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错撩太子后》 第1页 《失忆错撩太子后》作者:陆放鱼【完结】 【双,先爱,太子真香,sc,he】 沐夷光和太子陆修珩是一对奉旨成婚的表面夫妻,二人各自心有所属。意外失忆后,她把太子当成了曾经心悦的情郎,坚信自己嫁给了爱情,开始在东宫作天作地。 当今太子生性凉薄,冷血无情,京中人皆敬而远之,只有失忆的太子妃不怕他,反而又娇又作,黏人得紧。 陆修珩需要沐家的助力,亦需在人前扮演恩爱夫妻,便也由得她去。 直到有一天,沐夷光听闻了一些流言,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作精忽然变得不黏人了,陆修珩在书房里静坐一夜,处置了一批乱嚼舌根的宫人,又放下身段亲自去找她。 他吻掉沐夷光眼角的泪,低声哄道:「孤从来都没有别人,只有你。」 男子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为她梳理着鬓髮,那双手在朝堂上专权恣肆,生杀予夺,此刻却小心翼翼,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一般,轻怜重惜。 沐夷光趁胜追击:「那殿下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吗?」 陆修珩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应道:「自是如此。」 小剧场: 近日,有人向圣上密报太子妃婚前不检,与人私通。皇帝下令搜查,竟真在太子妃寝宫中找出厚厚一叠书信。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太子妃犹疑不决之时,太子已经走上前来一把夺走了书信,强行道:「这是孤的。」 众人不忍直视地低下了头,只觉太子今日顶上的玉冠青翠欲滴。 陆修珩咬牙看了一眼信纸字迹,向来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露出疑似惊喜的神情:「这真是孤的!」 原来孤爱了很久很久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备註: 1.先婚后爱,1v1,sc; 2.女主错认确有其人;男女主因为某些原因重逢后没有认出彼此; 3.架空仿明,架得很空。 以下是现言预收《心愿降临》文案,求个收藏~~ 闻夏第二次见到傅明渊,是在京城最有名的space。 好友说给她物色了「这个酒吧里最极品的男人」,鼓动她前来搭讪。 那个男人慵懒地靠坐在椅背,只余一个高挑的背影,纸醉金迷中,唯有他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她鼓起勇气上前,此刻灯光迷离,暧昧地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她将短裙裙摆拽了又拽,怯生生开口:「哥哥,你能不能……」 他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闻夏慌乱改口:「能不能……少喝一点?」 傅总的好妹妹海了去了,不知这又是哪一位。 众人起闹声中,主位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笑笑,当真放下手中酒杯。 * 傅明渊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母亲故去好友的女儿,a大拿奖学金的乖乖女,不过身体不太好,如今正借住在自己家里养病。 他扫了一眼她短到不行的吊带小裙子,少女美好的身姿毕现无遗。 傅明渊没放在心上,他在这声色场里逢场作戏,这样表里不一的女人也见多了。 直到后来,他不小心翻到了闻夏的病理报告和心愿单。 心愿单是特制的,每一页写了一个愿望,只有撕掉一页,才能看到下一页的内容。 现在上面写着「想养一只小狗」。 傅明渊表面上嗤之以鼻,却还是神使鬼差地给好友打电话要来先前那只赛犬的狗崽。 他不露痕迹地把这个小姑娘的心愿一一实现。 直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体验一次***。」 不知想到了什么,傅明渊的耳根微微发烫。 饶是好修养的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他的小姑娘是怎么学坏的? ★乖乖女大学生x假浪子真情深霸总。 ★女主被误诊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1v1,sc,he。 第 1 章 承明二十一年元月三十,春分。 冬日的寒气似乎已经消弭殆尽,下了半夜的雨,更是洗出了一块琉璃般澄澈的湛蓝天空,风清露冷,无声洇湿了桃花。 今天是四皇子陆修瑾与内阁次辅之女庄仪的大喜日子,吴王府里张灯结彩,红烛高照,赤霞锦像是不要钱地铺了遍地,富贵又喜庆。 新娘子的花轿已经进了府,三拜之后,女眷们纷纷进去观礼。 这桩婚事是吴王陆修瑾亲自向陛下求来的,据说他在白云寺外与庄仪惊鸿一瞥后,便立下誓言非卿不娶,一番惊心动魄的追求之后终成佳话。 凤冠霞帔之下,新娘美则美矣,可皇室不乏美人,相较之下,吴王妃庄仪实不算出众。 如此想着,有心之人便往后看去。 太子妃沐夷光今日也来赴宴了,许是怕夺了新人的风头,安安静静地站在最后面。 她今日穿了一身唐草纹罗衫子并浅碧春绫罗裙,头上戴着一枚同色的玉簪,那衣料的碧色好似上好的青瓷里沁出来的,清透润泽。虽然素着一张脸,却难掩其明艷姿容,那一身雪肤白嫩得好似有光落在上面,清新如破水新开的莲,娇艷如雨后滴露的牡丹。 大家原本都很好奇惹得吴王一见钟情的女子究竟能有多美,这两相对比,吴王求娶庄仪的心思就不免叫人猜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即便如此,在场的都是个顶个的人精,滴水不漏地朝新妇说些吉祥话,跟着打趣几句,新娘子脸上浮上红云,场面和谐无比。 观完礼,众人又回到席间,吴王府为了这场婚宴可是下足了功夫,美酒佳肴,酌金馔玉,金樽之中所盛「瑶泉」醇香四溢,三十两银子可沽一斗,又有丝竹管弦,轻歌曼舞,务求宾主尽欢。 趁着酒意,不免就有人议论起来。 「听说吴王妃仙姿玉质,天姿国色,令吴王殿下一见钟情,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也有人意味深长道:「各花入各眼嘛,陆齐皇室可是个顶个儿的出情种,大皇子与大皇妃两小无猜,三皇子虽然流连花丛,在家里那也是出了名的惧内,那看着清峻冷厉的太子殿下也与太子妃相敬如宾,竟然还空置了后院,独宠太子妃一人呢。四皇子年纪轻些,对次辅之女一见倾心也是很正常的事。」 众人举杯,互相心照不宣地笑笑。 当今圣上仁德宽厚,最重情义,几位皇子「亦是」如此。只有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说好听点是清峻冷厉,说不好听便是生性凉薄、冷血无情,他当年率军在漠北征战的时候还曾下令屠城,武将屠城虽然并不罕见,但太子殿下不过第一次率兵打仗,就有如此手段,不仅鞑靼被杀得再无还手之力与进犯之心,朝中人对太子殿下也多了敬畏与恐惧。唯独这桩与太子妃的姻缘,还透着些人情味儿。 许是顾虑到此番议论有妄议皇室的苗头,又有人找补道:「几位殿下都是性情中人,今日过后,京里又多出一桩天赐的良缘了。」 这个「又」字用得极好,他所谓的天赐良缘便是太子夫妇。 据说太子殿下在漠北征战时受了重伤,回朝后病情恶化命在旦夕,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时候钦天监算出太子殿下与护国大将军之女八字极为相合,陛下下旨赐婚为太子沖喜,谁知这赐婚圣旨一下,太子竟当真醒了过来,这桩婚事可不就是真正的御赐姻缘,佳偶天成么? 这议论声压得极低,只是沐夷光天生五感过人,稍一凝神便听见了。 她正与几位王妃坐在一处,一边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一边面带微笑地与几位妯娌寒暄几句,嘴角弯起的弧度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京城皆道太子与太子妃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在她看来,不过是冰霜的「冰」罢了。成婚一年,二人别说同床了,就连同桌吃饭的次数也只是寥寥,又何来的举案齐眉呢?一旨赐婚勉强把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绑在了一起,也不过是貌合神离。 楚王妃卢琼思与沐夷光坐在一处,各有各的心事,她不断举杯自酌,壶中酒已尽,又派人去添。 等酒的间隙,卢琼思忍不住冷哼道:「真以为自己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成,什么一见钟情,说出来只怕是自己都不信吧?」 她去青楼楚馆揪着楚王的耳朵回家时,十次有九次吴王在场。 卢琼思出嫁前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也是京中有名的大美人,家世容貌俱佳,自然是有底气说这个话的。 她转头看向沐夷光寻求附和,沐夷光却一脸平静,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失态。 卢琼思气急。 自己也曾是天之骄女,但自从沐夷光进京,就处处被压一头,容貌家世比不过她,所嫁之人亦不如她,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是主角,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再看沐夷光那张花容玉貌的脸,她心中便像有蚂蚁爬过一般得痒痒。 她忍不住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男人惯会做表面功夫,莫说我家那口子,就连太子殿下……」 沐夷光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慢吞吞地侧过头看着她,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 卢琼思得意地说出自己知道的秘密,也想看看太子妃为情所苦的模样:「太子殿下一直在暗中寻找一名女子,已经寻了一年多了,据说近日已在扬州府寻到了,正派人快马加鞭带到京城来呢。都说江南出美人,也不知是何等美貌的女子,能引得太子殿下念念不忘。想来东宫之中很快便会有新人为太子妃娘娘分忧了。」 这皇室姻缘都是看着风光,都说太子殿下清心寡欲不重女色,东宫后院仅有太子妃一人,在卢琼思看来,不过是心思不在这里罢了。太子大婚一年了,太子妃的肚子也没个动静,谁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光景呢? 「的确是好事,」沐夷光举起酒盅,笑容滴水不漏:「东宫后院只本宫一人,多少有些冷清了。」 沐夷光用一种瞭然的眼神看着她,为彼此都添了一杯酒。 她原本可以出言嘲讽我的,可是她没有。卢琼思这样想着,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把自己打泄了气。 沐夷光却若无其事地举杯,朝卢琼思微微一笑,饮尽杯中酒。 抬头望去,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一轮明月悬在枝头,清辉如水般倾泄而下,温柔如情人低语,像是第一次心动时的月光。 她自有她的心事。 年少初遇时的起意,战乱离别时的愁绪,京城重逢时的心悸……过往种种,皆如月光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照耀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沐夷光压下心头纷乱思绪,暗自思忖:陆修珩惯来孤高冷傲,二人奉旨成婚,平素里半个月也难得见上一面。她实在很难想到,目空一切的太子殿下,竟也会有放不下的心上人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她再一想,又觉释然。 自己也曾喜欢过人,也有放在心尖尖上不忍触碰的白月光,陆修珩也是人,有这样的七情六慾,再正常不过。 她早也做厌了这太子妃,陆修珩又颇有城府与手腕,既然他对那女子如此爱重,若是真寻回来了,二人是不是就可以和离了? 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沐夷光忍不住又多饮了几杯,冲着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楚王妃笑道:「本宫今日不胜酒力,先行一步了,来日再入府拜谢。」 美人一笑,颊边绽出一枚小小的梨漩,眼眸中泛出的粼粼波光像是泪意,更是像盛了清澈酒液的琉璃盏,湛然甘美,令人饮之辄醉。 卢琼思愣愣地看着她,都忘了行礼拜别。 太子妃这番饮酒浇愁又强颜欢笑的情态看得她心中动容,忍不住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瑶泉口感绵柔,后劲却有些大,也正是借着酒意,沐夷光才主动去寻了陆修珩。 她让丫鬟青霜给陆修珩的大太监刘宝递了话,自己在花园的假山处等他,有要事相商。 此时正是喜宴最热闹的时候,花园里越发显得冷清。 沐夷光饮下的那些酒已经开始在血液里发烫了,她见四下无人,干脆就坐在了花园里的假山上。夜风温柔抚过她的脸颊,带走了酒热,只留下一点飘飘然的醉意。 皇子们的酒席设在一墙之隔的别院,今日四皇子成亲,少不得要被几位兄弟勐灌。陆修珩端坐在其间,他体弱不能饮酒,又是位高权重的太子,自然是无人敢劝他的酒的。 沐夷光坐在假山的高处,垂眸往院中看了一眼,纵然她心有所属,也不得不承认,上天是极为偏爱陆修珩的,明明几位皇子都生得身材高大,样貌英俊,但举目望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人总会是他。 刘宝已经将话带到了,陆修珩起身离席,很快就来到了她面前。 陆修珩身体病弱,在早春这样的天气里依旧有些畏寒。 他今日穿着一身圆领窄袖的赤色衮袍,身披玄色大氅,愈发显得面如冠玉。他的容貌其实偏冷峻,眉目好似天山上的冰雪雕刻而成,只是五官太过精緻俊美,加之常年病弱而稍显苍白的肤色中和了那股凛冽之意,稍不留意就会错过那双眼里经年不化的坚冰以及漠视一切的萧然。 看着坐在假山上、两颊泛红微显醉意的沐夷光,陆修珩难得地皱了眉。 在他印象里,太子妃一贯端庄守礼,行事面面俱到,从未惹过什么事端,今夜却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沐夷光虽有些微醺,但意识十分清醒,见陆修珩来了,乖乖地从二丈多高的假山上跳了下来,动作轻轻巧巧,像一只翩跹的蝶。 银色的月光悄然落在她的脸上,在眸中碎成点点星光,显得诚恳极了。 「殿下,臣妾想和离。」 第 2 章 为防隔墙有耳,沐夷光站得离陆修珩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纯净清甜的香气,像是春日里的梨花,却又混了瑶泉的酒香,馥郁芬芳。 才思敏捷的太子殿下第一次有了无言以对的感觉。 此话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他们是奉旨成婚,关系冷淡,甚至从未同房,这桩婚事形同虚设,却又是实质的枷锁。只是再多的理由,也不及「合适」二字来得重要,他已认同沐夷光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陆修珩知道沐夷光亦不喜二人之间的婚事,可她平日里端庄娴静,并不会像今天这样跳到他跟前来诉说不满。 而少女的唿吸带着酒意,不似往日平缓,时轻时重的,因与他站得极近,偶尔吹拂到他颈间。 陆修珩断定她是因为醉酒,才说出这些话,因而淡淡道:「太子妃若不胜酒力,便叫青霜扶着你早日回去歇下。」 然而他才要转身离开,却被少女揪住衣角,被迫止住了步子。 沐夷光见他不理会自己,便拽着他,愈发凑上前几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又大又圆,像是装满了星辰的夜,又像是清澈见底的溪,纯真又稚气。 看着这双眼睛,陆修珩似乎也觉得方才话说重了些,又道:「今日之事,孤不同你计较。」 然而沐夷光却道:「可我听说,殿下一直在苦寻自己的心上人。殿下难道忍心叫那位姑娘做妾么?」 「……」 陆修珩想要斥她荒唐,却见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睛里此刻水光瀰漫,显得可怜又可爱,颊边也透着胭脂一般微醺的粉色,却是任何胭脂都难以描画的妍艷。 他移开视线:「放手。」 沐夷光一动不动,甚至揪得更紧了。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她的五感本就比常人敏锐,此时几乎能感觉到陆修珩温热的唿吸,还有他周身萦绕的清浅香气,那里面和着经年累月的药香,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 今夜情况特殊,又有要事,他的确不能放任她在此地纠缠。 陆修珩的声音难得地软了半分,勉为其难地敷衍她:「你先放手,回宫再议。」 再议……那不还是不同意吗? 沐夷光的脑子迷迷煳煳地转过弯来,她非但没有放手,干脆还转过身来,整个人站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既然殿下无意于我,为何不——」 就在这时,有破空之声从背后传来,沐夷光扭头,便看见了一枚泛着幽幽蓝光的利箭,脑子想要躲闪,身体却因为醉意来不及跟上,愣愣地挡在了陆修珩的面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只听得一声钝响,剧痛自左肩传来,她抓住陆修珩衣袖的手已然失了力气,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有刺客,保护太子!」 潜伏已久的太子暗卫从天而降,与刺客们缠斗在一起。 陆修珩下意识地接住了她。 他身上穿了天蚕丝软甲,不惧刀剑,而沐夷光明明能躲,为何要挡这一箭呢? 陆修珩低头为沐夷光检查伤口,箭伤不深,但是箭头有毒,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伤及性命。 他虽亲身涉险搅混了这潭水,但现在还不是彻底清算的时候。若是她今日死在这里,此事便不能善终了。 陆修珩稳稳抱住沐夷光,冷静道:「孤要为你拔箭,忍着点。」 他怕沐夷光挣扎,不等她反应,便已又快又狠地将箭羽拔除了。滚烫而发黑的血液从她的伤口处溅射出来,沐夷光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因失血过多而迅速变得苍白。 他换了个姿势抱她,用干净的手帕压住伤口,帕子不一会儿就被湿腻粘稠的血液浸透了。 陆修珩皱了皱眉,忍住将帕子扔掉的冲动,抱着她的手也未松开,低声提醒道:「别睡。」 沐夷光听不清他说的话,刀剑相交的声音也在逐渐远去,视线变得模煳,只有疼痛是清晰的。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眼前男子那双熟悉的眉眼。 她轻声呢喃,声音低不可闻:「阿衡哥哥,我……是在做梦吗?」 这句话语如同梦呓,让人听不真切,陆修珩只勉强听清了「珩」字,他并未应声,只沉声喊了她的名字:「沐夷光,别睡。」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只记得此人身上的气息,是清淡雅致而疏离内敛的青桂香气,却莫名让人觉得温暖而熟悉。 * 连下了几日阴雨,今日终于放晴了。 长缨在太子妃的床边守了一夜,青霜又过来接班,她轻手轻脚地打开窗,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放了进来,又吩咐一旁的丫鬟打水进来为娘娘净面。 小丫鬟极为轻柔地用锦帕擦着沐夷光的脸,她感觉自己擦的是一只剥了壳的白水煮蛋,甚至更为白嫩,吹弹可破。 吴王大婚那日太子遇刺,娘娘捨身为殿下挡箭,虽然伤口不深,好不容易退了高热,但箭上淬了毒,如今仍然昏迷不醒。 青霜想起太医的话,面露忧色,她抹了抹帕子,压下泪意嘱咐道:「多留点神,我再去为娘娘请太医问诊。」 小丫鬟顺从地点了点头,清洗完便安安静静地退下,在一旁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沐夷光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只觉得昏昏沉沉。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有了心仪的情郎,丰神俊逸,而自己凤冠霞帔,红妆十里,要与他成亲。 可惜自己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不然就算绑也要爹爹将其绑来,为自己作婿。 沐夷光心中轻快,但却觉得身上又痛又乏力,想要开口喊青霜长缨,喉咙也干涩嘶哑发不出声音,她又躺了一会儿,感觉逐渐恢復了力气才睁开眼。 这是一处全然陌生的房间,身下是金丝楠木的垂花柱拔步床,远处掐丝珐瑯莲花香炉中燃着静心凝神的龙涎香,头顶的帷幔更是价值千金的轻容纱所制,如此奢侈的布置,绝不是自己熟悉的将军府。 自己不过在房中睡了一觉,怎么醒来竟出现在了此处,又是何人如此大胆,敢进将军府中来掳人? 她轻轻活动手脚,左肩便传来不容忽视的疼痛感。 自己在昏迷的时候还受伤了? 她伸手摸了摸,伤处绑着绷带,还有淡淡的药味儿。 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是为了爹爹的名声还是自己的闺誉,她都不能声张。 许是见自己受伤,房中只安排了一个小丫鬟守着,沐夷光悄悄下了床,小丫鬟听到动静,刚要转过身来,沐夷光立刻一个手刀噼向她的后颈。 她将晕过去的小丫鬟抱到床上,顺手盖上锦被,伪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自己又换上了丫鬟的粉色侍女服,虽然有些短小,但也总比仅穿一身中衣要好。 做完这些,沐夷光只觉头晕目眩,肩上的伤口也已经裂开,疼得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尽快逃出去才好。 她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附耳在门上偷听,见门外无人才走了出去。 自己不知被掳到了何处,此地的园子大得惊人,有广池水榭,长堤横隔,远处的假山是用水中太湖石所凿,面面玲珑,足有五丈之高,此间主人财力、权势可见一斑。 沐夷光沿着曲廊一路前行,为了避让巡逻的卫兵,躲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里。 这里面烧着地龙,到处都是暖烘烘的,屋子的构造也很是特别,进门处似是一间书房,放了一张紫檀木雕云龙纹的书案,再往里边立了一张金漆镶嵌的彩绘屏风。 沐夷光愣住了。 这金漆镶嵌的技艺是燕京八绝之一,毋论那张龙纹书案了,只是不知这位凤子龙孙是出于何故,要向镇北将军的嫡女下手。 屏风后面是一间净室,里边挖了一处六尺宽的浴池,盛着热气腾腾的药汤,浴池壁后的炉灶内熏了药草,云蒸雾绕,朦胧一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避无可避,好在她跟随父兄习过武艺,身手好,便勉为其难地爬上了房梁,把自己藏在了房梁的阴影里,像一只警觉的小兔子一般竖起耳朵聆听附近的风吹草动。 又到了太子殿下熏药的日子。 陆修珩喜洁更喜静,屏退了众人,独自进了净室。 房门推开,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玄色的对襟袍衫,外披同色的暗金云纹番羓丝鹤氅,头戴镶金白玉冠,皮肤白得乍眼,似乎有些病弱的清态,但却半点无损于他的俊美无俦、风华绝代。 沐夷光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她摇了摇头,否定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此容貌气度,不知是京中哪位皇子,自己应当从未见过才是。 那道清贵挺拔的背影转入屏风后,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解下鹤氅与袍衫,只着中衣隐入了这片云雾之中。 沐夷光虽然还未出阁,也知道自己应该非礼勿视,但这位殿下实在生得太好,她的眼神儿已经不自觉地跟着飘过去了。 既然已经藏于樑上,何必还要再做「君子」呢? 入水的声音响起,那人已经缓缓步入池中,丝质中衣浸了水,绽出一点无瑕的旖旎之色。 这位殿下看着清瘦,实则肩宽腿长,腰腹劲瘦,仿佛病弱的颓态间隐藏着诡谲而深沉的力量。 沐夷光托腮坐在樑上,只觉得药汤的热气蒸到了上头,两颊热得发烫,此地水汽也太重,自己都快要闷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侧过头,却被那袍衫袖内隐约露出的一枚香囊吸引了视线。 那枚香囊小巧,是女子式样,却实在称不上精緻,布料是普通的月白绒圈锦,隐约可见上面用藤黄的丝线绣了一枚歪歪扭扭的梨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好像……就是自己上个月学习女工时绣的那个香囊? 沐夷光记得很清楚,自己跟随绣娘学习了许久,仍旧不得其法,就是绣这个香囊都扎了好几次指头,绣完便气得把针线扔了。 母亲过来半是打趣半是劝说道:「阿梨这样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绣出来的梨子却丑丑的,这样的香囊日后嫁人怎么送得出手呀?」 当时自己捏着那枚香囊理直气壮:「若是喜欢阿梨的人,自然会连这个香囊也喜欢的。」 母亲闻言失笑,便也没再逼着自己学习女工了。 只是这枚香囊自己早就吩咐青霜收好了,怎么会落到这位殿下的手里? 沐夷光努力地伸长脖子辨认,想再看仔细一点,却不小心失了平衡,从樑上直直掉了下去,跌入又宽又深的浴池之中。 「啊!」 沐夷光惊唿一声,狠狠地呛了好几口水,又踩不到底,情急之下,本能地抱紧了面前的人。 第 3 章 巨大的水花声响起,刘宝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又不敢贸然打扰,连忙隔着门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门内一道低沉清越的男声响起:「无事,退下。」 刘宝与匆匆赶来的侍卫统领洛元对视一样,依言后退三步,却不敢走远。 陆修珩掩唇轻咳了两声,看着自己这个神出鬼没的太子妃,她原本应该躺在病榻上,此刻却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粉色侍女服,从天而降在这方浴池里。 沐夷光并不知道陆修珩的心思,她的脑袋还死死地磕在对方的肩膀上,深色的药汤滚烫,可颊边贴着的肌肤也不过只是温热而已。 陆修珩从未见过沐夷光穿着如此鲜妍的颜色,许是在浴室待久了,她的颊边还透出烟霞似的粉来,愈发显得肤如凝脂。 她下落时带起一阵风,陆修珩侧过头,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 她还在手忙脚乱地挣扎,手臂环着自己的腰,软软的身子紧贴过来,二人虽隔了一层衣料,可那衣料本身就轻薄,如今浸了水,更是恍若无物。 沐夷光还处于落水的惊恐之中,丝毫未觉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她抬头看着他,波光潋滟、雾气萦绕的眼眸里便倒映出陆修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来。 她抱得越紧,陆修珩的脸便越沉:「放手。」 ……这两个字怎么如此熟悉? 只是太子妃这次听话很多,甫一开口,她便听话地松手了。 太子殿下久居高位,气势凌人,他一开口立刻便把沐夷光的理智拉扯了回来,她勉强扶住浴池边缘,悠悠荡荡地踩着底儿后退一步,眼泪汪汪又手脚发软地爬出了浴池,明明是有些狼狈的姿势,被她做来却显得可怜又可爱。 原本就小一号的衣裳湿漉漉地贴在太子妃的身上,清晰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与不盈一握的纤腰来,像是一朵被晨露打湿的芙蓉花。 陆修珩皱了皱眉,目不斜视地步出浴池披上外衫,又随手将木桁上搭着的玄色鹤氅扔了过去,正好笼住她整个人。 面对如此闹剧,他面上神情依旧是一种近乎冷漠的淡然,只是还未来得及整衣敛容,便在这种冷淡里平添了一股慵懒随性的意味,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二人的衣摆还在湿答答地往下滴水,落在润如墨玉的金砖上,显得房间里安静极了。 沐夷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窘迫,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偷看了外男药浴还被抓了个现行,现在是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她当机立断下跪行礼,恨不得把脸也埋进宽大的鹤氅里:「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奴婢? 陆修珩忍了又忍,淡淡问:「你这是烧坏脑子了?」 沐夷光当然不觉得这是个疑问句,作为一个「丫鬟」,就凭自己方才的无理行径,这位殿下没有把她拖出去打死已经算得上是宽厚了。 她只好又可怜巴巴地认错:「奴婢失仪,还请殿下恕罪。」 沐夷光的父亲是镇北将军,外公致仕前是陕西布政使,自小就是千娇万宠地长大,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装可怜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声音软软糯糯的,几乎无人抵挡得住。 除了陆修珩。 他并未有半点的动容,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沉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先是提出和离,如今又在自己面前自称奴婢,这个太子妃她已是一刻都当不下去了吗? 像是为了平息情绪一般,陆修珩放缓了声音:「沐夷光,你到底要如何?」 沐夷光直愣愣地抬起头,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陆修珩又主动后退一步:「只要是孤能做到的事,都可以答应你。」 沐夷光有些犹豫,这位殿下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实际上是个好人,他没有怪自己打扰他洗澡,自己掉到他的怀里也没有意图不轨,还把鹤氅也给了自己。 而且陆修珩的嗓子很好,声线清润澄澈,只是素来凛若寒霜,没人见过他这样低声说话的时候,更想不到竟然会多出一分温柔意味。 这一分温柔让沐夷光彻底卸下了防备,她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伤更疼了,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呜呜呜,殿下,臣女想回家。」 还是想要和离吗? 成亲一年,这是陆修珩第一次见沐夷光落泪,眼尾和鼻尖都泛着红,圆眼睛里沾染着湿漉漉的泪光,满是委屈和依赖。 他自然清楚这桩婚事里沐夷光是多么无辜,可是局面已经造成了,二人便断不可能和离。 陆修珩侧过头,又咳了两声,冷硬道:「若要和离,便等孤死了。」 他似乎觉得这话说得过激,又试图用解释来安抚她的情绪:「你是御赐的太子妃,沐将军又位高权重,本就招眼,你若回了漠北,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震动和猜疑。」 这一招好像很管用,沐夷光果然不哭了,只是抬头看着陆修珩,眼里满是愕然。 我是太子妃,太子宁愿死都不愿意与我和离? 这两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很好,太子妃终究是讲道理的。 见沐夷光停止了哭闹,陆修珩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来人,送太子妃回宫。」 听闻「太子妃」三个字,洛元止住脚步,刘宝连忙带着几个侍女进了殿。 见太子妃娘娘穿着一身湿透了的侍女服,裹着太子殿下的大氅,刘宝只看了一眼就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在心里犯着嘀咕:这二位的感情何时变得这么融洽了,前几日还闹着要和离,这伤还没好呢,竟然就迫不及待地玩这么大。 眼见如此阵仗,沐夷光是不信也得信了,她一脸麻木地任侍女领她去偏殿更衣,又领着自己朝太子妃的寝宫走去。 见几位侍女送走了太子妃娘娘,刘宝又提醒道:「殿下,该喝药了。」 苦涩浓郁的汤药已经端到了案头,陆修珩抬起头,眉也不皱地一饮而尽。 这汤药他已经喝了许久,苦涩的药草味似乎都融进了骨髓,早就习惯了。 陆修珩用素白的丝帕抿了抿唇,对洛元道:「派人去查查太子妃,近日和什么人接触,可有异状。」 沐氏惯来是个安分守己的,怎么这两日变化如此之大? 洛元有些惊讶:「您是怀疑太子妃……与刺杀案有关?」 陆修珩凉凉看他一眼:「沐家满门忠烈,亦非蠢材,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 洛元还想再问,刘宝朝他使了个眼色,这才识相地闭了嘴。 陆修珩又吩咐刘宝:「太子妃护驾有功,你去库房里挑些赏赐,送去毓华殿。」 「是。」 刘宝明白殿下的心思,名为赏赐,实则是试探。 * 毓华殿内不见了太子妃的踪影,青霜与长缨都快急昏头了,好不容易等到沐夷光回来,二人眼里都含着热泪:「娘娘,您方才去哪儿了,可把奴婢担心死了。」 这两个丫鬟都是自小陪伴自己长大的,衷心耿耿,她俩一开口,几乎就是一锤定音了。 沐夷光艰难地摆了摆手:「别提了。」 这一句话说得青霜心惊肉跳,又不敢多问,只道:「王太医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毕竟身体要紧,沐夷光点头,示意让王太医过来请脉。 王太医细细为沐夷光把完脉,又与两名丫鬟探出太子妃娘娘将近三年的事儿都忘了,心中已经有了结论:「听娘娘所言,这应当是失忆离魂之症,只是这症状太过罕见,微臣也无能为力,只能为娘娘开些方子慢慢将养。」 沐夷光可不想平白丢了三年的记忆:「王太医,我……本宫这症状何时才能恢復呢?」 「这可说不好,」王太医如实以告:「以微臣在医术典籍上见过的病例来看,此事因人而异,有的人很快就能想起来,有的人可能永远都恢復不了。娘娘可以多了解一些以前的事,受的刺激多了,兴许就想起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沐夷光点点头,只要能恢復就行。 王太医又絮絮叨叨道:「娘娘背上的箭伤还在慢慢痊癒,只是余毒未净,祛毒的汤药还要继续吃,伤药也要继续换,平日一定要静养,以免再次裂开。」 箭伤? 沐夷光眨了眨眼,把这个问题记下,先问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这背上的伤口可会留疤?」 长缨也很是紧张,她先前为娘娘换药的时候都看见了,光洁如玉的背上凭空多了半寸长的伤口,她家娘娘惯来爱美,若要留下疤痕可如何是好。 老太医宽慰道:「只要按时敷药,养护得当,应当可以恢復。」 沐夷光点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王太医收好药匣,行礼退下,知道娘娘一定有很多话要问,青霜与长缨连忙屏退了众人,为沐夷光更衣换药。 沐夷光问的第一件事便是:「漠北那边是战是和,爹爹和哥哥是不是把那群蛮夷都打回老家了?」 青霜心思细腻稳重,娘娘重伤初醒,她不敢多说,只点点头道:「议和不成后便打了两年,老爷与太子殿下一同率兵胜了鞑靼,现已回了漠北了。」 边关平定,父兄无碍,沐夷光换了舒适的常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始询问话题里的另一个主角:「这几年里,我是不是已经嫁人,成了太子妃?」 两个丫鬟同时点点头。 沐夷光只觉得不可思议,她虽然远在边关,亦曾耳闻过当今太子。 陆修珩是当今圣上与已故慈懿皇后之子,生性冷漠,不受圣上所喜,而且他自幼体弱,更是在母后薨逝的那一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熬过去,是燕京有名的药罐子。 方才初见,其人的确丰姿如玉,但却病怏怏的,自己喜欢的是像父兄那样的英武男儿,怎么会嫁给他? 沐夷光又问:「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本宫是如何嫁给他的?」 青霜看了长缨一眼,示意她来说。 长缨性子天真烂漫,打心底里看好娘娘与太子这一对儿,由她开口,娘娘听着兴许会好受些。 提到自己喜欢的话题,长缨果然侃侃而言:「太子殿下龙姿凤采,才貌出众,与娘娘是极为相配的,除了性子冷了点,实在是没得挑,至于娘娘与殿下的婚事——」 长缨硬是将宣成帝下旨赐婚沖喜一事说成了天赐良缘,又补充道:「殿□□弱,常年养病,与娘娘相处的时间极少,虽然看着冷心冷面,其实是极为敬重娘娘的,东宫后院中也仅娘娘一人,在天家算是独一份的了。」 沐夷光陷入了沉思,她隐约记得在那个长长的梦里,自己有一个很是喜欢的情郎,还会拉着他的衣袖,软软地唤他阿héng哥哥。 陆修珩的名字中,恰有一个珩字。 看来自己在梦中梦到的情郎,便是太子殿下了。 为了确定这件事情,沐夷光又问了看似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青霜,我之前绣的那个香囊,还在吗?」 自家小姐就只绣过一个香囊,青霜记得很清楚:「娘娘不是早就拿去送人了吗?」 看来就是被自己拿走送给陆修珩了。 沐夷光立刻对太子殿下有了新的认识,没想到陆修珩看起来冷冰冰的,却会将自己送的香囊随身携带,对自己更是后宫独宠,矢志不渝,甚至扬言可以为自己做任何事、除非自己死了不然绝不和离。 只是好端端的,殿下为何要这样说话呢? 第 4 章 沐夷光立刻重视道:「青霜,本宫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肩上的箭伤又是从何而来?」 青霜一边为沐夷光碟发,一边将太子在吴王婚宴上遇刺一事详细说了一遍:「……当时娘娘正在与殿下说话,您像是有所察觉似的忽然回头一看,便瞧见那枚毒箭了,但是您没有躲开,反而硬生生替太子受了这一箭。」 沐夷光自幼跟随父兄习武,她相信凭自己的身手不可能躲不开那一箭,方才在浴室中她听闻陆修珩宁死都不愿与自己和离便已经足够吃惊的了,没想到自己更痴情,竟然真的愿意捨命为太子挡箭。 真是好一对情深意重、至死不渝的恩爱夫妻啊。 沐夷光不得不正视起自己与太子殿下的夫妻感情来,她追问道:「本宫当时与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可是与殿下发生了争执?」 青霜为娘娘盘发的手一抖,摇了摇头:「不曾。」 沐夷光立刻提高了警惕:「那他可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青霜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可就奇怪了,」沐夷光疑惑道:「那方才殿下为什么要对本宫说『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事,都可以答应我』、『若要和离,除非等他死了』这些话呢?」 青霜极力掩饰自己的懵逼表情,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现在是太子殿下也在跟着一起瞎胡闹吗? 不等青霜反驳,沐夷光已经得出了一个更加荒谬但又似乎有点贴近事实的结论:「难不成,是本宫做了对不起殿下的事,执意要离开他?」 …… 眼见事态的发展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越来越不可控制,青霜已经放弃将其拉回正轨了。 为了打消娘娘那些危险的想法,她只能出面解释:「那日您和楚王妃坐在一块儿饮酒,楚王妃心情不好,将楚王和吴王都骂了一顿,还说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殿下说不定也在外头有人。您谢了楚王妃提醒,但转头就去寻了殿下,闹着要和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沐夷光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楚王妃在挑拨离间,当时怎么会那样反应,莫非真是被情爱沖昏了头脑? 长缨恍然大悟道:「奴婢听说前几日楚王与外室私会时被楚王妃抓了个正着,还当街放火烧了房子,她定是自己心情不好,又见不得您和殿下夫妻恩爱,才出言挑拨的。」 她以前还担心殿下性格过于冷漠,如今见娘娘与殿下私下里如此恩爱,长缨简直像吃到糖一样快乐,笑道:「娘娘且宽心,殿下应当是为了哄您,才甘愿放下身段说这些话的。」 沐夷光反倒不好意思了,太子对自己那样好,自己还听信谗言耍小性子,说出要和离那样任性的话,幸亏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她虽然性格有些娇纵,但并非不讲道理,沐夷光在心里下定决心:既然自己已经成了太子妃,还是要拿出点贤妻的样子来,以后不可再如此了。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吃饭,几日粒米未进,她已经饿得快没有力气了。 青霜连忙派人布膳,先端上来的却是一碗乌黑温热的汤药:「娘娘,药已经熬好了,王太医吩咐过,要在用膳前服用。」 光是闻见那股怪味沐夷光便已经皱起了眉,还不等她拒绝,青霜就开始苦口婆心地规劝:「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您才能好得快。」 沐夷光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挣扎道:「这药太烫了,先晾一会儿。」 青霜早就做好了准备:「已经是晾过的了,药性正好,您一口气喝完,不会苦的。」 长缨也端来一小碟糖霜玉蜂儿,像哄小孩儿似的:「娘娘,喝完药再吃一碟蜜饯,不仅不苦,反而很甜呢。」 沐夷光心知她是骗人,但还是被那碟蜜饯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碟新制的糖渍莲子,是将绿色莲蓬里的白色莲子作比蜂房里的蜂蛹而得名,沐夷光前十三年的记忆里没有吃过这种蜜饯,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盯着长缨将那玉蜂儿一颗一颗地剥了出来,才忍痛端起瓷碗开始喝那碗黑乎乎又酸又苦的汤药。 那药实在太难喝了,沐夷光几乎要呕出来,是捏着鼻子分了好几次才勉强将它喝完,这时再吃那糖渍莲子也没盖过那苦味。 青霜又端来青盐水和刷牙子,她俩早已习惯了,娘娘怕苦,幼时每次喝药府中人都忙得像打仗一样,如今已经算是长进了。 沐夷光皱着脸,一边漱口,一边恨恨的想:再也不要喝药了,哪怕有再好吃的蜜饯也不要吃了! 用完膳不久,底下的侍女来报,陆修珩身边的大太监刘宝前来送赏来了。 金银绸缎、珠宝首饰如流水般送进了毓华殿,刘宝问候娘娘安康,又替太子解释了一番:「……殿下本来是要亲自来看望娘娘的,只是身体抱恙未能成行,请娘娘见谅。」 沐夷光方才见了陆修珩药浴,自然信以为真,她谢过太子殿下的赏赐,又主动关心道:「公公言重了,殿下的身体可好些了?」 刘宝嘆口气:「老毛病了,殿下自幼体弱,去年战场上又伤了肺,秋冬换季之时总要发作几回。」 沐夷光听闻更加愧疚了,太子殿下身体不好,自己还为了无中生有之事沖殿下发脾气。 她本想借刘公公之口向太子表明心意,但又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她很是贤良淑德地应道:「殿下的心意本宫都知道了,本宫与殿下夫妻一体,为殿下侍疾应是本宫的本分,这几日劳烦公公多费心了,待本宫休养恢復之后,再去为殿下侍疾。」 到时候自己再亲自向殿下解释好了。 她这样想着,又招招手,示意青霜打赏。 虽然有了浴室前的那一出作铺垫,刘宝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他连连罢手:「不过是咱家分内之事,娘娘客气了。」 要他来说,这位娘娘的确是个命好的,迄今为止已经救了殿下两次了,日后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呢。 送走了刘公公,沐夷光便开始思考要不要向陆修珩解释自己贸然提出的和离一事。 以往世人皆道太子殿下孤高冷傲,沐夷光如今却觉得言过其实了。 这个人明明是别扭极了,自己不过闹脾气跟他提了句和离,就开始赌气了,明明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却非要说「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明明捨不得离开自己,却非要说「若要和离,除非等我死了。」 想到陆修珩方才板着一张俊脸沖自己说这些话的样子,沐夷光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她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 是夜,洛元正向陆修珩禀报刺杀一案的进展。 「……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刺客已在牢中自尽,并未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陆修珩神色淡淡,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吴王府与宾客那边,自然也是一无所获了。」 洛元点了点头,又道:「至于太子妃那边,娘娘近日都在东宫之中,接触的人也无异状,只是那日赴宴楚王妃主动找娘娘说话,属下暂未探得谈话内容,只是二位娘娘说完话后,还多饮了一壶酒,心情都不大爽利。」 在他看来,便是楚王妃与太子妃发了几句牢骚,太子妃有所感怀,又多饮了几杯,便在酒意之下提出了和离。 陆修珩已经能够猜到她们说了些什么,冷哼一声:「蠢货,养个外室都能闹得满城风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洛元忍笑,楚王养外室一事已经成为京城近日饭后的笑谈了,好在没有闹出人命。 陆修珩难得问了一句:「太子妃现在情况如何?」 王太医早已在门外候着了,一经太子传召,便将太子妃的脉案递到了殿下的面前。 陆修珩一目十行地翻阅完脉案,扫了一眼王太医,语气平静地询问:「为何会失忆?」 王太医断不敢轻视这位生性凉薄、杀人如麻的主儿,拼命地回忆自己看过的医典:「许是高热,也许是中毒,目前还不得而知此疾的发病缘由,但娘娘确是罹患失忆离魂之症。」 脉案上写得清楚,经太医诊断,箭上所淬的毒药名为「青花」,已经为太子妃解了大半了,再过两日,便可将毒性彻底清除。 青花是江湖上常见的毒药,所以案发后难以溯源。只是箭上淬的青花毒性不强,量少则难以毙命。 刺客大张旗鼓地在宴上刺杀,为何只使用青花这样的毒药呢? 陆修珩心思百转,却只是淡淡道:「孤还是第一次听说青花毒可使人失忆。」 言语之间听不出喜怒,也未有怪罪之意。 王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无能,这是太医院会诊的结果,请殿下明鑑吶!」 越是会诊,便越是中庸。 陆修珩懒得计较,将脉案合上:「尽快将毒解了,太子妃病情若有任何进展,都要向孤禀报。」 王太医喏喏点头退下,一边小跑一边在心里庆幸:好在自己明日不当值了,这就可以回太医院。 见王太医走远,刘宝前道:「启禀殿下,娘娘目前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了,只是……」 他本来想说娘娘的认知似乎出现了偏差,斟酌一番,又改口:「娘娘虽然失忆了,仍然对殿下十分关心,言语之中似乎与殿下颇为……恩爱。」 他将沐夷光所说的侍疾一事又复述一遍。 陆修珩那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古怪的神色。 他与沐夷光成婚一年,彼此关系冷淡,只是对逢场作戏一事颇为默契,如今她失忆,多半是误以为二人感情甚笃,才有此举。 「近日那几位的动作如此之大,几乎将狼子野心都摆在了明面,您和娘娘的婚事本就是御赐的,若真是闹出点什么事儿来,少不得有人要浑水摸鱼,」刘宝大着胆子继续道:「娘娘平日里端凝娴静,心意藏得极深,反倒是在危难时见真情了。恰逢娘娘失忆,殿下不若也对娘娘好些,坐实了这恩爱的名声,至少娘娘病好以后也能打消了和离的心思。」 陆修珩沉默了,鬼使神差地想起沐夷光为他挡箭后那句如同梦呓般的呢喃来。 但眼神很快又恢復平静,颔首道:「孤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来报:「启禀太子殿下,毓华殿那边传来消息,太子妃娘娘的病情忽然加重了。」 刘宝试探地看向太子殿下。 果不其然,陆修珩淡漠道:「那便派人去请太医。」 那侍卫立刻不敢说话了,刘宝嘆了口气,也不敢再劝。 房内安静极了,只有烛光微闪,映在杯中碧清澄澈的茶水上,盈盈似美人泪光。 若是在以往,他实在很难将那双迷濛的泪眼和冷静端庄的太子妃联繫到一起。 陆修珩轻轻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暖玉扳指,忽然又改了主意:「带路。」 第 5 章 秋夜的晚风轻抚,月华顺着屋嵴倾斜,拉长了地上的树影。 沐夷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半点不见方才的精气神来。 青霜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用浸湿的锦帕轻轻擦拭娘娘的额头,沐夷光仍觉得热,长缨连忙撤下帷幔,又去开窗。 沐夷光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慌气急,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又像是有一根细绳不停地在脑子里拉扯,相比之下,肩膀上的外伤反而不算什么了。? 她把自己裹在锦被之中,声音弱小:「青霜,我头好疼。」 青霜又放柔了力道,轻声哄道:「娘娘,您稍等,王太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长缨急得派人去催促:「快去看看,王太医人呢,怎么还没来?」 侍女慌慌张张地跑来:「王太医还没到,太子殿下来了。」 闻言,青霜与长缨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惊讶。 沐夷光只听到「王太医」三个字,还在努力反抗:「不要,我睡一觉就好了,不要看太医。」 因太子妃病重,陆修珩并未让人通传,他来的时候,沐夷光正躺在床上,因为高热发汗,额前的乌髮有些湿润地贴在光洁的肌肤上,整张脸像素雪一样白,那双眸子也是湿湿的,眼尾泛着红,将哭未哭的样子。 许是怕将寒气带进屋内,陆修珩在门口便将大氅解了下来,他今日穿了一件方领对襟的挼蓝罗织银蟒袍,里面还有一件纯白色的竖领内衫,精緻的领口捂得严严实实,整个人清冷又矜贵。 他已将沐夷光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只觉得她是自找的,他站在沐夷光的床前,冷声问道:「为何不愿看太医?」 果然是冷冰冰的,还有一点凶。 不过沐夷光已经知道了陆修珩的「色厉内荏」,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伸出手轻轻拉住陆修珩的衣摆,小声道:「你别凶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那只手纤细凝白,柔若无骨,连拽着衣角的力气都比上次小了很多。 ……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青霜、长缨与刘宝连大气都不敢出,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静默片刻,陆修珩隐忍道:「孤没有凶你。」 沐夷光不说话,只揪着他的衣角不放,眼神里满是谴责。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揪人衣角,并且觉得这招很好用的? 陆修珩按了按眉心,勉为其难地说了句软话:「方才是孤心急了,但是生病了就得看病,不可讳疾忌医。」 沐夷光眼神里的谴责逐渐消散,水雾瀰漫的眼睛里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因为生病而变得软绵绵的声音里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可是药太苦了,我不想喝药。」 陆修珩皱起眉,只觉得她无理取闹,声音平静而不容置喙道:「还不快宣太医。」 刘宝无奈地拱了拱手,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退出了门。 沐夷光在病中一贯任性,此时脾气也上来了:「你说话不算数!你今天早上还对我说只要是你能做到的事情都能答应我的。」 她口无遮拦,竟然无意识使出了更加厉害的招数:「你是不是就是想气我,逼我与你和离?!」 此言一出,寝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陆修珩彻底败下阵来,冷静地低声哄道:「孤答应你,不会让你喝苦药。」 沐夷光闻言,终于慢吞吞地松了手,像是一只努力卸下防备的小奶猫,眼睛亮亮的,乖巧又紧张:「真的吗?」 「嗯。」 王太医背着药匣,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宫门外一路小跑过来。 明明他已经下值在回太医院的路上了,这东宫的人怎么就逮着他一人祸祸呢? 好不容易跑到了毓华殿,刘宝一把拉住了他:「先别进去。」 王太医一边喘着气,一边道:「不是…太子妃娘娘催……快一点的吗?」 刘宝站在寝殿门外,侧耳听了听,才道:「现在可以进去了。」 王太医进了门,便看见了正站在太子妃娘娘床边的太子殿下。 他的眼皮跳了跳,规规矩矩地行礼到一半,便听得太子道:「不必多礼,给太子妃诊脉吧。」 王太医在心中啧啧称奇,都说太子殿下薄情寡义喜怒无常,今日所见,对太子妃倒是十分真心嘛。 为太子妃把完脉,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娘娘这是药物相剋的中毒反应,先将药停了,再服几剂解毒的汤药就行。」 王太医打开药匣,开始给沐夷光开新的药单子。 沐夷光看着王太医执笔在纸上龙飞凤舞,转头看向陆修珩,一脸的苦大仇深。 陆修珩似有所感,回望过来,她又迅速切换成乖巧的祈求表情,目光盈盈。 这在陆修珩眼中实在是很拙劣的表演,但他还是第一次在太子妃的身上见到。 太子殿下难得多了一分耐心,他抽走药单子,看出了端倪:「这是乌头毒的解药?」 王太医忽然有种自己正在参加太医院考试的感觉,小心谨慎地答道:「太子殿下明鑑。」 陆修珩将单子递还给他:「将鬼臼与虎掌草换成白芍与甘草,蜂蜜水送服。」 看来太子殿下这是久病成良医了,王太医对这番改动心服口服,他的脑子也忽然灵光了一回,主动道:「太子殿下这样一调整,不光药性温和了许多,熬出来也不会苦了,微臣佩服。」 这两位的感情还真是像传言中的那样好呢! 沐夷光抓着被角的手终于放松下来,心满意足道:「多谢殿下。」 她终于有了闲心询问:「王太医方才所说的药物相剋,是什么原因?」 王太医解释:「娘娘如今的症状,是接触了与微臣所撰药方中相剋的药物所致。敢问娘娘近日除了服用微臣所开的药以外,是否还误服了什么药物?」 提到药,沐夷光便无精打采起来,还是青霜上前说:「娘娘昏迷那几日除了服药外只用了些米汤,今日醒后也就用了一碗米粥,在服药后吃了一碟糖霜玉蜂儿。」 「不应当啊,」王太医困惑道:「若只是米粥与莲子,绝不会有此症状才是。」 沐夷光还在茫茫然思考自己今天都干了什么,陆修珩已经洞若观火,慢条斯理道:「孤那里还有一份药方。」 青霜与长缨一愣,娘娘连自己的药都不肯喝,什么时候竟还去喝了殿下的药? 沐夷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到陆修珩的浴池里的时候,不小心呛了好几口药浴用的药汤。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慌里慌张地看着陆修珩:「殿下,你……你好好说话。」 陆修珩明白了她的意思,薄唇难得地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从容道:「刘宝,将今早那份药方上的药材誊写一份,给王太医过目。」 看到陆修珩没有提及药浴的事情,沐夷光舒了一口气,才又躺了下去。 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小心喝了太子殿下的浴汤,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在场不知情的人的确没有察觉出其中波澜起伏,除了刘宝,他死死地盯着自己脚底那块地砖,好像和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王太医也以为殿下是在提防自己,毕竟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是燕京公开的「秘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太子殿下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就连太医院也束手无策,反倒是在民间寻了一位乡野大夫熬了过去,此人医术普通,开的药方却阴差阳错对了太子的病症,从此便成了太子殿下的专用大夫,专门负责调养他的身体,连太医院都不曾插手。 正因如此,也无人得知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有人道他病骨支离,却看着他撑过一年又一年,有人猜他是假意装病,但病情又确实兇险,一直都是三好两歹的,朝政和讲学也经常告假。 自己若是看了方子,多少能猜出几分。 很快,刘宝便拿来了誊写药材的单子,王太医战战兢兢地接了过来,却半天也不敢打开。 陆修珩冷哼一声:「怕什么,孤让你看便看。」 王太医抖着手将单子看了一遍,很快找到了癥结:「回禀殿下,这份药方上的确有与之相剋的药物。」 他咬咬牙,干脆说了个明白:「要解这青花毒,须得以乌头入药,连续服用五日。乌头虽具有毒性,但小剂量入药可回阳救逆,散寒止痛,而殿下这药方中,清热润肺的川贝母、辛散解毒的白蔹,皆与乌头相剋。」 沐夷光似乎抓住了问题的本质:「那这相剋毒可否使人致命呢?」 王太医的汗又要冒出来了:「若是太子妃娘娘这样的身体,医治及时,休整些时日,就可以恢復了,若是本身……本身有顽疾在身,又体弱的人,如果救治得当,虽不危及性命,但也……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沐夷光听出来了,大概就是有人得知了陆修珩的药方,精心准备为他准备的这场刺杀,结果又被自己给陆修珩挡了一刀。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才是自己要与陆修珩和离的真正原因:太子殿下克妻啊! 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陆修珩郑重道:「这种意外,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两次的确都是意外,即便他要请君入瓮,也绝不至于让一个女人替他犯险。 陆修珩说得认真,落在沐夷光耳里自然就变成了情深意切的表白。 第 6 章 她一个失忆初醒的小姑娘哪里听过这些,耳根立刻热了起来,颊边也泛上粉意。 仔细想想,太子殿下也挺不容易,保家卫国却落得一身伤,身居高位却被无数人虎视眈眈,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 既然二人情投意合,又是夫妻,自己合该站在他一边的。 这样一想,她的心也柔软起来,小声却坚定回应道:「殿下不必挂心,若有下次,我也还是会保护你的。」 被那样一双清澈又漂亮的眸子看着,陆修珩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心脏跳停了一拍。 他忍住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悸,匆忙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既然无事了,你便好好休息,记得喝药,孤下次再来看你。」 怎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沐夷光晃晃脑袋,应当是自己想岔了,既然知道有人意图下毒,殿下自然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于是她体贴地点了点头:「臣妾还有伤在身,就不送殿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长缨便将煎好的新药端了过来,黑咕隆咚的汤药不疾不徐地冒着热气,看起来依旧不好相处。 沐夷光接过碗,难闻的药味儿忽忽悠悠地飘了出来,似乎在拆陆修珩的台。 还没喝药,她的脸就已经先苦了起来。 长缨立刻把陆修珩搬了出来:「娘娘,太子殿下说过这次的药不苦的,快趁热喝了吧。」 明明是哄小孩儿的话,带上「陆修珩」这三个字似乎便平添了几分说服力。 沐夷光半信不信地尝了一口,清苦的汤药中带了一丝丝的甜味儿,说不上好喝,但勉强也能够接受,而且比之前酸苦涩口的汤药要好太多了。 她痛快地一口气将药喝完,这次甚至也没有吃长缨端来的蜜饯,只要了一杯清茶。 见娘娘喝药喝得这样爽快,长缨大胆地问道:「娘娘感觉如何,殿下开的药不苦吧?」 沐夷光满意地点点头,殿下虽然看起来病病殃殃的,也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一个又聪明又体贴的人呢。 她有些明白以前的自己为何会喜欢太子殿下了。 * 东宫西北面的房屋主要是杂物间和最低等下人们的居所,此处朝向不好,阴冷潮湿,平日里少有外人来往,更无人得知此间地下筑了一座隐蔽幽深的地牢。 这地牢不知有多深,里面寂若死灰,地上的半点声响都听不到,只有石壁上嘀嗒嘀嗒的水声在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暗卫们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便将人找了出来,泄露药方的是药房一名负责记录煎药时辰的婢女。审了两轮,此女总算是承认了自己的奸细身份,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受僱于何人,只知道与上家接头的地点是一家药铺,自己只需依令行事。 照理说这点小事用不着向陆修珩请示,可是此女还扬言自己有办法可解殿下顽疾,但必须要见太子殿下。 这样的奸细大多受过刑讯逼供的训练,洛元怕手下人没轻没重把人弄死了,只得将此事报给陆修珩定夺。 陌生的脚步声响起,小翠抬头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 她勉力支撑起身子跪坐在地上,又理了理凌乱的鬓髮,露出引以为豪的姿容来,等待太子殿下的传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洛元站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此女莫名其妙。 因为刑房平日里清理及时,地面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脏污与血渍也无,施以烙刑的火炉里银丝碳烧得正旺,是得知殿下要来特意新换的,一点儿也不违和,只有顶上的石壁一点一点往下滴水,蜿蜒出浅浅痕迹。 陆修珩身披一件纯黑色的玄狐大氅,病骨岩岩,却依旧欺霜傲雪,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巍然不动。 洛元狗腿地将火炉移了过来,连带炉上的烙铁也烧得通红通红的,似要将殿下衬成一个行刑的刽子手,唯他容貌太盛,只往那里一站,仍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想要他亲手打上的烙印。 小翠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她低身跪拜行礼:「拜见太子殿下,奴婢是为您煎药的小翠。」 陆修珩只扫她一眼,便开始审阅桌上那份口供。 想来太子殿下并不关心一个煎药的婢女姓甚名谁,洛元只好越俎代庖:「你自称有法可解太子殿下顽疾,如今殿下亲至,大可以说了。」 小翠立刻泪盈盈道:「奴婢有罪,为了自保不得已欺瞒殿下,奴婢虽不可解太子殿下之疾,但在东宫这段时间,已深深为殿下风姿折服,若是殿下愿意将奴婢保下,定当为殿下遮掩病情,奴婢在那边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亦可为殿下探得更多消息,为殿下驱使。」 原来是想做双面间谍来了。 洛元原本觉得此女狂妄,忽然又咂摸出几分道理。虽然不知她受僱于何人,但对方几次三番暗下杀手,倒不如将靶子立在明处,也好有个应对。 他转头看向殿下,殿下却不为所动,神情漠然道:「东宫不留居心叵测之人。」 小翠双腿一软,慌慌答道:「奴婢对殿下从未起过加害之心,青花与那乌头毒的剂量亦不致死,请殿下饶命啊!」 为了挽救自己的性命,她一股脑地补充道:「奴婢先前的主子也并未想至殿下于死地,听说刺杀那日箭上原本要淬的是木箭毒,是奴婢将药方送出后,我们的人废了好大力气才将毒药换成青花的。」 洛元瞪圆了眼睛,木箭是可见血封喉,立时毙命的毒药,在北方极为罕见,一两可抵千金。只是他想不明白,既然已经走上刺杀这条绝路,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呢? 木箭毒,这才有点刺杀的样子。 陆修珩轻勾唇角,嘲弄道:「原来是想用孤的性命为引,使鹬蚌相争。可惜下了这样一盘大棋,竟未分清自己是渔翁还是鱼肉。」 洛元这才明白过来,此事背后怕是有两方势力,一方要殿下立死,另一方要殿下苟延残喘,自己坐收渔利,且有试探殿下病情之意,只怕用心更为险恶。 此女无疑来自于后一方势力,是枚可用的棋子,只是不知殿下要如何接下这一步棋。 「京城中盼着孤早死的人很多,要让孤苟活的人倒是有点难猜,」陆修珩冷笑一声:「叶礼贤做事未免太不小心,一桩刺杀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洛元垂着头,不敢说话。 叶礼贤是内阁首辅,大权在握,其妹叶秋卉深得盛宠,去年更是为宣成帝诞下麟儿,册了贵妃。 宣成帝老来得子,对六皇子陆修琅颇为喜爱,只是几位哥哥年长他太多,又有嫡长子在前,大局已定,若要论谁盼着殿下早死,叶家定然为首。满朝皆知太子病弱,陛下不过不惑之年,身体康健,若是太子提前薨逝,几位兄长明争暗斗,难免有些折损,而六皇子反倒能在陛下庇佑中长大,才有一争之力。 刺杀一事殿下早已收到了风声,甚至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应对方案,案发之后随时可以将叶阁老拉下水,若不是太子妃娘娘挡箭,殿下和叶阁老可能都要中计。 如今叶阁老这一步险棋走漏了风声,不仅太子殿下知道了,还有第三方势力也知道了,此刻他只怕是慌得不行,若是知道箭上的毒药也出了岔子,估计要彻夜难眠了。 陆修珩开起价码来毫不手软:「户部尚书朱玉书年近七十,也该致仕了,孤记得翰林院有个修撰名为崔栋,有状元之才,叶礼贤若是不应,便令他去写摺子,还禄位于君。」 洛元听得咋舌,说是年近七十,朱玉书不过六十有五而已,只是老家双亲俱在,可以孝道压之。 叶礼贤曾是朱玉书门生,叶朱两家关系极近,朱玉书致仕则叶礼贤如断一臂,宣成帝也乐见其成,殿下此举又拉拢了崔状元,可谓是一举多得。 小翠心中害怕极了,自己听到如此机密,若不是殿下将自己当成了心腹,便是将死之人。 又听得陆修珩问道:「接头的那家药铺情况如何?」 洛元答道:「药铺依然在正常经营,暂时未见异状。」 小翠心中又升起一点希望,既然接头的上家还在,自己便还有价值。 陆修珩冷冷开口,彻底打碎她的希望:「从太子妃挡箭起,药方这步棋便走废了,药铺那边不过是提前留给我们的尾巴罢了,若是朱玉书致仕,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刺杀一事任由大理寺去查。」 若是叶礼贤能接下他开的价,他也不愿成为第三方对付叶礼贤的棋子。 洛元瞭然:「殿下英明,只是此女该如何处置?」 「弃子而已,无所用之。」 陆修珩说罢便转身离去,身后门重重掩上,隔绝那一室的哭喊嚎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洛元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看着殿下抬头凝视石壁上滴落的水珠,立刻自以为贴心地道:「殿下,属下这就派人去取手炉。」 陆修珩抬手制止:「此处再往下挖六尺深,建一座水牢。」 洛元一愣,他不善刑罚,更是头一回听说什么水牢,依照殿下的描述,才逐渐搞清楚是什么样子:上层挖一个蓄水池,下层是牢房,操纵机关便可使池中水将牢房淹没,受刑者在池中无法睡觉休息,经歷痛苦而绝望的等待最后因水面上升溺毙而亡,而那嘀嗒的水声便是为他而鸣的缓慢丧钟。 陆修珩看着这个忠心耿耿但关键时刻总是缺根弦的属下,淡淡道:「你在此处监工,顺便将脑子里的水也倒出来。」 洛元心中哀嚎一声,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儿:「是,殿下。」 话虽说得简单,一个正二品官员的任免还是掀起了不小风浪,何况还是户部这样举足轻重的地方,京中跑动的人都勤快许多,陆修珩要置身事外,索性去京郊别庄养病。 他的别庄秘密置在京郊的深山里,那里有地热和温泉,适宜他的病情。 下人已经备好了马车,陆修珩准备出门时,恰巧遇上了在东宫内闲逛的沐夷光。 因为有伤在身,沐夷光走得很慢,正好观察熟悉东宫的布局,她的眼睛很尖,一眼就看见了从正殿内走出的太子殿下,玄狐大氅下换了一身深色常服,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沐夷光的步伐立刻迈大了一点,扬声唤道:「殿下!」 陆修珩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刘宝小声提醒道:「殿下,娘娘正在往这边赶,若是伤口崩开就不好了。」 若是养伤养得反覆无常,外面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他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她。 沐夷光今日穿了一身白素罗绣花草云纹锦缎裙,髮髻上简单簪了一枝院子里攀折来的杏花,花瓣白里透着粉,却不及她面容娇嫩:「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陆修珩从来不是惜花之人,那张冠玉般冰冷苍白的脸庞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京郊养病。」 沐夷光的眼神里立刻冒出了一点儿雀跃:「臣妾也想——」 知道她要说什么,陆修珩径直打断道:「你重伤未愈,不宜出门。」 陆修珩说得在理,沐夷光只能心不甘情不愿道:「好吧,那殿下回来的时候会为臣妾带手信吗?」 她的声音清甜,撒娇意味明显。 不过是京城到京郊的距离,带什么手信? 陆修珩刚要拒绝,沐夷光已经上前一步,抓住了氅衣的大袖:「臣妾失忆后还从未出过宫呢,虽然不能与殿下一同出门,只要是殿下带回来的,臣妾都会喜欢。」 她眨了眨清透澄澈的眸子,面露恳求之色,看起来又乖又软。 陆修珩盯着大袖上那一点褶皱,又一次让步了。 第 7 章 几日过去,洛元正在与陆修珩汇报京中人事变动的最新进展,宣成帝已经批准了朱玉书的请辞,只是新任户部尚书的人选迟迟未定。 陆修珩并不打算插手此事,他相信宣成帝自有成算,叶礼贤一家独大的格局已久,好不容易退下一个,自然不会再上一个叶党。 说话间,刘宝求见,他带来了东宫的消息:宫中送给太子妃娘娘的赏赐到了,齐宣帝下了盛赞沐夷光的圣旨,并赐玉如意一对,叶贵妃赐了暖玉一枚,冰蚕丝绢十匹,又怜惜太子妃受伤不便,送来了四个貌美如花的婢女。 刘宝说话时一直忐忑不安,慈懿皇后薨逝后宣成帝一直未立新后,宫中后位空悬,暂由叶贵妃掌管凤印,一切事宜由她代理。 贵妃娘娘野心勃勃,以关心皇家子嗣的名义将美人直接安排进成年皇子的后院,已是她惯用的把戏了,像那风流成性的楚王殿下,后院里不知多少这样的耳目。唯独之前送给太子的美人因妄图爬床被活活打死,眼见太子这条路走不通,如今便巧立名目以婢女的名义赏赐给太子妃娘娘。 叶贵妃今日此举,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陆修珩饮下一碗苦药,淡淡问道:「可查清这四名婢女身份?」 刘宝点了点头:「其中两人是叶贵妃的人,还有两名普通宫女。」 贵妃娘娘不便将美人直接安排进成年皇子的后院,便巧立名目,以婢女的名义赏赐给太子妃娘娘。这已是她惯用的把戏,像那风流成性的楚王殿下,后院里不知多少这样的耳目了。 陆修珩眸光一沉,能被选入东宫,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宫女,叶贵妃的人无足轻重,重要的是父皇有没有插手此事。 往日里宣成帝知道嫡子清心寡欲不重女色,虽然提点过子嗣一事,但也未直接给他安排美人,而如今叶贵妃赏赐的婢女与圣旨一同送到,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陆修珩又问:「太子妃如何处理此事?」 刘宝回想了一下当时场景,忍笑道:「娘娘已经领旨谢恩了,那四名婢女皆安排在毓华殿伺候。」 叶贵妃此举本来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京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太子妃的反应,太子妃娘娘却毫无芥蒂地收下了,就让她们在毓华殿中伺候。可惜叶贵妃精挑细选的四个大美人儿,精心打扮了站在太子妃的面前,也不过是中上之姿而已。 陆修珩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失忆后的沐夷光无疑性子单纯许多,但有些事要处理起来也麻烦许多,他惯来不喜外人,两人先前颇有默契地经营起了东宫「独宠」的传闻,这本是绝佳的藉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只是如今耳目已经明目张胆地安插在了毓华殿内,陆修珩少不得要回去作秀,借沐夷光的手尽早将其打发出去才好。 他望了望窗外的连绵阴雨,道:「去备马车,今夜回东宫。」 刘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之前娘娘曾说希望殿下回宫之时为她带一份手信,您看……」 想起临行前沐夷光拉着自己的衣袖撒娇的情形,陆修珩隐隐觉得自己的头痛又要犯了。 这次便罢了,以后绝不能再惯她这个坏毛病。 陆修珩揉了揉眉心,语气泛着冷意:「既然知道,还不快去准备?」 作为一名细心周到的内侍,刘宝早有成算,立刻献言道:「回京路上有一家卖红豆馅儿饼的老店,不如买几个带给太子妃娘娘尝尝?」 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绝妙,后宫里的女人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是心意罢了,这红豆馅儿饼几文钱一个,寓意却绝妙,更何况还是太子殿下从京郊亲自带回来的,不比那些俗礼更让人动容? 陆修珩睨他一眼,颔首同意了。 马车在回城的路上奔驰,隔了数十丈远,刘宝便已经闻见了清醇浓厚的红豆香气,便连忙吩咐车夫在前面那家店面门口停下。 此时天色已晚,天空又飘着小雨,门口只有一个神色黯然的中年男子,短衫上的补丁打得精细而隐秘,看上去干干净净的。 店主应当与他是老相识了,笑呵呵地与他打招唿:「老吴,又来给你家娘子买红豆馅儿饼吶?真是不巧了,今日的饼已经卖完了。你家娘子的病可好些了?」 老吴脸色灰败地摇了摇头,伸手去摸随身的菸斗,才想起自己已经戒了:「她可能……熬不过今天了。」 店主大惊,理了理剩下的材料,连忙道:「老吴你别急,刚好还剩一个饼的料儿,我这就去给嫂夫人做出来。」 老吴感激地点了点头,店主立刻开始忙活起来。 刘宝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难得地动了恻隐之心,他忽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殿下,这红豆馅儿饼咱还买吗,要不就让给此人,将这个故事带回去讲给太子妃娘娘听,岂不是更有意义?」 陆修珩正在浏览这几日送到京郊的邸报,他头也未抬,冷声道:「多给些银钱便是。」 只要价钱合适,万物皆可交易,情爱也不过如此。 刘宝立刻依言照做,他下车向买主表明来意,那老吴原本想拒绝,但看到刘宝给了一两银子的高价,又犹豫了。 自己辛辛苦苦肩挑步担,一日最多也赚个二三十文,而这五两银子,已可保证自己衣食无忧地过上十年了。 老吴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香软酥脆的红豆馅儿饼用一圈油纸包着,腾腾地冒着热气,不到半个巴掌大小,刘宝只觉得沉甸甸的。 他将红豆馅儿饼奉给殿下看,半是讨好半是开解自己道:「咱也算做了件好事,那庄稼汉拿了钱,去买些吊命的药材,没准他娘子又能多活上几日呢。」 陆修珩只抬了抬眸,将手中邸报又翻动一页,漠然道:「本朝物价低廉,这五两银子已够他再娶好几个续弦了,何必在一个死人身上下功夫。」 刘宝哑口无言,回想起那老吴小心翼翼将银子贴身收好、又回头查看是否被店主发觉的情形,不得不再一次感慨殿下知人之鑑。 * 入了夜,京中也随风落下绵绵细雨,沾湿了庭院里的花。 沐夷光喝了好几日的药,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了,肩上的外伤也在好转,只是目前仍在静养期,因为害怕肩上伤口留疤,即便她对京城好奇得要命也没有出门。 不能和陆修珩去京郊别院,她只好寻了本京城札记打发时间,晚风斜斜吹入屋内,带来几分寒意,亦吹得寝殿内的烛火闪动。 屋内烧着地龙,她穿了条素雪娟曳地裙,外搭了一件嫩黄色的褙子,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亮得如同上好的墨绸,极为素净的打扮,被她穿来却显得鲜妍明媚。 沐夷光眨了眨眼,望着灯影微微出神。 不知殿下的病养得如何了,又会为自己准备什么礼物呢? 陆修珩来到毓华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如此情形,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自己之后,立刻变得光彩溢目起来。 见殿下来了,沐夷光立刻乖乖地起身坐好,问太子殿下安。 除了惯用的秋霜与长缨,她的身边又新添了四个婢女,赐名白露、素月、清风、晓霞。 沐夷光有伤在身,陆修珩早已免了她的礼,倒是那四位婢女娇娇弱弱地行了礼,眼神含羞带怯,只望太子殿下能垂怜一眼。 陆修珩看也未看那四名婢女,对沐夷光道:「这几日可有按时喝药?」 他面上依旧不带什么表情,声音像是春日山涧,冰冷又有些清润,说的也是她最讨厌的事情,但是沐夷光却硬是能从其中听出几分关怀意味。 她扬起脸,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多了。」 陆修珩也不再细问,示意刘宝将食盒呈上来,言简意赅道:「此行手信。」 沐夷光立刻被勾起了兴趣,将食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枚红豆馅儿饼。 可日行千里的宝马一路疾驰,饼子在保温的食盒里盛着,回到东宫时还是热的,面饼金黄香脆,散发出淡淡的红豆清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她将油纸里的馅儿饼掰成两半,立刻便听到了酥皮破碎的声音,那清香也变得浓郁起来,沐夷光轻轻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红豆馅儿绵密甜润,似乎还有一点奶香味,好吃极了。 她将手里的半块馅儿饼吃完,满足地眯了眯眼睛,沐夷光捏着剩下的半块,想了想,最后还是慷慨地递给了陆修珩。 那半块馅儿饼被油纸包裹着,握在那双纤细白嫩,如削春葱的玉手里,露出柔软香甜的红豆沙馅儿,油纸上透出一点油渍,沾在她粉嫩的指甲上,亮晶晶的,像是透明的丹蔻。 陆修珩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即拒绝:「不必。」 以为陆修珩是在让着自己,沐夷光的唇角又扬了扬:「真的很好吃,殿下也尝尝看?」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民间吃食,配上美人笑靥,似乎也能变得美味起来。 她不由分说地将馅儿饼凑到了陆修珩的唇边,众目睽睽之下,陆修珩只好接受了她的好意,张嘴咬了一口。 沐夷光的眉眼弯弯的,颊边的小梨涡盛着比红豆沙更为甜美的笑意:「怎么样,好吃吗?」 陆修珩微微皱着眉:「太甜了。」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常年养病忌口的缘故,陆修珩的饮食极为清淡,这里边的红豆馅儿对他来说确实有些甜腻了。 沐夷光不信,这甜味儿明明很清淡,她作势要收回手:「真的吗,既然殿下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吧。」 陆修珩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更紧了,即便二人是夫妻,他也不能让沐夷光吃他吃过的东西,那样实在太奇怪了。 他又不想去接那有些油腻的油纸包,只好伸手拦住她,勉强就着她的手吃完了剩下的半个馅儿饼。 这场面惊呆了殿中众人,那四名婢女心中更是酸涩:太子妃本就生得仙姿玉貌,又与太子殿下如此恩爱,自己怕是没有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了。 只有沐夷光心里成就感满满:殿下虽然傲娇,但似乎很听自己的话呢! 第 8 章 即便如此,太子殿下的面子也是要顾的,沐夷光一边餵陆修珩吃完了馅儿饼,一边吩咐长缨去倒茶。? 长缨原本想藉此机会替娘娘好好表现一下,走到茶柜前却犯了难,太子殿下来毓华殿的次数太少,她的确不知太子爱喝哪种茶。 白露不知何时也离开了寝殿,悄悄跟上前来提醒道:「长缨姐姐,太子殿下惯饮蒙山石花。」 长缨抬头看她一眼,这白露是四婢之中容貌最好的那个,心思竟也如此细腻,还知道太子殿下爱喝什么茶,叶贵妃派她来东宫为婢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不过她还是按下心中猜疑,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去取来蒙山石花,要冲沸水。 白露又道:「姐姐,这茶不是这么泡的,蒙顶石花茶叶鲜嫩,不宜用沸水沖泡。」 ……哪儿来这么多事儿。 本朝自□□皇帝下令废除团茶起,茶道便以简为风,何况沐将军是武将,府上行事一直就是粗枝大叶的,长缨的确不太懂。 但见白露似乎又说得很在理,她只好让步道:「那你来吧。」 白露一边投入茶叶,一边柔柔道:「蒙顶石花叶嫩,为了避免烫伤茶叶,除了不能用沸水沖泡以外,还要用先注水后上投茶叶的方法来沖泡。」 说着她又抬高手腕,为长缨表演了一个凤凰三点头, 长缨干巴巴地捧场:「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白露姑娘懂得可真多。」 白露微笑着藏起眼神里的算计:「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说着她便已经泡好了茶,奉起茶盘,长缨正准备去接,她却转了个弯避了过去:「姐姐小心烫,这等小事,便由奴婢去做吧。」 长缨一愣:我连沸水都不怕,还怕这个? 这一愣她就失了先机,长缨再跟上去的时候,白露已经端着茶盘,款款走到了太子殿下面前,嘴角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太子殿下,请用茶。」 白玉茶杯里的茶汤嫩绿清亮,香气浓郁芬芳。 陆修珩看她一眼,目光冰冷如刀锋。 蠢得如此出挑,多半便是叶贵妃派来的人了。 白露在来之前便由贵妃娘娘派人精心调教过,她虽然听闻过太子的事,但放弃又心有不甘,便静静地捧着茶盘等待。 沐夷光这才明白了此婢的用意,她轻哼一声,端看陆修珩的反应。 若是他敢接这杯茶,她就要生气了。 好在陆修珩的表现过关,他直接对刘宝道:「退下吧,孤与太子妃有事要议。」 刘宝心知是要与太子妃商议处理这四名婢女的事,连忙带着众人退下,白露的脸涨得通红,也只好作罢。 房中只剩下两人,陆修珩开门见山道:「叶贵妃赏赐的那四名婢女你意下如何?」 沐夷光睁大眼睛看着他,仔细地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四名婢女名义上是叶贵妃赏给自己的,可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陆修珩竟是为此才特意从京郊赶回来的吗? 沐夷光咬着唇,越想越委屈,清亮的眼睛已然蒙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眼看沐夷光就要落下泪来,但陆修珩并不动容,不由分说道:「东宫不缺奴婢,你若是喜欢那奴婢泡茶的手艺,孤明日再派人为你寻一个,这四人不能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情绪酝酿了许久,忽然被人打了岔,沐夷光愣愣地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听错:「殿下的意思是……?」 陆修珩淡淡道:「叶贵妃赠礼不安好心,这四人须得安置在外院,最好能寻个由头打发出去。」 没想到太子殿下能够如此想人自己所想,急人之所急,沐夷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这个道理臣妾自然省得,只是先前觉得长者赐,辞之不恭,才应下来的。要不就将她们安置在外院吧,若是直接打发出去,臣妾不就成了妒妇了吗?」 她心里知道自己是个不能容人的,便更要做得小心谨慎些,不能留人话柄。 只是刚失忆时沐夷光还有所收敛,如今与太子日渐熟悉,终于要露出娇纵本性:「殿下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本就清甜,撒娇时更是软软糯糯,像羽毛般戳中心中软处。 陆修珩原是不吃这一套的,但如今也不得不应下了,他忽然有些怀念失忆以前那个懂事省心的太子妃,至少往日里她替他回绝那些莺莺燕燕之时,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名声。 他并未去深究箇中原因,只道:「那便依你所言,孤来处理此事。」 见目的达成,沐夷光被泪水洗过的眼眸立刻变得亮晶晶的:「多谢殿下。」 许是乐极生悲,她刚刚道完谢,忽然觉得头有些痛。 疼痛越来越剧烈,失去的记忆也飘飘荡荡地涌现了一点,似乎曾经也有人郑重地许诺过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想当然地把这句台词加诸太子殿下,之前长缨说自己东宫独宠时,她也不曾想过殿下竟会如此宠爱自己,现在只觉得失忆以来的迷茫与怅然已经消失殆尽,脑海里朦胧而深沉的爱意也都找到了出口。 可惜她暂且只想起这一句话,多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陆修珩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淡淡问道:「怎么了?」 沐夷光捂住额头,疼得眼里的水雾又瀰漫了出来,软声道:「殿下,我的头好痛。」 已知沐夷光的秉性,陆修珩并未宣太医,径直执起她的手为她把脉。 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压在了沐夷光的手腕上,很快又离开:「络脉晦涩,应是淤血阻塞,不通而痛。」 两个人的距离拉近,沐夷光闻到了一点清浅的青桂气息,似乎可以镇心宁神。 她用另一只手托腮看着他:「那应该怎么办呢?」 陆修珩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又不肯喝药,孤也不是大夫,还能怎么办?」 他的语气有些慵懒,但依旧沉定而悦耳,似乎有着一句话便可以让一颗心安定下来的神奇魔力。 沐夷光忽然很有一种想要靠他更近一点的冲动,得寸进尺地开始要求:「殿下帮我揉一揉嘛,我帮你暖手好不好?」 说话间,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手,大方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的手修长干净,因为体弱削瘦的原因,骨感格外分明,但就连骨头也是漂亮的。 沐夷光原以为太子殿下养尊处优,没想到除了执笔的地方,掌心和虎口处也略有薄茧,但是却更让人觉得安心了。 脸颊的皮肤细腻而温热,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滑腻,源源不断的热度自掌心传来,竟让人捨不得放手。 陆修珩的自制力惊人,仍是将手抽了出来,故作淡定道:「不必了,孤帮你揉便是。」 他说这话自有考量,毕竟那四名婢女仍在殿外候着,自己与沐夷光表现得亲近些也未尝不可。 沐夷光是娇宠惯了的,也并不觉得太子殿下此举有半点不妥,虽然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她还是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满怀期待地仰起了头。 陆修珩久病成医,随手为她按压了几个穴道,沐夷光便发出了舒服的喟嘆,甚至将头顶轻轻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像是一只听话的猫儿。 陆修珩忽然冒出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联想,他敛了敛心神,收回手道:「好了。」 舒适的享受忽然被打断,沐夷光都有些捨不得他走了。 她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立刻便转过头挽留道:「多谢殿下,殿下今夜可要留下安寝?」 沐夷光的想法很单纯,既然二人是夫妻,同床共枕也是本分,何况太子殿下长得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好闻,要在一起睡觉她也并不排斥。 说完她便习惯性地要去拉他的衣袖,却发现不知何时殿下已是负手而立,肃然地看着自己,只好作罢。 陆修珩防得了她扯袖子,却防不了她语出惊人。 这话题跳转得太快,他听得微微一愣,竟是难得地磕巴了:「不、不了。」 很快又流畅地接道:「你有伤在身,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这样体贴的回答自然又戳中了沐夷光的心窝,于是她难得听话地点了点头:「臣妾恭送殿下。」 众人见太子殿下在太子妃寝殿呆了好一会儿,又快步走了出来,心中各有想法。 长缨心中还满是娘娘与殿下共食一块红豆馅儿饼的欢喜,青霜只担心娘娘会不会惹殿下不快了,新来的四位婢女却注意到殿下并未留寝一事。 陆修珩敏锐地察觉到四道视线,若不是顾忌宣成帝猜疑,只想将这四人杀了了事。 他按捺心中杀意,淡声吩咐沐夷光的两位大丫鬟:「太子妃有伤在身,孤就不留寝了,你们好生伺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二人低头喏喏称是。 这话说得亲近,长缨心中兴奋不已:这次不留,岂不是下次就留了? 青霜却听得心中疑惑:太子殿下从未在毓华殿中留寝,何来此言? 陆修珩又扫了一眼那四名婢女,心中已有计较,大步迈出门去了。 出了毓华殿,陆修珩问刘宝道:「李禄仕回京了吗?」 李禄仕便是那名陆修珩专属的大夫,虽然起了个这么庸俗的名儿,却是个出世的神医,此行便是去云游兼为太子寻药去了。 「还没有,」刘宝露出担心神色,连忙关切道:「可是殿下身体不适,是否要急召他回京?」 「不用,你即刻修书一封,将太子妃受伤一事告知于他,询问这失忆离魂之症该如何医治。」 刘宝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太子妃的病情,他呵呵笑道:「太子妃娘娘失忆后性子跳脱许多,倒像小孩儿似的,天真活泼。」 陆修珩并未接话,他面无表情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头疼了。 他更需要没有失忆的太子妃,省心懂事不说,更不会出言无忌、……恣意妄为。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给她安上轻浮不庄的罪责。 第 9 章 送走了太子殿下,青霜与长缨又请来医女为娘娘的伤口换药。 医女小心翼翼地将沐夷光肩上的纱布拆下,发现伤口已经结痂了,连忙换了干净的棉布沾了盐水为她进行清洗,深色的药膏痕迹被轻轻擦净,光滑白皙的肩窝上露出半寸大小的红褐色血痂来。 沐夷光只觉得受伤的地方痒痒的,低头看了一眼,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本宫这伤口还要多久才好啊?」 医女在宫中服侍了这么久,对娘娘们的顾虑都十分了解,她温声劝慰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为您换了新药,大约十日左右这血痂便会自行脱落了。」 她一边涂药一边道:「这是宫中秘制的玉露膏,对伤口癒合极有好处,每晚涂上一次,不可过多使用。」 绿色的膏药薄薄涂了一层,立刻便有清凉舒缓的感觉从伤处瀰漫开来,沐夷光才舒了一口气,医女又嘱咐道:「这新肉生长时伤处会痒,娘娘您可千万要忍住了,血痂脱落之前肩膀动作都要小心些,饮食也要清淡,若是不小心将血痂揭掉了,就有可能留疤。这几日衣裳最好也穿宽松些,让伤口透气,有利于恢復。」 沐夷光点了点头:「多谢姑娘。」 医女将玉露膏交给青霜,便行了礼退下了。 沐夷光躺在厚厚的锦被里,露出半个肩膀来,开始发愁:白天尚可克制,若是晚上不小心碰到了可如何是好? 她咬了咬牙,狠心道:「长缨,你去为本宫取条丝帕来,入睡前将本宫的双手绑住。」 长缨知道娘娘对容貌的重视程度,也只好应了。 她取来丝帕,掀开锦被,但见娘娘身着抹胸,朝自己伸出双手——那抹胸是墨绿色的,上面绣着鹅黄的牡丹,将娘娘的肌肤衬得白嫩润泽,腰上的系带不盈一握,配上那双纤秀莹白的柔荑…… 沐夷光催促她:「本宫让你绑你就绑。」 长缨还在心里惋惜殿下今夜没能留寝,连忙抖抖索索地为娘娘绑上丝帕,又盖上锦被,觉得自己实在是越大级、逾大矩了。 丝帕柔软,又绑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杜绝了自己入睡后误触伤口的可能,沐夷光很是满意,只是目前还有点不习惯。 她命青霜熄了烛火,在黑暗里躺了好一会儿,仍是睡不着。 今晚是青霜守夜,她听闻娘娘的嘆息声,立刻走了过来:「娘娘,怎么了?」 沐夷光心里还有别的事,她也不忸怩了,直接道:「青霜,你说太子殿下今夜为何不留寝呢?」 之前她的伤口都包着纱布,如今将纱布撤换下来,她才发现伤处长得那样丑陋,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了,再联想到之前陆修珩拒绝侍寝一事,她心中自然就有了别的想法。 青霜猜到了她的心思,努力安慰道:「娘娘宽心,太子殿下的战功亦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见过的伤疤多了去了,而且殿下也不是这般肤浅的人,娘娘的伤是为了救太子殿下留的,殿下见了,只会更为感动才是。」 沐夷光抿了抿唇,仍然沉浸在被拒绝的小失落里,她的心思也矛盾,又不想让殿下看见自己的伤,又不愿意太子殿下拒绝自己。 过了一会儿,沐夷光又道:「本宫问你,本宫与殿下成亲以来,是如何同房的?」 青霜犹豫了一瞬,如实答道:「除了新婚之夜,娘娘与殿下从未同房。」 这个答案出人意料,沐夷光追问道:「这是为何?」 青霜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 她说的亦是她所了解的实情,新婚那夜太子殿下的确是留宿了的,只是他屏退了众人,青霜不知二人只是和衣躺了一夜,亦不知那送入宫中的元帕也是殿下派人伪造的。 「那陛下不会敦促殿下的子嗣问题吗?」 纵然沐夷光现在只有未出阁前的记忆,她也是知道夫妻二人是要在一起睡觉才会有小宝宝的。太子嫡子可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何况太子殿下的身体本身就不好…… 等等,自己好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沐夷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有子嗣的前提是夫妻身体康健,自己当然没有问题,而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却是有目共睹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青霜还在绞尽脑汁地回答这个问题:「……殿下身体不好,常年养病,陛下对殿下看顾得少,奴婢也未曾听说陛下过问过此事。」 沐夷光只觉得青霜的回答也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殿下身体不好,不能有子嗣,所以甚少与自己同房。 顾虑到太子殿下的自尊心,她一脸严肃地对青霜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以后除非太子殿下主动提起,休要再提此事,下去吧。」 青霜不知道这片刻的时间里娘娘已经走过了怎样复杂曲折的心路歷程,她点点头,默默地下去了。 将不能同房的锅甩给了陆修珩,沐夷光便能心安理得地睡下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青霜与长缨便带着丫鬟进门伺候娘娘梳洗,沐夷光扬眉一看,白露与素月也跟在后面。 青霜一边为她净面,一边低声道:「昨夜刘总管便将清风与晓霞带走了,据说是安置在外院做事,这两个仍留在毓华殿。」 沐夷光面上强装镇定,心中却立刻生起气来:陆修珩昨日明明答应自己将人打发出去的,留了两个在毓华殿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生得好些的那两个,他挑人竟是按容貌挑的吗?! 她犯不着和一个奴婢计较,只是越想越生太子的气,好在她气头上也仍然记着医女的劝告,吩咐长缨取来一身艾绿织金的云霞练鹊纹花缎圆领女袍,未配云肩,连早膳也不用了,径直带着两个大丫鬟缓步去端敬殿找太子殿下算帐去。 端敬殿守卫森严,即便是太子妃娘娘,也须得太子殿下的允许才可进入,沐夷光被侍卫拦在门外,心中又狠狠给陆修珩记了一笔。 时辰尚早,刘宝正准备服侍太子殿下用膳,却听得侍卫来报,太子妃娘娘求见。 这还是娘娘与殿下成亲以来第二次主动来端敬殿——第一次便是上回刚失忆误打误撞进来的时候,刘宝不敢怠慢,连忙请示殿下:「殿下,娘娘在端敬殿外求见,可要让娘娘进殿?」 陆修珩已经猜到她此行所为何事,左右今日无事,他点头应允了。 给李禄仕的飞鸽传书昨夜才发出去,他一向云游不定,回信也不知是何时的事情了,要在太子妃失忆期间不露出端倪,自己还是得多费点心。 刘宝立刻派人去迎接太子妃,顺便告诉她殿下请她一道去用饭。 小太监走在前面为沐夷光带路,青霜与长缨跟在后面,她俩也是娘娘与殿下大婚以来第一次进殿。 早饭摆在西边的次间里,陆修珩坐在主座,正在等她吃饭。 见此情景,沐夷光的气消了一点,但还是翘起嘴巴瞪他一眼。 沐夷光的心思简单好猜,陆修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正要说话,又被扑鼻而来的饭菜香气吸引了注意。 桌上的菜色简单,分别是沙参玉竹汤、白玉萝蔔盅、淡菜煨肉、双贝煲冬瓜以及芦根杏仁粥,大多是润肺清心的食材,盛在珐瑯彩瓷的黄地牡丹碗里,倒是为清淡的菜餚增色不少。 沐夷光原本是来生气的,看到一桌子养身的药膳,立刻便懈气了几分。 陆修珩身体不好,自己还是不要在吃饭的时候与他怄气了。 因是两个人吃饭,桌上摆了两双公筷,陆修珩在吃饭的时候也不喜人侍奉,都是亲自动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公筷放下的时候一点儿声音没有,整个过程安静而优雅,像是一幅会动的画一般。 沐夷光带着气性地审视着眼前这幅画,只是她看来看去,也实在无从挑剔,太子殿下的容貌和气度都是顶顶好的,虽然看上去冷清疏离了些,但配上那身因为病弱和少见日光养出来的冷白皮肤,整个人像是釉色莹润、精緻脆弱的白瓷一般,哪怕得了他的冷脸,也依旧让人想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手心。 再看下去就生不了气了,她移开眼神,决定认认真真开始吃饭。 虽是药膳,味道依旧做得精緻鲜美,沐夷光不过挑了一筷子,眼睛就亮了。 尤其是那白玉萝蔔盅里的肉圆,香滑弹嫩,鲜甜爽口,那圆子又做得紧实可爱,几口就能吃掉一个。 那拌肉圆的佐料也不知是怎么调的,将肉的鲜甜与萝蔔的清香融合到了极致,光是好吃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沐夷光又伸手夹了一个到自己的碗里。 除了必要出席的宫宴,这还是陆修珩第一次与沐夷光同桌吃饭,而那些宫宴大多无聊又俗套,宴会上的沐夷光只是温良娴舒的太子妃,进食也只是一种礼节而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东西的时候认真极了,眼睛亮亮的,像是一只……努力啃食食物的小动物。 陆修珩摁下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继续用着早饭,两个人都沉默无言,刘宝却惊喜地发现殿下竟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粥。 第 10 章 这份平静只延续到用完早膳,毕竟端起碗要吃饭,放下筷子就可以算帐了。 沐夷光正襟危坐,对陆修珩瞋目而视:「太子殿下!」 他挑起一双好看的眉眼看向她,沐夷光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正色道:「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陆修珩抬手示意下人奉茶,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抛还给她:「什么话?」 沐夷光立刻就沉不住气了:「你昨天明明答应我的——」 她还要再往下说,却被小太监端来的茶盘吸引了目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茶盘上的阳羡紫砂小茶壶与甜白八方茶钟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但那茶盘上居然还摆了一座粉白色的双鹅玉雕,这玉双鹅是用桃花冻石雕成,一大一小两只玉鹅在水中嬉戏,口中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整块玉雕不过拳头大小,但是情态生动,相映成趣,更奇的是那水中淡淡绯红似动非动,宛若轻薄桃花逐流水。 沐夷光着实喜欢,而且她收藏了一套小巧玲珑的桃花冻石茶盏,正缺这样一小座同色的玉双鹅摆件。 只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若是自己占了两样,说话还怎么硬气得起来? 沐夷光的眼睛眨啊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殊不知自己的想法都写在那双琉璃珠子般的眼眸里了:她想要那玉双鹅。 陆修珩故作不知,执起茶壶为她沏了一杯茶,淡黄的茶叶在洁白如玉的茶钟中缓缓舒展开来,衬得茶色清亮柔白,散发出浓郁的芳香,正是阳羡紫笋。 昨夜的回忆立刻涌了上来,沐夷光只觉得那茶香都变得酸涩起来,意有所指道:「殿下不是爱喝蒙顶石花吗,今日怎么又换了阳羡紫笋?」 少有人敢这样与太子殿下说话,好在陆修珩并不与她计较,甚至同样地意味深长道:「你殿中沏茶用的玉泉水也是极好的,可惜未用竹笕过滤,平白浪费了好茶。」 没想到陆修珩的嗅觉灵敏到了如此地步,还未饮茶,便能分辨出煮茶的水是什么水。 但是沐夷光一动不动,她心里还生着气呢,喝不下茶。 陆修珩将茶钟推至她的面前,道:「这是引春日天泉煮的茶,尝尝看?」 不说还好,这样一说,他的罪过更大了,沐夷光瞪他一眼:「殿下真是爱博而多情。」 京中谁人不知陆修珩是淡漠疏离、不近女色的性子?可知女子生起气来,是不讲道理的。 陆修珩无奈,只好又解释道:「孤并不曾偏爱蒙顶石花,也并非私好阳羡紫笋,品茶不过是心境而已。」 沐夷光这才执起茶钟饮了一口,的确是如玉露般甘冽芳香。 但自己今日可不是来品茶论道的,打太极打不过陆修珩,沐夷光干脆直截了当道:「殿下昨夜分明答应我要将人送走的,为何说话不算数只送走一半?」 陆修珩心平气定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啜一口,才道:「叶贵妃近日要在宫中设春日宴,以筹备花朝节。这四婢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你如今失忆,青霜与长缨虽然忠心,但对宫中情况并不了解,届时可以带她二人一同赴宴。只是人言未必犹尽,听话只听三分即可。」 沐夷光一听便觉得麻烦:「臣妾怕是应付不来诸位宫妃命妇,可不可以称病不去啊?」 她习惯性地要去拉陆修珩的衣袖,只是还没碰到,陆修珩已经先发制人,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不露痕迹地将她的手放下,淡淡道:「既知你已经失忆了,有什么不妥,旁人也不会与你计较。」 春日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花朝节是大齐一年一度的盛会,皇帝还会在那日亲自主持挑菜御宴,这春日宴的身价便也水涨船高了起来。 沐夷光知道他说得在理,不过她心里惦记着那座玉双鹅,仍然把架子摆得高高的:「那臣妾若是去赴宴,会有什么奖励吗?」 见她的眼神不住地往茶盘上飘,陆修珩难得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太子妃既然这样喜爱这套茶具,孤便赏赐给你了。」 沐夷光连忙摇头,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像是漾起涟漪的湖面,波光粼粼。 「臣妾不要那套茶具,殿下把那一小座双鹅玉雕赏给臣妾吧?」 陆修珩看向那玉双鹅,似乎想起了什么趣事,深黑眼眸中难得流露出一丝得色:「那可不能给你。」 此刻氛围太好,刘宝也笑着上前解释:「娘娘,那玉双鹅是殿下亲手雕的,石材与题材浑然天成,天下只此一座,君子不夺人所好,您就换一个吧。」 沐夷光是想什么就要什么的性子,这玉双鹅如此珍奇,更加没有放弃的道理了。 她坦坦荡荡地开始摆烂:「也不全是臣妾不愿赴宴,只是臣妾失忆了,着实不知如何在宫中行走,若是给太子丢脸了,反倒是臣妾的不是。」 陆修珩勾了勾唇,嗓音也带了一点调侃意味:「无妨,你是孤的太子妃,大可在宫中横着走。」 寒玉般的眉眼深邃而倨傲,这话语流露出的魄力与魅力都太过诱人,沐夷光只觉得心跳顿缓,不知何时她已经点了点头,心想着:也罢,自己受了赏赐,本来就要去宫中谢恩,自己虽然不爱与外人虚与委蛇,但若只是仗势欺人还是会的。 发现自己已经失口应承了下来,沐夷光心中懊悔,不过仍然没有放弃。 她恋恋不捨地看了看那只粉润可爱的玉双鹅,露出一点惋惜的神色,以退为进道:「那好吧,只是臣妾还没有想好要什么,可以日后再向殿下讨要吗?」 陆修珩应允了。 * 春日宴这天很快就到了。 仲春的清晨还带了些凉意,长缨推开窗,便看见薄薄的雾气在晨间流动,会是个灿烂的晴天。 她深吸了一口气,略带些兴奋地回首道:「娘娘,难得天气好,就穿奴婢为您新制的那身石榴红罗裙吧?」 那罗裙是六幅正幅罗料平缝的,行走起来好似云舒霞卷,虽有些繁复,但实在好看得紧,长缨还在裙腰上精心绣了一段织金银线的对凤飞鸟纹,她已经能够想像自家娘娘穿着它那幅步步生莲、飘飘欲仙的场景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沐夷光慢慢起身,偏着头想了想。 石榴红算是正红色,说得难听点,叶贵妃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妾,她要往东宫塞侍女,自己就偏要穿这正红来刺她的眼。 她轻快地点了点头,伸手让长缨为自己更衣。 反正已经得了太子殿下的示意,自己在宫中横着走,也算是谨遵太子的旨意了。 第 11 章 沐夷光惯来不爱涂脂抹粉,但今日作了这样艷丽的打扮,妆容也要相宜,便任由长缨为自己描了眉点了唇,淡淡扫上一层胭脂。 长缨左看看右看看,总算得还差了点什么,最后在眉中为她带上一颗花钿,总算是心满意足。 沐夷光揽镜自照,虽然是与以往自己大相迳庭的风格,但是也觉得很不错。 上了妆,然后便是绾髮、更衣……一整套流程下来,大半个时辰便没有了。 陆修珩今日也要进宫,只是二人的目的地各不相同,沐夷光要去的是御花园,他要去的是御书房。 往日里二人赴宴多是各走各的,只是今日他有些事要安排,特意提前来了毓华殿要与太子妃一路。 陆修珩没有派人通传,他进毓华殿时,白露与素月正在院子里候着,低声说着话闲聊。 只是素月面带愁色,四名婢女来了才不过一日,便有两个被太子亲自打发去外院干粗活儿,可见太子妃的手段,她只觉得自己的前路越发渺茫了。 白露倒是怡然自得,自己还能留在这毓华殿,便已经是太子殿下的看重了,只要自己还能与殿下接触,不愁寻不到机会的那一天。 见太子殿下来了,二人连忙规规矩矩行礼。 陆修珩径直问道:「太子妃在何处?」 白露娇声回道:「启禀殿下,娘娘正在寝殿内梳妆。」 陆修珩示意二人起身,淡扫她一眼:「孤记得你来东宫那日腰上曾配了香囊,今日为何不带了?」 素月不自觉地侧目看了白露一眼,二人今日穿的都是同一套浅粉色的侍女服,为何太子殿下就注意到了她,殿下竟然还会在意婢女的香囊这等小事吗? 乍然提到那枚香囊,白露心中一紧,但想到此事隐秘,殿下应当不会发觉,她又放松下来回道:「那枚香囊是奴婢自己做的,只是娘娘今日要进宫赴宴赏花,便取下了。殿下若是喜欢,奴婢便为殿下做一个。」 刘宝站在殿下身后,只觉得听不下去了,这白露真不愧是叶贵妃调教出来的人,竟然如此狂妄自大。 陆修珩移开目光,眉宇间皆是厌恶之色:「孤不喜欢,但不妨碍会有人喜欢,今日便带上吧。」 他的语气冰冷,言外的寒意更是要凝为了实质,白露这才开始觉得害怕,口中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素月在一旁听不明白,但是太子殿下似乎也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已经迈开长腿,向正殿走去。 刘宝走得慢些,「好意」提点道:「白露姑娘,咱们殿下鼻子灵,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花香,不过二位姑娘这样花容月貌,就算在东宫待不下去了,也能寻到别的出路。只是这齣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端看二位的本事了。」 素月闻言大惊,这才看到白露的脸色已经白得和纸一般,她连忙问道:「白露,这到底是怎么了?」 殿下看出来了,殿下居然看出来了。 白露连身子都微微颤抖,根本没有力气回答素月的话。 那个香囊里面装着可以致幻的催情香,平日里看不出什么,热茶一泼便会激发出药效,这也是她苦练茶艺的原因,想的便是得了太子青眼,能专心为她奉茶,等到时机合适,便可生米煮成熟饭。 这催情香来自西域,极为难得,这四婢之中贵妃娘娘也仅给了自己一人,她原以为这会是自己搭上太子殿下的依仗,没想到最后却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 陆修珩从未等过女人梳妆,他在正殿候了半盏茶的功夫,已然不耐烦了。 他正要派人去催促,沐夷光终于姗姗来迟。 她今日穿了一条织金银线绣花的石榴红罗裙,发上是银鎏金镶玉嵌宝的蝶赶桃花挑心,眉心间垂了一枚红宝石片的牡丹花钿,如此艷丽而华贵的装扮却半点未压过她的风采,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明艷动人。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忽然就冒出那句「淡妆浓抹总相宜」。 陆修珩当然不承认自己会把沐氏比作西子,只是这是自己第二次见她如此正式地梳妆,难免会有些惊艷——第一次算是新婚之夜,只是那□□厚得和抹墙一样,连五官都看不分明。 沐夷光款款向陆修珩走来,裙摆摇曳间步步生辉:「让殿下久候,是臣妾的不是了。」 陆修珩摆了摆手,淡淡道:「无妨,孤今日也要进宫,一同走吧。」 她这才留意到殿下今日的石青色缂丝貂裘大氅下也穿了一身赤色的织金蟠龙常服,两个人站在一起格外相配。 心中的甜蜜立刻涌了上来,沐夷光正要说话,却发现殿下已经走在了前头,她连忙跟了上去。 沐夷光站在陆修珩的前方拦住了他,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儿:「殿下,臣妾今日穿的也是赤色呢,您觉得好看吗?」 六幅正幅的裙摆随她的动作飞扬了起来,在明媚的阳光下画出一个流光溢彩的圆,却依然不及她笑容炽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似乎觉得这光线刺目,陆修珩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淡淡「嗯」了一声。 得到鼓励,沐夷光的话又多了起来:「殿下今日怎么忽然想起穿赤色了?」 她往日里见陆修珩,穿的大多是深色,不过殿下容貌俊逸,身姿也清峻挺拔,穿什么都是锦上添花一般。 陆修珩不堪其扰,勉强答道:「无心之举罢了。」 沐夷光才不依,纠正道:「是心有灵犀才是。」 …… 陆修珩没答话,只是微微侧头,睨了刘宝一眼。 那眼神带着凉意,仿佛方才说的不是「无心之举」,而是「无心之失」。 刘宝头皮一紧,殿下的衣食起居都是自己在负责,回去不会又罚自己的俸银吧? * 御花园在钟粹宫(即东宫)的西边,御书房在钟粹宫的东边,太子殿下说要同行,可谓是南辕北辙了,只是为了护着沐夷光,陆修珩还是与她一路行至御花园,目送她入了园才转身离去。 沐夷光走在前面,身后左右先是青霜、长缨,再是白露、素月。称得上是人多势众了。 远远地,沐夷光就听到了热闹的人声,她随口问道:「白露,素月,你们往日在宫中,可曾参加过这春日宴?」 白露心里慌得很,顾不上说话。 沐夷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白露往日里见到陆修珩,恨不得整个人都贴过去,今日却一直是远远地跟在后面,畏之如虎。 素月出言答道:「这春日宴邀请的多是达官贵人及其家眷,奴婢们哪里有资格参加,只在料理杂事时有幸见过诸位花神的风采。若不是娘娘已经成婚了,定能一举夺得魁首。」 之所以说春日宴是花朝节的筹备会,是因为要在宴上票选出花朝节御宴的「十二花神」,宴请的也主要是京中各级官员、勛贵家眷,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家中的适龄未婚男女。因此,春日宴在闺中又有相亲宴的别称,大家都牟足了劲儿,要在评选时一鸣惊人。 沐夷光却对素月所言兴致缺缺,她对游神展览不感兴趣,更愿意在台下看看才艺表演投投票。 进了天一门,便有宫女太监来接,引了太子妃往叶贵妃所在的绛雪轩而去。 这一对璧人的来去自然引人注目,沐夷光还未到,陆修珩亲自送她来赴宴的消息便已不胫而走了。 陆修珩虽然不受宣成帝宠爱,到底是嫡子,又有军功在身,若不是那一身病痛,这太子之位应当是高枕无忧的,而叶贵妃背靠叶礼贤,又诞下小皇子,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见太子妃要来赴宴,在场的不少人都存了看戏的心思。 一路走来,沐夷光已受到了不少注视,她对这些人的身份毫无头绪,也懒得理会,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绛雪轩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主位上的女子身份倒是很好辨认,她穿了一袭赤紫色华服,高髻上是一整套点翠凤凰的头面,身旁人多对她阿谀奉承,始终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应当就是叶贵妃了。 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沐夷光还是向她行了个常礼:「贵妃娘娘万福。」 沐夷光一进门,强烈而带有攻击性的美貌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以往也不是没见过太子妃,但如此盛装出席却是头一回,都道贵妃娘娘国色天香,如此看来,哪里及得上太子妃娘娘天生丽质。 叶贵妃紧紧盯着沐夷光,目光里几乎要露出一丝恨意。 慈懿皇后已经死了十几年,宣成帝却一直未再立新后,自己固然受宠,这贵妃的身份却始终是心中一根刺,见贵妃不得穿红色,也早已成了京中人人皆1铱誮知的忌讳,而沐夷光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穿着石榴红的罗裙来赴宴了。 毕竟她是太子妃,而且先前捨身为太子挡箭大大露了脸,就连宣成帝也对她赞赏有加,叶贵妃再自大也知道自己不能对她当众为难,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关怀道:「不必多礼,你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沐夷光起身,客气道:「托陛下和娘娘的福,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要感谢贵妃娘娘,若不是娘娘为本宫送来了温顺细緻的婢女,臣妾的伤哪里能够好得这样快。」 叶贵妃看了看那身红得乍眼的罗裙,又看了看被沐夷光的容貌衬得如同草芥一般的白露与素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阴阳怪气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也难怪太子妃今日穿得这样喜庆。」 沐夷光微微一笑:「娘娘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本宫倒是发现了,这么大个御花园,倒是一个穿红的也没有。本宫受伤之后脑子便有些煳涂了,好些事儿都想不起来,本宫这身红裙不会犯了什么忌讳了吧?」 大家心照不宣的那一层窗户纸就这样被她捅破了,还要大大落落地讲出来,绛雪轩立刻安静了下来,有人吸气,也有人憋笑。 叶贵妃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说话都像是一字一句艰难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太子妃娘娘说笑了,只是少人有太子妃娘娘这样倾国倾城貌,衬得起这颜色罢了。」 沐夷光的笑容弧度又大了些,她再接再厉道:「娘娘说得是,是本宫多虑了。」 第 12 章 叶贵妃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她自恃容貌,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了,若不是看那双飞扬跋扈的眼睛,整个人仍是保养得如同小姑娘一般,更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之名,素得宣成帝娇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自己方才不过说两句场面话,可气她竟然当真应承了下来,更可气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妃真真当得起这句话。 叶贵妃咬牙切齿地想,自己大沐夷光一轮有余,实在不该与她去比容貌,还是要在自己有优势的主场作战才是。 于是她摆出一副长辈训话的姿态:「女子也不可一味依靠容貌,你虽然年轻,还是要早日为太子诞下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叶贵妃自以为踩到了太子妃的痛脚,但在沐夷光心里,这痛脚却是陆修珩的,若不是陆修珩身体不行,二人也不会成婚至今都甚少同房,这子嗣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不过在几位已经成亲的皇子里,目前也仅有年纪最大的大皇子有了子嗣,且并非是嫡子。而自己嫁入东宫不过一年,宣成帝都并未催促此事,叶贵妃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呢? 沐夷光娇羞一笑,随口寻了个理由维护自家夫君的颜面:「自是如此,只是娘娘都说了本宫年纪小了,子嗣这事随缘即可,便是像娘娘这般年纪才有孕,也是极有福气的。」 叶贵妃的注意力全在「年纪」二字上了,一不小心便折断了袖袍下的指甲。 自己在宫中斗争多年,言语上甚少吃过亏,这傻蹄子不按套路出牌也就算了,偏生句句说的是实话,叫人无从反驳。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与太子妃说话了,再说下去,自己非要气出皱纹不可。 叶贵妃僵着脸,直接宣布散场:「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今日是春日宴,大家也都别在这儿拘着了,都去园子里赏赏花,准备评选花神吧。」 叶贵妃带头离去,大家也跟着散场了。 以往沐夷光在京中的人缘淡薄,方才如此大出风头,立刻便有人上来要与之攀谈,青霜全部以「我家娘娘身体不适」、「记不得了」等理由打发走了,终于落得一个清净。 但还有一个故人,沐夷光一进绛雪轩便留意到了,她此刻特意放慢了速度,悄悄地跟着她。 师瑶是原陕西都司都指挥佥事师逢德之女,三个月前师逢德升任太僕寺少卿,她便也跟随父亲来到了京城,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但是为了心上人,她还是决定要在这春日宴上拼一把。 她在御花园中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正要再好好准备一番,忽然就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阿瑶姐姐。」 师瑶有些惊喜地抬头,便看到了一身红裙,偏过头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沐夷光。 她张了张嘴,差点要唤出太子妃的闺名,及时改口道:「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 沐夷光点了点头,示意白露与素月退下,又连忙拉起她的手:「好了,快起来吧,几年不见,怎的与我生分起来了。」 师瑶这就知道了,太子妃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阿梨妹妹,便也不再矫情,笑着打趣道:「是被娘娘凤仪美得呆住了。」 「好啦,不许再说了,姐姐私下里依旧叫我阿梨便好,」沐夷光瞋她一眼:「姐姐是何时来的京城?」 师瑶答道:「我才来三个月呢,之前就与阿梨通过信的,只是你这会儿可能不记得了。」 沐夷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毫无印象了。 二人都是一片赤诚,师瑶也不在乎这些,笑道:「先前阿梨在信中提起自己的心仪之人,我还在心里猜想是哪家的儿郎,后来便听闻了阿梨嫁入东宫的消息,还曾为你担忧,如今见你过得这样好,与太子殿下感情又和睦,总算是放心了。」 漠北民风淳朴豪放,甚至女儿也敢主动谈及自己的娶嫁话题,只是沐夷光没想到自己还与师瑶说过此事,她更加不好意思了,转移话题道:「别光说我呀,姐姐现在可有了心上人?若是可靠的儿郎,本宫便替你做主了。」 知道沐夷光是玩笑,师瑶又是爽朗大气的性子,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 沐夷光立刻就猜出了师瑶的心思:「姐姐今日也是来选花神的?快说说是谁家的公子这么幸运,竟被姐姐看上了。」 师瑶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也想要沐夷光帮着出出主意,总算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底的那个名字:「是去年春闱的探花郎,严景书。」 沐夷光依旧不知道是谁,不过还是很为师瑶高兴:「既然是探花郎,那也算是配得上姐姐了。」 至少学问、长相这两条都是过硬的。 她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吩咐长缨去好好打探一番。 就在这时,辰时的钟声响了,春日宴要开始了,得知师瑶要竞选的花神不在今日,沐夷光便邀她一块儿去看花神。 不过二月光景,御花园里的花儿已经开了不少,错落在亭台水榭与堆秀石山之间,构成一幅幅绝妙的春景,而比那春景更妙绝的,当属台上的花神比试。 台下摆着数十案几,中间用屏风隔开,分为男席与女席,此时已经坐满了人。远处更是搭了三层的观赏台,专供皇室中人使用。 最上层是天子及太后使用,只是二人都未曾出席,沐夷光的席位在第二层的雅间里,案上摆着数盘茶点,还有四枝俏生生开得正艷的花,分别是梅花、杏花、梨花和牡丹,此时还未到牡丹盛开的季节,大约是暖房里催开的。 素月上前解释道:「娘娘,春日宴连开三日,每日评选四位花神,今日评选的依次是梅花花神、杏花花神、梨花花神和牡丹花神,娘娘若是有看中的「花神」表演,便可为表演的娘子赠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因为师瑶要参加评选,她便没有花儿了。 沐夷光拉着师瑶一同坐下,颇有兴致地问道:「台上的那位娘子是谁家的呀?」 台上是一位正在抚琴的白衣女子,弹的是一曲《高山流水》,琴音婉转起伏,颇具「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貌。 即便带了幕篱看不清容貌,如此才情,依旧让人心嚮往之。 这就是素月的知识盲区了,评选时为了避嫌,所有参选之人需佩戴幕篱,她对宫外之人不甚了解,的确猜不出是谁。 师瑶道:「京中闺秀,恐怕只有户部左侍郎安齐之女安菡梅有如此琴技。」 沐夷光点点头,已然投出了那一枝梅花:「人如其名,之后怕是也再没有这样好的了。」 果然,有安菡梅珠玉在前,之后的表演都落了下乘,甚至还有不少姑娘当众弃选,安菡梅也成功当选为梅花花神。 这位姑娘的表现实在太过出众,沐夷光有些好奇地问道:「京中十二花神,是否以梅花花神为首呢?」 这师瑶便不方便答了,还是素月道:「这十二花神原先是不分高下的,只因贵妃娘娘独爱牡丹,牡丹花神对应的又恰好是杨贵妃,京中逐渐便以牡丹花神为尊了。」 沐夷光点了点头,心中的诧异更甚,这白露便不提了,素月的表现也古怪,她是叶贵妃送来的婢女,说不定仍在为叶贵妃做事,怎么忽然胆子大起来了竟敢如此说话? 她悄悄留了个心眼,倒是对牡丹花神的评选更为好奇了。 果然,到了牡丹花神的表演,台上的气氛立刻变得不一样了,可谓是百花竞放,争奇斗艳,更有甚者,竟排出了《霓裳羽衣舞》的曲破部分,舞姿曼妙,构思精巧,真真是「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沐夷光毫不犹豫地为这位娘子赠花了,倒是旁边的师瑶幽幽嘆了一口气。 「阿瑶姐姐,怎么了?」 师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我明日准备的也是舞,今日见了如此超尘拔俗的舞艺,一时情怯罢了。」 「阿瑶姐姐怎么这样想,各花入各眼,阿瑶姐姐定能遇到惜花之人的,」沐夷光一边劝,一边问道:「还没有问阿瑶姐姐,明日要选的是什么花神呢?」 「我准备的是惊鸿舞,至于花神么……正是要你来帮我拿个主意,我还没有想好呢。」 沐夷光屏退了其他人,长缨便将自己打探来的情报和盘托出:「娘娘,师姑娘,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严公子最爱莲花,而且今年要竞选莲花花神的女子也格外多呢。」 「阿梨,这可怎么办呢,我还要不要选莲花花神?」 师瑶闻言更加泄气了,她是武官的女儿,本来就不擅琴棋书画,特意挑了自己擅长的舞艺,如今看来大概也是班门弄斧了。 沐夷光倒是有个主意:「阿梨姐姐,若是你也觉得此举不可行的话,不如我们另闢蹊径,改选石榴花神吧,我记得姐姐擅剑,《剑器》舞如何?」 石榴花神对应的是公孙大娘,与剑舞也合。 师瑶的眼睛立刻便亮了起来,两人一拍即合,剩下的比试都不看了,当即在御花园里寻了块无人的空地来排练,两人都会剑舞,沐夷光更是舞得一手好剑,很快就排好了一出《剑器》舞。沐夷光更是起了兴致,命人寻来了一柄柳琴,亲手为她伴奏。 陆修珩来御花园寻人时,这一曲正要终了,一小段欢快轻柔的演奏后,拨弦声由慢转急,如飞瀑急湍,又如珠落玉盘,却仍有一种隽永悠长的韵味。 沐夷光入神地弹完最后一个音,才发现周围已经跪下一圈了。 第 13 章 陆修珩今日是受宣成帝传召面圣。 他身披大氅,怀抱暖炉,不疾不徐从御花园往御书房走去,走走停停的竟用了大半个时辰。 他来之前,宫人正将叶贵妃与太子妃之间的对话学给宣成帝听,宣成帝听得正有趣,见太子来了,宣成帝给他赐座,又让宫人重新开始讲。 宫人看看宣成帝,又看看太子,只觉得后颈一凉,磕磕绊绊地把这对话讲完了。 被父皇拉来听完自家八卦的陆修珩:…… 平日里不见沐氏如此听话,此时倒真是横着走了。 虽然无语,但他还是为沐夷光解释道:「父皇息怒,太子妃为救儿臣受伤后便得了失忆离魂之症,近两年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懵懵懂懂的,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 若是叶贵妃在,只怕又要发作:十六岁的人了,算什么童言,亏你说得出口! 不过宣成帝似乎心情很好,听闻自己的宠妃吃瘪,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对太子笑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怒,朕反而觉得太子妃的性子愈发好了,倒是与你母后有几分相似。」 陆修珩沉默,对宣成帝的话不敢苟同。他自幼聪慧,记事极早,印象之中母后一直便是如履薄冰,唯恐行差踏错的样子,哪里会像沐夷光这般随心所欲、言辞无状? 见儿子不说话,宣成帝「哼」了一声,他就看不得陆修珩这幅冷冰冰病歪歪还没点人气儿的样子,也懒得再与他闲话了,径直道:「今日召你来,是有关老四大婚那日遇刺一案,大理寺已查明了。」 宣成帝轻描淡写将「太子」二字隐去,把大理寺的奏章递给陆修珩,只是上面还未落硃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陆修珩看了看:「依大理寺所言,刺杀是鞑靼人所为?」 随奏章附送上来的笔录上写得很清楚,这伙人的至亲均在当年太子屠城时被杀,因此怀恨在心,想要刺杀太子以报私仇。 陆修珩虽是反问,但心中对结果并不意外。 「是啊,」宣成帝嘆了口气,似乎很是发愁:「此事可大可小,大则影响两国邦交,大齐虽然不惧鞑靼,但是连年征战,不仅国库空虚,受伤的终究是百姓啊。」 见太子殿下不接招,宣成帝不得不又往前拱了拱:「你是太子,你来说说,如何处理是好?」 陆修珩总算松了口:「父皇所言甚是,儿臣并无异议,只是太子妃受伤,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恐怕沐将军那边心有芥蒂。」 沐慎之虽然忠君爱国,但的确是个暴脾气。 宣成帝干笑了一声道:「此次太子妃立了大功,朕自然不会委屈了她,毕竟是一家人,有太子妃在其中转圜,相信沐爱卿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得了宣成帝这句话,陆修珩总算是屈身行了礼:「儿臣领旨。」 宣成帝还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太子妃从漠北远嫁京城,已是不容易了,此次到底是为了救你受伤,你平日里多看顾些,还有,叶贵妃有些话虽不可取,但子嗣一事也要放在心上,朕还是盼着早日抱上皇长孙吶。」 此话陆修珩不置可否,宣成帝也没在意,毕竟他年富力强,对儿子的子嗣也不是特别放在心上,又道:「前些日子朱玉书要致仕,朕准了,只是这新任的户部尚书人选却迟迟未定,你可有推荐的人才?」 每日上朝,桩桩件件都要用钱,国库财力不足,这几年又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宣成帝虽是假意垂询,倒也当真有几分苦恼。 陆修珩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儿臣愚钝,不得而知。」 宣成帝又「哼」了一声,懒得再与老二说话:「得了,你走吧,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宣成帝一向口是心非,他这样说话,反倒证明陆修珩言中了君心。 若是换做其他心巧嘴乖的皇子,就该知道此时正是讨巧卖乖的好时候,可陆修珩只当作没听见似的,依言行礼退下了。 宣成帝看着陆修珩离去的背影,气得扔了御笔,又骂骂咧咧地让秉笔太监给捡回来。 罢了罢了,愚钝也比故作聪明的好。 等走出御书房好一段距离,刘宝才小声问道:「殿下明明看好安大人,方才为何不答呢?」 「安齐为官清廉,群而不党,孤只是看好他,并非要拉拢他。孤若是说了,这件事反倒不成了,」陆修珩又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意味深长道:「再过一个月,梅雨季节就要到了。」 刘宝不知殿下为何忽然发出如此感慨,他只是发现殿下走错了,便嘴比脑子快,一不小心就指了出来:「殿下,咱们要回钟粹宫吗?」 太子殿下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眼神危险。 自己怎么就像洛元那傻子似的多嘴了呢? 刘宝反应迅速,连忙呵呵笑道:「殿下,难得今日天气佳,不如就去御花园看看吧。」 陆修珩轻哼一声,到底是点了点头。 心中想着:叶贵妃气量狭小,沐氏今日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还需提防她暗箭伤人,自己既然答应要护她周全,自是要做到的。 * 刘宝还不知自己吟出了「今日天气佳,清吹与鸣弹」的名句,但见了沐夷光弹琴,陆修珩的确是这么想的。 沐夷光弹完最后一个音,这才发现陆修珩来了,她收好琴,裊裊婷婷向太子行礼:「臣妾见过殿下,这是臣妾要好的手帕交,太僕寺少卿之女师瑶。」 师瑶也道:「臣女师瑶见过太子殿下。」 师逢德陆修珩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第一次从沐夷光口中听她提起她认识的人。 他一点点头,示意众人免礼平身:「太子妃今日好兴致。」 师瑶心中惶恐,还以为太子殿下不满太子妃当众弹琴为人伴奏取乐,正想认错,却听得沐夷光半是得意半是撒娇地问道:「那殿下觉得如何呢?」 园中其他人早在见到太子驾临的时候便中断歌舞跪下了,只有沐夷光浑然忘我沉浸其中,由此便可见一斑。 陆修珩勉为其难道:「尚可。」 其他人可能不觉得,但刘宝心里清楚,这对殿下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评价了。 果然,沐夷光对太子殿下的敷衍很不满意,瞪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娇媚婉转的女声:「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沐夷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气鼓鼓的满是诘问:这是谁? 想起宣成帝方才嘱咐的那些话,陆修珩轻咳了一声,不得不解释道:「这是贤阳公主之女,清平县主崔蓁蓁。」 沐夷光这几日恶补了陆修珩的族谱,自然知道这贤阳公主是宣成帝的庶妹,也就是说,崔蓁蓁是陆修珩的表妹,的确可以叫他「太子哥哥」。 既然是自家表妹,沐夷光便放下了戒心,迅速切换成一副温柔贤淑的表情,准备接受表妹的见礼。 崔蓁蓁今日竞选的是牡丹花神,她在台上便看到太子殿下的身影了,表演完便急匆匆地一路追随至此。只是没想到太子妃也在这里。 她虽然知道这二人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但在太子殿下的面前还不敢过于放肆,规规矩矩地福身道:「臣妹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沐夷光柔柔一笑,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亲切,崔蓁蓁已经飞快地起身了,曼声对陆修珩道:「太子哥哥,蓁蓁今日评选了牡丹花神,你可看了蓁蓁的表演?」 崔蓁蓁虽然不精琴棋书画,胜在天然一副好嗓子,如燕语莺啼,婉转动听。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更知道该如何发挥,今日便唱了一曲《清平乐》。 虽然在竞选牡丹花神的舞台上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只是她是清平县主,贤阳公主又一贯与叶贵妃交好,要赢得这牡丹花神之名,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毕竟还有哪家的女子比皇室宗亲更为尊贵的呢? 陆修珩一贯觉得这个表妹矫揉造作,今日更甚了,只是沐夷光在刚嫁入东宫之时,倒是与她交好过一段时间。 他甚至都未正眼看向她,只是漠然一暼道:「不曾。」 若是旁人,此时应当已经识趣地走开了,可崔蓁蓁仗着自己是太子表妹,脸皮格外厚实:「看来太子哥哥也觉得蓁蓁定能夺魁呢。」 这话说得太不要脸,陆修珩已经连眼神都吝于施捨了,底下的人忍笑也忍得很辛苦,只有沐夷光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崔蓁蓁有些奇怪地看了过来。 她原先有意哄得沐夷光与她交好,探出了几分内情。沐氏与太子哥哥不过是貌合神离,对她缠着太子哥哥也是默许甚至纵容的,只是自己的目的早已达到,沐夷光又失忆了,她也懒得再扮演姐妹情深的把戏,便不满地问道:「太子妃娘娘笑什么?」 沐夷光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因为……蓁蓁好笑?」 四周已有「噗嗤」声传来,就连陆修珩都没忍住勾了勾唇角,他原以为沐夷光曾与崔蓁蓁交好,会对她宽容一些,倒不知自己的太子妃入宫之后竟然如此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崔蓁蓁气极,竟然一时改掉了自称「蓁蓁」的爱好:「太子妃这是觉得我当不起牡丹花神之名?」 沐夷光听了她的声音,自然猜到方才台上唱《清平乐》的姑娘就是崔蓁蓁了,对京中其他熟悉情况的人来说,更是只差没把「我是清平县主」几个字写在了幕篱上。 不过自己方才不小心取笑了她,这会儿还是给她留一分面子:「倒也不是说清平县主的表演不好,只是这一众佳人荟萃一堂,实在难分高下。」 崔蓁蓁胸有成竹:「这又何妨,一会儿自然要见分晓。」 她消息一贯灵通,这会儿又看向一旁的师瑶,嘲讽道:「我猜师姑娘选的花神是莲花吧,不过我劝师姑娘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师瑶起身行礼,不卑不亢道:「多谢清平县主关心,臣女并未选莲花。」 崔蓁蓁一愣,接着又不怀好意道:「也是,太子妃娘娘都亲自帮你排舞奏乐了,若是再不能中选,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还是选个冷门些的,比较稳妥。」 只是编排自己也就罢了,若是因此还要拉沐夷光下水,师瑶便不能忍了,她刚要发作,却见沐夷光已经憋红了一张小脸,一脸委屈地对陆修珩道:「殿下,臣妾为师姑娘排的舞不好吗?」 这动作师瑶可太熟悉了,沐夷光自幼便生得玉雪可爱,那双墨玉葡萄一般的眼睛更是惹人怜,每每沖自己这么一撒娇,自己便什么都依了。 陆修珩哪里看了什么舞,他来的时候师瑶便已经跪下了,不过是听了沐夷光弹的一小段剑器曲而已。 太子殿下冷眼看着这两个颇能闹腾的女人,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是极好的。」 此言便是盖棺定论了,崔蓁蓁不敢对太子妃怎么样,气得跺了跺脚,狠狠瞪了一眼师瑶,道:「那明日便拭目以待了。」 她既然能有取得这牡丹花神的本事,自然也能让师瑶做不成花神——无论是什么花神。 第 14 章 崔蓁蓁与师瑶都行礼退下了,没了旁人,沐夷光便起了调笑太子的闲心,满怀期待地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陆修珩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听闻太子妃今日在绛雪轩与叶贵妃唇枪舌剑,风头无两,连父皇都惊动了。」 沐夷光立刻将方才自己所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虽然自己觉得理直气壮,不过圣心难测,她还是有些害怕:「宣成帝……父皇可是觉得臣妾所言有所不妥?」 他看你倒是妥当得很。 陆修珩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似乎是在回想,终是道:「不必多虑,父皇体谅你重伤初愈,并未在意。」 若是让沐夷光知道宣成帝也纵容她,只怕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沐夷光不知内情,但听得出陆修珩的声音从容缓和,不似作伪,这才放下心来。 陆修珩又道:「叶贵妃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今日当众得罪了她,日后相处要多留个心眼。你那两个婢女,明日进宫也继续带着,只是莫要放在身边使用。」 沐夷光立刻抓住了重点:「所以殿下是担心我才来的吗?」 …… 陆修珩不答反问:「孤方才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哦,臣妾记住了。」 不就是带着白露与素月么,沐夷光应得痛快,只想继续纠缠方才的那个话题。 陆修珩看出她的意图,立刻截住话头道:「父皇今日召我入宫,是为了四弟大婚那日太子妃遇刺一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沐夷光一听,下意识反驳道:「哪里是臣妾遇刺,那伙贼人分明是冲着殿下来的,可是大理寺已查出了结果?」 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太子殿下墨色眸子里的冰冷与沉寂,旋即道出:「是鞑靼人所为。」 沐夷光立刻便想到了鞑靼人此举的报復意义,义愤填膺道:「一群宵小之辈,战场上打不过便刺杀暗算,定要将那伙贼人一网打尽,认罪伏法才是。」 太子妃心思单纯,几乎是太子殿下说什么她便信什么,不会去想一群异族人是如何在天子脚下潜伏下来的,遑论还要拿到太子行程,闯入皇子大婚的王府之中。 陆修珩看了看她,移开目光,又有意问道:「那鞑靼一族呢,便这样放过他们?」 沐夷光没想那么深,陆修珩这样一提醒,她也只脑补出了殿下言语中的回护之意,似乎只要她说个「不」字,他便能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虽然气愤,但在边关一事上嗅觉敏锐,立刻收敛了情绪,大度道:「边关和平不易,臣妾便不与他们计较了。」 甚至还劝慰陆修珩:「殿下身体不好,不要再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如今天下平定,殿下只需修身齐家,治国安邦,调养好身体才是为长远计。」 似有一阵寒风吹过,陆修珩轻咳了两声,终究还是没有否认:「即便如此,只怕泰山大人心中担忧。」 想到自己那个爱女如命又脾气暴躁的爹爹,沐夷光露出一个有些想念的笑,安然道:「臣妾现在不是没事了么,回去臣妾便写一封家书,好让爹娘宽心,安心镇守边疆便是。」 陆修珩淡淡应了一声,心中倒有几分赞许。 毕竟是将门女子,失忆以后虽任性了些,大是大非面前依然能够顾全大局。 沐夷光又踮脚往舞台的方向看了看:「也不知这牡丹花神评选得怎么样了。」 ……心中仍是惦记着玩儿。 陆修珩无情戳破她心中幻想:「崔蓁蓁虽然蛮横无理,有一句话倒是真的,贤阳公主早已买通了叶贵妃,此次的牡丹花神非她莫属。」 「啊?」沐夷光大失所望,她还看好那只《霓裳羽衣舞》呢。 只是被陆修珩这样一剧透,她也再没有了观赏的心思,立刻便决定和太子殿下一路回钟粹宫。 不过一刻来钟的路程,沐夷光仍是忍不住问道:「殿下耳聪目明,臣妾想再向你打听一个人?」 陆修珩抬了抬眼:「说。」 「殿下可认识严景书?」 「承明二十年春闱的探花郎,已授了翰林院修编,」陆修珩对京中大小官员全都瞭然于心,猜到她的目的,又补充道:「他是安徽庐州人士,出身普通,今年二十有二,还未曾娶妻。」 沐夷光催促道:「其长……品性为人如何?」 陆修珩看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此人心思活络,与人和善,前途是差不了的,只是并非良配罢了。」 他又意味深长地提点一句:「他人姻缘,你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沐夷光忙着替小姐妹遮掩心思,拒不承认:「臣妾不过随口一问而已,殿下说笑了。」 她自幼顺风顺水,哪里想得到其中的深意,只觉得陆修珩这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甚至还颇为体贴地想,要在妻子面前赞扬其他男子着实不易,殿下已算得上是大度了。 二人路上这一番折腾,宣成帝赐的赏都比他们更快到了钟粹宫,宣成帝身边的大太监万厚已经恭候多时了。 见太子和太子妃一同回宫,他拱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咱家奉了皇上之命为太子妃娘娘送赏来了。」 二人行礼领旨。 「奉圣上口谕,太子妃娘娘出身名门,温良敦厚,雍容大度,且至情至性,肝胆过人,不输鬚眉,特赏赐黄金五十两、白银五百两、南海珍珠两斛,西洋闪金花缎两匹,钦此。」 宣成帝惯来抠门,但这一次赏赐的手笔可比上一次大得多,沐夷光有些受宠若惊地领旨谢恩。 刚行完礼,万厚便虚扶一把:「太子妃娘娘快快请起,您还有伤在身,可别伤了身体。」 沐夷光也从善如流:「多谢公公体恤。」 「太子妃娘娘不用客气,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万厚掸了掸手上的拂尘,笑道:「要谢呀,还应该谢太子殿下,都是殿下心疼娘娘,皇上感怀太子夫妻情深意重,特意赏赐的。」 沐夷光嘴角抿成弯弯的线,偷偷抬眼看向太子殿下,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仿佛万厚说的不是他一样。 她嘴角的弧度还在继续往上扬,谁让殿下总是这样,嘴上不承认,背后默默地对自己好。 只有刘宝看出殿下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万公公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他今日开口在太子妃娘娘面前为殿下美言,这第一可试探二人底细,第二可讨娘娘欢心,第三嘛,这胡说八道作顺水人情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他心中感慨万千,怪不得这万公公能混成宣成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呢,今日又学到了。 入了夜,青霜与长缨继续为娘娘搽药。 青霜小心翼翼地在沐夷光肩膀伤处涂上玉露膏,惊喜道:「娘娘,这血痂已有些松动了,再过几日,应当就能脱落了。」 沐夷光只盼这伤处千万不要留疤,连忙吩咐长缨为自己缚上双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长缨用丝帕系好了,她还不放心:「再繫紧点儿。」 长缨只好听话照做,几乎要勒红了娘娘细白幼嫩的手腕。 沐夷光也不嫌紧,这才安心躺下,又问道:「青霜,我这两年与阿瑶姐姐通过信吗?」 青霜收好玉露膏,道:「前年的确写过一封,娘娘可要看看师姑娘的回信?」 沐夷光抬了抬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行动不便:「取来念与我听吧。」 