傻了，愣唧唧的没了反应。 皇贵妃不顾形象一迭声大喊:“传御医！快传御医！”声音都变调了。 祈安帝颤颤巍巍的伸手，看着莫彦一脸的血甚至都不敢碰触，“彦儿，你、你怎么样？” 虽然莫彦总是惹得他抓狂，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又是要放在心坎上去疼宠的孩子，祈安帝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 莫彦抹了把流到眼睛旁的血，还奇怪的问:“没怎么样啊，爹你怎么啦？” 说完想站起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爹，晕——” 不等话音落地，咕咚一下仰面躺倒，坚决的，晕了！ “彦儿！”祈安帝上前抱起了小儿，“彦儿，别吓爹！醒醒！传御医！” 最后一声甚至用上了内力，声传数里—— 四周是迷茫茫的雾气，鼻端是微腥的青草气息，莫彦奇怪，又来到这了？ 一道红影闪过，莫彦下意识就追了上去，他总觉得若是错过了自己一定会悔恨终生的！ “你是谁？”红影停下来，莫彦突然发现自己变大了，不，是视野变高了，而他整个身体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正对上一双浩瀚星海般的眸子。 “莫彦，莫彦……”一道清冷干净的男音响起，莫彦怔了下，难以抑制的欣喜涌上心头，莫彦下意识的喊出了声，“莲华！” 红影晃了晃，似乎是水中倒影被风拂过，粼粼细碎，“莫彦。” 他听见对方轻唤，无尽悲伤。 莫彦不知不觉落下泪来，心里像被挖了个洞，血淋淋的疼。 咿咿呀呀的戏文声由远而近，只是听不清楚唱的什么，莫彦怔怔的往前走，蓦然发现红影渐渐消散，“不——”莫彦猛得扑上去，“别走！” ———— 祈安帝焦急的等待崔太医的诊断结果，一看崔太医放开了手，立刻问道:“他怎样？” “呃，”崔太医纠结的不知该说什么。 “说！”祈安帝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镇定。 崔太医又看了眼床上的莫彦，狠狠闭了下眼睛，快速的说道:“皇上八皇子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皮外伤骨头没有丁点伤害吃几天补血的食物将养三五天就好连药都不用开！” 祈安帝果真晃了晃身体——绝逼是被想像与现实落差过大逼出来的！ 祈安帝呼吸困难，”那他晕倒是怎么回事？” 崔太医斟酌一下语气，“这个，流血过多的自然现象。” 祈安帝被噎了下，久久无言。 这时，莫彦突兀的从床上坐起来，“嗷！” 好疼啊！莫彦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到了祈安帝，立刻诉苦，“爹！好疼！嗷呜——” 崔太医瀑布汗-_-\/\/\/ 祈安帝抚额叹气——儿女果真都是债啊！ 哭笑不得的抱起莫彦，看着他被包成白球的脑袋，确定似的问崔太医，“可会留疤？” 崔太医悄悄后退一步，“等伤口收口了，涂点白玉生肌膏便可。” 其实不涂过两三个月自己也能好的——但是这话崔太医他不敢说啊啊！ 莫彦突然托着下巴想——刚才好像做梦了？什么梦来着？对了！红衣美人！好像还有唱戏的声音…… 祈安帝见他忽然皱眉，有些担心，“彦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莫彦仰脸想了想，“好像梦见我媳妇儿了！” 崔太医脚下一软——我神马也木有听见！八皇子果非常理能推断啊！ 祈安帝听的想抽他，又碍于他此时受伤，不好下手，气得拂袖而出——娶了媳妇儿忘了爹的熊孩子！不对！是还没娶进门就忘了爹的小混蛋！ （莫彦，你已经逼得你爹口不择言了！阿门！） “咦？这里是哪？”莫彦回过神突然问。 崔太医木着脸，“钟粹宫偏殿。” 莫彦眨眨眼，“我爹呢？” 崔太医持续木脸神功，“皇上许是去隔壁看顾七皇子去了。” “七哥怎么了？”莫彦凑到崔太医眼前。 崔太医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心里宽面条泪，“七皇子受了惊吓，现已昏了过去。” “受惊？”莫彦受惊了，“宫里来刺客啦？” “没有，”崔太医苦逼的说，“七皇子是被殿下您受伤晕倒吓晕的。” (⊙_⊙)莫彦吃惊，“我去看看七哥！” 爬起来咚地跳下炕，套上小短靴就跑出去了，头上包扎完拖出来的一截布头随着空气流动翩翩起舞囧rz 崔太医风中凌乱——尼玛八皇子这伤受的根本就对不起那么多的好伤药有木有！！！ 第22章 异能 祈安帝和皇贵妃担忧的守在慕容昭的炕前，一旁李太医认真仔细的诊完脉，恭敬地回禀:“回皇上、皇贵妃娘娘，殿下只是一时惊吓，这才昏厥，所幸并未发热，只待殿下醒来服一剂安神汤便可。” 祈安帝摆手，示意退下。 皇贵妃眼圈儿红红的，还是强打精神对皇帝道:“皇上，八皇子那边磕得那般严重，你先去看着吧，这里有我在。”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莫彦的伤祈安帝可黑了脸，没好气的说:“那小子就擦破点皮，几天就长好了，不必理会！” 皇贵妃诧异，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莫彦悄悄探进个脑袋，乌溜溜的圆眼睛看向炕上的慕容昭。 许是真的受惊过度了，慕容昭的脸色比起先前还要难看，隐隐透着些灰白，莫彦摸下巴，运尽目力细细观察，不多会儿，慕容昭的周身缓缓浮起一层浅浅淡淡的青影，若隐若现。 莫彦暗暗吃惊，这是吓得离魂了？ 小孩子的魂魄本来就不太稳定，最是受不得惊吓，何况慕容昭生来体弱，在莫彦眼里就好比一支脆皮酥酪，皮破了奶油便流出来那种。 “殿下，您在这儿做什么？”一名宫女忽然问道。 祈安帝与皇贵妃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莫彦，小小的娃儿脑袋包成了粽子，看着可怜兮兮的。 祈安帝瞪他一眼，“进来！” 莫彦磨磨蹭蹭挪到他跟前，仰起头讨好的笑，“爹——” 祈安帝捞起他作势就要打屁股，“让你作怪！看把你七哥吓的！” 莫彦自知因己而起，难得没跟皇帝唱反调，趴在炕上没吱声。 皇贵妃却不忍心，连忙去扯皇帝的袖子，“皇上，这与孩子有何关系？是小七的身子骨太弱了，八皇子受了伤，您这么打会把他打坏的！” 祈安帝本就是想吓唬吓唬幼子，有人劝便顺势住了手，把莫彦翻过来，“看在你婉母妃的面子上，这回且饶过你！” “哦。”莫彦恹恹的应了声。 祈安帝来气了，“你还觉得委屈不成？” 啊？莫彦不解地抬头，乌亮的瞳仁清澈见底，那表情明显在说:你刚才说什么啦？ 祈安帝眉头一抽，无语，熊孩子压根儿没听进去！ 其实莫彦只是太专心了，所以没注意皇帝爹在说什么。 前面也说过了，莫彦投胎的这具身子颇为奇异，比如百毒不惧，六感超凡等，其实他还真能帮人“治”病，当然不是说他会诊脉开方子什么的，他擅长的是修补灵魂创伤，可能真和他逆天的运气有关，只要他集中精神想着做什么事时，往往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不，莫彦努力试探着把慕容昭不稳的魂魄“推”回他的身体，然后，就在他超常的目力下，那浮动在慕容昭体外的青影果真慢慢没入体内，慕容昭脸上的灰白之色眼看着消失，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 正因为此，祈安帝说完话以后就看到莫彦迷惑不解的神情。 “唔……”慕容昭微微皱了下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莫彦第一时间发现了，凑近了问:“七哥？” 慕容昭自己坐起来，看清眼前的“白粽子”，急忙问:“弟弟，你没事了吧？” 皇贵妃眼泪簌簌落下，“昭儿。” 祈安帝也凑近，“昭儿，你觉得怎样？” 慕容昭弯起眼睛，“父皇，儿臣没事，劳父皇母妃担忧了。” 莫彦托下巴，“七哥，最倒霉的是我哎！刚刚爹还要打我屁股呢！” 慕容昭关心的抓住他的手，再次询问，“你的伤没事了吧？” 莫彦笑嘻嘻，“没事没事，就破了块皮，过几天就好啦！” 祈安帝也劝，“昭儿不必理会他，他早就没事了！” 慕容昭不解，“不知儿臣昏睡了多久？”照他想来，莫彦摔得那般严重，怎么也该卧床静养个十天半月的吧？ 莫彦指指殿外的光线，“大概一个时辰不到吧！” 慕容昭惊得睁圆了眼，张口结舌。 祈安帝笑起来，“彦儿皮糙肉厚，比你醒的还早呢！” 慕容昭有些不好意思了，竟然被弟弟受伤吓昏了，好丢人呀！ 莫彦嘿嘿笑，“七哥！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慕容昭扯扯他，“弟弟，受了伤要好好养着，不要让父皇担心。” 莫彦无力，“七哥啊！我真的没事啦！倒是你，整天窝在床上，没病也躺出病来啦！还有啊，你看你这屋子里，你不知道，我刚进来就被你这儿的熏香呛坏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你一个几岁不到的小娃娃，干么要用香啊？再有哇，现在也才八月上旬，你就已经裹上裘袄了，那你冬天穿什么？倒不如每天跟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呼吸下新鲜空气，对你身体有好处哒！你看我，每天跑来跑去的，是不是比你要健康？” 莫彦话唠模式全开，拉拉杂杂的说了一通，说的慕容昭都愣了。 祈安帝认为莫彦的话很有道理，也劝，“昭儿，以后每天让你八弟陪你来玩可好？” 慕容昭想了想，歉意的对莫彦道:“弟弟，我跟你不一样的，我生下来便体弱，是没办法像你一样的。 莫彦眨眨眼，突然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那块胎记，“是不是因为这个？” 慕容昭惊讶，“你怎会……” 莫彦笑眯眯地说:“哎呀！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啦！可是我每天都有锻炼哦！现在不就好多啦？” 慕容昭眼睛亮起来，“真的吗？那我、我是不是也能好起来？” 莫彦很肯定的点头，认真道:“绝对能！” 皇贵妃想说什么，被皇帝制止。 慕容昭的神情突然灿烂起来，有些激动，“我、我真的可以好起来么？” 莫彦抓住他的手，再次肯定，“绝对能好！” “我，”慕容昭看向皇贵妃，“母妃，我、我能好的！” 皇贵妃走过来，轻轻揽住他，“对，昭儿能好的，你看，你八弟不就是例子？” “嗯！”慕容昭窝在她怀里重重点头。 “好啦！”莫彦拍了拍手，扑通跳下炕，“七哥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带你去玩！” 慕容昭腼腆一笑，“谢谢弟弟。” 莫彦摆手，“不谢不谢！你歇着吧！对了婉母妃，”说着转头看皇贵妃，“把七哥的熏香停了吧！” 皇贵妃迟疑，“可是熏香有问题？” 莫彦摇头，“熏香没问题的，可是这么重的味道会影响呼吸系统的，对小孩子的肺不好，您想啊，一个人若是呼吸困难，怎么可能不觉得憋闷？闷的久了就会影响心情，心情不好了，身体又怎么会好？”这就是典型的恶性循环啊！ 皇贵妃点头，“我懂了。” 祈安帝抱起莫彦，“瑾兰，朕先回去了，明天再把他带来。” “臣妾恭送皇上。”皇贵妃微躬身。 祈安帝点头，抱着莫彦走出了钟粹宫。 && “你真的能治好你七哥？”祈安帝边走边问。 莫彦摸摸下巴，“完全治好是不可能啦！毕竟身体亏损的太厉害了，不过做个普通书生那样应该是没问题的，若是父皇再给七哥找个武师父，教给他一套吐纳养息的功法，别的不说，平安到老是完全可能的！” 祈安帝感叹，“这样也好。昭儿的身体实在太弱了，朕都不太敢碰他，生怕把他碰坏了。” 莫彦翻白眼，“那父皇就敢碰我啦？还打人家！” 祈安帝本想揉他脑袋，一看包扎的那样儿也不好下手了，只挑眉笑，“你就是棵狗尾草！用不着精心照看自己也能长好！” “我是草那爹就是大草！”莫彦鼓起腮帮子。 祈安帝都不想理他。 过了会儿，“你那么肯定的对你七哥说能治好是为何？” 莫彦想了下，“这个么，其实七哥很聪明的，估计他也知道御医说他活不过多大年岁的事。” 祈安帝皱眉，“不会，朕曾警告过御医，此事不得对七皇子提起。” 莫彦歪头，“这样有什么用？你没看皇贵妃那忧郁的模样？七哥那么聪明，一联想就差不多全明白了，你想啊，他自己对自己都没信心了，病情可不就越来越重？我告诉他能好，也是想让他能有一种活下去的毅力，只要解开心结，绝对只好不坏的！” 祈安帝嘴角微勾，“你倒懂的挺多。” 莫彦昂首挺胸，得意洋洋，“那是！” “嗯，明天写完四十张大字就把你送过来玩。” “啊？”莫彦蔫了，顿时垂头丧气的拉下脸来，“爹，你怎么还没忘啊？” 祈安帝心情愉悦地笑，步伐轻快。 晚上，莫彦被送回了永和宫，慕容景正在灯下温习功课。 莫彦眼睛一亮——啊呀！怪道都说“月下观男子，灯前看美人”咧！真好看哇！ 慕容景听到脚步声，笑着转头，“回来——” 莫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起来了，正对上一张焦急担忧的俊脸，“彦儿，这是怎么回事？他打你了？” 说着眼神一寒，戾气漫布。 莫彦眨了下眼，才明白他说的是皇帝，急忙笑着道:“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自己磕的。” 慕容景明显不信。 莫彦只好把今天在钟粹宫发生的囧事叙述了一遍。 慕容景听完也囧了，哭笑不得的道:“彦儿，你说你怎么——” 莫彦叹气，“我也不想啊！对了哥！” 慕容景脸色缓和下来，“怎么了？” 莫彦星星眼，“我今天还梦到我媳妇儿啦！” 媳妇儿？慕容景摸不着头脑。 莫彦扒拉着他的前襟笑，“就是早上我说的那个红衣美人！” “彦儿，那只是梦。”慕容景无奈。 “绝对不是！他一定是我媳妇儿！”莫彦固执的说，想起梦见的那双眼睛心里就甜滋滋的。 慕容景向来对说不通他的事都是顺其自然，“好，她是你媳妇儿行了吧？天色也不早了，哥帮你洗漱一下，你去睡觉好不好？” 莫彦点头，“哥，你在上书房有没有被欺负？” “没有，上午你那么一闹，谁还敢欺负哥？” 莫彦困意来袭，眯起眼，“那就好！他们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说哦！我帮哥哥教训他们！” 慕容景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到床上，盖好小被子，低声应，“好，哥哥依你。” 莫彦得到了回应，眼睛合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慕容景抚着他嫩嫩的小脸，微微一笑。 桂喜走进来，轻声问:“殿下可要安寝？” 慕容景站起来走到书桌旁，“怎么？” 桂喜招了招手，一个瘦瘦的小太监抱着一大摞笔墨纸砚进来，“小的李安见过三殿下。” 慕容景有些不解，“这是做什么？” 李安垂首应，“小的是德总管派来服侍八皇子殿下的，这些是皇上交待八殿下每日的功课。” “功课？”慕容景抽出一张纸来，是一张字帖。 李安道:“皇上要求八殿下每日写四十张大字，务必要把字迹练好，而且由德总管监督。小的来时皇上也说了，要三殿下教导八殿下认字。” 慕容景莫名其妙，挥挥手要他退下。 莫彦突然叫起来，“嗷！我不要写字！”喊完翻个身又睡着了。 慕容景无语了—— 第23章 出宫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眨眼间又过三年。 祈安二十一年，秋。 “爹！”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儿砰地推开乾安宫的殿门，“咦？不在？” 男孩儿穿着一身柳叶青窄袖对襟短打，同色束腿长裤，足蹬鹿皮短靴，腰间别着一把乌鞘短刀，半长不短的乌黑长发全部束起拢成一个马尾辫，额头光洁饱满，瘦瘦的脸颊莹润如玉，丹凤眼一扫，神采非凡。 不是莫彦又是谁？ “八殿下，皇上现正在慈安宫。”德林总管走进来笑眯眯的告诉他。 莫彦摸下巴，“这样啊！那我也去！” 说完蹬蹬蹬跑了出去—— 刚穿过御花苑，迎面撞上了一名俊美的少年，“嘶——” 莫彦也是一个趔趄，揉着脑门抬头，“哦！二皇兄啊！” 二皇子慕容晗冷着脸斥责，“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莫彦敷衍的一拱手，“对不住了二皇兄！”说完就想绕过他去。 二皇子不高兴，脸色沉下来，“慕容妟！这就是你学的礼仪吗？” 莫彦根本不想搭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掐过架后，这二皇兄就老爱找他茬儿。 慕容昭从侧前方走出来，“二皇兄、八弟。” 莫彦嘻嘻一笑，挥手，“呀！七哥！” 慕容昭笑如春风拂面，虽只有七岁大，气质却是难得的君子如玉。 经过莫彦三年的陪同玩耍，慕容昭的身体也渐渐好转，端看此时面色红润便知。 二皇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哎呀～”莫彦坏笑，“二皇兄别走啊～还没有见过亲王殿下呢！” 慕容昭，祈安帝八子中唯一封王的皇子，静亲王。 二皇子愤愤地转过身，不甘心的拱手，“见过王爷！” 慕容昭细长的凤眼微挑，“二皇兄不必客气。” 二皇子又哼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走远。 莫彦对着他背影喊:“哇！这就是二皇兄你学的礼仪啊！” 二皇子身形一顿，走得更快了。 慕容昭拉住莫彦，“八弟，为何总跟二皇兄过不去？” 莫彦无辜状，“没啊！是他总找事儿的！” 慕容昭不信，微微一笑，“你这是要去哪儿？” 莫彦眼睛一亮，“七哥！听说要去秋狩，是不是？” “你问这做什么？”慕容昭不解。 莫彦晃他袖子，“秋狩哎！肯定很热闹，我也要去！” “你要去哪？”祈安帝的声音传来，二人回头。 “父皇。”慕容昭莫彦二人齐声喊道。 祈安帝带着大皇子慕容昊，三皇子慕容景走过来。 莫彦纵身一蹦蹿到了皇帝身上，挂在祈安帝的肩膀使劲儿晃:“爹！你们要去狩猎？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祈安帝顺手抱着他，板起脸，“别胡闹！你才几岁？” 旁边慕容景也道:“彦儿不许胡闹！” 莫彦笑嘻嘻，“大皇兄，三哥！” 大皇子这两年倒是不像最开始那么看不惯莫彦了，一来自己长大了，而莫彦也才六岁，二来他也看得出来父皇有多宠莫彦，跟莫彦置气实在是不划算。 莫彦又道:“爹，我也要去！为什么不带我去？” 祈安帝瞪他，“这回只带你大皇兄和你哥去，你想都别想了！” 莫彦瘪嘴欲哭，“爹你好过分！我从来都没出过宫，你忍心我在宫里郁郁寡欢吗？” “就你？”祈安帝把他扔到地上，“这宫里都快被你嚯嚯遍了，谁见了你不躲着走？你还好意思说你郁闷？” 莫彦抱着他胳膊晃，“爹你带我去嘛！我保证听话还不行吗？” 祈安帝不为所动，“不行。” 说完径直走远。 莫彦傻眼了，可怜巴巴的看慕容景，“哥……” 慕容景摸摸他脑袋，“彦儿不许胡闹，等你长大了再去。” 莫彦一蹦三尺高，“我已经长大了！” 慕容景失笑，再次摸摸他的头，跟上皇帝的身影。 莫彦一把拉住大皇子，眼神皮卡皮卡发亮，“大皇兄！” 大皇子抽出胳膊，似笑非笑，“八弟，这个忙大哥可帮不了你。” 说完也走了。 莫彦默了下，转头去看慕容昭。 慕容昭无奈一笑，“八弟，七哥更帮不到你。” 莫彦叹气，一群没义气的。 等到慕容昭也走了，莫彦转转眼珠，哼！大不了我自己想办法！ 翌日，清晨。 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开皇宫前往西山围场。 一个小小的身影迅捷无伦的躲过重重守卫，依仗自己灵敏的听觉和敏锐的视力悄无声息的摸到了皇宫西南角，也就是冷宫的所在。 啧！也不难么？莫彦撇嘴。 四处看看，寂静无声。 莫彦嘿嘿一笑，后退几步助跑，纵身跃起，双手攀住高墙之上的缝隙，手脚并用几步就坐到了墙头上。 要说穿到古代有什么好处？别的不说，武功反正是学会啦！ 莫彦不敢耽搁，作好准备“咻”地就跳下了宫墙。 逃脱成功！耶！ 就在莫彦撒丫子跑远的同时，两个身材高大的灰衣侍卫冒出来。 “唉！果然不出皇上所料。”一名脸颊上有几道猫抓样痕迹的侍卫郁闷的说。 另一名娃娃脸的侍卫嘻嘻一笑，“上官，八皇子好可爱哦！” 上官幽幽地看他一眼，“等你跟他处久了就知道厉害了。” 娃娃脸指指莫彦的背影，“跑远了，快跟上！” 上官叹气，也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第24章 出师不利 “吆！小公子，您来点儿什么？”小摊上的伙计麻利儿的收拾好一张桌子，招呼道。 莫彦抬头看看微亮的天色，恩，好像起早了哈？ 摸摸下巴，蹭得蹿到条凳上，喜笑颜开，“来碗小馄饨！不放辣不放香菜，多加点虾皮！” 伙计一乐，“得嘞！您稍等！” 上官和司徒看着手中干巴巴的面饼，不约而同的叹口气，互相对视一眼，司徒迟疑的问:“上官？你说小少爷是不是发现咱俩了？” 上官默默的咬一口饼，盯着莫彦的方向。 热腾腾的小馄饨端上来，莫彦美滋滋的舀起一只，吹了吹塞进嘴巴里，“呀！好香！” 小摊老板听见了，乐呵呵自夸，“那是！咱家的馄饨可是出了名的鲜香可口！” 莫彦咬着馄饨摇头晃脑，一边吃还一边发出赞叹声—— “唔，好吃！” “虾皮好多！” “耶？馅儿里有木耳！” ………… 上官闷闷的说:“发现了。” 啊？司徒抬起脸，娃娃脸一片茫然。 上官叹气，“被发现了。” 司徒惊了下，四处打量二人的藏身之处。 彼时二人正蹲在别人家的房顶上，因为不敢跟太近，只得隔着两户人家盯莫彦的梢。 莫彦边吃边乐——早就发现你们俩了！当小爷是根木头啊？被人死盯着都没感觉的？ 旁边忽然坐下一个和尚。 没错，是和尚。缁衣芒鞋，镫光瓦亮的脑门儿，笑眯眯的脸。 当然，如果那张脸不是熟悉的就好了。 莫彦无奈的看了那和尚的俊脸半晌，挥爪晃，“舅舅！您好啊！” 和尚眉锋微动，笑得温和动人，“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舅舅？” 莫彦腆着脸眨眼，“那当然，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舅舅您竟然遁入空门了。” 和尚舅舅危险的眯起眼，“不然呢？莫不是以为我早就死了？” 莫彦摇头晃脑，“这倒不至于，毕竟你啥都没来得及做，爹不会要你命的。”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不成？”和尚舅舅执起筷子，抄起伙计刚端上来的素馄饨。 莫彦鼓着腮帮子，“不用谢啦！爹向来心胸宽广的。” 和尚舅舅面皮一僵，狠狠瞪了他一眼，“莫彦，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了？” 莫彦点头，“不是被你们逼死的么？” 和尚舅舅咬牙，几乎把筷子捏断，深吸口气，“没想到我莫家子孙里竟也有你这等蠢物！” “耶？此话怎讲？” “你娘是被你那好父亲冤死的！”和尚舅舅瞪眼。 莫彦漫不经心的说:“若非你们非要犯上作乱，娘亲何苦自污以保我与哥哥的性命？被弃之子总好过叛臣之子。” “呵，我倒是小瞧你了。”半晌，和尚舅舅沉声道。 莫彦眨巴眼，“过奖啦！甥儿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舅舅您对我的毒杀之“恩”的。唉～谁叫我这么聪明呢？” 舅舅的脸阴沉下来，“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躲过毒杀的？” “这个么，”莫彦歪头，笑得纯真无邪，“甥儿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啊！舅舅您莫不是还想继续杀我？” 莫舅舅瞥他一眼，冷笑，“突然发现你活着用途更广。” 莫彦张大嘴，“哇！你总不会要我帮你谋朝篡位吧？事先说好哦，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舅舅冷冷一笑，“托你那好父亲的福，我手下的人几乎全军覆没，我还能指望你成事？那位可不会在乎区区一个儿子，不论多受宠。” 面对他的挑拨之辞，莫彦满不在乎的嘻笑，“那你找我干什么？跟你一起去做和尚？” “这倒是个好主意。” 莫彦一口馄饨全给喷出来了，“咳咳，我、我开玩笑的！我还没娶媳妇儿呐！” 莫舅舅温柔的帮他擦净嘴角的面皮，拍拍他脑袋，“听说你还算受宠？我想，那位应该不介意丢出一个儿子来安我的心吧？” 莫彦傻不叽的看他，“没、没这必要吧？爹又没打算杀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保命符！” 莫舅舅慢条斯理的吃馄饨，“一个儿子，换叛党余孽的下落，稳赚不赔。” 莫彦眼神复杂的看他，“那些是你的追随者，你就这么把他们供出去了？我才不信。” “输了就是输了，我莫风输得起。败给自己的姐夫，也不算太丢人。” 莫彦翻白眼，“别说得你跟我爹有jian情一样！我娘会哭的！” 这回换莫风被呛住了，“你、在、说、什、么？” 莫彦听着他磨牙的声音，突然伸手把他面前的馄饨碗端过来，“哎呀！舅舅，罪过罪过！出家人可不能吃荤的！” 莫风懒得跟他置气，一把抢过自己的碗，“这是素馄饨！” 莫彦鄙视他，“荤，从草头，指的是气味浊重的植物好不好！不是指的肉！” 说着拿勺子指指他碗里的香菜和葱花，“看到没！这就是荤！” 莫风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你懂的还挺多。” 莫彦得意抬头，“那是！” “既然你这么有慧根，我看今天就剃度吧！”莫风继续捞馄饨。 莫彦顾左右而言他，“舅舅，说了那是荤的，你怎么还吃啊？”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快吃吧，待会儿给你剃度出家。” 莫彦苦逼的皱起脸，“这是逼良为娼！我抗议！” 莫风把馄饨碗一放，“抗议无效！施主结账！” 伙计过来，先是双手合什，“大师您吃得可好？” 莫风点头，“甚是美味。徒儿结账吧！” 莫彦真想一口咬死他，愤恨的摸出几枚铜钱，起身就要走。 莫风一把揽住他，纵身而起，眨眼已到了数十丈之外。 伙计向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张望，“大师不愧是大师！” ———— 司徒奋力甩开上官的手，“少爷被劫走了！为何拦我！” 上官甩甩自己发麻的手腕，“少爷不会有事的，咱们该去与主子会合了。” “难道就这么扔下少爷不管？”司徒气得脸发白，“若被皇、被主子知道咱们就死定了！” 上官认真的看着他，半晌，无奈地叹气，“司徒，这是主子的决定，我们只有服从命令。” 什么意思？司徒愣了。 上官纠结了会儿要不要说，“那个和尚是少爷的亲娘舅，不会害了少爷性命的。这是主子与他的交易，我们无权置喙。” 司徒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主子竟然把少爷当成交易品？ 上官不忍心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别乱想，少爷远比你想的聪慧，他若不同意，又为何要给咱们打手势？” 司徒想起莫彦临走时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更不解了，“可、这究竟是为何？” 上官默然，从少爷三岁起我就根本看不透他，这会儿又怎么能懂？只能说不愧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吧？ 默默抬头，天光大亮，刺目的阳光穿透云层直射大地，街道上渐渐喧闹起来。 第25章 师徒 摸着自个儿光光的脑壳儿，莫彦真是欲哭无泪。 莫风不耐烦看到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这不挺好么？” 莫彦幽怨的瞪着他，“舅舅啊～你这是强买强卖晓得伐！” 莫风冷笑一声，随手扔过来一件衣服，当头罩到了莫彦脸上，“穿上！” 莫彦扒拉下来一看，却是件小号的僧衣，啧，原来是早有预谋哇。无奈的套到衣服外面，嘀嘀咕咕，“幸好穿的紧身束袖……” “哎哟！”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莫彦摸摸额头拾起来展开—— “度劫寺第十二代弟子……悟空？”莫彦睁圆眼，无语凝噎，“这什么玩意儿！” 莫风慢悠悠的说:“度牒，你的。” 莫彦捧着那本度牒跑到他跟前，“我当然知道这是度牒！我是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手指向上面那个法名。 莫风摸着他手感颇好的光脑壳儿，“慈爱”地笑，“这就是你的法名啊！悟空～” 莫彦恶寒的抖了抖，齐天大圣啊，小的对不起你，冒犯你的名讳了～ “算了算了……诶？你的法名该不会是玄奘吧？”莫彦狐疑的瞅他，难道这个时空也有《西游记》？ 莫风微皱了下眉，“为师法名觉忘，乖徒儿！” 莫彦“噗呲”一声喷笑，“绝望？哈哈哈——” 莫风忍无可忍，一个“爆炒栗子”敲了过来，“排行觉字辈！” 莫彦不厚道的睨着他，语气格外嚣张的幸灾乐祸，“哇塞！你师父一定跟你有仇吧！绝望大师！” “……”小兔崽子！莫风使劲磨了磨牙，忽然又老神在在的开口，“悟空！师父饿了，去猎只野鸡来！” 莫彦立马不笑了，悻悻的起身，嘴里还念叨，“你又不是唐僧，不要叫我悟空……” 莫风，呃，觉忘看着他的背影，止不住弯起嘴角，这小家伙还挺好玩的！ && “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一边唱着动画片的歌一边朝树林深处而去，“虐待童工！没有人性！” 控诉完又叹了口气，无语望天，小爷这是得罪哪路神仙啦？只听说过被逼出嫁的，就没听过被逼出家的！ 忽然嗖地一声，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扑棱棱飞了过去，莫彦囧了，“哈？飞这么高这么快！怎么可能逮到嘛！” 话音未落，又听见“嘶嘶”的怪异声从身后传来，莫彦奇怪的转头—— 一棵虬结狰狞的大松树上，有条黑底白花、小儿手臂粗的大蛇探下头来，冲莫彦吐着信子。 这时的莫彦竟然还有空胡思乱想，嘿！蛇羹煲也不错呀！ 那黑蛇似乎确定了人类幼崽的莫彦不具备任何危险性，霎时上身往后一仰，闪电般直射过来—— “嘶”黑蛇奇怪了，人呢？ 莫彦偷笑，一声轻微的兵刃出鞘声过后，蛇头不翼而飞。 可怜的大黑蛇至死也没弄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悲哉！ 莫彦拽起大蛇尚在扭动的蛇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贱兮兮的笑，然后拾起一根枯树枝去撩拨那颗蛇头，被蛇头毫不犹豫的咔嚓咬住。 “咦？还没死透？”莫彦吓了一跳，举着树枝观察，恩，这回是真死了！ 丢下树枝，高高兴兴的扛着蛇身往回走，猛听得“咚”地一声，一只灰褐色的肥兔子撞死在了树上。 莫彦:“……” 拎起想不开的死兔子，装模做样的念几句“阿米豆腐”，唱着小曲儿就回去了。 && 觉忘囧囧有神的看着莫彦的收获:一只肥肥的死兔子，一条儿臂粗的死蛇。 再看看自己费劲吧啦才猎来的瘦弱山鸡，默了。 “嚯呀！舅舅你抓到野鸡啦！”莫彦大呼小叫，“那干嘛还要我去找吃的！” 觉忘僵着脸，纯纯一副被现实打败的模样，“只是逗你玩的，谁真想让你打猎了？” 莫彦白他一眼，拎起鸡和兔子走到一旁的小溪边处理。 “你这兔子和蛇是怎么弄来的？总不可能是白捡的吧？”觉忘提溜着死蛇走过来，颇觉匪夷所思。 莫彦头也不回，忙着给鸡薅毛，“那兔子自杀撞死在我眼前了，我就把它捡回来了，那蛇没毒，还呆头呆脑的，结果被我斩首了。” 觉忘不忍卒睹的看着蛇跟兔，无语望天，这运气简直逆天了呀！ 总之，不久之后，舅甥二人已经坐在火堆旁等着食物烤熟了。 “把包袱里的调料拿出来。”觉翻翻烤着野鸡吩咐莫彦。 莫彦颠颠儿的递过去，看着树枝上被烤得色泽金黄的野鸡口水直流。 觉忘斜睨他，“没吃过？” 莫彦星星眼，“吃过烤鸭但没吃过烤鸡。”嗯，这辈子确实没吃过，不算撒谎，嘿嘿。 觉忘给他撕下一片鲜嫩的鸡肉，莫彦喜滋滋的接过来，往盐碗上一擦，美美的塞进嘴里，“唔，哈七！（好吃！）” 觉忘不吭声了，专心烤肉。 莫彦吮着手指头，“舅舅，你跟爹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觉忘一怔，“为何这么问？” 莫彦鄙视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若是没达成协议，爹又怎会把我送给你？” 觉忘不答反问:“你被生父拱手送人，难道没有一丝伤感？” “这怎么说呢？”莫彦想了想，“伤感倒不至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有点郁闷倒是真的，你们大人之间有秘密，还不告诉我这个当事人，多少也有点不厚道吧？” 觉忘沉吟，“其实也没什么，我二十几岁尚未成家，如今又入了空门，莫家一脉就算断了，你爹把你给我，算是给我养老送终的。” 莫彦奇怪的瞅他，“你一路上喝酒吃肉的，早就破过戒了，再娶个媳妇儿也不算什么呀！哦～是不是我爹不允许？” 觉忘漫不经心的说:“你也知莫氏乃前朝宗室后裔，你爹不会愿意看到这一脉代代相传的。” 莫彦摸下巴，“那你以前怎不娶妻？” “以前总想着多逍遥几年，等篡位成功美人还不是招手即来？谁料想竟被你坏了事？” 莫彦嘿嘿笑，“这么说你当年杀我是为了激化爹和哥哥之间的矛盾？或者扶持哥哥做个傀儡皇帝？” 觉忘挑眉，“你倒机灵！” 莫彦突然凑近，“我还有个问题至今不懂。” 觉忘莫名的心情很好，“问吧。” “当年是谁陷害了母妃？又是谁在母妃生产时动了手脚？” 觉忘脸色一沉，“你怀疑我？” 莫彦黑亮的瞳仁直视他，“其实该这么说，母妃生产时难产血崩与你有无关系？” “哼！你以为你能跟姐姐相提并论？”觉忘青着脸。 莫彦撇嘴，“就是说跟你没关系咯！” 觉忘闷闷的不出声了。 莫彦盘膝而坐，单手撑着下巴，“我查过，当年陷害母妃的是大皇兄的母妃淑妃，照这么推算，母妃难产极有可能也跟她有关，毕竟，撒了谎还得圆谎么？”不过这话还是在糊弄觉忘呢，毕竟事实真相如何恐怕再没有比莫彦本人知道更清楚的了。可以说，若这世间还有最后一个知情人，必然是莫彦无疑。因为他才是整个事件最重要的当事人。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觉忘了，就让他以为自己的亲姐姐是被害的好了，免得觉忘愧疚，毕竟那是悦妃始终未说出口的遗愿。 觉忘神情略缓，“你爹知道么？” “知道。”莫彦点头。 觉忘思索片刻，“他是想为景儿找个挡箭牌？” 莫彦忽然笑了，“果然如此！”一个作为夫君的祈安帝，一个身为血缘亲弟的莫风，同时被他们最爱也是最爱他们的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时至今日，还要莫彦这个唯一的受害者为她描补遮掩……莫锦言，不知可否以此稍稍偿还你的生身之恩？ 觉忘愣了下，恍然大悟，“小混蛋！你诈我！” 莫彦瞅着他，内心略同情的叹了口气，又迅速支棱起来，故意蹦到他跟前笑眯眯，“不就这么回事么，让哥哥继位，一来哥哥是爹的儿子，二来又有莫氏血统，两全其美的事么，这有什么好瞒我的？我本来也这么想的呢！” 觉忘抡着烤鸡要揍他，“小兔崽子你找打！” 莫彦灵活的躲避他的攻击，“哎呀舅舅、师父！徒儿知错啦！别打了！烤鸡要飞啦！” 话音刚落，树枝上串着的那只烤鸡“咻”地一下被甩了出去。 “我的鸡！”莫彦大呼小叫着飞奔而去。 觉忘反应过来赶紧追着烤鸡飞出去了。 一时间，觉忘在天上飞，莫彦在地上撵，师徒俩齐心合力，势要把到那只可恶的熟鸡接住！ 孰料那鸡跟活了似的，嗖地落进了林间，还不等师徒俩捡起来，不知道被从哪冒出来的一只黄鼠狼给叼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 “师父，”莫彦严肃的声明，“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吃从黄鼠狼嘴里夺回来的鸡！” 觉忘点头，“然。” 俩人垂头丧气的回到火堆旁，目瞪口呆。 “嗷！我的兔子呢！”莫彦宽面条泪。 觉忘认真的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莫彦无语凝噎，夺鸡不成还得赔只兔子么？淦！不对！还有我的蛇羹煲！ 第26章 神秘事件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咳，好吧，事实上是打架斗殴时。 莫彦裹着条破披风蹲在破庙旮旯里，兴致勃勃的观看绝望师父跟“丐帮”弟子争夺睡觉的地盘。 觉忘一个扫堂腿撂倒一大片，完事儿站起来拍拍手，右脚尖一划，“看到没？以这条线为界，你们在那边睡，我们在这边，若敢越界，”细长的狐狸眼一眯，“只好请你们去佛祖那喝茶了！” 莫彦颠颠的跑过来，狐假虎威，“都听清楚我师父的话没？听到点头！” 对面七八个乞丐忙不迭点头，心里宽面条泪:这年头和尚也这么凶残啦？呜呜呜…… 觉忘冲莫彦一抬下巴，“搞定。” 莫彦连忙拍马屁，“师父神勇无敌！” 乞丐们腹诽:打败我们有啥好得意的？尼玛我们只是臭要饭的！ 话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事情要从白天说起—— 觉忘欲要一路南下出国游玩，莫彦抵死不从，非得先去祈安帝秋狩之地打个招呼再走，师徒俩谁也不让谁，一直僵持到暮色西沉，秋季的晚风凉嗖嗖，俩人带的衣物也不多，这里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凑巧附近有座破庙，于是师徒俩决定暂时休战歇下，明早再说其他的。 孰料这破庙因积年累月无人打理，早已成了一伙恶丐安家的地方，二人好声好气借宿，这伙彪悍的乞丐竟然抡起竹竿要揍人！ 这下可把两人气坏了，遂决定武力解决！于是就出现了开头一幕……阿米豆腐！ 莫彦把捡到的那破披风铺在地上，谄媚的笑，“师父您这边坐！” 觉忘盘膝而坐，莫彦赶紧上来捶背捏肩。 觉忘眯起眼，“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事？” 莫彦故作忧郁的叹口气，“师父啊～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能再回来，私心里想着若是与父亲兄长话别一番，聊作日后思念之回忆，亦或是化解师父与兄长素日之积怨，想必是极好的。” 觉忘的鸡皮疙瘩霎时全体起立，眼神诡异地上下打量莫彦，“你吃错药了？” 莫彦不动如山，羞涩一笑，恰如二八少女会情郎，捏着嗓子继续道:“呀！师父，您此言何意？徒儿未曾生病，言何服药？莫非师父梦魇了不成？” 觉忘默默搓搓手臂，终于无奈地道:“如此依你便是，明日启程去西山围场。” 莫彦立马本性毕露，贱兮兮的笑，“师父慈悲为怀，实乃一代圣僧之典范也！” 觉忘无语，跟皇帝姐夫的交易是否亏大了？ 对面一群乞丐集体:“…………” 得到舅舅师父松口，莫彦也不献殷勤了，顺势往地上一滚，打个哈欠——睡觉睡觉！ 觉忘叹气。 ———— 月挂中天夜正酣，急促凌乱的车轮声轱辘辘打破了宁静，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兵刃交接与人喊马嘶声。 觉忘翻身坐起，侧耳倾听，似乎正朝这边而来。 此时破庙中那些乞丐仍在呼呼大睡，莫彦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的问:“出什么——” “砰——”，破庙门应声而开，随后一个血呼啦的人“飞”了进来，正正好摔在莫彦跟前。 一双血淋淋的手猛得拽紧莫彦的腿，“快……救、救主子……” 话音未落已然咽气。 呛啷啷的兵器碰撞声传来，一大群黑衣武士涌进来，环顾一周，目光落在莫彦身前的血衣尸首身上。 阴森森的寒气激得刚刚醒来的乞丐们哆哆嗦嗦，大气都不敢出。 一名武士大步跨过来，揪起死尸探了探气，回头道:“死了。” 领头的武士目光一寒，刷得抽出刀来指向觉忘，“和尚！那人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觉忘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这些人的打扮似乎不是华葛人？口音也略显生硬。 莫彦突然哇哇大哭:“师、师父！有强盗！” 觉忘抽了抽嘴角，顺手把他揽在怀里，“阿弥陀佛，贫僧未曾听见这人说话。” 领头武士似乎不信，“和尚当真未听到些什么？” 觉忘神情坦然，“出家人不打诳语。” 武士们收起刀，迅速撤出破庙。 乞丐们这才嗷嗷大叫起来，有两个乞丐连滚带爬的逃出庙外，可没走几步就传来“啊”的两声大叫，显然是被守在庙外的黑衣武士所杀。 觉忘与莫彦对视一眼，均皱起眉——这些人好生蛮横！ “现在怎么办？”莫彦低声问。 觉忘看看身前的死尸，双手合十，嘴唇翕动，“睡吧，明早赶路去秋狩地。” 莫彦咂舌，“那这人呢？”指指一只手仍紧拽着他腿的尸体，“不管？” 觉忘斜睨他，“没头没尾的，怎么管？” 莫彦暗暗叹气，使劲掰开死尸的手，将尸体推到一旁，瞅瞅衣摆上与裤腿上斑驳的血迹，挠了挠下巴，“这位老兄，不是不帮你，实在不知如何帮啊！莫怪莫怪，一路走好，阿弥陀佛。” 一夜无话—— 天光大亮，莫彦与觉忘几乎同时睁开眼睛。 “走吧。”觉忘起身掸掸僧衣上的灰尘，沉声道。 莫彦一轱辘爬起来，脱下染血的僧衣盖在死尸的脸上，又把铺在地上的那件披风盖上，“总不能就把他丢在这不管吧？” 莫彦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觉忘看了看对面战战兢兢，显然一夜不得安眠的众乞丐，招手，“过来。” 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一名老叫花，哆哆嗦嗦的走过来，“大师父有何吩咐？” 觉忘掏出几粒碎银豆子，“这些钱你们分了，三天后再把这尸体埋了。” 乞丐们一下全围过来，眼睛放光的盯着觉忘手里的钱，连连点头，“是、是！” 觉忘回头，“咱们走吧。” 莫彦小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恩。” 师徒俩走出破庙，一路向北。 莫彦低声道:“他们跟上来了。” 觉忘目视前方，头也不回，“不必理会。” 两人雇了辆马车，晓行夜宿，专走官道，一直到三天后，行近围场附近，那些黑衣武士竟然还没放弃。 “围场戒严，你想怎么进？”觉忘闭着眼问。 莫彦笑嘻嘻，“既然他们想跟，自然不能走正路咯！我从后山崖边翻进去。” “随你，注意安全。我在前方客栈等你。” 莫彦惊讶，“咦？你不去？” 觉忘睁开一只眼，“你也知景儿视我为仇敌，我若跟去你也出不来了。” “唔，倒也是，”莫彦点头，“说实话我也挺喜欢四处游山玩水的。好吧，我自己去。” “施主停车！”莫彦从车帘里探出头，笑眯眯的对车夫道。 “小心。”觉忘复又闭上眼。 两人遂分道而行。 莫彦目送马车消失，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偷偷一笑，快步朝西山后崖而去。 黑衣武士也兵分两路，一路追随觉忘的马车而去，一路紧跟上莫彦的身影。 莫彦挑着僻静小路穿林越镇直奔后崖。 身后跟踪者陷些被甩脱了，只见莫彦跟只灵猫一样，一路上左转右拐，就是不走直线，再加上人小个儿矮，有时钻进灌木丛就看不见影儿了。 这也更让那些人坚信莫彦一定是知情者。 莫彦边施展自己的半吊子轻功边嘀咕，“这些人也太有毅力了吧？居然这样都跟得上？也不知他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终于到了崖底，莫彦擦擦额头上的汗，小脸上被不明枝杈草叶刮得一道一道的，土黄色的僧衣也被刮破了无数道，露出里头穿的窄袖束腿劲装。 支楞起耳朵听听身后的动静，莫彦坏笑——叫你们吓唬小爷，今儿就让你们见识下小爷的本事！ 把宽大的僧袍下摆往腰里一扎，袖子挽起，看看陡峭的山壁，伸吸口气，蹭蹭蹭的攀爬而上。眨眼间已到两丈余高。 底下的武士们并不敢打草惊蛇，远远的跟着。 莫彦也不着急，爬一段就找块平坦地儿歇一下，就这么一截一截的往上爬，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终于扒上了顶。 “呼——累死小爷了——”莫彦瘫在地上，累得直喘。 爬山真是个重体力活！幸好小爷有练过——莫彦擦汗。 “什么人！”哗啦啦的侍卫冒出来，明晃晃的刀剑直指这名擅闯皇家围场的“刺客”。 呃，可为毛是个小和尚？侍卫们面面相觑。 “哈？”莫彦乐了，“原来这儿有守卫呀！正好，待会儿底下有一群黑衣人意图行刺皇上，给我把他们统统拿下！” 侍卫们不动。 莫彦眯眼，“不信？” 气氛僵持间，忽然有个小侍卫睁圆了眼，“八、八……” 莫彦翻白眼，把自个儿浑身摸来摸去，最终掏出一块小小的金色令牌，“吾乃八皇子慕容妟！” 领头侍卫验过令牌，立马单膝跪地，“参见八皇子！”然后呼啦啦跪倒一片。 莫彦收起令牌，正色道，“都起来吧！你们先藏起来，待会儿把崖底上来的人全部拿下！” 侍卫们不明所以，却还是齐声应下，“是！” 至于为毛八皇子竟然变成了和尚？侍卫们表示:卑职无权干涉！ 莫彦把身上破破烂烂的僧衣一甩，趁人不备，嗖地钻进了树丛不见了。 可怜的黑衣武士们好不容易爬上来，还没等歇口气儿，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侍卫们以逸待劳，轻轻松松就把十几名“刺客”拿下。 等把“刺客”全部敲晕拖下去，众人这才发现八皇子竟然失踪了？ 领头侍卫当机立断，“快去禀告皇上！” ———— 今日天清气爽，祈安帝带着大皇子与三皇子在众大臣守卫们的簇拥下进了树林。 侍卫们把林中野兽驱赶出来，皇帝射了头一箭以后，众人这才纷纷跃马入林。 “你们两个也去吧，多猎些，可别给皇家丢人！”祈安帝扭头对两个儿子道。 大皇子很高兴，“是！” 说完带领一队侍卫纵马而去。 慕容景却没动，微微皱着眉。 祈安帝不解，“有话要说？” 慕容景回神，看到祈安帝略带关心的眼神，一怔，“父皇？” “可是身体不舒服？”祈安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淡淡的。 慕容景敛目垂首，“儿臣无事。” 祈安帝看着他抿得紧紧的薄唇，突然就想起了小儿子。 其实慕容景与莫彦长得很像，只是慕容景更沉稳儒雅些，而莫彦更多些肆意张扬，五官像极了悦妃的明丽，可以说，除了那双慕容家特有的丹凤眼，长得与自己再无相像之处，而且随着两兄弟越长越大，这种变化越发明显。 有时候祈安帝会不知不觉地想起他们的母亲，想到时心里便空落落的，终究逝者已矣…… “父皇，”慕容景薄唇抿成一线，两颊微绷，“彦儿，他还回来吗？” 祈安帝诧异地回神，“为何这么问？” 慕容景驱马靠近皇帝，头一次平静的直视皇帝，“父皇，您与舅舅的交易，儿臣知道了。” 祈安帝注视他半晌，忽然笑了笑，“你怎么想？” 慕容景错开眼神，看着前方一棵歪歪扭扭的大树，语气意外地平和，“儿臣只愿彦儿一生无拘无束，平安喜乐。” 祈安帝略怔，“那你自己呢？” 慕容景看他，少年的脸上是不曾轻易显露的坚毅沉静的神情，“父皇最中意的其实是彦儿，不是吗？” 祈安帝不语。 “彦儿不愿背负的，我来，只要他能开心。”慕容景笑容清浅，一如潺潺清泉。 祈安帝沉声道:“彦儿若有一天改了主意呢？” 慕容景偏头看他，“在儿臣心里，彦儿永远是最重要的。” ………… 良久，祈安帝一抬缰绳，策马而行，“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父子俩无形中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遂不再就此多谈。 众臣子远远坠在皇帝与三皇子身后，沉默不语。 忽然有名侍卫飞驰而来，踉跄跪地，“启禀皇上，八皇子失踪了。” 祈安帝与慕容景皆是一惊，“什么？” 第27章 凶险万分 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一点鲜绿在满地青黄色中格外显眼，时不时撵个兔子，追个松鸡，跟着梅花鹿跑来跑去，乐得简直都找不着北了。 “哇咔咔——”莫彦怪笑，“打猎可真好玩啊！” 忽闻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然后莫彦眼尖地瞅见灌木丛里露出一点浅蓝色。 恩？不会是只“小燕子”吧？可惜我不是五阿哥，也没带弓箭，莫彦无厘头的想。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还没等恶作剧成功，突然眼前一晃，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地上，立马眼冒金星儿。 “嗷！”莫彦捂着脑袋蹿起来，只看到一个跑远的蓝衣身影。 “小贼哪里跑！”莫彦怪叫一声，通通通的追了上去。 蓝衣身影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莫彦呜哩哇啦的在后头追，后脑勺上一颗溜光水滑的“红鸡蛋”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大呼小叫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正在弯弓搭箭的大皇子慕容昊。 慕容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从眼前飞奔而过。 “康远，”大皇子殿下转头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卫，一脸梦幻，“你看后面那个小和尚像不像八皇子？” 康远艰难的点点头，硬生生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似乎是。”天爷！难道八皇子出家了？ 慕容昊自言自语，“那前面的又是谁？” 康远也呆了，“不知。” 主仆俩面面相觑。 “都愣着干嘛？保护八皇弟！”还是慕容昊率先回过神来怒斥四周。 那慕容妟可是父皇的心头肉！万一出了点儿什么事恐怕自己也得跟着受挂落！ 十几个人呼啦啦追了上去—— && 莫彦累得直喘，脸蛋通红，“喂！你别、别跑啦！我、我不找你算账啦！停下、下吧！累死我了——” 前头的蓝衣人显然也快到极限了，一个踉跄被树枝绊倒在地。 “呼呼——”莫彦双手拄着膝盖，感觉肺都快炸了，心跳直逼一百二！ 蓝衣人倒下后一时间爬不起来，可还是努力往前顾涌。 莫彦缓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走过去，“嗨呀我说你可真能跑，喂～你是谁？” 蓝衣人回头，出乎意料的竟是名眉目清秀的少年，“你、你……” 莫彦努力的大喘气，终究身体素质强得多，率先缓了过来。然后拿脚踢踢还在呼哧呼哧急喘的少年，“你是谁家的？干嘛要躲在树林里？” 少年恨恨得瞪他一眼，结果看到莫彦傻不叽的表情，随后是快要哭出来的颤音，“你、你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但是少年又怎会听他的？爬起来，转身……两眼一翻白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说了让你别回头的……”莫彦僵着脸，愣愣看着对面的庞然大物。 “妈耶！有熊！”懵逼劲儿一过去，求生本能之下莫彦立刻跳起来，转身便跑。 “吼——”巨大的黑熊嘶吼一声，没去管“死掉”的蓝衣少年，人立着奔向莫彦。 “救命啊！”莫彦用尽平生力气，脚下生风。 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莫彦生生依靠两条小短腿儿跑出了刘翔的速度，直接甩出黑熊一大截！只可惜终究年幼力弱后劲儿不足，很快就被黑熊赶上了，眼看那蒲扇似的熊掌拍下来，莫彦的冷汗刷刷滚出，蹭得扭身，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只听“嘶啦”一声，肩膀上被熊爪子划破，鲜血瞬间浸湿衣衫，疼得莫彦眼前一黑，此时此刻他真想跟蓝衣少年那样晕死算了！ 怎奈向来神经粗如钢筋，于是只好继续苦逼的与熊瞎子周旋。 又是几掌过后，黑熊暴怒，嘶吼一声合身扑了上来。 不过，周旋了这一场，莫彦也算摸索出一点躲避的经验，就在即将被黑熊庞大身躯压扁的瞬间，仿佛终于想起自己那半吊子轻功来，腾地纵身翻到了黑熊背上，双手死死的抓住黑熊的后颈皮。 黑熊狂暴地来回摇晃，试图把莫彦甩下去，可是莫彦即使被颠得差点吐出来，仍然紧紧揪着黑熊，不敢有丝毫松懈。 淦！难道小爷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 蓝衣少年晕晕乎乎的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一头大黑熊怒吼着团团转，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随着黑熊的动作被甩来甩去。 于是他又晕了。 莫彦欲哭无泪——赶紧来救命啊！小爷快顶不住啦！ “八皇弟！”这是终于找来的大皇子及护卫。 “彦儿！”这是随后赶到的皇帝和慕容景二重奏。 “救命啊！”莫彦小脸青青白白欲哭无泪的看向一干人等。 侍卫们迅速张弓搭箭，可迟迟不敢放手——尼玛那熊在转啊啊啊！万一伤到了八皇子如何是好？ “彦儿！坚持住！”关键时刻，祈安帝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拉开手中的弓，瞅准时机，一箭飞射，正中熊眼！ 黑熊受伤，更是狂暴，痛得直撞树，差点把莫彦颠成肉泥。 “彦儿！”慕容景也弯弓，又是一箭射向黑熊，把另一只眼也射穿了。 “吼——”黑熊砰砰砰拍树，怒吼声震得林中百兽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喂喂！快给它个痛快的哇！小爷要被它撞散架了！莫彦嘴角渗出一线血迹，噗得吐出一颗牙来。 淦！牙被碰掉了！ 一众人等看得心惊胆战，莫彦感觉自己也差不多快完蛋了，之所以还抓着熊颈不放全凭一股毅力在支撑。黑熊瞎了双眼，暴怒地在林中乱窜，倏地奔向一棵大树，幸而半路又拐了个弯，这才避免了“守株待熊”的惨剧发生。 可这对莫彦来说绝不是好事，因为—— 停！别退了！小爷要撞树上啦！ 彦儿！慕容景与祈安帝惊惧地看着那黑熊急速后退，身后粗壮的大树距离莫彦后背越来越近—— 不管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爷我跟你拼了！莫彦狠狠一咬牙，拧身纵跃，嗖地蹿向了树干，砰得扒住树皮，胸口一闷，“噗”地又喷出一口血来。 众侍卫见机很快，万箭齐发，把个大黑熊射成了个大号刺猬！ 黑熊巨大的身体晃了几下，不甘地低吼一声，扑通仰倒。 莫彦浑身一软，双手再也抓不住树皮垂直下落。 忽然，一名高大的侍卫嗖地蹿过去，在莫彦即将落地的前半秒接住了他。 莫彦全身骨头跟碎了一样，软绵绵的，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来人一眼，咧嘴一笑，“干得漂亮！上官～及时雨哇……” 话音未落已经晕了过去—— 俗话说:生命在于运动！ p！小爷差点被“运动”折腾的没命！ 待莫彦腰酸背痛腿抽筋的醒过来，顿时一阵酸爽，全身跟被车来来回回辗过一样难受。 这种纵欲过度后遗症的感觉是肿么回事？莫小彦几乎泪流满面。 悲愤捶床，“嗷！好痛好痛！” 然后，“彦儿？”慕容景俯下身来惊喜的开口，眼圈却是红彤彤的。 祈安帝闻言也凑过来，“醒了？” 莫彦费劲的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喊:“爹，哥哥。” 慕容景眼泪刷得落下来，一把抱住他，后怕的唤，“彦儿……” 莫彦只感觉后颈一片热烫，心口软软，“哥，我没事。” 祈安帝招手，崔御医立刻上前来给莫彦把脉。 慕容景也赶紧扶莫彦躺好。 半晌，崔御医起身恭敬道:“启禀皇上，八皇子已安然无恙。” “谁说的！”莫彦蹭得坐起，痛的呲牙咧嘴，指着漏风的牙床质问，“我的牙都被撞掉了！” 崔御医忍俊不禁，“八皇子已到换牙期，牙齿松动脱落是早晚的事。” “噫？”莫彦摸下巴，“这样吗？怪不得最近咬肉的时候老觉得牙齿使不上劲儿。” 祈安帝一指头戳他脑门上，没好气道，“你说你就不能消停几天？知不知道这回差点就没命了？” 莫彦捂着脑袋嗷嗷卖惨，“好痛好痛！爹我知错啦！” 慕容景摇摇头，转身问:“崔御医，彦儿他没事吧？我看到他先前还吐血了……” 崔御医连忙躬身，“三皇子殿下不必忧心，八皇子只是一时气极攻心，这才吐了口血，事实上那口淤血吐出来也就无事了，其他的只是一些皮外擦伤兼脱力所致，休息两天也就好了。” 莫彦活动了下四肢，确实比刚醒来时好多了，遂跳下床。 “你又做什么？”祈安帝拽住他，“给朕好好躺着！” 莫彦摸摸光脑门，“我没事啦爹～对了，那个蓝衣服的人怎么样了？” 祈安帝无奈地抱起他，“你还真是闲不住，屁股上长棘藜了？” 莫彦嘿嘿笑。 祈安帝摸摸他脑袋，觉得手感颇好，光溜溜的，于是又摸了几把，“那少年是谁？” 莫彦歪头，“不知道哇，我是在树林子里发现他的，还以为是你们带来的呢！” 这样啊？祈安帝转头，“崔御医，那少年如何了？” “回皇上，那名公子尚在昏迷，且有发热的症状。” 莫彦一惊，“他受伤了？” 崔御医面无表情，“不，是受惊吓所致。” 莫彦不解，“差点被熊拍扁的是我啊？他怎会受惊的？” 不是人人都像您一样彪悍的好吗？那少年也不过十三四岁，近距离看到黑熊出没没吓傻就不错了！崔御医默默扭头，眼不见心不烦。 莫彦挣扎着下地，“他在哪？” 慕容景道:“隔壁帐篷。” “哦，”莫彦煞有介事的点头，“我去看看他。” 说完扑腾扑腾跑了出去。 祈安帝脸黑了，“他没受惊？” 慕容景无奈，“看来完全没受影响。” 崔御医也暗暗吐槽，八皇子，您比那熊瞎子还要“凶残”啊！ 第28章 太子 蓝衣少年睁开眼，模糊间看到一颗锃光瓦亮的脑壳儿，愣怔了好一会儿，蹭得坐起，“熊！” 莫彦爬上床榻，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惊魂未定的神情，“没有熊，它死了。” 少年无意识的重复，“死了……”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是你？小和尚！” 莫彦摸摸脑袋，“是我，你是谁？为何躲在皇家围场？” 少年警惕的看看四周——是在一个帐篷里。 “呃，我叫悟空，你叫什么名字？”莫彦一脸天真无邪。 少年看了他一眼，坐正，“你又为何在这？” 莫彦诧异地打量他，虽然一身狼狈，状似很久未梳洗，可依然难掩通身贵气。 想了想，突然道:“你的手下全死了！” “什么？”少年眉眼一凝。 莫彦严肃的点头，“你没听错。他们赶的马车被黑衣武士追上了，结果全军覆没。” 少年的神情难以避免的出现一抹悲伤，忽然他又盯着莫彦，“你究竟是什么人？” 莫彦恍然，“那些人找的真是你啊！我只是随便猜猜，没想到蒙对了！” 少年嘴巴立刻绷得如蚌壳一般，一言不发。 莫彦不客气的盘膝而坐，单手拄着下巴，“喂！咱们来谈谈吧！” 少年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吭声。 莫彦自顾自的说:“有人追杀你，看来你的身份不简单。恩～你长相偏柔和，肌肤细腻红润，头发又黑又亮，很有些南方人的特征。我遇到的那些黑衣武士不论是穿着还是口音都不像我华葛本国人。既然你被他们追杀，那你们应该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很有可能是别国，唔，南边的国家么，南诏？大理？或者伯扬？” 莫彦边说边注意着对方的表情，“看来是伯扬？” 少年压抑着内心情绪，故作镇定的问:“你想做什么？” 莫彦歪头，“嘁，我若真想做什么，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来人！” 帐外刷得进来一队侍卫。 莫彦得意的笑，“小哥哥，你可要考虑清楚，对，就说你呢！把匕首收起来！就算挟持了我你也逃不出去哟～” 蓝衣少年恨恨的收回匕首，同时莫彦示意侍卫们退下。 “你想怎样？”少年冷冷的看他。 莫彦摊手，“现在我方占优势，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清楚吧！你是何时混进围场的？” 少年像看仇敌一样盯着莫彦，不甘不愿的说，“十天前。” 哈？这么久了？莫彦皱眉，“你究竟什么身份？” 少年又不说话了。 “啧！你说你这人怎么还搞不清状况啊？”莫彦翻了个白眼，“我是看在你不是奸细的份上才跟你好好说话的，你就不能配合一点？” “问人之前也应自报身份吧？”少年面无表情。 莫彦掏出怀里的度牒给他看，“我真是出家人！不信你看！” 少年明显不相信。 “好吧～”莫彦挫败的摸了摸鼻子，“华葛八皇子慕容妟，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身份了吧？” 少年沉默了会儿，“伯扬三皇子连城玥。” “原来是伯扬太子殿下。”帐篷门帘一掀，祈安帝与慕容景走进来。 莫彦笑嘻嘻伸手，“爹，三哥！” 祈安帝抱起莫彦，又道:“既是如此，朕自会安排人送太子殿下回国。” 连城玥连忙起身下地，行了个标准伯扬式叩谢礼，“多谢陛下。” 慕容景打量对方，“不知太子殿下缘何来我华葛？” 连城玥看了看他，莫彦看到了，点头，“这是我三皇兄慕容景。” 二人见礼，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交流起来相宜了许多，帐内气氛一时大为轻松。 莫彦瞅瞅连城玥，再看看自家三哥，恩，还是我三哥好看！ “陛下，我来华葛只是有些私事，与两国相交无碍，不想半路遇到截杀，这才躲进了这里，并非有意冒犯，还请陛下莫怪。”连城玥不卑不亢的躬身。 祈安帝点头，“太子殿下若有需要帮助之处，尽可明言，华葛与伯扬向来友好，朕自会鼎力相助。” 说完抱着莫彦走出帐外。 ———— 大皇子慕容昊迎上前来，“父皇。” 祈安帝点头，淡淡的道:“那少年是伯扬太子，你与景儿好好招待。” 大皇子愣了下，“是。” 莫彦挥手，“大皇兄别忘了问问他来做什么呀！” 大皇子无奈地点头，目送祈安帝抱着莫彦走远。 莫彦揽着自家老爹的脖子，“爹啊，那人真是伯扬国太子？” 祈安帝暼他，“朕倒觉得比起这个，你的问题才更重要。” 莫彦装傻，“爹是说我的光头？哎呀，那都是因为舅舅啦！我也不想剃头的，可是舅舅仗着武功高，竟然给我点了穴，等我反应过来，三千烦恼丝就离我而去了……” 祈安帝面无表情的看他，莫彦心虚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为了甩开跟踪的人——” “哦，为了甩开跟踪就可以从悬崖下爬上来？” 莫彦瘪嘴，“这不是没出事么……” 祈安帝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有事就晚了！还有，既然上来了，为何不先来找朕？跑到林子里做什么？不知道里头有野兽吗？” 莫彦垮着张苦瓜脸，“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祈安帝是真想结结实实的揍他一顿，不过看在他刚刚熊掌脱险的份上又不忍心了，叹气，“彦儿，以后别胡来了，行不行？爹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莫彦黑脸，“爹，你还不到四十。” 祈安帝神情淡然，“慕容氏历代皇帝鲜少活过五十的，你祖父甚至只活到三十七岁。” 莫彦莫名有些心酸，搂紧祈安帝脖子，“爹，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祈安帝笑了笑，没说话。 && 华葛慕容氏，是四国皆知的短命皇族，据闻是因篡夺前朝皇位而受到了天惩。 莫彦从来不信这个，“爹，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祈安帝摸摸他的脑袋，“好，爹会长命百岁，看着彦儿儿孙满堂。” 莫彦忽然嘻嘻一笑，小声道:“爹，为啥你的后宫佳丽们这么多年再没有生小孩儿？结果我一直都是最小的那个。” 祈安帝挑眉，“多生几个你七哥那样的？再说朕又不是没儿子。” 莫彦摇头晃脑，“那不一样嘛！七哥那只是意外，你看我多健康！就算不要儿子多几个女儿也好啊！只有两个姐姐也太少啦！” 祈安帝瞪他，“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莫彦贼兮兮的贴上他耳朵，“爹，你看那个连城玥，跟二皇姐的年纪差不多嗳！要不要我给撮合一下？” 祈安帝略无奈地看他，“青茹会抽你鞭子的。” 莫彦讪讪，小声咕哝，“我这不是好心嘛……”主要还是想就近磕个cp。 && 皇宫御花园。 二公主猛得打了个喷嚏，细细的黛眉皱起，“谁在说我坏话？” 小宫女弯腰施礼，“公主，皇后娘娘有请。” “母后？”二公主想了想，右手一扬，一把厚背斩马刀飞了出去，正正插进假山上的缝隙中。 小宫女浑身一哆嗦，煞白了小脸儿——呜呜，二公主越发彪悍了！ 第29章 八卦 祈安帝担心莫彦的伤势未完全复原，所以强制决定带他回宫休养一段时间，不论莫彦如何撒泼打滚耍赖都没用，最后只好无奈地给觉忘送去了一封信，言明最多半月便会去找他，毕竟莫彦在宫外流浪的这段时间可是很哈皮的！ 谁知启程时觉忘竟然跟上来了！ 彼时莫彦正惬意的窝在祈安帝的马车里咔嚓咔嚓啃果子，突闻觉忘的声音一口果肉渣渣就卡在了喉咙口，然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祈安帝黑着脸擦掉小儿子嘴边的碎渣，拍着他的背助他把堵在喉咙里的果子渣吞下去，这才无奈地说:“朕与他已握手言和，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莫彦捂着嘴咳嗽了半天，好容易缓过来就听见了这句话，当时便感动的“热泪盈眶”，“爹！你真是深明大义，一代明君之楷模哇！儿子好感动！” “哦？感动？”祈安帝似笑非笑的看他，“朕一直以为彦儿应该更讨厌他的。” 莫彦端端正正的坐好，一本正经的说:“哪里的话，儿臣向来心胸宽广，以德报怨，不信请看儿臣真诚的眼睛！” 这时车帘一挑，觉忘钻了进来，“好久不见，乖徒儿。” 莫名瘪嘴，“才两天而已，不要搞得像几年不见一样……” 觉忘微微勾起嘴角，语气里略带讽刺，“据说八皇子勇悍非常，以六龄之身独战黑熊，当得起华葛第一勇士之称啊！” 莫彦蹭到觉忘身边，伸手给他抚胸口，“师父莫气，徒儿只是身不由己哇！” 祈安帝忽然就不高兴了，拉过莫彦来，语气淡然，“朕的儿子自然非寻常孩童可比。” 觉忘不客气的呛声:“莫非皇上已忘了与贫僧的交易了？” 祈安帝暼他一眼，“朕向来言而有信。” 觉忘终于破功了，抓狂:“现在这小子出了这么大风头，我还怎么拐带他出家啊！” 莫彦忧郁的叹气，“爹，舅舅，谈交易的时候请你们不要无视我好伐？” 觉忘瞪他一眼，“瞧你干的好事！” 祈安帝把儿子往怀里带了带，“莫风！他是朕的儿子！用不着你来教训！” 觉忘针锋相对，“皇上莫不是忘了，他亦是贫僧的徒弟？是不是，悟空？” 莫彦抖了一下，双手合十，默默求饶状，师父，你别摆出这种悲天悯人的嘴脸好不好？容易让我想起如来佛祖，虽然我不是真正的齐天大圣，但好歹也顶了个名头啊！你这样我压力好大的！ 大圣莫怪～ 暗暗叹息后，明智的转移话题，“师父，那些跟踪你的黑衣人怎样了？” 觉忘言简意赅:“甩掉了。” 嘎？莫彦傻眼，急忙问:“甩掉了？为什么不抓起来？师父你这是纵虎归山好不好！” 觉忘慈眉善目的摸摸他的光头，“出家人不宜擅造杀业，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莫彦无语的回头看自家老爹——爹啊，你当年是怎么想到让他出家的？简直就是造孽啊！” 祈安帝僵着脸——早知道就该把这祸害砍头了事！ 觉忘一脸高深莫测，语气绝对的仁慈，“佛门中人勿要妄动杀念，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莫彦哀嚎一声堵住了耳朵，祈安帝脸都绿了——这厮怎变得如此话唠？ 觉忘还在发扬唐僧精神喋喋不休——哼！谁敢让爷不痛快，爷绝对十倍以报！ 所谓“外甥肖舅”，就这不吃亏的性子谁敢说莫彦与莫风不是一脉相传？ 等到回到皇宫下车改辇时，众人只见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抚着额逃命一样蹿上了御辇，接着八皇子脚步虚飘的跳了下来，最后下车的觉忘禅师神清气爽的露出一个温和笑容，其慈悲为怀的样子闪瞎了一众人的眼！ 伯扬国太子殿下早就随祈安帝先行一步回了宫，慕容景牵着马过来，“彦儿，可是哪里不舒服？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看觉忘，当然觉忘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大外甥就是了。 莫彦抹了把脸，恹恹的说:“没事，只是师父三藏附体了而已。” 慕容景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可还是下意识瞪了觉忘一眼。 觉忘回他一个虚伪的笑容。 远处大皇子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说实话这趟秋狩之行实在让他很不爽，不仅风头全被慕容妟抢光了，还让他见识到父皇对慕容景的重视，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危机感，直觉父皇似乎已做了某种决定，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更何况一路上还有觉忘这个和尚同行，他几年前便上朝参政了，别人或许不知，他却是明白这和尚的身份的，什么觉忘禅师？不就是那试图篡位而不成的前朝余孽莫风吗？可父皇竟让他坐在自己的马车上回京来了！ 父皇究竟想做什么呢……大皇子垂下了眼帘。 慕容景想拉着莫彦回宫，结果莫彦跟他叽里咕噜耳语一番之后，慕容景只是狐疑的看了觉忘一下就干脆的随着大部队进宫了。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觉忘低头，审视般问他，“你与他说了什么？” 莫彦装傻，“没有啊！没说什么！” 觉忘整整宽大的僧袍，慢条斯理的说:“悟空，你心虚的时候眼珠会左右乱动。” 说完拿一种“我就知道你肯定说我坏话”的表情看着莫彦。 莫彦顿时便秘脸，可怜兮兮的，“师父，打个商量？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叫我悟空？” 在见识了你堪比唐僧的唠叨神功之后，徒儿实在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变成长尾巴的猴子啊啊！毕竟自己有许多迥异于人的特异功能，这种可能也并不是木有哇！ 不管怎么说，觉忘默认了莫彦转移话题的行为，于是改口问:“你不回宫？” 莫彦翻白眼，“回宫好麻烦的，还得去给皇后请安，和众皇兄打招呼，我还听说太后也要避暑回来了，留在宫里可麻烦了！” “怎么？他们不待见你？”觉忘挑眉。 莫彦扳着指头数，“太后不高兴我一弃妃之子竟敢随意出入御书房，妄自插手批阅奏章；皇后不喜我一小小庶子竟敢仰仗着父皇宠爱不敬她这个嫡母，不按时给她请安；众妃子不喜我整日缠着父皇，导致父皇再没翻过她们的牌子，以至于最近数年间无有一子一女降生；诸位皇兄误以为我是父皇认定的下任储君所以处处看我不顺眼；宫女太监们整天战战兢兢不敢惹我这个‘宫内小恶霸’……” 缓口气又道:“唉！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人诚不欺吾也！” 本来觉忘还准备安慰一下他的，结果这会儿看到他一脸得意洋洋，美滋滋的表情登时就把话咽下去了，磨牙——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干脆不要脸的！ 莫彦自我陶醉完了，抬头就看到觉忘面无表情的脸，“咦？师父你怎么了？” 觉忘慢悠悠转身朝城外走，“跟上。” “哦。”莫彦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不管怎样，祈安帝最终答应了莫彦跟着觉忘继续云游，只是有个条件，就是一定要过了仲秋佳节！好在也没几天了，莫彦就同意了。（私以为这其中觉忘大师的唠叨神功起了决定性作用！可喜可贺！） 师徒俩在皇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住了下来，每天固定要去街上溜达一圈，小日子不要忒惬意哟！ 这天二人刚从闻香居吃完誉满京城的全鱼宴，在满楼客人的注目礼下悠哉悠哉地结账出门，准备去城西梨园春听一出折子戏时，打老远就看到了对面的熟人。 觉忘莫名其妙的被莫彦拉到一个书画摊子后面藏起来，“怎么了？” “嘘！”莫彦拽着他蹲下来，“别让人看见！” 觉忘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你以为敢到酒楼明目张胆喝酒吃肉的俩和尚满京城能找出几个来？没发现一路上引来多少人的目光了？这会儿想起来要躲了，早干嘛去了！ 果然么，街上好多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们俩鬼鬼祟祟的、形态猥琐的蹲在了这个书画摊子背后，纷纷大摇其头——世风日下呀世风日下！ 摊主是个姿态风流的俊俏书生，折扇一摇，“两位小师父可是要买画册？本小摊别的没有，于那人生极致向往之道倒是颇有些心得，二位看看是要哪一种？” 师徒俩十分同步地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书生笑得暧昧不明，压低了嗓门道:“二位不必羞怯，这也是人之常情么！” 羞怯你大爷！莫彦可没空理会他这话的意思，一把把他拽到摊后，借挂起来的几幅画卷遮挡三人身形，还啪地捂住摊主的嘴，威胁道:“别说话！” 远远的两名锦衣华服的翩翩少年走过来，身后几步处垂手跟着几个仆人样的年轻人，莫彦甚至能感觉到以两名少年为中心的四下里还隐匿着至少十几名影卫。 两少年走到对面一个面具摊前停下，其中一个细眉凤眼、身量纤细的黄衣少年开口了，“老板，这个怎么卖？”声音清脆悦耳，似乎还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违和感。 “公子，这个十文钱一个。”摊主笑容憨厚地道。 黄衣少年拿起那狐狸面具问另一名蓝衣少年，“好看吗？” 蓝衣少年低声道:“好看。” 黄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讽刺，“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把面具往身后仆人怀里一扔，“付账！” 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一路朝前。 莫彦眼都直了，乖乖！我一定是眼花了吧！要不要挂个眼科呢？ 书生扯着莫彦的袖子，使劲往下扒拉，“小师父是否该放开在下了？在下虽然卖画，可绝对不卖身的！” 莫彦转头，觉忘也看过来，异口同声，“你有病吧？” 书生刷拉一下展开折扇，“小摊向来以诚待客，童叟无欺，二位欲购从速！” 觉忘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猛得站起来转到摊前—— 只见几幅美人图旁边赫然挂着一个条幅:各类春宫图一应俱全！ 下面还有注解，什么房事秘录啦、春宵卷啦，甚至还有龙阳十八式！ 觉忘霎时风中凌乱，脸色青青白白好不精彩！再联系一下街上众人的神情，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莫彦脸皮的厚度向来令人发指，再加上仗着年纪小，这时竟然还饶有兴趣的跟摊主攀谈，“哇！连龙阳十八式都有啊！施主你好有勇气哦！” “好说好说！看小师父似乎对此道略有所知，要不要在下免费赠送一本？”那摊主笑得格外暧昧。 还没等莫彦点头说好，就被觉忘提溜着后领带走了。 “呀！师父！免费送哎……” “闭嘴！” 觉忘毕竟脸皮还属于正常人范畴，三观下限什么的也还正常，因此这会儿臊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把手里这个害自己丢大人的小鬼踹一顿解气！ 客栈里众人只觉一阵风刮过，眨眼间楼上天字号房的门被砰得关上，大伙面面相觑——似乎是上房住的那对和尚师徒？ 房间里，觉忘咬牙切齿地把莫彦扔到椅子上，“给我个解释！” 莫彦“哎吆”一声，抬头看到觉忘濒临抓狂，急忙捂住脑袋，“那个是我二姐！” 觉忘果然忘了发火了，皱眉问:“什么二姐？” 莫彦偷偷松口气，“那个买下狐狸面具的黄衣少年就是我二皇姐青茹公主。” 觉忘摸下巴，“那蓝衣少年是谁？” 莫彦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师父你不知道，那蓝衣少年就是伯扬国太子连城玥。” 觉忘诧异，“伯扬太子怎会出现在华葛？” 莫彦遂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贱兮兮的笑，“你说我会不会有个当太子的二姐夫？” 觉忘瞥他一眼，并不接这话茬，反而道，“我比较好奇他来华葛是什么目的。” 莫彦无所谓摆手:“这个和咱们又没关系！” 觉忘挑眉，忽然想起去年在伯扬国时听到的一则宫廷秘闻，不禁勾起嘴角——若是真的，倒有意思了。 莫彦不解地看着他的表情，敏锐的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有内情！ 第30章 吃瓜 “你真准备从这里进去？”觉忘无力地指指眼前高大的宫墙。 莫彦摩拳擦掌:“那当然！我上回出宫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觉忘满头黑线，“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了？你是华葛正儿八经的八皇子，不是溜门撬锁的贼！为何不从皇宫正门进？” “哎呀师父你好啰嗦呀！”莫彦摇头晃脑，得意洋洋，“从宫门进手续繁杂，哪有这里清净？再说都这会儿了，如果再拐到宫门那儿一定会正正迎上太后回宫的銮驾，到时候肯定要磕头的啊！你也知道太后有多不待见我，到时一定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挑我刺，麻烦！” 一墙之隔内，上官与司徒又奉皇命在这儿“守墙待皇子”，听着外面各抒己见的师徒俩，司徒奇怪的问:“你猜八皇子什么时候才会翻墙进来？” 上官默默打了个哈欠，看看天色，时近正午，“应该很快了吧？再磨蹭就赶不上觐见太后了。” 话音未落，莫彦的小脑袋从墙头上伸进去，“上官接住我！” 上官下意识的伸直双臂，下一刻，手臂一沉，一个缁衣芒鞋的小和尚坐在了他的胳膊上，两条小腿耷拉着晃来晃去，笑容灿烂的像朵朝阳的小葵花，“你好呀圆脸小哥儿！” 司徒登时被这可爱的笑容闪瞎了，娃娃脸诡异地红了红，翻身行礼，“叩见八皇子！” 这时，觉忘轻飘飘的落地，姿态优雅从容，“可怜～又一个被你外表迷惑了的纯良孩子。” 莫彦不满的噘嘴，“师父你不要用迷惑这个词好伐？我又不是狐狸精！” 司徒见过这个大师，据说是八皇子的师父？于是客气地双手合十，“见过禅师。” 觉忘慈眉善目地回了一礼，“施主客气了。” 莫彦掩面叹息，师父又装13了…… 抬手摸摸上官的额头，“上官，你想我没？有木有想得吃不下饭啊？” 上官僵着脸，颊边三道猫抓样疤痕颤了颤，“八皇子莫要玩笑。” 莫彦从他手臂上跳下来，负手而立，作高深莫测状，“唉～世事无常，人走茶凉，木想到小僧仅仅离开数天，上官便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实在令人心寒啊～” 司徒倏地瞪大了眼，控诉般看向上官——啊啊啊！你竟然对八皇子有那等龌龊念头！好、好过分！” 上官实在绷不住缴械投降，也不装面瘫了，五官抽动着扯出一抹略扭曲的笑容，“八皇子永远是属下唯一的主子，属下绝不敢背主另投！” 莫彦贱兮兮的一笑，“啊呀！这才对么！上官你应该多笑笑，不然以后讨不到媳妇儿可咋办啊？”一副“我很为你考虑”的表情。” 上官表面淡定实则内心早已抓狂——八皇子越来越没下限了肿么破？ 觉忘“嘁”地嗤笑一声，揪着莫彦的后衣领走远，“先去你宫里歇一歇吧！” 莫彦单手抚着下巴被拖走，“师父言之有理……” 司徒瞠目结舌地看着莫彦的背影，“八、八皇子、怎会、会是这种性格？” 上官莫名其妙，“八皇子应该什么性格？” 司徒泪流满面，“说好的聪明伶俐可爱讨喜呢？不是说八皇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么？” 上官同情地看着这个刚进宫不久的娃娃脸同事，一脸沉重的拍拍他的肩膀，“早说了让你别抱太大希望的。” 聪明伶俐没错，可爱讨喜就未必了，至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上官默默扭头，在整个皇宫大内人们的心中八皇子那就是个祸害啊！ —— —— 莫彦带着觉忘一路做贼似的溜进朝泰宫，觉忘不满的拧眉，“你进自己宫里还要偷偷摸摸的？” 莫彦翻白眼，“万一被别人看见我的光头怎么办？” 觉忘立刻鄙视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莫彦昂首挺胸，“那可不行！我要留到今晚的仲秋家宴上惊艳亮相！绝对让所有人惊掉下巴！” 觉忘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你从围场回来的路上估计华葛八皇子出家的消息就已经传遍整座皇宫了！” 莫彦淡定的一挥手，“后宫里的娘娘们肯定不知道！尤其是刚刚回宫的太后娘娘！” 听着莫彦阴阳怪气的语调，觉忘颇觉好笑，“你对太后的怨念怎么这么深？” 莫彦抹把脸，“那老太婆太可恶了！小爷跟她不共戴天！” 觉忘找把椅子悠闲的坐下，“唷嗬！来来来，跟师父说说太后是怎么惹得咱们八皇子殿下生这么大气的？” “还不是因为三年前我刚被父皇从冷宫里接回来时没给她汇报嘛！后来又被她看到我随意出入御书房和金銮殿，所以她对我越发不满了呗！更可恶的是一年前宫里来了个牛鼻子老道，非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若不及时铲除定会动摇国本，太后想把我交给那道士带走，要不是父皇及时赶回宫，说不定你徒弟我早就被人炼成仙丹啦！就因为这事父皇与她起了隔阂，最后她一气之下就去了清明山礼佛了呗！那整个就一晕头鸡！幸亏她不是父皇的生母，不然父皇也保不下我。”莫彦头痛的抚额。 觉忘若有所思，“说不定真有妖孽。” 啊？莫彦掏掏耳朵，“师父你说什么？” 觉忘压低嗓门，“你信不信这世上还有魑魅魍魉、妖魔精怪？” 莫彦呆了一下，脑袋突然疼了疼，眼前模糊地闪过一些画面，无意识的道:“信。” 话一出口自己也惊讶了，不过再一想连自己都能死后穿越重生，鬼神之说也就不奇怪了。 觉忘沉吟着看他一眼，“你道伯扬国太子为何来华葛？” 莫彦不解，“你知道？” 觉忘思索片刻，慢吞吞的说:“我去年曾去过伯扬，无意间听得一则消息，当时不信，现在却有些信了。” “等等！”莫彦噔噔噔跑远，不一会儿一手板凳一手瓜子盘的跑回来了，坐好，把瓜子盘放到腿上，一边磕瓜子一边道:“您继续。” “…………” 觉忘无语的看他，本来刻意渲染出的恐怖气氛全跑光了，索性也抓了把瓜子来磕，翘着脚道: “我不是没事做么？这几年都是四处游逛，反正你爹也不限制我的自由，就去年夏天吧，我一时兴起潜入了伯扬皇宫，本来呢是想去御膳房蹭顿饭吃，谁曾想伯扬皇宫的布局跟华葛差异很大，结果就迷路了，然后无意间闯进了伯扬皇帝寝宫——” 莫彦打断他的话，“好猥琐呀！竟然去听人家墙角！” 觉忘恼羞成怒，“都说了是迷路！你还想不想听了？” 莫彦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师父请继续！” 觉忘虎着脸，“我刚才说到哪了？” “听墙角！”莫彦提醒。 “我听墙角——”觉忘霎时住嘴了，“臭小子别打岔！” 莫彦委屈巴巴，“是你自己说潜入皇帝寝宫的嘛！” 觉忘狠狠瞪他一眼，决定暂时不跟他一般见识。缓了缓接着道:“我那时也是赶巧了，正好看到了皇帝，其实伯扬皇帝年纪也就是比你爹大几岁，四十出头，可我那天看到的竟然是个憔悴的像是足有五六十岁那么老的皇帝！而且能明显让人察觉出一股行将就木的感觉，眉眼间似乎有一团浓浓的死气，本来么这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打算离开那里，临走的时候与一名美艳的宫妃擦肩而过，可能是出于习武之人的直觉，那女子给我一种十分邪恶的感觉，似乎不是什么善类，后来我在那京城待了有两个月吧，就听说伯扬国皇帝身体不适，大皇子监国的消息。” “不对吧？就算是皇帝不行了也该太子监国，顾命大臣辅政才合理啊！那太子连城玥看起来也不是蠢蛋啊？”莫彦颇为奇怪的皱起眉。 觉忘低声道:“太子在伯扬已经没地位了，不然能有人明目张胆的刺杀一国储君？” 莫彦恍然大悟，“哦！这么说他是逃命到咱们这儿来的？那你说的什么妖魔鬼怪又是怎么回事？” 觉忘笑而不语。 “我国宫中出现了妖孽！”略愤慨的少年声音响起。 觉忘和莫彦同时转头看着从殿内帘幕后转出来的连城玥，师徒俩对视一眼，坏笑。 连城玥突然怔住了，似乎明白了什么。 莫彦挠下巴，“啊呀！我还在想太子殿下何时才能忍不住现身呢！” 二公主慢悠悠跟了出来，“这么说你真有办法帮助他？父皇说时我还当玩笑呢！” 莫彦笑眯眯，“二皇姐还没嫁就胳膊肘朝外拐了？” 一句话惹得连城玥绿了脸，青茹公主黑了脸。 连城玥默默看看青茹公主——孤宁愿断袖也不娶这么彪悍的女人！ 青茹公主冷哼——本公主就算削发为尼也绝不会看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觉忘含笑给自家小徒儿点了个赞！ 莫彦犹在火上浇油，“太子殿下一定在腹诽二皇姐是个母夜叉，二皇姐也一定在唾弃太子殿下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哇咔咔！” 连城玥心虚的看了青茹公主一眼。 青茹冷笑一声，大步跨过来，一把揪起了莫彦，“臭小子你说什么？” 莫彦无辜的眨巴眼，“就凭二皇姐揪我的这动作我也绝对相信你一定是投错了胎了！” 青茹磨牙，如果不是父皇把这小鬼头宠得无法无天，又怎会惯成这副地痞无赖的德性？若不是他招惹了自己，自己又怎会暴露出会武功的事实以至于成了皇城最不能娶的贵女之一？想起来她就想咬死这个熊孩子！ 莫彦流氓状摸了把青茹嫩白的小脸，“美人儿给小爷笑一个！”说完嗤溜一下钻到觉忘身后，“师父救命！” 觉忘往旁边一躲，“该！” 莫彦哇哇大叫着躲避青茹的攻击，嘴里还喊着:“师父你不讲义气！” 觉忘翻翻眼皮，“别跟我提义气俩字，当年难道不是你出卖我的？” “是你先给我下毒的！嗷！” 最终，莫彦也没逃出青茹公主的“魔爪”，被逮住狠狠揉搓了一顿，把个上蹿下跳的莫野喵收拾成了蔫哒哒的病喵。 连城玥一直保持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纠结着来回看三人。 看闹腾的差不多了，觉忘适时地咳嗽一下，“来谈正事吧！” 青茹整整衣衫，冷哼，“知道本公主的厉害了吧？” 莫彦恹恹的哦了一声，“公主姐姐神功盖世，小弟甘败下风。” 实则心里已腹诽上了——这么凶，难怪被称为母夜叉！ “嗯哼？”青茹凤眼微挑，“八弟在心里说我坏话？” 莫彦立马正襟危坐，双眼睁得溜圆，“二皇姐多虑了！不信请看我真诚滴眼睛！” 青茹:“哼！” 连城玥:“呵呵。” 觉忘:“…………” 第31章 变数 青茹与莫彦闹腾完终于想起还有个别国太子在场，为了不在外人面前给华葛皇室丢人，二人还是规规矩矩坐下来，听觉忘讲那“妖精”的故事。 话说这个理由着实让人吐槽不能啊！其实在外人面前上演公主殴人已经很丢脸了吧？何况殴的还是自家弟弟…… 连城玥被迫免费观看了一场“悍女教弟”的戏码，从此更是对青茹公主敬而畏之，此乃后话不表。 如今他迫切想知道的是觉忘究竟发现了些什么。 “你说你已经有将近半年没见过你父皇了？”听完连城玥的叙述，莫彦诧异地睁圆了眼。 连城玥默然点头。 “呵，”青茹公主嗤之以鼻，“废物点心。” 莫彦不怀好意的眯眯笑，“人家好歹是一国太子，二姐就给人留点面子呗！” 青茹潇洒的往椅子上一坐，那动作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若非此时穿的是公主朝服，实难想象这竟是名女子。 莫彦摸下巴，“二姐，你现在是女装，请注意举止。” 青茹伸手把他拽过来继续揉搓，“小孩子家家管得倒挺宽，”又回头对觉忘道，“大师还是赶紧讲重点吧，待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 觉忘摊手，“是你们一直捣乱，不然也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连城玥自从听完青茹对他的评价就一直在沉默，这会儿终于开口，“请禅师告之详情，我父皇他……” 觉忘捻着手中佛珠:“其实我并不怎么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伯扬皇宫里确实有妖物存在。” 莫彦插嘴，“你怎么知道？难道师父还会降妖除魔？” 觉忘斜睨他，“你还记得当年要铲除你这个祸害的道士长什么样吗？” 莫彦白了他一眼，虽不明白他问这个的用意，但还是仔细回想了下，“四五十岁的年纪，长得还算端正，留两撇小胡子，身材中等，干干瘦瘦的，哦，我还记得他的右手背上有好大一个痦子！” 觉忘沉吟，“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意思？”三个小的同时看他。 觉忘皱了下眉，“我在伯扬时曾遇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是他说皇宫内妖孽横生，长此以往必会国将不国，纷争四起。” “咦？怎么道士都喜欢这么故弄玄虚？”莫彦作天真状。 “说你是祸害也没错，你看你在宫里惹出过多少事了？”青茹公主毫不留情的嘲笑他。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连城玥无奈了，怎么就不能好好说正事呢？ 许是他的眼神太引人注目了，姐弟俩略有点心虚，太子殿下正忧心如焚时还在插科打诨实在有些不厚道啊！于是俩人认真起来。 觉忘轻笑出声——其实两个孩子心地都挺善良的。 “我是在想，所谓无风不起浪，或许那道士的确是为了降妖伏魔才进了宫，只不过还没见到妖精就先看到了我，我是不知道自己对他有何用处，不过他当时看我的那种贪婪的眼神我记得清清楚楚。”莫彦很正色的说。 青茹略皱了下眉，突然道:“其实我师父也曾提起过八弟。” 啊？几人不明所以，莫彦更加好奇，“二姐你还真有师父啊？” 青茹敲他脑门，“不然我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我师父不但武功高强，对于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以及命理术数都是很精通的，若非我的八字略轻不适合修习这些，说不得我也能成一代高人呢。” 莫彦啧啧称奇，“呀！这么说你师父竟不是凡人咯！那他又是怎么会收你一个堂堂公主为徒的？他有什么阴谋？” 闻听此言青茹也不生气，“我遇到师父本来就是奇遇。你应该听说过吧，十年前我曾经生过一场重病，本来太医们都说我活不成了，可没过几天我突然身体转好后来痊愈的事。” 莫彦不高兴的说:“我听说过，不过太医院那帮老头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基本属于吃干饭的，当年不也说七哥治不好了么？结果还不是健健康康的活到现在？” “那是因为有你，”青茹也不得不赞成父皇的话，“父皇曾说你是华葛福星，别的不提，就说你遇到过那么多次危险，又有哪一次真正受过伤？好比前些日子在围场那事，能从熊掌下安然无恙脱身的也就是你了吧！现在可是有许多人赞你勇悍过人，最关键的是你才六岁，我听我外婆说，外公在家里还常夸你将来定会成为国之柱石，要我母妃跟你打好关系，这样即便母妃没有皇子傍身也可荣享终身。” 莫彦厚脸皮的贱笑，“喔呀！能得太师大人如此盛赞实在让小的惶恐万分啊！” 觉忘一针见血的指出，“你也就是运气逆天了点。” “好说好说。”莫彦昂头挺胸。 青茹不理他，继续道:“我师父见过你，也要我在宫里保护好你，说这样做也是为天下苍生祈福，不过我实在没看出来你跟天下苍生有什么关系，整天在宫里横冲直撞，到处得罪人，若非父皇护得你太好，就凭后宫那些不为人知的下作手段就够你死无数次的了！” 莫彦从不知竟然还有这些内情，眨巴下眼问:“二姐，你的事父皇知道么？” 说起这个青茹就不免有些失神，又很快恢复正常。然后她煞有介事的愤愤然，“自然是知道的，有什么事能瞒得过父皇？还有，你道我果真嫁不出去么？先不说我品貌如何，就凭我皇室公主的身份，即便性情再凶悍也总会有人娶的，何至于十五岁还没出嫁？当年皇姐可是十三岁便被赐婚了的，可是我呢？几乎全京城的勋贵人家都知道我是最不能娶的女子之一，你道这些都是为何？” 莫彦呆了，“是、是父皇？是了，是了，为何堂堂公主的流言会举国皆知，除了父皇在后面推波助澜也不作他想了吧……” 他只是喜欢恶作剧，但从不与人真正结仇，无论是利用过她的母妃，还是当年弃他和慕容景于不顾的父皇，亦或是数次欲毒杀他的舅舅，他都不曾真正怨恨。他一直都认为活着就该开开心心，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你可以说莫彦没心没肺，可他真的觉得没必要让自己整日活在仇恨中，至于后宫那些被他作弄过而讨厌他的宫妃以及看他不顺眼的皇兄们，他也从未真正放在心上过。 莫彦一直以为自己不欠人什么，对母妃，一直以来的圆谎维护也算回报生身之恩了吧。对父皇，只是相互利用，对于慕容景的疼宠，一个皇位也足矣了，帮助七哥调养身体也是为了在父皇那更有地位，可是听闻父皇为了维护自己竟然牺牲一个女儿的终生幸福时，莫彦真正感到难过了，说到底，自己能有什么用处呢？父皇的能耐足以撑起这个国家，用不着什么狗屁吉祥物的他，三哥从小把自己当眼珠子疼时一定也没想过靠他获得皇位，甚至三哥本来怨恨父皇，也因为他而努力做个孝子贤臣，更不要说二姐青茹，他于她并无半分恩惠，却要她赔上终身幸福，自己究竟还要愧对多少人？ “彦儿。”觉忘看莫彦精神恍惚，似乎要哭出来一般，担心的拍了拍他。 连城玥早就因听到的这一切而瞠目结舌了。 青茹开始没发现，这会儿才觉出不对来，连忙把怀里的小鬼扳正，直直对上一张难过悔恨交加的小脸，一时也怔了，随后就是哭笑不得，“傻小子！我说什么你都信？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倒冒起傻气来？” 莫彦趴她怀里，闷闷地说:“二姐，对不起。” 青茹恨恨的拿指头戳他脑门，“说你傻你还真傻给我看？慕容妟，你听着，若我真不愿意父皇还真能逼我不成？我的性子你还不懂？不是我自愿的事任你说破天我也不会配合的！父皇在使人传我流言时可是知会了我的，我同意了，你道这是为何？” 莫彦呆呆的反问:“为何？” 青茹幽幽叹气，“这只是我与父皇之间的交易罢了。其实我不想嫁人的，我用这为我母妃挣了个贵妃的头衔和外家世袭永安侯的爵位，这并不亏，而且父皇也答应我了，只要我能护你平安长大，可以破格封我为华葛第一公主，你想想，我得占多大便宜？” 莫彦沉默，爹为了他下了这么大本无非是希望他驾崩后能让自己喜乐一生，这样三哥在明，二姐在暗，一皇帝一公主双重保护，何愁自己不能安然一生？况且他心里也明白，爹早早就这么打算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看得出来父皇的身体恐怕真的撑不过几年了。 觉忘也叹气，问青茹:“这些事皇上应该是让你当成秘密的吧？你为何此时又说出来？” 青茹看了看连城玥，“若是没有太子殿下这个意外，我这一辈子都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这句话说的实在暧昧，不光连城玥，连觉忘和莫彦都以为她是不是喜欢上伯扬太子了？ 青茹轻笑，“别误会，我对这么弱的男子可没兴趣。” 一句话说的连城玥脸通红。 莫彦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此时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不禁问:“与妖孽有关？” 青茹赞赏的看他一眼，“我说过，我师父是世外高人，有一件事是连父皇也不知道的，慕容氏皇帝早逝的原因。” 这件事莫彦早就奇怪了，同为慕容氏，为何只有皇帝寿命短？若说一个是例外，两个是巧合，可慕容氏连着六位皇帝皆如此，就不免让人多想了，“是什么原因？” 青茹突然答非所问，“师父曾言‘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我却不信，既然人生在世，为何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师父不敢违逆天道，我却不怕，即便果真有因果循环，这一世，我也要活得肆意潇洒！” 不得不说，这番话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其震撼力前所未有的大。 “慕容氏皇帝早逝，是因为龙气被夺。”青茹轻飘飘的道。 事情仿佛一下子往玄幻的路子上拐去，连龙气这么仙侠的词都冒出来了，可想而知莫彦的表情有多震惊。 青茹犹在慢条斯理的说:“华葛北方有座无名大山，民间称它龙王山，只因传言山中埋葬着一具龙骨。据说三百多年前那龙骨突然有了意识，无意间堕入魔道，师父说是因为上古神兽苏醒所致，具体如何我也不很清楚。” 觉忘诧异，“三百多年前的事你师父是如何知道的？” 连城玥也问:“这些与伯扬也没有关联啊！” 莫彦突然哭丧着脸，“我觉得我知道。” 三人齐齐看他。 莫彦缓缓吐了口气，“龙骨三百年前有了意识可并不成气候，直到一百多年前，也就是太祖登基时才真正步入修行门坎，但龙气这东西单靠一具骨架想必是很难修炼出来的吧，所以最简单直接的做法就是将别人拥有的夺过来据为己有。而因为离华葛最近，所以最先遭殃的就是慕容氏，若不出所料下一个倒霉的应该就是离华葛最近的伯扬南诏等国了，目前看来，伯扬皇帝已经成了它的新目标。” 青茹拊掌而笑，“与师父所言完全一样。而且伯扬皇帝现在的症状与我华葛太祖皇帝当年一模一样。” 连城玥心里一沉，“那我父皇、可还能挽救？” 青茹冷笑，“师父说这些都是命数，可是我却想打破这种命数呢！” 觉忘看看莫彦，再看看青茹，只觉得这两个孩子似乎越难让人看透了。 莫彦仰头，“二姐，你连龙都不怕么？” 青茹捏他脸，“龙？若是真正的神龙自然要敬畏，一架烂骨头又有什么好神气的？况且不是还有你么？” “我能干什么？你指望我的好运气能灭了它？”莫彦摸脑袋。 青茹笑得高深莫测，“师父说他一直参不透你的命数，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是21世纪穿越来的一员？’莫彦晃脑袋，略有些不靠谱啊！‘又或许跟我自穿越而来就一直如影随形的古怪梦境有关？不然为何二姐说起那龙王山时我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倒觉得，你，就是那个变数。”青茹微笑，传音入密，“何以漏过孟婆汤？” 第32章 秘密 “何以漏过孟婆汤？” 莫彦猛得拽住她的袖子，“你如何得知？” 青茹笑容不变，“同道中人而已，只是我却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 莫彦急忙问:“你知道奥运会么？”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青茹奇怪的看莫彦，“我应该知道什么？” 莫彦突然拉着她跑到了内殿无人处，极力压低声音，“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茹却直起身，“重活一回罢了，你呢？” “原来你是重生？我还以为……”莫彦失望。 青茹语气慢悠悠的:“前世我可不记得有个八皇弟。” 莫彦苦着脸，“你那前世怎样？” “能怎样？父皇早逝，大皇兄登基，我嫁了三次人最后倒落得个克夫的名头，大概是二十年后吧，妖龙降世，四国纷争，无数黎民生灵涂炭，短短三年天下就成了那妖物的掌中之物。古人常言顺应天命，可是天命为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那种生活我却不想再重复一遍……所以我要趁那妖龙还未成气候前先将它灭掉。”说到这儿，青茹的神情狠绝而暴戾。 莫彦同情道:“好惨！” 青茹气乐了，“你没抓住重点！” 莫彦明白她的意思，无所谓地说:“我知道，妖龙么，这不是还有时间么！你也说我是变数啦！” “你是否也该交待一下自己的来历了？看来你与我并不相同。” 莫彦点头，“当然啦！我可是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哦。” “完全不同？仙？妖？”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来说青茹公主也只能想到这样的层面。 “不是，依旧是人。啧，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在我来的那个世界里我从来也没听说过世上还有神鬼妖精什么的。” “那你这是，夺舍？”青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前世我那八弟生下来就是个死胎，等同于没有。” 莫彦叹口气，“可能是吧，我对这个也不是很了解。”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不用说你一定是十年前回来的喽！” 青茹点了点头，“刚回来时我还以为只是黄粱一梦，甚至悦妃被弃都与前世一模一样，直到三年前你被父皇从冷宫带出来我才发现这一世已经大不相同了。” “好过分呀！我不信我出生三年都没引起你注意！”莫彦故意瞅着她愤愤然。 青茹摸摸他的光脑门，“倒是听得三言两语，可那时我自己也正混乱着，甚至疑心自己记错了也未可知。” 莫彦摸下巴，“这样啊！那算了。二姐，照这么说你已经好几十岁了？难为你平时装嫩了呀。” 青茹暼他，“彼此彼此。” “哈？我跟你可不一样，就算加上前世我也才刚刚三十岁而已！” “三十岁的大男人还做那些幼稚死的蠢事你以为这很值得赞扬？” 莫彦奇怪反问:“谁说我是男人？人家上辈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啦！” 青茹一脸惨不忍睹状，“天啊！你自己想想你哪点像个女子？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胡搅蛮缠、脸皮厚度堪比城墙、既无耻又无赖，这样的女子何人敢娶？” ‘不是吧？我有这么不堪？’莫彦险些被打击的蔫头巴脑，语气也弱下来，“有什么关系嘛，反正这辈子又不用嫁人……” 青茹庆幸道:“幸好这一世你是男孩子，不然恐怕出家都没人敢收。”说完再次摸摸他的光头。 莫彦哀怨的看她，故作“西子捧心”状，捏着嗓子嚎:“哦～我的心都碎了～二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青茹一噎，一甩袖子迈出内殿——哼！才不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 莫彦乐颠颠跟上——就恶心你！嘿嘿！ && 话说太子殿下究竟所为何来？ 连城玥沉默了会儿，怅然若失，“我也不知。” 这回答可大大出乎众人意料。青茹鄙视地看了看他，冷哼一声没说话。莫彦整个人都囧了，倒是觉忘一脸得道高僧状和蔼可亲地问:“难道不是因为你父皇？” 虽然表情很慈祥，但那恶狠狠的眼神让连城玥悚了。 莫彦忽然叉腰状放肆地大笑，“师父啊师父，叫你平时装13！没想到也有失算的一天啊！哈哈哈！” 众人虽不知道这“装13”为何意，但看莫彦的表情就不像什么好话，尤其是觉忘，后槽牙磨得嘎吱作响，“悟、空，你刚刚说什么？师父年纪大了，没听清楚。” “——”莫彦的笑声戛然而止，狗腿地给自家小心眼儿的师父捏肩捶腿，“没，徒儿没说什么，哎呀！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师父可不要太过于纠结才好！” 青茹看不上莫彦这没节操没下限的赖皮相，特别是刚刚知道他上辈子其实是女孩子之后。于是转头去问连城玥，“那你是为何跑到我华葛来的？还被人追杀进了皇家围场？” 连城玥看了看三人，低声道:“我说了，你们也未必相信。” 莫彦无所谓道:“那你先说嘛，咱们连龙气、妖龙啥的都信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觉忘也道:“先前皇上要递交国书知会你父皇，你似乎并不愿意，这回在这已清场了的朝泰宫里你又这般遮遮掩掩，索性我们谈事也未避开你，即便是作为交易，太子殿下也该拿出点诚意来才好。” 青茹略有些不耐烦，“要说就快点说，仲秋晚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了，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莫彦默默朝自家二姐竖起了大拇指。 连城玥无奈，“好，我说。” “其实我来华葛是听了我家四弟的建议。” 连城玥的四弟那肯定就是伯扬国的四皇子没跑儿啦！ “父皇早已不理政事，朝政大权尽数被大皇兄及其党羽所把持，朝中支持我的大臣不是被贬就是被杀，可恨我竟不能保他们周全——”连城玥神情不由得有些黯然，“我在伯扬也数次遭遇暗杀，而父皇明知是大皇兄所为，竟也听之任之，故此我的处境极为危险。四弟乃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幼时曾随高人学过占卜之术，那日四弟告诉我若想摆脱眼下困境需得一路往北，遇生死关头之时自有贵人相助，说让我辅助贵人完成一件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自然可以否极泰来。于是我在亲信的护送下偷偷离开了伯扬……岂料半路便又一次被大皇兄的人截杀，如此，且战且行，直到我用金蝉脱壳之计甩开了杀手，一个人躲进了华葛皇家围场，最后，便是这样了。” 想起那些因他而丧命的忠诚勇士们，连城玥无比自责和痛心。 莫彦默然，好吧，连二皇姐都可以是重生的了，再来个神棍四皇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青茹一如既往的讽刺连城玥:“废物点心！” 连城玥神情灰暗，嘴角微咧，笑得比哭都难看。 觉忘突然问:“照这么说来，你的贵人岂不正是我徒弟？若非悟空救你，你现在已丧命于熊掌了。” ‘诶？’大家一致看向莫彦，‘好像有点道理啊？’ 莫彦翻了个白眼，大无语，“怎么可能？我可没有什么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要做！而且我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救世主！” “不对！”青茹突然打断他，“你忘了先前咱们谈起的妖龙？而且不是已经决定要去铲除它了吗？” 莫彦傻眼，着啊！若按二姐前世的记忆来看，铲除妖龙的确是件造福全人类的大事啊喂！ 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自己要去铲除它了？那是你的想法好不好！你好歹武艺高强，我能干什么？” 觉忘轻飘飘来了一句，“你运气好啊！” 莫彦欲哭无泪，“运气好也挡不住人家实力强啊！你信不信还没等我靠近它就已经被它拍成肉泥了？那可是龙啊，龙！不是那头蠢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运气是管不了什么用的！如果我的运气好点，说不定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万一连好运气都怂了，估计我直接就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咱就是说你们别这么异想天开好不好！” “你忘了你是那个变数了？”青茹阴森森的笑。 连城玥亦是恳求般看向莫彦。 这时觉忘反而护起了短，“行了行了！还不知道是不是呢！毕竟这事儿是有点不靠谱。” 何止不靠谱！简直就是傻子才会去干的事！ 莫彦忧伤的望天。 过了会儿，莫彦有气无力地问:“假设太子殿下没有遇到危险，或者说刚好被我华葛侍卫从围场中搜出来，又当如何？” 连城玥顿了下，道:“那就只好混进皇宫找二公主帮忙了。”说着看向青茹。 青茹皱起眉，“我？这是何意？” 是啊！怎么还出现神转折了呢？ “因为，四弟与公主乃是同门。”连城玥慢慢的说。 青茹立刻反驳，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师父从未提起过！” 连城玥看着她，小心的问，“令师是否姓薛名白？外表很年轻的一个翩翩公子？” 青茹错愕的张开嘴，于是众人便明白对上号了！ “很年轻？”莫彦感兴趣的问，“有多年轻？” 觉忘瞪他——净在些无谓的事上打转！ 莫彦贱笑——说不定是美男哦！ 青茹无奈叹气，‘师父啊师父啊！我还以为我是你唯一的徒弟呢！没想到你还偷摸又收了个小徒弟啊？’ 然而无论莫彦怎么追问，青茹都不肯再透露关于她师父的信息，且再问连城玥也没得到别的实质性答案。 ‘笑话！没见青茹公主的眼神杀气腾腾吗？我要敢说还不立马大刀伺候？’想起青茹公主那把大得吓人的厚背斩马刀，连城玥就觉得牙疼。 青茹公主起身，揪住莫彦，“赶紧换衣服，跟我去宴会现场！” 莫彦眨眼，“干嘛要换衣服？” 青茹怒瞪他，“怎么？你是想让全皇室的人都知道咱们华葛出了个和尚八皇子？” 觉忘凉丝丝的斜眼，“为何不行？悟空可是我的徒弟。” 青茹连他一块儿瞪，“若不是你，八弟又怎会出家？” 莫彦夹在两人之间，无奈叹气，“二姐，就算换了衣服，别人一看我这光头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咱就别穷折腾了行么？” 青茹这会儿看着莫彦光亮亮的脑袋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然戴个帽子？” “别！”莫彦赶紧求饶，“这么热的天戴帽子会捂出痱子来的！” 觉忘满意的摸摸他的头——不愧是我徒儿，忒有主见！ 青茹只好作罢，又转身去看连城玥，“太子殿下也换身衣服吧？难得在我华葛过节。” 连城玥当然点头。 于是莫彦高声喊:“来人——” 呼啦啦跑进一群宫女太监，连城玥吃惊不已，这么多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青茹倒是对朝泰宫的宫人集体素质颇为满意，“带这位公子去梳洗打扮一番。”指指连城玥。 因连城玥的身份并未公开，目前也只有祈安帝父子四人、觉忘、青茹公主以及祈安帝的近卫们才知道，即使大皇子再跟莫彦不对付，也不会蠢到四处张扬连城玥的身份的。 觉忘牵着莫彦先走一步，师徒俩大摇大摆的穿行在皇宫里，直奔海晏河清苑，也就是举行宴会的地方。至于路上接收到的众多异样眼光，莫彦淡定表示，‘小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丫的一定要吓死太后那个老巫婆！’ 而关于几人在朝泰宫谈及的话题，莫彦等人一致决定等宴会结束再向祈安帝详细告知，也好制定个切实可行的计划。 至于青茹重生、莫彦穿越的事？‘搞什么呀？我们俩又不是脑残，这是私人秘密好伐？就算血缘至亲之间也是有隐私权的！况且这又不妨碍什么！’ && 祈安廿一年的仲秋佳节，就在一片“祥和”中拉开了帷幕…… && ——不过可能吗？就凭莫彦那和尚头就足够惹人非议了喂！ ——这场宴会也成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次宴会，它为历史掀开了革命性的一页，大家鼓掌欢迎！ 第33章 记仇 觉忘领着莫彦，或者该说莫彦拽着觉忘？师徒俩雄纠纠地朝前走，刚拐过太和殿的院墙，迎面对上了二皇子慕容晗，旁边还站着个貌似仙风道骨的道士。 又是牛鼻子？莫彦皱了下眉，不爽的撇嘴，“二皇兄怎么在这儿？”至于那道士，莫彦表示，‘小爷对牛鼻子可不感冒！’ 慕容晗冷笑，“原来八皇弟果真遁入了空门？”说着打量了番莫彦的穿着，有样学样的不理会觉忘。 “好说哒！”莫彦眯眼一笑，露出豁牙的笑脸，自从上回在围场掉了那颗牙以后，莫彦就迎来的苦逼的换牙期，如今这么一笑，前边俩门牙全没了，饶是慕容晗再跟莫彦不对付也觉得有些不忍直视，球球你别笑了！好丑！ 对慕容晗来说，慕容妟的存在简直拉低了华葛皇室的平均颜值水平好不好！ 莫彦抬起下巴，故意学着《西游记》里红孩儿质问观世音的语气阴阳怪气的问那道士:“你是太后请来的救兵吗？” 慕容晗脸色一沉:“慕容妟！不得对道长无礼！” 莫彦摸下巴，“开个玩笑而已么！人家道长都木有说啥，你鸡冻个鬼哦？” 慕容晗怒，谁能告诉他慕容妟这家伙从哪学来这么多粗鄙没规矩的话的？ 难道是跟这个和尚学的？想着慕容晗狠狠剜了觉忘一眼。 觉忘大师表示:躺着也要中枪吗？ 莫彦继续摸下巴，“二皇兄近来火气甚旺，这样不好，不好，建议你多喝些冰糖雪梨汤，败火的。” 慕容晗脸都绿了，搁别人身上莫彦这话的确是好话，可满皇宫谁不知道二皇子有个闻甜色变的“症候”啊！ ——说起这个，那真是慕容晗终生难忘的黑历史！话说在慕容晗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娃娃时，小孩子嗜吃甜食的本性在二皇子殿下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那真是一日三餐离不开甜啊，外带不间断的各种美味点心。结果乐极生悲，就如今日的莫彦一般赶上了换牙期，早就被甜食腐蚀坏了的乳牙钻心一般的疼，俗话说的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成人尚且疼痛难忍，何况当时年仅几岁的二皇子乎？所以从那时起慕容晗就单方面决定跟甜食分道扬镳、不共戴天了！ 听得莫彦提起冰糖雪梨汤时，慕容晗的牙根反射性抽痛，手也不自觉得抚上了腮帮子。 ‘可怜的娃儿，介是作下病了吧？是吧是吧？’莫彦幸灾乐祸，‘嚯呀！果然二皇兄的死穴是甜食啊！’ 瞅着他贱兮兮的笑容，慕容晗磨牙，究竟哪个混蛋把这件事告诉慕容妟这小混蛋的！ ——此时，正行走在前往海晏河清苑的祈安帝扬起脸打了个喷嚏。 觉忘悄悄踹了莫彦一脚——别在这儿扯闲篇了！ 莫彦摸屁股，回头——你就不好奇他俩等在这儿的目的？ 觉忘斜睨他——还用问？肯定是来找你麻烦的！ 莫彦斜眼，下巴微点——认识那牛鼻子不？ 觉忘微微摇头——不认识，不过看起来有几分道行，你自求多福吧！ 莫彦撇嘴——切！我怕他？ 对面那个五绺长髯的道士不明所以地微笑，“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二皇子，请转告太后，善有善报，无需拘泥于世俗眼光。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说完翩然离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慕容晗:“无真道长——” 莫彦捧脸:“哇！见鬼啦！” 觉忘吃惊:“无真道长？！” 莫彦回头，不解的问，“那道士很有名么？看起来就像个故弄玄虚的神棍撒！” 觉忘微蹙眉，“人称‘活神仙’。只是他向来神出鬼没，不知怎会在此出现？” 莫彦看向慕容晗，只见慕容晗似乎有些焦虑，行色匆匆地转身离开。 觉忘叹气，“既然无真道长没收了你去，至少证明你不是什么妖孽。” 莫彦嘿嘿一笑，“那老巫婆挺能耐啊！请来这么尊大佛不就是冲着我来的么？等着吧，我要是不计较岂不显得我好欺负了！” “你去哪儿？”觉忘诧异地问。 莫彦头也不回，“师父你先去吧！我有事要办！”说完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 海晏河清苑中处处张灯结彩，高高的大戏台上正在咿咿呀呀地唱戏，台下最前边坐的是当今的母后皇太后，一身雍容华贵的礼服衬得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左侧坐的是祈安帝，又稍后的地方一溜皇子一众排开，太后的右侧是皇后和皇贵妃领着一众妃嫔。由于祈安帝的大公主早早出嫁了，所以只空出了二公主一个座位。再靠后的地方就是宗室及命妇们了。 皇子们自然也分群，大皇子慕容昊百无聊赖的端坐着，脸上微有些不耐烦，他旁边二皇子慕容晗的座位还空着，三皇子慕容景低着头端详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四皇子和六皇子一母同胞，自然是坐在一起的，此时正嘁嘁喳喳说着些什么。五皇子慕容阳向来不爱说话，很容易被人忽视，这会儿的表情就是神游太虚状。他旁边是静亲王慕容昭和莫彦的位置，莫彦当然还没来，所以慕容昭也有些无聊，索性跟慕容阳搭起话来，“五哥在想什么？” 慕容阳一下子回过神来，“七弟，怎么了？” 慕容昭笑了下，“我看五哥一直在发呆，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慕容阳明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只是这戏文太枯燥了些……对了，若是八弟在此必定会喜欢吧？” 喝茶、听戏、赏花是莫彦的三大爱好，几乎满宗室都知道，就连祈安帝也曾笑言莫彦这是提前过上了养老的生活。这与莫彦给众人的‘皇宫小霸王’的印象可谓是完全不搭的。 慕容昭嘴角含笑，“也不知八弟去哪了，都这会儿了还没来。” 正说着，青茹公主领着连城玥过来了，“你就坐这儿吧！”说着自己又搬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慕容昭眼角一抽，温润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二姐，你的座位在那边，”指指皇后那侧，又道，“而且，这位公子坐的是八弟的位置。” 连城玥有些歉意，正要起身，被青茹压着肩膀坐好，“坐着，呆会儿他来了加把椅子就是了。” 说完又看了看慕容昭，“二哥去哪了？” 二皇子慕容晗比青茹要大一岁，所以青茹是除了大公主和大皇子、二皇子以外的姐姐。 慕容昭摇头，“不知，八弟也没来。而且二姐真不适合坐这边。” 青茹揉了揉他脑袋，笑，“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是一场家宴而已，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说完捏起桌上的茶点咬了一口，“啧，甜掉牙了！也就小孩子才爱吃！” 十二岁的慕容阳与七岁的慕容昭，“…………”好吧。 青茹丢开手中的点心，低声道:“二哥最近跟太后走得挺近？”下巴点点刚刚回来就凑到太后身边的慕容晗。 慕容昭微皱眉，只是隐晦的提醒了一下，“皇祖母曾夸过二皇兄孝顺。” 慕容阳接着补充一句，“良母妃经常为皇祖母抄写经书。” 良贵妃，二皇子慕容晗生母。 青茹冷笑，“父皇春秋鼎盛，这会儿争是不是早了些？” 一旁连城玥忽然插嘴，“没有立太子吗？” 慕容昭与慕容阳齐齐看他，“你是？” 青茹瞪了连城玥一眼，才道:“他是八弟的朋友。” 慕容昭与慕容阳对视一眼，虽不信，却也没深究。 青茹接着上面的话题，“听说大皇兄请命去西北平叛？” 慕容昭难得不雅地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青茹斜睨他，“好歹你也是个亲王，怎么这样没出息？” 慕容昭苦着脸，“二姐，就我这小身板，能平安活着就不错了，哪敢妄想其他？而且父皇也不见得愿意我们兄弟随便插手朝政，自来皇子勾结外臣便是大忌。” “……”青茹真想爆粗口来着，忍了又忍，“谁说是大忌？你们不仅是皇子，还是父皇的儿子，为父分忧本就是为人子的本分！难道还要父皇养着你们吃闲饭吗？” 慕容阳突然问:“二姐你究竟想做什么？” 青茹看向他，似是忖度一番，忽然挑眉，“五弟的母妃也是贵妃，难道就没有半点想法？” 这话可就有些露骨了！慕容阳脸色一变，“二姐慎言！况后宫不得干政！” 慕容昭倒是沉默了下，又看了看旁边默不作声的连城玥，“公子贵姓？” 连城玥低声道:“连城。” 慕容昭眯了下眼，似乎听到又似乎没听到，转头去看青茹，“父皇有何吩咐？” 青茹摸摸他的头，赞许的笑了，“小七真聪明。” 慕容阳也松了口气，说实话青茹冷不丁的一番话简直要把他吓坏了，这会儿小脸还白着呢，“父皇可是要我们牵制他们？”余光瞥向此刻正针锋相对的慕容昊与慕容晗。 青茹有些惊讶，“五弟也很聪明啊！” 慕容阳皱起眉，“为何是我们？就算是我也只有十二，远远不到参政的年纪，何况七弟才七岁而已。” 慕容昭此时倒是明白了，低声道:”五哥与二哥同为贵妃之子，所差的也不过是几岁年龄，至于我，虽然年纪差了大皇兄十多岁，可好歹是个亲王。” 青茹点头，“没错，一家独大或者二者争锋皆不可取，最好暂时能各方牵制。” 连城玥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这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慕容昭与慕容阳彼此交换个眼神，对于连城玥的身份也已心知肚明，于是配合着青茹的话道:“其实八弟一人足矣。” 青茹摇头，“不行，过几天我们有事要离开，他帮不上忙的。” “你们？”兄弟俩狐疑的看她。 青茹声音压得更低，“我、八弟、他，”指指连城玥，“三五年都不定能回来。” 慕容昭扯住她袖子，神色焦急，“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34章 搞事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实在是青茹的神情太让人不安了。 青茹避而不答，“过几日父皇便会下旨，三弟、四弟、你们两个，大概全都会被扔到朝堂上去。” 小兄弟俩对视，尽皆苦恼，这岂不是故意把“水”搅浑？ “还有，”青茹冷笑一下，“接下来可能比较混乱，那些后宫妃嫔们估计会不安分，我可不希望回来后又多几个弟弟妹妹。” 这下连慕容昭的脸都白了，“二姐！” 这岂不是要谋害皇嗣？ 慕容阳也惨白着脸，“今年正值大选，后宫势必会进新人，这样做……” 青茹扑哧笑了，低声道:“这是父皇的意思。”说着看慕容昭，“至于原因……” 慕容昭愣了下，“是这样？” “真是两个傻孩子！你们难道忘了三年前便停了大选？”青茹摇头，“今年也不会的。” “三年前是因为冒州大旱，”慕容阳纠结，“今年又能有什么理由？” 青茹塞给他一块米糕，“这就不是你小孩子该操心的问题了！” 慕容阳被噎得直翻白眼，好容易咽下去，青茹已经起身离开了，随后觉忘突然坐了下来。 慕容阳不认识觉忘，只是奇怪皇宫里怎会容许一个和尚来去自如？慕容昭倒是认出来，微笑，“觉忘禅师。” 觉忘挑眉，“静亲王客气了。” “八弟怎没来？”慕容昭朝他身后望了望。 觉忘道:“待会儿罢！” 连城玥冲觉忘合十，“大师。” 觉忘点头，“不必担心。” 这话估计在座的也只有连城玥能听得懂。 于是，连城玥一直皱着的眉头松了松。其实他一直都在担心着远在伯扬的父皇和四弟。只是鞭长莫及，也无可奈何罢了。听到觉忘的劝慰，虽无用，心里倒是稍稍平复了些。 觉忘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就连太后都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年轻俊秀的和尚，也没太在意。她虽信佛，却也不是对任何和尚都会给面子。 觉忘朝对面戏台上看了看，这会儿正在表演的是杂技。 那么，莫彦到底去哪了？ 正在这时，台上的表演者们一个个摞成一根十余米的“人柱子”，众人正待喝彩，最上边那人突然惊叫一声。 众人细看，一只黑猫踩到了那人的头顶上，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在明亮的月光下犹自熠熠生辉，“喵呜——” 一声长长的猫叫过后，“人柱子”塌方了。七八个表演者滚成一团。 无数的侍卫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护卫住众人，尤其是皇帝的方向。 太后惊喘，“这、这小畜生哪来的？” 太后怕猫——这可是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吆！ 祈安帝的嘴角抽了抽，真不该把这点告诉那个小混蛋！ “赶紧把那只猫逮住。”祈安帝扶额命令道，不用问，准是莫彦搞的鬼！ 此时那只黑猫已经蹿到了房顶上，侍卫们展开轻功撵猫去辽。 原本这只是个小插曲，根本算不得什么，谁知这时半空中突然大放金光，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尊闪闪发光的佛像踏云而来！ 然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无数只猫，黑的白的花的各种毛色都有，齐齐朝着佛像喵喵叫。那场面真是宏伟壮观！ “啊——” 人群骚乱起来，女眷们更是高声尖叫，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优雅从容。 祈安帝猛得站起来，玩的有点太大了吧？ 忽然，“铛铛铛”的几声铜锣声响起，猫群立刻安静下来，半空中的佛像和金光也忽的消失了，人群随之慢慢平静下来。 “怎么样？我准备的节目好不好看？”一声清脆的童音过后，一只大型“猫”人立在高高的房顶上，口吐人言。 “啊呀——” 有胆小的女眷再一次尖叫。 祈安帝怒了，“慕容妟！你搞什么鬼？给朕下来！”臭小子！别玩太过，不好收场！ 慕容妟？那不就是八皇子吗？——现场霎时鸦雀无声。 莫彦从房顶上蹦了下来，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随风晃动。 “这、这……”众人张口结舌，猫妖哇！ “彦儿？！”慕容景不顾礼仪，一下子蹿过来，把莫彦抱进怀里挡住，“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众人诡异地发现莫彦的猫耳朵和猫尾巴颤了颤，“什么怎么了？” 随着说话声，腮旁的胡须不住晃动。 祈安帝一把拽过他来，使了个眼色，然后扯着他左边三根胡须怒吼:“这是怎么回事？”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莫彦无辜眨眼，身后的尾巴扫过来又扫过去，明明该是很吓人的模样，可配上莫彦漂亮的凤眼偏偏让人觉得很搞笑、很可爱。 这时，那一群猫纷纷从房上跳了下来，围着莫彦喵喵直叫，有几只甚至亲昵地蹭来蹭去，连祈安帝也没能幸免被猫群“淹没”的命运。 “猫妖！妖孽啊！”原本被吓得快晕过去的太后扶着皇后来了这么一句。 莫彦转头看她，“咦？皇祖母？您是在说我吗？” 太后被吓得脸色煞白，手指哆嗦着指向莫彦，“抓……抓……”抓起来！ 莫彦的尾巴又甩了甩，回过头讨好地问祈安帝，“父皇，刚才的节目是不是很有意思？” 慕容昭走过来，伸手掐着他的尾巴，搓了搓，“假的？” 莫彦翻白眼，“当然是假的！我又不是猫妖！七哥你睡糊涂啦！” “睡糊涂”的太后突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似乎又被摆了一道？ 这边小兄弟俩还在继续对话。 慕容昭“天真无邪”地发问:“你这耳朵和尾巴是怎么动的呀？” 莫彦翻开自己的肚皮，大家这才发现在那长长的绒毛下是一排扣子。 解开扣子往外一扒拉，莫彦指着里面错综复杂的丝线道，“看到没？就跟皮影戏的原理差不多，这些线都连在手指上，”说着伸出左手的大拇指晃了晃，头顶上两只耳朵一齐颤了颤，又勾了勾左手食指，左边耳朵折了起来，再伸出右手，攥起、松开，身后的尾巴晃来晃去，“怎么样？很好玩吧？” 慕容昭睁圆了眼，促狭的笑意浸染在唇角眉梢，“真有趣！那这些猫又是怎么回事？”他指指脚下还在蹭来蹭去的毛团子们。 莫彦摸摸头，突然三下两下把一身行头脱了下来，露出里边儿的缁衣芒鞋，不待众人惊讶，转手把那“猫皮”往半空中一扔—— 猫咪们“喵喵”叫着弃了莫彦，追着“猫皮”而去。 一个小侍卫接住了那身行头，猫咪们立马围上了他。 “看到没？”莫彦嘻嘻笑，“我在那上面抹了逗猫的药粉，猫咪们可喜欢啦！”咳，至于用精神力控制猫咪们的事就不需要提啦！ “呀！”慕容昭继续问，“那个佛像也是你弄出来的？” 莫彦点头。 “那又是怎么弄的呢？” 对啊！众人竖起耳朵倾听——这个才是重点！ 莫彦嘿嘿怪笑，搓了搓手，“你听说过松脂吗？” 慕容昭点头，“琥珀不就是松脂吗？” “差不多吧？”莫彦望天，“松脂燃烧就会出现金光，再找尊小佛像放到燃烧的松脂前头，然后用一些水晶镜子把那个光什么的反射到空中，只要调整好角度就没问题啦！” “原来是这样！”慕容昭“恍然大悟”状。 祈安帝嘴角抽搐着看着俩娃娃“表演”，再看看四周个个真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忧郁望天，现在的熊孩子们都成精了！ 旁人不知道，同为兄弟的慕容氏皇子们能不清楚慕容昭和莫彦的心智吗？这俩小子平时早慧的不像话，何时见过这么“天真无邪”的样子？一看就很假好不好！ 莫彦扭头笑眯眯地问太后，“皇祖母，孙儿为您准备的节目是不是很有新意？皇祖母有没有奖励要给孙儿？” 可怜的太后，先是被最怕的猫咪吓了好大一跳，要知道那是一群猫啊一群！然后又被莫彦与慕容昭联手将了一军（还记得太后说莫彦是“猫妖、妖孽”的话么？），最后再被莫彦故意的不要脸的反问气了气，所以，理所当然的晕了…… ”母后！” ——这是真正孝顺又担心太后的皇后娘娘。 “母后？” ——这是脸上担忧眼角却在疯狂抽搐的祈安帝。 “太后！！” ——这是心情各异的众嫔妃多重奏。 “…………” ——这是不明所以的众人。 莫彦与慕容昭对视一眼，一齐扑上去，情真意切的呼唤，“皇祖母您怎么啦？” “传御医！”祈安帝喊了一嗓子，还不望瞪一眼小哥俩儿，回头再找你俩算账！ 太后被抬回了慈安宫，众人也没心思看表演了，纷纷向皇帝告辞。 祈安帝黑着脸同意了。回头看见欲偷偷溜走的小哥俩，于是咬着后槽牙道:“把七皇子、八皇子带到乾安殿去！” “不要啊！”莫彦使劲挣扎，结果还是被侍卫们带走了。 慕容昭倒是挺乖巧，考虑到他向来身体不大好，而且也没反抗，所以侍卫们只是簇拥着他朝乾安殿的方向慢慢走去。 慕容景叹气，对被侍卫扛在肩头的莫彦挥挥手，彦儿，哥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莫彦可怜兮兮的汪汪眼，没义气！呜呜—— 这时，被留下来的几个皇子们才终于神情各异的扭曲了脸，八皇弟真是无论何时都这么搞笑啊…… 连城玥是真担心，拽了拽慕容景的衣襟，“三殿下，八皇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慕容景还没回答，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青茹公主拍拍他肩膀，表情沉痛:“顶多被打顿屁股而已。那小鬼不知道多受宠呢！” 慕容氏兄弟们有致一同地点头，父皇的心头宝哇！ 连城玥囧着脸不作声了。 一旁的觉忘突然凉凉地说:“帮着悟空燃松脂的就是二公主吧？” 青茹点头，“是啊！” 觉忘同情地看她，“我那徒儿一定会供出你来的！” 青茹一惊，转身就跑，“父皇问起就说我失踪了——” 众人，“…………” 第35章 莲华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连城玥看看他们一行四人的小分队，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略荒谬的无力感。 莫彦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故意大惊小怪的调侃道，“放心吧！打架有二姐，斗嘴有师父，吐槽的我上，有我们仨护着，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青茹瞥他一眼，“人好歹也是太子，别说得好像个吃闲饭的！” 觉忘慢悠悠道:“贫僧向来不与人作口舌之争。” 莫彦与青茹齐声:“切！” 连城玥默默地不作声了。 “嘿！前边有个小客栈呀！快走快走！”莫彦手搭凉棚，一眼就瞧见了高高挂着的“客栈”二字，兴奋的回头道。 