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姝》 第一章 选秀 上好的白石铺造着的地面一尘不染,百级玉石台阶上的宫殿被袅袅水气笼罩着,看着有些不太真切,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檀香木雕刻的飞檐,一切显示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苏静翕亦随着大批的秀女站立在巨大的广场上,等待着被传召。 “本朝选秀,乃是为皇上充实后宫,繁衍宗室后代,凡为选秀者,皆为正七品官员以上的家眷,尔等需血统纯正,体态健美,仪容出众,逐一接受甄别,听从咱家的安排,不得有异议。” 不多时,一位较年长的公公手持拂尘走过来,肃着一张脸说道,略带有压迫性的目光微微扫过下方。 不论心里作何感想,众位候选秀女皆一副温婉柔顺之态,齐声应是。 苏静翕头微微低垂,眼睛看着前面一位秀女的裙摆,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初选,是为第一道甄选,即检查众位候选秀女的五官,细致到发、耳、额、眉、鼻、口、颔、肩等,亦是淘汰最多的。 其严格自然不用说,就连身上有一颗痣都会被直接淘汰。 将近要淘汰掉三分之二的人数,而在这一道初选被淘汰的人,即使被送回家中,那也是不好婚配的。 初选上被淘汰,代表的是身体上有一定的缺陷。 脱光了衣服,站在这里,等待着麽麽的检查,饶是心里做了再多的建设和准备,苏静翕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屈辱之意。 一旁的麽麽时不时的拿着一支笔在手里的纸张上纪录着什么,苏静翕余光看见麽麽的表情,知道自己这道甄选是过了的。 此刻,她才是一名真正的秀女。 塞了一个荷包给麽麽,苏静翕微微福身,麽麽连忙侧身躲过,苏静翕也不计较,宫里的人自然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的。 由一个小宫女带着去了一侧的一个小宫殿,说是宫殿,也不尽然,只是为了让她们这些通过第一道甄选的秀女住在一起,感受宫廷生活。 说到底,这也是第二道试探。 苏静翕很淡然,进了分给她的这间房子,她爹只是一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在这诺大的京城,完全是不够看的。 据她了解,这批秀女中,还有太后的亲外孙女,已故长公主的女儿上官湄,京城第一美女之称的左都御史之女郁洵美,京城第一才女安舒窈,也是辅国公之女。 不论是谁,都是苏静翕不能够比的, 所以,她住在这里,她们住在另一个地方。 人与人,从来都是有差距的。 “姑娘,这是您的房间,有什么需要就喊奴婢,奴婢就在旁边的屋子里,”被分给她的小宫女有些紧张,急急说道,害怕她不喜欢这个屋子。 苏静翕笑了笑,“你不必害怕,过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半蓝,”徐步走过来,抬头快速的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你是新进的宫女?多大了?” 半蓝露出一个笑容,闻言明显放松了不少,“奴婢是前段时间小选进来的,今年已经十四了。” “十四啊?十四真好,和我一样大呢,”苏静翕也跟着笑起来,面上一派温柔之态。 “姑娘看起来很漂亮呢,我从来没有见过姑娘这么漂亮的人,像仙女一样……” “半蓝,我累了,能不能帮我去端点热水过来,我想擦擦,”苏静翕打断了她的话,揉了揉肩膀说道。 半蓝一片懊悔之色,自觉失言,“好,姑娘您等着,我马上去。” 苏静翕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无心还是又一个试探? 应该不会是后者,她的身份真的说不上是高,在那些上位者的眼里,完全不够看的,他们应该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就着那一盘热水,随便擦擦过后,又用了几口饭菜,苏静翕直接脱了鞋,早早的上床睡觉了。 如果是在家就好了,苏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是苏静翕上头有两位哥哥,又是家里唯一的嫡女,自小就受宠非常。 起码,泡澡这种事还是可以的。 第二天,苏静翕卯时三刻就起了床,在宫里,自然样样不比自己家里,小心驶得万年船。 自己动手收拾好了自己,清晰秀雅的双螺髻,配上一支蜜花色水晶发钗,一身蝶戏水仙裙衫,看着素雅娴静。 不争,不显,方为上道。 谢绝了其他几位秀女上门拜访相约去赏菊的提议,苏静翕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也许过于小心谨慎,但是她实在是不想惹出什么祸端出来。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只蝼蚁,任谁都可以踩踏,冲撞了什么贵人,或者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这些随便哪一条都不够她掉命的。 至于,遇见 皇上,这种概率实在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苏静翕觉得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姑娘,姑娘,您听说了吗?”半蓝跑进来,对正在做绣活的苏静翕说道。 苏静翕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里动作未停,“什么事?” “就那个,那个阮姑娘刚在梅苑遇见皇上了,直接就被皇上带走了。” “哦,”还真的被她遇到了啊,看来概率即使再小也不代表没有可能。 半蓝急了,“姑娘,你怎么没有反应啊?你不应该……” “应该什么?你说我是该哭还是该笑?”苏静翕露出一个笑容,打趣道。 半蓝闻言也笑了,“姑娘还是好好做绣活吧,只在心里后悔就好了。” “你个丫头,竟然敢调笑我了……” 苏静翕不论心里作何感想,面上却是不显,皇上行事,自然轮不到底下人来置喙,除非是有人不想要命了。 而她,目前要做的,就是守本分,起码在她有能力之前,她都必须这么做。 否则,一步错,步步错。 第二天一早,就收到消息,阮攸宁被封为了美人,赐居储秀宫皓月轩。 消息一出,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绞碎了帕子,气得落了泪,晚上睡不着觉。 但苏静翕很淡定,每天除了跟着姑姑学习规矩,其余时间依旧是选择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每天还是有其他秀女纷纷效仿,只是效果并不明显,不止没有遇到皇上,反而传出有人冲撞了湘婕妤,被罚跪两个时辰。 而这个人,就是前两天才被封的阮美人。 也不知道这最后是便宜了谁,众多秀女出动,扰了皇上及后宫高位者的清静,湘婕妤出手罚了人,其他人便不敢再随便效仿,既顺了他人的心意,也立了威。 湘婕妤也不愧是当今皇上最受宠的妃嫔之一。 她看准了时机再出手,自然也是看准了人的,阮攸宁只是一个太仆寺卿的女儿,官职不大不小,刚好可以震慑住底下的人。 绣了几个荷包后,苏静翕算计着时间,终于可以快要熬过去了。 傍晚,“诸位秀女,明日将是殿选的日子,也是决定诸位今后的前途的日子,之前奴婢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还请诸位多多担待,”教导礼仪的姑姑说到这里行了一个礼,说道。 底下苏静翕和其他秀女 皆回礼,连声应道不敢。 确实不敢,能被派来教导秀女的姑姑,背后的人地位绝对不会太低,傻子才会往上冲。 “既然如此,诸位秀女,请回吧,余下也不再学习规矩了,奴婢祝各位会有一个锦绣前程。” 苏静翕回到自己的屋里,“半蓝,这个送给你,算是做一个纪念吧。” 平心而论,这几天的相处,她还是蛮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也算是这么多天无聊的时候的一点慰籍。 “奴婢不敢,奴婢……” 苏静翕把荷包塞到她的手上,她也不敢给什么钗子首饰之类的,一来这次进宫她自己也没有带多少,二来为了不再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一点碎银,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荷包是我自己绣的,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随便你处置好了。” “姑娘,奴婢……奴婢谢姑娘,”半蓝眼含泪水,哽咽说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太单纯的人在这深宫里是活不下去的,“你以后做事一定要多深思熟虑,所有的事只有活着才能做。” 半蓝知道她这是在隐晦的提醒她,心里感动,“姑娘放心,奴婢这也只是在姑娘面前才这样,奴婢有好几个心眼呢。” “奴婢祝愿姑娘明日旗开得胜,奴婢会在宫里等着姑娘。” 苏静翕失笑,“旗开得胜是这么用的么?” 有没有心眼都不是口头上说的算,说有心眼的人,不一定就有心眼,自然,也不一定没有心眼。 不过,不论如何,她的提醒也仅此而已,算是全了这些天的主仆情分,毕竟明日过后,她们此生也许不会再见。 半蓝有些尴尬,“奴婢没有读过书,是听其他姐姐说的,反正奴婢的意思,姑娘知道了就行。” 苏静翕笑着点了点头,明天过后,不论是何种情况,选的上选不上,她都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真好。 第二章 殿选 周元六年,楚周国第一次选秀。 其盛况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规模之大也是楚帝即位以来所耗费最大的一次了。 即使过了初选,淘汰了许多人,此刻站在这里等待殿选的人,依旧有一百余人。 但是,仅仅会挑选几十人,淘汰也是相当多的。 苏静翕一袭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并桃花云雾烟罗衫,梳了一个百合髻,头戴一支宝蓝点翠珠钗及一支蓝水晶簪子,看着清新可人,纯美自然。 半蓝给她梳完妆,看得都有些呆了,“姑娘这样子极美,今日定能选上的。” 苏静翕微微露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借你吉言。” 其实,她是很想选上的,但是家里人疼爱她,不希望她入后宫,可是她想自己有能力,可以守护自己的家人。 父亲官职不高,两个哥哥也即将参加科举,需要有人可以为他们创造一个条件,不说提供什么便利,但起码不能让人给他们使绊子。 这个朝代,等级森严,只有有能力者才有话语权,卑微者,人命如蝼蚁,视如草芥。 而她,二十一世纪的胎穿者,作为穿越者的一员,她受不了古代的三妻四妾的潮流,更受不了女子的卑微,嫁与夫家,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晨昏定省,这些事都不是她可以认命做到的。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不如嫁与世间最尊贵的男儿,博一博,争一争,也许她真的可以创造出奇迹。 为自己,自然也为家人。 “这位姐姐,生的好生漂亮,可把妹妹看愣了,”正胡思乱想间,一位同是选秀的女子走过来,用帕子捂住嘴娇笑的说道。 苏静翕眉也没皱,跟着笑了笑,“谢谢妹妹的夸赞了,只是这里还有好多漂亮的姐妹呢,妹妹只说我一个人,我却也是不好意思的,毕竟我可从来没有被评选为什么京城美女过呢。” 言下之意在场的人都听的明白,这么多人不夸,单单去夸她一个什么美称都没有的人,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明,闻言都笑了起来。 杜宛如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苏静翕如此伶牙俐齿,平日里不声不响,原来是一只会咬人的狗呢。 苏静翕见她脸色变了几变,心情很好,真的当她傻么,找人拿捏也不该来找她啊,她家世再不显那也好过区区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的一个小小庶女吧。 杜宛如绞着帕子,咬着牙 ,“是妹妹无状了,眼拙没有看清其他姐姐的美貌,只因站在姐姐面前故看的仔细了些。” “呵,眼拙怎么过了初选了?”不远处的一个秀女一脸天真的好奇的问道,随即又察觉失言,吐了吐舌头,耸耸肩。 一系列的动作做下来,没有给人丝毫厌恶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娇俏可爱。 “是妹妹不对,还请各位姐姐恕罪,”说着行了一个礼,眼带泪水。 苏静翕侧身躲过,没有受她的礼,也没有接她的话,这些人,真的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啊。 其他人也没有接话,杜宛如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有些尴尬,把目光投向了她的嫡姐。 杜宛兮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她。 没等杜宛如的眼泪落下来,一位公公就在几位小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道,“皇上有旨,诸位秀女分为五人一组觐见,喊到名字的,跟着这几位公公去殿内甄选,没有喊到名字的,在此等候。” “臣女遵旨,”众位秀女福身。 殿选,是按照父亲的官员品职及嫡庶来划分的,苏静翕被排在了后面。 好在早上没有抹胭脂,只点了一下朱唇,见其他几位依旧在此等候的秀女,时不时的补妆,看着都觉得累的慌。 时不时的听见秀女的哭声传来,想必是被撂花了。 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轮到了苏静翕,跟着一位公公,一行五人往前走。 被带领到了一个院子里暂时等候,离甄选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前面还有两批秀女在等候,在场所有人均目不斜视,低头看着自己的软鞋面。 前一批秀女进去,没多久就到了苏静翕这一批。 说是进殿内甄选,实际上并不能进殿内,而是停留在殿门口。 站定,依着规矩福身行礼,“臣女恭祝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起吧,”皇后出声,“抬起头来让皇上看看。” 苏静翕听见上首的皇后这么说,也不敢真抬头,只将些微低垂的头微微抬起,目光停留在了皇上的龙袍上的龙头上。 皇后,贤妃分别问了几个问题,只一旁的舒贵妃一句话也没说。 苏静翕是第四个人,第一人被赐牌子留选,后面一连两人都被赐花了。 轮到苏静翕,站在皇上下首的一位较老的太监唱到,“从五品翰 林院侍读之女苏静翕觐见,年十四……” 苏静翕上前两步,行了一个大礼,跪下,“臣女苏静翕拜见皇上皇后,恭祝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舒贵妃突然说道。 苏静翕也不作他想,微微抬头。 “可是‘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响起。 苏静翕愣了愣,“回皇上的话,正是。” “哪里不对么?”淡淡的语调,却饱含威严。“回皇上,臣女只是以为皇上会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苏静翕决定冒险一次,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但也是一瞬的事。 苏静翕开口说道,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笑容,让嘴角的梨涡显现出来。 宗政瑾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她明明不怕他,却装出一副怕他的样子,他自然知道她说的话是真话。 只是,这胆子真的没有太大了点么? “大胆,皇上的话也是你能随便质疑的么?”舒贵妃柔柔的一句话,却满是危险。 “臣女知错,请皇上恕罪,”苏静翕头伏地,略带哽咽的说道。 只有这样,才会让她们觉得她没有心机,知道害怕才能让她们觉得安全。 “瞧瞧妹妹说的,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知道什么,把她可要吓坏咯,”皇后打着圆场,对于打击舒贵妃的事她从来是不遗余力的。 苏静翕也没有想过她们俩已经斗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句句不让啊。 不待舒贵妃再说话,宗政瑾直接开口,“就是,姝儿,以后你们还要好好相处呢,日日相见,可不能再这么说话了。” 一句话,表示她被赐牌子留选,也让两个人女人的战火顿时熄灭。 苏静翕再次行礼谢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微微转身,没想到被宗政瑾抓的正着,苏静翕有些错愕,无意识的咬了咬唇。 一切也就发生在一瞬之间,自然没有人看到,但是苏静翕心里却有些不安。 皇上的目光,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苏静翕在另一个太监的带领下去了一所宫殿,所有留选的秀女都在这里,等待其他未选的人,完毕后才可以回家。 苏静翕找了一个角落里坐下来,殿内大概已经有三十余位秀女了。 她一直都是静静的,也没有和其他人有什么交流,准确地说,她没有什么圈子。 家世,就是衡量圈子大小的唯一标准。 半个时辰过后,秀女全部甄选完毕,看着这满殿的如花似玉的姑娘,苏静翕只觉得皇帝大人有口福了。 出了宫门,远远的就看见她大哥二哥正站在人群里翘首以盼。 “大哥,二哥,我在这里,”苏静翕挥了挥手。 “怎么样?这些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啊?”她二哥拉着她,上下打量着她,“怎么觉得瘦了点?是不是……” 苏静翕心里一暖,这才是真正的家人,他们关心的永远是你过的好不好,吃的怎么样睡的怎么样。 “回家再说,”她大哥明显沉稳很多,看了一眼周围,人多眼杂。 苏静翕没有意见,上了马车,吃着她娘给她准备的栗子糕,这是她最喜欢的点心了,没有之一。 回到家,才下马车,就看见她娘她爹都站在门口等她,“爹,娘。” “小主,臣……”苏书砚和她娘说着就要跪下来。 苏静翕赶紧扶起他们,“爹,娘,你们折煞孩儿了……” 苏书砚坚持要把礼行完,“如今小主已经是皇家人,行事更该多小心,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选上了呢,以后你可要怎么……”苏氏眼泪一直往下掉,用帕子抹着泪水。 “母亲慎言,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上的恩赐,是我们苏家的荣幸,”苏静翕不等她娘说完就打断了。 “都进去吧,这站在门口不方便,”苏骏德接着说道。 人来人往,只怕有心人听见了,会招来杀身之祸。 苏书砚赞赏的看了自己儿女一眼,对自己的妻子说道,“进去吧进去吧,翕儿也累了,回去再好好说话。” 苏静翕手挽着她娘的手臂,默默地在心里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个家。 第三章 准备 苏家只是一个小家族,祖辈在前朝的时候很显赫,只是苏书砚这一支属于旁支的旁支,和族里的人关系也不够融洽。 苏静翕祖父去世的早,族里没有一个人帮他们孤儿寡母,全凭她祖母靠着那一点微薄的嫁妆,和给人做绣活,才把苏书砚拉扯大,且供他一直读书。 好在苏书砚读书努力,也有天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如今已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 在京城也拥有一座小宅子,在其他人眼里也许根本不够看的,但是苏家人都觉得很满足。 “爹爹,娘亲,”苏静翕等他们入座后,跪在了地上。 苏书砚赶紧站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苏静翕知道自家爹爹自小饱读诗书,受的是正统思想,为人也有些古板,说的难听点,就是文人的迂腐。 “爹爹,这都是咱们自家人,没有关系的,”顿了顿,“女儿已经入选,不日也要入宫,从此不能长伴爹娘左右,孝顺爹娘,还万请爹爹娘亲都要保重身体,这样女儿在后宫中才能安心。”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人还是能团聚的……”苏氏哭了,只是这话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静翕抹了抹眼泪,“娘亲说的是,女儿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争取早日登上高位,接娘亲团聚。” “家里人不指望你能长获圣宠,不求荣华富贵,只愿你在后宫中能够保全自己,遇事切记不可冲动,三思后行才是,”苏书砚看着这自小疼宠长大的女儿,郑重的嘱咐道。 “爹爹放心,女儿知道该如何行事,定会设法保全自己,宫中不论传出何等消息,还望爹爹娘亲不要听信片面之词,不可行鲁莽之事,只要记得,只要爹爹娘亲平安健在,女儿就一定不会放弃自己。” “你放心,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你几个哥哥呢,”苏书砚摸了摸胡须,懂事聪慧的女儿,也许她真的可以在后宫里拼出一条血路来。 苏骏德闻言立马说道,“妹妹放心,哥哥一定会照顾好爹娘。” “是啊是啊,还有我,小妹放心吧,”苏骏文也拍着胸脯保证道。 苏静翕露出一个笑容,行了一个礼,“两位哥哥,今后还得劳烦哥哥替妹妹尽孝道。” “只是妹妹还有些话想和爹爹以及两位哥哥说,不论我这次册封为什么位份,也不论我今后在宫里身居何位,还请爹 爹和两位哥哥谨记,荣极必衰,凡事过犹则不及,低调行事,低调做人才是上策。” 苏书砚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静翕放心,爹爹懂得这个道理,你不论是什么位份,都是天家恩赐,和苏家没有关系。” 苏静翕知道她爹爹这是在告诉她,不论她今后到达一个什么高度,苏家人都只是苏家人,不会有人拿她的名头干什么事。 “哥哥知道,只是你要是在宫里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把消息传出来,苏家再不济,帮你一点也是可以的,”苏骏德稍一想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下保证,有些担心的说道。 “哥哥放心,妹妹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苏静翕不忍拒绝他的好意,含糊道。 她有朝一日在宫里万一真的有了什么困难,那一定是被圣上不喜,或者是犯了大错,苏家根本就不能帮她。 她进宫以后,是好是坏,都与苏家没有什么关系了,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哥哥明年也要参加科举,妹妹一定在宫里等待哥哥的好消息,在这里先祝愿哥哥能够取得成功。” 苏氏不懂这些,也不掺和进这里面,只去库房拿了许多银票,又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想着哪样可以让她带走。 “娘,你别收拾了,娘陪我说说话吧,”苏静翕进了她娘的房间,看她一直都在忙活。 苏氏的眼泪从她回来就没停过,“翕儿啊,娘真的怕……” 苏静翕闻言也有些酸楚,依偎在她娘的肩膀上,“娘,你不总是念叨着要把我嫁了吗?你看,我现在马上就要嫁人了。” “那是嫁什么人哪……”苏氏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扫了一眼她的面容,发现她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才微微放心。 苏静翕知道她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入后宫,只要不是皇后,那就是妾,说的好听一点才是妃嫔。 “娘还给你准备了许多嫁妆,从你出生的时候开始,一件一件的攒,如今也有许多了,喏,还有这个,是准备给你的生辰礼,如今提前给你吧。” 苏静翕接过来,打开盒子,一支水晶蔷薇花簪子,她从小就特别爱水晶饰物,她娘每次给她打造的也是水晶式样。 “娘亲,你不用担心,这次进宫都是女儿自己愿意的,”苏静翕觉得还是和她娘说实话。 