青霜去妆奁里翻找了一番,在一个小匣子里找到了师瑶的回信,两个丫鬟幼时也跟随姑娘念过一些书,青霜识的字多些,便轻声细语将信的内容念给娘娘听。 师瑶的这封回信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先是诉了对沐夷光的思念之情,又就沐夷光信里所说的京城风土人情作了回应,其中隐约地感慨了一句沐夷光提及的心上人,实在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只愿她能得偿所愿。 沐夷光躺在床上,双手交握,虽然她对信中所言毫无印象,但仍然能够推测出其中联繫:自己在漠北长大,殿下则在漠北出征;自己来了京城,殿下又凯旋迴京,可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么。 自己要早日恢復记忆,才不辜负殿下这样一番深情厚谊。 她这样想着,很快便在窗外嘀嗒雨声与青霜温柔的念信声中幸福地睡着了。 第二日,沐夷光依旧是盛装打扮,带上青霜、长缨、白露和素月一同去往春日宴。 因着陆修珩昨日的话,她也多了个心眼,格外留意了这两个婢女,白露的状态似乎不大好,眼下厚厚地敷着粉,宛若惊弓之鸟,那素月的状态倒是好了很多,似乎生活都有盼头了。 她虽然觉得奇怪,但是陆修珩让她把这两人带着,便也依言照做,进了御花园,便吩咐她们不必再跟着了。 今日宴上要评的是石榴花神、莲花花神、秋海棠花神以及桂花花神,石榴花神是第一位。 离开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沐夷光看了半天,也未找到师瑶的身影。 想到她对这次春日宴的上心程度,沐夷光不免就担心起来,亲自带人去御花园寻找。 第 15 章 师瑶今日着一身黄栌色舞衣,盘了一个飞天髻,虽然带着幕篱,崔蓁蓁仍是凭那把剑认出了她的身份。 崔蓁蓁身边还有一个贵女,是武安侯府的嫡女陈念巧,她今日特意挑了陈念巧来,也是有原因的。武安侯府承袭了好几代,已逐渐式微了,这样不上不下的身份,再嫁勛贵高门也是不能,武安侯府和陈念巧本人便都看上了入了翰林的探花郎。 陈念巧原也是要竞选莲花花神的,只是她学艺不精,便也像师瑶这般,把主意打到了稍冷门些的石榴花神上,这样一来,就更不能让同选了石榴花神且切合题意的师瑶出现在台上。 师瑶在湖边练了会儿剑舞,正要往园子里去,此刻二人便一左一右,在石阶前拦住了师瑶。 崔蓁蓁倚势凌人惯了,欺负起人来自有一套章程,都是她负责出言嘲讽,其他人具体实施。 她挡住师瑶的去路:「师姑娘,今日怎的不见你陪在太子妃身边呀?」 师瑶不答话,只是行礼避让:「臣女见过清平县主,若是县主无事,臣女便不多打扰了。」 崔蓁蓁怎么会就这样放过她:「怎么无事,本县主觉得你手里这把剑不错,拿来赏玩一番,这总可以吧?」 师瑶的那把剑是父亲赠的,剑鞘上的纹饰精细巧致,剑身轻巧灵便,极为适宜女子使用。 她往日里都极为爱惜,哪里肯轻易借给别人赏玩,便忍气吞声道:「不过是把普通的剑,虽未开刃,但也怕伤了县主,臣女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听闻那剑还未开刃,崔蓁蓁立刻伸手去抢,师瑶不敢蛮力与清平县主相争,竟然让她得手了,陈念巧见她再无利器护身,便趁乱狠推了她一把:「清平县主召你,师姑娘急着走什么呀?」 这石阶离湖面极近,薄薄长了一层青苔,昨夜又下过雨,格外湿滑,师瑶被推了一个踉跄,跌倒在石阶上。 陈念巧立刻收回手笑道:「呀,师姑娘怎么摔倒了?大家可都看着的,这是你自己摔的,与我无关。」 崔蓁蓁也笑,将夺来的剑随手掷在地上:「一把剑这么护着作什么,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儿,还给你便是。」 舞衣沾上青苔的湿痕,已经染上了不少痕迹,师瑶想要起身,却觉得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只得先伸手去够自己的剑。 看着师瑶这般狼狈的样子,陈念巧还落井下石道:「看看你那狐媚的样子,整天净想着如何勾引男人了,这偏乡僻壤来的女子便都是这般做派吗?」 崔蓁蓁又笑,这话算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觉得十分解气。 师瑶也顾不得捡剑了,抬头紧紧盯着陈念巧:「武安侯府家风便是如此做派吗?怪不得落到如此田地。」 「你!」 陈念巧心中气恼,还要动作,却被崔蓁蓁拦了下来,毕竟师瑶身后还有太子妃,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好了,你们今日还要准备花神评选呢,打算在这里闹到什么时候,」崔蓁蓁轻飘飘道:「方才虽是陈姑娘说话在先,不过师姑娘也还口了,就不必计较了。」 师瑶正要开口,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女声道:「师姑娘不计较,本宫却是要计较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崔蓁蓁与陈念巧一愣,只见沐夷光今日穿了一身浅杏色的绣折枝牡丹蜀锦长裙,绣着如意纹的雪青色云肩上缀着白玉蝴蝶,蓬步轻移,如花枝招展一般,与往日里过分素雅的着装风格大相迳庭。 崔蓁蓁心里甚至泛起了嘀咕:太子和太子妃互相不喜,沐夷光以往赴宴也多是以素色为主,尽量都打扮得不惹眼,近日怎么不一样了? 二人慌慌张张行礼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沐夷光远远地便听到了此处争执,她派人扶起了师瑶,若无其事问道:「这把剑看着眼熟,不是师姑娘的剑么,怎么落在地上?」 陈念巧率先答道:「是她自己摔的。」 青霜出言喝道:「太子妃娘娘与师姑娘说话,谁许你插嘴?」 陈念巧脸色白了白,往崔蓁蓁处看了一眼,似有求助之意,崔蓁蓁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沐夷光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念巧:「这位姑娘瞧着眼生,是谁家的?」 「回娘娘的话,这是武安侯府的嫡女陈念巧,只可惜子孙不贤,朝中无人,空有一个爵位罢了,娘娘不知也是正常的。」 这一句话便将武安侯府的窘境揭了个底儿朝天,陈念巧的脸色更白了,半点不见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 长缨回完话,便将剑拾起,奉给太子妃娘娘。 沐夷光拔剑出鞘,随意地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身寒光凛凛,在日光底下熠熠生辉。 她又使出一招利落的穿刺,长剑直冲陈念巧而来,众人皆惊,陈念巧更是害怕地闭了眼。 只是众人设想的惨剧并未发生,沐夷光精准地收了力道,用剑尖轻轻巧巧地抬起了陈姑娘的下巴,颇有些认真地端详道:「看着倒是个聪明伶俐的,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呢?」 她收了势,又将话头对准了崔蓁蓁:「清平县主,你说是不是啊?」 那长剑虽未开刃,仍是明晃晃的,晃得崔蓁蓁脸色发白,只听得她低声道:「娘娘说的是,该掌嘴。」 沐夷光这才满意了,长剑入鞘,发出一声清鸣,旋即道:「既然清平县主都这么说了,那就掌嘴吧,劳烦县主给陈姑娘数着点儿数,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什么时候再停。」 陈念巧错愕抬头,太子妃娘娘进京两年,一直都很低调,今日怎的如此不留情面? 她转头用希冀的眼神看向崔蓁蓁,希望她能为自己求情,崔蓁蓁已经移开了目光,将自己择得一清二楚:「太子妃娘娘明鑑。」 陈念巧只好伸出手,一边往脸上打了一下,一边道:「臣女知错了。」 这力道太轻,甚至连崔蓁蓁也没数数,端看太子妃的反应。 沐夷光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这样的人嘴上说知错了,也只是觉得自己错在被逮了个正着而已。 她淡淡道:「陈姑娘这会儿知道心疼脸面了?」 陈念巧只得又狠了狠心,用力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下,这一声脆响之下,崔蓁蓁也跟着数了个「一」。 然后便是「二、三、四、……、十。」 整整十下过后,陈念巧的脸颊两侧已是又红又肿了,崔蓁蓁才对沐夷光道:「太子妃娘娘,看来陈姑娘是真的知错了,便饶了她吧。」 沐夷光皱了皱眉,不想再看到这两个人:「还不快滚。」 两人连忙行礼谢罪,崔蓁蓁离着陈念巧远远的,飞快地走了。 见自家娘娘如此威武,长缨眼里的崇拜都要克制不住了:「娘娘好生厉害,奴婢瞧着方才说话的气势还有语气,竟和太子殿下有八分相似呢。」 沐夷光立刻便绷不住了,欣欣然笑了起来:「是吗?本宫听说恩爱的夫妻相处久了,便会有夫妻相,不仅说话做事相仿,连外貌也会有些相似呢。」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本宫若是与殿下有了夫妻相,也不知是会更好看些还是不好看些。」 长缨发自肺腑地应承道:「娘娘与殿下都是神仙般的人物,怎样都是美的。」 师瑶见了她这副臭美的样子,也笑道:「是啊,阿梨怎样都是最好看的小姑娘。」 「阿瑶姐姐又取笑我,」嘴上这样说,沐夷光却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两人一同往宴台的方向走去,只是刚一用力,师瑶又觉得疼了,连路都走不动。 沐夷光慌道:「阿瑶姐姐,你没事吧?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师瑶的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阿梨,我应当是崴了脚了。」 「快去请医女来,」沐夷光一边吩咐,一边扶着师瑶在一旁坐下:「早知姐姐情况如此严重,刚才就不该轻易饶了她们。」 师瑶摇了摇头,拦住了她:「阿梨方才为我出头,我心中已经很是感激了,只是贤阳公主与武安侯府在京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沐夷光也明白师瑶心中的顾虑:「如此便罢了。」 医女很快赶了过来,为师瑶脱下鞋袜,这才发现她的脚踝已肿得如同发面馒头大小了,她的手刚碰到伤处,师瑶便痛得发出「嘶」声。 「这是伤到筋了,好在骨头没事,」医女的经验老道,她取了些常用的跌打损伤膏药,轻轻为师瑶敷上:「今日的膏药是冷敷,回去以后每日热敷,再服用些舒筋活血的汤药,静养些时日便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一听到「静养」两个字,师瑶立刻便觉得不疼了:「哪里有这么严重,我一会儿还要跳舞呢。」 医女劝道:「师姑娘,脚伤万万不可用劲儿了,此处本来就受伤了,若是再有个什么好歹的,只怕要落下残疾。」 师瑶也不与她争辩,只是不说话了,心里是什么想法,却被沐夷光一眼看穿。 她性子刚毅,认定的事情就会努力去做,越是别人不看好,便越要证明自己,只是过刚易折,她实在不想看阿瑶姐姐再出什么事了。 等医女走了,沐夷光才道:「阿瑶姐姐,一会儿你还要上台是不是?」 师瑶勉强一笑,还要解释:「阿梨妹妹,我的伤没有那么严重,放心好了,一会儿我就在台上大展身手,让她们见识见识咱们漠北女子的风采。」 沐夷光想了想,做出了决定:「姐姐说得对,既然如此,我替你上台吧。」 师瑶听完都愣了,连忙劝阻道:「阿梨不可如此,你身为太子妃娘娘,身份尊贵,若是被人发现了——」 沐夷光狡黠一笑:「放心吧,你我二人身量相仿,长缨又有一手高超的梳妆技术,不会有人发现的。」 等师瑶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沐夷光已经换好了她备用的舞衣,甚至盘好了与她一样的飞天髻,长缨正在细细为她勾画眼型。 师瑶长了一双略显妩媚的丹凤眼,沐夷光的眼睛则像是林间的小鹿一般又大又圆,清澈灵动。 只见长缨用几种不同深浅的妆粉和黛粉在沐夷光的眼周涂抹了一番,眼睛轮廓就变得细长一些了,她又描眉用的螺子黛轻轻描了几笔,再次将眼尾拉长。 她为娘娘带上幕篱,已经很是满意:「娘娘再笑一笑,便更像了。」 沐夷光玩心顿起,拉着师瑶坐在镜子前,两人都带着幕篱,只露出一双眼睛,镜子里的美人巧笑倩兮,说是双也不为过。 第 16 章 今日是春日宴的第二天,宣成帝原本答应了叶贵妃要亲自出席,但是这几日政务繁忙脱身不得,便让一众皇子们代劳,也算是为她壮壮声势;若是皇子们有看上的闺秀,那便更是好事一桩了。 皇子们先后登上原为宣成帝预备的观赏台,只是备受瞩目的牡丹花神昨日已经评选完了,剩下的不过是矮子里头拔高个,楚王陆修瑞第一个就皱了眉:「连脸也看不见,这有什么好看的?」 秦王陆修珉笑了笑,他是长子,惯来比弟弟们懂事,此刻也温言劝解道:「花神评选比的是才艺,又不是长相,自然要以艺服人。」 说到才艺,这下连雍王陆修琢都摇了摇头:「这也不能怪三哥,的确是一群庸脂俗粉,难以入眼。」 听陆修琢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除去不足一岁的六皇子陆修琅,就属五皇子陆修琢年纪最小,才十六岁,正是玩心重的时候,他倒是真真冲着欣赏才艺来的。 吴王陆修瑾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打趣道:「五弟你倒是要好好看看,我们几个也只有你还未大婚,若是有心仪的女子,那就先下手为强。」 「四哥新婚燕尔,就莫要拿我说笑了,」陆修琢不以为然道:「成亲有什么好的,平白多个人来管束自己。看看三哥,没成亲以前多自在呀。」 陆修瑞连连点头,母老虎的苦他已经吃够了,五弟不吃也罢。 陆修珉不想五弟被误导,又举出正面例子:「那你再看看你二哥,当初虽是父皇下旨赐婚,但是太子妃娘娘贤良淑德,才貌双全,最难得的是情深意重,危机关头不惜捨身相救。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呢?」 陆修珩来得虽晚,倒是将这几句话听得一字不漏,几个兄弟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秦王也笑道:「二弟以为如何?」 …… 面对这些言过其实的评价,陆修珩发现自己竟连一个反驳的字儿都说不出来,明明沐氏事多又难缠,只最后一句勉强有些道理。 这些闲话他原本大可不必理会,但结合沐氏近日的斑斑劣迹,陆修珩忽有一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感触,竟然破天荒地回了一句:「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几位皇子又笑了起来,只当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陆修瑾也道:「说起来臣弟还没有当面向二嫂谢罪,婚宴上若不是二嫂挺身而出……臣弟实在不敢设想。」 他说的倒是真心话,如果太子死在他的婚宴上,那他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陆修珩勾唇笑了笑,只是并无几分真心:「五弟不必挂心,孤的身子还没有那么弱。这一箭太子妃受得,孤自然也受得。」 这话意有所指,不过陆修瑾却是听不出来的,其他人也面色如常。 陆修瑾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二嫂这等英雄气概,实在巾帼不让鬚眉。等她的伤好了,臣弟一定携内子登门拜访。」 陆修珩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陆修瑾这话倒是提醒了他,沐夷光今日一早便出门了,她那样爱凑热闹的人,怎么如今还不见踪影? 若是惹出了什么乱子,最后仍然是他来收拾。 这样想着,陆修珩便悄声吩咐刘宝,派人留意一番太子妃的行踪。 虽然几位皇子觉得无聊,台上的比试却仍在继续,此刻上台的女子怀抱琵琶,蒙着面,弹了一曲《夕阳箫鼓》,虽然水平一般,但是那双眼睛带着泪意,真有点儿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愁绪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陆修瑾笑着对陆修琢道:「五弟,你看此女如何?」 陆修琢敬谢不敏:「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曲子弹得一般。」 陆修瑞哈哈一笑:「这是武安侯府的嫡女陈念巧,现在人也告诉你了,你觉得如何?」 陆修琢连连摇头,倒是奇道:「三哥,此女蒙着面,你怎么知道是谁,不是说来唬我们的吧?」 陆修瑞得意道:「不是本王自夸,本王阅美无数,只要是见过一面的女人,看看身形和眼睛,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自然有机灵的小太监前去打听,的确是陈念巧无疑。 陆修琢还真就不信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三哥,你再猜一个,若是这个也猜准了,臣弟便服了。」 陆修瑞忽然找到了这场宴会的乐趣,他取下手上正带着的碧玺扳指,出言激道:「光猜有什么意思,要赌便赌些彩头。」 陆修琅立刻解下了腰上繫着的白玉双鱼佩,陆修瑾也道:「我出一方松花石双蒲芦砚。」 陆修瑾顺便拉秦王下水:「大哥你呢,可不能随便出点什么煳弄我们。」 陆修珉虽是长子,但是无心朝堂,只醉心于经商,多次被宣成帝斥责仍不悔改,的确是几个皇子中最有钱的。 他虽然对这场赌约不感兴趣,但也不想扫了弟弟们的兴,便道:「那我便出一块祖母绿的坠子吧。」 陆修瑞一听,立刻便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这祖母绿的宝石甚为难得,除非西洋进贡,民间的商队也难有买卖的,秦王这可是下了血本了。 这下便只有陆修珩没有下注了,几个弟弟俱是殷切地看着他。 陆修珩靠坐在椅背上,懒得回视他们,自顾自斟了一杯茶,表情冷淡道:「孤最多保证不将你们拿仕女打赌的事情告诉父皇。」 陆修瑞不答应:「二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虽然楚王看上去是与太子最不搭调的,但是二人年纪相仿,且慈懿皇后去世后三皇子母妃对太子多有照拂,竟也关系最好,是以他才敢如此放肆与陆修珩说话。 楚王这辈子,就败在女人身上了。 陆修珩忍住当众训他的冲动,给了他面子勉强道:「那孤便出一方镶石榴石的青玉水盛吧。」 赌注已定,几位皇子倒是来了精神,又往台上看去。 师瑶的序号是在评选石榴花神的最后一位,这顺序原本是吃亏的,但幸好如此,沐夷光才能来得及换完一整套的梳妆打扮,此刻便拎着剑上台了。 羯鼓与柳琴的声音缓缓响起,沐夷光的手腕动了动,粼粼的剑光便在台上舞动起来。 这女子着一身黄栌色的舞衣,更衬得她肤白如雪,贴身的舞衣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仍然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婀娜的身姿来,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带着笑意,顾盼生姿。 鼓点由慢转急,她的身体也跟着飞速旋转起来,腾挪跌宕间,剑身映出的寒光几乎连成了一条亮白的绸带,她的腰肢柔软得像是河边的蒲苇,修长柔韧的双腿可以打成笔直的一条线,但剑势却凌厉,气吐虹霓,似乎天地也为之低昂,碧落星河也萦绕其间。 除了舞乐,台下几乎鸦雀无声,就连几位皇子也纷纷看得入了神。 陆修瑞都看呆了,即便蒙着幕篱,依照他的经验也能看出此女容貌必然艷冠京城,可是如此美人,他偏偏猜不出是谁,如斯美景,他又分不出神去想,真叫人心急如焚。 无人注意到,此女一上台,太子殿下攥着茶杯的手便骤然收紧了,修长的指节捏得发白,那双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甚至泛出了一点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怒意。 很好,他想他找到今日一早就出门却遍寻不着的太子妃了。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清风,将附近的梨花花瓣都吹落其中,飘逸的剑势舞碎了花瓣,更舞碎了日光,浮光碎金纷纷落入那一双眼眸之中。 鼓点与琴音又开始变轻变慢,女子的剑势与身姿都变得轻缓,如若泠泠清月,漠漠春烟,似乎教人将唿吸都屏住了。梨花花瓣缓缓落下,长剑在空中画出最后一道光圈,稳稳收势。 女子低头,双手抱拳行了个作揖礼,匆匆下了台,台下众人静默片刻,这才如梦初醒,爆发出惊人的掌声。 陆修瑾一边鼓掌,一边揶揄道:「三哥,看来你已是成竹在胸了?」 陆修瑞闹了个没脸,讷讷道:「不应该啊,如此美人,我怎么从未见过?此女容貌,只怕是比起太——」 他自觉失言,立刻闭嘴。 陆修珩睨他一眼,冷声道:「不必猜了,此女是太僕寺少卿之女师瑶,随父进京不过三月。」 不等报信的小太监回话,陆修瑞立刻狗腿地把自己的扳指双手奉上:「还是皇兄慧眼如炬。」 陆修瑾却是不信的,太子一向不近女色,怎会对刚入京不久的女眷如此熟悉? 「急什么,答案还未揭晓呢,」他又看向陆修琢:「四弟,我看你方才看得入神,可是看中了此女?」 陆修琢自觉问心无愧:「莫要胡说。臣弟不过是觉得女子难得舞出如此雄健飘逸、刚柔相济的《剑器》舞来,的确是令人嘆为观止。」 他是真心赞嘆,可脸庞还是不由自主地漫上一点红色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陆修珩又泼上一盆凉水,牙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像是从冰块里凿出来的:「此女已经心有所属了。」 几位皇子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太子,目光惊诧,只有陆修瑞充满绝望:不是吧?太子殿下已经娶了一个沐氏了,还想要抱得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归吗? 陆修珩似觉不妥,轻咳一声,解释道:「她是太子妃的故交,所以孤才得知的。此女无意嫁入皇家,君子有成人之美,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正好探听消息的小太监跑来,印证了此女的身份,其他几位皇子也愿赌服输,派人去将东西取来送到东宫。 只有陆修瑞还在恋恋不捨道:「本王怎么没听说过漠北也出美人呢,皇兄,要不你再帮我打听打听,师姑娘家里还有其他姊妹吗?或者太子妃娘娘有没有其他表亲,我和你做连襟,亲上加亲啊?」 这话说得太过愚蠢,就连秦王陆修珉也忍不住捂住了脸。 「你今日所言,孤会一字不落转告给楚王妃的,」陆修珩无情地推开这个蠢货弟弟:「孤还有事,先行片刻。」 「急着走什么?」陆修瑞高声喊道:「再猜一轮啊。」 陆修珩没有理会,大步流星地下楼了。 皇兄能有什么事,总不是赢了彩头就想跑吧? 陆修瑞实在是想不通,却没有注意到方才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已在台下被清平县主拦住了。 第 17 章 台下掌声雷动,花篮里的石榴花密密匝匝挤在一处,红艷艷的,像是落入了云霞。 沐夷光悄悄看了一眼,总算长舒一口气。 自己只是长于练剑,占了剑舞的便宜,单论舞艺,其实师瑶姐姐更好,看到自己没有丢了师瑶姐姐乃至漠北女子的脸,这才放下心来。 她下了台,匆匆往后台厢房里走去,却在过径的月洞门处被崔蓁蓁拦住了。 崔蓁蓁挑在这个地方还是费了些脑子的,此处离宴席有些距离,不会打扰评选的正常进行,又没有脱离众人的视线,真要闹出点什么事儿来,也不会被忽视。 「师姑娘好本事啊,这一曲剑器舞,怕是要名动京城了吧?」 怕漏了破绽,沐夷光不说话,只低头垂着眼,想要绕她而行。 「本县主和你说话呢,听不到吗?」崔蓁蓁伸手拦住她:「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她在台上看到「师瑶」的时候便起了怀疑,陈念巧推的那一下很是用力,刚才师瑶倒在地上甚至都无力起身,这会儿怎么都能上台跳舞了? 崔蓁蓁几乎都能肯定,师瑶定是找了替身来替自己跳舞,她一定要在众人面前揭穿师瑶的真面目,如此一个碌碌无能、沽名钓誉之女,担不起花朝节花神之名! 迫于无奈,沐夷光只能微微眯着眼,压低了嗓子答道:「风寒,嗓子疼。」 她的声音清脆甜润,师瑶的声音更低柔些,一时半会儿也学不像,干脆破罐破摔,用一副瓮声瓮气的破锣嗓子和崔蓁蓁说话。 这声音半点也不像是师瑶,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崔蓁蓁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今日事发突然,师瑶进京时间又短,不可能临时找到合适的跳舞人选,如此说来,只有与她交好又同为武将女儿的沐夷光符合要求。 想到这种可能,她立刻激动得连手都有些颤抖,只要自己让沐夷光当众摘下面纱,她一定会名誉扫地,太子哥哥也会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她根本不配当太子妃! 「师瑶」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崔蓁蓁大可在她面前抖县主的威风,厉声道:「将幕篱取下来!」 沐夷光继续哑着嗓子道:「怕将病气过给县主,臣女不敢。」 哪有人病得这样快的,这下崔蓁蓁就更不肯放过她了:「有何不敢的,本县主身体好得很,倒是你如此遮遮掩掩,莫不是心里有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说着,崔蓁蓁便伸手要去摘她脸上的幕篱,沐夷光灵巧地侧身躲过了,她见势不妙,趁机就要往外跑,崔蓁蓁却早有准备,带着宫人将其团团围住。 陆修珩远远走来,正巧瞧见这一幕。 他自持太子身份,不便大张旗鼓亲自出面,冷声吩咐刘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人去将人领走?」 刘宝只觉得自己越发猜不明白殿下的心思了,这是当真看上那师姑娘了? 他也不再细想,连忙带着人往月洞门赶去。 沐夷光这才开始觉得有些后悔,若是让人发现太子妃在春日宴上蒙面上台,只会说她轻浮无礼,坏了规矩和名声不说,还会连累殿下。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哑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清平县主率众为难我一个小女子,传出去只怕不好听吧?」 「那又何妨?」崔蓁蓁沾沾自喜,意有所指道:「师姑娘只怕没有听过更难听的,已婚妇人蒙面上台,在春日宴上评选花神,若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呢?如此轻佻浪荡、不守妇德之人,只怕担不起这正宫之位吧?」 沐夷光握紧了手中长剑:「我不明白清平县主在说什么。」 崔蓁蓁瞧她一眼,那剑并未开刃,自己又人多势众,真若打起来,沐夷光根本讨不了好去,只会将事情闹得更大,到那时候,只怕太子哥哥与皇室都容不下这个德行有亏的太子妃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想到那个场面,崔蓁蓁昂首笑了起来:「你不懂无所谓,待本县主取下你的幕篱,大家便懂了。」 沐夷光咬了咬牙,持剑于胸前,做好与崔蓁蓁动手的准备。 如此千钧一髮之际,刘宝终于匆匆赶来,气喘吁吁道:「住、住手!」 见是刘宝,沐夷光立刻放下了剑,只是心中忐忑不安:既然刘宝来了,殿下应当也知道了此事…… 到底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太监,崔蓁蓁收起方才那副嚣张的嘴脸,柔柔笑了笑,出言解释道:「刘公公,本县主不过是请师姑娘摘下幕篱而已,还请公公莫要插手。」 这女人之间的纷争,刘宝才懒得插手呢,只是这是殿下要护着的人,他不得不拦道:「既然师姑娘不愿意,清平县主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刘公公你有所不知,」崔蓁蓁柳眉倒竖:「此女为在春日宴上博得一个好名次,竟让他人替自己跳舞,本县主就是要当众揭穿她的真面目!」 「放肆!」一道低沉冰冷的男声传来,陆修珩淡淡看着她,眼底像是积着雪原上经年不化的冰霜:「无凭无据之事,贤阳公主便是如此教你说话的吗?」 太子殿下气势凌人,众人立刻鸦雀无声,沐夷光垂着头,与崔蓁蓁一同向太子殿下行礼。 她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殿下到底是护着她的,忧的是自己今日弄出如此闹剧,殿下会生自己的气吗? 「太子哥哥!」崔蓁蓁又急又气,直道:「太子哥哥有所不知,方才跳剑舞的根本不是师瑶,她就是——」 「清平县主慎言,」陆修珩打断她,至若不闻,又看向一旁的沐夷光,冷冷道:「太子妃已等你多时了,还不快去。」 沐夷光不敢说话,如释重负地退下了,她也不敢走远,躲在远处的一棵树后,观望事态的发展。 崔蓁蓁一脸幽怨:「太子哥哥为何要拦着我?」 陆修珩不答,眉宇间是寒冰一般的冷冽之色:「春日宴既然有这带幕篱的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你身为县主,不以身修德,反而自作聪明,仗势欺人,成何体统!孤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既然如此,便好好地在家抄一个月的《女诫》吧。」 闻言,崔蓁蓁脸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宝此时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冲着清平县主身边的侍女喝道:「还不快把你家县主带走?!」 崔蓁蓁咬着唇,不情不愿地向太子认了错:「臣妹知错了,臣妹这就回去,认真抄写一个月的《女诫》,不负殿下教诲。」 眼看崔蓁蓁走远,沐夷光心中对太子殿下的崇拜与依赖立刻又升高了一个台阶。 等众人散去,她便老老实实地从树后走了出来,小声认错道:「殿下,臣妾知错了。」 陆修珩眼里的冰霜还未散尽,静静站在原地看她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离孤远点儿。」 沐夷光本来就心中羞愧,这样被他一训,眼泪立刻就包不住了。 她额上还沁着一层薄薄的汗珠,脸庞因为跳舞的热气蒸得红红的,幕篱也未摘,露出一双迷濛的泪眼。 方才的神彩都在那双眼里暗了下去,目光湛湛,但又不说话,只是委屈又执拗地看着他。 明明犯错的是沐夷光,这样的眼神,倒显得像是陆修珩欺负了她了。 陆修珩无奈,半是斥责半是解释道:「站得这样近,当真让孤娶一房侍妾回去不成?」 只消殿下一句话,那双明媚的眼睛立刻又亮起来,破涕为笑。 沐夷光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眼尾的黛色与红痕混杂在一起,像只找到了主人的流浪小花猫,狼狈又可爱。 语气也还有些抽抽噎噎的:「臣妾知错了,稍后再来向殿下请罪。」 刘宝都已经替殿下心软了,小花猫能有什么错,何况这样一只惹人怜爱的小花猫,哪怕是犯下天大的过错,也应该被原谅的。 陆修珩依旧是不软不硬地「嗯」了一声,看不清态度。 沐夷光还想卖卖乖,但是为了避嫌,说完这句话,她便飞快地跑开了。 太子妃步履轻盈,太子殿下却还得分神为她收拾善后,仔细吩咐刘宝道:「将周围都查点清楚了,清平县主的人也盯着点,莫要出了什么岔子。」 第 18 章 沐夷光装作摔了跤的样子,一瘸一拐地去后台厢房,师瑶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青霜与长缨端来清水为她梳妆,为了防止日后露出马脚,她将方才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被殿下发现身份一事。 师瑶心中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无端害阿梨捲入这场纷争,若是殿下因此与阿梨起了嫌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沐夷光才不害怕呢,她悄悄地扬了扬唇:「阿瑶姐姐放心吧,太子殿下不会怀疑的。」 与师瑶交接完,沐夷光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立刻又去寻太子殿下。 看到陆修珩还站在原处「等」她,沐夷光心中感动得不行,欢欣雀跃地迎了上去:「殿下。」 她光明正大地与太子殿下站在一处,忽然又想起自己还是「戴罪」之身,立刻收敛了一点笑意,乖巧认错:「殿下,臣妾有错,还请殿下宽恕。」 陆修珩不怒反笑道:「说说看,你何错之有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臣妾不该罔顾皇室脸面,擅自上台比试,」沐夷光小声解释:「但是臣妾不是故意的,是清平县主害得师瑶姑娘受伤不能跳舞,又出言贬损了漠北女子,臣妾心中气不过,这才犯下大错。」 她眨了眨眼,软软地道歉:「殿下,臣妾已经知错了,殿下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陆修珩懒得理会,沐氏已经是惯犯了,一看就是这回认错,下回还敢。 沐夷光试图通过耍赖来博取陆修珩的原谅:「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臣妾会做甑糕,臣妾为殿下做一碟儿甜甑糕赔罪如何?」 青霜和长缨听得咋舌:娘娘您醒醒,您何时会做甑糕了? ……想到那块甜得发腻的红豆馅儿饼,陆修珩立刻动摇了,他虽然气恼沐氏胆大妄为,不过到底未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不必,下回莫要再犯便是。」 下回,还有下回啊? 这下莫说是沐夷光了,就连刘宝也感受到了殿下的偏颇之处。 「殿下说得是。」 得了陆修珩这句话,沐夷光立刻原谅了自己。 「臣妾真的悔悟了,」她嘴上说着悔悟,实际上却在得寸进尺地问道:「臣妾方才便在想,如果臣妾的幕篱被摘下来了怎么办?」 陆修珩不理她,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他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沐夷光锲而不捨地继续追问道:「殿下会因此休弃臣妾吗?」 …… 陆修珩第一次有种自己的思维跟不上别人的感觉。 「胡说什么?」他皱了皱眉,让她死了这条心:「孤不是早就说过,不会与你和离。」 他并非迂腐拘囿之人,只要不是过于离经叛道,可控范围之内他都可以容忍,何况就算沐夷光的幕篱被崔蓁蓁摘了下来,他也自有办法将黑的说成白的。 这斥责却比什么情话都来得动听。 沐夷光心中的喜悦像是花朵一样绽开了,她扬起脸,主动抱住陆修珩的手臂:「我就知道殿下一定会相信我的。」 带着凉意的手被温热的体温环抱,陆修珩微微一愣。 他不喜欢这种陌生的感觉,立刻挣脱开来,轻声斥道:「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哪里说的是太子妃啊,众人立刻识相地移开了眼,又退开几步,几乎都能达成共识:殿下这是害羞了。 好吧,太子殿下脸皮薄,等没人的时候再拉拉扯扯。 沐夷光体谅地松开了手,一点都没有被训斥的尴尬,声音又甜又暖,带着一点撒娇意味:「殿下,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陆修珩并不知道这群人都脑补了什么,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今日你消失了这么久,总该在春日宴上露个面吧?」 殿下这是要帮她作伪证了。 沐夷光羞赧地笑了笑,乖巧地问:「殿下,若是有人问起臣妾今日去了哪儿,臣妾该怎么答呀?」 陆修珩早已布置妥当,道:「今日浮碧亭旁开了一朵金茶花,你赏花入迷,故才来迟。」 沐夷光立刻就好奇起来:「山茶不是只有赤色或白色的么,真有如此奇景?」 「正是这白山茶上开出一朵金茶花,才叫奇景,」陆修珩不疾不徐,绘声绘色道:「这金茶花形状与普通山茶无异,但却通身官黄,无一丝杂色,有清雅茶香,明明日光下宛如金沙熠熠。」 他的声线清冽低醇,又带着一丝蛊惑,仿佛余音绕樑,挥之不去,沐夷光听得入了神,却冷不防传来一句:「……记住了么?」 沐夷光这才想起来,殿下是在教她撒谎呢。 她出了神也依旧理直气壮道:「没有,方才光顾着听殿下说话去了。」 …… 陆修珩冷眼看着她,仿佛在问: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沐夷光将双手并在胸前,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星星来,恳求道:「殿下,再为臣妾讲一遍嘛。」 陆修珩忍住嘆气的冲动,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总算是记住了,沐夷光顾虑道:「可是臣妾都没有去过那里,这样说真的可以吗?」 陆修珩是有备而来,淡淡道:「无妨,白露和素月早就候在那里了,若是有人问起,自然会替你作证的。」 太子与太子妃一同登上观赏台,自然是万众瞩目。 因带着沐夷光的缘故,陆修珩并未再上顶楼,而是去了二楼的雅间。 今日评选莲花花神的姑娘格外多,绕了这样大一圈回来,评选还在继续,且多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大概是想以才情动人。 沐夷光压低声音问长缨:「那探花郎严景书是哪个?」 长缨原是不敢动的,看到殿下似乎没注意这边,才往男席中间一指:「右边那个穿青色常服,身量高挑,戴银制发冠的便是了。」 正巧那人有事回头,沐夷光眯眼看了个大概,的确是有些风度的,只是对着陆修珩这样的谪仙容貌看久了,她由奢入俭难,再看探花郎也不过觉得尔尔。 她倒是注意到严景书桌上的花儿只剩了三枝,那枝莲花插在观音瓶中,亭亭玉立。 她又悄声吩咐道:「届时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探花郎将这莲花投给哪家的姑娘?若是严探花已有心仪之人,也好劝师瑶姐姐早日放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沐夷光的声音虽小,到底瞒不过同处一室的陆修珩。 他心中冷笑,严探花的那一枝莲花,应当是不会出手的。 不过他也懒得提醒,到底是要撞上南墙,沐夷光才能学着看清人心险恶。 得知了太子和太子妃在此的消息,皇子们便登门造访了。 沐夷光与几位伯叔见礼,总算将真人与自己所背的族谱一一对应上了。到底是天潢贵胄,几位皇子都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气质各有不同:那个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一般的,是秦王陆修珉;那个看上去有些懒散、脸上经常冒出一点坏笑的,是楚王陆修瑞;那个笑容满面看上去直率开朗的,是吴王陆修瑾;那个年纪小些一脸单纯天真的,是雍王陆修琢。 大家互相寒暄一番,陆修瑞便开始造作了,他还记着二哥要向卢琼思告自己的状,先发制人道:「二嫂,你怎么才来,错过二哥方才料事如神的英姿了。」 沐夷光立刻顺水推舟道:「今日在御花园内瞧见了一朵金茶花,本宫赏花入迷,故才来迟了。」 她将陆修珩方才教她的说辞重复一遍。 陆修珉道:「二弟妹好福气,这可是难得的祥瑞,父皇若是知道,必然大喜。」 沐夷光笑道:「应是如此,只是那地方极为幽深隐秘,本宫受伤后又记不清事,好像在是浮碧亭附近,好在本宫的侍女还在那里守着,怕人误摘了去。」 陆修瑾也道:「花在那里,又不会长脚跑了,还是先看花神吧。」 他嘴上这样说,暗地里却立刻安排了人,务必第一时间将此祥瑞禀报宣成帝。 沐夷光是个活泼的性子,见这一话题了了,立刻便追问道:「楚王殿下方才所说的『料事如神』是什么缘由呀?」 陆修瑞戏嚯地笑了笑,开始添油加醋:「方才我们打赌,看谁能猜中台上蒙面女子的身份,正巧是评选石榴花神的时候,有一名女子跳了一曲剑舞,技惊四座,可惜我们不识京中女眷,倒是让二哥一眼就猜出来了。」 他这话说得好不要脸,几位殿下都忍不住笑了,倒也没有戳穿。 沐夷光的脸一下子便热了起来。 她在心中默念三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殿下,这才结结巴巴道:「哦哦,这可有些碰巧了,那名女子是本宫的手帕交,昨日本宫还在她排练的时候弹了一曲《剑器》呢,殿下也是知情的。」 只是殿下是怎么认出是我的呀? 沐夷光心中又紧张又羞怯,决定一会儿再偷偷问他。 没想到太子妃如此端庄大方,陆修瑞看热闹失败,只好转头去寻陆修珩的麻烦:「好啊,二哥你作弊,快将方才的彩头还给我!」 陆修珩不以为意,只道:「愿赌服输。」 陆修瑞不服:「那二哥敢不敢再与我赌一局。」 陆修珩眼神看向沐夷光,用意明显:「不赌了。」 这还是沐夷光失忆后,他第一次觉得带她出门总算还有些用处。 沐夷光感受到这份尊重,朝陆修珩笑了笑,表情亲昵。 顾及到太子妃,陆修瑞也只好作罢,他干脆将二哥出卖到底:「二嫂,二哥方才可是赢了不少好东西,连大哥的祖母绿坠子都被他赢了去,你可要看紧些,莫让他入了私库。」 沐夷光微微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陆修珩:她还从没有过祖母绿的坠子呢! 她的五官生得极美,即便是无理取闹,也透着一点天然的清纯娇憨,教人生不出半点反感。 陆修珩微微勾出一抹笑意,语气却清淡:「都是你的。」 沐夷光立刻就开心起来:「多谢几位殿下。」 见此情景,几位皇子眼中俱是多了几分审视:皇室之中夫妻逢场作戏十分常见,在座哪个不是如此,只是如今看来,这太子夫妇的感情,怎么好似有几分真呢? 第 19 章 陆修珩又是帮忙遮掩,又是将赢下的彩头慷慨相赠,得了太子殿下这样大的恩惠,沐夷光立刻就变得小意温柔起来。 她坐在陆修珩一侧,殷勤问道:「殿下盏里的茶凉了,臣妾为您新沏一盏吧?」 「这枣泥酥饼又酥又甜,殿下尝一块吗?」 陆修珩全程都不置可否,任凭沐夷光在那儿忙碌,于是几位皇子便看着太子妃又是给太子沏茶,又是给太子拿糕点,然后又笑盈盈地拈起一颗樱桃道:「殿下,早春的樱桃已经熟了,殿下吃一个吧?」 早春的樱桃难得,而拈着那颗樱桃的一双玉手却更为难得,幼嫩如春葱,修长如玉笋,指尖泛着粉白莹润的光,衬得樱桃愈红,柔荑愈白,叫人食指大动。 陆修珩却定力十足,依旧不为所动,只抬手饮了一口方才沐夷光所沏的茶。 知道陆修珩在外人面前多有顾及,沐夷光也不勉强,自己开开心心地将那颗樱桃吃掉了,酸甜可口的汁水浸润齿间,带着一股樱桃特有的清香,让人回味无穷。 见此情景,楚王也情不自禁地抓了一把樱桃来尝,呜呜呜,他怎么觉得有些酸呢。 虽然先前已经得了太子敲打,陆修瑞此刻又不知死活地想要摘下那师姑娘的面纱一睹庐山真面目,出言问道:「二嫂,那师姑娘现在何处呀?」 想自己堂堂一个王爷,相貌英俊又多情多义,纳一个京城五品官员的女儿为妾,这桩亲事她怎么也吃不了亏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沐夷光想起楚王素爱挑拨离间的王妃和不知其数的外室,立刻替师瑶婉拒道:「师姑娘下台后不小心伤了腿,行动不便,应当已经准备出宫了。」 陆修瑞也不勉强,这种事情须得你情我愿才有真味,何况来日方长嘛。 正巧这时台上公布了石榴花神的评选结果,正是师瑶。 既知太子妃与这师姑娘交好,秦王陆修珉便八面玲珑地贊道:「这师姑娘当选石榴花神,实在是实至名归。这一曲剑器舞,当真有些『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意韵了。」 沐夷光抿着唇,故作稳重地点了点头,不过若是身后长了尾巴,只怕此时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陆修瑞还在酸唧唧地试图找陆修珩的茬:「这一曲《剑器》舞,二哥觉得如何呢?」 陆修珩并未答话,这确是他第一次见沐夷光跳舞,跳得也的确是好,侠骨柔情,行云流水,飘然若仙。 如今想来,失忆以前的太子妃就好像是戴了假面一般,完美得有些不真实,在失忆以后才一点一点暴露出原本的自我——的确很让人头疼。 陆修琢惯来是实话实说的性子,接道:「二哥方才看得眼睛都瞪大了,应当也觉得很好吧。」 沐夷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满怀期待地看着陆修珩,等待他的回答。 其实这件事刘宝可以证明,殿下瞪眼那是被气的,但是他不敢说话。 陆修珩不愿助长沐夷光的嚣张气焰,更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被她牵动,轻描淡写一句:「聊復尔耳。」 这样好的舞,在陆修珩面前却只落得如此评价,几位皇子只想到一种可能:没想到太子会如此顾及太子妃的颜面,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沐夷光却坐不住了,愤愤道:「师姑娘跳得不好吗,殿下未免也太过严苛了。」 陆修瑞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若不是二嫂在此,二哥也未必如此严苛。」 几位殿下抿着笑意,等着看太子妃的反应,太子妃却像忽然想开了似的,怒意全消。 经楚王这样「提醒」,沐夷光立刻转过弯来。 雍王方才说殿下看得眼都直了,应当不是作伪,毕竟大家都以为台上跳舞的是师瑶呢,殿下怎好出言褒扬? 这样想着,她不仅不生气,嘴角的笑意都要压不住了,喜滋滋地又吃了一颗樱桃。 ……楚王妃怎么就不能像太子妃这般雍容大度,一想到自家的河东狮,陆修瑞的心里更酸了。 真真是应了秦王先前那句话,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既然结果已出,师瑶姐姐应当可以安心出宫了,考虑到她脚上有伤,宫中又不能随意乘轿,沐夷光连忙与青霜耳语几句,让她帮忙在宫中寻一把轮椅,方便师瑶出宫。 青霜点点头,转身离去。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直到参选莲花花神的女子全部表演完毕,严景书手里的那枝莲花也未送出。 只是那些投严景书所好、以「莲」为题的诗词歌赋曲高和寡,花神之名最后落入跳了一曲《採莲》舞的女子手中。 接下来的秋海棠花神与桂花花神的评选也淡而无味,几位皇子自矜身份,又没有心仪女子,从头至尾也未赠花,甚至吴王与雍王已藉故走了,只有秦王和楚王勉强坐到最后。 陆修珩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也起身准备回东宫。 沐夷光爱看热闹,还有些不愿意,推脱道:「青霜去送师姑娘了,这白露与素月也还未回来,殿下再陪我等一会儿嘛。」 陆修珩的回答却耐人寻味:「不必等了,该回来的便会回来的。」 沐夷光一愣,觉得他话里有话,还是答应了。 两人一路回了东宫,沐夷光倒是一点都不急着回毓华殿,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太子殿下,一直到端敬殿书房,面上还笑盈盈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修珩已经摸清了此女秉性,懒声问道:「有什么话,便说吧。」 沐夷光站在他面前,那双小鹿眼明亮似清泉,直勾勾地看着他,明媚的笑意横冲直撞,丝毫不懂什么叫做收敛。 她咬着唇,声音也不似以往清脆,有一点紧张:「方才台上……殿下是如何认出我来的呀?」 经过了方才的几番周折,她对彼此的感情认知变得更加深刻了,甚至已经在心里为陆修珩想好了答案,无非就是「你在孤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何模样,孤也会一眼认出你」、「不管你在哪里,孤都会找到你」之类的回答。 她扬起脸,满心期待。 陆修珩掀了掀眼皮,直言不讳:「你今日一早便出了门,却迟迟未在春日宴上现身,多半是出了什么变故,何况你这两日在宫中横着走,旁人不敢把你怎么样,对师逢德之女下手就要简单许多了。」 沐夷光先前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褪下,她气得瞪圆了眼睛,看起来有一点呆呆的可爱。 「就……就只是这样?就没有想到别的什么吗?」 陆修珩似有所悟,又补充道:「仔细想来,那曲剑器舞中几处动作有些微迟滞,皆与左手换剑有关,应是你左肩伤处还未好彻底的缘故。」 沐夷光紧紧凑了上去:「眼睛呢,你看着我的眼睛,就没有觉得我和旁人有什么不同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淡淡的梨花香气袭来,莹白清透如春天。 她的眼睛依旧亮亮的,陆修珩几乎能在那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陆修珩怔愣了一秒,不露痕迹地后退半步:「不过一具皮囊,有何不同?」 沐夷光气急败坏,现在是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了,她大大地「哼」了一声,气道:「我再也不要与你说话了!」 …… 简直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陆修珩的脸也冷得像是结了冰的湖面,隐隐压抑着怒气。 太子妃已经跑出书房,「砰」地关上了门,留下陆修珩,还有大眼瞪小眼的刘宝与洛元。 他俩跪在地上,看戏看得心惊胆颤。 果然,殿下很快就转过头来,嗓音透着一股危险的凉意:「还不快滚?!」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条池鱼一秒都不敢多呆,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出了书房,已看不到太子妃的影子,洛元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刘公公,你说这太子妃失忆后,为何性情如此大变啊?」 女人心,海底针,刘宝嘆气道:「洛统领有何高见?」 洛元想了想,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我原先听老人说,这刚出生的小鸡崽都会紧紧跟随见到的第一个物什,通常是它们的母亲,不仅是鸡崽,很多动物乃至人也是如此,太子殿下应当就是太子妃娘娘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因此对殿下格外信任依赖,便也不像原先那样知情达理了。」 ……洛统领的比喻实在太危险了! 刘宝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反对道:「咱家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原先咱家也以为娘娘与殿下是面和心不合,如今看来是误解娘娘了,若是娘娘对殿下无意,哪里会捨身相救呢,再看眼前这桩桩件件,娘娘的心思已是表露无疑,只是原先顾及殿下的想法以及正宫娘娘的身份这才勉力克制,如今失忆了,便无所顾忌地将压抑已久的情感宣洩出来了。」 只听得「吱——」的一声,书房门復被推开。 两个人双腿一抖,立刻「扑通」跪在地上:「奴才(卑职)该死,奴才(卑职)该死。」 是该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修珩冷眼地看着这两个奴才,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威胁意味:「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刘宝与洛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两个字:完了。 陆修珩转过身,书房的门还敞着,冷冷飘来几个字:「滚进来说。」 第 20 章 洛元和刘宝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进了书房,带上门。 陆修珩坐在黄花梨木南官帽椅上,垂眼看向二人:「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刘宝立刻道:「方才是洛统领挑起的话头,那就由洛统领先说吧。」 殿下的目光落到了洛元身上。 洛元立刻忘了自己方才说过的那番关于母鸡和鸡崽的言论,更不敢说自己觉得娘娘是在失忆后才对殿下有所不同的。 他挤出一个有些憨憨的笑容:「属下方才与刘公公说,娘娘深爱殿下,只是先前顾及殿下的想法以及太子妃的身份这才勉力克制,如今失忆了,又觉得与殿下夫妻恩爱,便无所顾忌了。」 刘宝瞪他一眼,这哪里是洛元这根朽木说得出来的话,分明就是自己说的。 陆修珩微微皱了皱眉。 原以为沐夷光是个聪明的,不想她竟假戏真做了,如今看来,倒要重新审视这段关系,毕竟他并不需要沐夷光的爱慕,更不想横生枝节。 「那依你二人所见,该当如何?」 洛元看到自己的说辞被殿下认可,立刻被勇气沖昏了头脑:「属下认为,既然是误会,说开便是了,若是娘娘知道自己以为的夫妻恩爱不过是假象,自然不会再这般缠着殿下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却直截了当。 娘娘虽然是孤身一人从漠北远嫁京城,如今也只有十四岁小姑娘的记忆,若是旁人可能开不了口将娘娘推入如此难堪的境地,但殿下可是铁石心肠,何况成大业者,如何会被儿女情长所累。 陆修珩剜了他一眼,透着一股寒意。 「然后呢,娘娘是该哭着跑回漠北还是进宫找皇上告状?陛下最是重情重义,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此事该如何收场?」刘宝一口气说完,还不忘落井下石地踩上一脚:「洛统领还是干那些打打杀杀的糙活儿得力些,这揣度女人心思的本事啊,还是等你成了亲再来吧。」 洛元不服气道:「是是是,我哪有刘公公懂女人心啊?」 陆修珩不耐地抬了抬眉,二人立刻噤声。 看来向一个太监和一个感情经歷空白的侍卫讨教如何处理女人情感这件事情并不靠谱。 陆修珩冷声问刘宝道:「李禄仕回信了吗?」 刘宝连忙拿出身上揣了半天的信封:「今日刚刚送到京城。」 「念。」 刘宝战战兢兢将李禄仕的信念了一遍,无非是说这脑子构造精巧,要治疗失忆离魂之症,并无立竿见影的办法,只能从外部着手,慢慢将养。一是膳食要清淡、多强身健体,二是可以多了解忘记的事情,比如故地重游;第三是一定要平心静气,保持身心愉悦,避免心乏闷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听完这一通医嘱,陆修珩冷哼一声:「孤看她是好不了了。」 方才太子妃娘娘摔门的情形还歷歷在目呢,只是殿下这话也不是刘宝和洛元可以应的,两个人都只能保持沉默。 陆修珩靠坐在椅背上,眸色幽深,修长的手指无声敲了敲扶手,沉吟半响,终是压下了眼底的波澜。 「也就是说,孤还非得哄着她不可?」 刘宝赶紧给殿下递上台阶:「到底娘娘是为了殿下才遭此一劫,此事还是靠娘娘自己想起来的好。殿下如此宽宏,事后娘娘知道了,也会感激不尽的。」 陆修珩收敛了神色,淡淡道:「那便依李神医所言,让太子妃尽快恢復记忆。」 他先是吩咐洛元:「漠北距离遥远,你去查查太子妃近两年在京城都常与什么人接触,爱去哪些地方。」 又对刘宝道:「毓华殿的饮食起居,你多看顾些。」 二人领命道:「是。」 刘宝復又抬头,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娘娘这会儿只怕还生着气呢。」 李禄仕所言的第三条,便是要平心静气,身心愉悦。 陆修珩不堪其扰,随口道:「那便将孤方才从秦王他们那里赢来的东西都送去毓华殿。」 「殿下,只怕娘娘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陆修珩少有如此受制于人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孤还得亲自登门向她道歉不成?」 刘宝冒死替殿下分析太子妃生气的原因:「娘娘虽然感情用事了些,毕竟是因为深爱着殿下,才希望自己在殿下心中与众不同,殿下能够一眼认出自己的。」 陆修珩抬了抬眼,随手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暖玉扳指,方才那股逼人的压迫感总算是褪去了些。 见转圜有望,刘宝再接再厉道:「娘娘年少无知,只有殿下多担待些,何况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殿下总不能就这样和娘娘一同出席御宴吧?殿下只消向娘娘说些好听的,让娘娘消了气便成。」 此话一语中的,陆修珩淡淡嗯了一声:「你倒是说说,什么好听,什么不好听?」 太子殿下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但是面容冷峻,语气凉薄,冰冷无情,实在是很难叫人生出亲近之意。 刘宝胆战心惊地陪了个笑脸:「娘娘心悦殿下,殿下也无需刻意说些什么,若是说话时能带三分笑意,便更好了。」 耽于情爱之人易受其愚蔽,这也是陆修珩对儿女私情不屑一顾的原因之一。 他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意,声音冷淡:「走吧,去毓华殿。」 * 青霜奉太子妃娘娘之命,送了师瑶姑娘出宫,这才回来,见娘娘脸色十分差劲,便偷偷地问长缨发生了何事。 长缨方才并未跟着娘娘一同去端敬殿,现在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先前还好好的,娘娘跟随太子去了端敬殿回来之后便是这样了。」 涉及到太子殿下,这样的事情,两个奴婢也插不了手。 青霜只好先去復命,道:「娘娘,师瑶姑娘如今已经顺利回府了。」 她原本不是八卦的人,如今为了转移娘娘的注意力,特地说道:「奴婢还见着严探花了。」 沐夷光总算是起了一点兴致:「哦?」 青霜笑道:「是在御花园下台阶的时候,奴婢和宫女搬不动师姑娘的轮椅,严探花路过了,主动出手相助的。」 听起来是个好人,沐夷光懒懒问道:「你觉得其人如何啊?」 「瞧着文质彬彬的,样貌也不错,更难得是个热心肠,怪不得那么多姑娘都看上了,师姑娘的眼光的确不错。」 沐夷光正要说点什么,便听得门外小太监的通传声:「太子殿下驾到——」 摆太子的架子给谁看呢? 她还在生陆修珩的气,虽然福身行礼,但还牢牢记着自己说过的气话,连一句「臣妾见过殿下」也不愿说。 刘宝一脸紧张地看着殿下,恨不得出声提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过并不用他提醒,只见陆修珩轻咳一声,温声道:「不必多礼,你有伤在身,往后见了孤都不必行礼。」 说不多礼,沐夷光马上就起来了,依旧撅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只是她的五官生得漂亮,如此拧眉撅嘴的,也并无多少生气的震慑力,反而像是一只正在撒娇打滚的小猫。 陆修珩神色如常,总算是要伸出手,给这只小猫顺毛。 「秦王送来的祖母绿坠子到了,太子妃可要看看?」 小猫扬扬下巴,又抬抬眼,终于给了一个感兴趣的眼神。 太子殿下招了招手,捧着东西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东西倒都是好东西,只是沐夷光挑挑拣拣,只要了那枚坠子和镶石榴石的青玉水盛,还很是嫌弃地让青霜用清水浸泡清洗一番。 陆修珩并无多少真情实感,因此也就不甚在意。 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嘴角堪堪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来:「方才在聊些什么,怎么见了孤就不说话了?」 他的眉眼本就俊美,如今带上这一点笑意,便像是浸在冰雪里的暖玉,从十分的清冷里流淌出一分惊艷来,摄人心魂。 沐夷光被这美色所惑,立刻便心软了三分,只是另外七分气性仍然让她使着小性子哼道:「青霜方才与臣妾说,那严探花生得一副热心肠、好脾气,见了师姑娘行动不便,主动出手相助,臣妾正在感慨师姑娘慧眼识珠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陆修珩听出沐夷光的讽刺之意,但他自认自己不是古道热肠、平易近人之人,便只是一脸坦然地附和:「的确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倒也不负探花美名。」 这个人聪明一世,怎么就和榆木脑子似的不开窍呢。 沐夷光气急了:「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哄哄我吗?」 陆修珩只觉得自己脑仁都在隐隐作痛。 他静默片刻,重新梳理此事,总算找到了可以道歉的理由:「孤今日赴宴,迟迟未见你身影,便叫人去寻了,台上花神评选,孤不曾细看她们容貌,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是孤眼力不够,而且你已经跳得极好了,更不该说你因肩伤而动作迟滞。」 他的声音温凉而低沉,虽然只是陈述事实,亦带着一股能够抚慰人心的的平静。 沐夷光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慢慢转怒为喜。 是了,她只记得殿下与楚王他们打赌,倒忘了殿下是不重女色、冷淡疏离的性子,但他如此关心自己行踪,自己被清平县主为难也立刻赶来出手相助,可见对自己一片深情。 不过是讷口少言了些,自己就勉为其难,多担待一些吧。 「好吧,」沐夷光故作大度地嘆一口气:「如果殿下亲手为我戴上那枚坠子,我就原谅你了。」 第 21 章 见太子殿下没有出言反驳,长缨的机灵劲儿又上来了,立刻带着人连坠子带锦帕一同呈了上来。 祖母绿坠子静静地躺在白瓷高足碗之中,映得澄澈透明的清水也泛出一股绿韵。 陆修珩的耐性快要消耗殆尽了,只是不想前功尽弃,到底是冷着一张脸,伸手去捞水里的坠子。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手背上的脉络与青筋都清晰可见,就连那世间罕见的祖母绿坠子落入这双干净冷白的手中,也要沦为陪衬。 沐夷光抿住笑意,转过身,满心欢喜地等着。 陆修珩慢条斯理地用锦帕仔细擦净了手指与坠子,伸手虚虚绕过她的脖颈。 沐夷光回宫后便换了一身烟绿色的及胸长裙,披了一件金银丝翠色纱罗的大袖衫,露出如天鹅般优美颀长的粉颈,以及领口处一小段白皙细腻的肌肤来。 陆修珩的眉心微微动了动,移开眼神,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手中这枚坠子。 他生来便是太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时做过这等事情。 只见陆修珩抬高了手,小心避过那片温热的肌肤,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很快就无师自通地找到了那处细小的勾带,将其首尾相连,那一泓碧水便定格在了沐夷光颈间。 沐夷光只觉得颈间一凉,陆修珩已然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葡萄纹饰的金鍊环环相扣,中间坠着一块比指甲盖儿还大的方形祖母绿,散发出莹亮透绿的光泽,更衬得她肤白胜雪,那一抹绿意青翠欲滴,仿佛要就着这雪径,坠入更深的山谷之中。 陆修珩侧过头,喉结轻轻滚了滚:「……如此,便好了吧?」 这祖母绿坠子与她今日的衣裙极为相衬,沐夷光满意地点了点,宽宏大量地放过了殿下。 * 今日天色极好,宣成帝忙于政务,让几个儿子去了春日宴,自己却只能在勤政殿里苦哈哈地批着奏章,实在是有些乏了。 宣成帝抬起头,往窗外看了看天色,万公公立刻心领神会道:「启禀陛下,听闻今日御花园里天降祥瑞,开了一朵异色金茶花。」 果然,宣成帝放下了硃笔,饶有兴趣道:「竟有此事?」 万公公点点头:「听说那金茶花是在一棵白山茶上开出来的,通身明黄,这可是大大的祥瑞啊,可见我大齐被蒙圣恩,福泽深厚。」 祥瑞是太平盛世之兆,宣成帝奏章也不批了,起身道:「来人,摆驾御花园。」 万公公不仅七窍玲珑,在这宫里更是耳通目明,很快便带着宣成帝寻到了浮碧亭。 宣成帝眯着眼,远远就望见了那棵茶树,那朵金色茶花在一片雪白之中十分显眼,更为显眼的是茶树下站着的两个貌美侍女,一个捧着茶杯,另一个捧着茶壶,似乎是无意路过此处,又奉命在这里守着。 万公公刚要开口赶人,宣成帝却兴致勃勃地拦住了他,亲自走上前去。 一片明黄衣角突然出现在眼前,白露1铱誮与素月连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宣成帝眼里流露出几分兴味:「你们是哪里来的婢女?」 白露捧着茶杯,胆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素月垂着眼,娓娓道:「奴婢们原是侍奉宫中的宫女,前些时日被贵妃娘娘送去了太子妃娘娘身边伺候,今日陪同太子妃娘娘进宫赴宴,太子妃娘娘在御花园中见此祥瑞,便去寻太子,想由太子亲口禀报陛下,便吩咐奴婢们在此处守着,怕人误摘了去。」 既然原本就是宫中的宫女,宣成帝心中一动:「抬起头来。」 白露与素月依言照做。 宣成帝年逾不惑,不过保养得当,儒雅斯文,自有一番天子威仪。 太子为她们选的这一条出路,看起来并不坏,何况她们二人本身就没有选择。 白露目光盈盈,似乎慌得要落下泪来,接下来就是她练习过无数回的动作,一不小心倾倒了手中茶杯。 一股几不可闻的清香扑鼻而来,混在茶花的异香之中,味道便更不起眼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天底下就有这么正正好好的事儿,左边那个容貌冶艷,像是那瓣明黄,右边那个颜色清丽,像是那片莹白。 宣成帝只觉得一股邪火涌上心头,恨不得就在这祥瑞之下採撷这两朵娇花,他招了招手,万公公立刻便让人将行幄升了起来。 顷刻之间,天雷勾动了地火。 万公公站得远远的,闭目塞听,还不忘用尖细的声音缓缓地敲打着其他人:「今日之事,都给咱家把嘴给捂严实了。」 * 花神评选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叶贵妃屏退了旁人,独自坐在远处亭台之上,冷眼看着这一群凡桃俗李,心中是克制不住的腻味儿。 座下的小太监正在兢兢业业地禀报白露与素月带回来的情报,全都是太子与太子妃共同用膳、共同出行、甚至共食一块糕点这样微末之事。 她派白露与素月去钟粹宫,不是为了看这两人秀恩爱的! 叶贵妃听得不耐烦,径直问道:「太子与太子妃当真如此恩爱?」 那小太监点了点头:「二人感情甚笃,白露与素月在东宫等候了这些时日,实在是找不到可趁之机。」 「废物,这天底下还有不偷腥的猫儿不成?」叶贵妃轻抚指上艷红的丹蔻,不以为然:「白露手里不是还有本宫给的催情香吗,随便使点手段不就成了,怎么光长脸不长脑子,难不成太子日日都宿在太子妃寝殿之中?!」 小太监老实道:「听说太子妃娘娘肩上的伤还未好,担心污了殿下的眼睛,这几日并未同房,只是太子妃看得也紧,已将宫中送来的另外两个婢女打发到外院去了,她们心里也顾虑,便更难近太子的身。」 「哼,不过是一只下不出蛋的母鸡,」叶贵妃抬起下巴,鄙夷不屑道:「长得漂亮又如何,肩上中了那样深的一箭,只怕是要留疤吧?」 「那就不知道了,听闻太子妃对此事格外重视,日日用玉露膏抹着,就连睡觉也是绑着手睡的呢。」 「真是可笑,」听到沐夷光也有糟心之事,叶贵妃总算是满意地笑了:「看来这两个丫头也并非一无是处嘛,传本宫的口谕,就说她们伺候太子妃得当,让她们来领赏。」 小太监挠了挠脑袋:「回娘娘的话,这两个奴婢福薄,只给奴才留了口信,又回太子妃身边伺候去了。」 叶贵妃也不在意:「那就好生伺候着吧,你去提点提点,让她们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小太监领命,正要告退,却见叶贵妃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玲珑匆匆走了过来,俯身在叶贵妃身边耳语了几句。 叶贵妃有些不敢置信,喝道:「你再说一遍?!」 玲珑立刻跪下:「奴婢不敢胡言,原是四皇子的人去了浮碧亭那边,被万公公给拦住了,奴婢恰巧路过,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陛下在御花园……幸了白露与素月了。」 叶贵妃气极:「好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几乎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宣成帝虽然有些好色,但也不是色/欲/薰心白日宣淫之人,更不会不管不顾地在御花园便幸了儿媳的婢女,定是这两个贱婢,将原本要使在陆修珩身上的手段,胆大包天地用在了宣成帝身上! 叶贵妃将桌上杯盏尽数扫在地上,上好的瓷器碎裂成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想到本宫竟然看走了眼,这太子妃竟有如此手段!」 她在后宫争斗多年,对女人心底的那些弯弯绕绕何等敏感,自然看出太子妃这一招的用意,自己送出去的丫鬟爬床失败也就算了,竟然转手就送到了龙床上来,这不就是要打自己的脸么? 玲珑连忙劝道:「娘娘息怒,太子妃近日风头正盛,连皇上都对她赞誉有加,现在还不是对付她的时候。」 叶贵妃把持后宫多年,自然也不会这么没脑子,她很快冷静下来,并且想出了更好的办法:「放心吧,本宫心里有数,只是略施小惩罢了。」 玲珑忙道:「单凭娘娘吩咐。」 「姑娘家都重视容貌,她不是对肩上的伤口在意得紧么,本宫就要让她长长记性。」 叶贵妃那张美艷的脸上勾起一抹阴险狠戾的冷笑,竟让人心中恐惧。 她又望向浮碧亭的方向:「至于那两个贱婢嘛,花无百日红,自有本宫磋磨她们的时候。」 * 二月廿五,花朝节。 沐夷光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出门了,只因春日宴的第二日闹出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艷闻:她的公公将她的婢女给幸了。 就凭白露与素月的身份,入了宫最多也不过是个选侍,但宣成帝因时遇祥瑞,天缘凑巧,竟然将二人破格封了才人,说不定还有机缘在后头。 沐夷光也不傻,想到先前陆修珩对这两个婢女的态度,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他的手笔,为了避嫌,这些天都乖乖地呆在东宫,终于又到了可以出来玩耍的时候。 花朝节是大齐极为重要的节日,不仅民间要祭奠花神、赏花踏青、扑蝶挑菜,宫廷也是如此。 这日一早,皇上便会亲自去花神庙中诵读祭文,祈祷大齐五谷丰登,瓜瓞绵绵,春日宴上评选出来的十二花神亦要在花神庙旁巡游祈福,这可是大大长脸的荣誉。 祭完花神,便是挑菜御宴了。 民间的挑菜是去山野之间採挖野菜,宫中却有不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御宴上预备了朱绿花斛,每件花斛里边盛着生菜、荠花等菜品,下面用红色的丝带繫着十条罗帛小卷,参与者需用金篦去挑,挑中写着红字的罗帛便是有赏,写着黑字的便是受罚,所有赏罚皆由宣成帝亲自主持,而参加挑菜的后妃、皇子、贵主等皆是有赏无罚。 中和殿的次殿是皇子们的坐席,六皇子陆修琅年龄太小,不在此列,四位皇子带着各自的皇妃,还有尚未娶妻的雍王,正好凑成一桌,大家挑完菜,无论结果如何,皆在宣成帝那里领了赏。 沐夷光立刻便觉得无聊起来,有赏无罚,怎么算作游戏呢?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个,楚王陆修瑞也道:「如此挑菜,实在无趣得很,还是要有赏有罚才好。」 秦王陆修珉坐在太子的下首,他看着对面的三弟,笑道:「本王没记错的话,三弟方才挑中的可是黑字,不知三弟是打算为我们吟诗一首,还是奏乐一曲呢?」 「那多没意思啊,」陆修瑞挑挑眉,大胆道:「左右这里没有外人,要玩便玩大的,挑中黑字之人,须得说出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如何?」 刺激,这可太刺激了。 雍王陆修琢第一个响应,吴王陆修瑾想得深远些,他谨慎问道:「既然是秘密,如何判断真假呢?」 众人上首处,清冷矜贵、缄口不言的太子殿下忽然开了口,意味深长道:「是真难灭,是假易除,只要四弟你能编得圆,瞒过在场诸位的眼,那便是你的秘密了。」 第 22 章 也就是说,你可以说谎,但你的谎言亦会展现你的意图。 这番话立刻将这个游戏推到了博弈的新高度,几位皇子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陆修珩依旧不动声色,只那双冷漠淡然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玩味。 沐夷光觉得新奇,侧头对陆修珩道:「殿下好像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 陆修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难得老三那个绣花枕头能有如此想法,这样有趣的游戏,若是由朝上那一帮文臣来玩,不知要将这御宴变成怎样互相攻讦、党同伐异的现场。 沐夷光又小声道:「臣妾没有秘密,也不会说谎,怎么办呀?」 她的人生就是这么简单吗? 陆修珩看她一眼,淡淡道:「那便边看边学。」 沐夷光眨了眨眼,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先前殿下教自己说谎的时候,自己好像还是很有悟性,学得挺快的。 楚王妃卢琼思正巧在一旁听见了,她撇了撇嘴,要说这太子妃还真是个不操心的命,自己才提醒了她扬州瘦马的事,马上就受伤失忆忘了个干净,现在只怕是以为自己与太子真心相爱呢。 就是不知道这不操心的命是好还是坏了。 卢琼思走近太子妃,「好意」提醒道:「臣妾倒是有个想法,娘娘与殿下感情如此深厚,娘娘若是抽中了黑字,不如便说说自己是何时对殿下心动的?」 只怕是失忆以后才昏了头吧。 沐夷光原本对卢琼思的印象就是青霜和长缨所转述的「火烧外室」、「挑拨离间」、「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几个关键字,现在却觉得她人还不错,提出的这个想法也很为自己着想的,只是自己的确记不起来了。 陆修珩回头冷冷往此处看了一眼,只见沐夷光并未听出其中深意,而是冲着楚王妃笑着摇摇头,谢过她的好意。 既然连太子殿下都同意,游戏很快便开始了。 皇子们玩心大起,重新制定了规则,不仅令宫人们重新撤换了朱绿花斛,甚至还用抽籤决定了挑菜的顺序,此轮仍有五红五黑十卷罗帛,抽中红字之人可以免于受罚,而抽中黑字之人,不仅需要罚酒三杯,还需说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签筒内放了写有从「甲」至「壬」字序的九个纸团,太子自然是第一个抽籤的,沐夷光紧随其后。 她抽中了「壬」,是最后一个。 她又偏头往殿下那边看:「殿下,你是第几个呀?」 陆修珩展开纸团,上面写着「辛」,正好在她前面一位。 沐夷光眉眼弯弯的,将自己的次序拿给他看:「殿下,我在你后面。」 她的笑意融融,颊边的小梨涡也甜甜的。 陆修珩忽然有种想用手指戳一戳那梨涡的冲动,免得里面盛满了稚气与天真。 他移开眼神,随口敷衍了一句:「如此便好。」 有了殿下挡在前面,沐夷光已经放松下来,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茶点。 到底是宫中御宴,连席上的点心也都精緻好吃,她面前的这一碟是透花糍,用上好的糯米打成软软糯糯的糍糕,里面包裹着做成梅花形状的细腻豆沙,深红色的花形在晶莹剔透的外皮之下若隐若现,故有此名。 只是糯米多吃不易克化,点心也是按着份量上的,一人面前只有两枚。 沐夷光轻轻轻轻咬上一口透花糍,便觉得软糯清甜,清香四溢,很快便将面前的透花糍吃完了,终于分出心思来看众人挑菜。 按照抽籤顺序,秦王妃是第一个。 秦王妃闺名徐又慧,是定远郡王徐谊之女,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这一轮的气氛紧张许多,徐又慧选中朱绿花斛下的一条红色丝带,用金篦挑来了罗帛小卷,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是红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与秦王相视一笑。 据说秦王妃与秦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格外深厚,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第二个是吴王陆修瑾。 经陆修珩提醒后,他立刻便做好了抽中黑字的准备,甚至在他的秘密人设里头犹豫不决,不知该藉此机会告诉王妃自己是一个一心一意忠贞不二的人好呢,还是告诉几位兄长自己是一个与世无争闲云野鹤的王爷好。 不过老天并没有给他这个为难的机会,他抽走了此轮的第二个红字。 陆修瑾动作夸张地耸了耸肩,掩饰自己的遗憾,他又看向陆修瑞:「三哥,我有预感,你会抽中黑字。」 楚王陆修瑞正好是第三个,他笑骂了四弟一句,随手挑来了一卷罗帛,打开一看,傻眼了,是黑字。 挑中了这一轮第一个黑字,陆修瑞立刻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卢琼思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夫君,眼神里写着一行大字:「说错一个字你就死定了」。 陆修瑞正准备显摆呢,忽然一阵寒意袭来,他看了看自己的王妃,又看了看在场的女眷,立刻闭了嘴。 自己的秘密虽然不至于见不得光,可那都不是适合在这个场合说的呀! 陆修珩睨了没个正形儿的楚王一眼,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听闻三弟前些时日又新置了一处宅院,不知安顿在何处,也好提前给五城兵马指挥司透个准信儿。」 场上立刻便有低低的笑声响起。 太子殿下的声音凉薄,话语更刻薄,五城兵马指挥司负责京城火盗事宜,只一句话便让楚王妃没了脸面。 更受伤的还是楚王殿下,陆修瑞一脸伤心震惊,连喝了三杯,也没想明白二哥为何要背刺自己。 这一句话立刻就点燃了卢琼思心中的怒火,她气沖沖地瞪着陆修瑞,眼里的火苗还在熊熊燃烧。 事已至此,陆修瑞哀嘆一声,老实交代:「在朱雀街的左巷里。」 朱雀街地处城中,寸土寸金,但是位置深幽僻静,少有人往,这两个特点一结合,便有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此处安置着自己的金丝雀儿。 顾忌场合,楚王妃强忍着怒气对陆修瑞道:「殿下好本事呀,现在都开始狡兔三窟了。」 陆修瑞连连摆手,讨饶道:「冤枉啊,本王哪里敢。」 吴王陆修瑾一本正经地替楚王狡辩:「是啊,三哥也许只是想要置办点房屋地契罢了。」 吴王这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唯有沐夷光是真不明白,懵懂问道:「殿下,这朱雀街的地界很值钱吗?」 一时之间,笑声更大了。 陆修珩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只将自己的那碟透花糍推至沐夷光面前,提醒她多说多错。 倒是吴王陆修瑾插科打诨道:「二嫂说得正是了,若是二哥也在朱雀街购置房产,可要多留个心眼。」 沐夷光一脸茫然,一旁的秦王妃小声提醒:「娘娘,朱雀街那一带有个别名『金屋』。」 所谓金屋,自然就是藏娇之用了。 沐夷光的脸立刻便红了起来,羞怯得低下头去,白皙的耳尖也透着漂亮的粉色。 她小声为太子殿下辩驳:「殿下才不会买呢。」 这声音太小,只有陆修珩听到了。 太子殿下微微侧身,望她一眼。 他此刻倒是觉得像楚王这样斡旋于各色女人之间也是一种本事,自己光是应付太子妃一个便很麻烦了。 楚王的这个秘密,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大家也立刻放过了他,只是回府以后楚王妃怕是不能轻饶了。 楚王之后便是雍王,陆修琅抽中红字,一脸笑意。 紧接着便是吴王妃庄仪,她与吴王新婚不久,正是情浓的时候,轮到她了,也并未急着去挑。 庄仪牵着陆修瑾的手:「臣妾就要中间那个,殿下帮忙挑出来可好?」 美人在怀,哪有不依着的道理,陆修瑾连连点头,伸手将庄仪看中的罗帛挑了出来。 沐夷光立刻觉得自己学到了,她拉了拉陆修珩的衣袖:「殿下一会儿也帮臣妾挑嘛。」 陆修珩并不答话,显然没有答应的意思。 说话间,陆修瑾已将罗帛展开,正是黑字,庄仪虽有些惊讶,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臣妾确有一个秘密,」她缓缓起身,含羞带怯道:「今日清晨臣妾有些不舒服,便请了平安脉,把脉的大夫说……是滑脉。」 此事事关重大,庄仪定然不敢拿皇嗣来作假。 殿内安静了一瞬,毕竟吴王大婚不足一月,而滑脉要一月有余才能诊出,吴王在大婚前使了什么手段求娶了次辅嫡女也可想而知,可见是个上进的。 陆修瑾连忙扶着庄仪坐下,至于饮酒就更不可能了,全部都是自己代劳。 皇室子嗣单薄,一想到庄氏这一胎可能是宣成帝的长孙,他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饮完三杯还嫌不够似的,恨不得将几位兄长挨个儿敬一轮:「这可真是,成婚成得早不如成得巧啊,让愚弟我后来居上了。」 「恭喜三弟。」 「不想花朝节还能闻此喜讯。」 「恭祝三哥喜得贵子啊。」 …… 场面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只有沐夷光端坐着,故作严肃地抿着唇。 毕竟太子殿下的身体不好,子嗣艰难,自己要是流露出一丝羡慕的情绪,殿下只怕会更加为难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她小声宽慰殿下道:「子嗣一事并不重要的,只要殿下身体康健,平平安安,臣妾便比什么都满足了。」 压力瞬间来到了太子殿下这边,甚至还有人偷偷地看了过来,莫非太子殿下的宿疾已经影响到生育子嗣了? 陆修珩看了沐夷光片刻,旋即勾出一抹笑意,目光也变得像春水那样温柔。 他做足一副体贴夫君的样子,不动声色将锅甩还给沐夷光:「无妨,你年纪太小,晚些要子嗣也不迟。」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便觉得有些牙酸,如此款语温言,真的是太子殿下亲口说出来的吗? 秦王妃更是神色黯然地摸了摸肚子,世人皆道太子殿下冷心冷情,可即便是温柔敦厚的秦王殿下也断不可能会说顾惜身体,晚些再要子嗣也无妨。 第六位是楚王妃卢琼思,她现在跟个炸药桶一样,一点就能着,好在她抽中的也是红字,没有自爆的机会。 接下来便轮到秦王陆修珉,他抽中了黑字。 大家都有些好奇风光霁月的秦王殿下会有什么秘密,只见陆修珉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饮完三杯酒,似乎才有了勇气,开口道:「本想着瞒过一阵是一阵,既然如此,直言也无妨。」 「本王平生无所好,唯爱经商,前些时日番货价贵,本王便投了半数身家,组建了海上船队,谁知船行至暹罗,竟遭遇了罕见风浪,至今下落不明。」 座上鸦雀无声,就连秦王妃也是脸色惨白,一脸震惊。 秦王说的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更像是把柄。 大齐推行海禁,只许官营海贸,直到近些年来才有些许松动,秦王成天沉迷于这行商坐贾之事也就罢了,竟然胆大至此,也不怕落下个私通番国的嫌疑。 吴王陆修瑾试着打趣道:「大哥,你不是在与我们玩笑,想要借钱吧?」 秦王却一脸沉重,半点也笑不起来。 还是雍王陆修琅心直口快道:「大哥,此事实在事关重大,父皇可知此事?」 秦王陆修珉嘆了口气:「购买船队前也曾探过父皇口风,父皇并未动怒,只是玩笑令我将一半所得充入军需,只是如今这番境遇,怕是分文不剩了。」 楚王陆修瑞皱着眉:「户部还能差了你这点银子不成,大哥便好生去与父皇认个错,以后再莫要干这些下九流的事了。」 陆修珉点了点头,郑重道:「此番坦白,也是下定决心要做出了断,此刻心中已经轻快许多。」 只有太子殿下冷眼旁观,秦王研桑心计,钻营久了,的确比旁人会利用规则。 沐夷光小声与陆修珩耳语道:「没想到秦王府中竟然遭此剧变,咱们要不要把先前从秦王那里赢来的那枚坠子还回去呀?」 陆修珩勾起唇角,笑意微冷:「无妨,差钱的可不是秦王,正是户部才是。」 毕竟组建一只船队所需的资费不知凡几,哪怕是成色再好的祖母绿,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接下来还剩太子与太子妃夫妇,而朱绿花斛之下还剩一红二黑三卷罗帛。 陆修珩看了沐夷光一眼:「你想抽红字还是黑字?」 沐夷光有些惊讶:「可以选吗?」 陆修珩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此刻也的确胸有成竹,却只是轻笑一声:「那便选一卷,孤尽力而为。」 殿下似乎不过随口一说,沐夷光却莫名觉得可信,仰起脸认真道:「臣妾想要红字。」 只见太子殿下从容不迫起了身,握住那枚金篦,从朱绿花斛之下挑出一卷罗帛来。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金篦在他手中恍若玩具一般,轻轻巧巧卷出罗帛。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陆修珩缓缓展开手中罗帛,正是一行黑字。 大家几乎同时不怀好意地长舒一口气,毕竟太子殿下惯来孤傲疏离,神秘得紧,自然对他的秘密要更加好奇几分。 陆修珩似乎并未留意,只慢条斯理握住眼前酒盅,似在斟酌。 大家紧紧盯着太子殿下的一言一行,忍住催促的冲动,就连沐夷光也主动道:「殿下,臣妾替你饮酒。」 他还未来得及拒绝沐夷光好意,她便已经伸手抢来陆修珩的酒杯,指尖相触的一瞬,只觉得殿下的体温比瓷器还要凉上些许,方才的幸灾乐祸立刻又变成真心实意的关心了。 沐夷光自恃酒量不差,一连饮下三杯清酒,脸颊红红地看着陆修珩,粉嫩的唇瓣沾了酒液,变得亮晶晶的,那双眼睛更是如此。 「殿下,现在可以说了。」 第 23 章 面对众人落井下石, 陆修珩也不以为意。 他眸光微深,挑眉看向沐夷光,嘴角勾出一个有些戏嚯的弧度。 太?子殿下长相极为出众, 不过是一抹玩味的淡笑, 却将周身寒意凝结成精緻的霜花,耀眼夺目。 看惯了陆修珩的冷脸, 皇子们忽然都?觉得太子最近的表情变丰富了,就连几位女眷也看得?有些眼热。 最好的谎话,便是九分真一分假。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深谙此道, 气定神闲:「孤自?幼体弱,漠北一战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不过前些时日,孤的大夫外出云游之时,竟在江南寻到?了神医李丞的踪迹, 几方?拜访,答应为孤诊治。」 太?子殿下可?真是一鸣惊人,场面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世人大多不知道李禄仕,但却知道李丞, 弋?这可?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称的神医, 经?他出手的病症,还没有好不了的。 不知旁人听闻此讯是什么?想法,但沐夷光却是真的为殿下高兴的,她望着陆修珩寒玉一样苍白的脸, 有些跳跃地想, 若是殿下的病好了, 二人就可?以同房孕育子嗣了。 她还以为子嗣是睡在一处便会有的,想法也非常单纯:毕竟吴王妃都?有孕了, 她也要有! 不过这些话都?不易宣诸于口,高兴归高兴,沐夷光抿了抿唇,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冲着陆修珩道:「那真是太?好了,殿下怎么?不早些告诉臣妾,臣妾还在心中?日夜为殿下担心呢。」 她的声音本就清甜,说的又是这样暖心的话,比甘醇的美酒还要醉人。 可?惜陆修珩不是贪杯之人,他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他见太?子妃整日吃得?好睡得?好,也不像是日夜担心的样子,自?己倒是为了她的失忆之症煞费苦心。 陆修珩不动声色道:「昨日才收到?来信,让你担心了。」 这话倒是真的,只不过李禄仕是李丞的同门师弟,太?子要去江南拜访一事随时可?以敲定。 见太?子神情不似作伪,楚王陆修瑞第一个贺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有李神医出手,二哥的病定然是药到?病除。」 吴王陆修瑾也道:「是啊,若是李神医来了京城,咱们也可?以跟着二哥沾光。」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既然是神医,不知能否看出胎儿男女呢? 陆修珩露出惋惜神色,朗声道:「李神医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受不了舟车劳顿,而且在来信说所称,江南更适合孤养病,孤也不便勉强。」 他言尽于此,便不再答话。 几位皇子也不纠缠,只是心中?迷惑不解,先前太?子的病症众说纷纭,几个兄弟也不知深浅,何况太?子向来对自?己的病讳莫如深,如今竟然展露出如此直白的态度。若说是藏拙,已藏了这些年了,即便是真的医治有望,也该韬光养晦才是,实在是想不明白太?子宣扬此事的理由。 若是叶礼贤能够抱着陆修琅那个不满周岁的奶娃娃出现在这场游戏上,自?然能够看出太?子殿下意欲何为。 陆修珩方?才这一番话,表面上是在说宿疾,在他看来只有两个字:江南。 叶礼贤是松江府人士,最是清楚三月便要迎来江南汛期,随之而来的治水、赈灾、乃至弊案,桩桩件件,无?一不牵涉到?人、财、事,一念之间,便是成千上万人的身家性?命。 只是这个话题已经?到?此为止,接下来轮到?了太?子妃。 沐夷光还沉浸在太?子病情有望好转的喜悦之中?,陆修珩将一盏清茶置于她的面前,指节微弯轻点了点桌面,她这才反应过来,曼声应道:「殿下。」 陆修珩「嗯」了一声,又提醒道:「这酒虽清冽,后劲却极大,你方?才饮得?急,可?饮些清茶。」 沐夷光点点头,但马上就要轮到?她挑菜了,哪里?还顾得?上喝茶。 陆修珩看出她的紧张,沉声问道:「方?才可?选好了?」 沐夷光点点头,正要说出自?己选的哪卷,陆修珩却以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道:「若是选好了,便换一卷。」 人人都?有秘密,亦有好奇心,他竟也有些好奇太?子妃会说些什么?,仅愿帮她到?这里?。【注】 沐夷光本来看中?左手边那捲罗帛,虽然不明白殿下为何这样说,但还是言听计从地换了右边那捲。 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听了殿下说话声音,便莫名觉得?安心起来,只见她篦出那捲罗帛,果?然拆出了红字。 沐夷光开开心心地下了场,饮下殿下为她倒的那杯茶,抿唇嘆道:「殿下好生厉害。」 陆修珩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竟自?又伸手为她添茶。 旁人皆是惊嘆太?子居然对太?子妃如此宠溺,只是他还记得?沐夷光上次醉酒后发生了什么?,并不想再经?歷第二次。 这一轮游戏彻底结束,大家各有所获,哪怕楚王妃这样丢了面子,也知道了楚王外室的居所,仅有楚王成了最大输家。 陆修瑞不甘心,望向话事人二哥,怏怏道:「不行,再来一轮。」 陆修珩稍稍抬眼,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声音平静:「你确定?」 明明是平常语气,陆修瑞却莫名有种无?所遁形之感,立刻开始思考自?己还有什么?把柄握在二哥手中?。 思考完毕,他果?断认怂,弱弱道:「本王想了想,觉得?莫要辜负了春光,这样好的天气,大家还是出去过节吧。」 他在心里?愤愤不平,妈的,再也不要和二哥玩游戏了。 花王掌管人间生育,花朝节除了要祭奠花神、晒种求收,亦是赏花踏青、扑蝶游春的男女盛会。 陆修珩去年便是称病不出,但是今年沐夷光可?不会就这样放过他。她方?才便打听清楚了,秦王要赴诗会,楚王去游春扑蝶,雍王去城外踏青,只有吴王带着吴王妃回府诊脉安胎。 出了保和殿,沐夷光便在景运门前将他拦住,不准他回钟粹宫:「殿下,难得?今日春和景明,其?他几位殿下都?带着王妃出去玩儿了,我们也去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她说这话之时,日光正斜斜照了过来,卷翘的睫毛在白净脸颊上落下长长的影子,为金瓦朱墙下的美人又添了三分颜色。 她回忆着先前养病时看的京城札记,数道:「臣妾想去前门大街逛一逛,听说丰庆楼里?的烧笋鹅最为有名,晚上再去高粱桥看焰火。」 陆修珩微微蹙了蹙眉,却点头应允了。 他在心里?想:她说得?这样细緻,显然事先做好了充足准备,自?己若是拒绝,只怕是又要惹来一番纠缠。 只是等二人换好行装,真正来到?前门大街前,沐夷光反倒露了怯,原因无?他,实在是人太?多了。 她今日给青霜与?长缨放了假,虽然说洛元带着太?子暗卫隐匿在人群之中?给二人挪出了一部分,但大街里?头仍然是摩肩接踵,万人空巷。 沐夷光又往殿下身边靠了靠,鼻尖传来他身上干净好闻的青桂气息,这才觉得?好受了些许。 她懒懒地站着,不想再动了。 只听得?头顶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陆修珩语带揶揄道:「怎么?不走了,不是要去丰庆楼吃烧笋鹅么??」 沐夷光小?声道:「殿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怕殿下嘲笑自?己言而无?信,她又娇声娇气地卖萌:「只要和殿下一起,吃什么?都?好。」 陆修珩懒得?和她计较,迈步往西边走去。 沐夷光抬腿要跟,又谨慎问道:「殿下,我们要去哪里?呀?」 洛元却一眼认出这是去京郊蔡员外家的路,殿下虽然不重口腹之慾,但李禄仕可?是头老饕,当年为了将其?收入麾下,寻遍了京中?,蔡员外家的烧笋鹅便是一绝。 陆修珩回头看她一眼:「不是要吃烧笋鹅?」 沐夷光连忙跟了上去,笑容明媚:「我就知道殿下最好了。」 陆修珩不理会她的糖衣炮弹,轻声训释道:「今日是便服出游,孤对外便称是陈秀才,家中?行三,可?记住了?」 沐夷光捂住唇边笑意,悄悄将殿下上下打量一番,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襕衫,长身玉立,颇有文人风骨,只是那样好的样貌气度,说是秀才实在有些委屈了,若是殿下去应试,只怕再没有严景书什么?事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蔡员外家经?营了一间茶叶铺,赶上花朝节,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但听闻陈三来访,立刻匆匆地赶了回来。 二人互相见礼,陆修珩提上两坛刚备好的留都?春,介绍道:「今日又叨扰蔡兄了,这是内子,先前听愚弟提起过蔡家烧笋鹅,仰慕已久,今日非闹着要来尝尝,愚弟只好带上两坛自?家酿的泉酒,勉强算是拿得?出手。」 沐夷光抬眼看了看,拿贡品说是家酿,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跟在后面福身,笑容乖巧,一点都?不像是陆修珩口中?那个闹着要吃烧笋鹅的作精。 蔡员外看她一眼,立刻便礼貌地移开了目光,爽朗笑道:「哪里?的话,贤弟客气了。」 沐夷光看着他与?蔡员外对话,心中?觉得?惊奇,殿下在民间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嘛。 直到?入了席,沐夷光才惊讶地发现,蔡员外家的烧笋鹅竟然是蔡夫人亲手烧的。 蔡夫人大约三十出头,身材微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这道烧笋鹅还算是马马虎虎,也不知道手艺退步没有。」 桌上的确是几道家常菜,烧笋鹅、酱排骨、芙蓉豆腐、炒荠菜。 蔡员外对自?家夫人的手艺很是自?信,笑道:「这荠菜还是今日和拙荆一块儿去山上采的,鲜嫩得?很。」 沐夷光伸箸尝了尝那道烧笋鹅,春笋鲜美,鹅肉焖煮入味,火候得?宜,似乎还有一股淡淡茶香,果?然是色香味美,而且颇具巧思。 她连忙盛赞道:「嫂夫人好手艺。」 见沐夷光这样喜欢她做的菜,蔡夫人笑得?更开心了,话也多了起来:「原先见陈兄弟那样神仙般的人物,我和相公?都?不知什么?样儿的女子能配得?上,今日可?算是见着了,怪不得?都?说神仙眷侣呢,原来还真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她自?幼被人夸赞容貌,早就习以为常了,但蔡夫人夸她与?殿下相配,沐夷光立刻就害羞起来,露出一点娇憨可?爱的笑意。 体贴陈夫人年纪小?,脸皮薄,蔡夫人又笑道:「厨房里?温了酒,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看看。」 蔡夫人很快将温好的留都?春端了上来,蔡员外和陆修珩聊了聊天,言语之中?竟也颇有见地。 沐夷光对这些不感兴趣,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在旁边听着,偷偷地去喝陆修珩杯中?的酒。 这留都?春清醇甘美,入口绵柔,和前先饮的清酒混在一起,沐夷光很快便有了醉意。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又伸手去拉陆修珩的袖子,旁若无?人道:「陈三,入夜了,该陪我去高粱桥看焰火。」 她脸颊肌肤莹白剔透,此刻却从两颊到?耳后都?泛着一抹粉润的红,眼神也像是浸过了酒液,醉人得?紧。 见此情景,蔡员外已经?带着夫人先行告退。 陆修珩回眸看向她,几乎要气笑了。 很好,竟然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不仅记得?他叫什么?,还记得?要去高粱桥看焰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沐夷光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歪着头回望过去,眼睛澄澈如水,又像云雾迷濛。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似乎还带着一点委屈的不解:「不是你说要叫陈三的么??」 见殿下不说话,沐夷光又凑近了一点,她还记着殿下的嘱咐,小?声道:「阿珩哥哥,你生气了么??」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她的鼻尖离陆修珩也不过一指的距离,轻盈的梨花香气浮动,他甚至能看得?清那双眼睛里?自?己的表情……只是好像并不是很生气。 他别开眼神:「孤还犯不着和一个醉鬼生气。」 他的声音压得?又低又轻,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第 24 章 沐夷光听不分明?, 侧了侧耳朵,滚烫的耳尖便贴到了一点陆修珩带着凉意的脸颊,只?觉得冰冰的, 滑滑的, 很是舒服。 她心满意足道:「那我们去看焰火呀。」 陆修珩皱了皱眉,将她的身子扶正坐好, 他这?才发觉今日带她出门便是个错误,只?是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哄道:「是先喝了醒酒汤, 还是现?在就去看焰火?」 无论如何,先将人带走再说。 见?殿下这?样好说话, 沐夷光反倒立刻警觉了起来,字正腔圆道:「陈三,你不是在骗我吧?」 陆修珩只?觉得额角青筋都跳了跳, 隐忍道:「不是。」 明?明?是她胡闹,倒好像是自?己理亏一般。 他招了招手,洛元的身影便从?黑暗之中显现?出来,无声?跪拜行礼。 陆修珩的口吻立刻冷了许多, 淡淡问道:「高粱桥处的焰火是哪家?在放?」 洛元心中一个咯噔, 这?也有官家?、也有私家?,要抓个带头之人,实在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禀殿下,好在太子妃娘娘开口救了他。 「不管是哪一家?放的, 我就是要去高粱桥, 」她好不容易坐正了, 又歪着头看向他,再次重申:「我没有喝醉哦, 你不能骗我。」 陆修珩长长唿出一口气,终于?善罢甘休:「蔡宅离护城河很近,孤只?是令洛元去寻画舫。」 沐夷光又不肯了:「高粱桥又不远,不要画舫。」 陆修珩冷笑一声?:「远不远的,你倒是知道了。」 沐夷光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软磨硬泡道:「我觉得不远呀,再远的路,和殿下一起走也近了。」 她忽然凑近:「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修珩往后靠了靠身子,不自?然道:「为何?」 她开心地臆想?:「因为我走不动的时候,殿下会背我。」 ……这?会儿倒是不叫「陈三」了。 陆修珩冷冷看她一眼,呵,你做梦。 「陈三」略带歉意地向蔡员外告辞,沐夷光又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端端正正地行礼告别,只?是眼神仍然失焦,跨门槛的时候都差点被绊倒。 陆修珩无可奈何地拎着这?个醉鬼出了门。 高梁桥在京中久负盛名,在桥上可以俯瞰京城前?往西?山的水道,岸边绿柳成荫,水秀山明?,游人如织。 许是知道要去高粱桥,沐夷光的酒意都醒了一分,虽然说话还是不着四六的,走路却?很稳当,三步一跳,开心得很。 陆修珩并不能理解,在他看来,高梁桥不过是座横跨护城河的交通枢纽,行人往来穿梭,车马喧譁,逢年过节还要巡捕营花费大量人力去维护治安,有什么可看的? 两人漫步在河岸,一边是玉带长河,一边是翠绿垂柳,有风徐徐吹来,将水中月影搅成一片碎芒。 江风带着些许寒意,许是呛了风,陆修珩轻咳了两声?,然后便感觉手心一暖。 沐夷光忽的扣住了他的手,便像握着了一块寒玉似的,光滑而冰凉。 她的体温因为酒意而有些灼热,连声?音也暖洋洋的:「殿下冷吗?」 陆修珩一愣,微微挣了挣,只?听得她又道:「我走不动了,殿下牵着我嘛。」 喝了酒似乎还变得聪明?些了。 那暖意融融,兼之凉风习习,让人忍不住贪恋温暖,陆修珩这?才停止动作,放任她将手放在自?己掌中。 沐夷光偷偷地伸手比划,明?明?她的手指也纤长柔细,在他的掌心里却?显得格外小巧。 察觉她的动作,陆修珩轻声?斥道:「好好走路。」 沐夷光抬眸看他,眼神委屈,黑亮的瞳仁里几乎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明?明?就在好好走路,你为什么这?样说? 陆修珩眉心微蹙,无奈道:「……不许乱动。」 沐夷光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意思,指腹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拂过湖面的柔嫩柳枝。 「这?样就是乱动吗?」 …… 此刻就连不太机灵的洛元,此时也带着暗卫往后退了五步。 陆修珩已经懒得再驳斥,正要抽出手,只?听得「咻」的一声?,一簇焰火在头顶炸开,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昼。 沐夷光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亮,她转头看着陆修珩,表情呆萌:「殿下,我们已经到了高粱桥了吗?」 焰火表演已经开始了,而沐夷光的脚程太慢,两人才刚刚穿过高梁桥西?南处的船坞,更不说行到高粱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陆修珩眼角微挑,将问题抛还给她:「你说呢?」@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是也好,不是也好,此处行人寥寥,绿柳成荫,掩映着楼台水榭,偶尔传来丝竹声?与说话声?,正是人间烟火。 而焰火一声?一声?,明?明?灭灭,一点一点地升上来,燃成绚丽的一片,两个人的影子也在月华与光焰之间交叠在一起。 沐夷光不答,扑到陆修珩面前?,凝眸看着他:「殿下。」 陆修珩淡淡应了一声?:「嗯?」 「你眼里的焰火真好看,」她的声?音柔软而朦胧,像是清晨缠绕的雾气,一点一点钻进人的心里,挥之不去。 才刚夸了人,沐夷光马上就开始提要求:「你能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陆修珩皱了皱眉:「何事?」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心中的小兔子一点一点地跑了起来,方才御宴之上,虽然知道李神医愿为殿下诊治的消息也很开心,但她还是更盼望太子的秘密能和她有关。 她踮起脚,轻声?说道:「我想?要拥有一个和殿下有关的秘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清浅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吹拂着他的耳根,似乎下一秒钟就会挨上来。 陆修珩在席间不过饮了一杯留都春,此刻竟然觉得酒意都涌了上来,微微地泛着热意。 他往后侧了侧身,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哑声?道:「什么秘密?」 他向来运筹帷幄,此刻却?不知不觉地跟随沐夷光的节奏走。 沐夷光眨了眨眼睛,看向地上的影子,娇羞道:「殿下是何时心悦于?我的呀?」 桥上的焰火忽然熄了下来,安谧的夜晚无形放大了感官,这?一道清甜绵软的女声?便显得格外清晰,不容忽视。 即便是醉了,沐夷光的眸子也依旧剔透如琉璃,这?双干净通透的眼睛此刻便直勾勾地望着陆修珩,要望到人的心里去。 …… 这?问题实在有些恬不知耻了,但是看着这?双琉璃珠子,陆修珩竟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似乎只?能怪罪远处的焰火为何停了下来。 沐夷光仰着脸等待想?要的答案,那双长而卷翘的眼睫毛轻轻颤动,颊边的嫣红已经漫至眼尾,撩人而不自?知。 她还在自?顾自?地脑补:「是新婚之夜便对臣妾一见?钟情吗?」 「虽然想?不起来,但臣妾觉得自?己一定?喜欢殿下很久很久了。」 「殿下会比臣妾更早动心吗?」 远处的有人似乎以为表演结束了,传来鼎沸的嘆息声?,而在片刻等待之后,又有一枚新的焰火升上天空,这?枚焰火比先前?燃的还要更大,更璀璨,照亮了整座桥和桥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人们发出阵阵惊嘆和欢唿,喜悦和热闹又重新归来了。 河边的鱼儿浮出水面衔走了一枚柳叶,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明?明?是在缠问,却?无意间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得一干二?净,当真如她所?说,是一个不会撒谎、也没有秘密的笨蛋。 陆修珩抿着唇,眼眸里却?透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他勉强给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你说是,那便是吧。」 此刻的氛围太好,洛元带着暗卫撤到了更远的地方,正好抓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尾巴。 他刚要不露痕迹地将人处理干净,便听得远处小楼传来开窗声?,他心道不妙,运起轻功往殿下身边赶,口中还不忘喊道:「殿下小心!」 他话音未落,「哗啦」的水声?伴随着一道尖细女声?的叫骂倾泄而下:「好一对狗男女,舞到老娘面前?来了!」 陆修珩的反应极快,他伸手护住了沐夷光,承担了大部分的水量,沐夷光躲在他的怀里,眼神懵懂,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在外浪了一天,现?在知道回来了?!」那泼水的妇人已经撸着袖子气沖沖走了出来,一副要算帐的架势。 见?到是一对貌美而陌生的年轻男女,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泼错了人,心里的酸意却?更汹涌了,阴阳怪气地道歉:「大晚上的在别人家?门口调情吶,我还以为是我家?那个死鬼呢,真是对不住了啊。」 陆修珩并未理会此等蝼蚁,他松开手,率先看向沐夷光,见?她身上几乎是干干爽爽,这?才作罢。 毕竟他答应过她不会再有意外,自?然不会食言。 沐夷光紧紧站在陆修珩身旁,还有些后怕,看着殿下浑身都湿透了,眼中又浮上心疼之色。 浸了水的衣裳被晚风一吹,更显寒意,陆修珩披上暗卫递来的大氅,额上鬓髮也被打湿,不断有水珠滴落,顺着修长脖颈滑落至衣襟内,竟然半点不显狼狈。 他薄唇泛白,冰冷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狠戾:「把人带走。」 那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不知得罪了哪路狠角色,她下跪讨饶,而西?城兵马司指挥已经闻风而动,亲自?过来抓人。 西?城兵马司指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攀附太子的好机会,向陆修珩行了拜礼,请教道:「太子殿下,下官该当如何处理此事啊?」 陆修珩系上大氅系带,冷声?道:「依律处置。」 「这?……」指挥百思不解,低声?求教道:「殿下,这?《大齐律》并未规定?城中不许泼水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把人审问清楚了,一身绢布,商贾妇人,丈夫如何穿襕衫?」陆修珩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之后的事,还要孤来教吗?」 指挥连忙喏喏称是,毕恭毕敬送走了太子殿下。 回宫的马车一路疾驰,陆修珩仍穿着湿衣,洛元只?有令车夫将马车驾得更快一点。 沐夷光坐在他对面,虽然酒还未醒,但已隐隐约约察觉到殿下辛苦了,变得乖巧起来。 她将颈上繫着的暖玉取了下来,递给陆修珩:「殿下,要不先把湿衣换了吧?」 陆修珩睨她一眼,沐夷光还懵懂无知地回望过去,半点不觉得是自?己碍事。 他只?好将暖玉接了过来,攥在手中,暖玉温润,还带着她的体温。 陆修珩的声?音有些低沉:「此事应当是蓄谋已久,方才虽是清水,仍要检查妥当了,这?几日也要小心提防,孤只?怕还有后招。」 沐夷光方才的注意力全在殿下湿身的情形上去了,经他提醒,这?才发现?了异样。 殿下已经为她挡去了大量的水,唯独淋湿了半个肩膀,偏偏还是受过伤的那一边。 即便醉意未消,她也仍然记得这?是很重要的事情,立刻便伸手去解衣襟。 陆修珩的眉眼闪动了一下,伸手去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最后只?有侧过头,垂下眼帘:「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当然不是要脱衣服,沐夷光将外衣的衣襟解开,又伸手去掀湿了的衣料,正好带下左肩那块还未完全脱落的血痂。 虽然没有痛感,但光滑细腻的雪肩上已经浮现?了一小道肉粉色的痕迹。 沐夷光的眼里立刻就泛出泪光,紧接着便传来小声?的抽泣声?。 陆修珩无奈抬眸,见?她细白手指摁着肩头那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随即猜到了其中缘由?。 他经过的刀光剑影、下毒暗杀不知凡几,的确是漏算了后宫之中这?种扯头花的小事。 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爱惜容貌胜过性命的哭包。 第 25 章 她小声地呜咽着, 似乎在极力忍耐,眼泪却仍在一颗一颗往下掉,长长的睫羽也沾上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将落未落, 惹人怜惜。 车壁的夜明珠熠熠生辉,清晰勾勒出?美人侧颜, 还有一小片雪缎似的香肩。 陆修珩的目力极好,虽然只瞥了一眼,不仅看清了肩上的伤口, 还有?凝脂一般的细嫩肌肤、纤细优美的肩膀轮廓,以?及一根细细的墨玉色系带, 绕过精緻清晰的锁骨线条,一直隐入颈后。 陆修珩眼眸微深,垂眼把玩着手里那块柔腻暖玉, 墨黑清湛的瞳仁再度恢復平静:「别?哭了。」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这样空洞无物的安慰起不到任何效果,沐夷光反而察觉殿下也看到那道伤口了,她慌慌张张掩好衣襟, 眼泪也落得更快了, 鼻尖一抽一抽的,皱得通红。 女人的情绪来得太?过莫名,见了沐夷光这番动作,陆修珩才明白她伤心的原因, 云淡风轻道:「孤没看见。」 沐夷光刚刚将太?子动作看得分明, 哪里会信。 她抽抽噎噎控诉道:「殿下不仅看见了, 还嫌弃臣妾,只看了一眼便?转头移开了。」 ……非礼勿视, 倒是他?的不是了。 陆修珩解释:「孤只是怕唐突了你。」 对于情爱一事,沐夷光说到底还是一张白纸,不明白夫妻之间到底唐不唐突,但见殿下行事如此君子,勉强接受了这番说辞。 只是她很快又找到了新的角度:「殿下总有?会看见的一天。」 沐夷光抬起水汽模煳的脸,紧紧盯着殿下,眼神颇为幽怨,大有?他?说错一个字,她便?要在此处哭倒紫禁城宫墙的架势。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自己可以?嫌弃自己,但别?人是绝对不行的。 陆修珩沉吟片刻,终于屈服:「好吧,孤的确是看见了,大概就像是指尖上的月牙儿?,只有?那么一点大。」 还泛着一点粉。 这话?总算是起了一点作用,沐夷光抽了抽鼻子,哼哼唧唧问道:「难看吗?」 陆修珩摇摇头,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再?重?的外伤都见过,沐夷光这一道伤痕,在他?眼中简直是无病呻吟。 想起这道伤痕的来歷,他?到底还是说了软话?:「你是为了孤才生受了这道伤,即便?是看见了,孤的心中也只有?感念,再?无其他?。」 他?的声音似乎也沾上了水汽,难得地温柔。 那双琉璃珠子般的眼睛里还带着泪光,沐夷光抽抽搭搭地道:「臣妾也记着殿下的好,殿下身上也有?伤吗?」 陆修珩的身体微微僵了僵,淡淡应了句:「行军打仗,自然是有?的。」 沐夷光的眼睛还红肿着,将像小兔子那样单纯而无害,视线迷迷濛蒙地将太?子上下打量一番,原本宽大的襕衫此刻湿漉漉的,染成了更深的青色,紧紧地勾勒出?殿下宽肩窄腰、清瘦劲拔的身材。 只是再?多的便?看不到了,她语气单纯而好奇:「在哪里呀?」 自己失忆初醒后虽然不小心闯过殿下浴池,但是殿下药浴时仍覆了一层中衣,当时形势又紧张,也没看清楚。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陆修珩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觑眼看向她。 看来自己还是对太?子妃过于宽容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这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似乎有?些不妥,说不定殿下也害怕自己嫌弃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身上的伤痕呢? 于是她抿了抿唇,善解人意道:「臣妾只是随口问问,殿下不必在意。」 陆修珩不想再?和她在这个无谓的话?题上纠缠,转头道:「孤在写给李神医的去信中询问了失忆离魂之症的办法,李神医已经答覆了。」 没想到殿下如此挂念自己,沐夷光心里甜滋滋的,总算是不哭了。 「一是要饮食清淡、强身健体;二是可以?重?温过去,故地重?游。」 第三是一定要平心静气,保持身心愉悦,避免心乏闷倦,但这样告诉她,无意是给了她胡闹的藉口。 于是,太?子殿下将前?两点如实说了,最后一点则稍作改动,增添了一点自己对太?子妃的期望。 「……第三是一定要平心静气,遇事沉着冷静,勿要思虑过重?。」 言外之意,便?是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了。 沐夷光擦干眼泪,点点头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妾一定会好好养病,早日想起来的。」 才乖巧了一秒钟,她又扑闪着眼睛,犹犹豫豫道:「殿下,你能不能再?问问神医,有?没有?祛疤的药啊?」 ……神医们都忙着救死扶伤,怕是无暇理会这些小事。 陆修珩正要拒绝,但想到自己计划下个月远赴江南,要将沐夷光留在东宫,不给点什么好处她只怕又会作妖,最后还是点头应允了。 便?再?纵容太?子妃一次,让李禄仕给她找张药方,也好让她安安心心留在京城。 * 回?到毓华殿,青霜与?长缨已经等候多时了,知道娘娘今日是与?太?子殿下一同出?游,她们心里十分为娘娘开心,这会儿?终于见娘娘回?来了,连忙快步迎了上去,服侍娘娘沐浴更衣。 见娘娘虽然眼圈微红,衣襟凌乱,神情却又十分高兴,长缨的八卦之心顿起:「娘娘今日出?游玩得可好,前?门大街热闹吗?」 沐夷光在两位丫鬟的服侍下褪去外衣,转身往净室中走去,摇摇头道:「人太?多了,没去。」 长缨一边往浴池里撒着花瓣,一边问道:「那丰庆楼里的烧笋鹅好吃吗?」 沐夷光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长缨急了,不死心道:「那高粱桥的焰火呢?」 沐夷光想了想,总算是想起来了:「还没走到高粱桥呢,焰火就已经升起来了。」 长缨可就不明白了,这精心制订的计划却一事无成,娘娘怎么还这么高兴,和捡着了宝贝似的。 青霜已为娘娘将衣裳褪净,露出?那一身的冰肌雪肤来,即便?已经服侍了娘娘十几年,仍然是被?这一身玉白晃了神。 沐夷光缓步走入浴池,池面流淌着鲜嫩的桃花花瓣,掩映着水下春光,她放松地靠坐在池壁,展露出?一双玉臂来。 池中水雾缭绕,热气蒸腾,那凝脂一样的肌肤逐渐泛起粉色,肩头的那道伤痕便?现出?更深的红来,白玉微瑕,尤为显眼。 青霜看到肩上那一小道粉痕,立刻就慌了神。 她甚至都不敢凑近看,只低声问道:「娘娘,您肩上的伤这是怎么了?」 沐夷光摆了摆手:「无事,不小心沾了水,血痂脱落了就这样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娘娘今日实在是太?奇怪了,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连身上落了道疤都不甚在意。 青霜小心问道:「要不娘娘还是抹些玉露膏吧?」 沐夷光语气,面含春色:「这道伤是本宫为殿下受的,留着也就留着吧。何况殿下也说了,会为本宫寻最好的祛疤方子。」 两个丫鬟这才明白:原来是受了殿下的蛊惑,这样便?说得通了。 青霜便?顺从地点点头,又和长缨一起为娘娘梳洗那头黑缎子一般的秀髮来。 * 端敬殿内,刘宝早已令人备好了药浴和姜汤,确保殿下的身体无恙。 陆修珩泡足了整整二刻钟的药浴,这才回?到书房,询问洛元审问疑犯一事。 洛元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个泼水的妇人倒是什么都招了,但她是临时被?人收买的,几乎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原本就料到那西城兵马司指挥审不出?什么东西,还将自己先前?抓到的尾巴也一併?送去了,结果西城兵马司前?脚刚把人带走,巡城御史?后脚便?来放人了,毕竟这几个人只是行踪诡异,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坏事。 他?将经过仔细说了,又道:「殿下,可要属下派人去将人提回?来?」 巡城御史?本就是叶礼贤的人,想来是叶首辅知道叶贵妃处理不干净,亲自来帮着善后来了。 「不必了,」陆修珩自有?考量:「本来就是一桩小事,不伤筋不动骨的,也没必要打草惊蛇,便?让他?们再?多得意些时日吧。」 刘宝正在寝殿内亲自为殿下安顿起居,忙完才得了空档,先去寻了洛统领。 他?今日没有?跟随太?子和太?子妃出?游,怕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有?意去与?洛元攀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刘宝先起了头,状似无意地感慨道:「殿下近日对娘娘真是越发好了。」 洛元深有?同感,他?记着上次教训,环视了一周,才小声道:「何止是好,殿下最近对娘娘简直是纵容。今日出?游,娘娘嫌前?门大街人多,殿下便?带她去蔡员外家吃烧笋鹅了,后来被?歹人泼水,殿下明知自己身体病弱,竟然还主动护住了娘娘,自己淋了个湿透。」 刘宝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但是他?眼角扫到一个人影,惊讶立刻化?作一个自然的微笑:「娘娘对殿下一片情谊,殿下高情远致、厚德载物,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果然,那片人影慢慢走近,一声熟悉的低咳之后,便?传来殿下冰冽低沉的声音:「刘宝。」 刘宝立刻应声:「奴才在。」 洛元也跟着跪下,好傢伙,这死太?监也不提醒提醒自己,又被?逮了个正着。 好在殿下竟然没有?计较,只是出?言吩咐刘宝道:「再?去给李禄仕写一封信。」 「是,」刘宝问道:「可是江南行程需要更改?」 陆修珩眼神暗了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很快又找出?刘宝方才说的解释:「太?子妃捨命救孤而肩上中箭,今日又意外碰了水,落下疤痕,女子在意容貌,你去信询问可有?祛除之法。」 原来又是为娘娘问的,刘宝恍然大悟,不敢多嘴,立刻退下了。 * 花朝节圆满落幕,叶贵妃在其中出?了大力气操持,宣成帝早就答应了要奖赏,只是今儿?心情不大爽利,便?推迟了时辰。 宣成帝虽然有?些贪好女色,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一个勤政爱民、心怀天下的好皇帝,今日这心情不好的原因嘛,自然是和政事有?关。 应天巡抚谭洼年事已高,即将致仕,恰逢江南汛期将近,宣成帝便?在朝上提出?了此事,让大臣们提提意见。 应天辖江浙沪皖一带,自古便?是富庶繁荣之地,应天巡抚的地位也可想而知,此言一出?,朝中立刻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内阁首辅叶礼贤为首,建议提拔松江府知府冯阳德为应天巡抚;另一派是内阁次辅庄虞明与?新任户部尚书安齐,联手举荐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屈林。 这两派唇枪舌剑,各有?各的理由:冯阳德任松江府知府多年,熟悉应天本地情况不说,他?在任时兴修水利,有?爱民如子的贤名;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屈林清正廉洁,刚正不阿,若是由他?上任,必将大大整顿江南吏治,说不定还能多征点赋税上来。 两派人马为了各自立场是剑拔弩张争论不休,吵得宣成帝心烦意乱,当场退朝,拂袖而去。 与?宣成帝不同,叶贵妃今日心情极好。 她昨日如愿惩治了太?子妃,在花朝节用清水泼了太?子妃一身,这样的算计既能让她出?丑,还挑不出?什么大错,内心十分得意。 虽然过程有?些小插曲,好在兄长出?手帮忙善后,后来还听闻太?子妃落疤后伤心哭泣了一路,可算是称心如意了,哪怕是在宫中久久等候宣成帝而不来,她也没有?生气。 临近中午,叶贵妃没等到宣成帝,反倒是兄长派人嘱咐她带着六皇子去主动求见皇上,想到自己昨夜还承了兄长的情,叶贵妃便?很爽快地依言行事。 宣成帝此刻正在勤政殿批阅奏章,殿外小太?监只得与?万厚禀报,门外叶贵妃求见。 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已经吩咐了一概不见,万厚原是要拒绝的,只是那小太?监又补充说六皇子今日一直哭闹,想着许是想见父皇了,叶贵妃便?亲自带着六皇子来求见。 万厚心中对此嗤之以?鼻,一个不足周岁的奶娃娃,能懂什么父皇不父皇的,但他?想了想,还是向宣成帝禀报了此事。 果然,宣成帝开恩道:「宣。」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叶贵妃就这样借着六皇子的东风登了门。 六皇子陆修琅被?奶娘抱在手里,哭得吱吱哇哇的,但说来也巧,进了殿之后,竟然慢慢平静下来,睁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四处打量,精神十足。 宣成帝见了,龙颜大悦,亲手接了六皇子来抱。 叶贵妃娇滴滴道:「皇上忙于政务,许久不来看臣妾了,只怕都忘了六郎长什么样子了。」 宣成帝看着老六在他?怀里打了个鼻涕泡,不以?为意:「朕的孩子,自然和朕亲。」 陆修琅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抬头看见了宣成帝的下巴,想是在宫里没见过这个玩意儿?,觉得好奇,便?伸手去捉宣成帝的鬍鬚。 宣成帝抓住他?胖嘟嘟的小手,哈哈大笑,叶贵妃软软倚在他?身边,仍旧像是做姑娘家那时一样含羞带怯,眼中满是崇爱。 皇帝也是人,他?心里那杆不偏不倚的秤,便?慢慢地倒向了叶家。 * 过了中午,天空慢慢地飘起雨来,淅淅沥沥透出?湿意。 沐夷光用了膳,正在回?廊中观雨,忽然听得门房来报,楚王妃求见。 如此时辰和天气,若不是有?要事,只怕楚王妃是不会来访的,这样想着,沐夷光便?点头应允了。 很快,楚王妃卢琼思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后的丫鬟抱着个匣子,看不出?装的是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卢琼思带着丫鬟行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沐夷光笑道:「三弟妹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卢琼思也不是忸怩的人,开门见山道:「若不是昨日春日宴上太?子殿下帮忙敲打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臣妾只怕还要蒙在鼓里,昨日宴后,臣妾回?府便?与?楚王殿下算了帐了,顺带查了府中所有?房契地契,这一查之下,还真有?意外收穫。」 沐夷光有?些惊讶,不想这楚王妃是个如此雷厉风行之人,只是这楚王府里的事她不便?过问,因此只是笑而不答。 见了太?子妃这样淡然的样子,卢琼思也不意外,只是不知道她见了自己今日带来的大礼之后,是否还能这样淡然。 「说来也不怕娘娘笑话?,臣妾昨日共在府上搜得朱雀街地契七张,其中三间宅院都是空的,另外四间,都住了人了,」说到这里,卢琼思不免咬牙切齿起来:「臣妾将其中三间的雀儿?都打发了出?去,只是还有?一间,楚王强硬吩咐不许臣妾插手。」 卢琼思顿了顿,她吩咐丫鬟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张朱雀街的地契。 楚王妃明显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沐夷光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逐渐复杂。@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总算是说到正题了,卢琼思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楚王说,这里面住的是太?子的人。」 第 26 章 有?楚王妃挑拨离间的前?车之鑑, 沐夷光自然是不信的,只当是楚王将自己的风流韵事栽到了殿下头上。何况太子整日养病,哪里有?时?间去朱雀街呢?想来楚王妃也是有?此疑虑, 所以才来了东宫。 她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该帮谁比较好,想了想道:「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 楚王妃若是不介意的话,本宫派人将地契抄录一份,亲自向殿下求证此事。」 卢琼思一听太子妃说这话的口气, 便知道她没有?放在心上。 她恨铁不成钢道:「你问殿下,殿下自然说是楚王的, 我问楚王,楚王又说是殿下的,这算怎么回事, 只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她将那?张地契「啪」地展开至于桌上:「娘娘是个真性?情的人,臣妾今日来访,只想问娘娘一句话,娘娘可愿跟随本宫一同前?往朱雀街, 去探个究竟?」 卢琼思说这话时?语气严肃, 且气势汹汹,势不可挡,落在沐夷光眼里,竟然觉得可爱起来。 楚王妃其人, 也许有?些行为小家子气甚至出格了点, 但?对?待楚王的感情却认真而勇敢, 不在乎旁人的异样眼光,沐夷光莫名就被感染了。 她露出一个暖阳般明媚的笑, 似乎能将阴暗的角落都照亮。 「好啊,不管这外?室是太子的还是楚王的,本宫都陪你去。」 卢琼思一愣,内心有?点酥酥麻麻的,似乎没想到沐夷光会答应得这样爽快。 但?抓小三的事情要?紧,她紧接着点了点头,恨不得即刻出发,只是被太子妃拉住了。 沐夷光问道:「不知三弟妹打算如何一探究竟?」 卢琼思对?这样的事情很有?经验,为了捍卫爱情,更是从来不怕丢脸的,她直率道:「当然是要?拿出正妻的气势,将那?人好好盘问一番,一旦确认了身份,便赶出朱雀街去。」 「不妥,」沐夷光摇了摇头:「若是那?女子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是与楚王为妾呢?」 卢琼思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发现自己?的确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她诚心求教道:「依娘娘所见,如何处理为好?」 沐夷光笑了笑:「我们也乔装打扮成民间女子,去套她的话。」 * 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从皇宫中驶出来,一路朝朱雀街而去。 卢琼思第一次穿这等庶民服饰,她摸了摸身上的棉布衫袄,排斥之余又有?些新奇,干巴巴道:「没想到娘娘心思如此细腻。」 她今日来东宫求援,实?则自己?心中也无?底。 虽然先前?听说太子花大力气从扬州府带回一名女子,可若真是太子的人,哪里用?得着楚王帮忙遮掩?何况楚王又不是没有?过将自己?喜爱的妾室栽赃到其他?兄弟头上的前?科。她说那?是太子的人,也只是扯张虎皮来当大旗罢了,只是没想到太子妃在不相?信自己?的情况下还愿意花时?间和力气帮忙。 嗯,自己?方才都夸赞了娘娘心思细腻,也算是向她道过谢了吧。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摇了摇手腕上的银制小铃铛,语气也和铃声?一样欢快:「都是出嫁前?贪玩所置的玩意儿,让三弟妹见笑了。」 这样的布裙荆钗她在将军府中就瞒着母亲置了许多,甚至还有?男装呢。青霜今日拿出来的这几身她倒是都没见过,想来是到京城以后?才置办的吧。 两个人就此事商量了一路,只是到了朱雀街,卢琼思反而踟躇着不肯下马车了,还反过来劝沐夷光道:「娘娘,咱们真这样下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她以前?也来过朱雀街,哪回不是耀武扬威盛气凌人的,现在就更不能接受自己?和那?些低贱的外?室女一同相?处了。 「楚王妃一贯都是敢爱敢恨的性?子,如今怎么害怕起来了,」沐夷光心中没有?那?么多避讳,便拿激将法激她:「而且,你就不好奇,这些女子是使了什么手段,引得楚王一而再再而三地流连的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此话一语中的,楚王妃立刻便将车帘一掀,下车去了。 朱雀街和京城里别处的胡同也没有?什么区别,真要?论起来,反而幽静秀美,巷子也更宽敞些,能容两驾马车并?行,这样在巷子里相?遇也不会有?需要?下车表明身份按照品级而避让的尴尬。 两人连丫鬟也没带,像交好的小姐妹似的,肩并?肩往地契上标註的住所走去。 只是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尖细的争吵声?。 沐夷光抬头看去,一个容貌婉丽的姑娘和一个丫鬟站在门口,似乎在向门外?的婆子解释些什么,那?婆子叫骂了许久,还嫌不过分似的,狠狠地伸出手去,要?打那?姑娘一耳光。 「住手!」 沐夷光站出来拦道。 许是她气势太盛,那?婆子竟然当真被喝住了,她回头一看,这两个女人虽然衣着普通,但?容貌气度都不是常人能比的,瞧着又脸生,她也不敢贸然动?手,便朝里面啐了一口道:「就你这样的小浪蹄子,还是收敛些的好,若再叫我看见,便不是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那?婆子走了,卢琼思反而有?些惋惜,要?她来说,就该让那?个婆子狠狠扇她一下才好呢。 那?姑娘垂着泪,走出来向沐夷光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姓陶,就住在此处,敢问恩人贵姓?」 沐夷光摇摇头道:「哪里的话,陶姑娘客气了。」 她悄悄将这位姑娘打量一番,她穿着一身丝质绸衣,容貌也称得上清丽,尤其身材窈窕,行为举止间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真有?些金丝雀儿的样子了。 沐夷光随口从百家姓中摘了两个姓氏,介绍道:「我姓赵,这位姑娘姓钱。」 她朝卢琼思使了个眼色,卢琼思只好不甘不愿地走上前?来,说出早就商量好的台词:「我和赵姑娘新搬来此地不久,闲着无?聊,出来走走。听口音,陶姑娘不像是本地人?」 陶宛儿一愣,神色有?些黯然:「是的,我是扬州人。」 卢琼思失声?反问:「扬州?」 沐夷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知道楚王妃为何忽然这么大反应。 陶宛儿点点头:「不错,莫非钱姑娘也是扬州人?」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看太子妃一脸莫名的样子,应当是已经将扬州女子的流言忘了,于是卢琼思摆了摆手:「我是本地人,只是知道扬州是个好地方,神往已久。」 她在心中暗喜:扬州好啊,给太子加上一分! 有?了猜测,卢琼思心中急切许多,之前?敌视的眼光也不復存在了,她努力朝陶宛儿挤出一个笑:「若是方便的话,陶姑娘可否容我二人进屋讨杯水喝?」 陶宛儿瞧她们二人容貌娇艷而衣着普通,又出现在这朱雀街,只当她们也是与自己?一样的身份,便吩咐丫鬟开门迎客:「寒舍简陋,两位姐妹莫要?嫌弃就好。」 哼,谁跟你是姐妹啊。 卢琼思一边在心里嫌弃,一边假笑着走了进来:「不嫌弃不嫌弃。」 只是进了院子,卢琼思那?座心中倾向太子的天平又慢慢回正了。 院子里的布置很是清雅,房中也无?奢侈摆件,只是这一切都和她之前?去看过的那?三只雀儿的宅院太像了,连院里的海棠品种都是一样的! 她不得不又含恨给陆修瑞记上一分。 沐夷光看她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轻咳了一声?,卢琼思这才消停下来。 陶宛儿亲手给两位姑娘沏了茶,茶是明前?龙井,壶是紫砂竹节提梁壶,只是泡茶的水却差了点,不过是普通的井水。就像这院里的陈设,虽称得上雅致,并?无?多少用?心。 沐夷光找了一个委婉些的切入口,问道:「方才那?位婆子,可是与陶姑娘有?什么过节,怎的如此恶语相?向?」 陶宛儿道:「两位姑娘是新搬来的,还不知道这朱雀街的规矩,这里面住的姑娘虽多是外?室,但?也分个三六九等,这依附男人的身家大小、官爵品级便不提了,这受宠的与不受宠的也是不一样的境遇。」 「方才咄咄逼人的那?个婆子,她家主人是太常寺少卿,又极为得宠,我不过是昨日出门被他?瞧见了,便说我……说我是蓄意勾引。」 不过一个正四品的官员,只怕是给太子和楚王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卢琼思冷哼一声?:「便是往这京城里扔块板砖,砸死的恐怕也是三品以上。」 沐夷光不理会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只是与她对?视一眼,示意这陶姑娘也不知道自己?侍奉的是谁。 卢琼思只好压抑住心底的不满,又试探道:「既然受了委屈,为何不与你家官人说呢?」 陶宛儿苦笑一声?:「依着二位姑娘的容貌,自然是极为受宠的,只是我却没有?这个福气了,从扬州远赴京城这么久,原以为遇到了真心疼爱我的人,但?也只不过给了一处遮风避雨的庇佑之地而已,我来了小半个月了,竟连面都不曾见上。」 陶姑娘竟然这样说,卢琼思几乎可以肯定是太子了,毕竟就陆修瑞那?个急色鬼,哪里忍得了那?么久。 她按捺住心中窃喜,偷偷看向太子妃。 沐夷光似无?所察,她对?这种离开家乡远赴京城的遭遇深有?同感,只是自己?还有?太子护着,这位姑娘却什么都没有?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她不免升起了一点同情之心,问道:「那?陶姑娘在京中可有?相?熟之人?」 陶宛儿点了点头:「原也是有?的,我是和几位扬州的姐妹一同来的京城,她们几个原也住在朱雀街,只是前?几个都被家中悍妇赶出去了,唉,也许很快便要?轮到我了吧。」 她似乎察觉自己?失言,便闭了口,不再说下去。 什么姐妹,只怕是瘦马吧? 卢琼思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几乎要?当场发作,还是沐夷光拉住了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又劝慰道:「姑娘不必忧心,只管在此处住下便是。」 正好一杯茶的时?间已经到了,沐夷光便带着卢琼思起身告辞道:「今日便不多叨扰了,我们也住在朱雀街,只是家中规矩严,不便待客,日后?得了闲,再来拜访陶姑娘。」 陶宛儿勉强点了点头。 虽然这钱姑娘看着奇奇怪怪阴晴不定的,但?赵姑娘人美心善,陶宛儿还是很愿意与她来往的,便亲自送她们出门。 两人一直走出朱雀街,这才上了马车。 卢琼思仍旧铁青着一张脸,既气那?外?室女说自己?是悍妇,又气楚王将此女护得严严实?实?的,她完全是碍着太子妃在场,才没有?当众闹起来。 这样想着,她的哀怨对?象就变成了沐夷光,她抬头看向沐夷光,一脸幽怨:「娘娘方才为何拦着我?」 她原本讨厌极了沐夷光,只是今日相?处之下,竟有?极大的改观,像找到主心骨那?样依靠起她来。 沐夷光嘆了口气,也不知是该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陶姑娘不是说了,她来京中小半个月,连官人的面都没见着,三弟妹也不必笃定那?便是楚王的。」 卢琼思重重「哼」了一声?:「楚王能放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享用?,一摆就是十几天?」 她虽然气恼,心中也还残存了一丝希望,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合谋了一番,商议暂不宣扬此事,等掌握了十足证据,再来与两位皇子对?峙。 端敬殿内,因为太子的专属大夫不在京中,便请来了太医院的王太医给太子殿下看诊。 因着太子妃的缘故,王太医已经是东宫的熟人了,自从他?上次在东宫受到殿下的打击,回去以后?便潜心钻研医术,如今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已经快到三月的天,陆修珩仍然披着厚厚的狐皮大氅,白狐毛出锋,露出一张如玉的面庞,而那?过分精緻的样貌几乎能将苍白的病态掩隐。 王太医细细给太子殿下把了脉,道:「殿下应是昨夜着凉,染了风寒,这风寒之症好治,只是殿下这肺部的痼疾,恕微臣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病因,更像是……中毒之症。」 他?说话时?惴惴不安,自己?平白知道了殿下的秘密,几乎要?觉得不能活着走出东宫了。 倒是个有?几分本事的。 陆修珩抬眸看他?一眼,眸光深不可测。 「无?妨,」陆修珩轻咳一声?:「给孤开些辛温解表的汤药便是。」 王太医想想也是,听说太子已经找到了李神医为他?看诊,解毒自然也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他?把心吞回肚子里,不敢再多言,亲自下去为殿下开方子抓药。 王太医正觉得太子今日格外?好说话,刘公公却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凑到他?跟前?来,笑道:「王太医好医术,怪不得殿下看重你。」 若说太子殿下在朝中有?杀神之称,这刘公公便是笑面虎。 王太医抹了抹额上汗意:「哪里的话,刘公公谬赞了。」 刘公公笑呵呵的:「王太医在宫中耕耘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殿下不过是偶感风寒,微臣开的也是对?症的药方,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刘宝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身侍奉殿下去了。 太子殿下虽然足不出户,但?一天要?处理的事宜与信息更僕难数,朱雀街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刘宝闻言,心中很是紧张:「殿下,既然如此,需不需要?将陶姑娘送去别的住处?」 陆修珩依旧面无?表情,寒潭般幽深的眼眸掩盖住眼底嫌弃之意:「不必。」 楚王明明长了个脑袋,却连弃车保帅的道理也不懂,哪怕是在春日宴上随便说出其中一个的住所,也不会被楚王妃查了个全军覆没。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若是娘娘问起此事……」 陆修珩翻阅手中密报,头也未抬,语气冷淡:「即便如此,楚王养得外?室,孤养不得?」 刘宝也不再劝了,他?在心中偷偷地想:只盼一会儿娘娘回来了,您还能如此硬气。 第 27 章 陆修珩心无旁骛, 快速处理完手中事宜,又令人取来一本《河渠书》翻看。 话虽是这么说,刘宝却敏锐地察觉到殿下翻阅书页的速度慢了许多, 往日里一目十行, 如?今却有些心不在焉。 刘宝悄悄走出书房,叫来了一个小太监:「去看看娘娘回宫没有。」 那小?太监机灵, 腿脚也快,马上便带回了消息:「刘公公,太子?妃娘娘已经回宫了。」 刘宝表扬道:「做得不错, 再密切注意着,娘娘若是要来端敬殿, 万不可?阻拦,知道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小?太监点点头,又飞一般地下去了。 刘宝心中总有一股慌劲儿, 看着小?太监走了,也仍然?放不下心来,在门口左右踱步。 两人的对话声虽小?,陆修珩仍是注意到?了此处, 听闻刘宝让人不要阻拦太子?妃娘娘进殿, 他竟也默许了。 又等了许久,不光娘娘未至,那小?太监也没有回来,更可?怕的是, 殿下手中的书页已经许久不曾翻动过了。 刘宝心一横, 正准备亲自出马, 那小?太监终于跑了回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他连忙问道:「太子?妃娘娘呢?」 那小?太监喘着粗气, 没有作?声,也不敢作?声。 刘宝有些急了,催促道:「咱家问你话呢。」 小?太监匀了匀气,附耳小?声与刘公公说了几句,便听得殿内传来一道深沉冷厉的男声:「刘宝。」 刘宝立刻苦了脸,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道:「奴才在。」 陆修珩面色依然?平静,让人分不清喜怒。 「太子?妃呢?」 刘宝难得地卡顿道:「在、在毓华殿呢。」 陆修珩放下手中书卷,淡扫他一眼:「孤问的是这个?」 刘宝只好说了实话:「娘娘在生?殿下的气。」 陆修珩蹙眉:「孤又哪里惹她不快了?」 ……您方才的话,就挺惹人不快的。 刘宝不敢这么回,半遮半掩道:「娘娘似乎察觉了陶姑娘的事,以为那是殿下置的外?室,一时情急,便说了些气话。」 陆修珩不为所动,他为南巡一事筹谋许久,陶宛儿亦是其中一枚关键棋子?,不能擅动。 只是沉吟良久,那修长手指还是忍不住抚上眉心,轻揉了揉,声音微哑道:「可?是说孤三心二意、两面三刀?」 刘宝口中嗫嚅:「倒也不尽然?。」 他看出殿下已经让步了,连忙递出台阶:「左右现在也无事,不如?殿下亲自去毓华殿看看?」 * 虽然?心中生?气,但因为与楚王妃说好暂不打草惊蛇,沐夷光努力忍住了去找太子?殿下对峙的冲动,一张脸仍是气鼓鼓的,勉强端着太子?妃的仪态,快步往毓华殿走去。 两个丫鬟在后面紧紧跟着,长缨试图劝解:「娘娘宽心些,也许那外?室根本不是太子?殿下的呢?」 「那陶姑娘不是自己也说了吗,连面都不曾见过,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 沐夷光不理会,仍是气势汹汹地往寝殿中沖。 见自己劝说无效,长缨用胳膊肘碰了碰青霜:「青霜,你也帮着劝劝娘娘啊。」 青霜在知道娘娘与陶姑娘的对话之后便一直神?色凝重,不发一言,此刻也实在是瞒不下去了,狠了狠心道:「万一……那真?是殿下的呢?」 她这话说得小?声,奈何沐夷光耳力好,立刻就停下了脚步,有些惊愕地看着青霜,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青霜立刻跪了下来:「娘娘失忆以前,楚王妃曾经挑拨离间,说的便是太子?殿下一直在暗中寻找一名女?子?,近日已在扬州府寻到?了,正派人快马加鞭带到?京城来。奴婢该死?,不曾及时提醒娘娘。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沐夷光一愣,这才想起?青霜先前提过的这桩旧事,楚王妃在宴上称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殿下说不定也在外?头有人,自己当时还以为她是在搬弄是非,不想是自己天真?了。 「好,很?好,」沐夷光深吸了一口气,连胸口都起?伏不定,极力忍着怒气:「你能有什么错,没有及时提醒本宫不该耽于情爱吗?」 「楚王妃说的对,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太子?殿下看着风光霁月的,不想是如?此这般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之人!」 此言一出,不光是青霜与长缨,庭院里的太监宫女?几乎跪满了一地。 沐夷光毫不动容,她站在原地,气得怔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想通了似的,一脸决然?道:「起?来,把嫁妆清点好了,我要回漠北,我这就要回漠北去!」 陆修珩来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无论是沙场征战、内阁相逼,乃至父皇猜忌、兄弟阋墙,都不及这位太子?妃万一。 太子?殿下身披狐氅,信步走来,周身似乎裹着寒意,带着病弱的清态。 他的唇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脸颊却因风寒而泛着薄薄红晕,冷艷如?日出前的轻雾,如?梦似幻,一触即散。 众人俱是下跪参拜,只有沐夷光仍旧站得直直的,像是风雪之中亭亭玉立不肯折腰的秀竹。 陆修珩目光微微一凝,并未去想自己究竟为何不愿她回漠北,只是放软了语气道:「有什么话,进殿说吧。」 沐夷光的眼里已经泛起?了微红,像是小?刺猬一般:「有什么话,殿下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吗?」 即便太子?殿下敢说,他们也不敢听啊,见此情景,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偌大庭院之中,眨眼就只剩下两人。 陆修珩语气无奈:「你若要定孤的罪,也该有个由头。」 「殿下自己做过的亏心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嘛?」沐夷光抬头看着他,一双泪眼波光潋滟,明明白白地写?着控诉:「还是欺负我受伤失忆,在京中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陆修珩抿了抿唇,想要解释,似又无从?开口。 沐夷光定定地看着他,强忍着泪意道:「倒是我无理取闹了,殿下菩萨心肠,最是见不得女?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不若就将陶姑娘接进宫来,我也好退位让贤。」 太子?殿下并无多少哄人的经验,若要说有,也都是从?太子?妃身上得来的,不过他至少明白了一点,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 陆修珩隐忍不言,庭院中安静极了,只有料峭春风追逐着枝头落花,乍暖还寒。 他闷闷地咳了两声,终于做出他能够做到?的最大让步:「不是你想的那样,陶宛儿的事情另有隐情,过些时日,孤自当妥善解决。」 连姓甚名谁都说得那样清楚,沐夷光哪里还肯再信,眼中泪水已经无声滑落,她倔强地用手背抹去泪水,只是很?快又漫上一层薄薄水雾:「骗子?。」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不再与陆修珩争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那双眼睛一直都是流光溢彩,充满生?机与喜悦,如?今却水雾瀰漫,像郁郁秋水,沉沉星河,眼中的伤心失望之意那样真?切,叫人无可?奈何之余,又心生?怜意。 陆修珩微微一愣,觉得自己似乎真?成了负心薄倖之人了。 沐夷光不肯再与殿下多说一句话,此时,端敬殿内的空气已经冻得要结冰了。 殿下的药现下才熬好,刘宝亲自端了过来:「殿下,该服药了。」 看着殿下那样苍白的脸色,他心中惋嘆:殿下昨夜为护着娘娘,穿着那样冷的湿衣吹了风,如?今病又重了,娘娘怎么也不怜惜殿下些许。 陆修珩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竟察觉出苦涩味道。 他望着碗底那层薄薄的药渣,眼神?若有所思,片刻后吩咐道:「去将楚王请来。」 刘宝一拍脑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楚王殿下经歷这样的事情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何况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问他可?算是问对人了。 听闻太子?传召,楚王便匆匆赶来了,还未进门,已经听到?