青茹捶了捶酸胀的双腿，“明明可以骑马，你偏偏要走着去，简直吃饱了撑的！” 莫彦撒丫子往前边跑，还不忘丢下一句，“说好了以我的意见为主的……” 觉忘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幸好青茹已经快步走到前头去了’，连城玥缩缩脖子，佩服地看了觉忘一眼。 ———— 漠北，无名客栈。 小二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瞅瞅店内三三两两的客人，然后懒洋洋往门框上一倚。 掌柜的抻着脖子骂:“死小子别偷懒！老子请你来不是吃干饭的！快招呼客人！” 小二撇嘴腹诽:客人客人，每天赚不到三钱银子，真不明白干嘛把客栈开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心里不满归不满，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开口便笑，“客官您要点啥？本店有特色烧酒、酱牛肉、烤全羊、红焖猪头肉……” “有鱼么？”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 小二四下看看——额，没人啊！刚才是谁在说话？ “看这里看这里！”那童音又道。 小二顺着声音弯下腰，从进门的凹坑里发现一个长相精致的，小和尚？ 莫彦一边往上爬一边碎碎念:“谁这么缺德在门口挖坑？害小爷吃了一嘴土！” “笨蛋！”青茹的声音传来，然后莫彦就感觉脑袋一沉，“哇二姐！你太过分了！竟然踩我脑袋！” 青茹顺利的踩着莫彦走过大坑，回头鄙视道:“谁叫你掉坑里的？不踩你踩谁？” “有道理。”觉忘慢悠悠地抬脚——踩——落步，“徒儿的脑壳儿真结实。” 莫彦鼓起腮帮子叉腰哇哇叫:“师父你也欺负我！” 青茹与觉忘已经自顾自找地儿坐下了，闻言一齐回头，“小玥子快进来。” 莫彦倏地回头，果然连城玥正一脸尴尬的站在门口。 小玥子啊！真心伤不起啊！连城玥眼角抽风似地抖。 莫彦叹气，“算了算了，一个也是踩，两个也是踩，你踩吧！”指指自己尚沾着鞋印的脑袋。 连城玥连连摆手，“不，不必了。”说完一撩衣摆，纵身蹦过来。 店里的客人及掌柜的与店小二集体风中凌乱。 小二弱弱地道:“客官，可以踩着靠左的那块木板进来。” 莫彦刷得扭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木板，目瞪口呆，“啊你怎么不早说！不对！木板为啥不放正中间！” 众人:这么大的木板你还看不见么？ 觉忘和青茹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莫彦爬爬爬，费力的从那五尺宽四尺深的大坑里面爬上来，其间连城玥看不过眼还拉了他一把，收获莫彦好人卡一张。 “哇！小玥子你真是个大好人！” “不、不用客气。”如果你能把“小玥子”这个称呼给我换了就好了，连城玥默默擦汗。 莫彦拍拍身上的土，朝小二哥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有鱼么？” 小二被那明晃晃的豁牙笑闪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呃，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本店地处漠北，没有水中食材。” “这样啊！”莫彦泄气的托腮，“那我吃什么好呀？” 小二看看他掉落的门牙，露出理解的眼神，换牙期的娃儿真心可怜喏！ 觉忘咧开招牌似的慈眉善目笑，“施主看着上就是了。” 小二为难，“大师父，实在对不住，小店也没有素斋啊！” 青茹略不耐烦的拿食指敲桌子，“他不吃素，你只管上就是了。” 假和尚啊？小二默默退下。 店里其他的客人纷纷看过来:别说，这一桌客人是真心有看头呀！一个俊俏的“假和尚”，一个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漂亮少女，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再加一个可爱的、表情丰富多彩的小和尚。 奇怪混搭的组合。 青茹凤眼凌厉地瞪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客人们嗖地扭过头去，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凶啦！ 莫彦拉拉她袖子，“二姐，你吓到人家了。” 青茹敲他脑袋，“多事！” 嗯？莫彦眯了眯眼睛，“二姐，你有没有发现你好像越来越暴躁了。” 觉忘斜睨过来，“从过了秦岭就开始这样了。” 连城玥默默点头赞同。 青茹自己愣了下，“诶？被你们一说，好像确实如此……近来总觉得内心焦躁不安，总想发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脾气上来了压也压不住。” “二姐你最近晚上做梦吗？”莫彦突然又问。 青茹皱眉，“总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就不记得了。” 其实莫彦这几日也在不停的做梦，不过梦里的情景倒是记得很清楚，而且还是旧梦—— 梦里经常出现一名红衣身影，看不清面目，似乎是个唱戏的？总是哼着咿咿呀呀的戏文，内容是什么来着？ “三月三，桃花满城颜色鲜，女儿对镜抚红颜……” 觉忘等人讶异的望着双眼紧闭，嘴里却低声哼吟着戏文的莫彦。 “彦儿？”青茹伸手要摇晃莫彦。被觉忘拉住，“随他。” 哼唱声越来越大—— “……你说桃花开时必回还，却等来……只怨命薄如纸……” ——红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亮若星辰的眸子在朦朦胧胧的雾气中越发清晰…… 莫彦的额头上沁出晶亮的细汗，紧闭的眼皮也在剧烈抽动。 “……三尺白绫挂梁间，盛装魂入阎罗殿！” ——余音渺渺，艳丽的衣角缓缓垂落……那红衣人垂着头，单薄的身影透出寂寞难言。 莫彦猛得睁开眼，脱口而出:“莲华！” “什么？”青茹率先开口。 莫彦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我也做梦了，梦里，是莲华！我想起来了！” “你想到什么了？”觉忘平稳的声线传出。 莫彦呼出一口长气，额际细汗涔涔，“我从小就时不时做那个梦，梦里是一名红衣男子，以前总觉得那人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叫什么名字。这几日梦境越发清晰……他叫莲华。” 不行！还是有很多的地方想不起来！他是什么人？为何会如此频繁出现在我梦里？——莫彦的神情有些茫然若失，眼神中甚至露出一抹不符合年龄阅历的苍凉。 觉忘一把拍到他脑袋上，厉声呵斥:“醒醒！” 莫彦猛然惊醒，后背刷得被汗浸透了，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更是突突突直跳。 “抱歉，我失态了。”莫彦抬袖抹汗。 出什么事了？连城玥不解。 此时，菜陆续端上来了，是一盆炒得香喷喷的鸡块和一大盆酱猪蹄。 青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我想我们应该加快行程了。快吃吧，吃完赶路。” 觉忘也赞同，几个孩子可能没发现，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青茹的眼白渐渐被红丝取代，莫彦漆黑的眼珠更是渐渐变成了灰白色！这景象着实诡异令人不安！ 而这些，在他们慢慢靠近那座龙王山时变得越来越明显。 && 四人食不知味的用完饭，打包了些干粮清水就匆匆离去了。 前路渺茫，似乎有某种不详的预感浮上众人心头。 ———— 此时，某个阴暗潮湿的暗室里，传来阵阵惨烈的痛吟声，一名八九岁大的小小少年大汗淋漓地抬起头来，那张恐怖又惨不忍睹的脸暴露在微弱的烛光下，乌黑的眸子似被打散的墨汁，氤氲出一片乌蒙蒙的似雨又似雾气的水渍。瘦弱的身躯慢慢蜷缩成一团，微颤的声音和着身体时不时的哆嗦低低飘出来:“莫彦、莫彦……” 第36章 前尘旧梦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夕阳西下，远眺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海，莫彦的脑中忽得冒出这么一句唐诗。还没等他好好体会一番壮丽豪情，青茹终是忍不住凑过来，揪着他耳朵黑脸道:“你说的那事究竟靠不靠谱？转眼可就天黑了，大漠里晚上可冷得很，再不行就一定要退回去了！” 莫彦捂着耳朵干嚎:“哇呀呀！疼！二姐放手！” 觉忘此时也有些将信将疑，“自过了秦岭你便说有人跟踪，可这十几日来并没见到什么人影，可见只是你漫无边际的猜想。咱们的食物所剩不多，再不改道就只能等着被沙漠晒成几块人干了。” 莫彦愁眉苦脸，“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虽然我平时是不咋着调，大事上可曾敷衍过你们？” 连城玥看着他道:“我信你。” 莫彦立刻感动的涕泗横流，“小玥子，乃真素好人！” 连城玥摇头，“临来华葛前，四弟便嘱咐过‘务必要听贵人安排’，你既是我的贵人，相信你总没错的。” 青茹与觉忘霎时嘲笑起莫彦来。 莫彦厚脸皮，“没事，这说明小玥子的四弟实乃小爷知己也！” 青茹大力拍他脑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索性现在四顾无人，你是如何想的便全说出来罢。” 莫彦摇头晃脑，“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之处连我自己也没想清楚。” “不妨说来听听。”觉忘饶有兴趣。 莫彦莫名看了觉忘一眼，才理理思绪道，“我之前提起过我曾梦见一个红衣美人是不是？” 几人点头，连城玥也听过，便是在那前日途经的客栈里。 青茹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三四岁时不还经常念叨那必是你前世的媳妇儿吗？连父皇都曾拿这件事来打趣你，只后来你自己不提了，旁人也就渐渐忘了。” “我说的是真的，其实，”莫彦犹豫了下，一咬牙，“我刚出生便梦到过他，有无数次险些丧命时皆是梦见他才转危为安。” 这番话可真是惊出人一身白毛汗！想那刚出娘胎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况寻常小儿四五岁都不定能记事！一时间，连城玥白了下脸，不自觉站得离莫彦远了些。 青茹当然无惧，只因她自己便是重生的，奇的是觉忘竟然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只是深深看了莫彦一会儿，“是那时么？” 莫彦点头，“是。” 二人的对话连城玥自然听不懂，青茹似懂非懂，她不曾知道觉忘以前毒杀过莫彦之事。 觉忘神情自若，“继续。” 莫彦被他的态度感染，倒是放开了些，转向连城玥，“太子殿下可曾听说过夺舍？” 连城玥闻听，脸色又白了白。 莫彦也不理会，语不惊人死不休，“或许，我正是夺舍而来。” 青茹诧异地看他，莫彦挤挤眼，故作高深莫测，“随着近日梦境越发清晰，我似乎有了些了不得的本事，比如，敏锐的直觉。我之所以说有人跟踪，正因如此。” 还有许多莫彦没敢说，如力大无比、夜能视物、瞬间移动、还有……毕竟这些就连他自己也是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才最终接受下来。 连城玥没敢问莫彦前身是什么，觉忘倒是无所顾及，“你究竟是什么？” 莫彦嬉皮笑脸，“我不知道啊！” 觉忘笑骂:“小鬼头莫哄我！你莫说没发现自己的变化！” 莫彦无所谓，“我想我是失忆了吧，”指指脑袋，“许多事连我自己也不甚清楚，不过应该不是人？” 其实这件事莫彦思索了已经好几天，最终决定说出来，是因为他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明显变化，譬如，全身的毛发与瞳色都在向白色靠拢。与其日后被嫌弃惧怕，倒不如赌这一把，而且他也不是毫无胜算，首先青茹自己便是重生的，又经历了上辈子那种混乱且绝望的人生，心理素质想必异于常人；舅舅觉忘估计是发现了些什么，每每无缘无故盯着他，神情总是意味深长的，可他每天表现的又都是若无其事状，想来也不会太过于惊讶；唯一难办的是连城玥，不过莫彦也不甚在意，能接受最好，接受不了也无所谓。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青茹只微微皱了下眉，道:“如此，走一步便算一步罢！若你果真不同寻常，我们此行的胜算更大一些也未可知。” 从这点看青茹倒的确是祈安帝的血脉，二人思维殊途同归，‘只要你有用，是人是妖还是鬼皆不重要！’ 莫彦又看向觉忘，“师父可有什么意见？” 觉忘笑得微妙，“我既是你师父，你本事越大为师不是越有面子？” 莫彦惆怅的叹息，“我说你们好歹也装出点害怕的样子啊！这样显得我很没成就感哎！” 青茹上手揉搓他脑袋，“你的成就感在这儿。”掰着他脸示意看看连城玥那张苍白的小脸。 莫彦眨巴下眼，“太子殿下若是觉得害怕我也不勉强，可以自行回去，我们绝不阻拦。” 可怜伯扬太子殿下，明明是被吓得不轻，可对上青茹与觉忘这等非常人的反应倒显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因此难得起了些执拗心，想自己堂堂一国太子，竟连一介女流之辈（青茹公主）都不如吗？如此倒是奇异的消去了恐惧之心，傲然道:“孤连龙潭都敢闯，又岂惧你一小小孩童？” 莫彦囧:刚才吓得快尿裤子的不知道是谁诶！ 这一节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揭过去了。 这时，青茹突然想起件事来，“我一直没弄明白，你究竟是怎样说服父皇让咱们几个只身闯妖山的？” 莫彦抬眉毛，“我说此行有神仙相助，管保出不了差错啊！” 三人跟见了鬼一样看他，“父皇\/皇上\/陛下竟然相信了？” 莫彦点头，“莫说只是去除妖，就算我说明天就要天下大乱爹也会相信我的！”就是这么自信！ 青茹抚额，“你究竟给父皇灌了什么迷汤？难怪太后会说你是祸国妖孽。” 莫彦厚脸皮摆手，“好说好说！不过咱可不跟妲己抢饭碗哈！” 我这是夸你吗？青茹被他不要脸的样子震惊住了。 觉忘闷笑，“就凭你？你顶多算个祸害，想做祸水恐怕排不上号。” 莫彦感动状，“知我者，师父也！” 众人:这得是多厚的脸皮啊！ ———— 大漠的夜晚果真难熬！明明白天还是骄阳似火，夜里就变成了滴水成冰。 幸亏觉忘见识广博，预先为众人备下了大毛皮衣服，这才挺过了几天的昼夜温差。 四人围成一个圈，照例蹲在一起互相取暖。 青茹紧紧衣领，不耐烦，“我先说好，今晚最后一日，明早之前你说的那人再不出现就拐道去龙王山，我可没闲功夫陪你磨时间。” 莫彦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且等着吧！我有预感那人很快就要出现了！” 瞧他说的笃定，觉忘暼他，“总说别人神棍，你何时也入了这一行？” 黑夜里，莫彦银灰色的眸子忽明忽暗，“师父这是嫉妒我本事比你大嘛？” 觉忘都懒得搭理他，微一侧眼，突然发现两点红光，不禁愣住了。 莫说莫彦能夜视，就算是个老花眼这会儿也发现邪乎了。顺着觉忘视线一瞧，青茹的眼睛？ “二姐！你眼睛疼不疼？” 青茹奇怪地眨了眨眼，红光暗了下，复又恢复，“不疼啊！” 连城玥这会儿胆子倒变大了，“公主，你的眼睛变成血红色了。”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见识过莫彦的怪异之处，青茹这仅仅眼睛变色还真没啥好稀奇的，没准只是患了红眼病呢？ 青茹不信，“不可能！我又不是妖！” 觉忘悠悠道:“你的症状比悟空的出现的还早一些。这会儿已经完全红了，包括眼白部分。” 莫彦的只是瞳仁变色，青茹的眼睛倒成了一片血红。 青茹揉揉眼，“完全没感觉，不疼不痒的。” 莫彦突然开玩笑，“没准二姐被兔子精附身了呢？” 话音未落，一声幽幽的叹息传出—— 几人迅速起身，脊背相依，“谁？” 大漠中突兀的刮起了黑风暴，迷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站立不稳。 “哇！” “该死！” “互相抓紧！别分散了！” “啊！” “哇！小玥子你没事吧？” ………… 众人灰头土脸爬起来，互相看看，对方皆变成了土人，不禁哈哈大笑。 好一阵—— “师父，咱们刚刚还在大漠里，这没错吧？”莫彦摸下巴。 “我倒是好奇怎一眨眼间便天光大亮了？”青茹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难道不是更应该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连城玥无奈地看着姐弟俩。 姐弟俩一致摆手，“那只是小事！” 眼前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明明是九月份，树叶草枝竟然全是绿油油的？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鹊咕鸣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而美好。 莫彦脱下外衣抖了抖，扑突突落下一层黄沙，“不用问，肯定是之前出声的人弄出来的。就不知道他是要咱知难而退还是准备来帮忙的。” 觉忘也抖着衣服，“看起来倒是没有恶意，你朋友？” 莫彦翻白眼，“怎么可能？我连他是谁还不知道呢！”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熟悉？”青茹皱起眉打量四周。 “树林子还不都一样？”莫彦撇嘴。 青茹揉着额头道:“不，这里我肯定来过！” 几人愣了下，莫彦眯眼，”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熟悉感。” 阳光漏过树叉枝叶洒落下来，落在众人脸上，只见莫彦银灰色的眸子浅得近乎透明，青茹的眼睛却浓得似欲滴血，这一浅一深的颜色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联想。 “会不会你们前世就认识？”连城玥突然问。 啊？青茹和莫彦对视一眼，一个重生，一个从异世穿越而来，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吧，怎么可能认识？ “我不认识他\/她！”二人异口同声。 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莫彦毛了，叉腰怒吼:“谁在那装神弄鬼的？出来！” 眼前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下，蓦然间一个雪白的背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悦耳的嗓音传出，“你们不该来此。” 莫彦抢先说:“这倒是奇了怪了！不是阁下把我们带到这来的吗？” 白衣人未回头，“难道不是你们的本意？” 莫彦小小吃惊，“阁下既不想让我们来龙王山，却又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岂非自相矛盾？” “我只是不想你们白白送命罢了。” “停！”莫彦制止他，“别跟我提什么天命！你要是想帮忙就留下来，不想帮就麻溜儿走人！” 白衣人低声笑笑，缓缓转身—— 莫彦腹诽:装b遭雷劈啊亲！ 可等到白衣人正过身来，几人呆了——白衣、白发、血红的眸子。 众人齐齐看向青茹。 “师父？”青茹有些混乱，“不对，师父眼睛明明是黑色的……” “是你？”觉忘与连城玥异口同声。 “你们认识？话说我也觉得有点眼熟，”莫彦摸下巴，“嗷！是仲秋佳节时那个神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彦吱哇怪叫。 觉忘挑眉，“薛白、无真道长、曾经在伯扬出现过的那名高人，原来都是同一人。” 莫彦一下子转过弯来，“奥！你一方面阻止二姐逆天改命，一方面又教了伯扬国四皇子阴阳术数，还将伯扬国君致病的原因透露给我师父，在这之前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师父与我的关系对吧？” 白衣人脸色一僵，莫彦就明白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道:“这么看来你并非不想逆天改命，从你设计把我引到这来就看得出来。” 白衣人默然不语。 “你只是不想二姐跟来吧？”莫彦扬眉道。 青茹脸色一白，“师父，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只兔子精！”莫彦突然大笑出声，“薛白、雪白的兔子么，哈哈！你看他眼睛就知道了！” 觉忘和连城玥对视一眼，看着抽风状的莫彦，无语望天。 薛白顿了顿，终于对着青茹点了点头。 青茹使劲掐着自己掌心，努力平复心绪，“我与师父是何关系？” 薛白不语。 莫彦忽然诡异地一笑，“阿白，我二姐不会就是那只投胎转世的雪兔吧？” （还记得故事开头不久出现的那个兔妖阿白么？和守墓老头搅基的那个……） 薛白猛然盯着他，“你！你是……” “命运真叫个操蛋！”莫彦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薛白一把抓住他肩膀，“是你！那只猫？” “什么猫？”莫彦翻白眼，“是上古异兽天狗好不好！” 神情虽然嘚瑟如常，眼神中却闪过沉重的悲凉之色。 记忆回归—— ——“莫彦、莫彦……”红衣青年的声音悲伤而凄厉，透明的泪一滴滴落下，浸湿了怀中大猫的毛皮，“对不起。” —— 红衣青年的灵体渐渐模糊，虚幻的就要看不见了，“再见。” ——莫彦似乎还听得到虚空中传来自己泣血的哭声，陌生而熟悉，“莲华……” 画面定格在莲华消失的那一刹，一股寒冰也似的绝望几乎要把他淹没。 有些事，错过便是永远。 压下喉间腥甜的液体，莫彦勉强挤出一丝扭曲难看的笑容，“你不是说他转世为雪兔了吗？怎又变成我二姐了？” 薛白并未发现莫彦的不对劲，只怔怔看着青茹。 青茹冷着脸，“我不是那人。”说完转身便走。 莫彦叹了口气，给连城玥使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去看看。 连城玥也是头一回见到青茹公主落寞的神情，踌躇了下，终是跟了上去。 “出了何事？”莫彦走向薛白。 薛白望着青茹背影出神，良久，叹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有什么好说的。” 一句话过后，沧桑感油然而生。 莫彦顿了顿，“怎么回事？” 薛白讽刺地一笑，“明明说好来世再相遇，偏偏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纵是同一个灵魂，没了记忆，也不是同一人了。” 莫彦的脸色突然灰败如死人，觉忘走过来，似有意似无意的搀扶住他。莫彦抬头，向来神采奕奕的眸子灰暗无一丝光泽。 “悟空，你还记得前世的事？” 莫彦的眼神闪了闪，最终恢复黯淡，“师父，莫安慰我了，我跟薛白的情况不一样。” 觉忘虽不知道他二人前世经历了些什么，只隐隐猜想是与爱人分离，说那句话本意是想安慰一下他，岂知便听到了这番话…… “若真的转世投胎还能有机会，可是他没了，”莫彦的神情空茫，“你知道什么是没了吗？大千世界，再没有这人一丝痕迹，他就那样消失了……” 觉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因此时的莫彦再也不是原来的莫彦了。 第37章 等待 觉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因此时的莫彦再也不是原来的莫彦了。 ———— 青茹抱膝而坐，温暖的阳光洒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身旁鲜绿的小草调皮的拨弄着她的裙袂，时不时蹭蹭她的小腿，转眼又随风起舞。 空气中传来阵阵无名的花香与青草泥土淡腥的味道。树叶间漏下的光束里飘着一层细微若无的粉尘。 连城玥站在她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 “你是准备就这么一直站着？”青茹微仰头，神情安然。 连城玥不自然的笑了下，撩起后摆盘膝而坐。 青茹平静的说:“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 连城玥遂安静的不发一言。 “即便我是师父心中那人的转世，我也还是我。其实我并不是伤心，师父教我武功，或许是看在他心上人的面子上，可我没有那人的记忆，所以，我也体会不到什么别样情绪。” “这么说你只是有些郁闷，对吧？”连城玥的笑容纯粹而温暖。 青茹咧咧嘴，“我向来拿师父当长辈看待，尽管他十几年来都是那副十七八岁少年的样貌，可是，突然有一天，师父变成我前世的恋人，这种感觉，”青茹纠结了下，“用八弟的话来说，这就叫‘从天而降一盆好大的狗血’，‘雷得外焦里嫩’的感觉。我突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师父了。”青茹缓缓吐出一口气。 连城玥斟酌着说:“想必令师也明白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道理，不然为何这么多年都没向你透露半分？” “我只是突然很内疚，虽然不知前世是怎么分开的，若我前世也这种性格，想必……师父对我很好，可我又不想以报恩的理由与他拴在一起，我承认我很自私。” “这件事与你无关。”薛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人回头，不止薛白，莫彦与觉忘全在。 薛白看着青茹，目光干净如水，“以前我总想不通，为何说好的事全变了样，只因投胎转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想了想你近年来的样子，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傻，其实你与他完全不同，从性别到性情。他逆来顺受，你叛逆执拗；他胆小懦弱，你却敢与天命抗争；他总以为天下人全部善良纯粹，而你却能认清现实……” 每听一句，青茹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不正是她前世与今生的差异吗？前世，她逆来顺受、胆小怕事、天真得如一个孩童……可最终遇上了妖龙祸乱天下，那样的她最后以惨烈收场。 重活一回，抛弃前尘，努力改变自己，耗费十二年光阴终于变得无一丝前世的痕迹，她不想再过那种命不由己的生活，这一次，命运将由自己把握！ 薛白叹了口气，“青茹，你永远是我最得意、最优秀的徒弟。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为师永远支持你。” 青茹蓦然间泪流满面，心底那根绷得紧紧的弦仿佛刹那间断了，就像是挣断枷锁的鸟儿，全身都透着轻盈。 “二姐，你的眼睛又变了！”莫彦诧异地看着她。 薛白抬手为她拭去泪水，凝视她纯黑如宝石般璀璨的瞳仁，微笑着说:“青茹，你自由了。” 青茹哽咽道:“谢谢师父。” 薛白微笑，空气再次扭曲，薛白的身影也如波纹般晃动。 莫彦瞪眼，“你去哪儿？” “尘缘已了，我该回去了。” “喂！你该不会真成仙了吧？”莫彦怪叫，“那就更不能走了！留下来帮个忙啊！” 薛白的笑容扩大，“一个不成气候的魔修罢了，你自己足以应付。” 说完身影消失了。 莫彦低喃，“虽然你这么说的确让我轻松了许多，可……”说着，笑容微涩。 这时薛白突然又出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完事以后四处逛一逛，说不得能寻回你的心。” “什么意思？”莫彦愕然。 薛白神秘兮兮的咧嘴，“你只管听我的便是，绝对包你满意。” 说完又消失了。 莫彦等了又等，这回真走了？ “笑得好猥琐，好像个媒婆。”觉忘突然冒出一句。 “师父刚才那笑容确实有些渗人啊！”青茹感叹。 连城玥默默点头赞同。 莫彦恍惚了一下，随后摇头，‘定是我想多了，怎么可能呢……’ 笑容依旧掺杂着苦涩。 ———— 阴冷的暗室中蓦地闪过一道柔和白光，随后一名白衣少年突兀的出现。瘦弱的男孩儿微微睁开酸涩的眼皮，全身似针刺一般的疼痛，可还是勉强直起了身子，“他怎么样？” 白衣少年蹲下帮他擦擦汗，心疼道:“这又是何苦？早让你忘却前尘你偏不听，有我在，定让你们再续前缘，你是不信我么？” 男孩儿艰难的摇头，“我只是不信我自己，我不敢冒险。” 白衣少年叹气，“你认为你还能撑多久？炼狱冥火岂是那么好对抗的？你现在这虚弱的身体恐怕撑不过三年吧？” 男孩儿笑得有些虚幻，“我刚出生时你便这么说，可我已经熬过三个三年了。” 话音一落，尽皆默然。 良久，“也许你是对的。”白衣少年叹了口气，“没了记忆，果真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男孩儿不说话，只是望着墙壁发呆，乌亮的眸子好似浩瀚星海，无论何时皆是如此明丽，亘古永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男孩儿转过脸，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意，“且不说我能不能撑到他来，即便相认了也不一定能相守，只看我如今这副可怖的皮相便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淡黄的烛光下，男孩儿苍白的脸上仿若渗出了大量的鲜血，淋漓欲滴，细看却发现那似乎是从肌理之中渗出的血迹其实是大片大片的“胎记”。 “这红斑会越来越严重，直到遍布全身，若那时他还未来我也只能等死了。就算他来了，又会不会还想面对形如鬼魅的我，是不是？”男孩儿的笑容仿若摇摇欲坠的桃花，衬着可怕的红痕居然有种别样的诱惑，“我相信他，我只能相信他。” “其实是冥君故意为难你，你又何曾做过天理不容的事？”白衣少年的语气忽而有些愤慨，“仙又如何？妖又如何？哪里都是一样的肮脏。” “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公平，我倒是很感激他给我重生的机会，不然我早己魂飞魄散。如今受他一些刁难也不算过分。” “这还不过分！”白衣少年深深蹙眉“我实在弄不懂，他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吃这么大苦头的优点？” 男孩儿奇怪的看他，“那你的那个他又有什么优点？” 白衣少年卡壳了，许久才道，“已经过去了，如今我已放下。所以我成仙了。” “可还是不甘心，对吧？”男孩儿笑，“我们跟你们不一样。” “或许罢！”白衣少年再次叹息，“我无法帮你更多，只希望你们真的能相守一生。” 起身时，听到男孩儿淡若春风的低语声，“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师父。” 白衣少年身影一顿，旋即消失。 男孩儿忍受着蚀骨剜心般的痛楚微笑，“这样就很好了……” 第38章 妖龙 正午时分，阳光灿烂。莫彦蹲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脚下铺开一张绢布的地图，上面尽是些横七竖八的画线。青茹则是跳上了一棵高大粗壮的松树正在远眺。觉忘悠闲自在的倚靠着大树看风景，只有连城玥累得呼哧呼哧正瘫坐着歇息。 莫彦拿着石笔在脚下划拉，半晌，皱起眉，“你们说那妖龙到底藏在哪儿？要说咱们来来回回也找了好几天了，怎么一点影子都没有？” 觉忘斜睨着他，“你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知道？” 青茹呼得跳下树，指着斜前方，“那边好像有个山洞，要不然去那儿看看？” 连城玥长这么大就没爬过这么陡峭的山，要不是不肯被人看扁的念头占了上风，这会儿早躺下了。闻听此言费力起身，“有多远？” 青茹淡淡道:“就在对面崖壁上。” 连城玥脸青了——对面、崖壁上？别说得这么简单好么？ 莫彦收起地图，跳下巨石，“走吧！” 四人走了约摸一个时辰才终于看到所谓的对面崖壁是什么意思—— 看着两边相隔的巨大山谷，莫彦摸了摸下巴，“连个桥都没有，怎么过去？” 觉忘踹他一脚，“轻功！” 莫彦摊手，“我那两下子够干嘛使的？这中间少说也得有二十丈宽了吧？” 觉忘回头去看青茹，青茹点头，“我带他。” 说完不待莫彦反应过来，揽着他的腰纵身滑翔出去，惊得莫彦吱哇乱叫，“二姐二姐！好歹打声招呼啊！呀！快掉下去了！” 青茹压根儿不理会他制造的“噪音”，随手掷出一截枯木，脚尖一踩，嗖地蹿高，眨眼间又落地，正正好站在了山洞口。 “哇！二姐好帅！”莫彦鼓掌，故意星星眼看她，“女侠再世啊！” 青茹嘴角一勾，虽然没说什么，显见对莫彦的“崇拜”很是受用。 这时觉忘带着连城玥也飞了过来，觉忘的武功自然比青茹还要好，连借力都不用，轻轻松松“飘”了过来。 再看那连城玥小脸惨白，摇摇欲坠，莫彦拽着他袖子，略带调侃，“你不会吓到了吧？” 对上他关心的目光，连城玥尴尬的笑，“呃，我有点恐高……” 哦！莫彦同情的看着他，‘带着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跋山涉水打怪兽好像的确有些不人道哦？’ 这时候青茹与觉忘已经进山洞溜了一圈出来了，“好像只是个普通的山洞，没什么特别的。” 莫彦也有些泄气，摆摆手，“算了，继续找吧。” 觉忘给他使个眼色，“先歇会儿吧！这事也急不来。” 莫彦顺着他的目光一瞧，看见了连城玥疲累不堪的神情，知趣的道:“那就歇会儿吧！” 青茹也看到了，难得没再发出嘲笑，挑挑眉盘膝而坐，解下背上大刀托于膝头。 连城玥毕竟不是个傻子，知道大家是在迁就他，于是微红了脸，“抱歉，是我拖累你们了。” 正闭目养神的青茹睁开眼，“太子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说不得此行成功与否还要着落在你的身上。” 连城玥只当她在安慰自己，并未当真。 莫彦倒是来精神了，“二姐，此话怎讲？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太子殿下的四弟要他跟着咱们究竟是何意？” 青茹复又闭上眼，“这只是我的猜想。妖龙修行需要的是龙气，所以掠夺诸国君身上的龙气也不可避免。咱们寻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妖龙所在，要么是它不在这儿，要么就是它不知道有人来找它。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莫彦不等她说完突然明白过来，接下去，“既然它不知道，估计本事也不过尔尔，它需要龙气，咱们这正好有龙气，所以应该能把它引出来，对吧？” 青茹点头，“自来立太子时便已经祭告天地，若储君没有被废，那就是下一任国君，所以我猜……” 连城玥闻言道:“是这样吗？可一连数日，并无特别情况出现啊？” 觉忘突然道:“是否条件不够？” 莫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拍手，跃跃欲试，“不然放点血试试？” 青茹瞪他，“龙气不代表血气！” 连城玥却不介意，“那就试试吧，总归不当什么。”说着伸出手来。 莫彦嘿嘿笑，抽出腰间匕首，轻轻往他手心里划了一下，“疼就喊出来哦——” “小心！”一旁觉忘脸色一变，与此同时，青茹的大刀蹭得贴着莫彦的肩膀削过去。 “嗷！二姐你谋杀啊！”莫彦边叫边跳到一旁，抬头，惊得睁圆了眼—— 一张不知啥玩意儿的血盆大口向着连城玥啃过来。 连城玥背对着它，虽看不见却也闻到一股似臭非臭的怪异气味，本能地往前跑了几步，堪堪躲过了咬下来的巨口。 只听哧啦啦几声，青茹的厚背大刀磕在了巨大的獠牙上，觉忘顺手将手中齐眉铁棍砸向怪嘴中的舌头。 “我靠！这玩意儿怎么光一张嘴啊！头呢？身子呢？”莫彦一边怪叫一边扯着连城玥左躲右闪，”二姐！砍它舌头！师父！别光砸他下牙膛啊！” “闭嘴！”青茹与觉忘异口同声的吼一声。 大怪嘴好似不怕疼一般，任凭二人兵器怎么用力击打依然不依不饶的冲着连城玥而来，身后拖出一道浓重的黑烟。 特么的你别老往这撵啊？莫彦简直想仰天长啸了——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看它也不像个龙啊！ 而连城玥早就快吓晕了，强忍着没倒，拼了命地跟着莫彦躲闪。 这山洞也就这么大点空间，再躲又能躲哪儿去？片刻之后二人已经被逼到死角，眼看血盆大口一张，长舌一扫，莫彦嗷嗷乱叫，“完蛋了！”吾命将休！ 青茹与觉忘鞭长莫及，根本来不及相救，莫彦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大舌头朝自己与连城玥卷来—— 一声雷鸣般的悠长龙吟响起，震得整个山洞扑簌簌直掉石块，那巨嘴突然胡乱扭动起来，似是极度痛苦，青茹猝不及防间被它撞到了洞壁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觉忘闪躲及时，也没避免被碰了一下，当场就疼得捂上了肩膀。 那巨嘴忽然间燃起了幽蓝的火焰，哧哧的烧灼声被山洞扩大了好几倍，可偏偏没有感觉到半分热气。 莫彦大张着嘴，仿佛连自己都不相信似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幽蓝的火焰将右手整个覆盖，指甲变尖，镫亮如钩，手背上覆着一层雪白的绒毛。 不、不是吧？我就是碰碰运气而已！ ——莫彦难以置信的看着巨嘴周围的黑气被焚烧殆尽，然后现出光秃秃一个丑陋的脑袋。 “啊——”连城玥惊得后退数步，‘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39章 时光飞逝 疙疙瘩瘩的不规则形状的头，两颗青黑色大眼珠隐隐闪过几丝红光，尚算整齐的牙口中吐出一条红黑红黑的大舌头，流出的涎水几乎能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此时已经脱力地落在了洞中央，若非眼珠还在颤动，实难让人相信这竟是个活物！ ‘别跟我说这是个龙头哈！’小爷伤不起啊！莫彦一脸的不忍直视。“好辣眼睛！” 觉忘扶着青茹绕过怪物的头走向莫彦，“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彦默默抬起爪子，“我也不知道啊！我当时就那么随手往前一划拉，谁知道它就变这样了……” 连城玥扭头看莫彦，“呃，这样就算结束了？” 莫彦苦逼脸，“我怎么知道？简直莫名其妙！” 满以为此行必定凶险重重，终极大boss更应该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地出场，然后各种神通广大，虐的他们几个死去活来。谁知道结果居然如此容易？这简直就是平地一个大坑啊！坑爹呢？ “它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妖龙？咳……”青茹拄着刀问。 正在兴致勃勃观察莫彦的毛爪子的觉忘抬起头，“据闻龙身似长蛇、麒麟首、鲤鱼尾、面有长须、犄角似鹿、有五爪、相貌威武。” 众人囧，六只眼睛刷得望向那个怪头—— “我死都不信麒麟头会有这么磕碜……”莫彦喃喃自语。 “那个、只有个脑袋不是吗？就只能看‘面有长须、犄角似鹿’这两条了吧？”连城玥咽口唾沫。 青茹抬起刀去拨弄怪头，“这两根长短不一的肉条是不是它的胡须？犄角么，是不是头顶上最大的这两个疙瘩？” 那怪头突然开口了，嘴巴一张一合，“即便吾死，尔等也休想逃脱！” “我去！”莫彦一蹦三尺高，“你还会说话？” 连城玥惊得脸都白了，“它、它这是何意？” 觉忘突然走到怪头跟前，蹲下，“看起来竟似有几分能耐，你真是龙？” 怪头不再说话，仿佛刚刚只是众人的幻觉一般。 青茹突然道:“洞口不见了！” 啊？莫彦迅速看向侧方，只见原本是洞口的地方现在竟然变得跟洞壁一样！可奇怪的是，明明密不透风的所在竟然跟洞口在时一样明亮？难怪刚刚没人发现。 莫彦伸手推那怪头，“喂！你把洞口弄哪去了？” 怪头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 “死了？”觉忘也推了推。突然间怪头上腾起一阵红光，烫得觉忘一哆嗦，赶紧把手抽回去。“怎么回事？” 莫彦也吓了一跳，反射性的一挥爪子，蓝火与红光一碰，烟花般炸裂开来，“嚯！” 光芒散去后，怪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风化，眨眼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 沉默了会儿，“现在该怎么办？”连城玥率先看向莫彦，然后觉忘和青茹也先后看过来，仿佛无形之中将他当做了小队长。 莫彦郁闷的盯着自己毛绒绒的右爪，“我也想知道呢。” 觉忘挑起眉，“这就是你原来的样子？” 莫彦挥挥爪子，“不是啊！我原来像只灰猫，现在更像半人半妖。 “变回原型看看？”觉忘笑眯眯。 莫彦白他一眼，“不会！” 觉忘不信，“那这手是怎么变的？” 莫彦烦躁的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别动！”觉忘突然喊。 莫彦维持挠头的动作，“怎么了？” “你头发是不是在长？”觉忘眨眼。 莫彦摸摸头，扎手，“好像是……啊！师父！你的也在长！” 青茹与连城玥同时看过来，只见师徒俩的光头上，一白一黑的头发雨后春笋般刷刷往外冒，不一会儿就寸许长了。 莫彦摸着头发都快哭了，“师父！见鬼了！这怎么回事？嗷！我骨头缝好疼！” 刚喊完就滚到地上去了。 “八弟！”青茹刚动两步忽然顿住了，抬手抚上心口——不对！我刚才明明受了内伤的！ 觉忘看到她的动作，脸色一变，猛得拉开衣领，只见原本碰得淤青的肩头竟然毫发无损？ 连城玥扶起疼得打滚的莫彦，“你哪受伤了？” 莫彦脸色扭曲，“扑扑扑”地吐出十几颗洁白的乳牙，“唔的啊？” 这会儿，莫彦的头发已经长到三指余长，刺楞楞的竖在脑袋上，白得如雪般耀眼，青茹看看莫彦，再看看觉忘同样长长的黑发，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莫彦强忍过这阵突如其来的痛感，渐渐适应了些，扶着连城玥起身，“出什么事了？” 连城玥见鬼似得看着他张开的嘴里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结结巴巴，“你、牙、你的牙！” 莫彦被说的一愣，抬手一摸，这才发现刚刚掉光的满口牙齿竟然又重新长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连城玥不明所以地动了两步，脸色一僵，“嘶！好痛！”好像腿抽筋了！ “它说得没错，我们恐怕出不去了！”青茹低声道。 “什么意思？你们发现了什么？”莫彦忍着全身裂开似的痛感开口。 觉忘叹气，“时间来不及了。” 莫彦抓着觉忘的衣袖，“究竟出什么事了？” 青茹看看他，“八弟，你没发现你在长大吗？” “我当然在长——”莫彦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右手，毛爪子已恢复如初，望着明显大一号的手，“靠！” 猛得转身，夺过青茹手中大刀朝原来洞口的地方劈去！ 刀与石壁碰撞到一起，次啦啦划出一道火花，刀口卷刃，石壁却纹丝未动。 觉忘抿了抿唇，上前帮莫彦。 连城玥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时间在加速！ 青茹深吸口气，朝着洞口的方向猛然踹出一脚，结果当然还是无用功。 ………… 四人不放弃的围着山洞四处转，试图找到一个出口，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直到四人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为止。 看着眼前十五六岁的白发银眸的少年，青茹苦笑，“八弟，你长大了。” 彼时她已是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女子样貌。 莫彦累瘫在墙跟处坐下，抚着自己长及脚踝的一头雪白的乱发，愁眉苦脸，“这么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就该鸡皮鹤发了吧……” 觉忘也是一头乱蓬蓬的长发，颔下的胡须都快赶上头发长了，闻言斜睨他，“属你年纪最小，得了便宜还卖乖。” 连城玥沉默，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眼神茫然。 莫彦恨恨地一拳捶到石壁上，“那妖龙不就是打的这主意么！” ——他们就像是误入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时空，这里的时间快得不可思议，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已垂垂老矣，再化为几堆白骨，然后或许连白骨也消失无踪…… 光是想想，就让人从心里止不住的发寒，可又没有一点办法。 “你的手受伤了。”连城玥提醒莫彦，莫彦回过神来，果然，右手一片血红。 “包扎一下吧？”连城玥撕下衣襟给他。 莫彦摆手，“罢了，反正一会儿就好了。” 连城玥接着沉默。 耳边忽然响起熙熙攘攘的人声，声音先是很小，然后越来越大。 几人猛得回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后的石壁以莫彦留下的血迹为中心，呈放射状龟裂开来…… 青茹猛得站起，“这是？啊——”话音未落，失重感传来，脚下的地面突然不见了！ ———— 昇源客栈的小二哥刚刚转进后厨，“天字二号房的客官点了——” “砰”得一声，从天而降一团不明物体，“啊！” 小二吓得一哆嗦，刚想叫喊，忽闻天上传来一声大叫，“闪开！” 小二反射性往后一蹦，“砰砰砰”三声过后，小院里摞起一座小小的人山。 “哎呀！” “唔。” “嘶！” 小二风中凌乱，欲哭无泪，“有、有贼啊！”边叫着边朝外头拔足狂奔。 莫彦摸下巴，“咱们这是得救了？” 觉忘一把掀开他，“应该……” “能不能先起来再说？重死了……”被压在最下面的青茹有气无力地翻个白眼。 等小二哥领着掌柜的以及十几个人过来时，就看到四个奇奇怪怪的“人”正站在小院里。 一个头发胡子一般长，连脸都看不清，一袭破破烂烂长袍的，流浪汉？ 一个胡须稍微短些，看眉眼倒是眉清目秀的蓝衣男子。 一个身背大刀，年纪在二十五六左右的漂亮姑娘。 最后一个是一名长相妖异，白发银眸的高大少年，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四分五裂，话说那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儿的衣裳吧？是吧是吧？ 四人的共同点是不修边幅，破衣烂衫，活像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野人。 小二躲在掌柜的身后扯衣角，“掌柜的，他们是妖怪吗？你看那个白头发的！” “白头发”黑了脸，“小爷是人！” “啊呀！”人群刷得退开，“他说话了！” 莫彦囧囧有神，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觉忘不厚道的笑了一声，引来另一阵惊呼，“那个没脸！” 莫彦哈哈大笑，“师父！没脸？哈哈……” 觉忘把盖到脸上的头发往后一拢，露出半张眉眼俊秀的脸庞，冷冷瞪了众人一眼。 青茹左看又看，发现只有自己尚算正常，只好开口，“呃，店家，请问还有空房吗？我们住宿。” 众人互相看看——似乎是人啊？ 掌柜的脸色缓和，满脸堆笑，“有有有，几位客官这边请。” 青茹朝莫彦等使个眼色——先住下再说吧。 “……” 第40章 伯扬 莫彦四人暂时在昇源客栈里歇了下来，又托店小二给买了几套衣服，梳洗过后莫彦大喇喇地甩着宽袍大袖的白色衣衫下楼吃饭。不可避免的接受众人或惊异或惧怕的眼神，毕竟他现在这副皮相委实太过诡异了些。不过莫彦本人毫不在乎，对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更是视若无睹，自在的坐了下来。 青茹跟连城玥早早就点好了菜，正在百无聊赖的说着话，看到莫彦的身影，青茹皱了皱眉，“这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不怪青茹吃惊，因为莫彦这身很明显是道袍的款式，加上他雪白的一头长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莫彦拎拎宽大的袖口，笑眯眯，“像不像世外高人？下回出门粘上胡子就能直接cos神棍了！” 说着话时，精致修长的银灰色眉毛还抖了抖，霎时泄露出几分浓浓的喜感。 青茹嫌弃的离他远了远，“就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莫彦习惯性回嘴，“穿龙袍的当然不是太子！那是皇帝！” 连城玥闷闷地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莫彦莫名其妙的斜了青茹一眼——他怎么了？ 青茹挑眉——小孩子家家心思纤细，估计正伤春悲秋呢！ 莫彦噗地笑了一声，可不是么，虽然连城玥现在的样子是二十三四岁的成人模样，可毕竟没经历过相应的人生，内里还是那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太子，他又不像青茹和莫彦这般有前世记忆打底，骤然变大也只是变了表相而已。 莫彦抬了抬屁股，坐到了连城玥旁边，伸胳膊揽住他肩膀，“小玥子，你是不是不适应？没事，习惯了就好了，人总要长大的嘛？” 连城玥眼神古怪的看着这个实际上才“六岁”的少年，有些别别扭扭的开口:“你、就没觉得很怪异？明明昨天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这种感觉……” “啧啧！”莫彦哥俩好地勾着他肩膀道，“这有什么？我还觉得蛮有趣的嘞！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经历这种事的嘛！” “那你心态真好！”连城玥郁闷的说。 说话间，大堂里突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三人不解地抬头，一名真正称得上仙风道骨的，呃，道士走了过来。 莫彦嘴里的茶一下子喷了出去，直奔对面而坐的青茹的面门，幸亏青茹闪得快，饶是如此也怒了，“慕容妟！你又在搞什么鬼！” “抱歉抱歉，噗～哈哈哈～”莫彦敷衍的对她摆摆手，拍着桌子朝悠哉悠哉坐下的觉忘大笑，“师父啊，你怎么这副打扮呀？” 只见觉忘一袭玄青色云纹道袍，足蹬石青色长靴，满头青丝全部向上束起，头顶桃心髻，随意的插着一枝乌木簪，左手中还执一把飘逸的拂尘，腰悬乌鞘长剑，端得是风姿卓越，宛若谪仙。 觉忘瞥了抽风的莫彦一眼，“对于为师的装扮有异议？” 莫彦憋笑，“没、没有，徒儿就是不解，待会儿师父要怎么吃饭？” 觉忘捋捋颔下五绺长髯（木有错，觉忘大师真的蓄起了神棍装b专用的那种胡须型号），笑容慈祥，“这就不劳乖徒弟操心了。” 莫彦眨巴眼，“师父，咱以后是不是就改行做道士了？那干脆改个道号咋样？”他是真心不想再用“悟空”这个令人蛋疼的法名了…… “释道本一家，何必拘泥于一个称呼？”觉忘甩了甩拂尘，高深莫测道。 莫彦摸摸鼻子，“可悟空这名儿实在不像个道士用的啊！” “那就改叫清风好了。”觉忘随口说。 莫彦脸抽了下，清风？我还明月呢！ “难道师父还准备收个叫明月的徒弟？”莫彦耍贫嘴，“清风明月，多搭调！” 觉忘捋须，“这提议不错！” 嗯？你该不会是当真的吧？莫彦眨眨眼，“师父！我觉得悟空这名字就挺好！不用改了！” 觉忘挑眉，“你这种表情……莫非这‘清风、明月’还有何典故不成？” 莫彦望天，“看！天上有只猪在飞！” ——我会告诉你《西游记》里孙悟空的结拜兄弟镇元子身边的小童子就叫“清风、明月”么？虽然悟空这名儿很值得吐槽，可咋样都不能再矮一辈儿吧？对，坚决不能！ 小二给他们上完了菜，道了声“客官慢用！”就急忙躲远了。显得很忌惮莫彦。 莫彦无趣的抬眉毛，“我有这么吓人么？” 青茹斜睨他，“你现在这副模样走出门很容易被当成异类的，就不能先变回来？” 莫彦抄筷子夹菜，“变不回来了！爱咋咋的吧！噗——” 一口菜喷了出去，“师父？！” 觉忘一边揭胡子一边鄙视他，“大惊小怪，你下巴漏风啊？怎么总是喷！” 不光莫彦，大堂里很多客人也都朝这边看来。 只见觉忘揭下长髯之后，下边竟然是修剪的精致漂亮的两撇小胡子？ “我服了你了！师父！”莫彦撇开脸，肩膀抽搐，‘有个奇葩的师父真心伤不起啊！’ 觉忘摸着小胡子笑眯眯，“乖徒儿，师父留胡须是不是很潇洒？” 这不是我师父！莫彦死鱼眼默默扭头，师父明明脸皮较薄也不自恋啊！难道是“妖龙施法”留下的后遗症？ 正在吃饭的众客人们纷纷扒拉完碗里的饭，匆匆上楼回房或者出门了，‘这伙人都不太正常啊！’ 眨眼间大堂就清了场，唯余他们这一桌还在慢条斯理的进食。 莫彦坚决不承认客人们大多是被他吓跑的！一致指认是师父觉忘的丢脸行为造成的！然后遭到了师父大人的武力镇压！ —— 酒足饭饱，四人终于想起正经事来。 青茹一拍桌子，“小二！” 掌柜的悄悄踹了小二一脚，小二哥猝不及防，一下子扑了过来，讪笑，“客、客官有何吩咐？” 青茹勾勾手指，“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二眨眨眼，似乎不咋明白，“这里是苗家镇啊！” 苗家镇？四人表示没听说过。 连城玥低声问:“这里离伯扬国还有多远？” “哦，不远！咱们这儿是南诏与伯扬的交界处，向北二十几里，过了前头的山就到伯扬了。” 四人无语——从最北一下子跑到最南来了…… 连城玥有些焦急的问:“你可知伯扬现任国君是谁？” 掌柜的一直留意着几人的谈话，闻听此言走出柜台，拱拱手，“不知几位客官打听这个做什么？”同时给小二使个眼色，小二抓抓头，识趣的退了下去。 莫彦插嘴，“老板不必惊慌，只因我们几人一直避居深山老林，是以不太清楚当今这世道，还请老板不吝解说一二。” 还别说，莫彦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加上他诡异的外形，掌柜的也吃不准他什么来头，遂小心地说:“这个在下倒知道一些，伯扬现任国君正是文泰帝。” “那您可知现在是文泰几年？”连城玥急急追问。 掌柜的想了想，“应是文泰廿五年。” 廿五年，连城玥算了下，走时是十五年秋，一转眼竟到了廿五年夏，整整十年！“十年吗……” 不过还好！年号没变，说明父皇尚健在。 连城玥一直揪着的心松了松。 青茹又问:“那掌柜的您可知道些华葛那边的事情？” 掌柜的狐疑的看着几人，“不知几位究竟是何人？” 觉忘摇摇拂尘，“掌柜的只管说便是，并不会给贵店带来麻烦。” 也不知掌柜的信不信，不过想到四人诡异的出场方式，认定这是伙不好惹的人，所以也只好实话实说。 其实掌柜的对于华葛知道的并不多，毕竟这里还属于南诏国地界，与华葛之间尚隔着个伯扬国，因此只是谈了些风土人情什么的，对青茹和莫彦来说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打发走掌柜的，几人又讨论了一番现状。 “二姐，我想回去看看，”莫彦苦着脸，“不知道爹和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莫彦有些担心祈安帝的身体，虽然妖龙死了，可死得也太容易了些，反而让他没什么安全感，也不知道慕容氏帝王的诅咒解除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祈安帝如今也快五十岁了吧？不晓得身体好不好？还有三哥慕容景，原本说好了会帮三哥的，谁曾想计划不如变化快，对他们来说只是离开了不到三个月，可对祈安帝与慕容景来说他们离开了整整十年了……莫彦杂七杂八想了很多，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青茹转头问连城玥，“你有什么打算？” 连城玥愣了下，“我想回国。”若父皇还认他，便继续做他的太子，若是……最多也就是做个闲散郡王罢了。 觉忘似笑非笑，“悟空，那只叫薛白的不是让你四处逛逛吗？不如跟着小玥子去伯扬玩玩？” 莫彦瘪嘴，“可是我想回家了。” 觉忘摸头顺毛，“反正顺路嘛！先去伯扬皇宫逛逛，再北上回华葛。” 莫彦拍开他的手，“师父，伯扬皇宫又不是华葛皇宫，咱们以什么身份进去？还是说像你以前一样偷溜进去？” 觉忘看连城玥，连城玥忙道:“可以说是我的朋友。当然，若是我能顺利回宫的话……” 青茹皱眉，略不耐烦，“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何必这么悲观？就算你父皇要废太子也得先祭告天地祖先啊！” “但愿吧……”连城玥叹口气，并不抱多大希望。 莫彦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收起自己的心绪，故作开心:“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伯扬呢！正好去参观参观，小玥子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四弟是二姐的同门师兄弟吗？据说是个神棍来着，正好跟我师父比比，看看谁更厉害！” 觉忘老神在在，“出家人忌逞勇斗狠。” 莫彦偷偷在心里“鄙视”他，打架的时候怎么从来也没见你手下留情过？ ………… 第41章 近乡情怯 消失了十年之久的太子殿下竟然回宫了！ 在连城玥亮出证明自己身份的玉牌之后，伯扬国君居然亲自来到宫门口迎接自己的儿子！看着那边父子相认、痛哭流涕的“感人”画面，莫彦三人凑到一堆儿窃窃私语。 “咦惹～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夸张了？你看那老皇帝的表情多假？”莫彦毫不客气的吐槽。 青茹嗤笑，“多少有些夸张，不过看得出来伯扬国君还是蛮重视这小太子的。” “呵呵，”觉忘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莫彦眨巴眼，“啊？” “稍微懂点医术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老皇帝的身体已近油尽灯枯之相，虽不知道这些年伯扬国内出了什么变故，但想必会给小太子登基增加不少困难。国君未必真的重视太子，也可能是因为太子离宫日久，朝中已无多少势力。皇帝么，年纪越大越贪恋权位，小太子没有势力，必然要依附于国君，正好小太子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储君名头，这对于他来说可不就是个最合适的工具人挡箭牌？”觉忘笑得慈眉善目。 “简单点说就是皇子势大，皇帝已经没法完全掌控了呗！所以急需小玥子这个傀儡？”莫彦翻白眼，“有够无聊的。” 觉忘斜睨他，“你爹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莫彦蹭得跳脚，“才不会！我爹是明君！怎么会拿家国天下开玩笑！” 觉忘撇嘴，成心气他，“这可说不准。” “哎呀，我知道你跟我爹不对付，”莫彦嘿嘿笑，“不过最终的胜利者不还是我爹么？我不会生气的。” 看着莫彦这副得意地尾巴都快翘起来的模样，觉忘郁闷了，傲娇了，冷哼一声，扭头再不搭理他了。 莫彦桀桀怪笑着做了个鬼脸。 青茹踹了他一脚，“你收敛点，有人过来了！” 莫彦立刻正襟巍立，作高深莫测状。 “父皇，就是他们一路上帮助儿臣，儿臣才能顺利回宫。”连城玥笑容腼腆的对着国君介绍莫彦四人。 觉忘适时打个稽首，“贫道无真，这是小徒清风，这位是小徒的姐姐。” 莫彦乖觉地作揖，只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轻轻捣了捣觉忘的后背——师父你搞什么名堂？你啥时候变成薛白了？干嘛用他的另一重身份？ 觉忘笑容不变，拂尘一甩糊到了莫彦脸上——你只管配合就是！ 伯扬国君闻听“无真”之名，眼前一亮，“可是大名鼎鼎的无真道长？” “不敢，贫道亦只是红尘中一过客耳。”觉忘端着高人范儿在那装b。 莫彦偷偷去看连城玥，诚心祈祷:小玥子你可别给穿帮了啊！ 奇怪的是，连城玥竟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莫彦灵光一闪，原来是跟师父串通好的呀？遂放下心来。 素有“活神仙”之称的无真道长来到了伯扬，自然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热烈欢迎，伯扬国君毕恭毕敬地将莫彦一行人请进了皇宫。 ———— 觉忘被国君拉走去讲经说道了，莫彦却把连城玥拉到了无人处，“小玥子，你跟我师父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连城玥的神情怅然起来，叹口气道，“没什么，大师只是帮我分析了一下我的处境。我原本不怎么愿意相信的，可自葱与父皇相见，父皇的种种表现已然证实了大师的说法。没想到我与父皇之间，竟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所以这就是长大么……” 青茹在一旁冷冷讽刺，“你虽内里只有十几岁，可你的父皇和兄弟们可不知道，你若继续天真下去，总有一日会被你兄弟们啃得渣都不剩！” 连城玥默然不语，良久，沉沉叹息。 莫彦拍拍他肩膀——小玥子，节哀！ 皇家哪有真正的孩子？即便是有，也总会被逼着迅速长大的。 && 莫彦几人被安排在太子的东宫之中，晚宴过后，觉忘又被国君拉去讲道清谈，直到夜半时分还没回来，莫彦撑不住，便先睡下了。 —— 月挂西天，星子寥落。 朦胧间忽闻几声低低的痛吟，莫彦猛得从梦中惊醒，仔细聆听，好像真的有人在呻～吟？声音低低沉沉的，又如附骨入髓般直直钻入耳膜。 莫彦抚着抽痛的额角，后脑勺咚咚直跳，眼前一个劲儿冒金星儿。 他想起身倒杯水喝，却不慎碰翻了椅子，寂静的大殿中突然响起砰咚地倒地声，立即有宫人点亮了烛火，“小道长您怎么样了？” 莫彦抬头一看，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没事，口渴，想喝杯水。” 小太监帮他倒了杯温茶，“您请用。” 莫彦说了声谢谢就示意他退下了。 大殿中重新安静下来，莫彦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刚刚听到的声音已经消失，莫彦却觉得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翻来覆去的滚了几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溜出了房，顺着感觉往声音来源处掠去。 偶尔有巡逻的侍卫们经过，猛然看到一抹淡淡的白影，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不禁怀疑起自己眼花还是撞鬼了？ 莫彦悄无声息地飞掠过道道宫墙，四周的景致却逐渐幽邃，于是他越来越觉得奇怪——怎么还出宫了？ 不过对于自己敏锐的直觉一向自信的莫彦倒是越发提起了兴趣，更加飞速地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了一座低调朴素的宅院前，莫彦眼神挺好，即使夜色沉沉，依然一眼就看清了正上方的几个大字:四皇子府。 ‘四皇子？不就是连城玥那个神棍四弟？二姐青茹的同门师兄\/弟？也是今晚宴会上唯一没出席的皇子？’ 低低的呻～吟声又响起来，近听更清楚了些，那声音很压抑，似乎含着沉郁的痛苦，听得莫彦心口一揪，脑袋不自觉又开始抽痛。 ‘进去看看！’这念头不停地在莫彦脑海中盘旋。 莫彦在人家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既想进又似乎不想进，仿佛无形中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进去看看，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莫彦很烦躁，狠狠抓了抓头皮，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很久以后莫彦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便叫做“近乡情怯”，不过那真的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最终敌不过越发烦躁的心绪，莫彦还是悄悄地溜了进去—— 第42章 咒痕 这座宅子人似乎不多，除了主院能听到一些人沉眠的呼吸声外，其他的地方甚至安静的有些渗人。 清瘦的黑衣人静立于凉亭中，望着满池盛放的荷花出神，偶有凉风吹过，黑衣人便会低低地咳嗽几声，带动得全身瑟缩一阵。 莫彦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得心口发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八皇子远道而来，在下失迎了。”有戏谑的低笑声传来，清越动听。黑衣人随之转过身，宽大的衣袍下掩映着细瘦伶仃的身躯。 莫彦惊了下，讪讪地从花墙后转出来，“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一向胡搅蛮缠、无理也能辩三分的嘴巴忽然像被糊住一般，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低声笑起来，“只是闲来无事随意逛逛，刚巧逛到了这里？” “对对……”莫彦猛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你怎知道我的身份？” “因为我是神棍啊！”黑衣人走出凉亭，暴露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莫彦这才发现这人竟是全身上下都裹得密不透风！ 一身宽大黑衣竟连头都罩住也就罢了，面上还戴着个造型古怪的银制面具，连眼睛都深深藏在里头，空荡荡的袖口更是垂到了膝盖处，连一根手指都没有露出来。 莫彦惊得睁圆了眼！嘶～大半夜里这造型也忒吓人了些！而且裹这么严实难道不热么？虽然是夜晚，可现在正是七月盛夏啊！ 所以，莫彦很诚实的问:“你不热嘛？” 黑衣人愣了下，“我以为你会问我的身份。” 莫彦尬笑，“住在四皇子府中的可不就是四皇子本人么？我又不是傻子。” “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小觑八皇子了。”四皇子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显得有些沉闷。 莫彦嬉笑着凑到他的面具前，“我听说你叫连城珏？那你可曾听说过连城璧么？” 连城珏似乎不太习惯别人靠这么近，抬手以臂轻轻推开他的脑袋，“大皇兄的名字我岂能不知？” 莫彦再度凑过来，这回连人家的手腕都一把攥住了，眼神直勾勾盯着对方，语气却是微微戏谑的，“我猜给你们起名字的人一定是个武侠迷！” 连城珏抽了抽手，没抽动，身体不由得一僵，“你在做什么？” 莫彦耸了耸鼻子，没错，空气中飘着几丝凉薄的香味，淡淡的，似乎是从连城珏身上传出来的，便不由得问出了口，“谁给你下的咒？” “什么？”连城珏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 莫彦顺势放开他的手腕，银灰色的眸子格外认真，“你身上怎会有冥界曼珠沙华的味道？一定是被下了咒语所致。” 霎时，连城珏的心狠狠跳了几下，鼓噪出一丝几乎难以克制的委屈来，却又被理智死死埋葬，垂眸，面上态度冷淡疏离，“八皇子多虑了，曼珠沙华既是冥界所有，怎会在人间出现？” 莫彦摸摸鼻子，“许是我猜错了，抱歉。” “无碍。”连城珏再次退开一些，刚好躲进了阴影中，“天色不早了，八皇子回去歇息吧。”说完急步离开，看背影竟似有几分仓皇失措的意味。 莫彦茫然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转身离开—— 为何这人会给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莫彦忍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连城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 连城珏脱力地倚着墙壁坐下，面具后的眼神难掩悲伤。 “为何不告诉他？”凭空里突然冒出一名白衣白发的少年，看背影倒与莫彦极像，只是双眼是血红色的。 连城珏虚弱的抬起头，倦怠的笑起来，“你这样随便下界真的没问题吗，师父？” 薛白揭掉他的面具，大片大片鲜艳的红斑布满了整张脸，似淋漓的鲜血，一直延伸到脖颈里面，鬼魅又恐怖。 “你没有多少时间了。”薛白皱眉，“最多还有一年。” 连城珏闭起眼，嘴唇有些颤，“我知道。” “既知道又为何不说？”薛白有些生气。 连城珏惨然一笑，“说了又如何？他已知道我被施咒的事了。” “那不是很好？”薛白不解，“你究竟在纠结什么？你不想他救你？” “救我？难道我要跟他说:我快要死了，只有与你结合才能解我身上的咒？”连城珏神情悲愤，“我知道，只要是我提出来，他一定会照做！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薛白慢慢蹲下，注视着他的眼睛，微微叹息，“你是怕他只为救你而照做？你难道不知道他也爱你吗？” 连城珏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在怨恨他？明明我已提醒过他，可他还是迟到了十年？”薛白问。 连城珏摇头，“我从未怨恨过他，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莫彦根本就不知情，我也不想他知道。我只是，只是……”连城珏突然哭了，是真的在哭，完全没有掩饰没有顾及形象的泪雨滂沱，“前世，我以为自己就要灰飞烟灭，我说过爱他，可那时我只是在欺骗我自己罢了。直到冥君给我重生的机会……” 顿了顿，接着道:“我不明白莫彦究竟是为何喜欢我。于他而言，我们之间相处的时日连一个月都没有，而且他也还没有那些记忆……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同情我？”连城珏喃喃自语着剖析，已然一副钻了牛角尖的样子。 薛白打断他的话，“你不明白他喜欢你什么，那你可知你最开始喜欢他什么？” “我不知道……”连城珏颓然的抱头，“我也不知喜欢他什么……” “看吧，”薛白叹气，“喜欢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有的人再好也入不了你的眼，可有的人满身的缺点偏偏让你记挂在心尖上。莲华，你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这样最终会毁了你的。” 连城珏，或者该称莲华？抬起头，“我还活着的时候曾经也天真过，以为世上人人都是好的，可最后换来的还不是背叛和伤害？结果把命都搭进去了……”莲华望着远处的池塘，流着泪苦笑，“后来我做了鬼，因为是枉死，所以成了游魂，我不是没想过报复他们，可是总觉得没有意义，我已经死了，即便杀了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于是记忆又慢慢模糊失落……莫彦刚出现的时候我很高兴，因为他是第一个没有被我吓跑的活物，尽管一开始他也被吓了一跳，”说到这儿，莲华的嘴角才微微勾起一抹真切轻松的笑意，“他真的很有趣，那么小一只猫崽子，每天都活蹦乱跳的，还总是很嚣张，仗着自己灵识高，欺负墓地里定居的黄鼠狼、老鼠还有蛇虫什么的，整天要我唱戏给他听，我心情不好，只给他唱那一折，他也没听厌，还每次都故意逗我开心，我那时想着，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可是，魂魄将要“消失”的刹那，生前死后所有被封印的记忆尽数恢复，一瞬千年，才明白冥冥中早已注定。 天意弄人，非人力所能及也。 看着陷入回忆里的莲华，薛白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不该打扰你追忆往昔，不过我还是想说，说不准过几天他就要走了，你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莲华突然紧紧闭上了嘴。 “你若是不想他知道你中咒的事，我可以施法帮你掩盖一二，包括你现在这满身咒痕，”说着，薛白又叹气，“这样可好？” 莲华的眼神闪了闪，“你能做到？” “我大小也是个神仙，这点事又有何难？”薛白挑了下眉，“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说完不待莲华反应就凭空消失了。 第43章 擦肩而过 清晨，城郊。 莫彦抱着手臂，“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青茹神情平静，“我想留下来帮他。” 觉忘无所谓的甩了下拂尘，“我是你师父。” 莫彦瞬间吊高了眉，凤眸一挑，煞气腾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二姐！你就算想嫁人生娃儿过日子了，麻烦你也先挑一挑好伐？连城玥是谁不用我说了吧？那就是一爹不疼没娘爱、既无权又无势的傀儡太子好不好？！更别说他内里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哦，你现在帮他夺位，当然，我相信你有这个手腕和能力，可你别忘了你还是华葛的公主！华葛！不是伯扬！他现在依靠你，信任你，你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忌惮你，拿你当眼中钉？何况等他真正‘长大’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喜欢上别人？啊？你看上谁不好非看上那么个麻烦？还有你，”说着指向觉忘，被觉忘拿眼轻飘飘的一扫，立刻怂了，语气弱下来，“我知道师父跟爹不对付，可是你也不能帮着外人啊！好歹你也是华葛人吧？虽说伯扬与华葛素来也没什么大的过节，不过……”说到后来声音渐渐模糊不清。 觉忘似笑非笑，“说啊，怎么不继续了？为师不过是闲极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顺便看戏而已，乖徒儿你也想太多了！” 莫彦狐疑的瞅他，“看戏？” “你不觉得这伯扬国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妃嫔争锋相对的戏码实在过于精彩吗？”说着摊手，“毕竟你爹的手腕太强，以至于前朝后宫尽在掌握，所以也忒清净了些。我若随你回华葛哪里来这么好玩的戏看？” 莫彦无语，又看青茹，青茹轻轻一笑，“若是没有父皇与华葛的消息我或许就随你回去了，现如今既知晓华葛无事，自然要留下来，至于父皇那边，我相信父皇绝不会反对我的决定。” 莫彦挠挠头，“二姐，你是不是打算日后和亲伯扬？那你到底看没看上连城玥？还有啊，就算你真那么打算，以你女子的身份恐怕也不适合留在现在的连城玥身边啊！” “谁说她是女子？”觉忘笑眯眯，“她可是本道长的得意弟子明月啊！” 莫彦，“…………” 青茹点头，“这些你就不必操心了，回去后代我向父皇问安。好了，赶紧走吧！” “等等！”莫彦拽她袖子，“二姐！你就不想念爹和你母妃吗？” 青茹抬眉，“你道为何我母妃跟着父皇这么多年还只有我一个女儿？又为何从未干涉过我的婚事？” “……”莫彦摸下巴，“哦，微妙啊！” “母妃是个聪明的女子，向来尊重我的决定。”青茹叹口气，“ 当然，若是你方便，便替我向母妃尽几分孝心罢。” 莫彦无奈，“好吧，我尽力而为。那你自己也要小心些，不论如何你都是我亲姐，更是华葛尊贵的公主，要是受了欺负也别闷在心里，咱们慕容氏还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青茹笑着拍他肩，望着已然高她一头的弟弟，欣慰道，“听师父说十年前你便被父皇封为嘉瑞郡王，如今你这一回去，说不得父皇会再晋你亲王位，你自己小心点，别被人算计了去。” 说起这个莫彦就郁闷，也不知道祈安帝是抽了什么风，十年前听得莫彦几人失踪时，非但没派人找寻，反而不见任何伤感情绪（当然其中也有薛白的功劳），就在华葛上下一致认为莫彦这个八皇子必不被祈安帝重视时，一道圣旨下来，不见踪影的八皇子慕容妟一跃成为华葛唯二封王的传奇皇子！（另一个是襁褓封王的七皇子慕容昭） 而且是嘉瑞郡王啊！两个字的封号！不同于莫彦前世认知的历史知识，在华葛，两字封号要比单字更为尊贵。如果再晋位就比七皇子这个静亲王还招摇了！看看这封号，一个“嘉瑞”一个“静”，其中意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莫彦不止一次腹诽自家老爹——若是他一直回不去倒是好了，这一回朝势必会招来麻烦的好伐？！ 觉忘把马牵过来，“乖徒儿赶紧回家吧。” 莫彦一噎，哀怨的看了二人一眼，“真的让我一个人回去啊？” “怎么，你还想找人护送你回去不成？”觉忘挑眉，“其实你只身上路反而更安全些，反正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估计连你爹都认不出来，放心，不会有人暗杀你的。” 青茹也道:“八弟多保重。” 莫彦泪目:哼！没义气的！ 蔫头耷脑的翻身上马，随随便便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爱干嘛干嘛去吧！我不管了。”说完不待二人接话纵马驰远。 青茹与觉忘一直望着远处的尘土消失，这才对视一眼往回走，过了会儿，突然停下。 “咱们是不是忘了件事？”青茹面无表情。 觉忘看着她手中的包袱，缓缓捋须，“悟空忘了带盘缠。” “…………” 俩无良人士只纠结了一瞬，立刻抛开了。 反正也饿不死他。 ——某公主姐姐与假神棍师父同时想到 && 两人回到连城玥的东宫，意外的发现了陌生的奇怪人士。 ——温润俊美的黑衣青年正襟端坐，只是一头鲜红色的长发让他凭添几分莫测感。仔细看看，瞳仁中似乎还有类似花纹般的红色，瞬间神秘鬼魅了数个高度。 （咳，事实证明薛白果然是个不靠谱的神仙。不觉得莲华如今这副模样完全不像个正常人类么？） 可是青茹跟觉忘却是认为很有趣——总觉得这青年的样貌与八弟\/悟空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啊！ 连城玥一见他俩就笑起来，转头对那青年道:“四弟，这就是贵人的师父和姐姐。” ‘四弟？四皇子连城珏？’青茹与觉忘对视一眼。 莲华笑得温润斯文，恰如春风拂面，拱手道，“连城珏见过觉忘大师和，师姐。” 觉忘挑了下眉，没出声，半晌，才笑了。 青茹则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这未曾谋面过的师弟，“师弟生来异相？” 莲华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青茹会如此直白，不过……这是否也证明没拿自己当外人？ 遂淡淡一笑，“只是个意外。”不欲多说的样子。 连城玥满面傻笑，“四弟自出生起便身染恶疾，多亏薛真人出手才保住了性命。我原没想到此去龙王山一行不止解救了父皇，竟连四弟的病也一并治好了！” 青茹挑眉看了莲华一眼，莲华笑容清浅，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觉忘捋须——这四皇子还挺有趣的。 连城玥内里是个孩子，可莲华不是，他微笑着向青茹与觉忘道:“我与太子哥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向来感情很好，如今太子哥哥又救了我的性命。”话点到而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连城玥脸色微红——其实还不是很习惯已经长这么大的四弟对着自己喊“太子哥哥”，毕竟他离开的时候四弟还只有九岁。 青茹点点头，没再说话。 “四殿下可是有话要说？”觉忘眼神带笑。 莲华蓦然红了耳尖，略尴尬，“不知八皇子他……” 青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四殿下与我八弟相识？” “我是、我们是，”莲华眼神茫然了下，慢慢的启唇，“我们是朋友。” “八弟已回国。”青茹不知是不是看出他没有别的意思，这样道。 莲华的面容霎时褪去血色，“他、他走了？” “哎？是啊！什么时候的事？”连城玥也不解，没听他们提过啊！ 觉忘微微眯眼，笑容慈善，“今早刚走。” 莲华猛得起身，身子却是一打晃，冷汗刷的下来了！ 全身像浸在了极寒的冰潭中，刺骨的寒意袭来，从骨头缝里倏地透出针扎般的痛感，似乎比以往发作地还要狠…… “四弟！”连城玥惊慌的抱住莲华软倒的身体，只觉怀里像被塞了一大块玄冰一般，偏偏莲华露在外面的肌肤渐渐渗出血色淤痕，丝丝缕缕的红逐渐覆满苍白的脸庞。 这景象不可谓不诡异！ “把他放下！”四周突然出奇的平静，仿佛连窗外的知了声都消失了，蓦地冒出来这声音倒把几人吓了一跳！ “师父？”青茹愣了。 薛白顾不上跟她说话，快速地将莲华接过去，右手白光一闪，一道道符印飞快打进了莲华的体内，莲华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那诡异的红色血痕也缓缓淡化至消失。 连城玥眼睛发直，半晌，带着哭腔问:“四弟他、他还没好么？” 薛白一皱眉，血红色的眼睛看向他，“谁说他好了？他快要死了！莫彦在哪？” 莫彦？连城玥一愣，眼泪都憋回去了。 青茹也不解——莫彦是谁？ 倒是觉忘突然想起，似乎悟空三岁之前都是随的母姓，而名字……正是莫彦。 “我徒弟回国了。” 薛白显然也没想到，“谁让他走的？” “这倒稀奇，我徒弟又不是伯扬的俘虏，自然想走便走。”觉忘斜睨他，“难道是这位四殿下不让走？” 薛白抚额——这叫个什么事啊！ “师弟这是怎么了？”青茹忽然问。 薛白叹气，“这个，唉！算了，以后再说吧！” 正在这时，莲华醒了，疼痛感还在叫嚣，不过痛到极点反而麻木了，抬眼虚弱的笑了笑，“师父。” 薛白气不打一处来，“出息！” 莲华摇摇头，忍着剧痛站起身，故作无事的道:“我没事。” “你就死撑着吧！”薛白忍不住破口大骂，形象全无，，“他走了你不会追上去？晕有个屁用啊？” 莲华笑笑不说话，脸依旧是惨白的。 若不是看他实在身子不适，薛白都想一脚踹过去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追？” 莲华怔了下，最终摇头，“师父，弟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说着自顾自出了门。 薛白皱了半天眉，最后长叹口气，“死倔！” 转身对青茹道:“这件事以后让他们自己说吧，青茹，我先回去了。”说完也消失了。 ———— “其实，”连城玥微红着眼角，“我并未帮到四弟什么，对吗？” 青茹叹息，未说话。 “那四弟为何那么说？”连城玥喃喃自语。 觉忘轻笑，“太子殿下心里很清楚，不是么？” “是，我明白。”连城玥悄悄擦干了自己的泪水，在心底暗自对自己发了个誓。 && 却说莫彦终于发现自己没带钱的事实时，已经走得很远了，若非实在饿得不行，他恐怕还在马上神游天外呢！ 莫彦苦逼脸，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有木有！ “去去去！没钱还来吃什么饭？”小二推推搡搡地撵莫彦。 莫彦傻不叽地盯着那块“一品楼”的招牌看了半晌，终于不得不承认，除了那匹马以外，他身上真的没有啥值钱东西。 “马兄，委屈你了！”莫彦假惺惺的抱着马头一阵蹭，然后抬起头，“我这可是宝马良驹！五十两银子！绝不降价！” 对面的中年男人终于不耐烦了，“就十两！爱卖不卖！” 莫彦瘪嘴，回头看自己的马，被马儿白了一眼？ “算了，十两就十两！”莫彦挥挥手，“拿来！” 中年男人丢过来一锭银子，不耐烦，“这也就是看在你是老人家的份上才给你这个价的……” 老人家……莫彦撇嘴，不客气的说:“连老人家都欺负你也忒不讲究了！” 中年男人眼一立，莫彦接了银子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速度快地直让那中年男人揉眼睛—— “别说，这老人家腿脚还挺利索……”中年男人牵着马嘀咕着走远。 而我们荣升“老人家”的莫彦童鞋则速度地冲向了……当当当当！包子铺！ 莫彦心想:十两银子得省着点花啊！唔，包子真好吃！ (莫小喵二死你算了！！没有了马你就腿儿着回华葛吧！） 第44章 六岁 看着面前横眉立目的门房，再瞅瞅自个儿风尘仆仆的模样，一身雪白的道袍已经污七八遭，“你们真不让我进去？” “早告诉你了！我们王爷从不好道，道爷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莫彦怒—— 怒不起来～考虑到这是自家七哥的府邸，不好不给面子撒？ 没错！莫彦此时正站在静亲王府的大门前！至于莫彦为啥不进宫反而到静亲王府来？呃，就凭莫彦如今这副模样、这副打扮能进得去皇宫么？被叉出来还算好的，万一被当成刺客砍了那不就太丢人了？ 如此，莫彦泪奔……此一时彼一时哇！曾经满皇宫称霸的光辉岁月一去不回辽…… “不让我进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刚好，眼角余光看到些什么，莫彦恶趣味地叉腰，嚣张狂笑。 “何事喧哗？”清亮的嗓音从马车中传出。 “王爷回来了快开门！”门房叮嘱了一声，迅速迎出来，满脸堆笑，“恭迎王爷！” 厚重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期间莫彦还因为碍事被轰到了一边。 莫彦老远就瞥见这辆低调却处处精致华贵的马车了，听到车厢中传出的声音顿时激动的一蹦三尺高，“七哥！是我！我是慕容妟啊！” 车帘被猛得掀开，一张清隽秀丽的脸庞探出来，浅棕色的眸子里蕴着水漾柔和，“八弟？” “王爷小心。”两名侍卫迅速闪到慕容昭前面护住他。 莫彦从小就很注意护着自家身子“娇弱”的七哥，这会儿乖乖的站在原地，双手举起，“七哥！我真的是慕容妟啊！你不记得我小时候带你去爬树结果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的事了？还有你五岁那年我带你去御锦池钓鱼结果被父皇发现把我揍了一顿的事？还有……” 随着莫彦一件件糗事爆出，众人风中凌乱状，为啥啥事过后都是这位自称“慕容妟”的怪人倒霉？ 慕容昭抚额跳下马车，“好了八弟，我没怀疑你。” 即便变化再大，慕容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名白毛少年就是自家的八弟慕容妟。主要是不管怎么变，这股浓浓的二货熊孩子的气场是变不了的…… 莫彦正说的兴起，闻言戛然而止，兴奋的蹦过来，嗖地站到了慕容昭跟前，明目张胆的告状，“七哥！你家门房刚刚欺负我！他们不让我进去，非说我是骗子！” 这副小无赖的画风瞬间让慕容昭找回了幼年相处的感觉，知道莫彦只是打趣并未真生气，慕容昭笑的和煦，拍了拍他肩膀，仰视他道，“长这么高了啊！八弟怎变成了这番模样？” 莫彦立马自恋的甩头发，白发如雪随风飘扬，“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很独一无二？” 慕容昭嘴角一抽，“发色是挺特别的……” 其实慕容昭心里已经恨不得抽他一顿！不打一声招呼一走十年不说，好容易回来了没想到还是以这种方式的见面！本来应该兄弟重逢、热泪盈眶的场面气氛生生被莫彦破坏了个干净！ ——慕容昭现在只想赶紧把莫彦拎回府去，免得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直到莫彦被带进府中，静王府的众人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愣愣叽叽的怪人就是那传奇人物嘉瑞郡王。 ———— 莫彦一路上兴冲冲的观赏着静王府一步一景的建筑，一边看还一边大惊小怪: “耶？这花开得不错啊！” “凉亭建得真好！” “七哥你竟然还养了龙鲤？很贵吧？”莫彦趴在锦鲤池边往下探头。 慕容昭没有半点不耐烦，“这是前年附属国进贡的，父皇嫌它们太娇贵，不好养，所以丢在我这儿了。” 莫彦抬眉，笑嘻嘻，“跟七哥很搭哟！” 臭小子！慕容昭摇头失笑。 “哎？那个美人是谁？”莫彦突然伸手指向慕容昭身后袅袅婷婷走来的丽人。 慕容昭回头，神色淡然，“侧妃胡氏。” “哦？”莫彦摸下巴，坏笑，“是小七嫂？要不要弟弟我过去打个招呼？” “只是个侧妃罢了，不必理会。”慕容昭皱了下眉。 莫彦嘿嘿笑，“七哥你不喜欢啊？娶正妃了没？” 慕容昭摇头，貌似很头疼，“胡氏是皇祖母母家的女儿。若非我求父皇出手，胡氏便成正妃了。” 这就是不喜欢的意思咯？莫彦心里有数了。 胡氏带着侍女走到慕容昭面前，屈膝行了个礼，柔声道:“妾见过王爷，见过嘉瑞郡王。” 慕容昭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冷哼，“你消息倒是灵通。” 胡氏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已然有些勉强，“妾也是刚刚听说。” “啧啧，七哥，怎么好这样对小嫂？小嫂也是关心你么，要学会怜香惜玉啊！”莫彦笑起来。 胡氏这才正眼看了下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嘉瑞郡王。 远远初见时似乎是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近处仔细看去却发现好一个姿容绝佳的翩翩少年。一袭雪白的云锦衣衫更是衬得他整个人谪仙一般美好。仿若上好的和阗羊脂玉，温润中透着低调的奢华！ （莫彦一甩袖子:唉～小爷也不想穿这种丧服一样的白衣啊！无奈小爷有一颗与众不同的白毛脑袋，穿别的颜色它不搭嘎啊……） 面对外人，慕容昭似乎颇为不耐烦，语气也生硬冷凝，“以后无事莫要随意走动，回你房中歇着去吧！” 胡氏的眼圈霎时红了，可还是忍着没有落泪，再次行了礼，“那妾身便先告退了。” 看着胡氏伤心难耐摇摇欲坠的背影，莫彦摸下巴，“就算不喜欢也别这么对待人家啊！” 慕容昭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别在我这儿说风凉话了，等你看过你府上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以后再来说教七哥罢！” 啊？！莫彦傻眼，“我府上有美人？”顿了下，“谁替我娶进门的？” 话音未落—— “你还敢回来？”暴怒的呵斥传来，下一刻莫彦的脑袋上就挨了个爆炒栗子，“臭小子！” “谁打我——”莫彦气呼呼的抬头，顺间瘪了气势，“爹？” 老爹来了咋没人说一声啊？莫彦哀怨的瞅了慕容昭一眼。 慕容昭摊手——早就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祈安帝噼里啪啦狠狠踹了莫彦一顿，“臭小子！说！这么多年上哪去了？” 莫彦一边躲一边求饶，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爹！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啊！这纯粹是个意外啊！” 祈安帝瞪着他，兀自生了会儿气，转身就走。 莫彦感叹了下这么多年过去老爹还是那么英俊潇洒，然后……乖溜溜地跟上去。 ———— 慕容昭的书房中。 祈安帝坐在正中，慕容昭陪坐一旁，只有莫彦蔫答答的站着，一五一十的交代自己的经历。 书房里静默了很久，祈安帝与慕容昭消化着这对他们来说堪称匪夷所思的事实。 “这么说八弟还是六岁？”慕容昭上下打量他。 莫彦摊手，“我一共离开你们不到半年时间，谁知道一眨眼你们都过了十年了！” 祈安帝彻底消了气，“臭小子……” 莫彦蹭过来，讨好的笑，“爹啊，真不是我故意不回家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祈安帝捏着他的脸颊，挑眉，“你这模样还能变回来么？” 莫彦眨眼，“目测貌似好像可能……变不回来了。” ‘还能怎样？能跟个芯子六岁的“娃娃”生气吗？虽然莫彦这熊孩子也没少气人。’祈安帝无奈地想。 “爹啊，你真给我选了很多美人啊？”莫彦凑过来嬉皮笑脸。 祈安帝斜睨他一眼，“想得美！那些女子都是各党派想拉拢或讨好你的官员送你的，反正你那王府空着也是空着，朕就同意先把她们安置在那里了。” 莫彦咂巴嘴，八卦地问:“爹，我的后院有多少人了？” 慕容昭故意看他笑话，“据说有四五十之多，远超父皇后宫人数。” 莫彦蹭得蹦开，“开什么玩笑！这么庞大的娘子军我怎么养得起啊！” 祈安帝老神在在，“不用你养，回去就把她们遣散了罢！” （‘儿子才六岁，怎能沾染女色？’祈安帝越想越气。） 莫彦嘿嘿笑，狗腿道:“儿臣遵旨。” ………… 第45章 长大 华葛三皇子慕容景，于祈安廿六年册立为储君，居东宫。 当时在伯扬听到这个消息时莫彦不知道有多高兴多自豪，可现在莫彦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天地可鉴，莫彦真的只是太激动了才会不小心扑倒了自家三哥啊！他对三哥绝对没有一丝半点超越了兄弟情的“情谊”啊～三嫂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莫彦看看险些被自己压断气儿的慕容景，再看看站在一边脸色煞白的太子妃，欲哭无泪。 “三哥，一别十年，你身板咋这么娇弱了？” 慕容景憋得脸通红，没好气道，“你以为你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呢？那么大个块头扑过来我没被你当场撞散架就不错了！先起来，重死了！” 莫彦讪讪地起身，“对不住了三哥！”说着伸手把慕容景拽起来。 慕容景顾不上一身土，急忙过去扶住太子妃，“阿茵你没事吧？” 莫彦在一旁点头如捣蒜，“三嫂，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跟三哥绝对清清白白！” 慕容景扶额，“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太子妃扑哧一声笑，“八弟果然如夫君所说的那般……刚刚只是被吓了一跳，并未误会什么。” 慕容景立刻脸色微变，“吓着你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太子妃摇头，“没有，殿下怎未说过八弟的样貌与众不同？这么一下子扑过来，我还以为是……” 莫彦满头问号的看看自家三哥紧张兮兮的模样，半晌，悟了，“三嫂是不是怀了小侄子了？” 慕容景瞪他一眼，“还不赶紧把你这身行头换了去！” 莫彦摸鼻子，“哥，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不是道具。” 闻言，慕容景怔了，突然放开太子妃，转头狐疑的看向他，“彦儿莫要开这种玩笑！” 莫彦泪奔——我觉得我现在这模样也挺帅的啊！咋就没人懂得欣赏捏？ “哥，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详细说，还是先让太医来帮三嫂看看吧。”莫彦无奈。 慕容景给他个“最好老实交代”的眼神，扶着太子妃就进殿了。 莫彦耸耸鼻子，望天—— 好吧，时光最能改变一个人，至少三哥没以前那么无欲无求了，娶了妻的男人自然而然的开始维护起妻儿来，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论自己做什么都绝对支持、绝对相信的哥哥了……莫彦一时间不知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儿。 其实莫彦能感觉到，太子妃是真的有些看不顺眼他，尽管面上在笑着，可掩藏在目光深处的那一丝冷漠到底还是逃不过莫彦日益敏锐的感知，只需一眼，莫彦就知道，太子妃不喜自己。 ………… 慕容景走进凉亭就看到了那个白衣如雪的身影，莫名的一股萧索寂寥感迎面而来。 “彦儿？”慕容景坐下，“在想什么？” 啊？莫彦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笑着道:“三嫂没事吧？” 慕容景却皱起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彦儿似乎和他疏离了许多。 “她没事，你这是怎么弄的？”血缘至亲，又是从小相依为命，既然想不通，慕容景便直接指出，“不过十年而已，怎么和三哥疏离起来？” “三哥你想多了，人总是要长大的嘛。”莫彦摇头，笑容很正经，“你看，转眼哥哥不就要做父亲了吗？” 慕容景沉默了会儿，“你不高兴？是因为阿茵，还是因为我？” 莫彦眨眨眼，“三哥为何这么问？这关三嫂何事？” ‘所以果然是因为我。’慕容景了然，无端的有些难过。 “彦儿，我是你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慕容景定定的看着阔别许久早已在不知名地方长大了的幼弟，郑重道，“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 莫彦叹气，“哥，你真的想多了。我承认虽然以前不着调了点，可还是分得清是非的，你跟三嫂感情好，我是真心为你高兴。” “阿茵不喜欢你，我看出来了。”慕容景突然闷闷的说。 莫彦夸张的退开，“哇！三嫂喜欢我才麻烦好吧？我可没有挖亲哥墙角的怪癖！” “你知道我的意思。”慕容景神色认真，“我说过，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 莫彦再叹气，换了个座位，靠近慕容景一些，正色道:“哥，你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在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们兄弟血缘更近，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是，三嫂可能没法喜欢我，可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真心的，我猜你以前一定总在她面前提起我，对不对？”见慕容景点头，接着道，“她不喜欢我是正常的，毕竟没有哪个女子能容忍自己的夫君把另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看得比她还要重要。三嫂还能对着我笑脸相迎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换个脾气不好的，说不得就得拿着扫帚把我扫地出门。” “可我们是亲兄弟……”慕容景皱眉，略有些不解，“她又怎会这般想？” ‘臭直男！’莫彦无语，“这跟我们什么关系无关，这只是女子的一点可爱的小心思而已。” 慕容景忽然起身，莫彦急忙拉住他，“喂！三哥你干嘛？” “我去——” “别！”莫彦连忙制止他，重新拽他坐下，“这么说吧，如果将来我的媳妇儿看你不顺眼，难道我还要为了这个跟我媳妇儿翻脸不成？” 慕容景卡壳儿了。 “哥哥肯定也不会让我为难是不是？”莫彦笑眯眯，“这就叫做换位思考，总之你不能跟三嫂翻脸，不然我可就不认你了。” 听得出弟弟是在宽慰他，于是慕容景斜睨着他，“胳膊肘往外拐！” 莫彦嘿嘿笑，“兄弟再好，陪我过一辈子的还是我媳妇儿啊！不向着媳妇儿向着谁？” “我明白你的意思，”慕容景忽然也叹息，“行了，不说这个了。说说你这头发怎么会变白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莫彦想了想，大致给他讲了一遍自己的经历，但关于自己的年龄那段被莫彦刻意模糊带过了，只说他们几人在深山里待到这么大，等出来时才发现已过去了十年。末了用一句“山中不觉岁月深”结束了对话。 慕容景深深看着他，看得莫彦有些心虚，“怎么了？” “彦儿，你长大了。”慕容景苦笑一声，“你说的对，人总是要长大的。” 看着自家弟弟与自己渐行渐远难免让慕容景有一种略心酸的感觉。记忆中粉团儿一样会跟自己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弟弟与现在这个眉眼清隽的少年慢慢重合起来，慕容景便彻底明白了，真的回不去了。无论再怎么不承认，彦儿都已经在没有自己的地方悄然长大。 “哥，天色不早，我也该出宫了，”莫彦笑起来，神色自若，“正好回去看看我那一院子的美人儿都长什么样。” 慕容景点头，并未开口挽留，只说:“自己在外面住要小心，你府上的管家是父皇的人，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莫彦摆摆手，“我晓得了，三哥不用送了。” ———— 第46章 嘉瑞郡王 “殿下。”太子妃微微抿着唇。 慕容景转身，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阿茵，彦儿是我弟弟，便也是你弟弟。” 太子妃脸色有些白，“我明白。” 慕容景轻轻叹息着把她拥入怀中，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眸中泛起复杂的涟漪，语气却是听得出来的调侃，“我现在才发现彦儿是真的长大了，竟然学会向着别人了。刚刚还告诉我，如果他媳妇儿不喜欢我，他一定向着他媳妇儿，这臭小子！” 太子妃抬头，杏眼微亮，“八弟有心上人了？” 慕容景点头，笑着说，“瞧那模样是，不过估计还是一头热呢！” “这又怎么说？”太子妃的脸色彻底好转起来，笑意温婉。 “我看他每次提到他媳妇儿，都会露出那种有些难过的眼神，问他他又不说。”慕容景摇头，“你若是有空不妨问问他，毕竟他是我亲弟弟。” 太子妃甜甜的笑，温柔的靠近他怀里:“好。” ———— 莫彦站在嘉瑞郡王府中，只觉得老爹对自己可真是大手笔哇，这处处雕栏画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简直不要太华丽！这哪还像个郡王府？整个儿一缩小版的皇宫呀！几乎就没有不逾制的地方！若换个人来住，被御史参个“不臣之心”绝逼妥妥儿的！ 可话又说回来，谁让这嘉瑞郡王府是皇帝亲自下旨督造的呢！满朝上下有谁不知道嘉瑞郡王多得圣心？尽管基本没人见过这位神秘兮兮的郡王…… “齐总管，听说有人给本王敬献过美人？”莫彦摸下巴，一脸孩子气的好奇满满，完全没个王爷样儿。 齐总管老脸僵着，“回王爷，是这样。” 莫彦大手一挥，“都带过来，让本王也开开眼界！” 齐总管面无表情，“是。”其实内心都快抓狂了。皇上千叮万嘱不让王爷过早行房，可万一王爷想……小的区区内务总管哪里挡得住啊！ 不过，总有人管得住王爷的嘛。齐总管吩咐了一个王府小厮一声，那小厮飞奔着就跑远了。 很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色美人就整整齐齐的排在了大太阳底下。 莫彦坐在凉亭里，一边享受着清凉的微风一边眯着眼看自己的“侍妾”们。 那些美人一开始被莫彦的长相吓了一跳——不是说嘉瑞郡王今年才十六岁么？怎么来了个老头子？ 可再仔细看看才发现——哎呀王爷其实长得蛮俊俏的哦！ 那些美人原来还想着只要能得了王爷青眼，就算做不成正妃侧妃，起码还能捞个庶妃当当。 华葛祖制:亲王及郡王可有一正妃二侧妃六庶妃侍妾无数。 目前嘉瑞郡王正侧庶妃一个没有，只有这各方势力塞进府的四十三名美人。也难怪有心思活络的。 可等到在烈烈阳光下晒了有半个多时辰后，很多人的心思就彻底歇了——瞧着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莫彦默默的数了数人头，嘶！还真是比老爹的后宫都多啊！ “咳，”莫彦清清嗓子开始装b，“本王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怎么来的，但入了本王府中总归也没苛待了诸位，如今本王给你们一个自己做主的机会，但凡是想走的，归还身契并每人给五十两银子的遣散费。若不想走的，也可以留下，不过往后的日子可就没有以往那么悠闲了。本王可以认真负责的告诉各位，嘉瑞郡王府，此后不养闲人。好了，诸位可以开始选择了。”说完拿眼瞟齐总管。 齐总管躬了下身子，面无表情，“想走的请站到左边，想留下的站右边。” 那些美人们面面相觑，一方面是不敢相信，另一方面也有些不甘心。她们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自负美貌，平时互相讽刺挖苦也是常有的事，本以为只要王爷见到就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结果丫竟然待我们一视同仁？ 有那聪明的，选择了拿钱走人，毕竟机会实在难得，只要走出去就不再是生死不由自己的奴婢了。 也有那不甘心的，选择留下搏一搏，想着总会有机会成为人上人。 ………… 片刻后，美人们做好了选择，选择留下的不过十几之数罢了。 莫彦坏笑，看来还真有“上进”的。 齐总管打发走一众美人，躬身请莫彦指示。 莫彦抽出一把折扇，刷得展开，嘚瑟的扇了扇，“本王早已说过，此后不养闲人。” 十几个娇滴滴的美人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 “齐总管，你看着给安排一下，看那洒扫的、厨房里、浣衣处什么的，哪里缺人使唤就安排在哪里罢！” “是。”听完王爷的安排，齐总管放松下来，心里可算乐开了花，皇上！幸好王爷没留下美人们侍寝用！ 这下美人们可傻了眼了。 “……”人干事？ 留下呆若木鸡的一众美人，莫彦潇潇洒洒的摇着扇子走远——嘛，反正给过你们机会了，谁让你们不珍惜的！ && 每天喝喝茶，赏赏花，闲来无事溜溜达达去戏园子里听几折子新排的戏。既不用早起上朝又不用操心衣食住行，小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啊！ 莫彦暗自欢喜:小爷终于有一天也过上坐吃等死的米虫生活啦！可喜可贺！ 当然，如果莫彦一直这么悠闲下去恐怕就连老天也会生气滴。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莫彦被自家皇帝老子拎到了朝堂上。 （祈安帝冷哼:朕只是放你几天假让你歇口气罢了，谁准你一直吃闲饭的？还不给朕滚回来做事！） 悲催的莫彦，仅仅享受了七八天的安逸生活，就开始被老爹压榨劳动力了…… ——当然，初次上朝如果没有闹出点啥笑话来也就不是莫小彦了。 第47章 终相见 卯时正，朝官们肃立于金殿之下，文左武右，静待陛下临朝。 莫彦偷偷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 (家人们谁懂哇！天不亮就要起床等着上朝，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啊！这还是人过的日子不？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不一时，祈安帝坐到了龙椅上，朝臣们山呼万岁，行叩拜大礼。 莫彦迷迷糊糊的没完全反应过来，等大家都跪下了，他还在那杵着，鹤立鸡群一般，十分显眼。 皇帝眼角一抽，给莫彦使了个眼色。 但是莫彦正在神游天外呢，所以根本没发现。 好吧，不跪就不跪，幸好朝臣们都低着头。 ——祈安帝无奈地想。 “众卿平身。”清朗的声音响起，语调不算高，语气更是不急不徐的。 “谢陛下——”文武百官呼啦啦重新站起来。 莫彦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跪下，“皇上万岁！” 祈安帝险些气了个倒仰——你现在跪算怎么回事？ 朝臣们忍笑忍得辛苦。 满朝上下都知道，皇上极宠这位嘉瑞郡王，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连嘉瑞郡王在外边一晃就是好几年都没有半点不满。 就瞧这上朝都能睡着的劲头，搁哪个皇帝能受得了？可人家嘉瑞郡王愣是没受到一丝儿半点儿的责备！‘皇上，别以为臣等没看见嘉瑞郡王的小动作。’ ——据说嘉瑞郡王从小的经历也颇为坎坷。出生即丧母，幼时又重病缠身，几欲不治，好容易活过来了，偏偏一夜白头（如果莫彦知道自己的身世被传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简直就是七皇子静亲王的升级改良版啊……） 不过这白发俊颜也挺好看，挺仙儿的。 祈安帝轻咳一声，龙目微扫，朝臣们立刻作正襟巍立状，眼观鼻，鼻观心。 “平身吧。” “谢父皇。”莫彦赶紧起来，这会儿他也明白自己好像搞了个大乌龙，一时间耳根发热。 不过这货属性有些二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只见他面不红气不喘看似十分淡定的站回班列。 就凭这份儿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就足以令朝臣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么厚的脸皮的嘛。 虽然朝臣们没敢有意见，但总有看莫彦不顺眼的，比如说宁郡王慕容晗，也就是莫彦的二皇兄。 “陛下，慕容妟竟公然于朝堂之上神思恍惚，昏昏欲睡，实乃对陛下之大不敬——” 不待宁郡王把话说完，莫彦立马跪下请罪，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太子慕容景刚刚站出一步，被莫彦一眼盯回去，‘小意思，莫慌～’ 慕容景无奈回班，闭口不言。 果然，弟弟长大了就不太可爱了。 祈安帝狠狠瞪着莫彦——臭小子！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就是想偷懒回家歇着么？ 莫彦讨好地笑——父皇英明神武！ 祈安帝抽嘴角——你还敢更没节操吗？ 莫彦望天——哎呀！今天天气可真好呀！ 众朝臣无奈地看着父子俩明晃晃的“眉来眼去”，只觉得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憋闷！ 宁郡王愤愤不平的瞪了莫彦一眼，被莫彦彻底无视。 最后，祈安帝还是败在了莫彦的嬉皮笑脸下，只得下旨，“嘉瑞郡王藐视朝堂，责令回家闭门思过，罚抄《宫规》百遍，以儆效尤！” 莫彦眉开眼笑，哪里像是被罚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受嘉奖了呢，“谢父皇！儿臣遵旨！” 祈安帝无力扶额，“下去吧！” “是！”莫彦大声应道，然后，在朝臣们膜拜的眼神下，施施然的退出了金殿。 唔，外面的空气果然更新鲜啊！莫彦摸摸下巴，欢乐的奔向皇宫外。 ———— 天清气朗，正适合逛街。莫彦溜溜达达的往自个儿的王府走，轿夫们抬着空轿子愁眉苦脸跟着。 ‘王爷啊！球球你赶紧上轿让小的们抬着你走行么？你这与众不同的形象一路上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了啊！万一有刺客行刺可怎么是好啊！’ 可不，街上的百姓对着莫彦的身影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看！那个人是不是传说中的嘉瑞王爷？” “应该是吧？据说王爷就是一头白发来着……” “王爷为何自己走着？后面那不是有轿子么？ “贵人们的事咱们怎么晓得咧！” ‘拜托，我耳朵好使得很’，莫彦哭笑不得。 隐藏在暗处的王府侍卫们，“…………” ‘王爷如此招摇过市，被皇上知道了怎么办？’侍卫们欲哭无泪。 莫彦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发了无数的忧心忡忡。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还是应该对天子脚下御街之中的治安有点信心的嘛。是故犹自悠悠闲闲的溜达，眯着眼走在阳光明媚的皇城街上，神情惬意的不得了。 忽然，前面路边边上围成的一圈人墙引起了莫彦的注意，莫彦第一反应就是，‘卖身葬父？那我得去看看。’ 兴冲冲地快走几步，恶趣味迸发，上手扒拉开人墙，一边奋力往里头挤一边喊:“让让让让！我是她哥哥！” 众人，“…………” ———— 莲华神情恍惚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好像有红色的微光一闪而逝，异常漂亮的眸子引来一连串的惊叹声。 “他醒了！” “好漂亮！是男的吗？” “我还从来没见过红头发的人呢！” “你看！他眼睛也有些红哎！” 莲华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眼前有些眩晕模糊，是快要死了吗？暗自苦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想来一定是师父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的吧…… 又许是人之将死时，总会抑制不住一些深埋心底的卑劣念想，去奢求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美好希望……所以刚刚是又一次“听”到莫彦的声音了，是吗…… ———— 世界喧嚣仿佛蓦然远去，灿亮的日光肆无忌惮的舔舐上眼前人的脸庞……莫彦呆愣愣地看着倚墙而坐的青年，那鲜艳如火的金红发丝垂落在白皙的侧脸上，微睁的眸中含着几许迷茫三分水色，可那双黯焰明灭的瞳仁中分明露出的又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的眼神！ “莲华……”莫彦喃喃自语，热泪突然汹涌而下，模糊了视野。 第48章 失而复得 ——鲜红的戏服在夜风中猎猎飘扬。俊秀的青年轻描淡写般看过来，媚眼如丝。袍袖一展，婉转的戏腔女声从耳畔响起。 “三月三，桃花满城颜色鲜……” ——展转腾挪的飘逸身姿，和着艳丽的衣角温柔的划过夜空。 “……只怨命薄如纸……” 不！不是这样的…… ——黑暗阴冷的密室里，那痛苦的哀嚎，凄绝的眼神，残忍的虐杀…… “我累了……我已不是人了。” ——下一刻，青年仰起的脸上，灿亮的眸子倒映着漫天繁星，悠远而深邃。 莫彦死命甩头，疼痛欲裂。 “……三尺白绫挂梁间，盛装魂入阎罗殿！” “莲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哭喊。 ——青年的身影渐渐消失…… “爱……”几不可闻的呢喃吹散在风里，缱绻而温柔。 ………… 莫彦浑浑噩噩的想，莲华已经消失了，对，这不是莲华—— 可心底还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他就是！ 莫彦神情扭曲，眼神发直，苍白着脸，泪水混着汗水落下，淋漓不尽。 “王爷！”隐藏的侍卫们纷纷现身，扶住莫彦摇摇欲坠的身体，“回府！赶紧去请太医！” 侍卫们想要扶着莫彦上轿，岂料莫彦力气极大，怎么拽也拽不动，只是直愣愣地望着墙角黑衣红发的青年。 莲华头晕目眩的定了定神，勉强看清了眼前逆光而立的白色身影，尽管看不到对方的长相，莲华还是微微弯起了唇角，虚弱的呢喃，“莫彦、莫彦……” 莫彦的脑海中霎时轰地一声，一片空白，无数纷杂的片段划过，最终汇成了一双浩瀚如星海的眸子。 一把甩开身旁的侍卫，颤抖着弯腰去触碰莲华的脸，神情似哭又似笑，“莲华……” 莲华伸手搭上了莫彦探过来的手，不自觉软软的语调，“你来了，真好……”说完，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莲华！”莫彦惊慌失措地抱起他，胡乱的哀求，“不要，莲华，你别睡——” “王爷！”侍卫们再度围拢过来，狐疑的看向他怀里的青年。 莫彦气红了眼，“闪开！还不快去请太医！”说完自顾自抱着莲华，一闪身就没了踪影。 侍卫们惊疑不定，面面相觑，街上的百姓们更是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了，‘明明刚才还站在这的两个大活人，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薛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幸好他还记得把那头雪白的发跟血红的眸子掩饰起来，不然肯定又要引起另一番骚动了，饶是如此，还是不免吓了众人一跳。 “你们王爷已经回府了，诸位还是快跟上去吧。”薛白淡然道。 侍卫们对视一眼，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人群中。 薛白叹了口气，眉间隐有忧色，望着莫彦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是时空扭曲之术吗？难怪会被如此忌惮…… ———— 齐总管诧异地看着自家王爷抱着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府中，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莫彦苍白着脸，语气却很沉着冷静，“齐总管，快准备一桶热水！越烫越好！” 齐总管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照办。 莫彦把莲华抱进自己的卧室，怀中人的体温让他心惊不已！ “莲华，醒醒！”莫彦一边替他除去衣衫，一边焦急的呼唤。 热水很快就抬了进来，莫彦把所有人轰出去，抱着莲华踏进了滚烫的浴汤中。 灼热的水烫的莫彦全身一抽搐，但只是几息过后，原本腾腾热气的水很快凉了下来。与此同时，莫彦右手指尖微光一闪，锃亮弯曲的爪钩蓦然出现，他快速往自己左手心一划，呼啦啦的鲜血落入浴汤，那已经开始结冰的水重又沸腾起来。一刻钟后，莲华全身渐渐清晰的血色淤痕开始节节败退，脸色也逐渐转为剔透的白皙。 莫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着怀中双眼紧闭的秀丽脸庞，情不自禁的拥紧对方，力道越来越大，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然后，莫彦又突兀的笑了，满足而欣喜，仿佛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实现。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你却爱着他。也不是我就在你身后而你却不曾回头。而是阴阳两隔，咫尺天涯，连一个拥抱也是奢侈妄想……而现在，你就在我怀里，我感觉得到你的体温，你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 “莲华……”莫彦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心口泛上酸酸涨涨的热度，‘幸好你还在，虽然完全变了个样子……’ ———— 莲华疲惫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手腕上搭着三根枯瘦的手指，微微转了下头，一张欣喜若狂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莲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莫彦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抚摸莲华的脸颊。 “王爷，这位公子乃是胎里带来的一股寒毒，是以……”老太医迟疑的收回诊脉的手。 莲华撑着手臂起身，莫彦赶忙扶住他。 “会怎么样？”莫彦不安的问。 老太医不敢回答，很显然王爷十分看重这位公子，若是实话实说，不知…… “我没事了，多谢先生。”莲华打断莫彦的追问，抬了抬眉，“我还以为刚刚是在做梦。” 莫彦沉默了会儿，挥手示意老太医退下，这才道:“那次，为何不告诉我？四皇子殿下。” 莲华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了下，勉强笑道:“你知道多少？” 莫彦脱鞋上床，从后面揽住他，满足的叹息，“可能比你想到的要多。比如你转世投胎的内幕，你身上被下的所谓‘咒语’，薛白成仙的缘由，还有，我自己的身世之谜。” 莲华闻言，放松地倚靠在他怀里，把玩着莫彦伤口几近愈合的手，声音却带着几分疲惫，“你是何时知道的？” 莫彦亲了亲他软软的耳垂，语气忽的轻快了许多，“我的身世之谜是上辈子就知道的，天狗后裔么，我记得曾跟你说过。其他的是在转世之后一点一点弄清楚的。你就为了这些才没跟我相认？” 莲华默认了。 第49章 算计与反算计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了，”莫彦突然说，“如果不是薛白把你带到华葛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离开我？” 莲华不说话，薄薄的唇抿成一线。 “好容易有机会重来，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莫彦将声音放的极为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尾音里却透着几丝苍凉。 莲华终于开口，“那只是一个阴谋，你还真的要往里钻吗？” “为什么不要？”莫彦抱紧他，喟叹不已，“要不然现在就开始？” 说着手开始不老实的沿着莲华的腰线流连忘返。 莲华猛得退开，眉头紧锁，“别胡闹！” 莫彦忽然换上一副委屈的神情，“人家哪里胡闹了？才只是摸了摸而已啊！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才不让我碰的？” 莲华瞪圆了眼，眉头抽搐几下，终于反应过来——其实这家伙两辈子的性子都没怎么变过吧！还是这么会撒娇！ （也或许是三辈子呢～）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莲华忙推开他。 莫彦没皮没脸的凑过来，故意把脸伸到他下巴底下，然后无辜狗狗眼，“我这也是正事啊！莲华，给我好不好？” 饶是莲华向来淡定沉稳也被莫彦热情开放的话语蒸红了耳尖，最后被缠得实在没法子，一巴掌把莫彦呼下了床，“你正经一点！” 莫彦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无奈的起身，还不忘皮一下，“莲华你是不是害羞了？” 莲华气得直接拿被子蒙上了头，声音闷闷的:“出去！” 莫彦敛起笑容，在莲华看不见的地方，目光沉痛彷徨，对着床上的被窝卷却如淡然的长者那般语重心长，“莲华，别任性了，你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还是说，你并不想跟我在一起？” 莲华没反应。 ‘还是这么偏执倔强’，莫彦无声叹息。俯身到被窝卷上方，隔着被子轻轻抱了抱他，“那你先休息一会儿。还有，莲华，我是真的爱你，不为其他原因。” 莲华依旧没什么反应。 “好吧，我不逼你了，等你想清楚了再说……先好好睡一觉吧。” 听着屋内没动静了，莲华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眼神茫然的看向窗外。 ———— 莫彦托着下巴坐在池塘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塘靠边的地方，有一朵艳丽的红莲悄然绽放，微风送来淡淡怡人的清香，于一池娇嫩粉荷中格外显眼。 “那就是血莲吧？”有清亮的男声响起，悦耳动听。 莫彦习惯性回嘴，“雪莲不是长在雪山上么？样子就像个白菜腚……”说着懒洋洋的抬眸看了来人一眼，“就像你一样。” 薛白无奈叹气，“我可不认为你这是在夸我。” “自然，我这是在讽刺你，”莫彦翻白眼，“薛白，你终究也只是薛白了。” 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兔妖阿白了。 薛白又叹了口气，索性蹲下来，和他一起默默的欣赏着那朵妖娆的红莲。 半晌—— “莫彦，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些。” 莫彦换了个手托腮，“过奖，我再怎么聪明还不是尽在你们算计当中？” 薛白欲言又止，“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们。我接到这任务时，莲华已经投胎转世了。” 莫彦撇嘴，“这我信，就凭你一介不足千年道行的小兔妖，顶多也就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说起来你也挺倒霉的哈，明明可以跟你家阿公双宿双飞，偏偏被无情拆散了，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半点反抗意识？”莫彦斜睨他，似笑非笑。 薛白苦着脸，“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不是也说了，我只是个小小兔妖，若非被选中来套路你，恐怕永远也成不了神仙。” “所以算是有得必有失？那你是否也该感谢一下我？”莫彦挑眉，“来点实际的怎么样？别只惠而不费开空头支票。” 薛白心情不好，也并不想跟他绕圈子，“说吧，你究竟有什么条件？” 莫彦终于肯给他了个正眼，“条件嘛，很简单！既然莲华已经受了那么多年苦，给点补偿总不过分吧？” “你说。”薛白再次叹气。 “第一，解除莲华‘咒语’发作的痛苦。第二，我要莲华此生福运恒通，再不受任何痛楚折磨。第三，我要跟莲华永不分离。”莫彦伸出三根手指，然后又一根一根落下。“不算难为你吧？” “难为不难为的，是我说了算吗？”薛白认命的从怀中抽出一枚玉简，抬手掐了几个法诀，然后并指如刀，怼着玉简大力操作，很快的就有了回信儿。也不晓得在这“加密通讯”里看到了什么内容，薛白厌恶的皱起眉，下一刻，掌心升腾起一阵青烟，缭绕着盘旋消失。 “好了。”薛白收起玉简，又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要提些匪夷所思的条件呢！” 围观完这一通操作，莫彦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对于薛白的疑惑，倒是不甚介意的样子，“虽然你们算计了我，让我很不爽，不过说起来还是我赚了，最重要的是莲华重新回到了我身边。” “你还真是……”薛白哭笑不得，“原来你没生气啊？” “错了！我非常生气！”说到这，莫彦极为正色，“你们不该利用莲华！” 薛白默然，过了会儿，“很抱歉。” 莫彦摇头，“没必要，这跟你没有关系，相反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日后莲华说不定会后悔。” 薛白又看了他一眼，“如果……算了，就当是我欠你的。那我走了？” 良久—— 莫彦失笑，‘难不成你们真以为我会乖乖等死？’ ‘天狗后裔么～’莫彦眼中精光一闪，转瞬即逝。 ———— 莲华正准备起身去寻莫彦，忽然感觉全身一松，似乎有什么桎梏从体内砰得断开，向来如影随形的剧痛奇异地消失了！ 莲华愕然，忽而面色大变，急匆匆的跑出房，循着自己的感觉找到了莫彦。 莫彦回过头来，银灰色的眸子弯成了两枚月牙，语气轻快活泼，“还痛不痛？” 莲华轻轻摇头，突然问:“有没有吃亏？” 莫彦愉悦地起身抱住他，对准艳丽柔软的薄唇啾了一口，“怎么可能？” 确实，听声音很欢快，神情更是得意洋洋。 莲华低头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发色衬的，整只耳朵都是红通通的。 莫彦鬼使神差般摸了上去，惹得莲华全身轻颤，红晕慢慢扩散至脸颊跟脖颈……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怒吼响起。 莫彦僵住，猛得回头，“爹？” 祈安帝气怒交加地望着池塘边相拥而立的一双人影，白如轻雪，红似烈焰，明明该是水火不容的邂逅，站在一起的氛围偏偏又是那么的和谐、般配。 但是祈安帝还是怒了——那黑衣红发的高瘦人影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子吧？ ———— “爹！你听我解释！”莫彦上蹿下跳的躲避自家老爹的无影脚。 祈安帝不顾形象的一脚踹过去，“臭小子你还敢狡辩？” 唯一的围观群众莲华，”…………” 第50章 有孕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凉月挽云迎秋至，繁星远退夏夜前。 却说莫彦最近变得很神秘，仿佛一夕之间不见了踪影。这种情况是从上次无意间被祈安帝撞破俩人之间的“jian情”后才出现的。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莲华默默的回想，那次莫彦的父皇明显是很生气的，但就在父子俩秘密谈了一次话以后，祈安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就这么走了？ 念及此，莲华有些头痛，只因他实在不明白莫彦在搞什么鬼。 ——齐总管远远看着凉亭中静立的身影，自从这位莫名其妙被自家王爷带回来的漂亮青年住进王府，自家王爷就开始变得勤奋起来。 比如，每天按时按点上朝。这在以前简直就是不可能出现的奇迹！为此齐总管从惊讶不解奇怪最终变为淡定。 “公子，午膳是在房中还是在这里？” 莲华转头看着齐总管，“就在这儿吧。” 齐总管点点头，吩咐几声，不一会儿凉亭中的石桌上就摆满了丰盛的佳肴。 莲华有些无语，“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 “王爷吩咐过，务必照顾好公子的身体。”齐总管气定神闲。 “你家王爷在哪？” “老奴不知。” “我能不能出门逛逛？” “王爷让您等他回来。” ………… 上述对话每天都要上演至少三遍。莲华就那么随口一问，齐总管也这么随意一答，二人谁也没觉得有何不对的地方。 莲华沉默的用膳，齐总管侍立一旁。 这种形似软禁的生活让莲华没来由的有些不安。他当然明白莫彦不会害他，应该说，于他而言，这世上若只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那必定是莫彦无疑。 但是莫彦就那么突然消失在了他面前，杳无音讯。齐总管每天至少还能见到莫彦一两次，只有他，完全失去了莫彦的踪迹。 莲华无意识的嚼着嘴里的饭菜，食不知味。他从未像此刻一般如此盼望莫彦的出现。 ‘我这是怎么了？’莲华自问。 齐总管也是满腹疑惑不解，他明明感觉得到自家王爷对这位公子的重视，可为何王爷宁愿睡在书房也不来见公子一面？不过齐总管知趣的没说什么，主子的事是不容下人置喙的。 侍女小夏匆匆走来，先对着莲华行了个礼，然后附耳到齐总管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齐总管眉头一皱，转身对莲华道:“公子，老奴有些事情要离开一下，您——” 莲华看了他一眼，神色清冷，“你家王爷只是不让我出府，并未限制我在府内的行动吧？” 齐总管不知他的用意，只好低头道:“这是自然。” “齐总管，你家王爷派你来照顾我，按理近期内齐总管是该对我形影不离的，”莲华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能在此时劳动得齐总管离开的，必定是与我也有些关联的事吧？” 