苏氏是一个传统的大家闺秀,江南女子的婉约柔弱在她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苏氏有些愣了,随即有些生气,“娘不是让你不要那么出挑,落选了回家来,娘会再给你挑一门好婚事的么?你是不相信娘还是……” 苏静翕叹了口气,“娘亲,你先听我说。” “女儿一直羡慕爹爹对娘亲的爱意,渴望以后会有一个如爹爹一样的夫君,疼女儿如珍宝,可是这世间男儿能有几个会如爹爹这样呢?” 苏书砚一生没有纳过妾,之前倒是有个通房丫头,只是后来病死了,后来一直便只有苏氏一个女人。 “总会找到的,娘一定会帮你找到的,”苏氏的确很幸福,婆婆长年住在庙里,不管庶务,也不会往儿子房里塞人。 丈夫对她敬爱有加,儿女双全,和睦孝顺,这一生,她可以说的上是过的圆满了。 苏静翕亲自给苏氏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娘,我觉得我这辈子不会遇到,既然不会遇到,那我即使注定要与她人争一个夫君,我也宁愿嫁与世间最尊贵的男儿,做最尊贵的人。” 苏氏接过茶杯,有些愣了,“你实话告诉娘,这些想法你是不是早就有了?” 所以之前每次给她说人家,她总是不愿意,推三阻四,她还以为她是女儿家的害羞。 苏静翕笑了笑,没有否认,这些想法,几乎从她来到这个朝代,她就有了。 与人共侍一夫,她做不到,但如果那个人是皇上,就由不得她做不到了。 在苏氏这里全家人一起吃过晚饭,穿过小花园,远远的看见翕风院三个大字,那还是当初她爹爹在她出生后,亲笔题写的。 走进去,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很熟悉,她喜欢吃桃子,苏氏就让人在门口种了好几颗桃树,旁边还有秋千,这么多年,依旧在那里。 “小姐,你回来了,”听瑶和听琴见她进来,连忙放下手下的东西走过来。 苏静翕坐在椅子上,“恩,回来了。” 听瑶和听琴对视了一眼,齐齐跪倒在她面前,“奴婢恭喜小姐得尝所愿。” 别人不知道苏静翕是不是自己真的也想被选上,她们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却是最清楚不过了。 “恩,这个月你们的月钱加倍,这两支蝴蝶钗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留作纪念的吧,”苏静翕走到梳妆台边,从首饰盒里拿出两支钗子。 “奴婢愿誓死跟随小姐,”两个人都没有接她手里的东西,反而磕了一个头,说道。 过了几个呼吸,苏静翕才出声,“起来吧。” “带你们两个一起进宫,定然是不可能,只是万一可以带一个,我希望带听瑶,你们可有意见?” 听瑶相对于听琴性格沉稳许多,人情世故也精通许多,重要的是,她懂一点医术。 相比而言,听琴就太过单纯天真,容易相信他人,性格完全不适合在深宫里生活。 “奴婢没有意见,奴婢愿意誓死跟随小姐,伺候小姐,”听瑶复又磕了一个头。 “奴婢亦没有意见,奴婢相信,听瑶比奴婢更能伺候好小姐,”听琴也跟着磕了一个头。 苏静翕亲自起身扶起她们两个人,这都是从小伺候她的,之间的情分自然不浅。 “听琴,你爹娘都在苏家,我走了以后你就去我娘房里伺候吧,”又转头对听瑶说道,“如果我不可以带你入宫,你也去我娘房里吧。” “奴婢无父无母,奴婢若不可以跟随小姐入宫,一定好好伺候夫人,请小姐放心,”听瑶说道,她自然知道苏静翕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 苏静翕点了点头,在她们俩的服侍下,梳洗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看着床顶藕荷色的床帐上的花纹,突然有些不太真切之意,这么多天,发生的事都觉得像是身在梦中。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四年,她在现代也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所以她一直都很感谢苏家人给了她最温暖的一个家,尽他们所能爱她疼她。 所以,今后,她要做的,不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们,一定要好好活着,而且要活的好。 第四章 入宫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苏氏静翕,性行温良,秀外慧中,特封为正七品常在,赐居关雎宫醉云坞,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家众人皆跪在地上,齐声高喊。 苏书砚从地上起来,给宣读圣旨的公公塞了一个荷包,却也不打探消息。 那公公不露声色的掂了掂,塞进了袖子里,对苏静翕客气道,“按照小主的品级,是可以带一个丫鬟进宫伺候的,还请苏小主好好准备,随后随咱家进宫吧。” 果然从宫里出来,个个都是有脑子的。 “烦请公公稍等,”苏静翕低眉敛眼,一副温顺之态。 那公公行了一礼,“不敢不敢。” 苏静翕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又重新梳了一个发式,和她娘稍稍拜别之后,也不敢多待,直接去了前厅。 有外人在场,话也不好多说,重要的话昨天已经说过了,微微点头,苏静翕转身上了一顶轿子。 从此,她的四尺天地就只在这深宫里了。 正红朱漆大门的顶端悬挂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提着三个大字“关雎宫”,再往里走去,正殿遥遥可望见那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和玉石堆砌的墙板。 苏静翕跟着公公从一旁的一条石阶小路通往后方的醉云坞。 “苏小主,这便是醉云坞了,”领路太监停在了一侧,微弯身说道。 苏静翕使了一个眼色,听瑶立马塞了一个荷包给他,“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不敢不敢,”领路太监也不推却,接过荷包,“这关雎宫目前只有苏小主一个人居住,早间也不必去请安了。” 这算是卖她一个好了,初入宫廷,是否得宠,都不得而知,广结善缘总是没错的。 “关雎宫后有一片桃树,只是如今已经过了花期,不过莲花湖离这里也不远,苏小主有空可以去看看。” “有劳公公了,”苏静翕闻言点点头。 等领路太监行礼退后,苏静翕才抬腿迈进了醉云坞。 从殿中省分过来的奴才已经到了,见她进来,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奴才给小主请安。” 苏静翕也不急着叫他们起来,坐在桌子旁,接过听瑶倒的一杯茶,也不喝,轻轻拨动着茶盏。 底下的人也知道她这是在立威,皆大气不敢出,头低垂,看着地面。 半响,“都起来吧,”苏静翕说完就去了内室,也不说让他们怎么做。 听瑶跟着她进去,“小主,你就这样啊?” “先这样吧,看看再说,”苏静翕打量了一下自己以后的房间。 四尺宽的木床,床上是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攒金丝弹花软枕回纹云锦华帐,一旁有一张湘竹榻,并一套黄梨木雕花桌椅,以及同式梳妆台。 东西不多,但是也不少了,区区一个常在,却也可以用到这么多好东西,果然,皇家出手就是不一样。 “以后这内室,暂时只有你可以进来。” 听瑶闻言福了福身,“奴婢遵旨。” “好了,你我主仆,自然不同于其他人,你要记住,不论我今后对谁如何,与你总是不一样的,”苏静翕自知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清楚,不必要的误会有时候就是因为把话憋在心里才产生的。 听瑶又福了福身,“奴婢知道。” “好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必那么多礼,”苏静翕看着她这个样子都觉得累。 “奴婢……” “行了,跟我出去看看吧,”苏静翕及时打断了她。 出去外厅,已经只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依然站在原地没动,其余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奴婢/奴才拜见小主,”三人皆行礼。 