他揶揄笑声:「二哥今日邀臣弟来此,有何贵干?」 许久不曾踏足东宫,陆修瑞竟然?觉得有些新奇,他环视一周,见大殿清冷,只余两盏清茶,挑剔道:「既无美酒,也无佳人,二哥这里实在无趣得紧。」 陆修珩忍住揍他的冲动,冷声问道:「朱雀街,陶宛儿,是你抖落出去的?」 陆修瑞的眼皮跳了跳,无赖道:「家有悍妻,臣弟总不能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吧?」@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抿了口茶,嗓子?总算清润了些,陈述道:「太子?妃现在也知晓了,闹着要回漠北。」 他抬眼看了看陆修瑞,似乎第一次觉得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也有那么些可?取之处:「孤没记错的话,你光是上青楼就被楚王妃抓住了二十五次,养外?室也发现了不下十处,楚王妃那样的脾性,竟然?没吵着要与你和离?」 陆修瑞一听就乐了,但看到?兄长凉薄眼神?,立刻又正经道:「这女?人嘛,爱重你才会吃醋,只是本王风流惯了的性子?,谁能拘得住本王。但二哥可?就与我不同?了,您是京中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太子?妃东宫独宠,又对你一心一意,乍然?闹出这等事情,谁能受得了啊?」 朱雀街那处宅院他虽借给了二哥,但并不曾过问,说罢,他又有些好奇地打趣道:「还真?是个外?室啊?若不是事发,哪怕你说是藏个女?囚都比藏个女?人可?信。」 他说的这是真?心话,都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太子?妃生?得这样一副绝色姿容,二哥哪里还瞧得上别人呢? 陆修珩置若罔闻,淡淡道:「只消说解决之道。」 难得二哥也有这样降尊纡贵的时候,陆修瑞哈哈大笑,自己的面子?也不要了,坦诚相告:「这有何难,打一顿便是。」 陆修珩抬眸,深邃幽冷的眼瞳掠过一抹惊讶之色。 陆修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掀起?宽大袖袍,精壮胳膊上竟然?布满了紫红色的掐痕:「男子?汉大丈夫,挨顿打怎么了?」 ……很?好,自己还是高看这个蠢货了。 第 28 章 一看陆修珩这无动于衷的表情, 楚王就知道他没?有听进去。 「苦肉计你懂吧,别看臣弟这个?方?法?蠢了点,但总归能?让她消气呀, 」陆修瑞露出一脸大智若愚的微笑:「反正本王铜筋铁骨, 无惧摧残!」 楚王这话说得不假,他自?小就不学无术, 儿时还练练骑射,等大了以后每日吊儿郎当,沉迷女色, 只勉强一身功夫还拿得出手。 陆修珩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白痴弟弟,只可惜这铜筋铁骨都是用脑子换的。 察觉到陆修珩不以为意的目光, 陆修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毕竟二哥身体羸弱,二嫂又是将门虎女, 万一手上功夫太重呢。 他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本王还有一个?办法?,发誓。」 「发誓?」 「对,」发誓作为一个?渣男绝招, 陆修瑞对此颇有心得:「先认错, 再发誓,这一招非常管用,只是使用时有两点要注意,一是不能?在?雨夜用, 二是不能?多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陆修珩冷哼一声:「三弟竟也怕被雷噼么?」 「倒也不是怕被雷噼, 只是发誓时打雷, 到底显着不真诚。」 说到这里,楚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有些?莫名?地嘆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不怕女人生气,就怕女人不生气,二哥你是初犯,二嫂一定会原谅你的。」 陆修珩眼神微眯,嘴角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三弟还是懈怠太久了,不若孤为三弟在?朝中谋个?差事,脑子也不至愚钝至此。」 陆修瑞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他疯狂摇头道:「臣弟再想想,再想想。」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觉得冤枉极了,自?己的主意都很靠谱,明明是二哥不懂女人。 楚王想了半天,仍然觉得错不在?己:「二哥,不是我诓你,这哄女人哪,还是得靠自?己悟,再好的主意效果也是因人而异,毕竟我和?嫂子不熟,我也不知道嫂子是怎么想的,对吧?」 陆修珩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终于忍无可忍:「你可以滚了。」 那眼刀子夹带着阵阵阴风,冻得陆修瑞浑身一哆嗦。 他麻熘儿地起身告辞:「我府上也还有一个?要哄的,就不多留了,二哥你忙,不用送了哈。」@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冰窟子呀,谁爱待谁待吧。 楚王走后,陆修珩仍在?殿中静坐。 沐氏如今伤心冷漠,自?己只要将她留在?宫中,二人继续如此相处,不正是像回到未失忆前的那一年么? 但不知为什么,他竟不愿。 毓华殿的宫人们还在?忙忙碌碌为太子妃清点嫁妆,日头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好像一瞬间就天黑了,乌云蔽月,晚风轻拂,殿中灯火更显萧瑟。 沐夷光已?经不哭了,只是还在?生气,她发泄情绪的方?法?文武兼备,在?院中打完了整整两套拳,尤不解气,又在?书桌前大书特书,厚厚的一叠白鹿生宣上,重重叠叠地用草书写满了「王八蛋」与「负心汉」几?个?大字。 青霜在?一旁替娘娘研墨,见娘娘又写完一张纸,见缝插针地劝道:「娘娘,都入了夜了,先用些?吃食吧。」 沐夷光眼中只有那白生生的一张纸,执笔龙飞凤舞:「吃不下。」 青霜只好拿起银剪,将书房内的烛火挑得更亮些?,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咱们真的要回漠北吗?」 太子妃要回娘家,可不是一两句话?这么简单的事儿。 沐夷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牙切齿道:「就算回不了漠北,本宫也绝不留在?这宫里受气!既然他喜欢养外室,本宫就给他腾地方?,一拍两散互不相干。」 青霜小声劝道:「奴婢觉得,殿下心中是有您的。殿下惯来体弱,昨日花朝节却一直护着娘娘,听说回来便染了风寒了,现?在?还在?服药呢。」 沐夷光笔下动作一涩,很快又流畅起来。 她心灰意冷道:「那又如何,终是不能?一心一意,若是别人都有的,再要来又有何用?」 青霜还想再替殿下辩解两句,怎么说也先哄得娘娘将晚膳用了,却见长缨走了进来:「娘娘,方?才刘公公来禀,太子殿下请您一同去用膳。」 沐夷光连头都懒得抬:「不去。」 青霜与长缨互看一眼,心中一嘆,也不再劝。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裹挟着香气吹了进来,沐夷光的鼻子很灵,立刻就闻出来有花香,还有烤肉的味道。 自?己好像是有点饿了。 沐夷光终于停了笔,抬头问道:「院子里在?烤肉吗?」 长缨诚实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许是哪个?调皮的宫人在?烤炙吧。」 沐夷光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她放下笔:「走,咱们去分一杯羹。」 只是这一杯羹藏得极深,青霜和?长缨为她打着灯笼,沐夷光穿过曲廊,路过矩亭,一直走到钟粹宫的东南角,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处小花园,园内立灯明亮,可见远处有飞檐峭台,面前堆砌假山,花园里栽种一色梨树,正是花开的时节。 走到此处,烤肉的香味便越发浓郁了,正是从假山后传来的。 沐夷光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假山后立了座围炉,炉内炭火烧得正旺,炉上是红柳枝串成?的羊肉,那羊肉鲜嫩,油花焦香,似乎都能?听到滋滋的声响。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而站在?围炉前守株待兔的,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转身便要走,陆修珩却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脸愤怒地瞪着他,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句话?也不说。 握着的手腕纤细柔嫩,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一般,陆修珩却不能?放轻力道,只怕她下一秒就要挣脱。 他的脸色很有几?分苍白,望向?她的眼神却晦暗不明,犹豫半响,终于开口道:「是孤错了。」 沐夷光一愣,终于停止了挣扎,只是语气仍然微凉:「殿下言重了,明明是臣妾犯了妒忌之罪,虽然殿下大度未以七出之名?休弃臣妾,只是臣妾内心难安,还望殿下放臣妾归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陆修珩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也不答话?,任她发泄情绪,只等她说完才道:「这是孤特意令人从漠北寻来的横山羊,再不翻面,只怕就要烤焦了。」 沐夷光愤愤地一甩手:「吃就吃,吃完就散伙。」 月亮不知何时重现?了人间,月华倾斜而下,落下斑驳树影,将庭院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浅银。 沐夷光在?围炉旁的竹椅上坐了下来,陆修珩坐在?她对面,正垂着眼眸认真翻动烤肉,这样的小事由他做来,也显得说不出的清贵。 即便低着头,他的鼻樑依然高挺,睫羽又长又密,遮住那一双冷漠而多情的眼睛,持着竹籤的手指瘦削修长,在?如水的清辉下白得发光,煞是好看。 烤得差不多了,陆修珩又在?羊肉上点上些?许酱汁,焦甜的香气腾地升起,动作颇有些?行云流水。 这样烤羊肉的法?子,是漠北独有的,沐夷光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刚有一点想问殿下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想到不知他在?外面用这样皮相和?手段骗了多少人,又生起气来。 陆修珩察觉到她情绪,若有若无地轻嘆一声:「怎的又生气了?」 沐夷光将下巴一抬:「我本来就在?生气,一直在?生气。」 那双澄澈明亮的小鹿眼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围炉上的肉,又紧紧抿着唇,连脸颊都气得圆鼓鼓的,看看得人很想去摸摸她的头。 陆修珩情不自?禁地抬了抬手,却只是将烤好的肉串递给了她:「小心烫。」 肥瘦纹理相间的羊肉变成?了更深的焦色,入口只觉鲜嫩多汁,香甜肥美。 这样的美味带着一种独特的熟悉感,仿佛自?己先前就吃过殿下为自?己烤的肉。 沐夷光把?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到一边,只顾着大快朵颐,一口气吃了近十串,才发现?殿下好像一口没?吃,且已?经停手不烤了。 陆修珩将旁边温着的茶壶提了出来,为她倒上一杯菊花茶:「多食上火。」 他将手中茶盏递给她,又解释道:「这烤肉与孤所服药物相剋,孤便不吃了。」 沐夷光小声「哼」道:「谁问你了。」 都说吃人嘴软,沐夷光生起气来却是行不通的,她将花茶一饮而尽:「好了,臣妾自?此便与殿下一别两——」 「宽」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得陆修珩一字一顿说道:「那并不是孤的外室,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将其安了个?外室的名?头。」 他从来只信自?己,过疑于人,但思虑良久,终于不再隐瞒:「她是罪臣之女,手上掌握了重要的证据,孤才瞒天过海,千里迢迢将其送到京城来。」 沐夷光虽然骂他是骗子,但殿下这句话?一说1铱誮出来,她很容易便相信了,只是心中伤心失望仍然难以消解,化作浓浓委屈,一双眼睛泪意盈盈。 陆修珩低声继续道:「孤不该不顾你的感受,擅自?将人安置在?朱雀街。更不该不信任你,没?有及时解释,害你伤心。」 沐夷光的委屈在?这一句话?里慢慢被消释尽了,她暂且忘了先前的冷战、和?离,扑进了他怀里,眼泪扑簌簌落下。 陆修珩的身体一僵,慢慢地抬起了手,却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沐夷光并未察觉到这些?细小的差别,她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认真地哭了许久,将殿下衣襟都哭得一片湿痕。 好容易哭累了,她终于抬起脸来,呜咽道:「殿下以后要爱惜自?己名?声,只许有臣妾一个?,不许变心,也不许有旁人。」 这到底是什么名?声? 陆修珩看了看肩上湿痕,神情颇为无奈,低低应了声:「嗯。」 第 29 章 听见他应承, 沐夷光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甚但是仍嫌不够,又问?道:「真的吗?」 那双眼睛晶晶亮亮, 如江水芙蓉, 不尽娇羞,试探的语气微弱而可爱, 让人不忍拒绝。 陆修珩沉吟片刻,避重就轻道:「只你一个就够了。」 毕竟一个太子妃都能弄得他束手?无策,再来一个只怕钟粹宫也要起火了。 沐夷光终于满意起来, 只是还不肯放过这个大作特作的机会。 她将脸埋回他的颈窝处,忍住已经到了唇边的笑意, 语气理直气壮:「臣妾哭累了,走不动了。」 颈边传来温热的唿吸,有一点酥酥麻麻的, 陆修珩依旧垂手?而立,月下身姿清隽挺拔,两个影子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花朝节的那个夜晚,沐夷光带着醉意, 一脸笃定地对?自己说:「我走不动的时候, 殿下会背我。」 ……她肯定是故意的。 太子殿下正准备说话,假山之后忽然传来一点动静,接着便是「哎呀」一声叫唤和摔倒在?地的声音。 沐夷光顿觉丢脸,匆匆后退一步从太子身上弹开, 抬头望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青霜第一个从假山之后走了出来, 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礼, 然后是一瘸一拐的长缨,以及连头也不敢抬的刘宝、洛元。 他们原是跟着太子和太子妃一块儿来的, 为了给两人留足空间,便悄悄地躲在?了假山后头,屏息凝神地观察事情的进展,由于大家没有合理地分配好观察的角度,不小心把最为急切的长缨给绊倒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闯祸的四个人口中说着「奴婢该死」「卑职该死」,一边忙不迭地熘了,只是先前?旖旎氛围已经荡然无存。 陆修珩挑眉看向沐夷光,语气透出些许愉悦:「孤方?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沐夷光心中气恼,瞋他一眼,只能不甘不愿道:「没什么?,走吧。」 两个人在?月下迴廊之中行走,月色皎洁而夜色微凉,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安静的脚步声。 沐夷光方?才被殿下的示好沖昏了头脑,这才想起来「外室」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只是原先不知情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内情,反倒不好催促。 她清咳一声,半是好奇半是试探地问?道:「臣妾今日在?朱雀街与陶姑娘见过了,看着是个单纯天真的姑娘,只是不知她父亲所?犯何事啊?」 陆修珩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慢条斯理道:「她父亲原是扬州府泰州县县令陶兴言,私吞了朝廷拨给泰州的三千两赈银,原判的是追回所?侵赈银,发配边卫充军,然而这三千两赈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陶兴言在?狱中听闻消息,畏罪自尽。」 沐夷光觉得奇怪:「三千两白银,买自己的一条命,怎么?看都是划算的,那陶兴言为何不愿意,莫非是想把银子留给家人? 「陶家人口简单,只有一个续弦和亡妻所?生的女儿,后被判充入贱籍,那续弦受不了打击已经病故了,只剩陶宛儿一人。」 沐夷光越听越奇怪,忍不住道:「臣妾怎么?觉得,这陶兴言不像是自尽的。」 陆修珩眼里流出一丝兴味:「说说看。」 「人已经死了,可这三千两银子总要有个去?处,不在?陶家的人手?里,就在?别家人手?里,」沐夷光努力回想她与陶宛儿初遇时的情形:「可陶姑娘也不像是手?握巨资的样子。」 「你如何得知?」 「三千两银子已能让她这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臣妾看陶姑娘神情,实?在?是有些唯唯诺诺,软弱可欺,最重要的是没了心气儿,似乎已经认了这寄人篱下以色事人的命了,」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头盯住太子殿下,一字一句地咬牙道:「一心盼着官人能怜爱几分。」 她说话阴阳怪气,可声音实?在?婉转,说出那「官人」二字时更?是动人心弦。 陆修珩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不得不出言解释:「孤与这陶宛儿一面都不曾见过,你所?说二字更?是无从提起。」 沐夷光立刻不依了,出言顶撞道:「那殿下还上赶着认了这门?外室。」 若要论翻旧帐的功夫,陆修珩哪里及得上她万一? 好在?他早有应对?之策,果?断将这污名又扣回楚王身上:「人虽是孤从扬州找来的,可是孤与此人素未谋面,又住在?楚王的地界上,如何能说是孤的外室?」 难怪陆修珩一早便借了楚王的宅子,毕竟楚王风流名声在?外,又有眷养外室事发后挂靠在?其他兄弟名下的记录,即便太子出面承认,多半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这样一来,陶姑娘的来龙去?脉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仔细想想,太子殿下的确未对?自己说过「外室」二字,可想到是这么?件子虚乌有的事情让自己如此伤心,她又有些动气了。 沐夷光不高兴地咬着唇,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执拗地望着他,眼尾还泛着微微的红肿,但仍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她很快提出了新的要求:「殿下,臣妾的眼睛都哭红了,您看像不像您亲手?雕的那个桃花冻石玉双鹅?」 像不像桃花冻石另说,陆修珩已经看出她是任性?妄为的性?子,多半还有些喜新厌旧。 他眼角微挑,言语透着蛊惑意味:「你是就想要那玉双鹅,还是想让孤给你雕一个新的?」 沐夷光立刻就将那玉双鹅抛诸脑后,喜道:「当然是要新的!」 她甚至厚颜无耻地要求:「殿下便以臣妾为题,亲手?雕一个坠子赠给臣妾吧。」 她也不考虑人像雕出来的坠子好不好看,只想着这样她便可以日日带在?身上,彰显殿下对?自己的宠爱。 陆修珩竟也颔首同?意了,反正南下路途遥远,路上寻个玩意儿打发时间也好。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回到了毓华殿前?。 沐夷光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殿下,那朱雀街的陶宛儿,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她心里想得清楚,一码事儿归一码,冤屈自然要平反,但这样瓜田李下的,总是不好。 陆修珩已然猜出她心中所?想,干脆便遂了她的心愿:「原本作计的是观察一段时日,她脱离了扬州管辖,自然有人要着急动作,届时再顺藤摸瓜。只是这半月都无事发生,便早些了结此事吧。」 沐夷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主动请缨道:「殿下,不如就由臣妾去?与陶姑娘说吧,毕竟臣妾已与她有了些交情,我们都是姑娘家,也好说话,若是陶姑娘知道能为父亲平反,应当也会很乐意的。」 她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心里的小算盘却响得连陆修珩都听到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徐徐指点道:「据称陶兴言下狱前?一直在?调查赈银失踪一案,他手?中有一份名单,是可能涉及此案的人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沐夷光答应了,正要告辞回宫,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嘱咐道:「殿下,臣妾的坠子可要雕得好看一点。」 陆修珩瞥她一眼,但想到自己不日便要远下江南了,对?她的容忍度也出奇地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沐夷光便赶去?了朱雀街,竟然在?街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楚王也看见了沐夷光,太子妃今日竟作平民女子打扮,仍是难掩其姿容,一身交领窄袖的香色小轮花襦裙,中间添了一条腰裙,更?显得身姿窈窕,不盈一握。 陆修瑞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主动上来见礼:「二嫂。」 沐夷光心中诧异,楚王在?朱雀街的外室不是都已经被楚王妃赶走了么?,他来此处做什么?? 只是她面上不显,点头回应道:「楚王殿下。」 楚王今日出现在?此处也并非偶然,他昨日来了东宫,便对?朱雀街的美人儿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何等的颜色竟然引得太子夫妻不睦。 反正他只是看看,又不做别的什么?,二哥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因为二人都各怀心思,此刻的氛围难免有些尴尬。 陆修瑞努力地给自己找理由:「本王在?此处置了些宅子,平日里都赁了出去?,左右今日无事,便来巡视一番。」 沐夷光也道:「本宫近日在?此处识得一名友人,今日是来访友来了。」 这些理由说出去?都极为离谱,这两个人却心照不宣,甚至看出彼此目标一致。 沐夷光的眼神忽然飘了飘,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主动停下脚步道:「楚王殿下的是正事,先请吧。」 楚王点点头:「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他大步流星往前?走,眼看便要扣住门?上铜环,耳根忽然一痛。 「是哪个不长眼的……」他回头望去?,声音渐弱:「爱妃,你怎么?来了?」 楚王妃今日一身明艷宫装,簪钗环佩的,身后还跟了不少五大三粗的丫鬟婆子,一脸的气势汹汹。 她也顾不得在?人前?给楚王留面子了,她使劲拧着他的耳朵,提到自己面前?,痛斥道:「好啊,昨日还赌咒发誓给我说此女是太子的人,今儿个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疼疼疼——」陆修瑞往卢琼思那边倾斜着身子,好让她拧得更?顺手?一点,自己也没那么?疼。 知道自己求饶没有用,他便朝太子妃投来求助的目光。 沐夷光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夫妻之间竟可如此相处,经楚王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三弟妹,你误会了,陶姑娘并不是楚王的外室,他只是……」 她顿了顿,用自己都不信的语气补充道:「只是过来收赁钱的。」 楚王这个藉口实?在?太烂了,沐夷光不敢多说,换个角度劝道:「这里是民宅,咱们还是莫要在?此处争执,有什么?话回去?商量也不迟,三弟妹想必也不愿让旁人看笑话吧?」 卢琼思这才想起那轻薄□□就住在?此处,拎着楚王的耳朵站远了些,又吩咐丫鬟婆子清场。 「收赁钱,殿下莫非是在?这朱雀街做起了皮肉生意?」卢琼思口中嘲讽,还是给了太子妃三分薄面,收手?道:「既然娘娘这样说了,臣妾就向殿下请教请教,您这赁钱是怎么?个收法?,是不是瞧见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便不要钱了?」 陆修瑞抹了一把脸:「……这真是误会大了。」 卢琼思只觉得手?又痒了,恨恨道:「还能有什么?误会,您昨日可都亲自跑到东宫搬救兵去?了,还大言不惭说是太子殿下相邀,娘娘与太子为了外室一事不睦,请您过去?帮忙出主意,真是天大的面子啊。」 楚王的这番话楚王妃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自己都与楚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他何德何能给旁人出主意。 更?何况,这哪里会是那个冷面太子能做出来的事儿呢? 陆修瑞百口莫辩,干脆闭上了嘴巴,准备回去?挨打。谁让他说谎的次数多了,难得说一次真话都没人信。 沐夷光这才明白昨日发生了什么?,早知殿下是寡言少语之人,竟然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她便觉得心中一甜。 只是又见楚王妃一脸愤懑,她赶紧克制住脸上喜悦神色表情,帮忙解释道:「本宫虽然不知昨日楚王来访一事,但的确可以证明,那陶姑娘不是楚王的外室。」 楚王妃哪里肯信,她冷哼道:「娘娘就不必帮忙遮掩了,难不成?是太子的么??」 太子妃昨日还神情黯然,今日便一脸喜色,可不像太子养了外室的样子。 沐夷光到底不忍楚王夫妇因为太子殿下的谋划而离心,解释道:「三弟妹当真误会了,本宫已问?清楚了,陶姑娘并非是什么?外室,乃是太子殿下一位旧识的女儿,殿下昨日还托我照拂一二,今日本宫才又来访。」 这个说辞倒勉强有些可信,就连陆修瑞也觉得有理,他本来就不信二哥是会眷养外室的性?子,其中应有隐情才是。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卢琼思总算松了口:「多谢娘娘告知,既然如此,便不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她转头看向陆修瑞,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请随臣妾回府,另行解释这上门?收租之事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楚王妃一把抓住楚王的胳膊,楚王立刻疼得吱哇乱叫,隔得老远,沐夷光还能听见他的求饶声:「爱妃,嘶,本王知错了,轻点儿轻点儿——」 好容易送走这对?冤家,沐夷光重新理了理仪态,伸手?叩响了门?环:「陶姑娘在?吗?」 不多时,大门?打开一条缝,陶宛儿亲自迎了出来,语气惊喜:「赵姑娘!」 沐夷光与她寒暄一番,才缓缓切入正题:「说来也是有缘,我家官人在?大理寺任职,恰巧翻到一份扬州府的案犯卷宗,与姑娘竟是家门?。」 「竟然这样巧?」陶宛儿很快就上钩了:「赵姑娘不妨说说,兴许我正巧认识呢?」 「原来的泰州县县令陶兴言,姑娘可认识?」 陶宛儿的嘴唇白了白:「倒、倒是听说过。」 「不知这位县令在?泰州风评如何?」沐夷光继续胡诌道:「陶县令被判贪墨赈银,只是我家官人觉得此案有诸多疑点,想为这位大人翻案,可惜这位大人已经自尽了。」 陶宛儿手?中的帕子都快绞断了,仍是不敢作声。 沐夷光也不敢逼得太紧,笑了笑道:「瞧我今日都说了什么?,都怪我见我家官人思虑甚重,想着为他分忧,倒是吓着陶姑娘了。」 陶宛儿这才道:「这位陶大人,在?任的时候的确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只是这贪墨一事,我也实?在?不知内情,怕是帮不了赵姑娘了。」 沐夷光只当她是小心谨慎,以退为进道:「我明白的,青山埋忠骨,到底是罔送了这一条性?命,更?可惜陶大人的家眷,唉。」 这句话终于戳中了陶宛儿的心病,自己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若不是因为这贱籍,何苦被发卖到那腌臜地去?,最后竟甘愿沦为他人金丝雀呢? 思及此,她已经潸然泪下:「赵姑娘,实?不相瞒,陶兴言便是家父,赵姑娘先前?所?言,可以为家父翻案,是真的么??」 沐夷光点点头,郑重其事:「陶大人贪墨一事,其中可有隐情?」 陶宛儿哭得更?凶了:「上的事,家父从不曾与我说过。」 「那陶大人可曾留下什么?证据或者信物,可供日后翻案的?」 陶宛儿摇摇头,抽泣道:「家父走得匆忙,我甚至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听说陶大人在?下狱前?一直在?调查赈银失踪一案,平日里可曾提起过呢?」 陶宛儿费心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她取下头上一根木簪,递给沐夷光:「家父平时爱好做些木工,事发前?三月,他赠了我这根簪子,吩咐我不要离身,日后若是遇到信任的人,便将这根簪子给他,并带他回祖宅看看。」 这不过是一根普通的如意云纹桃木髮簪,因着主人日常摩挲而光滑油润,其中的蕴意却太过深刻,有君臣忠义?,有骨肉恩情,还有沉甸甸的信任。 * 朱雀街这边进展顺利,而皇宫之中就没那么?太平了。 自从宣成?帝脑子一热,点了松江府知府冯阳德为应天巡抚,这都察院弹劾也就罢了,户部哭穷的摺子也越来越多。 宣成?帝心烦意乱,宣了太子进宫来。 太子依旧是那副锯嘴葫芦的样子,叩首行礼之后便没了声响。 但陆修珩又的确是六个儿子之中最为聪明能干的,宣成?帝也放软了口气,主动问?道:「老二近来身子如何?」 太子的声音有些虚弱的沙哑,仍是不卑不亢道:「托父皇的福,尚可。」 「听闻你近日在?江南寻到了李神医的踪迹,可有南下问?诊的打算?」 陆修珩点了点头:「多谢父皇关怀,儿臣正有此意。」@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嗯,此事自然宜早不宜迟,若是有幸得李神医诊治,你的身体应当大好了,」宣成?帝沉吟片刻,装作不经意道:「既然如此,你此番南下,便奉旨替朕南巡吧。」 「江南汛期将近,你此番南巡,一是要视察河道江防等治水之事务,二是协助处理水患赈灾事宜,若是有贪腐弊案,一律严惩不贷。」 从京城到江南,走水路也要半个月,而江南汛期三月便至,宣成?帝口头上虽然关怀了他的身体,可并未真正上心,更?不曾想过本就体弱的太子若是真正遇上了那吃人的洪水,该当如何自处。 陆修珩却也半点不在?意,他领旨谢恩,语气闲适:「儿臣遵旨。」 南巡这把刀,终于递到了太子手?里。 第 30 章 回了东宫, 沐夷光小心翼翼地将木簪捧到陆修珩面前,并将方?才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只是我和陶姑娘想了半天,也不知这木簪和那份名单有什么关系。」 这木簪是实心的, 份量也足, 不可能将这名单藏在了这木簪之中。 陆修珩今日穿了身玄色金织蟠龙的交领常服,衣领端端正正交叠在颈前, 浑身?上下连半分衣褶都没有,沉稳自持,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轻点了点那木簪上的云纹, 从容不迫:「届时去陶家祖宅一看便知了。」 沐夷光顺着?殿下的手看了看,发?现那如意云纹有些许不同, 照常来说如意云纹应当?是左右对称一致的,而这枚云纹却大小?不一,若说是工匠手艺生疏也就罢了, 可是祥云纹样婉转曲折,流动?通畅,还有深浅不一的层次变化,可见是用了心的, 不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她这才明?白过来, 这木簪倒更像一个特定形状的钥匙,只是不知那把锁在何处。 她心中有了底,微微睁大眼睛,语带希冀地?看着?陆修珩:「殿下, 你会帮陶大人?翻案的, 是吧?」 陆修珩淡定自若点了点头:「自然。」 叶礼贤从松江府发?迹, 整个江南便是他?的大本营,如今江南地?方?官员与世族沆瀣一气, 皆为叶党鹰犬,此次南巡,他?便是要?将这些党羽连根拔去。 他?随口吩咐刘宝:「将这根木簪收好,南下时要?用。」 沐夷光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太子?今日进宫去了,大约是去报备南下问诊的行程。 想到自己马上便能与殿下一同南下,她连语气都甜蜜起来:「殿下,咱们?何日去江南呀?」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女?子?柔嫩的脸颊莹白透粉,那双单纯无害的眼睛更像是会发?光一般,充满了信任与依赖。 陆修珩这才想起一直未与她解释此事,淡淡开?口道:「此番行程出了变故,江南汛期将近,今日父皇召孤进宫,命孤奉旨南巡治理江南水患。」 沐夷光脸上笑?容凝固了:「南巡?」 早知道太子?不受宣成帝宠爱,可这未免也太不顾惜殿下的身?体了吧,太子?对宣成帝来说,不像是儿子?,更像一枚好用的棋子?,哪里需要?便往哪里顶上。如今殿下身?子?还未大好,怎受得了南巡这奔波劳累之苦? 她面上流露出关心则乱的急切:「殿下不是要?去江南找李神医诊病,就不能与父皇说说,换个人?去么?」 正是因为他?要?去江南诊病,才让宣成帝的这个任命决定看起来是无心之举。 陆修珩并不与她解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更不会暴露这本来就是自己刻意经营的结果,不动?声色道:「南巡一事事关重大,已成定局,何况孤身?为太子?,责无旁贷。」 沐夷光看向陆修珩的眼光自带一百层滤镜,见殿下如此辞严义正、秉正无私,她这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是多么狭隘,便也自告奋勇道:「臣妾愿为殿下分忧,与殿下一同前往江南。」 陆修珩几不可察地?蹙眉,婉拒道:「你在东宫照顾好自己,孤便高枕无忧了。」 这话说得好听,沐夷光却费了好大劲儿才反应过来,漆黑的瞳仁微微一颤,满是不敢置信:「殿下南巡不带臣妾一起吗?」 陆修珩早有准备,语气平和地?解释:「南巡并非儿戏,此番南下主要?为治理江南水患,路途遥远辛苦不说,更有危机四伏,不能带你同去。」 沐夷光哪里肯依,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声音又绵又软,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正是因为危险,臣妾才要?和殿下一起去,臣妾要?保护殿下。」 陆修珩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不管她是真心要?陪同南巡还是假意想去江南游玩,自己都不需要?,带她同去江南反而会束手束脚。 「你知道水患将至会发?生什么吗?」陆修珩若无其事地?吓唬她,声音轻飘飘的,却重若千斤:「雷霆骤雨,江河崩腾,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瘟疫横行,不光有天灾还有人?祸,此非寻常人?力可控。」 这些离沐夷光的生活都太过遥远,但又那样沉重而真实,寥寥几个字,便让人?透不过来气儿。 趁着?沐夷光惊讶,陆修珩将被她拽得有些皱皱巴巴的衣袖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看着?她脸上似乎有些被吓到的表情,他?顿了顿,又温声安抚一句:「你安心留在宫中,孤不会有事的。」 沐夷光回过神来,坚定地?摇摇头:「臣妾不怕危险,臣妾就是要?和殿下待在一块儿才安心。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臣妾都会挡在殿下面前的。」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自不量力,但陆修珩看出她是真心实意,语气也不自觉放柔了几分,挑了个沐夷光更能接受的理由:「孤自然明?白你的心意,也正是如此,更不能让你去。」 沐夷光被他?劝得极为妥贴,但还没忘自己要?的是什么,契而不舍道:「臣妾明?白,可是臣妾捨不得殿下,古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殿下这一去,臣妾不是与殿下几十年都不能相见了。」 她这话说得着?实露骨,陆修珩一贯冷淡平静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而微妙,他?只得让步道:「孤会给你写?信。」 若是陆修珩厉声斥责,沐夷光觉得自己还有文章可作,可他?这样一再退让,反倒是表明?了态度:他?是断然不会允许自己与他?一同南下的。 知道自己不能让殿下改变主意,沐夷光只好装作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那好吧,殿下的信可要?写?得长一点,不可寥寥几句便打发?了臣妾。」 见太子?妃难得乖顺,陆修珩也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自己只是答应了殿下可以给自己写?信,并没有承诺过自己不去江南吧? 这样想着?,沐夷光脚步轻快地?回毓华殿去了。 见太子?妃总算是行礼告退,刘宝看得是啧啧称奇,能将太子?殿下逼到这个份上,娘娘也怕是当?今第一人?了。 沐夷光放弃得如此「轻易」,陆修珩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只是他?懒得深究,派刘宝去传詹事府詹事、少詹事等人?,毕竟南巡兹事体大,还有诸多事务要?议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 沐夷光回了自己的寝宫,立刻便召来青霜与长缨,共同商议如何才能成功混上太子?殿下的船,与殿下一同去江南。 长缨很快便想到主意:「殿下要?南巡,行装箱箧肯定少不了,不然便买通打点行装的太监,混在箱箧中上船?」 青霜却觉得不妥:「行李不过是死物,搬运时下手肯定没轻没重,伤了娘娘凤体可不好,要?不就扮成随行的宫女?,混入其中?」 「殿下此行轻装从简,并未带随行侍奉的宫女?,」沐夷光虽然否定了这个主意,倒是给她带来了启发?:「长缨你去打听打听,此次随行的太监里面,可有与咱们?身?量相仿的?」 长缨开?心地?问道:「娘娘也要?带我们?去吗?」 就连一向稳重的青霜脸上也露出惊喜神色。 沐夷光想了想:「本宫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这南巡不比游玩,途中只怕有诸多危险,长缨好歹练过些拳脚,就由你陪本宫去吧,只有委屈青霜留在京中守着?,也好有个照应。」 青霜点点头,知道娘娘这是为了她好。 只有长缨心大,根本没将娘娘所说的危险放在心中,已经忙不迭地?去打听消息去了。 不过五日,太子?南巡的一应事宜便已经准备妥当?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紫禁城,朝运河码头走去,沿街还有不少好奇的百姓驻足观看,就连观礼亭内也有官员家眷在依依不捨地?送别,只是刘宝望了一路,都没见到太子?妃身?影。 殿下这几日事务繁多,没成想娘娘也忙忙碌碌的,不知在做些什么,两个人?这些天几乎都没怎么说上话。他?原以为娘娘是在给殿下准备惊喜,没想到出了城门了,都不见身?影,只怕是不会来了。 这实在是不符合太子?妃的性子?,刘宝不禁小?声嘟囔了一句「娘娘今日怎么不来送行」,又赶紧捂住了嘴,回了殿下乘坐的马车侍奉。@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好在太子?殿下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表情淡漠如常,看不出情绪。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虽然比不得天子?巡幸,太子?出巡的排场也小?不了。 太子?南巡的船队已卓然排列在水面上,长约数百丈,除了几个詹事府的随行官员和随侍太监,大多是精兵护卫。 早知道南巡辛苦,沐夷光却没想到是从变身?小?太监开?始的。 她和长缨乔装扮成的这两个小?太监年龄小?,只需要?干些杂事,但光是从东宫走到码头,便已经耗费不少体力了,上了船更是遭罪。 她俩都是在漠北长大,这还是第一次坐船,船身?摇摇晃晃的,长缨当?场就吐了个昏天黑地?,沐夷光勉强好些,但不免也有些头晕。 掌事的大太监看不过眼了:「哪里来的功夫偷懒,还不快把这栗子?肉送到船头去?」 这等粗活儿哪里能让娘娘来干?长缨挣扎着?便要?起身?,沐夷光拦住了她,亲手接了过来。 大太监一看沐夷光这双白白嫩嫩、纤细修长的手,又刻薄道:「哟,好一双贵人?手啊,给咱家端稳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仔细你的皮。」 船队还未驶出京城,太子?殿下此刻正与随行官员露坐船头,一来彰显皇室威仪,二也可观赏四周景致。 这食盒中的栗子?肉便是为他?们?送去的。 第 31 章 凭藉长缨的好手艺, 沐夷光现在已经化妆成?了一个形容憔悴的小太监,她?穿着一身窄袖的青绿盘领衣,脸色苍白虚弱得?像是在膳房里一连干了一个月没休假似的, 胜在唇红齿白, 双目如镜,依然算得?上是容貌清秀。 她?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 反倒觉得?别开生?面,很是有趣,此?刻便认认真真地提着食盒, 混在上膳队伍的最?后边,跟随着前列调整自己的步履、仪态, 乍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沐夷光之?所?以这么认真也是有原因的,毕竟船行?了还不?到一刻钟,若是此?时?便被殿下发现了, 肯定要用小船把自己送回去。 太子殿下乘的这艘船是从皇向坞所?调来?的御舟,现有船楼加上船舱共有四层,船舱是下人住处,船楼底层是官员住处, 二层住着太子各色随侍以及亲卫, 顶层则是太子住处。 御舟船身高大、做工考究、行?舟速度也快,船顶甚至可造戏楼,当然陆修珩是不?会有此?闲情逸緻的,连命令乐师奏些丝竹的雅兴都没有, 目光沉沉望着江面, 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太子不?说话, 左右的官员也不?敢吭声,唯有波涛汹涌拍打着船板, 并着不?时?传来?的几声鸟啼,清净极了。 洛元与刘宝候在殿下左右,一个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护卫殿下安全,另一个仔细打量着下首一干人,仔细观察其中动向。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踏上船头甲板,沐夷光一眼便看见了太子殿下穿着素色狐裘的背影。 若是以往见着殿下,沐夷光只恨不?能黏得?再紧些,如今却觉心中一紧,难得?地盼着离殿下远些,别现在就被逮到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很快,她?前面的小?太监就开始往各位大人的案前摆放茶点了,她?手中这一食盒也应是如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太子地位高贵,自然该是一个上膳的。 许是陆修珩的背影给了她?勇气,她?努力模仿着太监走路的姿势,大咧咧走上前去。 陆修珩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已经摆了清茶一壶一盏,一碟梅花香饼,一碟桂花糖蒸糕,一碟豌豆黄以及一碟吉祥果儿,留给沐夷光的位置实在是不?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太子殿下的侧面走近,躬身行?了个礼,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碟风干栗子肉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抽身便走。 这一套动作?流畅而迅捷,几乎把「莫挨太子」四个字写在了举手投足之?间,陆修珩自然是不?以为意的,倒是引得?好几个人往她?这儿看去。 刘宝更是在心中暗骂,这小?太监,长得?倒挺灵秀的,脑子怎的如此?不?机灵,这是视殿下为洪水勐兽吗? 沐夷光却很是镇定,干脆将接下来?的几位官员案前茶点俱是如此?摆放,显得?是她?生?性如此?,只摆到最?后一位大人时?,出了点小?插曲。 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万玉轩生?得?肥头大耳,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嗜好,那就是亵玩阉人,看到俊俏的小?太监就走不?动道儿,今日见了沐夷光那更是如此?。 随行?的六位官员里,除了东宫詹事府的詹事与司谏,其余沐夷光一概不?识,自然也未留心此?人。 她?正往万玉轩案上摆放茶点,万玉轩见了那俏生?生?白嫩嫩的一双手,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留意到此?处,当场就没忍住要摸了上去。 沐夷光反应极快,及时?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万玉轩圆滚滚的身体正好往前一倾,扒住了食盒。 就在此?时?,太子殿下忽然转过身来?,锋锐的眸光往这里一扫,清冽平和的声线里透着些许寒意:「万大人如此?爱食这栗子肉?」 陆修珩今日穿了一身四团龙衮龙袍,外笼着直襟大袖的素色狐裘披风,眉目清冷更甚霜雪。 但?那冰冷的声音落在沐夷光耳中,只余温柔与亲近。 沐夷光偷偷抬眼,心中只觉得?欢喜,她?不?敢多看,又悄悄低下脑袋。 殿下真是太好了,等御舟再行?远些,她?一定会和殿下坦白身份,好好认错的! 万玉轩讨好地笑了笑,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启禀太子殿下,微臣是常州府宜兴县人士,老家便盛产这栗子,微臣见这风干栗肉粒大籽实,柔软香甜,的确是爱不?释手。」 太子殿下那冷若冰霜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起伏,让人听?不?出喜怒:「栗肉虽有补肾健脾之?效,只是易食积停滞,切忌贪心不?足。」 明明有江上凉风送爽,万玉轩额上几乎却要冒出汗来?,这是在说他纵情声色,还是说他贪得?无厌? 不?就吃个栗子吗,太子殿下何至于?此?? 早听?说太子殿下心思难测、素不?相善,万玉轩这下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他哪里还留意得?到什么小?太监,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意,更是连忙放下那食盒:「微臣多谢殿下关怀提醒。」 陆修珩却看也未看,神情不?耐地转身看这山川水势去了。 这场闹剧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告一段落,见殿下没有再关注此?处,沐夷光总算又松了一口气,她?颇为嫌弃地拎起这食盒提手边缘万玉轩未曾碰到的地儿,安安静静地归了队。 回到船舱里的下人房,长缨虽然还晕着船,但?已将此?处打点好了,她?以自己晕船晕得?厉害,受不?了人多为由,塞银子给两人换了个单间。 见娘娘平安归来?,她?的一颗心总算吞回了肚里:「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担心死了,下次这种?事,还是奴婢去吧。」 娘娘何时?干过这等粗活,长缨心中既不?落忍,又害怕娘娘的身份暴露。 沐夷光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这有什么的,此?事又不?难,何况扮成?了小?太监,这些分内之?事也该做一做。」 许是长缨塞的银子起了效用,一直到午时?,两个人都清闲地待在房里,只是到了用膳的时?候,两个人便得?帮忙去送午膳了。 掌事的大太监记着太子殿下无意中护了这个小?太监的事情,他心思灵巧,也不?管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便指明了派沐夷光去为太子殿下送膳。 陆修珩今日不?过在船头坐了两刻钟,咳疾便又发了,好在刘宝已经提前派人煎了药,服完一剂汤药,才勉强好了些许。 沐夷光提着食盒走进来?时?,闻到的便是满屋子的浓重药味。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朝殿下望去,日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才让那张苍白得?过分的脸上多了几分润泽,他的眉目依旧淡然,彷佛沉痼缠身的不?是自己一般。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露出一点心疼的神色,又赶紧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地为殿下摆膳。 她?作?了些许调整,将几味清淡润肺的菜色摆在了陆修珩近处,而另外几道辛辣除湿的菜则摆远了些。 摆好了午膳,沐夷光便拎着食盒退到一旁,掌事的太监说了,要等殿下用完膳,将碗碟取回,才算做完了该做的事。 因着做贼心虚,沐夷光很是乖巧地垂着头,她?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边想,自己何曾做小?伏低至此?,殿下日后知道了,定然会十分感?动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看着眼前菜色,倒是对这小?太监高看一眼,他抬眼望去,一个瘦瘦小?小?的太监缩着脖子站在角落里,那双眼睛看不?分明,只是脸上、颈上肌肤净白,面若好女,正好合了万玉轩口味。 他立刻便想起了晨时?闹剧,微微蹙了蹙眉,只是并未再理会此?事,慢条斯理用起面前膳食来?。 倒是刘宝心中意动了动,方才太子殿下抬眸的那两眼他也注意到了,今儿个早上他还嫌这小?太监不?机灵,中午竟忽然活泛起来?。 他干脆便去找这小?太监的管事。 嗯,这样聪明又好看的小?太监实在难得?,自己该把他调到太子跟前来?,若是日后处得?好,自己将他认作?个干儿子也不?是不?可以。 第 32 章 趁着殿下还在用膳的功夫, 刘宝先去找了膳房的管事太监崔公公。 崔公公年近五十,也算是东宫里的老人?了,见了刘总管, 依旧乖得跟孙子一样:「刘公公,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他面上虽然笑得一脸褶子,心里却?有些忐忑:难道是太子殿下的膳食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那小石子笨手笨脚惹了祸? 刘宝点点头,先打听打听情况:「今日来送膳食的那个小太监,是你手底下的?」 「您说的是小石子吧, 」崔公公惯会见风使?舵,此刻便多多地说着好话:「小石子年纪小, 原先都在伙房烧火,虽然进宫才几个?月,但是聪明灵秀, 是个?得用的,是以这?次南下才特意挑到船上伺候。」 刘宝顺口贊了一句:「崔公公倒是会识人?。」 「嗨,无非都是苦命人?罢了。」 崔公公打开话匣子,将小石子的身世稍讲了讲, 小石子出?生在蓟镇, 因蓟镇常年受鞑靼侵扰,一家深受掠夺之苦,故而千辛万苦迁到了京城,只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 就把年纪合适的儿子卖进宫来换了二两银子。 刘宝将底细打听清楚, 便放心开口要人?了, 他要的人?,自然没有要不来的道理。 等沐夷光提着食盒回到膳房的时候, 便得到了管事太监的通知,自己升职了,从?膳房打杂的小太监,变成了太子近前打杂的小太监。 膳房里的「同僚」都很羡慕,纷纷猜测这?小石子是踩了什?么?狗屎,忽然便得了这?样的荣宠。 从?太子妃干到太监,沐夷光当然不觉得荣幸了,反倒是心中不安,按照她的设想,最好是船行个?三?五日,自己再表明身份,毕竟离太子越近,就越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她抱着这?样隐秘的担忧前去「履新」了,而在上任之前,还需要接受刘公公的耳提面命。 刘宝将小石子叫到了二楼通道处,抱着考察的目的,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小石子,你先前在膳房都干些什?么?活计呀?」 这?乍一遇到熟人?,沐夷光心中既别扭,又?觉得有趣。 她自从?上次扮演师瑶被抓包之后,便潜心研究了一番变声之道,她的嗓子很好,对气息把控也足,知道关键的窍门之后,竟然也勉强能矇混过关。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那戏文里不都还有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吗,自己假扮太监追随夫君南巡,也不算辱没了门楣。。 沐夷光不知道膳房里有什?么?活计,只好用一把清澈的少年音含煳答道:「无非就是干干杂活儿,全凭崔公公的吩咐。」 能在太子近前伺候,这?样的好事若是落在别人?头上,早就高兴得跳起来了,这?小石子的回答却?是不卑不亢,看着是个?老实稳重?的。 刘宝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咱家见你京话说得不错,可?是本地人??」 沐夷光摇了摇头:「进了宫之后才学的。」 好在她提前备足功课,她怕刘宝疑心自己,又?将那小石子的家庭境遇说了个?七七八八。 短短几个?月,便能将官话说得这?么?好,可?见也是个?聪明的。 他继续问道:「先前你为殿下摆膳时,将那色浅清淡的菜餚摆在了前头,辛辣重?口的菜餚摆在了后头,心里是如何想的呀?」 为了避免暴露喜好,在不做药膳的时候,膳房可?是各色菜餚都要做一些的,像他这?样一眼就把脉摸得那么?准的实在少见。 沐夷光听出?刘宝话里的赏识意味,可?惜她并不想被重?用,一味装傻充愣道:「太子殿下的狐裘白得那样好看,若是被红油沾污了,实在可?惜。」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刘宝立刻有种自己押错宝了的感觉,但是人?已经?要来了,送回去也是打自己的脸。 只是先前的惜才之心已经?没了,他随口吩咐道:「这?三?楼的左室和耳房每日都需要打扫,从?今以后,便由?你负责了。」 三?楼的房间都是相连的,按照重?要程度划分,依次是内室、书房、厅堂、左室和耳房。 这?厅堂是用来会客及赏景的,三?面开窗,太子殿下几乎不去,再往里是左室和耳间,左室用来吃饭,耳房便是闲间,最里边则是内室和书房。 好吧,毕竟是殿下的房间,而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殿下刚用完膳,至少自己暂时可?以安心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这?样想着,沐夷光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点舒心的笑意, 刘宝见她宠辱不惊,甚至还能笑出?来,忍不住问道:「小石子,你怎的如此高兴呀?」 沐夷光很是上道地回答:「太子殿下天人?之姿,能够为殿下效些微末之力,便已经?很让人?高兴了。」 刘宝又?点了点头。 嗯,看来自己也不算完全走眼,虽然这?小子熘须拍马揣度人?心的水平极其不稳定,但还算得上孺子可?教。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达成一致,便听得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是身着四团龙玄色衮龙袍的太子殿下。 刘宝正?要带着小石子躬身行礼,陆修珩却?抬手拦住了。 他便从?善如流地关心道:「殿下怎的下来了,江上风大,要披件衣裳才是。」 陆修珩似笑非笑地睨了这?二人?一眼。 江上的风很大,断断续续将这?两个?笨蛋互相试探的对话吹到了楼顶上来。 且不说一个?只在膳房打杂的小太监该不该识得狐裘,他对这?狐裘沾污了的反应也很是耐人?寻味,关注点尽在好不好看、可?不可?惜上了,这?样思考问题与文绉绉说话的方式,实在不是一个?初入宫不久、家境贫寒困苦的小太监该有的。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他的眼皮忽然跳动了好几下,像是在提醒他心中某个?荒唐的猜测。 只听得太子殿下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书房里有一点尘。」 书房重?地,等闲人?不得出?入,刘宝为了表衷心,立刻便要撸起袖子亲自上阵,却?听得殿下淡淡补充道:「就他去吧。」 沐夷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不敢出?声反驳,只有忸忸怩怩地跟着殿下一同往三?楼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刘宝愣住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这?是被排挤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他的心中立刻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亏自己还想着日后认他作干儿子,别一会儿他反倒成了自己的干爹。 三?楼的书房陈设简朴自然,铁力木架几案上摆着名贵的笔墨纸砚,线条简洁流畅,案旁的五足香几也并未浮雕繁复花纹,只设了鸡心形开光内作一式莲纹,背后墙上悬挂了一副《重?江叠嶂图》,山水绵延逶迤,画境辽阔清旷,整个?房间都显得通透而安静。 陆修珩径直在书案前坐下,上回的《河渠书》他已经?看完了,此时便换了一本《河防一览》在翻看,并未有与她搭话的意思。 见殿下如此认真,沐夷光也只好拿着帕子在博古架前装模作样地擦起灰来。 她一开始还兢兢业业,可?是这?帕子擦了半天仍然干干净净,她不免就心安理得摸起鱼来。 太子殿下用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她对那些文玩古董、陶瓷玉器都不感兴趣,反倒是在研究架子底部摆放着的奇石。 嗯……确切来说,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摆的一堆石料,有绯红剔透的桃花冻石、白润緻密的羊脂玉籽料、色泽纯净的冰种黄翡,还有一块极为难得的春带彩翡翠原石。 原来殿下已经?开始挑石头为自己雕坠子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拿着帕子擦擦这?个?,又?擦擦那个?,只觉得这?一块块的小石头都可?爱极了,也不知殿下会挑哪一块呢? 过了大约两刻钟,陆修珩终于从?书页上铱骅分出?神来,扫她一眼。 她坐在地上光顾着摆弄石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颊边的梨涡都盛着笑意,弯成月牙儿的眼睛比那春带彩的翡翠还要流光溢彩。 陆修珩蓦地想起了春日宴上她问自己,看着她的眼睛,就没有觉得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吗。 他还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似乎已经?凭藉这?双眼睛认出?她来了。 第 33 章 一想到面前这个一身青衫坐在地上玩石头的小太监十有八九就是自?己那个胆大妄为、出尔反尔的太子?妃, 陆修珩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牙。 这几日事多,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亏自己还费了不少心力哄得她?愿意待在京中, 自?己早该想到, 以沐氏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听话? 如今船才行了半日,陆修珩原想用小船一接, 把沐夷光送回京城去,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她?这样能折腾人,也该学会易地而处了。 沐夷光正在对着光看那块春带彩翡翠原石, 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她?轻手轻脚放下石头, 透过博古架朝殿下那边看去,只见?陆修珩正在垂眸看着面前的《河防一览》,右手执着笔, 时不时在书页之上标记注释,并未察觉到自?己这边的动静,只是殿下的眉头蹙得有些紧,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 只是很?快, 难题便转移到了沐夷光身上来。 陆修珩将小?叶紫檀的狼豪湖笔随手至于笔山之上, 又放下手中书册,状似无意地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擦拭灰尘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一愣,殿下这是看书看累了,拿自?己解闷逗乐, 还是说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身份, 在试探自?己呢?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 自?己这次扮小?太监扮得这样好,就连刘宝这样的人精都认不出来, 殿下这样的大猪蹄子?怎么可?能认出自?己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想到春日宴上的前车之鑑,沐夷光稳住了心神,压了压嗓子?道:「奴才叫小?石子?。」 「小?石子?,」陆修珩漫不经心地重?復了一遍,低沉清冽的声音里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意味深长道:「在宫里待着不好吗,怎么想到要跟孤南下航行?」 沐夷光一不小?心又超水平发挥了:「小?石子?是殿下的人,自?然殿下在哪儿就去哪儿。」 不管是作为小?石子?,还是太子?妃来说,这个回答都是滴水不漏。 陆修珩不吃她?的糖衣炮弹,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难为你这样忠心,孤以前在东宫怎么不曾见?过你?」 沐夷光努力为他找着理由:「小?石子?入宫才三个月,原先都在伙房烧火,整日里灰头土脸的,怎么有缘得见?太子?。」 倒是能屈能伸,还挺能编的。 陆修珩干脆便陪她?演戏,看她?还能编出什么瞎话来:「你年纪这么小?就入了宫,这三个月以来可?还习惯?」 沐夷光演得渐入佳境,她?点了点头,一脸苦大仇深道:「刚净身时还不大习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陆修珩只觉得自?己额上青筋都跳了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平静地诘问:「你知道什么是净身?」 沐夷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净身,就是成为太监的一项仪式。」 陆修珩几乎都要气?笑?了:「嗯?」 这个问题,沐夷光的确向长缨了解过,只可?惜长缨解释得不甚分明,好在现在看来殿下也不知晓,自?己说不定可?以矇混过关。 她?煞有其?事道:「我们会在仪式上发誓,甘愿放弃男子?身份,从?此以后也不能再生育子?嗣了。」 …… 陆修珩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不过显然自?己不宜再与她?多费唇舌,毕竟再善辩的口舌也不及她?一句话将人气?得死去活来的本事。 他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沐夷光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莫非是那句「不能生育子?嗣」无意中也戳中了殿下的痛点? 好容易殿下能够放过自?己,沐夷光抬脚就要走?,只听得陆修珩顿了顿,又补充道:「将刘宝叫进来。」 不找自?己的事就是好事,沐夷光连忙拎起那块和自?己的脸一样白?净的抹布,高高兴兴地行礼告退了。 刘宝一直站在三楼的甲板上候着,眼神颇有些幽怨,见?沐夷光退了出来,才勉强好了些许,强颜欢笑?地招唿道:「哟,小?石子?出来了?」 沐夷光点了点头,将陆修珩的吩咐如实转告:「刘公公,殿下找你。」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刘宝原先还想再与小?石子?说点什么,得知殿下传唤,立刻正了正衣冠,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只是殿下一开口,问的依然是与那小?石子?有关的话题:「方才那小?太监,现下住在何处啊?」 殿下这一问,刘宝忽然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趁机给小?石子?上眼药:「小?石子?机灵,塞了钱给管事公公,住在船舱里的一个单间里头。只是这小?子?家境贫寒,竟还花费银两?打点住宿,实在是个不知节俭的。」 他这话说得委婉,只将小?石子?的可?疑之处告知殿下,若是殿下有心,自?己自?然会派人将其?拿来好好盘问一番,若是殿下无意追究,也给自?己也留了转圜余地。 陆修珩望向博古架上那一堆石料,似在思索,沉吟片刻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孤这里还缺个守夜的,便叫他来耳房里睡吧。」 刘宝几乎大惊失色,殿下从?未在意过何人给他守夜这些琐事,这小?子?是给殿下灌了什么迷汤了? 他立刻觉得自?己引狼入室,太监总管地位不保,连忙道:「行船不比东宫安稳,奴才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不如就让奴才与那小?石子?一同守夜吧。」 陆修珩看了他一眼,眸光深沉而复杂,似乎背负了常人难以想像的隐情。 他婉拒道:「不必了,船行颠簸,你年纪又大,夜里就好好休息吧,这等小?事,就让小?石子?来做。」 刘宝心里苦,自?己三十都还不到,正是一个太监追求事业的黄金年龄,怎么就年纪大了呢? 他心中虽然不满,也只能无奈答应:「是。」 陆修珩又问道:「此次南下行船上的太监,是谁在负责筛选核对?」 刘宝立刻抓住机会表功:「都是奴才亲自?过问、一一筛选的。」 邀宠献媚比不过小?石子?,他只希望殿下能够看在自?己知人善任、独具慧眼的份上,记着自?己的好。 只见?太子?殿下幽深眼眸危险地睨着他,凉凉道:「既然如此,罚俸三月。」 刘宝遭此无妄之灾,欲哭无泪。 罚俸三月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完全看不出来殿下在想什么,莫非自?己真是年纪大了,想法与殿下有隔阂? 小?石子?在一天之内连升三级、从?烧火太监变成太子?近身守夜太监的消息不胫而走?。 就连还在房里连酸水都吐得一干二净的长缨也垂死病中惊坐起,问道:「娘娘,殿下不会是发现您的身份了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沐夷光为她?拍了拍背,镇定道:「不会的,应当是殿下见?本宫工作卖力才赏识于我,毕竟本宫今日可?做了不少事,再没有比本宫更?勤劳刻苦的太监了。」 她?心安理得地想,只要摸鱼没有被发现,自?己就没有摸鱼。 若是刘宝和崔公公听了她?这大言不惭的讲话,只怕都要气?死过去。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但这番话有效地安慰了吐晕了的长缨,她?总算是放心下来,又提醒娘娘道:「娘娘今夜睡前莫忘了抹些香膏,仔细伤了手。」 沐夷光点了点头,她?将自?己要用的东西收拾成一个包袱,款款背到三楼去了。 耳房已经被打扫过了,布置也很?是简单,里面是一张杉木矮床,一套楠木包镶柜、桌子?和春凳,还摆了四扇通景的小?围屏,已经比船舱里的单间好上太多。 为了保障守夜太监在夜晚的精力,白?天几乎不做要求,甚至可?以在房间内补觉,不过沐夷光这会儿睡不着,何况她?觉得自?己干了一整日的活儿,不能沐浴的话也是决计不肯睡的。 她?将包袱放入包镶柜中,站在门外偷偷地观察了许久,太子?每日都要药浴,船上一定有净室。当她?闻到那药香是从?太子?殿下内室传来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反正自?己现在是守夜的太监,等到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大可?以偷偷地熘去殿下的净室中沐浴。 日轮缓缓落入江中,洒下片片霞光,和着江风吹皱了水面,青碧与绯红交织在了一起,波光粼粼,绚丽多彩。 船队始终有条不紊地在江上航行,可?见?江边山川变换,炊烟四起,那太阳仿佛沾了水似的,变得又湿又重?,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江底,拉开了夜幕。 沐夷光百无聊赖地待在耳房里,见?左室的灯烛亮了又暗,而书房之中灯火通明,大有挑灯夜读之势。 她?有些着急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法子?,让殿下早些就寝。 第 34 章 小石子虽是从膳房出去的, 再?回到膳房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已至亥时,膳房里?只留了几处灶火烧水,掌勺的师傅大?多已经?休息, 房门都落了锁, 沐夷光干脆便去寻崔公公。 崔公公独占了一个房间,此刻正靠在榻上打盹儿, 被敲门声?扰了清梦,一脸不悦。 他气急败坏地起身开门,看到来人是小石子, 立刻换成一副笑脸:「小石子怎么得空回来了?殿下的二陈汤还在火上温着呢。」 二陈汤是理气和中?、提神益思的,殿下有?时忙得晚了, 便会用些,厨房里?一贯温着一碗。 这宫里?惯来是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沐夷光也懒得和他计较, 只是道:「不要二陈汤,给殿下煮安神汤罢。」 崔公公一愣:「殿下从来不喝这个,这值夜的师傅也不会啊。」 就是看他不喝,才要给他煮。 这正中?了沐夷光的下怀, 一力应承道:「无妨, 我正好会煮。」 崔公公一脸惊诧,这小石子不过一个烧火的太监,莫说掌勺了,就连切菜的资格也没有?, 也不知他是在哪儿偷的师。 只见小石子翻翻拣拣, 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个用箬叶厚纸密封着的瓷瓶, 他又小心翼翼用银剪将瓷瓶启了封,一股清冽幽静的冷香缓缓蔓延开来, 像是雪地里?凌寒盛放的梅。 那双对于?男子来说过分?纤细柔嫩的手此刻正持着一双玉箸,往瓷瓶里?挟出一朵梅花来。 这样矫揉做作之势,若是旁的小太监做来,崔公公定要觉得是附庸风雅、装腔作势,偏偏小石子做得那样好看,让人生不出半点诋毁之心,崔公公似乎有?些明白他为?何受宠了。 那梅花渍了盐,此刻竟也柔嫩如新摘一般,只是稍微褪了颜色,从殷红变成了暗粉,置于?搁了蜜的青瓷梅花盏中?,相映成趣,再?用热水那么一激,清幽的冷香和着一丝丝的甜,沁人心脾,催人慾醉。 沐夷光很是满意,用食盒盛好这一碗安神的暗香汤出门了。 崔公公看得目瞪口呆,等到关门声?响起,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暗香汤,不就是个梅花瓣泡蜂蜜水吗?现在咱家也会了。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透过窗棂投下的月影也越来越短。 太子殿下今夜一直在查看近几年江南与京城相通的邸报文书,漠然不动,此刻却?忽然抬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刘宝看了一眼刻漏:「已经?入定了,殿下不如早些歇息吧,莫要熬坏了身子。」 陆修珩似乎想起了什么,眸中?神色微微一凝,开口问道:「那小石子呢?」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刘宝正在思考从什么角度表现小石子不务正业鬼鬼祟祟四处乱跑的行?为?,便听得门外传来了小石子干净清澈的声?音:「殿下,小石子为?您煮了安神汤,可要用些?」 若是常人如此自作主张,且在殿下面前如此高声?喧譁,刘宝定要上前斥责,但见是小石子,他此刻竟然提不起半点力气。 虽然不知殿下作何反应,他已经?开始在心中?反省,只觉得自己又输了,方才那句「早些歇息」的劝慰对比起小石子这碗亲手煮的安神汤,实在是有?些苍白无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做了守夜的小太监,倒是学?会关心孤的作息了。 陆修珩微勾了勾唇,放下手中?文书,语气平静道:「让他进来吧。」 刘宝刚将房门打开个缝儿,沐夷光便像一尾鱼儿灵活地游了进来。 太子殿下似乎是刚沐浴过的样子,已经?换上了寝衣,外边穿了一件玄色织金妆花缎的衬褶袍,发上还带了一点水汽,药香和青桂气息在空气中?浮沉,几不可闻。 素白澄明的月光悄悄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越发显得清冷而?矜贵,清俊凌厉的脸部线条也在月光里?染上一点温润柔和,让人止不住的心动。 沐夷光收起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神,随意地行?了个礼,献宝似的将食盒捧了上来。 如此放肆的举动,殿下也没有?半点不悦。 刘宝已经?麻木了,甚至帮着沐夷光将食盒放在了香几上,又用银针试了毒。 清甜而?幽冷的芬芳悠悠飘散开来,不经?意间便沁入心脾,盈满一室。 沐夷光委婉地向他暗示自己的辛苦:「小石子见殿下今日如此辛苦劳神,特意找来的腊月早梅,煎水服之能够疏肝醒脾、开郁和中?,殿下尝尝看?」 陆修珩微微挑眉,他竟不知太子妃何时学?会洗手作羹汤了,漫不经?心回道:「放那儿吧。」 这个回答当然不能令沐夷光满意,若自己现在是太子妃的身份,定然要殿下将自己煮的安神汤一饮而?尽,并且夸赞自己的厨艺与用心才肯依,但现在自己只是小石子,沐夷光也没办法,只有?一步三回头地嘱咐:「殿下记得用些安神汤,早些歇息啊。」 没人留她,这书房里?的两个人都巴不得她早点走。 等「小石子」走了,陆修珩这才抬眸稍看了一眼那碗暗香汤。@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清澈澄亮的汤面上漂浮着三朵红梅,花瓣上沾了蜜水,亮晶晶的,有?暗香浮动。 这是他第一次见沐夷光做的饮食,虽然只是一碗甜汤,可能因为?太过简单,看起来居然还有?些不错。 陆修珩执起瓷勺,舀起一勺浅尝一口,脸色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把这样的东西端到太子殿下面前,这哪里?是一碗甜汤,里?头似乎放了好几勺盐,咸涩的味道已经?压过了蜜水,让人难以下咽。 陆修珩微微蹙眉,她定然是取用那盐渍腊梅时忘记将盐洗净了。 刘宝察觉殿下神色不对,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陆修珩不动声?色地将瓷盏放下,道:「无事。」 他拿起手边一杯清茶,一饮而?尽,这才稍稍将那咸涩的味道沖淡了些许。 这一碗安神的暗香汤,竟比那搁了青皮、白茯苓的二陈汤还要提神醒脑,也只有?他那不通厨艺的太子妃能有?此等手艺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刘宝连忙为?殿下续了一杯茶,心中?暗喜:看来是那安神汤出了问题。 「殿下,奴才去将这安神汤倒了吧。」 陆修珩缄默片刻,提醒道:「就倒在窗台那盆兰草里?头,记得将花瓣捡出来。」 虽说外边就是滔滔江水,可若是让沐夷光知晓自己派人将她第一次亲手做的安神汤倒了,陆修珩已经?可以想像日后她翻旧帐的样子,既可以怪自己没有?及时认出她来,又可以怪自己倒掉了她做的甜汤,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作出这样的错事,若是旁人,只怕已经?扔进江里?餵鱼了,刘宝原先还想提责罚的事儿,可见殿下这护短的样子,只怕那小石子在这安神汤里?下了药也只会安然无恙的。 他一边等这甜汤转凉,一边在心里?想,这汤里?头虽然没搁毒,只怕是下了蛊,不然小石子怎么唬得殿下这样转了性的护着他,若不是知道殿下不是万玉轩那样的人,他几乎要怀疑…… 等会儿,这小石子要背景没背景,要本事没本事的,整个人也就一张脸也还算看得,殿下不会真是万玉轩那样的人吧?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连看向殿下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託了沐夷光的福,陆修珩此刻精神好极了,不光将手上的邸报文书都看完了,甚至还多出一份闲心铺开了宣纸作画。 刘宝是见过殿下作画的,殿下擅长?工笔画,光是起稿和勾线都要花上好些时日,这大?半夜的,怎么忽然起了这样的兴致? 不过他又想错了,陆修珩只是在纸上随手勾勾画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停了下来。 只见殿下将勾了线稿的画笺对摺封好,嘴角也扬起了些许弧度,刘宝虽然看不清殿下画了个什么物件,但仍然可以看出殿下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沐夷光送了安神汤进去,但在外面左等右等,也不见殿下回房安寝的身影。 耳房与书房不过一室之隔,她等得困了,便干脆将耳房的春凳搬了出去,倚在门框上,坐在过道里?头等。 她迷迷煳煳地想,殿下许久不来,也不知他喝那安神汤没有?,合不合他的口味,不过他这样不给面子,就算是爱喝自己下次也绝不轻易给他煮了…… 等陆修珩收好画笺,起身准备安寝的时候,便在廊上见着了沐夷光支着脑袋等他的样子。 她的身子只勉强坐在春凳上,整个人都斜依在了门框上,露出精緻好看的侧脸轮廓,脑袋也因为?乏困而?一点一点的,白皙细嫩的手指捏着皱皱巴巴的衣摆,指尖微微泛着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轻轻的脚步声?在廊上响起,一大?片阴影在她面前投下,沐夷光似有?所觉,微微扭了扭身子,将自己彻底藏在了那片阴影里?。 沉吟片刻,陆修珩才出声?:「怎么不去里?间睡?」 听到熟悉的声?音,沐夷光不设防地呢喃道:「还没……」 她原本想说还没沐浴,忽然恢復了一点神志,改口道:「没见到殿下,小石子还不能睡。」 陆修珩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孤去睡了。」 他说完便转身进了房,留下这一廊月华。 陆修珩进去以后,不知吩咐了什么,又有?小太监忙进忙出,似乎是在备水。 沐夷光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她有?些睏倦地揉了揉眼圈,殿下不是已经?沐浴过要去睡了么? 似乎在印证她的说法,那群小太监很快退了出来,似乎是备好了水,殿下又不洗了。 内室的烛火也已经?熄灭,恢復成一片安谧宁静。 漫长?等待终于?拨云见日,沐夷光开心地翘起嘴角,只等到内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她便回房拿了换洗的衣物,悄悄地熘去净室。 今夜的月亮实在又大?又圆,即便没有?点灯,也依旧看得清楚房间里?的物件陈设。御舟内的净室比东宫小上许多,但依旧五脏俱全,就连门也有?两扇,一扇内门连着殿下的寝房,另一扇外门直通走廊,方便下人清理打点。 因着陆修珩方才有?过吩咐,此刻净室的浴桶里?盛满了干净的清水,连水温也正合适,沐夷光仔细检查了门窗,又将外门给栓好,这才放心地褪去衣物搁在屏风上,轻轻迈入浴桶之中?。 皎洁的月光照在滑腻润泽的肌肤上,越发显得莹白如玉。 沐夷光自以为?小心谨慎,但哗啦啦的水声?还是透过薄薄一层室墙,传到了陆修珩的耳中?。 轻柔些的,像是入水的声?音,微微漾起一圈涟漪;清亮些的,像是撩动水面的声?音,溅起小些的水花,又归于?宁静。 一墙之隔的寝房内,太子殿下微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连唿吸也平静绵长?,只有?微微发颤的睫羽暴露了他的思绪。 只此一次,孤绝不会再?对她心软了。 第 35 章 热气腾腾的水不光能洗去一身疲惫, 更?将沐夷光一身冰肌雪肤熏蒸得泛起了红色,浑身都透着暖意。 大约过了两刻钟,沐夷光才恋恋不捨地爬出?浴桶, 换好了新的衣裳, 她用棉帕将那头黑缎子一样的长髮绞了又绞,只是依然半湿不干的, 只能任其披散在身后。 静寂的夜里,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但似乎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扇门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明亮皎洁的月光之下, 依稀可见一张沐浴过后的美人?脸,美人?似乎有意遮挡自己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和一点比月光还白净的肌肤, 长发湿漉漉的,脸颊也瀰漫着一层好看的羞红之色。 那个小脑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抱着一堆换下来的衣物, 轻手轻脚地熘回了耳房。 见小石子回了房, 刘宝和洛元立刻在廊上现了身。 洛元看着那不辨男女的小太监身形,几乎连头?都要?抠破了:「这?就是那个小石子?」 刘宝一脸复杂,没有说话,但见那小石子在殿下房中待了如此?之久, 甚至还沐浴更?衣了一番, 也不需要?再说更?多的话了。 洛元连声音都有些不自在了:「殿下那样清正端直的人?, 怎么会做出?此?事?」 刘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后悔, 自己当时要?是劝说太子殿下带上太子妃娘娘一同随行就好了,娘娘至少?不会让殿下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洛元的思路惯来简单,他以手作刀,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姿势:「狐媚惑主,此?人?留不得。」 刘宝凉凉提醒他:「这?是殿下的人?,你敢动吗?」 洛元立刻将手刀改握成拳,抵在嘴边清咳了一声:「没有殿下的吩咐,做属下的自然不敢擅动,还是得刘公公你多劝诫着些,劝不动殿下,好歹也劝劝那小太监啊。」 刘宝瞪他一眼,巴不得把自己的嘴撕给洛元,让他来劝。 等天幕的漆黑逐渐被?碧蓝所取代,日出?的霞色逐渐蔓延开来,御船上復又热闹起来。 除了第一日的应酬,太子殿下并未再接见官员,今日的早膳也是独自一人?在房内用?的。 刘宝亲自为殿下布了膳,他察觉出?殿下今日的精神不太好,桌上琳琅的膳食都未看一眼,立刻为殿下端来一碗小米百合粥,东施效颦道:「殿下可是昨夜未睡好?这?小米百合粥安神的,殿下不妨用?些。」 陆修珩冷冷看他一眼,只觉得他今日和「小石子」一样碍眼。 直至太子殿下慢条斯理用?完早膳,那碗小米百合粥也仍旧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陆修珩这?才像是刚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问道:「那小石子呢?」 殿下这?些时日提起小石子的次数着实有些多了,劝诫的话滚到?嘴边,刘宝又强行咽了下去,道:「大约是昨夜守夜去了,奴才今日还不曾见过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言下之意就是还未起。 陆修珩面无表情道:「叫他午后也来书房伺候。」 刘宝称「是」退下,只是表情略微扭曲,他不知?殿下心中所想,只道是殿下白日也离不了他了。 不管旁人?昨夜如何千愁万绪,至少?沐夷光睡了一个好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 先前?在膳房,她上头?还有个崔公公管束,如今来了殿下身边,似乎连刘宝都不管她了,她晃晃悠悠用?完早饭,刘宝才一脸复杂地来寻她。 「小石子,」刘宝将小石子叫甲板上僻静处,先是转告了殿下的旨意:「太子殿下让你去书房伺候。」 沐夷光微微诧异:「不是昨夜才伺候过吗?」 刘宝更?加诧异地瞪眼:小石子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殿下的旨意,你只管照做便是,」说完这?句话,刘宝终于忍不住了:「还有几句话,算是咱家私心嘱咐你的。」 沐夷光抬起头?,只见刘宝一脸凝重道:「东宫是储君之所,只要?是和太子殿下沾边的人?,一举一动都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你年纪小,有时候只顾着一门心思伺候好殿下,这?是好事,但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虽然是为了服侍殿下,但不可有损殿下声誉。」 沐夷光点了点头?,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在殿下书房擦拭灰尘时不尽心,被?刘宝发现了。 她原先还觉得刘宝对自己所扮演的「小石子」莫名有些敌意,如今看来,只是对殿下忠心耿耿,才多了几分?防备之心。 刘宝见他点头?点得那么快,便知?他还没有觉悟,他嘆了口气,最后道:「咱家言尽于此?,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平日里行为举止也要?谨慎收敛些,不然回了东宫,只怕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这?话便说得沐夷光更?听不明白了,莫非是殿下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刘宝才来提醒自己,可是看这?话说的语气也不对啊?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半天,该不明白的也依然还是不明白,便也不再继续讲下去,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太子殿下的书房似乎每日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沐夷光几乎不需要?在清扫一事上花费时间,她只需要?将墨研好、茶点备好,再将房中的兰草浇一遍水即可。@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等太子殿下驾临书房的时候,她正准备给书房里的兰草浇水。 房中的这?一盆兰草是宋梅春兰,娇贵无比,平日里养护精心,此?时正值花期,浓绿修长的叶片中已开出?了好几朵梅花花瓣似的兰花来。 只是昨日看着还娇嫩无比的花瓣,今日忽然打蔫儿了,沐夷光看那盆土湿润,一时也不知?还用?不用?再浇。 陆修珩见她站在窗台前?,惯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忽然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波澜,语气温和地提醒道:「这?兰草昨日已经浇过了。」 沐夷光放下水壶,应道:「怪不得看这?土壤像是浇过水的,只是怎么觉得今日这?兰草蔫了许多?」 陆修珩轻咳一声,长腿一迈,已经在书案前?坐下,不答反道:「过来为孤研墨。」 沐夷光提醒他:「已经磨好了。」 陆修珩这?才垂眸看了看眼前?这?一方端砚,又道:「墨色稍淡了些。」 这?已经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属于是睁眼说瞎话了。 怪不得刘宝要?提醒自己是一心服侍殿下的呢,殿下有时实在是难伺候,沐夷光只好放下手中水壶,又过来为殿下研墨。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稍稍捲起袖袍,纤细白皙的手指拿着墨条,不紧不慢地正在砚台里打着圈儿,浓郁纯黑的墨汁在砚台里缓缓流淌,那青袖之中露出?一小截香娇玉嫩的皓腕,白得晃眼。 陆修珩只好移开视线,垂眼看着昨夜画好的画笺,不知?为何,嘴角莫名泛起了一点愉悦的笑意。 等她重新研好墨,却发现太子殿下并未执笔,而是拿起了桌上那块沐夷光见过的桃花冻石以及一柄镶了解玉砂的刻刀,寻了处宽敞明亮的地方,开始雕玉了。 这?一定是殿下答应过要?亲手为自己雕的玉坠! 沐夷光兴奋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连自己白白浪费时间研墨的事情也不计较了,满心满眼都是好奇,殿下会如何雕琢,又会为自己做一个怎样的玉坠呢? 这?块桃花冻石被?重新切割过,现在只有拇指指节大小,柔嫩的粉红色在晶莹玉石里均匀地流淌,像是泛起了一场粉色的大雾,煞是好看。 质地坚韧的玉石落在陆修珩手中,乖巧得像是一块柔嫩的豆腐,修长灵巧的手指翻转几下,刻刀所经之处,便扑簌簌掉下细小的玉屑,任其雕琢。 这?是个漫长又琐碎的过程,但沐夷光居然看得津津有味,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陆修珩才将手中刻刀放下,手中玉雕已经初现雏形了。 沐夷光偷偷往殿下手中看去,似乎是一个圆乎乎的小动物,长了两个顶端稍有些尖的耳朵,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她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就算看了桌上画笺也不知?道,又不愿意在太子殿下面前?承认自己见识浅薄,便偷偷将画笺上的内容记了下来,准备回去问长缨,实在不行,多问几个人?,总能问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小石子」得宠以后,长缨所扮演的小太监也跟着水涨船高,她因?着晕船一直在房内休养,但也没有别?人?敢为难她。 沐夷光是个急性子,立刻便寻了个空档去找她,问道:「长缨,你可知?有一种动物,长着圆乎乎的身体,耳朵有一点尖尖?」 长缨一愣:「娘娘问这?个做什?么,像这?猫呀狗呀,不都长着尖耳朵么?」 「是殿下先前?答应为本宫做的玉雕,如今已经初具雏形了,」沐夷光得意地炫耀完,继续补充:「身体粉粉嫩嫩的,尾巴也细细长长的打着捲儿。」 长缨心中立刻冒出?一个不太好的联想,只听得娘娘继续道:「嘴巴鼻子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嗯,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娘娘问的问题,她不敢隐瞒,只好道:「听娘娘的描述,似乎是……是小豚。」 沐夷光一愣,似乎并没有长缨想像的那样生气,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小豚可爱吗,殿下为何要?为本宫雕一只小豚呢?」@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想来娘娘只吃过猪肉,并未见过猪跑。 长缨努力为殿下找补:「自然是可爱的,不过奴婢也想不明白殿下为何要?雕一只小豚,这?个问题,恐怕还是要?问殿下才能解答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好吃吧? 第 36 章 沐夷光的确没有见过小?豚, 甚至对其完全不了解,不过她见陆修珩雕的那只小?豚圆圆滚滚、粉粉嫩嫩的,在他手心里小?小?一团, 的确极为可爱, 她很快就接受了,又匆匆忙忙地要上楼, 准备借用目前的身份去找殿下旁敲侧击,试探这小?豚是?何寓意。 长缨送太子妃娘娘出了门,目送娘娘走远后不久, 她便听见了一旁膳房里的大师傅训斥帮厨小徒弟的声音。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笋焙鹌子的鹌肉第一遍只要炒至七成熟就够了, 就是?记不住,怎么?蠢得跟猪一样。」 那小?徒弟还?在唯唯诺诺地道歉,长缨只听得心中咯噔一下, 娘娘从小到大也未曾听过这些丑话,她方才好不容易煳弄过去了,若是在殿下解释之前便让娘娘听到了,还?不知要怎样的伤心。 好在船舱内声音嘈杂, 沐夷光并未听得分明, 她脚步轻快,继续往楼上走去。 当她来到三楼甲板上时,膳房里正好在给太子殿下送茶点,走在末尾那个小?太监毛手毛脚, 提着?食盒的手不小?心撞到了楼梯栏杆, 偏生他提着?的是?一碟儿荷花酥, 那栩栩如生的荷花花瓣是?用酥皮炸制而成,酥脆纤薄, 根本经不起这样的碰撞。 领头的崔公公察觉到不对,立刻拦停了队伍,将?他手中食盒打开查看,果不其然,原来层层叠叠盛放的荷花花瓣仿佛经歷了一场狂风骤雨,最外层的好几片花瓣已经脱落甚至破碎了。 崔公公气急:「手上拿了东西为何不当心?你是?猪脑子吗?」 这样的对话一连听了两次,沐夷光便是?心再大也察觉到不对了。 她现在就要去见殿下,让殿下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沐夷光出声道:「崔公公,不过是?一碟荷花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来拿给殿下便是?。」 这样的荷花酥,哪里拿得出手,崔公公正要推却,让人去膳房里重新换一碟,却见「小?石子」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态度,径直抢走了食盒,往殿下书房里走去了。 崔公公反应不及,只能又责骂方才那小?太监:「怎么?连手里的东西都看不住?!」 小?太监心里委屈,他也不知为何,刚刚小?石子伸手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听从了。 崔公公一时摸不准这小?石子的路数,只好令后面的人跟上,反正有什么?事情,自然有小?石子来担。 沐夷光憋着?一股气进了书房,不轻不重将?食盒放下,后面的小?太监们也跟着?鱼贯而入,将?八样茶点齐齐摆好,皆是?识相地退出去了。 刘宝见那荷花酥开成那样,当即就皱了眉,只是?那是?小?石子端进来的,昨夜他又撞破了小?石子与?殿下的「姦情」,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沐夷光主动?出言挑衅道:「殿下,小?石子方才不小?心将?这荷花酥的花瓣碰碎了,请殿下责罚。」 陆修珩今日兴致很好,他换了一柄更为精緻小?巧的刻刀,正在仔细雕琢小?豚的细节,因要耗费极大心力,此刻不得不停下动?作,耐下性子道:「既然如此,便罚给你吧。」@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刘宝在心中咂舌,这已经不算是?惩罚,算是?赏赐了。 只是?那小?石子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他端了那碟荷花酥,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站着?,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鼓着?脸看殿下雕玉。 不过大半日的功夫,那枚桃花冻石雕成的小?豚已经成型了,纤巧秀气、玲珑剔透,被?握在一双净白修长、骨节精緻的男子手中,一时竟分不清是?那玉石光泽粉白莹润,还?是?指白更如玉。 沐夷光撅着?嘴巴,心情复杂,她一面生气殿下为何要为自己雕一枚寓意蠢笨的小?豚,一面见了殿下如此认真雕玉,雕的小?豚又可爱,似乎气也很难气到哪里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细节的雕琢已经进入尾声,接下来只需用木砣、皮砣逐步打磨细腻,便算是?完成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放下手中刻刀,将?玉雕托于掌中,仔细端详了一番成品,沐夷光和?刘宝的目光也跟着?落了过来。 这枚石料色泽嫣红匀称,像是?桃花将?水色染成的绯红,雕成的小?豚圆乎乎的,像个粉嫩的白面小?馒头,一双圆眼睛也弯弯的带着?笑意,尾巴细细地打着?捲儿。 若不是?沐夷光知道了猪的寓意,这很难不让人夸一句可爱。 刘宝准备了一肚子的溢美之词,却被?「小?石子」抢先开口了,他并未夸赞殿下这巧夺天工的手艺,甚至语气中带了几分委屈,套问道:「殿下手中这枚小?豚,是?为太子妃娘娘雕的么??」 刘宝的神经敏感地绷起:好傢伙,这是?公然要与?娘娘争宠的节奏啊! 陆修珩这才注意到她气鼓鼓的样子,他记得沐夷光爱吃甜食,此刻手中荷花酥却半点也未动?,分明就是?生气了。 他不过是?见沐夷光隐瞒身份私自上船,这才雕了枚小?豚逗弄她罢了,并不想要她真的生气。@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缓下神情,温声道:「若是?她喜欢,自然是?她的。」 这是?什么?意思? 沐夷光还?是?不高兴,腮帮子鼓鼓的,也像一个圆滚滚的白面馒头了。 她语气依然委屈,脸颊都气得有些红红的,也顾不得暴不暴露身份的事情了:「殿下先前分明答应娘娘以?她为题做玉雕的,雕出这样一只小?豚来,可是?殿下觉得娘娘愚笨?」 她大概还?不知自己此时与?这只小?豚有多像。 陆修珩薄唇轻抿,低沉而缱绻的嗓音里藏匿着?笑意:「自然是?不太聪明的。」 沐夷光抬起头,也不再伪装小?太监的曲意逢迎了,兇巴巴地瞪着?他。 陆修珩垂眸回望过去,桃花冻石的色泽印在他眼底,将?深邃的眼眸染上一层温柔的颜色。 他的声音也比玉石更为低醇清润:「许是?如此,孤才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东宫,已经向?父皇请了旨意让太子妃陪孤一道南巡了。」 沐夷光微微一愣,眼睛也睁得更大了,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陆修珩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太子妃乘的小?船行得快些,大约今日便可以?与?孤会合了。」 第 37 章 此刻的江面平静如镜, 微风拂过,扬起一层细碎的光。一群白鹭在空中掠过,恰巧有两只在船舷上停了下来, 伸展着纤细优美?的身体, 两个雪白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船上的人们。 沐夷光见陆修珩现在都还没有戳穿自己, 反倒是她先忍不住了,直往他的怀里扑了过去。 这小太监如此明目张胆,简直是丧心病狂! 刘宝已经目不忍视地闭上了眼。 陆修珩正端坐在黄花梨圈椅上, 第一反应便是要躲,但想到一旁便放了锋利精密的刻刀, 生?生?受了这一扑。 细软的腰肢带着皂角的清香和?一点梨花的气息落到了陆修珩的怀里,陆修珩虚扶住她的腰,又很?快松开手, 示意她站好。 沐夷光心不甘情不愿地站直身体,右手还轻轻地拽着他的衣袖,一看便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此刻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软声问?道:「殿下是何时认出的我呀?」 虽然刘宝很?难将小石子与太子妃联繫到一起, 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顿时明白?了过来。合着殿下这段时间都在与娘娘玩角色扮演,倒是将他吓得提心弔胆的。 一直压在刘宝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只是他这会儿更不敢睁开眼睛了。 沐夷光的腰肢绵软, 声音绵软, 眼神也绵软。 可惜陆修珩已决心要震慑她一番, 并?不吃这一套,略略抬眸, 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说呢?」 ……沐夷光在心里算了算,船行?了两日,再?快的小船要从京城赶过来也绝非朝发夕至之功,更毋论还要向圣上请来旨意,太子殿下惯来心细如髮,只怕是刚出发没多久就猜到了。 怪说不得自己这几日要做什么事都如此顺利呢。 沐夷光眼睛亮亮地看着陆修珩,直勾勾地盯着他,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往前凑了凑,希望殿下不与自己计较:「臣妾实在捨不得殿下,又仗着殿下宠爱,一时头脑发热才做出此事的。」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再?接再?厉,软软地拉着他的衣袖:「殿下最?好了,就宽恕臣妾这一回吧。」 光是在这船上两天,沐氏都能整出这么多花样,这样无法无天的一个人,和?她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陆修珩也懒得多费口舌,与她约法三章:「南巡这段时日,一应事宜……」 沐夷光乖乖举起三根手指,应得比陆修珩更快:「全部都听殿下的。」 她答应得虽好,真正做起来就不知是什么样子了。 陆修珩冷哼一声,勉强耐着性子继续嘱咐:「若是孤无暇来关照你,只管护好自己便是。」 沐夷光心中感动极了,信誓旦旦道:「臣妾一定?乖乖听话,绝不会拖累殿下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在装乖的时候实在懂事听话,眉眼之间的笑意要多甜就有多甜。 陆修珩移开视线,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私自出宫上船的事情已经被自己「萌」混过关,沐夷光心中暗喜,连带看那枚小豚也顺眼起来。 她光明正大将那枚小豚拿起来把玩,玉石触手沁凉,虽还未打磨,依旧圆润光滑,她又将话题引回道玉坠上来:「那殿下为臣妾准备的玉坠就是这枚小豚么?」 沐夷光微微咬着下唇,唇色与这桃花冻石一般粉嫩莹润。 她还没有想好接受不接受,这枚小豚雕得可爱,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觉得寓意实在不好。 陆修珩眸光掠过沐夷光脸上那一抹绯色,又回落到那桃花冻石上来。 他垂眸看向那堆绯色的玉石碎屑,敛了敛唇边笑意,清微淡远地解释:「都说豚豕不聪明,不过是世人误解罢了,若要说贪婪懒惰,又哪里比得过人呢?」 沐夷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没人给她说小豚还贪婪懒惰呢。 不过她已经发自内心地为殿下找到了更好的理?由:「也就是说,哪怕臣妾有时像小豚一样偷懒犯傻,殿下也只会觉得臣妾可爱对不对?」 ……陆修珩静默片刻,不知该解释自己并?未觉得她偷懒犯傻,还是别的什么。 沐夷光已经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开开心心地认下了:「那臣妾喜欢这枚小豚,就要这个。」 陆修珩「嗯」了一声,伸手将那玉坠拿了回来:「孤将它打磨好了,再?赠与你。」 那桃花冻石上染了她的体温,像是美?人的肌肤一般,和?暖温润。@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一行?小船在运河中一路疾行?,破开平静水面,一直往御舟的方向而?来,入了夜,才匆匆赶上与之会合。 在陆修珩的安排下,沐夷光总算能够恢復太子妃的身份,与太子殿下堂堂正正地朝夕相处了。 她的房间仍然安排在耳房,只是布置更华贵精美?些,且将长缨调了上来服侍她;虽然不用干活,但是因着后宫不能干政,整日诸多官员盯着,她反倒不便去殿下书?房陪伴左右了。 这样的日子实在无聊得紧,甚至不如「小石子」有趣自在,沐夷光只能每日掰着手指,算算离到南直隶还有几日。 大约是瞧出她太无聊,陆修珩主动应承她,再?过几日御舟会先行?停靠扬州府,届时她可以上岸去玩。 过了五日,船身终于在扬州府的码头缓缓靠岸,太子殿下拒绝了他人随行?与扬州大小官员的会见,令人寻了一辆马车,只带着洛元和?刘宝,轻装简行?出发了。 沐夷光也坐在这马车之上,太子殿下原准了她进城游玩,可是她只想与殿下一起,便软磨硬泡地上了马车。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绿织锦的直领大襟窄袖短衫,下着同色的三褶马面裙,腰间赫然缀着一枚绯色的桃花冻石坠子,虽然雕的是小豚,但她这样搭配起来也极为好看,何况美?人秀髮如瀑,肌肤胜雪,比江南烟柳更为清丽动人。 陆修珩与她相对而?坐,不自觉地看着那枚玉坠随着车行?而?微微晃动,发出好听的环佩之声。 他的神情依旧清淡,只是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她佩带玉坠的行?为取悦到。 沐夷光悄悄掀起一点车帘,眼前是一片烟雨濛濛的江南水乡,可见远处青瓦白?墙的小院和?小桥流水,城内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只是马车辘辘往城外走去,离城中的热闹繁华背道而?驰,沐夷光也不觉得可惜,她悄悄问?道:「殿下,咱们可是要去寻李神医呀?」 眼见路边的人烟越来越稀少,草木越来越茂盛,殿下可不是有闲心来郊外游山玩水的人,这一看便是要去寻某个世外高人的架势。在她心里,游玩自然是没有为太子殿下诊病重?要的。 陆修珩摇了摇头:「李丞已经在南直隶候着了,此行?是为了去寻潘季驯的后人潘奇水。」 沐夷光前几日在书?房侍奉,自然知道潘季驯,殿下看的那本《河防一览》便是他所着,但潘奇水便实在不曾听过了。 陆修珩耐心解释:「潘季驯主攻黄、淮两河治水,潘奇水自幼在江南长大,对江南水患亦有心得,只是一直怀才不遇,有志难酬,便已经出世隐居了。」 沐夷光懂了,殿下这是要像三顾茅庐一般,请这潘奇水出山。 马车一路驶到了扬州府外的天湖山,在山脚处停了下来,沐夷光好奇地往上望,天湖山上林木苍翠,云雾缭绕,并?不算巍峨险绝,只是山路蜿蜒盘旋,崎岖颠簸,必须步行?前往。 第 38 章 有风轻拂过山林, 吹面不寒,蒙蒙的晨雾在微风中逸散,混杂着山林里特有的?树叶与泥土的?芬芳, 伴随远处鸟儿的?鸣叫声, 整座山林在轻柔的晨光里甦醒过来。 沐夷光掀起车帘,便见太子殿下已经站在了晨光里, 他穿了一身素色的?圆领窄袖常服,两肩和前襟用金线绣着山、龙、华虫等九章纹,身姿修长挺拔, 苍白的?肤色在明媚春光下?呈现一种如玉的?润泽。 陆修珩主动道:「山路崎岖难行,你在此等候便是, 不必上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他话音未落,沐夷光已经拎着裙摆,轻轻巧巧地跃下?马车:「我要和殿下一起走。」 陆修珩下?意识地拒绝:「山高路长, 非你所能至,不必勉强。」 沐夷光立刻表决心:「一点儿都不勉强,臣妾自幼跟随父兄练武,一定不会拖累殿下?的?。」 说话间, 她已经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子殿下?身后, 只是殿下?身高腿长,他迈两步沐夷光便要走三步才能跟得上。 陆修珩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裙摆,水绿织锦的?裙褶在晨光照射间流转出好看的?光彩,可?惜华而不实。 他只好稍微放慢些脚步, 这样她又能跟上了。 洛元远远地走在最前头开路, 这山路虽然?是常有人走的?, 但春日?里路边枝叶长得快,不少已经横生在了路中, 洛统领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此刻便用来砍柴了。 厚重或轻盈的?脚步声交织在林间,落在绵软的?落叶和草屑上,几近无声。 天湖山并不是沐夷光想像中那样荒无人烟的?山脉,这里山势平缓,溪流淙淙,山间甚至开垦了耕地,偶尔有房屋坐落其中。 正值春耕时节,百姓在田间或耕或种,屋前菜畦与林间水田内俱是绿意盎然?,万物生长,一派生机勃勃。 这都是沐夷光从未见过的?景象,这样的?绿意似乎有种可?以抚慰人心的?力量,她认认真真地欣赏着这里的?一切,感?受这份平和与安谧。 陆修珩耐着性子提醒:「走山路时多当心脚下?,你若要看,便走慢些。」 沐夷光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有正事呢,她赶紧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既然?是要请潘先生出山,总该有些诚意。」 陆修珩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刘宝奉承道:「殿下?亲自上山相邀,已经是天大的?诚意了。」 说罢,她又有些好奇地扬起了头:「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潘先生应当会同意吧?」 陆修珩淡淡答道:「先前已有过几任扬州府府尹与南直隶总督登门拜访,均被潘先生拒绝了。」 这样的?能人,总是有些奇怪的?规矩要讲究的?,沐夷光也不意外,只是嘆道:「这样的?良田,若是被大水沖毁了该有多可?惜,潘先生既然?寄情?山野,应当对这样的?遭遇感?同身受,保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才是,他为?何不应呢?」 这箇中原因错综复杂,陆修珩心中也并无十分把握,只是轻描淡写道:「许是觉得时机未到吧。」 沐夷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毫无保留地信任太子殿下?:「殿下?此番前往,定能将潘先生请出山的?。」 这样的?话,刘宝就不敢说了,若是潘先生不识好歹,届时太子殿下?颜面何存? 只是见太子妃娘娘如此真心诚意,刘宝忽然?顿悟了自己与「小石子」的?差距,娘娘从来不会奉承殿下?,因为?她就是打心底里这么觉得的?。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山腰处,只是离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沐夷光已经有些走不动了,她虽然?习过武,但毕竟是娇娇小姐,能在崎岖山路中走这么久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了,反观太子殿下?依旧步履从容,连迈步的?大小、唿吸的?间隔都不曾变过。 她原以为?殿下?/体弱,自己能比他撑得更久,这下?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了。 虽然?今日?才信誓旦旦地与殿下?说过自己不会拖累他,但沐夷光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便不再委屈自己,扬着嗓子轻声唤道:「殿下?,臣妾走不动了。」 以陆修珩的?耳力,自然?听得出沐夷光的?唿吸已经乱了,他见远处十丈远的?地方有一片空地,便耐心哄道:「再往前走十丈,到那片空地处休息。」 洛元和刘宝已经停了下?来,在那块空地处铺好随身包袱里备好的?织毯,甚至还?有水囊和一些小点心。 明明近在咫尺,沐夷光却实在走不动了,她连撒娇的?力气都没?有了,倚靠在身边一棵树干上,勉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拒绝。 陆修珩无奈,只好降贵纡尊地倾身,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来,要拉她往前走。 沐夷光眼前一亮,立刻握住了殿下?的?手。 陆修珩的?手微凉,但骨节经脉漂亮纤长,充满了力量,她撒娇地晃了晃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女子温软细腻的?手指包裹着手掌,暖意也源源不断涌来,似乎不安分地想要窜到心底里去。 陆修珩微微蹙眉,却并没?有拒绝,就这样拉着她往前走,直至沐夷光在织毯上坐下?,他才轻轻抽走了自己的?手。 等沐夷光吃吃喝喝恢復力气的?时候,陆修珩也没?闲着,他四处看了看,挑中了一根二指粗细的?树枝,令洛元将其砍了下?来,略微修剪制成?一根手杖。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洛元一整日?都在砍柴,对于宝刀变柴刀这件事情?,他已经麻木了,并且按照殿下?的?吩咐,将这树枝削成?了更为?趁手的?形状。 他只觉得殿下?和娘娘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殿下?对娘娘愈发?好了。 沐夷光休息得差不多了,她故技重施,朝殿下?伸手,示意他将自己拉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陆修珩早有准备,只是垂眸看见了沐夷光那双柔润细白的?柔荑,他又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来,仔细缠绕在手杖上方,这才递给了她,气定神闲道:「拿着。」 殿下?什么都好,就是人前高冷、顾惜脸面,连多与自己牵一会儿手都不肯。 沐夷光扁了扁嘴,到底还?是接了过来,违心道:「多谢殿下?。」 刚刚修剪过的?树枝散发?着一股木质清香,与锦帕上的?青桂气息和在一起,煞是好闻。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有了这根手杖借力,剩下?的?路好走许多,路上看见碍人的?藤蔓与枝桠,她也能随手拨开。 收拾好东西,这一行?人又重新出发?了。 再往前走,便听到了潺潺的?水声,这边的?草木格外茂盛,甚至长出了一片红、粉、白相间的?杜鹃花丛。 与宫廷里精心修剪过的?花枝不同,此处的?杜鹃开得绚丽夺目、任情?恣性,有的?是单瓣、有的?是重瓣,有的?长在低处,有的?高出一截,任性地舒展娇嫩而鲜艷的?花瓣,空气中也洋溢着肆意的?芬芳。 沐夷光的?眼睛又要转不动了,只勉强分神看着脚下?的?路,连腰间繫着玉坠的?络子什么时候被灌木割断了也未曾注意,等她发?现的?时候,那枚圆乎乎的?小豚玉坠已经顺着一旁的?岔路滚出好远了。 那是殿下?亲手为?自己雕琢的?玉坠! 沐夷光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把小豚玉坠捡了回来,好在山路上铺了一层柔软的?枯叶草屑,玉质又坚实,小豚并未受伤。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一脸心疼地吹去小豚表面尘土,又用手仔细拭去玉上一点泥泞印迹,却不曾留意到脚下?有一块凸出的?石头,一脚踏空,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摔倒在地。 剧烈的?痛感?自脚踝处传来,沐夷光已经在强忍,却还?是忍不住痛唿出声。 她跌坐在地上,痛得无力起身,手中还?握着那枚小豚玉坠,生理性的?泪水自眼眸中滚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修珩已经大步赶了过来,一眼便看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嘆口气,蹲下?身道:「别哭,摔着哪儿了?」 两个人离得很近,他说话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带了些无奈与诱哄。 沐夷光觉得委屈又丢脸,她本来也没?想哭,只是实在太疼了,听到殿下?哄她的?声音,眼泪反而掉得更凶了:「脚、脚踝。」 「哪一边?」 她抽抽噎噎道:「都、都好痛,分不清了。」 听她这样说,陆修珩极为?果断地褪去了她的?鞋袜,光洁如玉、纤细小巧的?一双赤足便这样暴露在了日?光之下?,被握在他掌中。 殿下?的?手掌带着凉意,手下?的?动作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温柔,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脚踝,似乎有一点止痛的?作用。 沐夷光回过神来,终于不哭了,唇瓣动了动,偏偏说不出话来,一股热意直冲脸颊,一张脸泛起比那杜鹃还?要绯红的?艷丽之色。 陆修珩放轻力道,小心翼翼地仔细检查了一番,她左脚脚踝依旧纤细莹白,而右脚脚踝已经迅速地红肿了起来。 「啊——」 沐夷光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朝溪边走去。 「别动。」 陆修珩的?声音有些哑,像是清冷的?玉石被蒙上了一层水汽,沐夷光靠在他身上,几乎可?以感?受到殿下?说话时胸腔沉闷的?共鸣声,抬头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透出沉定的?光来,让人莫名安心。 第 39 章 沐夷光乖乖地躺在陆修珩的怀里, 脑袋也依赖地靠在他肩上,他说不动之?后就当真不哭不动了?,只是右手还不忘紧紧攥着那枚玉坠。@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缓了?缓神情, 轻声道:「不过一枚坠子, 何至于分不清轻重,还为此崴了?脚?」 这话落在沐夷光耳中, 就自动忽略了?其中的教?育意味,只理解成为「玉坠不及你万一重要」的意思,但谁让她乐意呢? 她理直气壮:「这是殿下为臣妾亲手雕的坠子, 自然也是极为重要的。」 陆修珩顿了?顿,声音里藏了?一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愉悦:「若是丢了?, 孤再雕一枚便是,你不是正好嫌弃那小豚愚笨,衬不出你的冰雪聪明么??」 ……话倒是好话, 大?概是沐夷光自己?底气不足,听着总感觉他在嘲笑自己?。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亮晶晶的,含含煳煳地瞪他一眼?,可惜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陆修珩一直将?沐夷光抱至溪边, 寻了?处干燥平整的草地将?她放下, 又轻轻托住将?她受伤的脚踝,要往溪水里放。 三?月的溪水还带了?些许寒意,足跟刚刚触碰到水面,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更是剧烈,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 疼得尾音都在打颤。 陆修珩似乎没什么?反应, 只是手上动作稍缓了?缓,仍是无动于衷地将?她的脚踝整个儿浸入溪里。 冰冰凉凉的溪水缓缓流淌, 似乎带走了?部分疼痛,沐夷光甚至觉得脚踝都没有那么?红肿了?,等适应了?溪水的温度,干脆将?另一只脚也踩到了?水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溪水沁凉,清可见底,一双玉足莹白无暇,踩在灰扑扑的鹅卵石上,脚趾圆润可爱,足弓曲线柔美而流畅,似乎是再巧夺天工的手艺也雕琢不出的的艺术品。阳光折射在溪底,那抹莹白似乎比粼粼的水光还要耀眼?。 陆修珩眸光一顿,他原本是心无旁骛在替沐夷光处理伤势,此时情势暂缓,他才?发现?溪底的那抹阳光有多灼目,默默移开了?视线。 约摸过了?一刻钟,他才?转过头来道:「好了?。」 沐夷光依旧坐在溪边,有些懵懂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流光熠熠,潋滟动人。 陆修珩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教?她:「冷敷消了?肿,便莫要再贪凉了?,若是还觉得痛,便用帕子沾水再敷一会儿。」 沐夷光到底觉得不好意思,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素帕,将?足上水迹擦得干干净净,她又要将?帕子浸到溪里去浸水,只是自己?坐得远,实在是够不着,又不太好意思让殿下帮忙,只好努力地一点一点将?身子往前挪动。 陆修珩的眉头微蹙,板着一张脸,将?沐夷光手中的帕子抢了?过去,就着溪水将?她的帕子洗净,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瞪圆了?眼?睛,想要提醒又有些开不了?口:「殿、殿下……」 这是她擦过脚的帕子呀! 陆修珩的脸冷得像是经年不化的冰霜,连一个眼?神也欠奉,毫不留情地冷声道:「闭嘴。」 虽然没个好声色,他手上动作却十分温柔,将?帕子拧得半干,又平整展开,为沐夷光敷在伤处。 刘宝和洛元早已站得远远的,洛元甚至连一眼?也不敢往这边望。 最后还是吃瓜想法占了?上风,他忍不住问刘宝:「殿下和娘娘在干嘛呢,怎的许久了?都不好?」 刘宝仗着自己?是个阉人,胆子大?些,不过到底隔得远,看不太分明,他将?眼?睛揉了?又揉,半猜半悟道:「殿下在……在给娘娘洗脚。」 洛元听得一脸的痛心疾首,同情殿下夫纲不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现?在呢?」 刘宝嘆了?口气:「现?在已经开始为娘娘洗帕子了?。」 ……洛元算是看出来了?,殿下已经没救了?。 带着水汽的帕子凉丝丝地抚慰着伤处,镇静止痛,却带着沐夷光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她的心情已经从害羞转为了?欢喜,沐夷光捂着嘴,不仅不说话了?,还要小心别让殿下发现?她脸上的笑意。 见她肩膀一耸一耸的,陆修珩哪里会猜不到她的想法?只是又不能不管她,她的鞋袜还脱在方才?摔倒的地方呢。 于是太子殿下又冷着脸走了?回去,将?她的鞋袜拿了?过来,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见殿下如此体贴,沐夷光也见好就收,正了?正脸上神色,老老实实将?足衣穿好,又开始穿鞋。@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提醒她:「若是脚踝肿了?,就不必穿鞋了?。」 她才?不愿意呢,那样?实在太狼狈了?,有损她贤淑端庄的太子妃形象,虽然右脚有些肿,但她还是将?鞋穿上了?。 只是脚踝疼得厉害,哪怕是有手杖借力也不顶用。 沐夷光抬起头,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殿下会把臣妾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陆修珩睨她一眼?,他倒是想,若真是这么?做了?,只怕扬州府今日便要发大?水了?。 他颇有些无奈地将?沐夷光拉起来,又稍稍蹲下身子,示意她上来。 沐夷光立刻甩掉了?那根手杖,正好用殿下的帕子包着玉坠,牢牢攥在手里,然后直接扑上了?他的背。 陆修珩调整了?重心,稳稳地起身,背着她往前走去。 沐夷光一下子就被?抬到了?原本不属于她的高度,双手圈着他的脖颈,颇有些新奇地打量着更高处的风景。 女子软玉温香的身子压在了?他的背上,陆修珩却恍若未觉,稳健而有力地继续前行。 沐夷光的脖子伸得倦了?,又懒洋洋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只是两个人的距离便更近了?,走动之?间,她的脸颊几乎要擦过他的耳垂。 她安安分分地趴在他背上,又悠悠闲闲晃了?晃两条腿,换了?个自己?更为关心的话题问道:「殿下,臣妾重不重啊?」 陆修珩喉结轻轻滚动:「尚可。」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沐夷光身姿轻盈,到底是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软软和和一团压在背上也不容忽视。 这个回答沐夷光听得不满意,在他肩上乱蹭了?蹭,像一只四处乱拱的小豚。 察觉到她不满的小动作,陆修珩微微勾了?勾唇角,倒也没说什么?。 沐夷光又得寸进尺起来:「殿下,臣妾有些困了?。」 陆修珩「嗯」了?一声,体谅她脚踝受伤,已然放低了?声音:「睡吧,到了?地方孤自然会放你下来的。」 沐夷光也低低地应了?一声,就这样?趴在整个大?齐朝第二尊贵的人的肩上睡着了?。 第 40 章 离潘奇水居住的地方还有近半个时辰的脚程, 洛元即便想替殿下分忧,也不敢开口,刘宝戳着娘娘不要了的那?根拐杖, 有心却无力, 只能劝道:「殿下,要不先歇一会儿吧, 别累坏了身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若是?两年前也就罢了,可自从殿下在战场上中了毒之后,便当真变得体?弱了。 沐夷光还趴在陆修珩的肩上, 温热的唿吸一点一点洒在他的颈间,睡得毫无知觉。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惜字如金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座简朴雅致的山斋终于出现在眼前, 屋外扎着湘妃竹斜钉而?成的篱笆,石上覆着米汤滋养而?成的厚厚青苔,门庭雅洁,中间未植花木, 而?是?绿油油的蔬菜和几株樱桃树, 可见上面挂了黄澄澄的果子,北面的门窗已经拆卸了去,满院的青翠葱茏随风而?动,比起文人雅士的清幽山斋又多了一分人间烟火气息。 陆修珩在门前停住脚步, 却并未将沐夷光叫醒。 刘宝上前去敲了敲门:「有人吗?请问潘先生在家吗?」 很快, 一个只比篱笆高?上些?许的书童迈着四方步自屋内走来, 小大人似的道:「先生不在,出门远游去了。」 若是?没有可靠的情报, 太?子殿下何必亲自驾临此地。 刘宝客气地笑了笑:「先生不是?前日便已经归家了么,如今太?子殿下亲至请先生出山治水,烦请通传则个。」 随口扯的幌子被当面拆穿了,书童也无所谓,有恃无恐道:「先生在家休息,谁也不见。」 被一个小孩子拒绝得这样不留情面,一向能说会道的刘宝也哑口无言了。 洛元终于理解刘备三顾茅庐时,张飞为啥想要一把火烧了诸葛亮的草庐,这些?怪脾气的高?人着实气人! 他一贯没有什么好脾气,正要握着刀柄上前强行?破门,陆修珩却抬了抬手制止他,亲自开了尊口:「既然先生在休息,便不打?扰了,只是?孤的妻子在上山时不慎崴了脚,能否借些?跌打?损伤的伤药来,事后必会酬谢。」 隐隐约约听见殿下说话?的声音,沐夷光终于醒了,懵懵懂懂地自殿下肩上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置身事外的睏倦:「到了么?」 书童年纪虽小,但也能看出这一行?人身份不俗,那?清贵舒朗的太?子殿下更是?出挑,他跟随先生这么些?年,自以为是?有见识的了,但论长相?论气度,皆无人能出其右,更没想到如此尊贵的太?子殿下竟会亲自背着一个女人上山,但见那?张仙姿玉色的脸抬起来时,他立刻就能理解了,他长大后若是?娶了仙女一样漂亮的妻子,自然也会将她捧在手心疼爱的。 沐夷光的脸颊上还泛着初醒时的睡痕,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的,只是?低头看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守门,下意?识地朝他笑了笑。 他还没有学过「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只是?受了仙女姐姐这一笑,小小的脑袋瓜已然纠结起来,主人只说了请他出山的一律不见,却不曾说过这求药的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对?仙女姐姐的恻隐之心占了上风,朝太?子殿下行?了个礼,将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外院门给合上,四方步也不迈了,「噔噔噔」地跑到里间禀报去了。 听到关门声,沐夷光终于清醒过来,她转了转脑袋,脸颊亲昵地擦过陆修珩的耳垂:「殿下背了我多久,累了么?」 陆修珩的肩背一僵,不自觉地侧了侧头,淡淡道:「无事。」 负重行?了这么远的山路,若是?说不累是?不可能的,不过陆修珩却将自己的疲态藏得极好,只是?唿吸稍重了些?许。 得到先生首肯,那?小书童又迈着四方步正正经经地出来了,引着四人朝屋内走去。 厅堂内空无一人,只挂了些?字画,八仙桌上摆了些?干果,四盏清茶飘香。 潘奇水虽未出面,待客的礼数倒是?做到了。 小书童又推来一个轮椅,椅面上放着一个药匣,解释道:「这山上没有郎中,只是?备了些?常用?的跌打?伤药,太?子殿下可为娘娘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刘宝连忙将药匣捧了起来,又将轮椅推至娘娘身后,陆修珩倾了倾身子,调整至她刚好可以站在地面的高?度,沐夷光这才扶住他的肩膀站直身体?,单脚跳了过去。 她摸了摸这全新的黄花梨木轮椅,又朝那?小书童笑了笑:「潘先生这里用?具倒是?齐全,竟像是?料事如神一般,多谢小公?子了。」 见沐夷光管自己叫「小公?子」,书童的一张小脸立刻变得红通通的,甚至不惜揭了先生的短:「不、不妨事的,也不是?料事如神,只是?我家先生第一次上山也崴了脚,这个轮椅尺寸小巧些?,一直不曾用?过,娘娘若是?觉得不便的话?,可以去次间上药。」 ……这书童小小年纪,倒挺会怜香惜玉,刘宝甚至觉得今日若不是?娘娘在此,只怕他们连门都进不来。 沐夷光哪里会上什么药,她转过头,眨了眨眼睛,熟练地指使陆修珩:「殿下,臣妾不会上伤药。」 说好的不拖后腿,如今却越发娇气了。 陆修珩本来也没有指望她,自觉地从药匣里挑出一只膏药,推着她的轮椅去了里间。 他刚合上门,便看见沐夷光正在费劲地摆弄右脚那?只绣鞋,好不容易才脱了下来,只见原本白玉一样精緻的脚踝,扭伤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青紫之色。 陆修珩皱了皱眉,让她听话?实在太?难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他在沐夷光对?面的椅子坐下,伸手扶住她的脚踝,声音冷峻:「可能会有点儿疼,忍着点。」 沐夷光咬着唇,刚想说自己准备好了,殿下已经眼疾手快地将膏药抹在了脚踝处,用?指腹将其推开。 「嗯……疼……」 其实陆修珩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了,可是?沐夷光还是?忍不住痛唿出声,长而?卷翘的眼睫毛眨也不眨,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轻点儿。」 陆修珩却置若罔闻,铁石心肠一般按住肿胀的伤处,细细涂抹了一圈。 「疼,疼,」沐夷光浑身都写?满了抗拒,足尖绷得紧紧的,更是?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我不要上药了,殿下,求求你?了。」 陆修珩手上动作一顿,她的声音又酥又软,娇声娇气的,知道的是?在上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她怎么着了。 沐夷光立刻抓住这一点机会,拽着陆修珩的袖子,委屈道:「殿下,臣妾会乖乖坐在轮椅上制动的,不要再上药了好不好?」 …… 她生来就长得好看又乖巧,只要眨眨眼睛,提出的要求就让人难以抗拒。@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定了定神,泯灭掉心中最后一点同情心,握住了她的脚,像是?惩罚一般继续在伤处按压揉捏。 说话?声音也淡淡的,除了略微暗哑,听不出半分情绪:「孤的话?你?但凡听进去一句,也不至于此。」 他面上风平浪静,深邃眼眸中却暗藏波涛汹涌,甚至隐隐蔓延出一种莫名的欲望,似乎想让她更痛一些?,才能记得住教训。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沐夷光的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十?二万分委屈地控诉道:「殿下不关心我也就罢了,还要怪我,反正我都受伤了,那?就疼死我好了。」 见她这样软声软语地强词夺理,陆修珩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硬起心肠来给她继续推拿,将整个脚踝伤处都揉按了一遍,才算住了手。 见沐夷光还在唿痛,陆修珩轻飘飘地戳穿她:「都没有伤到骨头,哪里就有这样痛了,孤给你?上了药,行?气活血,才能好得更快些?。」 听他这样说,沐夷光才勉为其难止住了哭声,她报復性地揪住他的衣袖,用?没有刺绣那?一面给自己擦眼泪,一边哼哼唧唧道:「分明是?殿下技艺不精,将臣妾弄痛了,还不许说吗?」 「孤哪里就……」陆修珩顿了顿,硬生生忍住了。 继续纠缠下去的结果,泰半是?自己认错,他干脆闭口不言,只抬起没有擦药的那?一只手来,用?手背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痕。 陆修珩的手背微凉,敷在哭得有些?红肿的眼下,正好合适。 只是?那?双眼睛还亮晶晶的,像是?托着露水的娇嫩花瓣,一个不留神便会有水珠滚落下来。 他只好又退一步:「好了,是?孤的不是?,莫要再哭了。」 等太?子殿下降尊纡贵地哄好太?子妃,两人才重新端整了仪态,回?到了厅堂。 只是?此刻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潘先生居然也出现在了席上,正与刘宝谈笑风生。 潘奇水年过四十?,一身布衣,看着精瘦,眼里却有着炯炯的光。 见到太?子夫妇,他便是?再恃才傲物,也不得不行?礼道:「草民潘奇水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他口中说着拜见,却只是?拱了拱手,并无要跪的意?思。 对?如此济世之才,世人总是?要格外包容一些?,陆修珩也并不在意?:「潘先生大才,孤敬重还来不及,不必多礼。」 潘奇水从善如流地起了身,只是?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 沐夷光勇敢地担起了大任,先是?谢过了潘奇水贡献的轮椅和伤药,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本宫见潘先生与刘公?公?方才相?谈甚欢,不知聊了什么?」 潘奇水正要说话?,刘宝已经抢先道:「潘先生感怀殿下拳拳爱民之心,又有知人善任之能,愿与殿下详谈治水一事。」 潘奇水一愣,点了点头:「啊,对?对?对?。」 刘宝在心中长舒一口气,他总不能在殿下面前说,方才潘奇水主动出席,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太?子殿下也如此惧内吗?」 他当时虽然不知潘奇水何出此言,但这个「也」字就很精妙。 刘宝为了替殿下网罗人才,将殿下方才如何为娘娘洗脚、如何背娘娘上山的事一一细说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潘奇水当场痛拍大腿,觉得相?见恨晚。 潘奇水精于治水,在人情世故方面则是?不然,经刘宝这一提醒,才想起不能当面揭短,他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清了清嗓子道:「草民斗胆,厚颜向殿下提出三个条件,若是?殿下能够答应,草民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修珩颔首道:「愿闻其详。」 潘奇水将最难的条件放在了第一个:「治水抗灾一事,最重要是?稳固民心,所以这第一,便是?要太?子殿下全程出面,生死与共。」 在场的人听得齐齐瞪大了眼睛,刘宝正要斥他大逆不道,却听得殿下淡声应道:「孤以天下为任,自当与天下共之。」 此话?便可见太?子殿下心中丘壑,潘奇水虽然提出了这个条件,却并未想到殿下当真会答应,亦是?将他说得一愣,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继续道:「这第二,修坝固堤、疏浚河道,花费银钱甚巨,还需殿下从中周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陆修珩又应道:「这是?自然。」@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终于懂了这潘奇水先前为何一直避世不出,光是?他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只怕天下间都没有几人能够答应的。 潘奇水点点头,已然折服于太?子气度,提出了最后一点私心:「这第三嘛,事成之后,草民不要封赏,只求为夫人讨个诰命。」 他的夫人原也是?江南士族的大小姐,却不离不弃跟他进了这深山里,他嘴上说是?惧内,其实对?夫人是?极为爱重的。 前两条都应了,这一条更是?没有不应之理,见殿下一一应允,潘奇水已是?心悦诚服,当即下跪行?了拜礼:「草民替江南百姓叩谢殿下。」 陆修珩亲自将他扶起来:「孤有言在先,潘先生不必多礼。」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殿下不计前嫌,还能如此礼贤下士,潘奇水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更是?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他与夫人一通惜别,便带上亲手绘制的河工图与太?子一行?出发了。 此间山路颠簸,连轮椅也不能行?,沐夷光坐在潘夫人为她寻来的一头小毛驴上,一边听着殿下与潘先生说话?,一边晃晃悠悠地下山,她原先对?治水一事一窍不通,这样断断续续地听着,居然也明白了几分。 是?因为江河里挟带的泥沙也好,百姓围滩造田也罢,总之随着时间推移,江南的河道日益变窄、泥沙淤塞,上百年间一直承担着泄洪重用?的吴淞江更是?首当其冲,若是?再遇上暴雨,整个太?湖流域都会变成一片泽国。 陆修珩曾经看过潘奇水的治水文章,结合近日南下所见所学,也认同他的理念,若要治水,光靠修坝固堤是?远远不够的,疏浚河道才是?第一要务,而?要治理太?湖水系,治理的重点就是?吴淞江。 两个人迅速地达成共识,而?具体?的治理细节,便等到见了总河与各府的治河通判再行?商议。 潘奇水望着殿下高?大的背影,发自内心地赞嘆道:「有储君如此,实乃大齐之福,百姓之福啊。」 刘宝站在潘先生身旁,亦觉得与有荣焉,他替殿下嘉尚道:「也幸得潘先生信任,才有如此佳话?。」 潘奇水朝刘宝呵呵一笑,毫不避讳道:「我家夫人说了,知道怕老婆、疼老婆的,皆是?可信之人。」 刘宝恨不得赶紧捂住他的嘴,但见前头两位贵人似无所觉,这才放下心来。 第 4铱骅1 章 一行人登上御舟, 行船立刻调整了朝向,往应天府驶去。 应天府原先是大齐的都城,迁都以?后, 仍旧保留了下来, 改称南直隶,太子殿下来了, 自然便循制住进了南皇宫的春和殿。 只是他原先在北直隶时终日养病,深居简出,如今来了南直隶, 倒当真是风雨无阻地出行,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别说沐夷光难得与他相?见,几乎忙得连喝药的时间都没有。 这几日以?来,陆修珩与潘奇水将各个河道都视察了一遍, 心中?已经有了成算,而以?新任应天巡抚冯阳德为首的本地官员们暗藏心思,疏浚河道?的方案迟迟不?能敲定,江上风大, 水汽又?重, 太子殿下竟然病倒了。 事出突然,沐夷光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何况她也有伤在身?,行宫里的医女正在给她换药。 都道?是江南出美人, 可是这位太子妃娘娘的姿容殊胜她在江南见过的所有美人, 皮肤更嫩得像是芙蓉豆腐一般, 换药和缠系绷带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放轻动作,生怕伤了娘娘一分?一毫。 医女小心翼翼系好绳结, 温声?道?:「幸得娘娘受伤之初处置及时得当,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 好容易来了江南,却?只是换了一处皇宫拘着,还得日日坐在轮椅上,可把沐夷光给闷坏了,她忍不?住问道?:「那本宫何时可以?不?用?坐这劳什子的轮椅呢?」 虽然是轻伤,可离娘娘受伤也才过了不?到?五日,医女犹豫片刻,道?:「最好是再过几日,若娘娘实在闲不?住,偶尔起身?走走也是可以?的,只是千万注意,不?能受太大的力,不?能受凉,更莫要再受伤了。」 那就是自己想坐便坐,不?想坐就不?坐。 当着医女的面,沐夷光也没有着急起身?,而是懒懒问了长缨一句:「太子殿下今日又?不?在宫中?吗?」 「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今日病了,好在神医李丞昨个儿已经到?了应天府,如今正在给殿下看诊。」 沐夷光立刻站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怎的才告诉我?」 长缨连忙劝道?:「娘娘,左右是在这皇宫之中?,您就勉为其难再坐一阵子吧,若是想去哪儿,奴婢推着您走。」 沐夷光摇了摇头:「殿下病了,本宫怎么?还坐得住,自然是要去为殿下侍疾才是。」 长缨将轮椅推了过来,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劝道?:「殿下若是见了娘娘伤还未大好,就赶去侍疾,定会十分?感动的。」 这话好像在理。 沐夷光点点头,从善如流在轮椅上坐下:「那便依你所言,去文华殿。」 文华殿是皇太子办公的地方,书案上铺着河工图与高高一摞文书,此刻,李丞正在殿中?为太子号脉,见李神医迟迟不?说话,刘宝与洛元俱是紧张神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太子殿下的病李丞早有耳闻,如今切了脉,才知有多棘手?。 他收起手?,沉吟片刻道?:「殿下这病,看似染了风寒,实则是中?毒所致的弱症,已经深入了心肺,也是殿下身?体底子好,才能拖了这么?久,只是再拖下去,迟迟不?能解毒的话,铁打的身?子也要被拖垮。」 听了李丞的这番话,陆修珩表情仍旧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李丞看了看太子殿下神情,才敢继续道?:「此毒诡异古怪,草民也实在无计可施。不?过术业有专攻,师弟给殿下开的方子却?是极为精妙的,殿下还是照常用?着,草民再根据江南水土气候为殿下开些调养的方子,应当能够有所好转。」 陆修珩坦然颔首:「如此,便多谢李先?生了。」 李丞正在为太子殿下写药方子,便听得门外侍卫来禀,太子妃求见。 他终于看到?太子殿下那张寒玉一般的脸庞上露出些许动容,只是那抹情绪一晃而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 只听得太子殿下沉声?道?:「宣。」 接着便看到?一名侍女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太子妃娘娘一身?苏梅色宫装,即便坐在轮椅上也看得出身?姿窈窕,一颦一笑明艷动人。 沐夷光迫不?及待地将轮椅转到?陆修珩面前,关心道?:「殿下病了吗?」 陆修珩的语气波澜不?惊:「只是宿疾发作,并?无大碍。」 沐夷光才不?信呢,她眼尖地瞥见了正在写药方子的李丞:「这位可是神医李先?生?」 李丞拱手?行礼道?:「草民李丞见过太子妃娘娘。」 「李先?生免礼了,」沐夷光的态度十分?恭谨,客气道?:「敢问李先?生,殿下的病情如何了?」 李丞抬头看了殿下一眼,打着哈哈:「在下已经为殿下写好了调养的方子,何况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不?必担心。」 有了李神医这句话,沐夷光才算是放下心来,她环视一周,发现殿下已经屏退了其他人,可以?放心说话。 她自以?为委婉地问道?:「那调养期间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留心的,殿下这宿疾会有什么?其他影响吗?」 李丞一愣,很快回?答:「就像往常一般即可,只是不?能过于劳累,若要说影响……不?知娘娘说的是哪方面?」 沐夷光不?甚熟练地将轮椅调整了角度,侧身?对着太子,用?气声?朝李神医作出「子嗣」二字的口型,盼望他能意会。 李丞也不?负她所望,瞬间就明白过来,笑道?:「娘娘多虑了,殿下真龙之子,自然是无妨的。」 听李神医此言,沐夷光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既然殿下身?体无碍,为何不?愿与自己同房呢? ……沐氏是以?为自己聋了还是瞎了? 陆修珩不?想再看这两人打哑谜,径直开口:「李先?生,太子妃有疾,烦请先?生一併?为她看看。」 李丞看了一眼沐夷光的轮椅以?及包着药的脚踝:「太子殿下所言可是这足踝扭伤?请殿下放心,依在下愚见,应当并?无什么?大碍了。」 「不?,」陆修珩语气微凉,陈述道?:「她脑子有病。」 沐夷光瞪着眼睛,气得差点没当场站起来,就听得殿下继续道?:「先?生可听说过失忆离魂之症?」 李丞点了点头:「在下不?才,恰好治癒过一例这样的病人。若是娘娘不?嫌弃,就由在下先?为娘娘把个脉。」 沐夷光眼睛亮了亮,暂时也不?顾与殿下计较了,伸出手?让李丞号脉。 刘宝和洛元也对视一眼,长舒一口气:殿下和娘娘的关系终于有望恢復正常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只有端坐主座上的陆修珩略垂了垂眸,他自束髮以?来,做任何事都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唯有遇上沐夷光才明白何为意外。 此时他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原先?坚定要让她恢復记忆的心不?知为何忽然有了片刻的动摇。 他压下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平心静气垂问道?:「如何?」 李丞给太子妃切脉的耗时比太子短了很多,回?復得更是爽快:「在下研制了一付方子,正对此症,虽然不?能立竿见影,但对恢復记忆还是有所裨益。何况娘娘年轻,身?体康健,假以?时日,定能想起来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段时日里,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沐夷光都快忘了要恢復记忆这一茬了,何况她整日与殿下相?处,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李神医这样一说,她又?高兴起来:「李先?生真是华佗再世,本宫在此先?行谢过李先?生了。」 到?底是两年的记忆,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何况其中?还有重要的、关于太子殿下的一部分?呢。 送走李丞,刘宝和长缨都亲自下去煎药去了,洛元也识趣地退下,在门外护卫。 见沐夷光仍然赖在殿中?不?走,陆修珩静静看着她:「你的伤还未好,出来乱跑作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翘起唇,殿下明明是关怀自己,说出来的话语却?总是硬邦邦的,多亏自己大度,不?与他计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她敲了敲轮椅扶手?,努力表现自己的诚意:「我来为殿下侍疾呀。」 陆修珩忽略心底泛起的情绪,语气带着习惯性的疏离:「不?必了,你在宫中?好好养伤便是。」 沐夷光才不?愿意,这个人在自己病中?瞧了那么?多笑话,如今轮到?他了,自己怎么?肯轻易回?去? 何况她还没问清楚殿下为何不?愿与自己同房呢。 沐夷光眼睛眨了眨,装作没听见殿下的拒绝,主动与他聊起天来:「潘先?生那边,治水一事可还顺利?」 她这几日足不?出户,也知道?雨水正在蓄积,地方官员也在文华殿里吵闹过好几回?了。 她不?知的是陆修珩所撰治水拨款的奏章皇上已经批了,只是僧多粥少,冯阳德一心要做修建堤坝的生意,而潘奇水主张请灾民来疏浚河道?,双方各执一词,局势僵持不?下。 潘奇水是自己请来的干将,陆修珩自然是要为他出头的。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陆修珩也不?急于一时,干脆便称病避过风头,等到?拿了错处,这些人自然要乖乖听话。 其中?曲折内情,陆修珩自是不?会与沐夷光言说的,只云淡风轻道?:「万事俱备,不?必担心。」 沐夷光见他神色轻松,不?免又?胡思乱想:「殿下忧心国事,却?不?顾惜身?体,臣妾若不?在这里好好看着,谁知道?殿下是跑到?吴淞江,还是秦淮河边去了。」 秦淮河是六朝盛世烟花地,这一顶帽子着实扣得冤枉。 陆修珩装作没有听出来她的讽刺,干脆领了情,看她能作出什么?花样来:「既然太子妃盛情,孤便却?之不?恭了。」 第 42 章 既然说好了要侍疾, 那便得?实实在在做些事情,见殿下现在左右无人侍奉,沐夷光立刻便转着轮椅要去添茶。 陆修珩正在批阅这几日?积压的文?书, 他惯来不?喜人近身伺候, 刘宝又下去煎药去了,偌大的文?华殿里就剩了两个?人, 安静得?落针可闻,因此,辘辘的轮椅声听着格外明显。 他无奈地从文山中抬起头来, 便看?见沐夷光转着轮椅,往摆了茶点的次间?走去。 偏偏次间的地台与正殿不是?平齐的, 砌了两层玉阶,太子殿下扶着额,正要问她意欲何为, 便已经看?见他的太子妃勇敢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扶住门框,似乎要从玉阶上跳下去。 陆修珩的眉头跳了两跳,身体已经迅速做出行动, 起身, 大步流星走过?去,拦下了她。@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至于为何不?出声询问,自然是?怕自己贸然出声,反倒吓住了她。 说是?拦也不?尽然, 为了防止她从玉阶上摔下去, 他伸手?虚虚圈住了她, 远远望去,两人像是?