齐总管头皮一紧，讪笑，“公子多虑了，只是一些微末小事。” 莲华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可就是这种毫无感情的眼神迫得齐总管别开了视线。 “有什么事便在这里处理吧。”莲华冷冷的说。 齐总管暗自叹口气，示意下人们将餐盘撤下，这才开口道:“把她们都带上来吧。” 不一会儿，几名身穿丫鬟服饰的妙龄女子被带了过来。 莲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这是怎么回事？” 齐总管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定了定神，“回公子，这几人擅闯公子卧房，被侍卫当场抓获。” “不止罢。”莲华动了下眉，若只是如此何至于惊动齐总管？ 齐总管勉强笑了下，“是是，这几名女子实在胆大包天，竟敢在公子的卧室里下毒。” 注意到齐总管对这些丫鬟的称呼，莲华忽而笑了，“把她们的穴道解开吧。” 齐总管愣了一下，立刻示意侍卫照办——王爷说过，除了不能让公子出府，对公子的任意命令都要绝对服从。 几名丫鬟被解开了哑穴，立刻惊慌失措地告饶。 “你们是什么人？”莲华似乎很随意的一问。 丫鬟们互相推攘了几下，其中一名眉目温婉可人的女子开口，“我们原先是王爷的侍妾。” ‘坏了！’齐总管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莲华。 莲华神情丝毫未变，依旧冷冷淡淡的问:“既是王爷的侍妾，合该本分伺候好王爷，又为何要对我行毒杀之事？” 齐总管上前一步，“公子莫要听她们胡说，她们只是各方势力送给王爷的玩物而已，王爷从未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况且王爷前不久才刚回府……”言下之意就是，‘我家王爷一去十年，根本没机会纳妾。’ “不！”那温婉女子突然哭泣了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总管！奴婢已怀了王爷的骨肉！” 剩下的几名女子也纷纷哭诉，都说已有身孕。 齐总管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莲华似笑非笑的道:“既是怀了王爷的骨肉，只要上报王爷，看在皇家子嗣的份上，王爷必会给你们一个名份，这与给我下毒有何关系？” “公子，奴婢并未给公子下毒，只是想向公子求助，可没想到刚刚进入公子卧房便被抓了起来……”其中一名女子哭诉道，那柔弱的模样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其他的几名女子纷纷出言作证。 莲华抬眉看向齐总管，“齐总管，此话当真？” 齐总管苦逼了，原本见这几名女子神情惊慌失措的徘徊在公子的房外，觉得不妥才被侍卫们抓起来的，而且从身上搜出了几瓶毒药，因此认定是为了毒杀公子而来，岂料此时竟然爆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齐总管欲哭无泪——王爷您果真勇猛过人哇！可为啥要让老奴先知道啊啊！这要让皇上晓得了，老奴还有小命儿可保吗？ 莲华就当齐总管默认了，于是沉吟着道:“去找个医科圣手为她们诊断一下。” 说到底莲华并不相信莫彦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是，天不遂人愿，很快，太医的断言打破了妄想——这几名女子确实怀孕了，而且全部都是一个月左右的月份。 莲华的心沉沉坠了下去，‘莫彦消失在他面前正好一个多月了……’ 第51章 鸡同鸭讲 莫彦消失在他面前正好一个多月了…… “奴婢们并未有什么痴心妄想，只是想为腹中孩儿求一个名份，听说王爷十分重视公子，所以才想要公子您帮我们说说话，若您不愿帮忙，奴婢们也只好以死明志……”几名女子抱头痛哭。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莲华定了定神，“齐总管，让人好生照料她们，莫要亏待了去。” 齐总管战战兢兢地应下。 等到浑浑噩噩的回到卧室，莲华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近乎透明。 齐总管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可又不敢破门而入。 ———— 良久，莲华苦笑起来，垂落的发丝挡住了他变幻莫测的神情。 窗户突然被推开，一颗雪白的脑袋探进来，“莲华！”欢快的声音如昔般响起。 莲华茫然的看着从窗外跳进来的莫彦，面无表情。 莫彦坐到他身边，伸手揽住他，嬉笑着问:“莲华，有没有想我呀？” 莲华不明白他为何还能这样没心没肺的笑，尤其是对着自己。 “你开心吗？”莲华低声问。 莫彦挠挠头，不明所以，“开心啊！我任务完成了嘛！” ‘任务？’莲华心口一窒，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祈安帝同意他们在一起，不过要让莫彦留下子嗣……’ “莫彦，我累了，你先出去吧。”心气儿忽然一泄，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干，莲华声音疲惫，他现在只想沉沉的睡一觉，万事不理。 莫彦敏锐的发觉了他消沉的情绪，雀跃的神情散去，不由担心的问:“莲华？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是不是我好久没来见你你生气了？” “没有。”莲华的回答干脆利落，却让莫彦的不安慢慢扩大。 “我最近有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所以可能忽略了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莫彦小心翼翼地说，眼神湿漉漉的好像被抛弃的猫猫狗狗。 莲华就这么盯着他，努力了半晌，还是不自觉心软，他忽然问:“你的任务是什么？”就当是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或许是他会错了意呢？ 莫彦的脸上露出几丝得意，“这个是秘密哦！” 是吗？心脏蓦地抽痛，窒息如潮水弥漫。 “已经不是秘密了，”莲华垂眸，轻声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莫彦睁圆了眼，“你怎么会知道的？” 莲华倏地冷下脸，“难道我不该知道？你认为我没有资格知道？” “不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莫彦急忙分辩，“我原本打算过几天就告诉你的，真的，我没想过瞒你！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你出去吧，她们比我更需要你。”语气艰涩的说完这句，莲华抿着唇，神色清冷如冰。 莫彦莫名其妙的问:“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等等！莫彦突然感觉他们两人说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件事，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莲华却失望了，“你真的打算不负责任？”他确实没想过莫彦会是这个反应。这比他瞒着自己还要让莲华难过。 “哈？莲华，你在说什么呀？”莫彦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莲华已经明显不想说了，“出去，我不想再说一遍。” 莫彦急了，一时间不知所措鼻尖冒汗，“莲华！就算是判我死刑也该告诉我罪名吧？” 莲华猛得推开了他，神色越发冰寒，语气更是冷的掉渣，“我有什么资格判你死刑？恩？莫彦，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你会是这样，即便你瞒着我做任何事，我都会尽力去理解你，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勉强你。可是你能不能长大？能不能负起责任来？那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 莫彦第一反应则是去摸他的肚子，自言自语，“不会吧？我都没有跟你圆房咧，你竟然怀孕了？啊不对！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一时间，莫彦风中凌乱，只觉吐槽不能…… 莲华反而被他的行为弄懵了，好像忽然发现了某些诡异的地方，似乎他们从头到尾说的都不是同一件事？ “你不知道？”莲华抓住他还在自己腹部胡乱活动的爪子。 莫彦比他更惊诧，凤眼瞪得溜圆，“不、不是吧？你真的怀孕了？呜呜～谁干的？” 莲华皱了下眉，一掌推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下莫彦是真的难过到红了眼眶，憋憋屈屈的抽噎，“莲华，就算、就算你怀了别人的孩子，我、我也一样爱你，呜呜呜……” 莲华忽然满头黑线，脸色铁青，总算体会到莫彦刚刚那种鸡同鸭讲被误解的纠结心情了，‘现世报来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莫彦犹自絮絮叨叨的抽噎，晶莹剔透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呜～我会把他当亲生子对待的，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莲华抚额，有气无力的道:“男人怎么可能怀孕？你是傻了么？” 嘎？莫彦抬起头，红红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张口结舌的样子简直蠢呆了！ 莲华蓦地笑起来，并主动伸手抱住了他，拿袖子帮他拭着泪，“看来是我弄错了，抱歉。” “没、没关系。”莫彦沉浸在“美色”里，傻不叽的脱口而出，完后突然反应过来，“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的侍妾，怀孕了。”莲华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的说，“她们说是你的骨肉。” 莫彦先是被“侍妾”俩字儿弄了个迷糊，刚反应过来就听到“怀孕”俩字儿，瞬间惊得睁圆了眼，再听到是自己的骨肉立刻斯巴达了！‘救命啊！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莲华看着他的表情就明白，此事果然另有蹊跷。 莫彦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语调怪异的问:“你说她们怀孕了？谁的？” “她们说是你的，”莲华面无表情，“太医已证实孕信，月份在一个月左右。” “放屁！”莫彦一下子蹦起来，砰得撞在了床柱上，立刻眼冒金星儿，“我从来也没碰过她们！” 莲华莫名有些想笑，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在那跳脚，心情忽然变得极好。 莫彦捂着脑袋扑向莲华，大狗子一样使劲儿往他怀里钻，还不忘叽叽歪歪表明心意，“呜呜呜……莲华你要相信我呀！我这辈子到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母胎单身solo到死啊！别说我都不会，就算会也得为你守身如玉的啊……” 莲华听得额角直抽，第无数次怀疑，莫彦所说的前前世是女子是否一直都在戏弄他？本身就是个玩笑话？否则世间怎么会有行为举止这么“一言难尽”的女孩子啊！ 冥冥中仿佛听到一排乌鸦从头顶飞过，一会儿排成个“二”字，一会儿排成个“货”字，最后组成了一张蠢猫的脸…… ———— 莫彦抽抽噎噎了会儿，一撸袖子站起来，咬牙切齿，“哪个王八蛋污蔑我？我要把他踩踩踩踩成肉酱！”说着气势汹汹的撞开门冲了出去—— 阿喂！重点不在谁污蔑你好不好？——莲华无语的看着被撞烂的房门。 齐总管看到莫彦从莲华房中冲出来，先是惊，再是喜。 “王爷何时进去的？” “王爷！莲公子生气了！” “王爷！那几个侍妾怀孕了！” “王爷……” 齐总管喊了半晌，发现自家王爷的身影已经一阵疾风般消失，这才慢吞吞的补充一句，“您把莲公子的门撞坏了，王爷。” 正在齐总管纠结着要不要找人来修缮房门时，莲华气定神闲的走出来，看到齐总管后甚至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齐总管？你怎么了？”脸抽筋了？ 齐总管捂着心口面无表情，“老奴许是忘记吃药了……”说完游魂似地踩着小碎步漂移出去。 天爷！莲公子他竟然笑了？笑了！笑起来真真太好看惹～心脏根本顶不住哇！难怪王爷被迷的神魂颠倒～ 第52章 天狐 却说莫彦跟莲华鸡同鸭讲了半天，最后终于弄明白了不过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莫彦气冲冲地跑到那些怀孕了的女子住处，结果却纠结了一张俊脸。 齐总管默默站在旁边，看着自家王爷的脸时青时白，时黑时绿，然后彻底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 对面的五名女子脸色也不好看，纯粹是吓的，实在是王爷的眼神太诡异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莲华的声音突然响起，无奈又好笑。 莫彦五官纠结在一起，猛得扑到了刚刚走进来的莲华身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怎么了？”莲华莫名其妙，“哭什么？” “噗～哈哈哈哈……”莫彦忽然大笑起来，手指头对着五名女子挨个点过去，“不行了，要笑死人了，哈哈哈……” 众人全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莫彦。 是的，莫彦此时心情很微妙，这种感觉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天上掉下一大块金元宝，但是……金元宝却掉在了一大坨狗屎上……坑爹啊啊啊！ 莲华微微挑眉，“出什么事了？” 莫彦霎时眉开眼笑，“成了！” ‘什么意思？’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彦摆摆手，“齐总管，把她们几个集中安排在一起，那些补胎药都停了吧！” 齐总管愕然，“王爷？” 莫彦摸着下巴坏笑，“她们根本没有怀孕。” “王爷！”五名女子一齐惊恐的叫起来。 莫彦掏掏耳朵，“本王耳朵没聋，用不着叫那么大声。本王也没打算怎么着你们，所以没必要害怕。” 莲华若有所思，“她们是得了什么怪病吗？” 莫彦一把揽住他，神秘兮兮的挤眼睛，“不是病，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莲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敛目沉思，半晌，抬起眼，“与你前些时日所做的事有关？” 莫彦瘪嘴巴，“莲华你不要这么聪明好不好？”这样他很没成就感嗳！ 莲华微笑摇头，“我并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那你想不想听？”莫彦嘿嘿笑，揽着他朝房外走。 “好……” ———— 齐总管无语的看着二人身影走远——赤裸裸的秀恩爱啊！ 再回头看看紧紧缩在一起的五名娇弱美人，齐总管微微蹙眉，‘看来还是要找大夫来确诊一下啊……’ “天狐？”饶是莲华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你把天狐带过来了？” 莫彦得意洋洋，“我很厉害吧？” “你这是想把‘水’搅浑？”莲华都不知道该拿何种眼光看他了，此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这件事起源大概能追溯到三百多年前—— 那是莫彦第一次穿越，阴差阳错穿到了天狗后裔身上，彼时那天狗后裔的灵魂已近消散，若非机缘巧合与莫彦的灵魂融合，恐怕就真要变成天界那帮老古董所期望见到的结果了。 若问天界为何如此忌惮莫彦？原因也并不复杂，仅仅因为莫彦是一把钥匙，一把打通上古时代的钥匙！ 传说中，天狗是存在于上古时代的异兽，即便有后裔流传下来，也会因血统越来越稀薄而“泯然众人矣”，就像其他上古异兽的后裔那样，最终沦为普通的生灵。 可偏偏莫彦穿越了！还无巧不巧的穿到了某天狗后裔的身上，并顺利与其即将消散的灵魂融合，得到了来自上古时代的记忆传承…… 这下天界可坐不住了！但就在他们准备趁莫彦势弱彻底消灭他时，莫彦的灵魂突然又失踪了！再出现时已然跨越时空来到了三百多年后的现在。 ………… “那帮高高在上的神仙们想要通过你来封印我，可是不巧的是计划疏漏被我全盘知晓了，”莫彦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天际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既然我已占了先机，岂有束手待毙的道理？” 莲华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莫彦低下头，“前些日子我试了试召唤术，以我自身为媒介召唤上古时代的灵兽，至于召唤出天狐来，倒是出乎我预料之外。” “原来真是个半桶水。”一道雌雄莫辨的柔润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莫彦不动声色的将莲华护在怀里，“那几个女人是你搞的鬼？” “呵呵，很有趣，不是么？”随着话音落地，凭空里蓦然浮现出一枚虚影，状似某种动物。 莲华略好奇的仔细观察着，“这就是天狐？据说天狐百岁即可化为美女，千岁即有通天之能，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天狐的影子忽然拉长，渐渐定格在人形，面目逐渐清晰，“自然是真的。” 空气似乎波动了几下，一张似妖似仙的俊美脸庞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神情意外的惹人沉沦。 莫彦与莲华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你们还挺有默契啊！”天狐轻轻笑了，声如天籁。 莲华抬抬眉，没说话。 莫彦却不管不顾的站到天狐面前，甚至还放肆地伸手拽了拽他的面皮，没错，是“他”。尽管莫彦并不想承认，可敏锐的六感告诉他，面前这长相堪称妖孽的美人真的是雄性。 “啧啧！没想到竟然召唤出来个人妖？失策啊！” 某“人妖”眯了下眼，刷得变成个文质彬彬，儒雅俊秀的翩翩公子。 “嚯！”莫彦蹭地退后两步，“你学过川剧变脸？” 莲华扶额掩面转头—— 某“变脸”者僵了面皮，恶狠狠磨牙，‘这娃娃真不可爱！’ 第53章 恶作剧 嘉瑞郡王府一下子出现了五名疑似有孕的女子，这种事若能瞒过逐渐向“儿控”发展的祈安帝那才真叫见鬼了呢！可是不管太医怎么确定她们全部怀孕了或者祈安帝不厌其烦地向莫彦一遍遍证实，莫彦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她们没怀孕！绝对！ 可是太医院的诊断祈安帝也是相信的，虽然祈安帝偏心莫彦举国皆知，但他还没忘了自己也是个皇帝，一个明君又怎能偏听偏信？ 莫彦皱着脸纠结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举手发誓，“爹！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碰过她们一根指头，若有半句瞎话，愿受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之罚！” 话音未落，不出意外被祈安帝瞪了一眼，然后是来自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怒斥，“胡闹！岂可随意发此毒誓！” 莫彦讪笑求饶，生硬的转移话题，“而且她们真的不是怀孕！不然这样吧，找个资深嬷嬷给她们验下身？”都是些无辜娇弱的女儿家，验明正身也好还人家清白之身啊。 祈安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不幸被皇帝连夜召来的数名太医集体凌乱了。 莫彦星星眼的看着自家老爹，为自己想到了这么个绝妙的办法而洋洋得意。 ———— 最后，当然是祈安帝妥协了，还就真的派人去给那五名女子验身去了…… 结果就是，祈安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她们全部都是完璧之身？！”祈安帝声音不由得拔高，一度怀疑自己可能幻听了。 两名老嬷嬷恭恭敬敬地跪着，头趴得很低，额头上疑似有冷汗滴下，‘家人们谁懂啊！活了几十年咱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怪事啊！这么诡异的事情怎么就让咱们给赶上了呢？’ “回皇上，奴婢们敢以性命作保，几位姑娘目前的确还是完璧之身。” “沉冤昭雪”的莫彦扬起头来，只觉得天也蓝云也白，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爹！这回可以洗刷儿子的冤屈了吧？” 孰料祈安帝突然淡定下来，命众人退下之后，一把拽过了莫彦，抄起御书案上的奏折就开揍，“臭小子！你给我老实交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府上是闹妖精了吗？” 莫彦被打的吱哇乱叫，好大个块头躲都没地方躲，捂着屁股瘪嘴假哭，“就是闹妖精了呀！” 祈安帝一脚踹出他去，“敢消遣你爹我？” “不是啊爹，儿子府上确实闹妖精了！还不止一只。”说着说着莫彦悲从心来，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委屈的抱膝蹲下，“那只死狐狸还把莲华藏起来了，呜呜……他还说我配不上莲华，我都已经有十天没见到莲华了……” “瞧你那点出息！”祈安帝鄙视地看了莫彦一眼，抬手整理一下衣衫，“起来！给朕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彦立马收起哭腔，乖溜溜地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开始“交代”。 ——自从得知那五名女子“怀孕”起，莫彦向来心想事成的人生便奇异地拐了个弯儿，向着坑爹的方向一去不回头辽…… 尤其是某上古异兽出现以后，莫彦的人生可以几乎用“悲催”二字来形容了！允悲～ 其实那些女子还真没怀孕，至于为何会呈现出孕兆，这还要从某天狐说起—— 胡离，咳，就是某天狐的名字（甭问，问就是死狐狸自己起名废！），胡离在被莫彦这半瓶醋水平的“召唤师”拉入现行时空之前正在跟自家新收的五名小弟联络感情，结果不幸掉进了莫彦强行劈开的时空裂缝中，由于自家五名小弟尚未达到肉身成圣的水平，所以悲剧的被“炮灰”掉了。幸好胡离本事高强，于千钧一发之际险而又险才为他们保下了三魂七魄。 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莫彦把他拉入这个时空，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成为诸神忌惮的存在？所以，原本打算好好教训莫彦一顿的天狐大人改变了主意，他把自家五名小弟的灵魂推入了莫彦府上的五名丫鬟体内。 众所周知，女性属阴，用来温养魂魄效果不要太好！这也就导致了那五名女子同时出现了孕兆……尤其是在胡离的恶作剧之下…… “就是这样啊，那五名女子被胡离施了迷魂术，误以为已经委身于我，所以才弄成现在这副局面……”莫彦蔫蔫地说，“胡离不仅搞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事，还明目张胆的勾引莲华，各种不要脸的摄魂术全用上了，搞得莲华现在都不认识我了……” 祈安帝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天狐的出现对你来说利大于弊？你不是说天界的神仙们企图封印你，继而彻底消灭你么？现在出现了一个更为强大的天狐，自然转移了他们的视线，我想那些神仙们大概也犯不上再跟你过不去，毕竟比起天狐来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莫彦哀怨的看了自家无良老爹一眼，“爹，我是天狗啊！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我目前根本就不是人类啊！” 祈安帝淡定道:“朕早就知道你不同凡响。不过还是头一次发现你居然这么没用，被一只狐狸翘了墙角的事也就只有你才能办得出来。而且，朕记得某人前段时间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莲华与他‘夙世因缘，命格相连，时空阻隔亦情缘不断，又皆为彼此挚爱，山无棱天地合地老天荒心不改……’结果怎样？一只狐狸就给拐跑了。”说到这儿斜睨着莫彦，故意一脸的鄙夷不屑。 莫彦被自家老爹打击得几乎吐血而亡！ 好吧，指望自家皇帝爹高看自己一眼估计是不可能了，就算莫彦是上古异兽也不行！ ——这个“悲催”的事实让莫彦无比郁闷。 “别以为朕答应你跟那莲华的事就万事大吉了，”祈安帝似笑非笑，“事实证明就算没有朕阻拦你们，你们两人想要在一起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爹你承认是在幸灾乐祸么？”莫彦可怜巴巴。 祈安帝老神在在地挑眉，“朕只是突然心情变好了而已。” ——叫你个熊孩子忤逆朕！还敢给朕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反了天了你！ ———— 总之，莫彦是上古异兽以及还捎带着弄过来个天狐的事并未让祈安帝有什么震撼之情，因为祈安帝始终是这么想的，‘你就算曾经是盘古大神现在也是朕的儿子！’ 第54章 疑似哥夫 胡离没骨头似的趴在莲华的背上，暧昧的往莲华耳朵里吹了口气，柔润的嗓音变得低低沉沉，“我没想到你竟然在那只小猫崽面前装失忆，呵，你不是很爱他吗？” （幸亏莫彦看不到俩人此刻的姿势～) 莲华无奈地看了看他，顺手把他扶正坐好，这才道:“我不知道你为何总是捉弄莫彦，不过我想，若是让你出了这口气，莫彦也就不用整天焦头烂额了。” “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吗？”胡离又黏了上来，甚至过分的将手伸进了莲华的衣襟里。“那只小猫崽哪点比我强？” 莲华被摸的毛骨悚然，倏地捉住他不断往下滑的手，“天狐大人，我并不好男风。” 胡离恶劣的笑了下，“那只猫崽莫非是个女娃娃？” ‘莫彦还确实曾经是个女子……’莲华恍惚了下，很快又眉头抽搐，“他不一样。” “从来也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我的摄魂术，你是个特例。”胡离的神色正经了一瞬，又恶趣味满满的笑起来，“很有趣。” “应该是你受伤后功力不够吧？”莲华摇头失笑。 胡离摸了摸下巴，忽然问，“你觉得我长得怎样？” ‘够妖孽！’莲华默默的想。嘴里却说，“美极矣。” “这就奇怪了，”胡离想不通，喃喃自语，“那他为何说我一般般？” “他？”莲华机敏的抓住了关键字眼。 胡离托着腮叹气，“那个孩子明明已经中招了，却非说我姿色平凡，真是好不可爱呀！” 懂了，按照莫彦的说法，这只自恋远超旁人的狐狸又在嚯嚯人了。莲华默默同情着那位胡离口中的“孩子”。 “小孩子可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胡离撇嘴。 “臭狐狸！拿开你的脏爪子！”莫彦抓狂的跑过来，甩臭虫一样拍掉胡离放在莲华肩上的手。 胡离被推得一愣，突然感叹，“小孩子果然很麻烦……” 莫彦才不理他唧唧歪歪的在说些什么呢，紧张的上下摸索着莲华的身体，“他还碰你哪了？”万一这只臭狐狸爪子带毒怎么办！ 莲华无奈，“莫彦，他只是在故意逗你而已。” “谁知道这臭狐狸打的什么主意？你都不知道他给我惹了多少麻烦！”说着忽然抬起头，惊喜的问，“莲华你记起我了？” 莲华略尴尬的点头，”对不起，其实我没忘。” 莫彦立马眉开眼笑，“没忘就好，没忘就好。” ‘蠢猫……’莲华无奈，心口却有暖流划过。 “莲华，你为什么装作不记得我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莫彦可怜巴巴的瞅着莲华，湿漉漉的狗狗眼再次上线。 ‘还不是因为你整天想些不正经的事？’莲华悄悄红了耳尖，脸庞也有些发烧。 看莲华又不说话了，莫彦倒是紧张起来，“好了好了，我不问了还不行么？” 莲华抿抿唇，低声道:“莫彦，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那种事，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莫彦愣了下神，点头，“你是说圆房的事？只要你不想，我不会逼你的！” 那种事当然要两厢情愿才完美么！ 莲华可没有莫彦那么厚的脸皮，闻言脸腾得红透了，其实他也明白，莫彦之所以那么急切的求欢，主要还是考虑到他的身体，毕竟他的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拖延了。 莲华倒也不是排斥莫彦的碰触，只是总感觉有些怪异，前世今生加起来，他与莫彦也算有两辈子的缘分了，可即便如此，莲华却从未主动往那种事上想过…… 暗自叹口气，“莫彦，再给我一天时间，好吗？” 莫彦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正经很正经，“莲华，不用勉强你自己。”接着不待莲华说话，立马又笑眯眯了，“你自己说的哦！一天！” 莲华无语了。 这边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话，那边胡离长长叹了口气，“其实小孩子也挺可爱么……” “他这是怎么了？”莫彦好奇的问，“受了什么打击了？” 莲华摇头，“似乎是失恋了。” 失恋？莫彦张大了嘴巴，半晌憋出一句，“值得纪念啊！哈！总算踢到铁板了吧！话说谁这么有种啊？”这高低得给人家送块匾褒奖一下诶！ “慕容家的孩子最讨厌了！”胡离瞪了莫彦一眼。 莫彦，“……卧槽！你别说你看上我家的人了！我爹会揍死你的！” 胡离自顾自的冒出一句，“我决定允许你喊我哥夫。” 哥夫？！莫彦满头黑线，“我哥你大爷！臭狐狸！你老实交代！你究竟看上谁了！” 第55章 渐入佳境 夜幕降临，嘉瑞郡王府灯火通明。 莲华走在木质长廊中，沿途的夜明珠光抚摸在他精致优雅的脸庞上，隐隐反射着莹润的微芒。初秋夜的凉风拂来，不冷不热舒适极了。丝滑的浴袍下摆随着夜风流动，明明魅魅的阴影便似水波般荡漾开来，时隐时现。 四周很静，往日来来往往的侍女们也不见了踪影，偶尔传出几声虫鸣，更显夜的宁静。 说实话，莲华此时已然有些紧张，广袖中的手心也渗出些微的汗渍。 莫彦的卧室就在前方，莲华却突然止住脚步，犹豫起来。 “莲华？”房中传来轻唤，“进来呀！” 莫彦的声音较往常低沉了几分，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诱惑。 莲华抿起唇，狠狠闭了下眼，伸手触向房门—— 飞舞的轻纱挂满了卧房，艳丽的红色透着些奢靡的意味，却不见莫彦的身影，莲华不禁怔住了。 “春日微醺，与君相约郊外行。”略低柔的缱绻女声突然自纱幕后传出，“嫩草青青，繁华直如满天星。杨柳依依，未见离别情。把酒谁与共？”一袭红色戏装的莫彦笑吟吟转出来，优美动听的女声从那双薄唇中轻轻浅浅的吐出，“酒罢倚君低语，君未言，笑已盈，垂眸浅笑向卿卿。”莫彦慢慢走到莲华身前，微微俯身，亲昵的凑到莲华颊边，状若耳鬓厮磨，“奴羞怯，掩面欲行。”声音忽而拔了个高尖儿，一改温温柔柔的语调，变得轻快起来，“却不道凉风乍起，雨打残荷，惊了相思梦！” 余音缭绕，伴随着红色的轻纱曼舞。 莲华先是面无表情，接着，实在绷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紧张了许久的情绪突然间烟消云散，不禁调侃道，“敢问王爷何时改行唱戏了？” 莫彦嬉皮笑脸的黏过来，甩了甩水袖，“我唱的好不好听？” “还行，没跑调。”莲华努力忍着笑意。 “那，不紧张了吧？”莫彦低头对着他耳语，湿热的气息吐在他剔透莹润的耳尖，霎时染红了一片，粉嫩粉嫩的。 莫彦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含上柔软的耳垂，轻吮了一下。莲华颤了颤，侧开脸，躲避着他的唇，抬眸却对上一双殷切灿亮的银灰色瞳仁，霎时恍神。 “你知道？”莲华慢慢垂下头，悦耳的嗓音似有若无。 莫彦伸手环住他，将他揽进怀里，“嗯。” 少年的身形意外的并不单薄，暖烫烫的，发声时胸腔震动，格外熨贴。莲华闭上眼，放心的靠在他怀里，“你怎知道这段戏文？现在应该已没人会唱了吧？” 莫彦亲亲他的脸颊，“上一世，从你的记忆里听到的，很好听。” 上一世啊！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了…… 莲华从他怀里站直，微抬眼，这才发现，仿佛不经意间，眼前的少年又长高了许多，明明前不久还比他稍矮一点点的，这会儿却已经蹿得比他还高半头了。 ‘小孩子长起来可真快’。莲华喟然长叹。 “要现在开始吗？”压下纷乱的心绪，莲华努力给自己鼓劲，终于红着脸问出来。 莫彦眨巴眼，有些泄气，“莲华，你还是不愿意吗？那我再等等吧。” 莲华紧张的拽住他的衣袖，“不是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莲华，做这种事要两厢情愿才好，”莫彦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不会勉强你的。” 莲华抿着唇，忽然抬手解开了浴袍最上面的带子，霎时衣领大敞，清瘦的锁骨露了出来。 莫彦眼睛不受控制般随着他的动作滑动，鼻间隐隐闻得到淡淡清凉的香气——是曼珠沙华的味道。 心口砰砰砰的急促跳动起来，未经人事的少年白长了那么高大的体格儿，这会儿倒像个呆头鹅一般，手足无措。 莲华忽然扳住莫彦的后颈，红润的唇凑过来。 莫彦讶异于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愣了下，稍顷，立马反客为主得寸进尺。 莲华亦是三辈子头一回被热吻，脑袋一下子懵了。 【鉴于某些不可说原因，那啥啥过程请参考上下文自行脑补。友情提示:本文内容无比纯洁而和谐，请适当脑补，勿要过火，谢谢。】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本来没想这么快的，你相信我……”莫彦急急忙忙的解释，几乎语无伦次，“我原先是想先有个那什么气氛的……”最后的声音已然低不可闻。 莫彦面红耳赤，心里止不住哀嚎，‘完蛋了！莲华肯定生气了吧！啊啊啊啊！可是这也不能怨我啊！实在是这具少年身体太血气方刚了……’ 看着他蔫嗒嗒备受打击的模样，莲华有些不忍心，本来也不是莫彦的错……咬咬牙，拉起莫彦朝床榻走去。 “莲华？”莫彦惊喜。 “嗯。”莲华故作镇定，红透的脸颊却泄露了真实心绪。 莫彦乖乖的随着他步伐走，假装没发现莲华此时窘迫的情绪。 莲华把他拉到床边坐下，一把推倒在床榻上，接着抬手解开自己的浴袍，赤裸清瘦的身躯彻底展露出来，在室内微弱的夜明珠光线下越显美好。 莫彦心里各种激动，七手八脚的拽自个儿的衣服，不一会儿就脱得光溜溜的了。 莲华微阖双目，忍着羞意轻触莫彦格外白皙的肌肤。 结果，“意料之中又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不—— “莲华……”莫彦彻底羞愤欲死，‘啊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快？？！卧槽这不科学啊啊啊！！’ 莲华只怔了一下，突然笑起来，凑到他耳边，“第一次？” 莫彦委屈的点头，小眼神那个幽怨哟！“莲华，我、我一定会努力的，你别不要我……” 莲华故作淡定的整理着自己散落的衣襟，然后俯身亲了亲他，“没关系。” “真的！”莫彦不依不饶的扯着他，“那我先来帮你！” 莲华却伸手格挡，轻易的绕开他的“攻击”。 “莲华？”莫彦呜呜哇哇的，“我真的可以的！” 莲华突然叹了口气，认真的扶住他肩膀，“莫彦，我想——” “不要哇！这次真的只是个意外！”莫彦怪叫。 “你听我说！”莲华提高声音。 莫彦瘪瘪嘴，不敢说话了。 莲华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莫彦，你才十六岁吧？” 莫彦蔫嗒嗒点头。 “至少等你过了十七岁生日好不好？”莲华摸摸他一头白毛。 莫彦迟疑，“你……” 莲华真心的笑了，笑容清浅而温暖，“只是几个月而已，我还有时间。” 莫彦傻乎乎的看了他一会儿，猛得抱住了他，闷闷不乐，“莲华，对不起。” “你还小，我等你长大。”莲华反手搂住他，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的许诺，“我不会离开你的，莫彦。” “嗯。”莫彦点头，胡乱的抹了把泪水，“我会很快长大的，莲华，你别离开我。” 莲华微微笑起来，拿过他的衣服给他披上，“哭什么？” 莫彦不说话了，执拗的紧紧抱着他。 ………… 齐总管狐疑的看着自家王爷裹着身奇奇怪怪的宽袍大袖走出房，身后是微笑着的莲华。 齐总管愣了下，回神后仔细打量莲华——除了眼神有些水润外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啊？走路的姿势也很正常。 刷得转头去看自家王爷——幸好幸好！王爷走姿也很正常！ 莫彦当然一无所觉，莲华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齐总管。” 齐总管立马变身忠仆，“王爷，王妃。” 莲华窘了——那个王妃是怎么回事？ 莫彦乐陶陶的摆手，“不要叫王妃！莲华又不是女子。” 齐总管瘫着个菊花老脸，“是。”所以不叫王妃该叫啥？ “叫殿下，四皇子殿下。”莫彦施施然拉着莲华走远。 齐总管，“…………” 莲公子竟然是一国皇子？王爷这么敢的吗？勇气可嘉啊！ “叫人安排一下，本王要听戏！” 齐总管默默擦了把不存在的汗，“是。” ‘天神娘娘王母大帝！咱们王爷这是拐了哪国的皇子哇！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啊！’齐总管华丽丽的忧伤了。 ………… 第56章 【小番外】 月隐无踪，星河晦暗。 静亲王府。 莫彦扒着窗户朝缝隙里看，嘴里咕咕哝哝，“半夜三更的，还真有兴致啊！”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 莫彦眨眼，再眨眼，大力点头，“唔。” 莲华这才放下手，“你大半夜带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莫彦挤眉弄眼。 莲华无奈地看了看他。 正所谓，夜半无人好偷窥嘛～ 装饰华丽的卧房里，清隽少年神色冷淡的转身，“天色不早了，阁下请回吧！” “原来你这么不待见我呀？”雌雄莫辨的悦耳嗓音蓦地响起，尾音带着些愉悦。 少年沉默了。 “静王莫非是害怕了？”奇异的是，发出这道声音的竟然是一团洁白的不明物。 叹气声传来，“阁下若无事还是请回吧！昭并非害怕，只是常言道‘人妖殊途’，此地终究不是阁下该来之处。” ———— “喔呀～看不出来七哥的胆子还挺大的么。”窗外莫彦叽叽咕咕的跟莲华咬着耳朵。 莲华瞥了他一眼，“还是进去看看吧，万一胡离不耐烦了——” 莫彦怪笑，“不会不会，臭狐狸就是个欠虐的，我七哥越不拿他当回事他才越开心呢！” ———— 胡离抬起前爪顺了顺下巴上的毛毛，尖尖的狐狸脸上咧开个堪称诡异的“笑”，“呵呵……果然合吾心意。” 慕容昭莫名其妙的皱起眉，“阁下这是何意？” 胡离舔舔嘴角，“慕容妟，你没意见吧？” 闻言，慕容昭怔了，“八弟？八弟在哪？” 胡离扭头看向窗外，慕容昭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窗纸上可不是正映出一双人影？ 被臭狐狸点名的莫彦无语望天，尴尬到抓耳挠腮，“哈～今晚天气真好啊～” 莲华抬头看看阴云密布无半点星光的夜幕，沉默了。 窗户猛得被推开，慕容昭清俊的脸庞浮着一抹淡然的笑，“八弟这么晚来可是有事？” 莫彦讪讪地站起身，顺手把莲华也拉起来，“七哥晚上好！七哥早点睡吧！我先走了！” 刚转过身，衣袖被扯住了，“八弟，你认识他？” “谁？认识谁？”莫彦装傻。 胡离亲热地揽上慕容昭的脖颈，笑眯眯地威胁，“没意见的话就改口吧！” 再次确认，是的，打不过这只臭狐狸。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莫彦低眉顺眼不太确定的反问，“七哥夫？” 莲华掩面，‘好没节操。’ 慕容昭面无表情的甩开胡离的手臂，“八弟还小，经不起吓，阁下莫要开这种玩笑。” 胡离无骨似又贴上去，“我没开玩笑啊？你弟弟分明已经同意我和你的事了！” “本王倒不知与阁下有何事。”慕容昭语气淡淡的。 莫彦拽着莲华偷偷退后一步，展开瞬间移动，“咻”地消失在原地。 慕容昭，“……”这个弟弟是不能要了！ ———— “你为什么要跑？”莲华奇怪，“还有，胡离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莫彦牵着他跑进自家王府，这才长吁口气，“吓死我了！那只死狐狸的气场太强悍了！” 莲华无语的瞅他，“……” 莫彦傻笑摸后脑勺。 “你就这么跑回来，不怕你七哥吃亏？” 莫彦眨眨眼，“不会不会！死狐狸不舍得的！” “那你父皇知道你‘见死不救’肯定也要生气的。”莲华挑眉。 “呃，我忘了这茬儿了……完蛋了！老爹肯定会揍我的！”莫彦腾得跳起来，呜里哇啦的顺着窗户往外蹿。“七哥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 莲华，“…………”倒也不至于。 第57章 无题 话说九九重阳节除了登高望远、饮酒赏菊之外还能有什么娱乐呢？恩，这真是个好问题！莫彦的回答是……吃饭、睡觉、打怪兽！ ———— 清晨，推开朝东的窗户，明媚而不刺眼的阳光照进房间，徐徐微风拂来，带来阵阵菊花特有的苦香味儿。 莲华轻轻眯了下眼，感受这悠然惬意的晨光。转脸瞥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倏地掠过，而府中来来往往的侍女小厮却视若无睹。 ‘胡离又在乱“飘”了’，莲华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关上了窗户。 松软的豪华版大床上，莫彦四仰八叉地躺着，被子全被蹬到了床边上，丝制睡衣的下摆更是直接卷到了胸膛，裤腿也蹭到了膝盖以上，凌乱的雪白长发糊了一脸，一缕发丝正随着呼吸在鼻孔间起起伏伏。 任是谁来看恐怕也不会认为眼前这个睡得毫无风度可言的家伙是华葛备受争议的王爷……没错！确实是“争议”！至于原因么？唉～谁叫莫彦这家伙“位高权重”又无寸功于社稷呢！最过分的是莫彦他还不用起早贪黑上朝工作！整一个“富贵闲人”呐！又怎能不招人嫉妒呢？ 莲华看了一会儿，好笑的给莫彦把被子往床里推了推，又为他把衣襟往下拽了拽，盖住肚脐。 莫彦似乎是感觉到了，伸手挠挠脸颊，乱蓬蓬的发丝顺着手指拨到了一边，露出颈间红如烈焰的胎记。倒为他雪雕冰塑似的身躯增添了一份妖娆的艳色。 莲华注视着他颈间的“火焰”，目光专注。 或许这世上当真有注定这回事。天界的神仙们原本打着将莫彦与他一网打尽的主意，却不料世事难料……何况…… “唔，莲华，怎么起这么早啊？”莫彦咕咕哝哝的坐起身，揉揉眼睛，笑了起来，腆着脸凑近，“一大早就‘偷袭’我？” 莲华微微脸热，收回了正在抚摸莫彦颈项的右手。 莫彦自己摸了摸脖子，“怎么了？” “这是‘天火’之毒吧？”莲华转移话题，指了指他的胎记。 莫彦摸着脖子笑，“胎里带来的，是我爹当年身中奇毒，遗传给了我。唔，七哥也有的，所以他从小就身体孱弱。” 莲华嘴角弯了弯，一痕雪白自唇间露出，“若非这“天火”，也不会激发出你属于天狗的那些异能吧？” “这倒也是，”莫彦点点头，“正是因为我从小就掌握了异能，所以现在才能灵活运用我的能力呀！所以我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嘿！” 看莲华不说话，莫彦接着道:“所以你不用再犹豫啦！解除你体内的‘咒术’对我一点伤害也没有！我有自保能力的！” ‘事情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无奈许多事碍于术法桎梏，无法与莫彦明言。莲华暗自惆怅了下，遂板起脸，“我说了，等你满十七岁以后。”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也只差两个多月啊！”莫彦悄悄瞅着莲华。 莲华摇头失笑，“是啊！只差两个月而已，那你着急什么？” 莫彦委屈的耷拉着嘴角，赌气不说话。 “真是越来越幼稚了，”莲华笑起来，捏捏他软乎乎的脸颊，“行了，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放心，我有数。” 莫彦突然皱眉，莫名有些焦躁，语气不免也有些不好，“有数？有什么数？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越来越虚弱了？昨天你睡了整整一天你知道吗？有段时间甚至连脉搏都微弱下来！我当时有多害怕你明白吗？”说着挽起袖子，小臂上缠满了绷带，“莲华，我不想糊弄你！这几天我每天都会喂你半盏我的血，可你还是一天天虚弱下来，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固执些什么，我……” 注意到莲华愕然的神情，莫彦忽然闭了嘴，慌了，“我胡说的！莲华！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哭啊……” 莲华抿唇，似乎才发现莫彦的脸色暗沉了许多，只因为莫彦原本肤色便白得过分所以平时看不分明，不过仔细观察也能看出本来莹润白皙的脸色变得微微发青，眼睑下也有了些轻微的阴影。 莫彦替他擦着眼泪，叹气，“莲华，你还说我幼稚，你不是更幼稚？我随便说说就掉金豆子，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莲华垂下头，低低的声音传出，“对不起。” 莫彦看着他，伸手将他揽入怀里，斟酌着道:“跟我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莲华，我只是想要你好好的，可能有时候我考虑的不是那么全面，但是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害你的。莲华，我想跟你在一起，不只是为了给你解除咒术……”说着说着，语气故意轻佻起来，“……我也有需要啊，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嘛！” 莲华本来心情比较沉重的，结果被他最后一句话雷到了，“男人？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莫彦理所当然的抬下巴，“当然！目前是货真价实的纯爷们儿一枚！” 莲华眯了下眼，“我记得某人说过前世曾是女子来着。” “哈？此一时彼一时嘛！哈哈……”莫彦打着哈哈快速的穿好衣服，缠满绷带的胳膊也被遮盖住了。 莲华假装没发现他转移注意力的行为，板起脸，眼尾却沁着点点笑意，“可是我一直都没忘记你曾经是女子的事实。” “不要啊！莲华！求求你忘了吧！”莫彦吱哇怪叫着扑过来，“我——” “砰——”房门咣的开了，齐总管及一干偷听者趴进门里。 “…………” “呵呵，老奴什么都没看见！”齐总管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 “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一干八卦的小丫鬟也捂着眼睛异口同声。 ‘哇！王爷跟公子感情真好诶！好有爱呀！’这是众丫鬟的共同心声。 ‘完蛋了！我好像又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怎么办？’齐总管面瘫脸内心抓狂。 第58章 心照不宣 让我们把画面倒退回去—— 齐总管捏着一封信急匆匆的朝莫彦的卧室而来，行至近前却发现了伺候自家王爷的几名小丫鬟集体将耳朵贴在房门上，神情激动，面色红润。 “你们——”齐总管皱眉。 “嘘！”小丫鬟们齐刷刷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齐总管莫名其妙，不由自主的压低嗓音，“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们嘁嘁喳喳的指着房门。 “王爷，莲公子，嘻嘻……” “小声点！” ………… 齐总管，“……”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由于小丫鬟们只是神情激动不已根本说不清原因，所以咱们忠心耿耿的齐总管也将耳朵贴上了房门，行偷听之事……咳。 大概卧室的床离门远而房门的隔音效果又不错的缘故，只能模模糊糊听到诸如“血”、“哭”、“男人”等零星几个字眼，于是齐总管也误会了。 几人越听不清越想往门上靠，最后房门开始抗议……卧槽！它、它、它开了！ 好了，镜头转回来—— 从几人的角度看过来，只能看到自家王爷衣衫不整的扑倒在莲公子身上，还撅着嘴状似索吻…… 这就尴尬了。 莫彦愣了一下，维持着现在的姿势转头，“你们在干嘛？” 几名小丫鬟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小夏站出来，眼睛亮晶晶，红着脸握拳，“王爷！加油！我们永远支持您！” ‘赶快吃掉莲公子呀！！喔嗬嗬嗬……’ “呃，那谢谢？”身为曾经一枚货真价实的腐女，莫彦岂能看不懂她们的眼神？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莫彦厚着脸皮笑起来，“这里没别的事儿，都去忙去吧。” 小丫鬟们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个个激动万分，跟炸了窝的小麻雀似的，一哄而散退出房间。 莲华脸爆红，一把推开莫彦起身坐好。 莫彦嘿嘿笑，翻了个身，手肘撑在床上，不怀好意的瞅着莲华，表情贱兮兮的。 齐总管本想偷偷退出去，结果被莲华发现了，淡淡询问，“齐总管，可是有事？” ‘大清早的来这出？你最好说出个合理的理由来！’齐总管奇异的看懂了莲华窘迫神情下的威胁，没错！就是威胁！ 这是被迁怒了呀！ 于是，齐总管瘫着脸递出一封信，目标，自家王爷。 莫彦莫名其妙的接过去，大咧咧的开封，抽出信纸—— ———— “卧了个大槽！妖怪啊！尼玛还有完木完！！”半晌后，卧室里突然响起莫彦的抓狂的嚎叫，惊起鸟雀无数…… && 却说莫彦接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顿时哀嚎一声，吓坏花花草草无数。惊得在场的齐总管与一众丫鬟齐齐打了个哆嗦。 莲华莫名其妙，“怎么了？” 莫彦猛得扭头看他，表情高深莫测。 莲华挑了下眉。 莫彦摸摸下巴，突然一把扯住他，同时回头威胁齐总管等人，“齐总管！吩咐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违者……” 未尽的话音带着丝丝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齐总管本能的立正，表情严肃，“是！” 莫彦满意点头，拉着莲华进了卧室，顺手关上了门。 门外几个小丫头这时候还没走，听到自家王爷最后那句冰冷的威胁，面面相觑，半晌，小夏壮着胆子问:“总管，王爷和莲公子是不是……” 齐总管瞪了她一眼，“干活去！” 瞬间浇熄了众丫鬟的八卦之心。 目送几个小丫头悻悻的背影，齐总管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不知道脑补了啥，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胡思乱想，转身走远。 再说室内，莲华镇定的看着莫彦脱掉睡衣，“你做什么？” 莫彦神秘的一笑，“你说呢？” 这时，莫彦上身已经不着寸缕，露出少年人略显清瘦的胸膛，白得雪砌一般。 莲华看着他逼近，下意识戒备起来。 莫彦“噗”地笑出了声，“莲华，你真可爱！” 莲华不为所动，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莫彦，究竟想做什么？’这是莲华意识陷入黑暗前唯一的想法。 莫彦接住他软倒的身体，轻手轻脚的将他放在床上，目光专注而温柔的注视着莲华的脸庞，一声轻叹逸出，目光中最后一丝不舍倏忽而逝，随即化为坚定。 ———— 莲华似乎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莫彦不见了。 心口传来窒息的痛感，熟悉而陌生。 莲华大汗淋漓的醒来，视线转过空空的卧室，脸色难看起来，双手不自觉握紧，薄唇紧抿成一线。 “莫彦……”微恼的清冷男声低低回荡在室中。 “来人！”莲华匆匆起身，迅速出门。 “公子？”小夏出现在门口。 莲华神色冷淡，语气微凉，”你家王爷何时走的？” 小夏奇怪，“王爷一大早便去上朝了，”说着看看天色，“这会儿想是该回了。” 莲华抿唇，视线定格在院中一角——一株开败的菊。 遂冷笑起来，“不见得吧！” 小夏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霎时头皮一紧——完了！ “莲华？你醒了？” 忽然，熟悉的声音响起，一身白衣的莫彦映入眼帘。 莲华冷冷看过来。 小夏紧着给他使眼色，可惜莫彦没注意。 就在莫彦的手将要触及莲华的衣袖时，莲华轻侧身闪过。 好听的干净声音传来，“莫彦在哪？” 莫彦茫然，“莲华？” 莲华神色不变，只目光灼灼。 小夏掩面，一脸惨不忍睹，这么快就露馅了，可真是…… “我再问一遍，莫彦在哪？”莲华开始不耐烦，提高了声调。 “莫彦”仍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挑战莲华的耐心。 小夏急忙插话，“王爷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这时，那“莫彦”才一脸怪异，大叫:“我露馅了？不会吧！” 很明显，这莫彦是个假的。 莲华微蹙眉，“他留了什么话？” 小夏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家王爷的先见之明，边恭敬回答:“王爷说‘在南方’。” 莲华深吸口气，转身就走。 齐总管不知从哪冒出来，“殿下，马备好了。” 莲华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忠心！” 齐总管低眉顺眼，只做没听见。 直到莲华身影消失，小夏才磨蹭过来，“总管，公子不会有事吧？” 齐总管无奈叹气，“怎么被发现的？” 小夏指指墙角无辜的残菊，摊手。 齐总管只得叹息——陛下英明！ “我早说嘛！哪有人睡了一个月还没发现不妥的？况且公子跟王爷那么亲密，怎会被糊弄过去？”小夏咕哝。 齐总管面瘫脸，神游天外——不晓得被王爷知道我打乱他的计划会不会惩罚我？可是天威难测老奴也反抗不得啊！ 那边小夏忽然喜笑颜开，自言自语，“所以还是王爷最厉害，早就猜到公子的反应了！” 说完开开心心的做事去了。 留下齐总管风中凌乱——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到底为嘛纠结？原来陛下与王爷早已心照不宣么？是么是么？ 旁边的“莫彦”，不，正确来说是幻化成莫彦的牡丹花妖，摸了摸下巴，费解啊费解，人类真是一种复杂多变的存在。 第59章 逗比徒儿们 莲华纵马出城，却见前方一行五人阻住了去路，暗忖恐是敌非友，遂暗暗戒备，放缓了马速。 “主子！来了！”忽然一声欢快的男声叫起来。 一匹雪白色骏马调头，马上青衣少年面含笑意，“四皇子殿下。” 莲华微微发怔，“静王？” 慕容昭点点头，“是我。” 莲华勒住马，不解地看着几人。 似是明白莲华的疑惑，慕容昭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同路，不如同行？” “王爷这是要去哪？”莲华不动声色。 说实话，莲华并不信任慕容昭，即便他是莫彦的哥哥。 慕容昭无奈，“八弟与胡离去了伯扬。” 只一句话，便打消了莲华的防备。 莲华抿唇，“你被骗了。” “啊？”慕容昭愣住。 “莫彦有事瞒着我，甚至将我弄昏一月有余，若非贵国陛下，我恐怕此时尚在嘉瑞王府。再者，为了保险起见，还留给我一句‘在南方’的提示。若我猜的不错，莫彦是否还拜托静王，若我醒来，便带我去伯扬找他们？”莲华清冷的声音娓娓道来。 慕容昭恍然，旋即又不解道:“这不过只是你的一个猜测而已。八弟或许并不想你牵涉其中，所以暂且想法子拖住了你，但事有万一，若果然瞒不下去，自然还是要告诉你真相的。” 莲华摇头，“不，我了解他。莫彦性子执拗，他决定好的事，万不会有丝毫更改。” 慕容昭思忖了一番，建议道，“既如此，不妨回去等着？反正你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他们有危险！”莲华忽然语出惊人。话落暗暗注意着慕容昭的神情。 慕容昭脸色一白，“不会！”一声既出，心下略安，语气也变得斩钉截铁，“不可能有同时难倒八弟与胡离的事！” 一个运气逆天，一个本非凡人，的确难以对付。 “若真如此，何必隐瞒于我？”莲华一针见血的指出。 慕容昭这下慌了，猛地回头，目视试图缩到泥地里的四人，“他们现在哪里！” 先前那欢快声音的绿衣少年缩缩脖子，结结巴巴，“不、不知。” 慕容昭敛去了一贯的温和笑容，气势陡然锐利逼人，“说！” 绿衣少年吓了一跳，“哇”地哭起来，“呜，我真的不知道哇！师父没告诉我们啊！呜呜呜……” 慕容昭眉头狠狠一抽，锋锐的气势霎时消失了，无奈撇过头去，看向在场唯一的女子，“小桃？” 粉色衣衫的少女点头，“师父做事一贯神秘。” 这时旁边一面瘫脸白衣青年接上一句，“师父只是懒得跟我们说而已。” “没错！”另一名灰衣男子亦赞同道，“师父最爱装模作样！” “不许你诋毁师父！”绿衣少年气鼓鼓的瞪眼。 粉衣少女扶额，与白衣、灰衣男子对视一眼——单蠢的娃儿伤不起啊！ 慕容昭与莲华:“……” 眼看着那绿衣少年的脑袋上嗖的冒出一丛翠绿的竹叶，二人同时沉默了。 小桃惊叫一声，刷的挡在了绿衣少年的前面，笑容略抽搐，“小戏法而已，很有趣吧哈哈……” ‘我们不是傻子！’莲华与慕容昭对视，同时想道。 绿衣少年犹不自知，鼓着腮嘟囔，“小桃！你干嘛挡着我？” 小桃嘴角一抽，瞪着他，‘你个笨蛋！’ 这时，又是那爱说大实话的面瘫白衣青年出声了，“我们是妖。” “喂——”小桃急忙阻止。 灰衣男子附和道:“这又不难猜，他们知道师父的身份。” 小桃气呼呼，“这么夫唱夫随干嘛？难道你俩真有一腿？” 灰衣男子噎了下，“谁说的？” 而白衣青年则是黑了脸，面瘫的更厉害了。 “八王爷说的嘛！‘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小桃撇嘴。 樊梨花（白衣）与海棠（灰衣）同时后退一步，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跟他？” “你们在说什么？”虚竹顶着满脑袋绿叶探过头来。 莲华挑眉，看向慕容昭，有些疑惑，——他们真是那只狐狸的徒弟？ 慕容昭迟疑的点头——似乎，是的。 莲华沉默了。 此时，不知道是否被传染了，另外三人身上也出现了明显异样的变化，只见小桃原本乌黑的头发变成了粉红色，樊梨花白衣上凭空刷刷落花瓣，最诡异的则是海棠，右肩上冒出一根藤条状的枝干，斜斜绕过左肩，上面还颤颤悠悠的挂着串串红黄相间的海棠果。 四人还在吵吵，根本没注意各自的异样，或者这才是常态？直到小桃生气的拽住了海棠肩上的枝干，这才一个激灵，冷下场来。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 “能隐身么？”慕容昭突然问。 四妖愣愣点头。 慕容昭松了口气，对莲华笑了下。 “那走吧！”莲华率先朝前策马而行。 慕容昭随后跟上，“应该去哪儿找他们？” “东海。”莲华缓缓道，“卦象所示。” 卦象？慕容昭不明觉厉。 过了会儿，“他们真有危险？”慕容昭不放心的追问。 莲华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暂时没有。” “那就好…………” 徒留四妖面面相觑。 “哇！师娘不要咱们啦！”虚竹呜哩哇啦哭的直打嗝。 “闭嘴啦！不能叫师娘，会被揍的！”小桃连忙去捂虚竹的嘴。 虚竹眼泪哗哗的，可怜巴巴看着慕容昭的背影。 海棠眨巴下眼，“虚竹的眼泪都不会流干的吗？” “是哦！”小桃也惊奇，“你不说我都想不到唉！” 樊梨花持续面瘫脸，“他们，走远了。” “嗯？”虚竹迷茫。 小桃与海棠同时惊呼出声，“呀！\/快跟上！” 说完嗖的飞了出去，直奔莲华二人。 樊梨花不紧不慢的走到虚竹身边，牵起他的手，“走吧。” “去哪——”虚竹一句话未完，已被带着消失在原地。 此乃“缩地成寸”，也是樊梨花唯一熟练的法术。 第60章 阴谋初现 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边。 “连城？”慕容昭突然开口，打断了莲华的思绪。 莲华转过头，“何事？” 慕容昭笑了笑，驱马前行，与莲华并列，“快到了吧？” “再有半个时辰。”莲华想了下。 慕容昭一时默不作声。 莲华疑惑，“静王想说什么？” “没事，”慕容昭叹了口气，“这趟东海之行可有问题？见你一路上神思不属。” 莲华摇头，复又点头，弄得慕容昭险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其实，”莲华迟疑，“此行可算吉凶难料。” “怎么说？” “卦相不明。”莲华沉了脸色。 慕容昭勒住马，诧异，“听八弟说，你算卦极准。” “应该是有高人出手混淆天机。”莲华也跟着停下。 “是敌是友？”慕容昭问。 “不知。”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这么说，你也算不到八弟的位置？”慕容昭神色跟着严肃起来。 莲华轻轻点头。 ——— “别太担心，”慕容昭安慰他，”八弟运气向来很好，况且还有胡离。” 莲华的神情奇异而微妙，“静王。” 慕容昭看他，以眼神询问。 莲华停了会儿，突然道:“到时若……不要离开我三步远。” 慕容昭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走吧！”莲华又看了他一眼，别开了视线。 慕容昭纵马跟上。 ………… 果然，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已来到蔚蓝的海边。 这日晴空万里，海面上风平浪静，粼粼细浪荡向远方，直至海天一色的地方。 慕容昭深吸口气，腥咸的海风灌入鼻中，适应了会儿，回头冲着莲华笑道:“海边果然要凉爽的多。” 莲华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看也未看他，冲着海面沉声道:“胡离！出来吧！” 慕容昭愣了，倒没想着挣脱，只微微睁圆了眼，“胡离在这儿？” 一直隐身随行的小桃等四妖突然现身，齐齐朝莲华攻来。 莲华不慌不忙，“呛啷”一声利剑出鞘，耀眼的剑光一旋，小桃等又齐齐退开。 “这是什么剑？”虚竹捂着受伤的手臂怪叫，“诛妖剑？” 小桃恨恨的瞪他一眼，“别胡说！” 慕容昭懵了，被莲华带着撤出几步之远。 “湛卢。”莲华笑了。 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仁者无敌——这就是被尊为仁义之剑的湛卢。 “能不能解释一下。”慕容昭脸色难看至极。 小桃等忌惮着神剑之威，不敢靠前，神情却不掩焦急，“主子！” 慕容昭抬手制止，“胡离在哪？” “主子……”虚竹几乎哭出来，“师父也是为了你啊！” “为我？”慕容昭冷下脸来，“我八弟在哪？” “在你心里，我果真比不得那猫崽重要？”雌雄莫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眼前似有白雾渐渐成型。 慕容昭看着那雪白一团的狐狸神色冷峻，出口的话语毫不留情，“自然。” 胡离尖尖的嘴巴动了动，讥诮的问:“若他死了呢？” “那我便扒了你的皮做成坎肩！”莲华忽然接口，戾气横生。 胡离不置可否，只看着慕容昭。 慕容昭缓缓抬眼，面无表情，“我想听听原因。”为何要出卖八弟？ “哈哈！胡道友情深一片，奈何这位小友竟不领情啊！”突然出现的一名老者大笑出声。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凭空现身，眨眼间已将莲华二人团团包围，粗粗一算，竟有三十几人之多。 慕容昭抿了抿唇，不再看胡离，而是轻声问身旁的莲华，“他们也是妖？” 莲华敏锐的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悲苦与失望，遂安慰般握住他的手。 掌心的温凉唤回慕容昭的神思，他勉强笑了下，“我没事。” 莲华嘴唇翕动了下，最终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转而看向对面。 “莫彦在哪？” 胡离根本不搭理他，只看着慕容昭。 还是那老者开口，“带上来吧！” 旁有一男一女，掐了个法诀，念出一串长长的咒语，然后双手一合，空间仿佛剧烈扭曲，霎时光华大盛。 待光芒散尽，一个硕大的金色笼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莲华瞳孔骤缩，死死盯着笼中之人。 第61章 记忆之轮 莲华瞳孔骤缩，死死盯着笼中之人。 只见生死不知的白发少年瑟缩在笼底，四肢均被乌金色的锁链束缚在笼子栏杆上，一条指头粗的金色链条更是穿透锁骨，绕进了两侧琵琶骨。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纯白的衣衫早被浸透，向来白皙如冷玉的脸庞此时已呈现灰败之相，隐隐透着不祥的死气。 “莫彦！”莲华猛得扑到笼子上，顾不上已落入胡离手中的慕容昭。 “啪”的一声脆亮的巴掌声，耳边是慕容昭冷冽如冰的怒斥，“滚！” “莫彦，莫彦……”莲华眼泪溢出，喃喃的呼唤着笼中气若游丝的少年。 莫彦迷迷糊糊，似乎听到那道思之如狂的声音，心头一喜，奋力欲张开眼睛，试图看到朝思暮想的爱人。 “别白费力气了，他被下了锁魂咒，没有意识的。”老者捋着胡须，得意地笑起来，“想救他吗？只要你把【记忆之轮】交出来，我就——” 话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讶异的看向笼子。 莫彦竟突然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莫彦……”莲华眼神涣散，犹在喃喃自语。 不是梦！莫彦欢喜的看着眼前红发黑衣的俊秀青年，心中的愉悦满满的将要溢出来。 想伸手抱住眼前人，刚动了动，一阵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四肢暂时不得自由，而后后知后觉的看清眼前人恍惚的神情，大惊失色。 “莲华！莲华！”随着莫彦的剧烈动作，伤口处血流得更快。 莲华猛得清醒过来，鼻端嗅到越发浓重的铁锈味。 “莫彦！”莲华眼睛都红了，“别乱动！” 莫彦下意识听从，乖乖不动了。 莲华定了定神，扭头冲老者道:“你想怎么样？” 老者拈须一笑，“好说，只要你把记忆之轮交出来。” 闻听此言，莲华倒怔住了，“我没有那东西。” 老者岂肯相信？怒气上涌，抬手一挥，莫彦身上又多了几道新鲜伤口。 “住手！”莲华目眦欲裂。 莫彦突然笑出了声，配合着雪染红衣，格外的触目惊心。 “他的确没有！”莫彦扭头看了看莲华，大概动作大了些，扯动了伤口，只见他龇了龇牙，脸都皱了，“记忆之轮此刻正在我身上，”说着挑眉笑得邪恶，“不过，估计也不能用了。” “你说什么！”老者大惊，抬袖，一道华光闪过，莫彦已出现在笼外被无形之中的大手远远拎了过来，金色的锁链刺啦啦从锁骨飞出，伴着金属与骨头的嘶哑摩擦，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线和剧烈抽搐的闷哼。 “莫彦！”与此同时，莲华惊呼一声，从笼子那边直扑过来。 老者猛得抓住莫彦，一道灵气窜入他体内，快速游走一周天后，才颓然松手。 然后，瘫软跌倒的莫彦刚好被莲华接住。 莫彦贪婪的吸了口他身上的气息，终于安心的笑了，“莲华，能再见到你，真好。” 莲华的泪刷地落下，心疼的抱着他，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莫彦。” 莫彦却主动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莲华配合的低下头。 轻柔的吻触碰着莲华苍白的唇，四片冰凉相贴，莲华的泪点点滴滴落下，打湿了莫彦的脸。 “那记忆之轮本在我身上？”莲华哽咽着询问。 莫彦微阖双目，气力不济，手臂软软的垂落，“嗯。” “笨蛋！”莲华抱紧他，悲愤欲绝。 莫彦轻轻歪了歪头，凑到他耳边，以气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哦，我和你签了同本命契约！” 莲华一时怔住，同本命，同本命？ 莫彦得意一笑，“所以，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消失。”反之亦然。 “那，你……”莲华看看他越发灰败的脸色，生机已逝，回天乏力。 心，沉了下来。 “罢了，既无法活，与你同死也无憾了。”莲华温柔的笑了笑，抬手抚摸他渐渐失温的脸颊。 莫彦直觉有异，刚想说些什么，场面大变。 大批大批的天兵天将包围了众人，天罗地网齐出，众人已无逃脱之法。 胡离第一时间将距他足有一丈远的慕容昭揽入怀中，不顾慕容昭的拳打脚踢，沉声道:“别动！收网了！” 什么意思？慕容昭停下了动作。 只见那只可恶的狐狸笑的不怀好意，眼角朝侧方一瞥，“一个不落。” “收网！”领头的天将一声断喝，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光幕霎时直追老者等人而去。 那老者一干三十余人走投无路，悉数被抓。 “你骗我！”老者怒瞪胡离。 胡离耸肩，“你自找的咯。” 莲华顿时明白了些什么，扭头看着怀里的莫彦，“串通好的？” 莫彦费力点点头，脸色越发不好了。 那威严的天将走过来，冲莫彦抱拳，“得罪了！” 莫彦点头，轻声道:“莲华，退远些。” 莲华以为那天将要相救莫彦，遂连忙起身避开。 慕容昭也走过来，略带惊喜的问:“有救？” 莲华刚想点头—— 只见那天将缓缓举起双掌，一团橙金色火焰腾空而起。 莲华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火没入莫彦体内—— 那天将回头，爽朗一笑，“老君八卦炉中借来的三昧真火……” “莫彦！”莲华倏地伸手，欲触碰莫彦，然后—— 莫彦笑了笑，如被风化一般，身体渐渐消失。 莲华心口一窒，脸色煞白。 慕容昭也呆了，上前拽住那天将，厉声怒喝:“我杀了你！” 胡离心惊胆战的窜过来抱走慕容昭，“昭昭！昭昭！不是那样的！冷静下来！” 那天将手足无措，呆了下，抱拳，“事已了，吾先告退了。” 胡离手脚并用艰难的阻止着慕容昭的攻击，还要客气点头应付道，“有劳。” 天兵天将们眨眼消失在面前，自然，也带走了那三十几名“人犯”。 慕容昭一拳打到胡离眼上，眼圈泛红，“为什么！” 胡离苦笑连连，捂着青眼圈还要软语哄人，“莫彦没死！真的！” “你还在胡说！我明明……” “我真没死！”莫彦的声音响起。 慕容昭霎时消音，急忙转身，可左看右看也没见着半个人影。 “莲华！你别吓我！呜呜呜，你醒醒！” 胡离拉着慕容昭来到莲华身前。 只见莲华紧闭双眼，昏倒在地。 不，或许不是在地上，因为莲华头底下正枕着一个灰扑扑的毛团…… 毛团抬起被泪水打湿的毛脸，口吐人言，“七哥！莲华昏倒了，呜……” “猫、猫？”慕容昭手指着毛团一个劲儿哆嗦，只觉得三观都碎了。 胡离笑了下，“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莫彦活得好好的呢。” 慕容昭突然一头栽倒，也昏了过去。 “喂！”胡离眼疾手快的接住他，看看哭得稀里哗啦的莫彦灰猫崽，再看看昏迷过去的莲华跟慕容昭，望天，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小桃，来搭把手，小桃？”胡离唤了两声，没得到任何人回应，“海棠，小桃……” 回应他的，分明只有微凉的海风。 胡离傻眼，瞬间明白了。 “奎木狼你个王八蛋！把我徒弟还回来！！！” 天庭，天牢。 “呜呜呜，我不要被关在这儿……”虚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桃有气无力的哄他，“救命啊，你别哭了行不行。” 樊梨花万年不变面瘫脸，看向海棠，“想个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海棠使劲翻白眼，“你只能祈祷他们啥时候才发现抓错人了！” “…………” 【话说天牢待遇也挺好啊！人犯都是“单独关押”的哎！】 小桃痛苦的皱起脸，试图屏蔽虚竹的魔音穿耳，无奈，再次失败。 你问为何？因为他们都被捆成了粽子横吊在半空中…… 第62章 塑料友情 慕容昭醒来时，双眼犹在迷蒙。唔，似乎做了个离奇的梦？ “昭昭？你醒了？”胡离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带着些惊喜之色。 慕容昭缓缓打量了下四周，的确是熟悉的环境，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慕容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 胡离僵了下，似乎难以置信，“你不记得了？” 不会这么狗血的失忆了吧？ “你在东海时昏倒，直到现在才醒，这些你都忘了？”胡离对上他的视线。 这回轮到慕容昭僵住了。 东海…… 慕容昭嚯得翻身下床。 许是起猛了，眼前黑了黑。 胡离连忙扶了他一把。 “我……我梦见八弟变成了一只猫……呵，是不是总听你叫他猫崽的缘故？”慕容昭勉强笑着，眼神中带着些莫名的期待。 期待听到胡离的否定。 胡离看了他一眼，然后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那不是梦。” “不可能！”慕容昭斩钉截铁的反驳他。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我还是狐狸呢！”见他无事，胡离索性找个地儿坐下，语气酸溜溜的。 慕容昭情绪激动，“八弟跟你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胡离撩撩眼皮，阴阳怪气。 “八弟他是人啊！我与他自小亲近，从未发现他有何异于常人之处！他怎会突然变成妖！” 胡离摸下巴，“谁说他是妖？他跟我一样的。” 慕容昭睁大眼，那表情似乎是在说:你难道不是妖？狐妖？ 胡离气不打一处来，细长的狐狸眼危险的眯起，“我是天狐！不是狐狸精！” 慕容昭抬眼，茫然，有何不同？ 胡离突然欺身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腰，暖暖的热气全部喷在他薄薄的耳尖，“当然不同，狐狸精需要采补元阳来修炼，所以凡人若是恋上狐狸精的，结局多半不好。但我不同，跟我在一起，非但无害，反而对你好处多多。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轰的一下，慕容昭红了脸，眼角却是不服输的挑起，“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很无耻，没想到你还很猥琐？” 胡离磨牙，然后“狠狠”咬了他一口，正中肩膀，鲜血霎时浸透了衣衫。 慕容昭闷哼一声，一把将他推开。 胡离也慌了，天地良心，他刚刚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根本没用多少力气！ “昭昭……”胡离愣住。 慕容昭显是痛得狠了，皱紧了眉头。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转脸瞥见胡离委屈的表情，眉心一跳，无奈的说:“你那是什么表情？被咬的好像是我吧？” 胡离小媳妇儿样瞄了他一眼，“我不是有意的。” 慕容昭扶额，“我知道。不过你的牙齿太尖利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很容易受伤的。” 被这么一打岔，慕容昭也暂时放下了对“八弟是只猫”的纠结。 “咦？七哥你受伤了？”莫彦的声音突然传来。 慕容昭与胡离同时回头，看向了走进来的莲华……他肩上那只蹲着的灰猫。 慕容昭神情奇妙无比。 说实话，亲眼看到一只猫口吐人言，其冲击力远远大过“猪会上树”。 “你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胡离白眼一翻，不客气的吐槽。 莲华面无表情，“他变不回来了。” 胡离伸手将莫彦提溜起来，左看右看，“不应该啊！灵力充沛，不像没法化形的样子啊？” 莫彦气呼呼挠了他一爪子，蹭得蹿上了莲华的肩膀，“嫑动手动脚！” 慕容昭忽然很想笑，然后他真的笑起来，“哈，我现在算是相信八弟真是只猫了，看挠人的动作多熟练！” 莫彦十分无奈，“七哥，我不是猫，是天狗。” “呃。”慕容昭的笑容戛然而止。 莲华顺手将莫彦抓下来，抱在了怀里，“莫彦是特地来向你解释的。” 这么一说，慕容昭总算想起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各种诡异之处来。 莫彦敏锐察觉到莲华说话时周身凉嗖嗖的气息，呜呜呜，莲华还在生气，怎么办……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一团妄图缩成空气的毛团。 咕咚，莫彦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伸爪指向胡离，“那只狐狸是同犯！” 慕容昭瞥了胡离一眼。 “好吧，”胡离耸肩，识趣地站出来，“我的确参与了，不过主要计划是这只猫崽提出来的。” “那个害得我被抓的主意是你出的！”莫彦蹦起来，同时蹭蹭莲华，委屈巴巴的诉苦，“我事先真没想到会被他们折磨，真的！” 莲华抚摸他背的手顿了下，没说话。 慕容昭的眼刀嗖嗖地射向胡离。 胡离头皮发麻，不甘示弱，“让我假装背叛的鬼主意可是你提出来的！还有，是你设计将昭昭也扯进这件事情里的！” 莫彦泄气，无精打采的缩起脑袋，“谁叫你先把莲华携带‘记忆之轮’的事透露给那帮臭神仙的……” “喂！我这是为了引蛇出洞好不好！”胡离怒，“再说我哪知道你把那玩意儿转到你自己身上了！” 慕容昭:“…………” 莲华黑着脸一言不发。 莫彦和胡离还在互相“揭发”对方的“恶行”，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够了！”莲华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一把将莫彦扔到了桌子上。 慕容昭涵养更好，只是凉凉的刺了句，“半斤对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人。” 莫彦跟胡离蔫了，胡离甚至没节操的变回了缩小版的天狐，蹦到慕容昭脚边蹭来蹭去讨好他，被慕容昭嫌弃的踢开。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慕容昭斜睨那一灰一白的毛团。 莲华依旧一言不发。 “咳，”胡离假咳，冲着莫彦，“你先。” 莫彦狠狠瞪他，然后乖乖站好，“此事说来话长……” “没事，你可以慢慢说。”慕容昭笑得意味深长。 莫彦自觉理亏，不敢看他家七哥。 第63章 彼此彼此 言归正传。 “那个，这件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莫彦挠挠头，“那天我接到了一封信。”说到这儿，看看莲华。 莲华点头，证实了这件事，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然后你把我弄昏了。” 这点上莫彦自知理亏没敢诡辩，又挠挠鼻子，接着说:“信是一个朋友寄过来的，我跟他有个交易，呃，简单点说就是，我帮他做些事，他满足我一个条件。” 莲华敛目不言，明白那所谓的“朋友”，一定就是冥君，而那条件，不必多说，定与他有关。 “他要我帮他完成一个诱捕计划，咳，目的便是东海边被带走的那些人。” “你那朋友是神仙？”慕容昭想了想，“我忽然想起，那天出现了很多传说中的天兵天将。” 莫彦无奈点头，“是的，其实被抓走的那些也算是神仙。” 不得不说，通过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经历，慕容昭的神经以超出常理的速度坚韧起来，此时听到这些，思维飞速运转，“是对立的双方？” 胡离不甘寂寞的找存在感，“被抓的全是妖修，也就是妖精成仙。” 莫彦接着道，“其实那些妖仙在天庭的地位很低，辛辛苦苦终于成仙，却只能并入下仙藉，或者成为某位仙人的坐骑、宠物什么的。”说到这儿，莫彦不免撇了撇嘴，毛毛脸当然看不出具体表情，只见胡须一抖一抖的，分不清是在冷笑还是嘲讽。 “不想天界也与人间一样势力。”真·凡人慕容昭表示大开眼界。 “现在天庭掌权的几乎全是人修成的神仙，那些上古之神早已飞升九界之外，所以神仙像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莫彦显然不想就此话题深谈，转而道，“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那些妖仙们长期遭遇不平等待遇，自然心生怨怼，所以他们盯上了我。” “你？”慕容昭不解。 莫彦点头，“我是天狗后裔，因为一些很偶然的机遇，恢复了天狗的能力。”说着，又看向莲华。 莲华正好也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的微笑，一直僵硬的气氛似乎也融化了许多。 于是莫彦心情大好，接着道:“他们不知何时发现了我的存在，想让我带他们去往上古，也就是我与胡离这样的上古异兽兴盛的时代，那个世界非常利于妖修修行。不过我那时错估了他们的目的，误以为他们是要将我斩草除根，为了自救，我便把胡离拉进了这个世界，想用另外更强大的异兽震慑他们……结果倒也算很成功，但又让他们更加忌惮我了。”莫彦摊爪，“所以他们根本不敢再来招惹我，也因此，他们又把目标转移到了莲华的身上。许是清楚我与莲华的纠葛，所以迂回地利用了莲华与二姐的师父薛白，给莲华施加了一种极其恶毒的咒术，解法只有让莲华跟我，那个，咳。若果真被他们得逞了，我的能力便会被强制性移植到莲华的身上，然后莲华就会成为他们施展时光回溯之术的媒介工具人，届时等待莲华的结果唯有死路一条。”随着叙说，莫彦全身的毛毛都炸起来，所谓余怒未消，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仍然后怕不已。 莲华将他抱了起来，轻柔的顺着他背上的毛。 莫彦在他的安抚下很快平静下来。 “幸好莲华别扭害羞，所以……恰好那时，我那朋友出现了，使我明白了这所有的真相。因而当他提出要我帮忙时，我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说到这儿，莫彦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所以我们才定下了那个诱捕计划，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万幸总算成功了。” 胡离恍然大悟状，“笨猫崽，怪不得你到现在都不能再化形，原来是被那家伙给算计了！” 唰地一下，众人齐齐回头看他。 小狐狸笑得直打跌，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幸灾乐祸，“其实记忆之轮只是个幌子吧！你难道就没想过，若要诱捕，只你一人足以，何必弄出个‘记忆之轮’来，还让你受个重伤，暂时变得弱不禁风？我猜，那家伙的目的其实就是毁了你的凡身，只要你作为慕容妟的身份消失了，在这一位面你就永远没法化成人形。不过，用脚趾头猜你也不会放弃慕容妟的身份，毕竟这里还有你和莲华的至亲。我敢肯定，那家伙一定正等着你去求他呢！到时再给你设个套儿，你就不得不为他继续卖命了！哈哈哈哈哈……” 莫彦脸僵了下，磨牙，“哼！你以为你又能好到哪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也参与进来，就是因为他有好处许你！这好处我大概也能猜到，是关于七哥的，若猜得不错，一定是为七哥逆天改命对不对？” 胡离的毛毛脸也僵了。 莫彦成心气他，阴阳怪气的损人，“说我笨，你也聪明不到哪去嘛！你难道没想过只要让七哥引气入体成功修仙，就能与天争命？咱俩彼此彼此，大哥莫说二哥，你也被他算计了！笨狐狸！” 胡离后槽牙咬得嘎嘣作响，恶狠狠的瞪他，“你给我闭嘴！” 眼看两只毛团又要掐起来，慕容昭与莲华同时动手，一人提起一只。 “走吧，去想想办法，尽快得回凡身。”莲华抱着莫彦径自走了。 ………… “呵，胡离，你是不是还欠我个解释？”慕容昭笑得温润如玉，“那关于我的事？嗯？” 看着慕容昭笑眯眯的样子，胡离脑海中蹦出几个大字—— 吾命将休！ 第64章 默契度测试 是夜，嘉瑞郡王府。 莫彦跟莲华正在说着话，“莫彦”突然走进来。 莲华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神色淡然。 莫彦抬起前爪打招呼:“嗨！华雄！” 华雄，也就是胡离五徒弟之一，那个牡丹花妖。他尴尬的笑了下，显然不知该怎么面对莲华，毕竟顶着的还是莫彦的脸么！ 莫彦倒是不怎么在意，对上自己那张“脸”，“这么晚了，还有事？” 华雄假意咳了声，“皇帝约你午夜时分皇宫拥翠亭见。” “约我？父皇？”莫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午夜时分？没搞错吧？” 华雄点头，“没错，今早朝会结束后特意单独留下我说的，你也明白，我现在顶着的是你的身份，约我其实也就是约你。” 莫彦还是觉得有些怪异，“没说是什么事？我爹要见我的话根本不必特意约时间吧？” 华雄摇头，“这我不知，不过……” “怎么？”莫彦见他迟疑，问道。 华雄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我总觉得你父皇变了些，变得更……冷峻了？”或者用判若两人来形容更加贴切？ 这是个什么说法？莫彦转头仰视莲华。 莲华沉吟了会儿，突然开口，“陛下应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情况吧？” 莫彦挠头，“应该吧……目前为止也就咱们仨，还有七哥跟胡离知道。七哥大概不会主动提起，至少在我找到恢复人形的办法之前。” 莲华淡然地道:“既如此，华雄去便可。”因为无所谓。 “怎么说？”莫彦察觉到莲华话中异样。 “陛下已非陛下。”莲华微合眸，想了想，又接上一句:“陛下无恙。”语气肯定万分。 莫彦自然相信他说的话，所以只是张大了嘴巴，傻兮兮的，“我爹被夺舍了？”连忙又问华雄，“你何时发现我父皇有了变化的？” 华雄茫然，“呃，昨天开始。” 正是四人自东海归来之时。 那么，现在的祈安帝是哪位？ 等等！午夜时分！ 莫彦突然怪笑了下，扭曲了一张毛脸，“冥君？” 莲华点头，“十有八九。” “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先沉不住气。”莫彦得意地笑。 莲华顺手抚上他的毛皮，顺着脊梁骨一下一下轻抚。 莫彦舒服的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微微的“呼噜”声，圆圆的黑眼睛也眯起来。 华雄无语的看着眼前“人猫互动”的有爱画面，疑惑加茫然的表情问:“请问二位是在讲人话？究竟有什么打算不妨跟在下透露一二？在下也好配合行事。” 莫彦挥爪，“这对你来说无关紧要，晚上你自己去吧。” 华雄一见二人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无奈，“那好吧！” “对了！你和小桃他们曾“借住”的那五名女子现在如何了？”莫彦又叫住华雄。 华雄奇怪的看他，“就在府中啊！还是原来那样，她们的记忆已经被师父修改回去了，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 莲华抚摸莫彦背的手一顿。 莫彦似无所觉，继续问:“我记得你们曾在她们体内待了许久啊！不会影响她们吧？” 华雄无语，“我们只是借用一下女子先天灵阴之气，并未有害人之心。而且，我们几个皆为灵植，不仅对蕴养者无害，还能助她们滋养身体内的陈年暗伤延年益寿呢。”这难道不算是一种另类的机缘？ “这样啊，”莫彦挠挠下巴，“那没事了，你去吧。” ———— “你知道多少？” 沉默良久，莲华终于开口问道。 莫彦想了想，摇头，“我知道的不多，基本都是靠猜的。而且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对我和盘托出。” 莲华低头看向蹲坐在自己膝头的灰毛猫，“这是我与冥君的约定，不能说。” 莫彦轻巧地跳到莲华身前的桌子上，与莲华对视，“那，我说，你只要点头摇头就好，这样行么？” 莲华迟疑了下，轻轻颔首。 “你身上的，其实并非是咒术，对吗？”莫彦纠结了好久，抛出自己第一个问题。 莲华略惊讶的看他一眼，无奈点头。 “这么说来，就难怪你总是找理由不与我……”莫彦咕咕哝哝，突然抬头—— “你何时发现的？” “你何时发现的？” 二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 “同本命契约！” “同本命契约。” 又是异口同声。 莫彦眨巴眼，“我是与你签定同本命契约时才发现你体内并非是咒术，不过似乎真与曼珠沙华有关？” 莲华避开此事，“我亦是那时发现，就在我昏睡的那一个月里，这里，”指指自己的头，“记起了一些往事。” 莫彦也不接话。 “不过冥君似乎预料过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真的对我施加过咒术，自我恢复被封印的记忆时便开始生效，一旦违背冥君意志，便有可能被强制抹杀。”莲华颇觉无奈。 莫彦神色沉了下，又问:“据说冥界七煞全部由幽冥花王曼陀罗华统领？” 莲华呼吸一滞，瞳孔微缩，然后，再次点头。 莫彦神情更深沉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曾在冥界呆过三百余年？” 莲华闭上眼，点头。 因此，并未发现莫彦阴沉的能拧出水来的神情。 “冥火煅烧，灵魂滋养，米\/青血浇灌，夺天地阴阳造化之气，享日月星辰照耀之光，此道法可成也……”莫彦低声吟诵传说中十大禁忌法术之一，《花相·幻篇》的条件限制。 莲华突然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为奇异，似纠结，似无奈，又似好笑，嘴唇蠕动几下，最终沉默以对。 莫彦忽然变得紧张兮兮的，着急的上下打量他，“莲华，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然而此时莲华的神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幽怨了，他悠悠叹了口气，心说，‘莫彦啊莫彦，每当我觉得你不同寻常的聪明时，你总会在下一刻让我明白那不过只是个错觉罢了。’ 莫彦傻叽叽的看着他，神色茫然。 望着他这副呆相，莲华又忽的释然了，没办法，自己选的么。不过犹有些不解气，于是便‘恨恨地’抓起他使劲儿揉搓，直把个莫小喵揉成了个灰色炸毛刺猬，这才吐出口浊气，面无表情地问:“你准备怎么做？” 莫彦的粗神经不合时宜的发作，转眼把莲华不对劲的反应丢在了脑后，只见他一张猫脸笑得贼兮兮的，“暴力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所以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你想……”莲华难得的目瞪口呆状，半晌，失笑道，“有种！” “那是！”莫彦昂首挺胸，作大无畏状。 莲华眼底隐隐透着些笑意，算了，只要这只蠢猫能开心……不懂就不懂吧…… 第65章 谁坑谁 月西坠，残如钩。 拥翠亭是个奇特的所在。 它就处在御花园的西北角，面朝荷塘，背靠假山，四面环柳，景致怡人，古朴的造型据说还是出自某位前朝着名园林建筑大师的手笔。 曾经，这里是宫妃们最爱的避暑胜地，在夏日炎炎中走进拥翠亭，一股凉爽的湿气立刻能驱散满身暑热。 既然都说了是“曾经”了，那当然是说早已今非昔比咯！ 如果要往回追溯，那大概能回溯到三十二年前吧！ 祈安帝的父皇，也就是晟德帝便是驾崩于这座凉亭中。 别误会，那并非意外，只是个巧合罢了。 早前，慕容氏皇帝短命世所共知。而若要给这些“英年早逝”的帝王们排出个一二三四来，那晟德帝便可以说是华葛开国以来最平庸也最传奇的一任皇帝。 说平庸，是因为晟德帝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政绩。他既没有太祖皇帝的雄才大略，也不像太宗皇帝的治世守成，甚至没有其父文襄帝的文采风流，但就是这么位可说得上浪费身份资源的皇帝，偏偏被史官评价为“开古今帝道之先河，乃盛世第一人也！” 嗯？这又是怎么回事？且听细细道来。 (话说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夸父逐日而走，精卫饮恨填海……咦？洒家想说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咱要说的是帝道，帝道！） 常言道:帝为天子，为紫微星，主天下黎民生杀予夺大权也。自古以来，各明君、庸君、昏君、暴君，凡此种种，皆应其帝道，有明君英年早逝者，亦有暴君得享高寿者，帝道之玄机，非人力所能控也。 然，晟德帝乃特例也。 以九岁稚龄登基，三十七岁驾崩，在位二十八年间，外无强敌进犯，内无奸臣祸乱，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其时四国艳羡，九州同妒，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帝之道，可见一斑。其间，华葛稳步发展，国力日渐强盛，因此，颇为诸国忌惮，亦由此，晟德帝虽无大功于国，然史册留名也。 话又说回来，当年晟德帝端坐于拥翠亭无疾而终后，世人对其死因亦是众说纷纭，这且不表。但此地也就成了皇宫中的一处禁地，说是为表敬畏也好，为惧怕也罢，总之，除了日常打扫卫生的宫人，这里已说得上罕无人烟。 然而此时，亭中偏隐隐绰绰露出一人身影。 只见此人身材极为高瘦，发如乌木无光，肤白如霜，剑眉入鬓，凤眼含威，若有一老宫人在这儿，必定要惊吓昏厥！不为旁，盖因此人竟与先帝晟德帝形貌一模一样！那可是已经故去了三十几年的人啊！ 咳，其实这就是冥君。 耳边传来落叶被轻踩踏的声音，簌簌的。 冥君转过身来，望见一俊秀的少年缓步而来，白衣、白发、眸如银星。 华雄是有些紧张的，眼前不知为何，如有浓雾般，将身前男子形貌重重封锁，他已经能肯定，此人根本不是祈安帝！ 汗水顺着额角滴落，手心里泌出潮热的湿气。无形的威压迫得华雄呼吸困难。 冥君看着这张属于莫彦的脸，眉心突然一跳，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嘎？华雄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蓦地消失不见了，受阻的视线重又恢复，冷月高悬群星掩映的夜幕下，草木建筑清晰可辨。 哪里还有其他人影？ 华雄愣了半晌，而后淡定转身——得，又来一怪人！算了，洗洗睡吧。 话说当今果然不比上古时期了，人心难测啊…… ———— 冥君匆匆赶回冥界时，在自己的冥宫内看见了相谈甚欢的父子二人。 “父皇。”祈安帝顺势站起，躬身行礼。 “嗯。”冥君颔首示意，神色安然。 莫彦奇怪地抬爪挠了挠下巴，圆圆的眼睛眨巴几下，似乎有些思绪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抓住。 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莫彦冥思苦想半晌，无果。 罢了，想来并不重要。 冥君点点头，“我已吩咐下去，送你回人界，你且去吧。”音色空旷，华丽似有回音笼罩。 祈安帝略担心地回头看看那团灰毛团。 莫彦回他个挤眉弄眼的表情。咳，实在形容不出一张猫脸上强行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是个什么样子…… 祈安帝眼角一抽，死命瞪他一眼——自个儿当心点！你爹我也爱莫能助，自求多福吧！ 莫彦无辜眨巴眼——放心，我不拿他当爷爷看。话说，原来真是这么回事嘛…… 祈安帝微微勾起嘴角，好心情的转身——嗯，死小孩儿比朕能耐多了！朕这花王当得可真心不值…… 偌大的宫殿内只剩冥君与莫彦，配合着冥界特有的灰蒙蒙氛围，格外有气氛。 “我把你那株曼陀罗华的母体吃了，味道还不错。”莫彦故意舔舔唇角。 冥君神情纹丝不变，“你是天狗，吞日食月皆难伤你分毫，区区幽冥之木，何足道哉。” “我想想哈，母体消失，子体便自动升级为新的母体，而我爹呢，就是曼陀罗华母体所出的子体，也就是幽冥花王，这下子你就不能轻易伤害我爹了。”莫彦自个儿边说边点头，煞有介事的样子。 冥君眼皮都没抬，颔首，“你说的没错。” 莫彦奇怪的问:“你就没啥想说的？” 冥君终于赏了他个正眼，一针见血，“莲华在哪儿？” 莫彦霎时兴奋了，得意洋洋，“送到个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异时空。”冥君了然。 “切，没劲。”莫彦白眼一翻意兴阑珊。 “莲华已强行融合了曼珠沙华 ，此时我亦没有办法将其分离，你应无后顾之忧了，怎未随他一并离开？”冥君淡然问道。 不知为何，莫彦总觉得冥君说这话时，尾音里带着些诡秘难解的意味。 “哦～原来你设计毁去我的凡身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及时将曼珠沙华从莲华灵魂分离开来！”莫彦恍然，“难怪了……” “然。”冥君的回应言简意赅。 “啧，曼珠沙华真的要米\/青血浇灌方能成人？”莫彦好奇。 冥君的神色忽有一霎那异样，“连这都知道了？” 莫彦拄着下巴，“灵魂滋养，恩，莲华用魂魄滋养了其三百余年；冥火煅烧，莲华整整受了二十年冥火侵蚀之苦；米\/青血浇灌，所以莲华才身体虚弱……” “你究竟想说什么。”冥君略不耐烦。 莫彦抬起爪子，本来想伸手指头来表达来着，无奈猫爪难分家，于是只好掉转方向去摸摸自个儿鼻子。 “薛白曾告诉莲华，只有与我交合，才能解除身上的咒术。虽然事实证明那根本就不是咒术，”莫彦慢吞吞的道，“我发现，薛白是你的属下。哦，他成仙应该也与你有关吧。” “不错。” 莫彦接着道:“本来呢，薛白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无奈中途出现了意外，事情的转折点在我与他做过的那个交易。薛白解除了莲华冥火煅烧之苦，反而无意间帮助莲华压制住了体内的曼珠沙华，所以他其实是搞砸了你分派给他的任务。这足以说明，薛白对这整件事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做错事总要接受惩罚，所以他要执任五百年的勾魂使。”冥君微微一笑。 莫彦为薛白默哀三秒钟，接着道:“接下来，你发现了这件意外，所以设计毁去了我的凡身。可没想到我与莲华早已签下了同本命契约，这下，莲华借助了我的能力，完全融合了体内的曼珠沙华，连你也没了对策。” “继续。”冥君的语气不知为何变得轻松起来。 莫彦仔细思索了下自己的推断，暂时并未发现遗漏之处，稍稍放下心来，“接着，你对我重下了禁制，所以我在这一位面无法幻化人形。目的应该是阻止我与莲华欢好。若我没料错，今夜你约我相见便是为了彻底困住我。” 冥君挑眉，意味不明。 “所以，矛盾之处出现了，”莫彦弯起嘴角，“若果是‘花相幻人术’，莲华的结果无非是被吞噬灵魂，作了那曼珠沙华的养料……不过嘛，”莫彦话锋一转，“正是因为薛白搞砸了事，才让我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真实内幕。其实，根本就不是十大禁术之一的‘花相幻人术’，而是传说中的‘天纲伦常母子情’吧！” 冥君的笑意逐渐加深。 “莲华体内的，根本不是曼珠沙华的子体，未来的幽冥花相，而就是曼珠沙华的母体！”莫彦望天。 冥君含笑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莫彦摸摸鼻子，“我来到冥界，看到了我爹，他告诉我，他就是幽冥花王，呃，还是你亲口告诉他的。” “所以你才把整件事串联起来？”冥君略惊奇。 “嗯，”莫彦无奈，“我本来就发现这件事透着些说不出的怪异，既是要孕育完整人格，呃，或者说花格？的花相，为何一定要限制在是我的凡身？直到得知我爹就是花王，我才明白，你其实是想将花王与花相变成血脉至亲，并且让花王完全压制住花相。” “没办法，花王与花相相生相克，以致于常常因王相大战弄得冥界大乱，而往界王相总免不了同归于尽的结局，我实在是烦不胜烦。”冥君惆怅万分的说。 “既是要以血脉纲常约束花相，在花王血脉已定的条件下，也就不能……不过我很好奇，你毁去我的凡身时就没考虑过后果？现在怎么办？”莫彦故意阴阳他。 冥君斜睨他，“平行空间，听过么？” 莫彦瞬间睁圆了眼，张口结舌，半天才憋出句:“你可真有才！” “所以，不要妄图逃离我的控制。我所需要的花相，绝不允许再有任何意外！这已经是唯一的机会了。” 莫彦笑眯眯，“呀！这可怎么好？莲华已经离开了哟！”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得意劲儿。 冥君笑得云淡风轻，右手掌心朝上，一团青光腾起，莫彦本能地觉得不妙，弓身便要蹿起，“喂！你干嘛——” 话音未落，已被收入青光之中。 冥君看着掌中光芒消失，笑了，摇摇头，“果然还是太嫩了点。” 没有人能逃离我的控制，只要我想——冥君勾起唇角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佛曰:不可说。 第66章 坑人不成反被坑 事情的起因大概源于一个“悲伤”的故事。 冥君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绝对主宰般的存在，事实上的确也差不多。至少在九幽冥界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冥君一直处在一个被众生仰望的绝对高度。 然而，所谓人生的乐趣，就在于不断出现的意外，正如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一说。 敢于挑战冥君权威的，便是幽冥花王与幽冥花相。 说到这儿，不得不再提一下地狱七煞。 那么，何谓地狱七煞？ 曼珠沙华、凤迹木、血海金莲、噬魂草、冥盾花、食心鸢尾兰、紫槐。它们分别掌管着赤炼神兵、耀月弓、金光箭、锁魂琴、天罗地网青钺轮、幽冥之瞳与紫菱镇魂晶。 其中又以曼珠沙华为首。 七煞镇守冥界，可攻可防，不教任何幽魂逃脱。 这本也没什么，但由于七煞本身便是由极阴极煞之本体所化，故而更加重了冥界阴煞之气。天道不忍，花王便应运而生统帅七煞，并拜曼珠沙华为相，这就是曼陀罗华。 接下来，再说说这花王与花相的关系。 其实，曼陀罗华与曼珠沙华本就是相伴相生的两个极端。它们命运相连，却又截然相反。花王中正平和，花相残暴自私，一如光明与黑暗，缺一不可。 也正是因为其相生相克的缘故，花相并不甘心服从于花王统治，遂，王相大战爆发。 意料之中的结果，二者同归于尽，只余曼陀罗华与曼珠沙华两株母体存世。 在此后近千年中，曼陀罗华与曼珠沙华不断孕育子体，这就是之后的花王与花相。 可惜的是，许是王相大战留下的后遗症，他们的人格，或者说花格？并不健全，能力也不复原版的百分之一，即便如此，他们之间那种仿佛不共戴天的仇恨却一代比一代过分，结果无一不是同归于尽的下场。且，举个例子，第二代王相尚存在了百年之久，衍生到第十代却是仅仅几天便双双消逝。 这还不算完，由于一代代的王相不断厮杀，导致冥界煞气越来越重，终于割裂了冥界渡往人间的通道，致使数以千计的冤魂厉鬼逃窜入人界，弄得冥君焦头烂额，最终愤而发飙，一怒之下封印了曼陀罗华与曼珠沙华，王相自此未再出生。 等到冥君忙完这一烂摊子事儿，才恍然惊觉，失去了花王与花相统帅的其余六煞威力大减，根本不足以震慑群魂不说，还相继休眠退回了无知无觉的本体状态。 冥君陷入了沉思—— 花王与花相是必须要重新出世的，但冥君又不想悲剧重演，于是想到个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即为【天纲伦常母子情】。 所谓‘天纲伦常母子情’，便是将二者母体分别植入某一特殊灵魂，待其被温养至一定程度，再携带其转世，以血脉之体为其重塑健全的人格，不过这办法受条件限制诸多并不易成功。 曼陀罗华还好些，本性中正平和，只要蕴养者灵魂足够强大，其他不是什么问题。 曼珠沙华的就有些麻烦了，不仅需要灵魂强度足以匹配得上它母体的霸道，对灵魂的洁净程度要求也颇为苛刻。 按理，冥君的灵魂是能碾压性制约曼珠沙华的，然而遗憾的是，由于冥君性情过于罡正暴烈，缺乏温润之气，恰好与其相斥，故不能为之。 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蕴养曼陀罗华。 那曼珠沙华又该如何？ 冥君将幽冥九界所有强大的灵魂进行了筛选，却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郁闷中的冥君索性去了人界散心，就在这时，惊喜出现。 那日，冥君无意间目睹了一场极为残忍的虐杀，无奈，作为冥界之主，并不能擅自干涉人间之事，毕竟天道还在上头看着呢！ 所以，冥君只是叹了口气，决定将这名被虐杀的青年的灵魂带回冥界，就当补偿也好，尽可能满足他的愿望，无论是想报仇亦或投个好胎。 岂知，接下来的事，倒是大大出乎了冥君意料。 通常来讲，遭受过如此残忍虐待而死的冤魂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戾气，无论生前多么善良淳朴。 可这一次，却让冥君大开“眼界”。 那形状破烂不堪的魂魄只是安安静静的用仅剩的一只眼注视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从施虐者与旁观者急步离开，到“自己”的尸体被焚烧殆尽，眼前的魂魄一直安静如空气一般，除了少许怨气，竟分毫不像横死的鬼！ 冥君便隐隐有了些期待，探查一番后，又惊喜地发现，眼前这枚魂魄，无论是其韧性还是洁净程度，完全符合孕育花相的条件，大概所欠缺的不过是足够的鬼力。 ‘不急。’冥君告诉自己，只要时间足够，眼前的魂魄自然而然能成长到自己所需要的高度。 这就是冥君初见莲华的印象——一个合格的承载体。 转眼间，七百多年过去。莲华也由一名新鬼变成了老鬼。 冥君也认为时机已至。虽然莲华的魂魄中仍有几许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散的怨气，不过冥君也不计较这许多了。 偏偏，意外又一次出现了。 来自异世的灵魂融合了一上古异兽天狗后裔的残魄，并机缘巧合下完美传承了上古时期的记忆。 这很不寻常！ 需知，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但同时也意味着多一也不可。这名异世之魂竟然能如此轻易便融合了这天狗后裔的残魄？即便只是残魄，也带着来自上古的庞大的传承记忆，其本身又不是缺魂少魄，如此庞大的记忆传承竟然没将这名异世之魂直接碾碎，反而很好的相融了？ 这难道是天道的什么新创意？ 不过，这与冥君关系不大，毕竟上古异兽又不归他管。 谁知道，这意外出现的天狗竟然与自己看好的承载体缔结起了因果线？ 这下可麻烦了！ 冥君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放弃莲华这现成的承载体。 但又十分不甘心。 真是纠结得很啊！ 于是冥君冒险作了个决定。 他施法寻到了当初害死莲华那二人的转世，并指引其来到了莲华面前。 果然，莲华一见两人的转世，怨气骤然爆发，眼看就要直接冲破与那天狗的因果线，谁知竟被那天狗横插一脚，意外的令莲华自来驱之不散的怨气完全消失了！ 由此，冥君真不知该哭该笑。 怨气的消散令莲华的灵魂洁净程度破表，这对于冥君的计划是有利的。但与此同时，也令莲华与那天狗之间的羁绊更为坚固了…… 郁闷不已的冥君只好将莲华的灵魂带回了冥界。 ………… “这便是我的要求，你接受吗？”在冥君向莲华详细解释了自己的计划后，问道。 莲华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接受。” 这反倒令冥君大为意外，“那你可有其他要求？看在你帮了大忙的份上，我尽量满足你。” 莲华抬起头，目光悠远平静，“我想跟莫彦在一起。” “那小天狗？”冥君诧异，属实没想到竟是莲华主动要求？ 莲华微微笑起来，“我喜欢它。” “也好。”冥君点头，“反正它现在的身体也活不久了，我可以安排你们一起投胎。” “多谢。”莲华垂眸。 就这样，莲华灵魂内被植入了曼珠沙华的母体，等待被蕴养完全后的转世投胎。 一直到三百余年后………… ———— 其实，冥君有自己的打算。 上古异兽的确不归冥界管，但那也是因为它们过于强大。可若是能通过莲华来收服它，亦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那时的冥君大概从没想到过莫彦那仿佛被天道额外所眷顾的，逆天的运道…… 这都是后话了。 第67章 七彩玛丽苏 “王爷，王爷！”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莫彦猛得回过头去，黑长的发丝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齐总管谄媚的笑脸放大在莫彦眼中。 莫彦属实惊了下，“齐总管！有事？” “雪妃娘娘召您入宫觐见。”齐总管尚算恭敬的回答。 莫彦却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思索这“雪妃”又是何人物。 ‘难不成是老爹新纳的美人？’莫彦摸摸下巴，‘应该不能吧？’ 所以—— “不去！” 然后，空间扭曲变换，一阵强烈的波动后—— “王爷，王爷！”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台词。 “雪妃娘娘召您入宫觐见。” 莫彦:“…………” 直到走在去往内宫的御街上，莫彦才彻底反应过来，原来是被冥君扔到平行时空来了…… 经过莫彦反复不懈的验证，总算得出一个结论，被冥君种下了不知名禁制，只要反抗，就会被回档重来。 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莫彦长长的叹了口气，愁眉苦脸，‘莲华，啥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 ‘该死的小心眼冥君！’莫彦使劲磨牙。 一进冰雪宫，莫彦立马捂住双眼，痛苦的低下头去。 （话说这处处闪着“傻多速”气质的宫殿究竟是怎么出现在皇宫里的？莫彦表示很费解啊很费解！） 是谁把大号霓虹灯搬到古代来的！ 瞧瞧这七彩的打扮，七彩的头发，七彩的，呃，眼珠子？？？ 惊悚超级加倍！ “妟！”霓虹灯一闪，瞬间扑了过来，欲往莫彦怀里钻。吓得莫彦当即嗖的一下蹿到旁边，“喂喂喂！跟你不熟！别碰瓷哦！” 七彩的眼睛眨了眨，一行七彩的泪流出占了足有半个脸那么大的眼眶，“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莫彦垂眸，头皮都炸了——淦！谁见过眼睛里面流出珍珠来的？以为在拍童话剧吗？ “妟，我知道你爱我爱得刻骨铭心，可是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是不能再做你的妻子了……”一颗颗珍珠滚落，雪妃抬起尖得能扎死人的下巴，45度角仰望大殿的梁柱子，“妟，其实，我心里也是——” “也是什么？”祈安帝突然走进来。 莫彦瞬间松了口气，祈祷这方时空里的“老爹”能靠谱一点。 不过，注定要让莫彦失望了。 “朕就知道，朕的爱妃艳绝天下万人觊觎，怎么，老八，你也想染指爱妃？” 莫彦真心不想承认眼前这位白痴加三级的货“也”是自家老爹，简直不能直视好不好！ “免了！这移动灯泡儿还是你自个儿留着慢慢享受吧！拜拜了您咧！”莫彦转身就走。 “等等！”雪妃突然开口。 与此同时—— 【嘟——警报警报！宿主已被病毒发现！将在二十秒后向宿主发射“超级玛丽苏光环”，是否先下手为强？宿主不答即为默认，五、四、三、二、一……杀毒模式开启，即将进行剿杀，三、二、一——咻……】 莫彦先是被脑海中突然响起的提示音吓了一跳，还没等完全反应过来，某系统已经干脆利落地完成了第一轮“杀毒”任务。 但见一道极亮的蓝光自莫彦眉心迸射而出，笔直的打进了雪妃心口，雪妃似乎难以置信般，恐怖的大眼霎时睁大到了极致，不甘心的目视自己化为星星点点的七彩光芒，然后，流星般飞速射向天际。 咋个意思？这是被遣送回去了？ 莫彦摸着自己的额头，反复确认那道蓝光的来源。 ‘冥君你个缺德带冒烟儿的！竟然给我绑定了个狗屁系统！还是附带杀毒功能的…… “妟儿？”祈安帝疑惑地看着莫彦。 莫彦又是一惊——这、这、这表情，这语气，这是回去了？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突然出现在朕的寝宫？” 寝、宫！莫彦缓缓抬头，眼前是熟悉而陌生的大床，明黄色丝缎被褥在夜明珠温润的光亮下反射出柔和的微光。还是没回去，不过—— 一切恢复正常了。 莫彦笑了笑，“父皇——” 话音未落，眼前又是一黑，再睁眼时莫彦简直想口吐芬芳！ 第68章 玛丽苏后宫版 “诶我去！”莫彦惊呼，卯足了劲儿就是一脚飞踹—— 只听咣当一声，一团花花绿绿的人形物体呈直线状飞了出去，“哎哟！” 莫彦都懒得去看，拽过一旁歪七扭八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个大号粽子。 “小妟，你是生我气了吗？某“衣衫不整”的女人扶着腰站起来，一脸宠溺加无奈的笑容。 莫彦被雷得不轻，浑身抖了抖，默默别过头去。 ——救命啊！这种个头儿还没条凳长一脸稚嫩且极其豆芽菜的小身板儿是怎么好意思cos霸道女总裁的？ “慕容妟！你别太过分了！”随着卧室门咣当当被撞开，几名风姿各异的美男子闯了进来，莫彦抬头一看，瞬间斯巴达了！ “大皇兄？二皇兄？三哥？七哥！师父，啊不，舅舅？”莫彦小鸡啄米似的挨个点人头，嘴角高频率在抽搐。 为首的正是慕容景，此刻一脸怒气冲冲瞪视着他。身后，是神色冷酷的大皇子、孤傲不驯的二皇子，外加娇弱的跟朵雨打小白花儿般的慕容昭、还有眉头紧锁的觉忘，不，应该说是这一时空的莫风。 “慕容妟！你竟敢伤了樱子？”慕容昭不可置信的指着莫彦，然后看了某女一眼，那个泪啊“哗”的就冲出来了，“樱子，你怎么样？痛不痛？”嘤嘤嘤地扑到某女面前，一边哭着一边上上下下地查看。 慕容景一把攥住某女胳膊，又瞪了莫彦一眼，“樱子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你既不珍惜，那以后也不要再来见樱子了！” “景！不要这样！小妟刚刚只是在跟我开玩笑。”某女温柔的安抚了慕容景一番，然后转过头来，满脸宠溺的笑着看向莫彦，“小妟，你说是吗？”说完还俏皮地挤挤眼睛。 接着，大皇子、二皇子，还有莫风，纷纷讨伐起莫彦的粗暴行为，某女挨个儿安抚完，几人瞬间变身小绵羊。 太荒谬了！太歹毒了！ 莫彦这会儿可不止眼疼，脑仁儿更疼！ 看着这群“精神病患者”上演争宠大戏还不够，还要忍受脑袋里叮叮当当的系统提示音，怎一个苦逼了得？ 【发现病毒！发现病毒！发现病毒！发现病毒……】 真是够了！！ 莫彦试图阻止这烦人的提示音，未果。 ‘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这破系统拆了！莫彦狠狠磨牙。 然而系统还在叫嚣—— 【请求杀毒！请求杀毒！请求杀毒！请求杀毒……】 莫彦憋着一股气，就是不选择。 偏偏这时，某玛丽苏大姐还要来添乱。 “小妟，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莫彦呲了呲牙，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老子忍不住了——” 刹那间一团白光凌空爆炸，刷得包围住对面的女人，莫彦裹着被子站起来，嘴角一斜，冷笑，“想控制我？做梦！” 【警告！警告！宿主擅自使用非允许能力！系统将予以严厉惩罚！警告！警告！警——】 就在某玛丽苏女的身影突然消失时，莫彦眼前熟悉的一黑。 哦莫，好像玩脱了？ 是的，再有意识时，莫彦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第69章 系统报废 在此之前，莫彦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植物”人。 眼前是郁郁葱葱的绿，一望无际。 偶有落脚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在莫彦“脚”边跳来跳去。 远处飘来春风的气息，裹挟着隐隐的花香。 晶莹剔透的露珠儿被晨曦折射出七彩的虹光，然后又慢慢蒸发。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 ………… 这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奇妙的体验，周身充斥着的满满都是独属于大自然的勃勃生机。 尽管自身不能动，但是莫彦也不认为太过难以忍受。 秋去春来，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 日子便如流水般划过，莫彦似乎已渐渐淡忘了时间，许多过往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甚至有一天，他已渐渐想不起自己曾经作为人类存在。 但是—— 莫彦仿佛睡着了，而且做了个美妙的梦，梦里似乎有一双蕴着淡淡笑意的眼睛，璀璨的一如夏夜最美的星辰。 莫彦是笑醒的。 “阿珏，你看，它笑了！” 耳边忽的传来清脆软糯的少女声音，含着几分惊喜和些微的惧意。 “我看看。”似曾相识的男声响起，低沉悦耳。 莫彦能感觉到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抚上了自己，“眼”前是熟悉的刻入骨髓的俊秀容颜。 【莲华】莫彦默默在心底唤了一声。 “阿珏，这是不是就是师父提起过的千年凌峰？你看真的是人形诶！”漂亮活泼的女孩子眨了眨眼，好奇地伸出食指轻触向莫彦，口中念念有词，“一味凌峰半座城，青山不老祝长生。” 而莫彦，只是怔怔地“注视”着连城珏。 “怕是有上千年了。”连城珏仔细端详着莫彦，指尖轻触其枝叶根茎，最后谨慎的下了定论。 那女孩眼前一亮，兴奋的抓住连城珏的手臂，欢欢喜喜的笑，“真的吗？那是不是说，师父有救了？” 连城珏回她一个温暖干净的笑，目光里满溢着沉甸甸的爱意。 莫彦突然也笑了，暗笑自己憨。 【果真，是不一样的吧……只是平行时空而已……】 “阿珏！它又笑了！”那女孩儿却是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 连城珏顺势揽住她，“别怕。” 此时的莫彦，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清醒，过往种种如烟消散，唯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莲华，我想你了。 【不论三千世界中有多少相同的或不同的连城珏，属于我的莲华，却只有那唯一的一个。】 “阿珏，你采草药的手法比我好，还是你来吧？”少女小心翼翼的盯着莫彦，目不转睛，话却是对连城珏说的。 事关恩师的身体，连城珏自然不敢轻忽，甚至因为眼前这株栩栩如生低眉垂目的俊俏人形草药而越发恭谨，他摆好带来的香烛祭品，拎起衣角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磕头祝祷，一丝不苟的完成了这场“请神药”的特殊仪式。 “……若有天谴，罪在连城珏一人。”最后磕了个头，起身，开挖。 莫彦又笑起来，枝叶哗啦啦响，轻敛的眉眼终于张开，唇角弯弯，无声微笑，对着连城珏点了点头。 连城珏怔了一下，心口仿若突然被针扎了一般，而后艰难的垂眸。 “抱歉……”他喃喃自语着，手中采挖的动作却未曾停歇。 细品着铁锹挖掘自身根部的奇特感受，莫彦缓缓闭上了眼。 【紧急！紧急！宿主遭遇生命危险！速速自救！速速自救！速——】 提示音戛然而止。 原来真是这样——意识消失前，莫彦不无得意的想。 第70章 现代记事(一) 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感受一番顺利摆脱系统控制的喜悦，一团黑影便凭空出现，正正好压在了莫彦的身上。 莫彦瞠圆了眼，”……莲华？！” 其实，这还真不怪莫彦，就算莫彦早有预料会与莲华重逢，可，绝不包括目前这种情况！ 绝不！ 晨光悄无声息地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洒落在床上仰面躺着的年轻女人脸上，明媚的曦光为那张本已十分美艳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恍然间如妖似仙，魅惑异常。 再看上方的男人，一头顺滑的乌发流水般倾泻在女人光裸的前胸，半遮半掩的挡住无边春色，因角度关系，只看得到那线条优美的侧颊，润白细腻的皮肤甚至连女子看了都要忍不住嫉妒。 莫彦霎时尴尬得不得了！ 谁懂啊？猝不及防回到了穿越前的身体里也就罢了，偏偏是当下这种“坦诚相见”的境况！就很突然好嘛！ 要知道莲华并非天生的同性恋，比起硬邦邦的男人，他可能更爱温软可爱的女孩子呢？可是他现在待着的这具身体早已生机断绝无力回天，万一莲华从此对女性的身体更感兴趣了该怎么办？ ——如果时间还能再往前回溯一点，莫彦恨不得掐死当时裸睡的自己！ “莫彦……”莲华只愣了一瞬，神情突然变得无比悲伤，猛然抱紧了身下柔软的身躯，“莫彦……莫彦……”他望着身下女孩子的目光沉重而悲愤。 于是莫彦安静下来，收拢了那些漫无边际的不安，用力回抱住身上的人。 隔着莲华薄薄的衣衫，一股难言的负面情绪几乎将莫彦淹没。 “莫彦……别这样……还有我……” 莲华颤抖着说出这么一句，越发大力地抱紧莫彦。 床头柜上的座机电话仍在锲而不舍地响着。不过现在的两人并没有分神去理会。 莫彦这回真无奈了，心脏部位隐隐抽痛起来，只因这么难过的莲华似乎还是因自己造成的？ 虽然莫彦的确不明所以得很。 “莲华？”莫彦轻抚着莲华的脊背，尽量语气和缓，“怎么回事？” 妖媚柔润的女声如一道刺眼的强光，透过重重阴霾直直打进了莲华的心尖上，将他从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压抑情绪中拉了出来。 莲华猛得惊出一身冷汗，脸色先是煞白，继而慢慢转为红润，迟疑地问:“莫彦？” “是我。”莫彦肯定地点头，突然头一歪，紧紧闭上了双眼。 莲华骇然变色，身下的身体冰凉一片，没有一丝生机。 “莫彦！”莲华呼吸凝滞，如坠冰窟。 可，下一刻，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从他身后伸过来，扳住他的肩膀。 身体突然腾空而起，莲华只闭了闭眼，抬眸，入目的便是一张带着温暖笑意的俊秀少年颜，雪白的长发垂落下来，与他乌黑的发纠缠在一起，莫名让人想起“结发两不疑”、“白头到老”、“一生一世”等等美好的字眼。 莲华恍惚了下，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以及那透过相贴的肌肤所传递过来的怦然有力的心跳，莲华的眼眶迅速红了，凉凉的泪蓦然涌出，声音嘶哑，“莫彦……” 莫彦抱着他坐在了床侧，看看旁边的“女尸”，不由得皱了皱眉，眼尾一挑，床上的被子便有意识般自动盖在了“女尸”身上，从头到脚，再无丝毫暴露。 莫彦这才满意的眯了眯眼，低头看向怀中黑衣黑发的青年。完美融合了曼珠沙华本体后的莲华，张扬热烈的红眸红发隐匿无踪，五官越显俊美，无形中透出别样的性感，仿佛暗夜精灵，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惊艳。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莫彦放缓语速，问。同时再看了旁边盖得严严实实的“女尸”一眼，头疼不已。 ——该不会真的跟这具“尸体”有关吧？ 莲华调整了一下姿势，窝进莫彦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这才疲惫地阖起眼，“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若非这遭奇遇，我竟不知你前世曾经受过这许多折磨……竟让你年纪轻轻便寻了短见……” 莫彦满脑袋问号:“啊？” “以后，莫要再做傻事，即便……还有我……” 莫彦:“…………” “我爱你……莫彦……”最后，莲华抛却以往的矜持，颤抖着说出这句话，顿时激得莫彦血往上涌，面红耳赤。 这可是莲华诶！ 梦寐以求的告白就这样突如其来，怎不教人热血沸腾！ “莲华……”莫彦激动地抱紧他，全身都在哆嗦，激动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垂眸便看见怀中人微颤的羽睫和红润如曼珠沙华的薄唇。 鬼使神差地，莫彦低头亲了下去，双唇相触的刹那，莲华身体轻颤了下，然后缓缓放松下来。 最爱的恋人温顺地依偎在自己怀里，任你予取予求，莫彦要是还能忍住，就真对不起他目前的热血少年身份了！ 他不再满足于只是轻触爱人的唇，他渴望更亲密的接.触，能将二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更深层次的交.流！ 莫彦起身，将怀中人轻轻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指尖微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被盖住的“女尸”扔到了床下，然后，缓缓压下身来。 莲华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行动，顿时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你自己的身体，怎么——” 未尽的话语尽数被莫彦吞.入口.中，莫彦叨着莲华的唇反复吸.吮，模模糊糊的话音飘散在空气中，“已经不是了……” 莲华感受着莫彦极力克制的温柔动作，隐忍的汗水顺着莫彦的额头滚落下来，重重的鼻息喷在他的颊边、颈畔，莲华突然有些心疼，他明白，即便到了此刻，莫彦仍是不愿意伤了自己。 “莫彦，”莲华微微抬起头，肩颈肌肤绷紧，线条坚毅，“别难为自己了……” “轰”地一下，莫彦理智崩盘，莲华刻意压低的声线冲垮了他本就不是很坚固的心理防线，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心心念念了不知多久的爱人！ “莲华……莲华……”莫彦着迷似地不断亲吻着身下的青年，动作看似凶狠，却克制地没给对方留下任何伤害。 莲华微微笑了，抬手轻抚莫彦的后颈，就像在安抚某种暴躁的大型犬。 然而，莫彦挣扎了会儿，突然大汗淋漓地停了下来。 莲华疑惑地抬眸看他。 莫彦伸手捂住他的眼，不去看那双沁着薄雾的璨然黑眸，“莲华，阖眼。” “怎么了？”莲华拨开他的手，“不想了？” 莫彦犹豫了再犹豫，蓦地眼前一亮，“莲华，要不你来。” 说完，扑通仰面躺平。 莲华怔了下，突然懂了。 “莫彦，【花相】是在我这儿……”莲华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况且……” 莫彦紧张的盯着他，好似生怕他突然反悔。 莲华慢悠悠地吊足了他的胃口，这才魅惑一笑，凑到莫彦耳边，性感的嗓音直接让莫彦头皮一麻，“莫彦，我等很久了……” 莫彦倏地捂住耳朵，诧异地看着他，脸色带着诡异的红，“你竟然诱惑我？”这分明就是“魅神”，独属于幽冥花相的技能。 莲华抬腿轻触莫彦，动作是刻意勾引，脸上却带着煦如春风般的笑容，“那你接受诱惑么？” 该死！这家伙哪儿学来的这套！——莫彦银灰色的眸子似被冥焰灼烧过，颜色浅淡近无，脸如火烧，汗如雨下。 “你，”莫彦最后只艰难地吐出一句，“不许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莲华不要命似地凑上来，轻轻蹭着莫彦热烫的胸膛，“这可是，受你影响呢……” 莫彦瞪大了双眼，意识模糊间，突然想起件事—— 对哦，他前世好像是腐女………… 莲华微微一笑，伸臂揽紧莫彦，突如其来的疼痛，仍难以抑制心底泛滥上来的欣喜—— 莫彦，幸好你还在…… 第71章 现代记事(二) 电话铃声似乎响了，莲华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我知道了……好……就这样吧！我挂了……”熟悉却又陌生的妖媚女声不耐烦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利落的挂了电话。 莲华猛得惊醒，“莫彦！” 莫彦顶着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凑过来，极其自然的帮他拢了拢滑落的被子，顺势坐下来，“我在，可是做噩梦了？身上还难受么？” 莲华瞪了他半晌，蓦地红了耳尖。 一整个白日的放纵后，亲密无间的爱人如此自然的问起事后感受，莫说还是他放肆勾引来的欢愉，即便是正常夫妻，也总该有些不自在的。 迟来的矜持重新占领高地，莲华的脸忽然变得通红，仿佛有腾腾热气从头顶冒了出来，看得莫彦忍俊不禁。 莲华略羞窘的别开视线，顺着对方的话细细感受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并未有其他异样？遂轻轻摇头，“还好。” 莫彦莞尔一笑，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几分无奈与怜惜，掩藏在调侃的话语中，“当时为何要用魅术？你不知道，我可差点就要去吃牢饭了。”幸好最后关头拼命清醒过来，这才没把本来美好的欢.爱变成凶案现场。 莲华红着脸瞪了瞪他，突然愣住，紧张道，“你这身体是怎么回事？活死人？僵尸？” 莫彦扯了扯现在“穿”着的这具身体，自嘲的咧嘴，“这或许是我前世的身体，照目前的情形看，应该是在我煤气中毒死后？不过，我记得当时还引起了严重的爆炸，不知为何现在却只是煤气泄露？不过这身体生机已逝，无力回天，目前也就只能当件衣服穿了。” 