苏静翕没再为难他们,“起来吧,其他人呢?”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其中的一个宫女站出来福了福身,“回小主,小福子去御膳房给小主拿点心了,小顺子去外面洒扫了,春兰去给小主摘花瓣了。” “你们呢?”苏静翕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随意的扫了扫他们。 夏兰却觉得炎炎夏日从脚底冒出一股凉气,稳了稳心神,“回小主,奴婢们在此等候小主的吩咐。” “不是怕我怪罪你们?” “奴婢/奴才不敢,”三人连忙跪下。 苏静翕双眸微抬,“行了,起来吧,他们回来了,让他们皆在外面罚跪半个时辰吧。” 不理会他们惊讶的眼神,苏静翕转身进了内室,“我想歇息一会。” 听瑶伺候着她净了脸,待她上了榻,跪在一旁给她打扇。 苏静翕才刚进宫,一些份例还没有送过来。 “不用了,把窗户 开开吧,你去歇会,”苏静翕眼睛未睁开,说了一句。 听瑶应了一声,她知道她需要的最基本的就是服从。 苏静翕眯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午时一刻了,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如果不是陡然发现周围环境的变化,她差点以为她还是在家里。 摇了摇头,收拾好自己走了出去,那三人依旧在这里,门外是另外三人在跪着。 向听瑶使了个眼色,待他们三人进来,依旧跪在地上,“你们知道错了?” 其中的一个太监磕了一个头,“奴才不知道错在哪,还请小主明示。” “有谁能告诉他错在哪了?”苏静翕拨动茶盏,喝了一口,不算上好的龙井。 “奴婢们不该擅做主张,”春兰有些紧张,但还是开口说道。 苏静翕轻笑,“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出去?” “奴婢……奴婢只想讨小主欢心,”春兰有些害怕,还是决定说真话。 “那你觉得你讨我欢心了吗?” “奴婢……奴婢不知……”春兰冷汗直冒,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看来之前打探的消息都有误。 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跟着一位厉害的主子,也不愿意跟着一位无能的主子,敛了敛心神,“奴婢该死,以后一定听从小主的吩咐。” 苏静翕把杯子放在桌上,弄出了一点声响,在这房间显得很突兀,“你们还有人有话说吗?” 等了片刻,“奴才知错,以后一定尽心服侍小主,”小福子说道。 随即,其他人纷纷表态。 “好了,以后小福子就是咱们醉云坞的首领太监,该做什么你都清楚,至于小顺子和小安子就跟着你,记住,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先找你的。” “至于你们三个,分别叫代曼,代青,代夏吧,”指着改名为代曼的春兰,“你跟着听瑶一起伺候我,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说完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把你们以前是在哪个宫的,跟过哪个主子都写下来,还有你们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家住哪里全都登记造册,就由小福子和代曼负责吧。” “记着,只有我好了,你们才能好,我即使再不济惩罚惩罚你们还是可以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连坐了,你们想做什么还是掂量好了。” 底下跪着的六人皆头冒冷汗,他们卖身进宫,就是为了家人 ,尤其是太监,如今唯一的念想也只有家人了。 这个主子,真的忍不起啊。 坤宁宫 金麽麽给皇后端了一杯茶,将刚才发生在醉云坞的事当作一个笑话讲给了皇后听,“果然是年纪小不懂事啊。” “年纪小么?”皇后接过茶喝了一口放在了桌上。 “她这样做,到底是震慑住了下面的人。” “娘娘不用担心,苏常在只是一个刚进宫的,娘娘想惩治她易如反掌,”金麽麽安慰道。 皇后随即想到什么,“是啊,她只是个刚进宫的,本宫真正的威胁是乔静姝,皇上昨晚又宿在了她那里。” 乔静姝,舒贵妃,爹是当朝正一品太师,从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两个人在王府开始争宠,至今早已是不死不休。 “娘娘不用急,舒贵妃再得宠终究没有子嗣,也终究会老去,到底是比不过这些新进宫的姑娘们。” “麽麽说的是,本宫该给皇上提个醒了,雨露均沾才是,”皇后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笑道。 紫宸殿 苏顺闲站在下首,缓缓给皇上报告今天上午后宫发生的事,说到醉云坞的时候。 “苏常在?”宗政瑾继续翻着奏折,头也未抬起。 苏顺闲伺候了他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脾性,不说七分,三分总是有的。 当下也不含糊,“回皇上,正是苏常在,就是翰林院侍读苏书砚苏大人之女,今天上午刚入宫。” “她这一招使得不错,”宗政瑾倒是想起来她是谁了,他可没有忘记她临走前看他的一眼。 有趣。 苏顺闲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可不是,既震慑住了下人,又知道哪些人暂时可以用,让人不敢生出反叛之心。”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这招很好?” 苏顺闲连忙跪下,“奴才不敢。” 妄议后妃也是大罪。 宗政瑾提笔在奏折上写了几个字,扔到一边,“行了,起来吧。” “谢皇上,”苏顺闲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皇上,如今是越来越喜怒难辨了。 第五章 侍寝 皇上这一晚去了重华宫的伊影阁,也就是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郁洵美之处,果然所有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这一晚,注定又有许多人不能入睡,苏静翕猜测舒贵妃应该就是其中一位。 也不知道这位皇帝大人是如何想的,竟然让郁洵美住进了舒贵妃的重华宫。 想当初,舒贵妃也是因为才貌双绝才被赐给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之后更是凭着容貌宠冠后宫,艳压群芳,甚至一度与皇后分庭抗礼,不分上下。 如今,皇上的一句“既然是第一美女,就送去与舒贵妃解解闷吧”,让她的重华宫多了一位瓜分她荣宠的女子。 到底是宠了谁,为了什么,这也就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清楚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苏静翕的事,她这个晚上睡的很香。 据她看来,目前这些大人物的战争,是不会蔓延到她的身上的。 第二天苏静翕睡到了辰时才起,品级太低,没有侍寝,是不需要去给皇后请安的。 简单的用了一小碗碧粳粥和几块点心,苏静翕就净了手没有再吃。 想看书,翻了整个屋子,也就只有两本书,一本《女戒》,一本《女训》。 随手翻翻就扔在了桌子上,真的是有些无聊啊,好想念家里那几箱子的传记话本。 “小主,要不然出去走走吧?”听瑶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的。 人前,一副温婉柔顺的大家闺秀之态,成功的骗到了许多人,人后,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恩,孩子气。 苏静翕眨了眨眼眸,“可以么?” 话这么说着,不过人已经起身了,“随便给我梳个头,我们就在这宫里转转。” 听瑶无奈,闻言依旧让她换上了一件撒花烟罗衫,梳了一个长乐髻,简单的插了一支梅花琉璃钗,最后在她坚持下,再给她戴上了一副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耳坠。 苏静翕带着代曼听瑶往桃花林里去,站在树下,望着头顶上那几个鲜红的桃子。 