在亲密相拥。 忽然被殿下拦住, 沐夷光差点没反应过?来,她的身子晃了晃,还是?靠在殿下的手?臂上借了力,才没有摔倒。 清浅的青桂气息萦绕在鼻尖,沐夷光嗔怪地看?他一眼?,脸上燃起好看?的红晕:「殿下这是?做什么?」 ……他好心?过?来帮她,反倒被倒打一耙了。 陆修珩凉凉地勾唇,刻薄道:「孤怕你摔着了,又怪是?孤弄疼了你。」 毕竟依照太子妃的逻辑,若是?在为自己侍疾时受了伤,那就是?自己害的。 沐夷光果然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 她在殿下的怀中抬起头,理直气壮:「若是?臣妾在为殿下侍疾时受了伤,那就是?殿下责任。」 太子殿下只能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趁早把这责任扼杀在萌芽之中了。 见沐夷光已经站稳,陆修珩收回了手?,语气无奈:「孤还没有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沐夷光一脸无辜:「臣妾想为殿下沏茶。」 ……所?以不?仅打算单脚跳下去,还想要端着茶跳上来是?吗?他竟不?知太子妃还有如此好的身手?。 陆修珩蹙眉:「你坐好,孤自己来。」 沐夷光顺水推舟地坐回轮椅上,又叫住他:「殿下要不?要再用些定胜糕,臣妾瞧着色泽好看?,寓意也好。」 定胜糕是?应天府有名?的糕点,将香米、糯米研磨细腻均匀,混入红袖米粉调成淡淡绯色,中间?是?糖桂花和红豆沙,松软清香,入口甜糯。 陆修珩淡淡睨她一眼?,索性将茶盘和定胜糕都端了出来,引她在茶桌前坐下。 清泉入杯的声音响起,沐夷光的眼?神情不?自禁就从定胜糕挪到了太子殿下的手?上。 陆修珩手?中执着紫砂胎的黑漆描金菊花图茶壶,干净修长的手?指被那浓烈的黑金之色衬得?如同白玉一般,行云流水地为自己与沐夷光各沏了一杯湄潭翠芽,青绿肥嫩的叶片在水中缓缓舒展,化作一盏黄绿明亮的茶汤。 沐夷光就着茶香,满足地咬了一口定胜糕,只觉得?齿颊留香,余韵悠长。 四枚定胜糕,她一人便吃了三个?,这才想起来将盛了最后一个?定胜糕的青瓷葵口碟往殿下那边推了推:「殿下要不?要也尝尝?」 「不?必了,」他的尾音微微上扬,散漫里似乎藏了一分被忽视的不?甘,淡淡地提醒她:「太子妃今日?到文?华殿,是?找孤为你侍疾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沐夷光看?了看?殿下,又看?了看?自己,这话好像很难反驳。 她赶紧放下定胜糕,笑得?乖乖的,给殿下说好话:「臣妾是?真心?想要照顾殿下的,没想到殿□□恤臣妾伤情,待臣妾更好,臣妾今日?一定会乖乖喝药,绝不?给殿下添乱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那如玉的指节环着同色紫砂胎茶盏,并未啜饮,而?是?轻轻把玩了一圈。 想到沐夷光喝药时的痛苦表情,陆修珩的心?情又愉悦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在茶汤升腾起的雾气里变得?模煳不?清。 「那孤便拭目而?待了。」 很快,刘宝和长缨便将熬煮好的汤药端上来了。 两碗汤药都是?乌漆墨黑的,非要说的话,太子殿下那碗稍微清亮些,瞧着没那么苦,太子妃娘娘那碗则浓郁些,一看?便难以下咽。 太子殿下率先垂范,已经将汤药一饮而?尽,又用清水漱过?口,太子妃仍旧捧着药碗犹豫不?决。 在座都是?见识过?沐夷光喝药时有多?难缠的,齐齐将目光投向她。 还未喝药,沐夷光便已经苦着一张脸了,她用干净的瓷勺在药碗里沾了一点,正好浅浅覆住勺底,她视死如归地抿了一口,整张脸立刻皱成一团。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药,苦得?连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不?想喝了。 沐夷光捧着碗,扁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陆修珩。 这样无助又依赖的眼?神极大地取悦了陆修珩,只是?他已经熟知沐夷光的伎俩,便凝住眼?底那一抹笑意回望过?去,无动于衷。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看?起来更可怜了。 沐夷光软声恳求他:「殿下,臣妾不?想恢復记忆了。」 若是?以前的太子妃,她聪明而?冷静,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不?会为了一碗药哭哭啼啼忸忸怩怩,不?会为了护着一只玉坠而?扭伤自己的脚,不?会软磨硬泡与自己上山,更不?会不?顾一切追随自己至江南。 虽然知道沐夷光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但陆修珩竟有一瞬间?的依允,好像日?子就这么过?也不?错。 只是?最后仍是?理智占了上风,他的神情又恢復了平静:「方才不?是?说要乖乖喝药么?将药喝了,最后一枚定胜糕也是?你的。」 自己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殿下还不?肯退让,沐夷光知道转圜无力,只好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喝完了药。 长缨赶紧端上清水,又将那枚定胜糕也拿来,沐夷光漱了口,一下一下地咬着那枚定胜糕,腮帮子气鼓鼓的,恨不?得?自己咬的是?太子殿下。 只是?她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用晚膳时又是?好好的了,而?且用完膳了还不?肯走,又回了文?华殿陪着太子殿下。 这几日?倒春寒,不?仅阴雨绵绵,寒风更是?料峭,只有文?华殿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 入了夜,屋外大雨滂沱,殿内依旧灯火通明,一派恬静安谧,昏黄柔和的烛火顺着沐夷光姣好的脸庞温柔流淌,有一种静好的美。 只是?殿里一暖和,不?免就让人生了倦意,她靠坐在书案的另一端,以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殿下在灯火映照下认真批阅文?书,竟也看?不?倦,更舍不?得?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沐夷光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长长的眼?睫低垂,仿佛要融化在柔柔的光影里。 第 43 章 察觉到?她睏倦, 陆修珩轻声开口:「回去睡吧。」 声音像是沾染了雨夜的水汽,又低又沉,杂糅了?一点温柔的凉意。 沐夷光好像醒来了?一点, 又好像没有, 她趴在案上,脑袋底下枕着一本厚厚的书:「臣妾就在这里睡。」 她还隐隐记着自?己的小心思?, 既然李神医说太子殿下的身体无碍,那么今天自?己就算是连哄带骗,也要和殿下陪自己一起睡觉。 陆修珩偏头看了?一眼, 是潘奇水近日?标註绘制的《水经注图》。 一声极轻的嘆气?声响起,伴随着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那便?去里间睡。」 文华殿的里间设了?一张金丝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 供皇长子休憩用的,沿床有长出两三尺的踏步木台,故名「拔步」。 沐夷光的脑袋还捨不得离开桌面, 睡眼惺忪的,只?是伸手在书案上展平,作势要殿下来抱。 不知从何时起,做这样的事陆修珩也觉得很是熟稔了?, 大概是沐夷光有伤在身的缘故, 心中并不觉得亲密逾矩,反倒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自?己当?真是给她侍疾来了?。 陆修珩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走了?过去。@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听到?殿下的脚步声, 沐夷光总算直起了?身子, 将两只?手举得高高的, 沉香色遍地金的袖缘落了?下来,露出一段雪白莹润的酥臂。 她似乎浑然未觉, 甚至朝殿下晃了?晃手臂,那抹不设防的雪白在昏黄的灯光下尤为显眼。 陆修珩垂下眼睫,伸手圈住她的腰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身体?骤然被揽入怀抱,位置的转换带起一小阵风,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再?睁开眼睛时,她看到?的就是陆修珩清晰精緻的下颌,流畅的线条蜿蜒至凸起的喉结处,她虚着眼睛,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硬硬的,似乎还会动,很好玩的样子。 一阵酥痒的感觉自?颈间传来,陆修珩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沐夷光柔软细腻的指腹肌肤。 他脚下步履一顿,喉结滚动道:「再?乱动,孤就不管你?了?。」 沐夷光连忙收回手,抱紧了?陆修珩的脖颈,近乎无赖地解释:「臣妾只?是发觉这样东西臣妾没有,一时好奇才摸的,殿下不要生气?嘛。」 ……陆修珩发觉自?己近来愈发拿沐夷光没办法了?,以前?她只?会拽着袖子不放,现在不仅动不动就撒娇,还学会了?动手动脚,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脸颊微热,却不得不板着脸训斥她:「难道自?己没有的东西,就可以随便?摸了?吗?非礼勿动,请事斯语,《女论语》便?不讲这些?」 沐夷光把?脸贴在他的颈上,不管不顾地耍赖:「臣妾不爱读《女论语》,殿下也说过自?己不是迂腐刻板之人的。」 一大片温软细腻的肌肤贴了?过来,柔柔地依在他颈间,似乎不让他说话,更不允许他否认。 沐夷光又道:「殿下,你?的耳根怎么红了??」 陆修珩轻咳了?两声,似乎无言以对。 沐夷光干脆又伸手摸了?摸殿下的耳垂:「似乎还有些烫,是不是风寒未好,又发热了??」 她将手抬得更高了?些,还想去摸殿下的额头,陆修珩不得不偏头躲过,快步走到?拔步床前?,轻缓将这个小祖宗放下。 「孤无事,睡你?的觉。」 他语气?敷衍地留下这句话,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袖又被扯住了?。 沐夷光跪坐在床上,伸手拽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地撒娇:「殿下陪我一起睡觉嘛,李神医说过殿下调养身体?期间不得过度劳累的,殿下已经看了?一整日?的文书了?,身体?都要熬坏了?,休息一会儿吧。」 她声音甜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自?然的风流,那双眼睛依旧如月下春泉一般澄澈清亮,泛出雾蒙蒙的湿意,叫人生不出半点邪念来,便?是杨贵妃再?世,也不过如此的祸水。 唐明皇做不到?的事,陆修珩发觉自?己似乎也很难做到?,何况自?家的太子妃除了?撒娇卖萌以外,还连带着生拉硬拽,非要「从此君王不早朝」。 陆修珩只?好拔步床前?坐下,勉强让步道:「你?就在此处安歇,孤陪着你?。」 沐夷光这才慢吞吞地松了?手,她挪了?挪床上的高枕与裘被,又往里面滚了?滚,大方地为陆修珩腾出好大一块地方来:「殿下睡这里。」 床上的寝具是用云锦织成,当?成如同云朵般松软绵柔,似乎往上一躺便?能陷进去了?。 陆修珩犹豫片刻,和衣躺了?下来。 文华殿中的地龙烧得和和煦煦,太子殿下的衣裳也轻薄,只?有沐夷光褪去了?外裳,仅着中衣躺了?下来。 陆修珩的衣着规整,被褥也盖得整齐,半点也不像要睡觉的样子,沐夷光却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终于能够和殿下一起就寝了?,沐夷光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软糯又清透的女声在帐内响起,像是江南最轻柔的风,萦绕在耳间,却只?是懒懒的抱怨:「殿下,烛火太亮了?。」 她侧身抱住陆修珩的手臂,眸中满是依赖,眼神纯白如未经任何描画的素笺。 一团绵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挤了?过来,陆修珩唿吸一滞,好半天才道:「孤去将烛火灭了?。」 沐夷光摇摇头,与他贴得更近了?一点,借着他的身体?挡住刺眼的光线:「将床幔放下来便?是。」@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依言扯落床边绸带,轻容纱制成的床幔便?层层叠叠地放了?下来,将光线隔绝成暧昧而朦胧的影子,明明宽敞阔大的一张拔步床,忽然就变得逼仄而拥挤起来。 昏暗的夜色之中,感官被数倍地放大,女子柔软温热的身体?紧密地挤在一侧,隔着薄薄几层布料,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意与馨香。 等到?窗外雨势逐渐转小,身边人的唿吸变得均匀而绵长,陆修珩终于忍不住轻嘆一声,试图将自?己的手臂自?沐夷光怀中抽走。 这绝非一桩易事,毕竟沐夷光似乎很是满意这个温暖而板正的人型枕头,不仅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还将腿也搭了?上来,要将此人占为己有。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陆修珩闭了?闭目,又侧过头去,轻微地往外挪了?挪身体?。 只?是再?三尝试仍然无果,金戈铁马、杀伐决断,手刃生魂不知繁几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在夜晚诵起了?佛经。 雨夜总是好眠,可惜也有例外。 沐夷光睡得四仰八叉,神清气?爽醒来时,发现太子殿下竟还未醒。 他的睡姿分外规矩,连外衫的方领对襟也依旧交叠得一丝不苟,鼻樑高挺,眼睛安安静静的闭着,依旧可见眉目深邃,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卷翘着,遮住眼下一点青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殿下怎么看起来没有睡好的样子? 大约是白日?里担忧政事而伤了?神吧。 始作俑者毫无自?觉地这样想着,自?以为体?贴地起了?身,轻手轻脚想要从殿下身上爬过去,好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沐夷光起了?身,刚刚撑起一只?手,整个人越过殿下身体?上方。 丽嘉  似乎察觉到?阴影投下,陆修珩条件反射一般抓住了?眼前?人的手,那双深幽的眼眸蓦地睁开,眼里是极为凌冽的杀意。 沐夷光一惊,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痛得轻吟出声,整个人跌落下去。 身体?下落的瞬间,她听到?身下传来极为轻微的一声闷哼,身下男子的身体?修长挺拔,紧实有力,沐夷光干脆破罐破摔地不想起来了?,隔着绵软的裘被趴在陆修珩的身上:「殿下,是我。」 握着的那只?手腕纤细娇柔,像是春夜里长出来的嫩笋,仿佛一用力便?堪堪要折断。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陆修珩已然反应过来了?,他松开手,转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语气?无奈:「抱歉,孤还不习惯与人共枕。」 太子殿下洁身自?好,沐夷光就算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只?是坏心眼地支起一点身子,将被抓痛了?的手腕递给他看:「殿下弄疼我了?。」 霜雪凝成的皓腕之上显现了?几指红痕,像是雪地里的点点落梅,殷红而耀眼。 更为耀眼的是眼前?人那一双散落了?满天星辰与珍珠的眸子,满心满眼地看着他,似乎只?要他点点头,便?愿意将漫天星辰与千斛珍珠都双手奉上。 陆修珩没了?脾气?,他往后仰了?仰,却发现退无可退,只?能任她将自?己压着,镇定自?若地道歉:「是孤的错,孤去取些冰来为你?敷上。」 他自?诩不是正人君子,可遇到?沐夷光,却偏偏没有办法。 陆修珩作势要起身,沐夷光却不依,双手撑在他两侧,哼哼唧唧与他算帐:「臣妾也是第一次与人共枕,怎么就没有弄疼殿下?」 陆修珩缓慢地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那你?还要躺到?几时?」 沐夷光微微睁大双眼,据理力争:「那殿下还硌着我了?,臣妾也没有怪你?。」 陆修珩闭了?闭眼,遮住眸中翻腾情绪,咬牙切齿道:「那你?还不下去?」 看出殿下几乎忍耐到?了?极点,沐夷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小声嘟哝道:「殿下疑心也太重了?,与臣妾共寝,竟也要带刀刃的吗?」 她曾听父亲说过,行军打?仗之人,夜里警醒,防备心也极重,许多人都会在枕下放一把?匕首,只?是不知殿下的匕首如何跑到?腰间来了?。 陆修珩终于忍无可忍,拨开她的手,起身下榻,步出拔步床去。 第 44 章 刘宝一直在殿外侯着, 见殿下还穿着昨日的衣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连忙迎了上去,一脸的喜气洋洋:「殿下, 可要为娘娘记册?」 东宫虽然未设敬事房, 可这幸事记册的规矩还是有的。 陆修珩脚下步履不?停,眼底却掠过一丝微妙之色, 顿了顿,道:「不?必。」 刘宝一时?没收住表情,一脸惊讶被?太子尽收眼底。 一股寒意袭来, 刘宝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身子,他是越来越琢磨不?透殿下的想法了。 二人一路回了春和殿, 刘宝令人伺候殿下洗漱更衣,却听得小太监前来禀报,应天巡抚冯阳德在宫外求见?。 陆修珩冷笑一声, 户部?下达的二十万两赈银还未到应天呢,这冯阳德便赶来分一杯羹了。 这南皇宫是个漏风的筛子,好在传话的还是自己的人。 刘宝看了一眼殿下脸色,主动道:「殿下可是要称病不?见??」 见?殿下颔首, 刘宝立刻吩咐那名小太监:「你去回绝冯大人, 就说殿下今日?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陆修珩摇了摇头:「如此直言,冯阳德只怕难以相信。」 殿下这一提醒,刘宝立刻心领神会:「奴才亲自去, 先将?冯大人刁难一番, 再谎称殿下身体不?适。」 陆修珩抬手, 又加了一层码:「便说孤今日?病重,治水一应事宜, 让他们自己商量着办。」 那小太监点点头,在一旁候着,刘宝却面露担忧:「殿下,咱们这一招以退为进,是否要提前知?会潘先生一声?奴才担心他性格刚烈,又无官职在身,若是爆发了冲突,只怕不?好收场。」@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自有主张:「正是因为潘先生严气?正性,不?通世故,定然瞒不?过那群老狐狸的眼睛,才不?能?提前告知?,左右有詹事府的人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刘宝顿悟:「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令人去请李神医来。」 只是殿下这样一说,他立刻又想起另一个破绽来:「那太子妃娘娘那里,可需要前去禀告呢?」 毕竟太子殿下病了,太子妃却毫不?知?情,怎么也说不?过去,万一要是露了什么马脚,这一番布置就白费了。 只是事情一旦涉及到太子妃,刘宝就完全猜不?准殿下的心思了,他只好进一步确认:「可要将?实情透露给娘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毕竟娘娘那点小心思,与那些老奸巨猾之?人比起来,完全不?够看的。 陆修珩转了转手上扳指,沉默地想,以沐夷光那样的性子,若是知?晓自己病重,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他沉吟片刻,道:「太子妃在宫中,不?见?外臣,知?道实情也无妨。」 ……刘宝只能?庆幸自己多问了一嘴,顺便在心中为被?蒙在鼓里的潘先生拘一把同?情泪。 他便将?冯德阳在宫门外再多晾一会儿,先去了太子妃娘娘那里。 长缨正巧推着太子妃回春和殿用早膳,沐夷光行?动不?便,却坐在轮椅上哼着不?成调儿的曲子,看起来心情极好。 她知?道娘娘与殿下昨夜在文华殿共寝一事,大着胆子打趣道:「看来娘娘昨夜是得偿所愿了?」 沐夷光嗔她一眼,没说话,却已经期待地捧起了脸。 四捨五入,没准儿自己已经怀上小宝宝了呢! 长缨不?知?内情,也跟着开心起来。 正当两个人白日?做梦的时?候,刘宝带着太子殿下的吩咐来了。 他向沐夷光说明来意:「……殿下特意派奴才提前告知?娘娘,免得娘娘忧虑。」 沐夷光自然相信刘宝所言,不?仅如此,她兴致盎然道:「朝堂上的事儿本宫虽然不?懂,但对涂脂抹粉总有些心得,既然如此,本宫就同?刘公公一道回去,也好襄助殿下演完这场戏。」 刘宝的眼皮跳了跳,立刻笑道:「有娘娘指点,自然是再稳当不?过了。」 只是他心里头怎么这么慌呢? 于是刘宝拱拱手,果断告辞:「奴才还得去宫门外给冯大人回话,就先行?告退了。」 沐夷光理解地点了点头,吩咐长缨带她去见?殿下。 回到文华殿中,沐夷光才发现?殿下并未卧床休息,而是仍在书案前正襟危坐,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织金绣蟒纹的锦袍,头戴金冠,神情淡漠之?间衬得脸色更为冰冷苍白。 有刘宝的事先提醒,沐夷光十分从容地转着轮椅坐到了陆修珩的对面,义正言辞地指出?殿下所犯的错误:「殿下,既然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怎么还能?如此操劳呢?」 触及沐夷光清澈纯真的眼神,陆修珩的心不?自觉地跳快了两拍,思绪好像轻易就被?扯回昨日?那个纷乱的雨夜,温暖的体温、绵软的拥抱……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的声音清甜软糯,明明是最为普通不?过的关心话语,他却听出?了缱绻意味,耳朵也仿佛被?烫了一下。 陆修珩按捺住心底繁杂思绪,沉声答道:「不?过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罢了。」 沐夷光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殿下的脸这会儿又红起来了,殿下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控制得如此自如?」 …… 陆修珩一噎,不?动声色地胡说道:「只是孤今日?穿得暖罢了。」 他不?想沐夷光再问,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既然你来了,便与孤一同?骗过那冯德阳吧。」 难得陆修珩有求于自己,沐夷光昂起头,颇有些得意地应道:「殿下尽管吩咐,臣妾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陆修珩垂眸看了看她,只好让她继续得意下去。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神情微舒:「一会儿冯德阳来了,孤便会装作无事发生,照常处理事务,而你要表现?出?孤的病情变重了,十分担忧的样子,可以吗?」 这样温和的语气?,沐夷光甚至能?从殿下那张清冷矜贵的脸上脑补出?一丝乖巧,她忍住想要凑到殿下身边与殿下贴贴的冲动,用力地点了点头,踌躇满志。 只有洛元站在一旁,麻木僵硬地想:殿下说好的「不?见?外臣」呢? 天空飘着绵绵细雨,沾衣不?湿,昨夜大雨过后,今日?雨势又渐缓,像是老天爷为人间争取了片刻喘息。 冯德阳站在宫门外,伞也未撑,以此展现?自己诚意。 刘宝缓缓踱步而来,一脸傲慢:「冯大人,殿下今日?不?得空,怕是无暇见?你了。」 冯阳德将?此话在心中过了一过,从袖中掏出?一个金元宝来,悄悄递给刘公公:「殿下初到应天,本官又是新官上任,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妥当的,惹殿下不?快了?还望公公指点。」 刘宝将?金元宝笼在袖中,掂了掂分量,却只是模稜两可道:「冯大人客气?了,殿下与大人都?是奉公为民,哪里来的不?妥当。」 冯大人却是个人精,他也不?说话,只是陪着笑脸,又塞去一个金元宝。 刘宝这才勉为其难道:「既然大人诚心,咱家就给你透个底儿,殿下病了,不?便见?客。」 冯德阳立刻换了副关切神情:「不?知?殿下病情如何?,可有下官能?够分忧的地方?」 刘宝嗤笑一声:「大夫昨日?便嘱咐过殿下不?能?伤神,大人您莫拿那些个公事来扰殿下清净,便是最大的分忧了。」 冯德阳心中暗喜,面上却仍旧惴惴不?安,他还要再推拒,刘公公已然不?耐烦,转身回宫了。 既然殿下病重,冯德阳便立刻回了巡抚衙门,令人尽快拟好符合自己心意的治水方略,又来到宫门外求见?,企图一探太子殿下病情虚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他所打的幌子倒是十分在理:「治水一事迫在眉睫,微臣与潘先生又迟迟难以达成共识,微臣斗胆请殿下来拿个主意。」 宫门外的小太监早已恭候多时?了,他已经知?道今日?冯大人不?见?到殿下是不?会安心的,也没有再拒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十分爽快地带他进殿了。 刚到文华殿,冯德阳便见?了一个粗布衣裳的小老头儿,背着药匣子从正殿内走出?,一脸愁色。 他连忙问这小太监:「那可是神医李丞?」@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小太监慢吞吞望过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奴才也不?曾见?过。」 冯德阳也没指望这小太监能?答上,这个问题也不?需要答案,如此身份地位能?在宫中行?走,除了李神医还会有谁? 若说先前刘宝的话让他信了三分,现?下他对殿下病重一事已信了五分了。 冯德阳进了殿,不?仅见?到了一脸病容的太子殿下,甚至见?到了还坐在轮椅上养伤、但也赶来照顾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娘娘。 他跪下行?了拜礼:「微臣冯德阳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陆修珩漠然道:「免礼平身。」 他这才起了身,伸手去拿自己带来的方略,虽然已经在极力克制,可眼神还是忍不?住太子妃娘娘处飘了一下。 这位太子妃娘娘可以说是名动天下了,令人传颂的除了她显赫的家世与无瑕的美貌,更有她对太子殿下的深情厚意、情比金坚,先有在太子殿下遇刺时?捨身相救,后有不?顾安危跟随殿下亲赴江南治水,已成了民间难得的佳话。 他虽然是叶礼贤一手提拔,但也动了将?大女?儿献给东宫为妾的心思,两边不?得罪。只是有太子妃珠玉在前,他明里暗里与殿下提了好几回的女?儿心思,都?被?殿下不?假辞色地拒绝了。 如今见?了太子妃,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难怪太子殿下要独宠太子妃,她哪怕没有身为护国大将?军的父亲、没有与殿下生死相随的经歷,仅凭这一张脸,便已经胜却人间无数了。 第 45 章 冯德阳年纪约摸四十, 体型微胖,面白无须,看起来和和气?气?的, 十?分好?商量的样子, 实际却是一只笑面虎,不仅排斥异己, 而且贪得无厌,实难填饱他的胃口。 他恭恭敬敬奉上方略:「这是微臣昨日连夜撰写的治水方略,请殿下过目。」 这方略厚厚一册, 更是长篇累牍地表达了对宣成帝圣恩与太子殿下亲临治水的感激涕零,真正对?治水工程与赈银使用的安排就不甚详实了。 陆修珩脸上表情愈发不耐, 只是面色依旧苍白,明?明?文华殿中地?龙烧得正暖,脸上与唇上竟连半分血色也无。 他将那些?废话统统跳过, 径直翻到最后几页。 沐夷光坐在他的右手边,见殿下神色不虞,为他倒了一盏蜜水,又将脑袋凑了过来, 声音清甜, 主动请缨道:「臣妾帮殿下翻页。」 如此光明?正大的干政要?求,陆修珩竟然颔首同意了。 冯德阳低眉敛目地?站在下首,今日忽然传来病倒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看着娘娘与殿下亲密依偎在一起翻书?, 时不时还小声说?点什么, 他心中的思虑更重?了:究竟是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娘娘过于?娇宠, 还是殿下病重?了,不得不让娘娘帮着梳理文章呢? 沐夷光看书?看得慢些?, 遇到不懂的甚至还会提问?,倒是给了陆修珩细细思索的时间。 他圈出纸上几处地?方,淡淡扫了冯德阳一眼,神情冷漠道:「孤数了数,依照此方略,整个太湖流域共需修建堤岸三十?二条,高约六尺,总长二百八十?四里,所?需银钱共计三十?一万两五千八百五十?三贯九百二十?一文?」 他特意模煳的数据就这样被太子殿下说?得明?明?白白,冯德阳愣了愣,立刻赞嘆道:「殿下好?算术。」 他已是冷眼看着冯德阳,语气?寒凉:「先不论这三十?二条堤岸是否皆有修建必要?,据孤所?知,杨泖河如今水深已有四尺,而紫萍溪水深不足一尺,二者堤岸皆为六尺高,冯大人以为妥否?」 冯德阳的额上一下子冒出汗来,他从政多年,不是没有接待过来自京城的钦差,原以为太子殿下也是个好?煳弄的,谁知他不仅请出了潘奇水,这几日皆是日日与潘一道亲赴各河岸视察,事必躬亲,当真通晓了治水一事。 他有些?慌乱地?解释:「殿下不必过虑,像承明?二十?年那样百年未有的水患实属罕见,按照微臣的经验,今年的水患应当不会如此严重?,六尺高的堤岸足以抵挡。」 陆修珩睨了冯德阳一眼:「吴淞江退落如此缓慢,去年大水尚且久而未耗,焉知不得数年连涝?」 他的声音越发冷厉:「孤不管你要?修堤岸几条,坝高几尺,必须依潘先生所?言,将吴淞江清淤疏浚。」 冯德阳连忙「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惶恐:「疏浚吴淞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汛期将至,若不筑牢堤坝,只怕整个太湖流域的百姓都要?流离失所?,殿下万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这水患灾□□小,玷污了殿下英名事大啊,请太子殿下明?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陆修珩冷笑一声,正还要?出言讥讽,沐夷光却在案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双眼睛像是清泉里洗透的一对?儿宝石,清亮如星,眼角眉梢又温柔如水,温热的小手软软绵绵,徐徐抚平人的心境。 他似乎是惊讶得没反应过来,低头咳了两声。 沐夷光立刻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见殿下想要?说?话,干脆以指抵住了他的唇。 陆修珩一愣,微微侧过了头,虽然不知她意欲何为,但也不急着说?话了。 指下的薄唇柔软而带了一点凉意,此刻终于?染上些?许粉色,沐夷光满意地?收回手,转过头责问?道:「殿下的药呢?」 刘宝也跟着配合起来:「才煎上没多久,奴才这便叫人去看看。」@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骂谁:「这点小事还要?本?宫亲自吩咐,不知道谁是主子了是吗?」 刘宝这回是真愣了,不是说?好?只用担忧殿下身体便成了吗? 这剧情与他想像的实在相差太远,方才还是一朵温柔解语花,此刻忽然变得骁悍神勇起来。@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才不管那么多,似乎是骂出了气?性,她干脆将目标直接对?准到冯德阳身上来,一气?儿道:「冯大人既然要?修坝,便先拣紧要?的地?方修了,实在难以顾及的便提前迁移避灾,连『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都不懂吗?整日地?拿这些?事来烦扰殿下,你们不顾惜殿下身体,本?宫却是要?顾及的。」 陆修珩靠坐在椅背上,静静地?听她张牙舞爪斥责冯德阳,苍白的唇边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明?明?挨了太子妃娘娘一顿训斥,冯德阳心下却一阵轻松,太子妃娘娘到底是年轻了些?,若是太子殿下身体无虞,这些?话哪里轮得到她来说?。她不知自己话说?得越不客气?,越是暴露出自己外强中干。 即便如此,他表面上还是故作诚惶诚恐地?擦了擦汗:「是微臣莽撞了,请太子妃娘娘赎罪。」 沐夷光终于?缓和了脸色,故作姿态地?扬起头:「既然殿下的吩咐你已经听清楚了,便赶快下去办吧,若是耽误了殿下养病,只怕你有一百个脑袋都赔不起。」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冯德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行了一个大礼灰熘熘地?告辞了。 只是他一出殿,便忍不住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太子妃都能如此干政了,殿下的病情只怕不容乐观,至少短时间内是无暇来管事了,一切照旧,他再将帐务处理干净些?即可。 走?出宫门外,他立刻恨恨一甩袖袍,只要?殿下不来对?他们的事情指手画脚,他才懒得来这南皇宫呢。 见冯德阳走?了,沐夷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陆修珩凝望着她,露出一点意外神色。 面上虽然有些?病容与倦意,仍是语气?轻松地?揶揄道:「太子妃表达担忧的方式,的确是与众不同。」 沐夷光这才想起了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她捂住脸,努力?为自己辩解:「臣妾原来是想着温柔体贴的,只是见殿下一咳起来便忘了,而且那冯德阳着实太过分,结党营私,有令不行,臣妾实在是看不过眼,才忍不住斥责他的。」 说?罢,她又仰着一张白生生的粉面,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语气?紧张:「臣妾没有误了您的事儿吧?」 陆修珩以手握拳,掩住唇边笑意,轻咳一声道:「无妨,不过是几百里的水渠,便是误了,孤亲自去挖便是了。」 「啊?」 因为殿下先前答应过潘先生要?毋论生死全程出面,沐夷光自然信以为真,以为挖水渠也是如此。 她涨红了脸,细白的手指用力?地?纠缠在一起,泄露出主人的窘迫情绪,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臣妾原本?还想,若是当真如冯德阳所?言……殿下还可以将责任一併推卸到臣妾身上来,至少能够保全殿下的名声。」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陆修珩心中却略略有些?动容,怪不得她那时——要?握住自己的手。 他的睫毛轻轻一颤,遮住心底那点瞬息无痕的悸动,淡声道:「孤并不在乎身外虚名。」 沐夷光摇摇头,又道:「可是臣妾在乎。」 陆修珩一怔,他一路走?到现在,便是凭空诋毁他的人也不在少数,现在却有人奋不顾身要?挡在他面前,不允许有人说?他一句不好?。 他垂了垂眼眸,平静心绪道:「不必担忧,孤决定的事,还未有过错漏。」 即便是有纰漏,他也会将其化为乌有。 「可是臣妾都要?害得您去挖水渠了……」沐夷光咬了咬唇,她捨不得怪罪自己,又换了个角度埋怨:「潘先生也是,既然那吴淞江这么难挖,就不能换一条周淞江、郑淞江来挖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修珩定定地?看着她了片刻,眉目舒展,面露赞许:「太子妃言之有理。」 自己与潘奇水皆是当局者迷了,反倒不如沐夷光看得清楚。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见沐夷光一脸茫然的样子,还不知自己说?出了怎样石破天惊之语,陆修珩微微扬了扬唇,将潘奇水画的河工图重?新铺开,点了点图上的两处河道,解释道:「吴淞江泥沙淤积,滞塞不堪,不足倾泄太湖水,孤与潘先生原本?打算重?新疏浚吴淞江从苏州府太湖县至嘉定县的河道一百余里,至少也需要?花费白银八十?万两,役二十?万工,但若是从此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修长手指移至河工图上的桓濮江,陆修珩继续:「将吴淞江与桓濮江打通,从此处入海,所?需疏浚的河道便短了不止五十?里,所?费人力?物力?亦可节约一半以上。」 沐夷光立刻明?白过来,自己随口一句话,就给殿下省钱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紧紧地?盯着太子殿下,漆黑的瞳仁里冒着亮闪闪的光,像是一只等待表扬的小狗。 就连脸颊也粉嫩可爱,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陆修珩忍住心底莫名的悸动,夸赞她:「这都是太子妃的功劳。」 沐夷光被他夸得飘飘然,那双小狗一样圆圆的眼睛立刻变得更亮了:「臣妾幸不辱命。」 她甚至立下了更大的雄心壮志:「臣妾身为太子妃,自当与殿下共进退,不管殿下是去挖水渠还是去修河堤,臣妾总归要?与殿下一起!」 刘宝的脸抽了抽: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都不想与殿下一起,娘娘知道什么是挖水渠吗? 陆修珩薄唇微微翘起,眼里带着一丝戏嚯的笑意,悠悠解释道:「有太子妃这句话,已经抵过挖五十?里的水渠了。」 他的视线下移,看了看她的足踝处,那里还包着绷带,又问?了一句:「你的伤如何了?」 沐夷光飞快地?说?:「医女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偶尔起身走?走?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能受太大的力?、不能受凉、更不能受伤、受气?。」 受气?这一句绝对?是她自己擅自加上去的,何况本?来也无人敢给她气?受。 陆修珩一面给潘奇水去信,一面嘱咐道:「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在宫中养伤。」 沐夷光不满地?撅起嘴,刚刚还表扬自己呢,现在又要?抛下自己不管了,可不是给自己气?受吗? 「殿下不是正在养病么,这是要?去做什么?」 陆修珩模稜两可道:「还有许多事要?布置,宫中就麻烦太子妃为孤做好?掩护了。」 沐夷光巴巴地?望着他,软绵绵地?扯住他的衣角:「臣妾不能和殿下一起吗?」 陆修珩微微一滞,却是严厉而认真地?拒绝了她:「你伤还未愈,春日里湿气?本?来就重?,若是还在雨水里奔波,就更不利于?恢復了。」 他想了想,又主动补了一句:「孤会给你带手信回来的。」 陆修珩原本?还想说?让她乖乖听李神医的话,按时喝药,可是话滚落到嘴边,又被他压了下去。 殿下说?得如此好?听,沐夷光实在说?不出任性的话来,只能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第 46 章 四月的雨下了又停, 停了又下。 阴雨连绵,天边的云黑压压地低垂着,将整个应天府都笼罩在黄龙来袭的阴云之中, 沐夷光也没有什么玩耍的心?思, 难得乖巧地待在宫中,避免给人添乱。 她一边在宫中养病, 一边听着长缨给她带回来的各种秘密消息,譬如太子殿下已经拿到冯德阳的把柄,恢復了身份在外行走;冯德阳和潘奇水自动分成了两头, 一个主抓修坝,一个主挖河渠, 倒也互不干涉;殿下调了军队与河工一同施工,用了一个多月,总算将吴淞江与桓濮江打通了…… 殿下在前?线忙碌, 她自然也要?在后?方发光发热,隔三差五便在宫中宴请应天府内大小官员家眷,开席前?皆要?募捐一回,竟也募得了不少银子, 太子妃在城外为流民设的施粥棚已经赫赫有名了。 时?间推移到五月, 雨势越来越大,不少地势低洼的村庄田地已经化作一片汪泽,深挖桓濮江河道的工程也不得不停工,唯一的好处是太子殿下终于?不必再在吴淞江上督工了。 长缨便为沐夷光带回来了这个好消息:「娘娘, 殿下今日回应天了!」 听闻此言, 那双恹恹的眼眸里?立刻焕发出神彩:「殿下现下在何处?」 只是说?完了好消息, 长缨不得不又开始说?坏消息:「大水涨得越来越高,眼下连秦淮河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殿下正是带了军队回来,要?将整个应天府的人都遣走去避灾的。」 沐夷光坚定地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本宫就更不能走了。」 见娘娘执意如此,长缨也不好再劝,只好为娘娘换上一双不容易湿水的鹿皮小靴,一身落霞色的窄袖胡服,打着雨伞,叫来了人陪娘娘去寻殿下。 整个南皇宫都在慌乱撤离,跟着沐夷光的小太监是自己人,他倒是稳稳噹噹的,脚下步子丝毫不显慌乱,甚至一边带路,还一边向沐夷光表忠心?:「娘娘放心?,以殿下之能,定会保证娘娘毫髮无损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微微笑了笑,语气温和:「等本宫见了殿下,你们自行去避灾便是。」 她心?里?清楚得很,人力如何能与天地抗衡呢,她只想求心?底那一份安心?而已。 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将伞面都打得倾斜,天空净剩了深一块浅一块的蒙蒙灰色,阴云低垂,仿佛随时?都可?能轰然崩裂,倾泄更大的一片雨水出来。 涌动着的阴天与陆海几乎连成了一片,让大大小小的水面变得更加浑浊和无边无际,人们淌着水,背着要?紧的包袱和老小家眷,步履艰辛地往城外山上登高避水。 为了避开人群,沐夷光一行人绕了小路逆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她足上那双鹿皮小靴也不顶用,才出了皇宫没多久,就整个儿湿透了,沐夷光像是踩在水里?行走,抬脚时?甚至更重了。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打退堂鼓,仍是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秦淮河堤处走去。 若说?以往的秦淮河像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姑娘,今日则变做了脾气暴戾的大汉,怒涛翻滚,汹涌澎湃,勐烈的风暴和水流冲击着堤岸,浪花四溅。 秦淮河堤是用整块整块的大石修建而成,长六尺,宽厚二尺,原本坚实无比的长堤在洪流的冲击下,已经开始微微颤动,巨浪拍打在石堤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油纸伞早就撑不住了,幸好那小太监有先见之明,多带了几顶芦苇编的帽子,轻便又能挡雨。 沐夷光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将那芦苇帽系在了颈间,和长缨拉着手?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了堤岸上,她抬起头,几乎一眼就望见了殿下。 陆修珩披着蓑衣,只穿了一身佛头青的素面夹袍,站在风雨飘摇的堤岸之上。连日抗洪,又撑着一副病体,他的面容苍白而憔悴,可?嵴背依旧挺直,岿然不动,像是山间白雪,皑皑而立。 面对兇勐的仿佛是要?噬人般的洪流,他一贯镇定自若,那双俊美得无可?挑剔的眉眼也如寒潭一般地平静。 如果每个人都想逃走,不仅秦淮河保不住,应天要?化作一片汪洋,甚至整个下游都会瞬间被?洪水吞没。 与吴淞江相通的桓濮江已经分?走了部分?洪流,而现在要?做的,便是争取再多一点时?间,至少让沿岸的百姓及时?躲避到安全的地方。 河堤上的河工们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若是在去年,他们早就带着一家老小避难去了,而现在太子殿下都站在此处,连带着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应天府官老爷们也不得不陪在这里?。 只要?太子殿下在此,大家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给了他们无比坚定的信仰。 他们的家人就在自己身后?,若是走了,谁来抵御这滔天洪水? 再坚持一会儿! 大家各司其?职,有的划着名羊皮筏子,在湍急的水流中运送着物资;有的将水牛皮装上沙土,在缝隙中又填上草囊,将堤坝筑得更高些;有的赤着脚、淌着水,继续加固着湍急水流中的镇河桩,防止河水疯狂地淘洗堤坝,把所有心?血都付之东流。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小太监替娘娘表明了身份,收到消息的刘宝急匆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娘娘,殿下不是派人送您去东山上避险吗,怎的到这儿来了?」 沐夷光悄声道:「哪有将殿下抛之不顾,独自一人避险的道理,便是上了山,本宫心?中也难安,干脆便到此处来了。」 娘娘的声音柔软,眼神却极为坚定, 大灾大难面前?娘娘还能如此赤诚,刘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紧张,也不顾殿下会怎么?想了:「奴才这就带您去见殿下。」 当刘宝带着沐夷光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总算出现了一点意外神色:「你怎么?来了?」 知道自己此举任性,沐夷光只好以诚动人,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殿下:「我要?与殿下一起呀。」 只是看了这一眼,她已经心?疼得不行了:「这样湿寒的天气,殿下怎的连氅衣都不穿?」 陆修珩默了默,没说?话?。 将士和河工们都衣裳简陋,湿得能拧出水来,哪里?有他华冠丽服的道理呢? 沐夷光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正因如此,她便更为心?疼这样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了。 她去握殿下那双被?水汽浸得冰冷的手?,那一点暖意却如同是泥牛入海,在风雨中飞快地消失殆尽。 沐夷光只觉得心?都揪在了一处,又没有办法责怪殿下,只能将他的手?握得再紧一点:「既然殿下不走,臣妾也要?陪殿下一起。」 陆修珩皱了皱眉,却没有拒绝,只是伸手?替她将芦苇帽扶正。 沐夷光这才想起来太子妃的体面,一手?理了理鬓髮,又露出一点和煦的笑意。 两个神仙般的人物站在一处,冰冷的手?逐渐恢復了一点温度,像是山间白雪迎来了融融春风。 河工们还在辛勤运送着抗洪的物资,其?中一人抬头远望了一眼,忽然发现太子殿下身旁多出一位身影。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近了太子殿下的身,不免好奇问道:「太子殿下旁边的人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那是太子妃娘娘啊。」 「乖乖诶,长得跟仙女似的。」 另有人附和道:「娘娘不仅生得一副仙女容貌,还有一副菩萨心?肠,听说?她募集了银子,带着城中官员家眷共同出资,每日在城门外设粥棚施粥呢。」 那河工立刻想起了自己进城前?喝的那一碗粥,他在其?他州府也遇见过沽名钓誉的「善人」,粥面清得能照见人影,唯独娘娘设的粥棚施了满满一碗,粗粮之中还有细粮。 他只觉得自己力气更大了些,又往担子上多加了几袋沙袋。 皇天不负有心?人,众人的努力为整个应天府多争取了大半日的时?间,府中百姓已经全部撤离了。 到了傍晚,水位已经居高不下,勉强与堤岸持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根据苏州府急报,洪峰正在过境,桓濮江就快要?撑不住了,而苏州府、松江府、嘉定府的灾民还未迁徙完毕,若是桓濮江两岸堤坝被?冲垮,下游的三府三十四县全部都要?盪为一片水乡。 潘奇水也没了弋?主意,若要?他说?,现下唯有开闸泄洪一条路,可?开的是秦淮河的闸,倾泄的洪水便要?淹没身后?的应天府、南皇宫、甚至帝陵! 谁敢下这个令,便是有十族也不够诛的呀! 沐夷光在心?中悄悄算了算,三府三十四县,四百余万条性命。 她的衣裳似乎也被?这无情的风雨浸湿,只觉寒意更为深重了。 明明有狂风唿啸、惊涛拍岸、大雨倾盆,天地之间却瀰漫着死一般的沉寂。 黑云压城,在这片刻沉寂之中,一道闪电豁然破开了这片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冰棱似的男声响起,音质凉薄而低沉,吐出两个字:「开闸。」 闪电带来短暂明亮之后?,便是一道炸雷落在远处云端,轰隆隆的鸣声自远而近,又缓缓褪去,叫人感到畏惧而震撼。 沐夷光就站在陆修珩身侧,将那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禁抱住了殿下的手?臂,以期给殿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 洛元与刘宝立刻跪了下来,冯德阳更是领了一众官员跪了一地:「殿下,请您三思啊。」 而潘奇水几乎要?落下泪来,声音颤抖:「殿下,您说?什么??」 陆修珩一字一句地启唇:「孤说?,开闸。」@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无人敢质疑这两个字,更无人敢掂量这两个字的重量。 其?余的将士与河工都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后?方,有来自苏州府、松江府、嘉定府的人们自愿结成人梯,往堤坝上走去。 闸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滔天的洪水疯狂地怒吼着,似乎终于?找到了倾泄的出口?,膨胀的水体长出獠牙,铺天盖地地扑了过来,侵吞一切。 像是花朝节的那个夜晚,陆修珩再一次挡在了沐夷光的面前?,只是没有人可?以抵挡这股巨浪,管你是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卒,于?天地面前?,皆为刍狗。 * 下了一日一夜的雨,云里?的墨色总算沖淡了些许。 等沐夷光恢復意识的时?候,天空已经化为了纯净的黑,幽深的大水吞没了世?间一切声音,只有月亮从浅灰色的云朵里?探出头来,悄悄洒下一片清辉。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倾斜的青瓦屋顶之上,更为幸运的是,殿下就在她的身旁。 第 47 章 大水已经漫过了屋下窗台, 墨色无声涌动,银亮的月光照耀在水面,也随之轻轻晃动着。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亮, 沐夷光却无心欣赏这月色, 只想?着太子殿下本就体弱,连日操劳, 又遇大?水袭击,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她轻唤了一声「殿下」,却没有等来回?应。 沐夷光急急起身, 只见陆修珩仍然安静地躺在屋顶上?,双目紧闭, 脸色惨白,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她?握了握拳,提醒自己不要心急, 仔细回?想?起近日闲暇时读了太子殿下留给她?的医书?,里面提到过?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沐夷光跪坐在屋顶,为陆修珩解下蓑衣,又艰难地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 太子殿下虽然看?着瘦弱, 但是身量高挑, 肌肉也紧实有力,实在是不轻。 自己几乎要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总算调整好了姿势,一边让他面朝下一边为他拍背, 可是殿下竟然一点儿水都没有吐出来。@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不禁有些急了, 她?小心翼翼将殿下平放下来, 附耳贴在殿下的衣襟处,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 才总算安心了一点。 医书?上?说这种?情况,需要对溺水的人吹气来施救。 殿下是自己的夫君,情况又如此紧急,沐夷光想?都没想?,已经俯下了身子。 几近完美的面容在眼前逐渐放大?,沐夷光稍稍侧过?脸,避开陆修珩高挺的鼻樑,因为闭着眼睛,殿下的眼睫毛显得格外浓密纤长。沐夷光情不自禁地睁了睁眼睛,不然好像眨一眨眼,就会扫到殿下的眼睫上?去?。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距离不断被拉近,陆修珩的眼睑微微动了动,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眸就这样缓缓睁开。 沐夷光反应不及,她?的手还撑在粗粝的瓦片上?,那双圆润清澈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殿下,像是有喜悦的烟花在眼底炸开。 「殿下,你醒啦?」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鼻尖几乎要挨到一起,唇瓣相距也不过?一指,陆修珩只觉自己甚至能够感受到沐夷光说话时温热的唿吸。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是充满活力、生机勃勃的气息,正如此刻勐烈的、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陆修珩缓缓地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眸里泛出清冽的光泽。 这样的沉默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许,只是谁都没有再?进一步。 心思?深沉的人也许有许多顾虑,沐夷光却并未思?考那么多。 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间,她?起身跪坐在殿下一侧,留给陆修珩更?多唿吸的空间,语气认真地解释和询问:「臣妾方才以?为殿下溺水,想?要给殿下吹气来着,幸好殿下吉人天相,殿下醒来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陆修珩坐直了身体,一阵冷风灌进口鼻,他低低地咳了两声,忍住喉间一点腥甜,微微摇了摇头。 他调理了一番气息,终于开口答道:「只是力竭而已,孤并未溺水。」 殿下从?来都是轻描淡写,但是要在这滔天洪水中护住两个人,其中艰险可想?而知。 感动和心疼同时涌上?心头,沐夷光的眼睛微微一酸,她?忍下泪意,扬起脸看?着殿下:「殿下为何要下令开闸泄洪呢?」 她?的目光单纯而天真,像是山间不曾沾染半点世俗的清泉,让人见之忘忧。 陆修珩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在这山泉之间涤盪一番,跟着平静下来。 他避而不答:「就像你不愿去?东山上?避险,执意要跟在孤身旁,孤也不曾问你为何。」 沐夷光目光灼灼,脆生生道:「当然是有理由?的,臣妾与殿下是夫妻,自然是要同甘苦共患难。即便是山崩海啸,臣妾也愿作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她?的眸子一闪一闪的,语气认真得像是在发誓。 陆修珩的眸光也微微闪动,他自然不会怀疑她?的心意,就连寒凉的江风此刻也变得轻柔,像是情人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情谊太过?深重,以?至于他不得不郑重地思?考自己应当如何回?应。 没有了人声,江面重新恢復平静,似乎听得到风儿吹过?树叶发出的声响。 沐夷光并未察觉殿下眸中异样的情绪,继续追问道:「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明明是她?搅乱一池春水,偏又无辜地转移了话题。 陆修珩不得不别开目光。 是为何呢? 就像他从?未去?想?,大?水来袭时自己为何要挡在沐夷光身前,万事万物也许有很多理由?,但千钧一髮之际,哪里有那么多理由?。 总归太子天生就坐在夺嫡的赌桌上?,没有逃避的资格,四百万余性命与帝陵相比,孰轻孰重,也只有庄家知道答案。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回?答:「活人总是比死人重要的。」 可那帝陵里躺着的是大?齐的开国皇帝! 沐夷光听得大?惊,她?忍不住伸手去?捂殿下的嘴,反应过?来二人是在无人的荒郊野外,才将手放下来。 她?立刻又开始真心实意地赞扬殿下:「殿下大?仁大?义,臣妾感佩于心。」 陆修珩转眸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化作关心。 「倒是你,足踝扭伤好了不足一月,又是这样湿寒的天气,」他沉吟片刻,终于道:「将鞋袜与外裳脱了吧。」 洪水来袭的那一刻,二人的衣裳都被浇了个湿透,虽然没有一直泡在水中,但仅靠那一点微弱的体温,衣服依旧是潮湿的,只是没有往下滴水而已。 沐夷光的脸顷刻一红,期期艾艾道:「又、又干不了,脱了也没有用呀。」 她?还想?辩驳,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打了一个喷嚏。 陆修珩已然朝她?伸出一只手:「先将外裳脱了,孤自有办法。」 沐夷光摇摇头:「殿下比我更?冷,若是有办法,自然也应当以?殿下为先。」 陆修珩原是想?用内力将沐夷光的衣物烘干的,可他如今的身体实在是没有办法将两人的衣物都烤干这样挥霍,他只好折中,伸手掀起屋顶一片青瓦。 沐夷光更?为好奇了:「殿下掀人家屋顶做什么?」 毕竟太子殿下看?起来高傲冷淡,实在不像是会上?房揭瓦的样子。 那青泥筒瓦是层层叠叠钩挂起来的,找准了位置要将其取下也轻而易举,陆修珩很快就将屋顶拆出一个二尺见方的洞来。 即便是破坏,他也将青瓦叠在一旁整整齐齐码好,顺口解释道:「这间屋应是灶房,里面兴许有些柴火。」 不等陆修珩动作,沐夷光已经抢先从?洞口处探出头去?。 灶房的门关着,不知何时积水已有房梁那样深了,能漂起来的东西?都漂了起来,大?大?小小的木柴浮在水面上?,还有一口盛了一半水、晃晃荡盪的铁锅。 沐夷光眼尖,甚至还借着月光看?到了正在锅底游弋的小鱼儿。 她?开心地拉了拉陆修珩的衣袖:「殿下,你看?那里,有鱼!」 陆修珩的确也凑了过?来,不过?他并不是很有心思?理会,只是伸手将可用的湿柴捞了上?来。 那几尾游鱼似乎被人声和动静所惊扰,甩着尾巴吐着泡泡,游动得更?快了,有的甚至蹦出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样无聊的小事,沐夷光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大?概是在心里盘算着将这群小鱼一锅端了。 陆修珩用内力徐徐将柴火烘干,不用看?他也能知道,沐夷光正在一边看?鱼一边傻乐。 他的太子妃失忆以?后,便是如此活蹦乱跳、无忧无虑,就算与自己一起经歷了这样严重的水灾,深夜仍在挨饿受冻,也没有半点怨言,迟钝得有几分可爱。 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像是盛着清澈的水和明亮的月,几乎能够映出人的心意。 陆修珩架好了篝火,这才将沐夷光喊来:「别看?了,过?来烤火。」 沐夷光恋恋不捨地放弃那一锅鱼汤,在另一侧完好的屋顶上?坐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橙黄色的火焰在黑夜里熊熊燃烧,散发出无尽热意,陆修珩甚至还用树枝在篝火两侧搭起了可以?晾晒衣物的木架,示意她?将外裳脱下烘干。 外裳里面还有中衣,好歹还有一层布包裹着,沐夷光也不那么害羞了,她?站直身体,转过?去?将外衣脱下。 纯白的中衣沾了水,紧紧地包裹着纤细的腰肢,甚至透出里边小衣的一点草色,如拂尘生嫩绿,披雪见柔荑。 那若隐若现的一点春色,反倒比赤/裸/裸的风情更?为撩人。 第 48 章 陆修珩移开眼, 状似无意地拨弄了一下柴火。 火焰的影子在黑夜中轻轻跃动?,闪烁着?明亮而温暖的光芒,橘黄的光晕映在两个人的脸上, 夜晚也显得恬然安谧起来。 沐夷光总算有了一点自觉, 转身时将外?裳掩在了胸前,顺手搭在了木架上, 又抱臂环膝坐了下来。 陆修珩坐在她?的对面,也脱下了湿重的夹袄,素白的中衣湿答答地贴在劲瘦的胸膛上, 隐约勾勒出一点肌肉线条,虽然偏清瘦了些, 但仍然显得紧实而秀美,是属于多看一眼都要脸红心跳的程度。 沐夷光这才后知后觉地为?自己方才剖白心意而害羞,她?伸手靠近火堆, 盯着?火焰将洗白的手燃成温暖的橘色。 她?悄悄捂住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两个人各有所思?,相对无言。 一种与世?隔绝的不?真?实感在黑夜里悄悄蔓延,仿佛天地之大, 却只剩下了两人。 最后还是陆修珩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将手中握着?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语气平静:「给你带的手信。」 沐夷光好奇地接了过来,触手便察觉出是油纸包裹着?的糕点,纸张是脆的,竟然还有些温热。 油纸里包着?的是一种大片方糕, 桃仁和?青梅压成了好看的图案, 像是整整齐齐的玉带, 只是略微有些碎了。 她?一边将油纸拆开,一边惊讶地感嘆:「殿下是用油布包着?的吗, 竟然是干的!」 那余热便被?她?自动?理?解成为?是殿下在篝火处烤热的了。 只是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自然又是陆修珩浪费内力为?她?烘干的。 陆修珩不?置可否,轻声道:「是苏州府的玉带糕,且尝尝看。」 沐夷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散发着?青梅果香的玉带糕,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懂事地摇了摇头:「我不?饿。」 她?重新?将纸包叠了起来,递还给殿下。 陆修珩没有接:「那便收着?,孤不?喜甜食,本来就是给你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是殿下相护,才让她?在洪水之下倖免于难,如今又要拖着?病体照顾她?,即便她?不?懂医术,也能看出来殿下的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了些许,甚至透出一种灰败之色。 一种无力的懊恼涌上心头,她?小声道:「殿下下次顾及自己就好了。」 陆修珩察觉她?的沮丧,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既然允了你留在孤身边,自然是要护住你的。」 这分明是一场豪赌,他语气却十分淡然,从容不?迫。 沐夷光咬着?唇,颇有些大义凌然的架势:「沐家儿女,不?惧生?死,殿下身系百万黎民性命,更不?必为?了臣妾履险蹈危。」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微微一愣,没想到劫后余生?,自己的太?子妃仍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她?甚至越说越可怜:「即便是阴阳两隔,只要殿下心中惦记着?臣妾,始终有臣妾的一席之地,也死而无憾了。」 似乎是被?自己的言语感动?了,那双眼睛里甚至泛起盈盈的光来。 这话便有些虚假了,陆修珩轻轻勾了勾唇,语带揶揄:「即便是父皇下旨令孤另娶也无妨?」 沐夷光警觉地抬起头,那眼里的光立刻变成愤怒的小火苗,只是看到陆修珩充满笑意的眼神,才知他是在捉弄自己。 她?鼓着?脸,小火苗也神气地瞪着?他:「殿下想要另娶吗?」 陆修珩回望着?她?:「不?想,也不?会另娶的。」 他没有说理?由,但是语气笃定,已足以让人相信了。 沐夷光欢快地扑了过去,陆修珩猝不?及防,被?她?压倒在地。 她?伸手抱住住陆修珩的腰,语气亲昵:「我就知道殿下最好了!」 这不?是陆修珩第一次听沐夷光这样撒娇,以往她?闯祸或者有求于自己时,都会不?遗余力地夸他最好了,知道她?是卖乖讨好,陆修珩从来都不?予理?会,而今日竟然听出了一丝甜蜜。 她?的脸颊还贴在自己的胸膛,热意源源不?断自透过衣襟传来,声音也变得沉闷而可爱。 在这样的无人之境里,要顺从自己的本心也变得容易,拢在她?肩背的那双手便不?自觉收紧了。 熟悉的青桂气息萦绕在鼻尖,虽然经雨水稀释而变得淡漠,却依旧给人沉稳安心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很想靠近他,似乎连这样的距离都嫌太?远,沐夷光干脆扬起脸,亲昵地用唇瓣贴了贴他的脸颊。 唇瓣柔软,带着?一丝凉意,像是蝴蝶扇了扇翅膀,掀起一阵极为?微小的旋风,轻轻印上他的脸颊,他的心底却自有波澜平地而起,惹来山唿海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她?不?知这是一个极轻极浅的吻,更不?知陆修珩情绪变化,但却本能地感到羞涩。 察觉到上方视线低垂,沐夷光有些害羞又有些耍赖地埋在殿下的怀里,不?想起来了。 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在殿下身边而得以信赖和?放松,她?一下便懈怠起来了。 沐夷光重新?调整了姿势,靠在陆修珩的肩上,语气疏懒而睏倦:「殿下,我困了。」 陆修珩揽过她?的肩膀,两个人的体温相拥,在黑夜的冷风里互相温暖。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尾音微微拖长,亦带了些慵懒意味:「睡吧。」 陆修珩低头,似是不?经意在她?发顶上落下一个极轻极浅的吻。 颈间唿吸变得轻盈绵长,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只偶有火焰燃烧时的噼啪作响。 第二日,云销雨霁,水位消退了些许,天空重新?变得敞亮起来,远处的树林里似乎还传来了鸟鸣声。 陆修珩昨夜只小憩了片刻,今日更是天一亮就醒了。 他不?仅要警惕四周动?静,火堆也需要添柴,好在这一夜不?仅烘干了衣物,火堆旁的湿柴也烤干了不?少,篝火燃了一夜,轻盈的烟雾徐徐升上天空,裊裊青烟在白日里格外?明显。 沐夷光枕在他的腿上,睡得香甜极了,直到日光渐起,她?还往里侧偏了偏头,试图寻找一个光线不?那么明亮的地方。 陆修珩有些无奈地扶住她?的脑袋,用手为?她?遮着?光。 羊皮艇的划水声由远及近,刘宝的眼尖,激动?地拍了拍洛元:「看,那里有人。」 洛元的目力更好,只看了一眼,便将手中的桨划得更快了,激动?道:「殿下!」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发现了太?子殿下的踪迹,一行人都变得激动?起来,嘈杂的人声响起。 沐夷光迷迷煳煳地眨了眨眼睛,长而卷翘的眼睫扫过陆修珩的手心。 陆修珩张开五指,明亮的日光至指缝倾泄下来,温柔而澄净。 沐夷光缓缓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人:「殿下。」 陆修珩「嗯」了一声:「洛元他们?到了,起来吧。」 沐夷光还没有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坐直身体,眼神朦胧,脸颊上还带着?初醒的红晕。 直到看到了不?远处的羊皮艇,她?才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殿下,我们?得救了?」 腿部的压迫感骤然消失,陆修珩只感觉一阵刺痛和?发麻,几?乎站不?起来。 他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故作不?经意地按压着?腿部的穴位,若无其事道:「是的。」 沐夷光眯着?眼睛远望,发现长缨也在远处的一艘羊皮艇上,立刻开心地站了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扬声道:「在这里,快点儿呀!」 陆修珩不?得不?忍着?酸麻胀痛站了起来,取下木架上的外?裳,将其披在了沐夷光的肩上。 只是声音依旧云淡风轻:「穿好。」 这一幕着?实惊呆了船上众人,不?过更让人惊讶地还在后头。 沐夷光是被?人伺候穿衣习惯了的,她?自然而然地一伸手,太?子殿下竟当真?将那外?裳展开为?她?套了上去,便是乘船,殿下也是自己先行上船,再亲手扶着?她?登了船。 娘娘与殿下坐在一处,虽然一路无话,但长缨看着?,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粉色的泡泡。 羊皮艇划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乌华山前,下了船,一行人往山上的古剎走去。 乌华山地势险高,平日里香客寥寥,此?刻更是渺无人烟,倒也极为?清净。 此?处作为?落脚点是早就已经安排联繫好的,洛元领着?暗卫们?寻了一日一夜,总算将太?子殿下和?娘娘找着?了,潘先生?与李神医亦在此?处。 太?子入住的厢房已经布置妥当了,陆修珩与沐夷光移驾后,刘宝便领来了李神医为?二人看诊。 李丞走到太?子殿下身旁,正要伸手把脉,陆修珩却摆了摆手道:「先为?太?子妃看吧。」 李丞自是从善如流,先为?沐夷光把了脉,指下脉象不?浮不?燥,从容有力。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娘娘身体并无大碍,且依在下所见,脑内淤血也在逐步消散,看来先前所开的药方是对症的,娘娘再坚持服用些时日,相信不?久就可以恢復记忆了。」 若是在以往听到李神医这样说,沐夷光自然是极为?欣喜的,只是今日她?更挂心殿下的身体,匆匆应道:「多谢李神医,还烦请神医为?殿下看看吧。」 李丞又转而为?殿下把起脉来,只是指头刚一搭上去,便觉得脉弱无力,除了先前所查的肺毒,气血亦有所损伤。 他已经皱起了眉,正要说话,却见殿下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只好改口道:「娘娘且宽心,殿下此?行虽然劳心劳神,损耗颇多,不?过调养些时日,便可将养回来。」 沐夷光总算是放下心来,想起自己今日还未梳洗,捂着?脸匆匆向殿下拜别回房了。 见太?子妃走远,李丞这才嘆着?气叮嘱殿下多注意身体,不?然怕是熬不?到师弟为?他解毒,便回天乏术。 陆修珩点了点头,神色淡淡:「多谢李神医,孤心中有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怕的就是你们?这些心中有数的! 李丞言尽于此?,也不?好再劝,为?殿下开好新?的药方,行礼告退了。 刘宝端着?姜汤候在一旁,人精似地察觉出殿下和?娘娘之间的相处变得不?一样了,换了个角度劝道:「李神医言之有理?,殿下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娘娘想想。」 陆修珩径直接过姜汤,居然应了:「知道,孤自有分寸。」 刘宝一愣,又充分发挥自己身为?大总管的优势,多问了一句:「奴才担心娘娘住的那间厢房年头久了,可要安排到殿下这边来住到一处?」 陆修珩垂眸看着?碗底姜片浮沉,缓缓道:「不?急。」 刘宝在心中默默记下,既然不?急,便是要提上日程了。 想起先前李神医的话,他这才恍然大悟:「殿下可是担心娘娘恢復记忆以后——」 陆修珩睨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是那张苍白冷淡的脸更添了几?分寒意。 刘宝急急将「后悔」二字咽下,机灵地改口:「好给娘娘留一点余地,免得娘娘脸薄,难以自处。」 陆修珩将辛辣微甜的姜汤一饮而尽,不?置可否。 他有所图便必定要取,做事更从来不?留余地。 只是这一次,他想要徐徐图之,不?想承受她?哪怕一丁点儿的悔意。 第 49 章 太子妃娘娘所住的厢房在大雄宝殿旁的客院里, 与太子殿下不?过一墙之?隔。 沐夷光将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了热乎乎的浴水里,此刻才有了重回人间的真实感,不?禁满足地喟嘆了一声。 长缨服侍娘娘沐浴, 任由热腾腾的水汽蒸腾着眼眶, 她心里头又是心疼又是后怕:「这次大?水可把奴婢吓坏了,那么多人都沖走?了, 好在娘娘有殿下照拂,不然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奴婢真是百死难赎。」 她与洛统领他们?出来寻人时, 在路上见了不?少浮尸,虽然都是由洛统领上前一一确认身份, 但她心里的恐慌和紧张却是半分不少的。 天灾并非儿戏,因自己一时任性而将长缨牵扯进来,沐夷光心中也有些?愧疚:「下次本宫不?会?如此冲动了, 倒是你,那日?大?水可有受伤?」 长缨摇了摇头?:「奴婢与刘公公站在后头?的,很快便被?洛统领所救了。」 她这一日?以来听多了洛统领与刘公公的谈话,看问题的角度都拔高了许多, 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娘娘:「幸而殿下亲至秦淮河, 领着将士和河工为应天府多争取了一日?时间,城中百姓大?多都已经撤离了,伤亡并不?严重,桓濮江下游州府也得以保全。」 沐夷光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 又问道:「随太子南巡一众官员可都安在?」 「有一两个受了轻伤的, 但大?多安好, 」长缨小声补了一句:「只是听说应天巡抚冯大?人至今还下落不?明。」 沐夷光嗤笑一声:「冯大?人不?是早借了赈灾之?名,上东山上避灾去?了吗?」 她对此事印象颇深, 毕竟当日?殿下与自己俱未离场,他倒是贪生怕死地早早告退了。 长缨跟着笑了起?来:「不?会?是见太子殿下与娘娘失踪了,害怕得躲起?来了吧。」 这样的怀疑合情合理,两个人并未在意此事,很快又扯起?了别的闲话。 沐浴更衣完毕,待长缨将娘娘的一头?乌髮擦得半干,此时已是巳时了。 她勐地一拍头?:「瞧我这记性,娘娘昨夜还未用膳呢,先用些?朝食吧?」 也许是饿过头?了,又或许是心情太过紧张和激动,沐夷光竟然一直都没?觉得饿,直到长缨这会?儿提起?,她才点了点头?。 长缨又道:「寺里只有斋饭,我为娘娘盛些?清粥小菜,先将就用些?吧。」 沐夷光眨了眨眼,一会?儿又是一个主意:「不?必了,去?寻一个食盒来,本宫去?与殿下一同用早膳。」 她在自己换下来的衣物里翻了翻,找到了殿下送给?自己的玉带糕,嘴角又不?自觉地轻扬起?来。 长缨很快便寻来了竹制的食盒,见娘娘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纸包放了进去?,不?免好奇道:「娘娘拿的是什么?」 沐夷光郑重其事回道:「这是殿下的心意,昨日?本宫都没?捨得吃呢。」 让娘娘宁愿饿了两顿也舍不?得吃的心意,不?会?是什么龙肝凤髓吧? 长缨更加好奇了,但也没?有多问,屁颠屁颠地跟在娘娘身后,往殿下所住的客院走?去?。 陆修珩正在西客院的正房里头?处理政务,洛元尽忠职守地向殿下禀报着这一日?的资讯,其中就包括了冯德阳失踪的消息。 洛元的猜测与长缨如出一辙:「这冯大?人倒是会?挑时机,知道有殿下在上头?撑着,危急关头?全都遁走?了。」 陆修珩平静地看他一眼:「只怕不?是冯大?人要挑时机,而是有人替他做了选择。」 他原本打算赈灾之?后再彻查江南歷年治水的贪腐弊案,若是冯大?人一死,不?仅先前查明他挪用赈银的证据全都无济于事,线索也会?全部断在他身上。 毕竟死人不?会?说话,但却可以背锅。 洛元很快想明其中关窍:「属下这就带人去?查找冯大?人的踪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陆修珩淡淡点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洛元领命,又道:「原扬州府泰州县县令陶兴言的祖宅也已经找着了,并不?在扬州,而是在松江府华亭县的仙山乡。属下已经派人探访过,只是暂未寻得名单。」 陆修珩正要说话,却听得门外传来熟悉而轻盈的脚步声。 太子妃娘娘的心情似乎极好,还未进门,便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殿下今日?可用了早膳了?」 见娘娘来了,洛元立刻识趣地退在一旁。 刘宝连忙将人迎了进来,态度殷切:「回娘娘的话,还未曾。」 沐夷光自然以为殿下同自己一样沐浴更衣到现在才有了闲暇,只是见殿下经过小半日?休整,脸色依旧苍白病弱,她不?禁切切在心,立刻忘了自己要以柔克刚的战略,强硬地吩咐道:「那便摆膳吧,本宫带了点心,要与殿下一同享用。」 身后的长缨也顺势将食盒提了出来。 「这…」 刘宝原先就令了人摆过膳的,只是殿下服过药以后,实在没?什么胃口,甚至开?始处理政务起?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殿下的脸色,陆修珩神色如常,倒是稍稍往后靠坐了些?,眉目舒展,隐有几分轻松姿态。 刘宝立刻见风使舵地点了点头?:「奴才这就派人在东厢房布膳。」 沐夷光大?概猜到殿下正在忙于政事,但却半分没?有打扰了正事的愧疚感。 她揣好玉带糕,理直气壮地规劝道:「殿下便是再忙,也要顾及身体,先与臣妾一道将早膳用了吧。」 太子妃是好意,太子殿下却神色复杂。 陆修珩喝过的苦药不?计其数,只是李丞今日?新开?的药方里头?添了一味升麻,喝完药胃里便翻江倒海,他对用膳一事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只是叫她知道了实情,少不?了又要担忧自责。 陆修珩轻揉了揉了眉心,终是起?身离席,与沐夷光一起?去?了东厢房。 正处于救灾期间,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膳食要简朴清淡些?,刘宝也只令人备了三?道菜,分别是素鸡、素三?鲜、素炒蘑菇,又盛了一瓦罐小米粥。 沐夷光也不?挑食,兴致勃勃地让刘宝去?拿了一个空碟。 长缨也跟着把食盒拎了过来,见娘娘献宝似的将食盒里油纸包着的玉带糕摆了上去?,这才恍然大?悟,殿下的心意就是这玉带糕啊。 见娘娘方才珍之?重之?的样子,她已经在心里脑补完了整个前因后果,开?心极了。 大?概是殿下先前答应了外出要为娘娘带手信,将这玉带糕随身携带在了身上,才让娘娘如此看重。 经过了这样一番奔波,那玉带糕比昨日?更碎了些?,核桃与青梅的浓香也淡了许多,只是那金黄的核桃与翠绿的青梅点缀在雪白的糕片之?上,仍叫人食指大?动。 沐夷光小心翼翼地挑选出其中最为完整的一片玉带糕,夹到了殿下的碗中,自己则捡了旁边几块小而碎的,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她也并未催促殿下用膳,而是以身作则,自己先吃了起?来。 只是浸过水的糕点能有多好吃呢? 陆修珩正要开?口劝阻,却见沐夷光已经将那片玉带糕咬了一口。 沐夷光很快便发现这玉带糕不?如她想像的松软,倒是里面?的糖粉浸润得均匀,甜丝丝的。 她小口小口将这半片玉带糕吃完,反而兴奋道:「这玉带糕果然名不?虚传,是硬的耶!」 陆修珩不?禁失笑,似乎是被?她的乐观情绪感染,竟也跟着动了箸。 原本松软的糕粉此刻紧紧地粘在了一起?,麻油的香味像是已经融在了水里,倒是变得更为清爽了,他虽然不?喜欢甜食,但见沐夷光吃得两颊鼓鼓的样子,居然难得地觉得还不?错。 等到太子殿下慢条斯理地用完这片玉带糕,沐夷光又想出了新的吃法,她将玉带糕泡在小米粥里,糕片又重新变得软和起?来,米粉与小米的清香缠绕在一起?,竟然相得益彰。 陆修珩也跟着有样学样,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米粥和糕粉压过了胃部的酸胀不?适,他的胃口也变得好了起?来,两个人竟然将桌上的菜和粥都吃完了。 刘宝小声嘀咕:「我竟不?知殿下何时竟爱吃这玉带糕了。」 长缨看他一眼,得意道:「你懂什么,这是娘娘的心意。」 刘宝不?以为然:「那玉带糕是殿下在淮安府为娘娘带的手信,怎的变成娘娘的心意了?」 长缨毫不?吝啬地与刘公公分享自己的真知灼见:「殿下为娘娘带的,是殿下的心意,娘娘为殿下攒的,可不?就是娘娘的心意了吗?」@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刘宝没?有长缨这种?磕糖的天赋,依旧听得半懂不?懂的,只是有一点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是娘娘给?的,殿下什么都吃。 沐夷光将最后的一片玉带糕啃完,颇为好奇地问道:「臣妾来时,殿下与洛统领在说什么呢?」 她在门外隐约听到了「陶兴言」的名字。 陆修珩轻啜了一口清茶,不?疾不?徐道:「太子妃可还记得原扬州府泰州县县令陶兴言贪墨一案?」 沐夷光点点头?,她就是记得才问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陆修珩放下茶盏,换了一副无奈神色:「前先孤派人去?寻陶家祖宅,祖宅倒是寻到了,只是陶兴言撰写的那份涉案名单却迟迟未能寻到。」 沐夷光有些?担心地问道:「原先陶姑娘说过自己是扬州人士,祖宅可是在扬州?」 扬州此次遭遇的水灾也不?算轻松,若是时运不?济,那份名单甚至有可能已经毁了。 陆修珩摇了摇头?,不?动声色道:「好在陶家祖宅位于松江府,有桓濮江与秦淮河两处泄洪,此次水患,松江府算得上是倖免于难,繁华热闹依旧。」 他甫一挂饵,鱼儿便已经欢快地咬钩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听到热闹二字,沐夷光的眼睛都亮了亮,她跃跃欲试的望着陆修珩:「殿下,臣妾先前答应了陶姑娘要为她父亲伸冤理枉的,反正这应天府的大?水还未退却,我们?先去?松江府寻名单吧?」@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第 50 章 去华亭县仙山乡的路并不远, 船行不过?半日便到了?。 为了?掩人耳目,两个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甚至带上了极为精巧的面具。 这面具做得栩栩如生, 沐夷光摸了?摸自己的脸, 甚至还能感受到温度。 这便是陆修珩麾下奇人异士的能耐之一,原本的五官经过?细微的调整, 竟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只那双眼睛依旧流光溢彩,像是熠熠的宝石。 沐夷光今日穿的是一身各色织锦布料缝制而成的水田衣, 色彩斑斓鲜艷,像是各色水田交织而成, 据说在民间很是时?兴,而陆修珩则穿了?一身素色的直身便服,两个人现?在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民间夫妻, 对外的身份是陶家?的远亲,前来寻亲和祭祖。 江南原本富庶之地,城门外却已经聚集起了?一些流民,应是许久不曾用过?一顿饱饭了?, 眼睛像狼一样发出飢饿的光。 守卫们将城门把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近乎严苛地查看每一个进城之人的路引。 门口?的兵卒揪住一个想?要?偷熘进去的小个子,大喝一声:「你小子想?干什么,路引呢?」 沐夷光循声看去,那小个子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还没有半人高, 也没有大人看着, 衣衫褴褛,脸上手上都脏兮兮的, 因为瘦小,脸上那双眼睛便显得格外地大,还泛着一点有气无力的泪花:「大人,我是前几日从城里熘出来的,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求求您行行好,放我回去吧。」 「一个乞儿,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守卫看着他的破布衣裳,不耐烦地将他推走:「没有路引,谁也别想?进城。」 小男孩被推得一个踉跄,垂着头,可怜兮兮地往回走。 沐夷光动了?恻隐之心,但也知道现?在不能暴露身份,只有擦肩而过?的时?候,偷偷塞给?他一块糖饴。 小男孩一愣,依譁正要?出声,却看见这个陌生的姐姐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咽了?咽口?水,不作声了?,低下头,将手里的糖贻攥得紧紧的。 陆修珩与沐夷光的通关路引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两人顺利进了?城,只是走出好远,沐夷光都还惦记着那小男孩的样子。 她不禁抬头看向殿下,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带了?些乞求之色。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趁她还未开?口?,陆修珩耐心地解释:「灾后?最易动乱,抢夺盗窃都时?有发生,松江府守城纪律若是不严明,只怕会乱民四起,孤已经派遣军队护送赈银和粮草至各州府,至少保证灾民们能吃上一口?饭。」 沐夷光虽然听明白?道理,但见那样小的孩子,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她拉着陆修珩的衣袖,小声道:「可是妾身见那小孩着实可怜,又?情有可原,郎君,我们能不能帮帮他啊?」 原本普通的两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便格外带了?些旖旎温柔。 陆修珩只觉得耳根一热,脚步微滞,便不小心将原则抛诸脑后?:「孤…我会给?暗卫留信,晚些时?候将他带进城来。至于松江府这边,也会派人和知府与各县知县知会一声,尽量照拂城外流民。」 那双眼睛大大地弯起,绽出一个夏花般明媚的笑意来:「郎君真好。」 陆修珩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只是忽然觉得这连日阴雨带来的寒意好像消散了?些许。 陶家?祖宅在仙山乡的南边,是一幢常见的青瓦白?墙民居,看起来有些落败了?。 大门紧锁着,铜环已经生了?些绿锈,门外的芭蕉无人打?理,长得超出了?院墙,亭亭玉立的,倒是别有一番自在风流。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伸手叩门,不多时?,厚重的大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黑脸,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黑衣男子站在门后?,面露不善地盯着他们。 近日水患,一贯平静的仙山乡也变得人多口?杂起来,他受陶大人临终嘱託看守陶家?祖宅,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 陆修珩将沐夷光护在身后?,拱了?拱手,朗声道:「在下陶从溪,是陶家?远亲,此次携内子路过?松江府,特来拜访。」 那门缝开?得又?大了?些,黑衣男将两人上下一打?量,不耐烦地举起手中笤帚:「走走走,陶家?已经没人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什么远亲,竟连陶大人身死一事都不知,看着眉清目秀的,竟还腆着脸在水患期间来打?秋风。 沐夷光自殿下身后?探出头来,举起陶宛儿给?的木簪:「我们带了?陶先生给?的信物,便是陶先生不在了?,也让我们进去祭奠先人吧。」 黑衣男看都懒得看,将手中扫帚一立,隐隐流露出一点剑势:「没见过?,快走!」 倒是一个练家?子,若是与他在此处动手,势必要?引人注意。 陆修珩平静看他一眼,越发肯定那名单就在此处。 身后?大门已经重重阖上,沐夷光差点没跳脚:「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他应当是受了?陶先生的嘱託在此处看守,倒也称得上是尽职尽责,」陆修珩替她将木簪收拣好:「无妨,只要?是人便会有弱点。」 殿下说的话总是很容易让人信服,沐夷光乖乖点了?点头,只是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不近人情的黑衣男会有什么弱点呢? 她想?了?又?想?:「这是怪我们方才没给?他塞些银两?」 「陶先生用的人,定然不会轻易被收买。」 那是女色? 沐夷光正要?再说,却听得院墙内传来「啪嗒」一声响,她仗着自己耳力好,连忙凝神细听。 李天?生才将这对陌生男女赶走,扭头便看见自己的妻子在院里给?种植的蔬果浇水——陶先生在的时?候,庭院里精心种了?些兰草,故去后?无人打?理,他便自作主张种上蔬菜了?,能吃的银杏和蜜柑树也都保留了?下来。 李夫人孕五月有余,肚子已经渐渐地鼓了?起来,原本还能给?蔬果浇浇水,今日竟是手脚发软,连浇水的葫芦都拿不住了?。 李天?生飞也似的出现?在她身边:「才下过?雨,怎么又?要?浇水?你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还不好好休息。」 他语气带着埋怨,强硬地扶着妻子去院内的躺椅上坐下,顺便以手抚背,为她顺气。 李夫人含笑望着他:「妾身闲不住,总要?找些事做嘛。」 她这话一出口?,李天?生又?手脚飞快地捡起了?地上的葫芦,一瓢一瓢地舀水,将蔬果淋了?个遍,生怕她找到半点事做。 浇完水,又?兇巴巴问道:「今日可还腰酸?」 李夫人看着夫君忙碌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一双温暖的大手已经垫在了?她的腰后?,一边轻轻按摩,一边问道:「午食想?要?用些什么?」 提到吃食,李夫人甚至干呕了?一声,才道:「妾身没有胃口?,只想?吃些酸的,若是有当季的青梅便再好不过?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件事李天?生着实没有办法,大力「哼」了?一声:「有谁家?怀孕的夫人像你这样难伺候的,近日米面都涨价了?,城外的草根树皮只怕都保不住,哪里还有什么青梅?」 他面上嫌弃,背地里却悄悄嘆了?口?气,手上动作依旧轻柔。 墙内动静转小,后?面的话语便再听不清楚了?,不过?也不用再听,这黑衣男的弱点十分明显,就是他的夫人。 沐夷光听得一脸感慨,原来怀孕还有这样的好处,可以将夫君指使得团团转。 她将要?点在心里偷偷记下,悄悄凑到殿下身边来:「殿下,我们去寻些青梅来吧?」 陆修珩显然也听到了?墙内对话,贊同地点了?点头。 见沐夷光一气儿从台阶上跳了?下来,意气扬扬,脚步轻快的样子,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方才还气鼓鼓的,怎的忽然就变得如此高兴起来? 第 51 章 台阶约有五六层, 近三尺高,沐夷光跃下来的动作十分轻盈,五彩缤纷的水田衣飘了?起?来, 像是展开的斑斓蝶翼。 虽然?不知她喜从?何来, 但陆修珩还记着她脚踝的伤处才好没?多?久,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淡声嘱咐了一句「小心」。 沐夷光原是不以为意的,毕竟这?样的高度,怎么都摔不着自己, 但听了?这?句嘱咐,脑瓜子立刻活泛起来:自己已经与殿下睡过了?, 若是已经有孕,自然?该小心点。 于是她的手也没?有收回去,软绵绵地做出乏力的姿态:「郎君牵着我走嘛。」 陆修珩自然?不会拒绝, 顺势将她揽了?过来。 虽然?说是牵,她已经干脆地挽住了?殿下的手臂,恨不得?把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 两个人的身高差正正好好,她脑袋一歪就可以把头靠在殿下的肩上, 若是有心要做别的事, 自然?也方?便?得?很。 可惜沐夷光现在还想不到,只是撒娇地晃了?晃殿下的手:「我们去何处寻青梅呀?」 陆修珩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午时了?,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隐隐的饭香从?路过的宅院里飘了?出来。 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反问道:「午食想用些什么?」 这?分明是方?才那守门人询问自己妻子的话语, 没?想到殿下也如此贴心。 她在殿下的肩上蹭了?蹭,语气依赖:「郎君做主便?是。」 最终两人去了?仙山乡里最大的一家客栈, 如此特殊时期,也只有这?里拿得?出多?的食材了?,价格自然?也是翻了?倍地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如今也没?有什么挑食的余地,陆修珩任凭小二帮着点了?几道客栈备好了?的菜,却见沐夷光巴巴地望着墙上的菜单子,垂涎已久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地问道:「还想吃点什么?」 不知怎么,听了?方?才那两人的对话以后,她也想吃点酸的。 沐夷光指了?指墙上最远的那块菜牌:「我要那个。」 陆修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从?善如流:「再加一道西湖醋鱼。」 这?水里游的鱼还是不缺的,小二响亮地应和一声:「好嘞。」 点好菜,陆修珩又赏了?些许碎银,问道:「这?附近可有青梅卖?」 小二快手快脚接过银钱,咧嘴笑道:「谢谢客官,只是现在青梅还没?长成呢,酸不拉唧的,个头又小,哪里有人卖的,何况咱们乡里也不种这?个,要不二位客官去别处看看?」 沐夷光一脸失望,嘆了?口气道:「啊,那就是这?时想要吃青梅可怎么办?」 陆修珩淡声安慰她:「无妨,此处没?有,说不定?别处就有了?,先用饭吧。」 几道菜很快就被手脚麻利的小二端上了?桌,分别是香葱煨蛋、火燻肉、鸡丝黄瓜,以及沐夷光点名要的西湖醋鱼。 这?道菜原是该用草鱼来烹饪的,此刻偌大的盘子里装着的却是一条只八两重的鲫鱼,虽然?食材匮乏,但厨子已经竭尽了?自己所能,一丝不苟地往那条枉死的鲫鱼身上勾了?鲜亮的糖醋芡汁,味道也依然?鲜嫩酸甜,除了?鱼刺多?了?一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浓稠的芡汁挂在鲜美的鱼肉上,似流不流,连空气里都带着酸甜可口的气息,让人食指大动?,明明沐夷光平日里不爱吃鱼,今日第一筷便?往这?西湖醋鱼的鱼背上夹去。 可坏就坏在了?刺多?一事上,莹白的鱼肉沾着鲜红油亮的糖醋汁,却极其突兀地冒出几根细小的尖刺,沐夷光将鱼肉夹到碗里,又捏着筷子,只觉得?让人无从?下口。 陆修珩看她一眼,已经明白了?她的窘境。 他的碗筷还未用过,便?抻着筷子从?鱼腹上剥离出一块细嫩而无刺的鱼肉来,夹到了?自己碗中,然?后与沐夷光的碗掉了?个个儿。 做完这?些,又从?容不迫地用木箸将沐夷光挑的那块鱼肉里的鱼刺剔去。 他握着的木箸不过是用山里最普通的毛竹所制,碗碟也是最为常见的陶碗,但落到那双白玉一般的手里,即便?是粗制滥造的器具,也多?了?几分古朴而典雅的风韵而显得?身价倍增,碗中那块鱼肉看起?来更是鲜美无比。 沐夷光托腮看着殿下的动?作,都有些移不开眼了?。 陆修珩察觉到她的视线,只以为她又要吃这?块鱼,将这?块剔好的鱼肉也夹给了?她。 沐夷光的脸蓦然?一红,低下头来,装作认真?地吃鱼。@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二人虽然?易容成了?普通夫妻的容貌,但举手投足之间风姿气度出众,仍然?惹来不少注意。 不远处坐着的那桌也是一对年轻小夫妻,一直在各吃各的,只是那妻子见了?这?二人之间的互动?,顿时觉得?碗里的鱼都不香了?。 她小声埋怨道:「你看看人家,你怎么就不知道学学,也给我挑刺呢?」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那丈夫颇为愤懑地往陆修珩的方?向?瞪了?一眼:好好地吃着饭呢,怎么忽然?就捲起?来了?? 「我哪里敢给您挑刺呢?」他试图打个哈哈矇混过关,见妻子瞪着眼睛,立刻老老实实地答道:「你不是会吃鱼吗,何况我笨手笨脚的,哪里用得?着我挑?」 妻子眉毛一竖,正要发火,丈夫见势不妙,暴涨的求生欲让他想起?先前?那两人提到的「青梅」,迅速地切换成一副讨好的笑脸:「那人家夫人不是怀孕了?么,自然?要照顾得?细緻些,等你怀孕了?,别说鱼刺,就连西瓜籽儿我都给你挑了?!」 那妻子偏头去看了?看沐夷光,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哪里像是怀孕的样子? 丈夫看出她的怀疑,压低声音又找补了?一句:「人家也就是月份小,还未显怀,不然?谁家好人现在就要吃青梅呀!」 好像有几分道理,妻子这?才点了?点头,勉强饶过了?他。 客栈声音嘈杂,这?俩夫妻说话声音也小,沐夷光仍旧隐隐约约地听了?一耳朵,心底的甜蜜已经情不自禁地从?眼角眉梢都溢了?出来,觉得?那道西湖醋鱼也变得?格外美味了?。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殿下一眼,见殿下仍在慢条斯理地用膳,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沐夷光抿着唇,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看来自己确实怀孕了?,就连素不相识的路人都能看出来,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只是不知殿下知不知晓呢? 完了?午饭,两个人便?去集市上寻青梅。 仙山乡的集市在城门不远处的一大块空地上,这?里四通八达,平日里每逢三、七结尾的日子,十里八乡的人都要来此处赶场,还有些杂耍把戏,今日场面比起?以往要寥落不少,场是赶不成了?,但还是很热闹。 小贩们依旧在热情地叫卖着,上到衣裳首饰、书画珍玩,下到锅碗瓢盆、瓜果?点心,还有箍桶补冠等零零碎碎的手艺匠人,充斥着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熙来攘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沐夷光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若不是陆修珩看得?紧,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两人闲庭信步地逛着,当真?如那小二所说,问了?一圈,不仅没?有卖青梅的,连哪里有青梅卖也不知道,反倒是沐夷光的头上添了?一根素银的蝴蝶髮簪,右手握着一串冰糖葫芦,左手提了?一个竹篾篮子,空空的什么都没?装,但是编得?精緻好看,就连陆修珩的手里都帮她提了?一小袋桑果?儿,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陆修珩忽然?放慢了?脚步,低声提醒她:「有人跟着我们。」 沐夷光有一瞬间的紧张,但想到是在殿下身边,很快又放松下来,跟着他往寂静无人的小巷子里走去。@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听起?来轻轻的,没?什么力道,更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样子。 沐夷光已经转了?身,不期看到了?先前?那个小男孩黑亮的眼睛。 没?想到太子手下的人做事如此迅速,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便?将这?小男孩带进来了?。 沐夷光有些惊喜:「是你呀,用过饭了?吗。」 小男孩下意识地想要摇头,最后还是捏着衣角点了?点头。 毕竟自己已经吃了?姐姐给的糖了?。 姐姐旁边的那个哥哥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看着就有一种让人不敢说话的气势,让他情不自禁地怯懦起?来,但看到沐夷光,似乎又鼓起?了?勇气。 他将眼神从?姐姐手上红艷艷的冰糖葫芦上挪开,小声道:「姐姐,你们在找青梅吗?」 见沐夷光点了?点头,他开心地伸出手指,指向?远处一座矮山:「我知道哪里有,我带你们去吧。」 沐夷光看了?陆修珩一眼,见殿下颔首,笑眯眯应道:「好呀。」 她看了?看手中已经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芦,从?殿下手中拿过那一小袋桑果?递给他:「不知要走多?久,先吃一点桑果?吧。」 小男孩再也忍不住了?,接过桑果?,狼吞虎咽起?来,紫黑色的汁液浸透了?他白白的牙齿,看起?来狼狈又可爱。 陆修珩腿长,走在前?面,两个人慢吞吞在后面跟着,他甚至还有空暇去路边买了?几块油饼。 沐夷光轻声与他搭话:「不着急,咱们慢慢走,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咽下口中酸甜的桑果?:「唔,我叫狗儿。」 …… 狗儿带着他们来到那座矮山上,指着土坡下一片又深又密的林子,里面当真?有一颗青梅树。 他已经吃过了?那个哥哥买的油饼,咽下一个饱嗝儿,颇有些骄傲地告诉沐夷光,自己以前?乞讨时被人追赶,慌不择路逃到这?里来过,见有一棵果?树,便?记下了?这?里的位置。 明明一无所有的孩子,却还能这?样大方?地分享,沐夷光的眼眶一酸,连忙催促殿下拿些银两齣来感谢狗儿。 狗儿摆了?摆手:「不用了?,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陆修珩也没?有动?作,怀璧其罪,就算给了?狗儿银两他也护不住。 狗儿只怕自己再多?待一刻便?会捨不得?离开这?个好心的姐姐了?,挥挥手,一熘烟地跑了?。 见他这?样懂事,沐夷光的眼睛更酸了?,珍珠一样的眼泪滚落下来,迷迷濛蒙地喊了?声:「殿下。」 世上从?来不缺各种各样的人间惨剧,便?是再繁华的盛世,也没?有君王敢担保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乞儿,在他眼里,狗儿还活着,便?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只是见沐夷光落泪,陆修珩心中便?一软,温声应道:「别哭了?,孤会派人看顾他的。」 殿下的语气越温柔,沐夷光的泪珠子便?像不要钱一般地掉得?更凶了?。 陆修珩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语气里带了?点低低的笑意:「太子妃这?是见了?人世沧桑,多?愁善感起?来了??」 沐夷光哭得?抽抽噎噎的,红红的眼睛瞪着他:「臣妾怀孕了?,多?愁善感也是正常的!」 还停留在她眼下的指尖轻微颤了?颤,陆修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被雷噼中的表情。 他怎么就忘了?她这?一句话将人气得?死去活来的本事? 林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几乎能听到隐约的虫鸣。 过了?半响,他终于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语调古怪,几乎带了?点儿咬牙切齿地提醒她:「不可妄言。」@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第 52 章 殿下这样的反应却是沐夷光不曾想到?的。 她愣愣地抬起头, 被?泪水沖刷过的眼睛明亮又清澈:「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倒反问起自己来了。 陆修珩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你如何得知自己?怀孕了?」 沐夷光咬着唇,幽幽地控诉他:「殿下那日分明与自己?同房睡在一起的, 如今不认了是么?」 那语气幽怨, 若不是知道实情,连他都觉得?自己?成了负心薄倖之人。 太?子殿下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刘宝时常劝慰他的话:罢了罢了, 她如今失忆了,自己?便多担待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只是他仍旧觉得?有口难言,陆修珩深吸一口气, 半遮半掩地同她解释:「并不是睡在一处便算同房,所以你也没有怀孕。」 那便是自己?弄错了? 沐夷光手指捏着衣角, 为自己?说出的狂言而脸红。 她只隐约知道夫妻睡在一处便会有小孩,但如今看来?,自己?还?遗漏了一些关键步骤。 羞涩也并未阻挡住她的求知慾, 她忍住颊边热意,十分诚恳地向殿下求教:「那还?要做什么,才能算作同房呢?」 陆修珩被?她问得?一噎,没想到?自己?身?为太?子还?要肩负婚前教习嬷嬷的重?任, 他实在忍无可忍, 没好?气地拿沐夷光先前的话来?堵他:「还?要在一起发誓,愿意共同孕育和抚养子嗣。」 沐夷光自然听出殿下这是拿自己?先前关于太?监净身?一事的胡说八道来?搪塞自己?,她难得?地多了一分心眼,忍住心中?羞恼, 佯装不知地她往殿下面前凑了凑。 她踮着脚扬起脸, 鼻尖几乎都要与殿下相抵, 看着他的眼睛:「臣妾自然是心甘情愿的,不知殿下可否?」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 似乎能望到?人的心里去,勾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陆修珩愣了愣,面对那样清亮的一双眸子,似乎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感觉到?林间?有清风,有鸟鸣,甚至能闻到?树木草叶的清香,但竟不知自己?那时想了什么,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鼻息传来?殿下身?上清冷而矜贵的青桂气息,他明明什么也没说,沐夷光的心却急速跳动了起来?,慌乱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红痕还?未退,只是热意越发滚烫了。 原本只是想要逗弄对方,最后却轻易将自己?的情绪牵扯了进去,两个人做贼心虚地安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空气里瀰漫着青梅独有的酸甜气息。 林间?的青梅是陆修珩下去摘的,殿下习武,轻功自然也很好?,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只是树上本来?就没几个青梅,他几乎将那棵树南面的果子都摘光了,才将将装满沐夷光的小篮子,只不过现?在换做是他来?提了。 见她眼巴巴地站在树下看着,陆修珩将最大最好?的那颗青梅在附近山泉里洗了洗,连细软的绒毛也洗得?干干净净,然后递给了她。 那颗青梅不过拇指大小,青嫩的表皮里微微透着一点黄,有清香温柔地拂过鼻尖。 沐夷光没洗手,就着殿下的手咬了一口,整张脸立刻被?酸得?皱成一团,但是又奇异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甜意。 陆修珩看着手中?青梅上浅浅牙印,勾了勾唇,漆黑的眸子里浮现?一丝浅笑:「既然酸,便不吃了。」 沐夷光摇摇头,不许他扔,那是殿下为自己?摘的果子呢。 最后陆修珩只好?在旁边的空地上刨了个浅坑,将它埋了进去,明年此处兴许便会有两棵青梅了。 正值未时,太?阳懒懒地挂在天上散发着热意,李天生将宅门?打开,有穿堂风从屋中?穿过,带来?一点凉爽。 夫人原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便将她抱回房中?歇息,又盖上一层薄被?。 此时有脚步声传来?,他敏锐地往门?外看去,正是上午见过的那两个外乡人,只是手中?多出一个竹篮来?,竹篮里好?像还?装着一篮青梅? 他眼中?一亮,飞快地跑出门?去喊道:「餵。」 似乎察觉到?自己?这样说话不太?客气,他清咳一声,又道:「二位请留步,你们……手里的青梅卖吗?」 篮子拎在陆修珩手里,他漫不经心地看了李天生一眼,语气透着一丝揶揄:「这是为拙荆摘的青梅,她有孕在身?,就想吃些酸的。」 殿下明明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还?故意这样说,沐夷光恼羞成怒,大着胆子捶了他一下,只是力道轻轻的,连挠痒痒也不如。@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李天生不知内情,有些同情地看了陆修珩一眼,虽然都是怀了孕难伺候的主儿,但自家夫人可要温柔多了。 为了自己?的夫人,他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说来?也是巧了,在下的妻子也在孕中?,她今日也想吃青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这篮青梅卖给在下一半?」 陆修珩看着沐夷光,示意由她做主。 再提起青梅,沐夷光差点没忍住捂了捂腮帮子,她十分大方:「说来?我们也是陶家远亲,今日相逢便是缘分,既然尊夫人喜欢,那便全都赠与尊夫人吧。」 为了令人信服,陆修珩又重?新拿出了陶宛儿给的簪子,递给李天生分辨。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枚簪子,但见这木头的材质与纹路,的确是陶先生爱用的那一种?。 先前听闻沐夷光有孕,李天生心中?的防备早已卸下一大半,此刻已经信了十分,爽快地放二人进了门?。 他在院中?汲了井水,一边将青梅洗净,一边轻声道:「敝姓李,受陶大人之託在此处看守陶宅,怀孕之人嗜睡,内人已经歇息了。二位既然是陶家远亲,便请自便吧。」 陆修珩点了点头,此人善武却无谋,如此轻信,看来?对名单一事一无所知,还?是只有靠自己?寻找。 沐夷光自然也是在思考此事,待走得?远了些,她自言自语将陶宛儿的话重?復一遍:「若是遇到?了信任的人,便带他回祖宅看看,应当是去哪里看看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陆修珩早已有了答案,淡声答道:「既然是一个父亲的嘱託,应是最为希望陶姑娘可以遇到?能够託付终身?的人吧。」 沐夷光恍然大悟:「所以是作为新婚夫妻,回祖宅祠堂祭拜先人?」 陆修珩点了点头,是以他才借用陶家远亲的身?份。 祠堂在院子正中?位置,陶家绵延数代,祖上亦有过兴盛时,神龛里摆了许多牌位,只是如今已经凋敝了,只有李天生偶尔来?为陶大人上一炷香。 供桌前端端正正摆了两个蒲团,久无人往,已经落了一层薄灰。 沐夷光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不会是要自己?和殿下跪上去吧?自己?也就罢了,殿下的膝下可不止有黄金,这一跪只怕没几个人受得?起啊。 她才这样想,陆修珩已经拿起了蒲团,站在了蒲团摆放的位置,并示意她也站过来?。 感受到?压力,茫茫的牌位中?,已经有一块掉落下来?,露出后面的桃木所制的观音像的衣摆。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这观音像的眼睛是活动的,按压下去,便露出身?后一个孔口,将木簪嵌入,如意云纹与观音座像严丝合缝,连木质花纹都一模一样,此时底座掉落下来?,陆修珩掂了掂重?量,是空心的,其中?有夹层。 沐夷光几乎是眼睛都不眨地看完了陆修珩找到?名单的全过程,那双弯眉之下眼波流转,望向他的眼神仿佛时刻都含着水光:「殿下好?生厉害!」 不过是一蹴而就的小事,陆修珩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但被?那样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凝望着,回望她时也情不自禁地带了一丝笑意。 拿到?名单,还?为陶大人烧了纸钱和香烛,两个人便又乘船回了应天,陆修珩一面将赈灾事宜安排妥当,一面令人按照名单逐个击破,确保即便冯德阳「失踪」,也能挖掘出完整的利益链条。 春日的大水终于退却,御舟返程,河岸站满了夹道欢送的百姓,太?子与太?子妃露坐船头,阳光从大朵大朵的白?云中?漏下,落在二人身?上,变成了温暖的一层光晕。@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御舟一路疾行,天空碧蓝如洗,江面清澈而平静,偶有微风轻拂,水波荡漾,将浪花也染成金色,伴送着游人。 第 53 章 太子回京面圣那日, 京城风起云遮,山雨欲来。 可以说太子将差事完成得?很好,此次江南水患造成的人员伤亡与财产损失比往年减轻了不少, 无论是引渠治水还是洪后赈灾也都?无可指摘, 以工代赈的方案更?是为朝廷节省了不少银钱,甚至毫无私心地将贪污弊案的证据线索交了上来, 任凭皇帝决断。 宣成帝龙心大悦,召见陆修珩时,发现他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几乎是骨瘦形销。 他大笔一挥,允了他的请旨, 将潘奇水在工部都水清吏司起用,其妻获封诰命,两人又谈了些政事, 他此时终于露出一点慈父口吻:「你此去江南求医时,李神?医怎么?说?」 陆修珩不卑不亢答道:「李神?医开了些调养的方子,只是依然无法根治此疾。」 他语气淡漠,嗓音也微哑, 明明才是及冠不久的年轻人, 却已经?因久病而看淡生死了。 若换作是正常的父子,恐怕早就心疼得?不行?了,而换在帝王家,宣成帝心里反而冒出一丝庆幸:这样一个好用的儿子, 偏偏拖着?一副残躯败体, 身体不如自己康健, 还不必担心功高震主?之事,若是换了其他皇子这样既得?军功, 又得?民心,自己恐怕就要睡不着?觉了。 他半是关心,半是意有?所图:「既然如此,那江南的弊案便交由大理寺去查吧,此次南巡辛苦,正好又要过端午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调养调养身子。」 陆修珩早有?所料,表情平静道:「多谢父皇体恤,儿臣领旨谢恩。」 见太子答应得?如此爽快,宣成帝又觉得?自己对这个儿子的确是过于严苛了。 他语带爱护之意,却半点不提太子是为自己的旨意而奔波,而是换了一个角度道:「是不是太子妃的年纪还小了些,她陪同你南下?,也不知好好照顾你,说起来,你后院里的人也太少了。」 他还要再往下?说,陆修珩已经?出言道:「多谢父皇关心,太子妃此次陪同儿臣南下?吃了不少苦头,更?是在洪灾来临之际捨命相陪,得?妻如此,儿臣若是还有?二心,岂不是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莫非是铁树开花了不成,难得?见老二这样急吼吼地为他人说话。 宣成帝冒出一丝打趣的兴头,只见老二说得?认真,自己也不自觉听了进去,表情微怔,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往事。 半晌,他嘆了口气道:「罢了,那孩子的确是个好的,既然如此,你们俩好好过日子便是。」 说罢,宣成帝又恨铁不成钢地催促道:「有?些事即便朕不说你也该上点心了,比你晚成婚的老四都?要有?嫡子了,你也该有?点动静才是。」 见父皇语气如此急切,陆修珩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底带了些笑意,语气也愉悦起来:「儿臣省得?。」 那一抹笑意转瞬即逝,宣成帝几乎要怀疑是自己错觉,毕竟手里还有?一堆奏章要阅,他也没有?细究,挥挥手放太子回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太子走后没多久,万公?公?又来报:「启禀陛下?,叶大人求见。」 太子前脚刚走,首辅后脚便到了,宣成帝皱了皱眉:「宣吧。」 叶礼贤是带着?冯德阳的绝笔信来的,这封信语气忏悔,却只字未提贪污挪用赈银一事,只说太子下?令开闸泄洪,导致齐祖陵被毁,自己身为地方长官责无旁贷,唯有?以死谢罪。 宣成帝看完此信,哼声问道:「此信是从何而来?」 叶礼贤诚恳道:「回禀陛下?,此信是微臣门房收到的,不知从何处而来,不过微臣仔细对比了冯大人往日文书和所着文章,的确是出于冯大人之手。」 宣成帝似笑非笑看着?他:「依爱卿所言,此事该如何处置?」 叶礼贤谨慎道:「太子此番南巡居功至伟,朝廷上下?有?目共睹,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帝陵事关我大齐风水龙脉,兹事体大,若真如冯大人所言太子意气用事毁了龙脉,还得?审慎定夺。」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宣成帝冷笑一声:「三府三十?四县,四百余万条性命,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了太子意气用事?叶爱卿不妨说说,此事若不意气,应当如何处置啊?」 帝陵损毁一事原就可大可小,何况齐祖陵不过是齐太祖为其父修建的陵墓,□□陵可是好好的,问不问罪也只是宣成帝一念之间的事儿。 叶礼贤拿了此信也不过是要投石问路而已,见宣成帝执意回护太子,立刻跪倒在地,行?大礼道:「微臣心忧大齐,被冯德阳一面之词被蒙蔽,请皇上赎罪。」 宣成帝晾了他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事急从权,不可死守规矩教?条,便是朕在场,多半也会?下?令开闸的。何况帝陵一事,太子已经?陈情了,所幸齐祖陵在紫金山上,不过是毁了些石刻和草木而已,就这样吧,」他随手将信至于书案上,顺便敲打叶礼贤一番:「既然你也知情,此事便由你来接手处理,将应天七陵一併重新修缮,尤其要注意排水防洪。还有?,帝陵一事,朕不想?再听人置喙了。」 叶礼贤吃了个哑巴亏,心有?不甘地试探道:「微臣领旨,那冯大人的那封信……」 宣成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给他透了个底儿:「冯大人失踪一案至今还未告破,此信作为证物交由大理寺,让他们一併去查吧。」 叶礼贤长舒一口气,至少今日没有?白来,毕恭毕敬地给宣成帝行?礼告退了。 * 端午将近,全国上下?休沐三日,皇家虽要祭祀,但官员们也不必陪皇帝唱名点卯,而是各自回家祭祖休息,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按照习俗,初五那日要佩带绣了蝎子、蟾蜍、蛇、蜘蛛、蝾螈图案的香囊,正是表现女儿手巧的时候。 沐夷光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绣艺拿不出手,但太子殿下?连自己初学时所绣的酥梨香囊都?愿意随身携带,自己为他再绣一枚五毒香囊又有?何妨? 反正离端午还有?两日,她当下?便立下?雄心壮志,要亲手为殿下?绣一枚五毒香囊。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为此,青霜特意为她请来了东宫的绣娘,只是大半天过去,沐夷光连绣绷上的绢布都?换了三张,许是今日态度认真,几乎没有?被针扎到手,只是绣出的「五毒」却越丑越毒了。 长缨已经?想?劝娘娘另闢蹊径,为殿下?打个长命缕便好,不过绣娘还没有?放弃,若是太子殿下?佩着?这么?个丑东西出了门,对她来说,那可不光是丢脸的问题。 绣娘喝了口水,一边慢慢演示,一边为她细细讲解:「像蝎子这类有?鳞有?甲之物,先按照胸腹处鳞甲大小来勾边,边缘用短扎针,再向?内铺针……」 针来针去的,连擅长刺绣的长缨都?要听晕了,沐夷光虽然听得?不甚分明,但是手下?还在忙忙地跟着?穿针引线,又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她兴奋地举起绣绷:「这一次怎么?样?」 长缨看了一眼绣绷上的图样,娘娘明明是与绣娘同时开始绣的,绣娘绣出来的蝎子鳞甲质感坚硬,颜色分明,而太子妃娘娘绣出来的却是一团挤挤挨挨的灰线。 这下?连伶牙俐齿的长缨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有?青霜顾及娘娘身体,委婉地劝了一句:「比先前那几只已经?好多了,不过已经?午时了,娘娘要不先用午膳吧。」 听了青霜的鼓励,沐夷光好胜心起,雄心勃勃地又换了一张绢布,废寝忘食道:「本宫今日不将这蝎子绣好,便不吃饭了!」 绣娘勉强感到一丝安慰,学生虽然愚笨,但胜在坚韧有?耐性,长此以往,定然会?有?进步。 只有?青霜与长缨对视一眼,眼里俱是无奈。 * 皇上将弊案交由大理寺去查,太子殿下?从勤政殿回来的表情便一直不大好,刘宝紧跟着?殿下?回了钟粹宫,经?过毓华殿外,并不见太子妃,只觉今日殿内安静异常。 陆修珩轻咳一声,状似无意地问道:「太子妃呢?」 自从江南一行?后,娘娘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可是拔高不少,刘宝自然也派了人多留意些毓华殿内的动静,如今便派上了用场。 他连忙道:「娘娘今日在殿内忙着?刺绣呢,听说是在为殿下?绣端阳的香囊,从大早上的一直忙到现在,连午膳都?还未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见殿下?脸色稍霁,刘宝又主?动道:「可要摆驾毓华殿?」 陆修珩点了点头,已经?大步跨进了殿去。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殿下?来的时候,沐夷光仍在死磕那一只蝎子,她已经?换了金色的绣线,技术也有?了些许长进,如今绣出来的大半只蝎子总算不再煳成一团,只是仍然不像蝎子,而像是一只忸忸怩怩的毛毛虫。 陆修珩没有?派人通传,她又绣得?太过认真,连将绣绷藏在身后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被殿下?逮了个正着?。 沐夷光此刻就如她绣的那一只毛毛虫一样忸怩,她一手掩住绣绷上的图样,一手理了理鬓髮,露出一个有?点慌张的笑容:「殿下?怎么?来了?」 陆修珩早已将绣绷上的毛毛虫映入眼帘,只是顾及沐夷光的颜面,没有?主?动提及。 他的眼睛微弯了弯,转移话题道:「太子妃可用了午膳?」 殿下?的声音低沉却又轻柔,有?些诱哄意味,像是藏了蝎尾上的一把?小钩子。 沐夷光摇了摇头,信念依然坚定:「臣妾在为殿下?绣端阳那日的五毒香囊呢,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何况臣妾有?言在先,若是不将这图样绣好,绝不吃饭。」 陆修珩想?起方才瞧见的那物,颇有?些无奈,若真是如此,只怕她今日都?不能用膳了。 刘宝也是个眼尖的,他原本最怕这些长虫了,此刻内心却毫无波动,娘娘的技术由此便可见一斑。 他正在心里嘆息,不知太子殿下?端午那日怎将这香囊佩出去,便已经?听得?殿下?睁眼说瞎话道:「孤瞧着?已经?绣得?很好了。」 感受到殿下?的鼓励,沐夷光移开手,一边开心地将绣绷上的图样展示给殿下?看,一边再次确认道:「真的吗?」 陆修珩点点头,为了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绞尽脑汁地夸赞道:「这条金蛇口衔朱草,鳞光璀璨,不但不显兇恶,反倒有?几分拙趣。」 知情的绣娘与长缨就快要憋不住笑了,就连一向?稳重的青霜也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经?歷了这样的大起大落,沐夷光的脸气得?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气鼓鼓地打断他:「殿下?,那不是金蛇,而是臣妾还未绣完的蝎子,那也不是口衔朱草,而是蝎子的钳子。」 陆修珩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觉好笑地摸了摸鼻子,在沐夷光身边坐下?:「既然如此,孤陪着?你绣。」 见殿下?这样态度,沐夷光才勉强满意。 只是绣娘的压力更?大了,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差点没手抖,战战兢兢地继续道:「这爪钳用力转折之处,需用短针,相连处则用长短针相间施针……」 陆修珩看着?沐夷光施针,深邃眼眸中?略带三分笑意,总算知道了那只毛毛虫是怎样绣出来的。 沐夷光浑然不觉,仍旧在认真地穿针引线,微微垂着?头,露出白皙颀秀的一段颈项。 又过了半个时辰,又劳心又劳力的绣娘终于撑不住了,她抖着?手劝道:「奴婢瞧着?娘娘的确已经?学得?不错了,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到底算是半个师父,沐夷光也不能强求,让绣娘先下?去休息,并为自己和殿下?布膳。 毓华殿有?自己的小厨房,做的也都?是沐夷光爱吃的菜,只是她今日却兴致缺缺,勉强用了半碗饭。 陆修珩一眼就瞧穿了她的心思?,温声安慰道:「人本来就各有?所长,不必强求,何况你的确已经?进步不少了。」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毕竟他方才不小心在旁边的绣筐里瞧见了沐夷光先前绣的那团灰扑扑的蝎子。 沐夷光自然以为殿下?说的是自己第一次学女工时绣的那枚酥梨图案的香囊,这才打起了一点精神?问道:「就算臣妾将这五毒香囊绣得?跟以前送给殿下?的酥梨香囊一样粗陋,殿下?也会?随身佩戴吗?」 陆修珩闻言微微一怔,自己以前的确有?过一枚时常佩戴的酥梨香囊,不过自吴王府遇刺一事后,为了防止歹人以香下?毒,他已经?许久未曾佩过了,何况……太子妃何时给自己送过香囊? 第 54 章 陆修珩在心中拼凑出前因后果?, 大约是沐夷光中毒初醒后,在自己药浴之时瞧见了那枚酥梨香囊,便?以为是自己所绣相赠。 至于她为何会这样以为, 是误会还有别的原因, 便?不得而知了。 纵然心中心思百转,陆修珩面?上却云淡风轻地应道:「自是如此。」 听得娘娘那句问话时, 青霜原本心中一个?咯噔,她?只知娘娘很早便?将那香囊赠了人,但并不知赠给了谁, 见太子殿下应承,她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是送给殿下的就好。 陆修珩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不知那酥梨香囊是太子妃何时所制呢?」 沐夷光当初绣那酥梨时情窦未开,心思纯净,现在想起香囊上那两枚歪歪扭扭的梨子, 终于理解娘亲所说的「怎么送得出手」了。 她?的脸颊红了红,小声道:「那是臣妾初次学?习女工时所制,虽然工法粗糙了些,幸蒙殿下不弃。」 殿中人不知内情, 见太子夫妇如此恩爱包容, 俱是一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就连太子殿下也轻勾了勾唇,眼?底似乎带了些笑意,又似乎是一片隐忍的凉薄。 所以确有此物,只是不在自己手中是么? 陆修珩垂着眼?眸看?她?施针刺绣, 任由心中思绪翻腾, 面?上笑意却愈发克制而温柔:「无妨, 纵然绣得再不好,也是孤的, 更何况,孤会帮你?。」 陆修珩着意要隐瞒的事,旁人难觅其踪,沐夷光更不觉其中暗涌,心中只是有些好奇:太子殿下神通广大,难不成连绣花也会? 被殿下这样一哄,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将剩下的小半碗饭用完,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殿下回了绣房。 陆修珩挥退了众人,拿起了绣绷与旁边的墨条,在绢布上轻轻为她?勾画几笔:「这绣与画是相通的,对于初学?者来说,形似比神似更难,既然你?初学?,便?不用那些复杂的针法,不求形似,抓住神韵即可。」 沐夷光是第一次听见殿下这样的言论,但仔细想来,又似乎很有道理。 她?低头一看?,陆修珩在蝎尾和爪钳处都添了几笔,虽然略显夸张,但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已经跃立其上了。 她?就着殿下为自己勾画的地方进行填补,虽然针脚明?显,但是明?显不像毛毛虫了,当真有了蝎子的形状。 沐夷光心中一喜,将重?新绣好的蝎子举给殿下看?:「殿下,好像真的有用诶,这只蝎子好看?得简直不像臣妾绣得出来的。」 「是你?绣出来的,」她?只是无心之言,陆修珩却不厌其烦地纠正她?:「是孤和你?一块儿绣出来的。」 「知道啦,」沐夷光备受鼓舞,声音也欢快很多:「那就拜託殿下帮我把剩下的几类物什也画了吧。」 陆修珩从善如流接过绣绷,顾及她?的绣艺,仍旧依照方才的技法特?意将余下四种?毒物画得简单而传神,不多时,绢布上便?错落着一个?个?白肚皮鼓鼓的蟾蜍,弯曲盘绕的毒蛇、正在织网的蜘蛛,还有甩着细长尾巴的蝾螈。 沐夷光依样画葫芦,绣出来竟然别有一番风味,她?专心致志忙着绣香囊,直到入了夜,才绣好了蟾蜍和蛇,连殿下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太子妃这边对自己今日的学?习成果?很满意,太子殿下却阴沉着脸回了房。 他将洛元叫了过来:「孤原先让你?查访太子妃进京后都常与什么人接触,爱去哪些地方,结果?如何?」 殿下吩咐的事儿,洛元哪里敢忘,他原先就想禀告,只是当时殿下忙着看?水报,将此事往后一推再推,便?推到了现在。 他立刻据实以告:「太子妃入京之后,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也多是去城外?琉明?寺中祈福,并无异常,皇上为娘娘与殿下赐婚后便?更少?出门了。」 「琉明?寺,」陆修珩冷声将这三个?字重?復一遍,面?无表情:「孤怎么不知太子妃还有求神拜佛的习惯?」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些疑神疑鬼的? 洛元主动?替太子妃解释道:「那时漠北正值战乱,太子妃娘娘去寺中为在外?征战的父兄祈福也很正常。」 陆修珩不为所动?,继续问道:「那战胜归朝之后,为何还要去?」 洛元想都没想:「既然沐将军得胜归来,娘娘自然是要去还愿的,兴许见琉明?寺有灵,又去祈愿平安、姻缘,便?养成习惯了。」 他觉得此事再合理不过了,却见殿下蓦地抬起眼?,眼?神锋利微寒:「既然如此有灵,赐婚后为何不去还愿?」 这寒意立刻让洛元的脑子清醒过来,才发现这话自己没法接:总不至于说是娘娘觉得这赐婚不灵,所以连愿也未还吧?但若说娘娘所求不是姻缘,那便?更奇怪了,不然为何赐婚之后便?不再去寺庙祈福呢?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不过他还记得殿下吩咐此事的初衷是为了让娘娘早日恢復记忆,便?自作主张地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带娘娘一同前往琉明?寺故地重?游?若是娘娘想起来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此举既能安排殿下与娘娘一道出游,增进感情,又有利于娘娘早日恢復记忆,实在是一举两得。 说完这话,洛元甚至有些洋洋自得,丝毫未发觉殿中已经陷入诡异的平静。 不等他再说话,殿下似乎气上心头,低咳了好几声,苍白的脸上半点血色也无。 刘宝瞪了洛元一眼?,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他想得比洛元更深远些,若是将娘娘失忆后对殿下莫名其妙的情深与此事联繫起来,只怕还大有文章,但他却再不敢往下想了。 刘宝连忙出来解围,语气焦急地以示关?怀:「殿下,您今日的药浴还未泡呢。」 殿下这身子骨儿在江南是遭了大难了,便?是经李丞圣手调养也未能见效,他只衷心期盼李禄仕能早日为殿下寻得解药,从沉疴中解脱出来。 陆修珩并未着急起身,而是往后靠坐了些,将指上白玉扳指取了下来,随手丢至桌上。 洛元这才明?白殿下的心思,讪讪道:「方才都是属下胡说八道,属下这便?去将此事彻底查探清楚。」 陆修珩淡淡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等殿下去药浴了,洛元悄悄将刘宝拉到一边,厚着脸皮请教:「刘公公,我今日又是哪里说得不妥啊?」 刘宝原本不想管他,但若是殿下心情不畅,连带着自己的差事也不好做,这才勉为其难将香囊一事说了。 洛元听得目瞪口呆,甚至大为震撼:「不就是娘娘没将自己第一次绣的香囊赠予殿下么,至于这么……」 他左右看?了看?,虽然无人,仍旧小心翼翼地将「阴阳怪气」一词换为了「大费周章」。 刘宝一脸同情地看?着这个?榆木脑袋,他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着何等艰巨的任务,若是琉明?寺内查不出什么,那便?是办事不利;若是当真查出了什么…… 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洛统领去琉明?寺的时候,不妨顺便?也为自己上柱香,自求多福吧。」 * 又过了一日,沐夷光终于将这五毒香囊绣好了,得意洋洋赶来端敬殿为自己邀功。 此时太子殿下刚沐浴完不久,坐在那张紫檀木雕云龙纹的书案后头,一身素白云纹交领深衣已经穿戴整齐,头髮却湿漉漉的,发尾还在滴水。 沐夷光眼?也不眨地看?着,见惯了殿下一丝不苟的样子,难得如此慵懒随性,脚下的红地锦花纹栽绒宫毯厚重?绵软,水落无声,却在人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刘宝捧着棉帕站在一旁,纹丝未动?。 这就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他替殿下等着娘娘来动?手呢。 沐夷光果?然心疼地去取了那棉帕,站在陆修珩的身后为他擦起头髮上的水来:「殿下怎的不将头髮擦干便?出来了?」 陆修珩不说话,而是掩唇轻咳了两声,卷翘浓密的眼?睫轻轻扇了扇,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愈发显得脸色苍白。 他这才慢慢说道:「无妨,太子妃有事要见孤么?」 沐夷光心底的怜惜都要泛滥成灾起来,此刻才觉得自己实在太不懂事了,若是为了这香囊而惹得殿下病情加重?,那可如何是好? 她?手下动?作愈发轻柔:「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殿下的身体才是头等大事,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陆修珩将头微微后仰,微闭着眼?睛,更方便?她?动?作,镇定自若道:「夫妻之间亦无小事。」 刘宝在旁边听得心悦诚服,不知是该佩服殿下突飞勐进的说话水平,还是更佩服娘娘的驯夫手段。 这话说得很是妥贴,沐夷光的心几乎都要化作一池春水,声音也沁甜:「臣妾为殿下绣的五毒香囊绣好了,殿下明?日可要佩上?」 这样温柔的夜晚,陆修珩的声音也变得又低又轻,带了点倦意,又带了些旖旎:「那孤便?提前谢过太子妃了。」 沐夷光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殿下闭着眼?看?不见,轻声道:「是臣妾要谢过殿下才是。」 陆修珩不再说话,殿里只有棉布与头髮摩擦的轻柔声音,还有殿下清浅的唿吸声。 没人捨得打扰这份安宁,沐夷光为殿下擦干头髮,见他唿吸逐渐平稳绵长,轻声吩咐刘宝取来了殿下的氅衣,亲手为他盖上。 她?握了握殿下的手腕,又有些入神地欣赏了半刻睡颜,这才想起殿下还没有见过自己新绣的香囊,但竟也不觉得遗憾,便?轻手轻脚将香囊放在桌上,给刘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回宫去了。 房门掩上,轻盈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陆修珩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原本想要徐徐图之,如今才知人心难满,慾壑难填。 那双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抚摸着香囊上参差不齐的绣线纹路,深邃的眸光中流露出志在必得之意。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松花缎面?香囊,自己虽为沐夷光勾了形,却依旧没能挡住她?的再创作,除了昨日已经见过的金蝎之外?,那毒蛇是用粉线绣的,蟾蜍嫩绿,蜘蛛浅云,蝾螈山矾,兼之施针不得章法,不仅毫无震慑力,甚至称得上鲜艷可爱。 陆修珩看?着那绵软无力的五只毒物,又想起方才经歷,眼?神若有所思:她?似乎很吃这一套? 第 55 章 五月初五这?日, 家家户户食粽子,喝雄黄酒,护城河上还要举行更为盛大的龙舟赛, 皇家也搞出不少花样, 除了赛龙舟,宣成帝每年都会令人在西苑举行射柳活动, 王公贵族和文武群臣乃至四夷来?使?都会参加,届时皇上再根据名次来赏赐恩荣。 宣成帝喜好射柳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在他还是皇子时, 十四岁那?年端午射柳时连发击中,得了先帝青眼, 自此扶摇直上。宣成帝有所好,下面的人自然是牟足了劲儿地讨好,每年射柳已经成了端午的重头戏了。 京城的一切活动对沐夷光来说都新鲜有趣, 她自然也期待已久,早早地便起了床,带了昨日连夜编好的长命缕去了端敬殿。 远远的,她便向陆修珩挥手, 扬声唤道:「殿下!」 陆修珩抬眸看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便于骑射的软翠色胡服,正立于朱红宫墙之下,一只手背在身后,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另一只手高高举起, 沖自己挥手,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更添了一种光彩夺目的韵致。 夏日清晨的阳光很?是温暖, 陆修珩舒展眉目,缓步走了过?去,直到瞧见了她腰间繫着的那?枚同色软翠五毒香囊,又垂眸看了看自己佩的松花色香囊,脸色不虞地抿了抿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沐夷光今日佩的香囊是手巧的绣娘绣的,她只顾着精緻好看了,哪里察觉得到殿下的这?点小心思,见殿下佩了自己亲手绣的香囊,更开心了,主动往他那?里走来?,将手心展开。 与那?不听话的绣线不同,她对自己编的长命缕还是颇有几分得意的:「殿下,这?是臣妾昨夜编的长命缕,好看吗?」 一大?一小两根长命缕就这?样躺在她的手心,大?的圈住小的那?个,五彩的丝线乖巧地交织在一起,配色鲜亮,花纹整齐,中间还颇具巧思地编了一个小小的「寿」字图案,便知其用心了。 陆修珩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不愿意承认自己就这?样被哄好了。 见殿下点头,沐夷光立刻欢欣鼓舞地为自己带上长命缕,又要亲手为殿下也带上。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的手腕犹如上好的瓷器一般,瘦弱细白,但是清晰分明的筋络之中又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沐夷光将长命缕的络子系好,手指又不小心碰上殿下的手腕,触手还有微微凉意。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抬头看了一眼殿下神色,陆修珩似乎察觉到她心中所想?,勾了勾唇,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她偷偷想?:殿下的手凉凉的,这?样握着正好凉爽宜人,若是在夏夜里抱着,岂不是如同抱着冰块睡觉一样? 改日里一定?要试试。 * 五月的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太液池的荷花已经开了,碧绿的荷叶与娇嫩的荷花挤满了南边的池面,晨风和满苑翠绿为这?夏日带来?一丝凉意,正是适宜射柳的时候。 射柳的场地在西苑的校场上,远远可见两道彩门,彩门西边百步外则种了十棵柳树,柳树上头悬着葫芦,射柳前宫人会将鸽子藏于葫芦之中,射中葫芦鸽子便会从中飞出,原是以?鸽子飞出的高下计为胜负,宣成帝嫌此举太过?简单,令人在鸽子身上系了鸽铃,将射中葫芦的数量列为了首要条件,若是能?连发击中,清脆的鸽铃声便不绝于耳,颇有意趣。 彩门的东边则是专门为观看射柳搭建的彩帐和看台,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人了,众人看着太子夫妇手牵着手走来?,几乎要惊掉了下巴,这?惊讶在看到太子殿下腰间的香囊后几乎达到了顶峰。 好在太子殿下依旧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沐夷光跟在冷脸的殿下身旁,免去了许多无谓的寒暄。 但总有看不懂脸色的,例如楚王陆修瑞,他一边热情地与二哥打招唿,一边不识好歹地打趣道:「二哥,你俩这?样恩爱,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见沐夷光的脸颊染上一点绯红,陆修珩径直拉她入了自己的彩帐,然后才回头睨了楚王一眼,声音冷清:「管好你自己。」 入了帐,沐夷光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对面的柳树,在漠北军中也有射柳的习俗,自己还曾跟随父兄练习过?,但方?式与京城大?相?迳庭,是要削去柳枝上青皮,露出里边的白木来?,在百步以?外骑马射中柳枝白木处且能?在柳枝被射断后将其接住的,才算作取胜。 她瞧着远处繫着红绸的葫芦,将两种射柳的方?式相?对比,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那?葫芦里的鸽子若本?身便是飞不高的,不就吃了亏吗?」 陆修珩对射柳一事兴致缺缺,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儿科的玩意。 不过?见沐夷光问了,他便开口?答道:「鸽子飞出高下本?就是偶然,添些趣味的噱头而已。」 他貌似漫不经心地将宽大?的袖袍往上折了折,露出与太子妃手腕上一致的长命缕来?,露出一点翩然的笑意。 谁又能?说时运不是取胜的条件呢? 辰时已到,射柳的比赛便正式开始了,原本?应是自太子而下,诸王大?臣依次射柳,而正逢陆修珩这?几日身体不适,皇上体恤太子的病情,特意嘱咐他不必参赛,由大?皇子开始。@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珉骑在一匹棕色的高头骏马上,清点着箭囊里的弓箭,他平日看起来?温文儒雅,此时竟也有了几分肃杀之气。 沉闷而振奋的鼓声响起,骏马在彩门间疾驰,陆修珉搭弓射箭,间或有葫芦碎裂声响起,藏在葫芦中的白鸽扑棱着翅膀飞出,伴随着「叮铃铃」的铃声,共有十发五中。 陆修珉下了马,来?到宣成帝面前行礼。 这?个成绩在宣成帝眼中不过?算是中庸,因此也只依例赏了秦王一些蒲酒和粽子。 此举亦在陆修珉的意料之中,含笑谢过?了父皇,又行礼退下。 楚王陆修瑞的成绩便更为普通了,不过?十发三中,若是文官也就罢了,这?个不成器的偏偏是自己的儿子,适逢端午佳节,宣成帝忍住了当众训斥楚王的冲动,除了惯例的赏赐,他随手将自己玉碟前的粽子扔在了他脑袋上。 陆修瑞嬉皮笑脸地接住了粽子,末了还夸赞一句「父皇好准头,仍旧不失当年英勇」,反倒将宣成帝逗笑了。 吴王陆修瑾的成绩倒是出乎了宣成帝的预料,共有十发七中,看来?私底下练习了不少,宣成帝很?大?方?地又添赐了汗血宝马一匹;雍王陆修琢也有十发六中,且年纪尚小,宣成帝亦加赏了两匹绮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第 56 章 今日道贺的还有四夷来使, 蒙古族的王子乌格勒是骑射的好手,对大齐这花架子的射柳嗤之以鼻。 为了表示对各番国的欢迎,礼部将番国中的王候们顺位提前了, 终于轮到他了, 乌格勒翻身上马,高大的身躯压在马上像一座小山似的, 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他颇有些嫌弃地掂了掂弓箭,嘴里嘀咕了几句蒙语,大概是在嫌弓箭太轻, 娘们唧唧的不称手。 急促的鼓点声响起,乌格勒一夹马腹, 疾驰的马蹄下扬起尘土,「嗖嗖」连射出十箭,鸽子扑棱着翅膀自葫芦中飞出, 带动着鸽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在瞄准最?后一枚葫芦时,他恶意?地拉了满弓,锋利的箭将葫芦射了个对穿,铃声戛然而止。 破碎的葫芦连带着里面的鸽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颤巍巍地动了两下, 再没了动静。 人群之中一片譁然,已经有女眷害怕地捂上了眼睛,还有一些老?臣的斥责之声:「蛮夷,蛮夷也!」 沐夷光早在他拉弓之时便已有预料, 仍是没来得及移开视线, 瞧见了那鸽子的惨态, 她顾及太子妃的仪态,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没有惊唿出声。 陆修珩轻轻招手,刘宝捧来了他要的东西,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 釉瓷碗底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沐夷光的注意?,她低头?一看,见是一个白?地青花的花果?纹高足碗,里面盛着岭南快马运来的荔枝,因是用冰镇着的缘故,咝咝地往外冒着凉气。 端阳时节的荔枝产量本就稀少,何况还要运至京城,整个大齐恐怕也无几人能有这样的福分了。 沐夷光颇有些惊喜地看着他:「殿下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皇帝老?子那里要来的呗。 因着治水有功,陆修珩现?在可是宣成帝眼里的好儿子,讨一碟叶贵妃最?爱的荔枝也不算什么。 陆修珩含煳地应了一声:「父皇赏的。」 他看了一眼沐夷光葱白?手指上漂亮的丹蔻,主动取了一枚荔枝,为她剥去了红中带青的硬质果?壳,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来。 沐夷光就着殿下的手,一口咬下那白?嫩的果?肉,甜中微酸的果?汁沁了出来,冰冰凉凉,唇齿留香。 她立刻便将方才那可怕的一幕忘却了,将果?核儿吐了出来,又扬起下巴,不餍足地道:「我还要。」 那粉嫩的唇瓣上沾了些汁水,脂冻似的,看起来比荔枝更为诱人。 陆修珩的忍耐力?惊人,又剥了一枚个儿大饱满的荔枝,亲手餵给了她。 宫人将场面收拾干净,那蛮夷已经翻身下了马,得意?洋洋地站在了宣成帝的面前,行了个简单的拜礼。 宣成帝经歷的风浪多了,对于发生的这点小插曲毫不在意?,哈哈一笑,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好一手百步穿杨的功夫,来人啊,赏!」 乌格勒却摇了摇头?。 他早已不满蒙古每年对大齐的朝贡了,今日亦是有备而来,用不甚熟练的汉话道:「多谢陛下,本王不要赏赐,只要与陛下打个赌。」 宣成帝微微皱了皱眉,又恢復了脸上笑意?:「乌格勒王子不妨直言。」 乌格勒聪明地先?给他带了个高帽:「蒙古与大齐盟约已久,岁岁朝贡,情谊深厚,本王更听闻大齐国弓马精良,箭术高超,愿借射柳与大齐皇室宗亲一较高下,如本王胜出,则可以免去蒙古的岁贡;若是不胜,本王愿意?协商向?皇朝加倍进贡。慷慨大度如陛下,必然会欣然应允。」 实在是狂妄自负!胆大包天?! 瞧这乌格勒浓眉大眼的样子,竟然还学会下套了! 他还点名要与皇室中人比较,太子病重?,那几个儿子又是不争气的,而大齐正需要蒙古的贡马,自己若是应了就会有风险,若是不应,岂不是叫人笑我大齐无人? 实在不行,只能让身边的侍卫假扮了。 宣成帝在心?中气急败坏,面上还是努力?装出笑眯眯的和蔼表情:「乌格勒王子能够代表蒙古可汗许下承诺吗?」 乌格勒王子左手握拳,捶了捶肩膀:「愿以性命起誓。」 宣成帝还想?再多说两句废话,忽然在底下的宗室里瞧见了一人,神?情立刻放松下来。 万公公瞧顺着宣成帝的视线往贤宁长公主处看了一眼,眼就像是他心?里的蛔虫似的,立刻召来了一个小太监,低头?耳语了几句,小太监点了点头?,去礼官那里将贤宁长公主之子谢衡的顺位提前。 宣成帝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慢条斯理道:「好,朕准了!」 形势急转直下,沐夷光连荔枝也顾不上吃了,神?情颇有些担忧:「殿下,你说那乌格勒王子会赢吗?」 沐夷光在忧心?大齐与蒙古前途命运,陆修珩心?中想?的却是荔枝性温热,多食容易上火。 他就着刘宝端来的盥盘将双手清洗干净,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长睫毛微微低垂,声音平静道:「不会,父皇不会让他赢的。」 皇子之后,便轮到各藩王,只是宣成帝在夺嫡时就把这一辈的兄弟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几个藩王都是老?弱病残,这几年在封地上又乐不思蜀,勉强射中一两个便不错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乌格勒王子看在眼里,连演都不演了,哈哈大笑。 宣成帝差点没忍住瞪他一眼,就让这蛮夷再笑一会儿,回头?有他哭的时候! 彩门后缓步走来一个年轻俊朗的身影,人群中立刻响起了议论声,且说话的大多是妇人: 「谢将军不是自请去西北戍边么,何时归京了?」 「听说是长公主亲自恳求皇上将他派回来的,许是要为谢将军议亲了。」 听到「议亲」二字,在场的不少闺秀都红了脸,原因无他,谢将军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皇室人中若要论俊美?,首称太子殿下,只是太子殿下清冷矜贵,天?生就带了遥远的距离感。若是有人看得仔细些,多半就要感慨天?家?血统强大,这对表兄弟的眉宇间竟也有些相似,只是二人气质迥异,一个高冷如山中雪,一个温润如云中月,让人难以联想?到一处罢了。 百米之外的谢衡身穿玄色折梅纹素锦曳撒袍,骑在白?色骏马上,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派温文尔雅,若是不知他的将军身份,说他是陛下新点的探花都有人信。 只是当他挥手扬鞭,催动胯下骏马,左右开弓射箭之时,立刻化身为了威风凛凛的战神?,只有眉间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又将他拉回了人间。 箭矢齐齐飞出,葫芦碎裂声、鸽铃声、振翅声不绝于耳,直到最?后一箭时,全场都安静下来,屏息凝神?,望着这利害攸关?