莲华似乎懵了，“煤气、中毒？不是……你意外死亡的年份？” 莫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2012年10月5号。” “十月？”莲华霎时呆了，“你怎会，死在十月？” “不然呢？”莫彦好笑地逗着难得呆懵懵的莲华。 “姚莫彦？”莲华确认似的看向莫彦。 姚莫彦啊……莫彦感慨的笑了下。 真是，久违了的名字呢！ 见莫彦点头，莲华更加不解。 ———— “……你是说，你所看到的‘我’是自杀的？为何？”莫彦似乎极为不解，按照自己的性子来说，不可能会自杀啊？ 莲华这才明白自己恐怕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想起刚刚重逢时自己的一系列不矜持行为，以及那……莲华红着脸假意咳了咳。 “既与你无关，听与不听也无妨。”莲华恢复了往日清冷的神态。 莫彦挑了挑眉，同样的动作，放到男子身上或许会显得极有气势，可放到这张妖艳的脸上就成了活生生的勾引。 莲华对着眼前这副“媚眼如丝”的女性面孔，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迟疑着建议道，“以后不要对男人露出这种神情。” 莫彦摸了摸自己现在的面皮，“莲华，你这是醋了？” 莲华认真看了看他，神情淡然，“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说完再无下文，似是不想就此深谈。 莫彦也就无所谓的笑了下，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是么？ 正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莫彦皱起眉，盯着座机运气，无名火压了又压，好一会儿才烦躁地抓起来，“喂？哪位？尹承炫？不认……嗯？承炫？” 莲华脸色一僵，微微低下了头，神情莫名。 ——即便是平行空间，该来的，还是要来么？想着，手渐渐攥紧了被面。 莫彦时刻关注着他，又怎会看不到他的这番变化？比起电话那端早已想不起面容的曾经的一个同学，当然是眼前人更加重要！ 于是，莫彦偷笑着开了免提，但是吧—— “莫彦，做我女朋友好不好？”电话里传来一道略沙哑的嗓音，格外磁性。 莫彦当场就傻眼了！ 偷偷看向莲华，却只见到那垂着头的黯然身影。虽不明所以，却不妨碍莫彦为此而心疼。 “尹承炫，我已经有男朋、不，是爱人。我们已经同居了。”莫彦看着莲华，目光缱绻，对电话里说出这么番话。 莲华猛得抬头—— “不可能！”电话里的声音斩钉截铁，“明明我们昨天还在一起聚餐，接近凌晨才散场，不到24小时你就有了男朋友？莫彦，你若是还没想好，我可以等你，不必要拿这种毁名声的话来搪塞我！你在这方面一直很保守，朋友圈里都是有目共睹的！” 莫彦冲莲华坏笑，作口型【相公，来证明一下呗！】 莲华愣了下，慢慢拿过电话来，沉声道，“他没有胡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电话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 二人面面相觑。 突然，莫彦一拍脑袋，“坏了！尹承炫那家伙倔得很，没亲眼所见大概率是不会相信的！” “你很了解他。”莲华语气平淡。 莫彦突然扔了女身，任由那尸体咣当倒地，长臂一伸，将莲华揽在了怀里，雪白的长发流泻如瀑，“我觉得吧，我还是更了解你。”说着坏笑着摸索莲华敏感的腰侧，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莲华躲了会儿，忽然叹气，“莫彦，其实我并未吃醋，只因我很明白，你心中爱的是我。我们历经无数劫难才最终在一起，早已成为一体不分彼此，所以你实在没必要事事谨慎入微，需知我总是信你的，就像，”说着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女尸”，“你怕你那身体上的尸毒会伤害到我，所以从不用那具身体与我亲密接触，即使你心里面很清楚我绝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也仍然不肯冒一丝半点的风险。你待我的心意，我又岂能不知？” 向来吝惜表白的爱人如此坦诚相待，其灼灼真心，可昭日月。 莫彦沉默的拥紧他，就像抱住了一生的幸福，“莲华……” 莲华拍拍他的手臂，“该如何应付，你说与我听。” 莫彦偷偷抹去眼角渗出的湿润，抬头微笑，“好。” 莲华恍若未觉，湛然笑道:“我在这方世界已呆了两年有余，倒是明白了许多，是否要变幻成短发？只是衣物乃枝叶幻化而成，若变幻了模样，恐怕法力大减，这……” 莫彦好爱他这番认真思索的模样，仿佛世间再无任何可以夺去其目光的事情，满心满眼唯有眼前人，满满的幸福感溢出，冲动之下，脱口而出，“我们去买衣服吧！”说着伸过手去，以一种雀跃邀请的姿势。 第72章 现代记事(三) 莫彦翻箱倒柜地找到了车钥匙，拉着莲华就下了楼。 进入地下车库，凭着稀薄的记忆寻到了自己的代步车——一辆银灰色的宝马。 莫彦拉开后座车门，冲莲华歪了歪头，“上来吧！”说完打开驾驶座的门上了车。 莲华笑了下，抬手推上车门，反倒绕了半圈，打开副驾那边坐了进来。。 “莲华，坐后面。”莫彦想都没想就说，“副驾不太安全。” 莲华摇了摇头，固执的没动，只沉声道:“这里很好。”离你近。 莫彦叹气，“好吧！不过我许多年没碰过车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怎么开。”大不了开慢点。 “我相信你。”莲华淡然自若，丝毫没放在心上。 莫彦勾起唇角，突然探过身去，亲了他脸颊一下。 莲华转头看他。 莫彦跟他对视，忽然狡黠地笑了，缓缓凑到他耳边，低声调笑，“若不是这副身体已断了生机，我倒想试试被你zuo的感觉，只不知你这枝脸嫩的莲花下不下得去手……” 莲华微微红了脸，警告般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若想试，即便是男子之身，我也可以的！” “那，等下回来试试？”莫彦挑眉，状似挑衅。 论厚脸皮，莲华哪里能比得过某人？这下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粉嫩嫩的，别样可爱。 莫彦看得心痒，又顾及到莲华的面皮薄，只好按捺下来，只心里美美算计着，今晚一定要………… “好了，出发！”瞎脑补了一番，成功把自己逗乐，莫彦这才含笑转过头，慢慢驾车倒出车库。 出小区时，心情愉悦的莫彦并未注意到刚刚好与一辆宝石蓝法拉利擦肩而过…… 尹承炫脸色阴沉地注视着莫彦的车走远。 霓虹闪烁，五光十色，将原本平平无奇的夏夜装饰成如此瑰丽的景象。虽然现代人习以为常，可这是古人穷尽毕生想象也难得见识到的人间盛景，其中当然也包括莲华。 “莫彦，你似乎很富有？”莲华撤回望向车窗外的视线，问道。 “还好啦！是我母亲留下的遗产。对了，今天早上我发现【姚莫彦】已经辞了原先那份工作。”莫彦边开车，边头也不回地说着话，“正好，这段时间我带你四处逛逛如何？” 莲华怔了下，“你都知道了？” 莫彦轻笑，“这不难猜，”顿了下，接着道，”若不是你被困在时空缝隙中不得脱身，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姚莫彦’去死？” 莲华微阖双目，“什么都瞒不过你。” 莫彦突然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问:“见过姚青青么？” 车内的空气仿佛一窒，莲华沉着脸点头，“见过。” 莫彦偷笑，努力忍住，“那你可还记得她是在哪所学校毕业的么？” 莲华果然认真思索了下，“刚来的时候与姚青青见过一面，是姚姑娘公司去国外考察，两人意外街头相遇，不欢而散。我记得姚青青似乎是在国外的某所院校就读，具体的并不清楚。” 莫彦“嗤”地笑出声，“可是在我的前世，她连大学都没考上。” 莲华只愣了下，脸色神奇的好转，“果真是平行时空？”那么，姚莫彦的结局便再与莫彦无关了吧！，莲华敛目，暗自思量。 “也不尽然，”莫彦翻检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与原本的自己互相对照，“十二岁以前的完全一致，后来的么……”莫彦略诡异地微微一笑。 莲华何等聪敏，瞬间便想到一种情况，“姚青青是重生的？”若真如此，那此女便太过阴险毒辣了！ 想到自己看到的姚莫彦后来的下场，莲华只觉齿冷。 “十有八九。”莫彦讽刺地笑了笑。 “你得罪过她？”莲华不解。 莫彦微耸肩，“这我怎么知道？她是经历过后面的事的，我又不知，不过么，我俩的确是有过节。”说着淡淡一笑，“她与我同父异母，却只比我小三个月。” 一句话，包含了数层意思。 莲华沉默，握上了莫彦的右手。 莫彦反手握紧，璨然一笑，“我没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莲华嗫嚅了下，最终没再开口劝慰。 可，莫彦却心有灵犀般回答他，“我母亲在我六岁那年便病逝了。” 莲华心疼地看他，岂料莫彦故意痞痞一笑，“安慰我？不如晚上在床上‘说’？” 莲华倏地抽回手，冷冷清清地:“到了。” 莫彦扭头，果然，专卖店到了。 泄气似的停下车，打开车门走出去，那边莲华也正好下了车。 第73章 现代记事(四) 晚八点，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专卖店里尚有三两客户。可是靠近柜台的那位营业员小姐姐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两人。她注视着挽臂走进来的这对俊男美女组合，眼神都直了。 “先生、女士，晚上好，请问需要些什么？”小姐姐迎上前来礼貌询问，面带微笑，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二人。 只见那男孩子不过二十岁左右，年轻到尚带几分稚气，一看就是还未出象牙塔的男大，身高却足足有185+，气质纯净温和，长相极俊，更重要的是那种特别的气质，天！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性感吗？ 再看旁边的女孩子，身材高挑妖娆，美艳动人，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正在打量四周情况，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女孩的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过身旁的男生。 ‘年轻美貌的富婆小姐姐和年轻俊俏男大小哥哥，我可以！’ “正装、休闲装、家居装先各来两套？”莫彦抬眼，询问似的看着莲华。 莲华笑着点头，“你做决定便好。” 于是莫彦粗粗扫了下四周，迅速作出决定，“麻烦小姐姐看着给搭配一下，给我爱人。” 爱人，而不是男朋友。这是一种相当古旧的称谓，却不知为何，在此刻，竟格外令人心折。 “好，这位先生，请这边来。”小姐姐愣了一下，态度比刚刚端正了好多，礼貌地伸臂示意。 量身时，莫彦一直眼珠儿不错地看着小姐姐的手，直把那小姐姐盯得如芒在背，本打算的仔细量也不管了，迅速结束，并干脆利落地为莲华搭配好了衣服。 莲华也松了口气——他着实不太习惯莫彦以外的人碰触他的身体敏感区。 莫彦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低笑，“这么拘谨？” 莲华坦然承认，“不习惯别人的碰触。” “那一直这样好了。”莫彦挑眉坏笑。 “未尝不可。”莲华淡然点头。 莫彦心痒难耐，踮起脚尖亲了亲他下巴，然后捧着他的脸颊笑，“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这句话声音过于响亮，惹来店内诸多目光。 莲华略无奈的看了看“她”，示意还有外人在场，莫彦当然无动于衷，喜滋滋的轻推他，“去试衣服吧！我等你！” 某人不愿意矜持，莲华也没办法，只好点点头，随着小姐姐指引走进更衣室。 接下来的情景完全没有出乎莫彦的意料。 莲华挨个试着衣服，每换一套，总会引起阵阵惊呼与赞叹的目光。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何况莲华本身长得就极好，搭配上熨帖的西装，就连莫彦都看呆了。 需知莲华素来喜穿宽松舒适的款式，这点与莫彦倒是很像。就连今晚出门前，用法衣变幻出来的衣服也类似于运动服的样式，所以显得年纪格外轻。 可这会儿，换上收身的服装，稚气尽褪，气场全开，生生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正装的稳重贵气，休闲装的清冷优雅，家居服的温暖动人，似乎无论何种款式，莲华都能很好的驾驭。 “您先生的身材真好，天生的衣架子！”旁边小姐姐真心赞美。 彼时，莲华正一身略宽松的休闲装，上身是一件天蓝条纹衬衫，下身深色休闲裤，走的是极简风，可就这么站在那儿，一眼望去，宽肩、挺背、细腰、长腿，小白杨一样，完全没有时下年轻人那种萎靡不振的模样。 见莲华向这边看过来，莫彦忽然心中一动，转头对小姐姐道:“再拿一套这身衣服同款，尺码要大些的。” 小姐姐不解，“请问是……” 莫彦似笑非笑，“个子大概比他高七公分，胖瘦倒差不多。”莫彦指指莲华。 莲华明白，这恐怕是莫彦给自己买的。 “这……”小姐姐睁圆了眼，“那应该有一米九多了吧？身形真的相仿么？不如小姐您将人带来，仔细量一下，免得买回去不合身。” “不必！”莫彦跟莲华异口同声。 莫彦笑了下，“麻烦将衣服包起来吧！” 小姐姐即使纳闷，也只好作罢，将衣服分别包好。 “我付账吧。”忽然一道稍稍陌生的嗓音自旁边响起。 莫彦跟莲华同时回过头去。 下一刻，莲华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莫彦则是先迷茫地上下打量了下对方，然后迟疑地开口:“尹承炫？” 旁边的莲华紧紧抿起唇，难掩愤怒地看着对方，目光森寒，犹如实质。 莫彦反手握住他的手，安抚的一笑，递给营业员小姐姐一张卡，“有劳了。” 尹承炫心头有些酸涩，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昨天还是有说有笑的朋友，今日竟然这样看着自己。 莫彦望着他的目光陌生而疏离，就像在看路人甲。 这究竟是为什么？尹承炫有些难过，难道是因为之前的几番表白吗？ 第74章 现代记事(五) 这究竟是为什么？尹承炫有些难过，难道是因为之前的几番表白吗？ 眼看莫彦与莲华就要走出店内，尹承炫快步追上，“莫彦！姚莫彦！” 莫彦无奈停下，“有事？” “给我个理由。”尹承炫扫了莲华一眼，似乎并没有把对方看在眼里，黑眸深沉，直直的盯着莫彦。 莫彦奇怪的看着他，“我的事，似乎与你无关吧？尹承炫，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只是高中同学兼曾经的同事？而你似乎越界了。” “听说你辞了工作？”尹承炫不答反问，“为什么？为了他？”说着看向莲华，目光直白轻视，出口的话语刻薄无比，“他除了长得好，哪点配得上你？明明我们俩门当户对，你也一直矜持自爱守身如玉，我以为你只是还没想好，才不肯松口做我女朋友，难道你一直不交男朋友，就是为了有一天包养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莫彦猛得转身，不待尹承炫反应过来，重重的一拳挥在了他的下颔，当时就将人撂倒在地。 行人哗然，莲华神情却淡淡的，“算了，莫彦。” 莫彦不答，居高临下的看着捂住下巴慢慢站起来的男人。 “尹承炫，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你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我姚莫彦的爱人，除了他，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看在你我曾经算是朋友的份上，这次我可以让步，不过，”莫彦平淡的语气忽而一转，利剑般锐利，“若再让我听到、看到你冒犯他，我不介意再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一席话淡淡道来，冷寒砭骨，直教尹承炫打了个哆嗦，脸色霎时惨白。 莫彦转身，牵住莲华的手，迎着满大街人异样的目光，渐渐走向自家的车。 “你是真的爱他吗？”尹承炫不死心的冲着莫彦的背影喊，“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又肯对你低声下气？” 朋友圈里谁人不知姚莫彦的颜控程度？ 莫彦倏地转身，“如果你问爱，那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对他，爱逾生命。至于别的，跟你有关系吗？” 莲华也回头，淡然自若，目光冷冷清清的看向尹承炫，却没有一字半句的搭理。 可这种目下无尘的态度显然激起了尹承炫的逆反心，他霍的起身，快走几步，伸手便要去拽莲华的手臂，“吃软饭算个什么男人！有本事堂堂正正来和我竞争——”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就这么“飞”了出去，扑通，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不习惯旁人碰我。”莲华整理了一下袖口，终于肯施舍他一眼，语气顿了顿，“尤其是情敌。” “噗嗤～” 尹承炫摔懵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那小白脸给甩飞了呢？然后就听见这声忍俊不禁的笑。 “安啦，宝贝乖，他根本不是你的情敌，你没有情敌，我一颗心完完整整落在你身上，你不知道嘛！”莫彦挽着莲华手臂，忍笑忍得脸难受，口中偏还要说些不着四六腻腻歪歪的情话，好像戏瘾大发，正在上演狗血言情剧的傲娇大小姐，“别说一个不熟悉的前同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稀得看！” 莲华哽住，简直不知作何反应。 然而，这句“不熟悉的前同事”可算精准扎穿了尹承炫那颗住着霸道总裁的心，他几乎立刻的便破防了，眼泪哗哗淌下来，声嘶力竭，“莫彦……” 感同身受是什么？莫彦完全没有，他不光没良心的挑了挑眉，还要再补刀，“杀人诛心”，“尹承炫，别总想着拿霸总追娇妻的那套来我跟前现眼，你是富二代，我也是富二代，谁比谁高贵？我不交男朋友你就自作多情以为在为你守身如玉？简直笑死个人了！” 一杀！ “你爸妈知道你这么自恋吗？追女生还要摆出一副怜悯施舍的嘴脸？谁给你的脸？” 二杀！ “我是母亲早逝父亲失职，可我又不是傻子，我有巨额遗产和公司股份，好好儿的经济独立小富婆不当，去你家看你们家人眼色当牛做马？你配吗？” 这句“你配吗？”简直一击毙命！ 绝杀！ 第75章 现代记事(六) 莫彦轻轻拉开厚重的窗帘，晨光微亮。 今日是周一。 当然，对于现无业人员来说，周一没什么重要的，也并非莫彦早起的原因。事实上，他宁愿抱着莲华赖在被窝里睡个回笼觉，也不想大清早的不到六点就起床。 “唔，这么早？”身后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和沙哑。 莫彦开心地笑起来，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莲华缓缓起身，乌发如瀑，随着被子滑落，欲说还休的遮住了满身不可说的印迹，腰际尚有些酸软，但不怎么影响行动。 少年人需求旺盛，却也十足的温柔体贴。 或许和曾为女子有关，莫彦在某些方面的细心程度足以令任何人心动。 至少，在莲华下定决心魅惑未经人事的少年时，心底里并没有对寻常男子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抵触。 但，饶是如此，仍叫莲华想起来便红了脸庞。 莫彦怎会不知他此时的想法，也不多言，微笑着帮他按摩。 一股温热的触感覆在了后腰上，随着莫彦的动作，酸软渐渐消散。 “好了。”莲华抬手抓住莫彦犹在按摩的双手。 ——某个心猿意马的少年又开始不老实，再按摩下去他今天可能就下不了床了。 莫彦索性揽住他的腰身，着迷似的轻嗅着他的后颈，淡淡的清香教莫彦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好了起来。 莲华懒懒地倚在他怀里，双目微阖，“心情不好？” “倒也没有，”莫彦立刻否认，看着莲华清透的黑眸，复又笑起来，“好吧，就算本来心情不佳，看到你也转好了！” 莲华轻轻活动了下，以便倚得更舒服，突然问道:“今日凌晨谁的电话？” “你听到了？”莫彦泄气的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嘟嘟囔囔，“莲华，你总是那么了解我。” “不喜欢？那我……”莲华睁开眼，欲转身面向莫彦。 “喜欢！”不待他说完，莫彦立马接话，“我最喜欢莲华了！什么样子都喜欢得不得了！” 莲华无奈地笑了，“别贫，究竟出了什么事？” 莫彦一怔，再一次抱紧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姚青青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莲华瞬间沉了脸，“又要你去接机？是你父亲的电话。”他断定道。 又？观莲华有些应激的反应，看来是个重要剧情点。 莫彦暗暗记下。 他点点头，想了想，“今日你留在家中可好？我很快就回来。” 这话说的倒是不符合莫彦的性格了，要知道，自从二人重逢以来，莫彦恨不得将莲华变小揣在口袋里，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呢！ 莲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倾身吻上来。 大清早的，爱人主动投怀送抱，还有这等好事？莫彦自然把握机会，将一个浅浅的亲吻发展成黏腻的舌吻，好久才放过莲华。 莲华颇有些不好意思，尽管二人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不知多少遍了。 莫彦终于心情大好，嘴角咧得老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莲华，带你去看‘戏’如何？” 莲华点点头，也笑起来。 ——我不是尹承炫，所以无须担心我会被人抢走。 ——我相信我的莲华永远不会丢弃我。 一个亲密的吻，便足以令二人心意相通。 就算姚青青花样频出下手抢人又怎样？曾经被男友背叛、伤害的姚莫彦的确让人怜惜，可莲华毕竟不是尹承炫，莫彦更不是曾经孤立无援的姚莫彦。 姚青青，且看你如何应对？ 垂下眼帘，莫彦如是想。 ………… 灿烂的阳光洒落在厨房，将一对相视而笑的璧人衬得熠熠生辉。 莫彦照旧“穿”着那具美艳的女尸，低头认真的翻炒着菜肴，偶尔与莲华低声交谈几句，温馨的气氛萦绕在二人身周，悠然静好。 前世独立自主的生活倒是锻炼出莫彦一手绝佳的厨艺，稍微熟悉一下，很快找回了感觉。即便莲华与莫彦早已没有了进食的必要，但作为客居现代的二人，仍然不介意这小小的“情趣”。 “吃饭咯！”莫彦端着菜盘冲莲华抬起下巴，一脸自得，“来吧，尝尝莫大厨的手艺如何！” 莲华笑盈盈地看着他耍宝，“慢点，菜汤要洒了。” 莫彦摆好餐盘，顺手递给他一双筷子，“尝尝。” “你不吃？”莲华不解。 莫彦挑眉，“自己做的菜，也没什么创新，少说吃了也有十几年，早就腻了，再说这身体吃了也不消化啊！” 莲华略心疼，眉眼温柔，“就当陪我，可好？” 莫彦想了下，“那好吧！”话音刚落，某女尸咣当倒地。 莲华一口汤好悬没喷出去，看着白发少年无所觉的模样，几乎气笑了，“那身体好歹也是你的，况且不是还要用吗？怎不爱惜着些？” 莫彦无所谓的摆摆手，“摔不坏的，吃饭吃饭！” 莲华闻言，对着躺倒在地的女尸送了个颇为复杂的眼神。 美艳女尸还维持着睁眼挑眉的表情，略惊悚啊！ 【不是，就问餐桌边躺着具尸体，你们真能吃得下饭？】 看着莫彦吃得欢快的样子，莲华无奈摇头，弯腰将地下的女尸抱到了沙发上，然后回来继续吃饭。 某女尸:”…………” ………… 磨磨蹭蹭地，一直到上午九点，莫彦才意气风发地出了门。 茶色大波浪，大红色偏襟牡丹纹旗袍，略收腰的设计束出一段妖娆的细腰，体态美好，风情万种。衬得本有些清高气质的女孩生生多了那么些勾人的意味。高开叉的下摆随着走动的幅度若隐若现着一双堪比美腿模特的白皙长腿，足蹬八公分的细高跟红色凉鞋，竟只比一米八几的莲华矮了两指，挽着莲华走出电梯的一刹那，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莲华迟疑地小声问。 出门前莫彦兴致勃勃翻箱倒柜的搞出这身行头时莲华便欲言又止了许久。但是难得见少年斗志昂扬的可爱模样，也就没有制止。 可现在面对着周围人瞠目结舌的表情莲华却真的有些绷不住淡定面皮了。 莫彦“媚眼如丝”的回眸一笑，“就是要从气势上镇住那朵‘小白花’才好！” 丫丫的，根据“姚莫彦”的记忆，姚青青用一双永远水汪汪的大眼、柔弱如小白兔般的神情和纤细瘦弱的杨柳身姿俘获了姚莫彦从小到大接触过的所有男生，一直到两年前姚青青出国！ 这说明啥？ 说明姚青青就是个披着小白花皮的纯绿茶啊！ 就这，莫·戏精·彦能忍？ “不应该呀？她那干巴巴幼女式身材是怎么让那些蠢货痴迷的！难道个个都炼铜？” 莫彦摸着下巴感慨，忽然，眼前一亮—— “哇趣！该不会还是个玛丽苏吧？” 莲华无奈地牵起“她”的手，“注意形象。” 莫彦嘿嘿一笑，下一刻，端起了高贵冷艳的女王范儿。 莲华见此温柔的一笑，几乎恍花了莫彦以及路过的小区保安的眼。 保安叔叔目瞪口呆，‘这里啥时候住进来这么漂亮一男生？还跟姚小姐这么亲密？’ 第76章 现代记事(七) 故人即将久别重逢，又该是怎样一副场景呢？ 热泪盈眶？还是怨愤难平？亦或是时过境迁，所以视如陌路？ 这完全取决于双方之间的关系。 对于莫彦来说，穿越又转世的离奇经历后，姚父也好，姚青青和她妈妈也罢，都早已变作回忆中几道模糊的身影，即便有这具身体本身残留的记忆在，仍叫他有那么些陌生。 至于先前所说的给姚青青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的话纯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事实上，莫彦根本没打算现在就跟姚青青呛上，压根儿犯不上嘛。 此刻他有远远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关注。 只因临出发前，意外降临。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莫彦扶着莲华站到某个拐角处，这里是地下车库监控盲区。他先“脱”去尸身，然后借着遮挡迅速将莲华揽入怀中盘膝而坐，一刻不停的给他输送着灵力。 而莲华左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脸色发白，额角青筋暴起，右手默默掐诀，试图把身体里乱窜的某道灵识逮住。 “早知道就不出门了。”持续不断的输出也让莫彦有些压力，面色微青。况且这里毕竟不算安全，万一有人突然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似乎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莲华终于轻声肯定，“好了。” 莫彦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沁出的细汗，重新“穿”好女身，并笑骂了一句，“可真是个讨债鬼。”吞噬了他修炼出的几乎九成灵力才顺利“扎根”，怎么不是个讨债鬼呢。 ———— “莲华，花相是女性还是男性啊？”莫彦突发奇想的问道。 彼时，他抱着莲华劲瘦的细腰，指尖戳了戳对方尚且平坦的小腹，无奈又迷茫。 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特意投注来视线，可众目睽睽之下讨论这些，还是让莲华不自在的别开了脸。 “尚且不知。” 也就是说都有可能咯？ 好吧，“惊喜”来得太快，就像是龙卷风。 尽管二人早有心理准备，既然他们已经结合，那么花相的诞育便是顺理成章。 可是在莫彦预期中，那应该至少也得十年八载后才会出现的事，怎么这么突然就孕育出灵识了呢？ “为什么呀？”莫彦抬起脸，几分惊奇几分迷茫的问莲华。 莲华认真掐算了一番，忽然想捂脸，实在是因为太羞耻了。 “莲华？你怎么了？”莫彦发誓，他真的、纯粹只是好奇。 “是你太‘勤奋’了，且每次事后不吝惜灵力……”莲华意有所指，面红耳赤。 莫彦，“……”哽住。 怎么说呢？自从莲华身上的禁制再也没有了生命威胁之后，莫彦一直紧绷的心弦也吧唧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本身性格的恢复。 他向来是直白热诚的性情，每日面对着亲亲爱人，怎么可能忍得住？ 是以，或许频率确实稍微高了那么一些？ 又因为心疼莲华，所以不仅过程中时不时借助灵力缓解爱人不适，事后也不忘勤勤恳恳输送灵力帮莲华按摩恢复。 而花相的孕育条件，除了“父母”双方的精血交融，还需大量的灵力辅助才能使其灵识“艰难”诞生并顺利“扎根”。 且按照冥君设想，是由曼珠沙华母体(莲华）自身的灵力缓慢蕴养才得以成形。 不出意外的话，十年八载都算乐观的情况了，索幸冥君暂时还等得起。 但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于是阴差阳错之下，讨债鬼很快就来了。 这怎么能怪他？ 嘤～ ———— 下午三点。 熙熙攘攘的接机大厅某处，一行五人组似乎格外显眼。 一脸镇定的中年男人、菟丝花般柔弱无骨依偎着中年男人的漂亮妇人、脸色铁青的帅气青年，以及，咦？那边站得稍远些正在压低声音不知聊着什么的不正是莲华跟女版莫彦么？ “啊～哈～”莫彦无聊的打出今天的第二十八个哈欠，懒懒地倚靠在莲华的肩上，妖娆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仿佛还有一滴沁出的生理泪水。莲华略好笑地扶了扶他的身体，低头凑到他耳边说着什么，看得不远处的尹承炫双目冒火，几乎咬碎满口银牙。 “真没意思，早知道就先睡个回笼觉了。”莫彦揉了揉眼睛，忽然暗搓搓伸手袭向莲华的腰，贱笑，“是不是啊莲莲？” 莲华被摸得浑身一颤，无奈地看他，“不要乱起外号给我。”并顺手抓住某人作乱的爪子。 莫彦还不老实，被攥住的手指轻轻挠着莲华的掌心，“有吗？莲莲明明很好听啊！” 莲华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老实些！会被人看到！” “你好凶哦宝贝～”莫彦悄无声息的将右手绕过莲华的腰覆在他的腹部，眨巴眨巴眼，“莲华，你说这小鬼什么时候才会出生？”隔着衬衫轻拍了下肚皮。 莲华瞬间爆红脸，低头，略略不好意思道，“大概一年左右吧……” “咦？”莫彦又来回摸了摸，突发奇想，“那我勤快些，多做几次捏？” “这与……无关，一旦灵识扎根，至少需要经历春、夏、秋、冬，四时枯荣之自然变化方可完全成熟脱落……”大庭广众之下解释这个尴尬问题，莲华窘迫地几乎没法呼吸了。 可是莫彦好像没有这种羞耻感，他怨念地瞥了眼莲华的肚子，口中还嘟哝着:“本来以为只是寄生，到时候分离出来也就罢了，谁想到居然弄得你像女性怀孕一样要挺着大肚子……这设定也太不靠谱了吧！” 莲华自己也摸了下，笑了，“与女子怀孕毕竟还是不一样的，ta是可以揭下来的，不过，离开了母体的滋养，就再也长不大了……” “嗯？这么说其实也可以摆脱这小鬼？”莫彦眼前一亮，略兴奋。 莲华迟疑了下，“莫彦，你，不想要ta……么？若是如此……” 说实话，莲华是微微有些难过的，腹部这道刚刚扎下根来静待成长的灵识虽说是未来的幽冥花相，可亦是结合了莫彦与他的精血、神魂之力孕育而生，可以称得上是二人真正的血脉延续，他不舍得。 莫彦似乎没发现他的异样，犹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讨债鬼，一想到再过几个月，莲莲的肚子会鼓起来，就不能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了，就恨不得把这小鬼头拖出来打屁屁！” 莲华，“…………”就不该和莫彦较真，浪费感情。 这时，莫彦忽然抱紧莲华的腰，笑得贼兮兮的，更加压低声音逗弄他，“宝贝，你莫非以为我要你扔了这小鬼？那我可舍不得……好歹也是咱俩的爱情结晶不是？” 望着眼前妖娆艳丽的笑脸，莲华缓缓转过头去，微弯起的嘴角却泄露了内心的真实情绪。 然后，只听见莫彦又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叫你把这小鬼挪个位置的，不过仔细想想还是附着在腹部最好。” 不妨设想下，若附着在后背？腿部？前胸？ 简直令人不寒而栗！太诡异了！ 咦？这么想想，好像挺着大肚子的莲华最有爱了！ “嘿嘿嘿……”莫彦自顾自傻笑起来。 孕夫诶…… 看着神游天外，不知联想到哪儿去的莫彦，莲华彻底无语。 第77章 现代记事(八) 看着不知联想到哪儿去的莫彦，莲华彻底无语。 “诶？”莫彦猛地一拍脑袋，“如此说来，这里也不宜久留啦！” 莲华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莫彦四下里瞅瞅，发现没啥人注意这边（自动无视尹承炫），低声对莲华道，“你想想啊，若是被人发现‘男人怀孕’这种爆炸新闻咋办？会引起社会性轰动的！”尤其莲华还是黑户。 莲华顿时愣住了，然后，面红耳赤。 好吧，他还……真没想过这个…… 莫彦爱极了他这般羞窘可爱的神情，简直活色生香惑人心神。忙假意咳嗽一下，掩饰即将溢出眼底嘴角的闷笑，一本正经地安慰他，“放心，我有办法，等再过俩月咱就离开这里。” 是啊，差点忘了，莫彦的实力已非昔日可比，解锁了自行穿梭时空能力的上古异兽，等灵力恢复至巅峰状态，随时都可以带他离开这方时空的。这样想着，莲华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来。 “莲莲，你刚刚紧张了哦！”莫彦故意眨巴眼卖萌。 却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处于被动被调戏的青年蓦地挑起眉，借着此时的身高优势，缓缓低下头去，凑近莫彦的脸，眉锋微耸，星眸半眯，刹那间开启了魅惑模式，“你很得意？”看我出糗？ 然而莫彦看着那双仿佛漩涡一般深不见底的黑眸、翕翕合合的红润薄唇，心神却在一瞬间被虏获，就连灵魂都好像轻飘飘飞了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山岳一般缓慢又势不可挡的落在他的脊梁上。 ——对，就这样跪下来吧，匍匐在“祂”身前，献祭你的所有，身体、尊严、生命，去接受“祂”的审判…… 他好像听见了冥冥中谁的声音。 “莫彦？”莲华只是不服气自己一直以来被少年挑逗，作为年长的一方，也想反逗回来而已，可却发现面前人失声愣住了，甚至整个身体都有软瘫倒地的趋势。 受限于“姚莫彦”的尸身，望着这双乌沉无光泽的眼睛，莲华居然一时间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少年的又一次恶作剧，还是真的出现了什么未知的意外？ “你怎么了？”几乎立刻的，莲华双臂用力，死死架着莫彦，询问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慌张，“莫彦，你别吓我……”他低头去看莫彦的眼睛，试图将他从不知名的迷茫中唤醒。 ——“祂”好像要哭了，这怎么可以呢？“祂”就应该高高在上，沐浴着神光，只要偶尔施舍给我一个眼神就好…… ——可是他含泪的眼睛好美啊！像是瑶池荡漾着碎落的月光～让他想要虔诚的吻上去…… ——不可以！这是亵渎！ ——可是真的好想…… 莲华眼睛都急红了，他真的不敢想，若是莫彦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发疯。 ——想吻他，就现在！ 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其实不过短短的十几秒，莫彦浑身一个激灵，好似穿透重重迷障，瞬间回神。 亲亲爱人眼尾红红看着你，还流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微微低眉垂目的样子又仿佛在向你索吻，这谁能忍得住？至少莫小彦不能。而他又何时见识过此种风情的莲华？霎时不争气的变身痴汉，“咕咚”咽了口唾沫，内心一阵狼嚎。 俗话说得好，该出手时就出手，莫待过时空后悔！ 所以，今日的机场大厅里，便上演了一幕“彪悍女狼吻斯文美男子”的年度狗血画面！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事件！鼓掌撒花欢迎！ 几乎是莲华话音刚落，莫彦猛得扳住他的后颈，手下用力，同时身体前倾，仰头，狠狠亲了上去！ 什么情况？莲华一副完全被“乱拳”打懵了的状态，明明此刻拥有着身高和性别的优势，仍然不知所措被动的承受这番疾风骤雨似的强吻。可是他的脸皮又向来薄的很，就连平日莫彦私下里亲他都会脸红，何况大庭广众之下？立刻傻眼，整个人从头红到脚，都快热冒烟儿了…… 反应过来便想挣扎，他想问问少年刚才究竟是怎么了，然而莫彦竟不知道发个什么疯，硬是摁住了不撒手了！好家伙，亲得那叫一个投入啊！ 不要说姚启盛(姚莫彦与姚青青生父）夫妇惊呆了，尹承炫更是直接风中凌乱，眼前这个凶残霸道的女流氓真的是原来他认识那个根红苗正、传统保守的、纯洁的姚莫彦么？ 可怜尹承炫仿佛石化了一般。 “姐、姐？”奇异变调的惊呼声唤回了大家的神志。 “青青……”一脸尴尬的姚启盛夫妇硬着头皮招呼刚挤出人群的小女儿。 “青青。”尹承炫面无表情、额头青筋迸跳，几乎崩溃。 而莫彦放开莲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猩红的舌尖稍纵即逝。 又被少年捉弄了吗？莲华眼神一黯，垂首不语，竟莫名有些委屈。 ‘可是这未免也太矫情了。’自诩年长者成熟稳重的莲华又忍不住唾弃着如此患得患失的自己。 不理会那边拖着行李箱的白裙飘飘的清丽佳人，莫彦凑近莲华，一缕舒缓的灵力突破尸身，借由十指相扣的手传递过来，驱散了那几丝微不足道的尸气，乌黑却无光泽的眸子直接望进其心底，“你若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别现在诱惑我，我会忍不住的，这身体真的不合适。莲莲也不想跟具尸体做爱吧？哦？” 什么？想要什么？莲华怔住了，然而看到对方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忽然反应过来，继而脸色爆红。 原来竟是这样吗？莲华霎时窘迫无比。没想到自从融合了曼珠沙华的母体，竟然不知不觉间有了不太受控的蛊惑人心的本事…… 莫彦挤挤眼睛，故意调侃他，“不过，欢迎以后随时诱惑我，男身时哟！” 莲华无语凝噎，脑海中默默蹦出句不太文明的现代网络用语。 ———— 挺胸、抬头，骄傲地转身。 “姚青青？别来无恙？”心满意足而戏瘾大发的莫彦皮笑肉不笑打了个招呼，学着电视剧里恶毒女配那样高高在上的蔑视着‘无辜可怜小白花女主’。 而莲华则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没有当面疾言厉色，已经是在尽力配合莫彦的剧本了。 可姚青青竟好像被莲华的美貌镇住了似的，巴掌大的小脸诡异地红了起来，并主动打起招呼，“你、你好。” 得，媚眼抛给瞎子看了。莫彦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莲华皱了皱眉，早在时空缝隙中便见识过姚青青的狠辣，又怎会因为对方此刻痴迷于他这副皮相的表现而放松警惕？ 几乎是下意识的，莲华不仅往莫彦身边靠了靠，甚至还主动揽住了莫彦的腰，在大庭广众之下。 依然没有搭理姚青青。 “噗呲～”莫彦得意洋洋，如果他能现出尾巴，估计此刻已经翘上天了！以为人人都吃你那套呀？气死你！ 姚青青似乎有些失望，转过身冲着旁边气鼓鼓河豚状的尹承炫笑得灿烂无比，元气满满道，“承炫哥！好久不见！” 注意注意！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了！ 只见刚刚还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莫彦跟莲华身上的尹承炫，只是怔了那么四分之一秒，眼神迷茫了下，接着，便极尽宠溺地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姚青青的头发，温柔至极的嗓音响起，“青青，好久不见了。”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好嘛！莫彦惊愕的与莲华对视，不意外的望见对方同样震惊的眼神。 见鬼了吗？ 姚青青竭力克制着得意瞟了莫彦一眼，可看到旁边那位男美人仍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嫉妒的同时，一股不甘心的强烈的占有欲正在蠢蠢欲动。 尹承炫随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再不见刚刚的气急败坏，而是敷衍地朝莫彦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立即又黏在了姚青青身上，以一种腻得掉牙的语气，“青青，我送你回家吧。” “对对！青青，坐了那么久飞机，一定累坏了吧？快回家歇会儿！”当了好久背景板的姚父姚母立刻变身女儿控，殷勤地不忍直视。 没想到，姚青青倒是一反常态，摆出高岭之花的姿态，冷淡地颔首，“走吧。” 莫彦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什么中二病傲娇大小姐？搁这儿跟他飙戏呢？ “姐姐，不带姐、夫一起回家吗？”姚青青忽然看过来，黏腻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莲华的脸。 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莲华憎恶地捏了捏拳头，也怕绷不住平淡的表情，遂侧过身不予理会。 莫彦懒洋洋的倚靠着莲华的身体，闻言似笑非笑，“既知道他是你姐夫，就麻烦你先管好自己的眼睛。” 姚青青暗暗咬牙，‘狂什么！总有一天，这个男人也是属于我的！’ 莫彦则挑衅地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就真的自带玛丽苏光环？不过嘛，莲华就是那块铁板，你踢不动的哟～ 第78章 现代记事(九) 自从机场见过姚青青之后，莫彦就再也没搭理过她，无论电话还是微信消息。 本来嘛，姚青青与姚莫彦的关系就很恶劣，不说别的，单单二人同父异母同岁的姐妹身份就让姚莫彦怄的要死，更别提姚青青还总是故意挑衅姚莫彦了。 这种“相看两相厌”的情况自从莫彦过来以后就更明显了。 比如这天大清早，莫彦舒舒服服地揽着莲华窝在沙发上看狗血豪门电视剧，门铃突然响了。 “哪位？”莫彦看剧正看得兴起，随口问了句，话音落下才反应过来，呃，忘了现在还是男身。 “…………”门外沉默了会儿，突然有人道，“请问这里是姚莫彦家吗？” 姚青青？莫彦摸了摸下巴，和莲华对视一眼，低声咕哝道，“她来干什么？” 莲华也有些不解，遂摇了摇头。 啧，麻烦。 “你走错门了！”莫彦没好气的扬声喊了一句。对付讨厌的人，他可不会留什么面子。 莲华忍不住笑了一下，被莫彦搂住好一顿亲。 门外又安静了一会儿，这回响起的声音较方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媚，“打扰了，我是姚莫彦的妹妹，来找我姐姐的。” 莫彦撇了撇嘴，一晃脑袋，齐腰的雪白长发化为利落的短碎发，身上白色长袍也变幻成宽松的家居服。 莲华不解，“你这是？”莫彦冲他挤了挤眼睛，又一抹脸，起身，面无表情地去开门。 莲华:“……”戏瘾又发作了吗？ ———— 姚青青安静地站在姚莫彦家门口，一袭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格外的清纯美丽。 “你说你找谁？”莫彦打开门，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番，颇为冷淡的问。 姚青青先是被他高大的身形惊了下，待看清他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霎时变得更加灿亮。 ——面前人身高至少有190+，白发银眸好似二次元纸片人落地。五官立体清俊，又仿佛有些北欧血统的混血儿。倒三角的体型完美而不失力量感，如同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贵气凛然。 完美狙击中二病少女的审美点！ “…………我、我，你好！”姚青青状似羞涩般红了脸，局促地打了个招呼。且不时偷偷看过来一眼，那怯生生的小模样直接让莫彦没了耍她一耍的兴致。 好歹一个屋檐下住过那么多年，对于姚青青的喜好审美性情不说了如指掌，也算了解个七八成，他只是想恶作剧一下，出口恶气，可是看到本应性格火爆的小太妹表现出这般内敛羞怯的淑女模样，莫彦的心里却好像吞了一百只苍蝇那样恶心。 所以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吧。 “慕容，谁来了？”莲华当然不介意陪莫彦搭个戏，此时也走了过来，一见姚青青便配合的沉下脸，“你来做什么？” 姚青青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脸红的更厉害了，低低开口，“姐夫好。” “啊？连城，她叫你姐夫诶？那她真是姚莫彦的妹妹？”想通了的莫彦倒是不再多纠结。可他对着这个越看越奇怪的姚青青却是肚里笑得打跌，面上露出个十分礼貌绅士的表情，微笑着看向姚青青。 姚青青闻言便极娴静的抿唇一笑，微侧头，露出一段白润的颈项，声音愈发婉转动听，“你好，慕容。” 莫彦，“…………” ——虽然我早知道你指定脑子有点儿毛病，不过……慕容？这么自来熟不太好吧？ ‘该。’莲华瞥他一眼，目光隐含笑意。‘接着演呗。’ 莫彦嘴角一抽，眼皮一抬，神情立刻变得索然无味，“姚莫彦昨晚喝多了，现在还在床上挺尸呢！” 真·挺尸。 “啊……”姚青青巴不得跟两人多待一会儿呢，听到这自然做出一副关心姐姐的好妹妹姿态，忧心忡忡，“姐姐喝醉了？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看就看呗，吓不死你。莫彦反正无所谓，侧身让开路，并顺手将莲华也拽到自己身边，“请进。” 比起欧系纸片人帅哥，当然还是夺取那位拥有着“姐夫”身份的古风男美人更让姚青青有报复姚莫彦的快感和禁忌感。只是不幸遇到了完全不配合的，所以本来想着占一下莲华便宜的计划也落空了，她连忙收回即将歪斜的身子，站直了走进来。 推开主卧的门，就看到“姚莫彦”静静躺在床上，身上一条薄毯，侧卧的姿势让身体的完美曲线显露无遗，面朝门的脸庞依然美艳无双，只不过似乎多了几分苍白憔悴。 姚青青自以为隐晦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冲着莫彦二人微笑，“既然姐姐睡的正香，那我就不打扰了。对了，下周日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这是邀请函。”说着掏出两张精美的烫金请帖，递给莫彦。 莫彦接过来随便翻了翻，一张有称谓有落款的是给“姐夫”的，彼时姚青青还不知道莲华的名字，另一张干脆就没署名？ 莫彦，“……”行，真就这么敷衍是吧？拜托，要演戏也认真点好伐？既然作出个好妹妹姿态，难道你不该走进去照顾一下你那“醉酒不醒”的姐姐咩？ “只有这两张？”莫彦捏着邀请函似笑非笑，“没有姚莫彦的？” 姚青青只怔了一下，迅速作出反应，微红着脸作腼腆状，“我跟姐姐是亲姐妹，还用得到下请帖吗？” 瞧您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姐妹俩关系多好呢！ “那，连城，我就先走了。” 然而莲华根本不想理会她，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电视剧。 姚青青留恋地再看一眼莲华，还十分端水大师的对着莫彦“放电”，“届时还望慕容赏光，当然，还有姐夫。” 此时莫彦的态度比起刚才冷淡了许多，“好的，你没事了吧？” 姚青青反应不能，“啊、没事了。” “没事就请回吧！姚莫彦醒来我会转告她的。”莫彦立刻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第79章 现代记事(十) 直到稀里糊涂出了姚莫彦的家，姚青青还是没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她回头注视着紧闭的房门，目光阴沉，鬼气森森的，心头的不甘正在逐渐加深……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一次，只要遇到姚莫彦有关的事都会出些岔子！ 一门之隔—— 莫彦感应到姚青青走远，终于撑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莲华，你看到没有，姚青青刚才那副德行？跟丢了肉骨头的狗似的，太逗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离她远点，她很危险的。”莲华只是淡淡的评价了一句。 “啊？”莫彦的笑声戛然而止，“危险？你说姚青青啊？” 莲华点头，“刚刚冥冥中有感，便顺手起了一卦，卦象显示，这里即将有大灾难，似乎与姚青青有些关系。” 唔，近来太惬意，竟然把莲华的特殊技能给忘了！ “这样吗？”莫彦自然是相信莲华的，所以皱起了眉头，“与姚青青相关的？会是什么？” “卦象不明。”莲华迷茫又苦恼的摇了摇头。 莲华不比莫彦性格跳脱，向来都是比较淡定的那个，即便只有两人相处，情绪也极少外露，所以莫彦鲜少见他露出这种为什么事而烦心的样子。他拉着莲华一起坐回沙发上，询问着他的意见，“不然咱们离开这儿吧？” 莲华却认真看向莫彦，一言不发。 莫彦微微一笑，也认真起来，“怎么了？” “莫彦，你……想不想再见见你的母亲？”莲华无意识地抚了抚肚子，“我近来已经完全掌控了曼珠沙华的能力，可以助你回溯时光……” 与莫彦的跨界穿梭时空能力不同的是，莲华这项回溯时光的法门可以将当下时空的时间线调回到过去。对于一些抱憾终身的人来说，回到过去去修复那些遗憾与悲剧何尝不是一种天大的幸福？ 自然，代价也是有的，时间线越往前，改变的节点越多，所要承受的反噬也就越严重。 可是莲华更想让莫彦的人生能够不留任何遗憾。而且，只是将时间回溯到十八年前，去赌一个及时救治莫彦母亲的关键节点，值得尝试。 莫彦沉默了许久，忽然毫无预兆地伸手，掐着对方的腰坐到自己腿上。莲华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换了个姿势，难得呆呆的看着他。 作为一个纯正的古人，无论与爱人做过多少亲密无间的事，像这样大白天的以这种不太正经的姿势腻歪在一起，还是多少让莲华有些窘迫，询问的目光由上而下落在莫彦的脸上，仿佛在说，‘说正事呢！’ 莫彦被可爱到了，只觉得心口软软又烫烫。他双手捧着莲华的脸颊，抬头便堵住了对方的唇，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急不可耐的攻城略地，而是静静的研磨了会儿，才分开些许，唇角弯弯，笑得很是开心。 莲华遂不再说话，他知道莫彦这是在拒绝，于是静待下文。 果然，莫彦单手揽着莲华的背，轻轻的安抚着，然后不答反问，“莲华，你可知我为何能严丝合缝的融合那天狗的残魄？” 莫彦忽然抛出了一个似乎颇为久远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不光莲华，甚至连冥君都不甚清楚。 “为何？”莲华微微拧起眉。 莫彦伸出食指按在他眉心，缓缓抚平那两道褶皱，慢条斯理地开口，“因为，我本就魂魄不全。” 什么？莲华浑身一僵，有些慌神了。 莫彦连忙安抚他，“现在没事了，我保证！” 莲华恐慌稍减，却还是紧紧盯着莫彦，“怎么会这样？” “莲华，我刚刚确定了一件事。”莫彦望着他的眼睛，吐字清晰，“我，或者说【姚莫彦】，是个完全虚构的人物。” 莲华懵了，真的听不懂。 莫彦的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叹气，“小说，你知道吧？” 这个自然，莲华点了下头。 莫彦指着自己，“姚莫彦，只不过是个小说中的人物，是被某个作者虚构出来的。” 莲华若有所思，“但不是有人说，‘存在即为合理’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倒也没错，”莫彦赞同道，“不过，‘姚莫彦’这个人物，在小说中根本就没有正面出场，也就是说，她是作为一个早早死去的角色，存在于正文出场角色的记忆或者想象中的设定，最多算是一个隐形女配？同理，‘姚莫彦之母’这个人物更加只是少数人印象中的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比如对于姚莫彦来说。”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莫彦自己，现在想想，他的确想不起具体的、有大量细节填充的、关于母亲的记忆。他只知道母亲很爱很爱“她”，六岁那年因病去世，给“她”留下了一笔巨额遗产。更多的，却是模糊不清。 莲华似乎明白了些，“所以……” “呐，我是姚莫彦，我不是姚莫彦，我是莫彦。”莫彦微笑。 命运的巨轮，早在他穿越到异世的那刻起便落下了新的锚点。 莲华愣了，“因此，你，根本没有母亲？” 莫彦无奈点头，“就好比女娲造人时不会把这人他父母一并造出来一个道理。所以啊，我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却也相差不远了。” 始料未及的真相，令莲华沉默以对。 “那你呢？莲华，你想不想回到你的第一世，改变命运，享受父母的疼爱？”甚至，到时，你所有曾遭受过的苦难也将不复存在。 “…………”莲华亦沉默良久，“我不愿。”他抬起头看向莫彦，低声道，“改变了命运，便无法再遇见你了。” 蓦地，莫彦眼眶发酸，一阵难言的思绪涌上来，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莲华握住了他的手。 有些话，其实没有必要说出口。 ——如果曾经的苦难只为成全现在的缘分，我，毫无怨言。 【小番外】 话说，在莫彦成功摆脱掉冥君“友情赠送”的监控系统来到现代作为姚莫彦的时空之前，曾经被一本狗血小说砸过头，就在时空隧道中。 当然，让我们忽略莫彦当时的反应吧！啊哈……那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的！ 莫彦粗粗地翻阅过那本小说，竟然是末世流。 全文大概就是讲述了性格坚韧的女主秦晋，在末世中不屈不挠，勇敢面对命运，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最终在番外篇里成为全人类领袖希望之光的故事。 自然，此类故事嘛，有时会匹配一个男主角，那必然是美貌与智慧的结合，正义与高贵的化身……如此完美方能配得上女主嘛！ 再，没有女配自然也不足以衬托女主的真善美高大上，所以，女配也是必须要有的！ 很不幸的是，姚莫彦，就是女配一号。作为一个只存在于男主和女配二号记忆与女主想象中的人物，她的存在感却几乎可以与女主比肩。 在故事里，女主一出场就是秒杀上千丧尸的满级大佬，然后，巧遇了男主，开启支线剧情“十世情缘”。只不过，故事的尿性决定了男女主之间的爱情路不是那么一帆风顺，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男主曾经的、早早死去的恋人，即为女配一号姚莫彦。另外还有个对男主死缠烂打的女配二号。男主一方面割舍不下旧爱，另一方面又不忍心伤害女主，又又不能丢下自己的“妹妹”女配二号，如此，一段疑是四角恋，又似三角恋的狗血言情大剧就此上演。 期间，女主大度坚决的示爱、女配二号梨花带雨的哭诉令男主揪心不已。又后来女配二号的黑化，女主的正义感又让男主进退两难…… 总之，这是个非常曲折且离奇的故事走向。 番外篇里大女主的优势完全没能在正文中体现出来，合理怀疑作者写崩了。 莫彦当时只是大略浏览了一遍，然后那本“书”就因承受不住时空隧道中的乱流而堙灭。所以，一开始莫彦根本就没把这故事放进心里。 他以为只是认识姚莫彦的人写的一篇同人文。 直到午夜梦回，咳、总之，莫彦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将这个故事翻了出来…… 第80章 现代记事(十一) 一个父亲，大概能偏心到什么程度呢？ 曾经有人这么问过莫彦，那时，莫彦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你在想什么？”莲华低声问道。 此时，他们正身处为姚青青举办生日宴会的姚家别墅里。 那些所谓的上流绅士、名媛淑女们姿态优雅地谈笑风生，侍者们周到而谨慎地提供着恰到好处的服务。 这无疑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好吧，或许我们该原谅莫彦的“词穷”，因为他实在不觉得这种冠冕堂皇的社交宴会有什么举办的必要。 名义上是为姚青青举办的生日宴会，到头来还不是提供一个商业交际的舞台？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姚青青开心不开心。’莫彦有点幸灾乐祸的想。 今晚的“姚莫彦”穿了身类似职装的套装，上身纯白色长袖衬衫，下着纯黑色修身裤，发髻高高挽起，精明干练。这模样若说来参加宴会未免显得过于寒酸且敷衍，幸好莫彦压根儿没想在这里待多久，不过来走个过场而已。 偶尔有人看过来，略略打量几眼也就移开了视线。 “姚家那位透明边缘的大小姐嘛，从不参与公司发展，只拿股份吃红利的闲人罢了。”有人撇了撇嘴，小声的跟身旁的友人八卦。 不同于莫彦原本的世界，这个时空的姚莫彦，没有进姚氏集团上班，而是和几个朋友合作自主创业。能和姚氏来往的各家自然看不上姚莫彦他们的小打小闹，甚至觉得姚莫彦蠢笨至此不堪大用。比如明明是姚氏当家人原配所出的“嫡长女”，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首选，偏偏斗不过小三上位所出的姚青青，甚至连自家公司都进不去，白白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这样的“废物”，谁会多给眼神呢。 相比起莫彦，倒是旁边的莲华受关注度更高。 莫彦注意到那些或惊艳或疑惑的目光，竟有些与荣有焉的感觉，于是含笑看向莲华，“莲华，黑色西装很适合你，嗯，参加丧礼也能这么穿哦～” 莲华无奈，“不是你让我这么穿的吗？” 对上那双湛然若星的眸子，莫彦根本没有抵抗力，微微仰头，极快地偷了个吻，语气里沁满了得意，“宝贝真听话！” 莲华顿时红了脸。 “宝贝，你面皮也忒薄了些，比这更亲密的事都做过那么多次了，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莫彦凑近莲华，低声逗他。 “莫要胡说！”莲华轻斥，脸红的更厉害了，“还有，不要在外面那样唤我。” “宝贝”什么的，太过羞耻了些…… “在家里就可以说了，对吧？”莫彦眨眨眼，作恍然大悟状，明知故问，“那在外面可以亲你嘛？”说着又抬头快速碰了碰他的嘴角，“就像这样？” 莲华无力，“随便你～” “跟你开个玩笑啦，活跃一下气氛嘛。”莫彦顺势靠近他怀里，光明正大的抱住了他的腰，意有所指，“有没有不舒服？等下我们就走。” 莲华捉住他趁机要往衣服里钻的手，红着脸低声道，“没有不舒服，”说着又顿了顿，“回去再摸。” 莫彦便偷笑。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明晃晃的爱意当前，却总忍不住得寸进尺，去试探对方的底线。比如他能感受到莲华对他的各种纵容，或许是自诩年长者的缘故，莲华对他的包容度很高，无论是无理取闹还是肆无忌惮的索欢，总是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那甚至称得上宠溺的爱怎能不让人沉沦？ “姐姐！”某个女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莫彦嘴角抽搐了下，啧，烦。 放开了莲华，转身正对上今晚的女主角，姚青青。 浅紫色碎钻抹胸小礼服，妆容精致，笑如海棠初绽，今晚的姚青青一改小白花风格，倒是有了点艳光四射的感觉。 “生日快乐。”莫彦极其敷衍的开口。 “谢谢姐姐！”姚青青也不生气，仍然笑容真诚，并上前想要挽住莫彦的胳膊，有意无意的站姿挤开了莫彦跟莲华。 莲华皱了皱眉，跟莫彦说了句，“我去花坛那边等你。”说完脚步一转，快走几步，拐到另一边去了，给莫彦留出了大发戏瘾的舞台。 莫彦笑弯了眼，他们两人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至于姚青青的小心思，莫彦不置可否，却也坚决的将手臂背在了身后。 姚青青似乎有些失望的看了看莲华的背影，转身笑了起来，“姐姐，我能不能待会儿请姐夫跳支舞？” “那可不行哦，”莫彦忽然笑得高深莫测，凑近她耳畔，轻轻的说了句，“姚青青，少耍小心机，你莫不是以为只有你重生了？” 石破天惊！ 姚青青瞬间眼光如刀，冷冷射向莫彦，语气冰得掉渣，“你何时回来的？” “你猜。”莫彦好整以暇的抱臂。 “一定不是之前！是这几天？” 莫彦抿唇一笑，“还算聪明。” 姚青青似乎噎了下，然后冷笑起来，“就算你也重生了又怎么样？现在，我姚青青才是名正言顺的姚家大小姐，而你，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败家女罢了！况且，我最大的优势便是死得比你晚……” “嗯？你莫非以为我是来跟你争这些的？”莫彦假装惊讶，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些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呀，没有这些，我一样比你强，不信看那边，”说着食指点了点莲华的方向，故意挤兑她，“看见没？那个耀眼的男美人是我的。而且，你怎么确定我不知道以后的事？”说到这儿，莫彦更刻意的压低嗓音，“况且，不就是末世么？” 轻飘飘的话音却如炸雷般响彻在姚青青脑海。 “你是谁？你根本就不是姚莫彦！”姚青青低声呵斥，竭力收敛着怒气，似乎还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憋的脸色狰狞。 莫彦摸摸下巴，还真就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是姚莫彦，我是莫彦。” 然而姚青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脸色难看的要命，精致的眉眼扭曲成可怕的弧度。 莫彦逗完姚青青，悠哉悠哉地朝着莲华的方向而去。亲亲爱人魅力四射又是纯正的古人，大概听不出那些隐晦的语言性骚扰，不看着点可是要吃亏的！ “连城！”莫彦脸上挂着职业微笑走过来，朝旁边各种抛媚眼的女人扫了一眼。 几位淑女了然地回了个笑容，识趣地走开。 莲华这才松了口气。 莫彦打趣他，“珠环翠绕的感觉如何？” 莲华皱起眉，却也不好说出太难听的话，“女子当以矜持为美，似此等，比之……犹为过分，实非……” 后面的话消失在莫彦委屈的小眼神儿下，莲华无奈地笑起来，“又怎么了？” 莫彦故意委屈兮兮地瞅着他，“莲莲是在嫌弃我不矜持吗？我也是女人哦！” 莲华，“……”能别提这茬了吗？你按着我“勤奋用功”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自己应该是个矜持的女子？ 二人对视了会儿，莫彦首先撑不住，噗嗤笑了，“莲华，你刚刚的样子真可爱！” 莲华抿唇，忽然不太想搭理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生气了？”莫彦捏捏他腰侧的软肉。 莲华冷着脸拍掉他作怪的爪子，“没有。” 莫彦眨巴眼，忽然握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软语轻声，“咱们走吧！” 看着这张笑靥如花的脸，莲华忽然就不气闷了，‘毕竟莫彦曾经是女孩子’，他纵容的想着，紧绷的面色缓和了些，轻易地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跟姚青青说了什么？”怎么这会儿看起来这么“正常”了？ 也不怪莲华疑惑，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姚青青是个拥有奇怪“妖法”的、行为异常且心肠狠辣的女人，每次对上莫彦，除了故意挑衅就是故意激怒，是以猛然间看到面无表情的姚青青，差点让莲华怀疑自己撞见了鬼。 莫彦拉着他往外走，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不过就是告诉她一声，姚莫彦也重生了。” 莲华愣了下，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下姚青青恐怕要夙夜难寐不得安稳了。’ 顺利地出了姚家别墅，两人也没急着去开车，反而牵着手散步一样沿着马路边走边聊。 夜色静好，路上间或碰见三三两两的情侣，彼此善意地颔首微笑，而后各行各的。 “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要11月份了。”莫彦感叹般看看星空。 莲华无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也笑了笑，“是很快。” 莫彦忽然停下脚步，四周寂静的可怕。 莲华伸手揽住莫彦的腰，低声问他:“后面有人？” 莫彦点头，扬声道:“阁下请现身吧，这里没人打搅。” 话音落后便是好一阵沉默以对。 “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承炫放在心底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一道略绵柔的嗓音响起，高挑的身影自暗处转出。 见到那张脸的瞬间，莫彦与莲华同时产生一种恍若时空扭曲般的错觉。 莲华心里一惊，姚莫彦？ 莫彦却笑了，低声确认，“秦晋？” 那长着和姚莫彦一模一样脸的女孩子沉默了会儿，轻轻颔首。 主角终于登场了！ 第81章 重生也批发 光线柔和的咖啡厅里，优雅动听的小提琴曲缓缓流淌。 靠窗的位置上，有一男二女相对而坐，气氛略有些古怪。 莲华如临大敌般盯着杯中颜色怪异的液体，纠结的神情逗乐了旁边的莫彦。 只见莫彦笑眯眯地端起咖啡杯，装模做样地闻了闻，“连城，好香哦，尝尝吧，味道很好的！” 莲华瞥他一眼，倒也赏脸，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眉心霎时皱成了川字。 莫彦伸头往他杯子里看了看，挑眉，“要加点糖吗？” 莲华无声叹息，放下了杯子，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子。 俏丽的棕红短发，精致的五官，简约大气的着装打扮，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精明能干的领导型女子。 最重要的，她长了一张跟姚莫彦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最令莲华感到诧异的地方。 “连城，不要对着陌生女人发呆哦～”莫彦笑得人畜无害，“我是会吃醋的！” 莲华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你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莫彦眨巴眼，耍赖，‘不管！反正不许看！’ 莲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果真转移了视线，专心的“研究”起咖啡杯上的花纹来。 于是莫彦满意的抓住了他的手，暧昧轻佻的挠了挠他手心。 莲华瞪他一眼，倒是没躲开。 对面的秦晋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二人的互动，这时突然开口，却是对莫彦说的，“不要对男人管得太紧，当心他会厌倦。” 莫彦却不在意她类似挑拨的话，得意洋洋的一笑，“看来尹承炫最后背叛你了？” “是，也不是。”秦晋抿了口咖啡，神情恍惚。 “哦？”莫彦探过去将近半个身子，一脸八卦的样子:“愿闻其详。” 秦晋蓦地笑出声来，微微低哑的嗓音飘散在浓郁的咖啡香气中，“他一直没有忘记你。” “哦。”莫彦倏地退回去，“我该说荣幸吗？” 秦晋神情淡然起来，“你觉得呢？” 气氛顿时凝固，两张极度相似的脸上露出截然不同的神情。 莫彦一如既往漫不经心而又懒散的笑容，秦晋却面色沉静如水，毫无波澜。 这让她们越发看起来像是一对性格迥异的双胞胎。 莲华垂下了眼帘，似乎没发现这种奇怪的氛围。 最后，还是秦晋首先撑不住了，哧地笑开，“对不住，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莫彦眨眨眼，突然冒出一句感慨，“哇～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不过这张脸长你那儿确实顺眼多了诶！” 秦晋，“…………”救命！尹承炫的初恋白月光怎么会是这种风格？ 莲华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愉悦笑意。 ——即便是一模一样的脸，终究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莫彦再次探过身去，双眸灿亮，“合作一下怎样？” 不待对方开口，又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在找什么，而我呢，恰好有那件东西，为了现在的平和社会不至于变成人间炼狱，我想你应该会同意。” 秦晋愣了下，“条件？” 莫彦指了指她颈间的红线，“我要你那枚古玉。” “就这？”秦晋似乎难以置信，“虽说是我的传家宝，但，也抵不上——” 莫彦摸摸下巴，“各取所需而已。” 秦晋沉默了会儿，又看看莲华，“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 莲华仍旧一言不发，仿佛漠不关心。 “喂喂！我可没说还包括他！”莫彦不满的呛声。 秦晋了解似的点头，“好吧。”说完伸手解下颈间的玉佩，递给了莫彦。 翠色欲滴的古玉甫一入手，便有肉眼难辨的丝丝缕缕绿雾升腾而起，温润的玉霎时变得冷寒沁骨。 莫彦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似乎极为满意，“果然是真品！” 莲华无意中看到，眼神闪烁了下，“桵坤木？” 莫彦冲他挤挤眼——神界出品！质量有保证！ 话说莫彦为啥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咪？ 原来，手中拿的这块玉其实根本不是玉，而是传说中长在昆仑之巅的桵坤木的种子！这还是莫彦看“书”时发现的意外之喜呢！ 要说这东西的用途，那真是有限的很！只有一个用处，压制魔性。 这下好了，本来莫彦还在发愁莲华腹部那小鬼“出世”时该怎么办的问题，结果就瞌睡碰到枕头，想什么来什么啊！ 哦，忘了说了，莲华作为曼珠沙华的母体，将要孕育的是冥界未来的幽冥花相。据说花相初出世时根本就是大型灾难纪录片，除了ta的母亲，那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原本莫彦一直在苦恼该怎么避免这一惨剧的发生。虽然他确实不惧，可，能免则免不是？现在好了，有了这桵坤木种子，才算稍稍叫莫彦放下心来。 ——至少，花相降世之初可太平无虞。 顺手将种子塞进莲华的手中，这才笑眯眯地看向搞不清楚状况的秦晋，“末世是从哪儿开始的？” “d省。”秦晋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回答了他。 “那还等什么？明天一早就出发吧！”莫彦抬起了下巴。 “等等——”秦晋略显古怪的看了他一会儿，“你不用……准备一下？比如，和亲朋好友告个别什么的？” 莫彦则笑得高深莫测，“你多虑了。” 然后秦晋便沉默了。 ———— 夜已深，咖啡厅也打烊了。 三人走进凉凉的夜风里，莫彦虽无感觉，仍然握紧了莲华的手，关切地问:“冷不冷？” 莲华摇头，帮他把衣领竖起，温和的嗓音潺潺如清泉激荡，“回家吧！” 秦晋略羡慕的注视眼前俊男“美女”的组合，一阵难言的寂寥感油然而生。 肩头忽然一沉，接着便是温暖的气息迎来。 “小姐，夜深了，该回去了。”黑衣黑裤的男人语气低沉的开口，声音里不含任何多余的情绪。 秦晋先是一怔，然后快速撇开脸，试图掩饰蓦然微红的眼角，开口的声音更多了些沙哑，“走吧。” ………… 莫彦一副痴呆状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乖乖！那男的打哪儿冒出来的啊？” “我以为你会说:怎么又来个重生的？”莲华故意学着他的语气揶揄他。 莫彦迅速一脸正色，“事实上，我正要说，天呐！这年头重生都不值钱了吗？” 莲华，“…………我的确还没有领悟你的语言风格。” “那是～”莫彦臭屁地甩了甩头，积极劝说道，“快快快，回家睡觉去，明天还要早起呢！” 莲华眯了眯眼，总觉得这家伙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第82章 末世爆发(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眼前只有一片虚无。 莲华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走在这片看不见来路去处的混沌里。 ‘这里是梦境，我应该赶快睁开眼睛……’想到这，莲华的思维蓦地清晰。眼睑微微挣扎翕动，便似乎有明亮的光线落在了上面，突然身子一颠，又仿佛静止的水重新流动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全身绵软无力的感觉，纷杂的记忆缓缓回笼，莲华猛得睁开了眼睛，眼底霎时清明一片。 姚青青从后视镜里看到，微笑着回过头来，语气无比温柔，“你醒了？” 莲华一言不发，尽管处境不妙，依然镇定自若的表情。 实在是大意了！ 突然一个急刹车，无力的身体重重撞向了前排椅背，一声闷哼传出，然后，再没动静。 姚青青的脸色阴沉下来，汽车也停在了路边。 “连城，”姚青青轻轻的唤他，“我是在救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莲华突然笑开，俊秀的眉眼缓缓舒展，恰如风中寒梅刹那绽放，那一瞬间的妍丽晃花了姚青青的眼。 “不需要。莫彦会找到我的。”清洌如泉的嗓音慢慢流淌，衣衫凌乱的青年神情淡然，凛凛如皓月当空。 姚青青顿时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话语从齿缝挤出，“是、吗？” 莲华平静的看着她，“况且，我并非没有自保能力。” “哈？”姚青青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阴沉的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他。 于是莲华闭上了眼，懒得再与她搭话。 姚青青的目光忽然变得炽热无比，盯着那张脸发了会儿呆，渐渐的，一种势在必得的神情浮现而出。然后，姚青青收回了视线，重新启动了车。 莲华暗自叹了口气，无奈的放松身体。 ——今日凌晨，姚家别墅打来电话，是莫彦接的，但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使得莫彦猝然变色，甚至只来得及跟莲华打声招呼，就匆匆忙忙披衣离开。 然而，莫彦离开不久，莲华突然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只因不知为何，他腹部的花相突如其来的剧烈翻滚起来，霎时间，莲华只觉得腹痛如绞，脸色惨白。恍惚间，似有一双森寒利爪划破了他的腹腔皮肉，有什么类似活物正奋力朝着他体内钻去，剧烈的疼痛让他一时间无法集中精力，眼前更是模糊一片，这疼痛，甚至比他曾被地狱炼火煅烧时，更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奇异的疼痛如潮水般消退，若非瘫软无力的身体和被汗水浸透的睡袍，他甚至怀疑刚刚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怪异的噩梦？ 然而，那时的莲华也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就在他正虚弱不堪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他们的房间，借着窗外黯淡的星光，他看清了那张脸，竟然是姚青青？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他就不甚清楚了，也不知道姚青青使了什么妖术，下一秒，莲华就消失在了卧室的床上。 ———— 回到当下。 莲华不动声色的梳理自己的身体，默默感受着那仿佛突然多出来的强大力量。 腹部突然一抖，莲华怔了下，若有所思的抬手抚上了微凸的小腹。 掌心猛得颤了颤，莲华迅速垂眸，掩去了眼底惊愕莫名的神情。 莲华又移动了下手，果不其然，掌心又传来游鱼般的颤动。 似乎是……从肚皮下传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莲华难得焦躁，一时间慌乱无比。 【莲华！】 莲华倏地睁大了眼睛，是莫彦！ 【莲华！听得到吗？】 识海中传出莫彦带着惊恐的声音。 是了，他们两人缔结了同本命契约。 【我在，】莲华依然垂眸，试着去回应他，【我很好。】 【你在哪儿？】莫彦的语气依旧急切，【我一直联系不到你！】 联系不到？莲华状似无意的瞥了驾驶座上的姚青青一眼，【我被姚青青抓住了。】 【怎么可能？】莫彦惊诧莫名。 莲华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束白光，斟酌着道，【姚青青似乎有类似于“乾坤戒”或者是“芥子袋”之类的法器，我被收进去了。】 莫彦似乎难以置信，【别说她没这本事，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吧！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莲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告诉我！】莫彦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快被你吓死了……】 蓦地，莲华心疼起来，再顾不得自身尴尬，【别急，听我说，我、我似乎变异了……】 嘎？【变异？！】什么意思？ 莲华羞红了耳尖，尴尬且无奈的说，【花相，我是说我们的孩子……ta钻进了我的肚子……】，说到“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时，心底深处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愉悦与幸福感。 【…………莲华……】莫彦的声音突然变了调，颤颤巍巍的问，【你、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现在真的是怀孕状态了吧……】 莲华低头看着自己即使隔着宽松衣衫依然能清晰看到凸起弧度的腹部，【嗯，而且，ta刚刚还动了。】 莫彦“赫”地倒抽一口冷气，【怎、怎么会这样？】 莲华也沉默了，很好，这个问题他更加搞不明白。 【莲华？】忽然，小心翼翼的安慰声传来，【你、你别多想，我只是太意外了……我、我……】 往日里的伶牙俐齿霎时变得笨口拙舌，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只是怕你有危险，我……我错了莲华！都怪我呜呜呜……】 莲华，“……” 【呜呜呜……我真的错了，莲华，我不该用那种反应来刺激你，我知道你肯定也很慌乱，我不是故意的……呜……】 ‘蠢猫！’莲华无奈的叹了口气，【莫彦】 抽噎声霎时停止，莲华甚至听得到对方因为停的太急而引发的打嗝声，这种感觉奇异而微妙，不过，并不讨厌就是了。 【莫彦，你过来接我吧。】我似乎因为灵力过剩而走不了了。当然，这么囧的事莲华是不会说出口的。 第83章 末世爆发(二) 短短一分钟后，姚青青的跑车挡风玻璃哗地碎了。 车子被不知名的力量逼停，发动机扑哧哧冒起了白烟，车头严重变形，算是彻底报废。姚青青瞳孔猛得一缩，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攥得发白。 “姚莫彦！”恨恨的怒吼传出。 莫彦根本懒得理她，径自朝后车门走来。 透过车窗，两眼泛光的看着后座上慵懒倚坐着的爱人。 欢快的声音像裹挟了阳光，温暖动人，“莲华！” 莲华含笑点头，璀璨的星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莫彦正想弯腰将他抱出来，斜刺里，一道灼热的白光横切过来。 莲华面不改色，而莫彦，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势如破竹的白光突然拐了个弯儿，轰地斩断了路旁的大树，接着，轰然倒塌。 莫彦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下一瞬，已将莲华横抱在怀里。 “啊！”姚青青似乎被反噬了，痛呼出声，面色骤变，仍不忘气急败坏的命令，“站住！” 站住？呵。 莲华抬眸，惊讶的发现莫彦的神情变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莫彦，神情寒似冰硬如铁，语气更是一反常态，冷得掉冰碴子，“姚青青，你会后悔的。” 姚青青不自然的哆嗦了下，努力镇定下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莫彦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然后，绕过她，自顾自走开。 “把连城留下！”姚青青黑着脸地冲他怒吼，“该死的！你会害死他的！” 而莫彦连头都懒得回，“有空多关心下自己吧，你个人渣。” 姚青青脸色沉沉地站在那儿，望着莫彦二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垂下的拳头死死的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 一路上，莫彦一言不发，安静地仿佛另外一个人附身。 因为莲华正处在特殊状态，是以莫彦不敢轻易使用空间穿梭能力，担心会影响到他。于是只好隐息术和短途瞬移搭配使用，好在莫彦选取的落脚点都没什么人，因此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饶是如此，快到家时，莲华才缓缓吐出口气，终于消化了身体中多出来的那股庞大的灵力。 莫彦低头看向他，目光里溢满了温柔，“还好吧？” 莲华示意他放下自己，莫彦依言照做。 刚好，已经走到了单元楼下。 二人沉默着上楼，开门，直到坐在客厅沙发上。 抬起手臂，看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指尖，莲华微微笑起来，这种身轻似燕飘飘如仙的感觉似乎真的不是错觉？ 转过头去，竟看见莫彦专注地打量着他的，腹部。 莲华挑起眉。 “ta活了。”没头没尾的话冒出来，专注的视线依然没离开那儿。 莲华摸摸他的头发，“ta一直是活的。莫彦，ta是我们的孩子。” 莫彦先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他被衣服遮住的肚子，然后，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抬起头，笑容疏朗，带着几分喜悦，“你说的没错。” 莲华也笑了起来，如释重负。 莫彦终于承认了他们的孩子。 莫彦突然紧紧拥住他，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莲华回抱着他，“嗯。” 静默了会儿，依然是莫彦首先放开，却又一脸与荣有焉的嘚瑟状，“嘿！要不说咱闺女就是厉害呢！一出手就挖了姚青青的灵泉根！干得漂亮！”说完稀罕的摸了摸莲华的肚子。 正巧，掌心底下颤了颤，似是在回应。 莫彦顿时笑得更欢快了，“嗷！我闺女真可爱！才一个多月就会跟我打招呼了！” 莲华突然眯起眼，“闺女？” 莫彦就觉得后脖颈一凉，讪讪地退远，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莲华，‘呜呜，说漏嘴了！’ 莲华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在等一个解释，‘所以这家伙早就知道了？’ 莫彦只觉得后背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完蛋了！莲华是不是生气了……’ “……” “……” “莫彦，你确定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莲华冷静的开口。 莫彦欲哭无泪，“莲华，我错了，我早就知道她是个女娃儿了……” 莲华依然面无表情。 “我还知道她为何会由体外孕育变成体内孕育……”莫彦对手指，一脸苦逼，“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是刚刚才知道哇！” “说。”莲华抬抬下巴。“还有，那个灵泉根又是怎么回事。” 莫彦抖了抖，乖溜溜的如竹筒倒豆子般，“她之所以会产生变化是因为感受到这个时空的污浊与混乱，所以急于回到母体，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你。因为，末世提前爆发了……”说着语气变得低沉，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莲华静静的听着，由于莫彦低着头，所以没看到他一闪而过的心疼表情。 “秦晋说，”莫彦挠挠头，“姚青青有个空间，前世她就是靠这个来保命的。呃，当然，事实证明也不是特别靠谱。她空间里还有个灵泉，那啥，我联系不上你的那段时间，你应该就是待在她的空间里的。然后，咱闺女把她空间里的泉眼移植到你体内了……” 说着说着，莫彦竟诡异的意识到什么，瞅着莲华的肚子愁眉苦脸胆战心惊。 ‘闺女真是好可怕一娃儿！主打一个绝不吃亏，睚眦必报。我以前又那么对她……呜呜呜，完了完了，我完蛋了！’ 莲华若有所思的抚着肚子，“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 莫彦悲愤地点了下头。 莲华不由得忍俊不禁，“莫彦。” 啊？莫彦傻乎乎抬头，莲华的手伸过来，指尖掐了个法诀，“姚莫彦”软绵绵倒在了沙发靠背上。 而白衣白发的少年呆愣愣地坐在那里，银灰色的眸子映出一张越来越清晰的俊秀容颜…… 莲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微微仰脸，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少年颜色莹润的唇。 这仿佛冰砌雪堆出来的少年，偏生了一双柔软温和的薄唇，一如对方掩藏在跳脱表象下的细腻内心。 莫彦的心尖都仿佛颤了颤，闭上眼，安静的感受这带着缱绻柔情的亲吻。 浅浅的几下轻触，却教莫彦迷恋不已忘记了呼吸。回神时，便听到莲华认真且一本正经的声音:“他是莫彦，除我之外你最值得信任的血缘至亲，不许无礼。” 窗外阳光倾泻而入，明亮异常。青年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淡然而严肃。 莫彦只觉得有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心底发酵，一如陈年佳酿，甘美醉人。 这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天国花开的声音…… 第84章 末世爆发(三) “好，这就来。”挂断电话，莫彦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都没有动弹。 “是秦晋？”莲华过来拿掉他还举着的座机电话，仿佛意料之中的问了句。 莫彦看着他，欲言又止。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莫彦，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你知道了？” “不知。可是在咖啡馆，你当着我的面和秦晋达成了合作，也没有特意要瞒着我，不是吗？”莲华拉着他起身，帮“她”整理了一下垂落在颊边的发丝，目光仔细描摹着这张脸。 这还是他第一回如此认真的观察“姚莫彦”。 这具身体，尽管在死去的那一刻就被莫彦占据，可因为有莫彦的灵力时时刻刻的滋养，所以保存的相当完好，没有破损，也没有尸变，肌肤依然紧致柔软，除了眼瞳乌沉无光，看起来皮肤没有多少血色外，甚至连温度都与活人无异。 “她”棕红色的长卷发和美艳绝伦的五官相得益彰，哪怕不喜欢，也绝不令人生厌。 这便是莫彦曾为女子时的模样，如此的灵动美好。 “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无愧于心便是。”莲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男女体格的差异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别总是挂念我的安危，我也是男子，同样可以保护你。” “嗯。”莫彦抱紧他的腰，温顺的窝在他怀里。过了会儿，又从莲华怀里抬起头，“莲华，你在家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 “你不希望我去吗？”莲华平静的问他。 莫彦一时竟卡壳了。 私心里，他当然不希望莲华看到某些场景。 ……… 最后莲华还是随他去了。 忽然，莫彦仿佛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莲华，到时候，不论你看到什么，都别制止，好吗？” 莲华眉心一跳，吃惊于莫彦此刻郑重的神色，迟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虽然他并不清楚莫彦究竟想做些什么，可是没关系，只要是他做好了决定，莲华绝不会反对。 莫彦又伸手抱了抱他，闷沉的语气道:“事后，我可以解释的。” 莲华抚上他的背，“好。” 正在这时，一辆军绿色悍马飞速地奔驰过来，“姚莫彦！上车！” 车门打开，秦晋略显焦急的脸庞探出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莫彦也没二话，牵着莲华上了车。 秦晋迅速换挡，“坐好了！” 两旁的景色瞬间朝后移动，直到模糊成一片。 风驰电掣，太快了！ 莫彦抓紧莲华的手，只觉得冰凉一片，遂不满的冲秦晋喊，“慢点！你当开飞机啊！” 秦晋回头瞪了瞪他，“我这是为了谁？” 莲华只是看着二人“争执”，一贯的保持了沉默，尽量不拖后腿。 可是晕车的滋味儿实在不怎么好受。 莫彦只好将他往自己怀里揽，仗着秦晋正开车看不见，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探出来揽在莲华的腰上，灵力不要钱似的输送过去，“好点没？” 莲华白着脸，勉强回答，“没事。” 秦晋头也没回，“他晕车？” “谁让你开这么快的？”莫彦皱起眉。 “行了！忍耐两分钟！”秦晋冷静地回道。 似乎只是瞬间，刚刚还只能看到个轮廓的姚家别墅已近在眼前。 秦晋停车，率先跳出去，“快点！要来不及了！” 莫彦紧紧握了握莲华的手，也随后下了车。 二人的身影眨眼消失。 莲华定了定神，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酸涩，扶着车门走下来。 别墅门口站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看到莲华步履有些不稳，便默不作声的搀住他。 “多谢。”莲华颔首，却不着痕迹地退开一些。 这个男人，很危险。如一把藏锋的剑，只待敌人靠近，便要噬肉饮血。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莲华的警惕，点点头，沉默着走开。 莲华看着他的背影，才猛得想起，原来是秦晋身边那位如影随形的属下。 ———— 跨进姚家别墅，仿佛进入了作战指挥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军人，莲华迟疑地停下脚步。 忽然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匆匆走过，拐角处露出了秦晋的身影。 她也看到了莲华，疾步而来，面带歉意地对他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们要怎么做？”莲华反问她，“千刀万剐，还是挫骨扬灰。” 其实大概能猜到一些的，只是从不敢细想。 秦晋目瞪口呆。 “不是吗？” “……也没有那么血腥残忍。” “剩余的遗体会怎么处理？” “葬入烈士墓园。” “好，我知道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莲华自顾自终结了对话。 可秦晋见他始终一脸淡然，恐怕将所有的悲怆藏在心里不得纾解。虽然姚莫彦当时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照顾”莲华的承诺，但是有眼睛的人又岂能看不出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深意切。 “去见她最后一面吧，”秦晋轻轻叹息，“别留遗憾。” 然而莲华沉默以对，又突然转身，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前，几步跨出了门，秦晋大惊，急忙追出去，谁知门外竟空荡荡一片根本没有半点人影。 秦晋诧异地问向身边的黑衣男人，“钧，你刚刚看到是怎么回事吗？” 钧轻轻摇头。 秦晋若有所思。 第85章 末世爆发(四) 宽敞明亮的姚家别墅里，一群白大褂忙碌的来来去去，各种复杂精密的仪器有序运转，摆满了偌大的客厅。 手术台上，面容艳丽的年轻女孩紧闭双目，双手交叉摆放在腹部，神态安详。 秦晋怔怔地看了会儿，忽然走近了些。 “秦队长。”数名科研人员欠身打招呼。 秦晋点头，“怎么样？” 许教授欣喜的报告进展，“一切都很顺利！” “那，”秦晋不确定的看着床上的女孩子，“她，还活着吗？” 许教授摇头，惋惜道:“注射完药剂便已经过世了……还原剂很快便会研制出来，这次的效果一定会更好，副作用也将降至最低。之后，只要感染病毒不超过24h还未彻底异变的患者，都会有机会重获新生，人民会永远铭记姚小姐的牺牲，秦队长请放心吧。” 当然，前世那么艰难的情况下都研制成功了，何况准备充足后的重来一次？ 秦晋的肩膀微微塌下，声音低迷，“这次终究是不一样的……” 姚莫彦没有因意外死在末世前，死后被挖坟取骨灰用作还原剂的研制，却又要在本该肆意活着的时候为即将遭遇末世的亿万民众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客厅里的气氛霎时静默下来。 秦晋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你们继续吧。” 定定地又看了看床上的年轻女孩，秦晋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沉静，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息溢出，“走好，姚莫彦……” 说完，大踏步走出去。 绕过两道楼梯，隐隐的嘶吼声传入耳中，秦晋的脚步顿了顿，眨眼恢复，不紧不慢的来到房间前，示意门口的士兵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姿态狼狈的中年男人，听到声音，男人抬起头，血红的双眼忽明忽暗，五官扭曲狰狞，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莫彦？莫彦！你是莫彦对不对！”男人猛得扑过来，却在离秦晋两步远的地方被迫顿住，哗啦啦的锁链声搅得秦晋头痛。 “莫彦！救救爸爸！你救救爸爸……”中年男人神情痛苦的抱住了头，额际的青筋鼓胀，似乎随时会崩裂开。 赫然竟是姚启盛。 秦晋冷静的看着他，“我不是姚莫彦。姚莫彦已经过世了。” “不可能！”姚启盛目眦欲裂，阵阵怪异的嘶吼声从他口中传出。 秦晋垂眸——这就是即将异变为丧尸的征兆。 “如果你还不想死，就再坚持一个小时，姚莫彦，也是为了救你才死的。”说完这句，再也不耐烦待在这儿，转身出门。 初冬的阳光洒满庭院，掩盖一切阴霾。 秦晋长长的叹了口气。 ———— 缩地成寸+疾行符，配合空间扭曲的法术，几个法诀叠加后，莲华已稳稳站在了家里的卧室门前。 轻轻扭动门把手，房门“吱”地一声打开，莲华没有半点迟疑地走进去，下一瞬，已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柔软的薄唇印下，带来一股微清凉的气息。 莲华仰面回应，双手也用力抱紧对方。 “好慢。”熟悉的嗓音含笑响起，莲华睁开眼睛，一张笑盈盈的俊脸放大在眼前。 “莫彦。”莲华也笑起来。 莫彦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家居服，雪缎似的长发及腰，银灰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哪怕只分离了片刻，那种惶惶然莫可名状的感觉依然沉甸甸坠在心头。莲华此刻急需做些什么来缓解这种负面情绪。所以他主动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将莫彦一把推倒在床上，迎着少年错愕的眼神，俯身压了上去…… 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过后，莲华筋疲力尽的窝在莫彦怀里，飘摇无所寄的心终于安稳落下，才喟叹似的询问，“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莫彦还陷在回味中，闻言竟愣了一愣，然后亲了下他汗湿的额头，无奈的笑起来，“也没什么，你也知道，今日凌晨的电话，是姚青青打来的。” 莲华不解，“不是为了引开你？” “是，但那只是一方面，”莫彦揉捏着他的腰输送着灵力，照常做完按摩才继续道，“你看见姚启盛没有？” 莲华垂下眼，“我并未进去。”是的，他承认在那一刻胆怯退却了。 ——无法想象亲眼见到“姚莫彦”破碎的躯体后，还能不能保持应有的理智。 莫彦愣住，好一会儿，才缓缓叹息，“姚青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姚启盛感染了丧尸病毒，若非秦晋恰好路过，估计这会儿，整个城市已经全是丧尸了。” 莲华惊讶抬眼，“丧尸会传染？” 莫彦点头，“丧尸会咬人，被咬过的人也会异变成丧尸。” 莲华悚然，“姚青青究竟想做什么？姚启盛不是很疼爱她吗？”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如此决绝的亲手弑父？ “谁知道呢，”莫彦也有些无语，“简直是个疯子。” 莲华忽然握住他的手，“你，别难过。” 莫彦的神情沉寂下来，半晌，闷闷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我没事，真的。” 只不过，免不了有些齿冷心寒罢了。莫彦眼睑微阖，遮住了一闪而过的冷酷。 “姚青青……”莲华安慰他，“她会后悔的。” “我知道。”莫彦抱紧他，“莲华，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姚莫彦’。” “嗯。”莲华轻轻应了声，“你仍然是莫彦。”忘记过去，你还是你，你只是你。 “这样，姚莫彦也算与姚启盛两不相欠了吧……”莫彦恢复了下情绪，无悲无喜。 ………… 莲华并未再过问有关“姚莫彦”的故事，那毕竟不是莫彦本尊。 自然，莫彦也没有再提。 ——关于利用姚莫彦的尸体研制对抗丧尸病毒的还原制剂…… 第86章 末世爆发(五) 短短几天过后，丧尸病毒大面积肆虐，全世界各地陆续沦陷，末世一如前世那般爆发，势不可挡。 斜阳晚照，昏沉沉的光线覆盖下来。 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暗黑的血液凝固在土地上，仿佛诉说着这片天空下曾经历过怎样的创伤。 秦晋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抬眸望天。 灰蒙蒙的天际，一轮疲惫的夕阳似坠非坠地挂在西方，晚霞晕染开如血的红，就像刚才子弹洞穿胸口时迸裂开的狰狞伤口。 “呵……”秦晋苦笑，“我怎么会想到这个……” 这就是末世，丧尸横行，秩序沦丧，幸存者们不仅要对抗不知疲倦凭借本能攻击人类的丧尸，还要提防朝着人类自己背后下黑手的所谓“新人类组织”。他们是一群灭绝了人性的魔鬼，仗着拥有异能这个大杀器，肆意凌虐普通人，声称要建立一个只有异能者存在的新世界。 如此，战争，便如燎原之势般铺开，且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全世界都沐浴在腥臭难闻的气味里……战斗过后，不论是曾经活人的血，还是丧尸那几乎不能称之为血的黑绿液体，全都掩盖在了硝烟弥漫下。 或许千百年后，这些尸体也会成为某个大学研究的课题吧——史上最炸裂的殉葬万人坑？ 秦晋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娱乐到，扑哧一声又笑了。 钧看了过来，一丝隐隐的担忧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下。一旁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年轻上尉好奇地凑近，“嗐，钧哥，队长在笑什么呢？还是对着一堆‘肉酱’在笑？不会最近压力过大出现幻觉了吧？” 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看得那上尉手足无措，才慢吞吞地开口:“准备战斗。” “哦，啊？”上尉傻眼了，“不是刚刚才——” 未尽的话语被自己口水噎了回去，上尉面色骤变，一个箭步蹿上高地，“艹！兄弟们抄家伙！大买卖来了！” 话音未落，前一秒还累得跟死狗样的特战士兵们立刻集结成方阵，严阵以待。 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伴着滚滚烟尘而来，连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秦晋眯起眼，唇边露出一抹复杂的苦意——还是来了，尸潮，与前世一模一样的…… 还未散去热度的枪管重新抬起，右手食指已然搭上扳机—— 战士们神情戒备，每个人胸中都在燃烧着腾腾的战意！ 可是，下一刻，大伙儿全懵了！ 秦晋的双眼睁得极大，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足有上千之数的丧尸浪潮被阻拦在百米开外，群情混乱的丧尸上空，一道纯白的身影迅捷无伦地飞来飞去，随着那抹身影而动的，是道道耀眼夺目的原白光晕，而每一道光晕过后，大片大片的丧尸便如飘絮般四分五裂，更奇怪的是，那些断肢碎屑下一秒已燃起熊熊烈焰，不过眨眼间，便已灰飞烟灭，连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上尉吓得一哆嗦，“妈呀！这什么异能？好凶残！” 秦晋瞪了他一眼，年轻的上尉立刻改口，“不过我喜欢！嘿嘿……” 这场单方面“杀戮”只持续了短短一分钟，上千的丧尸，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队长在侧，年轻上尉都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钧走过来，“小姐？” 秦晋攥紧手中枪，神情凛然，“钧，你看清了吗？” 钧迟疑地摇头，“似乎与传说中的修真者相仿……” 秦晋转头，目光如炬，“那种杀伤力极强的白色光晕，你能做到吗？” 钧抬起左手，指尖是一簇刺目的白光。 末世来临，除了大部分受到感染而变成丧尸的人与少数体质特殊而不会被感染的人外，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数进化出了各种异能，火系、风系、光系、空间系、精神系……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除了少之又少的空间系是属于防御系以外，其余全部均可归类为战斗系异能。 好比钧，就是实力强劲的光系异能者。再比如刚刚的年轻上尉，是火系异能者。 秦晋则属于体质特殊未被感染的类型，也没有任何异能。不过她自幼修习古武术，又精通各种热武器，而且脑域开发度高，所以不仅体能绝佳，头脑也很发达，在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异能战斗小队中属于绝对实力派领导者。 但即便如此—— “恐怕做不到。”钧沉稳地开口，又看了看旁边的上尉，“刚刚的那种白光，似乎是我的光系与司南的火系相叠加的效果……不，比我们俩联手还要厉害！” 司南也补充道，“那光晕比钧哥的柔和，而后来的火焰，又红得太诡异，而且，离着不足百米距离，那么大的火势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 “果然是修真者？”秦晋神情严肃，并暗自思量能有多少把握将其招募进自家队伍。 此乃后话，且按下不表。 第87章 末世爆发(六) 不远处某残破的居民楼顶，两道人影相依而立。 奇的是，这两人形貌竟大异于常人。 譬如两人皆身着古制的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其中那白衣人，璨目的雪色长发尽数拢上去梳成高高的发髻，饰以玉冠额带。其侧颜肤白如美玉，轮廓鲜明立体，宛然一位清隽矜贵的小公子。偏偏眉眼均是诡异的银灰色，夕阳下神鬼莫辨。 而另一人，则身着同款的玄黑色深衣，火红的长发束起一半，余者直垂腰际，浑身全无半点配饰，比之白衣人更多了几分柔和意味。同样侧身而立，修眉俊眼，同发色的赤眉红眸，也不知是否错觉，亦或是夕阳斜照的缘故，那黑衣红发的人竟似笼绕着一层浅浅的的金光，湛然如玉般温润。 这实在是矛盾又奇特的两个人！ 此时，白衣人开口，语气略有些惆怅，“莲华，刚刚用鞭子会不会显得我出场不够霸气呀？” 莲华，“……”一鞭扫千军还不够霸气？这戏瘾是越来越严重了对吧。 莫彦嘀嘀咕咕，“来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的……” 莲华眉峰微动，神情淡然，“你闺女借你的，你敢不用么？” 莫彦瞬间苦了脸，干巴巴地说，“不敢不敢……” 说着做贼似地凑过来，一只爪子欲摸上莲华的手—— “啪”的一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根鲜红的藤蔓抽中了莫彦伸到一半的爪子。 “嘶——”莫彦看着手背上瞬间肿起了一道的红痕，更加惆怅了，“不是吧？连摸手都不行？” 只见那根从莲华肩头冒出的细弱藤蔓示威般晃了晃，顶端鲜嫩如炎玉的叶片与须蔓迎风招展，耀武扬威，别提多嚣张了！ “哇！你还敢挑衅我？知不知道父为子纲啊！”莫彦咬牙切齿地瞪着那根小藤蔓。 柔韧的枝蔓“嗖”地耷拉下来，撒娇般缠绕在了莲华的手臂上，更夸张的是，竟然能从那不起眼的藤蔓上感受到丝丝的委屈！ “你委屈个毛线啊啊啊！”莫彦悲愤莫名，湿漉漉的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瞄向莲华，“莲华……你来评评理嘛……” 莲华无语，额头青筋直蹦，“孩子面前不要卖萌撒娇。”言传身教很重要，虽然已经有点说晚了。 ——本应威严肃穆的幽冥花相早已被莫彦“传染”成了一枝爱撒娇的小藤蔓，到时候该怎么跟冥君交待啊？ 莫彦那个幽怨哦～ “嘤嘤嘤……宝贝你喜新厌旧……” 缠绕在莲华胳膊上的藤蔓似乎被恶心到了，刷地消失！ 莫彦立马收起了那副怨夫样，嬉皮笑脸地揽住莲华，哼！跟我斗！恶心不死你！ 莲华，“……”开始认真考虑起“该如何隔离开莫彦与闺女，避免养歪新生花相”问题。 总觉得有点愧对冥君的殷殷期盼。 然而事实告诉我们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得意忘形要不得的。 就在莫彦得寸进尺准备再偷个香时，一枝更加繁茂的藤蔓从莲华腰侧冒出，就势一缠一甩，“啪叽”，莫彦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哎哟我去！”莫彦一咕噜爬起来，箭步蹿到莲华跟前，一把攥住了那根洋洋得意的小枝蔓，“太过分啦！你个不孝女！” 那枝蔓楚楚可怜的在莫彦掌心中颤抖着，莲华果然心疼了，抬手抓住莫彦的手腕，将可怜兮兮的红色枝蔓“解救”出来，一边还微蹙眉心，“你多大了，她才多大？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莫彦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再看看那枝躲到莲华背后，正探出几片叶子颤巍巍“瞄”着莫彦的小藤蔓，默了，几秒钟后，悲愤望天，太孝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啊～是报应吧是吧是吧？ 抬手抹了把脸，莫彦拉着莲华就地盘膝而坐，神情严肃的直视莲华的腹部，“小朋友，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莲华看着对面一脸郑重其事的莫彦，无奈又好笑，“你认真的？” 莫彦瞄他一眼，‘不许偏袒那个臭丫头！’ 莲华默了，‘真幼稚。’ …………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莫彦单手托腮，眼神放空，表情那叫个丰富多变啊！ 莲华不解地看着莫彦时而皱眉，时而撇嘴，时而得意忘形，时而咬牙切齿的变脸，困惑不已，所以这俩到底是在谈些什么？ ——没办法，表面上看他和花相血脉相融更亲近，可他偏就没法与其交流！莲华猜测花相属性大概也是只小天狗。 嗯？这样一想，似乎也挺有趣啊？当然，前提是冥君不会为此而大发雷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在莲华昏昏欲睡时，莫彦一把揽住了他。 莲华迷蒙地抬眸，对上莫彦温情的眼神，“你们俩谈完了？” 莫彦点头，揽紧了他，语气不自觉放轻，“累了就睡会儿吧。” 莲华闻言，眼睛越发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一笑，“准是又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声音渐渐低下去，莫彦垂眸，怀里的人已经困得睡着了。 柔和的灵力毫无保留的输送给莲华，用以蕴养补给因孕育花相所遭受的损伤。 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大片大片的爬山虎游过来，随意地变换着形态，环绕、伸展、绷紧，最后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弧状的“帐篷”，将莫彦与莲华包裹在其中。 瞬间暖意融融，春意盎然，在这寒冬腊月里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莫彦微微一笑，再正经不过，“好孩子。” 忽然，有柔和的光晕缓缓聚拢，光晕淡去，幻成一只半透明的“猫”。 那“猫咪”只有一只茶杯那么大，红彤彤的毛发，只有眉心与脊背有着几片枝叶状白色绒毛，精致可爱。 莫彦心疼地注视着莲华疲惫不堪的睡颜，【你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出世？】 “小猫咪”为难地看了看莲华，同样在识海中轻声细语，【这个时空太浑浊了，我没有办法出世。】 “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莫彦喃喃自语，“不知剧情何时结束……” 莫彦与“小猫咪”都明白，最坏的一种情况已经出现，因为莲华已经越来越向本体状态变化。 虽然这样一来，花相的本源会因此愈发纯净强大，但与此同时，未来分离之痛也将扩大无数倍，到时不知莲华又该如何忍受…… 莫彦神情晦涩地抚摸着莲华日益鲜艳的火红长发，等到这红到达极限，转为金红色时，就说明花相血统无限接近于纯净无暇…… 难道当真天意难违？ “小猫咪”垂着头，懊悔地揪自己脑门儿上的白毛毛，【对不起，我那时只是感应到危险，才会……该死的本能！】 若非灵智未开全，花相又怎会选择融合本体寻求庇护？若非如此，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莲华因不堪负荷而日渐精神疲惫。 事已至此，唯有尽快离开此时空一途。 第88章 阴魂不散(一) 夜幕深蓝，星月无光。 危险，往往只在一瞬间！ 莫彦猛得睁开眼，下意识地抱着莲华漂移出去。 莲华迷蒙地醒过来，眼底是淡淡的倦意，苍白的脸庞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光芒下更显虚弱。 “怎么了？”微哑的声音轻轻溢出。 莫彦扶他站好，依旧将他揽在怀里，语气温和，“没事，你怎么样？” 莲华勉强笑了下，“还好。”说完，与莫彦一同看向对面。 正对着二人的，是一把黑洞洞的枪口。 “姚青青。”莫彦低声道，隐隐的，一股难掩的怒气透出。 对面的人影自车前灯的阴影中走出，“果然是你，姚莫彦！” 车？这里可是17楼的楼顶！ 莫彦阴沉着脸看向姚青青，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是又如何？” 姚青青嗤笑一声，转过脸看着莲华的方向，“连城，过来。” 莫彦刷地黑了脸。 莲华微微皱眉，似不明所以。 “过来，跟我走。”姚青青突然笑起来，“我会保护你。” 莫彦刚想发火，被莲华制止。 只见莲华神情淡然，“姚小姐，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姚青青似有些愠怒，“难道你想跟着他去送死？”说着枪口平移指向莫彦。 莫彦额头青筋一蹦，“吃点药清醒一下吧你，有你什么事？” 姚青青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姚莫彦，需要清醒的是你！你这个怪物！” 怪物？莫彦同样冷笑，“我是怪物？难道你就不是？” “当然！”姚青青恨恨地瞪着他，“你明明早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还把连城害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根本就不该存在！” 莫彦差点被气乐了，“姚青青，收起你的自说自话吧，简直笑死个人。我是否怪物，可轮不到你来批判。”说着愈发揽紧莲华，“还有，连城怎样，更与你无关。” “你什么意思！”姚青青瞪着他，“你已经没有资格跟他在一起了！” “嗤，”莫彦不由得冷笑，以一种看跳梁小丑的眼神，“你一个局外人跟我谈资格？” 姚青青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莫彦轻笑，碎玉般的声音就像打破了月光的湖面，纯净清澈却又微波粼粼，“姚青青，你还是没弄明白，我们自始至终都是一对儿的，懂？” “你想说什么？”姚青青怒火冲天，“你想说连城甘愿做个该死的同性恋，跟你这个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怪物在一起？” 莲华抿紧唇，难以忍受莫彦被如此诽谤，“姚小姐，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莫彦闻言，愉悦的笑起来，突然打了个响指，一团晕白的光照亮了四周。 “姚青青，你难道还没有认出我是谁？”莫彦挑眉看过来。 清淡的光晕下，白衣白发的高大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仿佛自暗夜密林中走出来的古老神秘生物，嘴角噙着一抹微妙的笑意，气定神闲的看着你。 姚青青突然脸色大变，青青白白，煞是精彩，“你——” 怎么会是慕容？一阵眩晕感袭来，姚青青无意识地退后两步。 莫彦收起了笑容，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面色铁青的女人，“这是最后一次，看在姚启盛的面子上。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说到后来，语气狠戾而冰凉，杀气凛然。 姚青青不自觉哆嗦了下，浑身冰凉，仿佛被死神扼紧了喉咙。 莲华侧过脸，眸中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满满都是眼前少年的身影。 莫彦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走吧。” 莲华不置可否，倦怠的感觉重新回笼，眼皮也微微阖上了些许。 莫彦心疼地看着他疲惫的面容，手臂再次紧了紧，揽着他就要转身。 “慢着！”一声厉喝传来，乍闻耳后风声作响，直击莲华背心。 莫彦眼神一寒，右手带着莲华一旋身，同时左手朝前一探，千钧一发之际，准确无误地捏住了急速而来的子弹！ 姚青青见状并未慌张，迅速扣动扳机，一连串子弹射向莲华。 莫彦一个瞬移，连带着莲华霎时消失在眼前。 姚青青一愣，眼睁睁看着子弹落空，射进对面的巨幅广告牌里，“笃笃笃……”留下一串弹孔。 下一瞬，喉咙突然被掐住，越收越紧，窒息感扑面而来，姚青青艰难的抬眸，对上莫彦阴鸷的双眼。 “姚青青！你找死！”莫彦怒不可遏，手指越发用力，眼瞧着姚青青脸色变得涨红，继而青紫。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姚青青突然艰难的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莫彦心里咯噔一下，不过瞬息之间，姚青青已不见了踪影，同时消失的，还有一直被他单手揽在怀里的莲华—— 该死的！ 第89章 阴魂不散(二) 听到枪声的秦晋他们赶来时，莫彦尚站在原地发愣。 秦晋微微眯起眼，总觉得眼前的白衣身影给她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虽然很淡。 钧俯身，对她耳语了一阵，秦晋诧异地扭头，作口型:当真？ 钧肯定的点了点头。 司南拄着下巴眨眼睛，“修真者？” 另有身后的数名异能特战队员七嘴八舌的小声附和。 呐，当事人面前八卦好像不大好吧？莫彦无奈的转过身来，苦着脸打声招呼，“大家晚上好。” 瞬间冷场—— 秦晋与钧同样面无表情，司南倒吸口气，愣了好一会儿才咂吧着嘴:“乖乖～这位您高寿啊？” 咳，说真的，如果大白天来看，莫彦其实不显老，毕竟皮肤底子啥的都在那里摆着呢！再加上五官很出众，妥妥儿一北欧系小帅哥啊！ 但悲催的是，这是个无月无星的夜晚，尽管特战队员们的夜视能力都还不错，但架不住莫彦那头雪白又复古的长发正随风起舞啊！更有姚青青没来得及带走的越野车的前灯仍在孤独的亮着，衬得莫彦忽然有了那么些谪仙般的韵味，作为华夏族的子民，谁还没听说过那么几则神仙志怪的故事啊，对吧？莫彦此时这形象也就跟传说中的那些太白金星啦，太上老君啦，月老啦…………等等形象重合了。 所以，不能怪司南他们误会不是？ 只是，理解不等于可以接受！ 莫彦听到司南这无厘头的一句话瞬间黑了脸，咬牙切齿，“秦晋！管管你的人！” 秦晋微微向前倾身，试探般问，“我们认识？请问阁下是？” 莫彦无奈的垮下肩膀，“我是莫彦。” 莫彦？“姚莫彦！”秦晋略略有些凌乱。 “不是姚莫彦，是莫彦。”莫彦强调道。 秦晋深吸口气，冷静的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莫彦呆了呆，摸摸自个儿后脑勺，“呃，好像差不多哈？”反正那谁谁谁说来着？名字只是个代号嘛！ 秦晋淡淡忧伤的仰头望天。 夜幕深蓝，星月无光。 此时秦晋真恨不能狠狠踹莫彦一脚，以抒发这几个月以来深埋心底的那份对于姚莫彦勇于献身拯救全人类的牺牲精神而引起的愧疚、自责等混合而复杂的情感。 然而对面的莫彦仍旧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明明那么高大挺拔的个头，却像一只被主人丢弃了的大狗子，竟然让她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不忍与怜惜。 可是，想到莫彦“诈死”一事，无形的怒气又沸腾起来。 “你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吗？”秦晋看着莫彦，一脸风雨欲来的恐怖表情，吓得除钧以外的所有队员集体抖了抖，完了，队长要发飙！ 可是莫彦神游天外，完全不在状态。 秦晋，“……” 秦晋是真的很郁闷，她是真心以为莫彦为了拯救世界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因此这么久以来都活在悲伤与愧疚里，结果特么姚莫彦那个死人竟然又活过来了！而且活的还欢蹦乱跳的！而且还十分潮流的换了个性别！（这一点是秦晋最不能忍受的！）喵了个咪的！你以为你换个造型就成太白金星了？你以为穿个白衣就能cos太上老君了？你以为………… 总之，秦晋此时此刻的心情那是相当微妙而凌乱的。 只是莫彦根本没有理解这种复杂的心情，准确的说，他时不时大条的性格也决定了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 所以莫彦只纠结了一小下，就立马扒上秦晋的胳膊焦急地问:“姚青青的空间你了解多少？” “……”秦晋的脸扭曲了下，目光平静但咬牙切齿，“你踩到我的脚了。” 莫彦刷地蹦开三步远，尴尬的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秦晋。 “咳，刚刚太激动，偶有失蹄哈？”莫彦假意咳嗽几下。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面对如此这般的莫彦，什么伤感啊、愧疚啊、喜悦啊……统统都是浮云！是浮云！ “噗——”司南实在忍不住了，笑得浑身抽搐似的抖，“哈哈哈……大兄弟你真逗……” 莫彦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冲秦晋挤眼睛，这哥们儿羊癫疯了吗？ 秦晋狠狠剜了他一眼，挥挥手，撵苍蝇似地将她的一众队员赶到了旁边，没好气道，“都该干嘛干嘛去！” 然后才回答起莫彦之前的问题，“我只知道姚青青有个万能空间，只要她想，甚至能拿出飞机坦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彦无意识地抚着下巴喃喃自语，“这么厉害……不知道莲华……” 其实秦晋有很多问题想问他，譬如为何会死而复生？又为何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如今是人还是妖？连城离开后去了哪里？变成这样与连城有无关系……等等等等。但，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毕竟，这也属于个人隐私秘密吧？ 秦晋淡淡的笑着看向沉思状态的莫彦。 第90章 阴魂不散(三) 蓝天白云，山清水秀，草绿花香。 若非不远处那拔地而起的白色大楼，莲华许是真会以为自己突然穿回了家乡。 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莲华下意识环顾了下四周，目光忽的一凝。 姚青青就躺在离他几步之远的草地上，双眼紧闭，不知是生是死。 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精神好了许多，没有了原本的倦怠与乏力感。 一枝柔韧的鲜红色藤蔓忽地从他肩头冒出，安抚似的绕着他胳膊缠了两圈，然后，在姚青青醒来并看过来之前瞬间消失了。 莲华缓缓绽开笑容—— 姚青青皱着眉心醒过来，脖颈处火辣辣的疼，连发声都有些困难，刚睁开的眼睛还有些模糊，不过很快，她看到了莲华的笑容。 软嫩碧绿的青草地上，红发黑衣的青年席地而坐，露出宠溺与温柔的笑，霎时晃花了姚青青的眼。 她突然发现，眼前的人是真的非常美。不同于黑色短发时的光华内敛，此时的男人显得张扬耀眼了许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惑人的风情，尤其是笑容满面的现在。 姚青青不由自主的起身，踉跄着朝莲华走去。 恍惚间，笑容褪去，莲华转脸看她，目光沉静如水。 姚青青蹲下来，看了他半晌，忽然笑起来，声音嘶哑，“连城，你这样子，很好。” 莲华依然没什么表情。 不过姚青青也不甚在意。“这里是我的空间，怎么样？”喉咙里还有着丝丝的疼痛，姚青青却笑得很是开心，志得意满，“在这里，我就是神。” 说着招了招手，一股细细的水流从远处飞来，绕着姚青青的手腕缓缓流动，阳光下旋转着彩虹般的光芒。 莲华没搭理她，站起身来仔细观察着。 ——似乎与传说中的禁阵很像，在这里，任何法力灵术都会被压制住不得施展。 不过，这里寂静的很，仿佛没有丝毫活气，尽管有数不清的植被覆盖。 “不用看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的，”姚青青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闭起眼，“当然，你也很安全，这里没有丧尸，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莲华打量了一圈，突然开口，“幻境。” 姚青青猛得睁开眼，五官微微扭曲起来。 莲华仍然平静的开口，“这里没有任何动物，因为动物也会尸化，你在恐惧。” “闭嘴！”姚青青攥紧拳头冲他怒吼。 “难道不是吗？”莲华淡然的反问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四周开始扭曲变形的场景。 一切都在急速变得模糊，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漩涡围着两人转动，将除二人以外所有的活物卷入其中，化为虚无。 最后定格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 姚青青愣了，“你的幻境？怎么会？” 莲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丝毫没理会几乎将他们淹没的浓稠黑幕。 姚青青被他无喜无悲的眼神看得瑟瑟发抖，双脚下似突然失去了着力点，失重的感觉令她的心脏也揪痛到发麻。 浓重的“黑烟”缓慢地包裹住眼前的莲华，不过眨眼间，茫茫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连、连城？”姚青青难以抑制地恐慌起来，霎时苍白的脸，连声音也变了调。 第91章 莲华不是白莲花 浓重的“黑烟”慢慢包裹住眼前的莲华，不过眨眼间，茫茫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连、连城？”姚青青难以抑制地恐慌起来，霎时苍白的脸，连声音也变了调。 莲华的嗓音透过重重黑暗传出，清淡如水，“莫彦曾说，他最初被我吸引的一点就是至死不变的纯良。” 姚青青莫名打了个哆嗦，蓦然觉得此刻的莲华如传说中邪恶的魔，隐藏在你不能看透的黑暗里，等待着你不防备的那一刻…… “可我并非纯良，只是没有勇气堕落。幸好，莫彦给了我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维持这份懦弱。” 莲华的声音里微微有了些笑意。 有丝丝缕缕的亮光照射进来，姚青青怔怔的看着大片大片的明亮吞噬了眼前的黑暗。 片刻后，光明驱逐了阴霾，世界重新鲜活过来。 简简单单的蓝天绿树，鸟鸣啾啾。 莲华依旧一身黑衣，赤发飞扬。 一声嘶鸣过后，一匹洁白的马儿小跑过来，亲昵地蹭着莲华的脸颊。 莲华抬手抚了下它长长的鬃须，轻轻的一笑，恍然间似乎与莫彦惯常的笑容重合在了一起。 姚青青彻底没了反应。 “你想一直躲在这里？”莲华转脸看她，仍然平静的不像话。 “不然，能怎样？”姚青青的声音里浸满了苦涩，“是我提前引爆了末世。” 莲华略诧异地看着她，“所以，你是后悔了？” 姚青青避而不答，别过眼，“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在恐惧。” 莲华遂不再说话。 “前世，我死在末世终结的前夕。你根本无法想象，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啃食成白骨的恐惧。”姚青青睁圆了眼，瞳孔骤缩，“我很害怕，很怕，很怕……” 莲华难得有了些怒气，“做戏。” 姚青青被打断了叙述，表情尚停留在惊恐状，闻言却突然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什么都瞒不过你！” “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放过我。”莲华冷冷的看着她。 姚青青挑眉，嘴角含着一抹讥诮的笑意，“不要这么冷漠，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你最喜欢的是你自己。”莲华垂眸，“你想要什么？” 姚青青再次惊讶了，“你猜出来了？” 莲华连个眼神都欠奉，“不难猜。” 姚青青收起表情，“我的灵泉根在你那里吧。” 莲华没有回答她。 “别想抵赖，我只带你来过我的空间，你赖不掉的。”姚青青紧紧皱着眉，眼神冷冽。 莲华听完，顿了好久，“不能给你。” “那本来就是我的！”姚青青怒气冲冲。 莲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一直很厌恶你，因为你的所作所为。” 姚青青不屑的哼了声。 仿佛梦境重现，回到了莲华刚刚来到现代的时间。