听瑶觉得她主子都快要流口水了,“主子,要不让人摘几个回去吧?” “可以吗?”苏静翕立马来了精神,蠢蠢欲动。 “主子,奴婢去喊人,”代曼行了一个礼就往回跑。 苏静翕比划着树的高度,听瑶连忙拉住她,“小主,你可千万不能自己爬 啊。” “我知道了,”苏静翕眼睛依旧盯着那几个桃子,眼巴巴的,要多可怜有可怜,活脱脱一副没有要到糖吃的小孩模样。 “听瑶,你说我们可以摘几个啊?多摘一点回去应该没有人知道的吧?” 听瑶叹了口气,自家主子平时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只是遇到吃的食物,尤其是自己喜欢的,那就完全一副小孩模样,七岁孩童都比她强。 “主子,要是你都吃了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苏静翕也跟着叹了口气,要是在自己家里可多好啊? “你说,皇上会不会赏我们桃子吃啊?” 听瑶愣了愣,“奴婢不知,不如等会问问代曼。” “哼哼,你这么说,不就表示不会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苏静翕明显不信,嗤笑了一声。 说话间,代曼叫来了小顺子和小安子,两个人利索的爬树摘了几个桃子,却也不敢再摘。 “小主,你可要一天吃一个,吃完了就没有了,不可以再去摘了,”听瑶见她眼巴巴的盯着小顺子手里的桃,连忙说道。 苏静翕收了目光,有些尴尬,“听瑶,我今天要全部吃完,然后明天再回味今天,后天再回味明日,周而复始,那我天天都很满足了,要不然一天吃一个,那会多不尽兴啊……” 声音已经飘远,只是话里话外的遗憾之意却留在了宗政瑾心里,抬头望了望桃树,这么喜欢吃桃么? “让人把桃子都摘了。” 苏顺闲应了声,没等来他的下一步指示人就已经走远,赶紧跟上去。 一连几天,都是新人侍寝,既第一晚的郁洵美,如今的丽良媛之后,宁琇莹,如今的宁良娣,安舒窈,如今的安贵人…… 终于今天晚上轮到了苏静翕。 塞了一个荷包给传旨的公公后,苏静翕整个人就处于一种呆愣的状态,不过很快就回神。 她不是真的十四岁少女,自然知道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什么,而她也应该做什么。 坐以待毙,永远不是一个好办法。 让人抬了水进来,苏静翕在听瑶的服侍下进了浴桶,首先起码要洗干净吧。 “不要花瓣,加点桃子汁吧。” 听瑶闻言放下了花瓣盘,去弄了一点桃子汁进来。 泡了一会,确定洗干净了, 身上没有汗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果香,苏静翕很满意。 站在衣柜前,挑了一件白玉兰撒花纱衣,头发绞干了也没有再梳头,只用一支水晶蓝宝石扇形簪松松的挽了起来,朱唇上涂了一点自制的唇蜜。 整个人,在这炎炎夏日里看起来,极其清爽纯净。 入夜,坐着小轿前往朝露殿,除了皇后,所有妃嫔第一次侍寝皆是在此处。 苏静翕不止一次的庆幸,还好不是像后世的某一个朝代,把人脱的光光的用被子裹着被太监抬进去,还要被摸被检查。 静坐在寝宫里,苏静翕觉得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过人还是没有来。 戍时一刻了,人没来,苏静翕又有些紧张了。 之前也没有用多少饭,水更是没有喝多少,现在更不敢喝多了,即使她有些渴了。 终于,听见声响,外面有人在请安跪下。 门打开,快速的扫了一眼进来的人,苏静翕敛了敛心神,行礼,“婢妾给皇上请安。” 苏静翕自问动作行如流水,一颦一动皆是风情,展现的都是她最美的角度。 这可都是她偷偷练习了久的成果,可惜,某人依旧不叫起。 良久,苏静翕头上都快要冒出细汗,才听见头顶上传来声音,“起来吧。” 苏静翕站起来,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腿脚,“还不过来?” 苏静翕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有些茫然,无意识的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抬头见他一身黑底绣金龙的绸袍,五官俊朗分明,脸颊刚毅,薄而性感的唇,高挺的鼻梁,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双桃花眼,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眼望去却觉得让人不小心沦陷进去。 苏静翕自觉失态,慌忙低下头,“婢妾有罪,请皇上恕罪。” 宗政瑾之所以没有出声,是因为在刚刚她打量他的时候也在看她。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面目粲如画,宗政瑾觉得这些诗都不足以形容她。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如今她还没有长开,假以时日,相必比起京城第一美人而言,也不惶多让。 不,她们两个人应该是两种不同的美,如果把郁洵美比作牡丹,那她就是芍药,一个是一眼看去就觉得很美,一个却是越看越美,耐人寻味。 “你打算站在那里站多久?” 只是这性子,真是……这个时候,一般的妃嫔不应该立马过来给他更衣伺候他么? 苏静翕偷偷的撇撇嘴,真的是有点被吓到了好吗! “婢妾伺候皇上宽衣,”苏静翕行了一个礼,款款说道。 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之前已经有麽麽教导过她,作为妃嫔,该如何侍寝。 宗政瑾站起来,任由她在他面前给她解开腰带,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一截如白玉的脖颈。 眼眸暗了暗,“安置吧。” 说完就弯腰抱起了她,听得一声低呼,换来美人的柔荑紧紧的攀附住他的脖颈。 轻笑了一声,把她放置在床榻上。 苏静翕知道这第一次侍寝关乎到以后,皇帝的第一印象,只有这次做好了,才会有下次。 强忍着害羞,轻轻抬手解开他的寝衣,手指微微划过他的胸膛。 宗政瑾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手里,揉捏了几下,只觉得顺滑无比。 手已是如此,不知身上肌肤又该如何。 这么一想,宗政瑾只觉得身上一股热气直冲,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一阵锦帛撕裂的声音,接着是不管不顾的进入,却不想实在是紧致难言。 “皇上,轻……轻点……疼……”苏静翕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手松松的环住身上的人。 宗政瑾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美目含泪,脸色坨红,娥眉紧蹙,眼里水雾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鬼使神差的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眼睛,换来她脸颊的轻蹭,可怜兮兮,“皇上,怜惜一点好不好?”说完又像是有些害怕,无意识的咬了咬唇。 朱唇皓齿,唇若施脂,粉粉的闪着光泽,味道应该不错。 心里陡然冒出这样的一个想法,怎么想的宗政瑾也就怎么做了。 轻碰朱唇,果然如所想的那么软,一股淡淡的水果香气,咬了咬,些微甜味。 四目相对,苏静翕有些愣了,皇上这是不会接吻么? 第六章 请安 苏静翕故意伸舌头舔了舔他的薄唇,引来他的眉头紧蹙,有些紧张,但还是决定继续做下去。 只是还没待她继续,他的舌头就伸进了她的口腔,苏静翕微微回应他,不到三秒,立刻被反客为主。 起初有些生涩,不过随即立刻掌握了技巧,触类旁通,其天赋果然异禀。 宗政瑾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忽然想吻她了,二十几年来,每每有妃嫔侍寝,他从来不会吻她们。 脸上妆容虽然精致,满脸脂粉,让他看着虽觉得赏心悦目,却觉得很脏。 他不会去想今晚这次例外是因为什么,只当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睫毛轻颤的人很干净。