的第十箭。 沐夷光也被这振奋人心?的情景所吸引,情不自禁地轻声问道:「殿下,你说这位谢将军会赢吗?」 清甜绵软的声音像是揉碎了镀着霞光的云,又像是冰镇荔枝上沁出的蒙蒙水珠,带着夏日独有的恬静而美?好。 陆修珩抬起眼,淡淡嗯了一声,却见那箭在弦上微微一颤,原本瞄准葫芦腰直去的箭羽飞向?了葫芦嘴而去,最?终落在了上肚的位置。 葫芦滚落在地,只有上肚的部分碎裂开来,那鸽子飞是飞不出了,迈步从葫芦中走了出来,「咕咕」地叫了两声。 一阵冷风吹过,场面无比寂静。 礼官用尽了平生智慧,大喝一声:「平手!」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谢衡微微一愣,克制想?要回头?的冲动,翻身下马,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居高临下地坐在看台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抬眸的瞬间,他留意?了这个并不熟稔的表兄一眼,眸中古井无波,神?色如常。 第 57 章 年轻的将军却很能沉得住气, 发挥失常也不卑不亢,走到宣成帝面前行礼道:「微臣力有不逮,请陛下恕罪。」 宣成帝更能沉得住气, 四两拨千斤道?:「无妨, 今日风大,皇侄偶尔失了准头也正常, 正好与?乌格勒王子平分秋色,先?前的赌约,朕看就作罢吧。」 他招了招手, 底下的小太监立刻捧来了两份一模一样的赏赐,除了粽子、蒲酒和绫罗绸缎, 还额外添了一对云气纹蜀锦护臂和汉白玉扳指。 谢衡已经领赏谢了恩,那乌格勒却罢手不受。 如此天?赐良机,他说?什么也不肯作罢:「陛下, 还没有比完呢,校场如战场,不能胜便是败,我们蒙古可不兴平手的说?法。」 他已经看?出来了, 大齐人狡猾得很, 哼,大不了就与?这小白脸再比一场,他不信自己不能胜出。 宣成帝的想?法与?他差不多一致,哼, 大不了就让太子再与?这蛮夷比一场, 不就是生病了么, 拉个弓射个箭总该还是不成问题。 「那便接着比吧,」他看?向台下皇室中人, 振臂一唿道?:「怎么,我大齐宗室无人了吗?!」 台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无人敢上前。 像是猜着了宣成帝心思似的,有人小声道?:「要是太子殿下能够出手就好了,定能好好给这蛮夷一番颜色看?看?。」 有拍马屁的:「的确如此,太子殿下十岁那年便能连发击中了,实在是青出于蓝。」 有泼冷水的:「那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谁知道?太子现在还能不能拉得开弓呢。」 也有想?看?热闹的:「值此关键时?刻,不管太子殿下能否射中,都应当出头表态才是。」 …… 这些人对?太子有敬有怕,说?话声音都压得极小,乌格勒只勉强听到「太子」二字,跟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彩帐中的太子,见?到陆修珩那副病病歪歪、身体孱弱的样子,神色立刻变得轻慢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以前的确是听过陆修珩大破鞑靼的威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陆修珩仍旧端坐在帐中,不动如山地饮茶,若非宣成帝开口,他是不会出手的。 沐夷光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承受着这些恶意和猜疑,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受得了委屈的性子,当下就站了起来,拉住陆修珩的衣袖道?:「殿下,我替你去。」 那细白手腕犹如一折便碎的脆玉,语气却坚定如磐石。 这样的回?答是陆修珩没想?到的。 大齐朝民风开放,原就有后妃射柳的先?例,只是后来渐渐形成了重?文?轻武的风气,女儿家习武也容易招致异样的眼光,更毋论当众舞刀弄枪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而这样奋不顾身的赤忱,让陆修珩心中一动,神色也温柔起来。 他转而握住沐夷光的手,不让她往前。 沐夷光顺着力?道?微微俯下身,鬓边几缕碎发垂落下来,微微摇晃,虚化了眼眸里的不解和天?真:「殿下,怎么了?」 他伸手为沐夷光将鬓髮绾至耳后,瓷白而微凉的指腹划过耳际,平静的声音像是一阵荷塘里穿行的风,遇到了初开的娇嫩莲花,变得低回?而轻柔。 「无妨,孤还没有那么弱不禁风,」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你要是想?去玩射柳,自然?也是可以的。」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像是要在她身上汲取暖意似的,陆修珩仍旧没有松开握住她的手,慢条斯理道?:「京师射柳习俗与?军中不同,甚至更为简单,你平时?惯用多少石的弓箭?」 知道?殿下这是在教自己,以弥补自己从未练习过射柳的不足,她小声道?:「二、二石。」 殿下虽然?与?她说?的是正事,而那安静交握着的两只手仍是让她的脸颊热了起来。 陆修珩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女子力?气天?生比男子小,能够拉开二石的弓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在心中计算一番,沉吟片刻,道?:「那孤便去为你挑一把二石的弓箭,射箭时?将弓拉至半满,瞄准葫芦腰处将箭射出便是了。」 殿下所说?的话,沐夷光从来是深信不疑的,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此话在心里默记下来,与?他一同走了出去。 人群中立刻沸腾起来,太子殿下终于出面了! 清平县主崔蓁蓁立刻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冲上去第一个道?:「愿太子哥哥旗开得胜,蓁蓁会为你助威的!」 陆修珩的眼风都未从她身上扫过,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沐夷光跟在后面,自然?就迎上了崔蓁蓁不忿的眼神:「太子哥哥去射柳,你跟在后面做什么?」 反正两个人的梁子早已经结下了,沐夷光这会儿也懒得给她好脸色:「谁说?殿下要去射柳了,是本宫要去,殿下不过是为本宫挑选一把趁手的弓箭而已。」 得知是沐夷光要射柳,崔蓁蓁的表情立刻就变得鄙夷起来。 大概是有了上次陆修珩训话的教训,她没有说?多难听的话,只是阴阳怪气道?:「太子妃娘娘既然?已经嫁入了皇家,便还请多少顾及一点?太子哥哥的颜面,连谢将军都未能做到的事儿,娘娘还上赶着去,我实在是担心有人将娘娘的一腔孤勇误认为是娘娘光顾着出风头而丢了大齐的脸面啊。」 沐夷光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哪里有这样的愚妄小人,若是有,也枉为我大齐子民了。」 崔蓁蓁「哼」道?:「既然?娘娘如此胸有成竹,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沐夷光懒得理她,径直往起点?的彩门处走去。 两个人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到底还是要脸的,彼此内涵对?方时?都是轻言轻语,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是表妹与?皇嫂之间的一番亲昵问候。 等崔蓁蓁回?来,立刻就有好事者凑了上去询问情况:「清平县主,可是太子殿下决定要上场了?」 「县主与?太子殿下素来交好,可知殿下那边怎么说??」 崔蓁蓁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就连那刚刚下场的谢将军都往此处走了两步。 她故作矜持地理了理头髮:「只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是太子妃娘娘想?要上场,太子哥哥帮她挑选弓箭而已。」 果然?,此言一出,就有人开始摇头,甚至还有人小声嘀咕,说?什么「譁众取宠」之类的。 听到众人与?她一样不看?好沐夷光,崔蓁蓁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 沐夷光一边走,一边看?着东边垂柳上的葫芦,用眼神丈量着距离与?角度。@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礼官洪亮地唱出她的身份名?号,远处的鼓声缓缓响起,似有催促之意。 人群的嘈杂之声仿佛都凝住了,沐夷光只听得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仿佛也有一面小鼓在「咚咚」的敲着,手心里都出了细汗。 这与?她和父兄练习玩耍的射柳不同,它关系着大齐与?蒙古的邦交、父亲与?太子的颜面,还有世人的种种质疑……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也变得分外复杂。 等沐夷光来到彩门前,陆修珩已经为她挑好了弓箭,甚至还令人牵来了一匹娇小温顺些的小马驹,纯黑的皮毛透着些水色,四肢修长而优雅,眼睛乌黑髮亮,炯炯有神。 仿佛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小马驹迈步往沐夷光面前靠了靠,黑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沐夷光的身影,十分善解人意。 一人一马确认过眼神,沐夷光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将箭囊背在身后,接过殿下手中弓箭,掂了掂,的确趁手。 陆修珩扶着她的手,好让她借力?上马,察觉到掌中微微湿意,他开口问道?:「孤方才说?的话,可曾记下了?」 沐夷光坐在马上,乖乖地朝他点?了点?头,重?復道?:「射箭时?将弓拉至半满,瞄准葫芦腰处将箭射出便是。」 陆修珩哑然?失笑,深邃眼眸中瀰漫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之色:「不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见?殿下否认,沐夷光急了,这段话她方才已经默念过好几十遍了,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太过紧张说?错了? 身后人声鼎沸,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沐夷光身上,耐心温和地哄道?:「随心做你想?做的事,即便只是兴起玩一玩,又有何妨?」 第 58 章 他的声?音低沉, 却不似往日冷清,一字一句像是贴着耳朵落入了心间,沐夷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用?力地点点头, 打马扬鞭而去。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匹黑色的骏马和坐于马上的女子身上,沐夷光身材本就纤细高挑, 如今穿着碧色的紧腰胡装,足蹬一双鹿皮靴,更显得?腰细腿长, 英姿飒爽。 乌格勒王子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女人。 他哈哈大笑, 用?蒙语说了句:「大齐果真是无人了吗,居然派个女人来上场。」 不过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那女人已经搭弓射箭, 箭无虚发。 沐夷光的目力极好,气息也很稳,她?微眯着眼,瞄准了葫芦腰正中的位置, 箭羽划过空中, 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精准地击碎了柳树顶的葫芦,一只只洁白?的鸽子扑稜稜飞上天际,溅起一阵阵清脆的银铃声?。 乌格勒立刻大为改观,即便是草原上的女儿, 也难有箭术骑术如此优秀的, 更为难得?的是她?还长得?那么?好看, 即便是五月的柳枝柔软,却不如她?的腰肢纤细, 池中莲花鲜妍,却不如她?的面容娇嫩。 一只、两只、三只……七只、八只、九只! 全场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唿和喝彩声?,崔蓁蓁几乎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要将手中的帕子都绞断了。 根本都不用?计数,因为十只葫芦已经全部击碎,鸽子们也一去不復返。 沐夷光开心地摸了摸和自己配合良好的小马驹,脸上还带了一抹参加骑射后产生的潮红,更为明艷动?人了。 她?下?了马,终于轻轻喘了口气,转头去寻殿下?的身影。 陆修珩已经回了彩帐之?中,眼中掠过一抹惊艷之?色,与她?遥遥相望。 早在沐夷光说要替他上场时,他便猜到了她?的骑射应当不错,结果更是出乎意料地好,手很稳,分寸感也很惊人。 不过这一切,都不及她?下?马后回眸望向他的那一眼,那样炽热而娇媚的眼神,足以让人醉生梦死,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更想让那双眼睛永远都这样盈盈地望着自己,再也看不见别人。 遥远的距离沖淡了这些阴暗的思绪,沐夷光只看到殿下?温和的笑意,而且不光她?看见了,在场的许多人都看见了,即便那抹笑意转瞬即逝,大家还是纷纷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太子殿下?在人前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这简直比太子妃十发连中更让人惊讶。 崔蓁蓁的一颗心都系在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留意到了,这比沐夷光在校场上大出风头更让她?心中酸涩。 那双手还在用?力的绞着帕子,宣洩心中的愤恨,连指甲被撅断了都未觉得?痛: 那个女人明明是一个为了出风头不顾身份抛头露面、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跳樑小丑,她?到底使了什么?迷魂计,将太子哥哥骗得?这样五迷三道的,自己将来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不能再让太子哥哥受蒙蔽了! 另一个心中酸涩的便是谢将军谢衡了,他此次回京,原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被一年时光磨平了,没想到见了佳人身影,心中仍旧难以平静。 见沐夷光胜过了自己和乌格勒,他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可是高兴之?余,却还有隐隐的惆怅与意难平。 这两人的心思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场上更多的还是一片祥和与欢乐。 礼官宣读了成绩,宣成帝龙心大悦,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盛赞道:「没想到沐将军为朕教养出了一个骑射如此了得?的儿媳,真是虎父无犬女呀。」 沐夷光自然也是得?意的,不过她?还是分得?清场合,谦虚道:「父皇谬赞了,不仅是家父的功劳,太子殿下?也教了儿臣不少。」 见她?回答如此谦恭得?体,宣成帝更高兴了,一边令人重重地赏赐,一边不着痕迹地奚落乌格勒道:「输给了朕的儿媳,乌格勒王子觉得?如何啊?」 输了赌局,又?被宣成帝这样不怀好意地贬损,乌格勒却一点儿都不在意,拱手抱拳:「不想大齐还有如此英武的女儿,本王心悦臣服,愿赌服输,不日便回蒙与可汗商量岁贡事宜,届时再亲自送往大齐。」 他说完又?转头回来看向沐夷光,坦坦荡荡地问:「不知这位姑娘可曾婚嫁?」 那架势,只怕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要请旨赐婚了。 宣成帝立刻气得?暴跳如雷:「这是朕的儿媳,儿媳,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儿媳?!」 这也不能全怪乌格勒,毕竟他在大齐还从来没有和「儿媳」这样的身份打过交道,一时忘了词义?,就按照前头的「儿」字理解成为了儿女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现?在也半懂不懂,浅得?有些接近灰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沐夷光,里?面的热情?几乎能够凝成一簇一簇的小火苗。 虽然知道蒙古人性格热情?奔放,沐夷光也不曾想到会这样直白?,她?只好扬起头,更为直白?地拒绝道:「本宫是大齐朝的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髮妻,不知乌格勒王子有何指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太子? 乌格勒转头看向那个苍白?病弱的男人,不就长了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么?,还有哪里?比得?过自己? 他的心中并不服气,不过仍然尊重她?的选择,那双眼睛里?的小火苗也被浇灭了些许,变成一点微弱的火星。 若是在草原,他必定会大胆开口,毕竟父子之?间争夺一女的戏码也并不罕见。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到底是顾及大齐颜面,他只好道:「本王无意冒犯,请娘娘原谅,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忘怀,本王以头起誓,娘娘……」 他顿了顿,委婉地补充:「的英姿永远在本王心中保留一席之?地。」 乌格勒话音未落,已经有破空之?声?响起,一枚暗器直朝他的面门而来,他急忙后退一步,却仍是被那薄刃削去了一缕鬓髮。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人几乎都没看清楚,乌格勒也是如此。 只是他并未感到杀意,因此也未过于失态,此时扭头往后看去,才发现?那暗器竟然是一枚柔嫩的柳叶。 好俊的一手摘叶飞花,更为难得?是算计的心思,竟然连自己的反应也猜中了,不知是哪里?来的世外高人? 他正在心中思索,那病病殃殃的太子殿下?已经撷了一条柳枝走上前来,站在了沐夷光面前,替她?挡住了周遭视线。 陆修珩手中柳枝已然失去一片柳叶,他冷冷道:「乌格勒王子的汉话习得?不好,估计还不知道削髮代首的典故。」 乌格勒的确不曾听?闻,但?从字面也大概猜到了,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就想回击。 陆修珩的身量极高,在蒙人面前也丝毫未落下?气势,睨他一眼,讥诮道:「听?闻窝阔台的后人已在失河流域找着了,孤看你还是先好好想想今年多出的一倍岁贡从何而来,以及如何保住你父汗和自己的一席之?地吧。」@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乌格勒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他与父汗都姓托雷,而蒙古黄金家族曾经有过一条关于继承权的誓言:只要窝阔台家族中还有一个后代,我们都不会把汗位交给别人。 他立刻没了心思,留念地最后看了美人一眼——却只看到太子殿下?凉薄的眼神,用?鼻子「哼」了一声?,一挥袖袍,气沖沖地转身离席了。 若将他心底的骂娘声?翻译成汉话,那就是:此人面若佛子,却心如蛇蝎,言语刻薄,出手狠绝,实在难以相与,呜唿,真是可惜了美人啊。 将这一个登徒子赶跑了,陆修珩仍旧不假辞色,淡淡地朝宣成帝行礼告退,便拉着沐夷光回了彩帐之?中。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宣成帝也不觉得?他无礼,反倒是极为稀奇:这小子,终于要开窍了? 放下?联珠帐,隔绝了帐门外的视线,两个人的手也仍旧没松开。 沐夷光终于捨弃了太子妃的形象包袱,意气扬扬问道:「殿下?,臣妾方才表现?如何?」 陆修珩用?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因跑马而有些凌乱的鬓髮,毫不吝啬地夸奖:「太子妃才艺卓绝,神乎其技,惊煞我也。」 殿下?您是真敢夸啊! 旁边的刘宝早已经撇过头去,唯恐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面对这样直白?而夸张的赞美,沐夷光也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晃着他的手缠道:「父皇都给了臣妾赏赐了,殿下?是不是也要奖励臣妾才是?」 她?抬起脸朝着他笑,粉润的唇瓣微微翕张着说话,娇嫩的脸庞仿佛是最明媚的夏花,眼里?的光彩能让阳光也黯然失色。 珠帘被风儿吹得?簌簌作响,似乎是在提醒着他。 那些暴戾而疯狂的占有欲在心底肆意生长,又?被压制,陆修珩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张天真的笑靥,最终缓缓倾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带着一分刻意的平静:「这是奖励。」 沐夷光只觉冰冰凉凉的柔软唇瓣在自己的额间落下?,又?快速离开,只有鼻尖还萦绕着清淡的青桂香气,许是混杂了最轻柔的爱意,竟然略有回甘。 她?学得?很快,踮起脚尖回吻了一下?陆修珩的额头,语气轻盈而柔软:「这是殿下?的奖励。」 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感觉唿吸都在发烫,陆修珩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自己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 上午的射柳大获全胜,下?午的龙舟赛沐夷光便兴致缺缺了,倒不是说这一年一度的盛事不精彩,实在是日头太晒,她?又?只能坐在女席里?,不能和殿下?待在一处,好在她?瞧见了师瑶姐姐的身影,连忙派人将她?请来说话。 两个人见了礼,自然要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只是相比于沐夷光的春风得?意,师瑶便显得?有些黯然神伤。 沐夷光一猜便是与那严探花有关,只是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她?很快想到了主意:「师瑶姐姐,要不过两日我约你去寺里?烧烧香吧,这京城外的寺庙那么?多,总有一两处是灵的,说不定你便心想事成了呢。」 师瑶知道沐夷光是想约自己出去散心,点了点头:「还是阿梨想得?周全,只是我初来京城不久,对周围实在不是很了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沐夷光也抿了抿唇,有些无措,她?倒是来了两年,只是什么?都给忘了。 旁边侍奉着的长缨心直口快道:「奴婢倒是有个主意,不如就去琉明寺吧。」 「琉明寺?」沐夷光愣愣地重复一遍,她?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再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反而觉得?隐隐头疼。 「是呀,娘娘可能忘了,您以前可是常去琉明寺烧香的,」长缨捂嘴笑了笑,小声?补充道:「还在寺里?求过姻缘呢。」 第 59 章 沐夷光并不是偏信神佛之人, 实在难以想像自己主动去寺里烧香拜佛求姻缘的样子?,只是经长缨这样一提醒,她好似隐隐想起了什么, 红着?脸反驳道:「本宫原先明明是去为父兄祈福来着?……」 只是后来呢? 沐夷光只觉得?头昏脑胀的, 她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后来好像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只是自己实在想不起来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师瑶不知原先她与太子殿下貌合神离的内情,善解人意地说道:「我好像也听?过这琉明寺的大?名?,看来的确是个钟灵毓秀的宝地, 阿梨若是得?空,我们便约五日后去琉明寺烧香?」@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心底还有小小的私心, 初十那日严景书不必当值,若是自己出了门,可会有缘碰见他呢? 沐夷光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人敲定了此事, 又将目光转回到龙舟赛来。 护城河上船桨迅速交错,水花四溅,经过激烈角逐,终于有一只队伍拔得?了头筹, 伴随着?锣鼓声和欢唿声, 获得?了御赐的奖赏。 看完龙舟赛,宣成帝回宫了,大?家也终于能够各回各家。 难得?出宫一趟,沐夷光还不想回去, 拉着?殿下?出来闲逛。 酉时的太阳总算没那么烈了, 有了先前的教训, 沐夷光再也没想着?要去前门大?街人挤人,两人就顺着?护城河随便走?走?。 正值端午, 家家户户门前挂着?艾草与菖蒲,取祛邪祈福之意,还有一户人家用艾叶、柏叶、大?风根、桃叶等?草药煮了一大?盆深郁浓稠的药水,搬到河边来,给家里的小孩浴兰汤。 那小男孩不过四五岁不晓事的年纪,光光地站在盆里晃荡着?小唧唧没羞没躁地玩水,原先嘴里还「唿唿」「哈哈」地喊着?,生怕引不起人的注意,又忽然像怕冷了似的,一屁股坐进了温暖的药草汤里头。 沐夷光原本都没在意,顺着?小孩低头的方向才寻到陆修珩的眼神。 说来也没什么,毕竟堂堂太子?殿下?,还犯不着?和一个小孩儿较劲儿,只是他气势太盛,不过看一眼,就吓得?那小孩不敢动弹了。 她不觉好笑:「人家好好地在洗澡,你看他做什么?」 陆修珩摸了摸鼻子?,没有将「有伤风化」四个字说出口,另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浴兰汤便该有个浴兰汤的样子?,这样玩耍,辜负了家人一番苦心不说,湿着?身子?吹河风,若是着?凉了该如何示好?」 殿下?说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沐夷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殿下?拳拳苦心,那孩子?一定会理解的。」 过了民居,前面就是一条小街,有杂耍卖艺人敲着?铜锣,高声吆喝招徕观众,这仍然没能压过街边小摊上的阵阵香气和叫卖声。 小街里有卖艾叶香囊的,卖治病符的,卖过水面的,绿豆糕的,不一而足,闹闹哄哄的。卖粽子?的摊贩自然是最热门的,雪白的糯米里头夹上肉馅、咸鸭蛋或者红枣、豆沙等?各种馅料,包上粽叶那么一蒸,清新的粽香便飘满了大?街小巷。 粽子?方才已经在宫里吃过了,沐夷光这会儿看上的是荷叶饭和滴酥鲍螺,热腾腾的荷叶饭从蒸笼里头拿出来,原本碧绿鲜艷的荷叶被?蒸成了老色,掀开一角,糯米和腌过的猪肉被?荷叶的清香所包裹,还浸着?晶莹的猪油,再撒上一层翠绿的小葱,满口清香,咸淡宜人。 还有那滴酥鲍螺,是用牛乳提炼出的酥油制成的,掺上蜂蜜一圈又一圈地转成螺狮的模样,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这样精緻而稀罕的点心,价格也不便宜,一碟儿才有小小的八个,却要卖八十文钱,若非这等?佳节,老闆都轻易不出摊。 陆修珩付了钱,转头发现沐夷光已经吃了五六个了,见殿下?正看着?自己,机智地将手里的第六个滴酥鲍螺餵到殿下?口中?。 滴酥鲍螺入口而化,那蜂蜜和牛乳对?陆修珩来说还是有些甜得?发腻,却自有一股甜蜜盈满心间。 到底要顾及自己的形象,沐夷光颇为?不舍地将碟子?也递给殿下?,却见陆修珩摇摇头拒绝了:「你吃吧。」 因要养病的缘故,他的饮食清淡又精细,吃什么都是有定数的,只是遇上了沐夷光才屡屡破戒。 知道殿下?不喜甜食,沐夷光不疑有他,开开心心将剩下?几?个滴酥鲍螺也吃完了,又指着?远处卖冰盏的货郎,要去吃冰盏。 陆修珩无奈,只得?给她买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回来,却暂先拿在手里,不许她吃:「你才吃了荷叶饭,这会儿又要吃冰,当心肠胃。」 那澄澄的酸梅汤里还落着?冰,又混着?玫瑰、木樨的香气,勾人极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沐夷光知道他说得?有理,只好抿了抿唇,试图说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说起来我今日又遇到师瑶姐姐了,她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师瑶的心意明显,太子?殿下?只怕是早就猜出来了,所以她说起来也没有负担,反而坦坦荡荡问道:「我猜多半与那严探花有关,可是他近日有了心仪之人?」 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问起严景书的消息来她也不再谎称只是随口一问了,而是认真地徵询他的意见。 陆修珩自然不会让她失望:「并非如此,严景书性格谨慎,轻易不会下?决定的。」 「难道师瑶姐姐还不够好吗,也不知这严探花想娶个什么样儿的天?仙,」沐夷光不满地为?友人抱不平,又探着?头问道:「那殿下?可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儿的?」 大?概是喜欢岳家背景强悍,可以帮衬他的吧。 陆修珩并没有说话,毕竟沐夷光对?嫁娶和情爱一事的认知还十分单纯,觉得?成亲就该是两情相?悦,而事实上,婚姻大?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趋利避害的生意,只是他现在还不想让她认识到这一点。 沐夷光只当是殿下?也不知道,毕竟严景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编,他的喜好并不是太子?殿下?需要了解的事情。 不过陆修珩看人颇准,她又下?意识地想徵询殿下?的意见:「我想要撮合师瑶姐姐和严探花,殿下?觉得?可行吗?」 陆修珩沉吟片刻道:「人心难测,孤只能说事在人为?吧。」 毕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人能够用真心打?动被?利慾薰心的人。 沐夷光只当这是殿下?的鼓励:「那实在是太好了,我也很看好他俩儿的,过几?日我便去约师瑶姐姐出门散心,顺便开解开解她。」 陆修珩不动声色地问道:「可想好了去何处散心?」 不知为?什么,沐夷光本能地矇混了过去:「还没有想好呢,不过应当也不会走?远的,最多也就是在城郊罢了。」 陆修珩想起先前询问李禄仕关于失忆之症时,他来信提到病人要多去熟悉的地方看看,也许能够想起什么,见沐夷光要出门,又是与师瑶这样的旧友,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沐夷光要与女伴出行,自己却是不便相?随的,他只好道:「最近京城不太平,大?理寺正在严查江南的案子?,牵连甚广,恐有异动,最好不要出门。」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大?理寺最近的确是在查案,只是有锦衣卫坐镇,哪里翻得?出什么水花? 搬出了这样的大?道理来,沐夷光自然是拗不过殿下?的,她眨着?眼睛,自欺欺人地想:自己与师瑶姐姐约在五日后,算不得?是最近吧? 思及此,她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安殿下?的心道了一声「好」。 她答应得?这样爽快,陆修珩反倒有些迟疑了,他将被?日头晒化了的酸梅汤递给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近日可还在服李神医开的药?」 沐夷光先饮了一小口酸梅汤,虽然冰化了,但仍旧凉丝丝的,酸甜可口,这才答道:「还在服用的。」 她又撅着?嘴巴控诉:「最近王太医来把?平安脉时,总说臣妾这失忆之症有所进展,可臣妾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王太医莫不是在画饼,只是为?了哄着?臣妾吃药吧?」 提起吃药,她只觉得?嘴巴都发苦了,又忙忙地饮了一大?口酸梅汤,这才将那苦涩之感压了下?去,嘆道:「那药实在太苦了,若不是李神医开的药,臣妾真的不想吃了。」 她一心依赖自己又耍赖撒娇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若是以前,陆修珩自然希望她早日恢復记忆,回到以前那个懂事省心的太子?妃的样子?,可是如今,他居然阴暗地希望这记忆永远不要恢復才好。 陆修珩往下?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不动声色地顺着?她哄道:「药效因人而异,也不一定就起作用,若是实在不想吃就不吃吧。」 见殿下?答应了自己,沐夷光开心极了,只觉得?殿下?近日对?自己越发地好,竟也当真安安分分在东宫里待了好几?日。 虽说这江南贪污案交给了大?理寺,但陆修珩也少不得?要操心,这几?日都是日理万机的,只得?令人将太子?妃看住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几?日东宫戒严,不仅沐夷光,连青霜长缨讨了牌子?也出去不得?,她才知道近日京城的确出了许多的事情,因着?贪腐案连抄了几?个大?员的家,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的。 只是停了药,她夜里竟然做起怪梦来,醒来后又忘了,那梦的内容并不可怖,只是醒来眼角隐有泪痕。 很快就到了初十这日,东方既白,她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来,无意识地用拳背擦了擦眼角,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既然是要烧香,自然要诚心,她与师瑶约的时辰很早,也正是因为?陆修珩料定她是起不来床的性格,卯时的毓华殿值守是最薄弱的,沐夷光不知情,却正好误打?误撞地偷跑了出去。 因为?做贼心虚,她特地留了长缨在殿内打?听?消息,自己带着?青霜偷摸翻墙出去了。 第 60 章 师瑶的马车早已在约好的地方等待了, 见沐夷光带着帷帽徒步而?来,师瑶连忙迎了上去,两个人一起上了马车, 她才开口问道:「阿梨今日怎的这般出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总不能说自己夫纲不振, 是偷熘出来的吧? 沐夷光取下帷帽,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这样出行自在一些, 还?请师瑶姐姐为我保密呀。」 师瑶笑着点了点头:「我家下人的嘴也严得很,阿梨放心便是。」 说着她又取出食盒里的一个青瓷钵碗,递给沐夷光道:「难为你今日起得这样?早, 还?没有用过早膳吧,这是我今晨特地?炖的双莲双米粥, 先尝一点填填肚子,我遣人打?听过了,琉明寺里的素斋也很有名?,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去尝尝。」 手里钵碗温温热热,将?盖掀开,小米和糯米炖得软糯浓稠,莲子和莲藕的清甜扑鼻而?来, 沐夷光满足地?尝了一口?, 打?趣道:「师瑶姐姐做事妥贴,又端庄贤惠,将?来也不知是谁这么有福气娶了这样?好的女郎。」 师瑶的脸立刻红了起来:「阿梨明明知道我的心事,可不许再打?趣我了。」 沐夷光连连应道:「师瑶姐姐放心吧, 等在佛祖面前许了愿, 回头咱们便拟一个详细的计划, 保管将?那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师瑶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却也没再反驳。 琉明寺在城外的玉华山上, 玉华山本就偏僻险绝,琉明寺更是处在玉华山的一处悬崖台地?上,马车行到山脚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倒是上山颇要费些工夫。 所幸两人都有些功夫底子傍身,爬起山来也不费力,甚至还?能有空聊聊天。 师瑶道:「听说这琉明寺上的姻缘树最是有名?,看来阿梨来此处祈福是祈对了,怪不得皇上赐了一桩那样?好的姻缘呢。」 沐夷光是个脸皮厚的,不仅得意地?点了点头,甚至道:「一会儿师瑶姐姐也去拜拜,好姻缘自然就来了。」 两个女郎不知羞地?彼此取笑,沐夷光却忽然听到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了女子的哭声。 此刻还?未到辰时,山上还?没有什么香客,阳光已经从淡蓝色的天空里倾斜而?下,山林里隐隐地?漫着雾气,就连山风里都染上了湿润的绿意,这一点哭声便显得尤为突兀。 这次出门师瑶只带了四个家丁,不过都是会武的好手,因此也并不紧张,她见沐夷光已经调转了方?向要往树林里去了,立刻吩咐那个最机灵的先上去开路。 一行人有前有后地?进了树林,才发现是一伙流窜的山匪绑了上山的香客,沐夷光看了看,绑了坐在正中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那双眼?睛瞧着有些相熟,旁边还?有几?个丫鬟婆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她们口?中都被塞着布条,中间的女子还?算冷静,只是面色有些惨白,旁边那些不经事的丫鬟已经呜呜哭了起来,沐夷光听到的呜咽声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师瑶轻声问道:「福叔,这伙山匪厉害吗?」 福叔摇了摇头:「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只是人数有些多,不好处理。」 这一伙山匪有十来人个,蒙着面,手中拿着尖刀,一看便是亡命之徒,他?们绑的是女眷,此处还?有身份尊贵的太子妃娘娘,照他?看来,自然是下山报官来得稳妥。 沐夷光却摇了摇头:「再下山去报官就来不及了,师瑶姐姐,你带着两个丫鬟去寻人帮忙,我和福叔他?们过去看看。」 师瑶急了:「那怎么能行?」 青霜也摇了摇头,不肯走。 沐夷光却很有把?握:「放心吧,我的武艺比你好,何况我已经听到山路上此时正有人行走,你去将?人喊来帮忙,我们人多势众,他?们自然就会被吓跑的。」 师瑶见她说得在理,只好伸手解下父亲所赠的佩剑递给她,依言行事。 说话间,那膀大?腰圆的领头人已经蹲下身来,满脸□□地?看着中间的女子:「小娘子长得不错啊,可许了人家?」 「哦,忘了你还?说不了话了,」他?准备将?那布条抽走,开口?威胁道:「不许喊,否则我有得是办法让你这辈子都发不出声。」 此言一出,旁边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冒出一股子酸味,领头人颇为嫌弃地?瞪了那小丫鬟一眼?:「急什么,还?没有轮到你呢。」 他?在心里寻思:那人只说了不许碰正经的主子,这小丫鬟拿来耍耍应当不妨事吧? 女子勉强地?点了点头,领头人这才伸手将?那布条抽走,顺便摸了一把?她的脸蛋。 安菡梅忍住心底的嫌恶,尽量平静地?示好道:「不知英雄遇到了什么难处,凡事都可以商量。」 领头人哈哈一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咱们缺一个暖床的小娘子,我看你就不错。」 那粗糙大?指揩过脸颊的感?觉还?印在脸上,安菡梅这会儿几?乎要干呕出来,终于克制不住地?道:「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那领头人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自然是我娘子了,还?能是谁?」 他?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果然听到一声大?喝:「住手!」 他?转过头去,却见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声音脆生生的,但是颇有气势:「放开她们!」 那领头人眼?睛一眯,不怀好意地?打?量起沐夷光来:虽然看不清此女容貌,但他?直觉便是一个美人,兴许比手里这个还?要更美上几?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莫非是老天开眼?了,知道他?不能碰这个,便另送一个上来? 他?粗鲁地?将?布条又塞回安菡梅嘴里,挥了挥手中的尖刀:「兄弟们上!」 沐夷光临危不乱抽出手中轻剑,已经抢先从侧面持剑而?上,那领头人只道女子娇弱,又本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率众挥刀而?上,福叔赶忙带着人跟上,自己更是以一敌三,为太子妃娘娘挡去其?他?人的攻击。 那领头人学过些拳脚,已经是山匪里头功夫最好的了,和那女子对起招来,竟然也不占上风,自己虽然有一股蛮力,那女子用的却是巧劲儿,一把?轻剑闪着寒光,上下翻飞,成功化解了攻势。 不过他?的心里也不着急,毕竟自己人多,只要缠得这些人没了力气,迟早便是待宰的羔羊。 他?的算盘打?得虽好,师瑶找的帮手却已经到了。 只听得林中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一个女声道:「这边,就是这边。」 一个温和的年轻男声道:「姑娘放心,琉明寺的智诚大?师在此,断不会让那伙歹人讨得什么好去的。」 又有一个稳重些的中年男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接着便传来禅杖顿地?的嗡鸣声。@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智诚大?师的名?头,在整个玉华山都是响噹噹的,那伙山匪虽是流窜至此,也曾经听说过。 出家人虽然不杀生,但落到官府手里,凭这个小娘子的背景,他?们断然是活不成了,不过是桩生意,没有必要豁出命去。 领头人想明白其?中关窍,大?喊一声:「风紧,扯唿!」那十几?个人很快便撤离了。 得救了! 沐夷光轻舒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蹲下身来为安菡梅解开绳索。 安菡梅的嗓子有些发紧,勉强维持着仪态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她将?安菡梅身上的绳索解开,便起了身,朝师瑶走去。 安菡梅顿时觉得此女颇有些不识好歹,既然已经救了人,为何不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但她也没有办法,只得自己亲自将?丫鬟婆子身上的绳索解开。 师瑶第?一个沖了出来,凑到沐夷光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阿梨,你没事吧?」 沐夷光将?轻剑收起还?给师瑶,莞尔道:「得亏有你相助,已经无事了。」 京中的闺秀便没有安菡梅不识的,她自然已经认出来人是太僕寺少卿之女师瑶,更可恶的是她后面竟然还?跟了一个年轻男子,这些人将?自己的窘态都看去了。 师瑶羞道:「哪里是我的功劳,多亏了严大?人急智才是。」 也是凑巧,她回到山路上,居然正巧碰到了严景书,将?事情略略说了,他?二话不说便答应帮忙。 毕竟严景书只是一介文弱书生,随身又只带了一个书童,若不是他?略施口?技,吓退了匪徒,真正要去对敌,恐怕也只是多一波人质罢了。 严景书略微抬了抬眼?,已经知道了眼?前两女的身份,这被绑的便是户部尚书安齐之女安菡梅,另外那个虽然带着帷帽,但见她武艺不俗,又与师瑶交好,只怕就是当今太子妃娘娘了。 于是他?颇为谨慎地?拱手行礼道:「姑娘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沐夷光点点头,难得严景书虽是文人,却颇有一股侠义精神,此刻看他?也觉得顺眼?起来,又道:「天子脚下,朗朗干坤,竟还?有人如此作恶,回京以后我定要将?此事上禀,将?其?一网打?尽才是。」 安菡梅闻言失声道:「不可!」@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明白她的顾虑,温声劝慰:「姑娘放心,这只是为了抓到那伙贼人,以免以后再有人遇险,其?余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不会提及的。」 见众人齐齐转头看向自己,安菡梅垂下头,楚楚可怜道:「此事事关小女子闺誉,还?请这位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此事。不然的话,小女子怕是只有一头撞死在此地?了。」 严景书在心底嘆了口?气,守礼地?退出了此间。 他?今日在城门处看到了安家女眷的马车,猜到是安菡梅要来琉明寺上香,才一路跟到了此地?。他?虽然有意要与之相识,但今日实在是不巧,出了此事,只怕心高?气傲的安菡梅往后再也不愿与自己有所牵连了。 这姑娘的话太过决绝,沐夷光和师瑶也没有办法,只好顺了她的意,答应彻底瞒下此事。 安菡梅原是想来琉明寺烧香祈福的,只是出了这档子事,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带上丫鬟僕人匆匆下山去了。 更深更远处的密林里,有两个人的身影显现。 其?中一个道:「王爷,那安菡梅已经下山去了,可要将?那伙人再叫回来,按原计划行事?」 另一个嗤笑一声:「你当安齐是傻子么?此计可一不可再,将?人处理得干净些,今日便作罢。」 …… 沐夷光这一行人又重回到了山路上,此事倒是给了严景书与师瑶相交的机会,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很快攀谈起来,当看到了山顶寺庙的身影,沐夷光便很有眼?色地?寻了个藉口?,带着青霜率先上山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气势恢弘的山门上用金漆书写了「琉明寺」三个大?字,再往上一百个台阶,便是钟楼、鼓楼和天王殿。 沐夷光站在山门前,脚步迟疑:「我怎么觉得原先的山门不是这样?呢?」 青霜为她解释道:「娘娘说得不错,琉明寺原先只是京城外名?不见经传的一座小寺,这山门也是去年由?一位女施主陶问竺出资重建的。」 陶问竺是晋地?有名?的女富商,沐夷光自然听过她的大?名?,猜测道:「看来这陶施主便是在此地?结缘了。」 青霜点点头:「琉明寺后山的悬崖上有一棵千年的银杏树,陶施主便是在银杏树下结识了有缘人,这才出手布施的。从此这琉明寺姻缘树的名?声便不胫而?走,都说有情人在树上结了红绳,便会矢志不渝,白头到老,寺里的香火也日渐兴盛起来。」 沐夷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姻缘树灵验也是有原因的,若不是勇敢的有情人,怎么会在这悬崖上结红绳呢? 此刻太阳已经升到了高?空中,透明的日光里氤氲着寺里的香火气,若断若续,疑幻疑真,沐夷光拾阶而?上,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惆怅的情绪。@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大?雄宝殿内烟雾缭绕,香烛鼎盛,她跟随着正在虔诚朝拜的香客们,亦上前拜了拜,却不知自己所求为何物。 她看着排在自己身后的青霜,低声说了句:「我自己去寺里走走。」 青霜想拦也拦不住,想来佛门清净之地?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任由?娘娘去了。 沐夷光漫无目的地?在寺内走着,想着自己是去斋堂用些素斋,还?是去看看那棵颇负盛名?的姻缘树,只是她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修禅人所居的禅房来。 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到院内的修禅人手持着笤帚洒扫院子的声音,细密的竹枝拖着又长又慢的尾音轻轻地?扫过地?面,「唰——」「唰——」的一下又一下,像是扫净了心境,沐夷光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她站在院子里听了许久,直到那个修禅人转过身来。 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些惊讶之色,沐夷光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身穿青灰色僧袍、正在一丝不苟地?扫地?的人会是前些时日在端午射柳盛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将?军。 她虽然带了帷帽,但谢衡怎么会认不出她?他?握紧了手中笤帚,便要下跪行礼。 沐夷光不得不出声拦道:「我今日乃是微服,谢将?军不必多礼。」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这谢将?军的眼?力也未免太好了。 谢衡重新直起身来,攥着笤帚的指尖微微发白,这才勉强平復了心绪。 他?依旧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却和这洗得柔软发白的僧袍一样?温和:「微臣——我偶尔在此地?修行,不知娘娘大?驾,有失远迎。」 这人虽然守礼,但也的确是固执,自己明明已经说过是微服了,还?一个劲儿地?「微臣」「娘娘」的。 沐夷光只好道:「不知这琉明寺的姻缘树在何处,谢将?军可否为本宫指路?」 谢衡点了点头:「在后山的碑楼处——」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私心作祟:「后山临近悬崖,地?势复杂险峻,请准微臣为娘娘带路。」 沐夷光方?才已经在寺里迷路了,此刻也不矫情:「那便麻烦谢将?军了。」 谢衡将?笤帚在院内放好,走在大?约沐夷光左前两步的位置,为她带路。 此刻青天白日,沐夷光带着帷帽,又有往来僧侣和香客,避嫌的心思也被沖淡了几?分,不禁问道:「本宫瞧着谢将?军很是眼?熟,是否以前便曾相识?」 谢衡沉默了一瞬,很快便道:「的确见过几?面。」 沐夷光「噢」了一声,要算起来谢衡还?是殿下的表兄,自己会与他?见过几?面也是常事,并不以为意。 她又解释了一句:「本宫前些时日受伤,忘了近两年来的记忆,倒是让谢将?军见笑了。」 她这下忽然明白自己应该求什么了,自言自语道:「既然都说琉明寺佛法无边,有所求必有所应,我若是去许愿早日恢復记忆,应当可行吧?」 这声音自然瞒不过谢衡的耳朵,他?有些艰涩地?开口?:「万事皆有缘法,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随缘自在便是。」 沐夷光慢慢地?体会他?这句偈语,竟也得了些禅趣,笑道:「看来谢将?军的修行已经有所悟了。」 谢衡苦笑一声:「娘娘谬赞了,终究是窥不破,放不下。」 两人仍旧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便来到了碑楼处。 今日已是逾矩,望着碑林掩映后的银杏树,谢衡便不在往前走了:「娘娘请自便,微臣告退。」 沐夷光点了点头,穿行在碑林之间,坚硬的石碑在经年的雨打?日晒之中已有些风化了,上面镌刻的经文也不再清晰,而?碑林后的银杏树却依旧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几?人才能合抱的树干下盘根错节,茂盛的枝叶却优雅地?舒展着,郁郁葱葱,俊秀挺拔,最为显眼?的是树枝上繫着的无数红绸,有高?有低,错落在枝叶间,迎风飘扬,煞是好看。 沐夷光抬起头,总觉得那上面也有自己挂的一个,但是那树木太高?,红绸太灼目,日光太耀眼?,一股强烈的眩晕之感?袭来,她只觉得头疼欲裂,记忆像潮水般漫天盖地?涌来,将?她淹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她的身子一软,跌落在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之中。 第 61 章 陆修珩近几日很忙。 大理寺的手在户部与工部兜兜转转, 终究是伸不进内阁去,他虽然并不急于?将叶礼贤拉下马,但总要撕开一条口子才好。 新入狱的户部侍郎是从户部其属总部提拔起来的, 任主事十年之久, 掌管天?下水害、灾伤、赈济,倒是硬气得很, 何况大理寺也不是铁板一块,竟然任他在狱中安然无恙地待了好几天?,最终是他与宣成帝交涉, 亲自带了人?送进昭狱,这才开的口。 拿到了暗卫为他誊写的口供, 陆修珩总算是露出一点满意神色,这薄薄一张纸,至少能将叶礼贤扒去一层皮了。 就连刘宝也感受到了殿下的好心情, 连带着?自己?干活儿也很轻松,趁着?出来方?便的功夫,他给洛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会儿可以去送死了。 洛元慌得拉住了刘宝的袖子, 低声下气:「刘公?公?, 等下这事儿……可怎么说呀。」 刘宝连忙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洛统领这是哪里话,咱家可什么都不知?道,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快步走开, 恨不得离整个端正殿都远远的。 洛元只好一咬牙一闭眼, 走进了书?房。 「启禀殿下, 先前让属下查探的琉明寺一事已有眉目了。」 陆修珩将那片口供放下,好整以暇:「说。」 洛元结结巴巴道:「太子妃娘娘原先, 是去琉明寺为沐将军……及我大齐将士祈福的,后来沐将军战胜归朝,又去还愿,在此期间……」 眼见殿下周身寒气越发浓重,习武之人?的危机感与求生?欲再一次让他急中生?智:「娘娘被精妙佛法感化,偶尔来寺中与人?论道,后来赐婚圣旨一下,便一直在府中待嫁,不曾出门了。」 陆修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琉明寺,与人?论道?」 洛元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改不改口已经不重要了,以殿下的聪明才智,自然能够从自己?这番描述中猜出那人?对娘娘意味着?什么,至于?娘娘失忆以后的性情大变也找到了原因。 这番语无伦次的话却好似平地?惊雷,毕竟早有预料是一回事,如今确认又是另一回事。 陆修珩状似不经意地?把玩着?手上那枚常带的白?玉扳指,刘宝立在一旁,偷偷地?瞧了一眼。殿下喜玉,这枚扳指亦是殿下亲自採石打磨的,玉质是极为软糯细腻的和?田籽料,最为难得的那扳指上还有一整面?漂亮的洒金皮,此刻竟然已经一整个儿碎裂开去。 圆润油糯的扳指碎成了浑身尖刺、可以伤人?的利器,指上传来钝痛,他却浑然不觉。 先前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对自己?用情至深全都变成了笑话,更为可笑的是,自己?竟在这笑话中不知?不觉地?动了心。 这世上哪儿来无缘无故的爱?他以为的情不知?所起,最终竟是因他人?而起。 碎玉被掼在金砖上,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大概人?之心碎也不过如此。 陆修珩已经冷静了下来,浑身的阴鸷暴戾似乎都被封进了冰里,薄唇微微勾起一丝令人?不寒而慄的笑意:「说吧,那人?是谁?」 洛元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也埋进地?里去:「属下无能,因为时间太久,而且那人?出入琉明寺时都极为谨慎,的确无人?仔细瞧见过他容貌,只隐约知?道是京城人?士,个子挺高,似是习武之人?。」 「那就派人?去查吧,」陆修珩站起身,又恢復了原先云淡风轻神色:「太子妃现在哪里,孤要与她一同用早膳。」 他要将她牢牢看在自己?身边。 * 当太子殿下的仪仗来到毓华殿时,长?缨虽然惊慌,也不至失措,不就是偷偷跑出去玩耍么,娘娘自幼就爱干这种事,事发后撒娇耍赖起来也已经很有经验了。 太子殿下没有说话,比起往日的面?无表情,似乎更多了一种压抑的森寒,只有刘公?公?焦急地?询问自己?太子妃娘娘何在。 长?缨跪在地?上,一五一十道:「娘娘今日同师瑶姑娘一道去琉明寺上香了。」 她话音未落,只觉一阵更为深重的寒意袭来,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太子殿下已然一挥袖袍,转身迈出了殿门。 上好的汗血宝马被用来拉车,一路从皇城至京郊而去,因着?今日要做的事情过于?机密,东宫侍卫统领洛元坐在马车上亲自赶车,另一边是太监总管刘宝,两人?中间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这可是洛元的心头宝,十米以下的东西?,就没有大黑闻不出来的。 大黑吐着?舌头,将坐在一旁的刘宝嗅了个遍,刘宝颇为不自在,但对上大黑那兇勐而威武的眼神,立刻便泄了气,只能埋怨洛元道:「能不能把你这狗儿子收一收、管一管?」 洛元挥出一鞭,又分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大黑的头:「这可不是我的狗儿子,这是我的狗祖宗,你不满意,大可去殿下身边候着?。」 他说的可是实话,这大黑在殿下的军营里头,可是有品级的。 现在是借刘宝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往那冰窟里凑,只能僵着?身子感受着?左半边脸颊上传来黏湿而温热的触感,直至大黑将军认了他是自己?人?,饶过了他,他才抖抖索索掏出帕子,将大黑的口水给擦干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上了玉华山,洛元给大黑闻了闻毓华殿里的东西?,大黑立刻兴奋起来,一路朝山上狂奔而去,三人?在后面?紧紧跟着?,顺着?山间的岔路,走进了沐夷光先前探过的那片密林之中。 越往里走,树林越来越密,几乎将日光都隔绝了,这里人?迹罕至,地?上的落叶却露出一点?湿意,似是有人?刚翻过这里的土地?。 「汪!汪汪!」 大黑对着?此处开始狂吠不止,三人?的神色不自觉都沉重了起来。 曾经号令三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太子殿下目光都凝住了,冷静地?下令:「挖。」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若是再多开口,声音便会流露出一丝颤意。 洛元实在是没想到剧情会是这样展开,连忙令紧随其后的太子暗卫自农家借了锄头,齐齐在山地?里挖掘起来。 很快,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传来,陆修珩苍白?着?一张脸,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土坑。 山间的阴风阵阵,一想到躺在那里的有可能是沐夷光,他只觉得那股寒意已然浸透了后背,没忍住一声接一声地?咳了起来,脸上是一片死寂的苍白?,唯有眼角泛着?一点?猩红之意。 暗卫们的行动十分迅速,十余人?的尸首已经整整齐齐地?列在了地?上,陆修珩自然看出其中一人?身上剑伤有沐家剑法的剑意,他咽下喉间腥甜之意,强迫自己?一一看过,长?舒一口气。 幸好,那不是她;幸好,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虽然失了先机,却已经占了时运的好处,他本就不是自怜自艾之人?,若说情场如战场,这样一点?小小的机会,已足够他瞒天?过海、扭转干坤。 这里的事自然有人?去查清,陆修珩亲自牵了大黑,继续往山上走去。 此刻时辰尚早,琉明寺里的香客不多,大黑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先是找到了正在大雄宝殿参拜的青霜,只是既不见沐夷光,也不见她的好友师瑶。 来了这样一只凶神恶煞的大狗,牵着?它的那个男人?脸色更是难看得要吃人?似的,殿里的香客立刻散了出去。 青霜也有些惊讶,正要下跪,陆修珩已经径直问道:「不必了,太子妃现在何处?」 青霜的心思比长?缨细些,小心翼翼为娘娘遮掩道:「娘娘说她要一个人?去逛会儿,许是去斋堂吃素斋了。」 陆修珩懒得计较,伸手摸了摸大黑的头,大黑已经聪明地?调转了方?向,朝琉明寺最负盛名的姻缘树走去。 那棵银杏生?长?在悬崖边上,距离深谷不足三丈,生?长?得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经歷了千年的时光,却不惧风雨,歷久弥坚,符合一切人?们对美好姻缘的想像。 陆修珩从来没有这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牵动他心绪的,只有树下那个美好的身影。 她似在抬头痴痴望向树上红绸,陆修珩心中酸涩,却仍在自嘲地?想:幸好,她只是一个人?。 在沐夷光承受不住那些纷乱的记忆晕倒时,他终于?飞奔过去接住了她,紧紧抱她在怀中,似乎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乖乖软软地?躺在自己?怀里,眼角却落下一滴无知?无觉的泪来。 他的太子妃是个哭包,每次都要哭得惊天?动地?,好让自己?如愿以偿,而这样沉默的眼泪却是第一次。 陆修珩抬头望了一眼树冠,只觉得树上的红绸太过刺眼,冷声道:「孤听钦天?监说三日后有雷雨,这棵树这么高,大概会被雷噼死吧。」 ……洛元欲哭无泪,讨媳妇儿的事情他也不奢求了,可若自己?当真雷雨夜来毁了这姻缘树,这天?雷落下来是会噼自己?还是噼殿下啊? 刘宝还是有些信这鬼神之说的,连忙劝道:「殿下,这万物有灵,毁树可是大事,殿下自是福泽深厚,可是也要为娘娘想想啊!」 陆修珩抱着?沐夷光的脚步一顿,算是应了:「那你俩便好好看着?这『灵树』,若是上面?的红绸留了什么不该留的,便提头来见。」 * 琉明寺已经被清了场,洛元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都要耗在那棵银杏树上了,好在他里里外外地?查看了三遍,连轻功都精进不少,总算是确定了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陆修珩抱着?沐夷光去了寺里为贵人?备的寮房,为她把了脉,确认没有大碍后,又亲自给她餵了水。 青霜跪在地?上,事无巨细地?说了今日出宫后的事情,陆修珩不动声色地?听着?,又派人?去师瑶与严景书?处得到了证实,确定歹人?不是冲着?沐夷光来的,这才放下心来。 沐夷光已经在这样低声细语的问话声中醒来了,只是她仍旧闭着?眼睛,与其说不知?如何面?对陆修珩,不如是说不知?如何面?对现在的自己?。@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已经记起了自己?与谢衡的过往,那是在漠北之战爆发以前,自己?常常扮成父亲麾下军医的女儿出门玩耍,就是在那时遇到了同样乔装打扮过在民间暗访的阿衡哥哥。 两个年轻人?很快便玩到了一起,她自然也通过自己?在军中的「眼线」悄悄认出了阿衡哥哥的身份。后来军情紧张起来,两人?常常不能见面?,仍会在约定的地?点?交换信件,到后来战乱爆发,阿衡哥哥上了战场,自己?被父亲送回了京城,只来得及托人?为阿衡哥哥带去一封隐晦表明身份的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父兄上战场的那一年,她时常茹素、去庙里祈福,直到边关平定,将士得胜归朝,她去还愿时竟又有缘与他在琉明寺中相认。 只是两人?在姻缘树下互通过心意、阿衡哥哥要向贤宁长?公?主表明自己?求娶的决心时,宣成帝的赐婚圣旨已经到了,二人?从此再无瓜葛,从前无忧无虑的小女儿,也迅速成长?为端庄贤淑的太子妃娘娘,与太子殿下做起一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 明明谁都没有错,却都成了命运的受害者。 更令人?难堪的是,她在失忆后认错了人?,将这段不能言说的心事强行安到了陆修珩的头上,逼得殿下不得不与自己?逢场作?戏,更有甚者,若是让殿下发现了端倪,岂非会为阿衡哥哥带来杀身之祸? 她总算理清了那么一点?头绪,重新变得理智冷静起来,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事已至此,只有当作?无事发生?,将这一段往事彻底掩埋。 于?是,她拭净了眼角那一点?泪痕,慢慢地?坐起身来,声音娇憨:「青霜,我这是怎么了?」 陆修珩已经比青霜更快一步地?走了过来,他撩起禅帐,轻声道:「你方?才在那银杏树下晕倒了,孤将你抱了回来,现在可还觉得有什么不适?」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抱着?被子道:「让殿下担心了,臣妾已经大好了。」 第 62 章 陆修珩要为她探脉的手一顿, 眸光微深,只是口?吻仍然十分轻松:「孤先为你把一次脉。」 若是还没有恢復记忆的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沐夷光装作不经意地解释了一句:「不知怎的今日有些畏寒, 麻烦殿下了。」 她也没有再躲了, 大?大方方地将手腕伸了出去,壮士断腕一般将衣袖往上拉,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宽袖的襦裙,长?袖轻易就拢到了手肘关节处,露出一整段细腻凝白的手腕来。 陆修珩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眉眼却?柔软了几分:「不是说畏寒,挽得这样高?做什么?」 沐夷光的脸「轰」地红了起来, 好在殿下也没有再说话取笑,只是伸手为她探脉。 这不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为她把脉了,带着些微凉意的指腹轻轻搭在腕间, 神情认真得有些温柔,让沐夷光情不自禁地晃了神。 直到陆修珩的说话声重新拉回了她的神智:「许是今日上山吹了风,略有些风寒,吃一剂药便无事了。」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若说失忆前的太子妃和失忆后的太子妃有什么共通点?, 那就是都?不爱喝药,只是她以前孤身一人远嫁京城,没有任性的理由,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耍赖了, 自然是不愿意吃这个苦头的。 她理所当然地收回手去, 抱着被?子摇摇头:「我不要喝药。」 陆修珩本来就存了唬她的心思, 此时自然以退为进道:「那便喝一碗姜汤,正好孤也未用早膳, 再与孤一道用些素斋吧。」 沐夷光托着腮想?了想?,殿下用膳的规矩严得很,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自己应当也不会露出马脚,便点?点?头下了床。 早膳并未在寮房里?摆,而是去了斋堂,刚下过早课,现在正是寺里?的和尚用朝食的时候,陆修珩居然也不避嫌,就带着她在靠里?的木桌上坐了下来。 二人立刻便成了斋堂里?的焦点?,进了门的师父都?情不自禁往此处打?量一眼,他们平日里?也是要和香客们共同用膳的,只是容貌这样出色而登对的施主着实难见。 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抬头看了沐夷光一会儿,声音稚嫩道:「这个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带着他的大?师兄哈哈一笑:「你小子瞎说什么呢?」 那样的贵人,哪里?是他能见过的,小小年纪,竟然就学会与女客搭话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惯来孤高?冷傲的太子殿下竟也露出一个亲切温和的笑意,状似玩笑地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师父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就是在今天早晨——」 沐夷光一颗心都?紧绷了起来,她今日与谢衡问路同行?时,自问坦坦荡荡没有半点?逾矩,只是如今恢復了记忆,竟然有了些做贼心虚之感。 她来不及阻止,只听得那小沙弥坚定地继续道:「姐姐在大?雄宝殿里?烧香时见的。」 沐夷光这才不露痕迹地舒了一口?气,沖那小沙弥笑了笑,陆修珩亦是神色不变,淡声令刘宝再去捐些香火。 琉明寺的素面是最有名的,面条筋道爽滑,底汤是用菌菇熬成的,几乎鲜掉了舌头,再搁上一点?儿拍碎的姜蒜和鲜亮的青葱,一滴香油,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素面就做好了。 这样好的一碗面,两个人却?吃得索然无味,陆修珩甚至破天荒地开口?问道:「你方才在大?雄宝殿里?,求的什么愿?」 沐夷光抿着唇笑了笑,说出当时的愿望:「自然是许愿臣妾早日恢復记忆了。」 她抬起脸,一派天真无邪:「若是臣妾这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殿下可?会嫌弃臣妾?」 陆修珩握着木箸的手紧了紧,亦勾起一个浅笑,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当然不会。」 今日之事就这样含含煳煳地遮掩过去了,回到东宫时,洛元已?经查清了玉华山上那伙歹人的意图,是有人用重金收买了这一群亡命之徒,想?要对安齐之女安菡梅下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这背后肯定大?有文章,洛元跃跃欲试,誓要将幕后真兇挖出,一扫先前办事不利的阴霾。 陆修珩却?显得心慵意懒,对他的汇报和猜想?都?不甚在意,只道:「你去将计侯叫来。」 计侯是太子殿下麾下的一个幕僚,入幕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只是一直都?颇受冷遇,因为这个人并不算太聪明,而且是个恋爱脑,殿下在军帐中通宵达旦地研究兵法策略时,他却?早早地翘班回家给夫人热炕去了。 这样一个没有事业心、上进心的人,自然是配不上在边疆大?杀四方的殿下的,殿下今日怎么忽然想?着用他来了? 洛元唯恐被?人摘了桃子,当即委婉地表示此人无能,难堪大?用,陆修珩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只管将他叫来便是。」 洛元只好又悄悄向刘公公求教?,刘宝自然猜得出殿下的心思,他毒舌地补刀:「既然是殿下吩咐的,你照办便是。计先生相貌平平,娶的夫人却?如花似朵,就这一点?,便已?经强上你不少了。」 洛元恍然大?悟,立刻心悦臣服地去寻计先生去了。 最后他是在城西?的一个卖簪花的小摊儿上寻到计侯的。 见了洛元,计侯立刻便扭过了脸,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最后是洛元扬言要将那小摊儿上的一篮子簪花全部买下,他才不得不出手相争。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摆摊的老太太笑了:「计先生,您都?是已?经成亲的人了,和小伙子争什么?」 洛元的黑脸一燥,老太太已?经将那竹篮递到了他手里?,鼓励道:「小伙子长?得挺不错,就是脸黑了点?,拿上老身的簪花,再加把劲儿,准儿能娶上媳妇儿。」 被?老太太这样一说,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这下计侯也屈服了,立刻转过头来道:「洛统领,今日休沐,你也来逛街?」 跟了殿下这样的人,洛元几乎就不知休沐为何意,对计侯这样偷懒耍滑的做派也颇为不齿:「不是才休过,你今日又休?快跟我回去见殿下,这一篮子簪花就都?是你的。」 计侯忙不迭地应了:「那簪花娇嫩,洛统领可?小心着些。」 洛元颇为不屑地将花篮子递给了他,一个大?男人,天天逛些脂粉摊子,像什么话?! 最后计侯便是拎着这篮簪花见的殿下,他小心翼翼将竹篮至于地上,这才俯跪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陆修珩令他平身,随口?问了句:「孤命你进殿,提篮花做什么?」 计侯可?不想?让殿下误以为这是他带来的礼物,连忙道:「这是属下为夫人买的簪花。」 怪不得他这样宝贝,那制簪的老妇人是从扬州来的,那里?正时兴通草花制的簪花,做出来的样子秀美雅致,又栩栩如生,只是过程却?极为不易,他等了大?半个月,才等到这一篮。 这话自然得了洛元一个白眼,不过他可?不在乎,不就一个白眼吗,只要夫人高?兴,他做什么都?行?。 陆修珩随意地扫了一眼,调转了话头:「孤今日请计先生来,是有要事相商。」 计侯也不笨,这西?北的军务轮不到自己,朝堂上的纷争也轮不到自己,殿下请自己来,还能是所为何事? 他立刻道:「可?是殿下和娘娘之间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只这一句话,殿中三?人立刻都?觉得靠谱了。 陆修珩清了清嗓子,却?道:「刘宝,将事情说与计先生听。」 徒然被?抓壮丁的刘宝不得不将事情美化?了一下,只道是殿下性子冷漠,娘娘也是个傲气的,婚后两人一直相处不睦,在娘娘失忆后才有所好转,只是眼看娘娘要恢復记忆了,如何才能冰释前嫌,彻底抓住娘娘的心? 这一番话说完,他下意识地往殿下那里?看了看,见陆修珩微微颔首以示贊同,这才放下心来。 计候这样的高?手,自然看得出其中有所隐瞒,不过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循循善诱道:「殿下,这追求女人与行?军打?仗亦有相通之处,殿下熟读兵法,可?有自己的心得?」 陆修珩以手握拳,掩面咳了一声,道:「孤原是想?瞒天过海,将计就计,但如今已?是失了先机。」 计候却?摇摇头,殿下这样满身骄傲、生来就站在山顶的人,反而经常会忽略合理利用自己的优势。 他意味深长?道:「殿下,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见殿下若有所思,计候又再接再厉道:「女子最为心软,只要殿下肯用心,定然能够心想?事成。」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就好比属下为我家夫人买的簪花,这一篮也不过二百文钱,但是用通草制花是才在扬州时兴起来的,整个京城都?难得有第二份,这模样精緻,款式也难得,夫人知道我肯花时间花精力在京城为她寻摸这样的簪花来,自然就体贴属下的用心了。」 陆修珩望着那篮通草花,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刘宝闻弦歌而知雅意,已?经不顾计候挣扎,和洛元一左一右将其架了出去。 「计先生,今日休沐,您该回去陪夫人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诶诶诶,我的花!」 「什么你的花,那不是我花钱买的吗?!」 …… 陆修珩充耳不闻,径直撷起一小束通草制的梨花来,花朵细软洁白、晶莹无瑕,他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第 63 章 自打?殿下走了以后, 长缨便一直焦急地侯在宫门处,见娘娘平安归来,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娘娘可算是回来了, 方才殿下还亲自来毓华殿找您呢。」 沐夷光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她可不是被殿下亲自逮回来的么。 在琉明寺中她一心担忧阿衡哥哥的踪迹被发现,可等到心中大石落下, 她便不自觉回想起自己失忆以来的所作所为,忽略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整个脑子里只剩下尴尬。 想?到自己偷看过殿下洗澡、强迫过殿下夸赞自己容貌、甚至缠着殿下要与他一同睡觉……其他丢脸的事情就?更不用提了, 是想?一想就会羞愤欲死的程度。 长缨只当娘娘是偷跑出去被殿下责罚了,所以兴致不高, 便试着开解道:「殿下也是担心娘娘的安全,当时奴婢瞧见殿下那脸色阴沉的样子,真?以为是京中出什么大事了, 害怕得不得了。」 看到长缨懵懂无知的样子,沐夷光只觉得羡慕极了,恨不得自己彻底失忆,将这烦恼且丢人的一切都忘了才好。 她令青霜屏退了其他人, 这才道:「殿下没?有责怪本宫偷跑出去的事情, 只是本宫恢復记忆了而已。」@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长缨立刻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沐夷光却神色凝重地嘱咐:「此事切记守口?如瓶,万不能告诉殿下。」 长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见娘娘那么认真?的样子, 她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见长缨这样平淡的反应, 沐夷光反而有些不放心了, 多问?一句:「你可知是为何?」 长缨很快为娘娘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娘娘幼时生病时,只要不吃药, 哪怕病好了都会多装一会儿的。」 她想?的很简单:那不就?是为了获得殿下的关注与宠爱么? 沐夷光失笑,干脆顺着长缨的话点了点头,只是内心思绪复杂:她一面觉得殿下聪慧,自己恐怕瞒不了太久,另一面又想?,拖得一时便算一时吧。 好在近日陆修珩的确事多,沐夷光在殿内提心弔胆了好几日,竟也没?有见他来找自己的麻烦。 长缨唯恐娘娘心底不悦,每日变着法儿地打?听?殿下的情况,原来最?近正是殿下与叶首辅角力的时候,殿下将户部侍郎送进了诏狱,那人吐出来的供词惊世骇俗,近年来朝廷对江南的赈灾拨款被盘剥颇多,正是叶礼贤的授意,甚至有传言他贪墨了这么多银子,是为了造武器,养私兵! 若只是贪墨,宣成帝还可以看在叶礼贤近些年来功绩的份上酌情轻判,但?豢养私兵这可是死罪,贵妃娘娘整日在宫内哭天?喊地,只道是造谣的人其心可诛,叶礼贤也含泪上书自己不堪受辱,恳请辞官归乡。 宣成帝令三法司多方查探,确定?是捕风捉影后暂时驳了叶礼贤的请辞,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迎风便长,他近日连叶贵妃的宫里都不爱去了,反倒是另将后宫里两个选侍的份位晋为了贵人。 说到这里,长缨又神秘兮兮地问?:「娘娘,那两贵人您也是认识的,不若猜猜是谁?」 「宣成帝宫中美人如云,本宫勉强记得几位妃嫔,这选侍上哪里去认得?」 说罢,沐夷光顿了一顿:「莫非是先前?叶贵妃送来的白露与素月?」 「就?是她们,」长缨露出一种吃瓜时才有的得意神情:「没?想?到那白露与素月还有这样的本事,叶贵妃这一招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沐夷光没?说话,懒懒地想?:那两人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其中定?然少不了陆修珩的推波助澜。只是太子殿下将人逼得这样紧,也不怕叶家狗急跳墙? 事实证明,沐夷光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过几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城西的集市上有人突发癔症持刀行兇,接连捅伤了好几个路人,其中便包括了微服路过此地的太子殿下,殿下胸口?正中一刀,失血过多,恐怕危在旦夕。 沐夷光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殿下的武功不俗,怎么可能被一个莽夫刺伤,何况洛元呢,那些暗卫呢,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殿下遇袭?」 话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一丝颤抖。 长缨哭着道:「听?说殿下是独自去的,当时正与一位小贩说话,而且行兇的那人有些功夫底子,走在路上忽然就?掏出刀来,谁也不曾防备。」 沐夷光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快步向端敬殿走去。 自己与陆修珩不过是奉旨联姻,她此刻竟然半点未曾想?到家族兴衰荣辱,而是切切实实地在担心那个人的安危。 还未进入太子寝殿,沐夷光便已经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血气?和极为苦涩的药味,里边已经有一圈的太医在会诊了。 她只认识王太医,又怕扰了太医会诊,便挑了他来问?话:「王太医,殿下的病情如何?」 王太医看了一眼正在小声讨论太子病情的同僚,嘆口?气?道:「殿下的伤情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好在殿下躲闪及时,没?有伤及心肺,难在殿下的身子本就?不及常人康健,如今又失血过多,已经失去了意识,若是今日能够醒来倒还好,若是不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沐夷光不想?听?他说完那句话,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陆修珩病成这样,宣成帝却连个面也没?露,平日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太子,背地里却不知多少人盼着他死。 王太医一板一眼道:「我等太医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只能尽人事,知天?命罢了,还是得靠殿下自己撑过这鬼门关啊,娘娘还是多陪陪殿下吧。」 听?着王太医这样近乎「准备后事」的言辞,沐夷光面色惨白,泪意瞬间涌了上来,咬着唇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陆修珩不是一向策无遗算的吗?怎么会这样呢? 见太子妃似乎被吓得不清,王太医这才发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不妥,连忙补救道:「娘娘莫心急,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微臣是说,殿下意志坚强,又是真?龙之子,定?会转危为安的。微臣只是心想?殿下与娘娘感情深厚,若是有娘娘相伴,说不定?能醒得更快些。」 沐夷光应了下来,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心中却毫无底气?:自己与陆修珩的感情只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空中阁楼,现在也不过是勉强将这错觉与平衡勉强维持下去罢了,就?算自己陪在他的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正好会诊结束,太医们敲定?了用药的方子与剂量,纷纷告退了,沐夷光这才走到太子殿下的床边,轻轻撩起了帷幔。 陆修珩的胸口?包着厚厚的纱布,血色和药色同时浸了出来,那双孤傲而深邃的眼眸如今紧闭着,脸上是一种宛若冰雪的苍白,墨色长髮在身后蜿蜒,流露出一种极为脆弱的美感。 她小心翼翼在床榻边坐下,却不知要怎么做才好。 刘宝的脸上还挂着眼泪,他不知道殿下竟然会对自己心狠至此,毕竟叶礼贤派来的人可不会手下留情,若是知道,他宁死也不会让殿下独自一人出门的。 他闷声道:「娘娘,您陪殿下说说话吧。兴许殿下听?见您的声音,就?会醒过来了。」 沐夷光的眸光黯了黯,她没?有哭,只是张口?唤了声「殿下」,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刘宝也没?有强求,只说了句「奴才下去令人煎药」,便轻手轻脚关了门,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殿内安静异常,沐夷光只能听?见自己的唿吸和心跳声,她靠坐在床边的廊柱,凝眸望着殿下那张恬静美好的睡颜,自己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神来,轻声说了一句:「殿下,快点醒来吧。」 沐夷光忽地想?起在江南应天?府开闸泄洪那日,洪水泛滥而来,自己不自量力挡在他面前?,最?后却仍是殿下护住了自己,还答应自己即便是阴阳相隔,他也不会另娶。 鬼使神差地,她小声说了句:「若是殿下死了,臣妾是不会守寡的。」 不知是陆修珩的伤情好转,还是自己这句话说得当真?太过气?人,那两片又深又密的长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几下,像是在牵动谁的心弦。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惊喜地又唤了一声:「殿下?」 陆修珩终于悠悠转醒,漆黑而透彻的瞳仁缓缓聚焦,直勾勾地盯着她。 平日里那样清冷而锋利的眼神,却因为病色而削减了大半的气?势,像是一只受了委屈却又无法言说的大狗。 沐夷光眨了眨眼睛,掩去眼里那一抹喜极而泣的水色,声音低哑又轻柔:「殿下,您终于醒了。」 伤口?入骨,几乎扯着肺疼,陆修珩一字一句道:「孤不醒,等着你改嫁?」 沐夷光心虚地低下了头,小声解释:「那不是见殿下一直未醒,臣妾只好胡乱说些话来刺激殿下的。」 陆修珩咬着牙道:「若是孤当真?死了,你可想?要改嫁?」 沐夷光摇了摇头:「殿下不要胡说。」 陆修珩的脸色刚好了半分,便听?得她又道:「何况太子妃本就?没?有改嫁的规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脑仁疼、心口?疼,肺管子也疼。 真?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第 64 章 见殿下醒了, 沐夷光立刻去叫了人,王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刘宝则端了药和水进来, 放在娘娘身边的小几上, 自己垂手在一旁立着。@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大概是以为自己要替陆修珩侍疾,这可能也是陆修珩自己的意思。 沐夷光看了看那碗药, 颇有些为难:「殿下如今可起得了身?」 陆修珩本来心底就泛着醋意,如今见她一副不想管自己的样子,气得更厉害了, 淡淡地反问道:「你说呢?」 站在沐夷光身后的刘宝听见这句话,立刻就急了, 又是手舞足蹈地比划,又是拼命给殿下使?眼?色,势要扶大厦之?将倾。 小不忍则乱大谋。 陆修珩闭了闭眼?, 隐忍地轻声道:「孤的伤口疼,实在起不来,你还?不想管我。」 他是第一次这样示弱,虽然刚开口的那句话还?有些纠结, 但到越往后说, 就越变得流畅起来,甚至还?带了一点委屈的小低音。 ……太子殿下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那要谋害亲夫的潘金莲似的。 陆修珩以往都是运筹决胜、独当一面的形象,沐夷光哪里见过?他这样委委屈屈的时候, 她以己度人, 觉得殿下是因为受伤身体虚弱, 心理上也变得脆弱,因此格外需要别?人的关?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沐夷光虽然觉得她这话有些莫名, 但伤者?为大,更何况是难得这样孩子气的太子殿下? 于是她再说话便温柔许多,顺着殿下哄道:「臣妾没有不管您,只是想问清楚了好行事。那殿下再忍忍疼,臣妾给您垫个枕头,先把药喝了可好?」 陆修珩将脸偏向一边:「不要。」 沐夷光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肯喝药,这可不像是陆修珩的作风。 看见沐夷光有些惊讶的神情?,陆修珩才勉为其难地寻了一个理由:「玉枕太硬了,你扶孤起来便是。」@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你方才不还?说起不来吗? 沐夷光只好伸手绕过?陆修珩的颈下,扶着他的肩膀一点一点坐起来,怕他撑不住,还?好心地靠过?去了半个肩膀给他借力。 陆修珩懒懒地坐起来,伤口又疼,又难得见她如此体贴,干脆就顺势靠在了她的怀里,清浅甜美的梨花香气自身后传来,好像可以让人忘却伤口疼痛。 没想到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运用这示敌以弱的诱敌之?法,亦能有如此奇效。 陆修珩尝到了甜头,干脆就靠在她的肩上不动了,气若游丝道:「餵孤喝药吧。」 沐夷光只觉得殿下忽然变得更虚弱了,她担心是刚才起身时牵动了伤口,也不敢妄动,就着这个姿势端来了药碗。 闻到了汤药的苦涩味道,沐夷光皱着眉往后仰了仰身子,右手则舀了一勺药,餵到陆修珩唇边。 她不懂得试温,好在刘宝已经提前将药晾过?了,只是稍许有些烫口。 陆修珩的口味清淡,寻常的味道到了他的口中都会变得更重,往日?喝药从来都是一饮而尽,如今沐夷光却将其分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药草的味道在舌尖放大无数倍,再咽入喉中,明明酸苦涩口,却叫人甘之?如饴。 一碗药餵完,还?得过?小半个时辰再用膳,沐夷光将药碗放下,寝殿之?中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样的确不符合自己失忆时的性子,她不得不没话找话道:「殿下今日?是如何受的伤啊?」 陆修珩的描述与长缨听来的消息差不太多:「孤今日?微服出巡,见路边小贩卖的东西新奇有趣,多问了几句,不料那疯子就在孤身后,他拔刀时孤才察觉,不慎便中了刀。」 沐夷光听得后怕,陆修珩的警觉性与反应速度已经算是极好了,仍受了这样重的伤,可见对方是存了让他必死的决心。 她顺口劝告道:「殿下以后万不可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您是千金之?子,怎么能一个人出门,连个护卫也不带呢?」 难得听她说出这样正经的话。 陆修珩眼?里的笑意似被晚风轻拂的烛光晃动,微眯了下,他从胸腔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那「嗯」字带了点慵懒的鼻音,一看便是没有认真答应。 沐夷光只觉得自己和陆修珩的形象好似掉了个个儿,反倒是他变得不着调儿起来。 罢了罢了,殿下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指不定?又是在背后使?什么苦肉计,要将叶礼贤彻底拉下马呢,自己何苦去管? 见沐夷光不说话了,陆修珩也跟着心不在焉起来,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道:「你怎么都不关?心孤当时在问什么?」 洛元站在门外护卫,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刘公?公?,做口型问道:我怎么瞧着殿下这说话的口气,竟和娘娘有几分相似? 刘宝也听得几乎绝倒,他慎重地摇了摇头:殿下这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只是还?未学到精髓,若是娘娘,此刻已经恼羞成怒了。 沐夷光被问得一愣,不知道自己又是哪一句话惹殿下不快了,有些茫然地重复道:「……那殿下当时在问什么?」 陆修珩应答如流:「那小贩是个卖新奇小玩意儿的,虽然卖的大多是些不起眼?的东西,但是他识得一些大理人,里面居然还?有一只瑟瑟钗。」 能让陆修珩看上的,必然不是普通的东西,所谓的瑟瑟钗,便是用蓝碧色的天青石制成的髮钗,这种?石头很是罕见,只有大理国才产。 沐夷光听得心中一动,听说那天青石如江水般瑟瑟澄澈,她还?无缘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依旧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轻轻靠在沐夷光肩上,一脸无辜道:「孤当时见了便想买来送给你。」 他的声音低沉又清润,就好像浸入水中的天青石一般,濯濯落入人的心底。 沐夷光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应是好,若是失忆的自己,估计已经心花怒放起来,而她犹豫许久,最后也只是结结巴巴道:「殿下怎么……怎么忽然想起给臣妾买首饰了?」 陆修珩微微偏过?头,固执地不看着她,语气却又莫名认真:「是孤的一个幕僚,在孤的面前炫耀他为自己夫人精心寻觅了一种?通草制的簪花。」 他垂着眼?眸,侧脸的轮廓干净又清隽,温暖的烛光映在苍白的脸上,添了一分如玉的温润。 沐夷光的眉眼?情?不自禁地弯了弯,不知是为这美色动容,还?是为殿下这孩子气的一面而心动。 陆修珩抿了抿唇,耳根微红道:「那篮通草簪花便在旁边的博古架上,瑟瑟钗在孤的袖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他的想法很简单,别?人有的,孤的太子妃要有;别?人没有的,孤的太子妃也要有。 孤的真心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 第 65 章 这样别扭的说话?方式, 已经是陆修珩能够说出来的最大限度了。 沐夷光从前就很擅长和这样嘴硬心软的傲娇精相处,自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肩头的重量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她甚至能够听到陆修珩刻意放缓的唿吸声, 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跟着慌乱了。 沐夷光寻了个「臣妾去瞧瞧簪花」的藉口,先扶着殿下靠坐在床头, 自己便立刻站了起来,正要转身迈步的时候,却被陆修珩拉住了手。 她只?觉得手背上被凉凉地一覆, 修长而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掌心,塞进了一枚被握得有些温热的发?钗。 只?这一瞬, 陆修珩很快又放开了手,任她起身离去。 沐夷光未去看?发?钗,也不?敢看?陆修珩的眼?神, 逃也似的走向那博古架。 只?是那发?钗上垂着流苏,握在手里一坠一坠的,像是沉沉陷落的心。 紫檀木雕花的博古架上摆着不?少古董花瓶,其中还有一盆一尺余高的盆玩, 奇石中种有一颗欹斜诘屈的天?目松, 松针青翠,枝干苍劲,可见其风骨。 那竹篮被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在众多?古朴奇珍面前, 显得尤为?花枝招展。 编花的老妇人心灵手巧, 连竹篮都做得精巧细緻, 柔韧的竹篾还泛着未晒干的青色,带着淡淡的竹香, 红艷的茶花、素雅的兰草、名贵的牡丹、清丽的莲花等发?簪高低有序地错落在里边,像是精心插制的瓶花,而占据中心位置的正是一枝莹白清透的梨花。 陆修珩十分有耐心地看?着她,果然如他所想?,她挑中了那支白梨花发?簪。 沐夷光将梨花簪拿在手中,便将竹篮放了回去,半点也不?贪心:「臣妾只?要这一枚就够了。」 她用指尖轻轻触了触那簇梨花,通草制成的花朵绒绒可爱,中间还点着嫩黄色的蕊。 她这才有了功夫仔细端详另一只?手中的瑟瑟钗,这是一枚银镀金的两股钗,钗头上是镶了南珠的花蝶,下面垂着天?青石打?磨成的瑟瑟珠流苏,像是泛着碧蓝色的冰晶,清透澄澈。 正如计候所言,这通草发?簪并不?贵重,瑟瑟钗虽然罕见,但?也算不?得价值连城,难得的却是这份挑选的心意,只?要用心,便总会感受得到的。 沐夷光装作不?经意地抬眸,两个?人的视线相触,那一抹晶莹的蓝似乎也映进了他的眼?底,温柔地浮动着澄净的光。 她躲闪着低下了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喜欢的另有其人,却没有办法?拒绝这份珍贵的心意。 她甚至逃避去想?自己是不?愿拒绝还是不?敢拒绝,好在她还知道自己现在应当做什么。 没有犹豫太久,沐夷光抬手拆下了头上的钗环,柔顺如黑绸的长髮?立刻垂落下来,只?好又重新拢了拢。 她今日本来穿的就是一身水色衣裙,裙摆绣着散簇白梅,耳边坠着两颗莹白圆润的东珠,如今又新簪了碧蓝色的瑟瑟钗和雪白的梨花在发?上,整个?人显得越发?清丽。@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做完这一切,沐夷光重新走到殿下的面前,大大方方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新首饰。 她微微偏着头,瑟瑟江水一般的流苏垂落在粉白颊边,而那双眼?睛便已含了万顷烟波。 「好不?好看??」 陆修珩抬眸看?向沐夷光,她的声音轻软,陆修珩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烫了一下似的,连带着脸颊也热起来。 他磨磨蹭蹭了半天?,才移开眼?神,低声答道:「好看?。」 她戴什么都是极好看?的,甚至好看?得让他想?自私地把?她藏起来,只?许自己一人看?。 沐夷光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两年以前她在漠北的小镇上认识的那个?少年,也是这样缠他半天?,才会夸自己一句「好看?」,后来那个?别扭傲娇的少年长成了温文尔雅、对?她百依百顺的将军,两个?人之间却还是差了一点缘分。 她淡淡地笑?了笑?:「臣妾也觉得好看?。」 王太医已经在门外?候了半天?,刘宝听见里面的动静渐渐停了,这才为?他叩门道:「殿下,娘娘,王太医来了。」 毕竟是殿下的病情重要,沐夷光不?敢怠慢,连忙替他允了。 其实东宫来人时说太子殿下已经醒来,王太医便不?紧张了,他尽职尽责地给殿下把?了脉,慢悠悠道:「殿下胸口这刀伤极深,所幸没有伤及脏器,娘娘大可放心,已经于性命无碍了。」 ……只?是性命无碍,怎么放得下心呢?@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忍不?住问道:「那还会有其他的问题吗?」 王太医摇了摇头:「外?伤而已,好了便无事了。」 他忽然想?起太子殿下的医术应当可以看?出先前太医院会诊的药方有许多?平庸不?足之处,立刻唰唰几笔,重新为?殿下开了药单子和伤药膏:「微臣给殿下换了新开的方子,相信很快便会好起来的。只?是这段时间殿下还要好好静养,勤换伤药,另外?切忌不?能同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 这不?过是一句寻常的医嘱,又恰好接在自己的问话?之后而已。 沐夷光反覆开解自己,她的脸却已经诚实地烧了起来。 毕竟她此时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失忆不?经事的自己了,恢復记忆,自然连新婚夜前嬷嬷给自己看?的避火图也想?了起来,知道这同房是所谓何事。 陆修珩镇定自若地打?断他:「好了,孤知道了。」 王太医放下心来,将伤药留下,又说了些上药的注意事项,便收拾药匣子准备走人。 见王太医只?将这上药的事情说给了娘娘与自己听,刘宝也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多?待,紧跟着将王太医送了出去,恨不?得一路送回太医院。 寝殿内,沐夷光看?着王太医留下的那几瓶药犯了难:「殿下,臣妾去叫人来为?您换药吧?」 陆修珩慢条斯理地拒绝了:「孤信不?过旁人,你?来为?孤换药便是。」 沐夷光犹犹豫豫道:「不?是臣妾不?肯,只?是臣妾笨手笨脚的,恐怕伤了殿下。」 陆修珩看?她一眼?,微微嘆了口气:「你?变了。」 沐夷光一惊,警惕地抬起头:「殿下何出此言?」 陆修珩一本正经道:「遥想?当年你?我新婚燕尔,孤还受着重伤,那时你?都是亲手为?孤换药的。」 ……新婚的时候我和你?熟吗?我什么时候为?你?换过药了? 沐夷光无奈,这人明明就是胡说八道,更无奈的是自己明明知道陆修珩这是在胡说,但?是又没办法?反驳。 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陆修珩依旧靠坐在床头,因着要换药的缘故,他已经将衣裳解开,雪白宽松的中衣只?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精緻的锁骨和一大片苍白的肌肤。 沐夷光垂着眼?眸,老老实实地伸手去解那沾了血的绷带。 先前为?了止血,殿下胸前的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的,她实在解不?开,只?好用银剪一点一点地剪断,但?是很快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伤口处的绷带已经与皮肉粘连到一起了。 她在军营里也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重的伤,只?是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和换药还是第一次,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殿下,臣妾要将这伤口处粘连住的绷带取下来上药了,可能会有些疼,您忍着点。」 这对?陆修珩来说却是家?常便饭了,他云淡风清地点了点头:「你?只?管取就是。」 沐夷光将银箍子在火上烤了烤,等没那么烫了,才小心翼翼地夹住了伤口处的绷带。 陆修珩微闭着眼?睛,任漆黑浓密的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他的头往后仰靠着,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如濒死的天?鹅,高贵而脆弱。 沐夷光不?敢用力,轻轻地试了试,绷带却纹丝不?动,只?有那黑鸦鸦的睫羽振翅扑扇了几下。 长痛不?如短痛,她只?好又狠了很心,手上多?用了几分劲将绷带拆开,狰狞的伤口和旁边那一片莹白的肌肤同时轻颤了颤,几乎可以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 陆修珩本就是城府深沉、极能隐忍的性格,兼之是沐夷光动的手,即便是这样的疼痛,他居然也一声未吭。 反倒是沐夷光握着银箍子的手情不?自禁地发?着抖,颤声问道:「殿下,疼吗?」 她看?见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冒出的鲜血,甚至还有粉红的肉色,对?这份疼痛几乎可以感同身受,眼?睛里的心疼之色也溢于言表。 陆修珩睁开眼?,对?上那双眼?眸里的水色,他微微一愣,忽然便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第 66 章 沐夷光的?手在半空中滞了一滞, 感觉自?己的心忽然被这一声闷哼揪成了一团,尤其是?自?己虽然已经将伤口上最大的?那块纱布揭下了,仍还有一小块不听话的纱布粘在伤口上。 她将银箍子和取下的深红色纱布搁在一旁, 安抚性地抚了抚殿下的?背, 像哄小孩那样轻声细语道:「没事的?,只剩一点点了, 再忍一下就好。殿下不若先想想别的?事,兴许就没有那么疼了。」 陆修珩被她这几下顺毛顺得很是妥贴,便没有说话, 任她施为。 见?殿下正正经经地端坐在那里,一副不说话的?乖巧模样, 沐夷光心中怜爱之情顿起,又顺手多摸了几下。 夏日的?中衣轻薄,又没了绷带阻隔, 她几乎能感觉到殿下挺直的?嵴骨和?紧实的?背肌,甚至能够想像嵴背皮肤的?光润触感。 她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像是?乘人?之危,立刻收回了手,重新去烧那银箍子。 等准备得差不多了, 沐夷光又持着银箍子一点一点凑近了殿下的?伤口, 夹住了纱布那一点翘起的?边缘,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地一拽。 那块纱布虽小,附着得却极为牢固,她只觉得自?己这次使的?力气比方才还要大了不少?, 甚至带下了一小块血肉下来。 她取第一块纱布时便已经很?疼了, 这一次殿下得多疼啊? 沐夷光慌得立刻将那银箍子扔在了一旁, 抬头看向?陆修珩,发现他这次却抿着唇, 一言不发,半点喊疼的?意思都没有。 可是?怎么会不疼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沐夷光知道殿下是?不想她有心里包袱,她便尽力不去想那些,只是?垂着头,也不敢和?殿下说话,谨慎地按照王太医的?嘱咐继续给陆修珩换伤药。 她先取来了旁边的?净瓶,用里面的?酒液给殿下清洗伤口。 酒液清澈,倾倒时冒出浓烈的?酒气,立刻便有火辣辣的?感觉在伤口处燃烧,却并不像饮酒那样轻松。 陆修珩的?唿吸都屏住了一瞬,藏在锦被?之下的?左手紧握成拳,额上浸出细密的?汗珠来。 这下真?把她吓哭了,沐夷光的?眼眶里迅速溢出晶莹的?泪水,只是?还固执地挂在长睫毛上,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轻轻地往伤口处吹气。 清凉的?感觉稍许抚慰了剧烈的?疼痛,酒液也蒸发得更快了,陆修珩不露痕迹地松开了手。 沐夷光又取来金疮药涂在伤口上,止血、镇痛的?伤药厚厚敷了上去,又一圈圈重新缠好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绳结。 陆修珩终于轻舒一口气,抬起头,正?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她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掉落下来了,砸在锦被?上,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圈。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反倒无措起来,先前琉明寺里的?试探也变得不甚清晰了,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哄道:「没事的?,已经好了。」 沐夷光抬起一双泪眼,盈盈地看着她,眼泪仍在扑簌簌往下落。 她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再冷静理智一点的?,却忍不住抽噎着道:「殿下方才都说疼了,现在怎么可能不疼呢?」 这样的?沐夷光实在太过可爱,陆修珩按捺不住地伸手将她揽了过来,抱在怀里:「别哭了,孤没有骗你。」@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你方才不是?让孤想想别的?事么,可是?孤只要一想是?你亲手为孤换药,便一点都不疼了。」 沐夷光不说话,眼泪却仍没有止住。 她哪里还有什么看不懂的?,陆修珩明明知道自?己失忆了,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喜欢,却一次次地忍让顺从?,做了许多从?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甚至真?正?地喜欢上了自?己。 哪怕是?今天这样自?己粗手粗脚地弄痛了他,也一直隐忍着不说话。 殿下才没有骗自?己,反而是?自?己骗了殿下。 见?她哭得更凶了,陆修珩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疼了起来,他实在没有办法,一边伸手为她拭泪,一边开口给她讲故事。 「孤幼时生了一场大病,一直昏迷未醒,是?当时民间?一位大夫,用金针过穴的?办法为孤施针,才将孤救了过来。」 这个救了太子一命的?民间?神医沐夷光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她还不知道便是?李丞的?师弟李禄仕,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孤醒来的?时候,身上插了一百三?十二根金针,连头顶命门处的?金针也没入一寸深,那段时间?每日都需如此针灸上二刻钟的?时间?,可是?孤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疼,那位神医当时都惊讶极了,说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孤这样能够忍耐的?人?。」 指尖极近轻柔地抚过她的?眼下,沾染了一点温热的?泪。 陆修珩忍住吻掉她眼下那一抹湿漉漉泪痕的?冲动,云淡风轻道:「你想,孤连那样的?疼都能忍得,何况只是?换药呢?」 他手上的?力道极轻极巧,温柔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沐夷光果?然被?他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渐渐地不哭了,凝神安慰了一句:「皇后娘娘当时一定心疼坏了吧?」 陆修珩默了默,道:「母后当时已经死了。」 沐夷光听说过慈懿皇后的?事,她薨逝时还不到三?十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宫里的?说法是?得急病去了,民间?却众说纷纭。 因为当时去了的?不仅是?慈懿皇后,连带着宫里也处置了上到宠妃、下到宫女太监的?好一批人?,有说是?宣成帝授意宠妃谋害而死,有说是?自?杀的?,还有说是?与人?通姦后被?宣成帝亲手勒死的?。不管哪种说法,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反倒将真?相渐渐埋没了。 她自?然猜到其中另有隐情,但是?更不想翻陆修珩的?伤疤,因此也只是?乖乖听着,没有说话。 陆修珩看了一眼指上那滴晶莹的?泪,耐心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主动继续道:「母后与父皇本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外公?罗永是?当时的?内阁首辅,原是?无意母后嫁入帝王家的?,只是?母后执意要嫁,最后外公?亲手扶持父皇登上了帝位,父皇亦投桃报李,将母后立为了皇后,将孤立为太子,当时罗家风头无两,父皇却担心外戚居功自?傲、势大专权,借着监察御史弹劾的?风,将外公?贬去了宁州,外公?一家运气不好,在路上遇到流匪,最终尸骨无存。」 他虽然口称父皇、母后、外公?,但语气却极为冷静而克制,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一样。 「那时孤才五岁,对此事一知半解,只知道母后整日郁郁寡欢,连孤也不愿见?。其实母后心中早有怀疑,只是?没有证实,便一天天自?欺欺人?浑浑噩噩过着。」@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直到孤八岁那年母后生辰,那时母后与父皇的?关系已经极为冷淡了,即便是?生辰,她也不愿意见?父皇,反倒是?父皇的?宠妃上了门,主动为母后证实了当年真?相,母后受不了打击,傍晚便自?缢身亡了。」 说到此处,陆修珩便缄口不言了。 他没说的?是?当日自?己下了太学,为母后备了寿礼,满心欢喜来到堪比冷宫的?坤宁宫时,见?到的?便是?母后的?尸体,目睹这一切的?年幼太子重病一场,从?此变成了病病歪歪、阴冷乖张的?样子。 慈懿皇后死后,宣成帝终于开始重视心爱的?女人?为自?己留下的?血脉,只是?没了外家、母后庇佑的?太子,在宫中的?日子依旧是?危机四伏,八岁的?孩童不得不学会了明哲保身、韬光养晦,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安心。 沐夷光听得沉默了,她乖巧安静地坐在陆修珩怀里,没有反抗,只是?小心翼翼避开他胸口处的?伤。 她这才发觉两个人?的?关系很?奇妙,不是?爱人?,却已经註定是?钦定一生的?伙伴。 半晌,她终于憋出一句话,语气颇有些郑重:「我会对殿下好的?。」 他翻出一直深藏在心底、散发着阴冷郁气的?往事,心中的?钝痛却被?这句话奇异地抚平了。 陆修珩忍不住问道:「听了母后的?故事,你就不担心吗?」 若是?其他人?,早就站在外戚的?角度自?顾不暇了,何况沐家本就势大,几乎便是?这个故事的?翻版,只有她这样的?笨蛋才会担心自?己。 沐夷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殿下说的?是?什么,她摇摇头,不小心蹭了蹭殿下的?肩膀:「臣妾相信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殿下虽然看着凛如霜雪,内心却是?一个温柔、有坚守的?人?。」 她的?声音微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抚过心口。 酥酥软软的?感觉爬上心间?,陆修珩不顾伤口疼痛,将沐夷光抱得更紧了一点儿,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爱情大概就是?这样吧,会让人?有所偏见?。???? 他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毒、冰冷无情之人?,只是?恰好将自?己的?温柔全都给了她,便得到了这样甜蜜而无私的?回报。 沐夷光被?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乖乖地没有动,她心里还有些好奇,斟酌着用词问道:「殿下,你说宣成帝他爱慈懿皇后吗?」 爱吗? 这个问题,在冷冰冰的?坤宁宫里,母后应当已经思考过无数回了吧。 自?然是?爱的?,不然也不会在母后去世?、自?己病重时,执意保留自?己的?太子之位,更将沐家这样位高权重的?一门姻亲赐给了自?己,可是?这份爱与至高无上的?皇权比起来,便不值一提了。 「比起其他宠妃,他自?然是?更爱青梅竹马的?髮妻,只是?比起皇后,他又更爱自?己和?势位至尊而已。」 沐夷光又胆大包天地问:「那殿下将来会忌惮沐家势大吗?」 陆修珩摇摇头:「你我是?夫妻,自?然便是?一体的?,沐家势大,正?好教孤永远也不敢欺负你。」 沐夷光偏头看着他,表示自?己的?怀疑:她信殿下不是?鸟尽弓藏、滥杀无辜之人?,但若说心中没有忌惮,那是?一点儿也不可能的?。 只是?她即便觉得不可信,脸上仍然不可避免地冒出热气。 陆修珩看着那双明亮澄澈的?圆眼睛,里面似乎藏不住什么情绪,坦坦荡荡地写着「我才不信」四个字,大胆又可爱。 他勾唇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原话:「何况孤答应过你,要爱惜自?己名声,后宫只有你一个,永远也不变心,永远也不会有旁人?。」 所以说眼睛太大藏不住情绪也是?有坏处的?,储君的?话明明说得这样动听,太子妃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却立刻变得不自?在起来,带着一点克制的?气恼。 沐夷光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却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没发现自?己脸上那一点热气已经蒸腾成了淡淡的?绯色。 她还在努力地掩耳盗铃,耳畔传来却传来一声低笑,循着笑声抬头,却正?好撞进?一双暗潮涌动的?眼眸。 沐夷光这才发现,殿下和?阿衡哥哥都长了一双桃花眼,只是?阿衡哥哥的?性子温和?,看着你的?时候像是?邻家哥哥一般平易近人?。 而殿下总是?冷冰冰的?,眼尾上扬的?时候也只像是?漫不经心地睨了你一眼,平日里看着不显;但此刻稍稍露出一点笑意,便像是?散开了白茫茫的?雾,消融了经年不化的?雪,那清冽的?雪水还要一点一点沁进?人?的?心里,勾魂摄魄才肯罢休。 她不敢再看,赶紧垂下头,捂住自?己的?心口,但它却跳得越来越厉害。 这是?陆修珩,可不是?阿衡哥哥,不要再跳了。 第 67 章 刘宝和洛元远远地守在在门外, 原先听着里面的动静,他?们?心惊肉颤的;如今听不着,又抓耳挠腮。 洛元知道殿下醒来了, 总算没那?么自责了, 又果断将锅甩给计候:「都怪那?计候瞎出主意,若是殿下不能和娘娘重归于好, 看我?不剁了他?的狗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刘宝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你确定是重归于好? 昨夜,太子殿下让计候献计, 计先生胸有成竹道:「殿下,勐药才能治沉疴,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他?废话太多,洛元赶紧催促他?:「说人话。」 看看,这就是没有情?调的人, 计候翻他?一个白眼,转头正色道:「这第一计,是为——」 「苦肉计,」陆修珩淡淡道:「下一计呢?」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计候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殿下的学习速度也太快了。 只是接下来这话有些大胆, 他?不得不委婉道:「是的,殿下既然用苦肉计哄得娘娘心软了,接下来就要利用自身优势,化被动为主动, 也就是说——」 他?几?乎与殿下同时开?口道:「美?——」 「反客为主?」 计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美?——没错。」 他?大胆抬头看了一眼, 立刻便放下心来:就凭殿下这般容貌气度, 反客为主怎么不算是美?人计呢? * 陆修珩对兵法学深研精,执行力也惊人。 心上人的唿吸和心跳几?乎都贴在自己肩上, 他?怎么会感觉不到? 陆修珩很快偏过?头来,声音微哑道:「孤想吻你?。」 灼热的唿吸在她?的耳际萦绕,沐夷光的脸上已经像是有晚霞在燃烧。 她?本能地想要躲闪,但看到他?的眼睛,却忽然躲不开?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的眼角此刻正微微扬起,漆黑眼瞳里像是风平浪静,又像有无数暗流涌动,俊美?的面容被烛光温柔描画着,好看得叫人心惊。 只是这一抬头一愣神的功夫,陆修珩已经不再给她?躲闪的机会,他?俯下身,两个人的脸贴在了一处。 烛光微闪,沐夷光只觉四周空气都已经凝住,两片唇瓣亲密无间地挨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新手,这个吻起先还?透着慎重的生疏,冰凉和温热两种?触感交织,又细腻地相融。 她?被殿下身上那?股青桂气息温柔地撩拨着,明明是九天之上的明月,清澈澄净,却执着地要落入尘埃。 那?冰冰凉凉的月亮往后退了一退,沐夷光以为已经到此为止了,陆修珩却无师自通地捧住了她?的脸颊,进一步深入,又慢慢加深了力道。 唇齿相依间,殿下已经温柔地掠去了她?的唿吸,沐夷光只觉得身子一软,仅存的一点理智提醒着她?:「唔,殿下,你?的伤……」 剩下的话语也被吞没在唇齿间。 一吻终了,陆修珩仍旧将她?抱在怀里,他?看着沐夷光泛着盈盈水色的眸子与唇瓣,不餍足地嘆了一口气。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这种?感觉像是在吃一块清甜柔韧的水晶糕,又像是偷喝了桂花树下埋的酒,身体酥酥麻麻的,轻飘飘飞在云端。 嗯,吃甜糕、饮露酒,她?好像都很喜欢。 又过?了一小?会儿,沐夷光终于踩着云朵飘了下来,但是对上殿下的眼神,又几?乎要醉倒在那?片温柔得可以溺死人的海。 陆修珩难得闲散地靠坐在床头,勾着眼睛看着她?笑,看得人心神荡漾。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大胆地摸了摸殿下的脸。 陆修珩的笑容依旧浅淡,但那?双眼睛里宛如落下了海面细碎的光,漂亮得不像话,他?的衣襟还?敞开?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像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完蛋了,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殿下……的脸。 沐夷光收回手,试图为刚才的冲动寻找理由?:一定是自己刚才在为殿下换药的时候,被那?浓烈的酒液迷失神智了。 她?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嗓子,底气不足地指责:「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修珩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像是在说:方才你?不喜欢吗? 沐夷光的心更虚了,美?色迷人眼,她?不敢直面,干脆一点一点挪到床边,像极了提上裤子便不认人的负心汉。 「负心汉」理了理衣裙,得了便宜还?卖乖道:「王太医吩咐过?,不可以……」 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她?方才坐在陆修珩的身上,自然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可惜如今的太子殿下已经决意不要脸了,面对这番指责,他?甚至一点儿都没脸红,只是摸了摸鼻子,不甚诚恳地认错:「嗯,是孤的错。」 早知有今日,遇刺时他?便该再往里躲半寸,也不至于受此重伤。 沐夷光如今可没有那?么好煳弄,看穿陆修珩的敷衍,转身便要和他?划清界限:「那?殿下便一边养伤,一边好生反省吧,时候不早了,臣妾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陆修珩也不将人逼得太紧,见好就收地点了点头。 目送太子妃娘娘走远,两个臭皮匠立刻回到了殿中,听候殿下吩咐。 陆修珩心情?不错,甚至用了一点刘宝端来的药膳,撤了膳,又问洛元道:「那?簪花是你?买的?」 洛元老实地点了点头:「是。」 陆修珩抿了抿唇,想起方才唇上那?一点温软,难得地开?口道:「不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也不知是在说花还?是别的什么。 洛元理所当?然理解成为对自己的夸奖,得意地瞧了刘宝一眼。 刘宝不说话,他?今日在端敬殿殚精竭虑进进出出,实在是累坏了。 这两个臭皮匠,加上一个狗头军师,勉强也顶个诸葛了。 陆修珩大发慈悲:「你?二人自去领赏,明日将剩下的簪花送还?给计候吧。」 两个人行礼谢恩,难得达成共识:看来以后只要娘娘的心情?好,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 出了寝殿的门,沐夷光便越走越快,像是身后有狗在追一样,长缨一直在寝殿外候着,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娘娘的脚步。 回了毓华殿,青霜已经听闻了太子殿下转危为安的消息,只是见娘娘依旧神思不属,不免就有些担心。 趁着为娘娘布膳的功夫,她?悄声朝长缨打?听:「娘娘这是怎么了?」 长缨打?开?食盒,一边摆膳一边道:「放心吧,没事儿。」 青霜还?在心里担心娘娘恢復记忆的事儿,毕竟娘娘心里有了人,若是让如今的殿下知道,还?不知会掀起怎样腥风血雨。 她?心事重重的,难免就走了神,还?差点打?碎了一个碗。 难得见青霜姐姐这样不稳重的样子,长缨「嘿嘿」地补了一句:「肯定没事,两个人都亲嘴儿了。」 只听得一声脆响,青霜看这手里完好的碗:不是我?啊? 她?循声望过?去,看到了娘娘空空如也的手,地上碎瓷片依稀可辨是娘娘最爱的那?只松石绿釉茶杯。 两个人赶紧上前将碎瓷片收拾好,沐夷光试图装作无事发生——但今日已经装了太久,她?实在装不下去了,清咳了一声,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青霜也看着长缨,一脸震惊和敬佩:以后长缨说的话,她?再也不质疑了。 长缨的声音更小?,一口气解释清楚:「娘娘从端敬殿里头出来,嘴唇肿着,奴婢在话、话本子里见过?。」 两个丫鬟从小?服侍沐夷光,也跟着读了些书,不过?沐夷光可没想到长缨这小?丫头会拿来看话本。 我?自己都还?没看过?呢! 沐夷光义正辞严道:「那?些话本龙蛇混杂,你?可莫要乱看。」 长缨赶紧道:「奴婢知道,奴婢看的都是正经书商刊印的,那?些禁书更是毫不沾染。」 沐夷光默了默,没忍住道:「先拿来,本宫替你?把?把?关。」 长缨的小?脸一红,好在她?当?真没看几?本,老老实实地抱来交给了娘娘。 这一夜,毓华殿的灯燃了很久。 青霜第二日去唤娘娘起床时,沐夷光死活不肯起,就连长缨特意求了出宫的牌子去聚仙楼买来群仙羹,娘娘也只勉强睁了睁眼,倒头又睡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沐夷光才一脸茫然地起了床。 她?昨夜随手翻了翻,便看见一本叫做《狐妖传》的志怪话本,讲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一只狐妖曾经有过?一个挚爱的伴侣,后来不幸身故了,数年过?去狐妖依旧难以忘怀,后来她?在人间遇到了一个男子,与自己的伴侣长相略有些相似,甚至更为出挑,便一心要待在他?的身边;而那?男子的心上人也已嫁作人妇,整日郁郁寡欢,见狐妖如此自轻自贱,便也不珍惜,只当?是个漂亮的玩物。 那?话本才写了第一卷,她?熬夜看完,也不过?看到那?男子与狐妖翻来覆去地欢好,而那?狐妖瞧见男子那?张与故去伴侣长相相似,便心甘情?愿,心醉神迷。 那?群仙羹一直在灶上暖着,长缨趁热端来,见娘娘这气色,立刻便懂了:「娘娘昨夜看的哪篇话本呀?」 昨日熬了夜,她?连反应都慢半拍,想了一会儿才道:「《狐妖传》。」 这三个字一出,长缨立刻回到了当?初看话本时义愤填膺的情?绪里头,愤慨道:「那?卫公子也颇不是个东西了,仗着媚娘喜欢,便如此过?分!」 沐夷光没有接话,只是捏着勺子,长嘆一口气,她?竟有种?与媚娘的惺惺相惜之感。 色是刮骨钢刀,没准儿,或许,大概,媚娘也贪这一时欢愉呢? 第 68 章 用?完早膳, 长缨又?取来牙粉服侍娘娘净口,顺便问了句:「娘娘可要去看望殿下?」 那牙粉的方子里有姜汁和细辛,沐夷光含了一小勺在嘴里, 辛辣之中透着微甜, 她又?喝了一口水,尽数吐出?, 心中却五味陈杂。 她与陆修珩之间的这一团乱麻本来就没理?清,昨夜看了那话本,想起?那个暧昧至极的吻来, 便更加不明白?了。 成亲后的那一年二人虽然极少接触,但也不是第一次相见, 她自问不是肤浅的人,不会只是因为殿下那张好看的脸而无法拒绝,可若说是心中潜移默化将殿下当成?了阿衡哥哥的替身才接受了那个吻, 事情就变得更为可怕了。 「不了,」她下意识地摇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这些?烦恼,又?忽地想起?一桩事来:「那《狐妖传》第二卷出?了没有?」 长缨不知?娘娘的心事, 只当她是为媚娘的故事而牵肠挂肚, 笑道:「原说是五月便要?出?的,奴婢去集市上打听打听,若是已经?刊印了,便给娘娘买回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她今日?恰好有出?宫的牌子, 这群仙羹便是她特地为娘娘从宫外买来的。 沐夷光见她不嫌麻烦, 自然允了, 随手拿起?另一本话本翻了翻,却心不在焉的。 这本书?讲的是病弱王爷和貌美婢女的故事, 她略略看了几眼,却半刻钟了也不曾翻动一页。 此处便有一个病弱且貌美的太子,还?用?得着去看旁人吗? 只是也不知?道他今日?如何了。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她便鬼使神差地放下了书?本,又?乌龟一般慢吞吞挪到了端敬殿里头。 有刘总管耳提面命在前?,整个东宫她都畅通无阻,最后在太子寝殿外驻足不前?。 洛元正在向太子殿下汇报昨日?闹市伤人案的进?展,得知?太子受了重伤,宣成?帝为此龙颜大怒,宣布锦衣卫彻查此事,只是那颠汉的疯病由来已久了,谁也说不清他受了什么刺激,更别说他在伤了人之后便跳河自尽了,案件至此暂时告一段落。 沐夷光在殿外听得有些?揪心,若受伤的是自己,爹爹都不知?会有多心疼,而太子殿下受了这样重的伤,他却连个面都未露,只是派了万公公送了药来。这龙颜大怒只是一个皇帝的反应,却并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 只听得殿内传来一声冷笑,陆修珩的声音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许是受伤的缘故,说话的速度有些?慢,却犹透着股狠戾:「还?帮着他呢?看来有的人不把孤弄死,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沐夷光大概猜到他在说什么。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自打从江南回来,一贯神隐的太子竟然和叶首辅斗了起?来,近日?看来,像是太子占了上风,不仅为原先错判的扬州府泰州县县令陶兴言贪污案平反,还?将南直隶的官员一整个大换血,也连带着户部、工部、甚至内阁都有震盪,叶礼贤被剪除了不少党羽,元气大伤,只是宣成?帝勉强看在叶贵妃和六皇子的份上,暂时还?未动他。 这伤人案牵扯到太子,更像是走投无路的叶党在发疯,如今失败,大概是无力回天了。 只是皇上的反应太令人心寒,又?或者太子与六皇子、天家骨肉亲情,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制衡的工具罢了。 洛元的想法与沐夷光差不多:「可要?属下往叶首辅那边查一查?若是铁证如山,皇上应当也不能再这么偏袒下去了。」 沐夷光无意探听朝堂政事,正迈步往外走。 陆修珩心中另有猜测,恰巧听见了门外动静,并未说话。 能光明正大走到端敬殿而不通禀的,只有沐夷光一人。 他徒然变脸,摇了摇头,寞然道:「不必了。」 那声音有些?低落,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透露着一点?寂寥。 沐夷光心中一软,只觉得太子殿下实在有些?可怜,爹不疼娘早逝的,兄弟姊妹也一心盼着他死。 她的脚步已经?停了下了,要?不,今日?再去看看太子吧? 洛元还?是第一次在殿下的话语中听到如此明显的情绪,他赶紧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竟然就牵动了殿下的愁绪。 他惊讶地抬起?头,殿下眼中哪里有什么愁绪,正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着自己,几乎是明示道:「孤乏了。」 一根筋如洛元也猜到是太子妃娘娘来了,他赶紧行礼告退,又?想起?昨夜殿下吩咐给自己的事儿还?没办,拎着那篮簪花去了计候家。 计候今日?在家与夫人一道打理?葡萄园,见洛元来了,没个好声气:「哟,稀客呀。」 他眼见计先生的计谋奏效了,自然对他也多了几分尊敬,将竹篮双手奉上:「殿下让我带给你的。」 计候立刻不计前?嫌地接了过?来,老怀甚慰:这谈恋爱甚好啊,连带着冰山雕出?来的太子都有了人情味。 他又?问问了昨夜情况,洛元挑能说的简单说了说,计候对太子的钦佩立刻更上了一层楼,毕竟这兵书?人人能读,用?兵如神却不是人人可以做得到的。 计候又?看了一眼貌似精明实则憨直的洛元:「辛苦洛统领跑一趟,家里的葡萄还?未熟,我便赠一枝花聊表谢意吧。」 洛元不屑:「我一个大男人拿这个做什么?」 计候已经?选了一朵圆圆小小的春菊簪花,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洛统领一表人才,说不定用?得上。」 他的话说得这样好听,洛元随手接了过?来:「那行吧。」 说来也是巧了,他出?了计家的门没多久,便在集市上遇到了长缨,她怀里抱着个小包袱,做贼似的,竟也有几分可爱,又?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衫子,像他手里这朵春菊。 长缨眼尖,挥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唿:「洛统领,真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洛元在江南救过?她一命,又?因着娘娘和太子的事儿打过?不少交道,两人也算熟稔了。 「给计先生送个东西。」 洛元老老实实解释了一句,却忽然觉得手里那朵簪花烫手起?来,干脆递给了她:「方才计先生给的,我拿着也无用?,你拿去带吧?」 长缨也不忸怩,伸手接了过?来,赞嘆道:「这簪子做得好好!」 娘娘的衣裳首饰都是她在打理?,自然长了一双巧手,但若要?她用?通草来制这簪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洛元不知?道怎么回,便随口问道:「你也是出?来公干的?」 长缨点?点?头:「给娘娘买些?东西。」 她并没说是什么东西,只是光顾着看那簪子去了,怀里的包袱不小心露出?一角,显然是一本书?,洛元只依稀瞧见了蓝色皮子上的「第二卷」三?个字。 他暗暗记下,心道:刘宝近日?帮了自己不少,将娘娘喜欢看话本这个消息告诉他,没准儿又?是大功一件。 * 沐夷光下定决心进?殿时,殿内又?空无一人了,刘公公也不知?道在外忙些?什么。 陆修珩今日?似乎有了些?精神,披着外衫靠坐在床头,修长净白?的手指扶住一部兵法书?嵴,缓慢而认真地翻阅着。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此人先前?下江南的时候也不见晒黑,如今更是白?得如同瓷釉一般泛光,他的视线微微下垂,浓密的眼睫比自己的还?要?长,虽然是有些?懒洋洋的姿态,却依旧清隽矜贵。 沐夷光缓步走上去,行礼问道:「殿下今日?可好些?了,喝过?药了么?」 陆修珩看了那粉嫩如桃花的唇瓣一眼,不动声色挪开视线:「嗯。」 沐夷光四处看了看,随口道:「这殿内也该留两个伺候的人,若是殿下有什么事,也不会怠慢了。」 陆修珩本就不喜旁人伺候,何况刘宝一直就在殿外候着,是特意腾出?来的空,还?要?什么人? 他咳了声,缓缓道:「无妨,是孤喜欢清净。」 沐夷光刚想说「那臣妾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陆修珩已经?开口堵住她的退路:「何况还?有太子妃在此处,不是么?」@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要?说的话在嘴边兜兜转转,最后闷成?了一个「嗯」字。 陆修珩已经?将那兵书?随手搁在一边,因他坐在床上,视线比平时要?低,便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一览无遗。 「是不是孤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沐夷光讷讷说:「没有。」 陆修珩还?在继续:「是我昨日?贸然亲了你,惹你生气了?不然为何不愿与我说话?」 他甚至连孤都不自称了,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哑,明明是自责的话,却撩得人耳尖发烫。 沐夷光经?不起?这样的攻势,已经?丢盔弃甲,灰头土脸道:「殿下可曾用?过?早膳了?」 那双桃花眼又?扬了起?来,意有所指:「上回不是说要?给我做甑糕?」 又?是自己失忆时作下的孽。 沐夷光嘆口气道:「甑糕吃了不容易消化,我给殿下做点?别的吧,殿下想吃什么?」 她虽然不擅庖馔,但也可以勉力一试。 陆修珩顿了顿,忽然道:「我想吃扁食。」 扁食一般是冬日?逢年过?节或祭典才吃的,现在才是夏天,既非年节,也无祭祀典礼,沐夷光睁大眼睛看着他:「殿下怎么忽然想起?吃扁食来了?」 那兵书?正翻到《谋攻》篇,颇为有名的一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陆修珩半依在枕靠上,似未察觉。 他本来是心血来潮,此刻却不肯妥协了:「夏天吃扁食很奇怪吗?」 沐夷光只好摇摇头:「不奇怪。」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就认识一个人,偏要?在夏日?里吃扁食。 第 69 章 以往在漠北, 每年守岁时的扁食都是爹娘亲手包的,自己?只负责玩儿?面团,反倒是?来了京城以后, 宫中冬至和除夕家宴要做上一点扁食聊表心意, 沐夷光为了不在宫宴上丢脸,还曾特意学过。 她耐心道:「快要夏至了, 臣妾给?殿下包些乌芋馅儿的扁食吧?」 乌芋可以补肺凉肝、消食化痰,夏日里包扁食再好不过了。 见她是用了心的,陆修珩自然点头。 听闻娘娘要给?殿下做一顿扁食, 厨房里头早已忙碌起来,和面的和面, 备菜的备菜,毕竟这等小事哪有让太子?妃娘娘亲自动?手的道理。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将面皮擀好、馅儿?拌好, 娘娘亲手包上几个,意思就到位了,谁知娘娘进了厨房,第一句话问的便是?:「面粉在哪儿??」 瞧着是?每一步都不想假于人手的意思, 厨房里的众人自然也不敢打扰这一对儿?璧人秀恩爱, 赶紧放下备好的食材,一熘烟儿?地出去?了。 有几个好奇心强一点的,假装路过在偷看?,只见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娘娘仍在和面, 这些人一边感慨娘娘对殿下心意深厚, 又一边觉得这样磨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赶紧派人禀告刘公公去?了。 沐夷光哪有什么非要亲手为太子?殿下做一顿扁食的心意, 不过是?不知如何面对他?罢了。她心烦意乱看?着手中黏黏煳煳的面团,又抓了一大把面粉揉进去?,面团瞬时变得干巴巴的,充满裂痕。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重复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过程,就好像自己?杂乱无章的心绪,不见殿下时便莫名地挂念,真正见到了又想逃避。 于是?,钟粹宫厨房第一次迎来了太子?大驾——且是?坐在轮椅上来的。 陆修珩的伤较昨日已经?有所好转了,但下地走动?还是?不能的,便叫人抬了轮椅来,这样一番折腾,终于见到了他?的太子?妃和面的样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沐夷光挽着衣袖,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手腕,她从来就不爱涂丹蔻,指甲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泛着润泽的光,十指纤纤如柔荑,此刻正艰难地与一团面团作斗争。 据说那面团是?从一个饭碗大小开始揉的,如今已经?比一个砂锅还要大了。 又过去?了一刻钟,沐夷光还在努力地揉搓那不成形的面团,面粉散落到案板上、衣袖上,乃至脸上都有一抹,不知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一张小脸也用力地皱成一团,像一只气?急败坏的小花猫。 如果没有与自己?成婚,她应当一直会是?这样,生?动?、有趣、永远也不服输,而不是?失忆以前那个贤良淑德、恬淡寡慾的太子?妃模样。 陆修珩看?得又好笑,又心疼,他?屏退其?他?人,自己?转着轮椅走了过去?:「孤来帮你。」 沐夷光揉面揉得太过入神,忽然听到有人出声,第一反应就是?被吓了一跳,见是?殿下,受的惊吓更大了:「殿下怎么来了,你的伤还未好,怎么能下地呢?」 陆修珩的脸色还颇有几分苍白?,轻声开口道:「是?孤要说吃扁食的,见你去?了那么久,便来看?看?。」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案板面前。 他?的个子?高,即便坐在轮椅上,也轻轻松松高出案板半个身子?,此时正就着案上的一盆清水在净手。 那双手仿佛是?天?下最完美的艺术品,手指笔直修长?,骨节分明而有力,执得起生?杀予夺的笔,握得住临军对阵的刀,只可惜抓不住一个女人的心。 沐夷光不知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开口:「殿下,这是?臣妾和面用的水。」 净手的动?作微微一滞,陆修珩又恢復了从容不迫的样子?,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指擦拭干净,伸手揽过了那团面团:「无妨,孤看?这水的份量已经?够了,再加些面粉便是?。」 这个男人仿佛天?生?便有让人臣服的本事,就连那砂锅大的面团落在陆修珩的手里,也忽然变得小巧又听话起来,乖乖地挤作一团,任他?揉圆搓扁。 沐夷光没忍住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自己?还有馅料要调配。 自己?和面都和了半个时辰,还惊动?了太子?大驾,她现在也不矫情了,直接将白?案师傅提前备好的菜拿来取用。 乌芋碎和肉沫的比例是?配好了的,调馅儿?的葱花、生?鸡蛋和芹菜汁也备在一旁,沐夷光将这些都倒进和馅儿?用的大盆,她知道殿下口味清淡,稍许放了一点盐、酱汁和香油,接着便开始搅打上劲儿?。 她一边搅馅儿?,一边转头看?着殿下和面。 陆修珩已经?将面和好了,他?又将面团揉成了一个长?条,将其?切成一个个小小的剂子?,有条不紊地用擀面杖擀出一个又薄又圆的面皮。 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动?作有些慢,但仍然可见有几分熟练。 沐夷光有些惊讶:「殿下也会包扁食吗?」 陆修珩不慌不忙又开始擀第二张面皮:「军中条件艰苦,什么都学了一点。」 说起来,陆修珩刚来漠北领军时,她也还留在漠北,只是?二人从无交集,她更没想到殿下竟然会降贵纡尊做这等小事。 沐夷光心中忽然有些好奇,爹爹年少从军时还当过伙头兵呢,不知十八岁的太子?殿下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她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继续搅着自己?的馅儿?。 陆修珩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孤第一次学包扁食时,是?初到漠北那一年的冬日,边关战事胶着,粮草也吃紧,战士们又思乡心切,战事连连失利,只能困守胪朐河以南。」 「后来年关将至,孤带着他?们夜渡胪朐河,偷袭了敌营,烧了他?们的粮草,」他?顿了一顿,继续道:「还偷了两?千只羊,回来以后,全军上下一齐包了一顿扁食,过了一个好年。」 成王败寇,他?如今说得轻松自在,但仍然可从中窥见当时困境。 沐夷光一面庆幸这危机被他?顺利化解,一面又听得好笑,她实在难以将殿下这样清冷孤傲的人和偷羊这样的行径联繫在一起,更罔论殿下还亲自为这两?千只羊学了一手包扁食的本事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忍不住笑道:「那便等今年冬至,殿下为臣妾包一顿羊肉馅儿?的扁食吧。」 她眸中笑意和语中情境都那样美好,陆修珩一个怔愣,手中那一枚面皮忽然就被擀破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它揉成一团重新擀过,忍住喉间那一点痒意,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两?个人又低下头,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形象仍然是?模煳的,但已经?一点一点变得鲜活起来,沐夷光甚至想,若是?当年自己?在边关遇到的是?太子?,又会是?怎样呢? 往事不可追,这个念头只起了一瞬,很?快便被她按了下去?。 此时馅料已经?搅打得差不多了,沐夷光从殿下那里取了一张面皮,用瓷勺舀了适量的肉馅儿?包在里面,翠绿的葱花、雪白?的乌芋和鲜肉沫儿?均匀混合在了一起,看?上去?清爽又鲜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这扁食的形状也是?有讲究的,京师讲究的是?要包成元宝形状,若是?在大年初一那一天?,还要下水煮面,谓之?「金丝穿元宝」。 沐夷光将边上的面皮捏紧,又对摺、合上、再对摺,仔细捏一捏调整形状,一枚「元宝」已然躺在手心里了,连中间的那个褶儿?都捏了出来。 她心中忽然有些得意,将这个「元宝」放在案板上最显眼的地方,隐晦地显摆了一下。 陆修珩一直在看?着她的举动?,此时亦配合着勾唇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等沐夷光将殿下擀好的面皮包完的时候,正好包了三十只,她怕自己?包的扁食下锅露馅儿?,特意提前吩咐了要备蒸笼,此时已经?腾腾地冒着热气?了。 蒸扁食还要一刻钟的功夫,两?个人等在这里也是?无益,沐夷光便推着殿下回了寝殿,一路上,除了她随口问了两?句殿下的伤势,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刻钟之?后,刘宝亲自端了殿下和娘娘合力包的扁食进来,拢共二十只,统统装在一个粉彩番莲的大盘里头,看?上去?热气?腾腾,喜气?洋洋的。 他?将扁食至于殿下的榻几之?上,还备了两?副碗筷,陆修珩靠坐在榻上,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过来一起吃。 沐夷光也挺好奇自己?包的扁食会是?什么味道,从善如流坐了下来。 薄如蝉翼的面皮透出一点粉嫩的肉色,饱满又瓷实,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咬上一口,肉馅甘甜肥美,乌芋脆爽清甜,实在是?鲜美极了。 比起沐夷光的大快朵颐,陆修珩却一动?不动?,只是?垂眸看?着碗中的扁食,握着玉箸的指节都用力得有些发白?了。 若是?沐夷光起身看?一眼,便会发现殿下碗中那只扁食和其?余十九只都不同,是?陆修珩方才自己?包了混进去?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偃月形状。 他?包扁食的本事是?在漠北学的,边关民风简朴粗旷,不管是?升斗小民还是?高门大户,包的都是?这样偃月形状的扁食,而那样精细的元宝形状,是?沐夷光出嫁后所学的、宫中厨娘独有的手艺。 换而言之?,她已经?恢復了记忆,只是?仍在瞒着自己?。 心中早有的猜测在此刻尘埃落定,她近日的躲躲闪闪、少言寡语,与昨夜的吻在心底混杂成一种甜蜜的苦涩,他?却少有地踌躇未决,是?要继续维持这如履薄冰的平静,还是?直面这阴差阳错的人生?? 等到沐夷光吃完第三个扁食、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殿下你怎么不吃」时,陆修珩终于抬手,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碗里的偃月扁食夹给?了她。 他?不想今后的每一个亲吻,都要在心底反覆思量,到底是?情之?所至,还是?身不由己?。 沐夷光微微一愣,仍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将这一枚扁食吃完,放下了玉箸,冷静地评价:「漠北的扁食包法也挺好吃的。」 两?人辛苦维持的平静终于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视线对望,陆修珩那双深邃晦暗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她,眸中翻腾着某些她想要刻意迴避的情绪。 两?个人都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困在独属于自己?的角落里,这枷锁是?束缚亦是?保护,让人习惯以后便再也不想冲破。 既然是?陆修珩走出了这一步,沐夷光便甘拜下风:「殿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陆修珩开口,除了语速有些缓慢,声音一如既往地沉定:「在琉明寺,孤为你把脉的时候。」 除了她下意识的躲闪,那脉象之?中的滞涩之?意也已经?逐渐消退了。 沐夷光一愣,她自以为做得很?好,没想到殿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并且就这样冷眼看?着自己?继续扮演深爱他?的样子?,甚至不惜以身入戏。 怪不得陆修珩近日一反常态,哄得自己?为他?鞍前马后、洗手作羹汤,甚至还…… 这段时间自己?的犹豫、愧疚、挣扎、为难,乃至那些自以为是?的担心和挂念,又算是?什么呢? 徒惹人笑话罢了。 沐夷光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陷入肉里,隐隐作痛,她却只希望这疼痛来得再剧烈一些,仿佛这样才能忍住眼中酸涩之?意。 认清了现状,她冷冷道:「这段时间,为难殿下与我做戏了。」 陆修珩闭了闭眼,试图忽略胸口处传来的钝痛,好半响,才终于睁开眼睛恢復了以往的平静,好似无悲无喜。 他?依旧是?这幅冷冷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只有自己?才是?那个跳樑小丑。 沐夷光怒从心起,干脆利落地掀翻了榻几,瓷片碎裂声、檀木墩地声响成一片,两?个人精心包好的扁食也散落一地,先前的精緻形状已经?不復存在,面皮和肉馅黏煳煳地混合在一起,墨色的地砖也被油污浸染,场面难看?极了。 动?静如此之?大,殿内外竟然俱是?一片平静。 发泄过后,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破罐破摔地质问道:「逗我好玩吗,是?不是?觉得我那样很?傻?」 看?她发火,陆修珩心中无奈,但似乎又有一丝庆幸,在她转身离去?之?前,他?终于强撑着起身,将人抱在了怀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沐夷光下意识想躲,她如今也不再担心殿下的伤口受不受得了了,伸手便要将他?推开,陆修珩的手臂却纹丝不动?,任她在怀里挣扎,一点儿?退让的意思也没有。 她又推了几把,仍旧推不动?,似乎是?