那时候，姚莫彦还只是姚莫彦，他在时空缝隙里看着姚青青怎样一步一步毁了那个女孩子的人生和希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然后，倒带重来，悲剧再次上演。一次又一次，仿佛永无止境。最后姚莫彦的自杀成为莲华永远也无法忘却的噩梦。虽然后来证实那些经历与莫彦本尊无关，可是悲痛的感觉并不会随之彻底消失。 “我是真的很想杀了你，”莲华抬起眼，鲜红色的眸子霎时望进了姚青青的心底，声音冷淡如恶魔低语，“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姚青青这回真的恐惧到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莲华不知打哪儿变出了一把巨剑来，那剑身既宽且厚，通体如火焰一般艳丽夺目，长逾六尺，仿佛古老传说中的神兵利器，震慑人心。 姚青青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她根本不敢直视莲华血海蒸腾的双眼。 莲华缓慢地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不过，杀了你也难解心头之恨。”说着抬起剑，轻轻一划。 随着一道虹光飞出的，是莲华刻意压低的声音，恶意满满，“你是真的恐惧末世吧……” 伴着震天动地的尖啸声，整个世界被上下一分为二。 耳边传来似玻璃碎裂般刺耳的噪音，喀啦啦持续了约有几分钟。 “不——” “怎么会这样！”姚青青心痛加愤恨地一次次冲向莲华，又一次次被脚下地龙翻身般的晃动震倒在地。 莲华漠然地收起剑，“幻境一旦被识破，禁阵也就失去了作用。”所以自然不再被约束。 ………… “啧！真惨！”司南抱臂瞅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头栽地的姚青青。 “啊！我的空间！”姚青青趴在地上，悲痛欲绝地嚎哭。 晨曦中，莫彦眨巴下眼，远远对着莲华上看下看，发现分毫未伤，遂得意忘形地扭头冲秦晋笑，“怎么样？我就说一定没问题吧？” 秦晋冷静点头，“连城是没事，不过你要有事了。” 莫彦莫名其妙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莲华的背影已经远到只剩一个模糊的红影了…… “啊啊啊——莲华等等我——” 莲华不仅没停，反而走得更快了，只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侧脸的那一刹，嘴角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一闪而过。 ———— “他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司南目瞪口呆，视线还没从莫彦消失的身影中转回来。 “怎么，你有意见？”秦晋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刚刚结束的战场上，零星分布着二十几具游荡者的尸体。 司南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机智的转移了话题，指着尤在痛哭流涕的姚青青，“唉～队长，她怎么办？” “没有了空间，还能怎么办？”秦晋回头看他一眼，不耐烦，“你想留在这儿陪她？” “不想！”司南立马跳起来跟上了大部队。 第92章 末世终结者(一) 莫彦发誓，他是眼睁睁看着莲华消失的！ 而且就在眨眼之前，快得甚至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 “莲华！”莫彦朝前走了两步，团团转了几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彦百思不得其解。 他倒不是担心莲华安危，毕竟两人命运相连，他很确定莲华一定是平安无事的。 难道……莲华“又”穿越了？不是吧？ 莫彦纠结地拧起眉——貌似还真有这种可能啊？ 不知想到些什么，莫彦长长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丝丝空气流动之声，莫彦一开始没注意，等那声音越来越大时，他疑惑地抬头，瞬间瞠圆了眼—— 半空中，有龙卷风似的漩涡越靠越近！ 莫彦短促地惊呼一声，蓦地眼前一亮，不退反进，快步迎上前去。 可是！那漩涡竟然不让莫彦近前！ 这是怎样一种令人郁闷的感觉啊！——by被漩涡毫不留情远远甩开的莫彦。 “啊啊啊啊啊——”凄惨的嚎叫自空中传来，声震数里。 莫彦捂着耳朵抬头，一团黑影急速放大中！ 嗯？沃趣！莫彦蹭地一个鲤鱼打挺—— 不幸的是，又被不明物体重重砸了回去。 “呀啊啊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头大叫。 “咦？怎么不疼？”那女人嚎了半晌突然奇怪地自言自语。 一只雪白的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啊啊啊——”女人又紧紧闭上眼，双手胡乱拍打着。 莫彦有气无力的看着坐在自己胸膛上鬼吼鬼叫的女人，翻了个白眼，抬手将她扔了出去。 “呜……什、什么人？“女人坐在了地上，不敢睁眼，磕磕巴巴地问。 莫彦无语望天，半空中那团漩涡已经消失不见了。再看看面前吓得惨无人色的女人，似乎正是从那漩涡里掉下来的…… “你怎么会从漩涡里掉下来？”莫彦不解地问。 女人闻言，试探的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看向莫彦，“跟、跟我说话？” 莫彦翻白眼，没好气地，“废话！” “那个，你是个人吧？”对面的女人站起来，紧张地直搓衣角。 莫彦被噎了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女人尴尬地笑了笑，“对、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这里是哪儿？” “地狱。”莫彦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一番，一个模模糊糊地猜测略过脑海，突然，目光定在那张秀丽的面孔上，“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这搭讪方式好土。”女人不客气地吐槽。 莫彦狐疑地再仔细看了看，眯起眼睛，“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究竟在哪儿见过呢？似乎印象比较久远了。 算了，正事要紧。 “你叫什么名字？”莫彦主动转移了话题。 “我……”女人一句话没完，远远走过一队人来，领头的女人来回打量一番，最后看着莫彦，“莫彦，出什么事了？叫那么惨？她是你朋友吗？” “秦晋，来得正好，正想找你呢！”莫彦高深莫测地挑起嘴角。 秦晋神色一动，若有所思状看向旁边一脸震惊的女人。 “连城去哪儿了？”秦晋收回目光，“不是刚刚还过来了吗？” 莫彦无奈地摊手，不好据实以告，只得含糊着说，“他有些事，暂时离开了。” 秦晋挑了挑眉，也没再过问。 “你是秦晋？”旁边的女人不敢置信地伸手指着秦晋，“那这里就是，末世？” 秦晋不置可否，似乎思索着什么。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远处未曾散去的硝烟味儿，浮动在空气中的血腥与尸臭味儿，仿佛死水般寂静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指向那令人不愿相信的事实。 那女人的神情突然空洞起来，双眼透出浓浓的绝望，慢慢的，呜咽的哭声响起，压抑而悲伤。 “她这是怎么了？”秦晋身后几步处的司南被哭声引了过来，揶揄的瞅着自家神情冷淡的队长，“队长，难不成被你吓哭了？” 钧也走过来，伸手拍拍司南的肩膀，司南扁扁嘴巴，“好啦好啦！我开个玩笑嘛。”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嚎啕大哭的女人。 会哭，也是一种幸福。对于他们这些在末世中迅速成长起来的战士而言，难过、恐惧、甚至是心软等等不适应末世的情感已经统统被他们舍弃了，似乎生命的意义只剩下了杀丧尸，唯有消灭那些丑陋的“活死人”时，才能从血泊中感受到那一丝丝惊喜。 何其悲哀！ ………… 女人哭够了，抹抹眼泪，先是郑重地冲所有人鞠了一躬，哽咽着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请给我一个挽救的机会。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战胜末世！” 秦晋有些不明所以，她的队员们更是面面相觑，有听没有懂啊！ 莫彦倒是笑了，“果然！” 女人直起身，看向莫彦，“你、是姚莫彦？” 莫彦慢吞吞地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说着挑起眉，“你是不是好奇，姚莫彦为何是个男的？” 女人迟疑地点了头，“毕竟……”设定中就是女性啊？ 莫彦神秘地笑了笑，“这是我的隐私，盛唐。” “你果真……”女人，或者说盛唐苦笑，“我不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总之都是我的错。” “别这么悲观嘛，还没走到那一步。”莫彦淡淡地笑了下。 盛唐难过地摇头，“你不知道，后面的事……” 莫彦忽然摸摸下巴，“完结了没有？” 盛唐愣了下，摇头，“还没有。” 莫彦点头，又问，“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也不清楚，只看到一个红头发的男人突然出现，然后我就来这儿了。”盛唐也是一脸古怪而迷惑的神情。 莫彦不由暗喜，松了口气，果真是莲华！ “那你宽心吧，会没事的。”莫彦此时心情大好，于是看什么都顺眼。 盛唐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说……” 莫彦得意洋洋，食指放到唇边，作口型，“末世终结者。” 第93章 末世终结者(二) 清晨，阴霾了数月的天空终于迎来蔚蓝的颜色。 阵阵清风送来草木繁盛的芬芳，沁人心脾。 你能相信这是末世吗？ 由不得你不信—— 沉重迟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无章，路经一面破败的墙面，猛然间！大片大片的牵牛花藤游曳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队足有十数之众的“人”淹没，转瞬，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吞噬声响起，几息之后，牵牛花如潮水般退向墙根，晨曦下，肥厚的叶片翠色欲滴，浅紫粉红的花朵摇曳生姿，可爱？生机勃勃？ 不！如果你看清楚那布满细绒毛的绿叶和碗口大、不同寻常的、长满尖利牙齿的花朵的话。 “呕------”剧烈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墙面后，十几人个个一脸菜色，吐得天昏地暗。 司南一手捂着嘴，一手揉着胸口，将将压下那阵难受劲儿，“不行了，无论看多少遍，尼玛这么恶心的场景还是hold 不住啊！” 再瞟一眼那一张张沾着碎肉屑的“血盆大口”，“呕------” “你杀丧尸的时候不比这恶心？”钧微微白着脸瞥他。 “那不一样好么！谁见过植物还长了牙像动物那样咀嚼的？还是整吞！还有滴滴答答的口水！靠之！恶心百倍造吗！”司南扭曲着脸，“呕……” “正解！” “正解+1！” “同上！” ………… 引起一片附和声。 秦晋拢了拢衣领，脸色也差得很，尤其听着耳边不间断的呕吐声，弄得她也有些反胃。 一众人中，只有莫彦似乎毫无影响，且还有心情开玩笑。 “啧！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植物大战僵尸嘛！”莫彦摸着下巴感叹，说着还瞅瞅旁边胆汁都要吐出来的盛唐，“不错不错，就冲这消灭丧尸的速度也值得点个赞！有创意啊！” 盛唐摆摆手，有气无力地扶着墙，“我没想到亲眼所见会这么恶心。” 秦晋眉头紧锁。 ——从前几天开始，气温便急剧回升，明明还是寒冬腊月，却已暖如初夏，与此同时，短短几天时间，植物开始疯狂生长，就如刚刚所看到的变异牵牛花那样，所有的植物都开始有了攻击性，凡是经过的丧尸，统统消灭殆尽。目前来看似乎是件好事，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事出反常必为妖！ “哎，这玩意儿只吃丧尸嘛？”莫彦挑眉看向盛唐。 盛唐苦笑，“不是，这只是个开始。” 秦晋沉静的目光扫向自从莫名的出现后气候就开始变得异常的女人，不动声色地问她：“什么意思？” 这女人，很神秘。 ——秦队长尽量平常心地想。 不止是她，整个作战小组都对盛唐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盛唐似乎知道的太多了，包括偶尔尚未发生的事件。比如，昨天，她突然提醒众人要远离植被…… 然后，他们便亲眼目睹了数十起植物杀“人”事件，其速度之快，方式之诡异，范围之广，皆令人不寒而栗。 而这种种，几乎与盛唐同时出现，细思恐极！ 盛唐叹了口气，空气中残留的腐臭味儿已渐渐消逝，“这些植物才刚刚长大，只能袭击那些行动迟缓的丧尸，等到它们成熟，就会开始袭击活人，尤其是异能者。” 秦晋身后的队员们尽皆变颜变色，面面相觑。 “哟！难道是因为异能者吃着格外可口些？”莫彦挤眉弄眼地坏笑。 盛唐愧疚地点点头，“吞噬异能者能为它们提供更多的能量。” 莫彦点头，“有点意思。” “嗐哥们儿～你有啥对策不？”司南蹿过来，哥俩好的搭上莫彦的肩膀。 莫彦奇怪地看了看他，“为什么问我？” 司南摇头晃脑，“当然是因为你年纪最大，世外高人啊！” “…………”呵呵。 高人你大爷！不是所有白头发都因为年纪大！ 当然，这句话只是莫彦的腹诽，为了队伍的团结性（大雾）莫彦明智地选择不与其计较。 “或许可以去找姚青青。”盛唐沉默了会儿，突然道。 姚青青？秦晋抬眸看向莫彦。 莫彦呲牙一笑，心领神会，“姚青青是……”主角？ 盛唐无奈点头。 哇哦～难怪这末世走向诡异，原来是女配逆袭救世主文呀！话说，盛唐你是精\/分吗？写自己文的同人真的好吗？你的读者真的不会去投诉你吗？ 诶不对！莫彦摸摸下巴，“姚青青可是亲手将病毒下到了姚启盛身上！” 救世主还有这种型号的？有市场嘛？ 盛唐愣了下，“姚青青的空间……是个幻想空间，可以吸纳所有的疯狂植物，只要被吸入她的空间，就可以被她所消灭殆尽。” “哈？你说空间？”莫彦忽然抽了抽嘴角，“没了。” 莲华亲手毁去的，阿米豆腐！善了个哉！ “没了？怎么可能！”盛唐终于大惊失色，“怎么没的！” 但是莫彦又怎么会告诉她真相呢？“总之别指望姚青青了。” 配角就要有配角的自觉嘛！ “完了……”盛唐喃喃自语，双眼发直。 莫彦撩撩眼皮，补刀道：“而且，那空间已经废了，永无恢复的可能。” 盛唐惨白着脸看他。 悉悉梭梭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沉默，只见各种红的绿的黄的诡异植物纷纷潮水般“流淌”过来，眨眼间已“舔”上了众人的裤腿。 “擦！它们这成熟地会不会也太快了些？”司南边挥舞火舌驱逐变异植物边抱怨。 “别废话了！看着点脚下！”一队员提醒他，同时风之刃出手，斩碎一地绿叶。 霎时间，众人纷纷出招，异能量乱蹿，漫天光华闪烁。 莫彦将盛唐拨啦到身后，“都闪开！” “噫——”众人未及反应过来，耀眼的蓝光腾地炸开！ 等到大家泪流满面（被光芒闪的）地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半根植物的影子？ 呃，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结晶是什么？ “能量种子！”盛唐痴呆状自言自语。 —— 就这样，在所有人一番晕晕乎乎之后，末世杀丧尸异能小分队莫名其妙变成救人捡“钱”小分队，一路横冲直撞，横跨东西，纵跃南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且队伍在日复一日持续壮大中…… 具体步骤是这样的：变异植物杀丧尸——莫彦冥焰灭掉变异植物——异能队伍捡掉落的能量种子顺便救人…… 喜大普奔！ 第94章 末世终结者(三) 【…………难以计数的丧尸与变异植物从四面八方汇聚向d市上空，这诡异的情景大约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而后，一切归于平静，惟余天幕中那缓缓收缩的巨大漩涡。 末世，就这样结束了？ 所有人皆是茫然若失地仰望天际。 没有了狰狞腐败的丧尸，没有了恐怖噬人的变异植物，更没有了鲜血、杀戮、死亡与绝望，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之中，就像是……末世从未来过。 偶尔有行人对着这十几名奇装异服的队员窃窃私语，可，即便如此，他们仍能感受到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感动。 就算这只是一场美妙的梦境，梦醒后依然要投入到永无止境的杀戮与求生中的话，能有过这么真实的感动，也算不枉此生了。 但，真的只是在做梦吗？】 “莫彦……”一声叹息逸出，悄然飘散在凌乱如废墟的卧室里。笔电屏幕的光线照亮了书桌前方寸之地，莲华敲完最后一字，收回了双手，很快淹没在大片红色里。 窗外清凉如水的月光映射进来，卧室内已不见任何人影，只有张牙舞爪的血红色藤蔓占据了整个房间，密密麻麻。 ………… “秦晋！放开我！”姚青青歇斯底里地挣扎着，试图摆脱秦晋的钳制。 秦晋低下头，面容平静地看着她，久久未能发声。 “青青！”尹承炫心疼地冲过来抱住姚青青，抬头怒斥秦晋，“姚莫彦！你还要怎样折辱青青才满意！” 秦晋忽然嗤笑出声，“我不是姚莫彦，你到现在还没弄懂？” 尹承炫愤恨地反驳，“你不是姚莫彦？你以为我失忆了吗？” 秦晋冷笑，“随便你。”说着放开了姚青青，转身走向莫彦与盛唐，“你们有什么打算？” 莫彦夸张地深吸了口气，“嗯，突然发现汽车尾气的味儿也不是那么难闻嘛！” 盛唐只有呵呵一笑——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千辛万苦赶到了d市，末世反而莫名其妙地结束了？甚至姚青青竟然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这与设定完全不符好么？ 秦晋还待说些什么，莫彦突然愣住了，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天。 即将消逝的漩涡猛得扩大了几圈，凛冽的罡风自上而下疾驰过来，卷起灰尘无数。 众人纷纷遮掩口鼻，侧身躲避。 疾风稍纵即逝，待回过神来，哪里还有莫彦与盛唐的身影？ ———— “啊！”小小的卧室里突然凭空冒出两个人来，大概落脚点没找好，同时被绊倒在地。 “呀！这是怎么回事？”盛唐抓狂地看着自己如同遭遇了一场严重浩劫的卧室，欲哭无泪。 很明显，她已经从末世文脱身回到了现实世界，并附赠不明生物莫彦一只。 “我的床……我的地板……我的衣橱……”置身在鲜艳夺目的藤蔓丛中，盛唐仿佛感觉到心在滴血……完了，全被毁了…… “那个谁，你快看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盛唐抱起唯一幸免于难的心爱笔电，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这些奇怪的植物是哪里来的啊？难道把末世植物一起带回来了？” 莫彦沉默地望着满室妖艳的红，喃喃自语，“莲华…… 第95章 末世终结者(四) 莫彦沉默地望着满室妖艳的红，喃喃自语，“莲华……” 一株小儿手臂粗的藤蔓犹豫着缠绕过来，顶端细细的须蔓耷拉着，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子般垂头丧气。 莫彦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掐住了几片叶子，咬牙切齿，“讨债鬼！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把他给我还回来！” 那藤蔓被掐得一个劲儿摇晃。 “算了！”莫彦又突然放开了“她”，“看在你保护了他的份上，算你功过相抵好了！” 一旁的盛唐维持目瞪口呆的动作扮演着雕塑。 莫彦自顾自地盘膝而坐，拽过从刚才起就一直不老实地那枝，顺着藤条朝自己这边捋，十指幻化成尖锐的爪状，边捋边将与之相连的枝岔割断，每割一根，手中的藤蔓都要剧烈颤抖一阵，而被割断的伤口处则会流出鲜红如血泛着金色微光的汁液，“鲜血”汩汩而下，不一会儿就将个不大的卧室弄成了“凶案现场”。 盛唐后退，再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紧紧贴着墙，看变态一样盯着莫彦“行凶”。 “那个，它是不是疼得很厉害？”盛唐抖了抖，同情地看向莫彦手中的那枝藤蔓。 倒不是盛唐不怕，其实一开始她也吓得不轻，不过，时间一长，看着如此人性化的藤条作出痛苦不堪之状，盛唐心中的恐惧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不忍之情油然而生。 莫彦忙着剥离多余的枝叶，溅出的“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长袍，只见莫彦面容略显狰狞的拍了拍手中疼得险些狂化的藤条，恶狠狠地说：“讨债鬼！叫你别动！” 盛唐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以为说的是自己呢！ 莫彦也心疼啊！但是他更心疼此时被暂时封印起来的莲华！ 本来，幽冥花相与母体（莲华）融合完毕后即刻就要出世的，只是由于种种意外情况，导致花相一直被强行压制，拖延了花相降生的时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有好处的，因为在母体的滋养下可以有效地减弱花相的附属魔性，最大程度地避免其刚出世时的失心魔化状态，降低伤及无辜率，但，后果则是，母体会遭受严重损害！ 所以，尽管被封印状态的莲华不会感受到任何痛楚，可一旦解除封印，莲华将会变得极度虚弱，且很难恢复。 不过…… 此时，终于捋到了根部的位置，莫彦犹豫了再犹豫，硬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并指如刀，快速砍下—— 鲜红的汁液成放射状喷涌而出，尽管伤口处极快地愈合了，仍然淋漓地染透了地板，连墙根处的盛唐也没能幸免，被溅了一身。 被甩到一旁的藤条抽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舒展开，接着，藤条开始收缩，变形，颜色也越来越深，直到接近暗红…… “噗”地一下轻响过后，一只手掌大小的双色小奶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抻了抻腿儿，流金色的光芒沿着暗红色脊背蜿蜒而下，溜光水滑的皮毛直叫人眼前一亮。 “哇！好可爱！”围观全程的盛唐适时瞠圆了眼，发出喜爱的惊叹声。 小奶猫根本就没搭理她，摇摇摆摆地跑到莫彦跟前，仰头，脆嫩的童音脱口而出，“爹爹怎么样了？” 盛唐瞬间斯巴达了，语无伦次，“它、它、它说话了！天！猫咪竟然开口说人话！” “闭嘴！”莫彦与小奶猫同时扭头看过来，爷俩儿异口同声地吼。 盛唐，“…………” 吼完了，莫彦怀疑人生，“讨债鬼，你怎么回事？”再次上下打量一番，嗯？样子是幼版天狗不错，不过怎么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这么像冥界出品？“这是你本体？” 小奶猫，哦不，准确地说是新鲜出炉的幽冥花相大人，摇了摇雪白雪白的小脑袋，“我也不知道。” 莫彦也无语了。 “哎呀！快看看爹爹怎么样了！”小小花相焦急地扒拉莫彦的裤腿。 莫彦瞪她一眼，双手结印，猛得张开嘴，瞬间，所有藤条，连带碎落的叶片与满地鲜红统统被莫彦吸入腹中。 “你、你吃了？”旁边盛唐再度惊呼出声，风中凌乱。 莫彦一如既往地没理会，只是神情严肃认真的变换交叠着各种法印，长袍上浸润的血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进他的衣襟内，眨眼间恢复雪白。 ——世人只知天狗吞日食月，却不知天狗腹内自成乾坤，正是世外桃源疗伤圣地，好一处福地洞天。 小奶猫花相眼巴巴地瞅着莫彦，“好了没有？” 莫彦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急什么？话说好像还没给你起名字哦？” 话音刚落，清朗动听的男声含笑道：“这么小的个头，不如叫小小好了！” 第96章 末世终结者(五) “莲华！”莫彦紧紧抱着突然出现在他怀中的男子，哽咽出声。 莲华顺势回抱住他的腰身，倾身吻了上去。 莫彦被他的热情惊了下，反应过来后，立即兴奋地掌握主动权。 两人就着跪坐的姿势，在乱糟糟的地板上吻得难舍难分。 盛唐彻底面瘫了脸，此时的心声是这样的——哦，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不知道过去多久，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莫彦难得害羞，脸庞通红。 莲华轻轻笑了，低哑着嗓音，“莫彦，我很想你……” 说实话，这么直白的莲华真心不多见，所以莫彦窘迫又激动，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是。” 莲华微笑不语，清亮无尘的眸子认真注视着近在眼前的白衣少年。 莫彦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了不稳的心跳，垂眸对上莲华的眼神，刚刚消退下去的热度重新蔓延上他的脸，直把耳朵也烧的热腾腾。 “两百多年……”莲华突然说道。‘真的很想、很想你……’ 莫彦听懂了他未尽的话语，手臂一紧，“莲华……” 青年乌黑的发丝柔顺地铺泄在莫彦雪白的衣襟上，脸庞犹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双唇却如血般殷红，在这乌发红唇的映衬下，更显得肌肤胜雪，那是即便休养了两百余年都不曾彻底恢复的虚弱，看得莫彦鼻头酸楚，眼泪差点飙出来。 莲华冰凉的指尖戳上莫彦柔软的脸颊，嘴角微勾，竟露出一抹坏笑来，“哭鼻子了？” 莫彦无奈地握住某人不老实的手，低声嘴硬：“谁哭鼻子了……” 气氛一时间静谧安好。 偏偏，有人看不下去了，“秀恩爱，分得快啊亲！” 小小歪着头，毛茸茸的脑袋努力朝莲华靠近，“爹爹！” 莲华一只手将小小提起来，端详了片刻，微笑着看向莫彦，“除去颜色不谈，跟你还是挺像的。” 后半句是对着莫彦说的。 莫彦头疼，无奈，“不知道冥君看到是个什么心情。” 想起那个算计来算计去，想把小小算计成纯种幽冥花相的冥君，莫彦又不由得不厚道的笑起来。 “其实，”莲华搓了搓小小毛茸茸的小身体，淡定地说，“纯粹的花相。” “啊？不是吧，可小丫头长得像天狗啊？！”莫彦纳闷。 “这还不简单？长得像天狗的花相呗！”盛唐不甘被忽视的再次插嘴，然后嘀嘀咕咕，“虽然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莫彦回过头去，“你怎么还在这儿？！” 盛唐被噎了下，猛翻白眼，“喂！你搞清楚！这里是我家！你们把我家弄成这副德性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莲华微微眯了下眼，没说话。小小在自家爹爹手心里开心的打滚，根本没空搭理自家另一位她根本不想承认的父亲和别人拌嘴。 莫彦不甘示弱地反驳，“要不是你写了那篇倒霉的末世文，我们会那么霉催吗？这笔账又怎么算？” “谁会想到写篇文竟然会成真啊！我还被他——”一指莲华，“扔到末世里去了呢！这个难道不算了吗？” …………………… 对于莫彦与盛唐斗嘴吵架的行为，打滚打得正舒坦的小花相一言以蔽之：“幼稚！” 第97章 身不由己 由于目前莲华的状态极度虚弱，心疼的无以复加的莫彦不由分说的便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尽数灌注给了莲华，而刚刚出世的小小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带人跳转时空，所以暂时被困于此。 对此，盛唐猛翻白眼。 “我说，你们不会打算就这样赖在我家了吧？”盛唐怀疑地目光扫向悠哉悠哉在不大的单身公寓里乱晃的莫彦，以及慵懒地坐在地板上逗弄小奶猫小小的莲华。 不得不说，盛唐的住所委实小了些，一室一厅一卫，总共才四十几平，拜莲华所赐，卧室与客厅之间的墙壁被毁坏地不成样子，完全没啥隐私可言了。 关于这个问题，将就了一夜的盛唐怨气满满，大清早地就冲莫彦等人发了脾气。 莫彦小心避开碍手碍脚的电视柜，闻言撩了撩眼皮，“最多一个星期，保证离开，”说着瞟了懒洋洋打滚卖萌的小小，“小丫头，没问题吧？” 小小舒服地伸个懒腰，脑袋蹭蹭莲华微凉的手心，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 莫彦顿时郁闷了，嫉妒地瞪了眼被莲华揽在膝头顺毛毛的小小，打鼻孔里哼叽一声，“不好好修炼，整天缠着莲华……” 莲华抬眸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莫彦立马被迷得五迷三道，不知今夕是何年—— 莫彦傻乐着蹲下，凑到莲华身边，自以为隐晦地伸手巴拉掉小小，厚脸皮地撒娇，“莲华……” 滚落在地板上的小小禁不住哆嗦了下，极其鄙视莫彦，“不要脸呀！这么大人了还欺负我一个小孩子！” 然后伸爪，挠！ “嗷！”莫彦猝不及防地着了道，抬起血淋淋的右手告状，“莲华！你看，小丫头无法无天了！” 莲华也皱起眉，连忙抓住他受伤的手背仔细检查。好在只是两道指节长的血痕，虽流了血，倒无大碍，且已开始自愈，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严肃地看向小小，“小小！不许再随便动手！跟莫彦道歉！” 小小不满地昂着脑袋，“爹爹！他明明是能躲开的！他就是在借机挑刺！” “喂喂喂！”莫彦皱着鼻子发牢骚，“臭丫头！我是你老子诶！别‘他他他’的！叫爹！” “才不！你才不是我爹！爹爹只有一个！”小小猛地跳到了莫彦脑袋上揪头发扯耳朵，疼得莫彦龇牙咧嘴。 “反了你了还！”莫彦伸手想抓住小小，无奈小小身子太灵活，左扭右扭不让逮到，反而让自个儿更遭罪了。 “哇！莲华你管管这丫头啊！”莫彦可怜兮兮地瞅着莲华，一头雪色长发被挠的乱七八糟，银灰色眸子里也仿佛带上了水光。 莲华扶额，伸手拿下不停作怪的小小，“小小，老实点。” 小丫头果然老实了，乖乖地蜷进莲华的手心，“唔，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啦！” 盛唐抱着心爱的笔电狂敲字，抽空扫过来几眼，大摇其头，“有其父必有其子。” 莫彦一个眼刀子甩过去，“闭嘴吧你！” 盛唐哼了声，十指翻飞，噼里啪啦打字，“住我家还这么嚣张……” 莲华忽然问道：“你现在还敢写文？” “不写文靠什么养活自己啊！”盛唐叹气，“不过再也不敢写虐文了。” 自从末世中回来，盛唐便删了之前所有be文、虐文甚至含有负能量的文，结果，文档就这样清空了。 说多了都是泪啊！ “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盛唐想到什么，忽然停下打字，狐疑地打量着某一家三口，“你们应该是从古代来的吧？” “何以见得？”莲华淡然问。 盛唐索性暂时放下笔电，“虽然你现在一副现代人打扮，哦，还能无障碍使用我的笔记本电脑写文，可是我看了看之前你帮我续写的重生末世那篇文，尽管遣词造句尽量在向白话文靠拢，可是有很多地方还是难免露出了文言文的本质，还有他”，食指点点莫彦，“就算他承认自己是姚莫彦，可他的性格跟我的设定完全不同啊！先不说性别，在我的设定里，‘姚莫彦’这个角色尽管着墨不多，只有寥寥几笔，但很明显是端庄温柔的性情才对！毕竟那是个贯穿全文的线索型人物，还是男主的初恋白月光。末世的开启与结束都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是很费心力的塑造出来的呀！最让人搞不懂的是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有了个属性为猫，呃，天狗的女儿？如果说你们是古代来的妖精或修真者还比较可信一点。” 莲华露出一抹浅淡似无的笑容，“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确是来自千年前的异时空，不过我曾经在你们这里待过(无数个)两年。而莫彦，他曾经是你第一篇末世文里的姚莫彦……” “曾经？”盛唐抓住某个关键词。 莫彦摸摸下巴，插嘴道，“我穿越过，也重生过，准确得说这是我第三世的模样。” 盛唐挑眉，若有所思，“这样啊……” “至于小小，”莲华宠爱地点了点趴在自己腿上打瞌睡的毛团，“她是九幽冥界的曼珠沙华，幽冥花相，也是我与莫彦的亲生血脉。” 小小喉咙里咕噜几声，翻了个身，继续舒服地闭目养神。 盛唐略凌乱地接受了莲华的解释。 好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男男生子神马的，大宇宙表示：那都不是个事儿！ 莫彦坏笑着看看盛唐青青白白的脸色以及打开着的笔电，慢悠悠地说：“你要实在想写文呢，建议最多五天内完结。” “你开玩笑的吧？”盛唐撇嘴，“拜托！我写的是大长篇！” 莫彦眨眼，“没开玩笑啊！因为我们几天后就要离开了啊！” “哦，”盛唐不为所动，“离开前请将本人被损坏的家具跟卧室装修的钱留下，谢谢！” “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莫彦笑眯眯。 盛唐差点崩不住淡定的表情，咬牙切齿，“我对神仙志怪的危险世界没、兴、趣！”修真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亲！ “或许由不得你。”莫彦故作苦恼。 “什么意思？”盛唐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的小小忽然睁眼开口，“因为昨天我出世的时候你喝了一口我跟爹爹的血，所以体内多了些不稳定的能量，随时可能将你抛入未知时空，跟着我们走起码还有希望再回来你的世界。” 盛唐战战兢兢，欲哭无泪，“啊？那个，昨天溅了我一身的是你们的……血？”好像的确迸进了口腔里一些？！ 某一家三口同时看过来，微笑。 盛唐，“……”救命啊啊啊啊！ 第98章 华夏晨曦(一) “砰！”一颗子弹擦着莫彦头皮过去，直接飞进了身后的断墙里，“噗”地声溅起一圈粉尘。 “呼——”莫彦还没怎样，倒把盛唐吓了一跳，“没事吧？” 莫彦摇摇头，抬眼，瞳孔微缩，一把将莲华拽到了身边，“小心！” “突突突突——”一连串机关枪响，随之跑过去几个大头日本兵。 盛唐尽量将身体往墙壁里缩……好吧，如果她能缩得进去的话。 “他们看不见我们的。”莲华温和地冲盛唐笑了笑，转头安抚地捏了捏莫彦的手，“我没事。” 盛唐尴尬地笑，“本能反应哈……” 小小鄙视地看向莫彦，“笨！爹爹怎么会被凡人的子弹伤到？” 莫彦当然知道即便子弹穿过莲华身体也不能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莲华中弹，除非莫彦疯了！ “你还敢说？”莫彦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窝在莲华怀里翻白眼的小毛团拖出来狠狠揍一顿，“不是大言不惭地说没问题的吗？现在这又怎么解释？” 盛唐一看莫彦表情不对，马上打圆场，略有些无奈道：“这时候咱们就别吵了哈，赶紧解决问题比较重要。” “哼！”莫彦与小小对视一眼，同时扭过头去。 不是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吗？看这样说是仇人也不为过吧？ 盛唐表示实在不能理解这对父女的关系。 当然，如果盛唐敢问出这个，一定会听到两人异口同声地答：谁让他\/她跟我抢爹爹\/莲华来着？ 盛唐无奈地看了看莲华，拿眼神询问，谁还记得正事吗？ 莲华善解人意地摸了摸小小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小，是否灵力不足？”不然怎么没将大家带回华葛，反而来到这个陌生而战乱危险的年代？ 只见刚刚还对着莫彦龇牙咧嘴的小小瞬间乖得像一只萌萌哒的小奶猫，就连声音都甜了几分，“爹爹，人家没有说大话哦！真的能带爹爹回家的，只是要‘沿途’补给能量哦！” “补给能量？”盛唐奇怪，“你需要什么能量？我们马上去找？” 莫彦还沉浸在小小娇嗲地声音里，听到盛唐的话才反应过来，牙疼般抽搐着嘴角，“没理解错的话，需要的是负能量吧？毕竟是冥界出品么……”后半句莫彦几乎是用口型说出来的。 盛唐不理解，“负能量？在这种乱世里的？” 莲华接上话头，“简单点说，就好像冥界与凡间的阴阳之分，仙魔两道的正邪之别，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的。凡人需要吸收世间的正能量，排出负能量来维持生机，而冥界则是相对而衍生出来，需要吸收负能量才能修行，只有各司其职，万物规则才能生生不息。” “也就是说，”盛唐突然预感到至少未来一段时间内的悲剧命运，“如果小小能量不足，我们还要继续在这么危险的乱世里停留？” 对面三人同时点了点头，在嘈杂的乱枪流弹声映衬下，莫名显出几分悲壮来…… 盛唐欲哭无泪，“我很胆小的好不好！虽然别人看不到咱们，可是刀枪无眼啊！我真的、真的不想莫名其妙把命留在未知的地方啊！要不然你们把我送回去得了，就让我平平淡淡地寿终正寝行吗？” 莲华忍不住别过头去，他怎么会觉得盛唐憋屈时的表情这么像莫彦？一定是错觉吧？ “嗳，说这些你觉得还有用吗？”莫彦坏笑，“你忘了临出发前你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存款大手大脚地花光了？” 盛唐瞬间一脸死灰，简直生无可恋，想起来就心肝肺一起疼啊！ “合着你们早料到会有意外情况？难怪撺掇着我花光了钱……”盛唐抽搐着眉头，质疑道。 “然。”莫彦理所当然地点头。 简直心塞！！！ 真相啊！你永远那么残酷无情！ 盛唐陷入哀怨状态，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一句话“就我好骗呜……” 小小眨巴下眼，同情地看着盛唐，“你也别伤心，等去了我们那年代，有机会回你的世界时，随便拿几件东西，搁你们那儿不都是古董吗？” 哎？对啊！盛唐立刻头也不晕了，心也不疼了，脸上也有笑容了，特别是俩眼睛，堪比两百瓦灯泡那么亮！ “古董哎~”盛唐表情梦幻地捧着脸，口水差点流出来！ 看到盛唐的状态，莲华瞪了女儿一眼，随后摇头失笑……这也未免太好骗了，吃过次亏还不长记性吗？……果然，觉得盛唐跟莫彦像的事只是错觉！ 小小疑惑地看向莫彦，终于理解了自家二货父亲为啥这么喜欢逗盛唐！ 因为实在是……太好玩了嘛！ 天真滴娃儿呀！且不说根本就不是一套时空体系，古董嘛，自然要经过时间的积累沉淀才有价值啊！不然，任凭你拿到了秦始皇的龙袍，汉武帝的座椅，放到未来鉴定，搞不好也会被判定为仿制的以假乱真的赝品啊！不为别的，只因新呐！ 看，这喜欢恶作剧的难评性格，谁敢说小小不是莫彦亲闺女？ 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微妙理由，莫彦与小小的关系总算好了那么一咪咪……咳。 ………… 小小预备找个不受打扰的地方，以便静下心来修炼，争取早日为下次穿越积累足够的能量，所以，一行三人一“喵”变幻了下外貌，力图不让现下时空的任何人留下深刻印象，毕竟他们只是过客嘛！低调为上！ 莫彦给自己、莲华还有盛唐施了个简单的幻术，三人摇身一变成了平凡脸的路人甲，扎人堆里绝对认不出那种！至于为啥说是简单的幻术？咳，那当然是因为……复杂的术法以莫彦现在这“力不从心”的状态根本使不出来嘛！ 相较之下，小小就高端多了，直接隐身，完全销声匿迹，就算得道高人来了也绝对发现不了！ ………… 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一处不知哪国建的教堂，里面只有一位名叫玛利亚的修女以及几个帮工的中国人。 此时正是1944年的冬天，日本侵略者军队正在垂死挣扎，试图作最后的绝地反击，拼死一搏。z市硝烟弥漫，到处哀鸿遍野，百姓苦不堪言。 尽管这种情况有利于小小的修行，可每天亲眼目睹那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的痛苦还是差点击溃盛唐本就不太坚强的心理防线。 第99章 华夏晨曦(二) 纷纷扬扬的雪片下了一夜，从彩色玻璃窗望出去，大地莹莹如有圣光，仿佛所有的污浊与灾难皆不复存在，整个世界安宁而美好。 出的门来，冷风灌入肺腔，盛唐长长地叹了口气。 “唐？”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伴着一道语调怪异的询问打断了盛唐满心愁绪。 盛唐回过头来，看着对面棕发碧眼的年轻修女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玛利亚，早！” 玛利亚也笑起来，“唐，早上好！没想到你也起这么早！” 晨光下，玛利亚的笑容真诚而温暖，犹如传说中的圣母，恰好名字也是玛利亚。 “你在做什么？”玛利亚主动攀谈。 盛唐举起手中的铁锹，“难得今天天气好，我要把院子里的积雪扫一扫。” 玛利亚露出善意的笑容，“教堂里有请的帮工，会按时付薪酬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盛唐不在意地摆摆手，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热了热身，然后挥动铁锹铲起雪来。 看到盛唐那有些孱弱的小身板儿（大雾！盛唐那是很正常标准的亚洲女性身材！），玛利亚顿时有些过意不去，眼光瞟到墙角的大扫帚，便默不作声地跟在盛唐身后，帮忙将未铲干净的碎雪扫到一边。 盛唐回头，正好对上玛利亚的目光，顿时相视一笑，低下头继续铲雪。 莲华站在窗口，神情平静。 莫彦从后面揽上来，“早！”懒懒地打着哈欠，下巴搁在了莲华肩膀，无骨泥一样扒在莲华身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盛唐与玛利亚一前一后默契的身影。 “呵！盛唐今天这么勤快？”莫彦意义不明地发出一声轻笑。 莲华眉头紧锁，语气有些怪异，“她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的。” 莫彦索性直起身，双臂抱紧他，嘴角碰了碰莲华裸露在寒风中的耳朵，故作不满，“你这么关心她干嘛？” 莲华侧脸看着他，沉静的目光渐渐让莫彦无所适从。 “咳。”莫彦略不自然地摸摸鼻子，“好啦，开个玩笑嘛，莲华最在意的当然是我咯！对不对？” 莲华顿时无奈了，“对。” “哼！”虚空中传来一声脆嫩的童音，“爹爹最在意的是我！” 然而莫彦根本就没把某隐身状态的小丫头放在眼里，戏谑地笑，“啧啧！一个连人形都没法幻化的猫崽子，莲华才不稀罕呢！” 四周空气一凝，过了好一会儿，小小委屈的声音再次响起，“爹爹~” 莲华无奈伸出手，掌心里立刻多了一团看不见的温暖柔滑，“今日修行如何？” “还好啦！这个时空死的人好多！亡灵气息浓厚，照这样下去，最多三天就可以进行下一次时空跳转了！”小小在莲华掌中打了个滚，萌萌哒说。 莫彦鄙夷道：“真慢！” “你行你来呀！”果然，小小炸毛了。 莫彦一噎……这个，他目前还真不能……自由穿梭时空的技能目前只有身为天狗的莫彦和拥有一半天狗属性的花相小小会。但是和小小那稍微变异了的能力不同的是，莫彦只有巅峰状态才能使用此项技能。当然，理论上讲，他与莲华缔结过同本命契约，生命共享，能力自然也能互通。也就是说彼此能运用对方的能力，但有个前提，必须要结契双方至少一方灵力无损的状态下，不然也是徒劳无功。譬如现在，莲华因孕育花相，本体已遭受过严重损害，属于本身的能力几乎完全不能运用。假如莫彦此时灵力无损，莲华就可以无障碍使用莫彦的所有能力，而且莫彦还能以本命元灵慢慢温养莲华受损的元灵。更甚者，届时莫彦可以说完全由莲华主宰，包括能力、生命，还有灵魂。这就是同本命契约所带来的限制，命运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弱势的一方手中。当然了，谁都知道那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可是，莫彦为了相助莲华尽快恢复，已将自身灵力尽数透支殆尽，目前几乎“废人”一个。 思及此，莲华心痛愈深，然而花相毕竟是他与爱人血脉，却也不忍心过于苛责，只无奈地皱眉，“小小，你最近越发淘气了……” 似乎听出了爹爹语气里隐藏的不虞，小小瞬间蔫了，“好啦！是我不好！爹爹别生我气啦！” 哎~难怪莫彦底气那么足，看来在爹爹心里确实莫彦的位置更靠前……就算亲生女儿也没法比…… 小小一时竟有些沮丧。 莫彦反而笑起来，伸手，准确无误地将小小从莲华手中捏着后颈皮提到自己这边来，“怎么啦？这就心灰意冷了？你老父亲我被你排挤那么多次都没灰心丧气呢！” 小小红白两色的小身子慢慢显现出来，蔫头耷脑的抱着自个儿前爪，偷偷瞥了一眼莲华平静无波的神情，更加失望，“爹爹不喜欢我了……” 莫彦略带狡猾地一笑，“那很好啊！从此以后莲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小小身子一僵，全身的毛毛都竖起来，圆圆眼一瞪，亮了爪子，“哼！你做梦！” 唰的一下破空声，莫彦的左手立刻血淋淋三道爪印。 挠完了才反应过来，身体僵得更厉害了，做贼样看看莲华，心虚地不得了！ 莫彦眉开眼笑，举着快速愈合的手挑衅般朝小小晃了晃。小小气闷地耸着小鼻子。 莲华眼角余光里明明看见了，偏偏不动声色，弄得小小更加没底了，“爹、爹爹……我知道错了……” 呜呜……爹爹肯定更不喜欢我了…… 正暗自伤心呢，脑袋上忽然覆上一重温暖，低低地叹息声在耳畔响起，“跟莫彦真像……” 也不知道小小哪根弦搭错了，忽然冒出一句，“要是我跟父亲更像，爹爹会不会更喜欢我？” 头顶上的手顿了顿，小小期待的心也渐渐落空。 莫彦嗤笑，“小丫头你忘吃药了？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果然，只听莲华肯定地回答她，“不会。” 小小脆弱的小心肝立马哇凉哇凉的。 “别跟莫彦学，回头变得更二了。”莲华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转身就走向了院子另一边。 留下小小跟莫彦大眼瞪小眼。 “哼，看来爹爹也没那么喜欢你嘛！”小小嫌弃地瞅着莫彦。 莫彦咳了声，故意粗声粗气地凶她，“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 第100章 华夏晨曦(三) 莲华踏着蓬松的积雪走过去，忽而寒风起，青松顶上层层叠叠的雪花簌簌而落，霎时，漫天雪雾将莲华笼罩了起来，此情此景，引得无意间转身的盛唐看呆了，直到莲华站在她面前才游魂似的回过神来。 “小神仙啊……”喃喃低语飘落在寒风里。 “什么？”模模糊糊听到了什么，莲华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哇！”盛唐惊叫一声，刷地跳开，“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莲华愣了下，“你方才……”是离魂了？ 盛唐便笑起来，“哦，刚还以为看见……要是没有时不时的枪声破坏气氛就更好了……呃，我是说，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知道怎么回事。 莲华面无异色，淡淡地语气，“或许是前世有缘人。” 盛唐惊恐万状，“……”大兄弟你知道你刚刚在说啥嘛！你老攻可还搁那边看着呢！求放过好嘛！ “缘分自有其定数。”莲华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盛唐在他一本正经的态度下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或许真的有缘呢。”目光触及那边莫彦的眼神，立马求生欲旺盛的描补，“缘分也分很多种的是吧？” “……你说得对。”轻轻的一声叹息。 玛利亚也朝这边看来，莲华微微颔首，走近几步，顺手抽出了她握着的大扫帚，默不作声地扫起雪来。 玛利亚不解其意，遂看盛唐，盛唐耸耸肩，“玛利亚，你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扫。” “好吧。”玛利亚再次礼貌一笑，回到了相对温暖的室内。 盛唐心知莲华定是有话要同她说，于是加快铲雪的动作，速度地清理出了道路。 抬手拭去额间渗出的细汗，回头一看，莲华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刚刚清理完的路面一尘不染。 “好啦，现在可以说了吧。”盛唐挑眉，促狭地面向莲华，“找在下有何贵干？” “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莲华有些莫名的烦乱，因此很是直白地问。 盛唐笑盈盈的小脸垮了下来，“没事。” 莲华犹豫半晌，低低地道：“若有何疑难之事，或可找我。” 盛唐惊讶，忽然摸摸下巴，“喂，看不出啊！你这么关心我？不怕你家那位吃醋？” 莲华，“…………” “呵呵……”盛唐尴尬地笑，“开个玩笑……” 呜！面瘫最渗人了好嘛！ 这时，莫彦突然出现，拍了拍盛唐的肩膀，吓得盛唐又是一哆嗦，“呀！” 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你别在我身后突然出现啊！说了我胆子很小的！” 莫彦翻个白眼，“最近在愁什么？说出来我们帮你参详参详。” 盛唐惊疑不定地瞅着两人，“你们这是怎么了？都这么关心我？难道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我的魅力已经破表了？还是二位不打算搅基了，改bg了？”那也不该来找我啊！ 难得的，莲华眼角抽搐了下，最终选择沉默。莫彦就不客气了，抬手就是个脑瓜崩，狠狠磨牙，“你脑子里灌水了？可能吗？要不是看在……”最后的尾音飘散在风中。 “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呀？”盛唐把铁锹一扔，揉着额头愤愤不平地问。 “还不是看你闷闷不乐的，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儿了，有什么想做又自己办不到的事可以找我们啊，免得以后想起来再遗憾后悔。”莫彦瞪着她，“补偿你个心愿而已！” 盛唐揉额头的手顿了下，慢慢放下来，语气平平地问，“我办不到的，你们都可以帮我吗？” “那得看你想做什么。”莫彦瞥她一眼。 盛唐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道：“其实，我一直都——” 教堂的大门砰地被推开，一个血呼啦的人？闯了进来，打断了盛唐未尽的话语。 莫彦条件反射地将莲华拉到自己身后，戒备地盯着……晕迷倒地的血人。 盛唐狠狠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到门边，将受伤的人架起来，费力地拖进院子。 “喂！”莫彦被瞪得莫名其妙，“你就这么把他弄进来了？不怕给玛利亚招惹麻烦吗？” “总比某人见死不救的好！还有，你没看到他穿的是咱们中国人的服装吗？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是自己人嘛！”盛唐生气了，瞪圆了杏核儿大眼。 正好玛利亚闻声出来，盛唐连忙招呼她来搭把手，玛利亚心地善良，自然无有不可。 两个女孩子架着受伤的人进了屋。 莫彦摇头叹气，抬了抬手，一阵微弱的白光闪过，门外延伸入内的淋漓血迹已消失不见。 冲动是魔鬼啊！盛唐你个管杀不管埋的！ 莲华神情怔忡，风中静立。 莫彦心疼地揽住他，出口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别想太多。” “你已经知道了？”莲华微微颤抖。他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掩藏得很好。 “和你前世有四五分相像。”莫彦低低的叹息钻入耳中。 莲华抱紧他的腰身，将脸埋进莫彦的胸口，一种类似脆弱的情绪萦绕在莲华周身。 “我原以为我不在意的……”莲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隔着莫彦温热的胸膛传出，“可这么多年了，原来我一直都没有忘……” “不要预设最坏的可能，相信一定有不能说的内情，”莫彦亲了亲怀中人乌黑的发顶，“慢慢来，我们一起，总会弄明白的。” 莲华忽然抬起脸，向来璀璨如星的眸子晕染开氤氲的水汽，眼角微红，似倔强的委屈，“我只是想知道，为何我会被……”是我不够听话不够乖吗？ 一时间，莫彦竟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莲华才慢慢平复了情绪，退出莫彦的怀抱，故作轻松，“我没事了。” 莫彦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笑开，“嗯。” 莲华在他包容而温暖的笑容下别过脸去，耳尖红红的。 “喂！别打情骂俏啦！快来救人啊！”盛唐的声音从窗口飘过来，透着几分焦急。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对视一眼，又同时转身。 莲华走在前面，表情如常。 “莲华！”忽听莫彦叫道，不禁顿住了脚步。 脸颊上传来濡热的轻轻触碰，耳边是少年清透如水的温和嗓音，“别怕，不会那么糟的。我会一直在。” 抬眼望进一双清澈的眼睛，透过伪装，能清楚地看到那与众不同的银灰色瞳仁中是满满的认真与……爱意。 彼时风正好，吹落松间雪。 第101章 华夏晨曦(四) 这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只是不知为何伤的如此重，整个人都血淋淋的，即使正在昏迷中仍被全身多处枪伤痛得眉头紧锁，身体一阵一阵地痉挛。 玛利亚束手无策，教堂里没有医生，无法做手术，也没有任何止痛消炎的药物。 “你们能救他吗？”盛唐期冀的目光一一扫过莫彦与莲华。 莲华沉吟了会儿，看向莫彦。 莫彦单手抚着下巴，挑剔的眼神来来回回地打量床上受伤的人，然后，不知发现了什么，眼中闪过莫名的光，斜眼看向盛唐，语气有些怪异，“你真的要救他？” 盛唐不明所以，却坚定道，“当然。” “好吧。”莫彦掩饰性地袖手探向裤袋里，抽出时手中捏着把薄而利的匕首。 “你确定？”莫彦举着寒光烁烁的利器再次确认。 盛唐磨牙，“你到底救不救？” 莫彦挑眉，慢悠悠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哦。” “刺啦”一声轻微的衣帛割裂声过后，伤者的前胸坦露在外。 “呀！他伤得好重！”盛唐心惊肉跳地看着那人上身足有四五处的枪伤。 莫彦匕首扎进伤口，微微一旋，一颗黑红的子弹从汩汩鲜血中迸出，“嗒”的跳到了地板上。 “这样行不行啊？”盛唐怀疑地问，“他流了好多血！” 只见莫彦下手极快，一时间匕首翻飞，鲜血四溅，吓得玛利亚连连后退，终于不忍再看，惨白着脸远远躲开。 “放心，死不了。”莫彦慢条斯理地回答，并不去管那人流个不停的血迹。 莲华却弯腰捡起一枚子弹仔细观察，随后皱了眉，“这子弹似乎制作得很是粗糙。”毕竟他也算是见识过末世里秦晋她们所用的武器的。 莫彦剔出最后一颗子弹，曲指点向伤者的几处穴位，血流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这是自制猎枪的子弹，该庆幸的是没有铁粉炸开。”莫彦拽过床单擦了擦手，那种随意的姿态活似刚刚杀完猪的屠户，看得盛唐猛翻白眼。 “猎枪？”莲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那这人是？”仿佛猎枪并非日本人所用，那么，被猎枪所伤的还有可能是中国人吗？ 莫彦轻轻摇头，“我也不确定，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盛唐仔细为伤者擦净血迹，看着大喇喇露着的血洞，建议地问，“要不要给他包扎一下？” 莫彦白她一眼，“你还是先关心下自己吧！” “什么意思？”盛唐抬眼。 莫彦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怀好意地笑了。 “哐啷”一声，教堂的大门再次被撞开，随后传来一阵皮靴踏地的震动声与叽里呱啦听不懂的命令声。 “日本人？！”盛唐白了脸，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 “里面的人听着！”突然又响起一道狐假虎威般的中文声，“识相地快把松田大佐送出来！横山太君说了，只要你们不伤害松田大佐，赏赐大大的有！听到没有！” 盛唐目光冷下来，看了一眼仍旧处在昏迷中的伤者，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愤恨而后悔。 莫彦捏着莲华的手，欣赏珍器般仔细摩挲，莲华无奈看他一眼，却也只好不动声色地任他吃豆腐。 “呵呵。”莫彦拿眼角瞥了瞥盛唐，“我可是提醒过你的，下回发善心时麻烦先搞清楚状况，ok？\"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踏踏的脚步声逼近房门。 盛唐猛得抄起莫彦弃在地面的匕首，紧紧攥在手里。 莲华轻轻叹息，“盛唐，把匕首收起来。” 盛唐立刻愤愤不平地看过来，死死咬着下唇。 莫彦嗤笑一声，“啧！一点不动脑子。”说着下巴点点紧张地站在一旁的玛利亚。 盛唐毕竟不笨，很快反应过来，若她真在这里对日本人挥刃相向，第一个被连累的就是玛利亚！ 思及此，即使再不甘，盛唐也只得藏起了手中利刃。 只是难免心绪激荡，脸上就带出几分仇视来。 莫彦也不去管她，自顾自摆弄着莲华的手。 骨骼分明，指节修长，掌心与虎口处带着薄薄的茧子，毫无疑问，这是一名习武之人的手。 莫彦满意地点点头，凑近莲华，暧昧地低语，“莲莲，仿佛你得到了一把非常不错的神兵？” 莲华无奈地抽手，没抽动，“那是小小的兵器，独属于冥界花相的赤炼神剑。我之前只是短暂借用一下。“毕竟不属于自己，因此也只能发挥出一二分的威力。 “这样啊。”莫彦的语气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喟叹。 “哼！”肩头一沉，小小的声音蓦然响起，“敢觊觎本相的伴生灵器！” 莫彦撇撇嘴，准确无误的捏住肩头看不见的小毛团，阴渗渗地死鱼眼瞪，“你拿走了，莲华用什么？” “…………”爹爹救命！莫彦他鬼上身啦！ 小小挣扎着挣脱莫彦的钳制，哧溜钻进莲华的怀里，心有余悸的拱了几下，“我早为爹爹准备好了！不劳你费心！ 其实这些真的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盛唐刚刚想说些什么，门砰得被撞开，迎面对着几人的，是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 盛唐浑身一僵，一股无名业火自心头蹭地窜起，以至于不知不觉攥得自个儿的指关节咔啪作响。 一个油头粉面，梳着中分头的胖翻译轻蔑地扫了几人一眼，发现不过是三个其貌不扬的乡巴佬和一个外国修女，立刻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你们把松田太君藏哪了？” “你没长眼睛么？”盛唐阴阳怪气地道。 胖翻译顺着盛唐的视线看向宛如凶案现场的床上，不禁脸一抽，啪地抽出枪来，“你敢再说一遍？” 盛唐本来心里就窝着火，怒气一涨，胆子也变大了，“听不懂人话？” “你、你——”胖翻译作势要开枪，一旁的日本军官突然叽里咕噜了几句。 胖翻译立马没节操地陪笑几句，点头哈腰地收起了枪，转身冲着莫彦三人抬下巴，“跟太君走一趟吧！” 莲华不动声色，莫彦不置可否，只盛唐眼神冷冷地。 几个日本兵抬着担架将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带了出去。 玛利亚担心地走过来，被几把枪阻拦在两米开外。 盛唐勉强冲她笑了笑，“玛利亚，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 三人被枪口指着走出教堂，坐上了日本人的车。 第102章 华夏晨曦(五) 意外的是，三人被带进了日本人的宪兵司令部后，却只是被关在了一间小房间里，门口也仅有两个大头兵把守，没有人再来问话。 表面上看，他们所受的待遇似乎还不错，甚至能出去解决下生理问题，只不许离开过久。 那俩日本兵跟游戏里面的npc一样，守在门口不咋动弹，但只要他们离开的距离超出视线，立马就举枪警告。 于是三人只好退回屋内。 没办法，盛唐如果被枪击中，是真的会噶。 不过莫彦和莲华心知肚明，这不过是隐身的小小出手屏蔽了他们几人的存在感，让日本兵下意识忽略了他们而已。 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小花相正在争分夺秒的修炼，争取早日带他们离开此时空，暂时也并不能浪费太多灵力。 夜幕降临，盛唐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继续呆滞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不知为何，莫彦这两日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许是先前灵力透支的后遗症吧，此刻揽着莲华睡得正香，完全没把如今的境况放在心上。 盛唐忽然悠悠叹了口气。 “饿不饿？\"莲华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盛唐诧异地转过脸，只见莲华正动作轻柔地将莫彦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他的四肢放好。 “在问我吗？\"盛唐不确定地问。似乎莲华最近对她的态度有些过于奇怪哈？当然，盛唐绝不会认为是对方忽然“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她，尤其是……看看好梦犹酣但是占有欲十足的莫彦，在心里补充道。 莲华点点头，递过一袋红彤彤的不知名水果。 霎时，一阵清淡怡人的果香袭来，闻到这香味儿，紧绷的神经似乎都舒缓了许多。 盛唐捧着果子有些受宠若惊，“哪来的？\" 莲华避而不答，只是道：“吃吧，没有毒。\" 盛唐无奈笑了下，正要捏起一枚果子，横岔里忽然伸来一只肤色白皙的大手，轻轻巧巧地拦截过去，盛唐不由得抬头，只见莫彦懒懒散散的斜倚在莲华身上，翻了翻眼皮，声音模模糊糊的咕哝着，“莲华，她只是个凡人，吃了纯属浪费。\"同时略气恼的看了他一眼，‘这东西怎能轻易给人吃？你不要命了！’ 莲华默了，由着他收起那袋果子。 也不知莫彦怎么变的，右掌一缩一送，那袋红红的果子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白面大包子，“吃这个。\" “你那随身空间里还产热包子吗？\"盛唐大惊小怪地问，然后咬了一大口，味道很不错，心情便也好了许多。 莫彦曲指轻敲了她一下，笑起来，“隔空取物而已，这是他们今晚的伙食。\" “咳……\"盛唐果然被噎住了，\"你、你给我吃日本鬼子的东西！\" 这会儿莫彦似乎精神好了一些，闻言挑起眉，\"但是拿中国人的粮食做的。\" 盛唐便不说话了，死死瞪了手中大包子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啃了起来。 莫彦又递给她一杯水，状似随意地问：“怎么？你先前是绝望了？因为自己救了一名日本人？\" 口中的包子突然像失去了所有味道，盛唐机械地嚼了几下，颓然的垂下头，半晌，才语气低落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想做些什么……为了我的祖国，为了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刚刚来到这里时，我虽害怕，心中却有一股热血沸腾，可是……我明明是想救自己人的，却救了敌人……这大概是对我试图改变历史的惩罚吧……\" 莲华安静地听她述说，忽然问，“你想救世？\" 盛唐苦笑着摇头，“我有自知之明。\"她毕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哪儿有那么大能量。 “也不是没有办法。\"莲华慢慢道。 盛唐倏地抬头，眼神一亮，对哦，这里还有两个非凡人！ 然而莫彦及时泼了盆冷水，“历史之所以称为历史，正是由于其不可逆性。\" 盛唐神情一黯，“什么意思？\" “同一时间轴上的历史只能顺延而不能逆行。换句话说，对于你来说，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段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不可逆转。你现在任何一个改变历史的举动都会作为时间线分界点顺延向另一段你未知的未来。用句时髦点的话说：你创造了历史，历史却再于你无关。也就是说，即使你现在救世主附体将日本人全灭了，那也只是会让历史拐向另一个方向，而你本人所存在的时空里仍旧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即便这样，你还要坚持己见吗？\"莫彦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不能改变么……\"盛唐喃喃自语，好一会儿，又坚定道，“即使我所在的后世不能发生任何变化，那又如何？至少这个平行时空里的人们有机会活下来改变历史，不是吗？” 然后又想到些什么，盛唐看向莫彦与莲华，“当然，还要对你们无害才可以。假若需要你们付出沉重代价才能换来改变的节点，那……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平安无恙。”她终究不是圣人，也没有真正救世主那样的胸怀。 莲华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回头望向莫彦。 莫彦只是摇了摇头，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顺其自然吧。\"最终，莲华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本来想拍拍她肩膀的手也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 直到翌日上午，始终未有人来过问他们三人。 莫彦再次无聊地睡醒，抬手扔给盛唐两个凉透了的玉米饼子，自言自语道：“似乎安静得不同寻常啊？\"小小究竟在搞什么？ “的确有些古怪。\"莲华也皱眉。不同于莫彦的轻松写意，他其实更担心小小。 毕竟还是新生的花相，贸然接收如此庞大的负能量，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吞噬掉。 经过一夜的自我调解，盛唐的情绪逐渐趋向于平静，将所有愤恨、伤痛深埋心底，逼迫自己去正视现实。此刻，那双向来明亮的大眼睛里多了些沉重，眼圈青黑。\"大概有事要发生吧……暴风雨前的平静？\" “谁知道呢！\"莫彦双手交叉，闲适地坐在椅子上。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离开这儿？\"盛唐咬着饼子低声问。 如果真的不能改变，可不可以允许我远远避开…… “快了吧？\"莫彦仰起脸想了想，“等小小回来。\" 盛唐不再说话，默默啃着饼子。 外面的天色暗了又亮，转眼已是两天之后。 “嗐，若关着的是普通人，现在早被饿死了吧？\"莫彦再次碎碎念几句，借此缓解一下对小小的担忧。 怎么说也是亲生血脉，更何况还是个幼崽，再对她有信心也免不了会挂心嘛。 没人搭话。莲华是正在屏息调养，而盛唐，目前正处于情绪低落期，不爱说话。 好无聊啊！ “有人过来了！\"莲华突然睁开眼睛。 莫彦精神一震，“哟～终于来个活的啦！\" 房门被推开，一个出乎意料的人进来，面带几分焦急之色，“跟我来！\" 胖翻译！屋内三人面面相觑。 “快点！不然就走不了了！\"胖翻译估计是怕三人不信他，拍拍胸口，“自己人！\" 盛唐眼前一亮，激动的红了眼眶。 而莫彦则抽了抽嘴角，牵起莲华率先跟上胖翻译的脚步。 盛唐也快步跟上。 屋外已不见守卫的身影。 第103章 华夏晨曦(六) 今日的宪兵司令部似乎与他们刚被抓来那天截然不同，不知出现了什么变故，到处都是叽里咕噜乱糟糟的呼嚎鬼叫，却正好方便了胖翻译将三人隐蔽地送了出去。 盛唐一路上都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情绪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旁的，莫彦却是若有所思。 “几位，在下也只能送到这儿了！\"日本人据点不远处的一座破院落里，胖翻译谨慎地四处张望过后，松了口气对三人道。 盛唐眼神亮的惊人，“你是卧底？\" “呃……”胖翻译立马尴尬的摇头，“不不，\"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黯了下来，苦笑着道，“我确实在给日本人做事，不然，又怎会被日本人看重……\" 随着他的述说，盛唐的神情慢慢凝重阴沉，再开口，语气格外尖锐，“那么，你救我们是另有所图？\"话音未落，一刃雪亮袖手而出。 “盛唐！\"向来神情沉静的莲华变了脸色，突然提高声音插话，“冷静！\" 这一声断喝，恰如平地一声惊雷！拨开重重纷繁迷乱，震醒了浑浑噩噩的盛唐。 锋锐的匕首呛啷坠地，胖翻译这才后知后觉躲过一劫，胖脸刷的白了，脚步也不由得后退，“女侠饶命——” 莫彦忽然轻笑出声，抬手攥住莲华冰凉的手心，眨巴下眼睛，“宝贝，别那么激动么。\" 对上莫彦温暖包容的眼神，莲华方才刹那间的心慌意乱渐渐被抚平，然后安静的看了盛唐一眼。 盛唐恍然清醒，刚刚那似乎走火入魔般的扭曲情绪霎时消弭于无形，整个人都仿佛被兜头一盆凉水浇下，而后，不知想到些什么，神色里夹杂了些不甚清晰的惶恐，额头更是隐隐抽痛，“我……我这是怎么了？\" 莲华看到她终于恢复，遂冷淡的避开视线，似乎漠不关己。 然而胖翻译被几人的反应搞得一愣一愣的。 莫彦笑得开怀，“你入境太深，被此时空负面能量影响，大概产生了心魔。\"战乱年代的人们多有由绝望无助等情绪所产生的负能量，心志不够坚韧的时空过客极易被影响。 盛唐不明所以。 莫彦失笑，“不明白就算了，\"转头看向胖翻译，“这么说，你是终于良心发现，决定重新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胖翻译苦笑愈甚，“我这些年助纣为虐，做了不少错事……\"想回头已经晚了。 盛唐揉着抽痛的眉心，冷冷地问：“既然这样，你怎么突然又做起好事来？\" 不待胖翻译说话，莫彦却先笑起来，“我猜，大概是被逼无奈？\" “儿女都是债啊！\"胖翻译喟叹地摇头。 感觉到头顶一沉，莫彦眼角一抽，咬牙切齿，“没错，的确是债！\" 某隐身状态的“猫崽儿\"亮爪子，挠！ 莫彦左颊霎时竖立起三道血淋淋的抓痕。 胖翻译惊恐万状，目瞪口呆，“…………\" 盛唐别过脸嘴角直抽，生怕憋不住笑场。 莲华无奈地扯了扯莫彦的衣袖。 莫彦浑不在意地抬手抹了一把血，顶着一脸猫爪印颔首，“那个松田大佐？\" “啊？哦……\"胖翻译回过神，满脸状况外，“是我儿子。\" “！！！\"盛唐完全被这神展开给震傻了！ 莫彦促狭地睨她一眼，“这还不明白？将计就计。\" 盛唐，“？？？\" 胖翻译善解人意地解释道，“那真是我儿子，五年前走散的，我还以为他跟我其他的家人一样全不在人世了……\" “然后，你就当了汉奸？\"盛唐气愤外加不可思议，“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我不是也得混口饭吃么……\"胖翻译底气不足，说完又讪笑。 “看，遭报应了吧！\"莫彦幸灾乐祸，“谁能料到自己的儿子非但没死，还当了共产党！\" 胖翻译自然尴尬万分，“前段时候他来找到我，劝我改过自新，争取政府宽大处理，我……\" “他跟松田长得很像？\"莫彦好奇不已。 “七八分吧，\"胖翻译摸鼻子，\"松田还要胖一些。\" “所以？\"盛唐总算是听明白了，却也因此更加愤恨，“是你设计让松田出去，然后由你儿子来顶替？\"这未免也太冒险了！一着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啊！ “立功赎罪，哈哈……\"胖翻译心虚状。 莫彦意味深长地笑着，“你这也是打算跑路了吧？\" 胖翻译更心虚了，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敢和三人对视。 盛唐已经不想评价这个人了！ 一个没有民族气节，没有大是大非观，胆小怕事，为了立功活命不惜将亲生骨肉置于危险境地的人，该庆幸他有个好儿子吗？ “走了！\"感觉到头顶越来越重的拉扯感，莫彦磨了磨牙，招呼盛唐道，同时紧紧扣住莲华的手，试图传递自己的心声，呜……莲华！讨债鬼她又欺负我！ ………… 第104章 华夏晨曦(七) 与胖翻译分道扬镳后，盛唐突然想起什么道：\"莫彦！你那天给那假松田取子弹时没用麻药吧？\" “什么麻药？\"小小撤掉隐身，好奇地趴在莫彦头顶朝这边探着脑袋。 雪白的小脑袋，火红火红的身子，软软蓬松的毛尾巴还时不时扫过莫彦的耳廓，配上莫彦那副郁闷无奈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喜感！ “噗！\"盛唐立马忘了自己刚刚的问题，指着莫彦笑得前仰后合。 莫彦狠狠磨牙，“讨债鬼！下来！\" 小小皱鼻子，“就不！\" 莫彦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盛唐碰碰莲华胳膊，“你也不管管？\"这才真正叫骑到老子头顶上了吧？ 莲华淡然处之，“只是在交流感情。\" 好吧！这是人家务事！盛唐挑眉，回到刚刚的问题上去，“莫彦，你给他取子弹时他应该会痛醒吧？\" 莫彦点头，“取第一颗子弹就醒了，不过看他硬撑着装昏迷，所以想或许有什么内情，就顺水推舟了。\" “莲华，你也发现了吧？\"盛唐转眼看过去。 莲华顿了顿，缓缓点头。 盛唐立刻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原来就我一人笨……\" 莲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莫彦担心地看了看他，莲华若有所觉，抬头对上他安抚的眼神，复杂的心情顿时好转，浅浅地弯起了嘴角。 盛唐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发现二人的眼神互动，也就错失了又一个解开“莲华对她的奇怪态度之原因\"的机会。 ………… “准备好了吗？\"小小神气活现的站在莫彦头顶指点江山。 盛唐神情恍惚地再看一眼这个曾在历史课本上以文字形式出现过，却已然变得面目全非的时空，长长叹了口气……日本人已尽数被小小消灭。 外敌尽诛，内战却又近在眼前，可是那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时空旅行者所能插得上手的节点。因此，那些余痛与创伤只能由当下时空的人们去承受去愈合去填补。原来，我真的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别了，1944年！ 即使我们的民族饱经摧残，可这千疮百孔的大地上，仍然有那么一批永不放弃，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终生，并不惜牺牲性命的革命先辈们，正是有他们，才有了最终的胜利！他们，是民族的希望，是黎明时最璀璨的晨曦！ 耀眼的白光亮起，笼罩了三人……光芒过后…… “怎么还在这儿！\"莫彦一把揪下头顶上的小小，凶神恶煞状问。 莲华脸色亦有些奇异，似乎迷惑不解。 盛唐更是一脸痴呆，愁云惨雾般诸多哀伤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小小抬起两只前爪捂脸，“那个，清史，进不去了……呜……\" “什么叫进、不、去、了！\"莫彦眯眼看她。 小小圆溜溜的眼睛从爪子缝里露出来，“就是进不去了啊！整个清史！\" 莲华迟疑地道：“似乎清史被什么屏蔽了？\" “屏蔽？\"莫彦拎着小小扭头。 “屏蔽？\"盛唐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次生空间太多，影响了主时空，清史被时空乱流所屏蔽了，整个清史二百六十余年全部没法进入了。\"小小眼神中纠结着“惨不忍睹\"的意思，“都怪那些清穿小说啦！\" “啊？\"盛唐恍然大悟，“你是说，因为清穿的太多，所以正史反而找不着了？\" “嗯。\"小小深沉状点头，就是这样。 清穿小说是什么？莲华根本不明所以，这好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而莫彦在还是姚莫彦时就没听说过什么清穿小说。毕竟他当年也只是一个小说里的配角纸片人而已。虽然那本末世小说的时代背景脱胎于盛唐所在的真实世界，可是与剧情无关的历史却不会详细介绍。比如，莫彦知道自己“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脑海里也有着五千年历史和华夏文明的模糊概念，但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对于什么清史清穿啥的自然也不甚明白，“清穿又怎么样？\" 盛唐诧异地看了看他，似乎不明白莫彦为何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知道吗？穿越小说通常与历史没有多大关联，那些主角纯粹是为了穿越过去嫖那些阿哥\/王爷\/皇帝的。\" “……”有听没有懂。 莫彦与莲华面面相觑，表情十分同步，面无表情加嘴角一抽。 虽然还是不明所以，倒是get到了关键点。莫彦突然问小小，“清史进不去，其他朝代史呢？\" 小小吭哧吭哧好一会儿，耳朵尖突然红了，仿佛羞愧状，“我需要朝代分界做跳板，否则可能会迷失方向……\"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某固定坐标，他们一行人很可能会被带偏到时空乱流里？ 这叫什么事儿啊！ 现在该怎么办？ “咳，\"盛唐举手，“我觉得吧，清穿的也是清史不是？能不能以次生空间为坐标点？\" 小小眼前一亮，“有道理诶！\" 莫彦怀疑状，“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小小鄙视他，“我可是幽冥花相！能出什么问题！\" “对，化形都不会的废柴花相。\"莫彦反鄙视之。 “哼！\"小小气呼呼地甩出一道白光，沿着几人周围划了个圈，白芒再次爆开，下一刻，原地已不见几人身影…… 第105章 乱入琼瑶(一) 时空跳跃对莫彦、莲华及小小来说只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但对于身为凡人一枚的盛唐就比较麻烦了，不提时空乱流对身体的妨碍，单只因为小小这半吊子水平就让盛唐吃了不小的苦头！ 更悲催的是，时空乱流对凡人的伤害是与所跨越的时间间隔长短成正比的！再加上因小小操作技术不过关带来的隐患……嘶！这也就导致了等盛唐忍着似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勉强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不断飞速上升的悬崖峭壁？！ “啊啊啊啊——谁那么缺德把降落点设在半空中的啊啊啊啊……\" 真·缺德·熊孩子·小小浮在半空中一脸茫然，“…………\"似乎很不能理解同样的落脚点为何只有盛唐急速坠落中？？ 莫彦掩面，不忍目睹（关键时刻又犯二以至于忽略重点……）。 最靠谱的还得是莲华，没有半点犹豫，右臂下垂，一枝柔韧的血色藤条飞向重力加速度的盛唐—— 终于在盛唐即将pia成一摊肉酱的前一刻将她毫发无损地捞了上来。 悬崖边上，死里逃生的盛唐惨白着一张小脸“哇\"地抱住莲华嚎啕大哭…… 莫彦眉毛抽了抽，难得没吃醋地向后挪挪脚步，略心虚地摸着鼻子。 小小可不干了！啊啊啊！莫彦那家伙抱着爹爹也就算了！好歹是她另一个父亲，你一无亲无故的女人抱着爹爹算怎么回事！ 在这一刻，小小父控之魂爆发了，刷地亮起爪子，尖锐的爪尖眼看就要“亲\"上盛唐白生生的脸颊……幸好莫彦及时制止了她，咳。怎么说也是自家闺女技术不过关引起的乌龙，总不好太过分了，吧？ 小小可不理解莫彦的良苦用心，爪子变了个方向，刷地挠到了莫彦脸上……“猫爪印\"再次新鲜出炉，可喜可贺！ 正万分尴尬的莲华求助似的看向莫彦……被一脸血的莫彦囧到了。 “你！那女人还抱着爹爹呢！\"小小控诉。 莫彦看她一眼，“我看到了。\" “那你怎么不去阻止！她在占爹爹便宜！\"小小挣扎着要脱离莫彦的控制，未果。 稍稍发泄了一番惊恐情绪的盛唐从莲华怀里抬起头时，被小小的这句控诉雷了下，这才发现她与莲华的暧昧（大雾）状态，默默地退开两步，然后一脸忧郁地看向小小，开口—— “你想太多了……\" “你想太多了。\"莫彦同步答道。 然后二人对视一眼，皆叹气。 盛唐望天……我又不想作死，怎么可能去占一个基佬的便宜？尤其是在人正牌cp还在场的情况下？ 当事人莲华则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退到莫彦身边。 ‘咦？一定是我眼花了！不然怎么看到刚刚莲华的脸扭曲了一下？’盛唐惊讶的揉了揉眼睛。 莫彦幸福地抓住莲华主动递过来的手，挑衅似的瞄了小小一眼，眼中得意忘形之色简直不要更亮！ 果然，小小立刻炸毛，“放开我爹爹！\" 莫彦毫无原则地抛弃节操，嘤嘤嘤地一把搂住莲华，“莲华！小丫头又威胁人家……\" 结尾的“家\"字颤颤悠悠，雷得盛唐一脸血。 莲华无奈扶额，语气不自觉的宠溺，“别闹。\" ‘艾玛这种纵容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盛唐震惊地看了下美腻的莲华，再看看足足高出了半个头，“小鸟依人”状依偎在莲华怀里的痴汉莫彦，三观破碎再重组。 ——难道我一直以来都逆了cp了么？盛唐忧郁望天，感觉不能更瞎眼。 与之不同的，小小伤心地瞅着相亲相爱秀甜蜜的两位老父亲，悲伤逆流成河……嘤嘤嘤，人家果然比不上莫彦对爹爹的重要性…… 诡异的气氛萦绕在这风景秀丽的崖边，直到…… “请、请问是你们救了我吗？\"柔弱可人的女声战战兢兢地响起。 众人反应不一。 莲华淡然地看了看……原来是救盛唐时顺手捞上来的轻生者。 盛唐惊悚万分，哇！从哪冒出来的这柔弱小白花？ 莫彦与小小父女俩奇异地神同步……“啊？\"一脸茫然状。 那小白花泪盈盈地双眸欲语还休地看向三人，“小女子多谢众位恩公大德……\" 道谢的话语在看清几人的面目时戛然而止。 一个满脸惊吓状披头散发的女子……哦，这没什么。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爷爷？？这、这…… 一个唯一比较正常向的俊美男子……也不是很正常，他跟那老人家？？都是发髻高耸的前明装扮啊！ 还有那……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的毛色怪异的幼猫？！ 可怜见的小白花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乍然遇到如此不同寻常的场面立刻又昏了过去。 \"…………\"几人面面相觑。 “她是谁？\"盛唐疑惑地问。好吧，问的是小小。 “嗯……\"小小跳到倒地小白花的身上，左右端详一下，“这里是清史次生时空，我是以构建这个时空的关键人物为坐标点的，那她就应该是……此时空的主角？或者配角？\" 盛唐无语凝噎，说了等于没说嘛…… 莲华淡然处之，莫彦万事不管。 盛唐只好再接再厉，\"那你选的什么时空？\" 小小不确定地抬眼，“综琼瑶？\"话说什么是综琼瑶？？ “卧槽！\"盛唐忍不住爆了粗口，一脸崩溃状，“你是有多想不开才选了综琼瑶时空！\" “综琼瑶？是什么？\"莫彦好奇，莲华也面露不解。 盛唐惊呆，“莲华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曾经是姚莫彦啊！竟然连综琼瑶都不知道？\" 莫彦奇了怪了，“我应该知道吗？琼瑶是什么意思？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盛唐这才发现，似乎她一直以来都对莫彦的认知存在着不小的偏差？ 本着独雷雷不如众雷雷的暗搓搓心理，盛唐面容扭曲地一笑，为众人科普，“综琼瑶呢，也叫反琼瑶，就是一些清穿者穿到作者琼瑶小说合集里虐主角的故事。\" 为何要虐主角？莫彦等人大惑不解。 盛唐叹气，“因为琼瑶文主角通常比较，呃，特立独行？所以又被称为脑残，而某些看了琼瑶文怨念了的读者因不满那些动摇三观的狗血剧情，于是yy出了一大批衍生作品，以虐脑残纠正三观为目的……\" 莫彦总觉得盛唐的话尚有未竟之意，“就这样？\" 盛唐怜悯的看了看众人，接着道：“不幸的是，大概脑残也会传染吧？大多数穿越者虐着虐着‘脑残’逐渐自己也被同化成脑残了……三观变得更扭曲，再有比琼瑶主角更强大的外挂、金手指……\" 莫彦眨眨眼，\"于是，需要接近主\/配角来吸收负能量的我们……\" 小小神总结，“悲剧了？\" 莲华淡然道：“而且我们还不能伤害关键人物或破坏剧情，否则会引起时空破碎。\"而后果怕是会影响到回家的旅程。 …………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给科普一下剧情啊！\"莫彦看着盛唐，双手合十。 “我也记不清了。\"盛唐摊手，“看过好多年了。\" 莫彦险些抓狂。 正在这时，莲华再次开口，“不是说这里是综琼瑶吗？总是有穿越过来的主角吧？谁又知道主角是什么人？\" 众人一愣，瞬间心如死灰状。 莲华！你是真·补刀帝！ 第106章 乱入琼瑶(二) 白吟霜醒来的时候，总感觉自己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似乎忘记了些什么。她坐在床上，失神地盯着门框好久，然后，不知为何，双眸里忽然溢出两行清泪，顺着尖尖的下颔滴落在衣襟上。 “咦？你怎么哭了？\"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把她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正正对上一双黑亮善意的眸子和一张与之并不相配的平凡无奇的脸。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白吟霜怯怯地问。 盛唐微微眯了下眼，看来莫彦的法术还算凑合，眼前女子的表现明显是不记得之前被救的事了。 想到这儿，盛唐尽量温柔地笑了，“姑娘别怕，你可以唤我盛唐，我与两位兄长无意中在来京路上碰到了昏迷不醒的你，生恐姑娘孤身一人有何闪失，所以就将你带回了京城，姑娘你家在哪儿？我们可送你回家。\" 白吟霜在盛唐安抚的笑容里渐渐放松下来，可，听了盛唐的话，她忽然悲悲凄凄地掩面哭泣，大滴大滴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纷纷滚落。 盛唐，“…………\"怎么回事？我说错什么话了？ “呵。\"调侃般的轻笑传来，两名青衣小帽，面容平凡的男子联袂进来。只见个儿更高的那位一脸促狭，“哟，小唐，怎么把人姑娘给惹哭了？\" 白吟霜又被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莫彦二人幻化的相貌太过普通又亲切的缘故，白吟霜看清之后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急忙起身下床团团一福，“多谢恩公们搭救，请受吟霜一拜。\" 莲华面无表情，只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暗暗松了口气，是一名知恩懂礼的女子，如此，倒也免去了许多或许会出现的麻烦。 毕竟他们这一行目前只小小尚有战力。 莫彦却笑吟吟地回道，“姑娘无需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旁边盛唐却真被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吟霜？\" 白吟霜愣了，“这位姐姐，是吟霜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盛唐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尴尬地打起哈哈，“没有没有，只是姑娘与我一个朋友名字一样，所以不免有些惊讶罢了。\" 白吟霜欢欣道：“竟是如此？好有缘！不知姐姐的朋友是哪两个字？\" 盛唐僵笑，“她姓白，吟诗颂词的吟，霜雪的霜。\" “呀！好巧！\"白吟霜欣喜万分，“连姓氏也与吟霜一模一样呢！\" “是啊，呵呵。\"盛唐继续僵笑，心说说的就是你啊！妹纸！ 这边白吟霜在盛唐一番话后与她越发亲近，莫彦却奇怪地看着盛唐一脸悲愤的假笑，以眼神询问，咋了？ 盛唐回以一个说不出是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的眼神，‘这位就是琼瑶女主……’ 然而莫彦与她完全没有默契，根本没看懂这么复杂的眼神表达，他不解地转头去看莲华，莲华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看不明白。 盛唐无语望房顶……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真特么糟糕！ 白吟霜高兴了会儿，突然又哭了起来。 盛唐惊悚地退开一步，“……姑娘你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连个招呼都不打？ 白吟霜哭哭啼啼，抽噎道：“看到姐姐与兄长和睦融洽，吟霜便想起已经去世的父亲……呜……天大地大，何处是吟霜容身之地……\" 莲华，“…………\" 莫彦眼角一抽，纯粹一泪包啊！ 可惜莫彦不知道，真正的泪包小三月还没出场呢！ 于是，又只剩盛唐\"孤军奋战\"，“白姑娘别伤心了，节哀顺变。\" 可是白吟霜哭得更厉害了…… “……”盛唐终于败下阵来，崩溃地拱手作揖，“求求你！姑奶奶！你可别哭了！有什么困难我们帮你解决！\" 白吟霜止了哭声，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儿，我见犹怜，“是吗？\" “是是是！\"盛唐忙不迭应道，“不信你问我两位兄长！\" 白吟霜转脸儿看向莫彦与莲华。 莲华无奈点头……说实话他也被这哭声搅得头痛。 莫彦更是笑容可掬，“姑娘可方便告知我们遭遇了什么事？\" 白吟霜含泪点头…… 第107章 乱入琼瑶(三) 一开始，白吟霜的讲述与盛唐记忆里的还算一致：比如其与养父白胜龄在酒楼卖唱，遇上贝子多隆与贝勒完颜浩祯，白胜龄不幸身死…… 可后面的神展开又是怎么回事？？我了个去啊！很明显有人在故意插手剧情啊！ 那白吟霜犹在哭哭啼啼，“……酒楼老板好心赠银与吟霜安葬家父，后来，吟霜用剩余的钱租了一间幽静的小院，那小院隔壁住着一名为香绮的姐姐，她很照顾我……那天夜里，吟霜伤痛家父亡故，又不甘心家父白白惨死，实在无心睡眠，故此出门欲往隔壁寻香绮姐姐聊天排遣心中哀思，孰料竟发现有一蒙面人潜入我的小院，我当时吓坏了，慌乱地躲避在墙角阴影处，就见那人往我屋里呆了会儿又悄悄离开，我吓得腿软，直到确定那人确实离开才放下心来，正想回屋看看是怎么回事，突然见熊熊火光自房内透出，吟霜当时骇得几乎魂飞魄散！这才意识到竟是有人要杀我！\" 白吟霜说到这儿，小脸惨白，面无人色。 旁边莲华的脸色也白了些！ 莫彦蓦地想起，莲华前世便是葬身于火海之中！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痛恨，猛然抓住了莲华冰凉的手，“莲华。\" 莲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苍白着脸，无力地笑了笑，“我没事。\" 莫彦心脏一抽，不禁将手握得更紧，眼神沉沉如海。 莲华忽然动了动手腕，借助袖口的遮掩，与莫彦十指相扣，感受着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哀伤尽退，忽忽露出一个堪称惊艳的迷人笑靥，望向莫彦的双眸更是乌亮如辰，萦满细细碎碎的波澜星光，灿灿如银河闪烁。那是一种任何平凡面容都没法掩盖的璀璨！ 莫彦心甘情愿地沉沦在那片星河里，如醉如痴。 “莫彦……\"莲华低沉地声音响起，透着决绝般的壮烈，“莫彦，不要离开我……\"否则我怕会忍不住，杀了你。 莫彦眨眨眼，笑得像个得到心爱珍宝的孩子，低低应和，“如尔所愿，吾甘之如饴。\" ——早在你不曾了解的过去，我已被执念所控，平生所愿，不过与你长长久久。若有一日，你终于想起那段往事，又是否会待我一如往昔？我不知，故，唯有紧紧抓住你的手。莫要怨我禁锢了你，因为，我真的很怕，怕你离开……莫彦…… ——莲华，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像现在这么恐慌，我不知你究竟还经历过什么无法言明的过往。每当你看着我时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我的心里就会像破了一个大洞，空落落不知如何填满，我要怎样才能真正走进你的心里？怎样在那片未知的地方深深扎根，进而成长为参天大树？即使我用尽我所能想到的给予你安全感的方法。可哪怕自愿与你结契，生命共享，还是会察觉到你心里有一个隐藏最深的所在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进入的……莲华，我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你处置，只愿有朝一日成为你真正的刻骨铭心…… ………… 盛唐眼神迷茫地望着两人对视的身影，耳边白吟霜的泣诉渐渐远去，莫名地，一种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震动牵引着她的思绪游离在无垠的星海。有些杂乱无序的片段涌入脑海，令她惶惶然不知所措。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仿佛无形的命运将她与莫彦莲华二人紧紧绑缚在了一起，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似乎本就应该如此……盛唐忽然很想尖叫，想逃跑，可最终却沉默下来。她冥冥中知道，自己终于要去面对那不知从何而起又通往何方的命运。一种玄而又玄的宿命感在这一刻深深烙印在盛唐的心底，虚空中似乎听得到有个虚无缥缈的声音远远传来，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叹息。 “姐姐？姐姐？\"白吟霜怯生生的呼唤将盛唐唤醒，“你怎么了？\" 盛唐回神，惊愕地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泪流满面。 莲华复杂的目光望过来，欲言又止。 盛唐没有像以往一样感到莫名其妙，反而淡然地冲他笑了笑，含泪双眸盈满未知的温柔。 莲华先是欣然，然后，又失望地别开视线。 莫彦只是紧紧与他十指相扣，默然不语。 气氛似乎一刹那间冷寂下来。 白吟霜局促地来回看着三人。 盛唐抬手拭净泪水，冲她安抚地一笑，“我没事，只是被你的诉说吓到了，没想到天子脚下竟也有这等不法之徒！\" 单纯如白吟霜自然信了，也难过道：“吟霜只是一介平凡女子，实在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惹来这般杀身之祸。\" 莫彦动了动与莲华相扣的手，复又握紧，面上却是笑容爽朗，“白姑娘且安心住下，这里是我兄妹租住的一户人家，安全得很，放心，我们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莲华神情平静地点头附和。 盛唐忽然摸摸下巴，“不然出去逛逛？欣赏一下这所谓的‘康乾盛世’是何等风光？\" 莫彦笑盈盈颔首，“善。\" 盛唐翻个白眼，率先走出去。 莫彦拉着莲华跟上。 三人之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或许，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论是否梦境，我们不过宇宙中一微尘，在这方世界浮浮沉沉，所以，莫要想太多，顺其自然。 第108章 乱入琼瑶(四) 街道上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毫无所觉地顶着半秃瓢，脑后拖着油亮的大辫子。 莫彦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惊呼：“这……这造型也太糟糕了！简直不能更瞎眼！\" 盛唐瞥他一眼，“知足吧你！这得亏不是正史，不然更糟心。\" “诶？怎么说？\"莫彦兴致勃勃地发问。 莲华也觉好奇，看了看她。 盛唐状似怜悯地瞅着那一个个光亮的脑壳儿，叹息，“据史料记载，现在咱们所看到的这种半秃瓢其实已经是晚清的造型了。清朝早期他们只会在脑后留一根细细的、甚至能穿过铜钱孔的‘老鼠尾巴’，所以又称‘金钱鼠尾’。\" 莲华想象了下，深觉不能接受，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戴着瓜皮小帽的头，暗暗庆幸自己没生在这个审美扭曲的时空。 莫彦语气怪异，“那得多奇葩的审美啊？\" 盛唐一脸“这就大惊小怪了？”地鄙视莫彦这个历史废，“这算什么？更奇葩的还有呢！\" 莫彦眨眼卖萌求解释。 盛唐不忍直视般掩面，“据说，据说哈，正史上的清朝满族女子在及笄之前可是跟男人留着一样的发型呢！\" 莲华，“…………\" 莫彦，“…………长姿势了！这得多想不开才会这么糟蹋自己形象？\" “所以啊，\"盛唐抬手虚点着路上那一个个光脑壳儿，“现在再看这些半秃瓢就顺眼多了吧？\" 莫彦心有余悸地摸自个儿脑袋，“幸好，幸好！\"至于在庆幸什么，那就见仁见智了。 盛唐却是秒get，被他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更该庆幸的不是我吗？男人好歹还能戴顶瓜皮帽遮掩一下，我就惨了，估计及笄之前只有女扮男装咯。\" 说到女扮男装，莫彦上上下下打量盛唐一番，摇头，“不成，你扮不像的。\" “诶？\"盛唐一愣，“为什么？\" 莫彦直接鄙视其智商，“傻了吧你？就你这身材眼瘸了才会看不出来吧！\" 盛唐先是反应了下，然后瞬间涨红了脸，啐道，“你！下流！\" 然而莫彦觉得很冤枉，“喂！我这是夸你呢好不好！难道女孩子不就是要有前有后才好看么？\"比如他还是个女子时，身材就爆好，自己看都会心动的好嘛！ 盛唐脸红的都快冒烟儿了，手指颤颤巍巍哆嗦了好一会儿，突然指向莲华，“莲华！管好你家莫彦！小心他给你戴绿帽子！\" “你瞎说什么呢！\"莫彦不满，“不就夸你一下，你怎么还挑拨离间呀？\" 谁挑拨离间了！谁挑拨离间了！盛唐悲愤！ 莲华无奈摇头，决定不掺和这种无聊的争辩。 莫彦继续作死道，“有前有后可是我能想到最含蓄最能赞美女生的词儿了！\" 盛唐目瞪口呆，cos油焖大虾好久，幽幽地憋出一句，“男人有前有后不是更好看？\"说着瞟了瞟一旁淡定的莲华。 被殃及池鱼的莲华僵了下，耳朵尖慢慢晕染上一抹红嫣。 莫彦顺着她目光看去，眼前一亮，竟然还点头了！“有理！\" 盛唐，一脸血，卒。 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斯文败类啊摔！ “哈哈！没想到此地竟也能遇到同好！\"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盛唐的肩，“有几分大女子风范！\" 盛唐顿时惊了下，迅速扭头，狐疑地看向面前英气勃勃的年轻女子。 只见那女子浓眉大眼，英姿飒爽，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加遮掩的自信光芒，此时正一脸欣赏地看着盛唐，“小姐有前途！\" 然而，这女子看向莫彦与莲华的眼神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似乎是有几分挑剔？“他们二人是小姐的夫郎？\" “……”盛唐无奈，姑娘你谁啊？“不是。\" “男人不能太宠，会惯坏的。\"女子再次拍了拍盛唐肩，“不是最好，他们二人相貌寻常，想来也不十分适合你。\" 盛唐成功被带歪，然后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暗暗吐槽，那是你没见过他们的本来面目！不过就算他们帅你一脸血你也没机会了，人两个早就内部消化了…… 莲华心下一动，随即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女子一眼，与莫彦交换了下眼神。 莫彦心有灵犀地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别样的笑容。 呵，有意思！ 女子见盛唐默然无语，自来熟地道：“相逢即是有缘，我请小姐喝一杯如何？\" 如果对方不是个女人，盛唐几乎要以为自己遭遇了传说中的搭讪调戏！ “呃？\"盛唐默默去看莫彦。 莫彦意味深长且缓慢的眨了眨眼。 盛唐瞬间瞠圆了眼睛，搞什么啊？这个人好像脑子不正常诶！ “难道小姐不肯给面子？\"女子眉眼一凌，莫名几分霸气侧漏。 盛唐呵呵笑，“小姐说笑了，请。\" 女子哈哈一笑，格外，呃，豪迈，“这才爽快！\" ………… 几人转战到一间酒楼。 临进门时，盛唐心有所感地抬了下头，目光触及酒楼匾额，立马剧烈抽搐了下嘴角。 “怎么了？\"身后莫彦奇怪地顺着她视线望去，“龙源楼？好名字！\" 盛唐默默叹了口气。 莲华若有所思，“可是这名字有何不妥？\" 盛唐牙疼般咧着嘴，低声嘀咕，“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无知是福啊！ 莲华与莫彦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第109章 乱入琼瑶(五) 上了二楼，那女子选了个靠窗的雅座儿。三人客随主便，顺势坐下。 女子显然心情舒畅，吩咐小二上了一桌子好菜，又点了两坛好酒，这才笑容满面地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宁晏，\"说着脸色扭曲了下，“或者也可以叫我小燕子。\" ！！！ 盛唐震惊不已，内心土拨鼠尖叫，‘小、燕、子？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宁晏自己揉了揉脸，似乎也不太适应自己有个这么接地气的名字。“算了，还是唤我宁晏吧！顺耳一点。\" 盛唐迅速从善如流，“宁晏姐姐，我姓盛，可唤我盛唐。这是我两位表兄，莫彦，莲华。\"伸手指了指莫彦二人。 宁晏不甚在意地颔首，态度远不如对着盛唐的正式，显得很是敷衍。 莲华淡淡颔首，不置一词。莫彦则笑眯眯，“初次见面，幸会！\" 宁晏特别高冷地再次颔首，莫彦心内了然，便也不再吱声，安安静静地同莲华一起品酒吃饭。 席间，盛唐与宁晏二人天南海北的聊起来。一个是来自信息大爆炸的21世纪的时空过客，一个是明显非原装的原琼瑶女主，两人竟也聊得格外投机？ 一顿饭下来，盛唐基本心里有了数。 就凭宁晏这言行举止，盛唐已经可以肯定，这人绝对是个古代人，再联系一下她谈起男人时那种无所谓的态度，盛唐又模模糊糊有了个猜测，但就是这猜测才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宁小姐，我观小姐性情爽利大方，必定不是出自平常人家吧？\"盛唐略试探性地问。 宁晏颇为无奈地道：“恩，家中小有权势，只可惜……\"未尽的话语很是惆怅。 盛唐已经有八分把握了，忽然压低嗓音，“这世道不同了啊！男子竟也可以抛头露面了！啧……\" 宁晏先是一愣，继而一喜，“你……\" 果然！盛唐叹息，这下麻烦缠身了。 “你也是……对不对？\"宁晏一把抓住盛唐的手，非常激动。 盛唐勉强点了下头，内心狂喊：我才不是！ \"哈哈哈！\"宁晏突然抓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抬手抹掉嘴角流出的酒液，“咚\"地一声放下酒坛，“今日心情甚好！当浮一大白！请！\" 盛唐骑虎难下，只得舍命陪君子，抱着酒坛饮了两口，不幸被烈酒呛得直咳嗽。 宁晏一愣，笑得戏谑，“唐妹可是不会饮酒？\" 盛唐尴尬，“小妹自来不爱这杯中物，让宁姐见笑了。\" “无妨，朋友相交，贵在交心。\"宁晏说完，不知怎的，忽然郁郁。 “宁姐可是思念故乡？\"盛唐闻弦解意。 “知我者，唐妹也！\"宁晏笑了，“来！干杯！\" 说着为盛唐满上酒杯，作了个“请\"的手势。 莫彦与莲华尽职尽责地作着布景板，突然发现他们好多余…… 正在这时，噔噔噔的脚步声自楼下而来，莫彦只觉一阵轻风拂过，耳畔传来熟悉的脆嫩嗓音，“爹爹！\" 一个小小的孩童抱住了莲华的腿。 真是好一个粉嫩可爱的孩子！ 那是一名女童，身量幼小，似乎尚不足四岁，着一身红通通的小衣裳，梳着两个圆圆的抓髻，脸颊雪白，粉团儿一样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灵俏地眨动，瞳仁很大，显得机灵又纯真，虽还稚龄，可从那淡淡的眉形、挺翘的鼻梁与红润的菱形小嘴儿不难看出几分日后的绝色。 莲华眉峰动了下，忽然欣喜地抱起女童，“小小？\" 小小笑眯了眼，好像两弯月牙儿，甜甜地点头，“嗯呐！\" 莲华欢欣地抬头望向莫彦，眼睛里泛起激动的星光，“莫彦，是小小！\"那话中浓浓的满足直让莫彦黑了下脸。 盛唐则完全斯巴达了，整个人呈现石雕的特性。 宁晏颇感兴趣地问：“哦？这娃娃好生俊俏，是唐妹兄长的女儿？\" 何止呢！还是两个男人的爱情“结晶\"呢！简直不要更酷炫！ 盛唐默默咽了口唾沫，忽然有些理解莫彦此刻的苦逼心情了…… 于是同情地看了莫彦一眼，亲生女儿竟然长得像自己的前世，这该是怎样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悲催啊！也不知日后小小与莫彦争夺莲华的注意力时又会引发什么风暴惹…… 木有错！刚刚幻化成人形的前·天狗幼崽儿·小小她长得既不像莲华又不像现在的莫彦，竟然活脱脱就是女版（划掉）姚莫彦的缩小版啊！瞧这像的！！ 莫彦黑着脸咬牙切齿，“小小……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讨债鬼你给我换脸！换脸！换脸！ 小小“天真无邪\"地眨巴眼，直接灵识回应【生来就注定的容貌啊！】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莫彦瞪眼。 【我可没说……其实还不是怪你！】小小嘟起嘴巴。 莫彦脑内意念化一脸血，【这怎么还怪我？】 【爹爹怀着我时一直都是面对着“姚莫彦\"的那张脸啊！所以我才会长得跟你“前世\"一模一样啊！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要这张脸？太妖艳多情了好吧！一点都不高冷！你赔我幽冥花相的威严！】 “我了个去！\"莫彦忍不住爆粗口，猛得站起身，碰翻了杯盘碗盏……“嗷！好痛好痛！\" 莫彦突然抱着膝盖原地蹦跶起来，泪眼汪汪看莲华，“好疼啊……\" 宁晏，“…………\"呵呵，平平无奇的面容不适合扮柔弱。 盛唐眼角抽筋，“…………\"跟莫彦坐一桌感觉好丢人肿么破？ 莲华哭笑不得地放下小小去帮他揉膝盖，“怎样？还疼吗？\"温和的灵力缓缓疏通着莫彦被撞到的地方。 莫彦瞬间飘飘然了，眼神贼亮，傻瓜一样嘿嘿笑，“不疼了……\"嗷！圆满啦！啦啦啦！ 小小气鼓鼓以眼神鄙视之，“矫情！\" 盛唐一脸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果然！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情敌”么？ 呃，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110章 乱入琼瑶(六) 却说宁晏初识盛唐，两人可谓是一见如故，而小小的登场，更加将气氛带向另一个高潮。 别看小小似乎不久前才诞生，其实早在莲华转世之初，她便已有了懵懵懂懂未成型的灵识，后来更是随着莲华在现代社会经历了数不清多少个两年，所以虽顶着一张稚嫩小脸，懂得却着实不算少。 不是有句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么？在场的三位女性尽管来历、年龄、性情天差地别，意外地倒是聊的热火朝天，其中小小古灵精怪的早慧表现尤其令宁晏欣赏，甚至当场提出要认为义妹，自然，被莲华淡然拒绝。 也因此，莫彦敏锐的发现，自从宁晏出场，不，确切的说是对方自报姓名的那一刻起，莲华的表现便仿佛过分冷淡了些。虽然平时的莲华一直淡然自若不为外物所动，但却不像现在这么奇怪。 而这种态度，让莫彦越发好奇起宁晏的身份。 要知道，莫彦乃是传承了上古异兽“天狗\"的能力，就算平时略显跳脱了些，其实于某些事上却是十分之靠谱的。譬如一切关于莲华的事。 于是，在宁晏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彦跟防贼一样对她进行了细致精密的探查。 宁晏并非原装，这在莫彦看来是毫无疑问的，毕竟任何关于灵魂方面的信息都逃不过莫彦的有心查探。但令莫彦没想到的是，宁晏的灵魂似乎十分之古怪，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违和感。 那么，莲华是否是因为这点才出现了异样表现？ 【莲华，这宁晏有些问题吧？】莫彦轻轻地碰了碰莲华，灵识交流，【或者，你认识她？】 这只是莫彦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没想到莲华竟然真的点了头！ 莫彦不由惊愕，【她是什么人？】 莲华轻轻摇头，【我只知她确实名为宁晏，其他并不清楚。】 【你何时见过她？】莫彦奇怪道。 莲华怔了下，不知想到些什么，看向莫彦的眼神便有了些不知名的笑意，【我五岁时，未死之前。】 又是这种无法令他看透的眼神！莫彦呆呆地望着莲华嘴角的勾起，那种不知是在怀念还是在喟叹的笑意如丝丝缕缕的麻线，将莫彦的心缠绕成纠结的线团，一扯，便是隐隐约约的疼痛。莫彦甚至下意识去回避那抹笑靥，以至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些什么。 按捺下纷乱的心绪，莫彦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那岂不是将近八百年了？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 莲华的眼神越发神秘莫测，【我什么都记得。】 ——因为我不想忘记最初的自己，正如你一直坚持使用“莫彦\"这个名字一样，“莲华\"这两个字对于我而言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不知为何，在莲华目光看过来时，莫彦竟然仓惶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然而终究躲不开灵识的交流，只听得识海中那道向来温润的嗓音露出几分砭骨的锋锐，【你在害怕？】 一击即中，直达心底。 莫彦垂着头不敢去看莲华，【莲华……你……】 手背蓦地传来一抹凉意，莫彦惊讶地抬眼，只见莲华灿亮双眸微弯，【莫彦，一直以来都是你，只是你。】 霎时，莫彦眼神亮了，反手握紧莲华的手，【那，你究竟在想什么？】 终于问出口了，却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只需要知道莲华的心里确实只有他一个，这样就好！即便立刻去死，莫彦也觉此生无憾了！ 莲华忽而一笑，罕见地露出些许孩子气地调皮，故意眨了眨眼，【不可说。】 不可说……那就算了……莫彦纵容了他的小秘密，目光温柔似水，【我爱你，莲华。】 莲华只觉心脏不规律地跳动了几下，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正对上莫彦认真的眼神。 他们真的相识太久了，甚至纠葛了整整三世。无论是姚莫彦还是现在的莫彦，莲华一直只当他如最初那只跳脱活泼的灰猫一般看待，聪明、豁达、偶尔抽风，偶尔撒娇，莲华甚至弄不懂自己爱的这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那种模糊了性别与年纪的感觉格外地熨贴，暖人肺腑。莫彦满足了他所有关于爱的定义……因为曾为女子，所以豁达里透着柔和的细腻，不像其他男人那样令他感到危险与隐隐的畏惧。莫彦很会关心他，不止身体，更有心理。他们彼此信赖与依恋，一切，都刚刚好。 可是，莲华从未像此刻这般意识到，对他来说，莫彦究竟有多重要！正如莫彦眼神中满溢而出的爱意，不浓，不淡，不像炽烈的火，灼伤自己，也伤害对方，而是像一泉潺潺的流水，温和、清澈，润物细无声一般，等到他察觉的时候，早已经融入了心底，血肉交融，再难剥离。 于是莲华微微笑起来，他在对的时机，遇到了对的人，多么幸运！ ———— 酒楼外突然传来的喧闹破坏了盛唐三人之间的笑谈，也搅乱了莲华与莫彦之间温馨的气氛。 众人同时朝窗外望去。 踢踢踏踏的八旗兵缓缓经过龙源楼的门口，领头的是一名威风赫赫的中年将领，奇的是，怀里竟然还搂着一个身量纤细的少女，两人时而对视一笑，时而交颈低语，可见暧昧不明。 “呵，倒是好艳福！\"宁晏不屑地轻哼，嘴角一撇。 莲华与莫彦对视，‘身为武将，如此招摇过市，不会引人非议么？’ 莫彦朝旁边点点下巴，‘听听那边的窃窃私语就知道了。’ 而盛唐此刻简直想骂街了！不会那么衰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时，旁边桌传来两个客人低低的议论声—— “哎？那个不是‘马鹞子’他他拉·努达海将军吗？不说是去端州平叛去了么？怎的还做起土匪来了？这是在哪儿抢来的姑娘家？\" “老哥哥你这眼神儿可不大好啊！看两人的情状便知早已是情投意合的啊！\" “啊！不会吧？我可听说这努达海与其妻伉俪情深，还为此二十年未纳一妾，不知惹了多少议论呢！\" ………… 盛唐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还真是综琼瑶啊！好么！《梅花烙》、《还珠格格》、《新月格格》全冒出来了！ 《梅》被不知名人士插手了剧情，已经走样，《还珠》有了宁晏的强势加盟，估计也歪了，就不知这《新月》命运如何了…… 这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人生哟！盛唐忧郁地望天。 第111章 乱入琼瑶(七) 欣赏了一出闹剧，莫彦他们准备打道回府，宁晏因与盛唐投机，十分之不舍，遂邀请他们住到自己那边去。 盛唐有些为难，\"宁姐，非是小妹不愿，只因住处尚有一位白妹妹，况我们拖家带口的，会否不太方便？\" 宁晏眉峰微动，“我那里宽敞的很，不多你们几位。\" 盛唐暗暗嘀咕，小燕子不是住在大杂院里么？ “若你们早两月出现，我那儿确实住不开人，不过前些日子我已将住处扩大两倍有余，再多数十人也是住得开的！\"宁晏笑得爽朗。 盛唐见盛情难却，只得同意。 宁晏是真当盛唐是知己，得知他们还要去接白吟霜，竟找来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帮他们运行李，盛唐推辞不下，也就由她去了。 于是，当白吟霜迎出来时，就看到了两个生面孔。 盛唐连忙介绍，“吟霜，这位是宁小姐，我们刚刚结识的朋友。\" 白吟霜福了福身，柔声细语，“奴白吟霜，见过宁小姐。\"这是将宁晏当成某官家小姐了。 别说，宁晏通身的气度确实非比寻常。 宁晏许是看不惯白吟霜这弱柳扶风的姿态，可也知当今世道，如此才非异类，只好回以一笑，“白姑娘客气了。\" 白吟霜又看向了被莲华抱在怀里的小小，眼前一亮，“这位小妹妹是……\" 莲华淡淡道：“小女。\"并不想多谈。 小小甜甜一笑，“吟霜姐姐好！\" 白吟霜竟微红了脸颊，“你好。\" 若非早知白吟霜是琼瑶女主，其实盛唐是不肯轻信的，毕竟在她的“印象”里，琼瑶女主都是些“脑残”，有事没事哭哭啼啼。可真认识了以后才发现，白吟霜并非同人文里写的那么不堪，心地还是很不错的，天真善良，又清纯可爱。也或许正是因为有不知名人士插手了剧情，使得白吟霜与《梅花》男主完颜浩祯之间没有了那么多狗血羁绊，反而拯救了白吟霜的悲剧命运？ “吟霜姐姐可以叫我小小哦！\"小小眨眼卖萌。 女孩子嘛，总是对一些软软萌萌的事物丧失抵抗力，小小的粉嫩可爱和乖巧表现简直狠狠戳中了她的萌点，令她一下子就喜爱上了。 莫彦撇嘴，小丫头可真会装！ 等到盛唐解释完了前因后果，白吟霜已经彻底被小小收服了，别说让她搬个住处，就是让她去住破窑她也肯定会欢欢喜喜地同意的！ 盛唐他们本就没什么行李，两手空空地上了马车，宁晏大姐范儿十足地要带他们去置办些换洗衣物，盛唐拗不过，求助似地看向莫彦与莲华。 莲华不觉得这是个难题，宁晏的性格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那种只要认定为自己人就会掏心掏肺地对你好，既然她将盛唐引为知己，自然由不得盛唐拒绝，否则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莫彦则故意低眉垂目顺从地道：“全凭妹妹做主。\" 盛唐狠狠冲他翻了个白眼。 莫彦隐晦地坏笑了一下。 “如此，便多谢宁姐了。\"盛唐只得拱手，接下这番盛情。 宁晏拍拍她的肩膀，“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于是宁彦亲自驾着马车将几人带到了一家有名的成衣铺，马车还未停稳，一队车马直直行过，猛得刮到了他们这辆车，车身剧烈一震，小小猝不及防，骨碌碌就从车厢里滚了出来，幸亏宁晏手疾眼快，一把子捞住。但见宁晏眉眼一立，怒气横生。 偏偏对方恶人先告状，“让开！冲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图海！\"马上的将领眉头一皱，“不要生事！\" “是！将军！\"那驾车的马夫立刻低眉顺眼。 宁晏抬眼一瞧，讽刺地笑了，“原来是他他拉将军！好大的官威啊！\" “这位姐姐，\"那马车里忽然响起一道娇柔婉转的清脆女声，“图海并非有意，还请姐姐见谅。\" “不敢！\"宁晏冷淡地哼了声，“我等小民，可不敢冲撞了贵人！\" “贵人与否，只是外在的象征，一个人真正高贵的是内心，姐姐无需惶恐，我并未怪罪于你。\"那声音又道。 宁晏属实被噎着了，“…………\" 盛唐他们全部下了马车，莲华接过小小，查看是否磕到，小小扁扁小嘴，故意委屈地假哭，“爹爹……呜……好害怕……\" 莫彦眉头一跳，鄙视小小，【凭你的本事会被区区撞车伤到？】 小小不予理会，犹自装作受惊的孩童，抽抽噎噎不止。 不止盛唐他们不满，就连白吟霜闻听这话，都轻呼一声，掩唇低声道：“姐姐，那位小姐莫非没有听懂宁小姐的意思？\" 盛唐也很无语，里面那位一定就是被努达海奉旨抚孤的新月格格了吧？同是琼瑶女主，智商真的差距那么大？还是说，只要男女主碰到一起，就会产生奇怪的化学反应，进而双双变脑残？ 看来有必要看好白吟霜，绝不能让她跟那什么咆哮耗子搅合到一起！盛唐胡思乱想道。 “这位小姐，既然你认为一个人真正高贵的是内心，那么想必会勇于承担自己的错误吧？\"一旁有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笑道，“刚刚的事情经过在场众人有目共睹，正因为您的马车撞到这位小姐的马车，差点害了一名幼童的性命，难道小姐不应该为此而道个歉吗？\" “小……公子！\"旁一书童打扮的仆从急忙唤道，神色难掩焦虑。 年轻公子安抚道：“金锁，不必害怕。\" 金锁？！盛唐仿佛又被一道惊雷击中，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主仆二人一遍…… 得，齐活了，紫薇、金锁闪亮登场！ 一时间，成衣铺前，来往行人驻足观看，窃窃私语。 “大胆！\"一个高高壮壮的大汉怒气冲冲，声若洪钟，“格格身份尊贵！怎可向奴才行礼道歉！\" 格格？在场的人们都惊呆了，谁家格格？ “我家格格乃是身份尊贵的和硕格格！还不速速退下！\"马车前，又有一名少女颐指气使地道。 “云娃！莽古泰！\"车内的新月呵斥道，“你们退下！\" “是！\"两人愤愤不平，却也听话地闭上了嘴。 呵呵！盛唐嗤笑，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有了云娃和莽古泰这俩猪队友一搅合，恐怕新月的名声可就不怎么样了，何况她已经与命定男主“胜利会师”，逐渐恶化出了脑残倾向…… 宁晏冷哼一声，极有气势地一挥手，“进去吧！\"说完率先往成衣店里走。 “格格！他们太无礼了！\"云娃没忍住，愤愤道。 “算了，\"新月的声音透出几分无奈，“不要计较这些小事，我原谅他们的不敬。\" “格格就是太好心了！就怕某些人不领情呢！\"云娃咕咕哝哝道。 宁晏顿住了脚步，正想发作，被盛唐拉住，“宁姐！\" 毕竟在这个时空，他们只是平民身份，不便招惹事端。反正经过今天这一遭，孰是孰非围观群众看得清清楚楚。 宁晏恨恨道：“我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此一时，彼一时。\"莲华抱着小小经过她的身旁，淡淡地说。 莫彦摸摸下巴，微妙地笑着跟上莲华。 盛唐摇摇头，与白吟霜对视一眼，同时叹息。 就在几人打算息事宁人时，那从方才起就沉默不语的他他拉·努达海沉着目光扫了他们一眼，低声同马下的近卫低语几句。然后往前一招手，“走吧！\" 而莫彦六感敏锐，很明显察觉到那努达海看过来时无意识带出的几分杀气，同时，那低声耳语也清晰地传入耳中……“去查查这些人的底！不要打草惊蛇！\"“是！将军！\" 哟～有趣～ 莫彦兴致盎然的勾起唇角，转脸看向莲华，只见莲华目光冰冷，显然也已经听到了。 小小趴在莲华的肩头偷笑，‘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本相的期望哟！’ 假如盛唐听到小小的心声，大概只会叹息一声：不作死就不会死！倒霉碰上小魔王的新月和努达海，一路走好吧。 第112章 乱入琼瑶(八) 马车走走停停，最后竟出了城。 “到了，都下来吧！\"宁晏探头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对车厢内几人道。 众人随着宁晏的脚步下了车，抬头，无一例外愣在当场。 绵延广阔的园墙，鳞次栉比的房屋，处处花团锦簇，沿途怪石嶙峋。 不怪盛唐她惊讶，就连莫彦这自诩见过世面的“小王爷\"，在如此一座恢弘大气的庄园面前也不禁自惭形秽。 ‘跟这里一比，自己那金碧辉煌的嘉瑞王府好像有点俗不可耐啊！’莫彦摸了摸下巴，“大逆不道”的想。 并非这园子有多精致，但那似乎随意摆放的奇石，那略显杂乱，却焕发勃勃生机的花园，以及一排排整齐宽敞的屋宇，无不彰显着一种莫名的随性与霸气，俗话说：物似主人形，从一个人的住处往往能看出很多信息，比如此地，即便陈设简单，也很难让人小觑。 但是，这……这是《还珠》里传说中的大杂院？见鬼了吧！ 原着的剧情盛唐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可小燕子进宫前是住在某处一个名为大杂院的地方盛唐还是记得的。既然是大杂院，居住条件必定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也不怪乎盛唐看到身处的环境时如此惊讶。 “宁姐，你来这里多久了？\"盛唐咽口唾沫，低声问道。 宁晏单手托着一个巨大的包袱，闻言只是略想了一下，“快两年了吧。\" 两年？盛唐一脸复杂，默了。短短两年能置下如此大一份家业，倒让她好奇起宁晏本尊的身份来。 小小早跳下莲华的怀抱蹦蹦跳跳地撒欢去了，白吟霜沉默着立在盛唐的身后若有所思。 莫彦则是努力记住这庄园的布局，争取回去以后就把自己那富丽堂皇的王府拆了重建！ 每次都会在自家里迷路的人伤不起啊！像这样舒朗开阔的布局多好！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若让他父皇听到，怕又少不了一顿结结实实的“竹笋炒肉”。 要说还是莲华厚道，见宁晏抓着好几个包袱卸车，颇觉过意不去，走上前要帮忙，却见宁晏眉头一皱，“你歇着吧！唐妹！来搭把手！\" 莲华微囧，“…………\" 被点名做苦力的盛唐哭笑不得，生平头一回见闲着俩人高马大的男人不用要她来做“女汉子\"的…… 无奈，宁晏与她不是同一世界的人，认知不同，有些事情是没法分辩清楚的，于是只得挽起袖子帮宁晏去卸车上的东西。 刚提了两个包袱，盛唐的手臂就已经微微发酸了，瞥一眼站一旁看热闹状的莫彦，顿时气结，“莫彦！傻站着干嘛？来帮忙搬东西啊！\" 莫彦瞅瞅真·女汉子宁晏，眼中闪过一丝坏笑，故作为难低声道：“那么重的物件，我搬不动啊！\" 盛唐真想糊他一脸血！太不要脸了！简直太不要脸了！ 宁晏皱眉，“虽然你这兄长相貌平凡了点，可也不是嫁……没人要，何必要他做这种粗活？唐妹，身为大女子，可不兴学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盛唐苦逼地好有一比……我、我真的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糊弄人了…… 莫彦的脸色很微妙，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莲华摇头失笑，同样身为宁晏眼中的小男人，莲华表示对莫彦的理解。 果然，男尊与女尊真的不属于同一世界。 到后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娇娇弱弱的白吟霜也走过去帮忙，莫彦的脸色更微妙了…… 于是，当柳青柳红闻讯赶来时，就看到宁晏带着两个身姿纤细的女子在卸货，而一旁两个高挑修长的男人则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 柳红立刻招呼跟来的几名仆妇将卸下的东西抬到客房去。 “小燕子，客房已经按你传回的吩咐收拾好了，就在后排东边几间，我特意选的采光好的，你觉得怎样？\"柳红爽利的笑着问，语气熟稔却带着几分恭敬。 宁晏点点头，回头招呼小小，“小小！别乱逛了，让柳红带你去看看住处，不满意也好改！\" 小小跑得脸儿红扑扑的过来，“柳红姐姐好！\" 柳红蹲下身来，笑着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柔声道：“你叫小小？你怎么知道我是柳红？\" 小小朝宁晏一努嘴，天真烂漫地道：“晏姐姐刚刚才说过哦！\" 柳红扑哧一声笑得更厉害了，“是这样啊？小小好聪明！柳红姐姐带你去看大房子好不好？\" “好！\"小小嫩嫩甜甜地仰头一笑。 “…………\"目送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莫彦内心咆哮体：卧槽！那不是我闺女！我闺女才不会辣么乖巧可爱！ 而莲华已经别过脸，不去看莫彦纠结的神情，嘴角却是忍俊不禁地勾起。 接二连三的遇见琼瑶女主，对于配角的出场盛唐已经很淡定了，柳红也好，那位一直沉默着的疑似柳青的男人也罢，盛唐表示无所谓。 “小燕子……\"低沉的男声迟疑地响起。 宁晏眉头一紧，像是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柳青，何事？\" 柳青嗫嚅了会儿，“我……\"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黑红的面皮憋得通红，“你……\" 盛唐恍然大悟，才记起原着里柳青仿佛是喜欢小燕子的？ 只不过……盛唐看了看一脸不耐的宁晏，不禁同情的看向柳青，如此霸气侧漏版的“小燕子\"，柳同学你能hold住么？ “有事？\"宁晏根本没兴趣看他吭吭哧哧、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样子，“没事回你房间去吧，若有闲多读几本书。\" 柳青脸色黯了下，失落地转身离开，背影里透着几分萧索。 白吟霜悄悄挪到盛唐身边，低声道：“那位柳公子……\" 盛唐转头看她，突然想起，似乎这时的白吟霜已经与完颜浩祯见过许多回了？那他们之间会不会…… “吟霜，\"盛唐抓住她的手，眼睛盯着她，认真地问，“你与那浩祯贝勒，你们是不是……\"已经郎有情妾有意了？ 白吟霜面上伤感一闪而逝，轻轻摇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不会有缘。况且，我爹爹刚刚过世，吟霜身为子女，岂能在孝期做出令亡父蒙羞的事？\" 闻言，盛唐眼神复杂，如果白吟霜知道原着中她在热孝期便失身于人，不知又该是何反应？ 不过，许是剧情被改变，又或是小小的到来阻止了白吟霜变脑残的缘故，现在的白吟霜，已经完全脱离了原着，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吟霜……\"盛唐叹息道，“你想不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白吟霜愣住，不明白为何盛唐会知道这些事？诧异了会儿，忽然摇头，她看了一眼自己右肩的位置，被衣衫掩盖的那里有一块类似梅花形状的烙痕。只见她的脸色淡淡的，“既然我已被他们抛弃，又何必再去相认？况且……\"那块自己一直视为珍宝收藏好的贡缎襁褓，早已在那天晚上，被一场恶意的大火焚烧殆尽。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呢？\"盛唐声音轻轻的。 “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实施炮烙之刑，又放入寒冷的河流中，身为家境富裕的官家……苦衷？\"白吟霜冷静地反问，“姐姐，你信吗？\" 盛唐震惊，原来，褪去琼瑶女主的名头，白吟霜竟然这么聪明？只凭一些简单的证据就将自己的身世猜了个七七八八？！ 莲华忽然往这边看了过来，莫彦察觉了，“怎么？\" 莲华低声道：“白吟霜的命轨，改变了。\" 莫彦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这是好事，不是么？\" 也对……莲华遂不再多看，转过头来。 第113章 乱入琼瑶(九) 几人在宁家庄住下，一晃五六天就过去了。 宁晏在城里开了几间铺子，没事就去溜达几圈，之前只是自己一个人逛，着实无趣得很，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盛唐作伴，她每天都兴致勃勃地拉着盛唐出门，不到天黑绝不回家，对此，盛唐哭笑不得。 