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良久,放开她,见她频频喘气,胸脯一起一伏。 动作到底放轻了许多,明明只有十四岁,只是该长的地方还是长的很好。 苏静翕听他的话,就知道他应该对她还是满意的。 “皇上也是气宇轩昂,神明爽俊,气宇不凡呢。” 没有谢他的夸赞,反而也跟着夸了他一句,果然有趣。 身下动作频动,手下动作也不停,“如此,爱妃就好好感受一番吧。” 苏静翕秀发早已散乱,额前碎发也被打湿,闻言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容,“翕儿一定好好感受。” 说完更加努力的回应他,强忍着身下的不适,嘴里也不时的冒出羞人的呻|吟声。 宗政瑾大笑了一声,“一定让你满意。” 作为君王,他杀伐决断,果敢勇毅,作为男人,他所要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在床上能让他如此尽兴,竟有微微沉沦之意,面前的女人一点也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一般,没有一点木讷恭顺的意思。 她的默契的配合,她的青涩的回应,都让他忍不住持续这场欢爱。 殿内红烛摇曳,帐内激战正酣。 屋外苏顺闲抬头望了望天,都已经三更了,屋里还是时不时的传出声音。 作为从小伺候的贴身太监,他自然知道这位君王有多严于律己,凉薄冷性,只是今晚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看来,这位苏常在,今后必有大作为啊。 宗政瑾发泄出来,见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叹了口气,似乎体力不太好。 “进来,”随意的穿了一件衣袍,想了想,又拿被子给她盖上了。 几个太监动作迅速的抬了水进来,眼睛也不敢随意乱看,放下东西又连忙出去了。 宗政瑾清洗回来,床铺已经重新收拾了,人也被擦拭干净了。 上床,安寝。 苏静翕睡了一会,就醒了过来,脑袋虽然迷糊,但到底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动了动,准备起身越过睡在床外的人,“干什么?” 应该是妃嫔睡在床外边的,为了晚上方便随时伺候皇上。 “时辰到了,婢妾该回去了。” 如她品级这么低的人,是不可以彻夜留宿在这里的。 宗政瑾揉了揉眉头,“算了,睡吧。” 苏静翕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乖乖的重新躺回去,闭眼不出几个呼吸就睡着了。 宗政瑾听见她绵长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睛,饱含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一睡至天明,宗政瑾醒来的时候,极其不舒服,腰上搭了一只手,灼热的呼吸声也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皱了皱眉,动作轻柔的把她的手移开,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没有醒来。 “进来吧,声音轻点。” 太监宫女鱼贯而入,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其训练有素,可想而知。 苏顺闲余光快速的扫了一眼,依旧在床上睡的正香的人,心思转了几回。 这还是第一个早上没有起床伺候皇上的人呢。 苏静翕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瑶,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辰时初了,皇上交代了,小主不必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听瑶早在她昨晚没有回醉云坞的时候,就来了朝露殿。 苏静翕眨了眨眼睛,强忍身上的酸痛,“伺候我梳洗吧。” 虽说皇上体谅她,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但如果她真的敢这么做,恃宠而骄的名声应该不久就会传出来了。 那她,离死也不远了。 好在听瑶过来的时候,已经给她带了好几套衣服并首饰过来。 挑了一件烟霞银罗绣花绡纱换上,乐游髻并几支钗子,简简单单,既不出挑也不失礼。 用过早饭后,就带着听瑶往皇后的坤宁宫走去。 品级太低,没有轿撵,只能靠走,每走一步,都加重了一分要往上爬的决心,起码得混到有交通工具的地步吧。 好在朝露殿离坤宁宫不远,远远的就看见几位妃嫔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过来。 行礼,“婢妾给娘娘请安。” “呦,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常在啊,”淑妃尖笑了一声。 苏静翕依旧是半蹲着,闻言也不恼,“回娘娘,正是婢妾。” 淑妃看了一眼站立在旁边的杨嫔,心里冷哼,也不想和她计较,“起吧。” “走吧,给皇后娘娘请安迟到了就不好了。” 苏静翕和杨嫔皆应是。 苏静翕静静的跟着他们往坤宁宫走去,努力减少存在感。 当今圣上,名为宗政瑾,年二十六岁,六年前登基,守国孝三年,之后又已国库空虚为由,暂停一年选秀。 又三年,刚好轮到了苏静翕。 年十三至十七的正七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才有资格参与选秀,选出来的自然是风华正茂的女子。 太后并非皇上生母,自小抚养皇上长大,二人之间的情分似乎很深,只是她长年居于慈宁宫念佛,不理后宫诸事。 虽然皇上没有大规模的组织选秀,但是宫里的妃嫔也并不少,十余人。 大部分都是跟随皇上从王府出来的,年岁都已大,自然比不过苏静翕这些新进宫的。 只是,她们有根基,有经验。 后宫之中,隐隐分为两大派系,分别以皇后和舒贵妃为首,还有一些明哲保身,或是没有恩宠的。 皇后先后育有二皇子,大公主,二皇子三岁夭折,其父是当朝宰相。 舒贵妃两度怀孕皆流产,原因不明,至今没有子嗣,其父为正一品太师。 两人父亲在朝堂上也早就是水火不容,分别为两大派系之首。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前朝后宫从来都是一体,妃嫔与母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恍惚间,跟随着淑妃进入了坤宁宫,金麽麽出来,“给几位主子请安。” 苏静翕却不敢实受她的这个礼,皇后的奶麽麽,其身份虽只是个奴才,可是目前看来,比她的能力大多了。 “金麽麽快快请起,”淑妃伸手虚扶了一把,即使她是舒贵妃的人,却也不敢真的得罪金麽麽。 金麽麽脸色未变,坚持行完一礼才起来,“主子娘娘们厚爱,奴婢却是不敢不规矩。” “皇后娘娘还在用早膳,还劳烦各位主子前往偏殿等候。” 说完行了一礼,才退下。 苏静翕跟着她们走进去,只是是走在偏后的位置。 楚周国妃嫔等级极其严格,初次选秀,最高封的也不过是良娣,皆为从五品以下。 后宫等级更是森严,五品是一个坎,五品以上可居于一宫偏殿,称本嫔,而不是如苏静翕现在自称的婢妾。 找到自己的末首位置坐下来,闲闲拨动手中的茶盏。 “难为苏妹妹起的这样早,前些日子,阮妹妹伺候皇上可是迟迟没有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湘婕妤看了一眼她,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阮美人。 一句话看似是在挑阮美人的刺,不懂规矩,却也是在给她拉仇恨。 没办法,谁让她昨晚侍寝了呢。 苏静翕放下茶杯,“姐姐说的是,只是给皇后娘娘请安,本是妹妹的福分,即使皇上体恤,妹妹却不敢推却。” 给皇后娘娘请安,本是规矩,即使皇上体谅,来不来,依旧在个人。 “湘婕妤这是在质疑皇上了?”湘婕妤是皇后的人,淑妃一向是逮着错就不放。 淑妃曾孕育大皇子,只是八个多月的时候生下了一个死胎,从此再也没有了孩子,也没有多少恩宠。 但好在她爹是从一品太傅,皇上亦对她有几分同情,给了她淑妃的位份。 仗着位份,在这后宫很是刻薄,只是皇上不计较,也就没有人敢拿她怎么办。 