认命了,干脆伏在陆修珩的肩头哭了起来。 她哭得不管不顾,肩上湿意愈发地重。 陆修珩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眉头紧蹙,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声音低哑艰涩,却透着一种压抑的温柔:「不是?你想的那样。」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是?我不想与你和离,才配合着你演戏,可是?演着演着,便已经?是?戏中人,再脱身不得了。」 「是?你失忆了我才知道,我娶的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太子?妃,而是?一个爱哭、爱撒娇的小姑娘,连无理取闹的样子?都分外可爱,她那样娇气?又任性,却在最危险的时候会自不量力地沖在前面保护我。」 「知道你恢復记忆,我不想你再提出和离,只想挽回你的心,看?来是?弄巧成拙了。」 「是?我傻,在你失忆后才发现这桩婚事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和变化,如果可以我会尽余生?去?弥补。」 他?顿了顿,尽量平静地问道:「可以吗?」 陆修珩说完了,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帮着她顺气?,安静地等待她的答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肩上的哭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又似乎没有完全停下来,变成了无声的落泪。 陆修珩的话像是?春日惊雷,将她本就纷乱的思绪炸得更加七零八落,她没有说话,寝殿内一片静谧,只有两?颗心跳动?的声音。 干净而诚挚的那颗,是?殿下的;浑浊而虚伪的那颗,是?自己?的。 背负秘密的人带有原罪,殿下试图帮她从其?中解脱,却不知她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压得她看?不见自己?的心。 沉默了好一会儿?,沐夷光终于抬起头来,那双眼睛肿得像是?小桃子?一样,里边是?一片茫然。她仍旧不知要说些什么,连个「谢」字都说不出来。 陆修珩浑然未觉一般,用苍白?冰凉的右手食指抵住了她的唇瓣,他?的声音更轻了:「不用这么着急回復我,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想。」 他?的声音轻柔,却又重若千斤,压得沐夷光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唇瓣却不小心碰到了殿下的手指,像是?吻了一下。 原本就哭得通红的脸顿时烧得更厉害了,几乎是?逃也是?地跑回了毓华殿。 刘宝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一地的残渣和碎片,殿下喜洁,端敬殿中何时有过这么乱的时候?何况娘娘方才又与殿下大吵一架,他?赶紧蹲下身来收拾,生?怕殿下迁怒。 碎瓷片交叠在一起,发出叮噹脆响,他?下意识地抬头观察殿下反应,却看?见殿下视若无睹地靠坐在榻上,只垂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平静又透彻,甚至多了一层明亮的光。 刘宝总算安下心来,他?将地上残局都收拾干净了,抱着沾了油污的榻几正要出门,太子?殿下终于回过神来,不慌不忙道:「不急,还有十只扁食,先蒸出来,孤现下要吃。」 第 70 章 沐夷光回了毓华殿, 心依旧跳个不停,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青霜与长缨有心要问,娘娘却什么也不肯说, 只?把自己关在寝殿里?, 谁也不见,倒是将长缨买的那本《狐妖传》留了下来。 毕竟她的秘密实在难宣于口, 也不想将两个丫鬟拉下水,只?盼书中自有颜如玉,能?够救她于?水火。 这样的心态实?在是病急乱投医, 哪有将话本比人生的?不过看着看着,倒真让她咂摸出?一点感悟来了。 许是第一卷卖得不错, 这第二卷比起第一捲来,纸张刊印都细腻不少,前面还洋洋洒洒写着作者序言, 说承蒙大家厚爱,这本来是当个艷情话本胡乱写的,因为第一卷火了以后?才?续的第二卷。 沐夷光懒得看那些废话,径直翻到正文, 果然, 整个话本的故事框架都拔高了,卫公子成了的隐士,恰逢皇帝要炼仙丹,他亲手主持将九尾狐一族灭门, 又将媚娘关在了自己的地牢里?;他的心上人?成了祸国的妖妃, 取九尾狐内丹炼制长生不老?药一事便是她妖言惑主而来, 她得知媚娘被卫公子私自保了下来,亲自见了卫公子, 卫公子不得不当着媚娘的面承认自己是纯阳之体,需要利用媚娘的纯阴之体交合突破境界,并承诺突破以后?就亲手将媚娘送去炼丹炉。 沐夷光径直跳过卫公子与媚娘辛勤练功的描述,一目十行地将这些恩怨纠葛看完,得出?了第一个结论:比起卫公子,殿下对?自己着实?是不错,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实?在算得上是一个良人?了。 再往后?,世间的九尾狐几乎都已?经被捉妖师赶尽杀绝,而卫公子在媚娘身上花的心思却越来越多,妖妃不满,伪造了陛下的手谕,不怀好?意地将媚娘私放了出?来,媚娘果然被捉妖师擒住了,千钧一髮之际,她曾经的伴侣居然再度踏云而来,有如天神下凡一般将她救了下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这一卷话本的最后?,媚娘被他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沐夷光三下两下翻完,轻易便发现了卫公子和深爱的伴侣对?于?媚娘来说有什么区别,卫公子虽然姿容更出?色,但按照书里?的描写,心上人?是会发光的。 殿下在她心里?会发光吗?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地迴避了这个问题,得出?了有些危险的第二个结论:也许她需要再去见阿衡哥哥一面。 *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太子妃与外男私下见面乃是大罪,沐夷光并不打算主动相邀,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将阿衡哥哥拉入深渊,心里?想着只?要在某个地方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即便恢復了记忆,她的胆子依旧大得很,很快便将想法转化?成了实?际行动:自打她上次翻墙出?宫以后?,钟粹宫的守卫更严密了,她便让长缨给自己画了与她相仿的妆,以长缨的身份出?门。 沐夷光梳了一个垂挂髻,换了一身浅草绿的衫子,带上幕篱,与青霜一道去了宫门。 走得近了,青霜轻言细语开始嘱咐:「……娘娘要的就是这些,我?先回去伺候娘娘了,你早些回来。」 沐夷光模仿着长缨的声音道:「我?都记住了,青霜姐姐快些回去吧。」 两个人?分?道扬镳,沐夷光手里?捏着今日出?门的宫牌,正想要说些什么,门口那个年长些的侍卫已?经主动打了招唿:「长缨丫头又要出?门吶,今日风也不大,你带幕篱做什么?」 另一个则是笑道:「你懂什么,日头大,女?儿家怕晒着了,何况今儿个长缨丫头已?经是第三回出?门了。」 沐夷光早知道长缨将东宫里?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不错,没想到和守宫门的侍卫也如此融洽,自己甚至连理由都可以省了,她也笑了两声:「说得正是呢,娘娘派我?出?宫购置些东西,要得急,我?便先走了,改日再聊。」 那日射柳时,她听见闲谈的妇人?们说了阿衡哥哥回京后?皇上授的官职,在京卫指挥使司中任指挥佥事,年纪轻轻已?获封了正四品的官职,又做的是在天子近前护卫宫禁这样的事,可见前途无量。 真要说起来,两人?在皇宫内苑相见的机率更高,但那样实?在太危险了,何况今日又是休沐,谁知道他会去哪里?呢? 沐夷光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冲动了,也许是受了那乱力怪神的话本影响,几乎是将自己的未来都挂在了虚无缥缈的「缘分?」二字上。 出?了宫门往东走,穿过十字州桥,便到了东门大街。 她漫无目的地在这条长街上走着,除了琉明寺,她与阿衡哥哥在京中相见过的地方也实?在不多,这十里?长街便是大军凯旋时,她回京后?第一次见到谢衡的地方。 大齐大胜后?,满京城的男女?老?少都热情地簇拥在路边迎接英雄归来,她也不例外,早早和娘亲订好?了升云茶楼的雅间,在二楼沿街的窗台上拼命朝爹爹和哥哥挥手。 爹爹当时一心护送重伤昏迷的太子进宫,都没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她,倒是她的帕子不小心飘了下去,落到了谢衡的手里?,两个人?四目相对?,她羞得不行,娘亲反倒大大咧咧地安慰她:「慌什么,扔帕子的姑娘这样多,谁知道是不是你的?」 若只?是落个帕子也就罢了,可那金戈铁马、手执长枪的少年将军看着分?明有些眼熟。 哥哥沐夷远当时骑马与他并行,他与谢衡耳语了两句,那少年将军居然惊异地回望了自己一眼,他似乎想将那帕子收下,却被哥哥不留情面地夺去了。 后?来长街姑娘们掷果盈车他也再未多看一眼,只?目不斜视往紫禁城打马而去。 再后?来,他又颇费了几番波折,哄得哥哥替他将自己又约在了云升茶楼,哥哥冷着脸沖他说「只?许说三句话」,便在门外候着。 她这才?从哥哥口中得知眼前这个年轻有为的俊逸将军就是自己在漠北相识的翩翩少年,两年兵戎生涯,他黑了些,也长得高了些,但她喜欢的就是像父兄这样英勇善战的男儿。 谢衡一句话也未说,只?拿出?小心翼翼折好?的一页信笺来,上面是自己的笔迹,大胆诉说着一个少女?的心意。 到底怕人?捉住话柄,沐夷光这封信写得没头没尾的,只?隐约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已?经知晓他的身份,称自己会在京城等他凯旋,希望将来能?够在京城相认。 谢衡鼓起勇气看着她,那张俊秀的脸上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点红晕,深邃的眼窝也透着一点拘谨,像是个被调戏的小姑娘:「这是不是你的信?」 是拒绝还是同意,沐夷光还是分?得清的,她大胆道:「你与我?哥哥依譁同年,我?唤你一声阿衡哥哥可好??」 谢衡点了点头,又认真地补了个「好?」字。 沐夷光被他这幅模样逗得轻笑出?声:「与阿衡哥哥一年多未见,可是与我?疏远起来了?」 ……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升云茶楼,此处依旧客来客往,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匾额上「升云茶楼」四个烫金大字是前朝的书法大家袁安所书,已?经近百年不曾更换了,桌椅板凳是黄花梨木的,用得久了,亮亮地发着光,就连门口的小二也还是两年前那个,只?是没了揽客的热情,木木地站在门口,按部就班道:「客官里?边请。」@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沐夷光忽然有了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怯来,若是想见的那个人?就在楼上,自己又该如何呢? 小二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个带着幕篱的漂亮姑娘,只?那一双眼睛就比他今日见过的所有姑娘都好?看,他又重新端正了工作态度,热情地招唿道:「姑娘,可要进楼用杯茶,今日楼上还有诗会呢。」 这算得上是升云茶楼的特色了,一楼坐的是普通的茶客,二楼雅间则是五两银子起步,三楼则是露台,布置成了小花园的样子,据说还造了一座可容纳数十人?的流觞曲水茶台,平日里?是不开放的,若是有人?肯花大价钱,便可在此处举行一些诗会雅集。 沐夷光对?诗会不感兴趣,只?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喝杯茶,见小二这样说,便只?要了一个二楼的雅间。 第 71 章 二楼的陈设也没怎么?变, 只是当年见面的雅间已经被人订下了,沐夷光另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随便点?了一壶茶, 并两碟茶点?和瓜果。 大厅的屏风后有琴师在演奏乐曲, 弹的是《阳关三叠》,一句「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已朦朦胧胧唱出一点离愁别绪。 沐夷光几乎要跟着一块儿哼唱起来?,楼上忽然爆发出一片惊人的叫好声, 打破了这意境。 那琴师是见惯大场面的,即便这样, 调子也依然很稳,沐夷光却不行了,楼上不知在做什么?, 一会儿又是起闹,一会儿又是叫好的,这破诗会害得她愁绪叠了三次,也没叠起来?。 她恨恨地咬了一口酥饼, 只觉得这酥皮太?润、内馅儿太?甜, 煮茶的水太?烫茶叶不够鲜,赴会的才子佳人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儿哪儿都不对。 一曲终了, 沐夷光同情地打赏了琴师二钱银子, 带上幕篱走了。 东门大街的马路十分宽敞, 可供两驾马车并驾而驱,旁边还留有行人、商贩摆摊的空地, 也怪不得当年?大军凯旋要走这条街了。 茶楼附近的摊贩也沾了些文雅气,卖些摺扇、坠子的小玩意儿,那卖扇子的老翁还能?帮着题字,一手魏碑写得出神入化。 再?往前走,就是各大饭庄和酒楼,饭点?已经过了,反倒是沿路那些小吃零嘴儿的摊位正热闹,其中又要数那个?卖豆花儿的娘儿俩生?意最?为兴隆。 大娘的豆花是担卖的,新鲜磨煮的豆花儿半点?腥气没有,还透着黄豆的清香,若有食客要吃的,大娘便舀上一碗,洒上葱花,再?浇上一勺特制的红油酱汁儿、炒香的花生?碎,食客再?用勺子捣碎了拌一拌,翠绿的葱花、鲜亮的红油、焦香的花生?碎和白嫩嫩的豆花和在一起,口感丰富,味道也鲜美。 这样好吃的豆花,只要五文钱,其中三文是豆花的钱,另两文是土陶碗的押金,吃完了把碗放在桶里,就将这两文钱还给你。 大娘负责舀豆花,女儿负责算帐,食客一个?接一个?的,竟也十分有序。 看着热闹,沐夷光也起了尝尝看的心?思,跟着排在了队尾。 只是她才刚往前走两步,麻烦便找上了门,一行醉醺醺的大汉从酒楼里走了出来?,不知怎么?就看中了那卖豆花的小娘子,走上来?径直问?道:「你家姑娘多少钱啊?」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那大汉长得五大三粗的,嘴里还喷着酒气,旁边的食客都情不自禁往边上退了退。 大娘的女儿确实长得标标致致,又正值碧玉年?华,嫩得跟碗豆花儿似的,平日里食客买了也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可也就是多看一眼罢了,毕竟天?子脚下,还没有敢像这醉汉这样猖狂的。 小娘子此?刻被吓得满脸通红,含着泪躲在娘亲身后,大娘勉强陪着笑脸道:「几位爷,我们是正经人家,不卖女儿。」 那大汉一脚踢翻了旁边盛豆花的木桶,又色迷迷看了一眼那小娘子:「这样抛头露面的,不是在卖?今儿个?爷心?情好,五两银子买你家姑娘,别给脸不要脸!」 周围隐隐地有议论?声,那大汉叫李霸天?,其人如名,早已是欺男霸女、恶名在外了,因他这强占民女的行径,还惹了不少人命官司,可是人上午才送进衙门,下午便好端端地走出来?了,听说家里还跟叶首辅沾亲带故的,哪里还有人敢招惹他? 那木桶瞬间被打翻在地,湿润的溅射声将大块大块的豆花碾碎,随着他一声令下,另有两个?人上去拉扯那卖豆花的小娘子,大娘跪在地上恳求李霸天?那大汉放过她们娘儿俩,李霸天?又干脆利落地将她也踹了一脚,小娘子跟着扑倒在地,食客们则是奔散逃走,场面顿时凌乱起来?。 沐夷光今日是独自一人出的门,这些人又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她顾及身份不敢贸然出手,正想?着是否要闹出一点?更大的动静帮这母女俩解围,便听得一个?颇有气势的男声道:「住手!」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见那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她的视线微微一凝,已然放下心?来?,悄悄退到了旁边一个?卖锅盔的小摊儿上,装作是排队买锅盔的样子。 谢衡今日本来?无?事,但替同僚换了半日的班,故才从宫里下值。他如今还未自立门户,仍旧在公主府中住。只是贤宁长公主的府邸建在紫禁城的南边,他每回下值却总是忍不住往东门绕上一段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他习惯性地往云升茶楼那边扫了一眼,却意味地看见了一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只是见那女子带着幕篱,又是未嫁的丫头打扮,谢衡立刻便移开了视线,笑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走出了十几步远,他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追了回去,自己许是真的魔怔了,只觉得那女子的身量像她,走路的姿势像她,看到喜欢的东西?便要停下来?张望的小习惯更像她。 他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便听到那清甜的声音跟前边的大爷打听道:「大爷,这豆花儿多少钱一碗啊?」 谢衡安静站在原地,忽然就迈不动步了。他有些贪婪地唿吸着四周的空气,原本只想?远远地看着她,却忽然爆发了那仗势欺人的一幕。 四周食客逃跑的时候都恨不得多长一条腿,只有她还站在原地,一看便是在琢磨着怎么?出手。 她还是原来?那个?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的性子,只是好在不那么?冒失了。 谢衡忍不住笑了笑,不想?她为难,已经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住手!」 谢衡虽然长相温润俊逸,到底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严肃的时候身边隐隐蒙上一层煞气,很能?唬人。 那大汉被吓了一跳,见谢衡只是一个?人,便不客气道:「爷凭什么?听你的,你算老几啊?」 要对付这种欺软怕硬之徒,要么?就以势压人,要么?就将他们打服。 谢衡自然是有这个?本事的,只是他挽了挽衣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不想?闹出更大的动静。 他伸手掏出一个?腰牌,带着沉甸甸的力道掷到了那李霸天?手里。 李霸天?匆匆忙忙捞起来?一看,差点?没拿稳:是大内的腰牌,且级别不低! 他爹与叶首辅不过是远亲,他也就这点?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胆儿,惹上背景更硬的就不行了。 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眉清目秀的小娘子,把腰牌往谢衡怀里一扔,带着小弟一熘烟儿地跑了。 一场闹剧终于?拉下帷幕,围观的群众齐刷刷地叫好,那小娘子更是鼓起勇气,一瘸一拐走到谢衡面前:「感谢英雄救命之恩。」 小娘子一身素衣,双眼含泪,两颊绯红,当真有几分楚楚动人。 眼看就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佳话,已经有好事者开始起闹了。 小娘子当然也动了心?思,此?人样貌英俊,家世不俗,自己若是能?够得了他的庇护,哪里还用继续卖这豆花呢? 她福身行了一礼,试探道:「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娘亲和我都受了伤,能?否请英雄帮人帮到底,送我们归家,滴水之恩,小女自当涌泉相报。」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衡摇了摇头:「不了,施恩不图报,何况男女有别,这个?忙在下实在不便相帮。」 他连看也未看那小娘子一眼,只是掏出二两银子,正要放在木桶盖上,想?了一会儿,又掰了一个?角下来?,递给旁边那卖锅盔的大娘:「大娘,劳烦你帮忙送送这两位。」 这小伙子长得俊,掏银子的动作更俊,大娘笑得跟朵花一样:「不麻烦不麻烦,都是街里街坊的,哪里用得着那么?多。」 谢衡略略抬眸,往沐夷光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毕竟耽误大娘的生?意了,权当是买了大娘的锅盔送给大家。」 有人掏钱,那大娘也乐得将自家锅盔送出去换个?名声,她将已经煎好的十几个?锅盔用油纸包好,挨个?儿送了出去。 最?后一个?,她原要送给谢衡的,小伙子却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似乎是随手一指道:「送给她吧。」 大娘一边将手里的锅盔送给了前边那带幕篱的姑娘,一边真心?实意地贊道:「小伙子真不错,以后哪家姑娘若是嫁给你,可就享福咯。」 旁边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不是嘛,这小伙子长得俊俏,心?地又好,出手又大方,这么?好的郎君,只怕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沐夷光伸手接过他为自己买的最?后一个?锅盔,忍住声音里的那一点?颤抖,仍装作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笑着附和道:「大娘说得极是。」 她也是这么?想?的,他是那么?好的人,不管是谁嫁给他,都会过得很好的。 这一场凌乱之中,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视线的交际,亦是早早地分散了。 走出半条街,沐夷光手里的锅盔还有一点?温热,咬上一口,小火熬煮过的红糖馅儿流了出来?,醇厚沁甜。 许是在殿下身边待久了,她的口味也变得清淡起来?,居然觉得这个?红糖馅儿甜得过于?浓郁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认认真真将这个?红糖锅盔吃完,只是决定以后再?也不买了。 长街的尽头是一个?十字路口,中间种着一棵上了年?头的大槐树,树冠遮天?蔽日,为炎炎夏日平添了一处阴凉,树底下还立了一块三尺高?的指路石碑。 沐夷光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这碑色还有几成新,正面刻着东走何处、西?去何方,背面密密麻麻刻着善男信女的名字,大略一算,应有数百人之多。 她知道京师有这种风俗,家人生?病了,便在岔路口的旁边修一块指路石碑,祈求消灾去病,但这样兴师动众的指路碑她还是第一次见,且上面的姓氏也都五花八门,可见不是某一家立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她忍不住惊嘆了一句:「这指路碑是为何人所立啊?」 旁边下棋的老大爷捋了捋鬍子,随口接了一句:「当今太?子啊。」 沐夷光的心?勐地一跳。 观棋者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原来?五年?前宣成帝瞧中了这一块的风水,执意要将这一整片民居挖平建成宫苑,最?后是太?子不忍劳民伤财,提出只扩建道路、力排众议将大部分的民居保留了下来?,并对失去住所的百姓进行了补偿,大家感念太?子所作所为,自发修建的。 沐夷光没说话,只认真听着,带着热气的风吹动了树的影子,落下点?点?的光,照耀在石碑上,摸上去依旧是冰冰凉凉的,却透着一股坚守的温柔。 她揉了揉脸,忽然有些发愁,殿下给自己买了簪花和髮钗,自己怎么?回礼才好呢? * 沐夷光是被陆修珩授意放出宫的。 知道她把自己关在房里闷了一个?上午,他实在没有办法不心?疼,后来?她扮成长缨的样子要出宫,他亦是咬牙切齿地想?:不破不立,即便她是要出宫见那老相好,也随她去吧。 刘宝听令的时候,只觉得殿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不等他递台阶,殿下已经又开口了:「派人好生?保护太?子妃。」@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顿了顿,平静的声音里透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盯紧些,若是太?子妃和什么?人有所接触,都记下向孤禀报。」 刘宝夹着尾巴滚下去安排了,他一个?劲儿地心?里祈求,娘娘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第一个?暗卫回来?了:「启禀太?子,娘娘似乎是出门闲逛,去了东门大街的云升茶楼,和小二说了两句话便上楼了。」 陆修珩冷声问?:「她去那里做什么??」 暗卫老老实实道:「那小二说今日有诗会,娘娘便上楼喝茶了。」 见殿下脸色不虞,他赶紧补充:「那诗会在顶楼,娘娘就是一个?人坐在二楼喝了会儿茶、听了会儿琴便走了,没有和任何人有接触!」 沐夷光可不是有热闹不凑的性子。 陆修珩眸光微敛,眼神充满戒备:「这科举还未到,吟的哪门子诗?」 刘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这殿内明明没有放冰鉴,但刚刚殿下一开口,他忽然便觉得暑气全消。 「说是文人的闲情雅趣罢了,属下听说这诗会的发起人神通广大,还邀来?了去年?春闱的前三甲,阵仗不小。」 陆修珩冷哼一声:「哪家的诗会?将那参加诗会的人好生?查一查,名单呈列上来?,事无?巨细,孤要一一过问?。」 他有些烦躁地心?想?:严景书的年?纪也该成婚了,他久久不定心?,还劳得沐夷光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他若是再?首鼠两端,便给他随便定一家的女儿吧。 暗卫早有预料:「是楚王殿下兴办的隐山诗社。」 这又是陆修瑞惯用的伎俩,他办这隐山诗社便是为了有个?名头邀上志同道合的文人墨客,吟一些风花雪月的酸诗,回头再?拿去和人勾勾搭搭的,若是办诗会时吸引了佳人,他马上就变成花孔雀,只要佳人的一个?眼神就能?骚包地开屏。 陆修珩也不管这是师出有名还是无?名,只觉得自己淋了雨,便要把弟弟的伞撕了。 「三弟也该收收心?了,明日便寻个?由头,把那隐山诗社查封了。他若是有异议,便将此?事不露痕迹地透给楚王妃。」 第 72 章 沐夷光之所以想着给殿下?回礼, 除了?是礼尚往来之外,还?拥有一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她若是不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这个家可能就不那么好回了。 于是她收拾好心情, 在大街上逛了?半天,才?发现这礼物也不是那么好挑的。 这东门大街上倒是有些卖珍宝文玩的老店, 可市面上再好的东西,与?殿下?的私藏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了?,她也想像殿下那样自己挑选一番, 方能显出自己的心意。 再往前走,便是绸缎庄和胭脂铺, 路边摊贩也应景地卖些珠翠头花、绣花手绢一类的,可她总不能去买别的姑娘绣的手帕送给殿下?吧? 沐夷光把东门大街从头走到尾,也没有看到有什?么想?买的, 若是再往东走,便要到大相国寺了?。 她原本已经停住了?脚步,却?发现这里人来人往更为?热闹,听了?一耳朵, 才?知道今日是一月三次的大相国寺开放万姓交易的日子。 她还?从来没有赶过这种集市, 不过想?到殿下?为?自己挑的瑟瑟钗,便决定去万姓交易的集市上看看,也许她也能够挑到瑟瑟钗这样来自异域番邦的新奇玩意儿。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万姓交易的集市上好东西的确不少?,最热闹的就是卖宝石香料的, 毕竟没有人可以拒绝五彩斑斓的漂亮石头和馥郁芬芳的香料气息, 甚至还?有卖飞禽走兽的, 比人还?高不少?的大象、橐驼往那里一站,长得又奇形怪状的, 哪怕只是懒洋洋地饮个水,也足够吸引眼?球。 还?有从南诏运来的孔雀,见围观的人多了?,商人便费劲心思地逗一逗,用手帕挥舞上半天,终于哄得那孔雀肯开屏了?,蓝绿色的大尾巴「唰」地一展开,金翠的斑纹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像是一把华丽的宫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围观的百姓们立刻拍手叫好,商人也和那开屏的孔雀似的,昂首挺胸地捧着瓦罐绕了?一圈,摊位面前围观的人明明也不少?,不过更多的是带着小孩儿瞧个热闹,莫说想?要买孔雀的了?,连个肯打赏的都没有,百姓们纷纷散去,那孔雀立刻变得垂头丧气的,连尾巴也收了?起来,长长地垂在地上,迈着爪子拖行。 见此情景,那南诏商人也生起气来,但又不能沖自己的赚钱工具发火,便叽里哌啦地沖旁边的手下?输出了?一通。 若是沐夷光听得懂,就会?知道这商人原来还?有一只珍稀的白孔雀,那白孔雀开屏时,莫说围观的百姓了?,便是连大相国寺的僧人也要为?它的圣洁所动容,铜钱像是下?雨一般地落下?来,只可惜前两日被一只野狼给咬死了?,那南诏商人除了?发火,便是气得牙痒痒地问:咬死白孔雀的野狼抓住了?吗? 他的手下?点头哈腰地回了?几句什?么,急急地去取了?一个铁笼子来,偌大的铁笼一角,只趴着一只不足月的小狗崽子。 商人的怒火更胜了?,揪着小狗崽的后颈把它提熘了?起来,用番语问道:「我让你抓野狼,你就给我抓回一个这个?」 若是成年的母狼,那一身皮毛还?能卖个好价钱,这只小崽子,和隔壁那卖看门犬的有什?么区别? 小狗崽子眼?睛亮晶晶的,此刻却?害怕地沁出水雾来,而?且他的年纪实在太小,沐夷光原本以为?它会?吓得手脚乱蹬,但居然是一动不动的,只缩成一团,两只短短的后腿不住地颤抖。 商人怒骂一句,狠狠地将小狗崽子往地上掼去,小狗崽连「呜」都没呜一声,眼?看一只小生命就要消失在世间,沐夷光眼?疾手快,赶紧冲上去接住了?它。 小狗崽也就两个掌心大小,毛茸茸的一团窝在手里,还?在瑟瑟发抖。 那双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亮亮地闪着光,仍然一声不吭的,又执拗又可怜。 太可怜、也太可爱了?! 沐夷光哪里受得了?这些,当即问道:「这只小狗多少?钱,我买了?。」 女子声如?出谷黄莺,那商人面上立刻恢復了?常色,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狗崽子。」 他正要说出实话,但又怕吓跑了?这位小娘子,转而?道:「价格不便宜。」 沐夷光低头看了?一眼?,那小狗崽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往她手心里拱了?拱,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开个价吧,多少?钱。」 那商人又仔细将沐夷光打量一番,见她带着幕篱,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那身绫罗的料子也不算贵重,明明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但却?自有一股贵气。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狮子大开口道:「五两银子。」 他心里想?着:这小娘子若要是还?价,自己也可以看在她声音好听的份上,最多再让二两银子的利。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小娘子居然很爽快地拿出了?荷包,清点着银两的一双玉手白壁无瑕,比那白孔雀更为?圣洁。 他愣了?一会?儿神,小娘子已经付了?钱抱着小崽子走了?,只有空气中还?留有淡淡清香。 他这才?醒悟过来,懊恼地一拍大腿,自己还?是看走眼?了?呀! 手里多了?一只小狗崽子,剩下?的路途便不那么方便了?,而?且小狗才?受过惊吓,到了?人多的地方便抖得厉害,直到沐夷光费尽心机为?它买来一碗羊奶才?勉强好了?一点。 小狗的毛髮是棕灰色的,可能是混了?沙土的缘故,摸上去不是特别的柔软,它此刻正在用粉嫩的小舌头舔舐着羊奶,速度很快,几乎没过多久,那一碗奶便喝掉了?一半,在这个过程中,耳朵也一直都是尖尖的,警惕地立着。 沐夷光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不着急,慢慢喝,喝完还?有。」 小奶狗将这一碗奶都喝完,恋恋不捨地舔了?舔碗底,它确认了?眼?前的人是安全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乖乖地躺在沐夷光手心里打了?一个小声的奶嗝。 沐夷光的心都要被融化了?,深感自己责任重大,又去了?另一个卖羊的摊位买了?两碗羊奶,慷慨热忱地推到它面前:「随便喝!」 先前是饿狠了?,小狗喝第二碗羊奶的时候速度就慢了?下?来,沐夷光便干脆坐在一旁,捧着脸看着它喝奶,仍觉得看不厌。 又过了?半响,它终于慢条斯理喝完第三碗羊奶,坐在地上舔舔自己爪子,颇有几分自矜自持之意,沐夷光只觉得可爱极了?,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小狗脾性竟和殿下?有些相似。 不,还?是小狗比较可爱。 沐夷光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一把抱起小狗往前走,她这才?发现天边晚空已经由亮白转为?了?浅蓝,不少?商贩都已经把东西卖完了?收拾收拾摊位准备回家了?,而?殿下?的礼物自己还?没买呢。 她想?了?半天,只想?得起来殿下?喜欢玉石,她在那片卖宝石的摊位上转了?一圈,全都是被人挑剩下?的了?,自己都看不上眼?,殿下?又怎么会?喜欢呢? 沐夷光一边继续往前,一边无意识地摸了?摸小狗的头,正想?着要不要去城里的荣宝斋看看,忽然眼?前一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不远处卖文玩根雕的摊位附近,地上厚厚铺了?几层蓝色的粗布,上面摆着些玉雕和佩玉,那些玉的成色和水头都是极好的,时不时有人上来问价,却?在听到价格的时候遗憾地走开。 偶尔有几个不死心的问问能不能便宜点,那一身长衫的摊主便抱着双臂摇头,都懒得搭理他们,他靠自己的一手玉雕功夫,早已是吃穿不愁了?,何况卖玉讲究的是缘分,他自然不愿让步。 沐夷光看中的就是那枚被问价次数最多的镂雕竹鹤佩玉,这块佩玉是用乌鸡种翡翠雕刻而?成,种水通透得像是清水里散开一缕墨而?结成的冰,更妙的是那浓重些的墨痕就点在鹤的颈部、尾羽和长爪处,浅淡些的墨痕则是背后的竹影,鹤与?竹穿插交叠,雕工与?玉石结合得浑然天成,像是一副立体而?生动的水墨画。 无独有偶,旁边那枚小巧些的「喜上眉梢」佩玉也是用这块漂亮的乌鸡种翡翠雕成的,浓墨勾画的喜鹊登在枝头昂首鸣叫,身后是淡淡墨梅花开,应景又好看。 沐夷光干脆问道:「这两枚佩玉多少?钱?」 那摊主终于抬起头来正眼?看了?她一眼?,这种水好的乌鸡种翡翠价格可不便宜,此人居然一开口便敢问两枚佩玉的价钱。 他也不坐地起价,仍旧道:「镂雕竹鹤的那枚八十?两,喜上眉梢的那枚四十?两。」 这个价格虽然昂贵,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那镂雕的手艺就值这个价了?。 沐夷光翻了?翻荷包,里面却?只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十?几两的银子了?。她把小狗抱好又仔细数了?一遍,所有钱凑到一起还?差五两银子。 小狗崽不明白髮生了?什?么,窝在她的臂弯里,探出湿漉漉的小鼻子去嗅,似乎又不喜欢这味道,发出短促的一声「啾」。 沐夷光低头看着它,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差的就是你这五两了?。」 那摊主在看到小狗的时候,眼?神终于发生了?一点变化,不过他一向寡言,便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中感嘆这只小狼崽子长相端正,品相上佳,若是等长大些褪了?毛就更威风了?,可见这姑娘是识货的,不过胆子也忒大了?。 沐夷光实在没有办法,取下?发上两枚银簪:「我还?差五两,您看我能用这两枚髮簪抵吗?」 那两枚髮簪是银制的,虽然做工精巧,但在玉雕师傅的眼?里便算不得什?么了?,唯一可以称道的是上面两颗干净的红宝石,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第二个暗卫才?迟迟回到东宫。 此人性格有些木讷,不善言辞和交际,此刻正一板一眼?,像记流水帐那样汇报导:「启禀太子殿下?,娘娘出了?云升茶楼,又去东门大街上买了?一个锅盔,买锅盔的时候旁边有恶霸欺压卖豆花的民女,打翻了?一大桶的豆花,差点没溅到娘娘的衣裙上,后来有人出手相救,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陆修珩才?换过药,因为?今日伤口崩裂了?,那伤药里有些镇定麻醉的成分,饶是他意志力惊人,此刻也不免有些疲怠。 他勉力靠坐在床上,看了?那暗卫一眼?:「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如?此张狂?」 虽是质问,语气依然平静,毕竟他对和沐夷光无关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只惦记着她的裙摆有没有染上尘土。 暗卫答道:「听说那人是叶首辅家的远亲。」 陆修珩冷冷道:「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下?去将叶家的人脉关系查清便是,将来清算的时候,不要有漏网之鱼。」 那暗卫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又继续道:「后来娘娘又去了?大相国寺的集市,买了?一只奶狗和两枚佩玉,此刻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那个「两」字立刻就刺激了?陆修珩的神经,他抬眸,一字一句问道:「是对佩?」 若是识相的,此刻已经改口了?,可这人却?耿直道:「是两枚不同的佩玉。」 时人雕对佩,雕的多是龙凤对、观音佛,或者是同一处可以拼接的美景,娘娘买的那两枚主题寓意都迥异的佩玉,在正常人看来,怎么也算不上是对佩。 他还?要再细说,只见殿下?已经剧烈地咳了?起来,又瞧见了?刘总管的眼?色,总算是懂事地住了?口。 刘宝无奈地与?洛元对视一眼?,二人都明白殿下?的心结所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期望娘娘早些回来安抚殿下?的情绪。 压抑的咳嗽声终于止住了?,陆修珩面无表情地拿开手掌,垂眸看着指尖点点血痕。 那双眼?眸里的墨色晦暗得化不开,便是心腹如?刘宝也看不出殿下?想?的是什?么。 他赶紧道:「殿下?,可要请太医?」 殿下?重伤以后,体内的毒便越发压制不住了?。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陆修珩眼?也未抬,喉间低低吐出一个字:「滚。」 * 沐夷光回来的时候,刘公公已经领着一行人「滚」到了?宫门口。 见一大群人在此处守株待兔,她心道不好,自己乔装出宫的事情怕是要败露了?。 她抱紧狗崽子,低着头急急往里面走,刘宝已经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娘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 沐夷光只好停下?脚步,枉她还?以为?自己还?掩饰得很好来着。@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刘宝跪在沐夷光的面前,恳切道:「娘娘,殿下?的伤又重了?,您快去看看吧。」 沐夷光也顾不得许多了?,匆匆将幕篱取下?,仍旧抱着那小狗崽,和刘宝一同往端敬殿走去。 只是走到殿内,刘宝便不肯往前了?,思考着如?何提醒一下?娘娘:「娘娘出宫玩耍的事情,殿下?已经知道了?,殿下?一个人在宫中,难免情绪有些……低落。」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可以,娘娘多说两句好话哄哄殿下?吧。」 沐夷光算是有备而?来,大无畏地点了?点头:「刘公公费心了?。」 ……应得倒是挺快,就是不知娘娘听懂了?没有,刘宝目送沐夷光进了?殿,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寝殿内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要冷上三分,就连沐夷光怀里的小狗崽都感受到寒意,喉咙里不自觉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安抚地摸了?摸小狗的头,想?到荷包里的那枚佩玉,勇敢地大步走了?过去。 殿下?正倚在床头,用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知道是沐夷光来了?也未抬眼?,彷佛世间只剩这一件事可做。 那认真?的神情的确和方才?小狗舔舐爪子的样子有几分相似,不,似乎更像一只独自守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小狼。 沐夷光抿出一丝笑?意,正要打趣,这才?看清那锦帕上透着淡淡的绯红,连殿下?那苍白的唇上都染了?一丝血迹,透出一种近乎妖冶的脆弱感。 殿下?的伤口……不会?是自己先前发脾气的时候挣开的吧? 她心里发虚,方才?的轻松之意也荡然无存,小心翼翼开口:「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份小心落在陆修珩的眼?里,自然就成了?做了?亏心事之后的心虚,他哼了?一声,目光也瞥向别处,淡淡道:「还?活着,死不了?。」 ……沐夷光现在体会?到了?刘公公所说「心情低落」了?,自己不过是出一趟宫,殿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总不至于是和谢衡哥哥的事情暴露了?吧? 不会?的,自己方才?和他几乎都未有视角交错,且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殿下?知道了?,自己在婚后从未有过出格举动,殿下?也不至于这样生气。 她为?自己定了?定神,根据刘公公方才?的说辞找了?一个更为?合理的猜测:殿中如?今重伤卧床,自己却?在他说完那样真?切的一番话之后熘出宫去玩耍,把他一个人扔在宫中,情绪低落也是在所难免。 自己好好哄哄他,应当就万事大吉了?吧? 沐夷光从小就对「偷熘出去被逮回家诚恳认错」这一整套流程驾轻就熟了?,她轻手轻脚将小狗放下?,搬来一个小凳坐在殿下?床边,稍稍仰头看着他,避重就轻地解释:「殿下?先前送给我的髮簪我都很喜欢,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今日便出宫为?殿下?买礼物去了?。」 她取出荷包,仔细地分辨了?一下?佩玉上的图案,才?将那一枚镂雕竹鹤的取出,捧到陆修珩面前来。 陆修珩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余光分明还?在盯着沐夷光的荷包。 那荷包仍旧沉沉地坠在她腰间,似乎还?装着什?么,明明是素面的荷包,他却?恨不得要在那素色的缎面上盯出一朵花来。 沐夷光浑然未觉,只是将那佩玉又往殿下?眼?前递了?递,毕竟这样的水墨玉质难得,竹报平安、仙鹤延年的寓意也好。 两人甚至完全没在一个频道,陆修珩还?在那边吃醋,而?她就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仰着脸颇为?认真?细緻地观察着殿下?的眼?神,还?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喜悦来。 她的眼?神太过清澈,照得陆修珩心中的挫败都无所遁形,他终于收回视线,随手将佩玉接了?过来,半垂着眼?睛,语带讽意:「太子妃有心了?。」 沐夷光便是再迟钝,这样明显的不满也能看出来了?,只是她绞尽脑汁,也猜不出这不满在何处。 莫非是嫌自己只回了?一样礼?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其他的答案,她只好像抓壮丁一样,把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小狗抱到他面前,语气也正经起来:「臣妾还?想?着殿下?养病乏闷,在集市上挑了?一只小狗来给殿下?解闷。」 陆修珩差点被她气笑?,这分明就是她给自己买来解闷的,临时拿来凑数而?已。 他握紧了?手,语气却?漫不经心问:「可曾取了?名字?」 沐夷光想?了?想?,答:「叫做五两。」 这名字实在莫名其妙,陆修珩总算抬眸多看了?她一眼?。 沐夷光继续道:「就是为?了?买这一只小狗,害得臣妾为?殿下?买佩玉时少?了?五两银子,最后不得已拿髮簪去抵了?钱。」 她眼?睛巴巴地看着殿下?,意思就是:我都为?了?你的礼物当了?簪子了?,还?能说我不用心吗? 她不说也就罢了?,一说陆修珩心头醋意又泛滥起来,也不知道是为?谁少?的这五两银子。 他「呵」了?一声:「不过送了?孤一枚佩玉,便把你送穷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沐夷光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臣妾给自己也买了?一枚。」 她将荷包里的另一枚佩玉也取了?出来,空无一物的荷包立刻变得轻飘飘的,一枚晶莹剔透的水墨画躺在那双葱削般的玉手之中,甚至能够通过莹澈的玉质看到白皙而?泛着粉意的手心,为?这幅水墨画添上了?别致的色彩。 陆修珩怔住了?,他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那抹漂亮的粉色忽然便从沐夷光的手心里攀上了?他的脸颊。 仙鹤对喜鹊,竹影对梅香,又是同一块玉,怎么不算对佩呢? 而?且还?是她主动买给自己的,其中心意不言而?喻。 他看着自己的那枚佩玉,原本紧抿的嘴唇也开始微微上翘,扬出一个压都压不下?去的好看弧度。 见殿下?的心情忽然变好了?,沐夷光有些迟疑地问:「殿下?更喜欢臣妾这一块吗?」 若是他喜欢,也不是不可以让给他。 陆修珩伸出手,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慢慢收成一个拳,好让她将佩玉紧紧攥在手心里。 「不,」他像是把玩一枚温润的玉那样,温柔地包裹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孤就要自己的这一枚,明日你打个两个络子,孤便天天带着。」 他在「两个」二字上用了?重音,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意外完成了?任务,沐夷光这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可以要回小狗的抚养权了?。 她应下?了?殿下?关于打络子的要求,又道:「臣妾又想?了?想?,殿下?养病需要安静,这小狗又难以照顾,不如?便由臣妾带回去先养着,待殿下?的伤好了?再送回来。」 不足月的小动物哪里发得出什?么声音,但小狼崽似乎也听懂了?她的话,为?了?表示自己难以伺候,便虎头虎脑地在她怀里乱拱,直到一双泛着凉意的手拎住它的后颈,它才?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动弹了?。 眼?前一动不动装死的样子的确像是一只毫无威胁的小狗,不过它在沐夷光怀中乱拱的行为?还?是引起了?陆修珩的警惕。 比起让这个小东西抢走沐夷光的注意力,他还?是更愿意亲自来养。 陆修珩径直将它拎到自己面前,看着它尖尖竖起的耳朵、略微上挑的眼?睛,还?有直直下?垂的尾巴,虽然与?奶狗相似,不过仍可辨出是一只不足月的小狼。 第 73 章 陆修珩看得好笑, 语气里透着一丝揶揄:「这便是你买回来的小狗?」 沐夷光点?了点?头,不明白有哪里不妥的,试探地?问:「殿下喜欢吗?」 陆修珩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这是你的心意, 孤自然是喜欢的。」 两个?雄性互相对视一样,彼此都流露出警惕与敌视。 沐夷光并未察觉到其中暗潮涌动?, 只好不舍地?道:「既然殿下喜欢,便由殿下来养吧。」 小狼崽还不足月,没有乱跑的能力, 身上干干净净的,陆修珩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即便再干净, 他?也不能容忍这小东西?上榻,但他?的伤势不便弯腰把它放在地?上,若是扔下去又怕伤了它。 才答应了要养这小东西?, 现在竟有些?左右为难,陆修珩仍旧拎着它的后颈,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干巴巴地?互相看着。 最后不得已, 陆修珩只好向沐夷光求援, 他?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又长又密的睫毛衬得那双眼睛幽邃又深情,流露出来的恳求之意也格外迷人。 沐夷光很快明白他?的意图,笑着将小狗接了过来, 放在了地?上。 陆修珩轻轻舒了一口气, 但是看着围在沐夷光脚边, 试图去啃绣鞋上那一颗东珠的小狼崽,微蹙的眉心隐隐流露出一点?懊悔。 他?容貌生得太好, 即便是皱眉,也依旧矜贵优雅,就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忽然学会了为发愁。 殿下这幅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沐夷光忍不住开口承诺道:「臣妾也会每日来帮忙的。」 收穫了意外之喜的陆修珩轻轻颔首,心道这个?小东西?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用。 沐夷光走?后,陆修珩便派人给小东西?搭了窝。 毕竟是幼狼,怕养废了,陆修珩干脆就养得比较粗放,木制小窝的底下垫着粗布,上面铺着干燥整洁的稻草,还有一床小毯子保温。 刘宝抱着臂弯那么大?的窝进来的时候,原本还犹豫要将它放在哪里,谁知殿下竟指了指距离床尾不到三?尺远的地?方。 他?立刻明白过来,娘娘要养的狗都是香的。 刘宝颠儿颠儿地?给「小狗」铺好了窝和它的食盆,准备餵食。 陆修珩神色恹恹:「它还不足月,餵些?奶吧,记得将食盆放远些?,莫叫它打翻了。」 其实这些?话他?不说刘宝也会去做的,但因着是沐夷光带回来的小狼,他?情不自禁便多上了一份心。 刘宝依言照做了,只是去小厨房里转半天,东宫里没有羊奶,不得已去御膳房取了贵人敷面的牛乳回来。 温热的牛乳摆在小狼面前,它闻了闻,居然把脸别在了一边,迈着小短腿进了窝里,一副「舒舒服服睡大?觉」的架势,把「挑食」两个?字写得明明白白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毕竟它刚刚吃饱,又是自己不爱吃的食物,自然不感兴趣。 刘宝没办法,又派人去集市上牵了两头有奶的山羊回来,给它换了山羊奶,它才勉为其难地?从?窝里踱了出来,开始吃今天的晚饭。 刘宝小声嘟哝:「还挺挑,牛乳不喝要喝羊奶。」 陆修珩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听闻此言,睁开眼淡淡瞥了那小狼一眼。 小狼头也不抬,哼哧哼哧地?喝着奶,看起来就像一只好养的小土狗。 见殿下醒了,刘宝的话也多了起来:「殿下,这小狗可起了名字?」 陆修珩也没纠正他?的说法,只道:「太子妃起的,叫『五两』。」 五两吃完饭,似乎是嫌那食盆太远,哼哧哼哧地?食盆叼起了食盆回了自己的小窝旁边,食盆是铁制的,「哐叽」一声落在地?面,发出一点?声响,那小狗似乎被吓到了,又张嘴啃了啃食盆,确认没有危险之后,特意走?了半圈绕开食盆,回小窝趴着消食去了。 这样护食的行为简直像公然与殿下的指示作?对,刘宝惊讶得不行:「嘿,这小子成精了!」 陆修珩也睨了它一眼。 很好,若是明日沐夷光没有来,它就没有羊奶了。 * 许是今日体力和精力都消耗巨大?,沐夷光的晚饭也比平时多用了一些?。 两个?丫鬟如?今也已经?十分淡定了,见娘娘胃口这么好,就更加放下心来,反正不管什么事情,娘娘总有办法从?殿下手中全身而退就是了。 用完晚膳,沐夷光才将两个?心腹丫鬟叫到一处,简单说了说来龙去脉,包括自己在入宫前曾经?有过心仪之人,失忆后移情太子,以及自己方才出宫与「旧情人」见了一面,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心意。@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娓娓道来,又明确了想法,也算是解释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行为。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自然要好好尝试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听着听着,两个?丫鬟的嘴巴已经?张成了大?大?的圆形,她们原以为自己在娘娘身边待了这么久,胆子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跟娘娘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的,更没想到娘娘居然不声不响地?做了那么多事。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尤其是长缨,她心道怪不得娘娘要看那《狐妖传》,把太子殿下当?替身,就算是写话本的也不敢这么编,娘娘居然还当?真这么做了,只是幸好没被殿下发觉。 她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算是冲着这一条小命,她也要继续坚定不移地?支持她看好的这一对璧人! 两个?人默契地?没敢问娘娘的「旧情人」是谁,听过之后就把这秘密烂在肚子里,只当?是无事发生。 沐夷光也转移了话题:「殿下让本宫给今日买的那一对佩玉打两个?络子,青霜,你去取些?金色和墨色的线来,长缨来教?我?打络子吧。」 两个?丫鬟的适应力惊人,青霜立刻去取线了,长缨已经?恢復了一脸激动?的神情:「娘娘准备打个?什么络子,同心结可好?同心结的络子既简单,寓意又好。」 沐夷光想起殿下所说的「日日带着」,立刻摇了摇头,要佩殿下的身份,还是要选个?端庄大?气点?的花样才好。 她对着花样册子选了半天,选中了复杂又好看的「寿」字纹,打络子的线也是用金线和黑线缠在一起重新搓的,在长缨的细心教?学之下,沐夷光很快打出了第一个?「寿」字络子,只是绳结挤挤挨挨地?紧在一起起,别说是「寿」字了,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沐夷光对自己的动?手能力早有预料,编完第一根也不觉得灰心,很快又开始编起第二根络子。 这个?晚上她一气儿编了十根络子,总算有些?满意了,毕竟殿下可是说过要日日带着的,但凡有一丁点?儿不好看,都是在丢自己这个?太子妃的脸。 第二日早上又费了些?功夫,她才将两人的络子都打好。 沐夷光带着打好的络子去看殿下和小狗时,陆修珩的状态已经?比昨日好些?了,虽然胸口仍旧缠着绷带,但厚度已较先前薄了很多,而且绷带干净未有血色。 他?披着一件玄色的袍子端坐在榻上,雪白中衣严严实实地?拢着,隐隐勾勒出一点?宽厚而优美?的肌肉线条,脸色虽然苍白,但至少唇上有了一丁点?儿粉色。 虽然殿下还不能下床,但伤情已经?在逐渐恢復了,沐夷光总算是放下心来。 刘宝正在向陆修珩说着什么事情,手里还拿着一封请帖:「……其他?的都已经?回了,唯有这封,奴才不敢决断。」 刘宝手里拿的是庄老太太六十大?寿的请帖。 以前殿下深居简出,这些?人情世故都是太子妃娘娘在打理,该出席的便告知殿下一同出席了,不出席的婉拒和赠礼也很是妥当?,即便殿下从?不出面,也没有一个?人说殿下的不是。只是娘娘失忆后这些?繁杂的事务就转到了他?的身上来,东宫前些?日子事忙,殿下身体状况也不大?好,他?干干脆脆地?将能推的都推了,只这一张他?猜不准殿下的心思。 庄老太太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内阁次辅庄虞明之母,吴王妃庄仪的祖母,寿宴又是定在下个?月廿五,那时殿下的伤应当?已经?恢復了,而又是这样关系甚广的宴会,自然是要出席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陆修珩还未说话,沐夷光已经?替他?开口作?答了:「留下吧,若是届时殿下身体恢復了,我?陪殿下去露个?面可好?」 她说的话亦是陆修珩的打算,首辅叶礼贤的地?位已是风雨飘摇,庄虞明作?为叶礼贤之后的次辅,自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更别提他?还有吴王陆修瑾这样一个?乘龙快婿了。 沐夷光又道:「庄老太太爱礼佛,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座开过光的白玉观音,寿礼就送这个?吧。」 陆修珩根本不在意沐夷光在说什么,只是望着她腰间那枚繫着络子的玉坠,含笑点?了点?头。 刘宝下意识地?看了陆修珩一眼,见殿下没有异议,他?也不想在这儿打扰两人恩爱,便赶紧下去忙活其他?的事情了。 沐夷光进殿时便发现殿下床边多了一个?小窝,自然猜到是五两睡的地?方,她走?过去看了看,小奶狗正睡得四仰八叉的,身上还盖了块小小的毯子,一看便被照顾得很好。 感受到殿下细緻而温情的一面,她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来。 见沐夷光一进殿便去看那小东西?,陆修珩的脸色不禁黑了黑,但她扬起脸沖自己笑时,什么负面情绪都荡然无存了,他?、甚至轻飘飘地?想:小东西?还算有眼色,至少在老老实实睡大?觉,没有出来抢夺女主?人的注意力。 一转念的功夫,沐夷光已经?走?到殿下面前,她伸出手,掌心里赫然是一枚黑金色的「寿」字纹络子。? 络子的绳结优雅又流畅地?交织缠绕着,形成了一个?精美?典雅的「寿」字花纹,中间留出佩玉的位置,下面坠着同色的流苏,稳重的墨色中隐隐透着一点?金光。 她腰间那枚络子也是同样的好看,只是换了配色的比例,他?的坠子是玄色多金色少,她的则与之相反,流光溢彩的金线中间缀着一点?墨,佩在她的身上更加熠熠生辉。 她指尖还留有被绳结缠绕过的红痕,也不知为了这两枚络子下了怎样的苦工。 陆修珩握住她的手,轻轻地?为她揉了揉指尖:「不必这样辛苦,只要是你做的,不管怎样孤都喜欢。」 他?原本就做好了每日佩戴一枚不太好看的络子的准备,甚至还隐隐地?有一种炫耀心理,毕竟这样的络子又被他?整日佩在身上的,只可能是出自太子妃之手。 一想到那个?潜在的情敌,他?就恨不得带着沐夷光亲手为自己打的络子昭告天下。 陆修珩一边说着,一边一根一根地?揉捏着她的手指,像是把玩一块珍奇而易碎的软玉一般,从?掌心到指尖的位置,全部都细緻温柔地?照顾到了。 他?的指腹微凉,却揉按得沐夷光颊边升起一阵热意,红着脸道:「不碍事的,臣妾的女工本来就不好了,总不能打个?络子也拿不出手,叫旁人说殿下娶了一个?四体不勤的太子妃,丢了殿下的脸。」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手上微微一滞,力道变得更为轻柔。 他?轻易便分辨出沐夷光恢復记忆以后的区别,失忆后的她会毫无负担地?绣一个?丑乖丑乖的五毒香囊让他?带上,恢復记忆后的顾虑反而变多了。 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既然如?今我?已经?恢復了记忆了,中馈便还是交给我?来打理吧。」 她虽然不管帐,但东宫吃食用度等一应事宜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若说原先管理中馈是出于权力与义务的考虑,如?今说来,便只是为殿下分忧了,毕竟殿下身体不好,能够多留出一分精力来总是好的。 沐夷光语气里的关心和担忧不言而喻,陆修珩已经?情不自禁地?捉来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但她的要求他?却是不会答应的。 第 74 章 指尖触碰到一片柔软, 虽然稍触即离,酥酥麻麻的感觉却留在了心里。 陆修珩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染上温柔的?神?色, 像漩涡一样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愣愣地与陆修珩对望, 灼热的?视线看得她脸颊发烫,莹白的脸颊「唰」地红了起来。 虽然会脸红的?太子妃也很可?爱, 但是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无拘无束、胆大妄为,甚至不讲道?理的?太子妃,哪怕是会偷偷跑出宫去惹自己吃醋生气, 他也仍然喜欢。 陆修珩干脆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来坐着,看不到彼此的?眼神?, 也许她会自在一点?。 他仍旧握着她的?手,嗓音低低地缠绕在耳旁,诱哄着她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你喜欢做那些事吗?」 沐夷光靠坐在陆修珩怀里, 她不敢用?力,只微微靠着殿下未受伤的?肩膀,温热的?鼻息也萦绕在她耳旁,她避无可?避, 只得认真答道?:「一开始不喜欢, 只是觉得必须要做,习惯了之后便觉得也还好?。」 陆修珩的?视线下移,看到她泛红的?耳尖,以及泛着热意的?脸颊, 就连额边的?鬓髮也柔顺地垂落下来, 实在是太乖了, 乖得让人心疼。 他有些生疏地替她将鬓髮别至耳后:「那就是不喜欢。」 他顿了顿,又低声认错:「以前是孤不好?, 从今以后,你只用?做想做的?事情,好?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问?句的?尾音温柔地上扬,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心间轻轻地撩拨,撩得人浑身发软。 还未反应过来,沐夷光已经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陆修珩看得有些发愣,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这样乖,自己亲一下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身后久久未有动静,沐夷光偏过头来,正好?对上陆修珩那双深邃而灼热的?眼眸。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有微凉的?轻风拂面,是一种温柔的?试探。 沐夷光睁着眼睛,眼前人的?五官骤地在面前放大,鼻樑高挺,眉目如?画,一向紧抿的?薄唇此刻微微上翘,粉白的?颜色像是殿下昨日?遣人送来的?水蜜桃,鲜嫩甜美,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很想尝一尝。 不知何时,两个人的?额头已经抵在了一处,鼻尖萦绕的?青桂气息清冽而浓郁,沐夷光主动抱住了殿下劲瘦的?腰,就要尝到水蜜桃的?一瞬间,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毛绒绒、灰扑扑的?一团站在脚踏上,努力伸长了脖子往上看,圆熘熘的?眼睛里满是干净纯粹的?好?奇,看得目不转睛。 明明知道?它看不懂,沐夷光还是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她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往后退了退、站起身来,掩耳盗铃地理了理自己的?鬓髮,倾下身去抱起了五两。 五两在她的?怀里哼唧了一声,绒绒的?脑袋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像是在撒娇要人陪它玩耍。 小动物的?皮毛柔软,沐夷光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又挠了挠它的?肚皮,逗得五两的?一双小圆眼睛开心得眯了起来。 沐夷光也笑了,下意识地看向殿下,要把这份开心传递给他。 抬头的?一瞬间,她发现殿下也正眯着眼睛,那双漆黑如?墨隐约透露出一点?好?事被打?断的?不悦,盯着五两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在看着他,这才勉为其难地勾了勾唇角。 ……自己方才好?像冷落了殿下,还是在两人亲吻的?重要时候。 沐夷光本着要一碗水端平的?精神?,立刻关心了一句:「殿下早膳用?过多久了?这会儿饿不饿,要不要布午膳?」 好?事被狼崽子打?断,陆修珩气得不行,面上虽然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坦荡君子模样,却语气幽幽,意有所指道?:「没吃饱,气饱了。」 沐夷光现在已经是看过两本艷情话本的?人了,隐隐约约听出一点?言外之意,只觉得殿下别扭的?样子可?爱极了。 她心里也有一点?惦记着水蜜桃,便捂住五两的?眼睛,俯下身,蜻蜓点?水一般在殿下的?嘴唇上贴了一下。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快速起身,义正言辞的?话语里带着一点?明显的?笑意:「既然如?此,臣妾便令人布膳吧。」 虽然只是简单的?贴了贴嘴唇,但心上人的?主动已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 陆修珩抿了抿唇,像是回味这个轻快的?吻,就连那只麻烦又讨厌的?小狼崽子也变得顺眼起来。 正好?临近了午膳的?时间,沐夷光将五两放回它的?食盆旁,去殿门外吩咐了刘宝布膳,顺便让人去取些羊奶来。 膳房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午膳备好?了,仍旧布在西次间,只是偌大的?餐桌上除了两人的?膳食,最远的?一角还摆着五两的?羊奶。 沐夷光自然是不介意的?,笑着道?:「怎么将五两的?午膳也摆上来了?」 五两也跟到西此间来了,它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虽然现在只会喝奶,也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仍旧着急得围着沐夷光的?脚边直转悠,至于铁石心肠的?男主人,它也是有脾气的?,看都没看他一眼。 自称没吃饱的?太子殿下并未着急用?膳,而是先用?玉箸夹了一块沐夷光爱吃的?鸡肉圆到她碗里,不紧不慢道?:「五两的?午膳,一会儿孤亲自来餵。」 五两听不懂,只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自太子殿下的?恶意,它嗷呜一口啃上了红木桌脚,可?惜费了半天力气,连个牙印都没有留下。 人和?狗的?悲喜并不相?通,沐夷光只觉得难得殿下对五两这样上心,她咬了一口鲜嫩筋道?的?鸡肉圆子,心满意足地用?起膳来。 等撤了膳,五两便被殿下亲自拎到了餐桌上,在它面前摆了一碗温热香甜的?羊奶。 早上喝过了一碗奶,现在正是饿的?时候,五两毫不客气,小口又快速地喝了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见食盆里的?奶量下降了三分之一,陆修珩忽然伸出手,将食盆拉远。 香香的?盆盆奶离自己远去,五两立刻就急了,张开嘴巴向陆修珩的?手咬去,尖尖小小的?牙齿虽然咬不动红木桌,但若是将细嫩的?皮肉咬上一口,那就不好?受了。 沐夷光惊得站了起来,她来不及出手阻拦,只惊唿出声道?:「殿下!」 陆修珩却早有准备,好?整以暇地握住了它的?嘴巴,小狼咬了个空,现在连嘴也张不开了,连「嗷」字也说不出口,只能气愤地发出「呜」的?声音。 可?惜小狗的?可?爱在殿下的?美色面前不值一提,见殿下无事,沐夷光的?视线就情不自禁地移向了他的?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陆修珩的?手指修长,掌背宽大,稍稍用?力便能看见上面漂亮的?青筋,被小狗油光水滑的?棕灰色皮毛一衬,更?显得那双手白皙如?玉,好?看得不得了。 五两的?小身板奋力扭动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明显不是卑鄙人类的?对手,就慢慢放弃挣扎了,只一双眼睛还不服气地瞪着他。 陆修珩松开手,将食盆推回五两面前,五两好?不容易又喝了几口,他又故技重施将食盆拉远,五两气得要咬人,又想起被他握住嘴巴的?屈辱,能屈能伸地决定不和?他计较,迈着小短腿朝食盆走去,只是盆盆奶离自己的?距离却纹丝未动。 陆修珩这回稍稍托起了它的?身子,小短腿在空中?不停迈步,做的?全是无用?功。 虽然知道?殿下不是无缘无故为难狗的?性子,但沐夷光还是忍不住心疼小狗了:「殿下,为什么不让五两喝奶呀?」 他暂先简短地解释了一句:「训练它不要护食。」 陆修珩看着五两的?小短腿在空中?划动,直到它放弃了,眼里的?不服气也变成屈服,这才松开手,任它朝盆盆奶奔去。 和?小狼的?拉锯战结束,他仔细解释道?:「狼……和?狗都一样,有强烈的?等级意识,会屈服于族群中?的?首领,若是放任不管,它就会以为自己就是首领,长大以后会很危险,甚至有攻击行为,只有让它明白了谁是头狼,它才会乖乖听话。」 果然,当?陆修珩第三次阻止五两吃饭时,它已经彻底躺平不动了,眼睛里无奈地写着「你爱咋地咋地吧」,直到殿下将食盆放回它的?面前,它还抬头看了一眼,确认过眼神?之后,才开始继续喝奶。 沐夷光明白了,殿下这便是在立规矩,只有自己允许它吃饭时,它才能吃饭。 她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那臣妾在五两心中?处于什么地位呢?」 陆修珩的?眼睛里泛起笑意,慢条斯理道?:「它看我那么听你的?话,自然就知道?你在我之上了。」 沐夷光的?脸「唰」地又红了。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五两已经从奶声奶气、腿都迈不太开的?小狗长大了一点?,活泼开朗又好?动;殿下的?外伤彻底养好?了,每日?都和?她一起在花园里遛狗,明明在五两心中?她的?地位更?高,但它还是更?怕陆修珩,只要有殿下在,它就老老实实的?,连跑也不敢跑得太快。 太子殿下足不出户,仍然运筹帷幄促成了叶家的?倒台,叶礼贤近些年来欺上罔下、一手遮天的?恶行全都被呈到了宣成帝面前,甚至还敢胆大包天地谋害太子,皇上龙颜大怒,将叶礼贤除以极刑,叶贵妃打?入冷宫,不足周岁的?六皇子也被送给了一直无嗣的?德妃抱养,也再无资本和?几个哥哥相?争夺嫡,叶家彻底退出歷史舞台。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庄老太太寿宴的?日?子。 庄虞明已经成了内阁辅臣名单顺位第一的?权臣,在大齐朝中?炙手可?热,这一日?,庄府门前张灯结彩,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庭中?座无虚席。 第 75 章 宴会?上, 大家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比起吴王大婚那一回, 皇家的女眷席间还多了怀孕的吴王妃庄仪和归宁的惠敏公主。 五个月的身孕已经开始显怀了, 庄仪今日穿了身宽松的宫装,仍然可见?小腹微微隆起, 她在贴身丫鬟搀扶下小心翼翼走过来,还在?落座的时候託了托肚子?。 秦王妃徐又慧人如其名?,最为体贴贤惠, 她第一个开口,关心了两?句庄仪的身体。 庄仪先让丫鬟去取了为自己特制的膳食, 这才笑着回了句一切都好?。 这举动无疑有些下了秦王妃的脸面,不过徐又慧也不太在?意,庄家最近如日中天, 她怀的又是宣成?帝的第一个孙辈,自然是极为看重的。 倒是楚王妃卢琼思看不惯她的做派,真真假假地玩笑道:「四弟妹未免也太过小心了,知道的你是在?自己娘家, 不知道还以为在?冤家呢。」 被娇宠了这些时日, 庄仪长进?不少,原先小女儿的羞涩情状已然变成?了骄矜,游刃有余地回道:「三嫂不曾有孕,自然不知道其中的辛苦, 您看大嫂就没说什么。」 她这话一出口, 卢琼思气得差点?没冒火, 徐又慧的神色也变得黯然起来。 她的确是怀过孕的,只是少了些福气, 月份还小的时候便?意外流产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大好?,按照太医的说法,只怕以后?都难有孕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这话都说成?这个样?子?,徐又慧也忍不住道:「确实该多注意,四弟妹也该让吴王多看顾着你些,若是像我这样?流产了可就不好?了。」 卢琼思也附和道:「确实,孕妇这样?身娇肉贵的,合该四弟亲自送你出席才是,回头我让楚王说说他,未免也太不上心了。」 庄仪脸色一变,吴王近日忙于交际应酬,的确是很久没有陪她了。 不过她脸色调整得也很快,她看着眼前庄府厨子?为她单独做的更为精緻可口的膳食,不知是解释还是炫耀地笑道:「夫君最近事多,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 场上的氛围立刻更为微妙了,谁不知道吴王近日在?岳丈庄虞明的举荐下,进?了吏部做事,今日又是主场的酒宴,自然是宾主尽欢、结党连群的好?时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卢琼思自然是不忿的,在?她看来宣成?帝这一举动完全是昏招,这不是养大了吴王的野心么,瞧她那得意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太子?妃呢。 也有明白?人看得出宣成?帝这是在?制衡太子?,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眼看席间已是剑拔弩张,惠敏公主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不过她打圆场的方式也实在?是勉强:「庄府的厨子?手艺还成?,大家都少说两?句,多吃两?口吧。」 惠敏公主是宣成?帝唯一的女儿,地位有时较一众皇子?更为超然,她说的话大家自然要给几分脸面,皆是若无其事地用?起膳来。 就在?这时,太子?和太子?妃才姗姗来迟。 虽然并未大张旗鼓,在?场的众人仍是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聚焦于二人身上。 太子?殿下今日穿了身圆领对襟的广袖竹纹月白?色长袍,太子?妃娘娘则是身着同色的联珠梅花蜂蝶纹长裙,两?个人容貌气质都无可挑剔,就连腰间悬着的水墨色玉佩也相得益彰,任谁看了都要觉得这两?人是天生一对。 无声的惊艷在?席间蔓延,有的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有的人望洋兴嘆,也有人的眼中流露出失意、羡慕、甚至是嫉妒。 见?众人齐齐朝两?人看了过来,沐夷光忍不住小声道:「都开席这么久了,今日实在?是失礼。」 她虽然没有明说,语气却是在?埋怨殿下的:若不是今日出门前陆修珩心血来潮,非要给两?人挑出这样?一身衣裳,也不会?耽误这么久。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仍旧牵着手,陆修珩甚至将手中那双柔荑握得更紧了些。 明明已经迟了两?刻钟的功夫,太子?殿下仍然不紧不慢地迈着步,甚至语带笑意地应道:「都是孤的不是,下次提前便?让绣娘做好?,届时都听你的,你挑哪身衣裳,孤便?穿哪身衣裳。」 两?人的声音压得极低,旁人即便?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也得看出其中爱意涌动。 借着酒劲,更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原先我只道太子?殿下俊美无俦,没想到这世间还当真有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这两?人站在?一处,当真称得上是神仙眷侣了。」 「你是第一次见?太子?妃娘娘吧,也不想想,若不是这般貌美,太子?殿下怎么会?为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诨说一句,若我是太子?,也只要这一个便?够了。」 …… 陆修珩微微皱眉,似乎是随意地抬了抬手,那个「也只要这一个」的狂人忽然觉得后?脑勺一痛,整张脸立刻埋进?了菜里,逗得同桌人哈哈大笑。 他这才收了手,在?心底冷哼一声。 只要是他知道的、对沐夷光有非分之想的,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太子?殿下一贯冷着脸,旁人难辨其情绪,沐夷光却发现他方才眸中笑意已经荡然无存,脸色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她没注意旁人那些闲言碎语,也猜不到殿下这是怎么了,便?开口问道:「臣妾看殿下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陆修珩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隔绝了大部分的视线,这才随口扯了个理由:「这里人太多。」 他顿了顿,不想吓到自己的太子?妃,这才将「孤想剜了他们的眼睛」改成?了「孤觉得有些闷」。 沐夷光不疑有他,小声哄道:「既然殿下不喜欢,那我们待一会?儿就走。」 这话正好?合了陆修珩心意,立刻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见?到原本孤傲不群的太子?如今这样?一副恩爱腻歪的样?子?,实在?惊掉了在?场不少人的下巴。 即便?有些人用?「快看,这里有个宠妻狂魔」的惊讶眼神看着他,陆修珩仍然旁若无人地牵着沐夷光的手,一直送她到女眷席间,还叮嘱道:「不许喝酒,不许乱跑,等我接你回东宫。」 三位王妃和一位公主也齐刷刷地注视着转了性的太子?,实在?是目瞪口呆,其中的吴王妃表情更是难堪,只觉得她先前费尽心思的作?秀全都被衬成?了笑话。 沐夷光自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只是被熟悉的人这样?看着,她立刻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催陆修珩走。 自己一番体贴却惨遭嫌弃,陆修珩也丝毫不在?意,他伸手一捞,取走了沐夷光席上的酒壶,又叮嘱席间伺候的丫鬟僕人不许给太子?妃娘娘倒酒,这才赶在?她气得跳脚之前扬长而去。 被两?人这样?一打岔、尤其是无意间打了吴王妃的脸面,席间的气氛又活络起来。@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卢琼思随口打趣道:「太子?殿下这样?紧着你,莫非太子?妃娘娘也怀孕了?」 两?个人自从?有了共同「捉姦」的交情,关系比从?前好?上不少。 沐夷光的脸一红,更好?看了,她嗔道:「胡说什么,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知道沐夷光好?酒,卢琼思笑着用?自己的酒壶为她添了杯酒赔罪,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端起酒杯自斟自酌道:「你来得晚,先用?些吃食吧。」 沐夷光抬起银箸,姿态优雅地用?起膳来,只是面前的酒杯绵绵散发出酒香,勾起了她的馋虫,她吃两?口便?忍不住看一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今日庄府设宴用?的是乌梅酎,是今夏才摘的梅子?,復酿过三次,才得了这样?漂亮的胭脂色,卢琼思倾倒酒液时,那香气已经扑面而来,清爽怡人的酒香中透出梅子?的甜美芬芳,是盛夏的味道。 卢琼思又被她这副馋猫模样?逗笑了:「娘娘想喝便?喝罢,这桌上还有人管你不成??」 这桌上没有,但这宴上却是有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在?殿下的嘱託与这一盏乌梅酎中犹豫起来,忽然发现席上除了卢琼思,其余几人都用?若有所思的视线望着她,庄仪甚至也难得主动地开口道:「太子?妃娘娘若是不宜饮酒,便?还是忍忍吧,像吴王今日也切切叮嘱了臣妾,万万不可饮酒。」 她明显地话里有话,在?她的带动下,其他人已经开始往沐夷光的小腹看去。 也怪不得她们这样?紧张,大齐朝绵延至今,歷任皇帝们大多还算敬业,但也很容易看出陆姓皇帝们的共同点?——子?嗣不丰,就连后?宫三千的宣成?帝,近三十年也不过得了六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皇子?们的子?嗣问题自然变成?了宣成?帝尤为看重的问题,尤其是当今太子?殿下本就身子?骨弱,至今无嗣。 只是太子?妃娘娘的小腹仍旧平坦又紧緻,雀蓝色绣缠枝白?梅的腰封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实在?是看不出端倪,众人便?又把目光迴转到那一杯酒上来。 沐夷光已经回过味来,心中只觉得好?笑,既然她们给自己找了理由,她便?干脆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自证「清白?」。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盈溢开来,饱满诱人的乌梅被酿成?香醇清冽的酒液,甜美柔和中泛着恰到好?处的微酸,她犹不过瘾,又抢来卢琼思的酒壶再饮了一杯。 众人心中怀疑终于烟消云散,庄仪更是护着小腹笑道:「太子?妃娘娘好?酒量。」 沐夷光懒得理会?,径直斟上第三杯,与卢琼思对饮起来。 这乌梅酎清爽温和,不易醉人,不过她也不敢喝太多,若是回头被殿下发现自己公然抗命就不好?了。 三杯过后?,她便?收了酒杯,只是与卢琼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席间酒过三巡,陆修珩果然依言来接沐夷光回东宫了。 因着饮了酒,他并未入席,只是守礼地在?外间候着,派人通传。@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等候的间隙,他又饮了一盏清茶,沖淡身上的酒气。 男子?那边备的也是梅子?酒,不过较女眷这边的乌梅酎更为浓郁醇厚。 陆修瑾近日的胆子?的确是养得有些大了,竟然还敢来劝自己的酒,陆修瑞那个不长脑子?的竟然也帮着他说话,还说什么「喝醉了也没事,反正皇嫂会?照顾你的。」 陆修珩心念一动,面上仍旧是懒懒的样?子?:「若是孤饮一盏,你们饮几杯?」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几位皇子?惊讶地对视一眼,今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连秦王陆修珉也忍不住下场。 陆修珉亲自讨价还价,陆修珩却四两?拨千斤,将最后?的比例定在?一比五,成?功地将这一行?人全都干翻。 沐夷光出来时,见?他眼神清明,身形也稳健,只是冷白?的肤色上染了些许桃红,一双桃花眼也泛起水色,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第 76 章 沉静似水的目光看得沐夷光心头一软, 她主动牵住了?殿下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往外走去?。 差不多也到了宴席开始散场的时?间,沐夷光这才发?现皇子们的席位其实离得很近, 房间里, 吴王陆修瑾已经开始发?酒疯了?,左右手各搂着一个貌美的婢女, 嘴里还诨说着什么;楚王陆修瑞也在高歌,刚唱了?一句「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开嗓, 卢琼思已经?循声而去?,气得快要发?疯, 赶在他唱出「几回魂梦与君同」前,怒吼了一声「陆修瑞!」,这才喝止了?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 楚王立刻恢復了?理智,像是醒了?酒似的乖乖从桌子上爬了下来,靴底还沾了?些菜油,差点没滑上一跤;旁边的雍王陆修琅也喝多了, 不过他?的酒品比几位哥哥都强上不少, 安安静静枕在一碟白?玉馒头上睡觉;只有秦王陆修珉勉强有些理智,靠坐在椅子上喝解酒的蜜水,几个弟弟的窘境便实在是无暇估计了?。 只是门前惊鸿一瞥,就已经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了?, 沐夷光看得好笑, 走远了?之后?, 实在忍不住问道:「怎么喝成这样,殿下醉了?没有?」 陆修珩摇了?摇头, 眼神无辜:「还没有,他?们非要灌我,就这样了?。」 沐夷光看着被楚王妃揪着耳朵带走的楚王,又?转头看了?看陆修珩白?净又?好看的耳朵,有些坏心地问?:「殿下喝了?多少?」 若是可以,她也想摸一摸老虎的耳朵。 陆修珩瞧出她的不怀好意,虚虚地睨她一眼,话锋一转:「比你多不了?多少。」 沐夷光立刻心虚起来,瞪大眼睛问?:「殿下怎么知?道我饮酒了??」 她的眼睛很圆,吃惊的时?候便更可爱了?。 陆修珩忍住想要捏一捏她脸颊的冲动,轻笑了?一声:「本来还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沐夷光这才明白?过来殿下不过是在诈她,但到底是自己事?先答应了?不饮酒的,便忍住了?瞪他?一眼的冲动,乖巧地拉住陆修珩的手讨饶:「我就喝了?一点点,而且是有原因的,殿下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嘛。」 两人已经?走到了?出府必经?的一处小花园里,见此刻四下无人,陆修珩凑近她,将她抵在小花园的花架上,带着醉意的眼睛里冒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亲一下,孤就不计较。」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阳光透过如瀑的紫藤花叶照射下来,微风吹过繁密的枝叶,不需要靠近陆修珩,沐夷光已经?闻到了?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清冽的青桂香气中混入了?淡淡的乌梅酒香,似乎更为动人了?。 明明只饮了?三杯酒,她此刻却有一种微醺的感觉。 一回生二回熟,沐夷光踮起脚,一点一点地贴上了?去?,像话本里吸人精气的妖精一样试探地撬开了?陆修珩的唇,并没有想像中醇厚的梅子酒味道,而是清新?的茶香。 陆修珩瞳孔微睁,有些惊讶地收下这份大礼,又?不满足于她的浅尝辄止,很快便捧起她的脸,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微风还在绵绵地吹拂,繁枝茂叶隐去?了?花架背后?的人影,枝蔓相交,翠叶与紫云堆叠在一起,掩映了?曼妙的春光。 直到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沐夷光才从亲吻的甜蜜里清醒了?一点,睁大眼睛瞪着他?:有人过来了?! 陆修珩挑眉,又?轻轻地啄了?她一口,哑声道:「无妨,他?们看不到的。」 不远处的酒宴还在继续,人群喧闹,风儿喧嚣,但小花园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两个人的亲吻和相拥。 直到沐夷光快要喘不过气来,陆修珩才恋恋不捨地结束了?这个吻。 沐夷光还靠在他?怀里,只觉得晕乎乎,飘飘然,他?的唇瓣像是饱满多汁的乌梅,亲得人像是饮了?甘醇的梅子酒那样醉了?。 她捧着心口,将下巴垫在陆修珩的肩上,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平復唿吸,两个人、两颗心都贴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只是猝不及防的,又?有一个炸雷落在她脚边。 花架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率先传来一个有些年长的女声,是贤宁长公主的声音:「方才庄老太太给本宫递了?话,有意与谢家结亲,将嫡次女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接着是熟悉而有些冷淡的男声:「孩儿以为不可,储君已立,而庄家与吴王如此张扬,并非善事?。」 贤宁长公主赞许地点点头,又?道:「那些你都不必理会,谢家也算是簪缨世族,又?有娘亲护着你,你只管娶自己喜欢的女郎便是。」 谢衡的声音依旧平静:「孩儿不喜欢她。」 贤宁长公主只觉得自己又?开始头疼了?:「先前为你相看了?安家的女儿,你说太过文静,这庄家的小女儿活泼可人,你又?说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谢衡顿了?顿,声音飘忽不定,似乎并无什么底气:「若是遇到喜欢的,自然就会喜欢上了?。」 娘儿俩仍在往出府的路上走,谢衡远远便看到茂密花架后?影影绰绰有人影闪动,他?一贯君子行事?,此刻也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带着娘亲往旁边一条远些的小径走去?。 贤宁长公主只顾着教导谢衡,并未察觉有旁人在场:「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你也别太挑了?,挑来挑去?,好的女儿都被人家挑走了?。你看到今日跟随太子来赴宴的太子妃没有,他?们二人刚成婚的时?候,旁人或许不知?,本宫这个做姑母的可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太子不喜欢这妻子,可是现在,不也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嘛……」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飘远,人影消失在转角,那似轻笑又?似嘆息的一声回应也消散在风里。 怕沐夷光听了?贤宁长公主的话又?要生气,陆修珩正准备哄一哄她,听到怀里人的心跳声,忽然又?笑了?:「怎么心还是跳得这样快?」 那样温柔又?好看的笑容像是夏夜里悄摸绽放的昙花,沐夷光看得几乎屏住了?唿吸,生怕自己说错哪一句话、一点风吹草动便凋谢了?这一朵花,而即便是转瞬即逝,便已足够留梦三更。 她方才还觉得心慌,此刻眼里却只剩下殿下唇边那一点笑意,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得更快了?。 沐夷光定了?定心神,镇静地提醒道:「殿下,那是您的姑母。」 * 乌梅酎的后?劲儿足,马车徐徐驶过长街,醉意也一点一点地涌了?上来。 沐夷光以手扇了?扇脸,热意仍然挥之不去?,干脆捉了?殿下的手敷在自己的脸上。 他?的手指漂亮得像是细白?的冷玉,沐夷光一边脸贴在他?肩上,一边脸颊贴着他?的掌心,发?出满足的一声喟嘆。 陆修珩的身体一僵,仍旧板正地坐着,像是波澜不兴的大海,无人知?道其中暗流涌动。 只是很快,那沾染了?热意的手指温度也开始攀升,沐夷光不满足地望着殿下袍衫领襟之上露出的喉结,又?忍不住埋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那喉结很快滚动起来,低哑地警告了?一声:「别动。」@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沐夷光一愣,睁着一双大眼睛控诉他?:「你凶我。」 …… 那喉结又?滚了?滚,温柔的声音里依旧泛着哑意:「没有,只是你若再动,孤就当?真忍不住了?。」 像是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一般,沐夷光立刻听话地不动了?,只是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始说话:「你是不是知?道我骗你了??」 脖颈处还贴着她细腻温热的肌肤,陆修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怀中人沉默了?很久,久到陆修珩都要以为她睡着了?,忽然小声道:「我…我曾经?……曾经?饮过乌梅酎。」 酒意带来的勇气也不过片刻就消散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但并不如今日这般浓烈,才饮了?三杯就醉了?。」 陆修珩失笑,耐心哄道:「还知?道自己醉了?,便不算醉。有孤看着你,饮些酒也无妨。」 沐夷光的确有些醉了?,话题一转,她立刻便忘了?自己方才还惦念的事?情,解释道:「我今日本来不想饮酒的,但是她们见殿下对我这样好,误以为我怀孕了?,故意试探我。」 马车已经?驶入东宫,陆修珩将她打横抱起,稳步下了?马车,一路上又?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沐夷光浑然未觉,还在他?怀中得意地邀功:「我不想给殿下带来无谓的麻烦,才饮酒自证的。」 见陆修珩未有回应,那得意的声音又?转小,变得可怜巴巴的:「殿下不喜欢我饮酒,以后?便不饮了?。」 陆修珩实在没忍住,当?着端敬殿一众护卫、丫鬟和太监的面,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是才说了?么,尽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只要是你的事?情,孤都不嫌麻烦。」 他?顿了?顿,低沉的声音里带了?点诱哄意味:「更何况,孤喜欢你饮酒。」 第 77 章 额上落下的亲吻很温柔, 殿下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有?人?替自?己走路的感觉也很好,沐夷光只需要负责懒洋洋地躺着, 甚至还能得寸进尺地提出无理要求:「那我还想再喝一点!」 这明显就是在说醉话了?, 不然也不敢胆大包天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对付醉酒的太子妃,太子殿下明显已经很有经验了。 陆修珩答应得很快, 叫来远远跟在身后的刘宝,开口吩咐:「去为太子妃娘娘煮一碗醒酒汤。」 他心里是愿意和太子妃小酌怡情的,只是醉酒便有?些伤身了?。 这样想着, 陆修珩又添了?一句:「多放些桐花蜜。」 刘宝带着吩咐下去了?,倒是沐夷光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 疑惑地问了?一声:「醒酒是什么酒啊?」 陆修珩从?容不迫地煳弄她:「一会儿你尝了?便知道?了?,甜丝丝的,很好喝。」 果然, 听到「甜丝丝的」,沐夷光立刻抬起头来看着殿下,眼睛亮晶晶,充满期盼地啄了?啄脑袋。 她的余光扫到了?东宫里的荷花池, 夏日里荷花开得正盛, 纤长笔直的茎干从?水中伸出,支撑着盛放的荷花和饱满的莲蓬,青翠欲滴的荷叶上落着晶莹的水珠,折射出珍珠似的光来, 偶尔有?锦鲤浮水, 蜻蜓低飞, 好像丝毫不受暑气?炙烤的影响,一派自?在闲适模样。 沐夷光又心动了?, 她指了?指贴近水面慢悠悠摆着尾巴的一尾锦鲤:「我也想去凫水。」 她这样想一出是一出,陆修珩却觉得可爱极了?,又像是回到了?之?前任性妄为的时候。 他抱着沐夷光走?在荷花池旁的小径上,慢条斯理地回復她:「你会凫水吗?」 沐夷光摇摇头,十分诚恳:「正是因为不会,所以才想。」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语气?里对荷花池的嚮往不似作伪,陆修珩也不纠正,正色道?:「只有?会凫水的人?才能去外边的池子里凫水,你什么也不会,只能在浴池里勉强玩一玩罢了?。」 沐夷光又摇了?摇头:「毓华殿的池子太小了?,浮不起来。」 她忽然贴近了?陆修珩的耳朵,神神秘秘道?:「殿下的浴池很大,我见过的,我们去殿下的浴池里玩儿吧?」 她说话颠三倒四?的,但又并非全?无逻辑,陆修珩觉得有?趣,有?意顺着她的话道?:「你何时见过的?」 沐夷光努力地想了?想:「……刺杀受伤,醒来的时候,那?会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小心跑进?去的,还不小心看到了?殿下药浴。」 陆修珩勾了?勾唇,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好看吗?」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看的,殿下长得好看,身材也好。」 眼看眼前人?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她忽然又警惕起来,瞪他一眼:「再好看也是我的,只许我能看。」 陆修珩抿了?抿唇,眼里的愉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是是是,只许你看。」 他抱着沐夷光去了?端敬殿的浴池,这里亦是他平日里药浴的地方。 沐夷光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只是见浴池里空空荡荡、干干净净的,困惑不解道?:「池子里的水呢,这里怎么都没?有?人?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陆修珩随手拧开了?浴池旁边的一个装置,洁净的清水便顺着浴池旁的竹筒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这样输水的竹筒一同有?八道?,清水很快便覆住了?池底。 他的声音比夏日里的清泉更为清冽:「需要叫人?来吗?」 沐夷光已经坐在池边,褪去了?鞋袜,降贵纡尊一般地道?:「不必了?,本宫不喜旁人?伺候,就是你了?。」 她提起裙摆,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小腿来,白生生的脚随意撩动着池底的水,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扰乱了?一池春水。 趁着池水还未涨满,她四?处打量了?一番,那?张金漆镶嵌的彩绘屏风还在,只是上面绘的图案从?万里江河换成了?花下游乐图,似乎绘的是花朝挑菜、桥上观河、端午射柳、还有?冬至包扁食的场景。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若是没?有?饮酒,只需一眼她便能猜出这画作是出自?谁手,而这会儿迷迷濛蒙的,她便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嘆:「这射柳的人?好像是我。」 陆修珩附和了?一声:「好像是。」 沐夷光又道?:「这桥上的人?好像也是我。」 「不错。」 她还要再问,却发现浴池里的水已经涨满了?,不凉也不热的正好,她便伸手脱去了?外裳,仅着一件中衣和长裙,顺着池边滑了?下去。 她显然忘了?上一次自?己是如何在这里呛水的了?。 「咚」的落水声响起,伴随着沐夷光慌乱拍水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求救,陆修珩已经跟着跃下水去。 他托住她的腰,带着她往浴池的另一边游去:「怎么样,呛水了?吗?」 沐夷光搂住他的脖子,摇了?摇头。 陆修珩已经将她带到了?浴池里的石阶之?上,她踩着石阶,水位差不多刚到她锁骨的位置,几乎可以看到湿透了?的中衣之?下粉色的肌肤。 她浑然不觉,仍旧抱他抱得紧紧的,不肯撒手。 而自?己早就不能放手了?。 陆修珩胸口处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某种冲动,他习惯了?理智,哪怕是饮了?酒,也自?持不想在她醉酒时趁人?之?危,而心底最为晦暗的念头已经不受控制地浮出了?水面。 沐夷光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仗着有?殿下相护,她甚至还有?闲心问道?:「这冬至里包扁食的人?也是我吗?可是冬日还没?有?到呢。」 陆修珩轻声开口,眼底藏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情绪:「只能是你了?。」 沐夷光听得一愣,直勾勾地看着他,澄澈而纯净的眼神似乎能够勾起人?内心深处的全?部恶念。 而这只纯真而妖媚的妖精还在懵懂无知地开口:「那?和殿下生小皇子的人?,也是我吗?」 不过一句话,却仿佛有?大火漫天而起,将他的理智全?部焚烧殆尽,摧枯拉朽地攻陷了?他的全?部心防。 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她的眼角、眉心、下颌、脖颈,再一路延伸,不同与以往的温柔克制,而是像要将她鲸吞蚕食一般地热切。 酒液放大了?人?的欲望,却又减轻了?痛感。 沐夷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软得厉害,声音更软,只知道?胡乱喊他的名字。 那?颜色娇嫩得像是洁□□润的莲,腰肢柔软得像是初生的嫩藕,而池面水波荡漾,如潮涌至,只有?湿透了?的衣裳沉沉落入池底,竹纹和梅枝交叠缠绕,密不可分。 她每喊一声,陆修珩眸中忄青欲便更深,眼底仿佛暗藏了?深不可测的漩涡,引人?共沉沦。 第 78 章 云销雨霁, 陆修珩亲手为沐夷光清洗了一番,又用自己备用的外衫拢着她,抱着她往侧殿的卧榻走去。 沐夷光的酒早就醒了, 只是浑身无力, 她明明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却?早就没了力气。 不知道殿下还?要做什么, 她在他的怀里软绵绵地摇了摇头,声音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不要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虽然先前?看过避火图,也读过话本, 可真?正做了此事才知道什么叫做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第一次时她只觉浑身撕裂般地痛, 所?幸结束得很快;不过很快殿下便重振旗鼓,歷久弥坚,她原以为这样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很久, 可到了后来,殿下得了章法,她也得了陌生而隐秘的快乐。 不过再快乐,也架不住陆修珩的体力太好, 他本身条件就很优越, 领悟力更是惊人,专门?挑她的弱点?攻城陷地,她那样稚嫩,很快便丢盔弃甲, 溃不成?军。@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听了沐夷光的告饶, 陆修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任凭谁都能听出来他此刻心情很好:「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他不说也便罢了, 这样一说,沐夷光强撑着力气瞪了他一眼?:「你明明就……明明就……」 后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了,亏她还?以?为殿下是喜洁的人,没想到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双眼?睛里面?水雾瀰漫,眼?尾还?透着一点?红痕,哪怕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也毫无杀伤力,反倒显得媚眼?如丝,春色撩人。 陆修珩心情愉悦,毫无诚意地道歉:「是孤的不是,谁让太子妃看起?来实在太美?味了,孤实在是没忍住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捂脸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沐夷光羞愤地伸手去捂陆修珩的嘴:「不许再说了!」 陆修珩将她的手连同人一起?整个儿环住,好整以?暇地安慰她:「孤不说便是,你别乱动,一会儿又要喊疼。」 沐夷光气鼓鼓地看着始作俑者,她现在连路都走不动了:「那还?不是殿下害的。」 陆修珩轻手轻脚将她在榻上放下,放软声音解释:「孤原本以?为在水中会好些,没想到还?是伤到你了,可疼得厉害?」 知道她娇气,他方才?便只要了两次,第一次是情难自禁,没想到尝过甜头之后,就愈发?忍不住了。 见他视线下移,沐夷光立刻扯过了薄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只是见到殿下那双漆黑润泽的眼?中泛出愧疚神色,她又忍不住心软。 她抓着被角,小声道:「现在也不是很疼了。」 她说的是实话,而且方才?她咬着殿下的肩膀求他不要动的时候,殿下也忍得难受,额上都冒出汗来,想必也是疼的吧? 陆修珩这才?放下心来,又去室外端了一盏蜜水来,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一点?一点?餵她饮下——那解酒汤凉了又热,热了又晾,反覆好几?次,已经不能喝了。 饮完了蜜水,沐夷光总算恢復了一点?力气,她枕在殿下的腿上感慨:「原来这就是同房啊。」 陆修珩就着方才?沐夷光留下的唇印将剩下的蜜水喝完,凝眸看着她严肃又认真?地发?出感慨,只觉得可爱极了。 不过很快,沐夷光就想起?一件事来,她直起?身来回望着殿下:「殿下,臣妾忽然想起?来,您似乎还?忘了一件事。」 她的语气和敬辞都十分正经,眼?睛却?冒出亮晶晶的光,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陆修珩却?甘之如饴,顺着她的话应道:「什么事?」 沐夷光凑近他,几?乎要将他压在背后的床柱上,用一种秋后算帐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殿下说过的,我们还?要在一起?发?誓,愿意共同孕育和抚养子嗣,才?算作同房。」 过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金口玉言的太子殿下,陆修珩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当真?举起?三根手指,认认真?真?说完了誓词。 若是当时他能够算到会有今日,一定不会随口敷衍沐夷光,而是身体力行地好好教导她什么叫做同房。 沐夷光这才?满意了,想起?今日宴席之事,她不免也憧憬起?来:「殿下,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子嗣呢?」 提起?子嗣,陆修珩反倒没那么在意了,他漫不经心地安慰她:「无妨,便是今日没有,说不定明日就有了。」 心里想的却?是:他才?和心爱的女子成?了真?正的夫妻,只想让她独属于自己,怎么肯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崽子抢走她的注意力?哪怕是自己的也不行。 思及此,陆修珩开始一本正经地给?她传授人生哲理:「行事不能一味偏重结果,偶尔也要学会享受过程。」 若是让他沙场上的敌军、朝堂上的政敌听见了,一定会气得跳脚,指责他恬不知耻、大言不惭。 他此刻仍不忘为自己铺好后路,好声好气道:「是不是孤做得还?不够好,方才?的过程让你不满意了?」 实在是恬不知耻、大言不惭! 于是,只知道更享受过程的太子殿下就被只追求结果的太子妃赶出去了。 * 沐夷光在榻上小憩了半响,等到天色暗下来了、自己也没那么疼了,才?做贼似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先前?已经在陆修珩的亲自服侍下换了身交领对襟的衣裙,勉强遮住了锁骨附近的痕迹,浑身上下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光看面?上,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小厨房已经备好了饭食,沐夷光却?并不着急用晚膳,而是吩咐道:「青霜,本宫记得东宫的库房里还?有一尊观音像,替本宫请出来供上吧。」 青霜一愣,不确定地问道:「娘娘,那尊白玉观音昨日已经作为寿礼送到庄府了。」 沐夷光脸颊一红,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这两个丫头,补充道:「是那尊青白瓷的送子观音像。」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心中大喜过望,打心底里为娘娘和殿下高兴,青霜更是忙不迭地净手、更衣、焚香,将送子观音娘娘请到了毓华殿的佛堂。 沐夷光跪坐在蒲团上,十分虔诚地拜了拜,心中希望自己能早日有孕,那样不仅可以?把殿下指使得团团转,更不用再经受这样的…… 想到下午两人的亲密,她微微出神,若说那是折磨,可七分的疼痛里也掺了三分的甜蜜。 沐夷光斟酌了用词,重新道:「愿信女早日有孕,若能得偿,信女愿请太子殿下茹素三月,并为观音娘娘重塑金身。」 她恭恭敬敬插上三柱香,这才?揉着后腰站了起?来,让长缨为自己布膳。 这份诚心观音娘娘是否听到便不得而知了,倒是引来了太子殿下。 陆修珩另换了一身素白的竹纹长衫,腰间依旧悬挂着那枚镂雕竹鹤佩玉,嵴背挺直如青柏修竹,眉眼?含笑,清冷冰山化作桃花春水,只消望上一眼?便能教人神思不属。 不过在沐夷光知道那样修长挺拔的身材之下藏了一个怎样兇狠的大杀器之后,她就不会再轻易被这温润的表象所?迷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她抬箸的手一顿,语气里满是提防:「这么晚了,殿下来做什么?」 陆修珩的桃花眼?微弯了弯:「来陪太子妃用膳啊。」 沐夷光原本很想硬气地回一声「不用你陪」,但想到自己方才?的许愿,还?是让青霜给?殿下取来了一副碗筷。 她大方地夹了一块蜜火腿放在殿下的碗里,好心道:「多吃点?。」 薄薄的火腿肉片晶莹又鲜亮,还?沾着甜蜜的酱汁,若不是陆修珩口味清淡,想必也会很爱吃的。 刘宝原想过要不要为殿下盛些他惯吃的膳食来,不过见殿下心甘情愿的样子,那火腿哪怕裹的是毒药,只怕殿下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的。 他当即后退一步,和青霜、长缨一道儿站得远远的。 嗯,殿下和娘娘的事,他们还?是少?掺合的好。 用完膳,依着娘娘平日里的习惯,应当是漫步消食,只是今日里娘娘却?兴致缺缺,甚至一步也不肯挪动。 不过殿下倒是好脾气,他轻咳一声,示意他们都下去,由自己来照应沐夷光洗漱。 漱口净面?之后,陆修珩从妆匣里取出一把白玉象牙梳,望着精緻的女子发?髻,只觉得无从下手,最?后还?是沐夷光自己抬手拆了发?髻,如瀑的乌髮?倾泄下来,衬得那张脸越发?地白皙清丽。 她的袖口处不知在哪里沾染了一点?檀香,伴随着抬手的动作散逸出来,遮住了淡淡的梨花香气。 长发?握在手中像是锦缎一样光亮柔软,滑不留手,陆修珩一丝不苟地替她梳发?,顺带猜着了一点?她的心思:「今日拜了观音?」 沐夷光的脸「唰」的一红,故作讶然,欲盖弥彰道:「没有,大概是路过佛堂不小心染上的。」 陆修珩瞭然地点?点?头,语带笑意:「是送子观音?」 自以?为隐秘的小心思就这样被当场拆穿,沐夷光气得捶了他一拳,陆修珩却?不躲不避地受了这一下。 她的力道不重,落在陆修珩结实的臂膀上,如同挠痒痒一样。 陆修珩抿唇敛笑,摸了摸鼻子,朝她正色道:「虽说求人不如求己,不过孤今夜只是想陪着你一起?睡觉而已。」 他垂着眸,看着她乌黑长髮?后露出的一点?粉白耳垂,面?上神色诚恳极了:「没有你的允许,我保证什么也不做。」 沐夷光这才?勉为其难地扭过头去,试探地伸手让他为自己换上轻便的寝衣。 陆修珩当真?为她脱去外裳,目不斜视地取来寝衣为她披上,又抱她上了床,自己则安静地躺在她身旁,她甚至能听到他清浅的唿吸声。 房中留了一盏烛火,随着晚风吹拂明明灭灭,昏暗的月光透过云层和窗棂洒落进?来,蒙上一层柔和的光。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仔细算了算,两人不过是第二次同床共枕,明明什么也没做,她心中却?紧张极了,僵手僵脚地担心自己会不会睡相不好,会不会抢了殿下的被子。 陆修珩察觉到她的心思,温柔地侧身替她盖好薄被:「睡吧。」 明亮的月华透过他细密的长睫毛筛了下来,落在她的心间,她忽然便觉得很安稳,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原本以?为会一觉睡到天亮,沐夷光半夜却?被热醒来了。 夏日炎炎,她平日里不过穿了一件轻薄的亵衣,今日却?严严实实裹了三层——寝衣、中衣、抹胸。 沐夷光转头往陆修珩那边往了一眼?,即便是睡梦中,殿下也依然端端正正地平躺着,唿吸声平和而绵长,那双锋利的眉难得柔和地舒展,让人不忍打破这份安宁。 她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悄悄换下了寝衣,见殿下那边毫无动静,干脆又在黑暗中褪下了中衣,只留下了一件抹胸。 月亮早已升到了最?顶上,此刻忽然脱离了云层的包裹,肆无忌惮地照耀着人间。 因在军中的习惯,陆修珩睡觉极为警觉,不过一点?风吹草动,他已经悄悄睁开了双眼?,便瞧见了这么一幅美?人图。 月光下的莹润肌肤白得发?光,比豆青色云锦上绣着的雪白梨花还?要耀眼?,细窄的系带在后腰处交叠,越发?显得不盈一握,柔若无骨。 陆修珩的眼?神平静,在那簇梨花上流连了一会儿,声音带着一点?初醒后的慵懒与沙哑,随口便吟出一句:「豆色青瓷净,梨花白雪香。」 沐夷光捂住胸口,慌乱地解释一句:「这是长缨为我绣的重瓣梨花,臣妾小字阿梨,亲近的人都这样唤我。」 陆修珩偏要做不一样的,他开口唤她:「梨梨。」 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微哑,像是夏夜温柔而灼热的风,吹得人耳根发?软,化作一滩春水。 他已经伸手採撷那娇嫩柔媚的梨花,又将那软枕垫在了沐夷光的腰下,咬着她的耳朵道:「梨梨,我教过你的,求人不如求己。」 强烈而不容忽视的青桂气息彻底包裹住了她。 第 79 章 又是一夜荒唐, 沐夷光这才知道有些时候求谁也?没用,更过分的是殿下事后还带她去内室的浴池里极为细緻地清理?了一番,他的手指修长有力, 力道却温柔似水, 害得她又丢脸了一回。 她沉沉睡至日上三竿才起?,太子殿下却没有这样的闲暇, 早早就出门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她睁眼看过去,陆修珩那边的锦被已经叠得整整齐齐,上边放着自己昨日在端敬殿落下的玉佩, 润泽而微凉,像是殿下身上的体温。 青霜、长缨进来为她梳洗, 沐夷光的皮肤娇嫩,但是恢復得也?很快,昨夜淡红的印子已经褪去好些了, 只?有陆修珩实在没克制住力道的几处留下了痕迹,殷红的吻痕印在雪白的皮肤上,有一种惊人的绮丽。 两个?丫鬟看得羞红了脸,但也?没有作声?。 沐夷光抿了抿唇, 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毕竟她咬人的时候可比殿下用力多了。 青霜为娘娘绾髮,顺道向沐夷光解释道:「娘娘,太子殿下今日受召入宫了,他出门时见您还睡着的, 不忍打扰, 只?说今日晚上回来陪您用膳。」 沐夷光有些懒散地点了点头, 她不愿承认方才初醒看到?枕边空无一人时心里有些落寞,不过青霜这样一解释, 她心里的确好受许多。 用完午膳,沐夷光让长缨去端敬殿内把五两抱来玩耍,谁知五两认人认得厉害,除了娘娘与殿下谁的话都不听,更别想抓住它,最后还是请洛统领花了点功夫才把它抱过来的。 五两已经长大了一些,有两个?手掌那么大了,茸茸的棕色绒毛还未褪去,看起?来灰头土脸的,不过依然可爱得紧,耳朵短短地立着,嫩嫩的小嗓子「嗷嗷」叫得厉害,看到?沐夷光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沐夷光不太有力气抱它,干脆就蹲下身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五两圆圆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满是雀跃。 她寻了个?藤球逗着五两玩耍,跟小狗身子差不多大的藤球骨碌碌滚远,五两立刻迈着小短腿飞扑出去了,摁着藤球咬了半天,却无从下口,看得沐夷光忍俊不禁。 长缨一边为娘娘打扇,一边神?神?秘秘道:「娘娘,奴婢方才听闻了个?大消息,吴王妃流产了!」 沐夷光有些惊讶,她摸了摸五两的头,示意它自己去玩儿,这才站起?来仔细问道:「昨日宴席上她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流产了?」 长缨压低了声?音:「娘娘您昨日回来得早,对宴上后来发生的事情有所不知,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沐夷光的脸红了红,她昨日一直和殿下在一处,的确没来得及听这些流言。 长缨继续道:「听说宴会最后散场的时候,吴王妃在花园里散步,等着吴王一道回府,结果竟然在一处假山后发现?吴王正在和两个?婢女颠鸾倒凤。」 沐夷光立刻便想起?昨日吴王醉后左拥右抱的样子,估计就是那两个?婢女了。 她皱着眉道:「本宫先前?听楚王妃所说,吴王亦是个?风流惯了的,不过面上装得好而已,莫不是把吴王妃气得流产了?」 长缨连连摇头:「听说是吴王妃看到?那场面,当即就气得沖了过去,谁知那假山前?长了青苔,吴王妃跌了一跤,孩子当场就没了。」 吴王妃近日虽然傲气,但孩子却是无辜的。 沐夷光轻嘆一声?:「吴王也?太过可恶,非要在吴王妃祖母的寿宴上做出这等事情么?」 她忽然又想到?:「殿下今日进宫可是与此事有关?」 长缨点点头:「此事虽是意外,但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也?闹得太过难堪了。庄府虽然有意要瞒下此事,但寿宴上那么多人,哪里瞒得住,一下子就闹开了,听说皇上也?气得大发雷霆,不仅下令处死了那两名?婢女,就连宴上和吴王饮酒的几位皇子都受了罚,今日在上书?房跪了一个?时辰,吴王还要被禁足一个?月呢。」 沐夷光立刻问道:「太子殿下也?被罚了吗?」 长缨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沐夷光的心一下子就偏到?陆修珩的身上去了,虽然是皇上下的令,她仍是忍不住开口抱怨:「皇上未免也?太过严苛了,明明就是吴王先挑的事,怎么就不问情由,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呢。」 这么热的天气在室外罚跪,也?不知殿下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沐夷光令人去煮了消暑解热的绿豆汤,备好了活血化瘀的伤药。 快入夜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回了东宫,径直去了毓华殿。 晚膳已经布好了,当中赫然摆着一大盅绿豆汤,绿豆熬煮得软烂,汤汁碧绿清亮,为免伤脾胃没有冰镇,此刻也?温温凉凉的正好,再放上一两颗冰糖,清爽里面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甜。 陆修珩着了身赤色常服,乌髮深眸,肤色胜雪,面上半点也?没有留下在太阳里暴晒过的红痕。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亲手为陆修珩盛了一碗绿豆汤,递了过去:「殿下喝一碗绿豆汤罢,清热解暑的。」 自己昨夜将她折腾得那样厉害,她不仅不使?小性子,还这样体?贴,陆修珩立刻就明白沐夷光已经知道今日受罚之事了。 他抬眸看她,顺着她的脾性,露出一点无辜神?色道:「多谢梨梨。」 听陆修珩这样唤自己,沐夷光的脸颊几乎立刻红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用完一碗绿豆汤,又解释道:「今早本来是想陪你的,只?是昨日四弟的孩子没了,父皇以为是我们喝酒误事,召我们进宫罚跪了一个?时辰。」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清润又低醇,似乎透着一点虚弱,沐夷光立刻就心软了:「殿下可觉得暑热,膝盖疼不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陆修珩顿了顿,似乎有些勉强地答道:「还好。」 他微微垂着眼睛,卷翘的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越发显得眼瞳漆黑如墨。 沐夷光又道:「臣妾备了些活血化瘀的膏药,晚些时候殿下敷用一点吧。」 那片漂亮的睫羽抬起?来一点,定定地看着她:「梨梨会帮孤涂药吗?」 陆修珩的桃花眼微微翘起?,凝望过来的时候,似乎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沐夷光已经毫无反抗之力,无知无觉地点了点头。 于是,洗漱沐浴之后,偌大的寝殿里又只?剩下两人了。 陆修珩只?着了一身细白素罗中衣,与穿得严严实实、还套了件绿妆花璎珞褙子的沐夷光形成了鲜明对比。 沐夷光绞干头髮的时候,他已经曲起?长腿、气定神?闲地靠坐在床上等她了。 明明要做的是正经事,可走近那张紫檀木雕花的拔步床时,沐夷光仍是忍不住红了脸。 她捏紧了手中的细白瓷瓶,在床边坐下来。 陆修珩的身体?很好看,骨骼修长,肌肉匀称,即便是穿着宽松的中衣也?遮挡不住他的好身材,沐夷光只?能目不斜视地将他的裤脚卷至膝盖以上,立刻便露出一整段白皙而又紧实有力的小腿线条来。 她的脸越发地热了,手指沾了一点冰冰凉的药膏,也?快速地融化。 不过当她看到?殿下的膝盖下方当真有一片红肿,还是立刻收敛了心神?,镇定地将药膏在他的膝盖周围涂抹均匀。 陆修珩看她低着头,认真地为自己涂药,脖颈处露出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只?觉得脉脉梨花香气盈人,中和了和清苦的药香。 按照太医的嘱咐,涂好了药,还需在伤处推拿揉按一会儿。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不甚熟练地为他揉按着伤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没话找话地开口道:「吴王这样的性子,禁足一个?月也?好,吴王妃流了孩子也?怪可怜的,正好在府里好好陪陪她。只?是他自作自受也?就罢了,还平白连累了几位殿下。」 陆修珩的眸色转深,自作自受吗?他可不这么觉得。 他轻描淡写?将手下暗卫查出来的秘辛告诉她:「此事只?怕另有隐情。」 「庄府本就是吴王妃生活了十几年的府邸,哪些地方去得,哪些地方去不得,她自然是知道的,何况自己还怀了身子。那假山前?的青苔是灌了米汤新长的,养青苔的下人在事发后便吓得自尽了。」 提到?陆修瑾,他又冷笑一声?:「四弟虽然昏庸自大,但也?不是这样色胆包天、不知轻重的性子,以往不是没有见他醉酒过,也?没有这样的。」 沐夷光动作一滞,愣愣抬头:「殿下是说,可能有人在吴王的酒里下了药?」 陆修珩摇了摇头:「那酒已经被查验过,没有问题,若是下药,只?怕是更高明的办法。」 此事应当是早有预谋,只?是目前?难以查明真兇。 这也?是宣成帝让几位皇子罚跪的真正原因,他自己经歷了一番血洗才上位,而当自己老了,却并不愿意看到?几个?儿子在他尚且健在的时候兄弟阋墙。 想明白了这一层,沐夷光对殿下的心疼便更上了一分,殿下明明身体?孱弱,又是被几位兄弟不怀好意地灌酒,而且未饮醉,竟然也?领了一样的罚,不难看出宣成帝心中猜忌。 她轻轻地吹了吹敷着药膏的地方,像是要抚平殿下微皱的眉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的。」 明明太子殿下怎么看都像是这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但她就是相信殿下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陆修珩思虑的却另有其事,此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设计流掉吴王的孩子,若是沐夷光怀孕了,他又会对太子的嫡长子做什?么? 何况沐夷光年岁也?小,这么早怀孕本就对身子不好。@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今日已经给李禄仕去了信,让他配些男子服用的不伤身的避子药,药没有配出来之前?,自己都只?有默默忍着了。 敷完药,沐夷光净了手,亦准备上榻安寝。 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榻外侧的陆修珩,她忽然就觉得肝儿颤,又裹了裹衣襟,小心翼翼从床尾爬了进去。 即便是不太雅观的姿势,由她做来,陆修珩便只?觉得可爱。 他心中也?知道自己昨日未怜惜她初次,要得有些狠了,心底的怜惜之情又漫了上来,侧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轻轻替她拍着背道:「睡吧。」 沐夷光在他的安抚之下,果然很快便睡着了,只?是苦了太子殿下。 似乎是觉得陆修珩的体?温微凉,沐夷光睡着以后便胆大包天地缠了上来,几乎将半个?身体?都压在了他身上。 夏夜闷热,她早就无意识地脱了抹胸,下装也?不过是一条膝裤罢了,细腻饱满的肌肤印在身上,成了一种甜蜜的折磨。 陆修珩无奈地忍了又忍,这个?夜晚果真如他设想一般漫长。 第二日,等沐夷光醒来时,太子殿下又已经进宫了。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吴王禁足了,吏部的事情总要有人来做,宣成帝似乎忘了三个?和尚没水吃的道理?,大笔一挥,将吴王做到?一半的事情指给了太子和秦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沐夷光左右无事,便干脆抱着五两齣宫,去朱雀街拜访陶宛儿。 第 80 章 这?件事本来是早就该做的, 宣成帝为陶兴言下诏平反之时,沐夷光就曾想过前?去拜访,顺便将陶宛儿的髮簪亲自还给她, 只是当时太子殿下遇刺伤重, 便一直耽搁至今。 踏上朱雀街的青石板砖,沐夷光便将五两放了下来, 长缨抱着备好的礼物跟在后头。 五两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总是很好奇,这?里闻闻,那里嗅嗅, 主僕二人的脚步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一别?几月,朱雀街的样貌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夏日?气闷,不少人家都将往日?里紧闭的大门打?开了,宽敞的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是宅院里偶尔传来说话声,庭风穿堂而过,带来些许凉意。 五两循声而去,两只耳朵警惕地竖起?, 沐夷光跟在后面?, 将不轻不重的两个女?声听得清清楚楚,似乎是两个外室在攀比炫耀自己有多受宠,一个说自家官人已经在此?处连宿了十日?了,另一个说她家那个虽然来得不那么?勤, 可每次都痴缠得紧, 一晚上能叫好几次水。 先前?那个捂嘴笑了笑, 语气稍有些轻蔑:「李大人都快五十了,还这?么?勇勐啊?」 后头那个立刻不甘示弱道:「姐姐这?就不懂了, 若是这?男子看到心爱之人,甭管是二十还是五十,都如狼似虎地起?那雄风呢。」 说着她也笑了笑,又补一刀:「当然了,姐姐与王大人是多年的情意了,这?老夫老妻相处久了,便如左手?拉右手?一般,虽然没?什么?激情,但?到底是有情分在的,妹妹也羡慕得紧呢。」 沐夷光初晓人事,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她连忙快走?几步,抱起?五两,并且用手?捂住了它的耳朵,飞快地走?过了这?处是非口舌之地,只有耳力没?那么?灵敏的长缨始终一脸茫然地跟在后头。 找到了陶宛儿的宅子,长缨便上前?去叩响了门:「陶姑娘在吗?若是得空,我家姑娘想要登门拜访。」 为免打?草惊蛇,沐夷光一直未告知她自己的身份,现在也不好明说了,反倒觉得就让她将京城这?里的一切遗忘,回到江南重新开始的好。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听见是陌生的女?声,大门只警惕地开了一条缝,看到熟悉的人,陶宛儿这?才敢推开大门。 她一见着沐夷光的面?,眼泪几乎立刻便下来了,甚至「咚」地一声跪了下来:「赵姑娘!」 沐夷光连忙扶她起?来:「陶姑娘,快起?来说话。」 她将陶宛儿扶至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 五两自从?进了院子,就一直乖巧地蹲在沐夷光的脚边,有圆圆的水滴砸落下来,吓得它又往后退了两步。 见陶宛儿泪流不止,沐夷光只好先开口道:「喜闻皇上为陶大人平反一事,我本来早就想来拜访的,只是一直俗事缠身,这?才得了空,将陶姑娘的髮簪完璧归赵。」 陶宛儿双手?颤抖地接过锦盒,盒中的如意云纹桃木髮簪与她先前?交託出去时仍旧一模一样,而这?些时日?京城和江南的动盪,即便是深宅后院的女?子也有所听闻,只是背后的艰辛就是旁人难以?想像的了。 她甚至有些愧疚:自己的父亲为了江南的百姓吃了那么?多苦,而自己先是堕于烟柳之地,而后甘为外室,实在愧对父亲的清名。 沐夷光像是猜出了她的心事,温声道:「多亏了陶姑娘忠义,先是忍辱负重保存了线索,而后又主动献出了先父遗物,这?才得以?顺藤摸瓜寻到了陶大人先前?藏好的证据,将江南贪腐一案查个水落石出。陶先生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 陶宛儿的眼泪又唰唰地流个不停,她摇摇头,抽噎道:「宛儿心里知道自己远远不如赵姑娘说的这?样好,若是我像赵姑娘一样聪慧,能够早日?上京城击鼓鸣冤,可能父亲翻案的时间就会更早一点,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沐夷光劝慰道:「这?样的大事,哪里是咱们一个小女?子能够决定的,要推倒这?样的大人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陶姑娘已经做到最好了,实在不必妄自菲薄。这?是喜事,今日?登门,我还特地为陶姑娘备了一点薄礼呢。」 长缨立刻将提前?备好的礼物双手?奉上,为了与身份贴切,沐夷光所选的不过是两匹江南松江的织金飞花布、又提了一篮时令的黄姑李,东西虽然不贵重,但?胜在一片心意。 见赵姑娘这?样细心体贴,陶宛儿立刻就更想哭了。 只是她知道自己这?样一直哭也不太妥当,将眼泪忍了又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多谢赵姑娘了。」 沐夷光点点头,又道:「我还托我家官人联繫过了,原先买你的那家主人听闻你的事情,自愿放你归去。你如今脱了贱籍,今后可想好了要怎么?走??」 陶宛儿擦擦眼泪,露出一个坚定的笑意:「多谢赵姑娘,我已经想好了,还是回江南去。」 沐夷光又点点头,贊同道:「你回去也好,听说陶家祖宅还有一位李先生在守着,回去了也能有个照应。」 陶宛儿隐约从?父亲那里听说过李叔叔的事情,他和父亲是故交,又是武林高手?,有他在,自己心里多少放心一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陶宛儿抬头看向沐夷光,不太有底气地建议道:「赵姑娘可要和我一道去江南?」 她真心道:「我这?些时日?在朱雀街,也算是见过了一些色衰爱弛或者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悲剧。」 陶宛儿压低了声音,向沐夷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京中高官贵族大多贪慕权势,更难有良配,我听说那号称是一心一意、独宠太子妃的太子殿下,也在这?朱雀街置了外室。人心难测,以?后的事情实在是难以?说得清楚。我知道赵姑娘不是普通女?子,你家官人也不是等闲人物,可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才好。」 沐夷光咬着唇,忍住笑意,那桩事情在她心里已经过去了,此?刻也不觉得有什么?。陶宛儿是好意,不过她只怕是想破头也想不到流言中太子殿下所谓的「外室」就是自己。 陶宛儿只当她是不以?为意,苦口婆心地继续道:「江南民风较京城更为开化,女?子读书经商之人也不在少数,赵姑娘这?样聪明,也许真能在江南闯出一番天地呢。」 陶宛儿一片真心,沐夷光只好正色先谢过了她的好意,又表明自己日?后若有需要,一定去江南找她。 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惜别?。 从?院门里出来,沐夷光在巷子里走?了一会儿,居然又在这?朱雀街里遇到了两个熟人——楚王和楚王妃,两个人做贼似的从?拐角出走?出来,鬼鬼祟祟地凑在一块儿,彼此?却相顾无言,表情复杂,一抬头看见了太子妃,像是被?吓住了一般立刻停下了脚步。 两边互相见了礼,陆修瑞先发制人道:「太子妃娘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朱雀街了?」 沐夷光简要解释了几句陶宛儿和陶兴言之间的关?系,随意地问了一句:「楚王殿下和楚王妃今日?又是有何贵干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卢琼思是个藏不住话的,此?刻也欲言又止,还是陆修瑞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都是本王不好,近日?冷落了王妃,害得王妃疑心本王在外面?有了情儿。」 卢琼思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跟道:「对对对,你还有脸在太子妃面?前?说这?个,还不快跟我回去领罚?」 说完这?句话,她便习惯性地去拧陆修瑞的耳朵,两个人急着走?,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起?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朱雀街。 沐夷光看着两个人手?脚并用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好奇心顿起?,她摸了摸五两的脑袋,轻轻把它放在地上,口中振振有词:「乖狗狗,可闻到方才那个姐姐身上的香味了?快去看看她是从?哪里出来的。」 长缨忍不住笑了:「娘娘,五两这?样小,哪里分得出什么?香味……」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五两已经箭一样地飞奔出去了。 棕灰色的小小身影在冗长的巷子里穿梭,颇有些费劲的样子,它东看看西看看,最后狐疑不决地在一处门庭前?停下了脚步。 庭院的门敞着,葡萄架下站了个极年轻的妇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她怀里抱着一个周岁大的小孩儿,正在轻轻哼唱着一支曲子哄小孩入睡,那曲调颇有些熟悉,不像是京城的小调,倒像是漠北的民谣。 若真是陆修瑞的外室生了孩子,卢琼思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应当是五两找错了吧。 此?情此?景实在是安谧静好,沐夷光不忍打?扰,趁那年轻妇人还未发现自己,赶紧抱上五两走?了。 * 又在外面?玩了半日?,沐夷光回宫的时候,陆修珩还没?有回来,她便自己用了膳,直到月上柳梢,他才风尘僕僕地归来。 若是平日?里,沐夷光自当是不甚在意的,可两人做过了那么?亲密的事,成为了真正的夫妻,陆修珩反倒日?日?夜夜地不见他人影,心里难免就有些不快。@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听到通传,她也懒得扮演贤妻良母的样子询问殿下累不累、用过晚膳没?有,干脆就闷在被?子里装睡。 此?时才刚过了戌时,哪里是平日?里沐夷光睡觉的时辰,陆修珩见床榻上的锦被?拱起?一个大包,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立刻就知道自家太子妃生气了。 他轻声唤了句:「梨梨?」 沐夷光没?说话,只是那团被?子的起?伏更大了。 那锦被?薄得很,她能清楚地听到陆修珩的说话声、脚步声、还有一个像是木头与木头碰撞发出的声音。 陆修珩的确将一个小巧的食盒放在了桌上,他有些好笑地看着那拱起?的一大包,语气惋惜:「亏得孤今日?还特意去了城北买了百果糕,嘱咐那店家多多地放些蜜樱桃和橙丁,不想梨梨竟然睡得这?样早。」 「这?果子放得多,不可久存,正好孤还未用晚膳,不如先替梨梨尝一尝吧。」 他话音刚落,沐夷光已经坐起?身来,急道:「谁说我睡了!」 陆修珩故作惊讶地看着她,沐夷光已经踩着一双拖屐下了床,恨恨伸出一只手?向他讨要:「我的百果糕呢?」 那只手?像玉一样细巧白润,降贵纡尊一般在你面?前?伸展,不管是要什么?,都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而她却什么?也不要,只是想要一匣子百果糕而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这?样便更可爱了。 陆修珩含笑将那木匣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码好的四枚百果糕,各种颜色杂糅在一起?,绿的青果,红的樱桃、黄的橙丁、褐的胡桃、白的糯粉,好看得不得了。 沐夷光已经伸手?取了了一枚百果糕咬了起?来,软糯香甜的气息在口腔中瀰漫,有什么?气都消散了一大半了。 陆修珩换了内室用的衣裳,这?才走?过去抱住她,认真解释道:「今年年底是吏部负责的京察考功之期,以?往都有半年以?上的时间准备,今年却在四弟这?里耽搁了不少时日?,如今虽是筹备阶段,少不得要在京内四处咨访,言官奏劾的摺子也比平日?多上许多,故才耽误了。」 殿下事情这?样多,还要分出精力和时间来为自己买糕点,更是连晚膳都没?用就赶回来了,沐夷光虽然任性,但?也不是不讲理,这?下连剩下的一小半气性也彻底没?了。 沐夷光有些犹豫地举着手?中的百果糕:「殿下要不先用块糕点吧?」 她的话一出口,才发现手?中百果糕已经被?自己咬掉一口了,陆修珩却毫不在意地低下头来,将印着她的齿痕的百果糕咬了下去。 陆修珩慢条斯理地就着沐夷光的手?将剩下的百果糕吃完,末了,还暧昧不清地道:「很甜。」 温润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点清新的橙香。 虽然知道殿下的口味清淡,少食甜食,但?这?样意有所指的话语还是让沐夷光顷刻就红了脸,而且很快,陆修珩便不再满足于百果糕,专心致志地吻上了更为香甜软糯的的唇瓣。 短暂的羞涩过后,沐夷光也开始试着回应这?个吻,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是眼前?人的唿吸声已经变得明显而沉闷起?来。 直到传膳的声音响起?,才打?断了这?个绵长的吻。 陆修珩意犹未尽地松开手?,冷静地想:今夜怕是只有洗一个冷水澡了。 第 81 章 沐夷光不知道陆修珩受的这些苦, 入寝时只觉得殿下?的身体冰冰凉凉,像是?一块寒玉一般,在夏夜里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情不自禁地就贴上去了。 她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挨着殿下?的左手, 像是?不小心碰到的,热度和凉意隔着单薄的寝衣源源不断地交换, 两颗心的距离也好似近了起来。 两个人颇为守礼,夜晚又太过安静,白日里听过的话语忽然就在她的脑子里迴响起来:「若是?这男子看到心爱之人, 甭管是?二十还是?五十,都如狼似虎地起那雄风呢。」 沐夷光忽然便起了身, 托腮看着殿下?。 月光如水浸染过床帐,柔和地勾勒出?陆修珩俊逸立体的面部轮廓,他微闭着眼, 惯来凛冽的一双眉眼也收敛了锋芒。 她虽然对那件事有些畏惧,但若是?此事与?情人之间?的爱意挂钩,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陆修珩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眼睛看着她, 温声问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慵懒的睡意, 显得格外迷人。 成婚才一年的两人明显不算老夫老妻,沐夷光在怀疑殿下?对自?己?的爱意与?怀疑殿下?的身体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她暗自?猜想:殿下?不碰自?己?,可能只是?近日太累了, 身体不适? 也不知那朱雀街的李大人是?否有什么独特的养身良方呢。 沐夷光抿了抿唇, 开口问道:「殿下?, 我?听说朱雀街里有一位李大人,在陶宛儿附近的宅子里置了外室的, 你知道是?谁吗?」 陆修珩略做思索,便念出?一长串名单:「礼部右侍郎李邱朗、太僕寺少卿李黟、通政司左参议李袁修……」 沐夷光又补充条件:「是?将近五十岁的一位李大人。」 陆修珩皱着眉,替她锁定答案:「那就是?李邱朗,怎么了?」 沐夷光今日去朱雀街的事,自?然瞒不过陆修珩的耳目,那李邱朗惯来纵情声色,夜夜笙歌,她忽然有此一问,也不知是?否是?那李邱朗胆大包天,冲撞了太子妃。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瞒着太子殿下?的,沐夷光摇摇头:「没有,只是?今日去朱雀街时似乎遇到了李大人的外室,随便问问。」 她不肯说,陆修珩自?然便以为是?那外室给沐夷光气受了,他懒得出?手解决女子之间?的争执,便盘算着如何将那李邱朗处置了,干脆利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确定了李邱朗的身份,第二日沐夷光便让长缨去京城里打听去了,此事也不好明说,她只让长缨事无巨细地打听李邱朗的事情,有什么消息都带回来。 这几日里,李邱朗的养身方子还没有着落,陆修珩也整日忙得不见?人影,而日子已经翻到了七夕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一日最忙的便是?女儿家了,要拜牛郎织女星、穿针乞巧,要捉喜蛛结网应巧,沐夷光对这些活动都兴致缺缺,她已经出?嫁了,便有恃无恐,并不在乎这些巧不巧的,反正她的手艺也算是?有目共睹了。 话虽然这样说,临近傍晚的时候,她仍是?兴致勃勃地拿了网兜去园子里头找喜蛛,以往她捉的喜蛛几乎都不结网,但她思忖着自?己?出?嫁后的女工手艺也算是?有了进步,今年的喜蛛总要给自?己?几分?面子了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青霜则拿着木匣子跟在她一旁,若是?娘娘捉了喜蛛就关进去,晚上拜月的时候再挑一只最大的喜蛛供上,确保万无一失。 沐夷光专心致志在花叶之间?寻着蜘蛛,她的目力好,很快就在草丛里看见?了喜蛛的身影。 京城的喜蛛长得与?漠北的不一样,个头都是?小小的,沐夷光不免就有些失望,这样的喜蛛能够结得出?网吗? 又过了一会儿,长缨也来了,还带来了她探听到的李邱朗的消息。 「怪说不得奴婢前几日什么也没打探到,听说是?这段时间?李大人被言官弹劾了,正在查办呢。」 沐夷光已经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稍大些的喜蛛,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弹劾的名义是?什么?」 「好像是?收受贿赂,还有强抢民女什么的,听说那李大人入了狱,还没审问呢,竟然就自?己?把自?己?吓得中了风。」 沐夷光一愣,那喜蛛已经躲进草叶下?不见?了,她皱着眉问:「本?宫听说李大人身体康健,怎么如此突然便中了风?」 长缨掩唇悄声道:「奴婢听说那李大人年轻的时候就惯吃那五石散,后来沉迷女色,又吃了什么药,早就被掏空了身子,忽然经此一劫,便吓得中风了。」 ……看来挥霍之后就伴随亏空,雄风不倒也只是?假象。 沐夷光很快便替殿下?做出?抉择,那不行就不行吧,还是?身体最重要。 长缨还在继续:「说来也是?有趣,这李大人出?了事以后,反倒有不少人在打听他的药方,愿意千金求购呢。」 她说得好笑,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主子也差点就成了千金求购的一员。 沐夷光又被一只新?的喜蛛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理会,反倒是?身后传来太子殿下?的声音:「梨梨。」 她的网兜已经出?手了,被陆修珩吓得一歪,立刻扑了个空。 陆修珩缓步走来,他今日穿了一身苍兰色的圆领窄袖的太子常服,前后和两肩用银线绣了蟠龙纹,似乎是?才下?值,眉间?带了一抹倦色,依旧是?长身玉立,濯濯似举风中霞。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在说什么?」 就凭太子殿下?的七窍玲珑心思,只怕她提一个字就能猜出?来了,沐夷光哪里敢说实?话,贴心地为太子殿下?保全颜面:「今日是?七夕,臣妾在捉喜蛛乞巧呢。」 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臣妾往年捉的喜蛛就没有一只能够结网的,便想着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喜蛛结网的。」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倒是?殿下?,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陆修珩轻咳了一声,才道:「方才梨梨不是?已经说了么,今日是?七夕啊。」 他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为了今日能够多空出?一点时间?。 说话间?,陆修珩已经接过了沐夷光的网兜,要替她捉喜蛛。 他的耐心比沐夷光更好,甚至能够预判那喜蛛跳跃的位置,很快就成功捕获了一只喜蛛落入网中。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立刻欢唿雀跃,从长缨那里取来匣子,将网兜里的喜蛛抖落进去。 匣子里的喜蛛个头不算小,肚子圆滚滚的,很是?饱满,还长了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可爱。 她「啪嗒」一声关上匣子,欢快道:「多谢殿下?,喜蛛捉好了,咱们去用膳吧?」 陆修珩替她拿着匣子,道:「你不是?怕捉来的喜蛛不会结网么,要不要多捉几只?」 沐夷光摇摇头:「臣妾只要这一只就够了。」 她想了想,大胆地抬头凝视着殿下?,借物喻人道:「既然已经选好了,臣妾便不会后悔,哪怕它不能吐丝也好,不会结网也罢,就是?它了。」 到底是?缺乏和女人相?处的经验,陆修珩并未想到自?己?顾及她身体的想法已经足以让沐夷光胡思乱想到这个份上去了,他随意地颔首,只当她是?喜欢自?己?为她捕的这一只喜蛛。 陆修珩仔细地为她摘下?袖口处的草芥,笑道:「今日不摆膳,我?们出?宫去用饭,晚上再去逛灯会,好不好?」 天边晚霞还未落,已经和皎月撞了个满怀,醉人的黄昏和幽兰的天空交相?辉映,都不及眼前人一双含笑的眼眸。 在美色的诱惑下?,沐夷光不自?觉地便点了点头。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喜蛛不吐丝、不结网又有什么关系,谁让它长得最可爱呢。 第 82 章 既然决定要出门, 沐夷光立刻要求回房重新梳妆打扮,等她的时间里?,陆修珩已经沐浴更衣, 换了一身千山翠色的锦缎长?袍, 还特地给她也挑了同色的长?裙。 自从她买了那对儿佩玉之后,陆修珩似乎就开始偏爱两人同色的衣着了。 只是沐夷光却?不肯依了, 她抱着裙子挑剔道:「不要,我要穿粉色的。」 陆修珩并?不是□□的人,更不愿意拂了她的兴致, 亲自去衣橱里为沐夷光选了一身粉色的衣裙,送入屏风后头。 沐夷光不得不承认陆修珩的品味也很好, 他为自己挑了件樱粉色薄裙,裙子是用软烟罗裁成的,轻薄又?好看?, 粉色清透得像是笼着雾气的樱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不过就陆修珩自己而言,挑选衣裳最为重要的标准,就是看?哪件领口?开得最小罢了。 果然,等沐夷光换好衣裙出来, 他就紧紧皱起了眉。 沐夷光轻盈地转了一个圈, 裙摆和眉眼一起飞扬起来,无知无觉地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 好看?得他只想据为己有。 那样?白透的樱粉色是极为挑人的, 皮肤若是不够白皙、或者?有半点瑕疵, 都会被这?稚嫩鲜妍的衣裙放大?缺点,可?偏偏穿在了沐夷光的身上, 便屈为陪衬,白得不及她肌肤晶莹细腻,粉得不及她面容娇妍,整个人也好似云雾中走出的仙子,一颦一笑?,都美得不似真人。 而让陆修珩忍不住蹙眉的原因,便是那胸口?处的领口?也着实开得太大?了,露出两枚精緻的锁骨和一小片白得晃眼的肌肤。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夏日?的衣裳本来领口?就大?,比起宫中盛行的齐胸襦裙来,她这?件实在算得上保守了,何况已经是太子殿下从许多件夏裳中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了。 见陆修珩盯着自己,又?久久地不说话,沐夷光不禁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是不是不好看?呀?」 在脸面和沐夷光面前,陆修珩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后者?。 陆修珩抿着唇,露出一点为难神色:「好看?