小小也忙得很，基本看不到人影，自从她幻化成人形后，修行速度几乎呈几何倍数增长，短短几天功夫，就已经积攒了足够跨越五百余年时光的能量。而随着她吸收负能量而来的，则是身边诸人越来越清明的思维，其中尤以白吟霜这原琼瑶女主更为明显。 说起来似乎很是奇妙，小小的本意并非为了改变这个脑残横行的同人时空，可也正是由于她不断吸收着此时空的种种不合时宜所产生的负能量，结果反倒是渐渐让这个虚构出来的世界趋于正常走向，简直比那些专门反脑残人士做得更好，更彻底，这不能不说是命运的安排。 白吟霜变了，这种变化出人意料且悄无声息。她不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也不再有事没事伤春悲秋，那双盈盈的大眼睛，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楚楚可怜，变得沉静幽深起来。 ………… 这日清晨，宁晏难得不出门，盛唐也偷空睡了个懒觉，因此起床后心情格外地好。 吃过早饭，感觉有点撑，于是盛唐沿着花园散步消食，走到一丛月季花旁时，一抹素白的身影映入眼帘。 “吟霜？\"盛唐诧异了，“刚吃完饭别总是坐着看书，起来活动活动吧！\" 白吟霜微微摇头，依然认真地看着搁在膝头的书卷。 盛唐疑惑地坐下来，探头看了看，见是一本《论语》，“你读这个？\" 白吟霜头也没抬，轻轻“嗯\"了声。 “我还以为像吟霜这般柔弱的女儿家会读些《女则》、《女诫》什么呢！\"盛唐仿佛开玩笑似的地眨眨眼。 “柔弱……\"白吟霜咀嚼着这个词儿，不知不觉的合上了书本，眼神忽然放空了下，然后摇头，\"我不愿再像从前那样。\" 盛唐似乎不明所以。 白吟霜忽然看向她，乌黑水润的瞳仁明亮如星，“我想成为姐姐你或者宁小姐那样的人。\" 盛唐不由反问：“我和宁晏？\" 白吟霜点头，\"是，姐姐博闻强记，宁小姐自信独立，你们都是吟霜的榜样。\" 盛唐不由汗颜，实在没想到白吟霜对她能有这么高的评价，所谓的“博闻强记\"，不过是因为她们所处的世界不同罢了。不过，“你为何会这么想？\" 白吟霜沉默了会儿，神情有些低落，目光落在自己素白纤细的指尖，“我自小跟着爹娘四处流浪，不要说诗词书画，就连字也不识得多少。就连以前唱的那些曲子，也都是爹爹一字一句教我的。爹爹曾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总以为，女子应以贞顺为美，只要将来嫁个良人，相夫教子，举案齐眉，这一生也就圆满了。可自从来到京城，才发现，女子一味的柔弱是没有用的，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就像爹爹被多隆重伤致死，我却不能为他报仇……\" 说着说着，一滴泪“啪\"的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 盛唐于心不忍，却只能无力的安慰，“节哀。\" 白吟霜拭了拭泪，强笑道：“我明白，即使告到官府，也没法为爹爹讨回公道，毕竟对方是贵族子弟，权大势大。可，吟霜还是不甘心。所以，我想，若是我像宁小姐或姐姐那样优秀，假以时日，是不是就可以报仇雪恨？\" 盛唐深深叹息，不知如何回答。 “呵……\"脆嫩的童音如玉珠滚落，小小从花丛中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要报仇，何必假以时日？找我呀！\" 两人大惊，小小未免太神出鬼没了些。 小小却勾了勾手指，\"白吟霜，若我为你报仇，你愿不愿为我所用？\" 白吟霜只愣了一瞬，便坚定道，“若你能为我爹爹报仇，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小满意地点头，伸出一根食指，搭在白吟霜眉心，“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属下了！\" 盛唐无语地看了看她，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这么胡闹，你爹爹们知道吗？ 小小翻个白眼，跳出花丛，“走吧！\" 去哪儿？白吟霜茫然无措。 盛唐倒是猜出几分，且惊且疑，“你该不会是想？\"去杀人吧？ “找那什么多隆，去帮你报仇呀！\"小小神气十足地仰头。 “这……\"白吟霜迟疑，“就我们吗？\" “不！\"小小摇摇手指，又点点自己，“不是你们，是我，我去杀了他！\" 白吟霜震惊！ 盛唐则根本不信，中二病熊孩子，鉴定完毕。 小小只看着白吟霜，目光灼灼，\"你不想报仇？\" “我……\"白吟霜心绪有些混乱，可慢慢的，眼神转为深沉，低声却有力地回答，“想！\" “那就走吧！\"小小率先迈步向前。 白吟霜有些激动地跟了上去。 盛唐傻眼了。 不会来真的吧？ 第114章 乱入琼瑶(十) 肩膀忽然被拍了下，盛唐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到了安静斯文的莲华与似笑非笑的莫彦。 “哈？\"盛唐一愣，然后跺脚：“你们听没听到？小小她可能要去杀人哎！\" 肯定是你俩言传身教方面出问题了！ 莫彦无语望天，并悄悄翻了个白眼。而莲华则望着小小走远的方向，眼神有些挣扎。 见状，莫彦叹息道：“莲华，想想她的身份。\" 相，主杀。而九幽冥界的花相，只有在杀戮中才能不断成长。 莲华沉默了下，忽然抬头，眸光微闪，“我明白。但是，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迷失在永无止境的杀戮中。\" 莫彦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无奈地笑了，“就知道会这样。\" 莲华抿了抿唇，“莫彦，小小是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莫彦抓起他的手亲了亲，“所以，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莲华点点头。 盛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着俩神经病。 这时，莫彦忽然转过头，看见了她的眼神，不由挑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盛唐耸肩，白眼翻上天，“你说呢？\" 莫彦气结，不一会儿，忽然诡异地一笑，“想不想看点有趣的东西？\" 笑这么恶劣，肯定没好事！盛唐心生戒备，警惕地退后，“你想怎么样？\" 莫彦笑眯眯，拉着莲华朝外走，“想看就跟上。\" 盛唐原地停了会儿，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乖乖跟了上去。 宁家庄外不足三里处，白吟霜被缠住了。 英挺的年轻男子神情激动地晃着白吟霜的双肩，“吟霜！吟霜！真的是你！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小小眯了眯眼睛，忽然捡起地上一根枯树枝，嗖的敲向男子的腿弯处。 男子啪地单膝跪地，大吼一声，“谁！\" “贝勒爷！\"不远处飞奔来一个嘎嘎瘦的小个子。 小小眼皮都没抬，手中树枝拐了个弯，疾点向来人膝下某处。 来人还没反应过来，腿一软，扑通一声五体投地状。 “小寇子！\"旁边那贝勒爷喊了声，意欲站起，小小只是拿树枝那么轻轻往他肩膀上一搭，就见那贝勒爷扑通又跪下了。 白吟霜刚刚从被摇晃的眩晕感中回来，就见到了如此这般的一幕，“…………\" 盛唐他们远远的只看见两个男人冲着小小的方向行大礼，却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及至近前，恰好听到那跪着的男人怒气冲冲地对小小吼：“大胆！我可是硕亲王府的浩祯贝勒！\" 小小晃晃树枝，顺手点上了男人的穴道，包括哑穴，然后掏掏耳朵，“自己知道就好了嘛！嚷这么大声作甚？生怕忘了吗？\" 小寇子摔得鼻青脸肿地，还没爬起来就嚷嚷开了，“瞎了你的狗眼！胆敢对贝勒爷不敬！还不跪下磕头认罪！贝勒爷大人大量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小小有些茫然，一脚踏在他背心，“你好吵！\" 小寇子立刻晕了过去。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白吟霜实在忍不住想笑，这种单方面碾压毫无压力的感觉…… “小小这么厉害的吗？\"盛唐惊诧地回头。 莲华微微皱眉，不语。 莫彦抽了抽嘴角，“应杀戮而生的地狱七煞之首，还能撂不倒个绣花枕头？\" “这应该是完颜浩祯吧？\"盛唐猜测着道。 白吟霜幽幽地看了男人一眼，“他是浩祯贝勒。\" “贝勒？是什么东西？\"莫彦不解地问。 盛唐已经习惯了他的历史废，于是解释道：“清朝爵位的一种，下一级是贝子，比如吟霜的杀父仇人多隆。再往上应该是郡王和亲王。\" 莫彦了然地点头，自己就是郡王，这两个倒不陌生。 完颜浩祯被点了穴，只好拿一双铜铃眼使劲瞪着小小。 白吟霜看了看他，忽然发现曾经的那一丝悸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一时间竟怅然若失。 莲华碰了碰莫彦，来了！ 莫彦笑，指尖微动，空气仿佛流动起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细看，却又似乎看错了。 盛唐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发现四下里寂静得可怕，这种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末世的丧尸群中。不仅如此，完颜浩祯与小寇子竟然不见了！ 脸色一白，冷汗刷地落下来！ 隐隐的杀机弥漫，凛凛如刀锋刮过皮肤。 “姐姐……\"白吟霜感到有些不对劲，往盛唐这边靠了靠，一句话未完，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开，眼前一暗，叮叮当当的响声过后，面前突然多了十几个黑衣人！ “仔细看着！\"莫彦对白吟霜道。 白吟霜下意识听从命令，眼睛一时睁得极大。 第115章 乱入琼瑶(十一) 黑衣人一击不中，迅速变换阵型，白吟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站在了莫彦身后。 “他们要杀吟霜！\"盛唐诧异地喊出声。 “哼！敢动我的人？\"小小嗤笑出声，神情一凛，幼小的身体霎时腾空而起，一阵夺目的红光闪过，六尺长锋蓦然当头斩下，离得最近的一名黑衣人连吭一声都没就断了生息。 白吟霜惊喘一声，小脸吓得煞白。 盛唐因曾亲身经历过末世，对此倒有了些免疫，只是不免浑身战栗了下，然后便自觉转身去安抚惊惶无措的白吟霜。 “嗯？那把长剑就是花相的专属兵器‘赤炼神兵’？\"莫彦眼神复杂地看着豆丁大的小人儿单手执剑的诡异画面。 莲华轻轻颔首，“只是其中一种状态，小小实力不足，目前也只能幻化出虚影。\" “那也很不错了。\" 听到了叹气声，莲华不解地转头。“怎么？” 莫彦郁闷地撇嘴，“明明小丫头的兵器各种霸气侧漏，怎么给我的就是一条挫得要死的长鞭？\"说着右臂一甩，“啪\"的一声脆响，手中已多了一条雪白的软鞭。 莲华，“…………\" 那边战局一面倒，小小虽身材矮小，但仗着手中神兵，灵活地在一众黑衣人中游来窜去，赤锋过处，如火舌吻颈，轻易便收割一条性命。 盛唐咋舌，脸色很不好看，“你们也不管管？\" 莫彦挑起眉，“管什么？\" 盛唐的眉头倏地皱成了个疙瘩，“她这是在杀人！你想她变成杀人狂魔吗？她还那么小！\" 莲华动了动唇，却没有说什么，状似无力地垂眸。 莫彦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看着盛唐，懒洋洋地回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盛唐，我以为经历过末世，你应该不会再那么天真的。\" 盛唐突然气结，然后大声反驳：“莫彦！你在说什么鬼话！末世是末世，现在是现在！这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莫彦轻飘飘地反问。 一时间，盛唐无法反驳，遂怔忡不语。 有什么不同呢？同样弱肉强食的境况…… 说话间，小小已结束战斗，收起了长剑，迈着欢快地步伐走过来，神情里甚至有几分惬意。 盛唐木着脸等小小走近，再看一眼漫不经心的莫彦与默然不语的莲华……在这一刻，盛唐忽然强烈地意识到，或许，她与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她自问还做不到面对杀人场面完全熟视无睹、漠不关心…… “怎么样？\"莫彦蹲下去，摸摸小小的脑袋瓜，难得语气温和地问。 小小竟也罕见的没有躲开，甚至眯起眼蹭了蹭他的手心，语调欢快地点头，“谢啦！老爸！\" 霎时引得莲华惊讶地看向父女二人……似乎，这是头一次，小小主动承认了莫彦的身份。 莫彦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格外满足的样子，然后“啪”地打了个响指，“既然打过瘾了，就出去吧。\"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空间仿佛再次变幻，然后盛唐惊讶地发现，刚刚才被小小全部杀死的十几个黑衣人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 “呀！\"白吟霜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坏了，完全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盛唐也喃喃自语，甚至不敢置信地伸手碰了碰离他只有一步远的一名黑衣人……嗯？温热？活的！只不过跟完颜浩祯一样，似乎被点了穴道？ “你不是把他们都杀了吗？\"盛唐迷蒙的垂眸看向小小。 小小仰头，天真无邪，“我怎么可能在这里随便杀人？若缔结了因果会有大麻烦的！\" “那你还说要去杀多隆？\"盛唐无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莫彦给涮了？亏得她还真情实感的难过来着。 “那不一样，\"小小嘟起嘴巴，“我与白吟霜已然缔结了因果，自然要还她的。杀了那什么多隆，只是为了不欠白吟霜的！\" “呵呵……\"莫彦憋着笑别过脸，不去看盛唐愠怒的神情。 盛唐狠狠瞪他，顺便剜了莲华一眼，合着你俩联合起来耍我是吧？ 这可冤枉莲华了，其实他也是才明白过来，不由无奈一笑，也不解释。 “怎么回事？\"只有白吟霜是真的完全不明所以，她刚刚才被现场版“屠杀\"吓得不轻，又亲眼看到黑衣人“死而复生\"，此时脑子里已经一片浆糊。 “黑衣人出现时，莫彦瞬间复制了他们的傀儡人偶，又将我们转移到了另一个独立空间，只是为了给小小练手。\"看莫彦故意没有解释的意思，莲华只好替他道。 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见识过神异手段的凡人，白吟霜自然听得糊里糊涂。盛唐倒是完全听明白了，对尚且迷糊着的白吟霜说：“别纠结那个了。吟霜，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啊？白吟霜不明所以。 第116章 乱入琼瑶(十二) 白吟霜听得糊里糊涂，盛唐倒是完全听明白了，对尚且迷糊着的白吟霜说：“别纠结那个了。吟霜，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啊？白吟霜不明白。 盛唐指了指被定住的一干黑衣人，“他们方才是要杀你。你好好想想都得罪什么人了。\" 白吟霜困惑的拧着柳叶细眉，又看一眼仍跪地瞪眼的完颜浩祯，“这些人似乎是跟踪浩祯贝勒而来？\" 小小再次捡起一根树枝，啪啪敲了完颜浩祯几下，故作凶巴巴地问：“你是怎么找到吟霜的？\" “吟霜！吟霜！\"完颜浩祯一经解开穴道，只听得白吟霜的名，立刻便激动地咆哮，“吟霜！\" 站起身就往白吟霜身边扑去。亏得盛唐眼疾手快将白吟霜往自己身后一拉。 完颜浩祯扑了个空，气急败坏地冲盛唐吼：“你是什么人！“ \"…………\"盛唐默，合着你是才发现我这个大活人？ “吟霜，\"不等盛唐吱声，完颜浩祯便扭头，只对着白吟霜，深情款款地说，“你知不知道，自从龙源楼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被你的歌声深深地打动了，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后来，我每天都去龙源楼，只是为了能多看你一眼，可是被额娘发现了，她联合父王把我关在府中，我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好不容易出府，却听到你父亲惨死，你也不知所踪的消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你落脚的小院，可是他们竟然说你早已被烧死在房内！我不相信那是你！我——\" “你的意思是说确实有人烧死了？\"莫彦突然打断他的“深情告白\"。 完颜浩祯极度不满的怒目而视。 “你继续！\"莫彦抬起手，似笑非笑。 如今的白吟霜今非昔比，脑筋清楚得很，压根儿不想搭理这位动不动就大吼大叫的奇怪贝勒爷，听到莫彦的问话，忙看过来，惊讶道：“有人烧死在我的房里？不可能吧？当时我房里没人，而且我也没有发现有谁进我屋里。\" 一旁盛唐听出蹊跷来，连忙补充，“吟霜只说当时是因为睡不着才走出房的，既然没有看到有人进入，会不会那人是从后窗户翻进去的？会是小偷吗？\" 咆哮贝勒完颜浩祯就这样被华丽丽无视了，刚想大吼，小小就一脚将其踹倒与昏迷不醒的小寇子作伴去了。 白吟霜只顾关注大家正在讨论的话题，根本没在意完颜浩祯昏迷与否，“有谁会去偷我的东西？我只是个身无长物的小女子呀！\" “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我们忽略了？\"莫彦摸摸下巴，饶有兴趣。 盛唐联想了下《梅花烙》的原剧情，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吟霜，我记得你有一块贡缎襁褓？\" 白吟霜迟疑地点头，“可是，已经被付之一炬了。\" “那就没错了，\"盛唐头疼的叹了口气，“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盛唐理了理思绪，“吟霜并非其父白胜龄的亲生女儿，这点大家也听吟霜自己说过对吧？\" 白吟霜点头，“我确实说过。\" 莫彦想了想，白吟霜讲述自己险些惨遭烧死的经过时，他只顾着关心思绪混乱的莲华了，根本没仔细听，不过想了想，倒也有点印象，“仿佛是有这么回事。\" 莲华也点头印证。 “吟霜的亲生父母在抛弃她的时候留下了一块贡缎襁褓，那也是她与父母团聚的证据之一。我猜，有人提前知晓了吟霜的身世，为了不暴露这个秘密，就派人去偷取，这时，刚好碰上了另一伙要杀吟霜的人，然后，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结果反倒误杀了那去偷襁褓的人。后来，似乎又发现死的不是吟霜，但吟霜已经离奇失踪，他们找不到人，就盯紧了完颜浩祯，果然便找到了吟霜，于是，就发生了今天的刺杀事件。\" 就这样？众人皆是一脸古怪地盯着她。 “信不信由你们。\"盛唐摊手。 “吟霜姑娘是什么身份？\"莲华皱眉。 白吟霜也立刻看过去。 盛唐忽然不知如何作答，这毕竟属于吟霜的隐私。 白吟霜见此，苦笑一声，转移了话题，\"若真如姐姐所说，那人又怎么确定跟踪了浩祯贝勒就能找到我？\" 因为这就是男主与女主的命定缘分呐！盛唐默默瞅了她一眼。 “这些也只是你的猜测，作不得准的。\"莫彦思索着道。 “去查一查就知道啦！\"听故事听得正起劲的小小插嘴。 “…………\" 小小缩缩脖子，“你们干嘛都看我？\" 莫彦摸摸她的小脑袋，作欣慰状，“交给你了，乖女儿，一定要查出事情真相！\" “哼～\" 第117章 乱入琼瑶(十三) 多隆死了，死得蹊跷，恰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打破一池平静。 消息传入内廷，不知跌碎几多茶盏。 --------- “多隆死了？\"衣饰华美的贵妇一惊，赤金镶宝的护甲“磕\"的断了一根，手中青瓷盖碗“啪嗒\"坠地，滚烫的茶水尽数溅在了金丝绣牡丹的花盆底鞋尖上，贵妇顾不得烫疼的趾尖，急急追问，“怎么死的？凶手是谁？\" “回主子，据闻贝子死状离奇，外表未见异常，但全身骨骼尽断，若非丫鬟碰倒，恐怕尚不知贝子已死。奴才已经尽力，仍未找到凶手。望主子宽恕。\"一名小太监恭敬地跪地请罪。 贵妇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升至头顶，骇然变色。 “罢了，你且退下吧。\"良久，贵妇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小太监悄然退出，贵妇神思恍惚地愣了半晌，直待一身冷汗变干，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猛地起身，竟差点崴了脚。 “娘娘！\"贴身嬷嬷急忙上前搀扶住踉跄的贵妇，“小心！\" 贵妇略慌张的朝外走，嘴里喃喃道：“快！兰馨！去兰馨那儿！\" 而西三所某殿------- “你说什么！\"少女死死盯着屏风后跪地垂首的身影，不复往日娇憨面容。 黑影跪得笔直，低沉的声音毫无起伏，“奴才无能，未能成功，请主子惩罚。\" 少女沉默不语，食指无意识地轻扣桌面，跪地之人的心脏也随着这一声声“嗒嗒\"的叩击上上下下，室内一时落针可闻。 忽然，屏风后的身影耳尖一颤，下一瞬已消失无踪。 少女自沉思中回神，下意识堆起纯真娇憨的笑容，“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安！\" 皇后急忙托住少女胳膊，不教她蹲下身去，然后一脸慈爱，“兰儿快起！你我母女无须如此！\" “礼不可废！\"少女轻轻抽出手臂，坚持行完蹲身礼，这才娇俏的依偎在皇后身旁，“皇额娘今儿怎有空过来？\" “可见是个坏丫头！\"皇后纤纤食指点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促狭地笑嗔，“额娘哪一天不是把我的兰馨放在心尖儿上？\" 兰馨掩面别过头去，遮住眸中寒光，出口的话语却是娇软，“皇额娘又笑话人家！兰儿不依！\" ………… 彼此笑闹了会儿，皇后这才揽着兰馨坐在榻上，宠爱的帮兰馨顺了顺额前散碎的发丝，望着少女细嫩的面庞欲言又止。 兰馨会意地笑：“皇额娘可是有话要对兰儿讲？\" 皇后忽然叹了口气，抚着兰馨的脸颊，“一转眼皇额娘的兰儿也长大了！\" 兰馨故作羞涩地垂眸，脸颊泛起一层薄粉，软软的语气道：“皇额娘……\"尾音拉得轻且长，透着属于小女儿家的甜美。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皇后打趣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横竖这里只咱们母女二人，兰儿，你告诉皇额娘一句心里话，可有中意的儿郎？\" “皇额娘……\"兰馨扭过身去，侧对着皇后。 皇后忙扯过她来，“好了好了！是皇额娘不好，额娘跟兰儿赔罪好不好？\" 兰馨只垂头不语。 皇后摸了摸兰馨的发辫，“兰儿，额娘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额娘只望你一生顺顺遂遂的，嫁个好额附。\" “皇额娘……\"兰馨的声音软下来，双眸黑润如清泉流动。 “皇额娘本意是看中了一人，\"皇后慢慢的说着，“说起来那人还与兰儿有些亲缘，你们幼时还曾见过几面，就是直郡王独子多隆，正经也该是你表哥呢！\" 兰馨的目光闪动了下，随即一脸茫然，“兰儿不记得了。\" 皇后怜爱的看着她，“那多隆虽然此前顽劣了些，可已诚心改过，额娘思度再三，直郡王身家厚重且只多隆一子，日后必承继爵位，又因正经宗室子弟，只要不犯下谋逆大罪，一世安乐无虞，堪为兰儿良配。\" 兰馨乖巧的听着，一语不发。 很明显，皇后还有后话。 “只可惜……多隆竟无缘无故被杀！\"皇后提到时还禁不住脊骨发凉，忆起眼线回报所述，生生又激起一身冷汗。 “皇额娘您怎么了？脸色好差！\" 皇后闻言长舒了口气，眼前的少女一脸担忧。 “唉！多说无益。\"皇后转开话题，“放心，皇额娘一定为兰儿择一称心如意的佳婿！\" 看着兰馨小脸儿通红的窘涩模样，皇后又起了逗弄之心，刚想接着调侃几句，忽听外面嬷嬷道：“娘娘！万岁爷差人来请娘娘过去一趟。\" “可知何事？\"皇后正色问。 “似乎是和和薇格格与新月格格有关。\"嬷嬷低声回道。 皇后的面色僵了下，低声嘀咕几句，“这个紫薇与新月怎么搅合到一块儿去了……\" “皇额娘有事就先去吧！\"兰馨善解人意地说道，“别让皇阿玛等急了。\" 皇后再摸摸她的发辫，“还是额娘的兰馨最乖了！那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早知道就不让那紫薇……罢了！额娘先去，有话等额娘回来再说。\" “恭送皇额娘！\"兰馨再次蹲身下去。 皇后背对着她摆摆手，径自去了。 兰馨敛去柔软笑靥，慢慢直起身来…… 沉思了会儿------- “他济！\" 屏风后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一身影，仍旧安静地跪地，“是。\" “去查查那多隆究竟是怎么回事。\"兰馨沉声吩咐。 “是！\"身影霎时消失了。 兰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走进内室去了。 “喔？好像很有趣嘛！\"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蓦地响起一道脆脆嫩嫩的童音，含着兴味的笑意，“怪不得老爸总喜欢看戏呢……\" 只可惜，无人听见。 第118章 乱入琼瑶(十四) “皇后娘娘驾到！\"门口小太监一声高亮的唱名儿打破了一室诡异的气氛。 乾隆精神一震，双目灼灼地看向款款而来的皇后，乌喇那拉氏。 “给皇上请安！\"那拉皇后蹲身行礼，态度恭谨。 乾隆如遇救星般忙道：“免！皇后你来得正好！\" 那拉氏笑盈盈抬头，霎时被乾隆隐含雷霆似的目光吓了一跳，“皇上？\" 乾隆招手让她坐在旁边，示意她往下看。 那拉氏顺着他视线一扫，愣住了。 堂下和薇格格紫薇一脸焦急地看着跪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新月，另有一七八岁男孩儿愤恨地盯着新月。 “这……\"那拉氏转眼看向乾隆，“皇上，这是怎么了？\" 乾隆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沉声道：“让他们自己说。\"半天说不到个重点，若非……真恨不得…… 那拉氏美目一扫，“紫薇，你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问的紫薇，凌厉双目却看着新月，盯得新月浑身一抖，哭声霎时低了下去。 紫薇行了行礼，“禀皇额娘，克善世子他不知何故，扬言要与新月格格断绝姐弟关系，女儿无用，久劝无果，这才惊扰了皇阿玛与皇额娘。\" 那拉氏点点头，示意她退到一边，紫薇蹲了蹲身，安静地照做。 克善重重“哼\"了一声。 那拉氏疑惑的目光又转向一脸愤恨的男孩儿，“克善，这是为何？\" 新月抬起泪眼迷蒙的小脸，泣不成声，“皇上！皇后娘娘，请为新月做主啊！\" 乾隆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那拉氏只好再次询问，“克善，你来说。\" 克善鄙夷地瞥了新月一眼，“别在这丢人现眼！你还嫌丢的人不够吗？\" “克善！\"新月惊叫一声，睁圆了泪目，“姐姐究竟哪里对不住你？让你如此恨我？\" “你做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清楚！\"克善恨声道。 新月泪水涟涟地望向高坐的皇后，悲戚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那拉皇后皱皱眉，“克善！本宫再问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本宫一五一十说清楚！你姐姐自你们从端州入京便对你爱护有加，这是有目共睹的，你又是因何缘由要与其断绝关系？甚至还闹到了皇上跟前？皇上日理万机本就不易，难道还要为你姐弟的一点小别扭费心吗？！\"说着语气便严厉起来。 克善重重磕了个头，“皇后娘娘，非是克善无理取闹，实在是姐姐太过分，不仅丢了皇室名声，更堕了先阿玛额娘的清名，克善身为端王府世子，此举也是迫不得已！\" 嗯？那拉氏再次皱眉。 新月哭得越发伤心。 “新月做了什么？\"那拉氏疑惑不解。 克善握紧拳头，“姐姐她……她与他他拉·努达海有私情！\" “啊……\"紫薇忽然惊呼一声，捂住了嘴，“皇阿玛，皇额娘，女儿身子有些不适，请容女儿先行告退。\" 乾隆摆摆手，“去吧。\" 紫薇行过礼，急急慌慌退了出去，甚至有些后悔干嘛要管这等闲事。 那拉皇后神情舒缓了些，显然对紫薇的表现很满意，觉得自己这段时日的教育颇有成效，紫薇的性子竟是被掰正了不少。 乾隆只庆幸早将宫女太监们赶出殿外，因此这等“丑闻\"波及范围有限。 饶是如此，依旧黑了一张脸。 “新月！\"乾隆沉声唤，“你有何话可说？\" 然而此刻的新月竟然神情恍惚了下，愣愣地半天没有出声。 第119章 乱入琼瑶(十五) “新月！\"皇后也厉声道，“皇上问话，为何不回？\" 新月梦游般回过神来，理清脑海中千头万绪，迅速作出回应。可，她的表现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只见她拭了拭泪，抬起头，面容镇定，“皇上，皇后娘娘，新月与他他拉将军并无任何私情！请皇上明鉴！\"然后咚咚叩头。 “你还敢狡辩！此事是我亲眼所见！\"克善怒目而视。 “克善！\"新月眼神凛冽，“姐姐待你不薄！为何如此污蔑亲姐名声！\"疾言厉色，直指克善。 克善突然白了脸，似乎不理解新月为何突然有如此强硬的态度。 未等他反驳，新月再次朝上坐的帝后叩首，“克善此举，实在让新月心寒，如此不分是非，不问对错，出言侮辱亲姐……克善实不配承继端王府！新月斗胆，恳请皇上削去克善端王世子一爵，以告慰先父母在天之灵！\" 克善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乾隆看着新月坚定的眼神，不知在想什么，高深莫测地笑了声，而后沉声道：“端王世子克善，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着削去世子一爵，贬为庶民。新月教导幼弟失职，念其尚在孝期，令佛堂静修，暂免惩戒。\" “谢皇上不惩之恩！\"新月虔诚伏地叩首。 克善则完全被这变故吓傻了，嘴里胡乱自语，“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新月！你不是新月！\" 新月冷冷看着他。 “你果然不是新月！\"克善尖叫，“新月明明是个没脑子的白痴！你是什么人？\" 克善只顾揭穿新月，却没注意上座的帝后二人皆是一副诡异扭曲的面容。 “来人！把这疯癫孩子拖下去！\"皇后率先扬声道。 “不！我才是这世界的真理！你们！\"克善一一看向帝后与新月，“抽抽龙，没脑子，小三月……你们全不是了，全乱了……\" “拖下去！\"乾隆暴喝一声，门外如潮水般挤进一群人，七手八脚将半疯癫状的克善堵上嘴拖了出去。 ………… “哇！果然很精彩！\" “谁！\"屋内三人同时四顾。 门口等人高的青花瓷大瓶上忽然冒出一个双丫髻笑嘻嘻的孩童来。 三人一怔，尽皆惊骇。 且不说这孩童轻飘飘坐在花瓶口的模样是多么诡异怪诞，只说一点，这里可是内廷！王朝至尊至贵皆在此，竟被一小小孩童偷溜进来？万一是刺客，岂不危矣？ 而且，这女童出声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宫女太监侍卫作出半点反应，仔细一看，那些下人竟仿似被施了定身法，不摇不动不言不语，木雕泥塑一般！ 小小拍着手笑，“甚好，甚好！不枉我一番运作！\" “你是何人？\"新月率先惊呼，“是你把我带来的？\" 小小歪头，“那倒不是，我只是助你一臂之力，看你孤魂野鬼怪可怜的。你不是一直想再见见你皇父吗？\"说着指指乾隆，“他就是了。\" 新月一呆，乾隆也愣住了。 “汗阿玛？\"新月怔怔地望向乾隆。 第120章 乱入琼瑶(十六) 新月一呆，乾隆也愣住了。 “汗阿玛？\"新月怔怔地看向乾隆。 乾隆一震，眼前少女的脸上，分明是久远记忆中皇儿的濡慕神情，直觉唤道：“弘晖……\" “汗阿玛！\"“新月\"顿时痛哭着扑向“乾隆\"，“儿子终于又见到您了！\" “乾隆\"亦是双目盈泪。 “我的天！\"那拉氏彻底傻眼了，不自觉呢喃出声，面容惊恐，“雍正……弘晖……我这是霉催了啊……\" 岂料，那“父子\"二人竟似生了顺风耳，同时看向了她。 “呃……\"那拉氏咽了口唾沫，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步……遇上传说中有“刻薄寡恩”之称的雍正皇帝，是跑路呢，跑路呢，还是跑路呢？ “你又是何人？\"二人齐齐问道。 那拉氏苦了脸。 正在这时，兰馨的声音响起，“是啊，我也想知道呢。\"话音未落，屏风边，娉婷少女现出身影。 哇喔！小小挑眉，又来一个哎！ “兰馨！\"那拉氏先是一喜，等反应过来她的话，神情顿时僵得更明显，“你、你不是兰馨？\" 兰馨幽幽看过来，“我一直都是兰馨，可你却未必是皇额娘。\" 那拉氏欲哭无泪，左看右看，最后奇迹般看向小小。 小小坐在花瓶口上，两条小腿晃来晃去，悠哉哉托着下巴，“哟喝！重生、穿越、夺舍，齐活了！\" 只有那拉氏脸一抽，哆嗦着嘴角依次看过去……重生的兰馨？夺舍的雍正与弘晖！以及，穿越的自己？ “还有你这倒霉孩子！\"白衣白发的少年抽搐着眉头蓦然出现在小小身后，“快点！要来不及了！\" “什么？\"小小不明所以地歪头。 莫彦摸摸她脑袋，突然揪起她后衣领，“要被扔出去了-----\" 于是，屋内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一大一小的奇怪组合消失了？！ “…………\" “哎哟！\"空间法则毫不留情地将障碍物“踢\"了出来。 时空缝隙中，小小跌了个五体投地的虔诚姿势，直接给摔懵了。 “唐妹？\"盛唐也昏头昏脑地睁开眼睛，傻了。 卧槽！眼前这位俊美高挑的大美女姐姐是谁？ “宁……宁姐？\"盛唐艰难地吐字。 宁晏高兴地拍拍她的肩，“我果然没认错！想不到唐妹真容竟如此俊俏！\" 呵呵……盛唐心虚地别过眼去……我去！“吟霜？！\" 白吟霜正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眼前这数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啊！ 一名白发白衣的怪异男子，一名姿容秀丽的黑袍公子，两名陌生的美丽女子，一名年约七八岁的昏迷不醒男孩儿，以及……“小小……\" 白吟霜正怯怯地往唯一熟悉的小小身旁靠去，忽闻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诧异地回头，“你是？\" 盛唐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行人的幻化术破了，遂苦笑道：“吟霜，我是盛唐。\" “姐姐？\"果然，白吟霜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高兴了，但不过眨眼，又问道，“那，他们又是？\" 盛唐只好尽职尽责充当起介绍人，“这是莫彦。\" 莫彦挑了挑眉。 “…………\" “这位是莲华。\" 莲华也淡淡地点头。 “…………\" “这是宁晏。\"盛唐指指宁晏。 宁晏爽朗一笑，“不独你，我也被吓到了，哈哈……\" 白吟霜默默福了福身，权作礼数。 “至于这位……\"盛唐指向地上犹在昏迷状态的男孩儿，卡壳了，“恩？他又是谁？\" 问的自然是小小。 “好像是叫克善？\"小小挠了挠后脑勺，不确定的想着道，“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克善？！\"盛唐惊叫，“新月格格的背景板弟弟？你怎么把他也带出来了？\" 小小不爽地嘟嘴，“谁想带他了，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咧！\" “我们全是被空间法则扔出来的。\"莲华淡然一句。 ？？？ 求解释！大家伙儿全部看过来，莫彦除外。 “时空重组、修复，所有不该存在的‘病毒’皆被清扫出局。\"却是莫彦接过话来，“譬如，异世界的宁晏，异时空的我、莲华与小小，来自未来世界的盛唐，与小小缔结主从契约的白吟霜，以及，身负随身空间的克善。完毕。\" “…………\" 这霉催的人生啊，真是醉了…… 正在这时，克善幽幽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这家伙还有个随身空间啊？\"盛唐眼神复杂地盯着克善，表示有些淡淡的羡慕嫉妒恨。 好酷炫诶！ “你、你们是谁？\"克善被这目光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问。 “原来他没有疯啊！\"小小歪着头感叹。 可怜的克善，内心土拨鼠尖叫，尼玛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第121章 乱入琼瑶(小番外合集) 【柳青篇】 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她绝对不是小燕子。 我承认，我是喜欢小燕子的。小燕子性格大大咧咧，却不乏善心，尽管有时坑蒙拐骗，但我知道，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劫富济贫的“女侠\"，并因此而自豪。我喜欢她的活泼开朗，所以我愿意纵容她，爱护着她。 可是，小燕子莫名其妙不见了，我很惶恐，不知这是何方妖孽，亦不知小燕子可还安好？ 我不敢，也不知如何是好。我承认，自己是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然后，她开始着手做生意，从一点一点积蓄本金，到抓住机遇成功站稳脚跟，一步一步，辛苦，却也值得。是她让大杂院老老少少过上了好日子，望着大家伙儿感激涕零的目光，我沉默了。 …………她真的很好，除了性格强势些。 整整两年，我默默看着她打拼……她根本不让我插手她的生意，只会不耐烦地要我多读书。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忍不住去追随她的身影，想方设法要引起她的注意，她却对我不屑一顾。 我原以为她是看不起我出身微贱，毕竟从她的气度来看，必定家世不凡。 但，不是，她待柳红很好，好到让我嫉妒。 没错，嫉妒……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怕是晚了。 她从外面带回几个朋友，从此更是看不到我了。 后来，她的朋友突然消失了，她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小燕子重新回来了，依旧活泼开朗，偶尔闯祸闹事。 我冷眼旁观，心绪已变。 我最终还是和小燕子成了亲，但内心里何尝不是期盼着她有一天还能回来？这种难以启齿的心思让我感觉自己很卑劣，尤其面对着小燕子懵懂的眼神时……于是我加倍对她好，似乎这样就能弥补些什么。 柳红不止一次劝我“珍惜眼前人\"，可是这世上最难掌控的，便是感情了。 ………… 直到垂垂老矣，仍未等到她回来。 身旁是同样容颜不再的小燕子……我忽然释然地笑了，闭上眼睛，依稀记得那人不耐的呵斥：“女人说话，男人插什么嘴！\" 终究还是错过了…… 【兰馨篇】 猝然惊醒，重回十岁那年。 指天发誓，绝不重蹈覆辙！ 那些欠了我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白吟霜、完颜浩祯、还有……雪如！ 那个贱妇！若非她，怎会有后来的悲剧？无论是我、白吟霜、甚至完颜浩祯，正因为雪如那个蠢妇，才酿成各自的悲惨结局！ 所以，我最恨的就是她！而第一个要报复的，也是！ 我心里很清楚，报复一个人，不只是对她身体的折磨与生死威胁，不见前世我如何作践白吟霜也未能达到目的吗？ 因此，当得知白吟霜出现在京城时，我就知道，时机已到，数年筹谋，终将偿愿！ 我使人偷换出了白吟霜那块自小携带的贡缎襁褓，丢进了雪如的卧房，听得回报说雪如日日悬心，夜夜难寝时，我冷冷笑了……不急，慢慢来……就是不知，若你知道自己的女儿沦落为风尘女子，又该是何心情呢？雪如福晋？我真是，期待得很呢！ 当然，我还没有完全泯灭人性，我早已暗中寻得一名与白吟霜有九成相似的扬州瘦马，承诺她，只要助我复仇，便会帮她脱籍从良。对白吟霜，我的感觉很复杂，恨有之，更多的却是同病相怜的悲哀，况重活一世，她还未做惹怒我之事，我亦不是生来便恶毒之人，所以，我愿意放她一马，只要她听话。 于是我吩咐龙源楼掌柜赠她纹银百两，足够她安葬亡父与日后安身之用，只希望她能远远离开京城，永不回来！ 可是！白吟霜竟然在京城住下了！ 闻听来报，我怒火中烧！好！好！白吟霜！这可是你自寻死路！ 一时间，我顾不得自己进一步报复雪如的计划，只一心想着杀了那小贱人！ 变故，终究是出现了！ 香绮，这名前世并未过多关注的小丫头，竟然代替白吟霜被烧死？ 这可真是讽刺了！只是不知，今生，那丫头又是为谁卖命？ 白吟霜失踪了，我的人遍寻不着，但我莫名有种感觉，只要跟着完颜浩祯，总会找到她的。 果不其然！ 我的人竟然失手了！派去的人全部折了，而我，甚至不知是谁救了白吟霜！回到硕王府的完颜浩祯与小寇子更是迷迷登登失心疯了似的，简直可恨至极！ 我只有将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尽数向硕王一家！ 直到偷龙转凤事发，硕王贬为庶民，完颜浩祯流放途中致死，雪如自杀身亡，我才觉得略略消了些气。 可是，我再也没见过白吟霜。 【皇后篇】 一朝穿越，竟然变成悲催的乾隆继后！那一刻，悲愤无以言表。 得知身处综琼瑶，非正史，安心同时又有些侥幸------穿越大神莫不是要我来拯救世界的？呃，打倒脑残啥啥的？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我是皇后我怕谁？ 我列了个计划表，以便更好完成“任务\"。 ——乖乖兰馨是一定不能嫁给那只咆哮耗子滴！请旨拖延赐婚，很好，达成！ ——使人去偷白吟霜的那块襁褓并试图毁掉她肩头的梅花烙，能救一个是一个，但是！未果！ ——派人去将耗子阉了？咳，太变态，容我先考虑考虑…… ——杀了雪如那个女人？呃，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安排紫薇进宫认爹并调教之……初见成效。 ——至于小三月？得了吧！我没那闲心！ 望着这一条条计划及实施成果，默了……我果然不适合搞阴谋。 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吗？默默望天。 穿越大神毫不留情的告诉我：有！！ 于是，兰馨重生了……新月变成了弘晖……克善换芯了（妈蛋！绝不承认那家伙是我老乡！简直比我还蠢！）……最不能容忍的是！乾隆变成了雍正啊摔！是那个雍正啊啊啊！！！好恐怖！ 忽然觉得前途渺茫，暗淡无光……嘤嘤嘤…… 【多隆篇】 我死得好惨呐……呐……呐……连个正面镜头都没给啊……啊……啊……orz 第122章 刷新历史(一) 时空缝隙中—— “准备好了吗？\"小小意气风发地竖起右掌。 莫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小噎了下，炸毛跳脚，“你在说什么鬼话！\"话音落，一团具象化的幽蓝火焰轰得炸开！ 众人吓一跳，齐齐看过来。 啥情况啊这是？还真“发火”了咋滴？ 直面“怒火”的莫彦却故意一惊一乍，“哇哦～\" “怎么回事？\"莲华拉过小小，担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而从冥焰失控那一下后，小小就跟突然被雷劈了似的定在原地。听到自家爹爹的询问，更是手足无措，“我不知道……” 于是莲华求助的眼神看向了莫彦。 【冥焰】似乎是天狗与生俱来的天赋异能，可小小明明是花相啊？ 殊不知，父女二人同款的呆萌中带点惊愕的表情莫名戳中了莫彦的笑点，他先是给了莲华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哭笑不得地蹲下，牵过小小的右手，掌心相贴，帮她把还在嘶嘶往外蹿的冥焰封印回去，口中却嫌弃道，“早就提醒过你不可过分贪心，你是不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小小的女娃睁圆了大眼，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的迷茫。 “呐，小小，你刚刚想做什么？\"可是莫彦并没有解释，反而转移了话题，只在直起身的刹那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全靠着无与伦比的精湛戏精功力勉强稳住了身形，闭了闭眼，才算是缓过来。 由于背对着众人，又碍于身高和角度，小小也并没有发现莫彦此刻的不对劲，只气咻咻地瞪着他，“当然是要回家啦！\" 莫彦一挑眉，侧身冲着克善与宁晏一努嘴，“那她们呢？你要带着一起回家？而且，\"略怀疑地瞅着小小，“你有把握这一次直接回家？别把大伙儿全带丢了！\" 小小磨牙，突然拽过克善来，恶声恶气地说，“就算我现在能力不够，不还有他么！\" “我？\"克善不明所以。 小小笑了，小恶魔一样邪恶，克善恍惚间仿佛看到她头上长出了尖尖的小角，不禁哆嗦了下，怯生生的向后挪挪脚步。 “是啊！\"小小笑得格外“友善\"，“借你随身空间的力量一用。\" 克善磕磕巴巴地问：“那、那我会怎样？\"会不会对身体有害？ “你啊？\"小小咧嘴，“你当然是回到你来的地方啦！\" 来的地方？克善一呆，猛地爆发，“不！我不要！我不要回去！回去了就没有空间了！不回去！\"边喊边往后退，差点踩了宁晏的脚。 小小面无表情，“那你想去哪儿？跟着我们？\" 克善瑟缩了下，虽然他在成为克善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渣高中生，但不代表一无是处。最起码，他的感觉是很敏锐的。比如，他清楚明白地感知到，对面这群人里危险性最高的其实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看起来很好相处的、白衣白发好像雪怪成精的少年。具体的说不出来，但对方偶尔看过来一眼，那淡漠无机质般的目光总能让他心惊肉跳。或许，只有那个黑袍长发的俊美青年是真正被对方挂在心尖的存在，至少那个“雪怪”在看向青年时眼底是温情脉脉的。再来，那个叫盛唐的女生，看他时的眼神总是奇奇怪怪，冷不丁还会叹气，虽然感觉不到恶意，但只看她与“雪怪”那么熟稔就足够让他退避三舍了。更不要说那个白吟霜了，尼玛那可是会放火的小魔头罩着的人啊！他敢惹么……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克善一把抱住身旁的宁晏，“宁晏姐姐！你带我走吧！\" 小小，“…………\" 她只是假装吓唬他一下，有必要跟见了洪水猛兽样么？ 盛唐则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莲华更是若有所思地瞥了宁晏一眼。 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莫彦笑得乐不可支，似乎还有点乐见其成？ 宁晏愣了下，成功的误解了克善的意思，只见她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对方水嫩嫩的包子脸儿，“你真要跟我走？不后悔？\" 克善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嗯嗯！\" 宁晏凝眉思索了下，郑重道：“既如此，也算你我有缘，今后你就是我宁晏的义弟了！\"说着拍拍克善小肩膀，“放心！少不了你一副嫁妆！\" “噗……\"莫彦终于喷笑，转身搂住莲华，将头埋在莲华颈窝儿处，笑得浑身颤抖。 莲华无奈地拍拍他，低声耳语，“这么好笑？\" 莫彦只笑不说话。 盛唐囧囧有神地看着傻不楞登的克善，天真的娃儿，但愿你不会后悔…… 小小则是歪着头，又看看白吟霜，‘什么情况？’ 白吟霜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 第123章 刷新历史(二) 克善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虽然穿越前的确是女生，可是穿的身子是个男生啊！男生也可以嫁人吗？ 算了，只要愿意罩着我就好！ 然后，宁晏又看向盛唐，\"唐妹，我可以带他回我那儿吗？\" “咦？难道不是该问我吗？\"小小眨巴眼，嘟哝道。 她说“我\"，而不是“我们\"。盛唐怔了怔，忽然歉意的垂眸，“宁姐，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宁晏淡然一笑，“我明白。\" “不！宁姐……\"盛唐急忙抬头，撞进宁晏理解的笑眼，忽然就说不出其他话了。 “你我非同类，\"宁晏笑的爽朗，“可，又有何关系？我们始终是朋友。\" “宁姐……\"盛唐心口一暖。 莫彦也不笑了，忽然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宁晏一一扫过众人，然后指指自己，“从我站在这儿那一刻。\" “哦？\"莫彦眉毛挑得老高，有意思。 “我猜，我应该是夺舍，占了小燕子的躯体，\"宁晏轻描淡写地说，“也就是说，既然我脱离了小燕子的躯壳儿，应该只有魂魄才对，很明显，并非如此。况且，\"她又摸了摸自己胳膊，“这身体用着颇觉不灵便，大概是假的，不，或者说，肯定不是我自己的身体。\" “所以呢？\"莫彦看着她。 宁晏眼神锐利起来，“我不知你等为何身份，但想必亦非凡人。如此，唐妹也该与我不同。\" “仅凭这？\"盛唐无奈地笑，“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当然，\"宁晏忽然坏笑了一下，点了点自己鼻子，“还有血腥味儿啊！\" 什么？盛唐茫然不解。 小小突然一指盛唐裤子，“呀！你流血了！\" “我们那儿，女子是没有月信的。\"宁晏老神在在的补充了句。 盛唐先是顺着小小眼神一看，立马脸红成番茄，“啊！\"想要挡一下吧，结果一身浅色衣裳早浸透了，遮也遮不住，顿时尴尬的不得了。 ——她每月那几天根本没什么感觉的……囧rz 偏偏小小好奇宝宝上线，火上浇油，“原来这就是月信嘛？好神奇啊！盛唐姐姐，你流这么多血真的不要紧吗？\" 盛唐羞愤欲死，咬牙切齿，“闭嘴！以后你也会有的！\" “我才不会咧！我又不是人！\"小小撇嘴。 莲华早转过脸去了，非礼勿视嘛！ 最后还是莫彦善心大发，伸手递过去一个包袱。 盛唐接过来打开，只看了一眼，便连脖颈都红透了，眼神诡异地看着他，瞳光颤动，“你、你还随身带着这个？变态！\" “我去！\"莫彦差点气个倒仰，“好心没好报啊！你爱要不要！\" ——包袱内，乃是一套运动服、一件内衣、一包卫生棉、一条底裤，也难怪会被盛唐骂了。 小小踮着脚看了看，嘟嘴，“莫彦有一方大千世界，要什么没有啊！\" 话音落，一个脑瓜崩砸头上，伴着莫彦没好气的声音，“没大没小。” 盛唐速度收起包袱，“闭嘴啦！小孩子家懂什么！\" 关键是那底裤的型号一看就是自己的码…… 反正越想越气，又瞪了莫彦一眼。 莫彦一眯眼，“小小！出发！\" “喂！\"盛唐急了，“我还没……\"换上呢！ 莫彦坏笑，“我是变态嘛！管你呢！\" 要说小小果然是个不懂事的熊孩子，如此没有眼力劲儿，但见她双手交叠，快速结印，于是众人只看到身旁景致飞速变换，几乎只剩下残影，唯有众人自身静止不动，任由时空回溯。 盛唐欲哭无泪…… 第124章 刷新历史(三) 随着时间线倒退，克善的脸色也慢慢变青，明显是被什么影响了。而小小尚且沉浸在时空回溯所带来的玄妙感觉中未曾发觉。还是莲华心细，眼见情况不妙，迅速喝止，\"小小！停下！\" 小小倏地睁眼，目中妖艳红光一闪而逝，时间霎时静止。众人只觉心口一凉，阴寒之气急速挤压着心脏，手脚也开始发麻，神智渐渐模糊…… 扑通扑通倒了一地。 莫彦神情一凛，与莲华对视一眼，双双出手，从左右两边同时向小小出掌。 小小眼中暴戾之气肆意弥漫，身形猛然拉长，仿佛迅速抽条成了少女，只是身体由实体化转为了虚影，“哧\"的一声破空声响，赤炼剑悍然具现，只见她右手一抬，血红长剑裹挟着层层杀伐剑意直指莫彦！ 莫彦自然不敢大意，连忙撤掌躲避，怎奈那剑竟如长了眼睛一般，剑剑不离他咽喉、心口等要害。 眼见莫彦似乎被迫得完全没有反击之力，连连腾挪闪躲，数次皆亏得莲华相救才免于受伤。可莲华亦是灵力透支状态还未复原，怎敌得过应杀戮而生的花相？不多时，已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小小仿佛失了神智一般，剑剑杀气腾腾，偏偏每次都精准避开了莲华。无它，只因幽冥花相生来便有的，刻在记忆传承中对于母体的维护与敬爱。 莲华也发现了这点，挺身而前，不由分说便将莫彦扯到了自己身后，以身作盾，直面小小剑锋！ 莫彦一惊，下意识反手一揽，两人再次交换了位置，而失控了的小小更是把握时机，一剑扎进了莫彦的右臂！ 霎时，泛金色的鲜血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有几滴溅到了小小脸上，竟神奇的融进了白皙的肌肤里。 小小血红的眼眸稍稍褪色，似乎清明了一瞬，长剑化为光点消失，然后猛的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了莫彦未及愈合的伤口上，齿尖狠狠扎了进去！ “轻点——”骤然被咬，莫彦疼得眼前一黑，而伴随着体内鲜血的急速流逝，面容更是煞白如纸。 “莫彦！”被护在身后分毫未伤的莲华只不过眨了下眼，便见到了这副血腥画面，一时惊颤，出手便要拍在小小脑门，吓得莫彦连忙又把他揽回了怀里，“等一下！” 好家伙，这要是拍实了，大闺女脑壳儿都得飞出去吧？ 真要亲手伤了女儿，莲华还不得内疚愧悔一辈子？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也幸好，被阻拦了一下后，莲华的心绪也迅速稳定下来，他出手按到正在埋头猛吸血的小小颈侧，而对母体完全不加防备的小小成功被按晕了过去。 莫彦眼冒金星的跌坐在地，手臂被啃噬撕裂开的狰狞伤口也在缓缓愈合。 “怎么回事？”莲华手足发软，语气滞涩地艰难开口。 缓了这么一会儿，莫彦似乎好一点了，慢腾腾就要站起身。 莲华忙过来搀他。 莫彦看看被点晕的小小，少女的虚影正在实化缩小中，眨眼间已经从十几岁的豆蔻少女退回了幼童体型。 仔细看，又好像比原先长大了一点？ 如果说刚化形时有三岁大小，那么现在便是四五岁般的样子。 “没啥，小丫头毕竟还是幼生体，很容易失控的，让她缓一缓，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莲华一时无声。 “我问的是你。” 莫彦张口结舌，眼神躲闪一时不敢看他。 “回答我，”莲华步步逼近，星眸酝酿着未知的风暴。“你瞒了我什么？” “我——”莫彦无奈，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视野在急速降落？ 下一刻，一只毛团睁着懵懂的圆眼抬头看过来。 莲华，“……” 莫彦，“……” 小小睁开眼睛，晃晃脑袋，一眼就看见自家爹爹“温柔地”低头注视白毛团子的场景，惊得张大了嘴巴。 而盛唐好不容易挣脱了僵化状态，就看见如此一幕，忍不住惊呼一声。 其他人则是持续“僵化\"中……卧槽啊！亲眼目睹刚刚凶残的对打场面与大变活人，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大也略有些凌乱啊！ “姐姐，刚刚……是怎么回事啊？\"白吟霜战战兢兢地凑过来。 “猫妖！\"克善指着莫彦惊呼。 宁晏大概是最平静的一个，“这似乎是传说中的天狗？\" 盛唐，呵呵。 莫彦嗖地扭过头来，讶异，\"你竟然认识？\" 不怪莫彦吃惊，毕竟天狗形类野猫，通常人根本不会想到上古异兽身上去的，顶多就是认为长得怪异点的猫罢了。 宁晏点头，“我国自古信奉天狗，画像、雕塑不知凡几。\" 竟然还有信奉天狗的？ “不过，天狗是否形貌全部相同？\"宁晏再次打量莫彦模样。 什么意思？莫彦不解，\"天狗亦是种类繁多，或有相似者，长得完全相同的却并没有。\" “那便怪了。\"宁晏自语，“太像了吧？\" “嗯？\"莫彦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宁晏不再多言，只若有所思。 “啊！\"盛唐忽然一指远处，“是不是着火了！\" 众人被引开注意，忽然发现身处陌生街景，抬头一看，远处红光焰焰，浓烟滚滚。 第125章 刷新历史(四) 空气中粉尘状黑色灰烬随风飘荡，到处弥漫着焦糊酸臭的肉味儿，闻之令人作呕。 众人一路行来，脸色随着眼前景象渐渐变得凝重无比。尤其克善和白吟霜，脸色白得发青。 脚下时不时踩到一汪“水洼\"，溅起“水滴\"染透了鞋袜。 可是，那水并非清澈可鉴，反而是黑褐黏稠状的！ “这里……刚刚发生了战争吗？\"盛唐低头，眼神发直，看着脚下缓缓凝结的血迹。 白吟霜紧紧跟在小小身后，根本就不敢看这满目疮痍的人间炼狱。 克善更是忍不住吓得哭起来，尽管死死捂着嘴不敢放声大哭，可还是有模糊的呜咽声溢出，泪水糊了一脸。 宁晏神情凝重，环顾四周，“恐怕不单单是战争。\" 盛唐抬眼，神情空洞，恍惚地问：“那……会是什么……\" 这场景，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末世与抗战时期，却比末世更血腥，比抗战更安静。冷兵器时代，甚至连呼啸的风中都浸着莫可名状的孤寂。 下一刻，她听见宁晏语气凝重的回答：“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屠杀！ 明明头顶骄阳似火，众人却只感到砭骨之寒！ 莫彦蹲在莲华肩头，长长的银白毛发随风拂动，恍若一匹凝练了月光的锦缎，透着淡漠的冰冷。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莲华转脸看他，乌黑瞳仁沉沉如渊。 只有小小拧眉思索，自言自语，“现在应该是在384-386年左右，五胡十六国时期？\" “嘀咕什么呢？\"莫彦挠挠下巴，睨她。 小小皱皱鼻子，不满的说：“我在找一个关键人物。\"好麻烦！还要确立坐标！ “谁？\"莫彦好奇。 “不知道！\"小小没好气地瞪着他。 哼！越来越讨厌莫彦了怎么办？人家也想被爹爹随身带着的说…… “盛唐姐姐！\"小丫头扯了扯盛唐的袖子，“你历史学的好不好呀？\" 盛唐被从怔愣中唤醒，习惯性摸摸她的小脑袋，声音低柔，“你是要找谁？\" 小小搓搓鼻子，打了个喷嚏。即便生来主杀伐之道，空气中浓烈的尸臭与漫无边际的名为【绝望】的负能量同样也让她很不舒服，“就找造成这一切的领头人。\" 盛唐四处看了看，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座不知名古城的内城街道，街上不见任何活人身影，只有路边随意堆砌的断肢残骸与即便被水冲刷过仍能看出血色的青砖路面。 “这里是什么地方？\"许是刺激过大，整个人都麻木了，盛唐面无表情地问。 “长安？\"小小想了下，不确定的说，“大概是叫这个名儿。 长安、屠杀、384-386年、这几个关键词让盛唐瞬间想到一个人——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打断了盛唐欲出口的话，一行十数骑风驰电掣，陌生的语言随风传递过来，眨眼间，众人已被团团包围。 领头一将顶盔贯甲，斩马刀刀尖拖曳在砖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小小眼神一亮，指着那人喊道：“就是他！\" 盛唐猛得转过头去！ 那将军右手立起，作了个暂停的手势，身后十数骑整齐划一地勒马止步。 令行禁止！众人不敢大意，戒备地互相依靠。 这时，马上之人抬起头来，盔甲遮住了大半张脸，可日光仍锲而不舍地照耀在那莹洁如玉的肌肤上，其纤妍洁白，犹胜好女！秀丽长眉深锁，浅淡烟瞳木然注视着众人，暴虐杀意堪与魔化状态的小小比肩！ “霍霍！\"莫彦诡异一笑，毛毛脸抽搐了下。 盛唐忽然低声自语。 什么？众人没听清，于是齐齐看过去。 那将军忽然跳下马，向着众人走来，步伐不紧不慢。层叠甲片悉嗦作响，长刀斜斜向下，仿佛随时会挥刃相向！ 在离着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开口说了句什么，可惜在场几人谁都没听懂。 那将军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厚重斩马刀呼啸着朝最近的克善而去。 克善傻眼，双目大睁，直接吓得没了反应。 “呛啷\"一声，斜刺里横过一支血红色长枪，枪尖“哧拉\"一旋，嗡地震开了对方的长刀。 那将军也不含糊，刀背反转，眼见就拍向右侧的白吟霜。 小小出离愤怒了！拄着枪杆跃起，一脚踹开长刀，然后身子一拧，半空中一甩长枪，磕啦啦一阵异响，长枪霎时截截裂开，眨眼间变成一根九节鞭，鞭头利刃刷地飞向对方面门！ 这是要毁容的节奏啊！诸人愣愣地言语不能。 许是小小爆发出来的凶残杀伤力的缘故，众人居然奇异地没了戒备之心，纷纷兴致勃勃地观看起现场版武打片来，宁晏甚至还饶有兴趣地问盛唐，“小小用的那是什么兵器？好一个变化多端啊！\" 可不是嘛！只见那将军刚刚才躲过小小“毁容式一击\"，长刀还未抬起，小小兵器再变，瞬间又变成一杆两头戟，横戟当胸，脚尖略一点地，重新跃起，螺旋状撞向对方。 那将军终于有些手忙脚乱了，连连后退，长刀胡乱挥舞，意欲抵挡小小看似毫无章法却杀机步步的进攻。 小小可不管那些，愈发招招紧逼！ 正是那人慌乱之时，身后十数骑忍不住提缰向前，骏马嘶鸣，就要当头踏下！ 小小不耐烦地双脚连踢，无数道流光射向群马！ “噗通……噗通……\"马儿纷纷倒地，其上众骑手猝不及防，陆续滚下马来，落地一瞬，犹如被施了定身法，再也动弹不得。 秒杀！ \"小小的功夫越发好了。\"宁晏脱口赞道。 莲华眼角一颤，没有说话。 莫彦却点头，小声的跟莲华抱怨，“越来越凶残了。\" 白吟霜和克善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盛唐唯有呵呵，完全不担心了，小丫头根本就是逗着那人玩呢吧？ 片刻后，小小活动够了筋骨，终于肯大发慈悲放过对手。 此时的那将军早已大汗淋漓，步伐虚浮凌乱，一身盔甲更是七零八落，破得不成样子。 而等到他抬起头，饶是向来冷静如莲华也不禁微微吃惊。 ——不想竟是如此绝色！ 第126章 刷新历史(五) 慕容冲，五胡十六国倾国倾城第一人。 许是这段历史不比魏晋那么出名的缘故，史书中对于他的相貌并未有具体的描写。 不过，就凭能让自诩崇尚儒家教义的苻坚悖逆道德底线，甚至不顾重臣反对也要将其充入后宫这点来看，似乎能大致想象其美貌的程度。 ——但是！为什么慕容冲会长这样？这一点都不科学好吗？！ 唯一可以算了解这段历史的盛唐望着对面的美男子，陷入了沉思。 不是说他不美，相反，慕容冲绝对不负其倾国倾城的名头。可是为什么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摔！ 或许因为鲜卑人有白人血统，所以慕容冲发色微浅还带点自来卷，肤色又极白，甚至白得都有些透明感。但他的五官轮廓是显而易见的深邃与立体，与印象中的男宠形象一点都不搭！不仅如此，当他看着你的时候，就像被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死死盯住，仿佛随时准备咬你一口，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种阴鸷气质下，多美的容貌都已经不重要了好吗！ 于是，盛唐傻眼了，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喃喃自语，“这真是慕容冲？那苻坚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吧？这种危险型号的泥煤也敢下手？！\"起码换作是她，绝对要杀之以绝后患啊！呃，也或许小时候跟长大了就不一样了？小时候会比较软萌？ 当然，苻坚确实遗虎为患了…… 克善耳尖地听到“慕容冲\"、“苻坚\"等字眼，立马震惊了，激动了，俩眼迸发出钛合金似的足以闪瞎人的光芒！“嗳？慕容冲？他是慕容冲吗？哇塞！真的好美哦！那他怎么没跟苻坚在一起？不是说他们形影不离，相爱相杀的吗？\" 盛唐忧桑地看了眼貌似缺心眼儿的娃儿，“孩纸，你小说看多了吧？\"你敢拿这话去问慕容凤皇么？敢么？ 莲华、宁晏与白吟霜他们对慕容冲其人完全没有了解，所以除了赞叹下其美貌与危险性成正比以外，也就没有其他感觉了。 小小则是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暗搓搓思索着该怎样拐到这么好一员战将……没错，小小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其带回幽冥界了。 让我们预祝她得偿所愿吧！阿门！ 最叫人难以理解的是莫彦的反应，只见他（它？）四肢僵硬地蹲在莲华肩头风化成一尊名为“你特么在逗我么\"的雕塑，全身的毛毛都炸起来了！嘴巴里还复读机一样碎碎念：“这不可能……不可能……能……\" 莲华被他念的无奈了，伸手就把他从肩膀上揪下来抱在了怀里，边顺毛边温柔地问：“怎么了？有何不妥？\" 莫彦幽幽地扭头，悲愤欲屎状，“我不想说，你还是别知道的好……\"这特么绝壁是大宇宙森森的恶意吧！ 莲华若有所思，趁着其他人分神之际，低声对莫彦道：“他也姓慕容？是不是……我听说华葛……\" 莫彦跳起来伸爪糊到了莲华唇角（咳，爪子有点小……），另一只前肢挂住他脖子，急急道：“求你！宝贝，别说出来！我不想面对这么悲催的事实！\" ——唉~~爱人太聪明就是会有些“烦恼”啊，完全没有秘密了好吗？ 莲华嘴角弯了弯，轻轻点头，纵容道：“好。\" ‘艾玛~简直闪瞎眼了好嘛！’终于平复完凌乱心情的盛唐转头，眼角一抽，默了。 ——无论看多少遍都有一种逆了cp的赶脚……而且明明孩子都“生\"了，可为啥总让人有看到温油宠溺攻与二货抽风受滴错觉捏？难道我已经跟不上世界前进滴步伐了咩？ 沉默的依旧沉默，花痴的依旧花痴，无语望天的依旧………好吧，还在无语望天。 可是慕容冲却已经从被揍成狗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众人只听到他不断说着让人面面相觑半点听不懂的语言，时不时还凶神恶煞地拧眉瞪眼挥舞兵器，艾玛！盛唐都替他累得慌！ “他这是在说什么？\"宁晏忍不住开口，“你们谁给翻译一下？\" 大伙儿齐刷刷看向盛唐。 第127章 刷新历史(六) 大伙儿齐刷刷看向盛唐。 盛唐嘴角一抽，“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能听懂？\" “姐姐我相信你！\"白吟霜率先捧场，羞涩地笑。 “因为你认识他啊！\"宁晏一脸“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表情。 小小持续发呆中…… 克善持续花痴中…… 莲华持续面无表情中…… 莫彦持续【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中…… 坟蛋！小伙伴们统统不靠谱，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郁闷着郁闷着，盛唐自己就平静下来了，只见她十分之高冷地：“理论上讲，慕容冲是汉化的鲜卑人，又曾被苻坚圈养，所以，他可能在说鲜卑语，也可能在说汉语。\"当然，还有可能说的氐族语、羯族语、羌族语……谁知道呢？反正五胡十六国时期辣么乱。 莫彦稀奇地看着被小小定身法只定住下半身的慕容冲，“他还会说汉语呢？那我们怎么都听不懂？\" 盛唐简直要被他的蠢萌给打败了，凉凉一笑：“呵呵哒，你能听懂的那叫普通话。\" 莫彦反问：“普通话难道不是汉语？\" 盛唐默，幽怨地翻了个白眼，“古代汉语跟现代汉语那能是一样的吗？\"拜托你动动脑子好嘛？ 正在这时，小小合掌一拍，兴奋地喊：“我决定了！\"说着冲到莲华身前，跳起来一把将莫彦揪下来，叉着毛团子就开始摇，“莫彦！傀儡人！快点拿出来！\" 真是孝死了！莫彦被她晃的眼冒金星，两只爪子扶着脑袋，“停！\" 小小动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摇晃，“拿出来嘛！拿出来嘛！你可是我亲爹！快点啦！\" 你以为我愿意做你爹？莫彦牙疼般瞅她一眼，右爪啪地糊在了她脸上。当然，毕竟是亲闺女，还是小心地收起了利爪，只用软呼呼的肉垫拍的。并趁着她恍神儿的功夫，轻松跃起，重新挂在了莲华肩上，居高临下的说：“谁的傀儡人？\" 小小暂时没计较他那那一拍，指着慕容冲兴奋地喊：“他的！\" 莫彦眯起眼，“你想干什么？\" “我要带他走！\"小小昂头挺胸，得意洋洋。 “不准！\"莫彦炸毛了。 “诶？为什么呀？\"小小不理解。 盛唐调侃道，“小小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哎呀！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哦！\" 莲华忽然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被莫彦说话给吓到的慕容冲，然后移开视线，默默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小小震惊了。 盛唐更加震惊，“啊这，我开玩笑的，你怎么会看上他呢？他比你大二十好几啊！\"虽然颜确实很正的说。 小小满不在乎道：“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盛唐一翘大拇哥，服了！ 只有莫彦头疼状捂耳朵，“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小无比纯真地说：“当然是带回去扩大我冥界实力咯！我觉得他一定很适合在冥界生活！\"凶残又暴戾，非常符合她幽冥花相的审美！ 盛唐，“……”罪过罪过！自己实在是太、不、纯、洁了！怎么能认为小小辣么小就有谈恋爱的想法了呢？自我反省检讨一下。 莫彦态度无比坚决：“我、不、同、意！\" 小小瞪他，使劲儿瞪他！ 莫彦纠结，非常纠结。你个倒霉孩子，要是带回慕容冲，那咱们不就成了……所以！绝对不可以！ 小小忽然往地下一坐，使出小孩子的必杀计，哭！ “哇！我讨厌你！讨厌你！人家的父亲都辣么疼孩子，要星星不给月亮……我爸连我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肯理会……呜呜…我好惨啊……\" 哭着哭着还自动扒拉到莲华腿上，抱着她亲亲爹爹的小腿哇哇大哭，那个惨兮兮哟！那个惹人疼哟！ 哭得宁晏等人都有些不忍心了，齐齐看向莫彦——孩子哭得辣么惨，你就答应了又能怎么样？ 莫彦囧了会儿，也颇觉不忍。小小一直小大人一样，这冷不丁一哭起来，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毕竟自己亲闺女嘛，他又不是铁石心肠。 所以莫彦很快就妥协了。指甲虚空一点，平地又冒出一个慕容冲来，跟原版简直分毫不差！ 慕容冲本尊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自己\"对那只站在青年肩上的猫点点头，然后便和他带来的一众属下一起，刷地消失了！ “………\" 小小马上破涕为笑，“谢啦！莫彦！\" 呵呵，孝死！莫彦捂着隐隐抽痛的心口滚进莲华怀里，趁机卖惨，“过河拆桥地未免太明显了好吗？不行了，心碎，需要宝贝莲华亲亲才能好。” 莲华无奈扶额…… ———— 空气在扭曲，有风流动，慕容冲就在不由自主的状态下被小小打包带走了…… 话说历史这小妖精就是个刷你下限的存在。莫彦举目望天，“悲伤”逆流成河。 第128章 女尊男卑(一) 寝殿中尚弥散着宁神香的清幽之气，明黄色的帐幔波动了几下，眼尖的宫人立刻发现了。 “陛下，您醒了？\"年轻的女官低声询问。 “嗯。\"帐幔后传来低沉微哑的女声，闲散而适意，“什么时辰了？\" “启奏陛下，辰时末。\" “怎不唤醒朕？\"帐幔后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险些误了朝会！\" “陛下？\"女官迷惑地轻声道，“今日乃是休沐，陛下不记得了？\" “…………朕睡迷了，你且退下吧。\" 女官于是恭顺地弯腰，“是。\" ………… 偌大的龙床上，一身龙纹寝衣的宁晏披头散发地发起了呆。 怎么突然回来了？似乎还回到了离魂入异世的那一日？异世的经历难道只是一场离奇的梦境？究竟是蝴蝶入梦？还是梦迷蝴蝶？ 不过，下一刻，她就不这么认为了。 “啊呀……\"殿内突兀地响起一道稚嫩的呼痛声，听来颇有几分熟悉。 宁晏愣了下，一把拉开了帐幔—— 地上坐着的男孩儿受惊似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慌慌张张地看过来，目光所及竟是龙床上气势凌人的俊美女子。 “克善？\"宁晏皱了皱眉，迟疑地问。 克善正又惊又吓，哆哆嗦嗦像个掉进狼窝里的小兔子，但触及对方眼神，忽然福至心灵，“宁晏姐姐？\" “…………\" “…………” 两人面面相觑。 宁晏最先反应过来，“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 克善依旧坐在地上发愣，“啊？我不知道呀。\" 于是宁晏凝眉思索……他们原本是被小小作法穿梭时空的，岂料半途中不知哪里冒出一股邪风来，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眼睛都睁不开，宁晏只听得莫彦沉稳地声音道：“大家抓紧！不要分开了！\"……她就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的人，然后，眼前一黑，接着就回来了。 这么看来，她当时抓住的大概是克善吧？ 宁晏见克善傻呼呼的样子，只好屈尊降纡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并耐心询问，“克善，你当时有没有抓住身旁的人？\" 克善一脸迷迷糊糊的蠢萌状：“啊？哦，好像是拽住了谁的衣角？\" 宁晏无奈地叹气。 至于之后被宫人看到突然出现在陛下寝宫内的陌生男孩儿所引起的各种兵荒马乱，以及宁晏的一番简单解释，就不一一赘述了。只不过，第二天，整个皇室宗亲都听说了陛下忽然认了个义弟的事，由此还引申出关于这位神秘“御弟\"的身份、来历、容貌、性情等等一系列衍生话题来…… 只能说，八卦能力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君不见谣言传到宫外，克善的身份已经“变成”了“那个陛下偷偷养在深宫的小心肝儿”，朝臣自动理解为“只是碍于年纪甚小，恐惹非议才拿义弟的名头遮掩一二，以图后续”等等等等。 简而言之，#震惊！陛下她竟有恋*童*癖！# 谣言甚嚣尘上，又重新传回深宫之中。 宁宴:“……” 望着御液池边那个正盯着天鹅两眼放光垂涎欲滴的小男孩儿，深觉六月飞雪，怀疑人生。 她也不至于如此禽兽不如饥不择食吧？ 而同一时刻，翎熙国都外的某皇家园林中，莲华揉着额头从树杈上醒了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129章 女尊男卑(二) 莲华坐在大树的一根枝杈上，远望，郁郁葱葱无际，不由得沉默了。 万里无云，风清气爽。 尾羽艳丽的孔雀悠闲自在地走来走去，池塘里红莲盛开，一对对鸳鸯交颈嬉戏，还有几只头顶红冠的仙鹤正在翩翩起舞。微风送来隐隐浮动的花香，清晨耀眼的阳光洒满大地，连远处连绵成片的亭台楼阁都沐浴在光晕里，美轮美奂！ 然而莲华却面无表情，黑色的袍角随风拂动，猎猎作响。 “唔？\"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 莲华猛得抬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折射出柔和的微光，明亮黑眸不由自主地眯起，于不经意间自带几分性感风情。 “莲华！\"惊喜的呼唤还未落地，眼前仿佛有银白光线一闪，下一刻，怀里便多了一团轻软柔滑的毛绒绒。 莫彦欢欢喜喜地扒拉上他的脖颈，银色灰眸眨动，“幸好掉一块儿了！小小那倒霉孩儿真是太不靠谱了！\" 莲华下意识拢紧了他，感受着怀中的温暖，空落落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我们似乎被时空乱流打散了，至少小小、白吟霜与慕容冲已经不在这一方时空中了。\" 莫彦呆了呆，只觉脑门突突的，苦笑不已，“就知道小屁孩儿办事不牢靠。没有小小咱们怎么回家？难道真要等咱俩再恢复上个几十上百年？\" 莲华迟疑地点头，“目前似乎是这样的……都怪我不好。\"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被自责淹没。尽管上次的那场“质问”不了了之，然聪敏如莲华，又岂能猜不到莫彦为了小小的成长必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尤其二人同本命契约在身，只要他想，便可以解密莫彦身体和灵力异能情况。只不过，即使挚爱之间也是需要适当留存私人空间的，既然莫彦特意回避不想说，他便不问不查装作不知道。如以往那样，如非必要，他并不会刻意去“监视”爱人。 可当亲眼目睹小小失控般吸食莫彦血液的场景，却不由得他不心惊胆战。尤其触及对方越来越孱弱的心脉与几乎被掏空的丹田气海时，莲华险些生生怄出心头血来。如此糟糕的体质，无一不昭示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莫彦究竟承受了多大的伤害！ 然而莫彦又岂会让他陷入这种无谓的消沉之中？ 只见银白色的毛团子伸出粉嫩的倒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故意黏糊糊的撒娇，“这怎么能怪你？其实也挺好的，就当度假了嘛。而且……\"说着，他拉长了语调，在那双浸润着波光的星眸看过来时，笑眯眯的抬头，“小小那边不用担心了，”特意加重的语气，意有所指的眼神。然后又眨了眨眼睛，“以后只看着我，可以吗？” ——他懂他的隐忧与为难，所以给出了肯定的、可以让他安心的答案。 莲华抱紧了柔软温暖的毛团子，眼角微红，哽咽了下，“好。” “那，美人可以笑一下嘛？”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莫彦顿时快乐的像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心情舒畅了，就不免又想皮一下，随即得到耳尖红红活色生香大美人一个无奈的眼神。 然而，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忽然自树下响起。 谁！ 两人低头一看，同时一愣。 ——那体型匀称优美的“豹猫\"微歪着头看上来，灰白色的皮毛在光照下烨烨生辉，有银色放射状对称的条纹顺着脊背一路延伸到长长的尾稍，头部却是雪白无一丝杂色，与寻常猫相比略尖的下颔紧紧绷着，此时正用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俩，尖尖的耳朵竖起，绒毛颤动，感受风的讯息。 传说中的天狗！ 莲华看看树下那只，再看看怀里这只，不得不诧异，竟然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自然，若是忽略眼神的话。 “你应该没有双生兄弟？\"静默良久，莲华十分认真地注视莫彦的眼睛。 莫彦脸颊一抽，唇边胡须剧烈颤抖，“当然！\" 莲华再看一眼树下，不解，\"那它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莫彦此刻竟有些心虚的样子，偷眼看看莲华，咕咚咽了口唾沫。 “我便是他。\"树下那只沉声开口。 莲华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竟然连声音都跟复制出来的一样！ 莫彦却瞬间炸毛：“老子跟你毛关系都没有！你是你，我是我！你怎么可能是我！\" 那只不动如山，“我本就是你。\" “胡说八道！\"莫彦十分之激动，仗着自己占据有利地势，在树杈上上蹿下跳的反驳。 眼见莫彦气得炸成了一团刺球，莲华连忙抱起他顺毛，“别急，慢慢说。\" 第130章 女尊男卑(三) 在莲华的安抚下，莫彦很快就平复下来，意外既然已经发生，为了某些不便透露的特殊原因，也只好尽量快速的解决。 于是，只见树杈上那只毛团子冷冷地俯视树下，目光深邃，细看竟似有玄妙咒文浮动其中，“我跟你没关系，你走吧，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过一个傀儡品，应该很容易打发的，吧？ 然而那只一模一样的毛团子却一跃上树，站在了莫彦身前，脑袋一歪，圆圆的眼瞳充满了质疑，\"你在命令我？为何？\"它仿佛真的难以理解的样子。 近看更像！莲华不动声色地抱紧了莫彦。 莫彦，“……”嗨呀？竟然不管用？难道傀儡术失效了？还是年久日深，这只傀儡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独立意识？ “逃避是没有用的，\"正在莫彦心念电转时，对面的毛团子十分淡定地轻嗤，“天意教你我难以分离。\" ‘你不要乱用词儿啊！’莫彦心虚的往莲华怀里靠了靠。 那毛团子又抬头看了看莲华，眼睛一眯，“这就是你那个漂亮老婆？果然天姿国色，勾魂摄魄。” 莲华瞳仁颤动，欲言又止。下意识低头看向怀中这只，难以想象，莫彦在其他人面前究竟是怎么介绍他的。 “不是我！我没有这样形容过你！”莫彦连忙表态，爪子一抬，“是它自己乱用词！” 然后对面那只又开口了，语不惊人死不休，“你的漂亮老婆若是不想要，直接分手就好，为何要推给我？虽然他的确很美，但我还是喜欢女生。” 尽管不应该怀疑莫彦的感情，可当面前这只与莫彦本体宛如同卵双生的的天狗说出那句“若是不想要”时，一股莫大的悲哀铺天盖地般席卷了他的心神，面色更是一点点青白下去，仿佛霎时被抽走了所有神魂，双臂亦是无力地垂落，怀中的毛团便如轻絮坠落—— 莫彦，“……”怎么眼睛不闭不睁，忽然就挂在了树杈上？ 呆呆的仰头，正对上莲华心灰意冷的目光。 ！！！ 麻了真是，这究竟哪儿来的奇葩，在此胡言乱语？ “你不要胡说八道！谁不想要了？谁要推给你了！你到底是谁啊？”莫彦心慌不已，连珠炮一样吼了一通，然后迅速起跳，重新挂在了莲华胸前，急急分辩，“宝贝你别听它挑拨离间，我从来没有离开你的想法！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的！” 然而不等莲华回应，那只又继续揭短，“可你不是要死了吗？是你亲自将我剥离出来，赋予了我替你照顾他的使命，虽然我不喜欢你的漂亮老婆，但你如果非要我照顾他，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手，只是不能保证爱他，这就太难为我了……” “闭嘴！闭嘴！”莫彦气的浑身毛毛炸开，厉声呵斥，“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总之请你立刻消失！立刻！” 对面的毛团子嘴角上翘，扯出一个诡异的笑，“看来你是真不知情。” “什么意思？” 那只又看向莲华，“既然本尊不知，那这位兄台可知？” 此刻莲华耳畔如有轰鸣，根本没听清它在说些什么，心口空落落黑茫茫的，面色木然，“什么？”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宁小七，莫彦的……”故意停顿了一下，复又开口，声如灵器震荡，悦耳镇心，“镜像体。” 镜像体？ 陌生的概念与仙乐般的灵音不止瞬间拉回了莲华失落的心神，也令莫彦诧异不已。 “你不知道？”宁小七悠然反问。 莲华迟疑的摇头，他应该知道吗？莫彦从来没有提起过眼前这位神秘的角色，所谓的镜像体又是什么？他看向挂在自己身前的毛团，正对上莫彦若有所思的眼神。 “镜像体？你竟然是我的镜像体？我什么时候觉醒的镜像体？我又不是上古时期土生土长的纯血天狗！” “或许你是呢？” 自称为莫彦【镜像体】的宁小七神秘一笑，意有所指，“焉知来时路，回望去时门，时空流不转，身是异乡人。” 莫彦一皱眉，“说点人话。” 宁小七恶劣的一笑，“不可说。先来干正事吧。你剥离出的傀儡品我已经帮你吞噬了，免得节外生枝。我又不像你那么视死如归，以身饲魔也无所谓，我可还不想死呢。来吧，合体吧。” “……”这奇葩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合体？”合什么体？ 宁小七先是沉默了会儿，然后悟了，“所以你是在谈恋爱的时候把脑子扔掉了是吗？怪不得越来越傻了。\" ‘我、我……竟然被“自己\"鄙视了！这什么人间不值得？’莫彦怒发冲冠状。 趁莫彦愣神的功夫，宁小七纵身一跃，瞬间化作一道耀眼白光，飞速冲入了莫彦的眉心！ 莫彦两眼放空，蓦地仰天长啸：“榴——\" 强烈的威压倾泻而出，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底下的仙鹤、鸳鸯、孔雀等承受不住，扑通、扑通栽倒在地，足足一刻钟后才晃晃悠悠地重新站起来。 过程似是很久，又仿佛瞬息之间。莫彦拱起背，前肢人立起来，眨眼幻化成人形！ ——乌黑长发迎风飞扬，漆黑的眸子闭了闭，重新睁开，立刻注意到自己与原先的不同。 呃？莫彦感受了下这种浑身充满活力的感觉，兴奋地转身，“莲华！莲华！我头发黑了！\" 磅礴如海的传承记忆呼啸而来，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击着他的识海神魂，几乎肉眼可见的浓郁灵气极速汇聚于自身，新世界的大门徐徐打开。 原来如此，原来这便是天狗全盛状态下应该有的力量！ 如此大喜事，莫彦第一时间便要同莲华分享。 可是，未等他出口相告，几支手腕粗的血色藤条凭空冒出，迅速将他从树上拖拽下去，手脚尽数被缠绕，呈大字状吊在了两棵树之间。 “莲华？” 莫彦惊诧不已，却正对上一双怒海翻腾的血红色眼睛—— 第131章 女尊男卑(四) 张牙舞爪的血色藤条肆意生长，遮天蔽日。灵气震荡中，时空仿佛被扭曲成狰狞的形状，藤叶哗啦，如烈焰烧灼，生生开辟出一方私密领域。 这场景，仿佛末世重现。 最令人心惊胆寒的，则是茂盛藤蔓间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 阴鸷、淡漠，眸色如血。 倘若有凡人在此，怕不是要被吓的立时昏厥过去？ 可是莫彦没有被吓到，他只是震惊于对方的怒气值。 “莲华？你——” 话音未落，缠绕的藤条猛然勒紧，细细密密的微小须蔓迅速生长延长，无视护体灵气的驱逐，坚定的刺破了他的皮肤。几乎在扎根的瞬间，无数血色汁液混合着古老神秘的咒文注入，封印已成。 与此同时，莫彦只觉得手脚先是一麻，继而一热，然后，那点热意便急不可耐的顺着四肢末端向躯干奔腾，星火燎原，势不可挡。 “唔……”完了！看来真的惹怒他了。 莫彦心口发紧，身体却热的要爆炸一般，偏偏被吊在树与树之间，腰背悬空，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冷静，莲华，你先冷静一下！” 莲华忽地笑了，幽幽开口，“于你而言，想脱身轻而易举，不是吗？” 莫彦看看藤条所连接的另一端，默了。 挣断当然简单，可另一端皆出自血肉之躯，一旦断裂，莲华必重伤无疑。 “你先放我下来，想知道什么，我完完全全的告诉你，好吗？”强行忍耐着似将冲破神智防线的欲念，莫彦面上是温柔体贴的笑，实则内心已是一片泥泞的混乱。 “不好。”莲华依然笑着，他甚至越发凑近了些，抬手抚上少年被汗水浸透的脸庞，望着他渐渐神思恍惚的乌瞳，诱惑道，“很难受吧？” 神智瞬间失守。 得不到宣泄的少年扯得藤条哗哗作响，却只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宝贝，莲华，我错了，再也不瞒你了……” 莲华怔了一下，眼眶酸涩微红。然后又硬逼着自己冷下心肠。 莫彦其实已经失神了，目光迷离，汗如雨下。可眼神触及对方渐渐剥落的衣衫下那莹润如玉的肌肤时，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莲华！停下！停下！” 疯了！这可是在外面！光天化日之下！ “你不想要吗？”衣衫半解的漂亮青年微微歪头，风光无限好。 莫彦欲哭无泪，救命啊！这还是他家那个面皮薄得跟纸片一样，大街上牵个手都会红了脸的莲华吗！ 就算身处藤蔓开辟的空间中，可也只是个障眼法，本质上还是青天白日的啊！ 万一附近有人误闯—— 不行了！心梗！ “你先放开我，我们找个隐私的地方……” “来不及了。” 莲华指挥着藤条灵活的撕开了层层叠叠的衣裳。然后轻笑一声，翻身跨坐。 ！！！ 漂亮的青年俯身下来，发丝如瀑，从莫彦胸膛滑落。自下而上的视角，轻而易举便看到了某些不该泄露的风光，直勾的少年神魂颠倒。 “会受伤的——”呼吸急促，口干舌燥。 “不会。”莲华冷笑着扶正，“不是要以身饲魔吗？给你个机会。”说完便不管不顾。 猝不及防，痛煞也！ 少年倒也还好，只需保持不动，便稍稍缓解了痛意。 可那股似乎被利刃劈开的极致痛感霎时掠夺了莲华的心神。 以往即使他主动，最终也是由少年主导，因此从未有过除事后脱力以外的不适。哪怕他们的第一次，那痛感也是稍纵即逝，很快被少年疏解。 可莫彦此刻被他借由同本命契约封印了周身所有灵力，而他自己已被痛感激得浑身战栗，灵气半点都控制不了。 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尽管不应该，莫彦还是忍不住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宝贝，放松，放松下来。” 莲华白着脸，难得倔强的升起逆反之心，“我可以。” “好，你可以。”莫彦软语安抚着他，半哄半求，“你先放开我，这样你会受伤的，我保证不反抗，好吗？” “不。”莲华断然拒绝。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凭空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粉色果子吞了下去。 不等莫彦惊讶，效果立竿见影。 冰石易解，溪水长流。 又痛又爽！ 可惜被如今的姿势所限制，完全使不上力，偏某人只勤奋了不一会儿便脱力地趴了下来。 半途而废，后继无力。 ‘这究竟是在折磨我，还是在折磨他自己？’望着漂亮青年有心无力的模样，莫彦暗自叹气。 “莫彦，莫彦……”莲华眼神迷乱，“抱我……” “乖，你先放开我。” “不……”甚至不安分的扭动了几下。 莫彦简直要哭出来了，是他活该好吧，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你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还要以身饲魔吗？” 莫彦想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确实做好了被失控的小小当作血食吃掉肉身的心理准备，可只要天狗的元灵不灭，最终还是会重新长出肉身复活的。 而小小一旦失控，非杀戮尽兴、血流成河不得行。 当然，那也只是最坏的打算。只要他们能顺利回到华葛，有专业人士天狐胡离在，便能轻松帮助小小压制魔性。 “还要以身饲魔吗？”微凉的泪落在颈侧，莫彦这才发现紧闭双眼的莲华已是泪流满面。 心忽然揪疼无比。 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他只顾着去阻止小小失控，却忽视了莲华的感受。明明知道青年安全感不足，依然不知不觉中伤了他的心。 两人相拥着落在了草地上，不知何时恢复自由的手脚紧紧缠上青年的身体，炙热的吻落在了那泪流不止的眼角，“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第132章 女尊男卑(五) 来自少年的郑重承诺极大的缓解了莲华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那个不敢显露的心结。 这么久了，莫彦多少也悟出来些，莲华的心结肯定涉及到某个与他有关的秘密。那是莲华宁愿埋藏心底每每触及便绝望难过也不肯说出口的伤痕。 作为爱人，莫彦认为自己很不合格。他好像给不了莲华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任凭他将自己的记忆翻检过无数遍，将他二人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条分缕析，也仍然一头雾水。 不清楚病灶，又怎能对症下药？ 不过，正是和镜像体宁小七的这次会面，莫彦才从莲华那些不同寻常的表现中咂摸出一点点线索。 莲华似乎很怕分离，尤其对宁小七所说的那句“你如果不想要”的反应，更加证实了某些猜测。 ——他在恐惧于莫彦对他的抛弃。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如果剖腹剜心可证真情就好了。 莫彦也不清楚他的这份恐惧究竟来源于何处，唯有紧紧的抱住他，像两株缠绕共生的藤那般耳鬓厮磨、津液交换、抵死缠绵，竭尽全力地去回应那份渴求与爱恋。 直到金乌西坠，月上中天，明媚星光静静闪烁，那片长势茂盛遮天蔽日般的藤蔓空间才蓦地消失在世间。 两名极年轻漂亮的男子从大树后牵着手走出来。 看起来年纪小的那个身量反而更加高大一些，姿态舒展，修长又挺拔，一身青绿色的衣衫倒是显得他格外活泼。相貌极俊，眉发皆浓黑茂密，乌瞳如洗，唇角带笑，少年气满满。 而另一个似乎刚刚及冠的青年相貌上则更为出众，形貌昳丽非常不说，那一双可教天地失色的眼睛仿佛倒映了漫天星河，搅动成莫测的深渊，只消一眼，便能使人心甘情愿的沉沦。 两人的姿态亲昵又眷恋，不必介绍，便知这是一对儿极为般配的爱人。 ———— “累了吗？”莫彦晃了下彼此相扣的手，轻笑着问。 莲华抬眼看他，满心满眼皆是情意，却不答反问，“你尽兴了吗？” 莫彦暗自叹息一声。 ——经历了一场身心俱疲的欢爱，似乎效果适得其反了。 本质上讲，他其实不是那么重欲的人，两个人之间相爱与否也不止在这方面体现。特别是看到莲华这副殷殷献祭般的神情后，那种闷痛又窒息的难过情绪浮动上来。 ‘我好像又为他薄弱的安全感雪上加霜了。’望着莲华的眼睛，莫彦默默想到。 可是此刻，面对莲华的询问，他却轻快的眨了眨眼，故意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宝贝，你有听说过一句乡野哩言吗？” 然后不等对方反应，兀自接着说，“叫做‘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莲华怔了一下，忽然红霞满面。 莫彦搂上他的腰，埋首在他颈窝，委委屈屈的撒娇，“好宝贝，先让我歇几天，攒一攒，真的不行了，一滴都没有了。” 漂亮的青年看着他，张口结舌，似乎被少年的厚脸皮惊呆了，欲言又止半晌，总算憋出一句，“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话音未落，自己反倒越发羞窘，面红耳赤。 然后莫彦便笑起来，揽着他笑得直抖，“宝贝你好可爱～” 这一番看似不正经的笑闹果然转移了莲华的思绪，他似嗔似怨的睨着莫彦，而那“厚颜无耻”的少年郎，自顾自笑得欢畅又肆意，没有半分收敛，最后惹来漂亮的青年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挣开了对方手臂的桎梏，窘迫似的快走几步。 ——这样才对嘛，虽然他非常享受来自于青年毫无保留的爱意，但相爱的前提首先是要保证健康平等的关系，没有说一方就必须无条件迁就另一方，予取予求。尤其他的莲华本就藏着不可说的心结，那样献祭式毫无保留的爱意倾注对他自身而言其实是一种更深的伤害。 莫彦并不想看到莲华在和他的感情关系里是卑微乞求的姿态。 那样他会感觉自己更加失败。 莲华这么好，值得被更好的对待。 想着，便笑了下，大呼小叫的追了上去，“莲华，等等我呀！” ———— 好的，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盛唐。 莫彦与莲华合计了一下，虽然他们很确定盛唐一定落在了现在这个时空，但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因为盛唐毕竟只是个凡人，不具灵力波动，一但失踪，便如水滴入海，极难找寻。而据他们这两天一路的见闻来看，极有可能已身处宁晏所在的世界。 于是，“你觉得找宁晏帮忙怎么样？\"陌生的古城大街上，莫彦摸着下巴，左顾右盼。 莲华拧了眉，沉吟，“不知宁晏是何身份，况且，你确定这里是宁晏故乡？\" “应该不会错吧。\"默默看着路旁又一名“孕夫\"在高挑女子的陪伴下经过，莫彦肯定的点头。 莲华也有些囧，他没想到原来还真有男人承担孕育之责的国度……虽然在孕育小小时他事先想象过自己大肚高耸的模样，但由于种种意外并未能实现，所以此时看到那扶着腰走路的男人时，感觉真是相当微妙。 迎面又走来一名即将临盆的“孕夫”，莫彦连忙拉着莲华避让到一旁，然后扭脸看着他，喉咙里泄出一点古怪的闷吭。 怎么了？莲华以眼神询问。 莫彦使劲憋着笑，“宝贝，你若是大肚子，一定比刚刚那位好看。\" 莲华脸一红，微恼，“莫要胡说。\" “好、好，不是你大肚子，是我大肚子。\"莫彦坏笑着，挑逗似的捏了把他的脸，“要不要看看我大着肚子什么样？\" 莲华无奈地抓住他作乱的手，“不要。好了别胡闹了，这里人来人往的，被别人看到。\" 莫彦一抬眉毛，“看到了又怎样？\"然后凑近莲华的脸，暖暖的热气缓缓喷洒，“到时就说是你弄大了我的肚子……\" 看着那抹慢慢晕染开的艳丽红色，莫彦有些心痒，忍不住极快的“啾\"了一下。 莲华猛得一颤，抬眼撞进一双欲流涌动的黑眸，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不断陷落…… 莫彦不由情动，缓缓低下头去。 而莲华亦有所感，并未推拒。 “呀！他们！他们……\"惊呼声乍然响起。 莫彦一愣，瞬间便黑了一张俊脸，气势汹汹抬头，‘哪个没眼力劲儿的坏人好事？不知道打扰别人恋爱要被驴踢的么？’ “…………克善？\" 克善小脸通黄，局促地立在一旁，他身边是一名衣冠楚楚的年轻女子。 莲华早早便别过脸去，闻听克善之名，立刻转头，然后也是一愣。 克善觉得现在这场面好像有一些尴尬。当然，他也认出了莫彦二人，即便莫彦的形象已经不同以往。但他也根本不敢问呀，因为在克善的心里，不论莫彦、莲华、小小，甚至盛唐与白吟霜，都不属于“人类\"范畴，轻易不可招惹。 呜……好像又闯祸了，不会被打吧？克善垮了脸，却又忍不住偷偷瞟着两人——原来他们真是这种关系啊！好般配的样子。 他两人自然不会跟个明显没长大的小孩儿计较。 “咳，克善。\"莫彦故作严肃认真。 “啊，在！\"克善以为偷看被发现，连忙站直身体。 莫彦非常正经地问：“你与宁晏可在一起？\" 闻言克善点头，语气自豪，“晏姐姐对我可好了！\" “太好了！\"莫彦瞬间破功，笑嘻嘻的拍拍他肩膀，“快带我们见见她！有事请她帮忙！\" 克善摸了摸头，不解，“帮忙？\" “对，找盛唐。\" “啊？盛唐姐姐也来了吗？\"克善吃惊，“那吟霜姐姐跟小小她们呢？\" “她们都不在这儿，你别管她们了，快带我们去宁晏那儿，\"莫彦一副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对了，宁晏应该挺有身份哈？\"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克善身旁那年轻女子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二人。许是察觉到莫彦二人对克善没有威胁，所以沉默以对。即使莫彦口口声声唤着主子的尊讳亦如是。 克善顿了下，低声道：“晏姐姐是皇帝。\" “哈？\"莫彦与莲华同时一怔，面面相觑。 第133章 女尊男卑(六) 盛唐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还会倒霉到这份儿上。 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那时，他们一行正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时空之旅。在此前，她已经随莫彦一家三口途经三站，经历虽不甚美好，但尚且没遇到真正危险。就如小小曾向她保证的那样，不会让她真正陷入生命危险。 可是！那小丫头的保证忘记加个前缀了吧？比如……只有在她不掉队的情况下？ 不是盛唐非要这么揣测，而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被时空乱流卷到这里的当天，她就因被藏匿于草丛中的蛇咬了一口而昏迷过去。 ——为自己点一排蜡…… 比较幸运的是，她被人给救了……可更不幸的是，救她的是一群土匪！还是男的！！ 有人可能觉得奇怪，盛唐为何要强调土匪的性别？ 这就是盛唐要说的极为重要的一点，来，请跟着念：这里是女尊！谢谢！ 所以啊！那土匪头子救盛唐纯粹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压寨夫人（夫君？？）的！这种情况下，盛唐怎么可能会感激嘛？ 战战兢兢过了两天，然后稀里糊涂就成了亲……不是盛唐不想反抗，实在是对方武力值忒高！呜呜～说好的女尊男儿都是“软妹纸”呢？ 这也就罢了！更悲催的是，被那土匪头子霸王硬上弓以后，盛唐还未来得及为自己失去的“贞洁”掬一把同情泪，那强要了他的男人居然恶人先告状：“你占了老子的身子，以后就是老子的人了！不准出去沾花惹草！听到没有？不然打断你的腿！\" 我、我、我……盛唐欲哭无泪，究竟谁比较吃亏啊啊啊！！！ （也难说，毕竟对方确实是土生土长的女尊男子，还是有那么一咪咪贞操观滴！） 也幸亏盛唐想得开，就算对方夺了她清白，她也没哭天抹泪。有句话咋说来着？生活就像##，如果不能反抗，就享受好了！ 反正盛唐蛮乐观的，何况对方长得确实超乎想象的帅，虽然不符合女尊审美吧，但盛唐自个儿挺满意。 这也难怪，其实也不能说盛唐没心没肺，而是经历过末世、国难与乱世之后，对于很多事的看法都变得不同了而已，仔细想想，有些事呢其实没必要执着。况且以女尊世界的观点来看，占便宜的反倒是她，而不是那土匪头子。 然而“悲剧”在一个半月后出现，逼得她不得不另做打算。 是的，她悲催的怀、孕、了！ 在发现自己大姨妈推迟很多天后，盛唐就知道要糟！可是等早孕反应出来后，盛唐反而镇定下来。 当务之急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盛唐不天真，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处的境地，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的问题，而是……泥煤啊！她现在可是在女尊世界哇！试问，谁特喵听说女尊的女人怀孕生娃儿的？绝壁会被当成怪物架到火堆上烧的好嘛！ 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辛辛苦苦隐瞒近半个月，还是被发现了！ 她那还算合法的“夫郎\"？不出所料的接受不了这件事，甚至在心腹手下的怂恿下要将她乱棍打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在那种情况下，或许是母性光辉占据了上风，在一番拼死挣扎后，竟果真被她逃了出来！ 跌跌撞撞地逃下了山，然后因力竭而昏倒在河边。 所幸再次被人救起。 第134章 女尊男卑(七) 借助宁晏的势力，最终在一座道观里找到了盛唐。 而这时，距离几人分别，已足足有四个月之久。 彼时盛唐正跟着观主在打坐冥思。 静心崖的石台上轻风习习，初秋的山下尚有郁郁的绿色，而山上已是枝叶凋零，暑气尽消。 午后的阳光将石台上安坐的身影全部笼罩，秀丽的面庞似乎褪尽繁华，变得越发安然从容。 莫彦恍惚了下，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莲华的重影。 转头看看身旁的爱人，只看到青年沉静如水的侧脸。 “莲华……\"莫彦似乎有些担忧，实在是莲华此刻的神情太过平静，让他没来由有些心酸，他好像从未见过莲华这样的眼神。 ——安静的像是要与这天和地融为一体。 莫彦甚至希望他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起码能让他稍稍放心。 莲华忽然转头，目光幽沉，像是竭力在掩藏一些不能为人知的秘密，“莫彦，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莫彦沉默以对，他也明白，其实莲华并不是需要他的回答。 “我在想，这一刻终于来了。\"莲华淡淡的说。 莫彦还是没说话，只深深地凝视着他。 \"我曾经以为我会一直逃避，\"莲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的仿佛要吹散在这山风中。然后他又笑起来，笑得很轻松，“可事到临头才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莫彦依然定定的注视着他，竟有些无从安慰。 “因为，你还在。\"莲华笑着说完，不再看莫彦，抬步便走向了石台上的身影。 因为，你还在。简简单单五个字，直直烙进了莫彦的心里，胸口闷闷的，油煎似的疼。 莫彦蓦地红了眼眶，他专注的目光追随着爱人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此时此刻此地，他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力量，就好像长久以来的努力，终是得到了满意的成果。 ——莲华在努力的向他敞开心扉，邀请他入驻，并允许他去探寻那片伤痕累累却也长久以来被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净土”。 莫彦微笑着跟上去。 ———— 盛唐睁开眼，目光平和，“你们来了。\" 莲华的目光落在她明显凸起的腹部，久久注视，“几个月了？\" 盛唐有些惊讶，为他这并无半分轻视的态度。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整整四个月了哦。\" 莲华点点头，没有问她的经历，只是语气平和道：“你该打掉他的，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他看着盛唐消瘦的脸颊与苍白憔悴的面容，平静的说。 盛唐抿起唇，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肚皮底下振动了几次，她眼神亮了亮，轻快地说：“来不及啦！打从他\/她住进来的那刻起，就再分不开了！谁让我是他\/她妈妈呢？就算会被全世界敌视，至少还有我爱他\/她呀。\" 爱，么？莲华嘴唇嚅动了几下，一时没再开口。 莫彦却忽然接过话来，认真而诚恳的问:“盛唐，你永远不会遗弃自己的孩子的，对吗？\" “当然！\"盛唐的回答毫不犹豫，铿锵有力。 于是莫彦便朝着莲华笑起来，目光湿润。莲华怔忡片刻，也笑了，眼角泛起了潮红。 第135章 女尊男卑(八) 明台观的观主元庆道长是个眉目平和的中年女子，她安安静静地听着莲华与盛唐的对话，并未插嘴。还是莫彦笑着向她拱手礼后，她才慢声回礼道：“公子有礼。\" 盛唐遂开心的向莫彦二人介绍，“忘了说啦，这位便是救下我的元庆道长。道长，这两位是我的好友，莫彦、莲华。\" 双方见礼毕，元庆道长客气地请他们观内一叙。 明台观建在半山腰，景色清幽，的确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观内似乎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影，一路行来，更觉幽静。 因与熟悉的人久别重逢，盛唐难免有些激动，一路上絮絮叨叨个不停。 而莲华专注地听着她的话，面含淡淡的笑容。莫彦也罕见地没跟她贫嘴一番。 元庆道长将他们带到盛唐的住所后，并未久留，很快便离开了，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盛唐说了一路，正有些口渴，于是就想倒杯水来润润喉，刚刚转身，莲华已经体贴地帮她端过水杯，盛唐难免愣怔，上下打量他一番，心中那点古怪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最后实在忍不住，问：“莲华？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我越来越好？\" 莲华失笑，“何以见得？\" 盛唐摇摇头，困惑不已，“说不上来，\"余光中瞥见莫彦，才恍然大悟，“啊，我想到了！虽然吧，你以前待我的态度也还算好，不过总感觉忽冷忽热，而且莫彦还总是泛酸。现在么，好像没了顾忌似的，尤其是刚刚哦，我差点绊倒，你扶了我一把，姿势还比较亲密，可是莫彦他就跟没看见似的诶？\" 莲华一时愣住，没想好该如何回答。 \"哇！对你好也不行啊？\"莫彦朝她呲了呲牙，故作可爱地眨巴眼，盛唐一阵恶寒，立刻义正言辞道，“莫小彦！请注意你有夫之夫的身份！不要走了歪路！\" “喂！别叫我莫、小、彦！\"莫彦不满，“我年纪比你可大多了！\" 盛唐撇嘴，根本不相信，“若说原来嘛，我或许信，可是现在？\"瞅瞅他被一头乌黑的长发衬托的越发稚气的面容，不由得翻个白眼，“呵呵。\" 莫彦一噎，“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孕妇计较。\" ‘拜托，你这态度本来就不正常了好嘛？不是应该立刻反唇相讥，绝不在口头上吃亏的吗？’盛唐暗自嘀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快说，你们俩到底想干嘛？\"盛唐打定主意非要试探一下。 莫彦无语，简直给跪了，内情的确有，可是不能说呀！所以只作哭笑不得状，“是不是怀孕了的女人都这么神经质？\" 盛唐眯起眼，狐疑地问：“真没事？\" 莫彦重重点头，正义凛然，“对！\" 盛唐稍稍放下心来，可不经意间捕捉到莲华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一拍桌子，“不对！你俩绝对有事儿！\" 莫彦只好装傻充愣，胡搅蛮缠，“我俩当然有事儿啊！\"明摆着是在故意歪曲她的话。 盛唐顺着莲华刚刚的目光看向自己凸起的腹部，忽然有些紧张，“是不是我的宝宝有什么事？\" 莲华沉默了。 这下盛唐可真的有点慌了。 “莫小彦！你说！\" 莫彦摸摸鼻子，讪笑，“真没！我们只是好奇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随父还是随母。\" 许是孕中劳神所致，思维有点短路，盛唐果然被带沟里去，松了口气，“怎么说？\" “你想啊！他的父亲是女尊男儿，母亲是现代女子，那生出来血统像谁会比较多呢？\"莫彦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还不知是男是女呢！\"盛唐轻轻抚摸着自己肚子，眉开眼笑。 “男孩儿。\"莲华忽然说，语气十分肯定。 第136章 女尊男卑(九) “男孩儿。\"莲华忽然说，语气十分肯定。 “那大概会像父亲吧？\"盛唐猜测着，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准长大后还能给我生个小外孙呢！\" 想想就很带感哦！ 这个……莫彦与莲华对视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从某种角度上讲，盛唐的确很有些预言家的天赋。 尽管盛唐暂时被莫彦转移话题的办法带跑偏了思维，可不代表就没事了，想到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情景，莫彦不由担心地看向莲华。 莲华自然感觉到了，冲他露出一个略有些无奈的笑容，作口型：“顺其自然吧。\" 莫彦也只能稍稍放下心来。 两天后，宁晏派人来接他们，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害得盛唐都有些不自在了。虽然她并不惧被人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样，可想到这里毕竟是女尊的世界就总感觉怪怪的，因此很有些不情愿离开，只躲在屋里不出门。 莫彦打趣她，“不是说不怕么？\" 盛唐只作气定神闲状，“错！我这不是怕，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那你还准备在道观里待到生产吗？这里的条件远远比不上皇宫。而且我们俩可不懂接生。\"莫彦斜眼看她。 盛唐一听也有些犯难，不禁抱怨道：“要是在老家就好了！还能去医院待产！\" 由此可见，古代不一定就是好的，何况还是女尊的古代，估计接生的也会是男的吧？那可真是难为情啊！ “你若不想去，\"莲华缓缓开口，“这段时间就四处走走，权当旅游，待你即将临盆时，我们带你离开这儿。\" 全盛状态的莫彦，带人穿梭时空轻而易举。 “离开？\"盛唐抬眼，是她想的那意思？\"你们俩不是都受过很严重的伤不能施法么？而且，我还怀着孕呢，真的没问题么？\" 莫彦一揽莲华，笑眯眯，“我俩都已经好了！你的话更不用担心！\" 盛唐表情不免有些微妙，这下傻子也明白肯定是被莫彦治好的了，虽然不晓得是怎么治好的。不过，为什么不管莫彦如何与莲华相处，都让她有种莲华才是那个“一家之主\"的感觉？ 特别是每当莫彦怒刷存在感时，莲华都会一脸纵容的笑意。 “好吧！\"盛唐败下阵来，“不过宁晏那里该怎么说？她毕竟是皇帝。\" “没事。\"莫彦顺势放开莲华，走到门口，朝一个侍卫官招了下手，“麻烦转告陛下，我们暂不回京，待时机成熟，自会相见。\" 那侍卫官二话不说，迅速带人撤离。 “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就算宁晏不在意，派那么多人来接我，会让人误会我摆谱儿的吧？\"盛唐又有些不安，感觉似乎对不住宁晏。 “放心，宁晏很够朋友，会体谅你的。\"莫彦浑不在意。 倒也是，盛唐略放下心，暗忖是否果真是孕中多思的缘故？ “你若倦了，且休息片刻，\"莲华见盛唐开始哈欠连天，便体贴地嘱咐，“晚餐时我们自会叫你。\" “那好吧，\"盛唐也觉得困得很，“最近睡得是比较多。\" “那你歇会儿。\"莲华看看莫彦。 莫彦心领神会，“我们先出去了。\" 走出房，轻掩上门，莫彦一点头，两人默契地同时朝后山而去。 第137章 女尊男卑(十) 静心崖的石台边，果然见元庆道长独自伫立。 “道长好情致，此处视野开阔，风净雾清，的确适合静心。\"莫彦率先开口，“道长想必在等人？\" 元庆道长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两位公子可是特意来寻贫道？\" “不错，\"莫彦回以微笑，“想来道长也定有些话要同我们讲。\" “哦？\"元庆道长不动声色。 “道长不必多心，我二人并无恶意。只是见道长言行中太过平静了些，遂有些猜测。不知道长对盛唐之事是何想法？\" “异世之人，自有不同寻常之处。\"元庆道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受人之托，也当终人之事。\" 听得两人有些惊诧的对视，莲华突然问：“既如此，道长又是受何人所托？\" 元庆道长微微一笑，“两位不问贫道如何得知盛姑娘的事？\" 莫彦嗤笑出声，“观道长言辞，必与一昔年旧事有关，想必还是一桩悲剧，如此，不听也罢！\" “公子快人快语。\"元庆道长依旧八风不动的微笑，“此事埋藏心中已久，今日倒想一吐为快。\" 莫彦想说他们没兴趣听他人的故事，却被莲华扯了一下。 元庆道长赞许地看了莲华一眼，“这位公子倒是好心性。\" 莲华不答，沉默地盘膝坐下，莫彦鼓了鼓腮帮子，也只好跟随。 元庆道长不以为意，自顾自述说。 \"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元庆道长刚开个头，便被莫彦打断。 “烦请长话短说。\" “哈哈！好罢！\"元庆道长失笑，缓缓道，“那一年冬，翎熙国瑶竹帝卿下嫁威烈将军、郢城侯斯亲，一时传为佳话。不料，仅仅两年，瑶竹帝卿忧思成疾，不久离世。郢城侯上书朝廷，辞去所有官职，云游四方。\" “听来无甚稀奇。\"莫彦挑眉。 “的确，许是贫道讲的不好。不过，也正是在这里，贫道见到了昔日的郢城侯。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斯大人与如今的盛姑娘一般无二。\"元庆道长叹了口气。 哦？莫彦忽然往前探身，“怎么说？难道那斯大人也怀着身孕？\" “不错。\"元庆道长沉浸在回忆里，“那时我还只是初修行，心志不坚，吓得几乎昏死，是大人安抚了我。她说，她来自异世，并非妖魔鬼怪等物，在她的家乡，阴阳颠倒，与此间大不相同。\" 正是有这番见闻，元庆道长才略窥得大道，到如今也算小有所成。 “后来呢？\"莫彦眨了眨眼。 “后来，她产下一子，又过一月，于此地突然消失，再没回来。\"元庆道长怅然道。 “那孩子？\"莲华忽问。 元庆道长点头，“贫道代为抚养至六岁，终因观内皆是女子，多有不便，遂将其寄养在山下一农户家里。只是不巧，后来农户家遭贪官污吏冤屈，惨死狱中，那孩子性情大变，索性落草为寇，在临山为匪。\"说着又是长长叹气，“也是一段孽缘，不想竟遇上了盛姑娘，而盛姑娘又恰与当年的郢城侯境遇无二，想来亦是不属于此间，终将离开的罢！\" 莲华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幽幽看向莫彦。 ——原来真正强悍的是那位郢城侯啊！那才是真正未被女尊世界同化的强人吧？能做到威烈将军并封侯，想必耗时非短，也不知该是怎样一奇女子也！ 莫彦也略有些牙疼。 还真是……狗血、天雷大乱炖啊！ 静心崖上一时静默无声。 元庆道长又等了会儿，然后起身离开，临走时看了崖下一眼。 莫彦与莲华相对无语。 良久，莫彦低声道：“那人是打算一直这么挂在下边？\" 莲华叹气，忽然变出一根麻绳，递到崖下，“上来吧。\" 不一会儿，绳子猛地绷紧，莲华用力一拽，带着个人就甩上来。 “是他吗？\"莫彦好奇地看了下对面肤色略黑的大帅哥，对莲华笑道，“还真挺帅哈？\" 莲华纠结地看了那人几眼，突然感觉，嗯，有些糟心。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第138章 女尊男卑(十一) 眼前男子身材颇为高大，麦色肌肤，剑眉朗目，与寻常女尊男儿大不相同。此时，他微眯着眼睛，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莲华不想说话，况对方很有可能还是自己的……于是只一味地沉默。 莫彦倒是觉得应该说些啥来缓和下现在这种古怪的气氛，“咳，你好。\" ………… 好像更尴尬了？莫彦摸了摸鼻子，说实话，面对如此场面，他的心情微妙程度不亚于莲华。怎么说呢？就突然有种搞突袭见家长的感觉？尽管另一位家长早已经见过了。 “你们是什么人？\"略沙哑的磁性嗓音传来。 莫彦看看莲华，好的，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作为爱人，莫彦自觉有责任在他家宝贝不想说话的时候代劳。于是再次清了清嗓子，“我们是……呃？盛唐的，朋友……咳。\"一句话竟说得磕磕巴巴。 男子皱了皱眉，“宁夏。\" 哈？莫彦一时倒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说我叫宁夏。\"宁夏嫌弃地瞥了眼莫彦。这么蠢，盛唐一定不喜欢！ 那么，就是……宁夏的目光转向莲华，忽然质问道，“你要跟我抢盛唐吗？\" 我嘞个去啊！莫彦简直被对方神一般的思维震惊了！ 然而莲华不答反问，“不是你下令要将她乱棍打死？\" “我没有！\"宁夏烦躁地瞪着眼，“当时我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我总要顾及兄弟们想法的！再说了，若非我有意放水，仅凭那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能逃下山来？\" “你既放她走，必是无法接受她身怀有孕的事实，那又何必日日来偷窥？你该见到了，没有你，她照样吃得好，睡得宁。\"莲华半点没给对方面子的意思，“你，于她来说，并无用处。\" “你说什么！\"宁夏果然成功被激怒，气愤地挥起拳头，照着莲华面门就要招呼下来。 莫彦一见，二话没说伸手格挡，“喂！有话好说！别动手啊！都自己人！\" 宁夏只觉一股大力震开了自己的手臂，微微一惊，只得顺势退了两步。 莲华依旧面色沉静，不为所动，“盛唐与你，并不合适，\"顿了顿，接着道，“你不必再去看她，日后，也无甚机会相见了。\" 宁夏终于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莲华的语速极慢，双眸直视对方惊惧的神情，“天涯永隔，不复相见。\" 莫彦虽不晓得莲华要做什么，可不妨碍他表明自己的立场，听得此言，立刻往莲华身旁一站以示支持，“没错！\" 宁夏的神情霎时暗淡下去，“她这么说的？\" “呵，她根本不在意你。\"莲华再次补刀。言下之意，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宁夏原地站了会儿，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就下了山。 呃？莫彦傻眼，这就完了？你好歹也争取一下嘛！ 莲华转过头来，微笑，“走吧，盛唐也该起来了。\" 莫彦毫无抵抗地跟上去。 回去的路上，他不解地问：“莲华，你刚刚干嘛那么说？我看那宁夏挺不错的啊。\" “他们其实并不合适。\"莲华依旧坚持道。 莫彦停下，顺手拉住了他，“你这么肯定？万一盛唐自己也有意呢？\" 莲华垂眸，良久，才道:“…………莫彦，我很小的时候，娘亲曾与我不止一回提起过我的生父。\" 莫彦一愣，明白恐怕这才是症结所在，“那她是怎么说的？\" 莲华的眼神似乎有些迷茫，大概是记忆实在太过久远了。他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她说，我的生父是个喜怒无常而又任性的人，与他在一起，每每总是心惊胆战。因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往往两人好好儿的说着话，他就莫名其妙翻了脸。况且，他曾经真的对娘亲动过杀机。\" 莫彦越听，脸色越怪，“你确定你娘不是对你生父有意？\" ………… “咳，当我没说。\" 莲华微微笑起来，“你也发现了？\" 是啊！莫彦叹气，若非心里有对方，何至于在意他的一言一行？若不在意，便不会为对方待她的态度而耿耿于怀，以至于数年不曾忘怀。 “我虽不认为他们有多相爱，但，既然有缘，我愿意为他们的事尽一份心力。\"莲华转回话题。 莫彦琢磨了会儿，“所以，你是要试探一下宁夏？\" 莲华轻微点了点头，“宁夏若真心，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也是，\"莫彦耸肩，“不过，我总觉得盛唐目前并不如何喜欢宁夏。\" “即便现在不喜欢，日后也会喜欢。\"莲华叹息，不知想到什么，莫名有些愁绪，无法排解。 莫彦诧异地问：“怎么说？\" 莲华突然看着他，“你可知我本名？\" 一听这话，莫彦也有些振奋，莲华终于愿意主动说了？“什么？\" “盛夏。\"莲华幽幽地说。 嗯？“宁夏的夏？\"莫彦猜测道。 “只是其中一半。”莲华望向莫彦，目光专注，明明只是在解释取名的意义，神情中却无端生出些期许与挥之不去的哀伤，“我娘说，愿我如夏日骄阳，自在一生。\" ——只可惜，此时的莫彦，没有看懂莲华无意间泄露出的那一抹哀伤。他以为莲华只是深陷于久远的过往无法自拔。 夏日骄阳？尽情肆意，不畏任何阴霾？莫彦以为自己懂了。 ——宁夏性情刚强，少时因养父惨死，怒而落草，看来虽鲁莽，但何尝不是在故意挑衅王法？这对一个土生土长的女尊男儿来说，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是随性一生，还是顺从命运，恐怕是见仁见智了。\"莫彦也因此有些感慨，世上从来也不缺乏敢于活出自我的人，譬如他的二姐青茹，还有，宁夏。虽则他们选择了一条远比大多数人都辛苦的道路，但又怎知不是甘之如饴？ ———— 快要走进明台观时，莫彦突然想起什么，轻唤道，“莲华？\" 莲华疑惑回头。 “你后来取了莲华为花名，难道来源于此？\"莲者，夏花也。 莲华忽然长久地注视着他，目光悠远，似乎透过他看向未知的远方…… “不是。\" 莫彦心底空了空，声音也低沉了许多，迟疑地问：“那……\" 莲华轻笑出声，笑容微带苦涩，“以后，你自会明白。\" ——只盼，届时你我仍似如今……也罢，就让命运来审判那段过往吧。 ——所以，还是，不可以吗？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间，诸多滋味涌上心头。 明月初升，树影婆娑，今夜恐无眠。 第139章 女尊男卑(十二) 稍休息了几日，莫彦一行踏上了旅途。 繁华街道上，这辆外观朴素的马车毫不引人注目，就连车厢前赶车的马夫都是普普通通一中年男子，当然，忽略稍显呆板的面部表情的话，毕竟只是个傀儡人嘛！ 望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街市，盛唐的心情不由舒畅了许多，然后放下帘子，兴奋的问，“咱们先去哪儿？\" 莫彦正研究着铺开的一张“旅游攻略\"，咳，就是地图。“据说离这儿不足五十里的一个名为‘忘返镇\"的地方挺不错的。\" “乐而忘返？\"莲华轻轻一笑，合上手中书卷。 “或许？我打听过了，听说那小镇不止景色优美，还美女如云呢！\"莫彦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样子，“你们想啊，女尊的美女，可不就相当于男尊的美男子？估计应该有不少公子哥儿会慕名而去吧！\" 莲华挑了下眉，不发表任何意见。 ——对于莫彦的性向，他完全不必怀疑。 盛唐倒是有些好奇，“不是说女尊男儿礼教甚严么？婚前基本没多少自由可言，不信你看外面，来来往往的除了女人就是上了年纪的已婚男人。\" 莫彦朝车厢外头瞄了一眼，轻嘶了一声，似是十分费解，“这里的女子个个人高马大，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这要不是前围波澜壮阔，跟男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要我说，既然这里是男子承担着孕育子嗣的责任，那女人就不应该长成现在这样嘛！\" 盛唐，“………\"个臭流氓！跟我一怀孕的女人讨论这个！教坏宝宝怎么办！忒糟心！ “据说这里的男子怀胎六月便要瓜熟蒂落，届时其妻便会服食一种特产于女尊世界的滋生乳汁的药草，以为新生儿哺乳四月有余，所以并不是凭白长的。\"莲华慢条斯理的说。 啊？莫彦凤眼圆睁，大为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莲华遂将手中书卷递给他。 封面几个大字:《翎熙百问》。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内中答案，详见最后一页。” 莫彦接过来，正好就是相关记载，造词用句也颇为正经严谨。又往后翻，忽然画风突变，只见最右上写：小明号称她无所不能，请问是否属实？ “…………\"莫彦木着脸，略囧，“怎么有种《脑筋急转弯》的感觉？\" 莲华含笑，“据说这是数百年前某位奇人所作。\" 好吧，估计又是个穿越者，莫彦了解的点了点头。 盛唐探身过来看了看，“那这什么小明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莲华跟莫彦同时答道。 “怎么说？\"盛唐不解，“这问题问得好像没头没尾的啊！\" 莫彦翻白眼，“小明不会生孩子！\" “可小明是女的……\"盛唐说着自己便已经反应过来，“忘了是女尊版了！\" 哈！这个有意思！盛唐从莫彦手中抽走书，翻开，兴致勃勃，“那我考考你们！\" 莲华点头，端正坐好。莫彦就随性多了，往身后车厢壁上一倚，没个正型儿的样子，“问吧！\" “那听好了！\"盛唐清清嗓子，开始提问。 “六日，小明应友人邀泛舟赏月，不想数月之后才被发现淹死于湖底，请问，是自杀还是谋杀？\" “谋杀。\"莫彦与莲华同时回答。 盛唐眨眨眼，“这是为何？话说这‘六日’作何解？” “笨！六日，泛舟！想想就应该明白啦！\"莫彦斜眼看她。 盛唐呲牙，白眼一翻，“你才笨！” 莲华见状失笑，轻声慢语的解释道：“这里的‘六日’，指腊月初七。腊月里天寒地冻，湖水业已结成厚冰，如何泛舟湖上？又如何淹死？况初七也不是适合赏月的日子。\" “六日为什么又是腊月初七？完全不搭嘎诶！\"盛唐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谓‘六日’，全名六棱日，又名雪花节，是祈求瑞雪兆丰年的节日。\"见她依旧似懂非懂，莫彦一拍脑门，“倒是我想岔了，忘了你和我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对不住哈。” “哦，没事。\"盛唐不以为意地点头。 “问，小明登上了最高山，却死在了下山途中，这是为何？\"盛唐念完，自己先笑了起来，“这个我知道！肯定是缺氧而死，对不对？\" “错！\"\/“不是。\"两人又同时摇头。 “怎么又不对了？海拔高的地方空气稀薄，缺氧也是很正常的呀！\"盛唐坚持自己的意见。 “最高山不是指最高的山，\"莫彦撇着嘴解释，“而是那山就叫做‘最高山’。这山有些古怪，上山时一路顺风，下山时迷雾重重，盖因山上有奇门大阵，传说是古时一位仙人羽化后留下的，若不慎上了山，幸则数月后脱身，不幸的人自然饿死在山上了……诶？\"莫彦说着说着，自己先奇怪起来，坐正了身体，皱眉道，“怎么回事？\" 莲华亦是含笑点头，“一样。\" “什么一样？\"盛唐插嘴。 第140章 女尊男卑(十三) “什么一样？\"盛唐插嘴。 莫彦神情微妙，“这女尊国的风俗与某些关于古迹的记载，与华葛完全一样啊！\" “华葛？\" “莫彦便是华葛国出身。\"莲华解释道，又转回头来，“我之前粗粗翻阅了一遍，这书中所述与伯扬某些方面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那不就是说……\"莫彦看向莲华，睁大了双眼。会是他想的那意思吗？ 莲华点头，“应该没错。\" 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呢？盛唐迷惑，“求解释！\" 莫彦叹了口气，“不出意料的话，这女尊大陆乃是我们俩那时空的衍生世界。\" “…………\"盛唐囧了脸，不会又是谁创作出来的小说世界吧？ “哈哈……\"一阵欢快的笑声蓦然响起，声音清润悦耳，雌雄莫辨。莫彦愣了下，恍然大悟，然后黑了脸。 盛唐则是吓了一跳，却又很快平静下来，轻轻摸着肚子安抚腹中胎儿的情绪。 莲华也眉头抽搐，“这声音……\"有点耳熟。 又在打哑谜？盛唐挑眉，不过么，“这声音还蛮好听的。\" “有眼光！美女贵姓？\"那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字字清晰的萦绕在车厢内，尾调轻扬，俏皮活泼。盛唐不免一乐，“免贵姓盛，美女贵姓？\" “咳，盛妹妹客气，奴家胡氏。\"那声音格外羞涩地答道。 盛唐以眼神询问二人——熟人？还是朋友？ “胡、离！\"莫彦狠狠磨牙，“你在搞什么鬼！\" 破案了，这个基于华葛伯扬等底色脱胎衍生而成的女尊世界就是胡离搞出来的！ 不然也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场面！ “别生气嘛！\"胡离的声音飘飘渺渺，煞是好听，“怀孕期间太无聊了，写写话本子找个乐子咯！\"然后他也没想到写个话本子还能演化成一方平行时空呀！ 怀孕？“你确定你现在是清醒着？\"莫彦面无表情，“你特么一天狐怀了个鬼啊！\"不造天狐都是先天孕育而生的么！ “嗯，差不多吧！怀了四个呢！当然，若是你及时赶回来，就能生出五个了！\"胡离笑得得意忘形。 “五个？\"盛唐咋舌，“会不会有事啊！\"比如一尸两、哦不！一尸六命啥的？古代医疗条件还没那么发达的吧？ 莲华眼角一跳，“五个？难不成是……\" “沃趣！丧心病狂啊你！\"莫彦显然也明白过来，然后大惊失色，“你把你五个徒弟都……不对！怀的谁的？\"究竟借了谁的名头？ “昭昭。\"笑声又传来，“我现在可是静王正妃胡氏，见面别忘叫七嫂哟！\" 哟你妹！莫彦抓狂，“你不会附身到七哥侧妃胡氏身上了吧？我警告你啊！那个是太后的娘家女，别给我七哥找麻烦！\" “怎么会呢？她现在是小胡氏，每天跟本王妃争宠争得可欢呢！\"胡离笑吟吟的，“好了，本王妃该进宫去陪母妃说话儿了，先不跟你聊了！哦，对了，你要么还是早点回来吧，本王妃还是觉得一次性全生完的好！\"说完就霸道地切断了联系。 莫彦默默爆粗口。 莲华扶额，“为了跟慕容昭名正言顺，胡离真是拼了啊！\" 莫彦抹了把脸，仰天长叹，“不完全是，天狐本来就没有性别，变男变女无所谓的。\" ———— 盛唐默默瞅着自己肚子，完全不能想象怀着五个会变成啥样？“那个，你们朋友啊？天狐？\"天狐是什么来着？ 莫彦一头黑线的点头，“以后见到别搭理他，个神经病！\" 盛唐赶紧点头，珍爱生命，远离危险生物！ 三人皆被打了个酱油又消失的胡离囧得不轻，一时竟相顾无言，车厢里顿时静了下来。 马车驶向城外，渐渐远去。 城门口，宁夏锁着眉头望向莫彦他们消失的方向。 “大当家的……\"小弟迟疑地问，“真要散伙吗？\" 宁夏一瞪眼，“这还有假？跟他们说，回去找个好人嫁了，一辈子平平安安！陛下已有特赦，你们日后就是翎熙国正正经经的子民，好好过日子去吧。\"说完拍拍他的肩，目光炯炯，“凭你们一身武艺，定不会被女人欺负，对不对？\" 小弟含泪点头。好一会儿才抹抹眼泪，“那，大当家的，你呢？\" 宁夏眉眼一凛，“我？自然是去找那个女人了！\" 说完畅快一笑，翻身上马，追向马车远去的方向。 马蹄踏踏，绝尘而去，很快没了踪影。 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儿汇聚过来，齐齐望着前方，每个人的眼眶都是红通通的。 ——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今日分道扬镳固然悲伤，他日或许故友重逢，届时岂不欢喜更甚？ 第141章 女尊男卑(十四) 斜阳西坠，忘返镇景色正好。 道旁大片大片不知名的野花儿随风起舞，夕阳下如霞似云，美不胜收。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绕着小镇蜿蜒而去，抬头可见三面青山环绕，来来往往的行人步履闲适，颇有几分乡野逸趣。 “哟！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刚刚跳下马车，客栈里的小二姐就满脸堆笑的迎出门来。 莫彦理了理衣裳，故作意气风发地微昂头，“住店！\" “得咧！几位里边请！\"小二姐一伸胳膊，拉长音儿招呼着。 莲华也下了车，并顺手扶出一身“男\"装的盛唐。 盛唐抚着肚子抬头一笑，“谢谢。\" “嗯。\"莲华轻轻点头。 早在三人一进门，就吸引了无数视线。 为避免麻烦，莫彦与莲华皆是女尊女人标准配置，其实也就是男尊男子的打扮。头戴玉冠，素衣长衫，腰悬美玉，手持折扇，端的一副风流倜傥斯文状。 只有一点，身材不够“威武健壮”。因为莲华说什么都不肯往胸前塞伪装，莫彦也只能作罢，于是“文弱书生”组合新鲜出炉。 幸好俩人个子够高，才不至于被路人误会成男扮女装。 再看盛唐，乌云髻，长襦裙，薄施粉黛，走动间又闻甜香扑鼻，盈盈若轻风拂柳，身姿极美！ 就是胸前裹成平平的比较难受，呼吸不太顺畅。 掌柜的笑容可掬，“本店有天、地、人三种规格。天字号每日五两银子，地字号每日三两银子，人字号每日五钱银子。观客官衣饰贵重，想必要住天字号，巧极！本店尚有两间天字号房，客官意下如何？\" 莫彦还没来得及说话，另有一道嚣张的女声应道：“那天字号本小姐包了！\" 三人就见掌柜的脸色瞬间绿了，嘴角一个劲儿抽搐，很明显是认得此人的。 这谁啊？莫彦扭头，对面那女人挑衅地勾起嘴角。 “那我们要两间地字号吧。\"莫彦翻个白眼，不欲惹事。 孰料那人成心似的，“掌柜的，还有多少客房，本小姐全包了！\" “你什么意思？\"莫彦差点气乐了，“故意找茬儿？\"这搁哪冒出来的土匪恶霸败家子？ “莫彦，咱们走吧。\"莲华皱了皱眉，不欲多做纠缠。 盛唐也觉得有点倒胃口，附和道：“是啊，走吧，换一家就是了。\" 莫彦叹气，无奈道，“那走吧。\" “你们去哪儿？\"那女人反而不满了。 管得着么你！三人头也不回，莫彦甚至鄙视地斜了她一眼。 \"站住！\"女人快步拦住了他们。 莫彦上前两步，挡在了莲华盛唐身前，冷声问，“你想干嘛？\" 女人色咪咪地瞅着盛唐，“本小姐不过是想请这位公子入府一游而已！公子可愿赏光？\" 哈？莫彦傻眼，这是在……调戏盛唐吧？是吧？ 盛唐也觉得好笑，生平头一回被女人调戏，这感觉……瞬间出戏了诶！ “小姐美意，在下心领了，\"盛唐忍笑，“只是在下早已嫁人，不便与小姐过分亲密，请见谅。\" 这时，就听堂中食客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张三小姐又在调戏美男了……\" “谁说不是呢！每次都祸害身怀六甲的孕夫，也不怕遭报应！\" ………… 这人，还真重口……莫彦目光复杂地看看犹在自我推销的女人。 “……本小姐家有良田千顷，衣食无忧。只要你跟了本小姐，保证你吃香的，喝——哎哟！\"忽然一声痛呼捂住了嘴巴，鲜血顺着指缝就流了出来，“谁！哪个混蛋打我！\" 一颗圆滚滚的石子儿滴溜溜落在了地上。 “嚯！\"大堂里众人齐刷刷撤开几步远，生怕被误会了。于是，就把莫彦三人给闪了出来。 “是你！\"张三指指莫彦，“还是你？\"再指指莲华。 “哈哈哈……\"莫彦幸灾乐祸的大笑，“必定是有哪位英雄见义勇为来教训你了！\" “小姐！小姐！\"店外呼啦啦涌进一群壮硕的女人，一见张三满脸是血，顿时围住了莫彦他们。 莲华看莫彦，哭笑不得，什么运气呐！ 莫彦望天——跟我无关！人家冲着盛唐来的！ 盛唐莫名其妙的膝盖中了一箭。 “把那小哥儿带回去！她们俩送官！\"张三气咻咻道。 莫彦跟莲华耳尖地听到某位食客嘀咕：“知县衙门就是你张家开的……\" “…………\"怪道如此嚣张！ 通常在小说里，遇到此类情节时，要么被调戏者爆发把恶徒痛揍一顿，要么天降“英雄\"把恶徒痛揍一顿……作为狗血女尊版，那自然要有一名风度翩翩的美女出来英雄救美才有看点嘛！ 于是，几乎张三小姐话音刚落，只听刷拉一下折扇打开的声音过后，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夹杂着张三痛苦的嚎叫哀求，\"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哎哟！\" 盛唐早早就被莲华护着躲到了一旁，莫彦却兴致勃勃的杵在打斗圈儿里指指点点，“嗨！别指着一地儿揍啊！打她鼻子！哟！踹她小腿……\" “唯恐天下不乱啊……\"盛唐掩面，不忍直视。 莲华失笑，并不说什么，在他眼里，自然是莫彦做什么都好。 忽然，“愣着干嘛？\"莫彦趁乱悄悄溜过来，压低嗓音，“赶紧跑路吧！\" 啊？盛唐不解。 莲华则是看了看那边打成一团的圈子，“是宁夏。\" 盛唐一僵，捂着肚子就朝店外小跑，“走了走了！\" 就这样，等宁夏霸气侧漏地打完群架，忽然发现引起这场混乱的三人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果然流年不利，遇人不淑！ 第142章 女尊男卑(十五) 莫彦几人好不容易甩开了宁夏，找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暂且安顿下来。 匆匆洗漱完，三人各自回房歇下。 ———— 莫彦舒舒服服泡完澡，随便披上件衣服就爬上了床，“呼～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莲华看见了，面色不虞，“把头发弄干再睡。\" 莫彦打了个呵欠，不甚在意的说，“没事儿，一会儿就干。\" 微微叹气声传来。 “过来点。\"莲华坐在床沿，拿起大毛巾罩住他乖乖伸过来的脑袋，细心地帮他擦拭起来。 莫彦仰着头任他动作，双手随意地撑在两旁。 烛影摇动间，莲华长长的睫毛映出两片小小的阴影，一时竟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待头发擦得半干，莫彦看着莲华去放毛巾，忽然开口：“莲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么？\" 莲华身形一僵，头也没回，“为何如此问？\" 莫彦盘膝而坐，单手拄着下巴，眼神有些迷离，“不，没什么。\" 莲华紧攥的手掌这才松开来，闭上眼，表情有一瞬间的凄惶，转过身时，却是平静无波，“天色已晚，安寝吧。\" 烛火悄无声息地被熄灭，房间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莲华极力睁大双目，了无睡意。 一只温暖的手掌缓缓伸过来，抓住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睡不着？\"耳边传来低低沉沉的笑声，在这片静谧里格外的动人心弦。 莲华迟疑了会儿，终于反手握紧，“莫彦。\" “我在。\" “莫彦。\"莲华再次轻唤。 “我在。\"莫彦不厌其烦的回应。 脸颊上传来轻柔的触碰，莫彦倏地睁大眼睛，有温暖忽然靠近，带来淡淡清雅的香气。 “莲华？\"莫彦轻轻唤道，微微的热气熏染开，暧昧丛生。 “我们做吧。\" 仿佛极光穿过天际，光华璀璨，莫彦顿时被这番直白的求欢砸得眼冒金星儿，“…………\" 由于能夜视，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莲华话音未落时脸颊便蒸腾起的红晕，以及那故作镇静的神态，简直不能更可爱！ 可是，莫彦拒绝了，“不做。\" 莲华神情一滞，“哦。\" “…………我对你的心意，不必在这上面体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莫彦断断续续说完这句，扯过被子帮他盖好，甚至还轻轻的隔着被子拍了拍，“别胡思乱想，睡吧。\" 莲华听话的闭上眼，心底几丝涩然萦绕上来，犹如细细的蛛网，一眼看不到起止。 ——你对我的心意，我岂能不知？但，这种机会，怕也不多了吧…… 困意不期而至，临睡着时，耳畔似乎听得莫彦微微的叹息：“不论你在想什么，总是与我有关罢……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纠结……\" 不知为何，几句喃喃自语，却让莲华彷徨无依的心奇迹般安定下来，一种模糊却坚定的信念悄然而起，落地生根。 ——或许，莫彦永远不会离开我……无论我是怎样的人…… 带着这种突如其来的安心，莲华终于沉沉睡着了，梦里，是曾经的曾经求之而不得的画面：青青的草地上，少年抬起头微微一笑，漂亮的凤眼清澈见底，语气温润地如同阳春三月柔软鲜嫩的柳丝，“莲华，你来了。\" 昏昏沉沉间，仿佛有一双手温柔地拂拭他的眼角，熟悉的嗓音一如梦境里的温润，且带着几分无奈，“怎么哭了？\" 第143章 女尊男卑(十六) 睁开眼睛，脑子里混沌一片，明显是睡太多了。有微微的颠簸感自座下传来。 “呼～可算醒了！\"盛唐欢喜地凑过来，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莲华迷迷糊糊的摇头，“莫彦呢？\" “在这儿呢！\"笑意满满的声音从身后传出。莲华这才发现自己被莫彦环抱着，而他们正坐在马车上，不知又要去往何处。 “刚醒就急着找你家莫彦？\"盛唐笑眯眯的调侃，“可见定是被好好疼爱了一番，哦？我可是头回见到传说中的一睡三天哎！\"说着意有所指地瞄着他腰腿等部位。 莲华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突然红了脸，尴尬地不知该看哪儿好，慌慌张张地坐直了身体，转眼又看到莫彦笑容满面的脸庞，显是心情好得不得了！ “我们，没有……咳。\"莲华窘迫的垂眸。 “我理解，理解。\"盛唐憋笑，越想越乐，“哎哟！我的肚子！\" ！！！ 两人霎时惊出一身冷汗，“肚子怎样？很疼？\" “肚子痛！？\"窗口忽然探进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噙着几分慌张无措，“要不要看大夫？\" 莲华懵了！宁夏？“是你？\" 盛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只是被宝宝踢了一下而已！\" “宝宝？\"宁夏惊喜地看了看她的肚子，然后把头收了回去，下一刻，车帘一挑，高大的身体整个跨了进来，车厢里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莫彦高深莫测的笑了下，拉着莲华出了车厢，欲坐到傀儡车夫的旁边，“你俩慢慢聊！我们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喂！\"盛唐急忙唤，“没义气！\" 莫彦不答，等放下车帘子才趴在莲华颈后闷闷的笑起来，“哈！听他们在说什么？\" 莲华扭头，感受着后颈暖暖的热气，纵容一笑，“嗯。\" 莫彦竖起耳朵偷听…… “那个，我能摸一摸吗？\"宁夏紧张兮兮的祈求道，“就一下。\" “…………好吧。\"盛唐声音低下来。 “喂！\"盛唐突然不满的呵斥，“你别得寸进尺！说好只摸一下的！\" “他也是我的孩子！\"宁夏火大地低吼。 “咳。\"莫彦装模作样的重重咳嗽一声。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宁夏突然大喊：“盛唐！\" 怎么了？莫彦与莲华对视一眼，感觉有些不妙，猛然掀开了车帘子！ “盛唐！\"二人惊叫，只见盛唐的身影渐渐虚无化，而她本人却无知无觉，还抬起头迷惑地问，“你们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莲华眉头一缩，见机极快地抓住盛唐的胳膊，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别慌！等我！\"就跟盛唐一起消失了！ 余下的两人可傻眼了！ 什么情况？ 尤其莫彦忽然发现，他和莲华好像失联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了！ ——万幸还有同本命契约在身，至少还能确定莲华没有生命危险。 “哟嗬！\"清脆动听的声音蓦然响起，“盛妹妹终于自个儿穿越了？\" “谁！\"宁夏戒备地浑身绷紧，四处察看，却没看到任何身影。 “胡离！\"莫彦咬牙，“又是你搞的鬼？\" “冤枉啊！\"胡离可怜巴巴的语气，“是盛妹妹体内自有一股外来的力量在作祟，早晚有这一天的！\" 莫彦想起来了……盛唐，曾经，误喝了一口曼珠沙华的汁液来着…… “不过这位兄台似乎与冥界有些渊源哦？\"胡离有些疑惑的声音环绕着宁夏，“陛下，你来看看这人灵魂波动。\" 跟谁说话呢这是？莫彦眨眼，忽然有了个猜测。 果不其然—— “我看看……似乎……\" “爹！\"莫彦惊喜地呼唤。 祈安帝的声音猛地放大数倍，“彦儿！\" “是我！爹！快把我拉过去啊！莲华他不见了！我要去找冥君帮我定位！\" “这个……\"祈安帝却有些为难，“莲华去履行他的历史责任了，时机未到，你去也找不到他的。待你的机缘到了，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莫彦一脸懵，为什么他竟然听不懂自家老爹的话？这不科学吧！ “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陛下已证幽冥花王之位，你若是现在回来刚好能赶上禅位大典。\"胡离笑嘻嘻的接茬。 禅位？“你是说我爹要退位？\" “禅位于老三，你是否回来？\"祈安帝淡定地问。 莫彦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时代发展太快？还是他已经落伍了？为嘛老爹久不见他了还能这么平淡冷静？照理不是该恨不得把他拽过去立刻揍一顿才解气吗？ “不答便当你应了。\"祈安帝自言自语。 “等一下！\"莫彦急忙喊，话音未落，食指虚空一点，车厢里霎时又出现一名“莫彦\"。 宁夏，“…………\" “准备好了！\"莫彦一手搭上宁夏的肩膀。 一阵白光闪过，莫彦与宁夏已消失在车厢里。 那傀儡莫彦面无表情地冲着傀儡车夫道：\"去皇宫。\" 傀儡车夫一声不吭，调转车头踏上了北上的官道。 ………… 第144章 兄友弟恭 赫然放大的脸叫莫彦本能地连退两步，“欢迎回到冥界！\"甜美的女声含笑响起。 “嘶！你踩我脚了！\"身后的宁夏皱着鼻子单脚蹦达几下。 “抱歉！\"莫彦说完，这才回神仔细观察情况。 眼前这位温婉可人的“美女孕妇\"怎么有点眼熟呢？“胡离？\" “是我。\"胡离笑眯眯。 莫彦脸色微妙的看着“她\"，然后一指他的大肚子，\"几个月了？\" “很快就生了。\" “你有没有点常识啊！怀了五个娃儿的肚子怎么可能这么小？你想让他们生出来只有耗子大么？\"莫彦诧异道。 “呃？是这样吗？\"胡离也惊讶了。 白痴啊你！莫彦猛翻白眼。 忽然感觉被熟悉的视线盯上，瞬间头皮发麻，然后转身讪笑，“爹。\" 只见祈安帝用一种非常奇特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那模样活脱脱跟见了鬼似的，看得莫彦一激灵，“爹？\" 怪事！老爹中邪了嘛？ 祈安帝长长叹了口气，惆怅万分的背着手走开，“彦儿，你暂时还是呆在你府上别出来了，朕需要冷静一下。\" ？？？ 莫彦呆了，欠揍地问了句，“爹你是要软禁我吗？那你的禅位大典我也不能去凑热闹了是嘛？\" 祈安帝脚步一顿，狠狠磨牙，“爹暂时不想看到你！\" 什么嘛！莫彦委屈兮兮地扁了嘴，冲着祈安帝的背影喊：“我又没得罪爹！好久不见就给我这么意外一‘见面礼’？也太不公平了吧！\" 祈安帝反而跟狼撵似的刷地不见了踪影。 “你可真倒霉，哈哈哈……\"胡离拍拍他的肩，笑得花枝乱颤，得到莫彦幽怨眼神一枚。忍着笑别过脸儿去看宁夏，不禁挑眉，“你跟我走吧。\" 宁夏看看\"她\"，再看看莫彦，“去哪？\" “你不是想见盛唐吗？那就跟我来吧！\"胡离姿态优雅地扶着肚子悠哉走远。 宁夏只听得“盛唐\"二字，果断跟了上去。 莫彦嘴角直抽……兄台，你适应环境的能力未免太强悍了点吧？就这么跟一陌生狐狸走了？会不会太扯了？ ———— 嘉瑞王府的花园里。 牡丹与芍药竞相绽放，好一片姹紫嫣红，国色天香！ 莫彦不免感慨良多……要是能改改布局就好了！养这么多牡丹是要闹哪样？ \"王爷？\"突然，一名白衣白发的少年撒丫子跑了过来，带来阵阵馥郁的花香，“你来得可太及时了！哎呀！怎么又换造型啦？不管了！这里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我先走一步！\" 莫彦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跑这么急赶着投胎——\"嘛？ “差不多啦！再晚就变成老幺了！\"胡离五弟子之一的牡丹花妖华雄火烧屁股一样化作清风飞走了…… ……莫彦从他语无伦次的话里摸索到了头绪，然后，木了。 不过盏茶过后，甚至莫彦才刚刚坐在自个儿的书房，茶还没喝进一口呢，就听到王府齐总管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王、王爷！静王妃生了！五个！\" 幸好莫彦及时变回了白发白衣的模样，不然岂不要吓晕自家向来贴心的老总管？ 可是，莫彦马上又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什么，一口茶立刻喷了出去！“咳、咳、咳，你说什么？\" 齐总管正处于亢奋状态，完全没发现现在的王爷与以往的王爷有什么不同，直接笑成了一朵大丽菊，“静王妃生了五个！四男一女，母子平安！老奴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呐！\" ‘不光你，我这也头回见……’莫彦囧囧有神。尤其前脚刚分开，后脚五个都生完了！比母鸡下蛋还快有木有！胡离，你这是要创造史上生产速度新记录么？ “王爷，您看要不要准备一下去静王府祝贺？\"齐总管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恭敬地问。 莫彦无语，“那你去备些礼物吧。\"最好不会吓到别人吧？比如，某人刚刚生产完就满地乱晃啥的……莫彦暗自嘀咕。 “可要备车？\"齐总管请示道。 莫彦摆摆手，“不用，才几步路啊，我腿儿着就过去了。来几个人帮我抬着礼物就行。对了，你有空的话找工匠来把咱们王府改造一下。\" 改造王府？齐总管有些摸不着头脑，是王爷对府中格局哪里不满意吗？ ———— 送走又一拨上门庆贺的访客，慕容昭忧郁地叹了口气，吩咐下人道：“关闭府门，再有来客，一律请回吧！\" 这是为何？廊下众侍婢长随等大惑不解，王妃一胞五胎，创下华葛开朝以来的首例，且小殿下们个个身体健康，此乃大大的喜事啊！王爷为何如此表情？ 殊不知此时慕容昭内心正在狠狠磨牙！那个笨蛋！以为生五个很荣耀吗？会吓坏母妃的好吗！ ………… “七哥！\"欢脱的笑声响起时慕容昭还恍惚了下，下一刻，猛然转身，“八弟！\" 莫彦一个箭步冲过来，示意身后抬礼盒的先进门，然后笑嘻嘻地拱手，“恭喜恭喜！\" 慕容昭仔仔细细看了看他，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八弟可是真心来祝贺的？\" 呃？莫彦缩缩脖子，突然有些冷怎么回事？ “那，不如，来让为兄好好招待一番怎样？\"慕容昭冷着脸，双手抱拳，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莫彦愣，继老爹之后，难道—— “七哥，你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慕容昭咬着牙，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浑然不顾弟弟已经高出自己快一头的压迫感，恶狠狠地晃：“臭小子！这一年多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每天看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不明生物在眼前晃有多吓人？我还以为你被谁谋财害命了呢！\" 诶？“七哥，你怎么知道那个不是我？\"莫彦蚊香眼。 慕容昭放开他，整理着袖口，没好气地说：“当我眼睛瞎了吗？你何时跟那人一样勤奋上过朝？\" 好像也是哦！莫彦抓抓脑袋，有些不妙的感觉，遂战战兢兢地问：“我哥不会也发现了吧？\" 慕容昭瞪他一眼，“连我都能发现的事实，身为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又岂能看不出？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吧！\" 说完，一甩袖子进了门。 莫彦苦着脸抬头望天，脑海中回荡着四个大字：天、要、亡、我！ 不晓得现在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八弟，你最好别盘算着逃跑的事，\"静王殿下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须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且好自为之。\" 莫彦:“……” 欲哭无泪有谁知哇～ 第145章 兄友弟恭 小床上一字排开五个娃儿，白嫩嫩、粉嘟嘟、肉呼呼，看了好想咬一口！ “……我果然不该对你有什么期望。\"莫彦长长地叹气，看向装模作样躺在床上，且头戴绣花抹额的“静王妃胡氏\"。 胡离风情万种的抛了个媚眼儿，撩着自己颊边散落的发丝，轻启朱唇，“难道他们不可爱？\" 莫彦默默吐槽，就是可爱的不正常了好嘛！“据我所知，刚出生一天的小孩子都是皱皱巴巴的，而他们……\"食指挨个儿数过，“你，明白？\" 胡离懒洋洋地一摆手，“若是那样，未免太伤眼！本天狐如此貌美，怎能‘生’出一窝丑八怪来？\" 一窝？莫彦翻白眼，“自恋鬼！\" “那也要有自恋的资本哟！\"胡离抚着秀发斜眼笑。 “…………\" 简直忒糟心！莫彦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假装观察新生儿，不过……还真让他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保留了记忆吗？\"莫彦皱起眉头，“不怕露馅儿？还是说，七哥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没有啊！我已经封印了他们的记忆，十五岁之前他们都会像普通孩子一样正常长大的。\"胡离呼地跳下床，也凑过来看。 是吗？莫彦不太相信。 无怪莫彦不信，实在这几个娃儿忒反常了些！ 据说最大的小郡主，毫无疑问是桃树精小桃，小小的女娃儿已经很有些大姐头的风范，时不时就会拍一拍旁边不停在互踹的两个男娃娃，而无时无刻不在打架的那俩货，一个天生面瘫（樊梨花），一个横眉怒目不消停（海棠）。小四则时不时翻个白眼，一副不堪其扰状，而最小的小五眨着呆萌萌的大眼睛不停地吐泡泡……这是那个虚竹吧？ 谁敢说这几个货是正常的莫彦就吃了自己！ 胡离撇着秀眉打量半晌，很肯定地一指老四，“除了华雄没来得及以外，其他的绝对封印了！\" 小号“华雄\"无奈地皱起小鼻子，传音给莫彦：【衰神附体！晚了一步！差点变成老幺！】 莫彦，呵呵。 “你打算怎么办？\"莫彦忽然问胡离，“要一直瞒着七哥？这样很不厚道啊！\" 胡离一挑眉，笑得妩媚多情，“即便我不说，以昭昭的聪慧也能猜得到啦！\" “那你还笑得出来？\"莫彦困惑地眨眼。 “这个么，\"胡离伸手戳戳小四的嫩脸蛋，“昭昭一直以为我只有四个徒弟哟！\" 小华雄惊恐地瞪着自家“娘亲\"！ “所以啦，乖儿子，要努力做个正常的小孩子哦！\"胡离笑颜如花，眼神里却是明晃晃的威胁：敢违抗师命的话……哼哼！ 小华雄菊花一紧，“噗\"地……放了个p。 “哈哈哈……\"莫彦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离嫌弃地躲得老远。 小华雄羞愤欲死！【嘤嘤嘤……好丢脸……】 “噗、噗、噗、噗。\"然而就像蝴蝶效应一样，剩下四个娃儿接二连三的放起p来，随后便是一阵不谙世事的童真笑声：“啊啊啊……\" 室内立刻飘起一股奇特的气味儿…… 胡离眼角一抽，“…………\" \"保重。\"莫彦憋着笑，“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习惯、习惯就好，哈……\" 以为养小孩这么简单？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啊啊啊啊啊！你们几个！\"胡离抓狂，“等封印解除，看为师怎么教训你们！\" 莫彦彻底捧腹大笑。 突然，房外响起了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入室内。 “在这里？\"这声音蕴着轻描淡写的冷漠。 莫彦后颈皮一紧，预感不妙！ “是，\"紧接着是慕容昭无奈的回答，“太子殿下。\"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莫彦急得团团转，“我哥来了！可我还没做好准备呀！\" 这回轮到胡离笑话他了，幸灾乐祸，“活该！\" “弟妹，\"慕容景低沉缓慢的声线透窗而入，“八弟是否在里面？\" 莫彦杀鸡抹脖子状恐吓胡离！ 胡离不怀好意地笑，故意将声音放得更为温婉，“是，八弟正在这里。\" 你！莫彦瞪眼！ “烦请弟妹将其扔出来。\"慕容景语气凉嗖嗖的。 喂！“为什么是扔……\"眼前一花，莫彦就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耳边是胡离轻飘飘的嘲笑声：“自然是因为……太子殿下知道我会武啊……\" 扑通一下，莫彦呈死狗状摔在房外的青石板地上。 “彦儿……\"阴森森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眼前是一双四爪金龙绣样，镶宝嵌玉的朝靴。 莫彦愣了下，“妈呀！\"跳起来就想跑路！ 后衣领被一股大力揪住，莫彦无辜脸回头，“嘿嘿……哥。\" “好久不见了，\"慕容景俊秀的脸冷气森森，“八弟。\" 关键时刻，莫彦又不合时宜的犯了蠢，“吔？哥，你最近便秘吗？\"不然脸色咋这么难看？ 慕容景脸一僵，猛得拽紧莫彦，拖着就朝外走，“来，有些事哥哥认为有必要好好探讨一下……\" “哇呀呀……哥，有话好好说！嗷！我错了！\" 今日天气甚好啊～慕容昭抬头，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第146章 亲王大封 祈安帝下了明旨不许八皇子慕容妟出席禅位大典，这一行为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舆论风波，很多人都在猜测这是否是嘉瑞王彻底失宠的信号？毕竟最近一年来祈安帝对待嘉瑞王的态度的确微妙了许多，远不如先前那般看重亲近。 而话题中心的莫彦根本不为所动，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已经在跟齐总管讨论自家王府的改造问题了。 “你觉得本王的构思如何？\"大致讲了讲自己的想法，莫彦期冀地看着齐总管。 齐总管，呵呵。 ——将所有空房拆除，名贵花卉拔掉，假山奇石移走……那王府岂不成了空荡荡一个大院子？这、这，这还是王府吗？齐总管简直要被自家王爷的奇思妙想打败了！ “不知……\"齐总管僵笑着艰难地问，“空出来的地方王爷有何想法？\" 你要问这个莫彦可就来劲了！立马兴致勃勃开始讲述，“挖一个占地一半面积的池塘，里面要种满莲花，既能夏天赏荷，又能冬天食藕，一举两得！\" 齐总管脸僵得越发厉害。 “南面大片空地多多种些梧桐、竹子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引来真凤凰呢……\"莫彦一脸畅想，“听说二皇姐要建公主府是不是？正好在咱们王府隔壁，你就吩咐工匠们，把墙壁相邻的那块推平，直接建成练武场，正好可以给小小练手用，就是不知到时能引来多少……\"说着声音低下去，眉头也皱起来，“啧啧，有些难办啊……\"最后几句低得几乎听不见。 齐总管基本确定，自家王爷肯定疯魔了！ 听听这描述的是什么？这还是王府么？别逗了！会笑掉人家大牙的！ 为了不使自家王爷丢人到天下人面前，忠心耿耿的齐总管忧心地琢磨着有空一定要请示一下皇上，争取让皇上劝王爷打消这么不靠谱的想法！ 但现在，也要先稳住王爷才是！ “王爷？\"齐总管斟酌着语气，“若要挖池塘，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要去哪弄那么多的莲花？”嘉瑞王府有多大王爷您造么？就算只一半面积那也很惊人的好么？“……而若是劳民伤财的在民间征集，恐对王爷声名不利……\" 莫彦奇怪地看他，“谁说要民间征集了？皇宫里多得是莲花，难道还填不满本王这区区半座王府？\" “这……那宫里……\"岂不风景大坏？后半句齐总管咽了下去。 “把王府那些名贵娇嫩的花卉全运进宫去，就跟皇兄说是本王与他交换的，哦，再把王府里那些用不着的摆设古董、瓷器、玉器什么的全给皇兄送去，就当我这做弟弟的恭贺他承继大统的贺礼，私底下呢你再跟皇兄要些神兵利器来摆在府中，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最好是大家之作。暂时就这些，你先去吧。\"莫彦挥挥手，很有些指点江山的架势。 齐总管这回脸是彻底僵了，脚步虚浮，幽魂一样“飘\"出王府，再“飘\"向皇宫。 而与此同时，禅位大典顺利结束，一道属于新帝天佑帝的旨意下达嘉瑞王府，宣旨官不是别人，正是原本该还身处伯扬的原二公主，现护国昌邑公主青茹，咳。 彼时，莫彦正悠哉悠哉的品着茶，就见青茹公主一路大马金刀地“闯\"了进来。 没错，闯！身后跟着的是浩浩荡荡的侍卫，个个盔明甲亮，精神抖擞！ 莫彦呆了，送到嘴边的茶都忘了喝，只听青茹公主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吓得莫彦手忙脚乱。 似乎该接旨？莫彦眨眨眼。 原谅这个二货，作为从未接过圣旨的莫彦来说，连当年被封嘉瑞王都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的，所以他这方面的经验，为零。 “行了，别多礼了！\"青茹公主扬手将圣旨一扔，“看看吧。\" 莫彦接过来迅速浏览一遍，大意无外乎是先赞美一下他这个嘉瑞郡王有多么多么优秀，长长的溢美之辞完毕，才是重点，“封我为济睿亲王？封地……等等，封地是京城？\" “恭喜了！睿亲王殿下！\"青茹笑得意味深长，“这可是亲王里头一号啊！\" “我哥他这是怎么了？\"莫彦简直无法理解。需知自古以来都城都是皇帝自己的地盘，纵观当下数千年历史，将都城作为封地给予王弟的可是前无古人呀！ 青茹挥手将侍卫们全赶出去，然后坐下来，没形象地翘起脚，“不止你，所有人都在暗暗议论咱们新陛下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对自己诸位皇兄弟竟是格外恩赏，亲王大封啊简直！\"说着开始掰手指头数，“大皇兄慕容昊封勇亲王，二皇兄慕容晗恭亲王，老四慕容晔与老六慕容时分别为和亲王与顺亲王，老五慕容阳诚亲王，老七静逸亲王，包括你，济睿亲王慕容曕。而所选封地也无一不是丰饶富庶的上上之选，这其中甚至包括我的昌邑州，怎么样？意外吧？\" 莫彦听完后彻底愣住了。 第147章 姐弟同频 莫彦听后愣住了。 青茹忽然冲他神秘地勾了勾手指，压低嗓音，\"据说老三前儿单独跟你谈过？\" 莫彦有些不明所以地点头。 “来，说说，都谈了些什么？\"青茹好整以睱的抱臂。 “也没什么啊！哦，我哥就问了我两个问题。\" “说来听听。\" 莫彦想了想，道：“他先是问我，我是否会活的比他久。\" 青茹眼神一亮，“你怎么说的？\" “当然实话实说咯！\"莫彦耸肩。就算以他哥的视角看，他这个先失踪十年又失踪一年，来来回回大变活人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太像正常人吧？根本瞒不住的，不如选择性坦白。 “那，第二个问题？\" “再是问父皇以后是否会退出朝政不再过问。\"莫彦皱皱鼻子，“我说不止如此，日后老爹估计很少再出现于人前，会彻底放权于他。我哥听完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呢？\"青茹不太满意，“别拖拖拉拉的，快些讲。\" 莫彦眨眼，无辜状，“然后他就回宫了。\" “就这样？\"青茹怀疑地打量他，“他为你担心了这么久，竟然没揍你？\" “喂，那可是我亲哥！他怎么舍得！\"莫彦大声反驳道。 青茹点头，“也是。\" “我哥……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莫彦试探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比如呢？\"青茹好笑地一抬眉。 “老爹、我、或者你的身份什么的？\" “应该不会吧？\"青茹也拧眉，“没人跟他透露过啊！\" 莫彦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一定是胡离那家伙露馅了！\" “你说七弟‘妹’？\"青茹笑盈盈，“虽然一胞五胎很少见，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就凭这？\" 莫彦苦了脸，“你一定还没见过那五个孩子吧？\" “我也是刚回国，尚未来得及。\"青茹道，“孩子有什么不对吗？\" “等你看过就明白了。\"莫彦一脸生无可恋状。 “哦？那可得去看看！\"闻言，青茹兴味满满。 莫彦不想再继续这么糟心的话题，转而聊起了其他的，“二姐，你跟连城玥怎么样了？\" “我们能怎样？他已于去年底登基了，现在是伯扬新皇，所以我就回国了。\" “他负了你？\"莫彦激动地蹦起来。 青茹眉头一抽，“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与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既不是，当时你为何留在伯扬？\"莫彦不相信。 青茹白他一眼，鄙视道：“肤浅之极！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儿女情长的原因留在别国？\" 莫彦反问：“不然呢？\" 青茹换了个腿翘，“首先，连城玥是伯扬太子，即位名正言顺。其次，连城珏，也就是你的莲华，他是连城玥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鉴于你跟连城珏的关系，助连城玥登基于我华葛有百利而无一害。再者，连城玥与我们也曾共患难，从妖龙处逃生，有这段经历在，他即便不是明主，也断不会成为昏君。所以，我留在伯扬帮他一帮有什么奇怪的？\" 莫彦听完，觉得这的确比较符合二姐的作风，可还有一疑，“你那时就知道我与莲华的关系了？\" 青茹笑了笑，慢悠悠地说：“师父一早就告诉我了。\" 薛白？莫彦默默望天，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又犯蠢了。 于是莫彦陷在自我嫌弃中一时无法自拔。 直到青茹又问：“据说你要重修王府？\" 莫彦立刻精神起来，兴致勃勃开始再次描述自己心目中王府的样子，青茹听得两眼放光，一拍大腿，“好创意！\" 而刚刚从皇宫回来走到门口的齐总管腿一软，差点左脚绊右脚！ 莫彦听到声音看过来，笑容满面，“齐总管！看！二姐很是赞赏本王的创意呐！\" 齐总管顿时泪流满面。恐怕王府改建是势在必行了，再想想太上皇与皇上的纵容……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如此美轮美奂的王府了，呜呼哀哉！ 太上皇\/天佑帝原话：一切皆随他意！ 青茹又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的公主府选址在你隔壁，干脆把中间那堵墙推倒，合并在一起建个更大的演武场，另外，把我府中父皇跟老三的赏赐也统统退回宫去，折算成银子回来，我正好有意建立暗卫培训营，正缺钱使呢！\" “暗卫？\"莫彦重复道，“我哥也同意了？\" 青茹满不在乎地说，“我正是老三钦定的暗卫首领。\" 莫彦一翘大拇指：赞！ 青茹又看着齐总管，“齐总管，由于本公主尚未选好公主府总管，这段日子怕要有劳你一并监造本公主的府邸等相应事宜，辛苦了。\" 齐总管能说啥？当然只得苦逼地应下这桩差事，然后无语凝噎。 ——为何皇家子女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第148章 进宫 要说齐总管真不愧是华葛十项全能好管家，不过短短两天，济睿王府重建工程就提上了日程。 “老齐，府里就交给你了！\"莫彦一脸信任地拍拍齐总管的肩膀，“不要让本王失望。\" 齐总管嘴角一抽，笑容僵硬，“请王爷放心，老奴必尽心竭力，不敢辜负王爷所托。\" “嗯。\"莫彦深沉状，表情十分之严肃，“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还望齐总管照看好阿黄。\" 齐总管略牙疼，“是。\" “阿黄是狗还是猫？\"青茹公主好奇。 白发少年幽幽看过去。 青茹公主挑眉，“怎么？还说不得？\" 莫彦一噎。 一旁齐总管小心翼翼地答道：“公主殿下，您想多了……阿黄只是王爷给卧房门起的爱称而已。\" 莫彦望天。 然后，公主殿下爆发了！“臭小子！只是在府邸建好之前去宫里住段日子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么？皇宫是怪兽么？还能吃了你不成？\" 莫彦委屈，“皇宫不是怪兽，可宫里好多女人。\" 青茹深吸口气，阴沉沉地说：\"放心，你的宫殿离妃嫔居所远得很，不会沾染什么是非的。\" 齐总管闻听此言，额头青筋一跳，果然，就听莫彦用一种飘飘渺渺的声音道：“我倒不是怕这个，只是不想再被太妃们保媒，而已。\" “……” 再次深呼吸，青茹终于不想再忍了，反手抽出随身背的长刀，“咣当\"往地下一戳，刀尖立时陷进去三分之一，“你去不去？\"公主殿下十分平静地问。 齐总管默默退后，试图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呜……公主越来越彪悍了…… 莫彦则是咽口唾沫，镇定自若地接上，“去！\"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公主殿下摸摸莫彦的……肩膀，咳，怨念地收回手，“小孩子长那么高做什么！\"这种需要踮脚才能勉强拍到臭弟弟头顶的感觉，真是十分之不爽啊…… 莫彦不怕死地狂笑，眼神里带着同情，“二姐再霸气，也才一米六哈哈哈哈哈哈……\" “唰\"地一声，刀光一闪，饶是莫彦反应快，仍然被削下一缕雪白的发丝，飘飘扬扬吹落微风里……“哇！二姐你谋杀啊！\" 公主殿下面无表情，“我只是要你明白，我有刀。\" 莫彦眨眨眼，一鞭甩出，噼啪作响，“难道我没兵器么？\" 面对突然出现的白色长鞭，青茹嘴角上扬，缓缓提刀，刷地斩下，动作快得几乎只余残影！ 莫彦凤眼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断落三截的软鞭，再看看仿佛从来就没动过的自家二姐，瞠目结舌，“不可能！这不科学！\" 这什么神兵利器？连小小给他的鞭子都能斩断？ 而公主殿下仍旧姿态闲适的站着，几乎连表情都没变，语气更是轻描淡写：“呵，不过如此。\" 莫彦立马星星眼看向青茹，大拇指一竖，“酷！二姐你这刀哪来的？不是原先那把了？\" 青茹勾唇一笑，“想知道？\" 那当然！莫彦激动地连连点头！ “不告诉你。\"公主殿下恶劣地收起刀，径直走远，“皇宫，来不来？\" 莫彦毫无原则跟上去…… 二人身影渐渐远去，犹听得有对话传递过来—— “二姐，这刀是老爹给的吧？\" “哟，看不出来，八弟你挺聪明啊！\" “那是！姐，亲姐，给弟弟我也弄一把呗？\"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放心！以后太妃再捏我脸我保证不躲了还不成？\" “唔，容我考虑考虑。\" “那，太妃给我做媒时我听着就是了。\"认真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就是。 “好吧……不许再驳我母妃面子，听到没有！\" “了解，老人家么……” 齐总管风中凌乱，无语向苍天，王爷，咱还敢更没出息点么？敢么？ 第149章 不宜出行 皇宫依旧是那么的华丽庄严。对此时空的亲人来说，彼此不过是一年未见，可于莫彦自己而言，穿梭在这青瓦红墙之间，竟是恍如隔世。 莫彦做贼样跟在青茹身后，试图用公主殿下细条条的纤长身影来遮挡自己“高人一等”的大块头，结果么…… “是小妟吗？\"忽然一道戏谑的女声传来，笑意盈盈。 青茹立刻丢脸的踹开他，十分之嫌弃地瞅他一眼，然后转身对着面前两名贵妇笑道：“见过婉母妃与熹母妃。\" 熹贵太妃，五王慕容阳生母。婉皇贵太妃，七王慕容昭生母。 皇贵太妃温和地叫了起，然后含笑道：“刚刚还说到你们，你们就到了。\" 熹贵太妃笑着招招手，莫彦无奈地过去，蹲下。 “乖。\"贵太妃捏了把他的脸，开始絮絮叨叨，“看，咱们小妟长得多俊！那帮肤浅的小丫头还真是没福气……\" 又来了……莫彦耳朵都仿佛耷拉下来，活脱脱一只被摧残的大狗子。 “……总之，别灰心，早晚会找到个识货的媳妇儿的，反正小妟头发全白了，不怕等。\" 这什么跟什么呀？莫彦哭笑不得。真想仰天长啸，贵太妃娘娘，俺有媳妇儿了，俺媳妇儿一点儿都不嫌弃俺满头白发的早衰模样，真的！ 不过呢，在征得莲华的同意前，莫彦可不敢把二人的关系公诸于世……青年脸皮薄得很咧！ 而一旁的青茹已经跟皇贵太妃聊了起来。 “如今七弟府里可热闹了，婉母妃为何不去七弟府中享些天伦之乐？\" 皇贵太妃温和地笑了，眨眨眼，\"儿媳妇儿把孩子看得紧，不叫旁人插手。她刚做了母亲，难免稀罕着，我又何必去做那恶婆婆？正好趁着孩子还小，让他们小两口儿多亲近些，等孩子们大些就闹腾了，到时儿媳妇儿准保没现在这么稀罕了。\" 莫彦默默看了这边一眼，眼角一抽。婉母妃，胡离那不是稀罕孩子，而是怕那帮小崽子把您给吓着才不敢让您看滴…… 青茹也默了，想起昨日所见种种，呵呵。 “你们有事先忙去吧！\"二位太妃摆摆手，终于放了行。 两人赶紧开溜。 ——自从祈安帝禅位又突然消失后，宫里的太妃们就变得有些无所事事。有儿女的那些，或去儿女府上住，或把儿女召进宫来说个话解解闷儿。没儿女的似乎更自在逍遥，整天凑一起叽叽呱呱，好得不分彼此，仿佛从前斗得乌眼鸡似的不是她们一样，这世道，真绝了！ 不多会儿，两人就分道扬镳，青茹自去看望她母妃，顺道去向母后皇太后及太皇太后请个安。 莫彦不想去面对那两个自来就看他不顺眼的“长辈”，索性溜溜达达朝御书房而去……唔，此时三哥定是在批阅奏折呢！ 皇宫大内的莫彦从小就逛遍了，正因为想抄个近路，才拐道从拥翠亭而过。 本是想着选条清静路径，孰料今日犯太岁，不宜出行。 “何人如此大胆！还不速速现身！\"一声娇喝，粉绿衣裙晃动，渐渐逼近。 莫彦皱了脸，一闪身没了踪影。 及至女子转过花墙，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娘娘……是不是、是，见鬼了？\"小宫女哆哆嗦嗦，害怕地问。 那绝色女子不屑地道：“不过是装神弄鬼而已。\" ‘可是……这拥翠亭自从……以后，真的有闹鬼的传闻啊……’不过这话小宫女可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娘娘，咱回吧？\" “算了，回去吧，本是看这里清静才来散心的……\"女子好笑地看着白了脸儿的小宫女，“瞧你吓得这样儿。\" 第150章 乌鸦嘴 御书房。 天佑帝慕容景埋头批阅奏折，贴身小太监安静地立在一旁研墨。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书案上，依稀看得见云霄香燃后淡淡的青烟缥缈而上。 “先坐。\"听到脚步声，天佑帝抬头看了莫彦一眼，复又低头，一目十行，奋笔疾书。 宫女端上茶来，“王爷请用茶。\"声音娇媚，宛如春水荡漾。 莫彦端起茶盏，轻轻一嗅，抬眉，似笑非笑，\"西湖龙井？\"好像是华雄最爱喝的茶，王府里丫鬟不知换了人，每日仍旧上的这个，他也懒得换。 小宫女娇羞地红了脸。 天佑帝抽空看过来，一眼瞧见宫女嫣红的脸颊，不觉十分厌恶，沉声道：“下去！\" 那宫女霎时白了小脸，摇摇欲坠。 莫彦不欲过多为难，淡声道，“换杯黄山毛峰来。\" 小宫女此时哪还敢有想法，忙不迭退下，不一会儿，另一名宫女低眉顺眼地重又奉上茶来，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莫彦惬意地啜了口茶汤，香气沁人心脾，回味甘醇。 “还是哥这里茶好！\" 天佑帝头也未抬，“喜欢全送你。\" 莫彦摇头晃脑，答非所问，\"西湖龙井虽好，终非吾之所爱，选茶当如心上人，只选适合自己那杯。\" 天佑帝正好批阅完，抬起头来，没好气道，“我再心急也不会随便送个宫女给你。\" 莫彦随即苦了脸，“哥啊，你到底为何非要我娶妻生子？且不说我心里面有人了，况慕容氏诅咒早已解除，哥你究竟急的什么？你才二十五，难道日后不会有孩子？\" 天佑帝出神了会儿，涩然：“我已负阿茵良多，实不愿再教她为此事难过，与其立妃生子，倒不如过继你一子为嗣。\" 莫彦眨眼，费解，“三嫂似乎年岁不大吧？\" 天佑帝懂他的意思，苦笑道：“孕期和生产时皆被人做了手脚……再难有孕……\"长女意外早产，太医也说胎里带来的弱症，保住命已是大不易，只能仔细将养着，不然立个太女又何妨？ “只需好好调养便是。\"莫彦道，“等侄女大点了，我想个法子帮她看看能不能医。再不济，三嫂一定还能生的。\" 严格说起来，小侄女其实也不是早产导致体弱的问题，最可能的便是前世欠了谁的债，遂天生就命格儿弱，压不住皇家血脉的身份，但努力一把做个快乐的小公主还是没问题的。 天佑帝不答，似乎打定了主意。良久，叹气，“我不逼你，想何时成婚皆可。\" 莫彦无奈闭上眼，过了会儿，若有所思地睁开，“哥，二十年后，你定有嫡子降生！\" 他说得斩钉截铁，天佑帝却不以为意，“我此生只阿茵一妻。\" 莫彦起身，站在御书案前，居高临下俯视亲哥，“的确是三嫂所出！\" “……莫胡闹。\"天佑帝只当他为了宽自己心。 莫彦也忍不住叹气，“哥，你就信我一次呗。我此生断不负莲华的。\" 天佑帝久久注视着他，“非是哥哥不信，你且想想，二十年后，阿茵将近知天命，即便身子调养如初，也……\" 关于这点，莫彦并不怎么担心。皇后本是有仙缘之人，命格非比寻常的贵重，只因情系慕容景，才断了仙途。但天道也未如何薄待于她。莫彦刚才神魂入了趟冥界，翻阅了三世镜，皇后命运之种种早已了然于胸。“三嫂福泽深厚，此生夫妻和美，子孝女顺，百二十岁，无疾而终。比哥你的命还好呢！\" 天佑帝只是诧异，倒也并不如何怀疑，但还是追问了句，“当真？\" 莫彦看着他极力遮掩着激动的神情，缓缓道：\"千真万确。\" 天佑帝喜极，眼角微润，“好。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 “所以啦，别担心嘛。\"莫彦也松了口气，复又开起玩笑来，“不过，若是在那之前你有了儿子么……\"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欢天喜地的进来叩头，“启禀皇上！徐妃娘娘有喜了！四个月！太医已诊出是名男婴！\" 天佑帝不见喜色，反而瞬间沉了脸，看向莫彦。 第151章 喜上加喜 “启禀皇上！徐妃娘娘有喜了！四个月！太医已诊出是名男婴！\" 天佑帝不见喜色，反而瞬间沉了脸，看向莫彦。 莫彦讪笑，“巧合，巧合而已！\" 只见天佑帝脸色黑如锅底灰，“四个月身孕？为何现在才报！太医院都是吃干饭的吗！\" 小太监再不机灵也明白皇帝这是发怒了，顿时抖如筛糠，“奴婢，奴婢……\" “滚！\"天佑帝烦躁地斥道。 莫彦温和地对那几乎吓晕的小太监使个眼色，“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感激地冲莫彦磕个头，“是是，奴婢告退。\" ………… 天佑帝兀自愁闷了会儿，忽然问莫彦，\"你刚刚想说什么？“ 莫彦略茫然地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其实也没什么，若在那之前有了儿子，无非就是‘长子非嫡，嫡子非长’罢了。\"他哥向来意志坚定，做好的决策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更改的，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吧？ 不过，“哎？哥，你那徐妃挺能耐哈？四个月了才爆出有孕？\" 天佑帝沉着脸不语。 莫彦无趣地皱皱鼻子，端起茶又抿了口。 御书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香炉里青烟袅袅，幽香凛冽。 有时候想想，深宫大内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别说太后太妃皇后妃子，哪怕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都要被所谓的“祖宗规矩”压制，喜欢的不能放纵，讨厌的也不能远离。 比如慕容景，当太子的时候，也曾欢欢喜喜的畅想过与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手底下的官员们不放心呀，老觉得与太子殿下多一层姻亲关系利益集团就能更稳固一样，以太子妃久未有孕为由，动不动就上书请陛下给太子赐人延绵子嗣。 可明明太子和太子妃成婚不过短短三年而已。 而莫彦的父皇祈安帝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封建王朝皇帝，即便有偏爱的妃嫔，也没耽误后宫佳丽成群。虽然因为有了慕容昭和莫彦胎里带毒的例子，不许后妃诞育子嗣，那也没耽误睡美人呀。 祈安帝自己就是如此，自然也不觉得给儿子赐几个美人能有什么问题，于是随着东宫美人日渐增多，慕容景与太子妃的关系也渐渐疏远。 造孽呀真是。 “……我已命人将你之前的朝泰宫整理干净，王府修好前就先住在宫里吧。\" “哦，那哥是要去看看那徐妃？\"莫彦望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 天佑帝脚步顿了顿，无奈，“徐妃得罪你了？\" 莫彦无辜眨眼，“怎么会？我又不认识徐妃。不过……\" “有话直说。\"天佑帝转身，叹气。 莫彦摸摸鼻子，神秘兮兮地挤挤眼，“哥，你这宫里，可不止一个孕妇呢！\" “嘎吱\"一声，某人后槽牙磨得狠狠的，“胆大包天！\"说完就大踏步出去了，明黄色衣角划出决绝狠戾的弧度。 莫彦顿时闷笑出声，然后越想越乐，最后大笑出声。 笑声传出御书房，惊起春燕几只，掉落点点衔泥。 第152章 冥君之劫 转眼又是月余，时近端午，天气越发热了。 除了偶尔回府视察一下建造的进度，莫彦其余时候多是窝在宫里，完全过起了宅居生活。 这日，阳光明媚，莫彦变做一只普普通通的狸花猫，趴在御花园里一处石台上晒太阳，正昏昏欲睡间，忽有阴寒之气掠过，遂警觉地睁开眼睛。 一道黑色身影正正好停在了花坛边，隐隐绰绰，在这人来人往的所在半点没被发现。 “…………\"莫彦懒懒地瞥了一眼，然后眯上眼，【阿白，久不见，无恙否？】 薛白沉默了会儿，也以神识与之交流，【嗯。】 莫彦暗自“嗤\"了声，【你是来执行公务？】 【嗯。】薛白无奈地应了句，再次沉默。 莫彦换了个姿势，两只前爪抄起，脑袋搁在上头，【有话就说，闷葫芦一样。】 【你在自己府里建了座聚灵阵？我去看过了，很不错，】薛白眼神十分平静，【可是，冥君也说过，没有用的。】 莫彦不在意地说：【我并非为他，况且有用与否，总要试过才知。】 【莲华他……】薛白欲言又止，【……你……】 莫彦忽然轻轻勾起嘴角，长长翘起的胡须一颤一颤，【你是不是想说，虽然莲华一直都在利用我，但他也有苦衷，希望我能理解？】 薛白惊诧了，【你……知道？不，你怎会知晓？】 【莲华的表现足矣。】莫彦抬抬眼皮，【其实这些也都不重要，况且莲华对我情深意重，我岂不知？】 【那你……】 莫彦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单纯看不惯冥君而已，毕竟莲华之前情愿欺瞒于我也不肯说出他来，我总是有些危机感的。】 薛白，【…………】 【你不觉得，一直以来，无论我与莲华的关系如何发展，冥君在里面总是显得很多余吗？】 【对！我也很好奇！】突然又跳过来一只雪白雪白的猫儿，与莫彦并排趴在了花坛边上。 莫彦囧，【胡离？没记错的话，“静王妃\"刚刚出了月子吧？】 胡离优雅地扭头，【这个不重要，我们来聊聊冥君如何？】 薛白微微叹气，迎着两双圆圆的猫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说。】胡离看向莫彦。 莫彦眨眨眼，【这说来可话长了，从哪儿说起？】 胡离眯了眯眼，【最开始。】 薛白无言以对。 莫彦沉思了会儿，开始述说这整件坑爹的事。 ………… 【大概不知多久之前，冥君推演天机时演算出一件有害自身的大事，】说着制止欲开口的薛白，【不必否认，此乃事实。】 薛白颓然，哑口无言。 【故事便由此展开……那时，冥界或许还没乱，或许正乱得很，总之冥君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他找到了莲华，颇费了番功夫，由是，莲华成了冥界一员。本来，这件事与我无关，可偏偏我出现了，这是出乎他计划之外的。不过，幸运的是，我与莲华缔结了因果线，尽管看似莫名其妙，可我确实爱上了他，许是里面还有些尚未可知的缘由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此以后，我也勉强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冥界。我的出现，是意外，也是必然，天道玄机，远非人力所及。后来，经过一番运作，由薛白、青茹开始，到盛唐、慕容冲、白吟霜……一个个接连融入这个时空，这可能就是冥君原本的想法，冥界壮大，冥君才能安心应劫。】莫彦忽然顿了顿。 【等等！】胡离眨巴眼，【这与我又有何关系？我来自上古异界，哦，也可以说，整件事与你也无甚必然联系，上古异兽，本就不属于这里，自然不必承担此界因果。】 【这就是我要说的。】莫彦道，【冥君大劫将至，薛白他们必然也会随之应劫，届时，幸存者尚不知几何……】 第153章 过去未来现在 【冥君大劫将至，薛白他们必然也会随之应劫，届时，幸存者尚不知几何……】 久未开口的薛白道：【你与莲华，始于一场算计，可想过你们的未来？】 莫彦奇怪地看他一眼，【凡事不论起源，只需结果是好的，一切就值得。而我与莲华，正是如此。】 【你不恼他？】薛白很惊讶。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莫彦蔑视道，【冥君算来算去，不过尔尔。】 薛白皱起眉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事情究竟会有多严重！这不是儿戏！】 【呵，我虽然不说堪破天机，但总归不会比冥君知道的少。】莫彦悠悠道。 【你倒是自视甚高。】薛白不以为意。 【你不懂。】莫彦摇头晃脑，【有些事我一时半刻没法跟你详细说，但有一点……冥君破局的方法，从一开始就进入了误区。】 【怎么说？】一旁胡离感兴趣地插嘴。 【不可说啊……】莫彦神神秘秘地，【若非上回那状况百出的时空之旅，恐怕连我也弄不清楚。说起来还要感谢盛唐的一句话呢！】 【说说呗。】胡离催促他，【别卖关子！】 莫彦则再次闭起眼，只对薛白说道：【是非对错，我不想计较太多，你只要告诉冥君，事情没他想象的那么恐怖，别总是奴役我的莲华，不然的话，佛也会发怒的。言尽于此，你回去吧。】 薛白沉吟了会儿，终于缓缓消失。 【究竟是打什么哑谜呢？】胡离自言自语，然后自以为隐晦的白了白莫彦。 莫彦忽然扭头，【若要你自己回去上古异界，你干不干？】 【那怎么行！】胡离立刻反驳，【就是要走，我也必定带上昭昭的！】 【那你可惨了，】莫彦老神在在的下了定论，【按照冥君的步骤走，总有一天你又会孤零零回到来的地方的。】 胡离霎时站起来，沿着花坛走来走去，突然回身，【你不是在利用我吧？】 莫彦回以一个大大的白眼。 【当真？】胡离再次确定。 莫彦不耐烦了，【放心！我也输不起！你有七哥，难道我没有莲华？我不做毫无把握之事！】 【那就好。】胡离丢下一句，轻盈地跑远，转瞬没了踪影。 【麻烦。】莫彦折了折耳朵，重新晒着太阳，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傍晚时分，莫彦回到朝泰宫，天佑帝已经等候多时了。 “哥？\"莫彦一愣，看着天佑帝难看的脸色，快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天佑帝眼神冰寒，“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会是什么原因？\" 莫彦想起薛白的出现，忽而一笑，“被夺舍？\" 天佑帝脸色更差，隐隐有杀机漫布。 “放轻松，未必是件坏事。\"莫彦凑过去安慰自家老哥。 \"怎么说？\"天佑帝表情略松动，“不是妖孽作祟？\" 莫彦好笑的看他，“哪有那么多妖孽？再说，若真是妖孽，有我在此，谁敢作乱？\" 好歹也是天狗么…… 天佑帝神情更为缓和，“只要别危害到皇后，否则……\" “是哪个妃嫔？\"莫彦也好奇了，“白天刚刚看到勾魂使经过后宫。\" “李才人。\"天佑帝冷着脸，“我已将她挪得远远的。\" 哟～ 莫彦喷笑了。 这算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一定不是冥君所忌惮的那位。 确定了危险系数，天佑帝也就放心地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冥界。 薛白垂手而立，冥君则闭目沉思，良久，才语气平淡地说：“当局者迷，确实进入了误区。\" “君上？\"薛白疑惑抬头。 冥君叹气，“我只想着那人为我天命注定的劲敌，所以处处忌惮于ta，筹谋千年，甚至意欲在其未成气候前除去，却不想，如今冥界早在我掌控之中。且花王证位，七煞回归，又有上古异兽相助……由此，确实不足为惧……既是劫数，必要应劫才是破局根本……也罢。\" “莫彦果真愿意相助？\"薛白迟疑着，“他并未准确答复，况且，我们一开始确实利用了他，包括莲华，我怕……\" 冥君轻轻摆手，“我们都错了。\" “难道不是？自从莲华完全解开封印记忆恢复之后，便再没有一日心安过。\" “莲华九窍玲珑心肝，却逃不开莫彦情丝缠绕，不得不说是天意。\"冥君微微一笑，“也不知他们究竟是怎样一种缘分……\" “君上也推算不出？\"薛白震惊了，“难不成一团乱麻？\" 冥君摇头，“相反，干净整洁，完全是一个圆，难测起始。\" “何意？\"薛白拧眉，十分困惑。 冥君未答。 ——或者可以这么说，你所记得的过去，于我而言尚未发生。而我正在经历的现在以及未来，于你已是过去。 第154章 八卦小能手 端阳佳节当日，天佑帝于海晏河清苑举行了登基以来的头一回家宴。 会场中伶人翩跹起舞，身姿曼妙，远远有丝竹管弦之乐飘来，气氛十分融洽。 因为来的都是宗室，彼此之间相熟，所以座次的安排也就没那么严谨。 一个不甚起眼的角落里，五王慕容阳与二公主青茹正在品评歌舞，莫彦蔫头耷脑地窝在椅子上，仿佛场中精心编演的舞蹈根本勾不起令他观赏的欲\/望。 “啊～哈～\"莫彦悄悄打了个哈欠，旁边慕容阳立刻关心道：“昨晚没睡好么？\" 莫彦恹恹地眨了眨眼，“不是。\" 另一边青茹嗤笑他：“小小年纪，一点朝气都没有。\" 莫彦撇嘴，“二姐，看不惯可以去那边，\"指指太妃那堆儿，“陪老人家聊天去呗！\" “你要是这么说……\"青茹拉长了调子，斜眼笑，“我还真不想跟你待一块儿！\" 说完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了。 莫彦，“…………\"好家伙，使唤了薛白的报应搁这儿等着呢？ 慕容阳忍笑，借喝茶的动作挡住翘起的嘴角……最近二姐与八弟但凡碰一起就要拌嘴，也不知怎么回事。 “五哥，你无聊的话也过去吧。\"莫彦扭头看他。 慕容阳含笑，“算了，母妃这几日总唠叨我，我还是别去招惹她了。\" “又是成亲的事？\"说到这，莫彦霎时提起了精神，坏笑着打趣他，“说起来兄弟们中，就咱俩没成亲了哦？我是最小的也就罢了，五哥今年二十有三了吧？怎么还不成婚？\" 慕容阳悠然地往嘴里塞了颗蜜枣儿，“不急，过个两年再说吧。倒是你，真打算跟个男人过一辈子？\" 莫彦点头，“莲华很好。\" 慕容阳塞蜜枣儿的动作顿了顿，狭长的眼睛斜了过来，“据说对方还是伯扬皇子？\" 莫彦挑眉，“都说五哥乃第一清闲王爷，万事不挂心，没想到对弟弟我还挺关心的么？\" “那是啊！谁让我是你哥呢！\"慕容阳摇头晃脑，\"你说对吧？\" “那五哥是有什么事问弟弟？\"莫彦也翘起腿，“今儿心情好，五哥有话不妨直说。\" 慕容阳擦擦手上糖渍，凑过来，声线压低，颇有兴趣的八卦，\"前几日，听闻皇兄好几位妃嫔查出有孕，可第二天却全部降了位份，听说是得罪了你，该不会是真的吧？\" 莫彦黑了脸，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五哥，你从哪儿听说的？这关我什么事？\" 慕容阳摆摆手，“别那么看我，非是我无聊，只是昨日进宫看望母妃时，正遇上那位哭哭啼啼的徐美人去母妃那诉苦，我闪避不及，躲在屏风后听到的。\" 因为天佑帝母妃早丧，与母后皇太后关系泛泛，倒是跟几位太妃比较融洽，这也是因为几位太妃平日里经常关心他的缘故，故而他的妃嫔们为了讨好皇帝，对太妃们也孝顺得多，时常请安。 “徐美人？\"莫彦眨巴眼，“我不认识什么美人啊？\"难道是那个徐妃？ “就是之前的徐贤妃，哦，一起的还有张宝林、刘宝林、韦才人什么的，皆是被连降三级的孕妇，你可不知道，那哭起来的架势，恨不得淹了母妃的宫殿！\"慕容阳夸张地咧嘴，“女人哭起来忒吓人了！\" 莫彦却越听越糊涂，“张宝林，刘宝林？同名？\" 慕容阳愣了下，一拍脑门儿，“看我！原来你尚不知啊！\" “什么意思？\"莫彦满头问号。 第155章 先祖秘闻 “什么意思？\"莫彦满头问号。 慕容阳只好解释给他听。 “皇兄即位之后，皇嫂为方便管理后宫，特地向皇兄提议改革后妃品级。皇兄同意后，皇嫂就依照古制，公开了后妃的品级设定:*皇后之下，设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四妃，分别为贵、淑、德、贤，此为正一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此为正二品。正三品婕妤九人，正四品美人九人，正五品才人九人，此为二十七世妇。正六品宝林二十七人、正七品御女二十七人、正八品采女二十七人，此为八十一御妻。*母妃她们见过后直说改得甚好，等级分明，一目了然，又有古时盛世风范，所以就定下来依从此例。\"慕容阳说得口干舌燥，赶紧端起茶杯润润嗓子。 莫彦边听边思索，总觉得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抓不住。 “五哥，你刚刚说依照古制？\"莫彦眼神变换了下，“那你可知之前的后妃建制是谁确定的？\" 慕容阳看他，似乎不太明白，“你不知道？是我华葛建国初，太祖的皇后设定的啊！华葛之前的时代均沿袭了如今新定下来的建制。\" 莫彦灵光一闪，眼神瞬间亮了，“也就是说，是从华葛先祖时开始改变的？\" 慕容阳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你可知太祖名讳？\"莫彦紧紧盯着他问。 “慕容冲，字凤皇，生卒年不详。\"慕容阳摇了下头，“起居注中对于太祖的记载也着墨不多，似乎刻意被隐去了。\" 莫彦暗自点头，这就对上了。“民间传说，太祖在传位太宗后便神秘失踪了？\" 慕容阳闻言眼神闪烁，若无其事地快速打量了下四周，见众人皆沉浸在歌舞中，没人注意这边，这才略略放心，几乎压成气音道:“你或许不知，宫里其实存有一卷秘档，里面记载了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闻，其中，太祖的去向为一。\" “怎么说？\"莫彦凑过来。 “秘档记载，太祖非是失踪，而是偕同其皇后，唰——\"慕容阳猛得攥紧五指又张开，“突然消失了！那时太宗才将将十三岁，若非萧将军竭力辅佐，说不得刚到手的皇位又被前朝余孽夺了回去呢！\" 听到这儿，莫彦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于是试探般问：“太祖的皇后，不会姓白吧？\" “你怎么知道？！\"慕容阳确确实实的诧异了。 既然证实了这个猜想，那么，“那萧将军，名为萧晓？萧笑？还是萧潇？或者其他近音？\" 慕容阳更是惊讶，“破晓的晓。这些你也知道了？不应该呀？关于这个，我还是听以前一位传奇老宫人说的，他年过百岁，曾侍奉过太宗。你又如何得知？\" 莫彦微囧……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五哥，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若是三哥问起来，你先替我兜着点！\"莫彦突然着急忙慌地起身，不待慕容阳说些什么，转过几个弯就消失在人群中…… 第156章 小主子 慕容阳抬起的手无奈放了回去，只好祈祷天佑帝今日千万别想起来找他！ 这边，莫彦匆匆回了府。 王府刚刚才建好池塘，正准备移栽莲花，于是，工匠们车载筐盛，搬着淤泥来来往往，干得热火朝天。 齐总管刚吩咐完小丫鬟去烧水，转头时余光似乎看到了自家王爷？可再看又没了踪影。 难道是最近太忙，出现幻觉了？齐总管望天…… ………… 莫彦来到这座覆盖整个济睿王府的巨大聚灵阵的阵眼处，也就是他的卧房。 抬起右臂，手腕一翻，一枚鲜艳如赤金红玉的叶片出现在掌心，这就是曼珠沙华的叶子，曾经小小出世时莲华本体上掉落，全被他细心保留起来，本是要当作纪念的，何曾想此时倒派上了用场。 ——掉落的叶片虽不是曼珠沙华本体，依然保留了一部分回溯时光的能力。 莫彦自来也不是个听天由命的，比起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不知何时归来的爱人，他更想主动去寻找。 聚灵阵如是，此刻亦如是。 若借助叶片的力量仍不能寻回莲华，也可以在回溯到太祖时期后找到小小，循着子本(小小)与母本(莲华)之间的血脉天性定位到莲华的位置。 当然，回溯时光要比跨越异时空所承受的法则压制更甚，可是莫彦却顾不得这些，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红叶缓缓飘浮在半空，高大的少年郎站在阵眼最中心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叠，掌势变幻间，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沿着聚灵阵开始游走，渐渐地越窜越快，那半空中的叶子被粉碎，化作一团如血的红光，霎时，少年整个人都笼罩在“血雾\"里……红光越来越亮，忽而转为金红色，正在这时！ 莫彦突然睁开眼睛，眸底银灰色流光一闪，口中念念有词，“以我之名，寻我至亲，时光回溯，逆转乾坤！\" 灵光一闪，卧房里已不见了人影。 齐总管似是心有所感，抬头，正正好望见那阵耀眼红光，顿时心头一颤，“王爷！\"难道是王爷出事了？ 想到这儿，齐总管甚至来不及叫上人，便急匆匆赶往卧房方向—— 房内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不甚分明。 “怎么……\" “不同时间回来……\" “……竟然回到……同一时间点？\" “王爷！\"且顾不得规矩，齐总管焦急地拍门，“王爷！您在里面吗？\" 问了好几遍都没听到回应，齐总管神情一凛，猛地踹开门—— 一时间，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齐总管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房内的一男二女，傻眼了。 那男人美得动人心魄却又透着狠戾肆意的危险气息。一名红衣妖媚女子手持巨大的长剑，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还有一名白色襦裙的清丽贵妇眼神温和地冲着他笑了笑。 “何人如此大胆，擅闯济睿王府！\"齐总管被男人锋锐的眼神震了下，立刻又反应过来，厉声质问。 那白衣女子左看右看，见同伴都不开口，无奈，苦笑一声道：“这里可是还在华葛？\" 齐总管怔了下，谨慎地问：“你们是谁？\" 那红衣女忽然想起什么，不由得笑起来，“这里的主人可是慕容妟？\" 齐总管果真诧异了，想到自家王爷种种不同寻常之处，暗暗忖度着对方身份。 “我是……慕容晓，\"红衣女眨眨眼，“慕容妟的女儿。\" 齐总管本来还在猜测他们或许是自家王爷的朋友，谁知就听到这么一句？ “一派胡言！我家王爷年仅十七，何来如此大的女儿？\"齐总管怒了。这女子怎么看也有十六七了吧？ 慕容晓，也就是小小，撇了撇嘴，扭头看那白衣女，“霜霜，他竟然不信哎！\" 曾用名白吟霜，现名白凌霜无奈，“换我也不会相信。\" “那么，就只好……这样咯！\"慕容晓眉眼一凌，煞气弥漫，手中长剑直直插进了地砖里！ “你们！\"齐总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瞠目结舌地看着地板以长剑为中心，放射状崩开无数道裂痕！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太上皇祈安帝凭空出现在室内！ 齐总管，“太、太上皇……参见……老奴……\"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啊啊！ 可怜的老总管几乎要昏厥过去，出口的话语也是颠三倒四不成体统。 “不必多礼。\"祈安帝抬手制止了齐总管的参拜。然后打量了下慕容冲与白凌霜，暗自点头，的确是七煞之二的凤迹木与血海金莲。 这么一算，除了掌管幽冥之瞳的食心鸢尾兰之外，七煞已回归其六，总算能放下心来。 慕容冲与白凌霜在祈安帝刚刚出现时就感觉一股略显别扭的气机自心底升起，却不知为何，二人对视一眼，多年共同生活的默契让他们立时懂了对方的意思…… 慕容晓收起所有表情，长剑提起，微微躬身，行了个勉强算是恭敬的礼，沉声道:“王。\" 白凌霜看向沉默不语的慕容冲，相信他一定也明白刚才瞬间出现的别扭感为何了……竟然是不由自主的臣服？ 这…… 祈安帝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你是小小？\" 慕容晓径自直起腰，“是。\" “陛下，他们……\"齐总管哆哆嗦嗦地指向三人。 “老齐，小小是彦儿的亲生女儿，朕的亲孙女。\" 真是小主子？太魔幻了吧！齐总管震惊到失语。 祈安帝却没再刺激这位忠仆老总管，冲着三人点了点头，“跟我来吧，君上与其他几位都等着呢。\" 慕容晓顿了一下，沉默着招呼两人跟上。 犹如祈安帝突然出现时那样，一行四人又凭空消失了…… 这下，即便齐总管再坚韧的神经也免不了感到些许眩晕。 “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一定是……” 老人家碎碎念着转身朝门外走去。 第157章 回到三十年前 夕阳西坠，晚霞如血。 初冬的风打着旋儿卷起簌簌而落的树叶，在这景色凋敝的城郊，举目唯见光秃秃几棵杨树错落分布在枯黄一片的草地上。 慕容颖狼狈地躲过刺客又一记杀招，终于筋疲力尽地踉跄倒地。 ——是他托大了！自作主张微服出宫，还坚持不带近身侍卫，结果不仅害得贴身内侍命丧此地，自己看来也难逃一死……望着越发逼近的蒙面杀手，慕容颖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杀手的剑高高举起，锋利剑刃染上血色霞光。 慕容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 “哎哟我去～\"不知谁的惊呼闯入耳中，接着便是一阵短暂的沉寂。 然后，“喂！你们干嘛？\"少年人的嗓音纯净而犀利，“你们是杀手？\" 刀剑相撞的声音让慕容颖明白刚刚确实不是幻觉，他睁开了眼，正好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被团团包围。 “你们再来我可不客气了！\"男子的声音意外的清爽且年轻。“我真不客气了！\" 莫彦真是冤枉死了！他本意是想借助曼珠沙华的叶片回溯时光去寻找莲华的，谁知道业务不太熟练导致出现了点偏差，莫名其妙掉落在这陌生的地方不说，还悲催地卷入一场刺杀……那几名蒙面人一看就经过严酷的刺杀训练，招招致命，不留余地，怎一个倒霉了得？ “杀了他们！朕许你高官厚禄！\"旁边伤痕累累的慕容颖神情一震，似是见到了生还的希望，于是气势昂扬地高声喊道。 朕？这还是个皇帝呢？莫彦木了脸，打斗中不忘贫嘴两句，“嗨哥们儿！别说废话了！先解决当前问题比较重要吧！\" 对面杀手交换了个眼神，突然有一人撤出圈子，几点寒光直射旁边的慕容颖！ “小心！\"莫彦神情一凛，万幸那少年皇帝见机得快，就地打了个滚，险险避开了暗器。 慕容颖手掌撑地，试了两次还是没力气爬起来，于是狠狠地轩眉一扬，高昂着头，“该死！杀了他们！\" “成吧！\"莫彦无奈，“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咱俩倒霉的碰一块儿了，救你一命又何妨？\" 说着，瞅准时机跳出包围圈，袖手一扬，“咻\"地一声震天鞭响，长长的白色软鞭呼啸着卷向一众杀手，瞬间将他们撂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再悄悄捏了个法诀，几名杀手立刻昏死过去。 莫彦甩了甩长鞭，鞭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有意识般缠绕在他腰间。 “你没事吧？\"莫彦将手递过去。 慕容颖看了看他，也没矫情，抓着他的手慢吞吞站起来，估计牵扯到了伤口，疼地脸都扭曲了。 “多谢。\"起身后，少年皇帝随即推开莫彦搀扶的手，慢吞吞走到昏死的杀手身边，捡起一把刀就砍了下去！ 莫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朕是华葛国君，一言九鼎，许你的条件自然作数，说吧，你要什么？\"解决完所有杀手，慕容颖开口，淡淡地道。 莫彦一愣，华葛？再看看少年面容……竟是越看越眼熟…… 爹？！莫彦几乎脱口而出，又立马反应过来，“呵呵。\" 慕容颖也注视着他，同样觉得面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那对优美的丹凤眼与他如出一辙，更是因为……“是你？\" 莫彦好悬咬到舌头，“你认识……我？\" 慕容颖点头，“你几乎一点没变。\"他的语气肯定，眼神也极为坚定。 一点没变？莫彦低头看看自己，满头白发已经随着施法的过程发生了变化，取而代之的是乌黑如瀑的青丝……要说他现在这模样应该也没多少人见过吧？莫彦狐疑地嘀咕。 “你不记得也正常，\"慕容颖理解道，“毕竟我那时才不过八岁。\" 嗯？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 “那个，\"莫彦纠结了下，忽然眼前一亮，“现在是祈安几年？\" 慕容颖不明白他的用意，眨了下眼，“祈安二年。\" 三十年前？那这么说…… 莫彦嘿嘿一笑，绕着少年祈安帝转了一圈，老爹才十八？哦哟～ 慕容颖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十分肯定——跟十年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欠扁的笑容！ 遇见自家年轻版老爹，莫彦深觉值了！不枉他阴差阳错掉到这里。 可慕容颖根本没想过这年纪与他不相上下的少年郎竟然是他亲生儿子！ 为免再次遇袭，慕容颖邀请莫彦与他一同回京。 这就是个借口好么？哪里是邀请，分明是希望莫彦护送他回京！莫彦自认为不能驳了亲爹的面子，于是欣然同意。 就这样，两人踏上了回京之路。 也不知是何原因，莫彦很明显感觉到自家小老爹似乎极为信任他，途中数次试图联络暗卫的行为也毫不避讳他，这让莫彦感觉很困惑，但也明白少年祈安帝一定不会告诉他原因的，所以只好装作看不见。 夜幕降临，二人凑合着找了个避风处歇下。 初冬的夜晚寒风凛冽，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甚至连口吃的都没有。 莫彦为表“孝心\"？装作从怀里，实际是从随身世界里拿出几个面饼，递给他“喏。\" 慕容颖半点没客气地接过去，“多谢。\" 莫彦故意笑道，“这么相信我？给你就吃？万一我给你下毒怎么办？\" 慕容颖咬着面饼斜他一眼，“你不会。\" “…………好吧，你赢了。\"莫彦被他的淡定打败了，悻悻地撇嘴。 又过了会儿，“有水么？\" 莫彦木然地再掏出一竹筒水递过去。 终于等到慕容颖吃饱喝足，莫彦还是憋不住问道:“呃，你一个人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地儿干嘛？多危险呐！\" 慕容颖瞅他，“朕是被骗出宫的。\" ？？？ “有人故意散布假消息说朕的老师身染重病，朕一时心焦，当天就离宫了，谁知刚出城便遭遇了追杀，随行的几名内侍全死了。\"慕容颖眼神一黯。 莫彦也沉默了会儿，然后轻声问:“你恩师是？\" “白鹿书院穆院长，当世大儒。\" “穆？\"莫彦眉头微微一紧，“穆鹤鸣先生？\" “你也知道？\"慕容颖欣喜的笑了。 当然知道了……莫彦微微叹气，据说穆鹤鸣确实是祈安二年冬天去世的。 这么算来…… “那散布消息的人应该没有骗你，\"莫彦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似乎穆先生的确病了。\" “什么！\"慕容颖猛然呆住。 莫彦慢慢道:“你还是去看望一下吧，穆先生大概撑不过今年了。\" 少年祈安帝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眼眶霎时红了。 “我陪你去。\"莫彦见不得他这副伤痛恍惚的模样，于是一咬牙根，做下了这个决定。 第158章 哀 穆弈，字鹤鸣，享誉仕林的当世大儒，白鹿书院院长。他出身江南世家，幼时曾游学四方，不过总角之年便考上了秀才，成为江南一带有名的神童。此后更是一路顺遂，扶摇直上，年不过十七，殿前钦点为一甲头名状元，并入职翰林院修撰，极是清贵。两年后又娶得贤妻，自此恩爱和睦，羡煞旁人。 人生如此，当无所求否？ 非也！正所谓“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穆鹤鸣夫妻结缡二十载，未有一子半女，膝下空虚，穆夫人愧疚万分，也曾提议为其纳一妾以承香火，均被婉言拒绝。当年那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夫人为我孝顺父母，付出了最美的年华也未有半句怨言，弈不敢辜负，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佳话打动了多少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穆鹤鸣在年过四十之后便毅然决然舍弃高官厚禄，悄然回乡，开办了日后名扬天下的白鹿书院。没过几年，已是桃李遍布，而最令他惊喜的是，在他四十七岁之际，妻子老蚌怀珠，竟为他生下一名玉雪可爱的女儿！穆鹤鸣顿觉人生圆满了！ 穆鹤鸣为幼女取名“清瑜”，又亲取小字“瑾兰”，拳拳之爱昭昭。此后十几年间，他亲自教养爱女，不仅教她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更是一个不落，完全比照男儿教养。 而更让穆鹤鸣自豪且引以为傲的，是女儿不负所望成长为一个外柔内刚，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家闺秀。尽管此生也只有这一点骨血，但穆院长并没有什么遗憾。只是病重弥留之际，他亲自为女儿挑选的夫婿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清瑜，是爹对不起你啊，\"穆鹤鸣枯瘦如柴的手拉着床前的女儿老泪纵横，悔的肠子都青了！“本想着两家世交，青梅竹马，那孩子也是个有上进心的，却不料竟害了我儿……\" 穆清瑜为老父拭净眼角泪水，淡然地摇头，“爹，这不关您的事，他们家不过是看中对方权势了而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比起闲云野鹤一介书院院长的独生女，且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姻亲助力的情况下，自然是那权势滔天的亲王府中贵女更加令人神往。 穆鹤鸣闻言更觉心灰意冷，连连摇头，“终究是爹看错了人……\" ——穆清瑜今年已满二十岁，三年前母亲去世，为了守孝才拖延了婚期。岂料竟发生这种变故，如今眼见父亲病重，又遭未婚夫家退婚，饶是她向来冷静自持，此时也不免心有凄凄，但父亲的病情又让她很快放下愁绪，一心一意照料着父亲。 原本被退婚的事是瞒着老父亲的，只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清瑜，事已至此，为父也只有将你托付于泽岚了……\"穆鹤鸣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望着女儿，“为父会修书一封，待我去后，你便随泽岚回京吧。\" “师弟？\"穆清瑜微微错愕，“师弟毕竟年纪还小……\" 穆鹤鸣打断她的话，“爹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泽岚他……正是当今天子……\" 紧赶慢赶，慕容颖还是迟了一步，没能赶上见恩师最后一面，两人到达穆家时，穆鹤鸣的头七都过了。 远远望见那片缟素，慕容颖呆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毕竟还只是个没亲政的少年，还没能成长为日后杀伐果断大权在握的帝王，恩师的去世更甚于当年他的父皇驾崩，在他不足二十年的人生里，恩师所给与他的关心爱护远比父皇要多得多。也正因如此，慕容颖心神剧动之下差点昏厥过去，幸好莫彦及时扶住了他。 穆清瑜神色平静地领着二人在穆鹤鸣牌位前上了柱香，看着慕容颖脸上难以抑制的悲伤，穆清瑜冷冰冰的表情也和缓了许多。 世上总归没有那么多恩将仇报之徒…… “先生，是泽岚来迟了……\"慕容颖伏跪于供桌前，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莫彦有些难过，又有些愧疚，若非他遭遇世界法则制约，被封印了九成九的力量而只能选择以普通人方式赶路，也不会来不及让少年祈安帝见恩师最后一面…… “节哀。\"沉默良久，莫彦只说出这干巴巴的两个字。 ………… 第159章 人有相似? 自穆院长过世后，穆清瑜就遣散了下人，只留下几名老仆尚在身边，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而又因她是未出阁的女子，为她清誉着想，穆鹤鸣的众学生们即使有心相帮，也不好太过频繁地出入穆家，如此，穆家如今竟显得格外萧条。 穆清瑜请他们客厅叙话，方落座，便开门见山，“该叫你师弟？还是皇上？\" “……先生告诉师姐了……\"慕容颖沉声叹息，“之前瞒着师姐，是我不对。\" “无妨。\"穆清瑜不甚在意，她如今父母俱丧，又遭退婚，早已成了江南一带的笑话，若非心志坚定，怕是早就寻了短见。“父亲说过，是他不许你透露身份的。想必你来的路上也听说了我的事，父亲去世前曾要我以你为依托，你意下如何？\" 想到清瑜未婚夫家所作所为，慕容颖不由得怒气冲天，“廖家欺人太甚！朕必不轻饶！师姐放心，朕会为你讨回公道！\" 穆清瑜看了旁边莫彦一眼，淡然道:“这倒不必。只洵亲王既已拉拢到江南四姓之首的世家，想必所图非小，你日后要当心才是。\" 莫彦默默听着，并不插话……他幼时就听闻，曾经显赫数百年的江南世家之首的廖家结局甚是凄凉，竟是得罪皇帝的缘故。 只是洵王？似乎没有听说过？ “不是说先皇只皇上一子么？\"莫彦忍不住开口……应该没错吧？毕竟自家老爹可是冥君“亲生\"的呢！ 慕容颖点头，“但父皇兄弟却不少。洵王正是父皇的弟弟。\" 说来好笑，慕容氏皇帝如同被恶意诅咒过一般，个个英年早亡，短短百余年，自开国皇帝始，到他这儿已是第六任，是以祈安帝实在不理解为何还有人竟敢肖想帝位？难道真不怕死？ 当然，如果慕容颖问出来，莫彦会告诉他:有的人就是这样，即使只做一天皇帝，亦心甘情愿跳坑。这就是权力的诱惑，是人心所无法遏止的野望。 “师姐……\"慕容颖有些拿不准穆清瑜的意思，“你……\" 穆清瑜淡淡道:“你的宫里应该不缺空地儿吧？\" 慕容颖猛得起身，“师姐你？\" “当年父亲孤行己见，不顾族中反对，坚持不过继男嗣，已是惹怒了族人，只因父亲是穆氏族长才能勉强维持些颜面。而现下父亲也已去世，族长之位另择他人，我如今这般境况，即便还有人肯娶，无父无母兼无族中撑腰，也必被夫家轻视，与其如此，不如入宫以求一生安稳。\" 慕容颖深深地看着她，“后宫未必适合师姐。况且朕已大婚，皇后贤德，朕也十分满意……即便朕许你皇贵妃之位，妾终究是妾。师姐你是先生唯一的血脉，朕又怎能置你于如斯境地？\" 穆清瑜神情安然，“我所求不多……\"明亮的杏眼直视着他，“待你诸子长成，还望予我一子半女，以免我晚年凄凉。\" 慕容颖哑然，“师姐既如此说，三年后，朕以皇贵妃之位将师姐礼聘入宫。\" “如此，\"穆清瑜缓缓施礼，“多谢。\" 莫彦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才是婉皇贵妃年过三十才产子的原因么？若是这样，关于婉皇贵妃如此盛宠却多年无子也就解释得通了。 两人轻描淡写间定下盟约，穆清瑜这才仔细打量着莫彦，“这位，是皇上哪位堂兄弟？\" 慕容颖讶然，也转过脸看了看莫彦，“为何如此问？\" 穆清瑜淡然道:“二位眉眼间颇有几分相似，若非举国皆知皇上无有兄弟，恐怕说是一母同胞也没有人会怀疑。\" 莫彦大囧……跟自家老爹“一母同胞\"？想想就不可能好吧！ 慕容颖极快的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什么。 第160章 小儿子 至晚间，二人被穆清瑜安排在客房歇下，莫彦正准备睡下时，慕容颖突然过来，一进屋就盯着莫彦猛瞧，越瞧眉头皱的越紧。 莫彦无奈，看来暂时是睡不成了。正好，他其实也不打算瞒着自家亲爹。 “你究竟是谁？\"少年祈安帝毫不掩饰怀疑地问，“以往朕只觉得你面善，竟是十分信任你，从未有过怀疑。可经师姐提醒才发现，你我二人容貌真是很像。\" 甚至像到有些诡异的程度。 莫彦无语，往常他是白发时，还真没人注意过这个问题呢！ “我若说是你儿子，你信不信？\"莫彦试探着问。 慕容颖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看吧，就知道你不信，\"莫彦摊手，“毕竟大皇兄还要一年后才会出生。\" 大皇兄？祈安帝敏锐地抓住这个重点，突然问:“你行几？\" 莫彦却切切实实愕然，“你信？\"天啊～老爹竟然相信诶！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能在他“早慧近妖”的三岁都丝毫不避讳的老爹，如今这般淡定倒也不足为奇。 “朕只是想知道，朕这辈子会有几个儿子而已。\"慕容颖慢吞吞地说，眼尾泄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这个么……\"莫彦张口欲答，却发现声带仿佛突然失灵了，竟是说不出口？不由得叹息，看来世界意志并不允许他泄露天机呢。想了想，只好拐弯抹角的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你最小的儿子，至于行几么……这个真的不能告诉你。\"他指了指天，一摊手，满脸写着无语。 慕容颖似乎看懂了他的暗示，正因如此，不禁忌惮的抿起唇。过了会儿，好奇又问，“几个女儿？” “两个呀。\"莫彦耸肩，“不过我只见过二姐，大皇姐似乎出降不久便过世了，据说当年还不满十五岁。\" 如今后宫里只有皇后膝下一女……祈安帝心头一紧，急切的问:\"为何早逝？\" 莫彦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出生时大皇姐早没了。听说大皇姐过世不过半年，元后也跟着薨了，我出生时就已经有继后了，再多的我也不太清楚。\" 祈安帝不禁心凉，“你说皇后她？怎么会……\" “说来也奇怪呢，\"莫彦自言自语，“元后跟了你十多年，就只有大皇姐一个女儿，而且，后来你竟然把二姐封为了长公主，完全置大皇姐于不顾，真是太奇怪了……\" 慕容颖越听脸色越沉，过了许久，“你的名字？\" 莫彦摇头，然后意有所指的开玩笑，“不能说，万一你想不开把我抹杀了，我不得冤死？\" “……朕有那么不堪？\"慕容颖狠狠磨牙。明知道对方在开玩笑，可还是好气怎么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莫彦挑起一边嘴角，贱兮兮地笑。“我很善良的，不能让爹你背上虎毒食子的恶名。” 好一个“大孝子”，慕容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 慕容颖离宫日久，也怕宫中生变，祭拜过恩师就匆匆回宫。临行前，他不放心穆清瑜，邀她一同回京，却遭拒绝，“若我连这三年都熬不过，也就没有进宫的必要了。\" 第161章 受伤中毒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里头的人却与三十年后大不相同。 比如，莫彦从来没想到过，自家老爹的妃嫔里竟有一多半的生面孔！ 这说明了什么？细思极恐啊。 不出所料，慕容颖秘密回宫，引起一场不小的骚乱，大概幕后黑手压根儿没想过皇帝能活着回来吧，那位传说中的洵亲王甚至正明目张胆地在祈安帝寝殿里与后妃调情？得是多低能才能干出这等蠢事哇！ 被抓奸在床时，洵王那蠢爆了的表情令人不忍直视。莫彦掩面表示: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于是慕容颖将暗卫全部赶出去，广阔的寝殿内顿时只剩下四个人。 相较于莫彦看戏般的心态，慕容颖可谓怒火攻心。只因那与洵王私通的女子竟然是他的皇后，那被他称赞贤德淑良的中宫皇后！这一刻，少年祈安帝悲愤无比，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皇后……\"慕容颖微阖双目，遮住滚滚杀意，“你还有何要辩解的？\" 皇后年轻美丽的脸庞平静如水，“臣妾，无话可说。\" 慕容颖冷冷看了她一眼，再不想与她有一言半语。 “洵王，朕自问待你不薄，\"少年祈安帝转身，压抑着滔天怒气，沉声道，“你倒是说说，与自己侄媳乱伦，即便篡位成功，又有何颜面面对我慕容氏先祖？\" 他非是恨他心生谋逆，毕竟身在皇家，有那个念头无可厚非，却极是不屑洵王为达目的竟如此的不择手段！简直令人不齿，衣冠禽兽！ 洵王张口结舌了半晌，突然一指皇后:“是她！是这个贱人勾引我的！\" 皇后一直平静的神情终于溃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洵王，贝齿紧咬着下唇，鲜艳的血珠滴落，却愣是一声不吭，死死盯了洵王半晌，最后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头，单薄的身影透出一股心如死灰的气息。 事发了就把责任推给女人……慕容颖忽觉索然无味，面对如此这般的对手，杀了他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皇后，朕不想将这件丑事公诸于众，至于大公主……朕也不想再追究她究竟是谁的女儿，你回自己宫去吧，此生，朕不愿再见你。\"少年祈安帝心神疲惫的挥了挥手，皇后怔然，最后磕了个头，缓缓退出殿外，转身的瞬间，有晶莹剔透的泪滑落下来，没入地毯。 “至于你，\"慕容颖看向惊惶不安的男人，阴沉着脸，\"洵王犯下谋逆大罪，赐毒酒一壶——\" “小心！\"话音未落，但听莫彦惊呼一声，慕容颖只觉一股大力推开了自己，好容易站稳，就见洵王被莫彦一脚踹飞出去，扑通摔在了墙壁上，慢慢滑落在地，眨眼就绝了气息。 滴滴答答的液体溅落下来，尽数沾染在了地毯上，晕成大片大片的暗黑。 “你没事吧？\"慕容颖慌乱地扶住莫彦仰倒的身体，那腹部深深没入的匕首更是让他不由自主红了眼睛。 莫彦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耳畔似有雷声轰鸣，然后恍然大悟。只是他不明白，自己身为上古异兽，怎会如此轻易被伤到？而且，这种生命流逝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爹……\"莫彦无力地抬头，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容颜，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刃上有剧毒……\" 少年祈安帝凤眼圆瞪，浑身颤栗，“我、我带你去找御医，对，御医……\"边说边慌乱地要抱他起来。然而心神恍惚间，手脚发软，根本使不上劲，不由急得眼冒金星。 “来不及了……\"莫彦双眼一阵阵发黑，眩晕感袭来，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难道竟要葬身此地？这可真是窝囊啊……再说还没有见到莲华呢…… 看着莫彦迅速灰败的脸色，慕容颖颓然地跪倒在地，热泪滚落，声嘶力竭，“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莫彦莫名有些想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可在慕容颖眼中，怀里的少年却只是费劲的咧了咧嘴角，此情此景更是让少年祈安帝哽咽难言，“我是你父皇，告诉我！\" 莫彦轻轻摇头，“何必呢……\" 第162章 真真假假 “何必呢……\" 轻得几乎不可闻的话音飘散开，怀中少年的身体渐渐僵硬…… 少年祈安帝抱着他，茫然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寝殿，一时竟糊涂起来，“呵……\" “你说让朕说什么好呢？\"喃喃低语飘荡在空旷的殿内，“朕此生最狼狈的时刻全被你撞见了……可是朕甚至不知你究竟是谁……\" 一种难以言状的悲痛弥漫在心头，许许多多的画面从脑海一一闪过，慕容颖忽然恸声大哭……他的亲人，终于一个一个离开了他…… “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你重新来到世上，到时，朕会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少年祈安帝将莫彦的头揽入怀中，神情似哭非哭，嘴角勾起，眼泪却连绵不断，“最好的，都给你，好不好？给我最小的儿子……\" “主子！\"暗卫统领最终放心不下，甘愿违背命令闯入了祈安帝寝宫，却看到主子一个人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双臂还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仿佛怀里正揽着什么，一时令他心悸不已，“主子！\" 慕容颖愣愣地回过神，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发了会儿呆，忽然质问道:“他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暗卫统领扑通跪下，“属下不懂主子在问谁。\" “跟朕一起回宫的那人！\"祈安帝眼神忽然锐利起来。 “主子是独自回宫的。\"暗卫说出他知道的事实。 “不可能！\"少年祈安帝断然道。 暗卫重重叩首，\"主子真是独自回宫的！属下不敢有所欺瞒！\" 难道只是做梦？可是他的衣服上明明还沾染着那人身上的鲜血，艳红刺目。可为何暗一却不记得了？ “那……把洵王尸体抬出去吧。\" 暗卫统领更奇怪了，“主子，没有什么尸体啊？而且，洵王又是谁？？\"朝中有这号人吗？ 祈安帝看了看洵王尸体摔落的墙角，除了一摊血迹，其他什么也没有！一时间，他有些混乱，不知何为真实，何为虚幻？若说世上从无洵王，那血迹又是怎么回事？可若洵王是真实存在过的，为何暗一却没有丝毫印象？ 为了印证猜想，慕容颖甚至还去了皇后那儿。 大公主刚满三岁，正是玉雪可爱的年纪，见到慕容颖进来，如往常一般扑了过去，\"父皇抱抱！\" 皇后也有点懵，却眼疾手快抓住了公主，眼神戒备地看向少年祈安帝。 少年祈安帝忽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公主，究竟是谁的孩子？\" 皇后白了脸，颤声道，“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朕要你亲口说。\"少年祈安帝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如是道。 皇后以为这是故意羞辱，遂一咬牙，\"是臣妾与洵王私通的骨肉，皇上终究还是容不下么？\" 慕容颖却答非所问，眼神沉静，“这么说，你确定有洵王此人？\" “皇上这是何意？\"皇后愤然，“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乞求原谅，要杀要剐，全凭皇上处置！皇上又何必一次次羞辱于我？\" 少年祈安帝拍拍手，随意叫进几个宫女太监，“你们说，可有听闻洵王此人？\" 几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回皇上，奴婢们从未听闻此人！\" “这便是皇上的手段么？\"皇后揽紧大公主，冷冷道。 大公主似乎也感受到这与众不同的气氛，小脸儿一白，差点哭出来。 “你可还记得那名与朕一同回宫的少年？\"慕容颖又问。 皇后不耐烦了，语气越发冷得掉渣，“皇上究竟何意？不妨明说！\" “你只说记不记得。\"少年祈安帝沉着脸。 “……记得。\"对峙良久，皇后败下阵来。 “原来不是梦……\"慕容颖恍惚了会儿，转身走出凤仪殿。 望着那道步伐踉跄的背影，皇后愣住了。 第163章 冥界初见 天佑元年，五月初五。 其实，冥界并非像世人想象的那般阴森恐怖，遍地血泊。尤其在最高领导冥君是个重度洁癖症患者的情况下…… 今日本是凡间的端阳佳节，青茹与慕容昭正在悠闲自在的欣赏歌舞时，忽然见到自家父皇凭空出现，而周围人视若无睹的诡异画面，紧接着就被稀里糊涂带到了这个建筑风格迥异于尘世的地方。 祈安帝不知有什么急事，只丢下一句“在这等着！\"就匆匆离开了。 而慕容昭与青茹面面相觑，“……” 此时，姐弟两人正身处于一条笔直笔直的宽阔街道上，两侧是高耸不见顶的楼房，感觉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周围寂静的有点渗人，除了他俩，再无旁人踪迹。 慕容昭不由自主朝青茹靠了靠，搓搓小米粒刷刷冒出的胳膊，“二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茹反手托了托背后的长刀，皱眉，“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人世。\" 慕容昭闻言一愣，“这么说咱俩死了？\"别说，眼前所见还真有那么点地狱的气氛。 “若是死了，还会有呼吸？\"青茹一挑眉，“况且应该是父皇把咱们带下来的，难道父皇也死了？\" “……也是。\"慕容昭无奈赞同。 一时间，两人不知说什么好，场面迅速冷寂下来。 幸好祈安帝很快又出现了，还带来三个陌生人。 “父皇。\"姐弟俩且顾不得关心祈安帝带来的何人，先躬身行了个礼。 祈安帝随意的点点头，侧身对那三人道:“这便是我的儿子和女儿，与你们一样，同为七煞之一。\" 七煞？众人齐齐宕机……有听木有懂…… 这边姐弟俩打量对面三人，而对面慕容冲三人也在观察着青茹二人。 \"这位，”祈安帝抬手示意慕容冲方向，“你二人同僚，凤迹木。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是我慕容氏开国先祖，慕容冲。\" 啊这？姐弟俩傻眼了。 又朝白凌霜颔首，“血海金莲。亦是先祖皇后，白氏凌霜。\" “…………\" 最后指向慕容晓，“七煞之首，花相曼珠沙华。更是我华葛开国功臣，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萧晓。\" 姐弟俩继续，“…………\" 慕容晓冲两人妖娆一笑，“当然，我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你们八弟慕容妟的独生女，慕容晓，亲生的。\" 姐弟俩终于彻底凌乱了，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慕容冲皱起好看的眉，邪肆地看向祈安帝，“如此说来，我竟是各位的祖宗？\" 白凌霜忧愁地瞥了他一眼——陛下的中二病还未好么？ （“中二病\"一词乃是从盛唐口中听来。） 慕容晓看戏般袖手旁观。虽然因为血脉压制，她没法对祈安帝怎么样，但花王与花相之间天生的死对头气场是无法完全消除的。 姐弟俩也略紧张地看向自家父皇。 孰料祈安帝却微微躬身，礼仪完美，气度从容地一笑，“是的，老祖宗。\" 慕容冲俊脸一阵扭曲，显然被那声“老祖宗\"雷得不轻。 ——被一个目测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称老祖宗，这感觉，酸爽地好比那啥！ 不知为何，姐弟俩忽然有些想笑，尽管还搞不清楚状况，但就是莫名有股喜感怎么破？ “来了？\"蓦地，华丽空旷的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缥缈，却清晰如在耳畔。 祈安帝神情一肃，率先走向前方迷雾之中，“走吧。\" “去哪儿？\"慕容冲似是挑衅般一动不动。 “去能为您答疑解惑的地方。\"祈安帝的声音从重重迷雾中传来，说话的当口已经快看不见人影了。 众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第164章 恩爱夫妻 穹顶高耸的空旷大殿里，一道高瘦的身影独自伫立。 听到脚步声，头也未回，依然是那般华丽丽的嗓音，“到齐了么？\" 祈安帝沉声回:“未曾。\" “那便等着。\"冥君言简意赅道。 等？等什么？众人再一次茫然了。 约莫一盏茶过后，有妖媚的女声蓦然出现，“啧！要找到这儿，颇费一番功夫呀！\" 而随着话音落地，慕容昭身上挂上了一名绝色佳人，正是男扮女装的胡离。 只见胡离哀怨地瞅着慕容昭，半撒娇半告状，“昭昭，人家找得你好辛苦哦！\" 青茹一旁笑眯眯地打招呼，“弟妹。\" 胡离也笑，眉眼弯弯，倾国倾城，\"皇姐。\"那娇柔的小嗓音，恨不能把男人的心化了去。 慕容昭额角一抽，无语地将他身子扶正，“好好说话。\" “好嘛。\"胡离委屈兮兮地站好，“昭昭你不疼人家了嘛。\" 慕容昭立刻联想到什么，不由得黑了脸。 青茹与慕容晓同样看戏正欢，彼此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顿生知己之感。 慕容冲却汗毛倒竖的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凤皇陛下自认此生见过美女无数，但风格这么诡异的女人还是头回见哈？因此不自觉就朝白凌霜靠了过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与她相较，皇后甚是端庄。\" 白凌霜无语望天，这会儿倒不嫌我小家子气了？ 青茹与慕容晓同时“嗤\"地一下笑出声来。 胡离浑身一僵——话说本天狐这是被狠狠嫌弃了么？ 慕容昭失笑，温声问胡离:“孩子们呢？\" 胡离无所谓地说:“母妃看着呢！\" “什么？\"慕容昭顿时紧张起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胡离眨眨眼，不解，“能出什么事？他们机灵着呢！\" 可就是怕太机灵了啊……慕容昭忧郁。 “放心啦！来之前我特意叮嘱过他们不许出任何风头的。\"胡离抛了个媚眼。 慕容昭头疼似看他，“你觉得还不满两个月的孩子能听懂？\" “……”胡离讪讪一笑，装傻ing. 笨蛋……慕容昭看着那低下去的脑袋，无奈地翘起唇角。 在场几人也是善意微笑起来。 正在这时，薛白的身影忽然显现，“君上，他们快到了。\" 青茹见状，猛的抬眼，惊讶地喊了出来，“师父？\" 薛白冲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冥君终于回过身来，慕容冲这才看到他的长相，似乎颇有些面熟？ 白凌霜却低声道:“与你有四五分相像。\" 经她提醒，慕容冲才恍然大悟，怪不得！ 冥君看向白凌霜，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竟微微笑了起来。 慕容冲脸色一黑，立刻上前两步，将白凌霜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凝眉低斥道，“看什么！” 冥君也不生气，只悠悠然念道:“朵朵含苞寂梅催，凌霜傲雪待春归。这首《咏白梅》倒有些意思。” 听到这番话，白凌霜倏地抬头，望着身前宽阔伟岸的背影，一时间心潮起伏。 ——原来如此，“吟霜”变“凌霜”，却非这人因嫌弃她名字“小家子气，配不上开国皇后身份”而随口改的，竟是出自他当年所作的这首诗么。 慕容冲身体一僵，却没有如以往那般嘴硬反驳，反而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脸。 白凌霜从身后望见侧颜那抹红晕，抿唇，温柔的笑起来，眉目舒展。 这番温情脉脉，无声胜有声，可比胡离方才刻意的秀恩爱动人多了。 青茹和慕容晓又对视一眼，然后心有灵犀看向慕容昭二人，眼神揶揄，那意思，你们输了哦～ 慕容昭以袖掩面，并瞪了身旁“佳人”一眼，按下了胡离那颗跃跃欲试不服输的心。 几个“长辈”们之间的古怪气氛似乎也变得轻松了些许。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间，最后一煞终于现身—— 第165章 重获新生 “盛姐姐！\"白凌霜眼前一亮，笑意率先攀上眉梢唇角，为看到久未相见的故人而高兴。 “啊……”盛唐眼神空空的地看着冲过来的中年女子，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吟霜？是你吗？\" 同行的莲华则一脸平静地退到角落里，被慕容晓扑过来抱住胳膊撒娇，“爹爹～\" 莲华愣了下，望着她那张与“姚莫彦\"如出一辙的脸发呆。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悲伤难抑地阖上了双眼。慕容晓怔然，忽忽想起华葛建国之初，适逢九星联珠异象，天机不稳，于是慕容冲不幸被卷入数百年前的时空，之后被她找回去的那次时光回溯之旅—— 虽然当时……但不至于让爹爹露出如此脆弱伤痛的神情，那也未免太看轻了莫彦。所以，爹爹的前世和莫彦之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而与此同时，“是我！\"白凌霜十分激动的点头，“不过早些年改了名，姐姐以后可唤我‘凌霜’。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凌霜？好名字。”盛唐犹自迷糊着，神情恍惚，“可我不是病重不治了吗？难道你我是在地府重逢了？\" “这里的确是冥界，\"冥君幽静沉谧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能驱散一切迷劫，随着他的声音叩击识海，盛唐恍惚的神魂也渐渐转为清醒稳固……“你们出生的地方。\" 实际上，在场的除了祈安帝、莲华、慕容晓和薛白之外，大家皆如同在听天书，匪夷所思之外还有那么些好笑。 甚至胡离都是听得似懂非懂。 冥君抬起手，眼前灰雾似的迷阵慢慢消散，显露出四周完整的模样。 众人这才看清，他们原来正站在一座宏伟壮观的大殿里，入目便是高高在上的王座。 有种破烂茅草屋秒变首富大豪宅的感觉。 冥君似是满意一笑。 就在这个诡秘难解的笑容过后，某些人只觉脑海一空，待清醒过后，竟然惊奇地发现自己多出来了些额外的记忆？ 紧接着，众人识海中回荡起冥君低缓的声音，语气平淡，仿佛在闲话家常—— 【凤迹木慕容冲，伴生灵器耀月神弓；血海金莲白凌霜，伴生灵器金光箭；噬魂草慕容昭，伴生灵器锁魂琴；冥盾花慕容曦，伴生灵器天罗地网青月轮；食心鸢尾兰盛唐，天赋神通幽冥之瞳；紫槐薛白，伴生灵器紫菱镇魂晶。】 随着他一个个点名，汹涌澎湃的记忆天河倒灌般闯入脑海，那些千万年的庞大记忆化作利刃般的神光，不停地冲刷着众人脆弱的躯体，将之不断碾碎、重组，其过程简直痛不欲生。薛白算得上是最“轻松”的，毕竟他现在的身体已是兔妖修炼成仙，强度胜过其余诸人百倍不止，饶是如此，仍旧痛得如置火海刀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众人死去又活来不知多少次，围观诸人却没办法相助，胡离更是死死盯着慕容昭，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之！幸亏慕容晓见机极快，一剑拍昏了他…… 整个过程其实只有短短两三分钟，众人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几个世纪……而等一切结束后，如获新生的轻盈感瞬间游走全身，丹田紫府似乎被洗涤过无数遍，浩瀚的灵力终于再次回归。 “呼——\"慕容晓长出一口气，走到白凌霜身前，“霜霜，还好吧？\" 白凌霜新奇的捏了捏自己肤若凝脂的手臂，“好像又年轻了回去。\" 可不是么！诸人样貌全部回到了巅峰状态，好像在做梦一样。 盛唐喃喃自语，“难道我成仙了？那些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朕也想知道。\"慕容冲阴沉着一张俊脸，看向冥君的目光就像又看到了当年的苻坚！不，或许比那还要严重。 只不过，比起重塑身体的痛苦和重获新生的愉悦，突然发现那段屈辱的过去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青茹和慕容昭姐弟俩似乎还没从刚刚突如其来的痛感中完全回过神，表情一时间呆呆的。 第166章 七煞归位 青茹和慕容昭姐弟俩还没从刚刚突如其来的痛感中完全回过神，表情一时间呆呆的。 正巧，胡离醒了过来，“昭昭！\" 慕容昭迷茫地转过头来，“啊？\" 胡离一见更心疼了，上下其手检查他的状况，“哪里不舒服？\" 该死的冥君！又被耍了！ 慕容昭回神，摇头，忽然叹气，“阿狸，仿佛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发生了。\" ——他怎么会是一棵草呢？费解啊！ “不对！\"盛唐眼神忽地锐利起来，“我是盛唐！不是什么鬼兰花！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犀利目光直视着冥君。 冥君满意地点头，“很好，不愧是幽冥之瞳选定的主人，契合度非常好。\"幽冥之瞳本就是用来看破迷障的不是么？ 选？众人看着冥君的眼神顿时锋利如刀。 久未开口的祈安帝只得替不靠谱的父皇向众人解释:“为应对冥界浩劫，七煞其六全部入世历劫，目的便是为能更好地掌控伴生灵器。\" 骗鬼呢！胡离冷哼，鄙视地看向……嗯，冥君。 冥君回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胡离:“……”淦！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可是我能肯定我不是那食心鸢尾兰。\"盛唐立刻反驳道。 祈安帝看了看冥君，继续道:“是的，原本的食心鸢尾兰早已在历劫过程中被淘汰掉了，你是幽冥之瞳重新选定的主人。\" 慕容昭好奇问:“我们也是？\" 慕容晓忽然笑起来，“盛唐与皇姑姑是被神器重新选定的，唔，或许慕容冲也是？但是霜霜是实实在在的原装，是我在时空旅行中寻回来的。\" “我？\"白凌霜诧异，“但是我并未觉得自己有何与众不同呀？\" 慕容晓指了指自己身体的位置，“你自己看一下，若是原装，锁骨处会有神辉。\" 白凌霜将信将疑地微微扯开衣领，然后惊异地发现那里竟有一片殷红如血的印记，凝目注视间，又仿佛有耀眼的金光映入眼底，竟然是……“荷花？怎么会有一片金色的荷花？\" “血海金莲。\"慕容晓微笑道。 众人纷纷扒拉开自己衣领，以验证身份。最后只有薛白开口道:“是一棵紫色的树？\" “鬼王紫槐，\"慕容晓点头，“应该没错。\" 青茹忽然一挑眉，“优胜劣汰？似乎有些残忍，那原先的灵魂去了哪里？\" “转世投胎。\"祈安帝叹了口气，“你们好自为之吧，若是不肯勤加修炼，万一被神器抛弃，将永世不得踏入仙途。\" “……”强买强卖吗？众人默默吐槽。简直就是霸王条款有木有！ “呃，\"慕容昭还有一个疑问，“与大家相比，我似乎没有什么长处？\" 自幼体弱多病的静亲王殿下非常有自知之明。论武功，比不上二皇姐和大皇兄。论文采，又逊色五皇兄甚多。哪怕论相貌，都远远不及二皇兄之昳丽。 从小到大，父皇母妃对他的唯一期冀就是好好活着，寿终正寝。 作为当初诸兄弟间唯一一个被封王的，即使最爱捉弄人的四皇子和六皇子都不会故意来招惹他。 虽说伴生灵器是一把琴，但是他的琴艺也算不得极好啊？ 慕容晓笑了笑，没说话。 冥君此刻心情大好，戏谑地看了看胡离，“总得卖天狐一个面子啊。\" 什么？慕容昭一把揪住要开溜的胡离，“阿狸？\" 胡来苦着脸，两根手指一捻，\"走了个小后门……\"造孽啊～莫小彦说得没错，特么爷又被冥君给算计了！这下好了，不仅连累昭昭成了冥君下属，爷也成了冥界编外战力，血本无归呀！ 慕容昭不用猜就知道这只笨蛋狐狸肯定是被人坑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以为问题这么简单？那就大错特错了。来来来，看这边—— 慕容凤皇陛下嫌弃地看看自己手中巨大的弓，再瞄一眼旁边神游天外状的白凌霜，不自觉暗暗吐槽:【耀月弓是与金光箭配套使用的吗？难道每次用时皆要合体？】 白凌霜惊恐地瞪着他，“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你的心声了！\" 慕容冲，【朕的皇后又在犯傻，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白凌霜泪眼汪汪控诉，“我没有说谎！刚刚你是否在心里说我‘又在犯傻，说谎都不打草稿’？\" 慕容冲瞬间脸裂了，两人对视一眼，才发现事情好像大条了啊！ 静王殿下慕容昭则是翻来覆去检查着自己的伴生灵器，困惑不已:锁魂琴为何是没有琴弦的？琴弦都没有又该拿什么弹？ 青茹公主嫌弃地举着无缘无故被替换成双月轮的武器，不爽极了！“这破玩意儿哪有大刀好使？\"而且未免也太挫了吧？丑爆了！一点都不霸气！ 盛唐以手遮面，无语凝噎，惟有泪千行，“其实我对自己中国人的身份真挺满意的！没必要把眼睛都给我换成蓝绿双色吧？我又不是波斯猫……” 薛白则双手捧着一个蹴鞠大小的紫水晶球，深沉地想:【看起来十分欠踢的样子……】 如此，还有人认为这是小事，不足挂齿？ ——虽然但是，事情总算开始明朗化了不是么？接下来只要协助冥君找到那浩劫来源也就差不多了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等到大家心力交瘁（其实不全是）地各回各家之后，突然又有了个惊人的发现，究竟是什么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7章 客居济睿王府 好好一个端阳佳节，过得是无比艰难曲折。按理来说，七煞既已回归，自然已经不属于凡人范畴了，又难得冥君很大方地为众人安排了住处。无奈，即使身体转换了新模式，但心理上还没调整过来的众人根本没卖他的面子，纷纷要求回家。所以，冥君只得干瞪眼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了冥界…… 慕容晓左手挽着盛唐，右手拽着白凌霜，后头跟着莲华和身背长弓的慕容冲，就这样大摇大摆住进了济睿王府。 真·回家。 事先得到祈安帝命令的齐总管绷着一张严肃的老脸分别为诸人安排了房间和使唤人手。 话说莫彦的济睿王府分明还没建好来着。 几人前脚刚进王府，青茹公主气势凌人地拽着慕容昭冲了进来，附赠一只胡离。 什么情况？慕容晓斜斜睨了一眼。 慕容昭抱着他那把巨大的、没弦的锁魂琴欲哭无泪，“二姐，我今日受惊过度，急切需要休息！\" 青茹摸摸他的头，“休息是小事，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大伙儿集体懵圈。 胡离趁机将慕容昭从公主殿下的“魔爪\"中解救过去，捧着自家昭昭的手，确定没有被怪力女抓红的痕迹，这才疑惑地问:“还有事？不是已经受完罪了么？\" 青茹横他一眼，晃了晃手中双月轮，“你们忘了自己的‘伴生灵器’了？\" 众人低头看，不解，“灵器怎么了？\" “你们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神器？\"青茹面无表情。 大伙儿纷纷摇头。 “那不就得了！”青茹索性一次性说完，“冥君不是说了嘛，趁着反击计划还未开始前，一定要完全掌控自己的武器！\"这可是攸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好么！不努力是真的有可能被神器抛弃的！ 不待众人发问，接着又道:“八弟在这里布置了一座聚灵阵，十分有利于咱们修炼。\" 所以？“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要住在八弟府中？\"慕容昭一脸无可奈何地举手。 “没错！\"青茹公主重重点头。 “唔，\"慕容晓握拳捶了捶自个儿脑门，“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没想到。\" 胡离忽然插了句嘴，“那是因为你有先天优势嘛！\" 果不其然得到慕容晓免费奉送白眼一个。 迫于无奈，大家伙也只有在此住下。而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齐总管脸都要裂了，险些抓狂:【呜……王爷哎！您到底去哪儿了哎！您再不回来咱们王府可就要更名易主啦！】 别说？兴许真是齐总管的怨念起了作用，当天晚上，就在众人渐次熄灯准备就寝时，莫彦就那么凭空的出现在了王府中…… 彼时，胡离正在缠着慕容昭欲做些少儿不宜的事，莫彦的这一突然出现令他手一抖，只听“哧拉\"一下裂帛声，慕容昭的衣领，破了。 两人傻眼，烛火下，慕容昭红润的脸颊与精致的锁骨就那么暴露在了莫彦眼中。 然而莫彦却面无表情，直愣愣看着两人。 第168章 莫彦 \"啊！\"慕容昭率先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扯了扯衣领，窘迫无比，“八、八弟啊，你回来啦……\" 胡离怒目而视，“莫小彦！出去！\"打扰本天狐好事的统统被雷劈！ 莫彦退后两步，看了看房门，然后又走了进来，“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 什么？慕容昭倏地红了脸，拽着胡离就要出去，“大概是我们走错了，哥哥也不知道这里不是客房……\" ——在亲弟弟面前出糗什么的……都怪这只色\/欲熏心的狐狸！ “嗯，\"没想到莫彦竟然点了头，“这里确实是客房。\" ？？？ “啊——\"又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莫彦愣了下，迅速朝声音来源处跑去！ 慕容昭与胡离对视一眼，也疾步跟了上去。 此时，白凌霜和慕容冲的客房里，齐刷刷围了一圈人，盛唐正忙着疏散闻声赶来的王府仆从，“齐总管是吧？麻烦您把他们都带走，里面的情况不太适合被外人看到。\" 外人？齐总管苦着个脸，究竟谁才是外人啊～ 不过，聪明的老总管并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自从他亲眼目睹太上皇“忽隐忽现\"的本事后，就有了个模模糊糊的觉悟……大概、或许、可能，自家王爷与公主殿下，包括今日住进王府的诸人，都已经不是人了？ 但是齐总管识趣地管好了嘴巴，无论心里有多好奇，职业素养可不能丢。 所以，一干丫鬟小厮们听从指挥火速退出了内院，齐总管甚至还安排人守住了内门。 ——真不愧是华葛头号贴心管家。 莫彦扒拉开挡在前方的青茹和盛唐，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具头骨碎裂，死状凄惨的“尸体\"，至于为啥要加引号？因为……这很明显活不成了的人他竟然是直挺挺站在床边的！是站着啊，没有任何倚靠地站着，简直太诡异了！ 白凌霜惊魂未定地躲在慕容冲身后，吓得小脸儿惨白。 任谁准备睡觉时看到床上突然冒出来一具会走动的尸体不尖叫啊！太渗人了！以后都不敢掀床帘了好嘛！ “死人还是活人？\"慕容晓好奇地摸摸下巴，问的是身旁的盛唐。 “看样子是死了，可为何魂魄还没离开躯体？\"盛唐眨了眨她那双“鸳鸯眼\"，困惑不已。 正在这当口，检查完那具血肉模糊“尸体\"的莫彦退后，微微一笑，“没事，都散了吧！\" “八弟？\"眼前仿佛有迷雾散尽，青茹似乎才发现多出这么个人来。 “他不是莫彦。\"莲华语气艰涩，心凉了半截。 ——果真天意难违吗？漂亮的青年垂眸，长睫微颤，遮住了眼底某些晶莹剔透和绝望的孤寂。 “不是？\"胡离怪叫道，“不是才怪！\"明明就是那只可恶的小天狗！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转向【莫彦】，而被视线包围住的某人却不为所动，眼皮抬了抬，竟是干脆利落的承认了，“嗯。\" “嗬嗬嗬……\"不甘被无视的“尸体\"摇摇晃晃地朝【莫彦】走来，抬起僵硬的右手，看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戳到对方眼上去，不幸的是，受条件限制，只能抬起90度角就再动弹不得了。 “嚯～\"众人齐刷刷闪开，不是怕，而是担心被甩一身血！这死相未免也太恶心人了！ 被指着的【莫彦】则淡定地撩开对方血淋淋的爪子，意味深长地笑，“你想轮回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冥君。\" “嗬嗬……\"血尸不依不饶的抬着手。 “所以他是什么人？\"盛唐问。这哥们儿可真坚强，脑浆横流了还坚持不懈，真是身残志坚。 “洵王。\"【莫彦】想了想，确定道。 在场所有姓慕容的全都琢磨起来，洵王？似乎没听说过啊！ 第169章 魂魄分离 众人思索一番无果，便也不再纠结，大不了之后去问问祈安帝嘛。 然后，仿佛才想起刚刚被忽略的问题。 “你说你不是莫彦？\"盛唐看着【莫彦】，“可是明明一模一样啊？\"身为幽冥之瞳的主人，她不可能认错的呀，眼前分明就是莫彦的身体和灵魂。 众人又望向莲华，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一口断定那不是莫彦？ 然而莲华安静的站在那儿，周身萦绕着浓烈到窒息的悲哀。 “爹爹……\"慕容晓神色担忧地扶住他。 莲华勉强笑了笑，脸色煞白，看也没看那【莫彦】一眼，只轻声道，“小小。\" 慕容晓赶紧回应，“爹爹？\" “我要回伯扬了，\"莲华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令人心惊胆战，“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说着便深呼吸，强迫自己压下了汹涌而上的泪意，语气有些自嘲，“到如今，才知一切皆有定数，天意终究不可违……这一日，还是来了，终于来了。\" 最后又看了眼【莫彦】的脸，惨然一笑，嘴唇哆嗦了下，“真的回不去了罢……我走了。\" “爹爹！\"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慕容晓怎么可能放得下心？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胳膊，焦急道，“我和你一起。\" 莲华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格外心酸，“小小，别忘了你的责任。”他动作轻柔却坚定的挣开她的手，又退后了几步，“我没事。\" “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家也纷纷凑过来，七嘴八舌，“有事说出来呀，我们帮你想办法……\" 此时的莲华已经恢复了以往清冷的表情，或许心死了吧，以至于声音变得冷寂无边，“没人帮得了我，自己结的因，苦果也该自己尝。可笑往日一直在自欺欺人，幻想着那不过是一场离奇的梦魇，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就这样吧，以那人的柔软心性，若有重见之时，大概还能等来对方亲口所说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天涯陌路，后会无期”。 ——本是堕落于深渊的天性自私凉薄的魔，不知何时却生出了囚禁光明的痴心妄想。可是当他付诸实践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了拥光明入怀的资格。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挽留，自作自受的报应罢了。 【莫彦】静静地听着，看到莲华的目光转过来，遂回以一笑，“我没想到你能认出来。\" 莲华深深凝望着莫彦的脸，目光缱绻描摹了一番，最后决绝的闭上眼，“再见。\" 说完就消失了。 “爹爹！\"慕容晓大惊失色，猛然转向【莫彦】，语气又凶又急，“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莫彦】耸肩，“这不关我事，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 “这么说，你真不是莫彦\/八弟？\"除慕容冲以外，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莫彦】摇头，\"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宁小七，莫彦的镜像体。\"他低头看了看双手，然后叹气，“这具身体，也的确是莫彦的。” 胡离脸色骤冷，\"魂魄分离？\" 宁小七点头，“嗯。\" 胡离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究竟怎么回事？\"慕容昭一见他的神情，心忽地沉入谷底，“你快说呀！\" 胡离掩饰般笑了笑，“啊、没什么。\" 别说慕容昭，所有人都看出了他这番拙劣的伪装术。青茹脾气爆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浑不顾他此刻娇弱女儿身的形象，横眉怒目，“你说是不说？\" 胡离干瞪眼，没多久就败下阵来，硬着头皮解释道:“上古异兽天狗，在即将成年时会觉醒镜像体，实力翻倍。二人彼此共生，且互为镜像体。哪怕一方元灵消散，只要另一方还存在，消失的元灵也会重聚复活，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很bug的技能。 “通常情况下，二者皆有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互不打扰。比如莫彦所在的时空，他的镜像体是不可能以同样形象出现的，反之亦然。只有一种情况下例外，即【魂魄分离】，其中一方的神魂和身体分割开，那么镜像体便可以短暂支配这具无主的躯体。” 众人忽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但，若是在非自主的情况下魂魄分离，大概只有一个原因，”果然，胡离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齐齐变色，“就是，天罚。\" “不可能！\"慕容晓率先反驳，一指宁小七，“天狗得天所钟，应运而生。莫彦又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恶事，天道怎会无故降下天罚？ 胡离哑口无言，说实话，关于这点，确实解释不通。依照常理推断，哪怕莫彦真的十恶不赦遭了天谴，身为镜像体的宁小七既不可能以莫彦的形象久存于此方世界，也必然会分担莫彦一半的天罚，轻则遍体鳞伤，重则魂飞魄散，散落回归于天地间。但是众人也清清楚楚看到，已经过了这么久，宁小七依然顶着莫彦的脸和身体稳稳当当站在这，所以胡离也想不通是何缘故了。 盛唐轻轻眨眼，推测道:“既然宁小七没事，是否证明莫彦也安然无恙？\"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胡离只得苦笑着点头，“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我不相信是天罚！\"慕容晓沉下脸，咬牙切齿，“就算莫彦要死，也要当着我爹爹的面死！\" 莫彦死了没？当然没有！ 但是他的处境也不算太好，因为他目前是只“阿飘\"，唔，特殊的阿飘。 第170章 阿飘 再次醒来，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莫彦难免有些迷糊。 “难道没死成？\"莫彦自言自语，困惑道，“好像还是在皇宫里嘛……\" 不过，这种全身乏力，仿佛失去了一半生命的感觉貌似很久没有过了……莫彦双手交握，感受着身体内空落落的虚脱感，暗自叹息。 所有的法术都不能用了…… 忽然，有细细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莫彦耳尖微动，由于还不清楚现下的处境，所以他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避。 隐藏在一处高大的多宝架后，借助架子的空格，很清晰地看到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先进来的是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漂亮娇嫩的小脸上堆满不悦。随后，有个才八九岁大的男孩儿跟了进来，认真地对头前的女孩儿道:“你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我要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何不对？\" 女孩怒气冲冲地回头，似乎终于不准备再忍耐了，“太子妃！又是太子妃！难道我连结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我是你的太子妃没错！但我不是囚犯！你凭什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难道我一辈子都要老死宫中吗？既如此，这太子妃不做也罢！\" 旁观者莫彦不由得无语望天，年纪这么小的太子跟太子妃？他怎么不知道皇家也流行找童养媳？ 男孩儿却皱了皱眉，“你既已成为太子妃，享受了尊贵的身份，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女孩瞪圆了大大的眼睛，紧紧攥着拳头低吼。 小太子沉默了会儿，“那又怎样？你终归是我的妻子。\" 好直男一小太子！莫彦看得嘎嘎乐，然后又觉得这男孩儿要么是天然黑，要么是情商低，哎哟～这么跟女孩子说话肯定没好果子吃呀！ 果不其然，只见女孩狠狠瞪着他，然后使劲一跺脚，通通通跑了出去。 看吧！莫彦幸灾乐祸。 男孩莫名其妙地看着门口，嘀咕了句:“父皇说女孩子长大了就事多，果然如此。\" 哈？莫彦憋着笑，默默想:那是因为你还没长大啊……话说古代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谁没点浪漫幻想？尤其自己的法定配偶偏偏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萝卜头儿……铁定郁闷死了好么。越想越乐的莫彦不小心碰到了架子，发出一点极轻微的响声。 “谁在那里？\"小太子突然警觉地朝莫彦所在的位置看过来，“出来！\" 莫彦笑容一敛，意外于这孩子的敏锐。 小太子见没有了动静，脚步挪动了下，就要朝这边走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莫彦也没打算再躲着。抬起眼，却突然愣住了，眼前仿佛有什么画面不停闪烁，定睛一瞧，一个年仅四五岁的小不点儿挂着满脸泪痕跪在一座孤坟前，神情有悲伤，更有倔强。 你……莫彦不禁有些心软，刚要伸手抱起他来哄哄，小娃娃却似烟云般飘散了……是幻觉吗？ 莫彦眨眼，再看，哪儿有什么哭泣的小孩子？他自个儿很快要被人抓包倒是真的。 不过瞬息间，小太子已经走到了莫彦身前，仰着一张神情严肃的小脸，\"你是谁？因何出现在东宫？\" 看着抵在他腹部的雪亮匕首，莫彦哭笑不得，连忙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无害，“咳，误会，误会而已。\" 小太子目光如炬，没有丝毫波动，“误会？\" 好吧，莫彦挫败地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只是意外，我没有恶意的。\" 然而小太子看着他的目光却像在看白痴。 莫彦无语，“太子殿下，先收起您的刀好吗？我保证不做什么。\"而且他目前的状况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哇！ 似乎在衡量着眼前人的可信度，过了会儿，小太子倒真收回了武器，退后两步，“你是人是鬼？\" 嗯？莫彦被问懵了，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男孩细细打量着他，一指他的右手，“若是人，怎能把身体融进这木架子里？\" 莫彦低头，正好看到自己的手从实木架子里抽出来……抽出来？！ “这！\"莫彦睁大眼，惊疑不定地再次伸手，这回，整个手掌全没入身后的墙壁里！ “你是鬼？\"小太子看到，自顾确认道。 莫彦傻眼，欲哭无泪，这情景，分明是阿飘现世的节奏啊！ 第171章 命数 当朝太子豢养了一只鬼！ 这话，估计说给谁都不会相信，包括小太子亲爹晟德帝。 小太子曾经也试图向父皇证明他真的见到了鬼，无奈，即便莫彦站在晟德帝眼前手舞足蹈做鬼脸，晟德帝依然一无所知不为所动。 起初，莫彦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明明太子能看得到他，也听得到他说话，可为何其他人却看不到？难道他做个阿飘也要如此与众不同嘛？ 直到他忽然想起晟德帝究竟是谁的年号…… 淦！所谓晟德帝，不就是冥君那家伙吗？这么说的话……眼前这粉嫩嫩的小正太不就是他爹，未来的祈安帝？！ 如果从这个角度分析，冥君看不到他也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莫彦，很可能与冥君的生死劫有些联系。 因为只有当切实关系到自身命数时，天机才会模糊不清。正如冥君千年前便已预知自己将有一生死大劫，却不知推动这次劫数的人究竟是谁那般。 至于小太子能看到，或许是因为莫彦是与小太子血脉更近的直系血亲，且很有可能两人之间命数相连。比如莫彦曾经阴差阳错的救过少年祈安帝的命。 尽管事实上莫彦“此时”还没有出生，并且于小太子而言那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想通关键所在的莫彦慨然长叹，总觉得往后或许不会太平了。 ———— 太子殿下很忙，鉴于晟德帝只有他一个孩子，不出意外，妥妥儿的下一任继承人。当然，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所以晟德帝每逢大小朝会都会将太子带在身边，时不时还会问询下小太子对于政事的看法，可谓不假于人，手把手教导。弄得小太子每天紧张兮兮，一刻也不敢放松。 也因如此，莫彦的存在总是会不经意间被忽略，比如—— “你怎么在我的寝宫？\"太子殿下皱起眉。 莫彦故作无辜，“你也没给我安排住处呀。\" 哈哈，难得有机会围观自家老爹被迫累成狗的“盛况”，怎能轻易错过？ 太子殿下表示不相信，“鬼也需要睡眠？\" “那当然！\"莫彦睁眼说瞎话。 “……”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小太子殿下无奈道:\"随你。\"说完爬上床就要睡了。 却不知莫彦正暗搓搓想:【哇呀！不知道会不会有幸看到幼崽版老爹尿床的糗事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天佑元年—— 某日，终于学会将自己那双鸳鸯眼隐藏起来，并因此心情大为舒畅，打算约慕容晓去逛街放松买买买一下的盛唐，却因一个人的现状而怒火中烧。 若论修炼勤奋度，盛唐当属六煞之中第一。她天分高，与天赋神通融合得也极好，人又很努力，因此短短时间便实力大增。 其实她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尽管已经陪伴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亲眼目睹其状元及第春风得意马蹄疾，但终究没有见着自己孩子成家立室生儿育女，盛唐总归还是有些遗憾的。 而且，少年丧母实乃人生一大悲，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或许会成为她亲生孩子一生的憾事，教盛唐如何忍心？ 是以，盛唐早就盘算过，等相助冥君渡过生死大劫，她便央求冥君开恩，再去见自己的孩子一面，了却心愿。 却没想到，猝不及防间先与宁夏重逢，而且宁夏竟也被卷入冥界之中！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冥君的不是，盛唐愤愤不平，发誓以后绝对要跟冥君划清界限！简直不能更糟心！ 用慕容晓的话说:君上为顺利渡劫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也是蛮拼的。 第172章 七夕游 却说莫彦布下的聚灵阵果然十分好用，不过短短两个月，盛唐他们已经能隐藏起自己的伴生神器，照这么看来，完全驾驭神器的那天指日可待啊！ 可喜可贺！ 七月七这天一大早，慕容昭就被胡离拖着出了门，美其名曰:“情人节就该约会！\"，不用猜也知道这话又是盛唐普及开的，毕竟这日原本只是“乞巧节\"而已！ 当时，慕容昭“抵死不从\"。他最近迷上了【修炼】这项有益身心的大事，并因此冷落了家养阿狸。 不过胡离是谁？就算他被冥君狠狠坑过一回，那也不能否认他是只狐狸的事实呀！于是某狐狸眼珠一动，立刻便有了主意。 所以，当慕容昭被扛出府，并看到等候在大门口的慕容冲与白凌霜时，无可奈何的地瞪了胡离一眼。 胡离得意洋洋，蓬松的大尾巴差点露出来，兴致勃勃道，“一起去约会吧！\" 慕容冲轻哼了声，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凌霜若有兴致，朕就勉为其难地陪同吧。” “我们要去哪儿？\"白凌霜见惯了自家陛下傲娇嘴硬的模样，早就脱敏了，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只问胡离的计划。 胡离故作镇定，沉吟了好大一会儿，才一拍巴掌，“去都城城隍庙怎样？据说城外那座城隍庙最近灵验得很呢！” 自家人知自家事，慕容昭悄悄叹气，不用问，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肯定是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刚拐过街角，他们就有些后悔，盖因今岁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且免三年赋税。因此百姓感念戴德，无论什么节日都喜气洋洋重视无比，也就导致七夕这天的大街小巷无比热闹。 那真叫一个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啊！ 胡离紧紧拉着慕容昭的手，愉快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慕容昭站都站不稳，别提多狼狈了！偏偏身旁这只坏心眼的狐狸不停地动手动脚，惹得慕容昭烦不胜烦，终于狠狠踹了他一脚，上演原地消失术。 胡离可惜不已，果然，不再是凡人的昭昭调戏起来都少了很多小意趣。 白凌霜跟慕容冲之间氛围倒是平淡些。虽说他们做了十多年夫妻，可是那时连年征战，本就没有多少时间耳鬓厮磨。说好听点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的状态，彼此之间相敬如宾惯了，就算走在大街上也是离着约摸两步远，所以当被人群挤得分开时，两人淡定地“随波逐流\"，渐渐越离越远。 两个时辰后，胡离磨蹭够，估摸着慕容昭火气没那么大了，最终还是出现在了约定好的地方。 此时将近中午，城隍庙里人并不多，胡离到时，其余人早已经聚齐了。 然而，胡离却对眼前场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慕容冲与白凌霜饶有兴趣地看着上方供奉的城隍老爷泥塑，盛唐更是脸黑如炭，不知正在想什么。 慕容昭则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胡离郁闷，他一眼就看出了慕容昭又在修炼！ 不过，很快另有事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173章 新城隍 不知何时起，城隍庙里安静下来。 胡离鼻尖微动，似是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顺着大伙儿视线朝上一看，难得惊讶不已:“宁夏？你怎么在这儿？\" 盛唐浑身一颤，惊愕的目光刷地扫过来！所以不是她的错觉？竟真是宁夏？ 下一刻，那城隍爷泥塑里果然飘下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来。 “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宁夏站到盛唐面前，不悦的盯着她，对其他人视若无睹。 白凌霜拉了拉慕容冲的袖子，使了个眼色，‘估计是内部矛盾，咱们别掺和了！’ 慕容冲会意地随着她挪到墙角，准备围观好戏。 这边，盛唐面无表情地看着宁夏，\"你怎会成为了此地城隍？\" 宁夏烦躁的皱起眉，“还不是为了你这坏女人！\" 见盛唐不接茬儿，宁夏嘟囔道:“你们那冥君说，你是新任的甚么七煞之一，但是因为功德不够，所以很可能被反噬而丧命，若要救你，除非有人愿意为你积累足够的功德……\" “所以你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盛唐咬牙切齿，却不是冲着眼前这个傻子。 宁夏点头，语气变得稍稍轻快了些，“冥君尚算厚道，封我做冥界驻阳间巡察使，巡察四方游魂。\" 厚道个p!!去他的巡察使！盛唐默默咽下粗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然而宁夏还在抱怨着，“却没想到做这个巡察使如此麻烦，世间游魂这么多，每天都有人含冤而死，忙都忙不过来，不然我早就去找你了。\" 何止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盛唐真是要抓狂了，“你现在变成了阴阳同体的鬼修知不知道！\" 但糟糕的是宁夏明明还没有死！ “那又怎样？\"然而宁夏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盛唐深吸口气，阴恻恻地说:“跳脱六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这话也只是说得好听，可你既成了阴阳同体的鬼修，便完全失去了转世投胎的机会！你个笨蛋！\" 宁夏呆了下，随即不满地喊:“你凶什么凶！我变成这样也是为了你！\" 盛唐气得口不择言:“我不需要！\" 笨蛋笨蛋！宁夏是个大笨蛋！ 围观众人就看到宁夏肉眼见得黑了脸，胡离见状不好，一把抱住他，“兄台你冷静点啊！\"有话好好说嘛。 宁夏立刻脑子宕机，瞅了瞅怀里身材娇小玲珑的“女人”，跟被电击了似的，想也没想就推了出去，恼羞成怒，“你做什么！\" 看到他这般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胡离险些心梗，怎么我总是被嫌弃的那个？我做什么啦？不就是想劝个架么？ 盛唐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脑子慢慢冷静下来，猛地想起，宁夏，他是个传统的女尊男儿啊…… 想到这儿，心里霎时涌上一股难言的羞愧。宁夏为了她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管于她有无帮助，心总是好的。可是她又做了什么？置对方付出于不顾，还那么对他说话…… 扪心自问，她难道心里没有宁夏么？ 盛唐沉默下来……若是没有，又为何要为自己的孩子取名“盛夏”？未尝没有思念眼前人之故…… “喂！坏女人！刚刚对我那么凶，现在又哭起来，你究竟想怎么样呀？\"不知何时，宁夏站在了盛唐身前，狠巴巴地替她擦拭着脸颊滚落的泪水，嘴里还不满地嘀咕着，“你怎么比男儿还脆弱？\" 盛唐含泪笑出声来，“我又不是你那里的女人！\" 宁夏叹气，“是啦！你们这里男子为尊么……\"说着笨拙地拍拍她的背，“别哭了，丑死了！\" “我哭我的，你管得着吗？\"盛唐擦把脸，也凶巴巴地吼。 宁夏黑了脸，“不识好人心！\" ………… 胡离看得咋舌，瞅着盛唐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娇态，喃喃自语，“这女人有病吧！一时哭一时笑的。\" 慕容昭结束一个小周天，闻言睁开眼，慢悠悠道，“那阿狸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胡离语结，“呃，也没什么啊？就是把宁夏引荐给了冥君而已。\"应该不关他事的，哦？ 慕容昭叹气，“这么说，又有人被君上坑了？君上究竟还想拉多少人入局？\" 久未开口的慕容冲言简意赅地吐槽:“忘吃药了吧。\" 众人，“…………\"好有道理，一时竟无法反驳。 第174章 往事不可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那时的莲华还执着于残缺不全的记忆里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所给予他的温暖与笑容，并不曾过多的将目光投向那只上蹿下跳的灰猫。每每午夜徘徊，却只能记起那人临终时悲伤与愧悔交织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痛彻心扉，在历经七百余年岁月沉淀后仍记忆犹新。 做鬼的那段时光里，生前过往也渐渐被时间消磨地模糊不清，唯有那个眼神，被他鲜血淋漓的镌刻进心底，永世难忘。 不知何时开始，日子突然变得有趣起来，大概他真的孤单太久了，竟然愿意纵容那只猫对自己提出的种种莫名其妙的要求，包括他最厌恶的唱戏。 是的，其实他并不喜欢唱戏，每每哼起戏腔，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去回忆生前，竭尽全力想要记起深埋在心底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而一次次的回想，冲击封印所遭受的反噬之力，只会让记忆变得更加支离破碎，令他朝无尽的深渊更近一步，直到永难翻身。 这种纵容，大抵算是喜欢了吧。 莲华想，也许那个人说的没错，他的执着，只是懵懂年少时对强大的成年保护者的一种依赖，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恋慕之情，过分执拗，只会伤人伤己。 所以，当转世的机会摆在面前时，莲华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也想主动一次，去尝试一下那人口中所谓的【将会独属于他的爱情】，并因此甘愿被冥君算计。 幻想过于美好，以至于当现实来临时，才会让他那么的狼狈不堪…… 正如当年他被薛白强制带去华葛，头一次见到了转世重生的莫彦，那时的他绝对想不到日后会经历什么。 当时总是喜悦多过伤感的。 然而，随着封印松动，记忆一点点被唤醒，他与莫彦的关系也不受控制地渐行渐远。而这一切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他已记不清了，他只知道，他和莫彦，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很快就要结束了吧，或许下次重逢，迎来的便是莫彦亲口所说的一句“老死不相往来”。 莲华突然间无比惶恐，恐惧于那未知的重逢。 人就是这样，不愿意面对注定悲伤的结局时，总是会下意识去逃避。所以莲华逃了，以为这样就可以将重逢的那天无限拉长。 可他很快便发现这于事无补，因为即使他刻意不去想，依然逃不开有关于莫彦的任何一点消息。 伯扬，四王府花园。 清风徐徐，吹来满塘荷香。连城玥与莲华相对而坐，品茗闲谈。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连城玥在说，莲华偶尔应付两句。 ………… “哥今日不忙？\"眼见午时将至，莲华忍不住打断了连城玥叽叽呱呱的聒噪。 他早已将王府下人遣散得一干二净，可没有多余的人手来设宴款待君王。 “嗯嗯！\"连城玥笑容干净，眼神温煦和软，说出的话也透着几分孩子气的纯然，“休沐日，总算不用听那帮臣工们喋喋不休的争辩了！\" 莲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虽然连城玥已经做了皇帝，可心性还是保持在十几岁的状态，也难怪那么厌烦朝对。 看到弟弟的难得一见的笑意，连城玥起了些促狭心思，“四弟。\" 什么？莲华抬眼望过来。 连城玥凑近一些，乌亮的瞳仁直直盯着他，试探道，“昨日华葛国君递来了国书，是为其八王弟求婚的。\" 莲华僵住了，呼吸一滞，“……是吗？\"难道是莫彦回来了？或者只是天佑帝的意思？ “朕也正犯愁呢，华葛并未写明要求娶的是哪位，\"连城玥状似苦恼的蹙眉，“据说华葛国君十分疼爱其幼弟，依你看朕该将谁许之？\" “皇兄做主便好。\"莲华心慌意乱地低头。 皇兄？连城玥偷偷笑，国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原来四弟当真与那济睿王……咳。 “是要好好想想啊……\"连城玥坐直了身子，语气轻快，“不如这样，明日拿到朝堂上征询下臣工们的意见好了！\" 说着看了看亭外，笑着起身，“天色也不早了，朕该回宫了。\"顿了下，又道，“虽说你已不需要，但偌大王府，还是有些人气流通的好，免得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反倒失落了心情。” 莲华仿佛没听见，木木的站起来，然后失魂落魄般行礼，“恭送皇兄。\" 仅仅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而已，竟影响至如此程度？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弟大不中留”嘛？连城玥险些撑不住要笑出声，“嗯，不必送，朕回了。\" 目送连城玥的身影消失，莲华的心才猛的沉了下来。 莫彦…… 他无法想象，若真有那么一天，莫彦与他形同陌路，他还能不能保持冷静的姿态？只要想想莫彦身边将会站着另外一个人，嗜血的意念就要失控喷发！ ‘我果然做不了好人……’莲华自嘲似的地垂下了眸子。 第175章 浑水摸鱼 “的确需要刺激你一下才有效果。\"熟悉的空旷嗓音蓦然出现。 莲华抬起头，秀丽双眼一片血红，“冥君。\" 亭外枝繁叶茂的花丛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高瘦的身影，正是冥君。 “你满意了？” 冥君自然满意，甚至还冲他笑了起来，\"不错，杀意满满。\"这腾腾杀气，才是冥界灵植曼珠沙华本株该有的状态。 ——若无这份底色纯粹的杀意，如何孕育得出战力超绝的花相？ “那份国书……\"莲华缓缓问道，表情木然。 “是我授意的，\"冥君大方承认，“如你所想，我是故意挑起你的杀戮欲望。\" “你是怕这次小小不幸陨落，冥界花相之位缺失吧？”莲华面无表情的讽刺:“所以才要确认我这株母体保持在最佳状态，以便随时准备着孕育新的花相。” 冥君颔首，“你既明白，倒显得我多此一举。” 莲华冷笑一声，“呵，那你的盘算恐要落空。我与莫彦之间已成过去，他必不再愿意与我合修。而我，亦不会接受除莫彦以外的伴侣。倘若有一天小小陨落，我会第一时间自爆本体。” 冥君挑起眉，觉得这是种很新鲜的体验，“你在威胁我？” “不错，我在威胁你。” “很好，我承认，你的威胁的确有效。”冥君似笑非笑，“放心吧，慕容晓会完好无损的、千年万年待在这幽冥花相的位置上，替我镇守冥界。”说着，话锋一转，“那么你呢？你是要主动放弃莫彦？” 莲华恍了下神，“这与你无关。” 冥君似是被他逗笑了，主动转移了此话题，“好，我不问了。”掐指算了算，又道，“倒也不必那么悲观，你二人天缘注定，分不开的。” “天缘注定？”莲华自嘲一笑，“他若不愿，任是什么天缘什么注定，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妄言。” “你又怎知他不愿？”冥君语气轻快，无端的有些促狭，“却没想到你竟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莫彦是不同的。”漂亮的青年静立于树荫笼罩的凉亭间，亭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阴云密布的心底，“不要再去打扰他。你知道的，我唯一的执念只有莫彦。无论他作何选择，都不必你来插手。所以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即使他决意与你分离？” “是。”莲华冷着脸，“这些都与你无关。” 冥君点了点头，十分好说话的允诺，“我懂了。” “还有，”莲华迟疑了一瞬，“我为盛唐造梦，编织了一份虚幻的记忆，她当时尚未归位，自然分辨不出真假，还请冥君莫要说漏了嘴。” 冥君愉悦的笑了，“我可以帮你保密，甚至扫尾，确保她永生不会知晓真相。那么，你又能付出什么条件呢？” 莲华沉默。 许久，忽然问:“你究竟还要算计多少人？尽管你一直说着大劫将至，可我只看到你不断将无辜之人拖入冥界。从我开始，青茹、慕容冲、慕容昭、盛唐、宁夏、胡离、莫彦，所有人似乎皆在你掌控之中。与其费尽心力拉人入局，何不将那人直接扼杀于未成气候之前？\" 冥君漫不经心地问:“那人是谁？\" “你应该知道。\" 岂料，冥君忽地叹气，“你不懂，破局的关键不在某一人，而在于天机。\" 天机？这是莲华从未想到过的，“你的意思是，若天机不变，无论是谁都会是你的死劫？\" “不错。\"冥君略显忧虑地叹了口气，“你是否好奇，为何我要费尽心思更换七煞？\" 莲华不说话。 冥君自顾自地说:“因为他们原本并不属于此界，自然不必受天道处处桎梏。\" “可据我所知，青茹与慕容昭的确是本方世界的人。\"莲华打断他的话。 冥君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可知青茹行几？\" “二公主。\"莲华愣了下，才道。 冥君摇头，“青茹是泽岚唯一的女儿。而慕容昭，则是最小的皇子。\" “不可能！\"莲华立刻反驳，“莫彦说过，华葛原有一位大公主，况且莫彦才是祈安帝最小的儿子。\"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一下，此时此刻，还有谁记得那所谓的大公主？而在莫彦三岁之前，宫中又有无他这号人？\" 莲华一时有些思维混乱，只听冥君继续道:“而且，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莫彦的母亲是谁吗？\" “前朝宗室后裔，莫风之姊，莫锦言。\"莲华回忆着莫彦曾说过的话。 有何不对？ 冥君诡秘一笑，“你还可以去问问，莫锦言死于何时？\" “祈安十五年，难产而亡。\"似乎预料到什么，莲华的声音也不由得低沉下来。 冥君却抬手往虚空里抓了一把，下一刻，一大团人纷纷跌落在地。 真的是一大团，只见几个人叠成了一堵人墙，在最下面的胡离被压得直翻白眼。 “我#%＆！\"胡离冲着冥君竖起中指，“你到底想怎样！\" 待几人站起，才发现，竟是青茹、慕容昭、齐总管并胡离。 冥君只看着齐总管，问:“你来说说，青茹行几？\" 可怜的齐总管刚从头晕目眩中回神，就听到这么一句，大脑宕机了会儿，“大公主？不对，二公主？还是大公主？\" 胡离几人齐齐诧异，老总管这是摔懵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 青茹皱眉，“齐总管，你没事吧？\" “啊？公主？\" 不对劲！齐总管这状态不对劲啊！怎么看怎么像失心疯了！ 冥君接着又问:“太上皇最小的儿子是谁？\" “七王！不是，是我家王爷！\"齐总管持续混乱中。 “你家王爷是谁？\"冥君再缓缓道。 对啊！我家王爷是谁？齐总管迷糊了会儿，表情时而困惑，时而纠结，忽然想到了什么，“没有王爷？王爷是八皇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昭碰碰胡离，小心翼翼的说，“阿狸，你看看，齐总管是不是生病发烧糊涂了？\" 胡离上下打量了番，“不像。\" “你又做了什么？\"蓦地，莲华与青茹同时看向冥君。 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只要遇到不合理的事，众人首先都会想到与冥君有关。 冥君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浑水摸鱼而已。\" 众人不明所以。唯有胡离缓缓睁大了眼睛，“淦！冥君你还真敢！” 第176章 防不胜防 晟德二十四年，仲夏夜。 莫彦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也渐渐摸清楚了自己目前的状态。 好比他刚来的那天，也就是头回见到八岁的小太子时，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多宝阁的架子才泄露了踪迹，可不过片刻功夫，身体却能穿透墙壁……直到如今，就连之前唯一可以看到他的小太子都已渐渐看不清他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的影像在慢慢变得稀薄，真是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莫彦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手掌，如是叹息。 “喂，你还在吗？\"太子殿下下朝回来，没看见莫彦，以为他消失了，却仍然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莫彦扶额叹息，此时的他正站在太子身前，已经完全透明化了，“殿下啊，我说过很多遍了，除了你身边和这东宫方圆十米内，其他地方我哪儿也去不了啊！\" 感谢天道，他的声音尚且没有被屏蔽。 小太子愣了会儿，“这么快就看不到了？\"说着还朝声音来源处伸了伸手，不出所料只抓到一把空气。 “这又不受我控制。\"莫彦哀叹。 话说他也不想过这种地缚灵似的日子啊！那种明明只是想出去溜达溜达，结果却被硬生生扯回来并随机附送几道雷击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算了，别说这个了，\"莫彦忽然换了话题，“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小太子将怀里一直抱着的包袱往前一递，“你看看，是这个吗？\" 杏黄色的包袱皮解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檀香木盒子，莫彦眼前一亮，忙扑上去，果不其然扑了个空，:“没错！就是这个！\" 小太子翻来覆去摆弄着木盒子，苦恼道，“可我试过很多办法，根本打不开。\" “你当然打不开咯，因为这盒子加了特殊禁制的嘛！” “殿下，你把它放到那边的桌子上。\"莫彦伸手指了指，忽然又想到对方看不见他，补充道，“书桌上。\" 小太子忽然笑了，反将盒子牢牢抱在怀里，微微眯了下眼睛，“孤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父皇寝宫里有这个的？\"连他这个父皇唯一的亲生儿子都不知道，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鬼魂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个嘛，还真不好说……”莫彦摸摸鼻子，“咳，你可知，这个盒子是太祖时萧将军留下来的。\" “是啊，\"小太子语锋一转，“但是知道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人，连贴身伺候父皇的内侍都不知道，你一个孤魂野鬼是如何得知的？\" 孤魂野鬼？扎心了，老铁。 莫彦面容扭曲了下，“都说了我不是鬼！\" 小太子没说话，表情却有些意味不明。 真不可爱，莫彦无奈，“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呢，我来自几十年后，这个盒子直到那时还放在原处，从来没人动过。\" 小太子不知信了没有，手中盒子倒是放下了，“你要怎么做？\" 莫彦却没再回答，只勉强聚集起一些残存的魂力，注入了檀香木盒里。 片刻后，盒子无声无息被打开，莫彦也眼冒金星儿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破盒子再打不开，小爷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小太子定睛一瞧，盒子里面只有一枚鲜红如血的叶片，微微泛着金光，闻之有淡淡清香，沁人心脾，不由大为惊奇，“这是什么？\" “起死回生的东西咯～\"莫彦的语气漫不经心，若小太子还能看见，恐怕也会惊异于他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 看来又被冥君给算计了一把……难怪随随便便就能回溯时光，真是防不胜防啊。 第177章 天机乱(一) ——最开始，莫彦没有多想，以为借助曼珠沙华叶片就可以很轻易地找到莲华，谁知竟莫名其妙穿到了祈安二年，那时他就隐隐感觉背后或有推手，且很有可能是冥君。 果不其然，当他挺身而出欲为少年祈安帝拨开洵王手持毒刃时，竟瞬间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以至于身为天狗的他竟然死于一介酒囊饭袋的胡乱一击，何其可笑！ 若说不是冥君搞鬼，他名字倒过来写！后来，也就是被洵王刺中濒死时，他模模糊糊看到龙床边的墙壁上有道红金色流光一闪而逝，霎时，一种熟悉又玄妙的感觉直冲灵台。而直到他再次醒来才想起，那红光竟与小小诞生化形时的异象显现一模一样。 再说回这个木盒，他小时候曾问过祈安帝，祈安帝当时告诉他，盒子里原有一枚红叶，被一只鬼拿走了。那时他只当故事听，却没想到还真有“鬼”，而且这鬼就是他自己，真是醉了！ 想到这儿，莫彦眼神复杂的看向还一无所知的幼年祈安帝，不由的默言。 “这个有什么用？\"小太子殿下好奇地问。 莫彦咬牙，“这片叶子是一处可以自由穿梭时空的连接点。\"甚至可以利用这个截取其他时空片段。 淦！ 最好别叫他再见到冥君！不然，哼！ 说罢，伸手覆上叶片，默默吟诵着咒语，瞬间，整个东宫霞光漫布！ “这是……\"小太子瞠圆了眼！ 但见以两人为中心，四周的景象仿佛狰狞扭曲起来，碎裂成难以计数的微小片段，然后重新拼接，融合，最后逐渐恢复原样。 小太子恍恍惚惚间，竟感觉脑子里多出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初时尚有些违和感，也只是一瞬，然后就变得理所当然且顺理成章起来。 莫彦的魂体剧烈晃动了下，竭尽全力才保持稳定，然后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原来如此！\"晟德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之中，眼神变幻莫测。 “父皇！\"小太子有些紧张，下意识挡在了莫彦站立的地方，然后又是一愣，立马想起，父皇似乎看不到鬼的，是吧？ 晟德帝微微皱了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太子的动作，“你在做什么？\" 小太子身体一僵，讪笑，“没……\" 正好莫彦停止了吟诵，冲小太子道:“殿下，问问你父皇，我的莲华可还好？\"这个时间点的莲华，应该还处于封印状态吧？正在以灵魂之力滋养曼珠沙华本株？ 嗯？小太子不解，喃喃出声，“莲华？\" 晟德帝眼神一凛，“皇儿在说什么？\" 小太子纠结了会，老老实实做起了传声筒，“父皇，那鬼问您，他的莲华可还好么？\" “……你究竟是谁？\"晟德帝凭感觉看向莫彦的方向。 “你最大的债主！”莫彦没好气的说，“先不必问我身份，日后你自会知晓。你不就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现在我来为你提供一个新思路，同时，你是否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听完小太子转述的话，晟德帝若有所思，“你是说混淆天机？\" ——将不同平行时空打乱重组再融合，可以短暂的混淆天机，而他就可以趁机浑水摸鱼，以达到逆天改命的目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想到这儿，晟德帝微微动容，沉声道:“的确，你提供的思路确实新颖别致，但是也将后患无穷。\" 莫彦认命了，长长叹了口气，说出了补救方法，“可以在别的时空选择一些有缘人拉入冥界，这样，他们既不受此方天道控制，自然可以在大劫来临时助你一臂之力。\" 晟德帝不动声色，“若他们反扑呢？\" “断其后路。\"莫彦沮丧地说。 ——这种明明知道此举会引发什么后果，却又不得不屈从于命运安排由他亲口说出来的感觉真是不能更糟心！但又不得不如此做，因为他如果还想在对的时间点见到莲华，就必须以这一条时间线顺延下去，不然会被卷入时空乱流，永远迷失方向。 ——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就像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圆，无论从哪点出发，只要继续走下去，就会走回原点。但如果你想摆脱这种命运，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将无数的圆截成无数的点，从中抽取有利于自己的片段，重新组合成一个新的圆。 交易达成之后，晟德帝很大方解除了莫彦的束缚，虽然暂时还没办法离开这个时空，也不能脱离\"阿飘\"的状态，但好歹不是地缚灵了不是么？ 于是，得以四处闲逛的莫彦，也由此亲眼见证了混淆天机后所带来的一系列后遗症。 第178章 天机乱(二) 仗着没人看见自己，莫彦悠哉悠哉地拿后宫当自家花园那么逛。 反正根据记载，晟德帝的女人只有名义上的皇后一人，而小太子也只有太子妃一个，只要避开坤宁宫和东宫这两处，莫彦根本就不必担心冒犯到谁。 可是—— 哪个不靠谱的史官写的晟德帝只有一个女人？这后宫里百花齐放的盛况又是怎么回事？ 刚刚拐过宫墙，姹紫嫣红一群美人瞬间叫人看花了眼！ 麻麻！好可怕！莫彦忽地退回来，心有余悸。难道这就是混淆天机的后果？ 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奶奶辈儿，莫彦怎么好意思跟她们抢占御花园这块风水宝地？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嘛。 于是莫彦默默朝着女人少的地方飘去。 然后，就遇见了—— 小太子妃躲在假山石后嘤嘤哭泣，一群侍女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呼唤着她们闹脾气玩失踪的主子。 夭寿哟～肯定又被他那个还没开发出情窍的小老爹气着了吧？莫彦摸下巴看戏，特别不厚道的乐出了声。 “这不是太子妃么？\"温润和煦的年轻男声从她头顶响起，太子妃泪眼迷蒙地抬头，正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刚刚二十四五岁的俊美男子，年轻、倜傥，气度不凡，正是京都城豆蔻年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几乎只是一眼，太子妃便感觉心口嘭地一下被什么给击中了！眼泪忘了流出，脸颊也开始染上迷离红晕。 “你是……\"太子妃梦幻般开口，虽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实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王爷。”是洵王，真的是洵王！她曾经远远看过一眼！ 莫彦了然，原来孽缘竟始于此？ 但是—— 又是但是，莫彦再次忘记了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时空了。 只听洵王用一种冷得掉渣的语气说:“本王是太子的王叔，论理太子妃亦需唤本王一声叔父。\" 太子妃雀跃的心忽地凉透了，就像大冬天里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浇熄了内心里还未来得及燃烧旺的小火苗。 洵王冷漠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少女刚刚萌芽的朦胧情感。 莫彦也傻眼了，喂，剧本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洵王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足以令少女彻底清醒过来。太子妃立刻涨红了脸，又难堪又羞愤，感觉再也没法呆在这了，径直起身，推开挡路的洵王，“穿过\"莫彦，提着裙摆跑远，身后照例跟着一连串喜极而泣的侍女。 呀！太子妃平安无事，吃饭的家伙什儿保住啦！ 咦？这家伙似乎不太对劲吧？莫彦上上下下打量着洵王，越看越纳闷。原来“翻脸比翻书还快”是这样的嘛。 及至再也望不见其余人的身影，洵王的冰山面孔也绷不住了，他抬起手，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嘀嘀咕咕，“幸好幸好，总算来得及时！\" 只这一句，足以令莫彦肯定这货绝对不是原装。 无奈他现在什么法术都不能用，因此也看不出附身者究竟是何人。 “没有了宿命相识，应该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吧……\"【洵王】小声说道，然后捏了捏自己手臂，嫌弃不已，“这身板可真差劲啊，算算还要用好几年……啧。\" 啊这？怎么感觉神情似曾相识？莫彦忍不住去仔细观察，却见洵王已经恢复了温润和煦的标志性笑容，完美复制原主。 然后，莫彦缓缓睁圆了眼。 是他！ 第179章 天机乱(三) 要不怎么说“好奇心害死猫\"呢。尽管莫彦不是真正的猫，可还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尾随“洵王”来到了……嗯？莫府？ 那“洵王”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莫府内院，如入自家门庭，见此，莫彦不由得挑眉，便也光明正大的跟了进去。 反正没人看得见他不是么。 莫府不知出了何事，丫头婆子忙作一团，府里的男主人莫老爷焦急地磨着地砖，时不时地问一句:“夫人怎么样了？\" 门窗紧闭的房里应景地传来几声压抑的惨叫，于是莫彦秒懂，原来在生孩子。 那“洵王”就隐藏在墙壁阴影里，夕阳余晖刚好照不到的角落。 足足又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月上中天时响起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莫老爷愣了下，同手同脚的僵住，随后便是一阵神经病般的开怀大笑:“哈哈哈……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产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笑容可掬的稳婆连连恭贺道:\"恭喜大人喜获千金！母女均安！\" 莫大人面上没有半分勉强的样子，依旧笑得见牙不见眼:“辛苦了，请随管家去账房领赏！\" 稳婆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一刻钟后，收拾妥当的产房里。 新生儿被奶娘抱在了怀里，莫大人凑近看了看，顿时眉开眼笑，半长的胡须一个劲儿抖，莫彦也伸着头去看，只见小婴儿皱皱巴巴的，皮肤红通通，煞是可爱。 据说生下来皮肤越红长大后就越白皙？ 别问莫彦为啥跟进来，就冲门外那位急欲进而不得其法的急迫模样，莫彦就觉得有必要进来看看，说不准能发现点什么意外之喜呢？ 莫大人看了会儿女儿，冲着屏风遮挡的地方道:“夫人辛苦了，咱们的女儿很是漂亮！\" 屏风后传来细声细气的柔顺女声，“这是妾身该做的，只是遗憾未能为夫君诞下麟儿。\" 莫大人不甚在意，“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方能称得上一个‘好’字嘛！\" “谢夫君体谅。\" 莫彦看了会婴儿，实在看不出什么，最后只得退了出去。 出门的瞬间，正好对上“洵王”满含期待的眼神，当然，对方看得是房门的方向。 那眼神中的焦灼与激动之情实在太明显了！莫彦微微皱眉，打定主意要看看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又半个时辰之后，莫大人不好总呆在产房，还是离开了，产房里便只剩下了产妇并丫鬟奶娘等一干女子。 “洵王”终于动手了。 只见他手指结了个奇怪的法印，白光一闪，直冲房内。 莫彦眼神一动，这货竟然还学会了法术！ “洵王”竖着耳朵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片刻后推开门闪身进入。 莫彦已经先他一步进来了，映入眼帘的正是沉沉入睡的众人。 小婴儿就被放置在小床上，鼻翼微张，嘴巴开开合合，可爱极了！ “洵王”进门后谁也没看，直奔小床，莫彦初时还以为他想偷孩子呢！结果就看到“洵王”动作轻柔地蹲下来，一脸温柔地看着那小小的婴孩。 莫彦，“…………\" 第180章 天机乱(四) “阿姊。\" 良久，“洵王”喃喃自语道。 听到他开口，莫彦精神一震，可立马又愣住，阿姊？这货对着个新生儿叫姐姐？ 什么姐姐？哪个姐姐？ 该不会—— “阿姊，\"早已成了年的高大男子蹲在小床前，眼角含泪，声音颤抖，哭的宛如失去庇佑的孩童，“风儿终于又见到你了……好不容易求来重生的机会，这次，不会那么辛苦了吧……\" 莫彦有一霎那恍惚，回想着这一路而来“洵王”的表现，霎时如醍醐灌顶，震得他头晕眼花！ 果然，果然如此！ 莫府，风儿。再加上洵王那熟悉的神情，很显然，这家伙就是他的师父觉忘，或者说，莫风。 那么这个刚刚出生的小豆丁就是他那“难产而亡”的母妃，莫锦言？ 何其的讽刺啊。 莫风依然在絮絮叨叨，“阿姊，景儿最后做了皇帝，阿彦也很好，姐夫跟景儿都很疼他，那小子从小就淘气，幸亏没长成纨绔子弟……\" 喂，背后说人不太厚道吧？莫彦眨了眨眼睛，眨去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复杂神情。 “……这次，我会成为阿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然后老老实实地做我的莫家少爷，再也不让阿姊操心了……\"莫风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阿姊，风儿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所以，不要不理风儿，快点长大好不好？快点记起风儿……\" 莫彦无声地注视着哀伤的莫风。他从不知道，他的舅舅还有如此感性脆弱的一面。 记忆里的舅舅只不过是个善恶难辨的觉忘师父，从来不曾让他意识到他们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在这一刻，莫彦忽然有些懂了，或许，有的人只是习惯了戴着面具生活，将伤痛深深掩藏，只为不叫人看到柔软的内心。 “我会成为让阿姊骄傲的弟弟，为阿姊争光，让你风风光光地做上皇后、太后，最后寿终正寝。你会与姐夫相守一生，永不分离……\" 这会是奢望吗？莫彦也不知道。 某时间点的冥界。 慕容颖孤独地坐在冥海边，抬头仰望无边无际的苍穹……冥界的天似乎永远灰蒙蒙一片，难免令人情绪低落。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下意识转头，纤细曼妙的女子身影从重重迷雾中走来。 “锦言？\"慕容颖蹭地站起身，一脸惊愕，“你，你不是消失了吗？\" 是在做梦吧？不然，怎会又见到了那个狠心绝情到连遗体都不肯留给他的女子？ “泽岚，我回来了。\"莫锦言轻轻地笑起来，“你知道么，我费了多少心思才终于来到了对的时间，这次，总算没有走错。\" 慕容颖怔怔地，仿佛在看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对于莫锦言的话，他似乎一句也听不懂。 若盛唐在此，幽冥之瞳堪破本质，便可以认出来，莫锦言其实是天生的时空旅行者。 或许是慕容颖的表现刺痛了莫锦言的自尊，她退后两步，大半的身影重新隐在了雾气里，“也罢，若你无法接受，我离开便是。\" 第181章 莫锦言 或许是慕容颖的表现刺痛了莫锦言的自尊，她退后两步，大半的身影重新隐在了雾气里，“也罢，若你无法接受，我离开便是。\" “锦言！\"慕容颖恍然回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急促，“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太意外了！\"说着紧紧抱住了她，语调竟有些哽咽，“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我当时只是在说气话，你哪怕哄我两句，随便哄哄我，就算孩子真不是我的，我都会好好把他养大……可是你怎么能那么狠，你不要我，也不要你的两个孩子……莫家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莫家于我有再生之恩，我不能不报，否则因果纠缠下，会有天罚降临。而且我知道呀，你很快就能把两个孩子移出冷宫。” 慕容颖有些气急败坏的打断她的话，“很快是多快？那是整整四年！他们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子啊。景儿当初正是进学的年纪，竟生生耽搁了四年，若非幼子有些运道，他们兄弟俩就废了你懂吗？\" 莫锦言抿了抿唇，语带乞求，“泽岚，不要再难为我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对他们根本生不出任何母爱，他们在我腹中时，与我争夺你的关心，生下来后，还要我每时每刻压抑本性去扮演一个慈爱温柔的母亲，可是为什么？我为什么要与他们一起分享你？你后宫已经有那么多妃子，本就不属于我一个人，还要我把所得到不多的爱又分出去一些！我当年明说过不想生育，是你说要让我们俩的孩子做太子，后来又哄我太子一人恐势单力薄，最好再有几个同胞的兄弟姐妹扶持……”几滴清泪划过娇美的脸庞，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慕容颖叹了口气，低头，堵住了那日思夜想不知几多年的红唇。 许久，才哑着嗓音道，“对不起，锦言，我错了，是我太过想当然，忽视了你的想法。” 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帝王，慕容颖能想到的专宠，便是与心爱的女子共同抚育几个孩子，然后将两人的孩子培养成下一任继承人。 只恨他们相遇太晚，相知太坎坷，相爱又太迟，终究阴差阳错铸成天大的遗憾。 一番激吻过后，莫锦言手臂软软的攀着慕容颖臂膀，脸颊酡红成一片，眼神亦是迷离沉醉。她凑近慕容颖的肩窝，轻轻嗅着，尾音自带几分妖媚，“泽岚，你好香啊～” 慕容颖怔了下，继而哭笑不得，“你啊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喜欢口无遮拦。 “比当年还要香～”莫锦言再次深深嗅闻，笑靥如花般绽放。她忽然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泽岚，我又有了一个孩子。” 慕容颖面色微变，然后认命似的叹息，尽可能柔声问道，“那孩子呢？” “不知道，我回去找她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莫锦言闭着眼睛嘀嘀咕咕，“是个女孩子，很贴心，白白软软可好看了，只有她让我生出了一点作为母亲的感觉。若是我们当年生的是女儿就好了。” 慕容颖只是静静的听着，目光悠远。怀里的这个女子，来历成谜又飘忽如风，抓不住也留不下，可却成了唯一走进他心底的那个人。 “他对你好吗？”终究没忍住酸气，幽幽的问了一句。 “不好！”莫锦言突然睁开眼，面含三分煞气，“他骗婚就罢了，也不喜欢我生的女儿。还让自己的青梅竹马成了他的地下情人，就连那个私生女都被利用个彻底。”说着又往慕容颖怀里挤了挤，红唇微嘟，不高兴地蹙着眉，“泽岚，不要提他了，好扫兴。” “好。”慕容颖唇角微翘，没忍住笑出声来，“以后不提他了。若是有机会，把女儿带回来，做我们两个人的女儿，以后就不要走了，好吗？” “嗯嗯，”莫锦言有些急切的踮脚亲上来，含含糊糊的咬着他的唇瓣说，“这次，即便我想走，也要看冥君放不放人呀～\" 慕容颖还没来得及从她的热情似火中回过神，猛地听到这话，一股不太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什么意思？” “我已被冥君任命为冥界形象大使，\"莫锦言胡乱亲着他，一脸陶醉，“虽然听起来比较诡异，但尚算贴切啦。\" 形象大使？这是个什么？慕容颖欲言又止半晌，终究释然了，主动将唇送得更深。 也罢，无论以什么身份，只要她还愿意回来。 第182章 阳阳 冰冷，窒息，循环往复的压迫感…… 这是？莫彦有些不清醒的微微挣扎了几下，然后便仿佛听到一阵哗哗的响声，和着脑海中轰隆轰隆的嗡鸣，搅得他头痛欲裂。 然而，这声音却又像隔着一层厚重的布帘，听得不甚分明。 是水！危险！ 意识归位的刹那，莫彦循着本能，浑身肌肉暗暗绷紧发力，同时两手虚握成爪，双脚一蹬，用力崩开似乎无处不在的束缚之物，然后猛的朝头顶上方扑腾而去。 嗤啦啦—— 是布帛撕裂落水的乱响。 哗—— 河面上忽然冒出一颗湿淋淋的脑袋，随后便是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剧烈咳嗽和粗重喘息。 面目英俊的年轻男子披头散发，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胸前背后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痕已经被水泡得皱巴发白且外翻。 破晓的晨光毫无吝啬的照射在男子的身上，霎时，仿佛神迹降临，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开始聚拢、收敛、愈合。 几乎只是眨眼功夫，男子身上所有的伤痕均已消失无踪。 莫彦凝眉，面无表情。 有些不妙啊。 这是一条不怎么波澜壮阔的小河，莫彦浮出水面的地方刚好已在岸边，起身后，水面更是只在腰际。 ‘什么情况？【我】溺水了？’莫彦一脸迷茫地站在河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脱离了阿飘状态的确很好，可是莫名其妙附身于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尸体身上可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尤其是发现除了一点元灵自带的自愈能力，什么法术灵力完全消失无踪，但又被重重禁制牢不可破的锁在这具尸体之中时，不爽的心情简直已经具象外化。 不带这么强买强卖的吧？莫彦抬眼望了望天，十足无奈的叹气。 拖着还没有完美融合的“尸体”手脚僵硬的爬上了岸，缓了好一会儿，刚刚松了口气庆幸于没有被人发现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时，半抬起身，正正好对上一双圆溜溜的乌亮大眼睛。 “…………\" 不远处浅绿色衣裳的小豆丁小嘴儿微张，瞠目结舌。 莫彦忽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救命啊～他刚刚四肢并用跟条水鬼一样爬上岸的挫样不会都被看去了吧？ 小孩儿抬头望天，脆嫩童音传来，“你是神仙吗？\" 莫彦一惊，反问:“你看见了什么？\" “都看到了呀！”小孩儿一脸天真惊奇，再次问:\"你是不是河里的神仙呀？\" 莫彦摸摸鼻子，尴尬地轻咳，“嗯，不是。\" “那你为何从水里出来？\" 莫彦不由得卡壳儿了，小朋友，你这个问题就有点扎心了哈！ ——谁知道附身的这具“尸体”死了多久，因何溺水身亡，又从何处漂到了这里？ 只是，单看落水时的满身伤痕与捆绑得严实犹嫌不够还要被装进麻袋里沉河的情况，便可知道，想必也是有些世俗麻烦在身上的。 不过倒也不算什么大碍，毕竟已经被莫彦附身，经过之后的元灵融合，这具身体即便不会变成莫彦自己的外貌，也会随着灵魂不同而展现出迥异于原主的气质形象，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大概是认不出来的。 小孩儿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莫彦困惑，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大哥哥，你是不是没有地方住？\"小孩儿颠颠的跑了过来，热情洋溢，“跟我回家吧，我养你！\" 莫彦抹了把脸，无奈道，“小朋友，快回家吧，晚了你父母要担心的。\"说着站起身来，顺手拎起水淋淋的衣摆拧了几下，同时暗暗思忖着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 【灵力消失，术法皆禁，元灵被锁，难道是遭遇了传说中的天罚而导致的魂魄分离？】 拧干湿透的衣裳，扭头看见还站在原地的小孩儿。 嗯？似乎有那么一咪咪眼熟？ 忽然灵光乍现，这不就是在他阿飘形态时曾出现在他幻觉里的那个哭泣的小娃娃么？ 难道他元灵被抛掷在这里与这小孩儿有关？ 莫彦蹲下身去，双眼直视神情倔强的小不点，夹着嗓子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不是莫彦故意要卖萌，实在是他现在附身的这具身体外貌太有威慑力了。英俊倒也英俊，却是一副凶戾极了的长相，身材又格外高大精壮，虽比不上他自己的身高，却也有个一米八几的样子，且肌肉蓬勃，野性十足，是属于完全成年男人的体格，嗯，俗话讲可止小儿夜啼的形象。 或许夹子音效果不错？只见这小孩儿先是愣了下，小脸突然红了，像个可爱圆润的红苹果，小小声道，“娘亲唤我阳阳。” 第183章 装逼失败 或许夹子音效果不错？只见这小孩儿先是愣了下，小脸突然红了，像个可爱圆润的红苹果，小小声道，“娘亲唤我阳阳。” 阳阳？ 望着小孩儿红彤彤的脸蛋，莫彦会心一笑，“好，阳阳是嘛，你几岁了？\" “五岁。\"阳阳腼腆道。 莫彦瞅着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孩儿，了然，虚岁吧？ 阳阳伸出小手，扯住他的衣袖，又一次道，“大哥哥，你跟我回家吧！我会养你的！\" 养我？莫彦可诧异了，这话小孩儿先前已说过一遍，然而听着总有些略古怪的感觉。 “小阳阳打算怎么养我啊？\"左右无事，莫彦一时起了逗弄之心，弯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笑眯眯问。 阳阳抿了抿唇，突然转移话题，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大哥哥，你会做饭吗？\" 做饭？莫彦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仍旧道，“会呀。\" 小阳阳的眼神刷地亮了，“会打扫卫生吗？\" 呃，“也会。\"莫彦越发迷糊了，小孩子的思维总是这么跳跃吗？ 阳阳立马紧紧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笑得像得到了什么新奇玩具，“我真的会养你哦！大哥哥你就跟我回家吧！\" 莫彦无语，跟真小朋友沟通好像有些困难哦，怎么有种鸡同鸭讲的错觉？ 不过，最后莫彦还是稀里糊涂跟着阳阳回了他家。 这是一处临山而居的小村子，一路行来，统共不过几十户人家的样子。 庆幸此时正是农忙时节，大早上的村民们都下地劳作去了，所以没人看见莫彦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样，不然怕不是要被人当成流氓乱棍打出去咧。 又转过几棵大槐树，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小小的农家院，三间茅草屋坐北朝南而建。院子里一角种了几畦菜，西墙角一架葡萄藤郁郁葱葱，还有两只老母鸡正在院里溜达着找食吃。 这画风略显温馨。 阳阳开心的拉着他往屋里走，“大哥哥，你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 看着面前一口乌黝黝的大水缸，莫彦不由得满头黑线。 话说阳阳小朋友，你究竟以为我是什么东西变的？ 然而还没等莫彦说话，院子里突兀地响起一道响亮的童音，“盛阳阳！你给我出来！\" 只见阳阳小朋友阳光灿烂的小脸霎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跑出去，冲着跳脚的小男孩大声吼:“我早说过！不会跟你抢娘亲的！我有娘亲！不需要抢你的！\" 那约莫七八岁的男孩不屑地撇着嘴，“哼！谁不知道你阿娘三天前就病死了！你以后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爹娘收养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屋里的莫彦心头一跳，阳阳他已是孤儿？ 小阳阳突然疯了似的朝着男孩扑去！“不许你这么说我娘亲！娘亲才没有死！她是回到天上当神仙去了！\" 男孩猝不及防，被撞地一个趔趄。毕竟是个七八岁狗都嫌的年龄，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反应过来就想动手。拳头刚刚攥起，冷不防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横挡过来，手腕轻震，男孩便觉得好似磕到了石头上，抬起的手霎时一酸，软软垂下来。 “你，你是什么人！\"男孩惊恐万状，眼泪汪汪。 只见一名披头散发上身赤裸的“野人”抱起了阳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男孩本能觉得渗得慌，“嗷”一嗓子，转身撒丫子就跑。 好容易装回逼的莫彦，“…………\" 第184章 进退维谷 “大哥哥……\"阳阳趴在莫彦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闷闷地说，“娘亲才没有死……\" 软软的童音情绪低落，莫彦没来由地有些心疼，“嗯，没有死。\" 阳阳闻听此言，猛地抬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变得亮亮的，“大哥哥也知道我阿娘是回天上去了吧！\" 望着近在咫尺的期冀脸庞，莫彦的声音不自觉软了下去，温和坚定的嗓音随之响起:“没错，阳阳的娘亲是回天上做神仙去了。\"有时候，小孩子是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来哄的。 小阳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咧嘴，笑容烂漫，如花朵绽放，“嗯！\" “好孩子。\"莫彦抱紧他，暗自叹息。 “就是这里！\"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莫彦和阳阳同时转过头去，只见刚刚那名跑走的男孩和一对夫妻神色匆匆地跨门而入。 双方一照面，俱是一愣。 阳阳挣扎着从莫彦怀里下来，不同于对待那男孩的态度，反而很有礼貌地问候那对夫妻，“乔伯伯，乔伯娘。\" 乔氏夫妻略带几分困惑与惊惧地看看莫彦，然后一把揽过小阳阳，低声问:“阳阳，虎头说你被拐子拐了，你没事吧？\" “拐子\"莫彦想扶额，他看起来这么像拐卖妇女儿童的不法分子么？ 然而低头时，看见凌乱发丝落在了自己光裸的胸膛。 “……”好吧，这副野人的尊容的确不太像好人。 可是阳阳回头看了下莫彦，却开心地朝乔氏夫妻笑弯了眼，“大哥哥不是拐子啦，他是我的田螺哥哥！是好人！\" “咔嚓\"一声霹雳响，莫彦如遭雷击，嘴角抽搐。原来阳阳所谓的养他，是真把他当妖怪了吗？还是那种需要养在水缸里的软体带壳儿生物？ 然而乔氏夫妻会错了意，神情迅速和缓了许多，对着莫彦笑道:“田相公原来是阳阳的亲戚吗？\" 莫彦无力吐槽，他真的不姓田……可看到阳阳渴盼的眼神，硬是压下了所有的解释，梗着头皮承认，“嗯，我是阳阳远房表哥。\" 咳。 阳阳的笑容灿若朝阳，看得莫彦心里一暖，算了，就当是他跟小孩儿有缘吧。 乔氏夫妻本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看到阳阳跟莫彦之间自然而然的温馨互动，不得不相信了这个说辞。 一旁的乔虎茫然，扯了扯他娘的袖子，“娘，你们不会再收养盛阳阳了吧！\" 乔张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乔父却清了清嗓子，沉声再次确认:“田相公，你真的是阳阳的表哥？\" 莫彦微微一笑，“乔大哥莫非不信？\" “我们与盛家娘子做了几年的邻居，从来没见过她有什么亲戚往来……\"说着，越发怀疑起来。 莫彦却是悚然一惊，一个突兀而又理所当然的想法窜上脑海，他不自觉低头，认真地打量了阳阳半晌，越看，越证实了某个想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会出现在这里，怪不得…… 阳阳被他愈发莫测的眼神所扰，怯怯地喊:“田螺哥哥……\" 莫彦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而那边乔父还在等着他作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关于他的身份。 “…………乔大嫂，\"莫彦眼神略恍惚，“阳阳的母亲可是单名一个唐字？年纪约莫二十八九？而阳阳，\"看了看阳阳，\"阳阳的大名该是唤作盛夏吧。\" 乔父看向其妻，乔张氏果然点头。 乔父似是终于放下心来，憨厚地挠了挠头，“田相公莫怪，咱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阳阳……唉，既然你是阳阳的亲戚，我们也就放心了。\" ………… 送走乔氏一家三口，莫彦颓然地垮下了肩膀。 “田螺哥哥，你怎么啦？\" 阳阳，或者盛夏？不论怎样，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庞，莫彦都没法将他与自己的爱人联系到一起。 ‘莲华……’莫彦久久地注视着阳阳，直到这张脸与记忆深处莲华的前世微微重叠，才恍然惊觉，原来记忆是这样的清晰。 但终归是不同的。 莫彦自然可以选择一走了之，可是，真的要让阳阳也走上莲华的老路么？想到莲华为鬼时那一袭红艳戏服，以及火海中绝望痛苦的眼神……莫彦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亲眼见过阳阳天真烂漫的模样后，莫彦又怎能狠得下心不管不顾？ 或许，这便是天道给出的考验。是要置之不理顺其发展，等待时机寻回莲华？还是帮阳阳逆天改命，以至于很可能让自己迷失于时空乱流？ 答案显而易见。 决定做下的刹那，苦涩随之弥漫上心间。 第185章 断粮 莫彦被“圈养\"的第二天，小阳阳沮丧地告诉他，家里断粮了。 “…………\"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莫彦忽而微笑，“你不是说会‘养’我的吗？\" “可是，”阳阳摸着自己脑袋，眼神飘忽，小脸微微泛着红:“我以为你不用……\" 语气越来越低。 “不用什么？不用吃饭？\"莫彦坏笑着呼噜了一把他低垂的小脑袋，语气却故意带着几分凛冽。 阳阳闻言更加无措，无地自容的涨红了脸，“大哥哥，对不起……\" 莫彦忍了又忍，然后吭哧笑出了声，他揉了揉小孩儿的抓髻，打趣道，“我们阳阳真是太可爱了！\" 阳阳委委屈屈地抬头看他，水润润的圆眼睛一眨不眨，无辜极了，“田螺哥哥明明说过会做饭的。\" “可是你没给我准备食材啊，\"莫彦比他更无辜的表情，“这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骗人！故事里的田螺姐姐就是自己变出东西的！\"阳阳义正言辞。 莫彦摊手，“啧，你也说啦，我是田螺哥哥，不是田螺姐姐，没办法咯，一起饿肚子吧～\" 阳阳吃惊地看着他，似乎没想过这一脸凶悍的“田螺哥哥”竟然也能说出这般耍赖皮的话。小孩儿抿了抿唇，然后露出一副惋惜后悔的神情，满满都是“亏大了\"的模样。 莫彦瞬间脸裂，上手就去搓他软呼呼的脸颊，“怎么着，后悔了？\"说着又故意凶巴巴地立起眉毛，“谁叫你随便带人回家的！不知道故事里都是骗人的吗？\" 别说，他这本来就一副戾气十足的相貌，又作出这般表情，按理就算小孩儿被吓哭也不奇怪。 可是阳阳却撅着小嘴，啪地打掉了他的手，揉着脸郁闷道:“才不是咧！娘亲说啦，妖怪里也有好的！虽然、虽然田螺哥哥你很没用，但也算好妖怪啦……\" 没用？妖怪？扎心了，老铁。 莫彦比他更郁闷的样子。 唉~要真是“妖怪\"就好了，起码不用面临饿肚子的窘境。他现在什么法术都不能用，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呃，比凡人强点不多。 没想到啊，前前后后活了三辈子，一朝穿越，竟然还有被饿死的风险！想到自己一不会种地，二不会经商，三也没能力考官，更有身份危机未解……难道只能去码头当个卖力气的大包工么？ 想得头都要疼了，也越发饥肠辘辘，莫彦长长的叹气，苦中作乐的想，他已经很久没尝试过饥饿的滋味了。 ——天知道他本来已经辟谷了的。 “咕……\"阳阳蹲坐在门槛上，也愁眉苦脸地捂着小肚子，眼巴巴地瞅他。 莫彦学小孩儿蹲坐下，一大一小跟排排坐的蘑菇一样。恰好他又裹的是件灰扑扑颜色旧床单改造成的“衣服”，更像朵阴暗发育的大蘑菇了，真是既搞笑又心酸。 忽然，莫彦好奇道，“你娘亲以前是靠什么养活你的？\" 阳阳先是黯然了下，然后又骄傲地抬起小下巴，“阿娘可厉害啦！会做很漂亮的衣服，会扎绒花，会画刺绣花样……\"一边掰着手指列数着盛唐的长处，一边观察着莫彦的表情。 莫彦自然发现了，然后无动于衷。 末了，阳阳嫌弃地撇着嘴，“田螺哥哥好没用呀，什么都不会！\" 莫彦眉心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的长处都不同，我会的你娘亲可不见得会哦。\" “是吗？”阳阳将信将疑。 在这一刻，莫彦仿佛忘记了饥饿，更忘了自己如今的年纪，竟真的跟小孩子较真起来，“我会武功，你娘亲会吗？\" 阳阳满脸懵逼，\"武功是什么？能换吃食吗？\" 莫彦一噎，蓦地灵光闪现，对呀，他有武功！ 第186章 最终决定 “武功可是个妙物，\"莫彦试图挽救下自己在小孩儿心中的可靠大人形象，语气越发激昂，“学会了武功就不会被欺负，行走江湖还可以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忽然，他眼前一亮，“阳阳，你们村里有恶霸么？\" 小孩儿茫然，“村里叔叔伯伯都是好人，从来不会欺负我们的。\" “这样啊……”莫彦遗憾地语气。 阳阳小大人样教育他，“田螺哥哥，你不要总想着投机取巧，不劳而获，阿娘说过这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凭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生活，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做人的原则和底线哦！\" 闻言，莫彦一怔，脱口而出:“阳阳长大了想做什么？\"说完又有些后悔，想到莲华后来的遭遇，不由得心情无比沉重。 小阳阳可不晓得他的复杂心绪，想了想，神气十足，“我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好官。田螺哥哥你不知道哦，县里的大老爷可坏可坏了，乔伯伯也说大老爷收税很重，村里的叔叔伯伯每年的粮食都不够吃的，好多都被他收走了，而且每年都去各个村子里抢漂亮大姐姐做他的小妾，村东头的王伯娘就是因为被抢了女儿才哭坏了眼睛的。\" “没有人管吗？\"莫彦极认真的看着他，并没有因为是小孩儿所说就表现出丝毫不信任。 阳阳摇了摇头，难过道，“王伯伯去告过，被打了板子撵出来，后来想去知府老爷那儿告发，可是还没出县城就被抓，最后被打断了腿，抬回来没几天就过世了……所以我以后一定要做个好官帮村民做主。\" 小孩儿虽言语童稚，却自有一番鸿鹄之志。 莫彦神色复杂，“你娘亲把你教育的很好。\" “那当然，我娘亲是神仙嘛！\"谈起盛唐，小孩儿的眼神变得亮晶晶，连咕咕叫的肚子都不顾了。 【为何你认定了她是神仙？】这句话莫彦并没有问出口。 阳阳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神神秘秘的说，“田螺哥哥，你跟我来。\" 莫彦遂收拾起纷乱的思绪，顺从地被小孩儿扯到卧室。 阳阳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本小册子。 莫彦接过来，疑惑地翻开，入眼便是一名墨色衣衫的俊朗男子。 “这是……\"莫彦吃惊地凑近细看，宁夏？！ 阳阳神气活现地说:“这个本子可是我阿娘的秘密哦！上面有好多好漂亮的大哥哥大姐姐，娘亲虽然从来不告诉我他们是谁，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对阿娘很重要很重要。\" 莫彦一愣。 恰好，一阵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手中的册子哗啦啦一连往后翻了五六页。 ——两名年轻男子相依而立，一名白衣白发，嘴角噙着一抹坏笑，莫彦认得出那正是自己先前的模样。而另一人，虽只是侧颜，却也看得出眉眼极其秾丽，神情淡然，望着身侧的白衣少年正在微微弯起唇角…… ‘莲华……’莫彦指腹轻抚过略略泛黄的纸张，神色莫名。 阳阳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沉重，遂扯了扯他的衣襟，“田螺哥哥，这个人是你吗？\" 小孩儿指着那白衣少年的图问道。 “跟我很像么？\"莫彦不由诧异，不可能吧，且不说他此时是附身于无名尸首，相貌迥异，天差地别，即便他是以自己的本来模样出现在此，平面和立体的区别也足以迷惑一个仅仅几岁大孩子的眼睛。 “唔，头发不一样？你的是黑的，不过妖怪是会变化的嘛。\"阳阳理所当然地点头，“你们俩看起来就是很像哦。”其实有些感觉以小孩儿的年纪还形容不出来，但就是觉得一眼像，尤其坏笑的时候，神情和图册上更是一模一样。 没想到小孩儿直觉还挺准。莫彦微微一笑，坦然承认，“是我。\" “那这个是谁呀？\"听到肯定答案，阳阳略兴奋，伸手指着画上的莲华。 然后，莫彦沉默了。 似乎过了许久，青年用一种阳阳很多年后还记忆犹新的奇特眼神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温柔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小孩儿迷茫不解。 莫彦也没想过让他懂，因为在这一刻，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对自己来说尤为艰难的决定。 ——他要留下来，亲自抚养阳阳长大。保护他，照顾他，让他成为名副其实永远肆无忌惮的盛夏骄阳……这应该也是莲华曾经所期望的未来吧。 【只不过，若命轨改变，还会不会有重逢的那天？】 莫彦不知道，也不敢去深思。 即使已经作出了最终决定，最后的那一刻，还是难以抑制地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即又被强制压下，隐藏在心底深处。 “阳阳，走，我们去找些吃的。\"莫彦伸手抱起小孩儿，笑着说道。 然而阳阳却觉察到，这一刻的“田螺哥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仿佛有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忽然横亘在两人之间，再不复先前的亲密自然…… 小孩儿想不通，于是茫然又无措。他看着大哥哥自带凶悍之气的脸，头一次有了某种属于小动物般对于危险事物的畏惧。他胡乱的应了句，“去哪儿？\" “去打猎。\"高大精壮的青年温和一笑。 阳阳愣住，忽然间有些冷意袭来。 第187章 进山 金秋时节，小村子里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一路走来，却有不少人敛起笑容，投来疑惑与同情的目光。显然，疑惑于莫彦此人，同情于小阳阳年幼失恃。 不出所料，莫彦的存在早已传遍这座不大的小山村，如此，自然避免不了那些或隐晦或光明正大打量着的视线。但莫彦又怎会在意，反而一律笑颜以对。 他既已决定要留在此地，那么，与人为善自要提上日程。需知，在这种相对闭塞的山村里，往往宗族的能量是可以覆盖在律法之上的。 而对于村民们来说，不仅小阳阳算不得已扎根于此，莫彦这个仿佛凭空出现又收养了刚刚失去母亲的小阳阳的外来陌生人更是应该谨慎对待小心考察的对象。 尤其是在他如今长得过于凶悍的情况下。 当然，也有少数天性大胆热情开朗的村民凑上前，莫彦便竭力收敛了浑身气场，摆出一副温和敦厚的笑容，不见外地与之闲聊几句，气氛也就慢慢缓和了许多。 阳阳趴在莫彦的肩上，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村庄，耳边慢慢听得鸟鸣啾啾，这才转了个身。 日头虽已升高，山中却依然凉爽，偶有一只野兔窜过，惊起飞鸟无数。 小孩儿从来没见过这些，此时不免看迷了眼。抓着莫彦的衣领，脸蛋红红的，“田螺哥哥！这里好漂亮呀！\" 莫彦好笑得看着浸润薄红的小脸儿，含笑逗他，“你没来过这儿？\" “嗯，阿娘说山里有大老虎，会吃小孩，所以从不许我靠近。\"提起母亲，阳阳仍有些郁郁。 莫彦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自己调解好了。又见不远处清澈的小溪，于是扭动着下地，小兔子一样蹦跶过去，\"哇～水里有小鱼！\" 莫彦笑了笑，转眼打量着四周，他需要一件趁手的工具。 而这时，阳阳眼尖的发现了一株结着红艳艳果子的植物，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呼一声冲了过去。 站在野果树下，伸手就要去摘，无奈自己还是个的不足凳子长的小娃娃，任他如何蹦跳都无法够到哪怕一根枝丫，只好望果兴叹，顺便拿袖口抹一把分泌旺盛的口水。 忽听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身前砸下来，阳阳低头一看，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抽搐着在他脚下扭动，蛇头都已经稀巴烂了，“诶？是蛇！\" “别动！”莫彦快步冲过来，一脸焦急地仔细检查他的身体，见确实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没好气地拍他脑袋，“看见蛇还这么兴奋？不怕它咬你啊？\" “不怕！\"阳阳笑眯眯，有恃无恐，“我知道，是田螺哥哥把它打下来的么！\" “鬼灵精。\"莫彦笑骂一句，缓缓平复了后怕的情绪。 天知道，一扭头正好看到毒蛇跃跃欲试的模样冲着小孩儿的方向，险些魂儿都吓出来！ 小孩儿做个鬼脸，好奇地踢了踢死去的小蛇，“田螺哥哥，这蛇能吃吗？以前乔伯伯家做过蛇羹，可好吃啦！\" 莫彦无语，“你怎么见什么都要吃？这蛇有毒，不好处理的。\" “哦，这样啊。\"阳阳遗憾地又看了看小蛇，他都要饿扁了耶。 莫彦叹气，伸手摘下几个野果，捡了个小的，随便擦擦，先咬了一口。 味道还行吧，略有一点轻微的酸涩，“这个能吃，去洗洗。\" 阳阳欢呼一声，开心地接过来，跑到溪边去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悉簌声，莫彦眯了眯眼，余光里看见前方草丛中一丝彩色掠过，手中石子嗖地飞出，下一刻，“扑啦啦\"一阵乱响，一只野鸡跌跌撞撞地摔出来。 阳阳刚好捧着野果回来，顿时满眼惊叹，“田螺哥哥好厉害呀！\" “咳，还行吧。\"莫彦汗颜，毕竟认真论起来，单凭武功，他的身手也就二流水准，像这般刚刚进山不怎么费力就遇上了猎物，全凭天生的好运道助力，实在当不得小孩儿这样崇拜的眼神。 提起野鸡掂了掂分量，足有个三四斤重，\"够今天吃的了。回去咱俩留一半，用另一半去你乔伯伯家换点米，中午便做炒鸡焖饭。\" “真的吗？太好啦！\"小孩儿兴奋极了，拉着莫彦就要往回跑。 山间小路不太好走，又是下坡，阳阳年纪还小，莫彦怕他摔着，便蹲下，“来，我背着你。\" 等了会儿，不见阳阳动作，\"怎……\"诧异地回头，看到阳阳傻愣愣地盯着前方，顺着他视线扫过，莫彦也呆了。 ………… 一个顶盔贯甲的人影由模糊到清晰的显露身形，满眼错愕地看着这边。 \"田螺哥哥……\"阳阳小小声地往莫彦身后躲了躲，“他也是妖怪吗？\" 被“妖怪\"了的某人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眼看长刀抬起，莫彦急忙大叫:“等等！\" 第188章 意外来客 对方可不管你要说什么，依旧杀气腾腾地冲过来，雪亮刀锋霎时便要饮血，莫彦单臂卷起阳阳，疾步后退。 无奈那人打定主意要杀人，刀势分毫未减，斜斜劈来，莫彦武功不济，左右支绌，眼看不敌。 刀尖划过一抹白光，似乎下一刻便要取走两人项上头颅！ 【要完！】莫彦骇然而视！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杆血红长枪伸出，“咔拉拉\"挡住了前进的利刃，枪尖一滑一挑，持刀人手臂一麻，“呛啷\"一声，兵器脱手飞出！ 以长枪为点，另一个人的身形倏地显现，血染红袍，遗世而立，艳丽容颜扯出肆意狂笑，“想跑？哪儿那么容易！\" 持刀者已处下风，见势不妙，拔腿就逃，红衣人也不见如何动作，长枪脱手飞出，如离弦之箭，哧地贯穿了对方的后心口。 “还跑不跑了？\"红衣人慢条斯理地走过去，露出恶魔一般的邪气神情。持刀者只觉心口一阵阵发凉，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看，枪尖沥血，更显狰狞。“萧晓！你不得好……\" “死\"字未曾出口，便见红衣人笑了，俯身低语，“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一把抽出了长枪，汹涌的鲜血终于喷射而出。 那人不甘倒地，死不瞑目，身影蓦地消失。 红衣人甩了甩兵器，一溜儿血线飞落，只见她满意地转身，身影开始模糊…… 莫彦好容易回过神，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小小？\" 红衣人似乎听到了，诧异地转过头，可还没等看清，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 徒留莫彦惊疑不定地立在原地。 “田螺哥哥……\"久未出声的阳阳憋不住小声唤道。 “啊？\"莫彦神情恍惚地扭头，“什么事？\" 阳阳纠结了半晌，“我们，是见鬼了吗？\" “…………\" 确实“见鬼\"了！不然他怎么会看到曾经【自己】的脸？ 不不！确切的说，他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长大了的小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的莫彦只能暂时放下这个无解之谜，然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阳阳刚刚亲眼目睹了一场“杀人案\"！ \"阳阳，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小孩儿摇头，抱紧了他的脖子，“田螺哥哥，你们妖怪的世界都这么危险么？\" 然后不等莫彦说话，又来一句:\"所以田螺哥哥的武功是妖怪里最差的吧？\"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莫彦幽幽地瞥他一眼。 两人各怀心事地往家走，路上又遇到几个村民，欲言又止地看着阳阳。 阳阳没注意，莫彦却察觉了什么。 “怎么啦？\"小孩儿不解地看着停下脚步的莫彦。 莫彦皱起眉头，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 果不其然，回到家后的两人彻底傻眼了。 台风过境了吗？ 莫彦跟阳阳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乱七八糟犹如被洗劫过的小院。 “……哇……\"阳阳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家……呜……是谁干的？\" 莫彦连忙哄他。 安抚了半天，小孩儿总算不哭了，可还是委屈地抽抽噎噎，\"田螺哥哥……\" 旁边围观的几个邻居这才插话道:“晌饭前，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声巨响过后，阳阳家就塌成这样了。\" “是啊，我们也听到了！\" “我好像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你们也知道我家离的很近。\" “阳阳别难过了，人没事就好。\" ………… 送走热情的邻里，莫彦抱着阳阳踏进小院，入目一片狼藉，菜地被糟蹋了，葡萄架也倒了，两只老母鸡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别提有多可怜了！ \"呜……我阿娘种的菜……\"阳阳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莫彦长叹出声，\"有人在这打架么？\" “？？\"阳阳挂着两行泪抬头。 莫彦摸摸他的脑袋，“别哭了，没事的。\" 说话间，饱受摧残的茅屋终于……塌了一半。 尘土飞扬间，两道明黄身影同时灰头土脸地从坍塌的屋里走出来。 “抱歉。\"其中一人干脆利落地认错，“我会折价赔偿二位。 “嗯？\"另一个人则是眯起凤眼，“是你？\" 莫彦抬头，看清后，瞬间心塞无比。 第189章 气场不合 明黄，素来是帝王服色，普通人哪有胆量来穿？ 不巧的是，站在他面前这一男一女还真就是货真价实的皇帝。 而且还都是熟人…… “田螺哥哥，他们是你朋友吗？\"阳阳好奇地眨巴下眼睛。 ——最近看到好多妖怪哦。 莫彦扶额，何止啊！明明半个时辰前刚刚见到长大后的小小，且目测还是战争进行时，谁敢想扭头就见到了已经升级为皇帝的慕容冲？ 不错，那位凤眼微眯表情不善的男子正是华葛开国皇帝慕容凤皇。 而另一名长身玉立，神情高冷的俊秀女子却是女尊世界翎熙国的宁晏。 仿佛还是少年版。 “此地莫非便是萧将军所言之异时空？\"慕容冲蹙眉，精致眉骨挤作一团。 ——遥想初见，那时的凤皇陛下还听不懂普通话，再相逢，却已经能用一口夹生的京片子发问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就是不知这口音到底随了谁？ “恭喜你，答对了。\"莫彦似笑非笑。 慕容冲颊肉微颤，不满地看着莫彦，“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欢迎朕？\" 瞧您这话问的，“只是想不到竟在此看到你而已……\"眼看某人就要翻脸，莫彦又急忙转移话题，“你是怎么过来的？\" “京都地动，寝宫塌了，朕就过来了。\"慕容冲撩了撩眼皮。 依稀记得，曾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华葛建国史上统共就发生过一起地震，还是太\/祖登基第二年的事，想来就是那时了？莫彦思忖着。 “陛下运气真好……\" “自然。\"慕容冲点头，“朕金龙之身，命格贵重，小小地动能奈我何？\" 呃，瞧这浓浓的中二气息！ 莫彦简直无力吐槽，随口附和着，\"是啊是啊，陛下自有神明庇佑。\" 慕容冲眉心一皱，狐疑，“你在敷衍朕？\" 一旁被忽略已久的宁晏嗤笑他，“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拜托你就表添乱了好伐？” 莫彦眼疾手快地架住了慕容冲瞬间出鞘的佩刀，“陛下息怒！小院可经不起再折腾了！有话咱们屋里说行不？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啊！\" 宁晏袍袖一甩，十分之高冷道:“阴阳倒转，有伤天和！\" ？？？ 莫彦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顿觉无力，“那个，陛下，这里并非你那女尊男卑的世界。\" “尔敢唤此大逆不道女子为陛下？\"慕容冲怒极，“牝鸡司晨，天下必亡！\" #论三观不合引发世界大战的必然性# #男尊女卑？女尊男卑？观念不同必生是非# 二人谁也看不起谁，莫彦本想劝和，结果落了个两头不讨好。 慕容冲:“身为萧将军生父，竟然心向外人？朕看错你了！\" 宁晏:“女人说话，男人插什么嘴。\" 人干事？莫彦气极反笑，“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这里是小爷的地盘！还有没有天理啦？\" 慕容冲\/宁晏异口同声:“你敢再说一遍？\" 莫彦自然不惧，抬头挺胸:\"我说，这里是小爷的地盘，识相的统统给我闭嘴！\" 许是被莫彦突然爆发的气场所震，咳，总之两位陛下终于有了一咪咪“在人矮檐下\"的意识。 “看在萧将军面上，朕恕你大不敬之罪。\"慕容冲错开视线，略别扭地说。 宁晏长叹道:“大女子不与小男儿计较，罢了。\" “…………那我谢谢二位了。\"莫彦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 说完瞪了那俩神经病一眼，抱着阳阳进了屋。 被抱起的阳阳默默吐槽，这里明明是我家才对诶…… 两位陛下互相轻蔑地对视一眼，紧跟着进了屋。 可怜的小茅屋，本就塌了一半，又挤进三个成年人，更觉逼仄。 “你们俩，打算怎么办？\"略略平复下心绪，莫彦率先发问。 其实他更想说一句: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当然，这么拉仇恨的话不太适合出口。 慕容冲无所谓道:“萧将军自会来接朕的。\" 宁晏也道:“我翎熙王女，每十二年便入异世历练一遭，朕若有机遇，自能回去。\" “这么说，\"莫彦头大了，“在此之前，你们俩要住在这儿？\" “当然。\"二人再次异口同声。 莫彦，“…………\" 得，合着又多俩吃闲饭的。 阳阳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小手拄着下巴嘀咕，‘娘亲画册上的妖怪一个个都出现了耶。该不该告诉田螺哥哥呢？唔，还是算啦，这些妖怪好凶的，田螺哥哥那么弱，肯定会吃亏的啦！嗯嗯，就这么决定啦～’ 第190章 祸从天来 吃过午饭，阳阳小盆友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玩去了，而悲催的莫彦却要留在家里洗、衣、服。 不用怀疑，就是“洗衣服\"。不仅如此，修房扫地、一日三餐、浇园喂鸡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凡是能看得见的活儿，全归莫彦负责。 至于为什么？莫彦呵呵一笑，应了那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呀。 谁让两位陛下都给金子了呢。 用慕容冲的话说就是:朕出钱，你出力，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公平个p啊！莫彦默默咽下粗口，‘有种咱俩换换？分分钟虐死丫个养尊处优的！’ ——他不是十项全能的家用保姆！从来也没学过缝纫技能！所以拜托这位陛下了，能把你刮破的龙袍拿回去么？ 而宁晏则毫无形象的蹲在苦逼的莫彦旁边，认认真真的看他洗着衣服，末了冒出一句:“卿如此贤惠，纵形貌粗鄙，亦可嫁矣！\" 莫彦，“……”我看你是真饿了。 救命！家藏俩奇葩，心酸有谁知？ 盖因两位陛下颜值太高，而且一家里出三个黑户未免有些太过打眼，极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经莫彦反复劝说后，慕容冲与宁晏很讲道理的表示会尽量不出门少出门，活动范围更是仅限于这座五十几户的偏僻小山村的后山。 幸亏盛唐当初作为外来户安家，被村长将宅基地划分在了远离村子聚居地的山脚下，所以两位大黑户陛下还可以趁无人关注时进山溜达溜达散散心，不然估计早炸毛了。 但是，身份问题确实如定时炸弹，亟待解决。 慕容冲和宁晏还好说，说不准哪天又如来时这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回自己世界去了。 莫彦却不行，且不说他已经决定留在此时空抚养阳阳长大，就是他附身的这具躯壳也是个不小的麻烦体。 满身是伤、手足被缚、装进麻袋沉河，随便哪条列出来都足够惊人，更别说buff叠满的原主。 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早已经咽气又被泡了好几天的一具尸体？若莫彦赶在原主刚咽气那会儿穿过来，届时生气未散尽，说不准他还真能救人一命，可惜的是，莫彦确实来晚了，因此无力回天。 正如他穿越回自己作为姚莫彦的尸体时那样，此时他所附身的这具躯壳虽能经由他天狗的元灵之力恢复皮肉完整气血充足的表相，且不腐不烂与生人无异，却也变相等于时间停驻在了死去的那刻。 也就是说，他现在其实成了个弥留阳间的活死人，全靠天狗元灵撑着，一旦哪天莫彦挣脱天道束缚离开，这副躯壳将连个完整的肉身都不会留下，顷刻之间化为飞灰。 其实莫彦有想过至少在化为飞灰前替原主找出仇敌，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奈何原主尸体内竟连半丝执念都没有留下，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原主在死了以后，立刻很是痛快利落的去投胎了，压根儿没想过替自己要回公道的事。 所以如今头疼的变成了莫彦。 原主确实是死了，可他又作为原主“活着”呢，若哪天被仇人发现，可不就成了一桩麻烦事？ 尤其他现在收养了小阳阳，天然的便有了软肋。 最重要的是，原主究竟是什么身份？ 首先，肯定不可能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庄户人家养不出这等高大壮硕的体魄。但从手脚的老茧和形态又能推测出，原主必然时常奔波跋涉翻山越岭，手中也必定经常握直杆状或弯杆状的什么东西。 枪？矛？斧？锤？弓？ 是了，是弓！ 莫彦再次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手心的茧子，豁然开朗。 原主怕不是个猎户？ 如此倒也是条线索。 只是，若原主真是猎户，又怎会搅入一桩复杂的杀人抛尸案件？ 难道他是不小心知道了权贵的什么秘密？ 莫彦扶额，想想都要头大。 ———— 俗话说得好: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天，莫彦刚刚晾好衣服，寻思着过两天就是盛唐头七，该提前买点香烛冥纸什么的准备着时，小院的门砰地被撞开，七八个壮汉一拥而入，没等他问，只见哭得稀里哗啦的阳阳被其中一人扔在了地上。 “阳阳！\"莫彦大惊，就要上前。 “慢着！\"那人大喝一声，同时刷地抽刀抵在了阳阳细嫩的脖颈间，吓得阳阳连哭都忘了，小脸儿刷白，颤颤巍巍地喊着:“田螺哥哥……\" 莫彦心疼地不得了，不免怒气上涌，“你们想做什么？别伤害孩子！\" 听到动静的慕容冲和宁晏从屋里走出，一见此景，顿时怒从心起，立时便要发火。 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这还了得？更别提对方还劫持了乖巧伶俐的小孩儿！ 谁曾想，见到两人出来，对方反倒更生气了，领头那人问莫彦:“他们跟你是什么关系？\" 莫彦被这把粗噶的嗓音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不适应地皱了下眉，“这跟你有关系吗？\" 对方一指慕容冲，“他是你媳妇儿？\" 慕容冲利剑般的目光霎时射向莫彦！秀美无伦的脸庞更是泛起浓厚的寒霜。 莫彦呆滞了下，立马意识到这句话肯定踩到凤皇陛下的雷点了，于是赶紧摆手，“陛、大哥！冤枉啊！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大哥？那就好。\"孰料对方竟又突然缓和了脸色，下巴高抬，对着慕容冲便道，\"我家公子看上你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去！莫彦凤眼圆睁，哥们儿你熊啊！这话都敢说？ 第191章 雷点 哥们儿你熊啊！这话都敢说？！ 要不怎么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呢，虽然眼前这匪徒似的壮汉完全不了解慕容冲其人，可却如此精准的踩在了凤皇陛下所有易燃易爆炸的雷点上，不得不说也算得上运乖时蹇的典型案例。 眼看慕容冲怒气值已经飙升到肉眼可见的黑脸状态，莫彦担心慕容冲发疯杀人的时候殃及到阳阳，于是赶紧趁着对面放松警惕的空当飞身扑去，飞快的抄起阳阳抱在了怀里。 小阳阳怕怕地搂紧他的脖子，可怜兮兮地抽噎，“呜，田螺哥哥……\" “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了，田螺哥哥在这儿呢……\" 看见一向活泼开朗的小孩儿被吓成这般模样，哭声幼猫似的稚嫩，出乎意料的，慕容冲微微眯了下眼睛，反倒笑起来，看得对面几人眼睛都直了。 正所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笑这么好看作甚？该不会气得失心疯了吧？莫彦连忙抱着阳阳退后两步。 宁晏虽然看不惯慕容冲，但那也是出于两个世界观念不同所致，其实她本人对慕容冲并无太大恶感。相反，慕容冲的某些特质还能让她从中看到些自己的影子……因此，听到对方被如此羞辱，宁晏冷冰冰地说:“你家公子口味可真别致。\"其中的讽刺意味任是傻子也听得出来。 慕容冲看了她一眼，眸色缓了缓……宁晏并不知晓他曾经…… 可对方下一句话把宁晏也惹毛了，“你也别急，我家小姐可看上你了。\" 宁晏顿时如吃了苍蝇般恶心。 ——竟然被女人觊觎！简直是奇耻大辱！ 慕容冲脸色霎时变得很微妙，他当然已经知晓宁晏的世界是什么情况。 而目睹这一切的莫彦风中凌乱，瞠目结舌。 “你们公子跟小姐是何人？\"许是有人陪着一起犯恶心，慕容冲的情绪反而越发平复下来，慢条斯理地问。 然而那人并没有听出他隐藏的很好的杀意，犹自嚣张不已:“好说，我们公子和小姐正是知县老爷家的二公子和三小姐。\" 慕容冲皮笑肉不笑，“既如此，带路吧。\" 宁晏看了看他，福至心灵，不由得也笑起来，“正是。\" 这怕不是要血溅县衙的节奏？莫彦忧心忡忡地目送一行人走远。 “田螺哥哥？\"阳阳怯生生唤。 莫彦回过神来，风一样窜进屋里，放下他就要去收拾包袱，“阳阳，这里不能待了，咱们得赶紧跑路！\" 阳阳迷茫，“为什么要跑？\" “要出人命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莫彦麻利地收拾完打包，往身上一背就要来抱他。 阳阳双手摆了摆，“田螺哥哥是说县老爷会来报复咱们？\" 莫彦点头，“没错！县老爷家儿女简直是在作死啊！得罪了那两位肯定死无全尸，所以咱们得赶紧走！\" “不能走！\"阳阳严肃地绷起小脸。 轮到莫彦诧异了，“为什么？\" 阳阳不赞同地盯着他，“咱们走了，村里的叔叔伯伯婶婶嬢嬢们就要遭殃啦！\" 莫彦宕机，好像是啊。 第192章 为什么呢 坐以待毙显然不是莫彦的性格，既然跑路这条被pass掉，那只好另寻对策。 虽然莫彦不晓得慕容冲与宁晏究竟作何打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知县家大概真的要倒霉了，点蜡。 “阳阳，你知不知道去县衙的路线？\"莫彦寻思了半晌，突然问。 当然，他也知道大概率白问。 果然阳阳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去过，阿娘说那里有鬼，阴气太重，不能随便靠近的，就算你找到县衙，也进不去的。\" 莫彦愣了下，鬼？阴气？不禁有些好笑，“你娘是吓唬你的吧？\" 即便真有鬼，盛唐又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她天生灵眼，能辨阴阳？莫彦险些被自己这番胡乱猜测逗笑。 “才不是呢！\"阳阳不服气地反驳，“真的有鬼哦！我还亲眼见过呢！\" “你见过？\"莫彦更加啼笑皆非，睨着他，“那有没有吓得哭鼻子呀？\" “不听就算了！\"阳阳赌气不说话，鼓起腮帮子，活像一只气愤的小松鼠。 莫彦见真惹毛了小孩儿，只好又低声下气的哄他，“好了，是我错了，我相信你就是。\" 阳阳眨巴眼，怀疑，“你真信？\" “绝对信！\"莫彦睁大眼，故作无辜状，“不然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阳阳这下没忍住，“噗呲\"一声，然后连忙捂住嘴巴，闷闷道，“田螺哥哥你不要做这种表情啦，怪怪的。\" ‘其实又凶又萌，蛮好玩的。’小孩儿偷笑不已。 “……”莫彦无语望天，“好啦，现在可以说了吧？\" ………… “你说你娘亲曾帮一只凶鬼去了县衙？怎么帮的？\"听完他讲的“故事\"，莫彦感觉非常奇怪，“照你这么说，那鬼生前是被县太爷迫害死的，那他去了以后县衙怎么没有出事？\" “具体怎么帮的阿娘没有告诉我，”阳阳摸摸脑壳，“不过县衙出事了呀。” “出事了？” “对呀，”小孩儿重重点头，“田螺哥哥你不知道，县老爷家的二公子和三小姐原来根本没人知道，就是因为那个鬼伯伯去了以后才变成这样的。” “……鬼伯伯说没想到县老爷蒙祖上荫德，是至贵至福的命格，并因此一家人的气运都很旺盛，所以他也没有办法直接报仇，只好想办法破坏他们家的气运。” “……后来县老爷的儿女因为欺男霸女很是惹人恨，连累得县老爷的气运也很快下降。鬼伯伯还说啦，最多再过半年，他们家就会倒大霉甚至家破人亡。\" 莫彦不由得挑了挑眉，\"那这么说来，被他们欺负的人岂不是很可怜？“ \"才不会呢！\"阳阳不高兴地噘嘴，“鬼伯伯是好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吃亏的！他们是不可能做坏事的！所以慕容叔叔和宁姐姐一定会没事哒！\" “……哦？\"莫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可你不是说过县老爷每年都会从各个村子里强抢漂亮姑娘为妾？还有你说村东头王伯娘就是被抢走了女儿才哭坏了眼睛？难不成这些都是你在编故事骗我？” 接着便觑见小孩儿有些慌张的神情，如此还有什么不懂的？ 莫彦当然知道孩子不好养，聪明的小孩儿更难管束。可如今盛唐头七未过，这孩子竟不知被谁带坏了心境，变得撒谎成性！ 思及此，莫彦忽然语气一沉，“阳阳，我记得你是去了村头小河边玩的吧？怎么那么巧被人抓住了？而且你的胆子不是一向大得很，这回竟被吓的涕泗横流？嗯？\" 阳阳更加心虚地躲开了视线，嗫嚅着，“那个……\" “阳阳，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孩子。\"本就面目凶悍的青年彻底冷下了脸，声音低沉，压抑着怒气。 “田螺哥哥……\"阳阳咬着嘴唇，委屈不已地看着他。 莫彦不为所动，“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不过……\" 小孩儿慌神了，连忙抓住他的衣角，抽抽噎噎:“我、我说……田螺哥哥，我并非全在骗你，县老爷一家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我先前真的是在村头玩，只是后来见着有人打听慕容叔叔和宁姐姐的下落，又听到河边洗衣服的婶婶们说那是县老爷家的仆从，便猜他们肯定是要做坏事的，所以我故意引起他们的注意，又装作说漏嘴，让他们知道要找的人刚好住在我家，所以、所以后来你就都知道了……\"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弱下来，晶莹的泪珠儿顺着脸蛋滴滴滚落，“田螺哥哥，慕容叔叔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闻得此言，莫彦火气上来，忍不住厉声道。 阳阳垂下头，“因为，因为他们总是欺负田螺哥哥，我就想借着这事报复一下……\" 竟是为了他吗？莫彦心口一滞，刚刚升腾起的怒气宛如碰到了针尖，嗤地散开。他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长叹一声，“可是，为什么呢？\" 阳阳红着眼圈抬头，似乎不太明白他的叹息。 第193章 道歉 阳阳红着眼圈抬头，似乎不太明白他的叹息。 莫彦蹲下来，直视小孩儿的眼睛，“阳阳，你很介意我被别人‘欺负’吗？难道你慕容叔叔和宁姐姐对你不好么？\" 阳阳叭哒叭哒地掉着眼泪，“可是他们和田螺哥哥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莫彦替他擦擦脸，温声道，“你不是也说过，我们都是‘妖怪’么？\" 阳阳狠狠摇头，试探的伸手，见没有被拒绝，便一把抓住了莫彦的手指，“不一样的！如果我先碰到了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愿意收养我这个拖油瓶的，可是田螺哥哥不一样，田螺哥哥心最软，不会嫌弃我，就算嘴上凶巴巴的，也是为了我好……\" 一时间，莫彦的心里竟像被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俱全，一时怔住。 而阳阳还在继续说着，“阿娘走后，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虽然乔伯伯愿意收养我，可是乔虎非常讨厌我，我也肯定不愿意和他住在一个家里。那天，我把你带回家，就是为了在之后乔伯伯跟乔伯娘重新提起收养我时，拉你做借口挡一挡。但是没想到你当时就承认了是我的亲戚。我……我也知道你的名字肯定不叫田螺，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从那时起你就是我的田螺哥哥了，谁也抢不走……\" 阳阳说着仰起脸，伸出小手抚上他的眼角，然后破涕而笑，“田螺哥哥看着我的时候，很温暖，像娘亲一样，我就知道，不论我是谁家的小孩，不论我是什么样的小孩，田螺哥哥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何其有幸，遇见了心软的神。 这一席剖白说的莫彦心酸莫名，胸腔里更是漫上一股难言的涩滞感……这孩子，不管嘴上多么坚强，始终是没有安全感的吧…… 不期然的，又想到了莲华。 ——原来，缺乏安全感是幼时便落下的心劫吗？ “阳阳……\"莫彦轻轻把小孩儿揽进怀里，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背，“田螺哥哥不会离开你的，我还要看着小阳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过上幸福的生活呢。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好吗？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阳阳“哇\"地一声嚎啕大哭，“田螺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正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两人扭头一看，慕容冲和宁晏一身泥的走进来。 莫彦站起身，牵着阳阳的手，调侃道，“怎么这样狼狈？我还打算找个车去接你们呢，倒是自己回来了哈？\" 宁晏顺势想到什么，愉悦地笑起来，“我们走到半路上，马车翻了，我跟慕容摔在了泥坑里，而抓我们的那些人全顺着下坡滚到了碎石子滩上，其中一个人还撞到了一旁的树，一个大马蜂窝掉到了人堆里，那情景……哈哈哈……别提多解恨了！\" 慕容冲同样无语，但笑容扭曲又痛快。 其实凤皇陛下原本是打算亲手教训对方一顿的…… 这么寸？莫彦抽了抽嘴角，这就是阳阳说的那只鬼做的吧？不然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正在这时，阳阳忽然挣开了莫彦的手，几步跑到两人跟前，羞愧难当的低下头，“慕容叔叔，宁姐姐，对不起。\" 两人同时愣了。 阳阳垂着头，快速地把他设计二人的事重复了一遍，然后真诚地道:“阳阳知道自己做错了……\" 小院里一时寂静无声。 ……阳阳惴惴不安地抬头，正对上两人诡异难辨的目光。 慕容冲挑着眉，上下打量着他，“不曾想我竟被一奶娃娃算计了？\" 宁晏则是缓缓眨了眨眼，看向莫彦，喟叹道:“此子颇有朕幼时风范，先前是朕走眼了。难怪你们这里男子为尊，看来男儿之中，同样不乏机谋智断之辈。\" 阳阳毕竟还小，不是很理解他们这番反应所表达的意思，依旧愧疚地道着歉:“对不起……\" “为何道歉？\"慕容冲打断他的话，“你能有此心性，将来成就不可估量！若朕幼时能有此智计，必不被苻老贼凌辱至斯！\" “喂喂，你们两位……\"莫彦哭笑不得，“别教坏小孩子好嘛？\" 两位陛下对视一眼，同时畅快地大笑起来。 阳阳无措地看向莫彦，怎么和想象的反应不一致呀？ 莫彦则眨了眨眼，微微笑起来。 这回，阳阳看懂了他目光里的含义，那是赞许他勇于认错，并为此而欣慰的眼神。 第194章 信与不信 翌日，天刚麻麻亮的时候，莫彦就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将提前买好的香烛冥纸整理好，放进了竹篮里，然后才小声去把阳阳叫醒。 “唔，田螺哥哥，今天起这么早干吗？”小孩儿虽然坐起来了，却还没有完全清醒，半眯着眼，坐的东倒西歪，声音更是咕咕哝哝不太清楚。 莫彦默了默，拎起木盆中浸湿的布巾，拧干，帮他擦脸。 秋老虎正发威，所以也没烧热水洗漱。微凉的布巾盖在脸上又搓又揉，困得不行的小孩儿很快就清醒过来。 “田螺哥哥？”小阳阳抬着脸，困惑不已。东张西望了一番，见到穿戴整齐的莫彦，立马睁圆了眼睛，“起这么早干嘛？要出门嘛？” 小孩儿头毛乱糟糟的窝在薄毯堆里，白里透红的脸蛋，圆圆大大的眼睛，小小一团倒是十分可爱。莫彦忍俊不禁，刚笑了下，忽然想起今日要做的事情，立刻收敛了笑容，“赶紧起来，我帮你梳梳头发。” “好困啊，田螺哥哥，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不行。”向来好说话的青年，此刻严肃了一张脸，语气坚决，“快点起，早点出发。” 到底要做什么呀？小孩儿不明所以，可看到莫彦的表情，又不敢撒娇耍赖了，只得扁扁嘴，不情不愿的起身。 秋收结束，田地里也已经规整好，村民们难得清闲几天睡睡懒觉，所以此时路上还是静悄悄的。 小孩儿被迫早起，本就心情不好，又被牵着走了这么久，眼见已经进了山，终于忍不住了。 “田螺哥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呀？” 莫彦低头看他一眼，“走累了？”说完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边走边道，“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下。下山后带你去镇上买好吃的好不好？” 又是一刻钟过去。 “你还没说要去哪儿呢？”阳阳依旧气鼓鼓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吃完饭再去呀？好饿哦～” 莫彦暗自叹了口气，抬眼，“到了。” 此地明堂开阔，枕山面水，算得上一处不错的风水宝地，山脚下小村子里去世的人基本都葬在此处。 据乔家夫妻所说，盛唐的尸骨就埋在这里。 果然，前方一座新修的坟茔稍显孤单的立着，与周围三三两两的家族式安葬区别开来。 莫彦放下小孩儿，替他整理一下微乱的衣襟，越发放柔了语气，“阳阳，来，给你娘亲上柱香。” 小孩儿呆愣了下，望望那座坟，再抬头看看今日格外温柔的青年，那张原本凌厉凶悍的脸上正蕴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他突然生气的甩开了青年的手，气得小身子直抖，面上更是失望又委屈。 “连你也不信我！我讨厌你！” 说完就要往回跑。 莫彦面色微变，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将小孩儿揽了起来。 小孩儿的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眨眼就湿了前襟，呜呜咽咽犹自挣扎着要下来。 “阳阳，阳阳？阳阳！”忽然一声断喝，惊的小孩儿哭嚎声一滞。 然后莫彦就后悔了，他看着小孩儿被吓的直打哭嗝，心软又酸涩，“阳阳，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阿娘也不会想看到你整日沉浸在虚幻世界里的……” “你不就是想说我阿娘已经死了，埋了吗！是他们告诉你把我阿娘埋在这里了是不是？”小孩儿愤怒的不可思议，圆圆的眼睛被怒火烧灼，更加灿亮。 “你宁愿相信外人都不信我是不是？田螺哥哥，你太过分了！” 夹杂着哭声的控诉童音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山间，悲戚又绝望，闻者令人心痛。 莫彦半跪下来，抱住颤抖的小身子不停道歉，“对不起阳阳，是田螺哥哥错了，是我太自以为是，别哭了好不好。” 阳阳哭声稍滞，似乎很不可思议的看着青年愧疚的眼神，抽噎着问，“你，你真的信我？” “是。”莫彦毫不犹豫的回答。 ——既然小孩儿接受不了母亲的去世，又何必非要打破他的幻想呢。 ‘就这样吧，等他长大一些，自然慢慢就明白了。’莫彦想着，不免又后悔又唾弃自己。 “不，你不信。”谁知道小孩儿敏锐无比，轻易地戳破了青年的言不由衷。 “田螺哥哥，不要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糊弄。”阳阳渐渐止住了哭声，也竭力忍住了委屈的表情，平静地，甚至有些冷漠地说，“如果你不信，现在就可以把这座坟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我阿娘的尸体。” 一言石破惊天，莫彦悚然变色。 第195章 离世真相 这怎么可以！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算长，可莫彦也是真心将盛唐视作朋友的。更何况从另一个角度讲，她还是他的长辈。 如此，如何能做的出掘人坟墓的事！ ——盛唐的早逝何尝没有对莫彦内心造成过动荡？只是顾及到已成孤儿的小阳阳，才没有将这种痛心过分展露出来。 可小孩儿这般漠然视之的表现又让莫彦不得不考虑某些被他或有意或无意忽略掉的细节。 “阳阳，”莫彦注视着小孩儿的眼睛，神情严肃，“你确定你娘亲没有埋在这里？” 许是青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或去挖坟验证给了小孩儿一点重新输出信任的信心，于是也严肃着一张小脸，重重点头，“田螺哥哥，我确信。” 莫彦不由得沉思。 ——既然明面上是盛唐的远房亲戚，又早就打算好带阳阳来祭拜盛唐，莫彦自然早早就跟乔氏夫妻询问了相关事宜。 他很确定，乔氏夫妻当时极为惋惜的把盛唐从病逝到入土为安的所有过程叙述了一遍。 据乔氏夫妻所说，盛唐是患了急症，还来不及救治便撒手人寰，留下幼小的阳阳哭晕在了病床前。 因为无亲又无故，幼子虚虚五岁又不顶事，所以是村里帮着治丧，也是附近几户村民们一起商量着凑齐了盛唐的丧葬费用。 而这一点，在莫彦随后按照礼簿记载一家家去送谢礼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也就是说，至少在所有村民们的记忆里，盛唐的身后事是妥妥当当没有任何意外的办完了的。 然而，从初见面开始，小孩儿就强调过不止一次，他的阿娘是“变成神仙回天上去了”。原本莫彦以为，小孩儿经受不住丧母的打击，暂时认知混乱。 于是也就有了借头七这个特殊的日子带小孩儿来祭拜母亲，将他从虚幻记忆里唤醒的情况。 但，假如说，阳阳并非心智迷失，而是盛唐的逝世确有蹊跷呢？ 【你何时见过她？(宁晏)】蓦地，莫彦想起曾经问过莲华的这句话。 【我五岁时，未死之前。】莲华当初的回复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极光一般落在此刻的莫彦脑海。 然后，莫彦又突然想起，他明明已经附身原主身体，与自己的本来相貌完全不同，但却被误入此处的慕容冲一眼认出了身份。 可是怎么可能呢？明明在此之前，他与慕容冲也不过一面之缘，而且彼时还存在着语言不通的障碍。 那么凤皇陛下究竟是怎么认出他就是“萧晓生父”的？ 除非—— 思及此，莫彦倏地睁大了眼睛，呼吸困难，眼冒金星。 “田螺哥哥，你怎么了？”清脆的童音混着担忧与迷惑直直的钻进了耳朵，将莫彦从重重叠叠的记忆里拉了出来。 莫彦愣愣的看向了阳阳。 小孩儿容貌肖似其母盛唐，明眸皓齿，姝丽无双。 而曾为鬼时的莲华，长相几乎是幼年时期的等比例放大版。 只不过，因为生前种种遭遇，变得沉默寡言，面容常带三分郁色，不似幼时这般活泼开朗，见人自带三分笑。因此乍一看并不能第一时间将小阳阳与莲华前世的鬼魂之体联系起来。 且又经过一番转世投胎与融合曼珠沙华本株后，容貌早已迥异于前世。 莫彦既然熟悉了莲华今世的模样，便甚少再回忆莲华前世。于是，阴差阳错间，当莫彦与阳阳初见后，虽觉得十分亲切，却也只当是碰见了个合眼缘的小孩儿。 再之后，知道了阳阳是莲华前世的幼崽期，又下定决心改变命轨，不愿阳阳经历莲华前世生前的悲剧，也就更加不会深思其中种种内情，只当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后来不知为何，莫彦的感知能力好似随着与这具躯壳的融合，变得越来越迟钝，渐渐便再也想不起偶尔会察觉到的违和感。 就好像，未知的命运之手在推动着莫彦走向他本来应该要经历的路线。 “阳阳，你娘去了哪里？”此时的莫彦，既期待又惶然的样子。 小孩儿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仍然认真回答:“我阿娘回到天上当神仙去啦！”想了想，又喜滋滋的补充了一个从来没说过的细节，“而且，是画册上那个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眼睛像火焰一样温暖的大哥哥带她离开的哦～” 画册上的？莫非—— 莫彦呼吸一滞。 接着，阳阳欢快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测。 “……就是田螺哥哥你的爱人啦～” 第196章 姓田不姓莫 下山的途中，莫彦有些神思不属，以至于会冷不丁被脚下凹凸不平的山路绊个趔趄。 于是被抱在怀里的小阳阳一路上也是心惊胆战的。 为什么呢？ 小孩儿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乌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田螺哥哥在想什么呀？为什么要露出这般难过的眼神？ 是因为他话里提到了田螺哥哥的爱人吗？ 可是，他之前问过相熟的邻家婶婶们，“爱人”就是想起来便会觉得开心幸福的存在呀！ 那为什么田螺哥哥要不开心呢？是因为他的爱人曾经伤害了他吗？ 可怜的田螺哥哥。 小小的孩童，不由得动了些说不清楚的恻隐之心。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莫彦究竟在想些什么，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他也吝啬于向外袒露自己的内心。 尽管心情沉重，莫彦倒也没忘记随手抓点野物。 所以，等站在山脚下时，上山时盛放香烛冥纸的篮子里已被塞进了一只野鸡和两只野兔，本就不算大的竹篮里挤得满满当当。 “田螺哥哥，我们不回家吗？” 眼看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小孩儿终究没沉住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觉得现在的田螺哥哥有些怪怪的，收起了以往的温柔包容，变得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莫彦看了小孩儿一眼，面色没什么波澜，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不是说好带你去镇上买好吃的吗，饿的话先忍一忍好不好？” 小孩儿眨了眨大眼睛，闷闷的应了一声。 闲暇时，村里会有人结伴去镇上售卖土产和手工活儿，因此每三天就有一趟拉货的骡车往返，据说是村长家大儿子牵头给村民们搞的便利出行。 不过，一般来说骡车每次都坐不满，除了有些实在不方便携带的大件东西不得不借助骡车的方便外，大家是宁愿省下那三文钱，选择自己推着小车，肩扛篓背着要售卖的货物，靠两条腿走着去镇上的。 莫彦倒不想受那份累。三十多里路呢，走着多耽误功夫啊，何况还带着个孩子。 想来今日运气的确不错，一个坐车的都没有。 赶车的老汉姓李，年约五旬，人称李叔，据说是一名退伍老兵。 李叔的脸上横亘了两道长长的疤，还瘸了一条腿，因此显得面相有些凶。其实性子倒是很温厚，一脸朴实的笑容。 莫彦交完钱，抱着阳阳提着竹篮便坐上了板车，然后跟李叔攀谈起来。 李叔也很高兴，许久都没有人这么热情的跟他聊过天了。 谈到兴起，李叔拍着莫彦的肩膀爽朗大笑，还顺手捏了捏他结实的二头肌，笑眯眯地夸赞:“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并表示他在军中有做千户的熟人，可以介绍莫彦去应征，每月光饷银都有五六两呢。如果立功升职了，拿的更多。如此多干几年，攒下一笔丰厚的老婆本，再娶一房好媳妇儿，不比一辈子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刨食强？ 莫彦也笑，“叔说的没毛病，但我这个人太怕死，可能受不了这份苦。” “谁不怕死哟，”李叔叹了口气，“但你说咱们这种一穷二白的汉子，能有啥出路？说不得只得拿命拼一把。你叔我年轻时头一回上战场，敌人迎面冲来，我一下子就慌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喘气都不会了，那腿软的跟烂面条一样。但没办法呀，当逃兵是要军法处置的。硬着头皮杀完第一个人，血溅了一身，对面肠子都流出来了，可都来不及作呕，下一个敌人又冲到眼前了……” 莫彦双手捂着小阳阳的耳朵，安慰道，“都熬过来了，李叔你现如今也算苦尽甘来。” 本朝律法有明确规定，凡能活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不仅能拿一笔不菲的退伍费，原籍地还必须要给安排养老的活计，比如李叔这份赶车的活儿。 说到这个，李叔复又乐呵起来，“这倒是真的。不过你叔我也算赶上好年月啦，八年前咱不是打了一场大胜仗嘛，适逢太上皇身体不适要退位，东宫太子顺利登基，大赦了天下，咱们这一批受过伤又年岁大些的就直接给退了。不然且等着吧，非大残大伤不得退伍，六十岁之前不得解甲。”哪像如今，不过是瘸了条腿，四十出头就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原本，莫彦只是当闲话家常般听李叔讲着往事，并没有在意其中细节，然而，李叔却忽然对他道，“小莫呀，你这命也挺好，这几年是不打仗了，不然你这体格儿，那是一定得强征入伍的哈哈哈哈哈哈……” 莫彦眼神微变，神情随之一凛，然后又快速扬起一个笑容，“叔，你记错了，我姓田，不姓莫。” 李叔一怔，挠了挠头，“你姓田？可是——”不对呀，那个人明明告诉我这小子姓莫的啊。 “叔，到了，我该下车了。”不等李叔思索完，莫彦率先伸手勒停了骡车。 第197章 坐吃山空 青岩镇位于岩州洪嵘县的西北方，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因背靠青岩山脉，面朝潆水之畔，峰高皆奇峻，江深尽湍流，于是整座小镇都藏在了深山腹地，且易守难攻。 山高水深多险处，纵有舟车不易行。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此地亦不失为一处避世桃源。 自古以来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青岩镇既有背山面水之利，自然发展的要比一般的小镇繁荣。 又因此地盛产几味特殊的止血断续的药草，曾上达天听，朝廷也比较重视，所以进出城门会检查的特别严格些。 不过像莫彦这般带着幼小孩童进城的，哪怕长得人高马大面相凶悍，也无端多了几分可亲。 至少比他上回独自进城时受到的审视轻的多。 而且城门口当值的还是几天前那位小兵哥，他竟然对莫彦还有印象，笑呵呵的问了下小阳阳的身份，得知是自家表弟，又见小孩儿与莫彦的亲近态度，更加放心。检查完路引和竹篮，又意思意思让交了一文钱的入城费，便被轻松放行了。 之前李叔将他们送到城门口时便停下来，并表示最多三个时辰以后就要回村，再晚的话有些野兽就要出来觅食，路上赶车可能不太安全。 看天色，现在约摸着是上午九点十点前后，三个时辰后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若为了安全考虑的确不该在外逗留，所以对于李叔的提议莫彦自无不可的应下。 双方暂时告别，李叔自找地方歇息去了，莫彦便带着阳阳进了城。 小孩儿一大早就起床，又爬山下山又坐车进镇的，早就饿得狠了。 莫彦先买了两个肉包给小孩儿垫吧肚子，然后问他想吃点什么。 小阳阳眼前一亮，“什么都可以嘛？” 莫彦失笑，“山珍海味自是吃不起的。” 小孩儿吐吐舌头，不客气的翻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啦，咱们家又没多少钱。” 莫彦，“……”很会扎心哦小朋友。 其实这正是莫彦要再来镇上的原因。 除了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米面粮油调味料，莫彦还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挣钱的营生。 虽然慕容冲和宁晏来了后一人给了件随身金饰当生活费，可身为一个大黑户，莫彦怎么敢堂而皇之拿着做工精细一看就是宫制的饰品去换钱？ 最后那支金簪和腰带扣被莫彦硬生生捏成了两块不规则金锭子来镇上当回了七十多两银子。 像这种皇家饰品，本就重在做工，贵的是手艺，成品至少可以卖到七八百两，抟成团后便只能按金兑银换钱。 当下金银兑换比例1:10，也就是说，那一支金簪和一枚腰带扣总共才重七八两，如此自然换不回多少银子。 虽然七十多两搁普通农户家可能是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家底，但他们家住着的两位陛下，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吃穿用度再是降级，总不能让人衣衫褴褛吃糠咽菜吧？ 吃的还好说，村后就是山，可以进山打猎，此刻又正秋收完，家家有余粮，拿钱向村民买些粮食不在话下。 穿的盖的那是完全不肯过分将就，绫罗绸缎的买不起，细棉布却要求上了。 还有两位陛下刚来时毁坏的房屋也得修修补补。 如此坐吃山空之下，七十多两银子已经造进去三分之一。 唉～养家不易，养皇帝更不容易。 还是小孩儿好养活啊，吃个肉包也能津津有味。 莫彦替小阳阳擦了擦蹭到脖子上的油渍，顺便喂他喝了口鹿梨浆。 两人找了家门脸不大的饭馆坐下，要了几样小菜和肉汤面，刚吃上两口，旁边条凳突然坐下一个人来。 “莫彦，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