是好看?的,只是孤实在没有可?以相配的衣袍,不若换成那件藕荷色的可?好。」 那件藕荷色的襦裙是立领的式样?,只露出雪白的脖颈来,这?已经是陆修珩能?够退让的最大?地步了。 沐夷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了,坏心眼地取出提前备好的粉色男装递给了他,非要太子殿下也换上。 陆修珩居然当真接过了这?件衣裳,只是悄无声息地磨了磨牙,在心里?盘算着事过之后要怎样?折腾她了。 沐夷光也不算太为难太子殿下,她备的是一件男式的樱粉色广袖圆领袍,外搭了一件深灰色的半臂罩衫,上面用银线绣着云纹和蝠寿纹,下摆是拍浪江崖,陆修珩穿上以后,不仅半点女气不显,反而中和了他身上的孤冷疏离之意,端的是温润如玉,俊俏风流。 她不禁看?得眼神发直,实在没有想到陆修珩会将这?粉色穿得这?样?好看?,直到陆修珩牵起自己的手才愣愣地回?过神来,跟着他一道往外走。 这?样?直白的目光极大?地取悦了陆修珩,甚至觉得偶尔为太子妃穿一回?粉色也不是不可?以。 他翘着嘴唇问道:「咱们先去前门大?街吃点心,然后再去护城河上看?灯会,如何?」 一向清冷的声线里?透着些许暖意,即便看?不到殿下的表情,也能?感受得到他此刻心情很好。 ?沐夷光只消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操心了。 * 大?概是大?家都赶着去护城河上看?灯会去了,今日?的前门大?街反倒显得不那么拥挤。 陆修珩给沐夷光买的点心都是一小份一小份的,沐夷光吃一小块栗糕,咬一口?合欢饼,两个人又?合吃了一碗荠菜小馄饨,陆修珩甚至还纵着她在用饭的时候饮了半杯冰镇酸梅汤,实在是快活得很。 等沐夷光把?想吃的小点心都尝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又?去护城河上看?灯。 护城河上是漂亮的画舫灯船,长?街上是游行的花灯队,路边有叫卖的各色提灯,整个京师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热闹非凡。 而最为热闹的,还是河边的明月楼。 明月楼饭菜的味道一般,价格却?不一般,绝佳的是足有七层楼高的视野,形形色色的莲花灯在护城河里?随波逐流,花灯和灯船照得河面波光粼粼,两岸风光尽收眼底不说,楼前的河面甚至宽敞得可?以容下十余辆大?船并?行,是以所有的花灯船都会聚集于此停留一段时间,尽情地招徕客人。 而明月楼前也挂着一个赛一个精緻的灯笼,只要赢得了对应的挑战,便可?获得对应的灯。 一楼的是莲花灯,也是最普通的一种,入楼用饭的客人便可?得上一盏,吃完饭顺带手就能?在河边放了;二楼的是花篮灯,花篮上贴了栩栩如生的花卉剪纸,猜中了对应的灯谜便可?得一盏;三楼的是兔子灯,那煳灯的纸浆不知是如何调的,看?上去白绒绒一片,逼真又?可?爱,最惹年轻女郎的喜欢,但须得对上老闆的对联才能?中;四楼的是走马灯,转动时便显出会动的画儿来,这?个获得的难度便更高一些,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作出灯上主题的诗句才能?得一盏……,七楼楼顶则是一盏龙凤灯,用精美的细棉纸和丝绸扎出漂亮的龙、凤、荷、鱼等纹样?,连龙身的鬍鬚和鳞片都活灵活现,龙凤的图案在火光中跃动,中间还衔着一枚拇指大?的夜明珠,却?无比轻盈地飘扬在空中。 这?唯一的一盏龙凤灯便是今夜的重头戏了,任你将文章作出花儿来也没用,须得登上楼顶亲自取下,中途只可?借力一次,这?样?好的轻功,只怕在整个京城里?都称得上数一数二了。 若摘下了这?盏灯,七楼的龙凤宴也便是属于你的了。 这?样?新奇又?稀有的噱头,自然吸引了无数的年轻男女前往挑战,不少人在二楼便鎩羽而归了,更别提顶楼的龙凤灯,只能?望洋兴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而这?明月楼前聚集的人多了,自然也轻易能?够看?到熟人。 沐夷光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严景书?正在对诗,甚至将一至六层楼的挑战都轻松赢下下,他是文人,对楼顶那盏龙凤灯却?是无能?为力的,最后只取了六层楼的绛纱灯转身就走。 那绛纱灯是用百两银子一匹的金烟纱所制,上面缀着珠翠,火光流转间仿佛有点点金沙滑落,透着一种别致的华丽。 虽然未摘得魁首,但这?绛纱灯已经是今晚的最好成绩,摘灯人的相貌生得又?好,立刻引来一片欢唿和喝彩声。 严景书?对这?些追捧都不闻不问,恨不得尽快将自己的身影隐没至人群中,快步离去。@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拉了拉陆修珩的袖子:「殿下,快看?那是谁?」 她更好奇的是严景书?摘灯会送给谁,会是师瑶姐姐吗? 陆修珩不感兴趣,却?也不得不和兴致勃勃的沐夷光一起跟了上去。 严景书?转过街角,将手中的绛纱灯递给了一个头戴幕篱、身着白裙的女子,那女子却?摇了摇头,似乎嫌弃那绛纱灯只是第二,不是最好的。 两人你来我往几番推拒,最后竟然不小心将那绛纱灯摔落在地,火舌瞬间就将那昂贵的金烟纱吞没了,就连漂亮的珠翠也被烟燻得污了颜色。 沐夷光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不过已经足以确认这?不是师瑶姐姐了,摇头轻嘆了一声「可?惜」。 虽然她可?惜那被烧掉了的绛纱灯,也可?惜师瑶姐姐一片真心错付,但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像严景书?这?样?巴巴地摘了灯去,不也未讨得到好吗? 沐夷光懒得再看?下去,又?和殿下一道回?了明月楼,挺拔和婀娜的两个身影依在一起,叫人看?了便知道是一对儿,走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旁人或畏或敬,都情不自禁地为这?对神仙般的眷侣让了路。 陆修珩自然猜得出那女子的身份,不过他懒得理?会,见沐夷光情绪低落,便出声哄道:「孤去为你取来那龙凤灯,好不好?」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抬头望了那盏龙凤灯一眼,盈盈的灯火与竹光映在她的眼中,灿若星辰。 那盏龙凤灯自然是极好的,但六丈高的明月楼实在是太危险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我不要,我就只喜欢那盏兔子灯。」 陆修珩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冰糖葫芦塞到她的手里?,笑?道:「等我回?来。」 这?样?恩爱又?登对的一对儿璧人,立刻就引起了围观群众的高唿声和友善的笑?声,只是有那羡慕祝福的,自然也有嫉妒怨恨的。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清平县主崔蓁蓁今夜也约了友人一同出来买磨喝乐、逛灯会,不想却?见了这?样?刺眼的一幕,看?着太子哥哥宠溺的眼神,妒恨就像毒虫一样?爬上她的心间。 趁着太子哥哥上楼答题的功夫,她已经走到沐夷光面前,带着一种恶毒的笑?容向太子妃问了好,又?极力摆出一副同情的神情道:「娘娘,蓁蓁近日?新得了个消息,是关于太子哥哥的,也不知该不该与你说。」 第 83 章 陆修珩答题的速度很快, 停顿的时?间也极少,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摘下了兔子灯, 又七步成诗, 将?走马灯也收入囊中,底下围观的人纷纷拍手?叫好。 沐夷光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俊逸挺拔的身影, 甚至连手?中晶莹剔透的山楂球儿都忘了吃了。一想到这是?她的夫君,正穿着她挑的衣裳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一些不符合太子身份的小事,心中便涌出一丝雀跃和欢喜。 听到崔蓁蓁说话?的声音, 她几乎立刻就皱起了眉:「该说不该说的,本宫都不想听, 你还是?闭嘴吧。」 被太子妃这样驳斥了面子,崔蓁蓁也不生气,极有耐心地说道:「娘娘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 蓁蓁也是?担心娘娘受了蒙蔽,连莫名其妙地给人当了后娘都不知?道。」 她这话?说得才叫莫名其妙,沐夷光连驳斥的功夫都懒得再费,皮笑肉不笑地道:「县主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你说的事情本宫的确不知?情, 正好太子殿下快要?回来了,县主和殿下去说吧。」 崔蓁蓁只有背后煽风点火的胆子,哪里敢和太子当面说这些,她知?道沐夷光不相信自己, 又不想前功尽弃, 继续道:「娘娘若是?不信, 明日大可以?来雅茗轩寻蓁蓁,蓁蓁自当拿出证据让娘娘信服。」 陆修珩一路行至第六楼, 此楼设置的关?卡是?破解一道围棋残局,可见棋盘上黑龙已是?奄奄一息,似乎气数已尽。 不过瞬息,陆修珩已经算出局势,果断放弃下方?黑子,任白子杀掉黑角,选择将?左上的大龙全部活棋,又抢到先手?,回至上方?补棋,至此,胜负已分,尘埃落定。 陆修珩头也不抬把自己的残局解了,快要?下楼时?,竟遇到了陆修珉在?另一角解题,他?大概是?方?才沐夷光执意要?去跟踪严景书?的时?候来的,此刻却困在?了这一局。 陆修珩路过他?身旁,不露痕迹地指了指他?右上两?目黑子,陆修珉一愣,顿觉柳暗花明。 赢了棋局,陆修珉面上却不见半分喜色,直到与?陆修珩一同下楼时?,才勉强恢復了平日那副安闲舒适的模样,开口贊道:「果然还是?二弟策无遗算,棋高一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陆修珩神色未变,淡淡回道:「大哥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 此时?只剩第七关?未破,而龙凤灯只有一盏。 陆修珉在?心中权衡一番,笑道:「方?才是?二弟相助,我才得以?破解第六关?,这第七关?,我便不与?二弟相争了。」 陆修珩不以?为意,只是?下楼的步伐逐渐放慢了些:「不过一盏灯罢了,难得大哥今夜好兴致,愿摘花灯赠佳人,便由大哥先请吧。」 陆修珉眼里划过一丝诧异,笑了笑,并没有否认:「不及二弟与?二弟妹闲情逸緻。」 像太子妃那样的人间殊色,他?方?才站在?高楼上,也能够一眼就望到她,也不得不再次感慨陆修珩的命好。 而他?的命越好,陆修珉反而越想证明自己。 陆修珉看着陆修珩越来越慢的步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陆修珩的武功不错,可征战受伤后便大不如前,此时?应当已是?强弩之末了。 「既然二弟慷慨相让,我就厚颜接受了。」 陆修珉拱手?行礼,大步向楼下迈去,陆修珩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听说有两?人要?挑战第七关?,底下的围观群众都沸腾了,大家?大多是?普通人,哪里见过这样厉害的武功,立刻让出一条路来,顺便往河边涌去,准备围观高手?的轻功。 挑战第七关?的平台建在?明月楼前的河面上,明月楼的人引着第一位应战之人穿过人群,又走过一段浮桥,向平台走去。 沐夷光正和崔蓁蓁唇枪舌战,还未来得及惊讶怎么是?秦王殿下,陆修珩已经闲庭信步从明月楼中步出,手?中还持着一盏兔子灯,因着有一人只能拿一盏灯的规矩,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从三楼的客人那里买来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崔蓁蓁立刻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太子哥哥!」 陆修珩又恢復了以?往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在?此处作甚?」 说话?间,他?已经与?沐夷光站在?了一处,将?手?中的兔子灯递给了她,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崔蓁蓁顿时?生出天大的委屈,心中的不甘更?甚了,她咬着唇道:「蓁蓁只是?想和太子妃娘娘重归于好,约娘娘明日一同品茗而已。」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又转头看向沐夷光,语气幽幽地道:「蓁蓁明日巳时?在?雅茗轩恭候大驾,娘娘可莫要?忘了。」 沐夷光并不理她,一副她说什么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崔蓁蓁也不着急,似乎很是?笃定她会来,用一种势在?必得的眼神看了一眼沐夷光手?里的兔子灯,转身离去了。 夫妻俩似乎都把崔蓁蓁当成了陌路人,沐夷光充耳不闻地拎着自己的兔子灯,一副有此万事足的样子,开心地挽着陆修珩的手?:「殿下,既然兔子灯已经拿到了,我们回去吧。」 闻到了熟悉的清浅梨花香,陆修珩才舒展了微蹙的眉头,将?她揽得更?近了些:「不急,还有龙凤灯未取呢。」 说话?间,率先应战的陆修珉已经站在?了平台之上,他?目测了一下明月楼顶距离平台的距离,很快便决定将?借力的地点选在?第四楼的屋檐上。 一道身影飞速从搭好的木质檯面上窜出,直直往明月楼的第四楼飞去,眼看就要?落在?那屋檐下,陆修珉的气劲已经不足了,还未来得及点到那屋檐上借力,已经朝下落去。 陆修珉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和气恼,在?空中借势翻了一个筋斗,这才稳稳落地。 即便如此,人群还是?给了他?鼓励的掌声,毕竟他?方?才露的这一手?功夫已经很漂亮了。 陆修珉偏头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看的却并不是?在?等候他?的佳人,而是?那对旁若无人、甜蜜恩爱的眷侣。 陆修珩恍若未觉,淡淡开口道:「秦王未免有些自负了,自恃其才,反倒容易被其所累。」 沐夷光未免有些惊讶,秦王殿下方?才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会失败。 陆修珩仔细为她解释:「他?方?才想要?从四楼平台上借力,但从平台到四楼的距离,其实比四楼到楼顶的距离更?远,我若是?他?,便从二楼平台上借力,他?既然能一气跃至三楼,便也能从二楼跃至楼顶,取得龙凤灯的。」 他?明明说的是?取灯一事,沐夷光却从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味。 她挑了挑兔子灯的烛芯,很乖巧地为太子殿下捧场:「那我就在?这里等殿下回来。」 陆修珩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往浮桥上走去。 有了第一人的失败,等到第二位应战之人站在?平台上时?,众人的反应未免就有些不同乃至于轻视了: 「这位公丽嘉子长得好生俊逸,比方?才那两?人竟然还要?好看不少呢!」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看起来病病歪歪的,照我说,还不如那个有自知?之明的书?生呢。」 「也不知?这位郎君婚配没有,就算他?病病歪歪,我也愿意为他?守寡。」 「我劝你就别做梦了,你看他?腰间佩玉,还有那衣裳,分明就与?明月楼前那提着兔子灯的小娘子是?一对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竟然还是?一位如此恪守男德的公子,奴家?更?喜欢了!」 ……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些议论不过是?东风过耳,陆修珩身形一晃,已经轻轻跃起,如游龙一般跃出数丈,径直落在?了三楼屋檐之上,他?轻点了点屋檐,那琉璃瓦上甚至未落下足印,转眼便已经现身在?了明月楼的楼顶,一举摘得了那龙凤灯。 他?孤身站在?檐上,顶上是?皎皎明月,脚下是?楼阁亭台,万千山河,他?却无暇欣赏这盛景,只觉得气血翻涌,就连身形也微微一晃。 他?在?楼顶上立定,闭眼调息了片刻,将?喉间腥甜之意压下,这才从七楼一跃而下,乘风一般轻盈地落在?地面,落定的一瞬间,甚至连灯中烛影都未晃动。 无人能够质疑那龙凤灯的光华夺目、典丽华贵,但天上明月也好,人间华灯也罢,在?这位公子的面前,好似都落了下乘。 人群安静了一瞬,转而爆发出热烈而经久不息的掌声,甚至连方?才出言不逊的人也激动地拍掌叫好:「好!好俊的轻功!」 沐夷光则是?人群中最为激动的那一个,甚至不顾仪态地跳起来朝陆修珩挥手?,眼睛已经弯成了峨嵋新月。 她方?才分明记得殿下说要?从二楼平台借力的,却一气跃至了三楼,吓得她心跳如鼓擂,生怕他?乏力跌落下来,见他?从七楼跃下时?,更?是?紧张得连唿吸都忘了。 陆修珩提着龙凤灯缓步朝自己走来,沐夷光却只觉得心跳得更?快了,等殿下在?自己面前站定,她才好不容易恢復了唿吸。 见沐夷光手?中的山楂球儿不过咬了一口,陆修珩眼里溢出些许笑意,将?龙凤灯换了她手?里的兔子灯,问道:「冰糖葫芦好吃吗?」 沐夷光眼睛亮晶晶的,不管他?说什么,都直愣愣地点头,粉嫩唇瓣比冻硬了的糖稀更?为晶莹,看得陆修珩心中发痒,直想咬上一口。 陆修珩将?她带离了人群,两?个人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沐夷光才一点一点平静了心绪。 她看着两?人手?里的两?盏华灯,心满意足,又忍不住问道:「殿下方?才不是?说要?从二楼屋檐上借力的吗,怎么一气儿跃到三楼上去了,吓得我还以?为殿下要?掉下来了。」 陆修珩浅尝了尝她嘴角沾上的一点糖稀,亦是?称心如意,这才从容不迫道:「孤若是?秦王,才需从二楼屋檐上借力。」 他?并非妄言,若是?在?未中毒以?前,自己无需借力,也能取得此灯。 「殿下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自负、太狂妄了,」沐夷光说完又情不自禁地抱着他?的脖子啃了一口:「不过我喜欢。」 第 84 章 回到东宫, 明月已经高高悬在了空中。 今夜大概气氛太好,就连五两也?没有睡着,远远地蹲在殿门口等候主人归来, 看到陆修珩手里提着的兔子灯, 立刻撒开腿跑了上去,「嗷嗷」地叫了好几?声, 又迫于?陆修珩的氵?威,一副想咬又不敢咬的样子。 沐夷光看得好笑,俯下身摸了摸五两的头:「乖狗狗, 这是?主人的兔子,不可以咬的。」 五两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很是?乖巧的模样。 沐夷光在月下拜了织女,又亲自踩着凳子将龙凤灯挂在了寝殿门?口,将兔子灯悬于?窗前, 这才心满意足地前去沐浴更衣。 陆修珩入寝的时间比她更晚,殿下躺下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药香,大概方才是?去药浴了。 她知道殿下的药浴也?讲究时辰, 一般都固定在阳气最足的未时, 却不知今日已经是?第?二回了。 沐夷光忍着睏倦问道:「殿下这么晚了还?在药浴吗?」 陆修珩不想她担心,轻声「嗯」了一声:「下午有事耽误了,今日的浴汤有些苦寒,我燃了些安神?的香, 免得扰你安寝。」 沐夷光却摇了摇头, 那?药香确有些清苦, 但?却一点儿也?不难闻的,与殿下身上的青桂气息融成了一种?独特的木质清香。 这也?是?她喜欢和陆修珩一起睡觉的原因, 殿下长?得好看,身上的味道好闻,贴贴的时候也?凉凉爽爽的,不欺负自己的时候更是?很好说话。 她情不自禁地环着殿下修长?有力的手臂,撒娇道:「殿下明早有事吗,若是?得空的话,陪臣妾一起看喜蛛得巧好不好?」 若是?今日捉的喜蛛在木匣里头结了又圆又密的网,便算是?得巧了。 虽然沐夷光也?不知明日是?否得巧,但?那?可是?殿下为?自己捕的喜蛛,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是?对殿下有种?盲目的信服,甚至觉得他捕的喜蛛也?要比其他的喜蛛要靠谱一些。 陆修珩替她盖好卷得乱七八糟的薄被:「好的,明日巳时如何?」 那?时他应当已经下朝了,衙门?里若是?无特别紧急的事,自然可以往后推一推。 沐夷光已经困得不行了,迷迷煳煳地「嗯」了一声:「那?殿下明日叫我。」 身边人的唿吸逐渐变得平缓,灼热的体温自手臂处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陆修珩竟然觉得这样就已经很满足,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也?就此睡去。 * 许是?心里惦念着事情,沐夷光第?二日醒得格外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她抱着从陆修珩那?里抢过来?的被子,迷迷濛蒙地睁开眼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青霜闻声过来?,为?她掀起床幔:「回娘娘的话,还?没到巳时呢。」 依照娘娘以往的作息,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沐夷光揉了揉眼睛,已经坐了起来?:「本宫的喜蛛在何处?」 「依旧在供桌上供着,可要为?娘娘取来??」 沐夷光摇摇头,伸手示意青霜为?自己穿衣:「为?本宫梳洗吧,殿下应了本宫今日巳时要一起来?看喜蛛的。」 青霜一边为?娘娘穿衣,一边忍着笑,这喜蛛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殿下宠着娘娘罢了。 沐夷光慢悠悠梳洗打扮,又用过了早膳,巳时已经将近过半了,原本和煦的晨光逐渐转为?炙热,连带着沐夷光的心情也?变得焦躁起来?。 长?缨已经是?第?三次从端敬殿回来?了,据说殿下辰时三刻便已经从吏部衙门?出发了,却迟迟未回东宫。 就连她揪着洛元的衣襟威胁说再也?不理他了,他也?不敢吐露半点太子殿下的行踪。 长?缨一路垂头丧气,回了毓华殿才勉强恢復天真活泼的样子:「娘娘,殿下还?未回来?,许是?路上有急事耽误了吧。」 沐夷光心不在焉地陪着五两玩藤球:「是?吏部衙门?里有什?么急事吗?」 五两也?心不在焉的,每每从院子里叼了藤球回来?,它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檐上的兔子灯看。 长?缨摇了摇头:「端敬殿的人也?不知晓,这日头大了,不如咱们先去看喜蛛?」 沐夷光怏怏地点了点头。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长?缨连忙去取了乞巧的紫檀木匣子来?,沐夷光将匣子打开,里头果真结了细细密密的圆网,算是?得巧了,只是?那?只喜蛛也?精神?萎靡地缩在角落里,大概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猎物,饿得奄奄一息。 第?一次喜蛛得巧,沐夷光却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开心,也?许是?想要分享喜悦的人不在自己身边,导致这喜悦也?减半了。 两个丫鬟见娘娘神?色不对,也?不敢说话,只见娘娘蹲下身,轻轻抖了抖盒子,将那?喜蛛放走了。 沐夷光已经开始生起气来?,仔细想想,陆修珩近日的确有许多漏洞,虽说是?一天到晚地忙于?政事,不见人影,可谁知他所?言是?真是?假,一旦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便不断地生根发芽,就连殿下今日约了巳时回宫,仿佛也?是?怕自己应了崔蓁蓁的约似的。 这样一想,她干脆便带了青霜往雅茗轩而去。 雅茗轩是?京城里有名的茶楼,环境雅致,价格昂贵,位子还?极为?难订,崔蓁蓁约她在这里见面,只怕是?早有准备。 果不其然,往日里座无虚席的雅茗轩今日空空荡荡的,掌柜的亲自站在门?口向各位熟客解释今日已经包场了,而他看到沐夷光时,立刻眼前一亮,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贵客来?了,快请进。」 沐夷光跟着他往楼上雅间走,随口问了句:「你如何得知我便是?客人呢?」 掌柜的笑答:「等您的客人给小人看过您的画像了。」 沐夷光咬了咬牙,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崔蓁蓁算帐,那?掌柜的又道:「您先别生气,客人说她会向您解释的。」 沐夷光忍着怒气推门?而入,而崔蓁蓁正站在窗前来?来?回回地走,见太子妃登门?,脸上的急躁立刻变成了一种?不怀好意的欣喜。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沐夷光也?朝青霜点了点头,房间里立刻只剩下两个人。 见沐夷光一脸怒容,崔蓁蓁自然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太子妃娘娘莫要生气,蓁蓁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将娘娘的画像给外人看的。画像之事蓁蓁稍后再解释,」 她为?沐夷光沏了一杯菊花茶,绵里藏针地道:「太子哥哥近日事忙,想必冷落了娘娘,还?请娘娘多些体谅,先饮一杯菊花茶去去火吧。」 沐夷光并不去接那?杯茶,径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崔蓁蓁将茶盏放下,半点也?未收敛脸上笑意:「那?我就直说了,太子哥哥已经有自己的长?子了。」 见是?这样的无稽之谈,沐夷光懒得再与崔蓁蓁浪费时间,转身便要走。 见沐夷光不买帐,崔蓁蓁这才急了,连忙跑到她面前,拦道:「别走啊,听我把话说完。」 沐夷光冷着一张脸睨着她,兼之比她高半个头,气势颇有些唬人。 崔蓁蓁终于?不再卖关子,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信,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不信,不过我已经去朱雀街见过那?孩子了,大眼睛高鼻樑,的确和太子哥哥有些相似。已经一岁多,都能走路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提到朱雀街,沐夷光立刻想起那?日见到的楚王和楚王妃,两个人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莫非也?是?去见那?孩子的? 虽然心中起了怀疑,她仍是?不动声色地等崔蓁蓁继续往下说。 「娘娘应当也?曾听闻太子哥哥有过心上人的传言吧,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只是?那?女子在战乱中丧生了,太子哥哥率兵攻陷应昌时听闻了那?女子死讯,当下便亲自带兵屠城,为?此女报仇。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能接受心上人的死讯,这两年一直在派人搜寻她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佳人已逝,到底寻回了自己的骨血,这孩子便是?两年前太子哥哥与心上人在漠北所?孕育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见沐夷光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崔蓁蓁乘胜追击:「蓁蓁知道娘娘不愿相信,今日特地将此女的画像带来?了。」 沐夷光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幅捲轴,崔蓁蓁徐徐将画卷展开,她看着沐夷光脸上的神?色变化,得意道:「蓁蓁无意在太子哥哥的书房见了这幅仕女图,顿时惊为?天人,费了不少功夫才令人临摹出这一份。」 她又意有所?指道:「娘娘当真是?天姿国色,此女仅是?与娘娘有几?分相似,便已经貌美如斯了。」 沐夷光垂着眼睛,仔细将这幅画卷端详了一遍。 这是?一幅簪花仕女图,画上的女子不过将笄之年,穿着一身式样普通的妃红长?裙,一手取下发上的银钗,另一只手持着一枝盛开的翠雀花,似乎正要将这翠雀花往头上簪去。 临摹的画师技艺十分高超,画上女子容貌娇妍,神?情可爱,甚至将绘画之人笔尖流淌的拳拳爱意也?纤毫毕现?地展现?出来?了。 那?翠雀花是?漠北独有的花,这样明显的印记,一下子就让沐夷光想起那?日五两带着她去的那?处宅院,那?年轻妇人为?孩子哄睡时唱的漠北民谣来?。 崔蓁蓁还?在继续:「方才蓁蓁便是?给掌柜的看了这幅画,说是?有一位与画上女子有几?分相似的贵客要登门?,他才能顺利将娘娘认出的。」 沐夷光藏在袖下的双手微微颤抖,极力伪装着面上的平静:「好了,本宫已经知晓此事了。」 崔蓁蓁却还?嫌不够似的火上浇油:「娘娘莫要生气,蓁蓁初晓此事时,亦是?为?娘娘抱不平的,可后来?仔细想想,此事对娘娘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娘娘仅凭这幅容貌,便已经获得太子哥哥的宠爱了,之后再将那?孩子养在自己名下,子嗣的问题也?解决了,太子哥哥自当会感念娘娘大度懿德,娘娘的地位岂非更加稳固了?」 不等崔蓁蓁说完,沐夷光已经夺过她手中茶水,径直往那?仕女图上泼去,滚烫的茶水浸污了画纸,那?仕女的容貌也?变得不甚分明起来?。 沐夷光一字一句道:「若再有下回,泼的便不是?画了。」 崔蓁蓁捧着画纸,被她这番气势吓得不敢说话, 直到沐夷光和自己的侍女扬长?而去,她才回过神?来?,气得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掀翻,胎薄如纸的瓷片碎落在地,她也?被茶水烫红了一片手腕。 听到室内的痛唿声,门?外候着的心腹侍女连忙赶了进来?,一边为?她冷敷,一边帮腔道:「县主,既然太子妃不识好歹,您也?不必好心跟她说这么多,莫气坏了身子。」 崔蓁蓁瞪她一眼:「你懂什?么,本县主就是?要告诉她这些,免得她还?以为?自己是?太子哥哥心尖上的人,最好是?气得她回宫后和太子哥哥大吵一架。」 那?侍女立刻明白过来?:「这时县主再好好劝慰太子殿下一番,太子殿下自然就知道谁才是?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人了。」 崔蓁蓁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正是?这么个理儿。」 沐夷光在崔蓁蓁面前还?能强撑着气势,出了门?之后便立刻泄气了,她甚至不敢去朱雀街再次求证,而是?径直回了东宫。 由?于?太子殿下仍未回宫,整个毓华殿的气氛都十分低迷,宫人走路时都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生怕惊扰了娘娘。 沐夷光在花园里静坐了半响,抹了抹和兔子灯一样红的眼睛,终于?起身了。 她又踩着凳子将昨夜挂上的兔子灯摘了下来?,推到五两的面前,言简意赅道:「咬它!」 大概是?陆修珩余威尚在,五两依旧没有下口,只是?眨了眨天真的眼睛,用牙齿衔着木质的手柄,将兔子灯拖到草丛里沐夷光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第 85 章 今日註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朝会, 无论是主持大局的?宣成帝,还是与会?的?朝臣们,都能感受得到太子殿下的异乎寻常的急躁。 礼部尚书徐道是第一个有?本请奏的?, 他的?说?话风格就是废话连篇, 只是他到底年逾五十了,又曾经做过宣成帝的太傅, 宣成帝也不好斥责,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徐道今日开口亦是长篇大论,几乎从大齐朝开国立业说?起, 几百字之后终于说?到□□修书,唾沫横飞之际, 忽然觉得额前一凉,他抬头一看,太子殿下阴恻恻的?目光已?经投过来了, 漆黑如点星的眸子氤氲着化不开的?寒意?。 徐道忽然就忘了到了嘴边的?话,毕竟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些,只觉得膝盖骨都发冷。 朝堂上安静下来的?这一瞬, 陆修珩已?经开口:「徐尚书的?意?思, 是要请皇上御览礼部修缮过的?文渊阁书函,后续好移书设匣?」 徐道一愣,点点头:「是,正如?太子殿下所言, 微臣正是这个意?思。」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倒不是陆修珩手眼通天?, 徐道奉命修缮文渊阁书函已?经数月了, 此人虽然话多,办事倒也规规矩矩, 一板一眼,如?今也到了验收的?时候。 宣成帝赞许地看了看太子一眼,大手一挥:「准奏。」 事不关己的?奏请太子殿下都处理得如?此果断,利益冲突立场对立时,太子殿下的?气势便更为惊人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兵部年初时便提过要保障漠北军饷一事,而户部却?以国库空虚为由拖延了许久,两方多次为此事争论不休,而近日鞑靼在边关又有?异动?,兵部拿着护国大将军沐慎之的?陈情摺子,要钱的?腰杆自然就直了不少;而户部却?以江南水灾拨款甚多为由,直言自己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两边都振振有?词,宣成帝听得头疼,干脆问道:「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鞑靼狼子野心,不可轻视。」 陆修珩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岳父说?话的?,而宣成帝开口询问太子意?见,已?然为此事定了调了。 户部尚书安齐摇了摇头:「微臣安能不知居安思危的?道理,只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兵部尚书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扯淡!既然户部已?经没钱了,要你何用??!」 安齐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道:「你,你无知!」 眼看文官和武将又要在朝廷上对骂起来,陆修珩冷冷一句「闭嘴」,瞬间又安静下来。@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最后又是太子殿下拍板,从各部删减了部分经费开支,甚至连为宣成帝修建避暑山庄一事也停了。 宣成帝又好气又好笑,见二?儿子今日如?此神勇,干脆将先前因为各种理由搁置的?遗留问题都扯了出来,逐一清算。 两个多时辰过去,着实解决了不少难题,宣成帝意?犹未尽地散了朝,又将太子殿下单独留了下来。 宣成帝捋了捋鬍鬚,笑眯眯道:「老二?啊,你可知朕今日单独召你,所为何事啊?」 陆修珩难得地心不在焉:「儿臣不知。」 他只知道巳时已?经过了大半,太和殿外的?日晷已?经快要移到午时了。 宣成帝继续道:「昨日是七夕,听说?你和老大在明月楼摘了灯?」 陆修珩立刻便猜到了是什么事,只是故作不知,淡淡道:「是,各凭本事,儿臣没让着他。」 「好,讨佳人欢心,自然是各凭本事,」宣成帝哈哈一笑,又道:「不过老大说?他瞧上了安家的?女儿,想要纳为侧妃,你觉得如?何?」 陆修珩淡淡道:「只要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极为相配的?。」 只是陆修珉对安菡梅究竟有?几分真心,便不得而知了。 「哦?」宣成帝面色惊诧,倒不是因为陆修珩对秦王利用?婚事拉拢户部尚书一事的?大度,而是因为老二?居然说?出了如?此至情至性之言:「既然如?此,朕便允了吧。」 他颇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嫡子:「朕还没问你,今日如?此匆匆忙忙的?,有?什么急事吗?」 陆修珩抬头看了一眼宣成帝,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儿臣急着回宫。」 太子的?流言已?经飘了有?些时日了,宣成帝亦有?所耳闻,他捻须道:「沐家的?女儿虽好,但你是太子,子嗣才是头等大事。」 想了想,宣成帝豁达道:「若有?那为你诞下骨血的?,只要是良家女子,纳进东宫也无妨。你若是碍于太子妃不好开口,便由朕来做主。」 陆修珩听得瞳孔微张,很快又收敛了神色。 他的?确有?意?放任了外边的?流言,却?不知流言已?经传到如?此离谱的?地步了。 陆修珩匆匆向宣成帝行了一礼,只来得及说?一声「儿臣确有?急事,先行告退」,便大步离去。 他出了太和门,刘宝已?经在此处恭候良久了,他小跑着跟上太子殿下的?脚步,吁吁道:「殿下,朱雀街那边的?宅子传来消息……」 他斟酌了一番用?词,才道:「小客人又生?病了,高热不止,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刘宝也不知那孩子是何身份,但殿下在漠北那边的?事情他还是大概知道一点的?,如?今又见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孩子带到京城,还养在外宅,对外边的?流言也信了七分。 陆修珩步履一刻也未停:「病了便去请大夫,还是你觉得孤像是大夫?」 他这不是以为殿下会?想要亲自过去看看么。 刘宝立刻闭口不提了,只是更为艰难地提起了另一桩事:「娘娘先前派侍女来端敬殿询问殿下何时回宫,已?经问了三回了。」 …… 「那现在呢?」 「娘娘出去了一趟,应当是去见清平县主,现在已?经回宫了。」 刘宝的?话音刚落,陆修珩已?经运起轻功往东宫去了。 东宫的?天?,今日变了。 一贯规矩的?下人也忍不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且交流之后的?态度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小心翼翼,唯恐惹祸上身的?;一种是一脸愤懑,敢怒又不敢言的?;还有?一种,自然就是那捧高踩低,对太子妃避之不及的?。 毓华殿今日大门紧闭,摆明了不欢迎太子殿下的?态度,陆修珩虽然无奈,倒也不在意?,安安静静地翻了墙,殿门内也没人迎接他,只有?五两从大树后探出头来,还露出了身后的?半个兔子耳朵。 事已?至此,陆修珩岂能看不出沐夷光的?态度? 他俯身拾起兔子灯,难得地摸了摸五两的?头,语气颇有?些无奈地笑道:「倒是没白养你。」@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太子翻墙进殿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沐夷光的?耳朵。 青霜和长缨在寝殿内候着,只听得床幔内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不许他进来。」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虽然按照娘娘的?吩咐将殿门的?锁落上了,但还是忍不住劝道:「也许太子殿下也有?苦衷呢,要不娘娘还是听听太子殿下的?解释吧?」 床幔内朦朦胧胧的?人影此刻摇头摇得飞快,甚至捂住了耳朵:「我不听。」 而门外已?经响起规律而有?礼的?敲门声,伴随着一道干净低沉的?男声:「梨梨?」 没有?人理他。 陆修珩契而不舍地又唤了几声,又自言自语道:「既然太子妃给孤留了门,孤便进来了。」 说?话间,两个丫鬟便看到厚重的?门栓凭空整齐地断裂成两截,应声而落,太子殿下已?经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门。 太子殿下的?眼风扫过来,两个丫鬟的?骨气终于告罄了,两人朝太子殿下行礼告退,长缨还非常贴心地带上了关不上的?门,消失得远远的?。 寝殿内空空荡荡的?,只有?床上的?薄被拱起了一个大包。 明明是孩子气的?举动?,陆修珩看了居然也觉得很心安。 他不紧不慢地脱了外袍,又净了手,这才走过去抱住了那个大包,低声道:「今日朝会?事多,未能及时赴约,是孤的?不是。」 怀中传来一道闷声闷气的?声音:「你走开。」 陆修珩一叠声地应着:「是是是,都是孤不好。」 他隔着锦被抱住沐夷光的?手却?纹丝未动?,耐心又温柔的?继续道:「你别闷着自己,用?午膳了么,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 这已?经是陆修珩惯用?的?伎俩了,沐夷光这次却?不上他的?当,恨恨道:「别又想拿什么好吃的?来唬我,我已?经气饱了!」 陆修珩又隔着锦被摩挲她的?被,给她顺气,好声好气道:「孤今日卯时便上朝了,一直忙到现在,既身无长物,也不曾唬过你,只有?亲自登门负荆请罪了。」 沐夷光冷哼一声:「难得太子殿下还记得毓华殿的?门往何处开。」 「孤夜夜宿在此处,如?何不知?」陆修珩试探着将那锦被往下拉,见沐夷光没有?反抗,便轻轻地将它一整个儿都拉了下来,露出了沐夷光的?脸。 她的?眼睛果然肿得跟桃子一般,脸颊还沾着湿意?。 陆修珩心疼得不得了,一点一滴吻掉她脸上泪痕,轻声道:「是听了外面的?流言,才这样?生?孤的?气?」 沐夷光负气地转过头,嘴硬道:「臣妾哪里?生?气了,殿下有?了自己的?子嗣,臣妾这是喜极而泣。」 陆修珩微微嘆了口气,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不是孤的?孩子,」他顿了顿,终于开口解释道:「是一个故人之子。」 「那是孤两年前在漠北的?旧识,孤的?确有?一段时间……很在意?她,她和家人在战乱中丧生?,孤也曾扼腕嘆息,但那都已?经过去了。后来得知她尚有?骨血存留人间,而且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便接来京城帮衬一把,仅此而已?。」 眼见沐夷光的?脸沉得越来越厉害,陆修珩识趣地补充:「孤从来都没有?过别人,只有?你。」 沐夷光的?脸色终于好看了那么一点,只是仍旧不肯看他,幽幽道:「臣妾竟然不知,殿下居然还有?替别人养孩子的?喜好。」 陆修珩一口气险些噎住:「不许胡说?。」 第 86 章 不等沐夷光反应, 陆修珩想起自己还处于负荆请罪的状态,立刻又端正了?态度,放低声音道:「孤只会有和你的孩子。」 他说的是实话, 他在八岁那年亲眼见到母后自缢身亡过后?, 便以为爱情在权力面前,不过是虚幻又脆弱的东西, 并对此嗤之以鼻,而直到真正爱上了他的太子妃,他才明白孰重孰轻。 陆修珩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 永远是未雨绸缪,处心积虑的, 他早已经做好了?筹划,此生只会有沐夷光一个人,她的孩子就是自己将来的太子。 沐夷光不知道陆修珩在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背后?的打算, 她又哼了?一声:「太子殿下说得这样好听,不知道的是对臣妾情深义重,只有知晓内情的才知道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饶是陆修珩才思敏捷,也?实在想不出这爱屋及乌的出处, 只当她是在说二人将来的孩子。 他学?过医, 自然知道生产对女子而言是十?分兇险的事,本身对血脉亲情也?极为淡薄,立刻郑重其事地承诺道:「你自然是最重要的,若是不愿生孩子, 我们就从宗室里头过继一个, 好生养育, 也?是一样的。」 陆修珩越想越认真,甚至道:「只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待到时机成熟——」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露骨,沐夷光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正要提醒他隔墙有耳,又想起陆修珩还没有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呢! 她气急败坏地松开手:「殿下不要转移话题,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那女子的画卷我都已经看过了?!」 陆修珩这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无奈地解释道:「孤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敷在了?沐夷光的眼下,语气诚恳真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孤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会去对比人与人之间的容貌。」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相似的脸可以有千千万张,而你却是独一无二的。」 沐夷光睁大眼睛,试图从陆修珩那张好看到有些不靠谱的脸上找出一丝勉强和违心的神色,但是失败了?。 想起新?婚夜时陆修珩挑起盖头见到自己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转身便去侧间的榻上去休息了?,她总算又信了?一点,反是自己见到陆修珩与谢衡哥哥略微有些相似的容貌时心中掠过一丝惊讶。 她的确从未有过将殿下当作谢衡哥哥替身的想法,但自己失忆之后?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了?。 沐夷光忽然便觉得理?亏,那张脸怎么也?板不起来了?,只是肿着眼睛问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为何会选择我?」 听到这个问题,陆修珩面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腼腆神情,他稍稍侧过了?脸,来掩饰自己的脸红:「当时孤重伤昏迷未醒,这桩婚事的确是钦天监占卜而来,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这桩婚事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新?婚之夜那样冷待沐夷光,也?存了?几分刻意和提防。 他从来只信事在人为,但是现在竟然也?会说出自有天意这样的话来。 沐夷光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殿下是何时对臣妾心动的呢?」 昔日花朝节上她亦有此一问,那时她不过是误打误撞,而陆修珩也?并未认真回答,如今倒当真好奇起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亦想起了?那个焰火漫天的夜晚,她引了?自己的心事探询: 「殿下是何时心悦于我的呀?」 「虽然想不起来,但臣妾觉得自己一定喜欢殿下很久很久了?。」 「殿下会比臣妾更早动心吗?」 …… 他的确是比沐夷光更早动心,更恨不得能先于所有人与她相识。 陆修珩压下心中对那人的嫉妒,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道:「大概在梨梨还没有心动,孤也?未曾察觉的时候,便已经不可自拔了?。」 他的声音那样好听,说的又是世间最动听的话语,沐夷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停跳了?一拍,紧接着又更为迅勐地跳动起来。 可是说了?第一个谎,接下来就要用上千句谎话来弥补,尽管沐夷光很想告诉殿下自己此刻心中的雀跃与欢喜,最后?却只是结结巴巴地道:「臣、臣妾也?很早就喜欢殿下了?。」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谎话,但心跳却是不会骗人的。 陆修珩珍之重之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咬着她的耳朵道:「孤很高兴,梨梨。」 他看着眼前莹白如玉的小?巧耳垂,忍住当真咬上一口?的欲望,低声重复道:「你愿意这样说,孤真的很高兴。」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像是亲密无间的情丝,又像是若即若离的微风,让欺骗带来的愧疚感?愈发明显。 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是桃花潭水,声音低醇得像是月下冷泉浸过的酒,饮得人不知不觉就醉了?,几乎可以将一切的秘密和盘托出。 有了?陆修珩恳切诚实的坦白在前,沐夷光实在难以背负内心的压力,终于决定坦诚相告。 她不自觉地伸手抓住殿下的袖摆,似乎这样就能够给予自己勇气。 好半响,她终于开口?:「殿下,臣妾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不知该不该说 。」 陆修珩看着自己袖口?处被揪作一团的衣料,扬了?扬嘴角:「梨梨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 这段时间他的确放任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流言,原本就打算藉此将自己的过去坦诚,不让误会有机可乘,以至于造成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他亦相信梨梨也?会开口?对自己吐露实情,若是能够抛砖引玉,引得她将那人的名字说出便更好了?。 果然,沐夷光已经小?心翼翼地说出她曾经在漠北与一个少年相识,年少懵懂时暗生仰慕,后?来战乱隔绝了?音讯的旧事。 陆修珩嘴角的弧度未变,压下心底的醋意,微笑着说:「那后?来呢?」 沐夷光含煳其辞地隐瞒了?后?来与谢衡在京城重逢相认的情节:「后?来臣妾便随母亲回了?京城,一年以后?大军凯旋,接着皇上便赐婚了?。」 她抬头看了?看殿下的脸色,乖巧地补充:「此事臣妾已经放下了?,纵是相逢,也?只是陌路而已,臣妾的心中只有殿下。」 沐夷光在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谢衡的名字,毕竟二人都在京城,彼此之间还沾亲带故的,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尴尬,甚至还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没有说,陆修珩也?没有追问,只是暗暗记住了?「相逢」这件事。 一想到那人比他更早认识梨梨,比他更早获得过梨梨的心意,甚至她失忆以后?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是移情而已,他便嫉妒得要发疯,哪怕是现在梨梨已经回心转意,他也?难以再容那人存活于世。 不过这一切都与梨梨无关。 他若无其事地将这样阴狠而惹人嫌憎的自己隐藏起来,依然面带笑意,如沐春风:「孤的心中,亦只有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没想到殿下这样大度,沐夷光一时被感?动沖昏了?头脑,主动顺着陆修珩先前的话说道:「臣妾愿意为殿下生孩子,若是不能生也?没关系,殿下想从宗室里过继就从宗室里过继,臣妾一定会视如己出,好好抚养他的。」 这话从太子的口?中说出来便是情话,从太子妃的口?中说出,意味就截然不同了?。 陆修珩扬眉笑了?笑,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危险:「不能生?」 沐夷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当场戳破了?殿下的自尊心,她立刻出言补救:「没……没有,没准儿是臣妾不能生呢?」 陆修珩一时哭笑不得,率先纠正道:「又在胡说什么,孤替你把过脉,你的身体好得很。」 他把自己的清誉排在了?沐夷光的身体健康之后?,沐夷光却当真了?,她低着头不说话,眼睛也?不敢乱瞟,假装认真地用手将方才揪得乱七八糟的袖摆又抚平整。 陆修珩带着一点儿强硬的意味,不由分说地抬起了?沐夷光的下巴,语气也?意味深长:「孤的身体也?好得很。」 沐夷光对上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心虚,但想到自己在朱雀街听过的话语,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我们已经好几日不曾同房了?,不是说男子看到心爱之人,都……」 眼看殿下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沐夷光的脸越来越红,说话的声音也?小?,最后?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陆修珩已经慢条斯理?地解下了?腰间的玉带,随手掷到了?一旁,任带钩和佩玉碰得叮噹脆响,修长有力的手指此刻正搭在了?自己的衣襟处,雪白的交领原本系得严严实实,此刻也?掩不住里头的风光。 他的眼神几乎是「恶狠狠」地盯住了?沐夷光不放,像是五两在饿极了?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煮牛肉一样。 陆修珩不紧不慢道:「孤原本体恤梨梨年岁尚小?,不想你过早有孕,倒是让梨梨有机会胡思乱想了?。」 沐夷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小?动物的直觉已经让她有了?危机感?,她弱弱地道:「殿下,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唔——」 陆修珩已经将她一整个儿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以吻封缄,防止她又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那道坏了?的房门忽然无风自动,闭得紧紧的,日光透过轻容纱床幔朦朦胧胧地照进来,暧昧地笼在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上。 「殿下,……白天……门……」 沐夷光咬着唇,声音细若蚊蚋,被撞得破碎,几乎不成句子,陆修珩偏生还听懂了?。 他吻去她额上晶莹汗珠,带着一点儿坏心眼地安慰:「梨梨太紧张了?,别怕,不会有人的。」 沐夷光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其他,只能拼尽全力攀附在殿下的身上,她实在太紧张了?,最后?甚至无意间给两人都带来了?超乎寻常的体验。 …… 一直过了?响午,餍足的陆修珩才抱着沐夷光去清洗沐浴,沐夷光已经连一丝力气也?无了?,甚至连午膳都是陆修珩拿着勺子一口?一口?餵给她吃的。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又亲自为她端来了?漱口?用的清水和青盐,看着她吐掉青盐水,笑眯眯道:「京郊的避暑山庄修建不成了?,明日起,父皇要率众前往口?外避暑,梨梨可愿跟着孤一起去?」 沐夷光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陆修珩的身上,懒洋洋地点了?点头:「那就让青霜长缨给臣妾收拾些衣裳和不常用的妆匣,明日带上五两一起去吧?」 她实在是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更难得分出精力去挑选喜欢的衣裳和首饰,干脆就带些不常用的,即便是落在了?那里不带回来,也?不会心疼。 第 87 章 从京城到热河行宫的距离不?算短, 就算宣成帝不去接见沿途的大小官员,车马也要行上六七日,也难怪皇帝想要在京外的玉泉山上修建避暑山庄了。 到了热河, 天气便明显地变得凉爽起来, 沐夷光原先还觉得五两那一身皮毛太过暖和,如今抱在怀里倒是刚好。 一路旅途劳顿, 到了目的地以?后,宣成帝宣布先休整一番,晚间再举行宫宴, 便径直进了行宫休憩,皇子和王公大臣们则各自回了自己在热河修建的府邸。 太子原本也是要跟随伴驾住在行宫里的, 但沐夷光觉得无?聊,陆修珩就向宣成帝讨了旨意?,带着沐夷光宿在了自己在热河修建的小院子里。 与行宫不?远处一排排富丽堂皇的府邸不?同, 陆修珩的宅子修在较远的一处山坳上,因着四面环山,此处并?不?像山上那样寒凉,怡人得恰到好处。 与太子殿下平日里侈靡华贵的排场截然不?同, 此处只是四四方方一座三进的宅院, 青瓦白墙,院外面混植了几十?株桃、李、杏儿,已经过了花期,绒绒地结了青色的果子, 很是可爱。 庭院里引了山上的活泉挖了一座小池, 就地用山中的尧峰石砌的边, 旁边种着玉簪和细竹,池水清澈见底, 里边还游动着几尾小鱼,灰不?熘秋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陆修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这池是引了山上的活水砌的,里边的鱼便是当?地特有的龙巖鱼。这种鱼个头不?大,肉质鲜美,但是不?易捕捉,常常有市无?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他话音未落,五两已经跃跃欲试了,它最近又长高了一些,已经是一条不?大不?小的狗了,那池水近处还没不?过它的腹部,沐夷光也并?不?担心,看着它嗷呜一口咬了下去,果然咬了个空。 五两顿时气恼,追着鱼就要往池中跑去,被陆修珩手疾眼?快一把捞了回来,冷声训斥它:「不?许去。」 捉鱼没有捉到,又被男主人训斥,五两立刻变得蔫头耷脑的,连那双一贯立得高高的尖耳朵也耷拉下来了。 陆修珩松开手,五两轻快地跳在地上,下意?识要开始抖水,抬头看见陆修珩正在颇为嫌弃地用锦帕擦拭指上水珠,立刻迫于男主人的震慑力,默默地走?远了些。 它一边抖水,一边抬起来眼?睛看着沐夷光,绒绒的皮毛沾着水汽,圆熘熘的眼?睛和鼻头都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嗷呜的声音也变得细细的,一副想反驳又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子。 沐夷光觉得可爱,便开口笑?道:「殿下温柔些嘛,凶它做什?么?」 陆修珩没说话,只是用丝帕擦拭手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沐夷光忍不?住问?:「殿下怎么不?说话?」 方才那冷冰冰的嗓音立刻像是在夏日的阳光下晒化了似的,融成了一汪温水:「孤只是在想,梨梨这样心软,以?后若是生了孩儿,孤该如何管教。」 沐夷光的脸红了起来,为自己正名?:「臣妾又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 她想起自己儿时顽皮将爹娘气得脑袋发晕的样子,立刻又附和着点了点头:「殿下就这样,很好。」 毕竟他的温柔已经全部给了自己。 陆修珩一眼?就看穿她想要偷懒的算盘,却只觉得可爱,轻声一笑?,继续道:「这龙巖鱼身形不?大,反应更是敏捷,要捕来吃,靠你和五两这种外行是不?行的,要用到一种名?为围罛的工具。」 沐夷光自然是不?服气的:「难道殿下就会捉鱼吗?」 她笃定?太子殿下金尊玉贵,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陆修珩不?疾不?徐道:「南巡时在江边见过,略有耳闻。」 「外行」沐夷光不?满地「哼」了一声:「那想来殿下十?分内行了,既然如此,殿下不?如亲自示范一番?」 她有意?要为难,才刚刚说完,便令人去取围罛。 知道是太子要用,刘宝忙不?迭地派人去寻来了新织的围罛,整张围罛雪白雪白的,一点鱼腥味儿也没有,干净得不?得了。 陆修珩随手一挥,一张网便在空中整整齐齐地展开。 这围罛网眼?细密,专门用来捕捉小鱼,下网间是一处铁圈,入了水便沉入了水底,中间布了专门引鱼的诱饵,上网间是一处藤圈,待到鱼群聚集得差不?多了,他便将藤圈徐徐收紧,再随手那么一拉,「哗」的水声响起,银白色的水花迅速升腾了起来。 围罛升起的一瞬间,湖面波光粼粼,网面也泛着细细碎碎的光,像是将日光切碎了似的。 一人一「狗」都满怀期待地看着,沐夷光托着腮,眼?睛眨都不?眨,太子殿下长得好看,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都透着尊贵之气,没想到撒网捕鱼也这么好看。 人类的心思复杂,五两的想法便纯粹许多了,它将头仰得高高的,笨拙地摇着不?算灵活的尾巴,等?到它看清偌大的围罛里不?过寥寥几条鱼,个头也不?算大的时候,尾巴立刻耷拉了下来,圆熘熘的黑眼?睛里报復性地充满了对?男主人捕鱼能力的质疑,太子殿下的脸色也有了一瞬间的不?自然。 沐夷光却很兴奋:「殿下,真的有鱼诶!」 她已经无?师自通地提起了池边的鱼篓,大着胆子去捉那围罛里的小鱼,那龙巖鱼本来就滑不?留手,被人触碰激发了求生本能,立刻死命地挣扎起来,沐夷光一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眼?见一条鲜嫩味美的龙巖鱼又要跳回水底了,却又被陆修珩凭空借住,干脆利落地扔回鱼篓。 沐夷光还没来得及夸赞殿下眼?疾手快,陆修珩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带她去水源处净手。 女子的柔荑绵软又白嫩,小小的一团被他整个儿握在手心,等?到了山泉引流的入口处,又温柔地圈着她的手,替她仔仔细细将一根根玉葱似的手指剥洗干净,就连手指的缝隙也一丝不?苟地揉搓了一遍。 如果五两会说话,一定?会气得汪汪大喊:「方才嫌弃我?身上的水脏,这会儿怎么不?嫌鱼腥了?」 夏日的山泉冰凉,反倒显得陆修珩的手指温热无?比,他明明做的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但沐夷光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她用水洗得冰冰凉的手指贴上脸颊,欲盖弥彰地扯开话题:「这可是殿下亲手捕的鱼,可惜今晚有宫宴,不?然我?们便可以?烤鱼来吃了。」 陆修珩去牵她的手,看着她脸颊那片桃花瓣一样柔嫩的粉色,又露出微微的笑?意?:「无?妨,反正宫宴尚早,在水边炙烤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很快,池边的凉亭里便支上了烤架,下面的银丝碳烧得红通通的,好在热河天气凉爽,这样的热浪在暑日里反倒恰到好处。 太子殿下亲手捕的那几尾小鱼已经交由庖厨去处理了,几上摆了些时令的瓜果茶点,在井水里浸泡了半个时辰的西瓜和青梅酒一同端了上来,红艷艷的瓜瓤流出饱满的汁水,不?待下口,空气中便已经飘满了新鲜甜美的果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除了烤鱼,庖厨还备了新片的牛羊肉和獐子肉,用特制的酱汁腌制好了,半点腥味儿也没有。 旅途劳顿,沐夷光午膳也没有多吃,这会儿正好觉得饿了,她迫不?及待地在烤架旁坐下,将那几条龙巖鱼夹了上去,轻轻刷上一层油,焦急地等?待着。 她的耐心实在有限,才坐下没多久,便迫不?及待地要去翻动鱼肉,陆修珩按住了她:「不?急,还没到时候。」@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缠住他撒娇:「可是我?饿了。」 她话音还未落,陆修珩已经夹了几片肥瘦相间、大小合适的牛肉放在烤架上烤了。那牛肉片得很薄,也不?用刷油,很快便冒出了滋滋的声音。 白色的脂肪被烤得微微发黄,焦香冒油,沐夷光睁大眼?睛,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连五两都立着耳朵乖乖蹲在一旁,将尾巴摇成了一朵花。 陆修珩被她这馋猫样儿逗得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将牛肉翻转过来,又薄薄刷上一层酱汁。 那双执笔握剑的手烤起肉来也煞有介事,玉白的修长手指在烤架上方移动时,只让人觉得秀色可餐,饿极了的沐夷光也忍不?住分了一半的目光看去。 只是牛肉还没有烤好,不?速之客已经率先登门了。 「二哥,二哥!」 陆修瑞喝了点酒,大着胆子将厚重的红木门拍得啪啪作响,门房知道是楚王殿下,才将将把门打开一条缝,陆修瑞已经像一条泥鳅一样钻了进来,门房根本拉不?住他,不?待通传,陆修瑞已经自来熟地往里头走?去。 远远地听到动静,陆修珩头也未抬,迅速地将烤好的肉片放到了沐夷光的碗里,那片边角稍微有些焦煳的也没落下,扔给了已经急得站了起来、一脸讨好地看着男主人的五两。 陆修瑞已经瞧见了凉亭内的烤架,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来:「这么香,二哥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呢?」 等?他看清凉亭内的沐夷光,态度终于有所收敛,将手中那壶酒藏在身后,乖乖躬身行了个礼:「见过二哥、二嫂,臣弟叨扰了。」 亲密而美好的二人时光被打扰,陆修珩一脸不?耐地抬眸,一副「知道是叨扰你还不?快滚」的冷淡表情。 许是酒壮怂人胆,陆修瑞不?过喝了几杯,已经敢和二哥直视了。 他梗着脖子,用破罐破摔的口气说着最怂的话:「我?和卢琼思吵架了。」 陆修珩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口,又往烤架上铺了几块肉,才道:「活该。」 等?沐夷光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勉强改换了口气:「何事争执?」 陆修瑞萎靡不?振道:「方才行宫里传来消息,今晚的宫宴推迟至明日了,听说是与那两位宠妃有关,本王不?过就感慨了一句『还是大同出美女』,她忽然就翻脸了,本王现下无?处可去,只有找二哥收留了。」 避暑首日在行宫里召开宫宴,已是近些年约定?俗成的习惯了,今日取消着实突然。 太子的府邸离得远,通禀的人还未赶到,听到这个消息,陆修珩的脸色却依旧没什?么变化,反倒是沐夷光有些好奇地问?了句:「这与大同出美女又有何关联?」 即便是脸皮厚如陆修瑞,要在太子妃面前解释男人的这些小心思,也实难开口,他立刻变得语焉不?详起来。 还是陆修珩向她解释道:「楚王所言两位宠妃,就是先前那白露、素月,如今已被封为婕妤了,二人皆是出自大同。」 他睨了一眼?陆修瑞,凉凉地补充一句:「也是楚王殿下一心想要就藩之地。」 陆修瑞面上讪讪的,分明是默认了陆修珩的说法。 楚王妃听了这句话,这才知道他为何一直心心念念要去大同府就藩,凭她的性子,能不?炸吗? 陆修珩冷哼一声:「父皇要派你去何处就藩,还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你竟能因此事被赶出家门,还借酒浇愁,真是好大的脸面。」 陆修瑞一脸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那还不?是王妃闹着要离家出走?,她在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本王堂堂的男子汉,怎么能容忍她这般胡闹!」 见陆修瑞是担心楚王妃的安全而主动被「赶出家门」的,沐夷光忍不?住笑?了笑?,她在桌下悄悄捏了捏陆修珩的手,太子殿下这才勉为其难地给陆修瑞赐了座。 沐夷光招来在一旁侯着的长缨,轻声与她说了些什?么,长缨小声回禀了几句,又退下了,不?一会儿便有下人端来了两副新的餐具。 陆修瑞丝毫未觉,自顾自地支着玉箸要去翻动那龙巖鱼,陆修珩已经抢先一步,亲手将鱼身翻了过来,又撒上特制的香料。 没想到二哥还会为自己降贵纡尊做这等?小事,陆修瑞感动了,也乖乖地端坐起来。 他一边等?着烤鱼的火候,一边还不?忘夸赞陆修珩:「听闻这龙巖鱼只生长在极为洁净的水源里,要捕捉也是十?分难得的,吃不?吃得到还得看缘分,臣弟实在是垂涎许久了,果然还是二哥有办法。」 沐夷光也笑?着附和:「楚王殿下有所不?知,这鱼还是太子殿下亲手捕的呢。」 闻言,陆修瑞更感动了。 不?过,太子殿下煞费苦心捉的鱼,可不?是为了给这个傻弟弟吃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陆修珩轻咳一声,并?不?接陆修瑞的话茬,只是在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道:「楚王妃已经在路上了,你不?等?她来一块儿吃?」 陆修瑞还只当?是二哥故意?逗弄自己,不?以?为意?地问?道:「二哥是何时邀请的,我?怎么不?知?」 陆修珩的语气十?分平静:「大概就是你方才擅闯进门的时候。」 陆修瑞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欲哭无?泪。他一贯觉得太子机深智远,只有落到自己头上了,才发现这机智里头全是不?顾他人死活的深远。 沐夷光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劝道:「殿下也是为了楚王和楚王妃好。」 他哪里是为了自己好,他分明是不?满自己前来打扰了二人恩爱!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不?过太子妃脸皮薄,这话陆修瑞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的,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臣弟知错了,谢过二哥与二嫂。」 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王妃,只能将注意?力寄託于烤肉之上,自给自足地烤了几片獐子肉。 三杯酒下肚,龙巖鱼的肉质逐渐收紧,香料也散发出迷人的芳香,陆修瑞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伸箸去夹。 陆修珩出言提醒:「楚王妃来了。」 陆修瑞充耳不?闻,只「呵」了一声,当?陆修珩是骗他的。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算是看出来了,二哥心里早已没有自己这个弟弟了,这鱼也多半是为太子妃烤的,他现在才懒得管那么多呢,先把鱼吃到嘴再说。 于是乎,楚王抬头挤出一个假笑?:「就算她来了又如何,本王还怕她不?成?」 他话音未落,沐夷光已经稍稍偏过了头,不?太好意?思看楚王被光速打脸的样子。 果然,熟悉的疼痛感自耳后传来,紧接着便是卢琼思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还当?你有所悔悟,原来竟是在太子殿下这里喝酒吃肉来了!」 陆修瑞连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陆修珩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替他解释:「三弟的酒的确不?是在此处喝的。」 卢琼思更气了:「说,又去了哪里喝酒?!」 「从府里出来我?就过来二哥这里了,哪里还来的什?么时间喝酒,」陆修瑞举着双手,告饶道:「爱妃轻点,疼,疼。」 卢琼思半点也未松手:「你不?是不?怕吗?」 见软的不?行,陆修瑞忽然硬气起来:「那行,那你就拧着,有本事你拧一辈子!」 这句话近似表达衷情的话语反倒将卢琼思整不?会了,她情不?自禁地松了手:「谁、谁要拧你一辈子啊!」 这两人一贯是如此打打闹闹过来的,沐夷光已经习惯了,她看得有趣,却见陆修珩不?知何时已经将烤好了的龙巖鱼全部夹进了自己的碗里来,她一边吃瓜一边吃小鱼干,只觉得格外美味。 龙巖鱼总共也没几条,等?到闹剧平息下来,陆修瑞就已经只看见鱼骨头了,他这才知道二哥有多小气,自己的一番感动都餵了狗。 不?过烤肉的焦香四溢,特制的酱汁鲜美,太子妃还好心地调停了楚王夫妇之间的矛盾,陆修瑞记吃不?记打,很快又和陆修珩开怀畅饮起来。 卢琼思扔了他带来的烧酒,替他斟了一杯青梅酒,清冽甘甜的酒液下肚,陆修瑞忽然恢復了一点理智:「方才咱俩吵架吵得那么大声,岂不?是许多同僚都以?为我?被你赶出门去了?」 卢琼思的心情不?错,替他将酒杯斟满,语气轻快:「你以?为呢?」 陆修瑞捂住脸:「明日的宫宴本王如何见人,恐怕连泰山大人也要觉得本王没有男子气概了。」 陆修瑞的府邸与英国公不?过一墙之隔,若是有心,只怕能将二人的纷争听得一清二楚。 卢琼思又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青梅酒,揶揄道:「那你运气不?错,父亲今日忙着呢,怕是没有时间理会你这个闲王。」 沐夷光敏锐地抬头,情不?自禁地看了陆修珩一眼?,英国公不?仅承爵,还任了京卫神枢营的提督,他若是忙起来,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话太子殿下是不?便开口的,于是沐夷光状若无?意?地问?道:「今日宫宴都取消了,不?知卢大人是为了何事繁忙?」 楚王与太子关系甚笃,卢琼思自然也不?见外:「据说是皇上不?满京卫三大营各持己见,纷争不?休,令大皇子协理京营戒政三大营的总督,所以?三大营的提督今日都要去述职。」 虽说总督不?掌军权,但这也实在不?是小事,就连只知吃喝玩乐的陆修瑞脸色都凝重了,他虽然知道这是父皇的制衡之术,但也未免对?秦王太过偏颇了。 陆修瑞抬头看了一眼?陆修珩,只能说二哥就是二哥,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淡定?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为了缓和氛围,他復又举杯,打趣道:「秦王惯来就是和稀泥的性子,做这么个和稀泥的差事,倒也适合他。」 陆修珩不?动声色地接了这一杯,眸色如墨般深沉,无?人看得清他心里的想法。 在陆修瑞眼?里,大齐朝海晏河清,陆修珉就算任了三营提督,也不?过是个和稀泥的,但在有心人眼?里,那便大大的不?一样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第二日宫宴上,陆修珉身边的阿谀奉承之人如流水般去了又来,更显得惯来孤高冷漠的太子殿下门庭冷落了。 这个晚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和大皇子,但两人的表现都极为稳重,大皇子没有恃宠而骄,太子面上也没有任何不?快,皆是滴水不?漏。 酒过三巡,陆修珩已然有了去意?,他起身去花园里寻找玩得正高兴的沐夷光,却在路过一处花架时听到了一道甜腻的女声:「……巧儿自知姿容普通,家世也不?出众,唯有这一颗真心是世间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庭院花架上的凌霄花长得极好,绿油油的叶子缀着橙亮的花朵,即便在夜晚也绚烂夺目,更将对?面的人影掩得密不?透风。 陆修珩对?这些痴男怨女不?感兴趣,他依旧步履如风,转身要走?,却听到那女声继续道:「巧儿已经倾慕阿衡哥哥许久了。」 明明知道与自己无?关,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忽然想起,失忆了的沐夷光也总是爱这样唤自己,只是恢復记忆以?后,就再也没这样唤过了。 男声久久地沉默,旁观者已经看出了结局,只是戏中人还在继续: 「阿衡哥哥从漠北凯旋归来时,巧儿便已经心繫于你,只是一直不?曾寻到合适的时机,近日听闻贤宁长公主在选媳,这才鼓足了勇气倾诉衷肠。阿衡哥哥不?答应也没有关系,今夜能将巧儿的心意?向阿衡哥哥倾诉出来,巧儿便已经很满足了。」 「漠北」两个字,准确地击中了陆修珩的心理防线,他心念电转,对?面两人的身份已然明了,一个是武安侯府的嫡女陈念巧,为了寻一个好夫婿,无?所不?用其极;另一个,便是贤宁长公主之子谢衡,燕京最为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亦是……沐夷光年少?懵懂时仰慕之人。 「承蒙陈姑娘错爱……」 谢衡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他的反应极快,将对?面的女子用力一推,自己亦连退了好几步。 豆瓣楠木制成的花架精緻又牢固,此刻却骤然倒塌,尘雾飘散后,露出太子殿下那张美如冠玉却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冷冷的一句:「抱歉,孤不?慎将这花架碰倒了,希望没有打扰二位雅兴。」 第 88 章 陈念巧被推得跌坐在地, 却连痛和起?身都忘了,她呆呆地看着太子殿下,一张脸比方才表白时更?红:她原以为谢将军已是天人之姿, 不想这一山更?比一山高, 难怪崔县主一直对太子表哥念念不忘呢。@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没有那个胆子肖想太子殿下,不过真要论起?来, 太子殿下与?谢将?军也是表兄弟,二人的?眉眼亦有些相像,自?己若是能够得偿所愿嫁给谢将?军, 便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这厢陈念巧在心头小鹿乱撞,那边的?两个男人却是剑拔弩张,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空气紧张得只差一个火星子便能燃起?来了。 二人虽是同龄, 谢衡却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表弟并不熟稔,过去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而现在已然成了横刀夺爱之人。 只是为了沐夷光,他终究是选择了隐忍。 谢衡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陆修珩冷漠地颔首:「免礼, 平身。」 两人的?身量差不多, 谢衡依言站直了身体,直视着太子殿下:「方才之事,不过是陈姑娘一时醉话,微臣没?有当真, 相信太子殿下乃是大雅君子, 亦不会放在心上。」 被谢将?军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拒绝, 哪怕言辞如此委婉,陈念巧亦觉得成倍的?难堪。她脸色惨白, 实在没?有什么颜面再在此处呆下去,已经哭着跑了。 陆修珩看着眼前那双与?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目,只觉得刺眼,方才那一声声的?「阿衡哥哥」更?像是在嘲讽自?己过去的?那些自?作多情。 他极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眼中的?嫉妒几乎要凝为实质,皮笑肉不笑道:「谢将?军不说,孤还不觉得,这么看,你们两人倒是极为合适的?。陈姑娘或许大胆了些,不过谢将?军也并非看重礼法之人,不是么?」 太子这话说得意有所指,谢衡亦是不硬不软地回道:「姻缘一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 陆修珩第一次觉得「两情相悦」这四个字如此刺耳,他的?指节握得发白,没?有说话。 就算他手眼通天,也不能消弭已经存在的?过去,不能重来彼此冷淡的?那两年,更?令他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是,如果不是他长?得与?谢衡有几分?相似,失忆后的?梨梨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待,换而言之,他如今能与?梨梨琴瑟和鸣,实际是沾了此人的?光。 谢衡看着太子殿下越攥越紧的?拳头,心中并无半点发憷,甚至冒出一丝莫名恶意的?期待,不知太子殿下会如何反应。 他心中还在猜测,却见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太子殿下此刻忽然咳了好几声,眼中的?杀气也消失不见了,看起?来竟有点……柔弱? 谢衡正要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身后已经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沐夷光原在水榭里与?楚王妃聊天,听到花园传来巨响,她远远地看见倾倒花架旁的?人影,太子殿下虽然没?有被倾倒的?花架砸到,到底是被飞扬的?尘土给呛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知道他的?肺不好,沐夷光立刻就急了起?来,她提着裙摆匆匆赶来:「殿下,你没?事吧?」 陆修珩压着咳嗽,低声道:「孤…无碍的?。」 酷暑还未过去,他已经早早地穿上了立领大襟长?衫,衣摆上的?高洁梅花甚至不及他的?脸色苍白。 沐夷光看着心疼极了,轻轻地给他顺着背,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还有谢衡在场。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抚过陆修珩嵴背的?手一僵,很快挤出一个礼貌性?的?笑来:「谢将?军。」 谢衡回礼:「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 两人不过寒暄两句,陆修珩便觉得自?己肺管子都要冒烟了,咳得愈发兇险。 沐夷光赶紧回过神来,关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花架不是去年才修的?么,怎么忽然就倒了?」 陆修珩虚弱地摇摇头:「孤今晚应酬饮了些酒,从此处路过,正听到谢将?军与?武安侯府的?陈姑娘在说话,忽然这花架便倒了,那陈姑娘也吓跑了。」 这一番话语何止颠倒黑白,简直绿茶又白莲,说得谢衡哑口?无言。 沐夷光不疑有他,心中很是自?责:今晚大皇子风头正盛,正是太子殿下不好过的?时候,她却只顾着和卢琼思讨论话本去了。若是自?己在殿下身边,多少也能替殿下挡些不必要的?交际。 她轻轻挽住殿下的?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陆修珩点点头,眼神温柔又宠溺:「都听你的?。」 离去之前,沐夷光抬头看了谢衡一眼,欲言又止。 谢衡愿意与?其他的?姑娘交往,她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亦真心想要看到他幸福,只是那陈姑娘原先分?明?属意严景书,又有着欺辱师瑶姐姐的?劣迹在前,实在不是良配。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在殿下面前开?口?提醒,谢衡已经抢先一步道:「微臣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不待沐夷光说话,陆修珩已经搂紧了她的?腰,带着她扬长?而去。 回到太子府邸,沐夷光只觉得今夜的?殿下格外粘人,就连喝药的?时候,都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将?给太子殿下备的?一碟蜜饯吃到只剩最后一颗,这才念念不舍地抬起?头:「殿下的?药喝完了吗?」 口?中分?明?还残留着汤药的?苦涩,陆修珩却拈起?那枚糖渍青梅,餵到了她嘴里。 若是在以前,殿下是不会允许自?己这么晚了还吃这么多蜜饯的?。 沐夷光咬着那一枚青梅,含含煳煳地问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陆修珩用茶水净了口?,洗去自?己指上的?糖霜,又握住了她的?手:「怎么忽然这样说?」 沐夷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殿下已经握着我的?手一整晚了,就好像害怕我会跑掉一样。」 她忽然福至心灵,反握住了陆修珩的?手,认真道:「殿下不必担心,就算殿下失去了一切,也还会有我陪在你身边的?。」 两个人的?想法分?明?不在一个维度上,陆修珩却依旧被这话语抚慰得眉目舒展,墨瞳中流光溢彩,是藏不住的?喜悦。 他不怕失去一切,唯一害怕的?,仅是失去她而已。 他克制不住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用舌尖去够那枚青梅,唇舌与?梅肉交缠在一切,都是那么甜蜜。 等到这个长?长?的?吻结束,沐夷光红着一张脸,小声控诉:「殿下不是允了臣妾吃蜜饯的?么,怎么又反悔了?」 她被吻得手脚发软,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最后那枚糖渍青梅全落入了殿下的?口?中。 陆修珩的?心情好了许多:「孤只是觉得那枚青梅很甜,忽然便想尝尝。」 他虽然松开?了手,却依旧在把玩着沐夷光的?手指,动□□怜,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玉器:「今夜与?楚王妃聊了些什么,都快要乐不思蜀了?」 沐夷光轻易就被转移走了注意力,老老实实答道:「我们在聊话本子。楚王妃有一个远房的?表哥是热河的?书商,她在那里能看到还没?出的?话本子。」 陆修珩对话本不感兴趣,只是见沐夷光喜欢,便多问了一句:「是什么话本子?」 「是——」沐夷光正要答话,忽然便改了口?:「女儿家爱看的?情爱话本,殿下不会感兴趣的?。」 若是在以往,陆修珩对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本是不屑一顾的?,可今时不同往日,有了真实的?危机感,他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与?沐夷光待在一处,更?想要了解她的?每一个喜好。 只是见沐夷光不想说,他便也暂时跳过了这个话题,又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你说得对,孤只对你感兴趣。」 …… 等到第二日一早,沐夷光还在梦乡之时,陆修珩已经在书房召见了洛元。 自?从上次殿下从太子妃娘娘那里套得有关情敌的?信息以后,洛元便一直在为此事忙活。 要寻一个两年前还在漠北,如今已经回了京城的?青年,实在是有如大海捞针,更?不要说两年前大齐大败鞑靼,从漠北提携了不少青年才俊前往京城,连太子麾下都不乏有这样的?武将?,这些日子洛元既要随行赶路,又要仔细核对京城送来的?名册和卷宗,昨夜更?是几乎和属下忙了一个通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在这样的?努力之下,他对这次召见可谓是信心满满,还带来了昨夜理好的?一百零八份卷宗,除了出身、经歷、画像以外,甚至还包含了生?辰八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给哪家的?小姐选婿呢。 不等太子殿下垂询,洛元主动禀报导:「殿下,这里是属下精心挑选出来的?可疑人员,与?太子妃娘娘年纪相仿的?九十六人,至今未婚的?七十二人,属下根据太子妃娘娘的?喜好,按照容貌将?这七十二人进行了排序,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当昨夜发现谢将?军也在备选人员之中时,洛元心中几乎已经肯定了答案,他思虑了一整晚,最终决定採用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来暗示太子殿下,既彰显了自?己的?能力,又保留了殿下的?颜面,实在是妙哉,妙哉。 只见洛元的?狗爪将?那捲宗翻开?,第一人便是谢衡,陆修珩手中的?湖笔已经应声而断。 他看似随意地将?断笔一掷,吸饱了墨汁的?笔头准确地落在了画像之上,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便被煳了个漆黑一团。 太子殿下的?嘴角噙着让人发寒的?可怕笑意:「真是辛苦你了,特地将?孤昨夜已经知晓的?事情再次提醒一遍。」 洛元这才看清自?己接来的?任务是怎样一个烫手山芋,立刻跪倒在地:「属下愚笨,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息怒。」 哼,的?确该死,若不是怕在梨梨心中留下芥蒂,他早就该杀了谢衡,再顺手杀了洛元灭口?。 陆修珩冷笑一声:「罢了,此事暂且作罢,留着你的?狗命,孤另有吩咐。」 劫后余生?,洛元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狗腿地陪着笑:「但凭殿下吩咐。」 陆修珩将?纸上墨滴信手改成了山石,又添了几笔,勾勒出一株兰花,彻底掩藏了方才的?杀意。 他一边为山石着色,一边道:「听闻楚王妃有个表兄是书商,近日新得了一册话本,还未来得及刊印。」 洛元立刻心领神会:「那书稿中可是有射影……属下这便去将?那作者下狱,再警告楚王妃的?表兄一番,定不叫那书稿流传出去。」 陆修珩的?手一抖,幸好及时控制住了,他清咳一声:「……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不过一册太子妃想看的?风月话本罢了。」 太子妃想看的?? 洛元立刻想起?曾经长?缨买过的?那本《狐妖传》来,不过他这会儿不敢多嘴了,乖乖领命照办。 目标如此明?确,洛元很快就买到了《狐妖传》的?第一、二册,还带回了第三册的?书稿,以及正在书商处洽谈生?意的?倒霉作者。 第 89 章 李豫是个书生, 自幼早慧,十里八乡都?闻名,可惜久试不中, 如今已经二十八了, 连个秀才都?不是,最终还是为了五斗米折腰, 偷偷地写起了艷情话本。 他的词藻华丽细腻,同为男人们的书生不吃这一套,阴差阳错写了一本女性向的言情话本, 反倒一下子火了。 这次受邀前来,书商除了要和他谈谈分成比例, 还?提出了加大尺度的要求,李豫实?在不想改稿了,刚刚婉言拒绝, 脑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李豫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房间?陈设清雅, 那些器物是他想破脑袋都?想像不出来的名贵, 紫檀嵌珐瑯的云松瑞鹤屏后传来一道颇有压迫感的男声:「这《狐妖传》是你写的?」 照理说,一个话本子,他不该如此重视,但?他知?道?梨梨熬夜看完这前两卷话本后便偷跑出去见了谢衡之后, 立刻便紧张起来, 若是这该死的书生在第三?卷里头胡乱教唆, 自己这夫君的位置恐怕都?要不保。 「扑通」一声,李豫已经识时务地跪下了:「英雄饶命, 不就?是再加两段媚娘与卫公子的云雨戏吗,我写,我写就?是了。」 陆修珩一目十行地翻完第三?卷书稿的结尾,当真扮演起审稿的书商来:「加,自然是要加的,不过要改的远不止这点?。」 「卫公子与媚娘一个纯阳之体,一个纯阴之身,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结局自然该这两人在一起。」 李豫自然是不同意:「卫公子起初轻贱媚娘不说,两人之间?更有灭族之仇,如何能在一起呢,更何况,媚娘不过将他当成替身罢了。」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替身」二字时,李豫只觉得?这房间?变冷了几分。 但?他很快就?确认这不是自己错觉,因为那册自己花了大半年写成的书稿已经被那黑暗里的人信手?抛出,语气比方才更为寒冷:「替身也好,真爱也罢,媚娘必须要和卫公子在一起。怎样写那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 窗外?的雀鸟儿鸣了三?声,知?道?沐夷光醒了,陆修珩便懒得?再和这书生浪费时间?了。 沐夷光醒来时,陆修珩依然不在,她早已经习惯了。 太子殿下要练武、要喝药、要处理政务,每日都?起得?很早,不过今日他并未去行宫,并且特地让人备了早膳与太子妃一起用。 长缨不明就?里,一边服侍太子妃娘娘梳洗打扮,一边笑道?:「殿下真是越来越离不得?娘娘了。」 沐夷光的脑子慢慢清醒,这才发?现陆修珩自昨夜起便有些反常,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殿下今日在做什么,洛统领可在一旁?」@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她知?道?长缨与洛元关系非比寻常,亦能从此处探听得?些消息。 长缨摇摇头:「殿下那边奴婢不知?,不过洛统领今日一早便出门了,好像是去买书去了。」 昨日宫宴是她陪娘娘一同去的,自然知?道?楚王妃与娘娘聊起话本的事儿,想到殿下对娘娘的重视程度,再联繫起殿下与谢将军打照面的事情,长缨忽然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联想:太子殿下莫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起初在娘娘心里只是谢将军替身的事儿了? 长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猜想实?在太过可怕,更不敢细想了。 沐夷光想起上一次殿下手?不释卷时,便是临时接了皇上旨意,要去南下治水。她的心情立刻便放松下来,只当殿下又接了什么繁杂的任务,开始朝经暮史地研究了。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替本宫洗漱更衣吧。」 长缨也随之放松了警惕,且不说这只是自己无端的猜测,何况心上人的事情娘娘早与殿下坦白过,殿下如今知?道?了是谁又何妨,相信只要娘娘努努力?,撒撒娇,一准儿能把殿下哄好的。 她给娘娘换了一身并蒂莲纹的素软缎长裙,发?上只带了一只浅玫瑰色的桃花石发?簪,脖颈和耳间?都?是同色的坠子,娘娘的气色特别好,只用胭脂轻轻带过眼尾和鼻头,便算是装扮好了。 长缨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娘娘这样好看,便是有什么,殿下也定然捨不得?多说的。 沐夷光看向镜中的自己,尤其是眼周微微的一圈粉色,楚楚可怜,未语已带三?分泪意,正是眼下时兴的桃花妆。 虽然不知?长缨为何要给自己画这样一个妆容,不过倒是挺好看的,她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出门去与殿下一道?用膳了。 看娘娘一副不知?忧愁的样子,长缨也长舒一口气,娘娘还?是这样轻松自在地与殿下相处更好。 * 陆修珩已在厢房等候良久了,饭菜倒是才端上来的,腾腾地散发?出热气与香味。 沐夷光在他右手?边落座,她主?动挤出一个甜笑,因着晨起还?没多久,声音也软糯得?不行:「殿下。」 陆修珩正在为她盛粥,只一眼便发?现了她今日异样。 她像是才哭过,语气软绵绵的,眼角和鼻尖都?泛着红,眼睛也亮晶晶的,水润又动人,仿佛下一个眨眼便会?有珍珠般的泪滴滚落。 她因何而哭? 不过是一卷话本,也能如此牵动她的愁绪吗? 陆修珩垂眸,将盛好的八宝莲子粥递给她:「可是昨夜不曾睡好?」 今日确实?起得?晚了些。 沐夷光的脸微微一红,殿下这是明知?故问,若不是昨夜非要闹她,她也不会?起这么晚了。 见她没有答话,也没有否认,陆修珩心中酸涩更甚了。 一旁侍奉的刘宝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就?在他以为两个人就?要这么相顾无言地用完早膳之时,陆修珩忽然道?:「梨梨与谢将军可是旧识?」 这一问问得?沐夷光猝不及防,手?中瓷勺与碗碟碰撞,发?出清亮的响声。 她稳住心神,勉强道?:「的确有过几面之缘。」 陆修珩笑了笑,漫不经心道?:「谢将军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可惜婚事迟迟不定,已经成了贤宁长公主?的心病了。」 沐夷光猜不准殿下说这话的意思,干脆就?没有说话,只捏着瓷勺,装作认真地喝粥。@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孤昨夜正巧撞见陈姑娘与谢将军表白心意,言辞恳切,总是铁石心肠听了也动容。两人郎才女貌,着实?相配,谢将军也算是孤的表兄,却一直未曾成家,孤有意向父皇请旨为二人赐婚,不知?梨梨意下如何?」 沐夷光到底不是袖手?旁观的性?子,她终于抬起头,面露纠结:「这种事情,旁人只怕不好插手?吧,既然陈姑娘已经表白,谢将军可是接受了?」 陆修珩轻「呵」了一声,不知?是在讥笑谁的天真:「接受又如何,不接受又如何?」 沐夷光老?实?道?:「若是接受了,这桩婚事自然是水到渠成,喜闻乐见的;若是不曾接受,那不是平添一对怨侣吗?若是二人反过来埋怨殿下,反倒辜负了殿下的这一番心意。」 她这话说得?公正客观,光明磊落,陆修珩勉强算是接受了。 他垂眸笑了笑,掩盖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梨梨说得?极是,既然如此,还?是得?问过了谢将军的意见再说。」 见殿下暂时放过了此事,刘宝在心里偷偷地舒了一口气,沐夷光也放松下来,舒心地开始享用这一顿早膳。 除了宫廷里惯用的菜色,今日的早膳里还?有一道?当地特色的牛肉罩饼,新鲜肥嫩的牛肉炖得?恰到好处,上面缀着切成细丝的嫩葱,下边是吸了汤汁儿的烙饼,再浇上一勺热汤,蘸上又香又辣的油泼辣子,芳香四溢。 好久没吃过这样浓烈香辣的油泼辣子了,沐夷光被辣得?嫣红了一整张脸,眼泪汪汪的,缠着陆修珩撒娇:「殿下,我想喝凉茶。」 她那双眸子闪闪发?光、如秋水般澄澈,几乎叫人生不出任何拒绝的心思。 陆修珩虽然还?在气头上,到底是为她倒了一盏温热的牛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用膳时饮凉茶容易伤了肠胃。 陆修珩心中如是想,但?并未解释,而是意在言外?道?:「没有凉茶,梨梨暂且用牛乳替代可好?」 那「替代」二字,被他加重了音。 沐夷光被辣得?都?要哭出来了,虽然隐约觉得?殿下说这话时阴阳怪气的,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迅速接过牛乳一饮而尽,出乎她意料的是,这牛乳似乎比凉茶更能解辣。 她意犹未尽地抿唇,拉了拉陆修珩的衣袖:「殿下,我还?要。」 陆修珩却不肯给了,凉凉道?:「你不是喜欢喝凉茶么,饮了这么多牛乳,一会?儿如何还?能喝得?下?」 沐夷光虽然觉得?殿下并非是在含沙射影,但?她到底心虚,便喏喏道?:「……这不是先前不曾饮过牛乳吗,臣妾现在觉得?牛乳更好。」 「是吗?」陆修珩这才满意,又亲手?为她续了一杯牛乳:「孤还?以为,牛乳只是梨梨在没有凉茶可饮时的替代品呢。」 刘宝捂着牙,这话酸得?他都?听不下去了。 沐夷光心中羞愧,实?在是怕殿下看出她心里的端倪,也不敢久留:「殿下,臣妾想起厨房里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解辣,先行告退了。」 陆修珩看着沐夷光像兔子一样逃跑的背影,咬牙为牛乳鸣不平:「还?有何物比牛乳更能解辣,孤怎么不知??」 因为都?被你打翻了。 刘宝捂着腮帮子提醒道?:「殿下,是醋啊。」 …… 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李豫正在欲哭无泪地赶稿,今日之前,他做梦也想不到写话本也是一个高危职业,而且那幕后的书商公子口口声声「只要结果」,却几乎替他将整个故事情节大改了一遍,媚娘曾经的伴侣成为了幕后大boss,原身是被狐族遗弃的断尾狐,后来习得?了占卜与魅惑之术,发?誓要报復世间?所有的九尾狐族,媚娘的心动只是中了他的魅惑之术,皇帝和妖妃亦轻易信了他的谗言,在卫公子出现后,更起了夺舍纯阳之体的心思,故意设计用媚娘的纯阴之体助他提升境界。 而卫公子默默地承担起一切,不仅暗地里救下了一些媚娘的族人,偷偷地帮助媚娘治伤、修炼,更在最后的大战中为媚娘挡下了致命一击,与敌人同归于尽。@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卫公子彻底洗白了,他白玉无瑕、完美无缺。 临死前,他倒在媚娘的怀里,吃力?地去拭她脸上的泪,颤抖地说:「不必为我哭,我只是、只是把你当替身罢了。」 李豫一边写一边哭,呜呜呜,他只是想写一个艷情话本罢了,为什么要这么虐啊! 不过更虐的事情来了,因为那位公子在看了这一版书稿后,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再为媚娘与卫公子写一个琴瑟和鸣、儿女双全的好结局。 经此一役,李豫的格局彻底打开了,除了琴瑟和鸣,他又充分发?挥想像力?,参照房中术洋洋洒洒多写些凤翔鹤交、兔吮鱼唼之势,保管让人嘆为观止。 第 90 章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 小黑屋里也朦朦胧胧地透进了一层光。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李豫熬了一个通宵,总算将?书稿完成,他盖着那一层微光睡了一会儿, 反倒不觉得?困了, 他爬起来生?龙活虎地摇响了壁上的铃铛,等待那怪人的召见。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很快便有僕人丫鬟进来伺候李豫洗漱, 顺便将?这屋子也打扫一番,壁上的高窗被彻底打开,立刻显得?窗明几净。 李豫看?得?嘆为观止, 这书商的讲究也忒多了。 陆修珩依旧是在屏风后接见了他。 李豫算是看?出来了,这书商是个彻头彻尾的卫公子党, 好在他如?今已经把卫公子改造成了道德楷模,剧情完善到如?斯地步,他总能满意了吧? 书稿翻过前三分之一, 陆修珩终于开了尊口:「孤……我怎么?看?不明白,这媚娘是何时爱上卫公子的?」 李豫流利应道:「这卫公子与媚娘原先的伴侣长相?相?似,便已经占了三分先机了,何况卫公子的容貌更?为出挑, 后来二人水乳交融, 便更?上一层楼。」 陆修珩冷哼一声:「依你所言,她喜欢的便只是卫公子这一张皮囊?」 却见李豫点点头道:「她原先把卫公子当替身时,自是如?此了。」 他摸了摸后脖子,抵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寒意, 继续道:「只是后来二人歷经磨难, 自己遭遇了伴侣的背叛, 而卫公子甚至为了保护她甘愿付出性?命,这份爱便脱胎换骨, 歷久弥新了。」 陆修珩皱着眉头,不知是在问谁:「若是卫公子不曾做过伤害媚娘的事情,而媚娘的伴侣也不曾背叛,一直深爱着她,她又会爱谁呢?」 李豫不甚在意道:「俗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卫公子也就是一张皮囊胜过了他,内力修为皆不如?人,若不是恰好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媚娘罢了,哪里还有他什?么?戏唱。」 沐夷光那双莹莹泛红的眼睛忽然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所以不过是与故人见了一面,便能惹得?她哭了一回吗? 陆修珩面无表情将?书稿放下,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不好,重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李豫惊吓地瞪大了眼睛,手都在抖,他还没?来得?及反问是哪里不好,那书商便已经不见了人影。 交稿交得?不太?顺利,李豫还在思考是否是自己的水平不够,但?他在小黑屋里把自己的书稿反覆看?了又看?,依然觉得?自己写得?盪气迴肠,令人潸然泪下。 他立刻顿悟,自己写得?哪里都好,不过是那怪人心情不好罢了。 而有此感受的,远远不止他一人。 夏季已经过了大半,花匠师父带着自己的小徒弟,一边将?园子里的金边瑞香铲了,一边传授自己的心得?: 「这金边瑞香香气馥郁,枝叶雅致,但?《花谱》载其『能损花,宜单植』,有『花贼』之称。好在花期不长,不会过于损害其他花木。而且此花难以养护,不能暴晒,不能耐旱,宜不能耐湿。初夏之时栽些点缀还可,如?今花期将?过,便该改换成紫薇了。」 那小徒弟殷勤道:「徒儿知道,这紫薇花共有紫、红、白、翠四色,且花期有半年之久,一直能开到九月才歇,可谓长青。」 他远远瞧着了太?子殿下的身影,又想起来这紫薇还有「官样花」之名,象徵着富贵繁华,对师父的良苦用?心又有了更?高的认识。 师父的脸上也挂着胸有成竹的笑意,贵人们都以紫为尊,太?子殿下定然会喜欢自己这一番布置的,正巧此刻殿下在朝此处走来。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落入陆修珩的耳中,偏偏变了味,那「花贼」二字尤其刺耳。 他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花圃,微微皱了皱眉。 花匠师父满怀期待地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张冰封的俊脸以及比深冬更?为凛冽的寒意。 好在他与太?子近侍刘宝有些交情,赶紧求助地看?过去,便看?见刘宝呲牙咧嘴地沖他摇了摇头。 他立刻大气都不敢出,又默默地把剷出来的金边瑞香给种回去了,刘宝见状,也无奈地嘆了口气。 太?子殿下近日的脾气就是这样莫名,常常上一秒还是风和日丽的,下一秒便千里冰封,阴云密布,连五两见了他都要绕道走。可这老天爷下雨前还要打几道雷提醒,殿下这阴晴不定的,连他发作的预兆都找不到。 当然能够令他情绪暂缓的事情也并非没?有,至少沐夷光这几日便乖巧很多,除了陆修珩被宣成帝传召入宫之外,其余时日几乎都乖乖陪在他身边,今日更?是主动邀约出门游玩。 众人为了太?子和太?子妃今天下午的行程,已经准备很久了。行程的内容是青霜和长缨反覆斟酌敲定的,路线是洛元提前规划踩过点的,就连太?子娘娘今日的打扮,也由刘总管提前透了题,得?知太?子殿下今日穿的是暮云灰绣水墨连云纹的长衫,她也忍痛换下了平日惯着的艷色,在浅绯色的上衫下换上一袭薄墨灰的洋绉裙。 毕竟她也察觉出殿下近日心情不佳,才劳得?大家如?此兴师动众,而自己是太?子妃,自然更?是有责任也有义务要哄好殿下的。 陆修珩进门时,她正好梳妆完毕,盈盈地起身拜礼,那沉重的灰色在如?玉容颜和娇艷粉色的衬托之下,竟也多了一分温柔意味。 沐夷光惯来不爱盘发,今日梳的是垂云髻,斜斜插了一枚白玉簪,长发倾泄如?墨,柔顺地披散在身后,娇娇俏俏地问道:「殿下,臣妾今日好看?吗?」 她本来年岁就小,今日作了未嫁女子的打扮,便像是含苞未放的海棠花一样娇嫩,让人止不住地怜爱。 若照以往,陆修珩已经执起她的手,温声赞嘆「好看?」了,可是今日,他却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一头舒捲的长髮,心中只能容它为自己而披散。 他惯会掩藏自己心思,虽然恨不得?昭告天下眼前女子是自己的妻子,也只是勾唇笑了笑,故作云淡风轻地劝道:「今日天气炎热,梨梨这一头长髮还是挽起来的好。」 正值未时,沐夷光不过看?了一眼外边不算柔和、但?也不算强烈的日光,陆修珩已经从妆匣中取出了两枚錾金穿花珍珠的步摇,替她将?身后的长髮绾了起来。 两人真正意义上的成亲以后,陆修珩便时常替沐夷光绾髮描眉,早已不似原先那般笨拙,轻轻巧巧便将?如?瀑长发悉数挽成髮髻,两枚步摇标准而对称地别在髮髻的两侧,露出一整张干净白皙的小脸,明艷又纯真。 长发绾起,颈后确实凉快不少,而且这样似乎也挺好看?的,沐夷光立刻从原先的抗拒变成了接受,主动挽住了殿下的手:「殿下,我们出门吧。」 因着她的主动靠近,陆修珩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他懒懒发问:「今日要去何处?」 沐夷光朝他眨了眨眼,掰着手指头数道:「臣妾已经打听清楚了,近郊的九鼎寺特别灵,咱们先去寺里烧香,然后去城里的白宴楼用?膳,晚上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柳白河堤观灯。殿下觉得?如?何?」 虽然离中秋还有些时日,但?当地的官员为了恭迎圣驾,早早地将?灯会布置了起来,据说今夜还会燃放焰火。 陆修珩对这样的安排不置可否,只是多提了一句:「柳白河堤离灯会太?远,在此处观灯,只怕不甚分明。」 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若是梨梨问他在何处观灯最好,他便答她「在三胜桥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三胜桥是蜚声热河的一处名胜,令它闻名遐迩的,不仅是因为桥上风景胜妙,更?是因为一个美丽的传说,这「三胜」谐音三生?,每逢十五月圆之时,单身男女从桥上过,便会遇见与自己某一世有缘的情人,若是有情人携手走过了三胜桥,便能够情定三生?。 陆修珩以往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可因着与沐夷光的缘分,竟也开始相?信冥冥之中是否有天註定了。 可惜沐夷光并未察觉太?子殿下这一点别别扭扭的小心思,而是不以为然地道:「殿下放心好了,以你我的目力,定然不成问题。」 陆修珩被这一句话噎得?又气又恼,偏偏面上还要装得?八风不动,最后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嗯,都好。」 马车辘辘地驶来,九鼎寺自山林岚气之中显现?出轮廓。 这九鼎寺虽然不比京城外的寺庙气势恢宏,但?是古朴典雅,香客如?云,比起庄严肃穆来,倒是多了一分热闹与自在。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掀开车帘一角,好奇地朝远处望去,随口问了一句:「咱们今日微服出行,一会儿若是在人前,臣妾如?何称唿殿下呢?」 陆修珩皮笑肉不笑道:「不若唤孤『阿珩哥哥』?」 沐夷光的脸瞬间热了起来,但?不是羞的,而是紧张的。 殿下发现?了吗,他不会发现?了吧? 沐夷光的脑子转个不停,几乎发挥出了这辈子最快的反应速度,她努力地笑了笑,露出颊边的小梨漩:「夫君说笑了。」 这一句「夫君」倒是恰到好处地熨平了陆修珩烦杂的思绪,他脸上的笑意也终于真实了几分。 今日正好是休沐,寺庙外不仅有香客与行人,还摆了不少摊铺,多的是那卖时果蜜饯、笔墨纸砚、头花首饰……各色小玩意儿的摊贩,也有那卖素茶的大娘,卖齿药的道士,甚至还有喷火吞剑的艺人,就连寺里清扫落叶的小沙弥也看?得?晃了神。 陆修珩扶沐夷光下了马车,又细心地护住她避开拥挤的人群,终于来到九鼎寺。 第 91 章 香炉青烟寥寥, 旁边设有几处供桌,供桌上摆放的除了蜡竿和供品,还随意地堆了许多?平安符, 任大家取用?, 只在旁边竖了一个小牌子写着:「心诚则灵,不?可贪多?。」 香客们大多是随手拿了平安符便走, 三个五个的?也无所谓,只有沐夷光认认真?真?地看了许久,好不?容易才从里边挑了一个出来。 那平安符是用?蛋壳和草秆碾碎制成?的?, 在那双嫩白细腻的柔荑之中里显得尤为?粗糙,但是一点儿香灰和尘土也没有沾上。 沐夷光兴高采烈地向殿下邀功:「这是我为?夫君求的?, 好看吗?」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些?平安符都长得?差不?多?,符纸被折成?了三角形,隐约透着硃砂的?红痕, 若要说好看,大概是这枚平安符格外地干净一点,符文也对称一点。 他实在好哄得?很,沐夷光不?过笑一笑, 便将心头那些?阴霾尽数驱散了。 陆修珩失笑, 亦伸手在沐夷光刚刚挑选平安符的?位置另取了一枚:「这是我为?娘子求的?。」 明明他的?音色偏冷清,但总是能说出缱绻味道。 绯色在沐夷光的?脸颊上像晚霞一样地蔓开,说来也怪,自己唤他「夫君」时, 感觉就?像白水一样, 但从殿下口中听得?「娘子」二字, 便止不?住地脸热心跳了。 求了符,接下来便要去佛前参拜。 九鼎寺香火兴旺, 每个大殿前都排了长长的?参拜队伍,沐夷光以往是最不?耐烦排队的?,但她今日?却一反常态,小心翼翼地捏着手里的?平安符道:「前面的?佛殿香客最多?,一定是最灵的?。」 陆修珩明白她的?好意,也未反驳。 于是她拉着陆修珩排在队尾,这尾巴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弯,磨磨蹭蹭地前进?了些?许。 等得?不?耐烦了,沐夷光甚至主动开始和前面的?大娘攀谈起来:「大娘,这里的?菩萨是不?是很灵啊?」 大娘笑得?一团和气:「妹子你真?有眼光,九鼎寺的?送子观音是最灵的?了。」 ……她排队时虽然看见了是观音殿,但未曾想到是送子观音殿。 沐夷光这才发现来此处参拜的?多?是上了年纪的?女性长辈,偶尔也有些?年轻些?的?妇人,但是自己和殿下这样相携而来的?年轻夫妻就?绝无仅有了。 她害羞得?想走,伸手去拉殿下的?衣袖,这个人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站得?如同松柏一般,身姿傲立,不?动如山。 大娘的?话又多?又密,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已经哗啦啦倒豆子地说完了自己前年替女儿求了送子观音娘娘,第二年就?抱得?了大外孙的?经歷说。 她看着眼前这神仙眷侣一般的?两个人,忍不?住问?道:「你俩成?婚多?久了?」 沐夷光愤愤地瞪了陆修珩一眼,如实道:「已经快两年了。」 大娘将陆修珩上下打量一番,个子挺高,就?是不?太壮实,长得?也忒俊了,但那脸色白得?就?像是没晒过太阳似的?…… 她心中已经下了定论了,偏过头,用?自以为?那小伙子听不?到的?声音道:「小两口过日?子哪有那么顺心的?,都是磕磕绊绊互相扶持,虽然你这相公看着身体不?太好,但长得?实在是俊啊,这热河每年都要来那么些?达官贵人,但大娘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比你相公更好看的?。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了,今日?求了观音娘娘,说不?定明年就?生下大胖小子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大娘的?话才说了一半,沐夷光便已经忍笑忍得?不?行了。 这回轮到陆修珩捏了捏她的?手,淡淡应了句:「借大娘吉言。」 大娘一愣,愧疚之情立刻涌上心头:真?该死,自己都当着这样神仙般的?人物面前说了些?什么啊?! 大娘默默地站回了队伍,不?说话了,倒是沐夷光没忍住,附耳在陆修珩笑道:「不?关我的?事,是……是夫君你自己要求的?。」 「可要知求人不?如求己,娘子莫要高兴太早,」陆修珩挑眉,如墨的?眼眸中像是落入了灼灼桃花:「到时候你求一求我,兴许有用?。」 想起昨夜的?「惨痛」经歷,沐夷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颤,又羞又急道:「这……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不?许妄言。」 陆修珩慢条斯理地咬了咬唇,露出一点夺魂摄魄的?笑意:「我可什么都没说,不?知梨梨在想什么?」 沐夷光的?脸更红了,干脆前迈了一步,离这个勾人魂魄的?男妖精远一点,顺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金刚经》。 念完一遍《金刚经》,终于轮到了两人进?殿。 沐夷光在蒲团上跪下,微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祈求殿下顽疾早日?痊癒,身体康健。 语毕,又虔诚地叩首了三叩。 也不?怪沐夷光这样虔诚,近日?宣成?帝不?理政事,常常召太子殿下入行宫召见,许是劳心劳神得?多?了,殿下的?宿疾竟比以往还要严重些?了,喝了药也不?见好,往日?里见了风才咳上几回,今日?不?过多?走了几步,沐夷光甚至已经能够听到殿下唿吸里沉重的?声音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没法阻止宣成?帝传召殿下,也只有求神拜佛,保佑殿下安康。 无论是祭天还是祭祖,陆修珩从来只是走个过场便罢了,今日?竟也有样学样地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他不?知该怎样许愿,只在心中默念:愿护得?梨梨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两个人许完愿,又互相给对方佩了平安符,已经接近日?落了,白宴楼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临近中秋,白宴楼特意换了新?门脸,门外彩旗飘飘,饭香也飘飘。 沐夷光令人订好了二楼的?雅间,净菜也是提前备好的?,人一进?门,后厨便开始准备了,不?一会儿就?端上了桌。 两个人都不?是铺张浪费的?性子,饭菜只点了五六样,甜点反倒不?少,蜂蜜麻糖、姜蜜水儿、冰盆浸果,蛋黄皮酥饼,不?消说,都是沐夷光爱吃的?。 其实热河最有名的?蛋黄皮酥饼,还要数胡记,他家发酵的?引子用?的?是前一年留下来的?老糖,至今已经有百年之久了,烤好后的?酥饼酥脆松软,甜而不?腻,只是这家的?酥饼太难买,而且要新?鲜现烤的?好吃。 好在白宴楼的?蛋黄皮酥饼也不?差,金黄香糯,只看上一眼便很诱人。 沐夷光暂且忍了忍,主动给陆修珩夹菜:「殿下,尝尝这道酱汁瓦块鱼。」 她虽然不?会剔鱼刺,但也知道鱼腹上的?刺是最少的?,从上边挑了一块细腻的?鱼肉夹到陆修珩的?碗里。 酱汁的?口感对陆修珩来说偏咸了,难得?的?是沐夷光这样乖巧,陆修珩就?着珍珠饭将这一块鱼肉用?了,心情颇好地逗弄她:「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了。」 沐夷光一愣,故作不?满地瞪他一眼:「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臣妾平日?里对你不?好吗?」 刚说完这句话,她便藉机从冰盆里头挑出一颗沁得?冰凉的?枇杷吃了,酸甜可口,暑气全消。 沐夷光正要再吃,陆修珩「嗯?」了一声,拦住了她。 她灰熘熘收回木箸,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枇杷味道不?错,若是再有杨梅就?更好了。」 陆修珩正要说话,却听得?沐夷光继续道:「臣妾曾经吃过一种果盆,用?腊月的?雪水,和薄荷一握、明矾少许,再浸入枇杷、林檎和杨梅,酸甜又清凉。」 陆修珩行若无事地问?道:「这样新?奇的?做法,不?知是哪里来的??」 沐夷光这才想起是在漠北的?时候,谢衡托人为?自己带来的?,但她光顾着好吃了,也说不?出别?的?出处,只好道:「是在漠北吃的?。」 世?人吃杨梅多?用?盐渍蒸煮之法,但她说的?可是京中御厨药膳的?做法,何况漠北的?杨梅只怕比荔枝还贵。 陆修珩记起两年前在边关时,他下令查办贪污军饷的?辎重官,搜查出了一车刚送到的?冰镇杨梅,杨梅虽然号称「初疑一颗价千金」,但在漠北却难寻买主,也实在不?便保存,他干脆便下令送给了此次案件中出了大力的?几位功臣。 自己那一匣子则制成?了这样的?糖杨梅送给了刚认识的?小姑娘,没想到谢衡玩起借花献佛来,也不?遑多?让。 他抬手喝了一大口茶,仿佛这样便能抵消实际并不?存在的?牙酸,更不?愿去细想,沐夷光今日?这一番布置,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出于亏欠的?弥补。 这顿饭暂且就?这样密云不?雨地匆匆结束了,此时天色已经黑,两人又出发去柳白河堤观灯。 今日?是月圆,轻柔的?晚风拂来,月光像白纱一样铺满了人间,照得?沐夷光的?肌肤莹白无比,陆修珩甚至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陆修珩轻咳了两声,提醒道:「柳白河堤在那边。」 沐夷光浑然未觉,只顾着拉着他的?衣袖随人流走,她惯喜热闹,当然是哪里人多?往哪里去,似乎都忘了看路了。 看她这样不?上心的?样子,陆修珩自然也随她去了。 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二人居然一路行至了三胜桥,看到陆修珩微微惊讶的?样子,沐夷光忽然涌出极大的?成?就?感。 今夜的?三胜桥几乎比柳白河堤更热闹,青年男女穿行其间,有水流声、小情侣的?窃窃私语声、夫妻的?交谈声、小贩的?叫卖声,人声鼎沸。 她偏过头来,在陆修珩的?耳边小声道:「殿下,来都来了,我们上桥去看看吧?」 陆修珩「嗯」了一声,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微微翘起,怎么也压不?下来。 在这样的?氛围里,陆修珩也光明正大地牵住了她的?手,压着嗓子道:「人多?,莫要走散了。」 三胜桥是一座迴廊式的?长桥,有时曲折迂迴,有时又峰迴路转,既像是曲曲折折的?人生,又像是不?期而遇的?缘分,廊桥建造得?九曲十八弯,又四通八达的?,虽然上桥的?人多?,但要在桥上遇到一个人着实不?容易。 沐夷光回握住陆修珩的?手,时不?时低声与他说几句话,一会儿说那对小夫妻手里提的?猪肘子好香,一会儿又说远处燃放的?孔明灯好看,一会儿又惊讶地发现京城里势同水火的?两位大人家里的?小辈走到一起了。 陆修珩神情轻松地听着她说话,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贪心地期望下一世?的?缘分来得?再早些?。 沐夷光自从发现在这桥上能够遇到熟人之后,便多?了几分探索之心,恨不?得?再瞧见几桩她不?知道的?绯闻,只是下一个转角,她便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遇到了谢衡。 六目相对,眼里俱是意外。 谢衡见他二人一副寻常夫妻的?打扮,便只行了个简礼。 沐夷光也不?愿节外生枝,只低头看着脚尖,却一不?小心瞥见了谢衡手里提着的?胡记蛋黄皮酥饼,她的?眼睛立刻就?直了。 陆修珩略一颔首,连寒暄也省了,只是看着沐夷光轻易被一提酥饼夺去注意力的?样子,也不?知是那胡记酥饼好吃,还是提着酥饼的?故人好看。 此刻那胡记酥饼的?香气正透过油纸包源源不?断地传来,沐夷光情不?自禁地又多?看了一眼,只恨那白宴楼的?蛋黄皮酥饼松软有余,酥脆却不?足,才让她有这一瞬间的?小小失态。 只这一眼,谢衡便已经体贴地察觉了她的?心思,主动道:「听闻表弟近日?胃口不?好,我特意买了些?胡记酥饼,原是要送去府邸的?,正巧现在遇上了,表弟不?若带回去尝尝?」 他一口一个「表弟」,眼睛的?余光却是看着沐夷光的?。 陆修珩也不?开口,亦看着沐夷光,一副任凭她做主的?模样。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沐夷光迅速地清醒,一脸的?清心寡欲:「不?巧今晚才和夫君吃过了酥饼,表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一盒酥饼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谢衡勉强地笑了笑,拱手告别?:「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却依旧在两人心底留下了涟漪,再往后两人都未曾说话,沉默着走完了一整座桥,甚至连远处的?灯会也未顾得?上看。 廊桥尽头四下无人,陆修珩转过身,挡住她的?视线,极尽冷静地问?:「今夜可是有话要对孤说?」 他的?语气算得?上是温柔,沐夷光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她的?心颤了颤,但还是按照原本所想的?说:「今夜是月圆,臣妾听闻携手走过此桥的?情人便可以情定三生……」 陆修珩勾了勾唇,笑意却冷淡凉薄:「那梨梨在此处与谢将军相遇,不?知又是哪一世?的?情人呢?」 沐夷光的?身体一僵,她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不?想还是被殿下看了出来。 她鼓起勇气解释:「臣妾的?确曾经与谢将军相识,隐瞒此事是臣妾不?对,可臣妾只是想着他是贤宁长公主之子,殿下知晓了此事日?后见面尴尬,绝对没有其他半点私心。」 陆修珩再三隐忍,终是忍不?住道:「所以失忆后,你把孤当成?了他是吗?」 沐夷光心道不?好,可是失忆以后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呀。 她避重就?轻地解释:「可臣妾是真?心欢喜殿下的?。」 耽于情爱之人易受其愚蔽,陆修珩八岁那年就?明白的?道理,如今却仍旧为?它失控了。 晚风寒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更冷:「琉璃寺之事,你装作没有恢復记忆,装□□的?是孤,却对孤避之不?及。你装得?这样辛苦,有哪一点是为?了孤?」 沐夷光被问?得?说不?出话来,那会儿她初初恢復记忆,连自己的?思绪都没有搞清楚,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她不?说话,陆修珩却以为?她是默认了,疲惫得?不?愿再多?言,转身便走。 她正要挽留,却见零零散散的?几人正往此处的?出口走来,还有人好奇地望着这一对似乎正在拌嘴的?小夫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沐夷光也顾不?得?丢脸了,急得?大喊道:「陈三!」 陆修珩脚步微微一顿,又好气又好笑。既气自己太容易妥协,又忍不?住地觉得?她可爱。 沐夷光好容易追上他,果断地拉住陆修珩的?双手,不?让他再有逃跑的?机会。 陆修珩迅速恢復了冷脸,且试探着挣了挣,却并未挣脱开来。 沐夷光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的?心也袒露给他看:「当时自己失忆醒来,便觉得?夫君很熟悉,很喜欢,才会贸然做出那么多?无礼行为?的?,后来恢復了记忆,我的?确是懵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害怕夫君对我只是逢场作戏。」 「但我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而且我从来都把两个人分得?很清楚,更没有把你当成?过别?人。」 陆修珩回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却只是哑着嗓子问?道:「若是我与梨梨在漠北相遇——」 沐夷光打断他,神情坚定地哄道:「那臣妾一定会爱上殿下,千里追夫的?。」 陆修珩终于也回握住她的?手。 见陆修珩的?神情有所松动,沐夷光赶紧挽住他的?手:「夫君,都是我不?好,这么冷的?天还要出来玩,你的?嗓子都哑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这一次,陆修珩倒是乖乖听了话。 只是回去的?路上,他沉默了半响,终是开口道:「在漠北……你是如何与谢衡相识的??」 他面上装得?平静,只是话语里的?醋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明明自己与谢衡一同出征,为?何认识沐夷光的?不?是自己? 沐夷光老老实实地开口:「京中援军到达不?久之后,有一日?臣妾偷跑出来玩……」 陆修珩别?过脸去:「罢了,孤不?想听。」 殿下这番别?扭的?样子实在新?鲜,也实在可爱,沐夷光努力憋住笑,顺势道也借坡下驴:「嗯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殿下不?问?,臣妾也早都忘了。」 沐夷光表明了心意,两个人说好将此页揭过,只是夜里,不?知陆修珩又从哪里学来的?手段,从耳后一直往下,撩拨得?她欲罢不?能,却又在关键时刻停住了手。 沐夷光眸光潋滟,双颊泛潮,像小猫儿似的?撒娇:「殿下,殿下……」 陆修珩轻易将她一整个儿托起,放在自己的?身上,又咬着她的?耳朵,用?气声说道:「梨梨,孤教你个乖,求人不?如求己,你自己试试。」 沐夷光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月光雪白,将那动人的?神情和一片粉白照得?清清楚楚。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沐夷光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明明已经求了殿下,却依旧没有用?。 …… 天还未亮,娘娘的?房间里便传来响动。 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旁人伺候,青霜并未着急上前,直到听到了摇铃声,她这才进?了门。 沐夷光今日?醒得?特别?早,她慢慢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陆修珩清俊白皙的?侧脸,以及昏暗晨光在他修长睫羽投下的?浓重阴影。 这样早起的?机会难得?,她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偷吻了一口,漆黑如翼的?睫羽轻颤了颤,似是被人扰了清梦的?不?耐,很快又恢復平静。 见殿下没有醒来的?迹象,沐夷光便朝青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问?:「现在几时了?」 青霜亦轻声答道:「刚敲了卯时的?钟。」 平日?这时候,殿下已经起了,大概是昨夜两人解开了心结,他便睡得?格外安心。 沐夷光看着陆修珩难得?舒展的?眉头,心里忽然就?软得?一塌煳涂。 到底是自己欺瞒殿下在前,殿下身体又不?好,自己还常常惹他生气,实在是亏欠他良多?。 她轻轻为?陆修珩掖好了被子,让他再多?睡一会儿,自己则轻手轻脚起了床,步入外间去梳洗。 青霜服侍娘娘换了一身玉色拼接织金绣瓦当团纹的?曲裾深衣,外面笼了一件浅绿色提花的?轻容纱袍衫,端庄凝重之间透着一丝灵动温婉。 日?光又亮了些?许,见时辰差不?多?了,沐夷光便开口吩咐刘宝去将殿下今日?的?常服取来,将今日?的?早膳和汤药也备好。 刘宝恨不?得?拍着胸脯应道:「娘娘您放心,今日?的?早膳都是奴才精心挑选过的?,殿下保准儿喜欢。」 沐夷光点了点头,又突发奇想道:「刘公公,你说,若是本宫亲自下厨为?殿下做一顿早膳,他会更高兴吗?」 ……这可说不?好,大概没入口之前都是高兴的?吧。@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刘宝拿捏不?准殿下的?心思,和稀泥道:「殿下的?心思,奴才哪里猜得?准呢。」 沐夷光得?了鼓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本宫先去看看殿下是否醒了。」 她走到床边,发现陆修珩似乎刚好醒来,眨了眨眼看向自己。 陆修珩每日?都醒得?很早,今日?也不?例外。只是察觉沐夷光似乎也醒了,便干脆装睡想看看她要做些?什么,然后她亲了自己一口,陆修珩便舍不?得?醒了,直到听闻她说要下厨,这才睁开眼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沐夷光起身取来陆修珩的?衣裳,一副要替他更衣的?贤良淑德模样:「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陆修珩仍旧舍不?得?让她动手,自己接过来将外袍穿好,才微笑着道:「孤心大,自然是睡得?好的?。」 他语气里的?醋意半真?半假,若是照以往,沐夷光又会忍不?住心虚了,毕竟连她也分不?清楚自己一开始是否将陆修珩当作了替身,不?过经过昨夜,她也有所长进?,只要自己坚持自己的?心意,便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何况她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有多?好哄,趁着青霜与刘宝没注意,她飞快地将唇瓣印上殿下的?脸颊,又转身去取来金玉犀鞓带为?他佩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低头认真?扣合。 陆修珩果然立刻展颜,还得?寸进?尺道:「昨日?的?平安符呢?这几日?也就?罢了,改日?孤还要佩梨梨亲手绣的?香囊。」 沐夷光自是应好,只是昨夜胡天胡地的?,收着那两枚平安符的?外裳似乎都搁在碧纱橱里头了,而且都已经不?成?样子。 她脸一红,陆修珩便瞧出了她羞恼的?心思,主动起身朝碧纱橱走去。 直到陆修珩的?脚步声在碧纱橱里停住,薄纱之后的?人影从隔板里捡出一本书来,沐夷光这才想里头有什么。 青霜亦是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殿下发现了楚王妃前些?时日?送给娘娘的?《狐妖传》。 沐夷光在心里暗暗喊冤,东宫那两本《狐妖传》她早就?扔了,只有这两本,因是楚王妃所赠,她只好偷偷摸摸藏了起来。 那碧纱橱四面以薄纱作窗,透漏如帐,是夏日?避暑歇凉的?好去处,只是陆修珩畏寒避风,并不?常去,只有沐夷光独自一人午睡时常去小憩,她便藏在了此处。 沐夷光用?眼神示意青霜与刘宝先退下,自己则磨磨蹭蹭地跟着进?了碧纱橱。 薄如蝉翼的?碧纱清晰透露出太子殿下的?动作,那双惯来翻阅高文典册的?手,此刻正扶着话本的?书嵴,略略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他气质太过清隽冷峻,哪怕看起这样艷情的?话本、封面甚至还是一只酥月匈半露、媚眼如丝的?狐妖,竟也半点不?显轻佻。 陆修珩先前便已经把这两册胡说八道的?话本看完了,此刻不?过是装装样子,等翻到狐妖的?旧情人从天而降英雄救美那一页,陆修珩终于抬眸,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虽然他早已知晓此事,但看到沐夷光这样心虚的?样子,先前那三分醋意便化作七分。 他可不?知沐夷光有看话本的?喜好,唯一看过的?便是这本《狐妖传》,尤其这第二卷刊行的?日?期便是刚恢復记忆的?时候,从琉明寺里回来的?时候;她看此话本时,多?半便是把自己当作了卫公子,把谢衡当作了旧情人,好在他已经先行一步,逼着那李豫改了结局。 虽然昨夜两人已经把话说开了,但仍旧不?妨碍他秋后算帐。 陆修珩随手将话本掷在桌上:「孤竟不?知,爱妃平日?里便爱看这样的?东西??」 那书页还在顺劲儿往后翻,眼看就?要翻到媚娘在旧情人怀里哭得?泣不?成?声那一页,沐夷光抢先一步,总算用?手撑住了书页,没有继续往下翻。 她睁大眼睛,一脸乖巧地看着陆修珩,先将卢琼思卖了:「这不?是臣妾的?东西?,是楚王妃送来的?。」 她将话本拿起,想用?崭新?的?书页证明自己还未来得?及翻看,谁知之前停住的?那一页居然正好是媚娘与卫公子一副极为?露骨的?插画,画中媚娘撑在卫公子身上,身前仅着片缕,面容似痛苦似欢愉。 沐夷光的?脸唰地红了,昨夜她才被哄骗着用?了这个姿势,自然知道其中滋味。 陆修珩低头看了一眼,神情倒是有所好转。 看到殿下玩味的?眼神,沐夷光几乎能够脑补出他的?语气:原来梨梨喜欢这样的?? 想起最后自己丢人的?样子,沐夷光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不?过她更怕殿下生气,赶紧跑到陆修珩的?面前,抱住他把脸埋了进?去。 果然,陆修珩并未回抱自己,只是凉凉发问?:「梨梨觉得?这媚娘是更喜欢这卫公子,还是这旧情人啊?」 这哪里问?的?是媚娘,分明问?的?是自己。 沐夷光斩钉截铁道:「自然是卫公子。」 陆修珩脸色1铱誮稍霁。 不?等他追问?原因,沐夷光已经踮起脚,用?脸去蹭陆修珩的?脸颊,主动认错道:「臣妾知错了。」 她的?脸颊比声音更软,好像稍大一点力气就?能把她碰坏。 陆修珩伸手回抱住了她,甚至稍低下头,好方便她贴着自己的?脸颊,只有声音还勉强装着冷硬:「你错在何处?」 反正已经这样了,沐夷光厚颜无耻道:「臣妾不?该因为?一时好奇,便偷看这等风月话本。」 她偏头亲了一口陆修珩软软的?脸颊,撒娇道:「不?好看,臣妾再也不?看了。」 陆修珩看着她娇艷的?唇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若不?是一会儿还要去见宣成?帝,他今日?非要按着她将话本上的?姿势试遍不?可。 陆修珩轻轻推开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之后,才道貌岸然道:「古语云『开卷有益』,既然话本已经买来了,便莫要浪费,梨梨应当学以致用?才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沐夷光的?脸红得?要烧起来了。 光看太子殿下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说的?是四书五经,只是她看过里边的?内容,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羞愤道:「臣妾不?比殿下博览群书,博闻强记。」 陆修珩好整以暇地「嗯」了一声:「既是如此,更要勤学苦练。」 沐夷光自觉已经不?要脸了,没想到自己的?脸还能更红。 媚娘是狐妖,卫公子也不?是凡人,那些?招式哪里就?是可以致用?的?了…… 她浑然未觉自己已经被殿下带跑偏了,只想伸手去捂住陆修珩的?嘴,不?让他再胡言乱语。 第 92 章 见沐夷光要恼羞成怒了, 陆修珩终于不再逗她,他忍住笑意,状似无意地问道:「这一、二卷都有了, 怎么不见第三卷?」 沐夷光先前便听楚王妃透露过结局, 媚娘发现了自己的真爱,又?转而和?旧情人?在一起了, 此刻她哪里还敢再说话。 不过当真有些奇怪,按照楚王妃的说法,此书已经定稿刊印了, 这许多时日过去?了,竟然?还未上市。@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沉默的间隙, 陆修珩已经将刘宝叫了回来:「你去为太子妃寻一册《狐妖传》第三捲来。」 沐夷光有些惊讶:「第三卷已经面市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见刘公公忽然?用一种不贊同的眼光看着自己,她这才察觉有些许不妥。可是天知道,这只是她作为读者想?要看到结局的迫切心情而已。 陆修珩偏过头来,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孤今日还要去?宫中,既然?太子妃觉得卫公子更?好,今日便请太子妃以此书为题眼,撰写一篇论辩, 孤回来时要检查。」 ……沐夷光不敢说话, 乖乖点头,目送太子殿下?离府。 太子殿下?刚走没多久,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第三卷便到了沐夷光手里。 论辩论辩,沐夷光又?不傻, 自然?知道陆修珩想?要看的是什么。 她的确有些好奇结局, 干脆就借着要写论辩的理由, 认认真真看起书来,不过看着看着, 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怎么这结局和?先前楚王妃透给自己的不太一样呢?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刘宝:「刘公公,这第三卷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是殿下?把原作者关?在小黑屋里,改稿十次以上最?终成书,才刚刚印好的。 刘宝自然?不敢说实话,只道:「从集市上买来的。娘娘您手中这本还是特别篇,有媚娘和?卫公子的婚后番外,还有作者的亲笔签名呢。」 沐夷光看了看扉页,「豫山居士」四个?字龙飞凤舞,行文用笔也?的确是豫山居士的风格,便将信将疑地往后看去?。 看到卫公子在背后默默为媚娘做了那么多事时,沐夷光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最?后卫公子为了媚娘而死,甚至还说「不必为我哭,我只是把你当替身罢了」,她的眼泪也?随之而下?;最?后看到卫公子死而復生,最?终和?媚娘幸福快乐地在一起生活,她情绪也?终于好了起来。 她将甜蜜的番外看完,又?在文末发现了豫山居士写的一篇尾跋,里面绞尽脑汁地阐述了卫公子和?媚娘最?终会在一起的理由,简而言之,这两个?人?才是天生一对,旧情人?也?不过是两人?相遇的理由,而且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的理由让两个?人?相遇。 沐夷光不知道的是,李豫的书稿被?陆修珩退回以后,又?改了十稿,仍不通过,最?终是写了这篇尾跋,竟然?就用初稿定稿了,差点没把李豫气得吐血。 她此刻看到这篇尾跋,只觉相见恨晚,两人?的想?法惊人?地相似,反正自己如今确认了心意,何必要去?纠结以往的事情呢?她立刻就着此中题意洋洋洒洒地写起文章来,在其中将太子殿下?大肆赞美一番,并且再三强调自己对太子的忠贞不二。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吹干纸上墨迹,觉得自己可以交差了,便将这篇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论辩」交给了刘宝,正大光明地带着两个?丫鬟出门去?了。 她惯来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心里还惦记着胡记酥饼,一心要吃到新鲜现烤的蛋黄皮酥饼呢。 * 胡记酥饼开在城南的寻雁街上,那里是热河最?为热闹的地段,开设的多是当地有名的老字号商铺,除了胡记酥饼,还有一家百年的银楼,最?擅银丝结条的工艺,镇店之宝的四蝶银步摇,翅膀花纹栩栩如生,甚至还会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这不进来还不知道,她居然?在银楼里边看见了不少熟面孔,都是京中高官的闺阁小姐。 长缨轻声解释:「贤宁长公主临时决定在今夜设赏秋宴,城中所有家世清白的适龄女子皆可参加,名为设宴,其实是在为自己挑选儿媳呢,听闻这银楼的工艺精巧,带上便能增光添彩,这不,大家就都来了。」 听到贤宁长公主的名号,沐夷光立刻后悔进了这银楼,毕竟自己不缺首饰,没必要和?这些小姑娘争,而且要是落到殿下?的耳朵里,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转身便要走,长缨知道她的顾虑,立刻又?道:「太子殿下?也?在这银楼里为娘娘定了一件首饰,娘娘不若去?看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那图样子是太子殿下?亲自画的,只是殿下?近日事多,将此事吩咐给了洛统领,然?后长缨也?就知道了,今日出门,她顺便还将取簪子的凭证也?一同带了出来。 有了这样正大光明的理由,沐夷光继续往楼上走。 只是好巧不巧的,一进门便遇到了熟人?,崔蓁蓁与陈念巧也?在此处,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伺候的人?,还恨不得整个?店里的人?都围着他们转。 她已经看了不少首饰样子,仍旧不满意,最?后是一个?小伙计捧着一枚步摇路过,被?她半路拦下?了。 崔蓁蓁傲慢开口:「掌柜的,这枚步摇,本县主看上了,你开个?价吧。」 那掌柜的伺候这样难缠的主顾,额上几乎都要冒汗了,解释道:「县主驾到,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只是这枚步摇是别的客人?订好了的,小人?不能做主啊。」 崔蓁蓁哼声道:「本县主看上这枚步摇,是你们的福气,她预订时多少钱,本县主出十倍。」 掌柜的擦了擦额上的汗,硬着头皮道:「这累丝烧蓝的工艺,在咱们银楼,也?不过值二百两银子,但这步摇上最?贵的,是客人?带来的那颗红宝石,便是小人?眼拙,也?看得出这拇指大小的红宝石至少值一千两。」 一千二百两的十倍,便是一万二千两。 崔蓁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掌柜的这样说话,岂非是看准了自己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要打自己的脸? 陈念巧已经「善解人?意」地替县主喝道:「放肆,你这乡野村夫,莫不是在唬人?吧?」 掌柜的连连摆手:「那客人?的口音与二位相似,想?来也?是京中的贵客,县主若是不信,自可以看看。」 他小心翼翼将步摇自匣中捧出,展示给两位客人?看。 那是一枚累丝烧蓝镶宝石的蝶恋花步摇,蓝色的蝴蝶缀在银色的花朵之间,花瓣和?蝴蝶翅膀做得轻盈细緻,步则动摇。 最?为人?瞩目的,还是花蕊当中那一颗鲜红欲滴的宝石,像火焰一般烈烈燃烧。 在场顿时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唿,崔蓁蓁也?很?满意,若说之前她还觉得这掌柜的唬人?,但细看这枚宝石,便可知其远远不止一千两。 不过这一万二千两的价格实在太过高昂,崔蓁蓁纵然?心里喜欢,也?只是绷着脸不开口。 掌柜的在心里长舒一口气,陪着笑道:「这买首饰,凭的便是一个?眼缘罢了。若是觉得不值,不花这个?钱便是。」 陈念巧在崔蓁蓁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自然?将她的心思猜得准准的,不等县主说话,就主动替她开口道:「凭县主的身份见识,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哪里瞧得上你们的步摇,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掌柜的,我劝你识相点,不要听到县主的名头便坐地起价,即便县主心善,我武安侯府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这一个?两个?的,摆明了是要以权压人?。掌柜的擦了擦汗:「这步摇不是小人?的,小人?也?没有开价的权力啊。」 她当然?知道自己拿不出这么银子,却?依然?毫不露怯:「掌柜的,本县主先付一千两的定金,回头你再去?贤阳公主府上取银子。」 沐夷光在一旁听得咋舌,没想?到崔蓁蓁竟然?如此财大气粗,她自然?也?觉得那步摇好看,但要是与一万二千两的纹银比起来,只怕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长缨的反应却?有些尴尬,她小声提醒道:「娘娘,那是殿下?为您定的步摇。」 ……沐夷光先前还在猜想?这泼天的富贵要落在哪位姑娘的手里,没想?到一转眼,自己就成了自己所说的傻子。 若是让殿下?知道他为自己定的步摇落入其他人?手中,肯定又?要不高兴的。 于是沐夷光清了清嗓子,主动走上前去?:「县主今日好兴致啊。」 崔蓁蓁勉强行了个?礼:「太子妃娘娘也?不遑多让。」 听到太子妃娘娘的名头,掌柜的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他干脆闭嘴,任这两人?去?争,谁赢了他听谁的。 沐夷光明白掌柜的心思,主动道:「本宫方?才都听清楚了,陈姑娘的话有道理,县主金枝玉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何必要与别人?抢东西?,不如便成人?之美?」 崔蓁蓁只当她是在讽刺自己,尤其那句「与别人?抢东西?」,更?加增添了她势在必得的决心,她径直道:「娘娘的话说得这样好听,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也?看上了这枚步摇,要来与我争抢呢?」 第 93 章 沐夷光不欲再与她做口舌之争, 点头应道:「县主说的正是,本宫的确看上了?这枚步摇。」 崔蓁蓁立刻嗤笑一声:「怪不得方才劝我要成人之美呢,娘娘千金之躯,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 沐夷光当真笑了?笑,却并不说话, 只是递给长缨一个眼神。 长缨拿出大宫女的风范,扬声道:「掌柜的,我们来取预订的首饰。」 崔蓁蓁不服气?地瞪着她, 却有被沐夷光教训的经歷在前,不敢大声说话, 只道:「娘娘这样做,就不怕会落得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影响太子哥哥的声誉吗?」 瞧她说话的语气?, 好像方才那个想要仗势欺人的不是她一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长缨奇怪地看她一眼:「这本就是太子殿下?为?娘娘订的簪子,县主您在说什么胡话?」 偷偷躲在一旁看戏的闺秀们忍不住开始小声议论: 「真的假的,不是说太子夫妇感情不睦吗?」 「那都是老黄历了?,太子殿下?如今可是把太子妃娘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太子妃娘娘可不是像清平县主那样嚣张跋扈的性子, 若不是她的, 何必来撒这个谎?」 「要我说呀,这步摇还是配太子妃娘娘那样的美人才好看。」 …… 随着众人的议论,崔蓁蓁的脸变得青白交错,她心中已?经信了?一大半, 只恨这沐夷光要占了?上风, 还指不定要如何趾高气?扬呢! 不等崔蓁蓁回话, 她已?经从从容容拿出了?取货的凭据,递给?了?掌柜, 掌柜核验无误以后,立刻将匣子双手奉上,只想尽快把这烫手山芋物归原主。 长缨眼中露出惊嘆,随即将步摇捧至娘娘面前:「娘娘,可要试试殿下?为?您订制的髮簪?」 随着长缨的走动?,那蝶恋花步摇上的蝴蝶几乎振翅欲飞,更令人叫绝的是花瓣上一滴玉雕的水珠,晶莹剔透、将落未落的样子,好似美人垂泪。 沐夷光自然是极喜欢的,不过仍是稳重地摇了?摇头,朝店门外走去。 长缨立刻明白过来:「还是回去以后让殿下?亲手为?您试戴吧。」 主僕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想像中羞辱并没有到来,可这样的无视却更让崔蓁蓁气?恼,步摇也罢,男人也罢,凭什么她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陈念巧见她脸色难看,有些怯懦地唤了?一声:「……县主?」 崔蓁蓁正是满肚子的气?没处撒,抬手便朝她甩了?一个耳光:「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替本县主开口说话?」 她的力气?太大,陈念巧没站稳,一不小心便跌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闺秀们发出「呀」的惊唿,见崔蓁蓁怒容满面地瞪了?过来,也怕惹祸上身?,落得跟陈念巧一样的下?场,纷纷识趣地走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的银楼里立刻变得空空荡荡。 陈念巧只觉得被打的半边脸火一样地烧了?起来,但她顾不上羞愤,匆匆地捂着脸站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衣裙。 为?了?今晚赴宴,她提前穿上了?水红色绣金百蝶的浮光锦长裙,那浮光锦是高昌国?进?献的衣料,哪怕莹莹烛火照射也仍是光动?彩摇,煞是好看,整个武安侯府就得了?这么一匹,她为?了?今日?晚宴特?地穿上的,可这料子实在太过娇贵,方才那一摔,贴着地面的那一片衣料已?如明珠蒙尘,黯淡无光。 崔蓁蓁也明白自己手重了?,却只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既然起得来,那便无事了?。」 陈念巧并不回答,只是红着眼睛默默流泪,虽然也带了?备用的衣裳,可她再也没有别的裙子能比得上这一件了?。 崔蓁蓁看不惯她这小家子气?的样子,没好气?道:「不就是一件浮光锦的裙子么,回头本县主还你十件。」 这句话却忽然将一直沉默的陈念巧点燃了?,她恨声道:「够了?,我受够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像后悔了?似的,哭着跑了?出去。 长缨刚刚为?娘娘排队买好了?胡记酥饼,旁边的银楼里忽然涌出一大帮子人,连带着胡记这边排队的人群也混乱起来,她努力在人潮中保持平衡,却一个不小心将手中的酥饼甩飞了?出去。 主僕两个人看着热气?腾腾的酥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要落在地上,银楼里又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酥饼争气?地在她的裙摆上落下?了?一个油印。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念巧愣了?一秒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沐夷光瞧见她脸上红通通的巴掌印,大概便能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弄得这样狼狈总是不好,何况她还记得殿下?先?前所说陈念巧兴许与谢将军有缘之事,她虽然不贊成下?旨赐婚,但也可以帮上一帮。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走过去扶她起身?,半点不问陈念巧脸上红痕,只道:「方才的酥饼弄脏了?你的裙子,还请陈姑娘见谅。本宫府上恰好也有一条用浮光锦新制的裙子,愿意赠给?陈姑娘赔罪。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随本宫去府上试一试,应当不会误了?姑娘的晚宴。」 又是这幅假惺惺的样子!陈念巧恨透了?这群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皇亲国?戚,太子妃与清平县主也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只是她的确需要一条好看的裙子来参加今日?的晚宴,陈念巧纵然心里一万个不平,却仍然是藏好了?心底的戾气?,诚惶诚恐地应道:「那便麻烦娘娘了?。」 沐夷光带着陈念巧回了?府邸,示意长缨带她去远处的西厢房更衣。 陈念巧在京城的勛贵圈里摸爬打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入太子的府邸,即便心中知道要恪守贵女的礼仪风范,却还是忍不住地偷偷打量。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长缨的眼光,她轻咳一声:「陈姑娘,当下?脚下?。」 陈念巧这才有所收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这处宅院平日?里并不招待客人,因此西厢房里放的都是娘娘不常用的衣裳首饰,长缨吩咐两个丫鬟在此处好生服侍陈姑娘,这才转身?去取那件浮光锦制的衣裙。 没了?长缨的管制,陈念巧的打量便变得放肆起来。 此间陈设并不华贵,也并无什么生活痕迹,她甚至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发现了?一枚累丝嵌宝石的金凤簪。 此刻陈念巧倒是很懂规矩地移开了?目光,开口提醒道:「那里似乎有东西。」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走上前去拾起髮簪,小心翼翼擦拭干净道:「这枚簪子咱们找了?许久,还以为?找不到了?呢,多谢陈姑娘。」 这凤簪是宫宴时为?娘娘试戴过的,娘娘嫌太俗气?,便随手搁在了?一旁,然后便找不到了?,两人还报了?失。@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陈念巧客气?地摇摇头,有意道:「找到了?就好,也免得娘娘责罚于你们。」 旁边那个丫鬟笑道:「娘娘宅心仁厚,便是先?前得知这枚簪子丢失了?,也不曾说过什么,不过现下?找到了?,自然更好。」 陈念巧附和着笑了?笑,心中酸意上涌:也是,太子妃娘娘千金之体,想要什么没有,又怎么会在意这区区的一枚髮簪呢。 远远地,长缨已?经捧着浮光裙回来了?,此时日?光正好,落在锦衣之上熠熠生辉,明眼人都可见,就算是陈念巧的裙子并未破损,也不及娘娘这条裙子一半的光彩。 这件衣裳是长缨特?地为?娘娘画的花样子,裙摆上的海棠花都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娘娘还不曾试穿过,就要转赠他?人,长缨心中惋惜极了?,更何况她一直就对这清平县主的狗腿子没什么好感。 她忍住嘆气?的冲动?,挤出一个笑来:「陈姑娘,裙子已?经取来了?,您先?试试,若有不合适的,便让绣娘来改。」 见陈念巧点了?点头,她便挥挥手,示意方才那两个丫鬟服侍陈念巧更衣。@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明明都是浮光锦,却仍旧有云泥之别。 陈念巧咬白了?下?唇,楚楚可怜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我更衣时不习惯旁边有人伺候。」 长缨实在怕了?她这副世人都欠了?她的做派,也不勉强,带着丫鬟关?上门,退到了?一旁。 陈念巧小心翼翼地褪下?身?上的衣裙,换上了?太子妃裁的这一条浮光裙,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这一匹浮光锦是极浅的一种粉白,不同她那件水红更衬肤色,实在有些挑人。上面是用钉金绣技法绣成的金银线海棠花,立刻就为?这条过于素雅的浮光裙增添了?一分雍容华贵。 陈念巧揽镜自照,一边怨恨爹娘未给?自己生一副沐夷光那样的冰肌雪肤,自己的身?材也养得不够丰腴,撑不起这样好看的裙子;一边又怨恨太子妃娘娘用心险恶,故意挑了?这么件颜色的衣裙,恶毒的念头顺着心意蔓延出来,镜中人更显黯淡。 太子妃有意要为?难自己的念头一种下?,陈念巧做起坏事来便理直气?壮了?,她没忍住就打开了?眼前妆匣,想要从中带走一枚首饰。 反正她拥有的东西那么多,丢了?也不会在意,自己拿走一件又有何妨呢? 陈念巧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妆匣,在其?中挑选:这枚珐瑯彩的银簪不够值钱,这对紫玉芙蓉的耳坠太普通了?,这烧蓝镶金花钿倒是好看,但是有今日?那枚步摇在前,似乎还不够好…… 她眼睛都看花了?,挑来挑去也没找到合适的,最?后甚至胆大包天地翻开了?抽屉里的妆匣,这妆匣面上落了?些普通的首饰,底下?竟然压了?一叠书信! 她正准备取走上面的首饰翻看书信,门外便已?经传来长缨的催促声:「陈姑娘,您换好了?吗?可要奴婢们进?来帮忙?」 陈念巧连忙应声道:「马上就好。」 她虽然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内容,可是书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明显是男人笔迹。 陈念巧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连自己那点小九九都顾不上了?,赶紧将首饰和妆匣恢復原状,理了?理自己的鬓髮,打开了?门。 已?经换好了?衣裳,沐夷光便自觉与她两清了?,互相寒暄两句,便派人将她送上了?马车。 陈念巧坐在马车里头,心事重重,她方才虽然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内容,可是书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明显是男子笔迹。 是与哪个男人通信的信件,才会让太子妃如此小心隐晦地深藏于妆匣之中呢? 第 94 章 三胜桥边一对神仙样貌的小夫妻吵架, 自?然也能?够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不过在宣成帝染了风寒,闭门不朝这样的消息之下, 便?不值一提了。 虽然闭门不朝, 但宣成帝并未像众人所想那样卧病不起,依旧在庄嫔与丽嫔那里玩乐到晌午, 才?慢悠悠朝敬诚殿走去——太子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好容易等到宣成帝觐见,陆修珩将几件他不便定夺的政务一一禀告。 宣成帝一边听,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朕近日身体不适, 总是提不起精神,你?既是太子, 这?等小事,自己做主便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他偷懒偷得理直气壮,浑然未觉太子殿下的脸色比自?己这?个病中人还?差。 陆修珩也不推辞, 冷白手指在奏章上落下苍劲字迹。 宣成帝忽然开?口问道?:「一晃眼?,你?成婚都一年多了,和沐家的女儿相处得可好?」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模稜两可道?:「尚可。」 宣成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臭小子, 冷心冷肺的时候就担心他把人气跑了, 用情太深了又担心他反受其蔽。 他瓮声瓮气地敲打他:「既然如此,你?俩行事便?该稳重些,莫要?闹了笑话。」 他言语中将太子妃一併带上,显然是有些介意的。 陆修珩自?然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句:「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 父皇莫要?听信谣言。」 宣成帝瞪着眼?睛:「三人成虎的道?理你?还?不懂吗?朕可不管什么风啊影的, 若是影响了皇家脸面,自?然就起风雨了。」 许是说话太急, 说到后面,他已?经急速地喘了起来,一旁的万公公赶忙端来汤盅,伺候皇上服下。 宣成帝急不可耐地喝完甜汤,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朝万公公夸赞道?:「还?是庄嫔炖的梨汤深得朕心啊。」 万公公的嘴也像是掺了蜂蜜似的:「怪说不得娘娘天天都炖了梨汤送来,难得皇上喜欢,是庄嫔娘娘的福气。」 这?丽嫔与庄嫔,便?是原先的白露与素月,前些日子安嫔小产,皇上心疼,便?将两人又提了份位。 陆修珩微不可察地皱眉,当时虽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二人入宫,不想她俩又攀上了新的靠山,倒是低估了背后之人的本事。 宣成帝也不大爱在太子面前提起后宫之事,又挥挥手,示意太子可以告退了。 丽嫔还?未进门,先有一阵馨香袭来,白露亭亭裊裊朝宣成帝走了过来,行礼到一半,便?已?经被宣成帝揽入了怀中。 她惊唿一声,拿捏着力道?捶了捶宣成帝的臂膀:「皇上,您可吓着臣妾了。」 宣成帝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只觉得身心舒畅,连日以来的头疼脑热都舒缓大半,他调笑道?:「怎么胆子还?是这?样?小?」 白露瞪他一眼?,作?出一副吃醋的样?子:「谁让臣妾没有炖梨汤的好手艺,整日都提心弔胆的,怕失了皇上的宠爱。」 宣成帝哈哈大笑:「怎么连庄嫔的醋也要?吃,放心,朕最宠爱的就是你?俩了。」 讨得了宣成帝的欢心,白露这?才?道?:「臣妾方才?瞧见了太子殿下,怎么感觉他的身体愈发?不好了,也不知熬不熬得过……」 白露的话并未说完,即便?如此,这?话对一个嫔妃来说,还?是过于僭越了。 若在以前,后宫妃子对储君之事进行置喙,宣成帝已?经开?口训斥了,许是对丽嫔太过宠爱,他并未心指责。 白露又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自?顾自?解释道?:「听闻殿下最近与太子妃不睦,昨夜还?在三胜桥上吵了一架,许是在桥头吹了风,受凉了吧。」 宣成帝甚至还?颇有闲心地顺着她的话问道?:「哦,爱妃是如何听闻的?」 白露立刻添油加醋地将昨夜太子夫妇争吵一事叙述了一遍,还?将谢衡也扯了进去,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宣成帝终于皱了皱眉:「好了,谢衡不过是路过,也能?被你?们编排成这?样?。今晚是贤宁设的赏秋宴,若是挑不到心仪的儿媳,贤宁该跟朕急了。」 …… 敬诚殿里一番颠鸾倒凤,白露服侍宣成帝在此处歇下了,自?己则不辞辛劳地回了后宫,沐浴更衣后,她又一个人去了俪心榭散心。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将黑未黑,她提着一盏灯笼绕进了水榭里的一处假山旁,惟妙惟肖地学了三声布谷鸟叫。 假山后转出一个人影,白露飞快地扑了上去:「殿下,奴家好生想你?。」 闻到她身上未干的水汽与馨香,陆修珉已?经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他无声地笑了笑:「父皇现在身体如何?」 白露邀功道?:「见着倒是上瘾了,只是身体还?时好时坏,需不需要?奴家加大用药的剂量?」 陆修珉摆了摆手:「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白露顺从地点?了点?头,又大胆地用月匈部蹭了蹭他:「殿下就只知道?问这?些,也不知道?心里还?有没有奴家。」 陆修珉的手往下移,在她丰腴的臀上掐了一把:「有没有你?,你?不是最清楚?」 白露心里泛酸,谁不知道?秦王殿下前些时期才?纳了户部尚书的女儿安菡梅为侧妃,更是十数日未与自?己相见了:「只怕除了我,还?有旁人吧?」 陆修珉的嘴像是抹了蜜儿似的:「纵有旁人,也不及你?万一,不然本王何苦冒着要?杀头的危险来宫中寻你?呢?」 世人都道?秦王殿下温文尔雅,若是这?与嫔妃通姦的一幕让别?人看到了,只怕是要?惊掉大牙。 白露果然被他哄得晕了头,和宣成帝相比,她自?然是更爱年轻俊朗的秦王,不一会儿两人便?厮混进假山里头去了……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陆修珩令人将那些关于沐夷光的风言风语压下,又亲自?去了一趟胡记酥饼,这?才?回了宅院。 听闻太子殿下带回了她心心念念的酥饼,沐夷光走得比谁都快,准备在院子里迎接殿下,谁知陆修珩比她更快。 庭院中的玉簪花开?得正盛,陆修珩站在一片细竹前,身材修长清瘦,眉目清俊沉稳,今日天气好,他拢了一件素色的立领大襟,露出来的肌肤比玉簪花更显苍白,比翠竹更显风骨。 沐夷光见他两手空空,不免有些失望,但见他脸色苍白,便?乖巧地不说话了。 陆修珩识破她心思,却故作?不知地问道?:「梨梨今日可有在府中安心读书着文?」 青霜和长缨都低着头忍笑,殿下这?话问的,她们还?以为娘娘是要?在家温书考取女状元呢。 沐夷光老老实实答:「殿下嘱咐的文章臣妾已?经写完了。」 为了表示诚意,她主动带殿下去看自?己写的辩论。 白绸似的轻薄宣纸上落着有些潦草的行书,飞动流畅,看得出来有些功底,但到底不够沉着,轻飘浮泛。 陆修珩隐约觉得字迹有些熟悉,他刻意略过了这?样?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她的卷面,语带笑意:「浪费了孤的澄心堂纸。」 沐夷光有口难言,她倒是也能?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只是先前为了赶时间?,便?用了自?己不太熟悉的米芾体。不过让殿下觉得自?己字写得不好,总比觉得自?己是敷衍了事要?好。 她一点?儿也不生气,笑吟吟看着殿下:「这?都是臣妾的心意,怎么能?说是浪费呢?」 陆修珩只觉耳尖微微有些发?热。 他虽然一直强势地要?在这?段感情里做主动方,但其实是内敛的性子,这?纸上的内容直白大胆,又被她这?样?堂而皇之地明说出来,他忽然便?觉得满足了。 能?得到梨梨这?样?的待遇,应当只有自?己吧? 他抿了抿唇,珍之重之地将这?一篇名为辩论、实为情书的文章收好,才?道?:「既然如此,那胡记师傅烤的酥饼也莫要?浪费了。」 沐夷光一愣,又朝陆修珩上下打量了一番,实在没想到他把酥饼藏在了何处。 陆修珩朝她伸出手:「走吧?」 沐夷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待回到庭院,她这?才?发?现远处的马车上下来了了一位老师傅,还?有人吭哧吭哧扛来了烙饼的炉灶。 她开?心地挽住了陆修珩的手,只觉得自?己先前应该在文章里将殿下夸得更狠一点?。 远处已?经飘来了烘烤的香味,两个人在水边凉亭中坐下,不一会儿,刘宝便?殷勤地端来老师傅刚刚烤好的酥饼:「殿下,娘娘,小心烫。」 这?酥饼表皮金黄,酥脆得似乎一碰便?能?掉下来,中间?的花纹却是精緻完整的。 沐夷光用油纸包起一块酥饼,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等到酥饼冒出来的热气没那么烫了,这?才?递到陆修珩唇边。 陆修珩勉为其难地就着沐夷光递过来的饼咬了一口,并未评论,只是道?:「今晚是贤宁长公主设的赏秋宴,姑母亲自?邀请你?我二人前去赴宴,梨梨觉得如何?」 今日的宴会,是贤宁长公主亲自?邀约太子殿下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想用太子夫妇这?对神仙眷侣来打个样?,激发?京城的公子小姐们追求良缘的欲望,若是能?促成几对佳偶就更好不过了。 贤宁长公主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陆修珩自?然能?够察觉她的另一层用意:想让谢衡死心,安安心心地娶一个儿媳妇儿回来。 在情敌的伤口上撒盐这?种缺德事情,太子殿下做起来当然得心应手,不过他还?是要?尊重沐夷光的意见。 沐夷光认认真真就着陆修珩方才?咬过的地方往下咬了一口酥饼,这?外皮酥脆可口,内馅软糯香甜,更别?提她因为这?酥饼歷经波折,在桥上吹了冷风,今日又赔进去一条裙子,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她只觉得这?酥饼好吃极了。 她又咬了一口,这?才?想起殿下方才?似乎说了什么宴会的事情,多半说的便?是赏秋宴。 只要?太子殿下不吃醋,她当然愿意去凑热闹,毕竟这?酥饼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啊,何况殿下为自?己定做了那样?漂亮的步摇,若不去宴会上展示一番,岂非锦衣夜行? 她大义?凛然道?:「既然姑母盛情相邀,那自?是要?去的。」虽然决定了去赴宴,她又捨不得手中新鲜现烤的酥饼,不顾仪态地咬了一大口,恋恋不捨道?:「殿下,庭院里的这?个炉灶能?不能?留着?」 这?炉灶是为了烤饼特制的,上面是烟道?,下面是火灶,中间?一个圆圆的大肚子,好把饼贴进去烤,换而言之,除了烤饼,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而且这?炉灶就搭在池边翠竹下,有道?是「细泉入竹通幽意」,搭了这?炉灶,岂不是变成「细泉入竹通烤炉」了? 陆修珩伸手点?了点?她唇边一小块酥饼,笑道?:「怎么,明日还?想吃酥饼?」@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摇了摇头,毕竟胡师傅年纪大了,还?有家业要?看顾,她也不好意思三天两头地喊人家上山给自?己烤饼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那你?要?这?炉灶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用,但这?是殿下为了让自?己吃到好吃的酥饼特意花的心思,沐夷光就是想留着。 她大言不惭道?:「等臣妾学会了胡师傅的手艺,烤酥饼给殿下吃。」 刘宝身为东宫管事,最是明白这?府邸是如何建起来的,选址是殿下亲自?选的,图纸是殿下亲自?画的,一草一木都是根据殿下所绘图纸精心挑选的,便?是陶渊明见了都要?夸一句幽情逸韵,如今太子妃却提出了这?么煞风景的提议,他是最想不明白的那个。 而且,太子妃娘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陶师傅的手艺的! 他还?在想这?炉灶归置在何处更妥当,却见太子殿下已?然点?了点?头:「那孤就等着梨梨的手艺了。」 第 95 章 今晚的赏秋宴虽然是贤宁长宫主一时心血来潮、仓促准备的宴会, 但也依旧是炊金馔玉,花簇锦簇,挑不出一点儿的差错。 宴席上用的酒是落桑酩, 据说是春季时采的桑葚, 用?此处的冷泉所酿,入口芳香绵柔, 甘甜冷冽。 落座时,沐夷光便一眼瞧中这落桑酩了,只是陆修珩的反应比她更快, 将酒壶移到了自己的右边,不让她有可乘之机。 大庭广众之下?, 沐夷光也是要面子的,她不露痕迹地去够陆修珩的手,小声保证:「我就尝一点点……」 她偏着头缠着自己撒娇耍赖, 头上?的累丝烧蓝镶宝石蝶恋花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明亮的烛火映着她颊边的小梨漩,看着便可爱极了。 若是饮了酒,她那白嫩得吹弹可破的颊边便会浮上?两朵红霞, 眼睛里也亮晶晶地像盛了琼浆金液一般, 明明只是懒洋洋地半睁着,却?好像会发光一般,勾得人移不开眼。 越是这样想着,陆修珩便越不能答应了, 干脆伸手握住了酒壶, 摇了摇头:「不行。」 被拒绝的沐夷光只得含恨在他白玉一样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竟比那玉制的酒壶更为莹润,冰凉。 她「呀」了一声, 在桌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握住了他的手:「殿下?,今日?的药可曾服过?了,手怎么这样凉?」 沐夷光的体质很好,凉风习习的夏夜,她穿着轻薄的衣裳,手心的温度仍旧暖烘烘的,像是个小火炉。 陆修珩忍住回握她的手的冲动,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那边似乎有投壶的游戏,若你能将彩头赢来,孤便许你浅尝一盏。」 这对沐夷光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信心满满地应下?:「那臣妾可要殿下?亲自斟酒。」 「倒是得寸进尺了,」陆修珩抿着唇,若不是熟悉的人,几乎看不出他唇角微笑的弧度:「快去吧。」 沐夷光带着丫鬟往投壶的亭子里走去,直到听不见她的脚步声,陆修珩勐然掩唇咳了起来。 旁边的人早已习惯了太子殿下?这幅病怏怏的样子,只有刘宝慌得不得了,走上?前来为太子殿下?递过?丝帕。 陆修珩不动声色地擦去唇边血迹,将手中丝帕折好递给他:「慌什么,拿去烧了。」 刘宝原是不慌的,毕竟在李禄仕的调理之下?,殿下?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只是来了热河以?后,许是水土不服,竟然又严重了起来,这几日?甚至三?天两头地吐黑血,隐隐看着竟要比两年?前还不如了。 好在这李禄仕已经寻到了解毒的药物,在赶来热河的路上?了,只要他能准时回来,殿下?的身体应当会无碍的吧? 刘宝正要说点什么,却?看到娘娘已经折返回来了,只得将丝帕收好,回头找个隐蔽的地方?烧了。 沐夷光偏着头,朝陆修珩讨巧地笑了笑,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入座。 陆修珩轻咳一声:「彩头呢?」 沐夷光有些尴尬地解释:「那投壶的彩头是贤宁长公主的陪嫁之物,这样贵重的东西,臣妾实在不好意思同一群小姑娘争抢。」 毕竟这样的陪嫁之物一般都是有寓意的,她可不想扰了长公主选媳的好事儿。 陆修珩理解她的顾虑,也没有为难她,当真为她倒起酒来。 沐夷光只愣了一秒钟,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巴巴地道:「殿下?,再多?倒一点儿。」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轻巧地执起壶柄,绛紫色的酒液徐徐漫至杯口处,这才精准地停下?。 明明只是一双手,沐夷光竟然看出了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她直愣愣地端起酒杯,就着殿下?的美?貌将其一饮而?尽,冰冰凉的酒液浸润过?口腔,咽喉,她却?仍觉得口干舌燥。 直到陆修珩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如何?」 「好——」 「看」字都快要说出口了,沐夷光才反应过?来殿下?问的是这落桑酩的滋味如何。 ……美?色误人,可惜她还未来得及细品,便已经咽下?去了。 于是,她只能干巴巴地补充:「挺好喝的。」 *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贤宁长公主点了好几个贤良淑德的姑娘家问话,但谢衡却?连眼都未抬,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就算有所反应,眼神也只是游离地往一边飘。 长公主脸上?笑容一僵,很快便寻了个藉口把?自己的儿子单独叫了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母子俩寻了个僻静的地儿,她才开口问道:「本宫费尽心思操办了今晚的宴席,不少公子哥儿都趁机结交了心仪的姑娘了,席上?这样多?的闺秀,你也没有一个看上?的吗?」 谢衡避而?不答:「若是有人在这场宴会上?促成了良缘,也算是娘亲行善积德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贤宁长公主一改方?才笑眯眯的神色,手指头都要戳到谢衡的脑门上?了:「别以?为你瞒着本宫,本宫就不知道你的心思,这闲话都要传到本宫面前来了,有些人不该是你能肖想的,你赶紧给本宫趁还能选的时候,选一个喜欢的。」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谢衡一愣,却?并未否认,只是道:「娘亲替我选了便是。」 自己的儿子第一次让步,却?是为了已经名花有主的女子,贤宁长公主不由得嘆了口气:「也行,那娘亲便亲自为你选一个。」 只是太子妃那样的人,实在是太过?惹眼了,贤宁长公主担心儿子误了终身,又没忍住补了一句:「常言道娶妻娶贤,外貌中上?即可,小两口安安生生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谢衡也不反驳:「嗯,任凭娘亲做主。」 贤宁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去挑选自己心仪的儿媳妇去了,谢衡依旧待在此处的凉亭内吹风。 只是不多?时,又有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谢衡饮了酒,反应比平时稍慢,待他转身之时,与此人仅有四五步之远。 他的视线由下?及上?,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裙摆上?精緻而?熟悉的海棠花。 酒意上?头,他怔愣了一秒钟,待看清来人是陈念巧,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来,只朝她点了点头,便迈步要回到宴会中去。 陈念巧伸手想拉住谢将军的衣袖,却?被他躲过?了,只得出声道:「谢将军,方?才……您和贤宁长公主的话我都听到了。」 谢衡立刻将方?才和母亲的对话在心里过?一遍,确保没有说出她的名字,这才放下?心来。 陈念巧继续道:「小女子自知蒲柳之姿,但在家里也读过?些书,《女德》《女诫》都是背得的,持家看帐的功夫也学了些许,心中更有自知之明,不会痴缠将军……」 谢衡看着她的裙摆,眸光有一瞬间的闪动,最?后仍是开口打?断她的话语:「陈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这样大好的年?华,更不必浪费在我的身上?。」 陈念巧发现了他的犹豫,却?误认为是自己的机会。 她顺着谢衡的话点了点头,装作转身要走的样子,然后不小心把?自己绊倒,故意往他的身上?倒去。 谢衡眼疾手快地抬手扶住了她,不等她站稳,就已经后撤了一步。 陈念巧心中暗喜,毕竟这一次,他没有任由自己摔倒不是么? 她楚楚可怜地垂着头,带着哭腔问道:「小女子到底是哪里不如谢将军心中的那位姑娘?」 他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并未解释,只留下?了一句:「这条裙子不适合你。」 谢衡一走,陈念巧的眼泪立刻就止住了,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裙子,想了好半天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输在哪里。 等她一瘸一拐往回走,宴会的欢声笑语一点一点从远处传来时,她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个想法——那位姑娘,难道会是已经嫁作了太子妃的沐夷光? 这个猜想太过?荒诞,陈念巧一面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一面又直觉这就是真相。 若是如此,她先前在太子妃妆匣里见到的信件……岂非是谢衡与她往来的书信? 陈念巧的手指捏得发白,这沐夷光仗着自己有几分不错的姿色,嫁给了太子殿下?还不满足,还把?谢将军的魂儿也勾走了,实在是不知廉耻! 她在心中怒骂了半天,忽然又转怒为喜,毕竟只要她将这个消息好生利用?一番,不仅可以?好好教?训教?训太子妃,自己说不定还能够顺利嫁得良人呢。 陈念巧揉了揉自己的腿,好在并无大碍,她重新整理了仪容,发誓要将自己过?往受过?的屈辱全部?都还回去。 她这才想起来今晚自己还不曾见过?清平县主,崔蓁蓁那样爱出风头的人是最?好找的了,不远处众星捧月一般站在人群中的便是她。 水心榭是今晚的赏秋宴最?热闹的地方?,一众才子佳人皆聚于此,其间有流觞曲水,吟诗赏月,好不快哉。 此时酒杯正好停在了崔蓁蓁的面前,她虽然文才不佳,好在准备充足,立刻便起身吟了一首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诗」。 清平县主的「七步成诗」表演得虽然拙劣,但众人还是颇为赏脸地鼓掌称好。即便如此,崔蓁蓁尤不满足,还缠着路过?的秦王殿下?问自己的诗做得如何。 陆修珉本来就是左右逢源的性子,对这个表妹更是耐心极佳:「此诗情中有景,遐迩一体,堪称是神来之笔。」 虽然是秦王殿下?赏脸,但这样的夸奖无疑又将崔蓁蓁捧上?了一个高度,众人也跟着赞嘆起来。 崔蓁蓁故作矜持地笑了笑,实则沉溺于众人对她的夸奖和艷羡。 就在这时,陈念巧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不请自来,站在崔蓁蓁的一旁细声细气道:「县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第 96 章 两个?人在?外人面前算得上是好?友了, 众人也不惊讶,只是今晚的陈念巧着实有些引人注目。 她穿着一身粉白色的浮光裙,上面绣着精巧细緻的金银线海棠花, 浓重的夜色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皮肤不够白皙的缺点, 整个?人在月光和烛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就连转身要走的秦王殿下也眼前一亮。 陈念巧在?崔蓁蓁的身边做惯了陪衬, 如今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惊艷和羡慕的目光,实在?是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只是这虚荣还没有持续多久,被抢走风头的崔蓁蓁已经不留情面地问道:「念巧, 你身上这条裙子是哪里来的?」 众人眼中的艷羡也转变为好?奇,浮光锦是浮光锦是高昌国?进献的贡品, 而这样颜色和质地的浮光锦,一看便不是武安侯府消受得起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只是陆修珉一眼看穿:这匹粉白色的浮光锦,是今年端午射柳时宣成帝赏赐给太?子妃沐夷光的。 见崔蓁蓁如此不给自?己?留颜面, 陈念巧几乎在?心中咬碎了银牙,最后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在?崔蓁蓁的耳边轻声道:「县主,我有一个?消息, 保管比这条裙子的来歷更让县主感兴趣。」 崔蓁蓁果?然?被她说动, 带着她起身离席了。 原本要走的陆修珉也十分感兴趣,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崔蓁蓁不耐烦地问:「说吧,是什么消息?」 陈念巧将自?己?在?太?子妃妆匣中看到陌生男人信件的事情说了, 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觉得此人十有八九便是谢衡。 若是旁人, 多半觉得没有实证,只能算作猜测, 可?这两人一个?是求爱不得多次被谢衡拒绝的陈念巧,一个?是心仪太?子表哥对?太?子妃不满已久的崔蓁蓁,两人都信以为真了。 崔蓁蓁恨不得从沐夷光以前的一举一动都扯出蛛丝马迹来,可?是想半天,也想不出来沐夷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最后只恨恨道:「沐夷光本来就是漠北那穷乡僻壤来的,指不定在?谢衡随军出征时两人就早已相识,她与太?子哥哥成亲以来一直都是貌合神离,看她那副样子,说心里没人,谁信啊?」 不得不说女人在?面对?情敌时,直觉总是惊人地准确,崔蓁蓁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 两人越想越觉得有理,接下来便是讨论如何利用这个?消息,给沐夷光致命一击。 崔蓁蓁的想法十分简单:「既然?是你看到的,便由?你出面去检举太?子妃,你放心,本县主一定会?鼎力支持你的。」 陈念巧自?然?是不愿意的:「并非我不愿检举太?子妃,只是此事若是让太?子殿下知晓,就算殿下不能容忍那沐夷光,也难保不会?迁怒也难保不会?迁怒武安侯府。」 崔蓁蓁忽然?反应过?来:「你身上这裙子……莫非是太?子妃给的?怎么,给你一点好?处就动摇了?」 陈念巧红着眼睛摇头,很是委屈:「我没有!」 崔蓁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直到她的眼睛红得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掉下泪来,才好?:「好?了,别哭了,本县主再帮你找一个?人,保证武安侯府安然?无恙。」 「谁?」 「秦王殿下。」 陈念巧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讶神色,崔蓁蓁敢说这个?话,就代表贤阳公主和秦王殿下走到了一起,秦王殿下最近势力发展得如日?中天,太?子殿下又?是病病殃殃的,也许自?己?真的没必要过?于担心。 她又?想起方才秦王眼里闪过?的惊艷,她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大胆一点,便果?断答应了下来。 崔蓁蓁找来自?己?的贴身侍女:「去,将秦王殿下请来。」 秦王在?远处遥遥应道:「不必了,本王方才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陆修珉踱步走来,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样子:「难得陈姑娘如此大勇大义,即便表妹不说,本王也会?出手护住武安侯府的。」 太?子与沐将军结亲,算是宣成帝给陆修珩的一张底牌,如今有机会?将两方从一条船上拆下来,他自?然?不会?放过?。 这一顶高帽戴上来,陈念巧立刻就昏了头了,秦王甚至还十分温和地告诉自?己?他会?帮忙引荐,还教她应该怎么说,陈念巧自?然?是满口答应,秦王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 赏秋宴上众星捧月,星罗密布,第二日?也是个?大晴天。 天气好?了,宣成帝却?还是提不起什么劲儿来,昏昏沉沉躺在?榻上。 太?医已经来请过?了平安脉,依旧瞧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开了些养身的方子。 好?容易将药熬好?了,宣成帝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过?就是风寒罢了,喝什么药!」 万公公只好?将汤药端了下去,又?苦口婆心劝皇上出门走走,宣成帝倒是有些想念庄嫔炖的梨汤了,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今日?还没有送来,他终于道:「来人,摆驾瑶华宫。」 瑶华宫便是庄嫔在?行宫里的宫殿,庄嫔如今圣眷正浓,宣成帝来时,特?意并未派人通传,而是亲自?走了进去,发现庄嫔正在?和一个?官家女子说话,心道怪不得今日?的梨汤还未送来,原来是给人绊住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素月带着众人朝皇帝行礼,宣成帝点头道:「好?了,都平身吧。」 陈念巧跟着众人稍微往后退了几步,只是心中还有些紧张,毕竟皇上积威甚重,这又?是她第一次面圣。 素月柔柔起身,为陈念巧进行引荐:「这是武安侯府的嫡女,臣妾喜她乖巧懂事,故召她进宫前来说说话。」 宣成帝对?武安侯都无甚印象,更不用说武安侯的嫡女了,他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长相也乏善可?陈,便只专心与庄嫔说话:「爱妃方才在?聊什么?」 他不问则已,一开口,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一贯端庄大方的素月也显得有些尴尬。 宣成帝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见两人如此反应,反倒严肃起来:「怎么,朕听不得?」 素月一边替宣成帝沏了一杯清茶,一边温柔道:「这普天之事,都是天家之事,哪里有皇上听不得的,其实臣妾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皇上,既然?皇上来了,臣妾便斗胆做主了。」 见宣成帝点头应允了,素月便看向陈念巧:「陈姑娘,你将方才说给本宫的事,再如实向皇上禀报一遍。」 陈念巧当即跪倒在?地,按照昨夜秦王殿下所教的,颤声把太?子妃与谢衡将军私通一事虚虚实实地又?说了一遍,不仅宣称自?己?在?太?子妃妆匣中见到了其与外男来往的书?信,昨夜赏秋宴上更是亲眼所见两人私相授受。 这样的流言宣成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心中早已有了猜疑,只是故作不知:「既然?陈姑娘都亲眼见到了,那另一人是谁?」 满心以为自?己?已经搭上了秦王殿下的陈念巧毫不犹豫道:「是贤宁长公主之子,谢将军谢衡。」 「胡说八道!」 宣成帝伸手将素月沏的热茶掼到了地上,却?像感觉不到烫似的,只气得伸手扶住了有些发晕的脑袋。 房间里的人「扑通」跪满了,万公公也跪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宣成帝的脸涨得通红,手也不住地抖,是素月连忙起身给他餵了一盏香茶才缓过?劲来。 万公公握紧了手中的拂尘,在?心里嘆气:虽然?太?医总是说没事,但他总觉得皇上最近的情绪起伏越来越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宣成帝饮完一盏香茶,尤嫌不够,素月双手又?奉上一杯,体贴地安慰道:「皇上莫要生气,此事说不定另有隐情,不如彻查一番,若无此事,则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她越是体贴,宣成帝心中越是愤怒,他颤抖着嘴唇说:「万公公,去把唐言叫来。」 素月与陈念巧对?视一眼,知道皇上已经信了。 毕竟唐言是锦衣卫指挥使,自?幼跟随宣成帝,是他的心腹重臣,若只是查清流言,杀鸡焉用牛刀呢? 唐言来得很快,他朝宣成帝行礼后,宣成帝便屏退了众人,单独与唐言说了几句。 皇上的旨意很简单,查清此事,若是假的,便找出幕后指使之人;若是真的,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太?子妃,对?外称是因病去世。 唐言对?宣成帝的决定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皇上不过?说了这短短几句话,便已面露疲态,也不知皇上这风寒何时能好?。 他领命退下,已经令人将瑶华宫团团围住。 如此多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沖了进来,一众宫女太?监顿时恐慌万状,就连庄嫔也被吓得花容失色,心想皇上是不是要杀人灭口了。 这可?与秦王殿下说好?的不一样,陈念巧跪倒在?庄嫔脚边,哭喊道:「庄嫔娘娘,臣女想回?家。」 庄嫔还沉浸在?惊恐之中,没有缓过?神来,接着便听得唐言厉声道:「锦衣卫在?此处值守,任何人不得出门一步!」 听闻只是禁足,宫中众人勉强松了一口气。 唐言这才朝庄嫔拱手道:「微臣虽知娘娘御下有方,众人皆会?对?此事守口如瓶,不过?到底事关重大,必须要小心谨慎,微臣这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庄嫔善解人意道:「自?是如此,有劳唐指挥使为皇上分忧了。」 唐言行礼告退了,只是心中仍是一团乱麻。 虽然?那陈念巧口口声声说自?己?看到了太?子妃与谢将军往来的书?信,可?他腌臜的事情见得多了,自?然?也多留了个?心眼,决定先核实此事,再去太?子府中寻找书?信,不然?他找的就不是书?信,而是麻烦了。 第 97 章 昨夜便是赏秋宴, 听?闻太子妃与谢将军都参加了此次宫宴,若从此事入手?,是最为简单的。说罢他就率人去了长?公主府, 说昨夜有?重要的密信在宴会上失窃, 从长公主府上的宫人查起。 事情的进?展顺利得?超出?了唐言的想像,僕从审问了不到一半, 便已经有?人声称昨夜见到太子妃曾起身离席,更有?人指认昨夜曾见过太子妃与谢将军相会,口供里的时间、地点都能够对得?上。 唐言已经信了七八分, 只是他行事惯来周密,仍是令锦衣卫对这些人再次审问, 看能否从细节处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惜事情的发展很快脱离了他的掌控,毕竟流言传播的速度比雷厉风行的锦衣卫更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才过?了一天,太子妃与谢将军私通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甚至还编造出?了新内容,有?人说自己早就在某处见过?两人私会;有?人说太子与太子妃本就是貌合神离,逢场作戏罢了,只是两人演得?实在太好;还有?人说什么两人其实早就相识, 太子妃嫁给太子也不过?是看在其与谢将军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 好在书信的事情暂时还无人知晓, 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唐言只有?雷霆出?手?,向宣成帝讨要了一封搜寻公文密信的密旨,前往太子府邸。 * 今日虽然不必朝会, 宣成帝却特地传召了太子, 只说有?紧急的军务要处理, 让他来行宫面?圣。 鞑靼休养了两年?,又起?了不臣之心, 在边疆小动?作不断,陆修珩一直有?所耳闻,是以宣成帝以此为藉口召他进?宫时,他并未怀疑,只是进?了勤政殿,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宣成帝仍旧没有?现身,只说身体不适,稍后片刻,而殿中也不止陆修珩一人,宣成帝还特地叫了一帮大臣在此处候着,要务便是缠住太子殿下。 在场的是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兵部侍郎等朝廷重臣,平日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可太子殿下冷冰冰的眼风扫过?来,那些大臣们哪里还敢再说话,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咽回去了,一个个的眼神全都十分复杂,有?紧张、有?害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他们来之前便已经听?说了太子妃私通一事,加上宣成帝下了让他们将太子拦在此处的命令,这事便已经有?八分真了,这样的事情,最容易在男人之间引起?共鸣。 不过?在场更多的,还是战战兢兢:谁人不知太子殿下生性凉薄、冷血无情,今日他们配合宣成帝将人拦在此处,回头锦衣卫查明了太子妃与他人有?所牵扯,坠了太子殿下的颜面?,在场的一个都讨不了好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陆修珩的耐心已然告罄,他随手?点了户部尚书安齐的名:「安尚书,父皇今日召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托新女婿秦王殿下的福,安齐对此事了解得?比旁人深那么一点,对太子妃出?轨一事深信不疑,而且他为人秉直,本来就不会说话,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说有?边疆急报,让我们在此等候。」 陆修珩双眼如炬:「既然如此,这上林苑的柯大人在此处又是为何?」@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柯文华乃是上林苑的监正,听?着是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儿,说白?了就是个替皇上打理御花园的,在这一群机要大臣中尤为显眼。 不过?柯文华在此也并非没有?道?理,他口才好、胆子大,宣成帝之所以叫他来,就是希望他能把太子殿下给煳弄住。 果然,柯文华镇定自若地开口了:「回禀太子殿下,微臣确有?要事启奏。」 陆修珩勉强给了他三分薄面?:「说。」 柯文华左右看了看,故作玄虚道?:「此事有?些难宣于口,此处又人多眼杂,……」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安齐已经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想在此处和太子殿下摊牌吧?! 「……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柯文华说完这句话,发现同?僚们已经鱼贯而出?,有?的甚至已经捂住耳朵,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很快,偌大的勤政殿便只剩下太子与监正两人。 太子殿下冷声?道?:「说吧。」 虽然早已有?了想法,柯文华仍是在心中嘆了口气,今日为了完成宣成帝交待给自己的任务,他可是连脑袋都豁出?去了。 他往前挪了两步,小声?道?:「微臣怀疑,有?人秽乱后宫,与嫔妃行不轨之事。」 陆修珩难得?抬起?眸:「柯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柯文华跪下行了大礼:「太子殿下明鑑,无凭无据的事情,微臣绝不会乱说。」 「前些时日,俪心榭旁的假山有?松塌落实,微臣奉命前来查看,却在假山里头发现了一块女子的手?绢,是重莲绫所制,」他隐晦地补充:「上面?还沾了些……痕迹。」 柯文华说完这段话,心中竟然有?落下大石的松快,他怀揣这么大一个秘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如今禀报给了太子殿下,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聪明才智,定能做出?合适的决断。 陆修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重莲绫是阆中特产的丝织品,精緻细润,宫中妃嫔都很喜欢用来制成手?绢,若是没有?特别的刺绣,很难对应查找出?主人的身份;而俪心榭的宫殿早年?间失过?火,还烧死了一位妃子,从此被视为了不祥之地,来往的人少了,更显恐怖幽森,白?日里宫人都恨不得?绕道?走,除非是为了避人耳目才会想往那里去。 明明是足以震惊宫闱的皇家丑闻,太子殿下却十分冷静,只道?:「既然柯大人有?胆量向孤禀报此事,想必已经查探出?眉目了?」 柯文华禀报此事自有?他的用意,一来的确是做到了宣成帝要求的拖延时间,把太子殿下留在此处;二来他也算是尽忠职守,只是这责任太过?重大,他无力承担,只能推给太子殿下;三嘛……也算是为太子妃之事做个铺垫,不过?看太子殿下这幅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便轻松起?来,想来知道?了太子妃的事情,殿下也不会过?多在意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见太子殿下不接招,他摇了摇头,道?:「微臣的确想过?查询近日男子出?入行宫的记录,可往来的皆是朝中大臣与几位殿下不说,昨日皇上还急召唐指挥使进?宫,至今还有?一大帮锦衣卫镇守在瑶华宫呢。」 说白?了,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陆修珩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重点,不动?声?色道?:「既然已有?锦衣卫调查此事,想必父皇已有?决断,就不劳你?我操心了。」 「这……」饶是柯文华自诩才思敏捷,此时也不禁语塞,他该说什么,总不能说锦衣卫查的不是宣成帝的绿帽子,而是太子殿下您的绿帽子吧?! 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陆修珩便已经确认了心底的疑惑,既然锦衣卫进?宫为的不是秽乱后宫,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唐指挥使亲自出?马的,又有?什么事是需要宣成帝伙同?这一帮大臣,用各种理由将自己困在此处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反观近日的流言,分明是冲着自己和沐夷光来的。 柯文华眼见太子殿下沖自己皮笑肉不笑道?:「多谢柯大人告知此事,孤还有?要事,便不多留了。」 眼见自己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都没能留住殿下,柯文华慌忙起?身去追:「殿下、诶、殿下,还有?那鞑靼扰乱边疆一事,您、您也不管了?」 见太子殿下从殿中走出?,外边的文臣武将齐刷刷跪了一地:「殿下,国事为重啊!」 陆修珩步履未停,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几位大臣立刻噤若寒蝉,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没一个敢站出?来,只能任太子殿下扬长?而去。 大家在殿前互相埋怨:「你?怎么不把太子殿下拦下来呢?」 「我怎么拦?难道?我还能抱着太子殿下的腿不让他走不成?」 「要不,咱们跟上去?」 「你?疯啦,太子的热闹你?也敢看?」 「你?疯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说,若是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下场,皇上那里怎么交待?」 ……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互相推诿一番,最后推选了安齐与柯文华作为代表去劝住太子殿下。 户部尚书与上林苑监正磨磨蹭蹭扭扭捏捏,最后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 沐夷光今日莫名觉得?心慌,难得?早起?用了一回早膳,眼皮又一直跳个不听?。 刚刚用完早膳不久,青霜便前来禀告:「娘娘,锦衣卫唐指挥使在门外求见。」 原来是锦衣卫来了。 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是她莫名有?种最后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点点头道?:「宣。」 唐言几乎每年?都会跟随宣成帝前往行宫避暑,但还是第一次来到太子在此处的府邸。 此处并非富丽堂皇的高门大宅,而是清远别致的轩宅雅居,其间碧水青竹,绿柳含艷,只是庭院中不知为何还摆着一个烙饼的土灶,虽然格格不入,但也别有?一番生活情趣。 唐言进?了门,他虽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妃娘娘,仍旧为主位上女子的美貌晃了眼。 他在心中暗嘆了一句红颜祸水,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沐夷光正襟危坐:「唐指挥使不必多礼,太子殿下今日去了行宫,不在府中,不知道?唐指挥使拨冗前来所为何事啊?」 唐言向上拱了拱手?道?:「微臣是奉宣成帝的密旨,前来追查一封极为重要的密信。」 听?到「密信」这两个字,沐夷光自然不会往自己的身上想,第一反应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什么把柄落入别人手?中了。 锦衣卫的名头虽大,但还吓不到她,沐夷光挺直了嵴背,摆足了护夫的架势:「锦衣卫办案,自是应该全力配合,只是太子府邸不比别处,近日殿下又为宣成帝起?草了不少机要密牒,若是为了查一封密信而顾此失彼,反倒不妥。唐指挥使不妨在此稍候片刻,等殿下回来了,本宫亲自向他解释,左右府里的人都在此,不会耽误唐指挥使的大事。」 唐言却当她是心虚,还妄图搬出?太子来压自己,他冷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娘娘莫非还以为殿下会护着你?不成?」 沐夷光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神色茫然地看向唐言。 她本来年?岁就小,这样一副眼神清澈、懵懂无知的样子的确很能唬人,唐言也不禁怀疑起?自己听?到的证言来。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干脆直接摊牌道?:「既然太子妃娘娘听?不明白?,微臣就说明白?好了,有?人向皇上秘密检举当今太子妃德行有?亏,与人私通,微臣是奉命来调查此事的。」 说话间,他向沐夷光出?示了宣成帝的密旨,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下令道?:「来人啊,搜!」 「娘娘!」 青霜和长?缨在旁边急得?不行,甚至想要去行宫向太子殿下求援,不等锦衣卫阻拦,沐夷光已经劝住了她们:「不必了,本宫行得?正坐得?直,任由他们去搜便是。」 唐言一愣,太子妃的反应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莫非此事还有?什么变数? * 陆修珩赶回来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惜陈念巧的证词过?于清晰,锦衣卫们也目标明确,搜寻时直奔西厢房而去,不一会儿便将太子妃娘娘的妆匣捧了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直至这时,沐夷光的脸色终于变了。 自己在漠北与谢衡相识之时两人交换的信件,回到京城之后便断了书信往来。过?去的这些信件全都被她视若珍宝地藏在了自己的妆匣里,连青霜和长?缨都不知道?。 后来赐婚、失忆、和好……如此多的事情接踵而来,她早都将匣子里这叠信件给忘了,没想到竟然在此处栽了跟头…… 唐言办案无数,见太子妃娘娘如此反应,便知此案已经有?着落了。 他莫名嘆了口气,伸手?要去开那妆匣,却听?得?一声?怒斥:「住手?!」 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唐言只好停下动?作,带着锦衣卫们跪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青霜和长?缨也跪在地上,眼里激动?地涌出?泪来,只有?沐夷光愣愣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她感激殿下及时回府相助,但她宁愿下狱,也不想此事在殿下面?前撞破,更不想殿下心生误会。 不等她行礼,陆修珩已经站在她身前护住了她:「唐指挥使好大的威风,竟然还知道?孤是太子,太子居所便是如此儿戏,任人搜查吗?」 太子殿下平日里已经足够让人胆寒了,如今发起?火来,几乎是人人自危,就连跟在他身后赶来的安齐与柯文华也跪倒在地,两股战战,不敢说话。 唐言只能庆幸自己出?发前求了皇上一道?旨意,此刻俨然已经是他的护身符了。为了说服太子殿下不再阻扰自己,他不得?不把话说得?难听?一些,好让中了美人计的太子幡然悔悟:「启禀殿下,微臣是接到密报,奉了宣成帝的密旨,前来搜查太子妃与人私通的信件,就在此妆匣中。」 唐言双手?举着宣成帝的密旨,装作要奉给太子殿下的样子,行进?的时候却「不小心」带到了旁边的椅子,方才一时情急,那妆匣本来就没有?放稳,此时稍微施与一点外力,便已经倾倒在地。 没人再关?注那封密旨,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妆匣,「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上好的珠宝翡翠滚落出?来,散落一地,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藏在最下方厚厚的一叠书信。 惊讶的吸气声?过?后,便是极为刻意的安静。 毕竟被妻子戴绿帽子已不能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宣扬了出?来,就算太子妃是沐将军嫡女,太子殿下也不可能再容谅她了。 只有?唐言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他在太子这里也总算是有?个交待了。 会客厅内落针可闻,太子的脚步声?便显得?尤为清晰。 只见他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过?去,伸手?拾起?这厚厚一叠信件,云淡风轻道?:「这是孤的。」 太子殿下太过?从容镇定,实在不像一个绿云罩顶之人的反应,唐言不仅开始怀疑是否情报有?误,众人也开始思考这是否是刻意针对太子殿下的一桩阴谋。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沐夷光的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殿下方才护住她,就已经很令她感动?了,如今还要为了她,认下自己根本没有?为他做过?的事情。 殿下前夜分明还在问自己是如何与谢衡相识,又醋得?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今却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眼泪还是不听?话地落了下来。 太子妃虽然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众人却不可能忽视她的反应,更重要的是,她这样一哭,太子殿下此言的可信度就要重新估量了。 想明白?以后,厅中众人皆不忍直视地低下了头,只觉太子今日顶上的玉冠青翠欲滴。 有?的感慨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实在是用情至深,为了保住太子妃的名声?,硬生生地把姦夫的书信把自己头上栽;也有?的想得?复杂一些,觉得?太子殿下不过?是为了保全和沐家的这一桩婚事,留住沐将军的助力,即便如此,也仍是不得?不佩服太子殿下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定然能成大事! 不管在场众人怎么想,只是没有?一个信他这句话的。 见此情景,陆修珩只好咬牙切齿翻开书信,妄图凭藉自己的记忆力快速记下信件内容,好将这口锅背到自己的身上。@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只是他随手?翻开一页,印入眼帘的是一行行熟悉的字迹,似乎是出?自他手?。 陆修珩原以为是沐夷光提前替换了信件字迹,可再看仔细些,那双墨色的眼眸蓦地睁大,前一秒钟眼里还冒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将信纸焚烧殆尽,此刻已满是惊讶和狂喜。 电光火石之间,陆修珩已经理清了其间的来龙去脉,惯来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竟然仰天大笑起?来,他将书信摊在众人面?前,欣喜若狂道?:「这真是孤的,这真是孤的!」 …… 安齐与柯文华面?面?相觑,太子殿下先前那句「这是孤的」虽有?些石破天惊,但也算是有?理可依,如今这番欣喜若狂的样子,可就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只有?锦衣卫办案办多了,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一个年?轻的就嘆了口气,小声?道?:「完了,又疯一个。」 第 98 章 陆修珩并不理?会这些?误解, 他捧着脆薄信纸的手力道越发和缓,像是捧着一份珍贵而易碎的?回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这是两年前他在漠北写给初识的?小姑娘的?信。 那时?他初来乍到,大齐也未正式与漠北开战, 边关形势复杂多变, 军营势力盘根错节,为了摸清实情, 陆修珩对外称病了一段时间,乔装打扮成新兵「沈恆」,在军营和?民间混迹, 也是在那时?,他认识了自称是军医女儿的「苏慕」, 两人关系日渐交好,有时?不便见面,便会在约定的?地点交换信件。 后来边关烽火四起, 他率军奔赴前线,屡战屡捷,鞑靼见大势已去,竟然偷袭了边陲的小镇, 屠杀了小镇所有的?百姓。 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 决胜千里,一个姑娘的?性命与军国?大事相比,自然不足挂齿,直到他赢得一场关键战役后才听闻了她?的?死讯。 陆修珩起初不愿相信, 派人去查找苏慕的?下?落, 却得知她?父亲在救治将士时?因流矢而伤亡, 她?和?她?的?家人在这场战火之?下?无一人倖免。 他沉默着接受了,也明白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有多么重要。 太子殿下?在亲自率军奇袭鞑靼大营后, 干脆利落地下?令屠城,将鞑靼王公贵族各级官属三千人,男女五万余人,一举歼灭。 此举彻底断绝了鞑靼反攻的?可能性,为边疆换来了两年的?安宁,而他自己被里通外国?的?奸细出卖,在战场上吸入了过量的?毒烟,只换回了一副沉疴病体,还有屠杀数万平民的?修罗名声。 不过陆修珩那时?已经重病,难有清醒的?时?候,一路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命,勉强回到了京城。 再后来,皇上赐婚沖喜,他的?病情也慢慢好转。 新婚夜里,沐家的?女儿自己挑了盖头,两人背对而眠。 他只看了一眼沐夷光那张千娇百媚、艷色绝世的?脸,心中莫名地想起了边关的?那个小姑娘。 「苏慕」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儿,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可她?身份不及沐夷光矜贵,长相也不及沐夷光美艷,如?果没有惨遭横祸,也许他会带她?回京城,但绝不会明媒正娶为太子妃。 他的?太子妃,就该是沐夷光这样,出身名门,聪明懂事,毕竟情爱在帝王家皆是虚妄,比起爱人,他更需要一个乖巧省心的?盟友。 两个人很快达成了默契,在人前是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在人后是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见上一次面的?陌路人。 如?果不是后来的?失忆,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口中的?「阿珩哥哥」,从始至终唤的?便是自己。 ………… 若是以往的?案件关联人员犯了癔症,唐言早就令人一盆冷水泼过去了,可眼下?这人是太子,他只能老老实实跪着,在心里祈祷殿下?不要被美色所惑,早些?清醒过来。 就连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沐夷光也不明白其?中缘由,她?走过去,小心翼翼拉住陆修珩的?手,试探地喊了一声:「殿下??」 听到沐夷光的?声音,陆修珩这才从回忆里走出,他收敛了神情,肃然危坐,已然看不出方才失态的?形迹。 自己这边的?故事是理?清了,可梨梨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怎么让谢衡这厮趁虚而入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为梨梨洗清冤屈。 陆修珩回握住沐夷光的?手,难得大方地向唐言展示他手中书信。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嘴角微微翘起,扬眉吐气道:「看清楚了,这信纸上可是孤的?字迹?」 难得见太子殿下?情绪如?此外露,安齐与柯文华也齐齐挤了上来,这信纸粗糙普通,五十?文便可买上一刀,虽然被保存得极好,但仍然开始泛黄髮脆,信上字迹劲骨丰肌,矫若惊龙,确是太子真?迹无疑。 上面的?落款写着「沈恆」二字,应该是太子当时?所使?用?的?化名,只这「恆」之?一字,这段时?间的?流言与误会也不攻自破。 三人大着胆子瞄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从流沙残阳的?大漠风光到不紧要的?军营趣事,不一而足,虽然不曾表明心迹,少年暧昧的?悸动已经跃然纸上。 唐言只觉额上有冷汗滴落,自己这下?可把太子得罪狠了。 柯文华第一个反应过来,奉承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笔下?生花,与太子妃娘娘结不解缘,情比金坚,实在羡煞我也。」 「结不解缘,情比金坚」这八个字着实说进了他的?心里,陆修珩微微地点了点头。 见殿下?心情不错,唐言也赶紧道:「微臣听信谗言,差点有损太子妃娘娘清名,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 陆修珩却置若罔闻,只是轻轻捏了捏沐夷光的?手,眼眸含笑,深深地看着她?,任凭她?做主。 大约是缘身在此山中,沐夷光只觉云山雾罩。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殿下?手里的?信件分明是自己藏好的?原件,但唐指挥使?、安尚书和?柯监正却都认定了是他的?字迹,总不会是三人同时?说谎吧? 还是说,是自己一直将沈恆错认成谢衡了? 如?果是这样,自己实在是搞了一个大乌龙。 她?忽然心里一虚,有些?不敢看殿下?的?眼睛。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锦衣卫给煳弄走,沐夷光藏好疑虑,故作大方道:「无妨,唐指挥使?也是听令行?事,误会解开了便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见太子妃不计较,唐言长舒一口气,由衷感激道:「谢太子妃娘娘开恩,微臣一定将此事彻查清楚,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一个交代。」 他不敢保证能够揪出幕后主使?,但至少武安侯府的?姑娘脱不了干系。 沐夷光点了点头,此事在场面上就算过去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见安尚书正在欣赏自己闲暇时?所作的?一首边塞诗,陆修珩装作漫不经心、想要解释一番的?样子,实则着重强调:「两年前,孤与太子妃便在漠北相识。」 他恨不得告知天下?自己早就与梨梨结缘,但为了她?的?清誉,他还是含蓄道:「太子妃体谅孤初来乍到,不通当地风土人情,便与孤以文会友。」 ……「以文会友」四个字,年轻过的?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三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男人在听着太子殿下?摁头秀恩爱,居然生出了自愧不如?的?酸意。 「那时?孤便已经动心了,只是山河未定,未宣于口。好在回京之?后,父皇就已经下?旨赐婚,孤又得以与太子妃再续前缘。」 只见太子殿下?看向太子妃的?眼神已经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便是用?「心花怒放」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在场的?人牙都要被酸倒了,但是还不得不恭维: 柯文华:「真?是天赐良缘。」 唐言:「天、天造地设。」 安齐:「……天作之?合。」 陆修珩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他们离去,这三人也都避之?不及地带着人熘了,转眼间,偌大的?会客厅里就只剩下?两人。 沐夷光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红红的?,她?小声道:「多谢殿下?。」 陆修珩慢条斯理?拢好手中信件,循循善诱道:「谢孤什么?」 沐夷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修珩将信件重新放回妆匣里,见沐夷光还是一脸茫然,似乎又被她?气到了。 他恨铁不成钢道:「怎么,承认孤就是你?在边疆认识的?『谢衡』,这很难吗?」 要是能重来,他宁愿化名成张三李四,也绝不愿用?这个「恆」字。 沐夷光虽然已有所料,但见殿下?亲口承认,心中的?震惊仍是溢于言表,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像不认识了一般,转着圈地从上到下?将陆修珩看了一遍。 「沈恆」那时?应是易了容,长相远不如?殿下?本来好看,只那一双眼睛仍是一样地赏心悦目。 陆修珩兀自站着,岿然不动,一脸傲娇地任她?打量。 「殿下?,」沐夷光有些?不敢置信,又惊又喜道:「真?的?是殿下?!」 她?眼中的?惊喜很快又化作心疼:「殿下?,你?瘦了。」 陆修珩轻描淡写道:「在战场上不慎受了伤,伤了肺,便是这样了。」 沐夷光果然伸手抱住他,心里酸酸的?,殿下?的?身形的?确比以前消瘦不少。 她?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自幼就崇拜父亲这样骁勇善战的?大英雄,她?在边关认识的?「沈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得也没有殿下?这么好看,但是孔武有力,矢无虚发,就是她?在那个年纪最喜欢的?英武男儿。 而两年以后,陆修珩却是肤色苍白、形销骨立的?样子,气质也更为冰冷沉寂,两人重逢对面却不识。 「不过是易了容,梨梨就认不出我了,」陆修珩装得像模像样的?,语气十?分委屈:「梨梨不是先前还说,只要是心仪之?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一眼认出?」 沐夷光不自觉道:「可是……实在是差太远了吧?」 「嗯?」陆修珩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胁迫意味:「哪里不像了?」 沐夷光想了想,委婉地总结:「殿下?冷冰冰的?,但是姿容更胜。」 她?还想进一步解释,陆修珩已经开始和?她?算帐了:「两年前孤在漠北查办了贪污军饷的?辎重官,赠了一匣子糖杨梅给你?,你?记在了谢衡的?身上。」 「孤在军中一有空就给你?写信,你?当它是谢衡写给你?的?定情之?信。」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孤返京之?时?重伤昏迷不醒,你?倒是与凯旋归来的?谢将军相认了。」 …… 他的?声音低沉,尾音微微地拖长,听起来就很让人心疼。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想:我真?该死啊。 太子殿下?每说一句话,她?的?脑袋便往下?低了一分,他说到后面,沐夷光的?下?巴都快要戳着自己了。 陆修珩这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却并不显得轻佻。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说吧,你?是怎么把孤错认成他的??」 沐夷光就着他的?手指头蹭了蹭脸,像一只努力装乖的?狸奴:「臣妾化名『苏慕』,与『沈恆』初识时?,并未疑心过殿下?身份,只是后来无意中在殿下?身上发现了易容痕迹,只是臣妾当时?亦有所隐瞒,故不敢询问,只是私下?调查。」 陆修珩被她?惹得轻笑了一声:「如?何调查?」 「臣妾私自画了殿下?的?小像,託了要好的?叔伯,」沐夷光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自己也觉得离谱:「在军中打听是否有京中世家弟子,眉目与画像上相似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军营中年纪相仿的?少年千千万,便是名为沈恆的?也有许多,反倒不如?画像和?口音来得准确,尤其?是她?听到那位叔伯打听回来的?人选叫做「谢衡」的?时?候,立刻就相信了。 想来那位叔伯也从没想过她?认识的?人会是太子殿下?吧。 陆修珩几乎要被这样草率的?调查方式气笑了,他咬牙切齿,语气十?分地不甘:「孤还不知梨梨擅长作画,更不知梨梨那位叔伯叫做什么名字?」 沐夷光嘴巴闭得紧紧的?,哪里还敢说。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好吧,重点其?实不是梨梨的?叔伯,而是自己那可恶的?表兄。 陆修珩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再和?善一点,宽宏大量般道:「那谢衡是如?何认下?此事的??」 沐夷光在心里斟酌一番,觉得还是有解释清楚的?必要,免得因为自己的?马虎大意将谢将军再牵扯进来。 「谢将军也不太知情。」 ……「嗯?」 「臣妾虽然托叔伯打听了此事,但只是与殿下?写信见面,并不曾与谢将军有所来往。后来大战前夕,皇上下?令让众将领的?家眷进京,是谢将军护送各方家眷出的?城。谢将军来沐府寻人之?时?,臣妾害怕此后与『沈恆』失了联繫,便主动对谢将军说,我是沐将军的?女儿沐夷光。谢将军说,他知道。」 ……听起来没有什么毛病,但此知道分明并非彼知道! 沐夷光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臣妾便又说了一句,我在京中等他凯旋。」 ……他哪里还不明白谢衡的?心思,若说他当时?不知情也就罢了,回了京还故作不知,分明就是见色起意,揣着明白装煳涂! 陆修珩冷哼一声,忍不住讥讽道:「看来谢将军在边关的?担子轻了,还有时?间去护送别人家的?家眷。」 沐夷光拉了拉他的?袖子,努力转移话题:「此事主要是臣妾的?错,不过想到自己和?殿下?如?此有缘,臣妾心里就很高兴。」 其?实陆修珩心中亦是如?此,他点了点头,就要将此事揭过,却听得梨梨反客为主道:「殿下?,臣妾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见沐夷光神色认真?,陆修珩也郑重起来,诚实道:「梨梨那时?以军医的?女儿自居,乔装改扮得毫无破绽,孤的?确未曾疑心过。后来孤也曾派人去打探过消息,却得知苏军医的?女儿在战火中故去了。」 想起苏慕,沐夷光神色也有些?黯然,她?自幼与苏姐姐交好,只是父亲管教?得严,便常常换了苏姐姐的?身份熘出去玩,不想苏姐姐却红颜薄命,早早地去了。 陆修珩察觉到她?情绪,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后来新婚之?夜,孤的?确没有认出你?。」 他找了个轻松些?的?藉口:「许是喜娘搽的?脂粉太浓了?」 沐夷光果然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咬着唇开始生气:「那日只是淡淡傅了一层粉,你?分明没有正眼看我!」 不过这也是实话,那夜两人各怀心思,皆不想与对方有过多接触。 陆修珩又想起春日宴上沐夷光扮花神,自己没有因为她?的?眼睛认出她?而惹得她?生气的?事情,属实有些?无奈。 好在他在这位小祖宗的?磋磨下?,如?今已经有了些?许长进,宠溺地哄道:「是孤眼拙,梨梨那时?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后来出落得这样好看,孤不敢认。」 难道我十?四岁时?就不好看吗? 沐夷光原本还想借题发挥,忽然发觉陆修珩喝药的?时?间到了,于是勉勉强强接受了他的?解释,去吩咐刘宝将熬好的?汤药端来。 刘宝已经久候多时?了,听闻娘娘传召,立刻端来了殿下?的?汤药,他还未进门,苦涩的?药味已经飘了进来。 沐夷光闻着比以往浓重酸涩百倍的?药味儿,怀疑地皱起了眉:「殿下?,你?不是说你?的?伤快调理?好了么,臣妾怎么觉得这药越来越苦了?」 第 99 章 「是吗?」 陆修珩随口应了?一句, 像是要证明她言不符实似的,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道:「孤可没有你那么娇气。」 那药味苦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虽然喝药的人不是自己, 沐夷光的眉头仍旧皱得紧紧的,将脸埋进陆修珩的颈间, 直到闻到他身上的青桂气息,立刻好?受了?许多。 沐夷光自然是承认自己娇气的,才不接他这个?话茬, 继续问道:「殿下最近换了?新的药方子吗?」 陆修珩「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 只是见?沐夷光紧紧地?盯着他,不给一个?解释绝不罢休的样子,开口为她宽心道:「近日在宫中行走染了风寒, 孤便换了?药方调理?。」 沐夷光半信半疑道:「可是王太医开的药?」 陆修珩一直在隐瞒自己的病情,沐夷光原先?也与世人一样,以为太子殿下自幼便是体?弱多病,可她见?过了?陆修珩在边关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样子, 便知道他变成如今这样, 是遭了?多大的罪了?。 她原先?以为殿下的身体?只要慢慢将养,就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现在才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重视此?事。只可惜李禄仕还云游未归,也只有王太医对?他的病情熟悉一点?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陆修珩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是的。」 沐夷光这才放下心来, 她正好?想要询问王太医关于殿下的病情, 便顺着陆修珩的话道:「既然是王太医的药方, 臣妾就放心了?。只是近来臣妾也感觉身体?有些不适,若是王太医得空, 请他一道过来为臣妾也诊治一番吧。」 陆修珩揉了?揉眉心,心道那药的确影响神智,自己居然说了?如此?容易被拆穿的谎话。 他知道沐夷光身体?并无不适,只好?承认此?次避暑王太医并未随侍,无奈道:「这是先?前李禄仕为孤开的药方,梨梨还想问什么,孤都说了?便是。」 沐夷光这才知他先?前都在骗自己,立刻凶神恶煞地?质问道:「殿下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在战场上是如何受伤的?」 陆修珩安抚地?递了?一盏茶水给她,才道:「当年在战场上吸入了?毒烟,伤了?肺。」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沐夷光仍然可以想像那种窒息般的疼痛,质问的气势也不自觉地?弱了?起来,「毒可解了??」 陆修珩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而诚恳:「已经解了?,只是解毒的时?日有些晚,留下了?病根,还需慢慢调理?。」 沐夷光睁大眼?睛看他:「殿下不会又骗我吧?」 陆修珩的眼?里瀰漫出一丝笑意,正要继续骗她,忽觉喉头一甜。 他稍缓了?缓,咽下口中鲜血,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来:「好?吧,看来是骗不了?梨梨了?。」 沐夷光察觉出他异样,将那双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又气得没忍住捏了?捏他的手指。@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她的力道很小,眼?里的泪意倒是汹涌:「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不给我说实话!」 陆修珩想要开口,但是身体?着实睏倦乏力,是毒性失控和服药之?后的双重反应。 他轻轻地?环住沐夷光的手指,似在慰藉她的情绪。 沐夷光看出他的勉力,她眨了?眨眼?睛,忍住掉泪的冲动:「算了?,我先?不同殿下计较。」 她忽然间生出无尽的力气来,扶着陆修珩去次间的榻上躺下,又让刘公公去取来锦裘和暖炉。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珩这会儿倒是听话得很,几乎是沐夷光让躺下就躺下,让闭眼?睛就闭眼?睛,像是一个?精緻又听话的瓷娃娃。 沐夷光现在是有火也发?不出来了?,她只好?恨恨道:「刘公公,殿下身体?不适,便由你?来替他解释吧。」 刘宝早就有心开口了?,这会儿太子妃主动提起,他便事无巨细地?将殿下如何中毒,如何兇险,这几年一直在试药调理?的事情说了?。 殿下中毒之?时?,情况的确兇险异常,几乎是命悬一线,京中御医都束手无策了?,当时?李禄仕便是用了?这副方子将毒性压制住的,此?方虽然有效,但是以毒攻毒,且药性兇勐,若是过量服用,会对?神智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这几年李禄仕一直致力于寻找新药为殿下解毒调养,内服外用的无数种法子都试过了?,总算有了?起色,毒性压制住了?,身体?也在慢慢变好?。只是近日不知为何又发?作起来,虽然李禄仕传信已经找到了?根治此?症的秘法,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几日毒性发?作迅勐,殿下也只能重新起用这副药方。 陆修珩此?刻还乖乖在榻上躺着,冷白的肌肤上像是蒙了?一层耀眼?的光,沐夷光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威胁道:「殿下,听见?了?吗,吃多了?会变成傻子的。」 陆修珩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弯了?弯,像是在笑,但是很快便连着笑意也支撑不住,他前些时?日紧绷太久,如今乍然松懈,加之?药物使人昏昏沉沉,已然泛出困意。 平日里宵旰忧劳的一个?人,今日却午时?不到便睡了?,可见?累极。 沐夷光彻底没脾气了?,有些心疼地?为他掖好?被子,这才轻声问道:「那李神医现下在何处,何时?能为殿下解毒呢?」 刘宝的声音也小了?些:「李神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不瞒娘娘,李神医也是贊成殿下服这副药的,因为那秘法亦是以命搏命,使用之?前,还得先?调理?殿下的身体?,将毒性压制些许,成功的机率才更大。」 沐夷光默了?默,并未去问能有几分把握,不管是几成,她都相信殿下。 她心中更疑惑另一件事情:「好?端端的,殿下的毒为何会復发??近日可接触了?什么东西?」 刘宝摇了?摇头:「府内的东西每日都会查探,没有任何异样。」 这倒也是,她与殿下一直同饮同食,没有自己毫髮?无损,殿下却中了?毒的道理?。 若说两人接触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宣成帝近日一直都传召殿下进宫处理?政务,问题可是出在宫中? 刘宝明白她的顾虑,左右四下无人,他便大胆道:「奴才明白娘娘的意思,便是进了?行宫,奴才也小心谨慎得很,就连殿下经手过的奏章都是查验过的,都没有问题。」 沐夷光慢慢地?点?了?点?头,心里想起另一桩事:听闻宣成帝近日龙体?有恙,许久不曾上朝了?,这两件事情是否有联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都道皇上是染了?风寒,若只是普通风寒,想必不会如此?来势汹汹。 她打定主意要将此?事过问到底了?,又问道:「今日原本不必朝会,殿下为何进宫?」 刘宝整日跟在殿下身边,对?此?事也略知一二:「回娘娘的话,近日鞑靼在边疆屡屡挑衅,以游击战术骚扰边关军民,今日皇上特地?召殿下进宫商讨是否由京营驰援,将其?一网打尽。」 刘宝话音刚落,沐夷光已经不贊成地?摇了?摇头:「鞑靼本就是游牧民族,要在茫茫草原上寻找居无定所的鞑靼军队,实在不是易事,若是轻敌冒进,反而可能因为不熟悉情况而全军覆没。」 刘宝也道:「先?前京营提督已经奏请过此?事,殿下亦有此?考虑,将其?驳回了?,只是近日秦王成了?京营三大营的总督,大约是立功心切,又重提了?此?事。」 沐夷光对?秦王立功心切这种说法是不信的,如今宣成帝、太子身体?皆抱恙,朝堂局势风云变幻,他哪里还有心思去边关立功?只怕驰援是假,趁机掌控军权是真。 何况今日调查之?事,表面上看是针对?自己,实际还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若是检举成功,自己是何下场不消说,爹爹势必会受到影响,太子亦会失去沐家这一助力。 她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只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徐徐逼近。 不等陆修珩醒来,沐夷光已经擅自做主了?,就让刘宝对?外宣称自己被此?事气得大病一场,殿下衣不解带照顾太子妃,谁来也不见?。 * 陆修珩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却已经天黑了?。 偌大的房屋中,仅有书?桌上燃了?一盏烛火,昏黄的光透过下垂的帷幔融融地?落下来,朦胧地?映出一个?曼妙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不知在写什么,但表情十分认真,又奋笔疾书?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笔来,慢吞吞地?伸了?一个?懒腰,像是一只看了?一会儿家就没忍住偷懒的小狗。 沐夷光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看,发?现殿下已经醒来了?,她赶紧放下笔走过去,倒上一盏热茶:「殿下,你?醒了?,可要用些膳食?」 睡了?一天,陆修珩反倒不觉得饿,他难得放松地?靠坐在床上,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懒洋洋地?看着沐夷光,似乎在等着她给自己餵水。 沐夷光假意抱怨:「生个?病,殿下倒是娇气起来了?。」 陆修珩朝她偏了?偏头,虽然神色乖巧,但是一动不动的,坐实了?此?言。 那双墨色的眸子干净又温柔,里头细碎地?闪着笑意,沐夷光被他看得心中一软,自己先?饮了?一口试探茶水温度,这才小心翼翼地?餵给他喝。 陆修珩就着她的手饮完了?一盏茶,声音还带着一丝初醒后的慵懒:「在写什么?」 沐夷光吹了?吹最后一张纸上的墨迹,这才将书?信拿到他面前:「给爹爹的信。」 原来是给泰山大人的家书?,陆修珩立刻坐直了?身体?,仔细翻看起来。 这封信的内容乍看起来十分普通,只说自己跟随太子前往热河行宫避暑,在这里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最后还表达了?一番对?父母的思念之?情。 陆修珩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同之?处:「这里边有隐语?」 沐夷光骄傲地?点?了?点?头:「这是爹爹教我的,咱们沐家自己的隐语,便是神仙也看不出其?中的意思。」 这倒是,即便是陆修珩也只能猜出其?中暗含了?隐语,具体?的内容便无从知晓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不过他对?隐语的内容兴致缺缺,将书?信又翻看了?一遍,耿耿于怀道:「既然是家书?,怎么连半个?字也不提我呢?」 他连「孤」也不自称了?,谦卑得像是第一次上门的新女婿,一心想在泰山大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第 100 章 沐夷光轻哼一声, 不?客气道:「殿下都要变成傻子了,臣妾还与爹爹说那么多作甚,也不怕日后想起伤心么?」 陆修珩自知?理?亏, 轻咳一声, 低声道:「是孤的错,不?该瞒着你。」 沐夷光难得有如此占理?的?时候, 她在床边坐下,煞有介事地数落道:「当然是你的错,夫妻本就是?一体, 瞒着我,殿下能落着什么好处么?」 陆修珩只觉得她这幅正经模样可爱极了,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厚着脸皮道:「自然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孤知?道了孤的太子妃心地善良, 即便将来夫君成了痴儿,也依旧不?离不?弃。」 他身上仅着了一袭中衣,锦裘里捂出来的?暖意透过细密的?丝绸侵袭而来,还带着熟悉的?草木清香,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 顺手把玩他鬓边垂落下来的?一缕乌髮。 听到陆修珩这样打?趣,她也不?生?气,嘿嘿笑道:「那是?自然,殿下成了痴儿又有何妨, 回头?本宫生?下皇长孙, 说不?定还有垂帘听政的?机会, 届时本宫再多养几个面首,殿下应当也不?会生?气的?吧?」 陆修珩没有反驳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那梨梨可得瞒得仔细些。」 这回答实?在不?像陆修珩的?风格,沐夷光反而生?气了:「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打?算服用这副药到什么时候?李神医呢,他到底什么时候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陆修珩如实?道:「他如今正在汝宁府。」 沐夷光对汝宁府不?太?了解,只知?是?在河南,便问道:「从汝宁府到此处需要多久呀?」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快马疾行,应需十日。」 「无妨,殿下如此聪明,便是?再喝十日的?药,也不?会变傻的?,」不?知?是?为了安慰陆修珩还是?安慰自己,她很快又乐观起来:「不?知?李神医寻到的?是?何解毒之法呀?」 陆修珩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语气懒洋洋的?,只是?抱她抱得再紧了一点:「他在西南为孤寻到了一种蛊虫,辅以?换血之法,能够吸附化解此种毒药。」 这换血之法听着就很疼,不?过沐夷光的?声音还是?十分轻快:「太?好了,我听刘公公说五日前便收到了李神医的?飞鸽传书,已经在赶往热河的?路上了,估计再过五日就能到了。」 陆修珩犹豫了一会儿,将此事也一併托出:「李禄仕还在汝宁府。那蛊虫不?知?为何,一过秦岭便会死?亡。」 沐夷光一愣,她努力地?想了想:「是?不?是?秦岭太?冷了?」 「换过路线,也换过装蛊虫的?器皿,哪怕用汤婆子给蛊虫暖着,只要一过秦岭,仍然会死?。」 她很快又想出办法:「那有何妨,既然山不?来就我,殿下去就山便是?。我去为殿下收拾东西,连夜就前往汝宁府。」 沐夷光要起身,却被陆修珩的?怀抱禁锢住了。 她疑惑地?出声:「殿下?」 陆修珩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所说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心中有更多顾虑。 他前些时日见到宣成帝,见他脸色隐约有些灰败,原本以?为是?患病所致,现在想来,其实?亦是?中毒之兆。此时自己若是?离开解毒,恐怕正好中了背后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陆修珩也不?顾自己带着沐夷光一同离开会引起多大的?猜忌和后患了,抱着她无赖道:「你同我一起去。」 沐夷光坚定地?摇摇头?,太?子现在奉命监国,若是?在宣成帝病重之际公然带着太?子妃一同离开,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她又道:「放心吧,我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不?会有人敢把我怎么样的?,而且京营之中的?神机营与三千营有不?少将领都是?爹爹的?老部下,我已经给爹爹写了信,让叔叔伯伯们都安心呆着,不?要轻举妄动?。」 陆修珩的?脸色这才没那么凝重,从腰间解下半枚玉牌递给她,玉质清冷,还沾染着青桂的?香气。 这像是?半块无事牌,通体漆黑,上面没有半点字迹,断处的?缺口也并不?平整,是?独一无二的?防伪标志。 沐夷光好奇地?摸了摸:「这是?什么?」 陆修珩低声解释:「这是?孤的?死?士令,你留下防身。」 沐夷光摇了摇头?:「不?要,殿下此去汝宁,山高水远,应当自己留着才是?。那蛊虫过不?了秦岭,若是?有人在此设下埋伏截杀,该怎么办?」 感?受到她话语里的?在意,陆修珩心中满足得不?得了,低声轻笑道:「放心吧,孤不?会给你豢养面首的?机会的?。」 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逗自己,沐夷光气得瞪了他一眼,已经不?由分说叫来了刘公公,自己也起身准备给太?子殿下收拾行装。 陆修珩还不?肯松手:「刘宝他们会收拾的?,让孤再抱你一会儿。」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殿下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刘宝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却装作没听见似的?,动?作麻利地?为殿下收拾惯用的?衣物,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沐夷光还不?习惯在人前如此亲昵,但她也舍不?得殿下,也就顺势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一旦下定了决心,陆修珩的?动?作便极为迅速,不?一会儿,他和洛元便已经改头?换面,轻装简行准备出发了。 房间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洛元和刘宝两人合力才将机关拉开,露出暗门。 陆修珩亲自接过了自己的?包袱,衣襟下穿了一层护心软甲,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像是?即将要奔赴战场的?将军。 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沐夷光才发现陆修珩换回了「沈恆」那张面具,原本极为出挑的?长相变成了中上之姿,那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依旧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落入了温柔的?星辰。 沐夷光忍住心头?的?不?舍,同陆修珩告别:「殿下保重。」 陆修珩却没动?,熟悉的?眉眼往上挑了挑:「还有呢?」 看着面前那张久违的?脸,沐夷光的?眼皮无意识地?跳动?了一下,迟疑着说出两年前说错人了的?那句话:「我、我在此处等你凯旋?」 陆修珩这才满意,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沐夷光看着陆修珩消失在密道之中的?背影,心中离别惆怅之意竟被他这般孩子气的?吃醋举动?沖淡了不?少,她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殿下吃醋的?样子也很可爱。 第?二个想法就是?:自己之前还有没有不?小心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宣成帝只觉得自己的?风寒似乎加重了,浑身乏力,还发起了高热。 御医问诊后给他开了驱寒散热的?药,万公公刚将黑煳煳的?汤药端来,唐言便前来求见。 唐言一言难尽地?将昨日夸张离奇的?经歷略去,向宣成帝汇报了调查进展:太?子与太?子妃早在两年前便已经相识,所谓的?「私通书信」,都是?太?子与太?子妃当年正常往来的?书信,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至于?那武安侯府的?嫡女,她只说自己是?看走了眼,并非是?蓄意编造流言。 宣成帝推却了丽嫔为自己餵药的?手,声音有些虚弱:「那就好,看来朕还是?给老二赐了一桩好婚事,只是?太?子妃这几日又受苦了。」 万公公也附和道:「奴才还听说,昨日这一出事已经将太?子妃气得病倒了,幸得皇上明鑑。」 宣成帝点点头?:「那便传朕的?口谕,这几日给老二放假,让二人好生?休息一番,闲杂人等不?得前去打?扰。至于?这武安侯府的?嫡女……」 他转头?看向白?露:「丽嫔,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啊?」 这罪过可大可小,甚至还可能会牵涉到庄嫔,宣成帝自己也觉得麻烦,便随口问了问她的?意见。 丽嫔已经得到了秦王的?授意,她此刻蹙着眉,眼神纯真又无辜地?为陈念巧求情:「臣妾也听闻了此事,陈姑娘到底年纪小,不?经事,也许真是?看走眼了,她本来也是?一片好意,只是?办了错事。皇上心地?仁慈,不?如就罚她去庙里带髮修行,为皇室祈福吧。」 宣成帝皱了皱眉,到底是?答应了:「只是?武安侯府教养无方,这爵位已经传过三代了,就此罢了吧,也免得再跑出来丢人现眼。万公公,命人拟旨吧。」 唐言带着刚写好的?旨意没走几步,就收到了锦衣卫的?密报,陈念巧畏罪自尽了。 他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那陈念巧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他还未来得及将人从瑶华宫提进狱中审问,竟然这么快便已经「自尽」了么? 唐言脚步一顿,只好又折返回去,向宣成帝禀报此事。 宣成帝果然勃然大怒,连声音都比先前大了不?少:「有些人的?动?作,倒是?比朕还快,来人,给朕、重新拟旨!」 他说这话时已经急火攻心,最后几字甚至不?能顺利连读成句,万公公赶忙劝道:「皇上,莫要动?怒,龙体要紧啊。」 丽嫔也连忙给他顺了顺气,闻到女子身上熟悉的?馨香,宣成帝总算好了些,将剩下的?旨意说完:「将武安侯府抄家、问斩!」 …… 偌大的?武安侯府一夜之间便覆灭了,那陈念巧更是?死?得蹊跷,连个收尸的?人也无。 各种流言都沸沸扬扬地?传了出来,大家虽然不?再质疑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关系,但仍然也有人说太?子殿下残暴不?仁,宣成帝原本已经打?算饶了武安侯府一命,是?他从中作梗才使得武安侯府满门抄斩的?。 流言蜚语闹得再凶,有宣成帝的?旨意护着,太?子府依旧岿然不?动?。 长缨虽然愤慨太?子妃一时好心,让陈念巧有了造谣栽赃可乘之机,但她如今罪有应得,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沐夷光倒是?感?慨命运弄人,若不?是?陈念巧,自己和殿下恐怕还不?曾相认呢,她本来也没打?算追究,但没想到她会因此丢了性命,可见其中水深。 她仍旧在府中装病,只是?吩咐刘宝加强戒严,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外出。 * 又过了几日,原本朱楼碧瓦的?武安侯府已经变成一片荒凉的?废墟了,崔蓁蓁不?敢前往,只远远地?寻了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给陈念巧烧纸钱。 她连做了几晚的?噩梦,眼下乌青一片,见侍女为她摆好了香烛元宝,又燃起了火盆,才勉为其难地?蹲了下来,将一沓纸钱扔了进去,口中念念有词:「念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给你烧金银财宝,烧衣裳首饰,你就安心地?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也不?知?是?烧得太?过认真,还是?早已神游天外,崔蓁蓁连背后的?脚步声都没听见,直到面前投下一道长长的?人影,她才吓一大跳,扭头?喝道:「谁?」 秦王殿下的?一身白?衣在黑夜里尤为显眼:「表妹,是?我。」 崔蓁蓁这才长舒一口气,顺着他的?话道:「大表哥来了怎么不?派人只会一声,刚才差点吓死?我了。」 「没想到表妹这样好心,如此顾惜与陈姑娘的?姐妹之情,还在头?七给她烧纸,」陆修珉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要是?本王没记错的?话,陈姑娘吞下去的?那一枚金簪,可是?表妹亲手递给她的?。」 想到陈念巧临死?之前充满怨毒的?眼神,崔蓁蓁又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那也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只是?将金簪递给她而已,若不?是?殿下逼迫,她也不?会如此。」 陆修珉看着她手中燃了一半的?纸钱,顺着她的?话道:「表妹放心,本王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我们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是?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火焰很快将崔蓁蓁手中纸钱吞没,她察觉不?及,被火舌烫了一下,吃痛地?缩回手,很快回復理?智。 那日秦王从户部尚书安齐处得知?了事情真相,察觉到锦衣卫会继续往下追查,便带自己前往瑶华宫与陈念巧串供,崔蓁蓁见识到秦王在后宫中畅通无阻,甚至还暗中打?点了锦衣卫,哄骗自己与他联手逼死?了陈念巧,她这才发现秦王狼子野心。 崔蓁蓁起身示意侍女将剩下的?纸钱烧完,又恢復了往日理?直气壮的?样子:「陈念巧是?自己害怕牵连武安侯府,才自愿自尽的?,本县主从头?到尾只是?担忧太?子妃行为不?检,影响皇室声誉,至于?其他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陆修珉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戾气,道貌岸然地?提醒道:「表妹不?会以?为这些事情你的?母亲都不?知?情吧?朝中谁人不?知?贤阳公主原先便与叶贵妃过从甚密,她做的?那些事,若不?是?本王从中斡旋,恐怕早已经身陷囹圄了,表妹若还想清闲自在地?当你的?清平县主,便要懂事听话些。」 崔蓁蓁下意识地?问:「你要做什么,太?子哥哥不?会——」 陆修珉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天真:「表妹整日里『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的?,陆修珩可曾多看过你一眼?他如今宿疾缠身,活不?了几日了,你若是?乖乖听话,按本王说的?做,本王倒是?可以?考虑在他临死?前给你一个互诉衷肠的?机会。」 崔蓁蓁被他的?话语冲击得没反应过来,正本能地?要点头?,随后又犹豫起来:她喜欢的?是?太?子,而不?是?废太?子,更不?是?一个将死?之人。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得罪秦王,便应道:「大表哥需要蓁蓁做什么,直说便是?。」 陆修珉露出一个有些轻蔑的?笑意,自己这个表妹,真是?肤浅又愚蠢,不?过现在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太?子进宫那日忽然授意加强宫中警备,如无宣成帝传召,外男一律不?准进入内廷,宫内之人更是?严禁与外人接触,可宣成帝的?药正服到了关键时刻,一定不?能断了。 该死?的?陆修珩,总是?有意无意坏他好事! 陆修珉在心中咒骂一声,从袖中拿出一枚金簪递给崔蓁蓁,只是?这枚金簪的?成色制式竟然与那日陈念巧吞下的?颇为相似。 崔蓁蓁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并不?伸手去接。 「表妹不?必担心,」陆修珉笑着将簪棍旋转几下,露出里面捲成细长一轴的?信纸:「只是?让你去行宫递一封信罢了,若是?表妹不?放心,也不?用这金簪做掩护,只将这封信递给丽嫔便是?。」 崔蓁蓁对庄嫔与丽嫔两人的?事情早就有所耳闻,当初只是?被叶贵妃送给太?子的?侍女,居然攀附上了皇上,最后还成了嫔妃,可见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只是?没想到她俩竟然是?秦王的?人。 她伸手抽走那捲信纸,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既然是?表哥的?吩咐,蓁蓁照做便是?。」 两个人达成了约定,又虚情假意地?寒暄一番,秦王才转身离去。 见陆修珉走得远了,崔蓁蓁又将那信纸拿出来看了看,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崔蓁蓁也不?意外,她曾听闻母亲说过有种传递密信的?特殊墨水,经火烘烤以?后才会显现出字迹来,便胸有成竹地?将信纸靠近火盆烤了烤,仍是?雪白?一片,只是?那信纸的?材质极为普通,在火上烤得脆了,她手上竟然沾了些纸屑。 她颇为嫌弃地?用手绢擦了擦手,又将其包好,吩咐侍女明日往行宫中递她的?请安摺子。 * 八月的?天变得很快,几乎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忽然便吹来了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紧接着就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宣成帝的?身体也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撑不?住了,太?医今日来为他诊脉时,便察觉他进气没有出气多,太?医赶紧为宣成帝施了针,又吊了参汤,那参汤没吃几口,宣成帝便吐出一大口乌血来,昏迷不?醒了。 万公公赶紧令太?医院前来会诊,又派人将唐言请来。 御医已经查验出宣成帝是?中毒所致,这毒药剂量极小,但却极易成瘾,毒素在体内日积月累积攒,平日里也看不?出来,只是?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但一旦毒发,便如大厦将倾,危在旦夕。 唐言下令将近日宣成帝的?吃穿用度一併仔细搜查,尤其是?皇上爱用爱吃之物,只是?将宣成帝的?寝殿与书房都仔细搜查了好几遍,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 万公公忽然想起一件事:「皇上每日都要喝丽嫔炖的?梨汤,今日可曾送来了?」 旁边的?小太?监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唐言立刻反应过来,领着人去了丽嫔的?芳信宫。 丽嫔此时正在芳信宫内的?小厨房炖汤,她手下最为得力的?大宫女掀开瓦罐,正用瓷勺舀了一勺出来看看火候。 她已经不?耐烦了:「差不?多就行了,盛出来吧。」 大宫女应了一声「是?」,小心翼翼地?将刚熬好的?梨汤盛进了瓷盅里,又放入食盒之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主僕两人一直走到宫门口,大宫女正要伸手将食盒递给丽嫔,忽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抬头?望去,竟然是?一列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在最前头?的?是?指挥使唐言。 两个人似乎都被吓了一跳,不?知?是?宫女提前松了手还是?丽嫔没拿稳,眼看那食盒就要掉落下来,已有一名锦衣卫如鬼魅般出现在她们面前,将那食盒稳稳接住,转身呈给了唐大人。 唐言接过食盒,问道:「丽嫔娘娘这是?要去给皇上送梨汤?」 丽嫔连忙端起宠妃的?派头?,一脸傲慢抬起手道:「正是?,多谢唐大人了。」 唐言却并未将食盒还给丽嫔,只是?吩咐随行的?御医进行查验。 丽嫔出声喝道:「唐大人,你这是?何意?」 唐言公事公办道:「有人举报丽嫔娘娘在每日送给皇上的?梨汤之中下毒,下官正是?前来彻查此事。」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身后的?大宫女已然白?了脸色,只有丽嫔还在挣扎:「锦衣卫行事便是?听信流言,如此鲁莽吗?本宫今日若是?说唐大人有谋反之心,唐大人可要引咎辞职?」 唐言并未回话,他阅人无数,见两人如此做派,已知?八九不?离十了,果然,两名御医将梨汤仔细查验一番过后,朝唐言点了点头?。 他径直道:「拿下!」 「我看谁敢?!」丽嫔大喊一声,又道:「唐大人,便是?这食盒中有毒,也不?能证明此事与本宫有关,何况本宫怀有身孕,若是?惊扰到了龙种,不?知?唐大人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此言一出,唐言的?确犹豫了,他又让两名御医给丽嫔诊脉。 两个人轮流给丽嫔把过脉,回禀道:「启禀唐大人,丽嫔娘娘的?确有了身孕,只是?还不?足月,脉象极弱,此时的?确不?宜惊扰。」 丽嫔亦是?一副得意洋洋,有恃无恐的?样子。 唐言在心底冷笑一声,勉强再让她猖狂两日:「兹事体大,还请丽嫔娘娘回芳信宫中好生?休养,下官搜查之时,定会小心着些,以?免惊扰了娘娘凤体。」 第 101 章 万公公虽然已经尽量封锁了消息, 但宣成帝病重这几日,太子也闭门不理朝政,询问打探的大臣多了, 此事还是流传了出来。 除了太子殿下, 几位皇子皆是匆匆地赶了过来,陆修珉到得尤其早, 其他几位皇子进门时,他已经亲手给宣成帝餵过了汤药,又拧了帕子给他净面。 这几日宣成帝的精神稍微好了一点?, 每日都会醒来?个几刻,勉强能够用一点?米汤, 只是几个儿子赶来尽孝之时,又昏睡过去了。 几个人冷眼看着陆修珉忙着忙那的,这还?不算完。 陆修珉净了手, 站在几位兄弟面前,看着榻上?宣成帝灰败的脸色,几乎要落下泪来?:「到底是谁给父皇下了毒?」 「下毒?」 其他三位皇子面面相觑,见万公公没有反驳, 才知此言当真?。 陆修瑾忍不住出?言讥讽:「还?是大哥的消息灵通啊。」 陆修珉不慌不忙道:「只是为人?子的本份罢了。」 陆修琢的心?思纯良些, 他安慰道:「大哥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太医院的圣手皆在此处,定能保证父皇平安无事,若真?有歹人?在背后作祟, 锦衣卫也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只有陆修瑞将脑袋转了一圈, 发现没有二哥的身影, 他不禁开口问道:「不知二哥去了何处?」 「你与二哥最为熟络,你都不知, 我?们上?何处去知晓?」陆修瑾的嘴巴比脑子快:「不会也病倒了吧。」 陆修瑾哼了一声?:「胡说八道什么?!」 只是话说到此处,大家全都沉默了。 在场的都是宣成帝的儿子,有哪个敢保证自己没有对那个位置起过心?思?父皇此次中毒本就疑点?重重,若是太子也病危,只怕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最后还?是老大出?来?打圆场:「好了,四弟也是关心?二弟的身体,听闻前些时日太子妃病倒了,父皇特意准了二弟的假,二弟平日里政事繁忙,难得有松快的时候,你们就不要过多打搅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这话说得好听,只是除非病得要死了,哪里有老子病重,儿子不露面的道理?天家的血脉亲情虽说比纸还?薄,但这面上?功夫可是顶顶重要的。 只有一个可能——陆修珩当真?病倒了。 听闻秦王此言,三个弟弟俱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是怎么?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 今日皇子们进宫给宣成帝侍疾,长子秦王是来?得最早,走?得最迟的,这番孝道自然落在了他人?眼里,被大肆宣扬了一番。 离开行宫,陆修珉并未着急回府,而?是吩咐去了太子的府邸。 下了轿,他亲自上?前叩门,门房接了他的拜贴,又将大门合得严丝合缝,进去向刘公公禀报此事。 刘宝正在院内替太子妃娘娘餵「狗」,五两如今又长高了不少,棕色的绒毛褪去了一大半,雪白的皮毛上?覆着一层冷硬的灰色,尖利的爪牙连他看了都要胆寒。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五两身上?了,听到门房说秦王求见,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不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门房又回去告知秦王,陆修珉也不生气,胸有成竹地高声?道:「烦请转告太子妃,本王知道翻越秦岭的办法,若她有心?,本王随时恭候。」 那门房吓了一大跳,他根本不懂秦王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此处宅院本来?就不算大,秦王这样高声?说话,只怕会惊扰了主人?。 刘宝也将此话听了个正着,手里一个不稳,一整块牛肉都掉在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五两已经飞扑过来?,锋利的牙齿咬住厚实的筋肉一撕,粗糙的肉质纤维便轻易被扯开,鲜嫩的血水从中流淌出?来?。 刘宝的手抖了抖,趁五两专心?吃肉的空隙,转身去找太子妃娘娘,没想到娘娘已经从房中出?来?了。 他行了礼,急切道:「娘娘,殿下已经前往秦岭解毒了,大可不必理会秦王。」 秦王此等人?面兽心?之人?,上?门摊牌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娘娘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等殿下回来?还?不剥了自己的皮? 沐夷光却有自己的看法:「既然秦王主动上?门,定然有所图谋,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看看他要说什么?,也能从中听得些许消息。」 刘宝心?知娘娘所言是对的,只得为她带路。 听到了女主人?的声?音,方才那只大口吃肉的「狗」立刻收敛了起来?,矜持地将撕成小块的肉一口一口吞了下去,尾巴也摇得欢快。 沐夷光在五两身边停了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五两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见她要走?,连肉也不吃了,赶紧跟了上?来?。 刚刚步入宅院的陆修珉就看见高挑纤细、身姿曼妙的太子妃身后跟着毛茸茸的一团,他原以为是一只灰狗,但看到它?的头尾时,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一头狼。 这头狼虽然还?未成年,但是四肢修长有力,爪牙锋利尖锐,耳朵警惕地直立起来?,一派威风凛凛。 他刚要咂舌,便见太子妃笑着蹲下来?揉了揉它?的头,说了一句它?又长高了的稚语,那灰狼居然像狗一样蹭了蹭她的掌心?,尾巴也摇得飞快。 只有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才有将一头野性的狼驯养成一只听话的狗的本事。 陆修珉笑吟吟地开口:「听闻太子妃病重,如今看来?已是大好了。」 沐夷光这才起身,表情一派天真?烂漫:「多谢秦王殿下关心?,本宫身体抱恙,故而?未能远迎,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只是不知秦王今日亲自登门,有何指教?」 她脸色发白,身姿纤弱,声?音也绵软,着实是楚楚动人?,能将百鍊钢化?为绕指柔。 陆修珉忽然有点?理解那头没有志气的狼了。 他清了清嗓子:「本来?也谈不上?指教,不过本王的确是存了为太子妃指点?迷津的心?思。」@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镇定道:「这话是何意?」 陆修珉向前迈了一步,意味深长道:「既然已经提到秦岭,咱们不妨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王机缘巧合听闻了二弟中毒一事,手中正好有一枚可解百毒的解毒丸。」 沐夷光才不信秦王有什么?可解百毒的解毒丸,他能说出?秦岭这等细节,中毒之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关系,只怕连殿下的动向都已经知道了。 她不软不硬地将秦王的话语推了回去:「多谢秦王好意,只是殿下已经寻得了解毒妙方,此等灵药还?是进贡给父皇吧,也免得旁人?对秦王有所猜忌。」 太子妃越是推却,陆修珉对她的兴趣就越大。这样冰雪聪明的美人?儿,令他心?底的欲望变得更?为汹涌澎湃,只要是陆修珩的东西,他全都要! 「太子妃此言甚是,倒是本王思虑不周了,」陆修珉舔了舔唇,话锋一转:「太子妃是护国大将军之女,不知可听闻了边疆战事?」@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夷光仍旧是八风不动的口气:「秦王慎言,不过是鞑靼的溃兵游勇,难成气候,哪里称得上?是什么?战事。」 陆修珉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心?了:「太子妃说得是,怪不得先前本王想要率兵支援,二弟也未曾同意。不过本王好歹也是这三大营的总督,边疆之事管不了,挑几支精锐部队去秦岭剿匪总是可以的。」 沐夷光的表情总算是有了变化?:「秦王殿下这是何意?」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陆修珉像是一只着急要开屏的孔雀,张狂地向她显露自己的图谋:「如今父皇与二弟都身中剧毒,本王手中那一颗解毒丸应当能保父皇性命无虞,只是可惜了二弟,他身体本就孱弱,此去秦岭一路艰难险阻,应当是回不来?了,太子妃可想过届时如何自处呢?」 陆修珉这一番话可谓是直白,饶是沐夷光已有猜测,仍是被他这丧心?病狂的行径气得扬眉瞬目。 她攥紧了拳头,勉强克制自己的怒气:「本宫相信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就不劳秦王费心?了。」 太子妃看着娇滴滴的,倒当真?有一颗碧血丹心?,有勇有谋,陆修珉越看越喜欢,伸手便要去勾住沐夷光的下巴:「他陆修珩何德何能能够得你——」 他的手才伸出?去一半,一道灰色的身影勐地扑了过来?,陆修珉只得往后一躲,便听得「哗啦」一声?响——虽然未伤及皮肉,但一阵冷风吹过,陆修珉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手臂传来?了寒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是那头该死的狼! 五两紧咬着半截云锦缝制的衣袖,眼睛已经变成危险的竖瞳,口中还?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沐夷光心?中满是惊喜,又担心?陆修珉藉机发作,对五两不利。 她赶紧蹲下身把五两抱在怀里,唔,再重一点?她就要抱不起来?了。 沐夷光安抚地摸了摸五两的头,像是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样哄道:「乖,快吐出?来?。」 五两忙不迭地将那半截布吐了,恨不得「呸」上?两口,在她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邀功一般。 沐夷光又摸了摸它?的头,笑道:「本宫的狗也是护主心?切,秦王雅量,还?不至于和一条小狗计较吧?」 陆修珉的脸色立刻变得五彩纷呈,这是小狗吗?这可是一头狼! 他看着面不改色甚至十分亲昵地抱着一头灰狼的太子妃,脸上?流露出?隐隐的后怕之色,他下意识地一甩袖子,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还?躺在地上?,心?知今日也讨不到什么?好,便哼了一声?,大踏步地离去了。 第 102 章 几日过去?, 锦衣卫那边的调查又有了新的进展,芳信宫大宫女的住处搜出了毒药,丽嫔虽然抵死?不认, 但宫女扛不住严刑拷打, 已经承认了,至于这毒药的来歷更令人惊讶, 据她所?言,毒药掺在清平县主亲手递进来的一封信里,至于更多?的内情, 她也不知道了。 唐言查阅了宫中出入的记录,在芳信宫中又审问?了一轮, 亦验证了此事。 按照道理,此时只需将清平县主抓来审问一番,找出幕后主使, 便?可查明此案,唐言却犹豫了。 那清平县主虽然愚蠢,母亲贤阳公主却是个精明的,她原先与叶贵妃沆瀣一气, 在叶家倒台之?后却仍然屹立不倒, 可见其?本事,如今连他都摸不准贤阳公主现在又改投了哪位皇子的门庭。 清平县主对太子仰慕已久,不过太子一向对她不假辞色;据说贤阳公主最近和大皇子走得也近…… 这案件牵连之?广,所?涉之?深, 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了, 更重要的是宣成帝此时重伤未愈, 他不敢自作主张,万一要是改天换地了, 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手下这三?千兄弟想想吧? 「唐大人?」 静候已久的属下还以为他走神了,又小声地问?了一句,等待他的指示。 唐言这才从沉思里?走出来,嘆道:「不着急,待皇上清醒过后,本官将情形禀报,再做定夺。」 那属下也是个聪明的,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要用「拖」字诀,将宣成帝的病情、两位皇子的争斗拖出一个结果来,再见机行事。 一旦达成了共识,朝中上下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静。 只有大皇子的府邸里?时不时传来清脆的碎瓷声:「废物,这么多?人找他一个,都抓不到吗?!」 陆修珉怒骂了好?几句,才勉强解气。 旁边一个异族长相的黑袍男子却忍不住了,用生硬的汉话道:「两年了,战场上没有杀死?他,殿下的毒药没有毒死?他,鞑靼却折损了不少的勇士,我很怀疑和殿下的合作还要不要继续。」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陆修珉冷哼一声:「若是愿意,你们也可以和屠尽鞑靼都城的陆修珩合作。」 「你!」那黑袍男子人在屋檐下,最终还是低头献计道:「既然太子要解毒,就让他解好?了,有宣成帝和太子妃在此,他迟早要回?来。届时秦王再来一个盆中捉鱼,岂不是妙极?」 陆修珉没有纠正他「瓮中捉鳖」的说法,倒是觉得这条计策可行,他很快吩咐下去?:「让清平县主和丽嫔共同指认投毒一事是太子指使,本王这就赶回?京营,领兵勤王!」 * 秦王为今日布局已久,任命京营三?大营总督后更是招兵买马笼络人心,跟随他的将士满以为自己要立下从龙之?功,再将往日豢养的私兵集结在一起,最后竟然凑足了五万人马奔赴热河。 残阳如血,原本平静安谧的行宫之?中此刻一片兵荒马乱,太监宫女们皆蹲在角落瑟瑟发抖,尸横遍野,禁卫军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行宫的地面。 陆修珉已经封锁了整个行宫,率军赶来宣成帝所?在的养心殿。 宣成帝仍旧躺在榻上,双目紧闭,据说这些时日都不曾清醒。 陆修珉最是清楚此毒药效,若无解药,宣成帝很快便?永远地醒不过来了。 他终于撕破了以往虚伪的面具,猖狂地开?口道:「万公公,父皇这病怕是不会?好?了。」 万公公没有说话,心中一片悲凉,先前清平县主与丽嫔联手指认太子殿下投毒,他便?觉不可信,但见秦王所?作所?为,更觉心惊。 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太子又自顾不暇,难道竟要让秦王成事了么? 陆修珉看出他的想法,哈哈大笑:「怎么,万公公还不死?心?你放心,陆修珩弒父弒君,本王定会?将他的人头血祭父皇。赶快来人拟旨吧!」 内阁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敢贸然去?担这千古骂名。 陆修珉冷哼一声,特?意点出次辅庄虞明的大名:「怎么,庄大人这是不给本王面子?」 庄虞明一动不动,他是吴王陆修瑾的岳丈,陆修珉如此暴戾,一旦成事,他势必被牵连清算,倒不如落个清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陆修珉早料到了此事,亦不介意杀鸡儆猴:「来人啊,将庄大人拖去?午门问?斩!」 庄虞他啐了一声:「你意图谋反,悖乱纲常,不得好?死?!」 陆修珉被他戳中了心事,气急败坏道:「本王倒要看看是你不得好?死?还是我不得好?死?,来人,将庄虞明五马分尸!」 士兵们上前将庄虞明拖走了,有了前车之?鉴,很快便?有秉笔太监前来替秦王书写?旨意。 陆修珉也不闲着,抽出中手中长剑指点道:「此处改为『大皇子素有贤名,德才兼备,善行仁政,具备明君之?相』,写?!」 那秉笔太监吓得的笔尖发抖,只得老老实实顺从他心意更改旨意,又落下玺印。 陆修珉一连发了废太子、册太子、以及禅位的三?封诏书,意犹未尽,又带着三?封诏书走到太子妃和几位皇子面前——这几位重要的人质早就被他「请」来做见证了。 他抽出那封册太子的诏书递给沐夷光,语气暧昧:「不如就请太子妃当众宣读此封诏书吧?」 沐夷光双手被反绑着,脸上却不见他想像的慌乱之?色,听闻此言,也只是高傲地昂起头,并不理会?。 旁边的陆修瑞就快要压不住心中愤懑了,但他想起家中娇妻,口气又弱了起来:「大哥,太子妃不过一介弱质女流,何必为难她呢?」 陆修珉扫了楚王一眼,似乎当真给了他一分面子,只是用捲轴挑起她的下巴,心满意足道:「无妨,你若是太快屈服,本王反倒不尽兴了。总有一天要叫你——」 「心甘情愿」四个字还未出口,他便?听得门外传来厮杀声,又有一个小兵慌慌张张跑进殿内:「报——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领兵杀回?来了!」 陆修珉不信:「胡说八道,他哪里?来的人马?」 「好?像是……好?像是边关驻军回?防。」 陆修珉顿时目眦欲裂,只恨没有亲自赶赴秦岭将他手刃:「他就不怕鞑靼进犯边疆?」 沐夷光忍不住出言讥讽:「鞑靼早已势穷力尽,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你以为太子殿下和我爹爹会?中你的奸计吗?」 「闭嘴!」陆修珉下意识地斥了一声,见是沐夷光,神色又变得放松起来:「本王怎么忘了,还有太子妃在此,若本王拿你换陆修珩退军,你说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沐夷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幼稚至极:「便?是殿下想答应,本宫也不会?叫他答应的。」 陆修珉将长剑横至眼前美人儿那洁白修长的脖颈之?上,冷笑道:「那便?请太子妃同本王一道前去?领教领教吧。」 锋利的剑刃抵住自己的脖颈,有一瞬间的冰冷,但知晓了殿下和爹爹的援军已至,沐夷光便?没那么害怕了。 庄大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应当也能做到吧? 沐夷光优雅地起身,迈步下了台阶。 勤政殿很大,她几乎能感到每个人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流转了一遍,便?是以往与殿下和爹爹立场不同、深有成见的朝臣,此刻眼中也只留怜惜惋嘆。 她抬手理了理鬓髮,忍住了没有流泪,这样日后撰写?史书入画时,她也能够更好?看一点。 …… 还未行至殿前,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抬头望去?,沐夷光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张口无声唤了一句:「爹爹。」 沐慎之?翻身下马,朝陆修珉举起双手示意:「秦王殿下,有话好?说。」 护国大将军久经沙场,身上始终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即便?此事手无寸铁,仍旧给在场的众人带来不小的压迫感。 陆修珉将手中剑刃又抬了抬,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沐将军,别来无恙。」 沐慎之?苦笑道:「秦王殿下,我已经令沐家军停手了,犬女年幼无知,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陆修珉不吃他这一套,剑刃又逼近了几分,洁白的肌肤已经印上了红痕,几乎下一秒就能渗出鲜血来:「陆修珩呢,叫他来见我!」@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沐慎之?心中一急,竟有一瞬间的后悔方才没有答应太子由?他前来交涉。但他很快又恢復了理智,身为臣子,他绝不能让太子殿下在此时涉险,便?是阿梨万一有个什么差池,那也是她身为沐家儿女该做的。 他忍了忍,脸上憋出气恼与尴尬之?色,垂头丧气地并未作答。 见此情景,陆修珉已经明白了二弟的选择,他低头看了看眼眶泛红的太子妃,只见那双盈盈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实在惹人怜爱。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他开?口调笑道:「看来你的殿下并不愿答应退军啊。」 知他是在挑拨离间,沐夷光垂眸不语。 沐慎之?不忍女儿太过难堪,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陆修珩他德行不足以服众,行事不足以安邦,臣等愿拥护秦王殿下为新帝,至于小女,她识人不清,所?嫁非人,就由?微臣带回?家去?,为大齐诵经祈福,了此余生。」 沐慎之?此言此行实在惊呆了殿中群臣,一向刚正不阿、精忠报国的沐将军居然愿意为了女儿放弃原则,也不知是该感慨慈父心肠,还是感嘆时运不济,他们方才还以为得救了,转瞬希望又破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大家干脆也开?始摆烂了,跟随沐将军一同跪了下来,齐声道:「臣等愿拥护秦王殿下为新帝。」 只有沐夷光的眼睛瞪得熘圆,不敢相信:哪怕沐氏一族全?部战死?,父亲也绝不会?是背信弃义之?人,今日为何这样行事? 她正要出声慷慨陈词,却看见了父亲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稍安勿躁。 沐夷光心下一定,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陆修珉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喜悦之?中。 「哈哈哈哈,好?!」陆修珉仰天大笑,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沐将军不愧是国之?栋樑,有眼光,有魄力!」 他只觉往日郁气一扫而空,心头畅快无比,情不自禁地放松了警惕,转头看向手中的美人儿:「不过太子妃姿容出众,若是自此青灯古佛相伴,倒是可惜了了。」 不待沐夷光说话,沐慎之?担心女儿不愿虚以委蛇,已经抢先一步道:「但凭秦王殿下做主。」 陆修珉将目光转回?沐夷光的身上,只见她终于低下了高傲的脖颈,眼睛微闭,似乎是认命了地点了点头。 她的肌肤白得发光,唇不点而红,卷翘的长睫毛微微地颤动,像是一只折翼的蝶。 如斯美人,陆修珉不禁看痴了,横在沐夷光脖颈上的剑刃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几分。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枚箭矢破空而来,以力破万钧之?势,正中其?脑门,他与手中的剑刃一同跌落在地。 劫后余生,沐夷光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迷茫地看着箭矢飞来的方向。 沐慎之?心中冒出一阵后怕,那箭矢几乎将陆修珉的头骨射了个对穿,他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头骨碎裂的声音。 如此远距离、大力度、高准度的射击,实非常人所?能为,若有半点差池,女儿的性命就难保了。他自问?便?是年轻力壮时的自己也做不到,只有交由?太子殿下处理。 局势瞬息万变,众人几乎还未反应过来,一袭白衣、手持弓箭的陆修珩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宛若天神下凡。 哪怕是平日里?与太子政见不合的朝臣,此刻眼中也饱含热泪,不仅仅是庆幸自己获救,自两年前的射柳大会?之?后,几乎再也未见太子殿下如此射石饮羽、惊才绝艷之?姿了。 陆修珩直接无视了这些期盼的眼神和陆修珉死?不瞑目的尸体?,他凌空一跃,径直落在了沐夷光的身后,温热的掌心捂住她的眼睛,温声道:「别看。」 第 103 章 她的脸太小了, 自己几乎一只手就能够覆住,陆修珩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到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轻轻地刷过自己的掌心, 接着便是滚烫的泪水掉落下来, 将他的心都要烫化了。 他单手解开了沐夷光腕上的绳结,放柔声音哄道:「是我不好, 来迟了。」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便不再解释原因,只是恳求她的原谅。 沐夷光蒙在他的手心里摇了摇头, 用浓重?的鼻音道:「殿下已经是最好、最好的了。」 陆修珩只觉得手心里眼泪越来越多,她越懂事, 自己就越心疼。 他示意洛元将身后陆修珉的尸体拖走,这才松开手,用提前备好的锦帕替她拭泪。 沐夷光睁开眼, 便发现殿下比前去汝宁时更瘦了,右肩处渗出一大片血迹,甚至脸上还有一道血痕,他惯来爱洁, 白衣上却沾了不少?尘土和干涸的血迹, 只有为自己拭泪的那块锦帕洁白无?瑕。 她抓过那张帕子?,胡乱给自己抹了抹脸:「殿下的毒已经解了吗?」 陆修珩温柔地捧住她的脸,用掌心温暖的温度回应她的问话?。 「殿下可有受伤?」 陆修珩顿了顿,避重?就轻道:「小伤, 不碍事。」 不等沐夷光再问, 他已经用指腹轻轻蘸了蘸她的眼尾:「倒是梨梨, 脸都哭花了。」 沐夷光脸一红,小声为自己辩解:「若不是殿下来了, 我才不会哭的。」 两人如此亲密无?间,落在旁人眼里是夫妻恩爱,但在沐慎之眼里便觉得有些?不妥了,自己还没有和女儿说上一句话?呢! 危急关头他讲究君臣之道,但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了,他不免又开始以老丈人的身份挑剔起新?女婿来,觉得太子?殿下有时行事还欠稳妥。 他迈步走了过来,强势地插话?:「太子?殿下的箭术不错。」 沐夷光立刻在一旁点点头,与?有荣焉。 陆修珩忽然冒出一种幼时学习骑射都不曾有过的拘谨感,谦逊有礼地回道:「泰山大人谬赞了。」 沐慎之仍旧虎着一张脸:「不过微臣方才观秦王额上伤口,在眉心偏右三分?眉骨位置,若不是殿下用了十成力道,只怕这一击便要失败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准头不好。 陆修珩心下瞭然,当时秦王右手持剑,梨梨在他左边,他很?难做到像平日里那样冷静,瞄准的时候忍不住就往右偏了三分?,足劲拉了满弓,甚至不慎将右肩的伤口崩开了。 沐夷光觉得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正要出言回护,陆修珩却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坦然承认:「泰山大人说得是,是我方才过于紧张,有失水准了。」 ……沐慎之自诩不是那种军营大老粗,此刻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他妈的,又给他装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沐夷光瞧着爹爹的脸色奇怪,连忙问道:「爹爹今日怎会来此?」 沐慎之脸色稍霁,开口解释:「说来也巧,那日我收到你的来信,便有种不详的预感,后来鞑靼集结了一支军队来犯,我们一路追击到草原,正要放弃的时候遇上了蒙古的骑兵,是他们出手将鞑靼的将领擒住送了过来,后来我派人刑讯得知鞑靼早已与?秦王勾结,近日要兵变谋反。结合你的书信,我便知此事不假,连日率兵赶了过来,还在途中遇到了太子?殿下。」 沐夷光「咦」了一声,这其?中的巧合的确太多了,当真?是吉人天相,不过最奇怪的还是那支蒙古骑兵,大齐与?蒙古邦交不假,但是关系应当也没有好到如此地步吧? 沐慎之也觉得奇怪:「起先我也以为有诈,但那乌格勒王子?对俘虏并无?半点兴趣,反倒是亲自邀我去了他的营帐,奉为座上客。」 这个名字听着耳熟,沐夷光一时没想起来,只是问道:「可是蒙古另有所图?」 只有陆修珩的目光一凛。 沐慎之摇摇头:「我原以为是乌格勒王子?想请大齐助他在黄金家族的内斗之中胜出即位,后来言谈发现他并无?此意,倒是十分?热情?友好,对大齐风土人情?心嚮往之,直言下次来访大齐时,再来沐府拜访。」 当然,蒙古的王子?与?大齐的将军互相往来,难免有私相授受之嫌,他当时并未接受。现在正好太子?殿下也在,他转头看向陆修珩:「殿下以为如何?」 哼,他嚮往的哪里是大齐的风土人情??看来蒙古黄金家族的内斗还不够激烈,两倍的岁贡也有余力。 陆修珩转了转方才钩弦时所用的白玉扳指,那里已经印上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笑笑:「理?之当然,不过这等小事,哪里用得着泰山大人来操心。大齐既然承了情?,届时便由我亲自招待,定让乌格勒王子?宾至如归。」 陆修珩当众招来刘宝,轻声与?他吩咐了什么?。 「蒙古此次出手相助,定要好生答谢一番,你去孤的私库里挑些?礼物,再……」 后面的话?只有刘宝一人听得清楚,殿下说的是:再派人盯紧了,乌格勒这辈子?也别想踏进中原一步。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此次宫变在太子?殿下和沐将军的助力之下顺利地化解了,宗室和朝堂也迎来了一次大清洗,渐渐又恢復了往日的宁静。 服下秦王府邸搜出的解药过后,宣成帝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復过来,只是儿子?和女人的双重?背叛给他心里留下的创伤还未平復。回京以后,宣成帝似乎将权力和女色都看淡了,依旧任命太子?监国,只想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只是这样一来,陆修珩就不可避免地变得忙碌起来。 北地的秋日很?短,黑夜的影子?却一日比一日要长?了,在越发唿啸的北风之中,明日便是冬至了。 陆修珩在御书房内匆匆替宣成帝处理?完今日的政务,一心只想要早些?回东宫,门外又传来新?的禀报:「启禀殿下,柯大人求见。」 柯文华原先不过是上林苑的监正,在热河行宫陆修珩见他心思细腻,遇事机警,也还算得用,如今已经官升一级,成了通政司的右通政,专门负责臣民密封申诉之事。 见柯文华在门外探头探脑,陆修珩不耐道:「滚进来。」 柯文华忙不迭地小跑进来,行完礼,手上却并无?文书。 陆修珩一目十行地圈阅完手中一封冬至贺表,头也不抬:「何事?」 柯文华脸上居然出现了疑似忸怩的神色:「一点私事……不不不,也算是公事。」 他按照先前打好的腹稿道:「微臣近日收到多方陈情?建言,以为冬至一日休沐过于短暂,不足以祭天祀祖,归家团聚,这是于公。」 「于私嘛,常言道冬至大如年,微臣的一双儿女也想微臣能够多陪陪陪他们,」为了让自己的言辞更有说服力,柯文华有意补充道:「想必太子?妃娘娘亦在东宫之中久候,盼着殿下能够多些?时间陪伴。」 陆修珩笔下微微一滞,对柯文华此言不敢苟同。他的梨梨惯会吃喝玩乐,此刻不知又在东宫忙活些?什么?? 思及此,他眼里冒出一丝笑意,很?快便道:「可,延至三日如何?」 柯文华「啊」地张大了嘴巴,没想到殿下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要知道大齐的皇帝都是个顶个的工作狂,太/祖更是恨不得取消所有的假期,自己是何德何能遇上了如此开明的主上。 见柯文华不说话?,陆修珩愈发放纵自己的私心:「那便五日,若无?事,孤这就去向父皇禀报此事。」 柯文华惊喜得有些?不敢置信了,一刻钟的时间都不敢耽误:「微臣叩谢殿下。」 放下笔,陆修珩便去御花园寻找宣成帝。 不同于往日在御花园和心爱的宠妃寻欢作乐,宣成帝近日发展出了新?的爱好——钓鱼。 御花园的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过这依然抵挡不住宣成帝的热情?,他派人在湖边凿出了一个洞,身边摆着七八个暖炉,为了防止人声嘈杂,更是严禁后宫嫔妃在他钓鱼时打扰接近。 可惜技术欠佳,即便如此严阵以待,收穫仍然寥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陆修珩站在他身后约莫五步的位置,轻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ku.vip 宣成帝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浮漂,兴致缺缺道:「平身吧,朕不是说了大事小事都随你做主么?,今日又是何事啊?」 陆修珩将来意禀明,宣成帝马上挥了挥手:「你拟诏便是。」 陆修珩点了点头,又与?宣成帝寒暄了两句,正要告退,宣成帝却想起了一桩事,叫住了他:「冬至祭祀大典在即,朕有意在大典过后退位,你派人去准备吧。」 他往日对太子?过多提防,最后差点误了自己的性命,如今大病一场,也算是看开了。 陆修珩却并不答应:「儿臣以为不妥,请父皇三思。」 宣成帝一愣,以为老二担心自己不过是试探之意,便坦言:「朕现在身体精力都不如前了,只想闲云野鹤,享享清福。你是朕的嫡子?,这江山本就是要交给你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何况自你监国以来,各项政事都处理?得当,朝中上下都有目共睹,江山交付给你,朕也放心。」 他话?音刚落,那浮漂忽然窜动?起来,有大鱼上钩! 那鱼的力气极大,几乎拽着鱼竿就要往下沉,宣成帝反应不及,还是陆修珩上前一步夺回了鱼竿,復又交到宣成帝手里。 宣成帝握着鱼竿拉扯了一番,很?快将一条约有两斤重?的锦鲤拉至了岸边,不待万公公动?手,陆修珩已经手持抄网,将鱼网了进来。 看着落入网中的大红锦鲤,宣成帝很?是感慨,老二真?是越来越懂得人情?之常了。 他忽然想起老二年幼时,自己也曾带着梓童与?他在此处钓鱼,孩童大多喜欢玩水,他却像个小大人一样在岸边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倒是梓童在一旁玩得开心。 想起故去的皇后,宣成帝难得地愣神了。 陆修珩却在此时道:「儿臣还不想继位。」 宣成帝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有些?惊讶:「为何?」 「儿臣自觉阅歷不够,难以当此大任,」陆修珩幽幽看他一眼,提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何况儿臣还想多些?时间陪伴太子?妃,早日为父皇诞下皇孙。」 宣成帝一愣,没想到倒是这个看着最为冷漠的儿子?,看得比自己更为通透。 他瞭然地一笑,算是应了:「行了,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 冬日的天黑得极早,回到东宫之时,门口已经燃起了灯,有细小的雪花飘落下来,又隐入尘土不见。 太子?殿下今日只着了一件薄袄,刘宝赶忙为殿下递来暖炉。 陆修珩还带着在外奔走的一身寒气,却并未接过,只是问道:「太子?妃在何处?」 刘宝老实答道:「和前两日一样,娘娘一早便出宫了,刚回来不久。」 陆修珩点了点头,也不细问,径直迈步去了毓华殿。 毓华殿内,忙了一日的沐夷光摊成「大」字躺在床上,她刚沐浴更衣完毕,头髮还沾着水汽,背对青霜道:「累死了,涂完脂膏替本宫按按肩。」 青霜应了一声,转身去取脂膏,太子?殿下正好推门而入。她正要行礼,却见太子?殿下摇了摇头,示意她将脂膏递给自己。 青霜已经习惯了太子?夫妇的腻歪,将桂花调制的脂膏放下,贴心地为二人关好了门。 殿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沐夷光早已褪去了衣裳,趴在软枕之上,几乎要沉沉睡去。 烛光明亮通透,一身白璧无?瑕的冰肌雪肤就这么?显露在了他的眼前。 陆修珩喉头微微一动?,仍是不慌不忙地解了外裳,净了双手,这才取了脂膏覆于背上,轻轻揉/按起来。 脂膏冰凉,沐夷光情?不自禁地一颤,好在很?快又被温暖的体温化开。 熟悉的桂花香气盈满空中,她闭着眼,声音慵懒又妩媚:「今日肩膀着实酸痛,你且用/力些?。」 陆修珩失笑,他平日里只听过梨梨求他「轻点儿」,忽然觉得这样的请求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学过医术,精通各处穴位,不过稍稍施力,便成功化去了沐夷光一身酸软。 沐夷光舒服地喟嘆一声,正要起身,这才瞥见了陆修珩的身影。 「殿、殿下!」 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拽了锦被捂在身前,强装镇定道:「殿下是何时来的?」 自己这样一副衣衫不整、仪态不端的样子?,对比起衣冠齐楚的殿下来,实在是羞死人了。 陆修珩给她看修长?手指上沾着的脂膏,算是解答,随即又问道:「梨梨今日去了何处?」 沐夷光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并不答话?,她还想给殿下一个惊喜呢。 陆修珩的手指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衿带上,慢条斯理?地发问:「不想说?」 那一床锦被在陆修珩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抵抗作用,反而让她显得更好欺负,沐夷光更是头一回知道原来那脂膏还能有别的用处,至少?让太子?殿下更尽兴了。 她很?快求饶,抽抽噎噎地说自己是看冬至到了,看京城里的鱼兴桥扁食最有名,去那里学着如何包扁食了。 但很?快她就连想说也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泣不成声地唤几句「殿下」,一张小脸哭得乱七八糟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陆修珩只觉更为意动?,这一句「殿下」,亦是他今日不愿答应宣成帝登基即位的原因之一。 馥郁的桂花甜香和清冽的青桂气息缠绕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花香还是木香。 …… 红烛燃尽,沐夷光将脸闷在湿答答的被子?里,不肯看他。 陆修珩抱住这一团锦被,声音溢出低低的笑意,得了便宜还卖乖道:「不是你教孤用/力些?的么??」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冬至五日的假,沐夷光几乎三日都躺在床上,就连包扁食也仍然是陆修珩一人动?的手。 冬至的羊肉扁食最为鲜美,但是吃的时候,沐夷光也仍然不给他好脸色,恨恨道:「臣妾再也不会给殿下包扁食了!」 吃饱餍足,陆修珩满脸宠溺地看着她:「梨梨不必学这些?,孤为你包一辈子?的扁食便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