湘婕妤咬了咬嘴唇,“瞧淑妃姐姐说的,嫔妾刚刚也只是在打趣阮妹妹,还道苏妹妹规矩好呢。” 话音才落,还没待其他人反应,贤妃就陪着皇后从一侧走过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众人皆行礼。 皇后快速的扫了一眼下方的众人,皱了皱眉,看见苏静翕,又轻笑了一声。 “都起来吧,”顿了顿,“皇上今早还派人来说,苏妹妹昨晚伺候累了,今日可以不用来请安,没成想,妹妹却来的这般早。” 苏静翕走出来,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婢妾给娘娘请安是婢妾的福分,还望娘娘恕罪。” 第七章 赏赐 “起来吧,”皇后示意身边的大宫女一眼,见她把她扶起来,才说道,“可见你是个重视规矩的,从今以后,要好好伺候皇上,早日诞下子嗣,皇上对你也是喜欢的紧呢。” 苏静翕心中苦笑,一番话,不知道又给她拉了多少仇恨,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如果可以杀人估计她早就死了不下百次。 “婢妾谨遵娘娘教诲。” “来人,就把本宫那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银簪送给苏妹妹吧,妹妹不要嫌弃才是,”皇后笑着说。 苏静翕却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笑意,连道不敢,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 对于其他人的酸话,苏静翕四两拨千斤,全都淡淡转过。 不须臾,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舒贵妃娘娘到。” 黛青色紧身宽袖袍上衣,下罩湘色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腰带,拔丛髻上斜插着一支披霞莲蓬簪,显得雍容大气,简单却不失优雅。 倾城之貌,清雅绝俗,姿容秀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即使已过双十年华,风姿依旧绰约,毫不减当年,不愧被宠了这么多年。 众人皆行礼,叫起,复又坐下。 “本宫还道妹妹今日身子又不好了,不来与众位妹妹说话了呢,”皇后丝毫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行礼后直接叫起。 苏静翕反观皇后,雍容的牡丹髻,头上好几支大红式样凤簪,玫瑰紫牡丹花纹锦衣,不仅不艳俗,反而让人看着就感受到一股华贵之气。 只是相比于舒贵妃而言,到底是落了下乘。至于京城第一美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都道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苏静翕觉得这两句诗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她。 果然,个个都是美人啊。 察觉到她在打量她,微微回以一笑,苏静翕也跟着笑笑。 “不知道丽良媛和苏常在在笑什么呢,说出来,也让众位姐妹笑笑,”贤妃一脸好奇,喝了一口茶说道。 又微微转头看向皇后,像是不把她们两个的回答放在心上,“皇后娘娘这里的茶水就是好,瞧着可比臣妾那里的好多了。” “瞧你,就惦记本宫这里的茶了,皇上前几日才让人送来的雨前龙井,你喜欢待会就包点回去,本宫还能少了妹妹的不是?” 苏静翕不选看她们俩“作秀”,只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 确实不错。 “苏妹妹今儿怎么不说话了?也只专注自己面前的茶水了?”湘婕妤轻笑了一声说道。 苏静翕默默叹了一口气,“婢妾也只是觉得皇后娘娘这里的茶好喝,一时才专注于自己的茶水了。” “你们这一个个的,全都惦记上了本宫的茶了,罢了罢了,待会让人给你送点过去,苏妹妹身子累,就不必谢恩了。” 苏静翕应是,短短几句话,孰亲孰疏,立见分晓,最后还不忘给她再拉一下仇恨。 极其伤脑的请安就这样过去了,苏静翕跟在众人的身后步出坤宁宫。 “苏妹妹要是闲来无事,有空可以去姐姐的长春宫坐坐,”贤妃坐在轿撵上,对一旁的苏静翕说道。 她们二人的宫殿都在一个方向,苏静翕福了福身,“谢娘娘厚爱,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婢妾扰了娘娘的清静。” “恩,本宫回了,”贤妃挥了挥手,太监拂尘,轿撵移动。 “婢妾恭送娘娘。” 好不容易回了醉云坞,就见苏顺闲正站在门口等她。 “苏小主,你可算回来了。” 苏静翕笑了笑,“劳烦苏公公久等。” “不敢不敢,”苏顺闲连连摆手,“皇上圣旨,小主跪下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上昭曰:常在苏氏,聪慧敏捷,甚得朕心,特晋为从六品美人。” “赏玉如意一柄,珍珠一盒,宝蓝点翠珠钗两支,单罗纱两匹……” “还望苏公公不要客气,”苏静翕亲自给他塞了一个荷包。 苏顺闲也不推辞,就着收下,“苏小主早些歇息,奴才还要回去回去复旨呢。” 苏静翕示意了一下听瑶,“苏公公慢走。” 听瑶把苏顺闲送出了宫门外,才转身回了醉云坞。 苏顺闲才走,就陆陆续续的有宫人送来其他宫的贺礼。 “把皇上赏的摆出来,其他的都登记入库吧。” 每位妃嫔第一次侍寝过后,几乎都会晋封一级,并赐下许多赏赐。 只是,苏静翕撇了撇嘴,她昨晚那么卖力,竟然也不过一级而已。 莫非自己哪里做错了?还是某人本来就这么小气? 紫宸殿 苏顺闲站在一旁复旨,见皇上听了后没有什么反应,寻思着是不是 自己想差了。 退后几步,正准备退出去,脚步才动,就听见,“她什么反应?” “回皇上,奴才瞧着苏小主挺高兴的,只是脸色有些憔悴,似乎……” “大胆,”宗政瑾把手里的奏折扔在桌上。 苏顺闲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伏地,“奴才该死,奴才不该妄言,还请皇上恕罪。” 宗政瑾冷哼一声,“罢了,起来吧。” 苏顺闲站起来,见他专注于面前的奏折,默默地退了出去。 快走到殿门口,“回来。” 苏顺闲连忙小跑回来,“去给她送几筐桃子过去,告诉她,不必来谢恩了,”宗政瑾头也没抬,直接说道。 苏顺闲愣了愣,不过也就几秒,一声厉喝,“还不快去。” 苏顺闲回神,行了一礼,立马退了出来,抹了抹头上的汗,皇上如今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醉云坞 苏静翕没有想到苏顺闲会去而复返,连忙出来,“苏公公,你……” “苏小主,皇上让奴才给您送了一些桃子过来,让您好生歇息,不必去谢恩了,”苏顺闲这些话说的很顺溜。 苏静翕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苏公公,劳烦替我谢谢皇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颦一动皆动人心魄,苏顺闲连忙低下了头,不敢乱看。 虽然他不是个男人,但是面对眼前这位如此明晃晃的笑容,也不由得愣了愣神。 后宫之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净的笑容了,那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不敢不敢,奴才先告退了,”苏顺闲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只要她有点脑子,不要改变,相信以后一定大有潜力。 紫宸殿 “这次怎么样?”宗政瑾坐在桌案后,闭目养神。 苏顺闲心思转了几转,“苏小主这次瞧着比先前还要高兴,眼睛都没有离过皇上让奴才送去的桃子呢。”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退下吧。” 果然是这样么? …… 不出一个时辰,后宫里众人都知道了皇上不仅封了她美人的位份,而且还特地让人给她送了好几筐桃子。 等到苏静翕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被传成,因 为她喜欢吃桃子,皇上特地让人把宫里的桃子都摘了,然后赏给了她。 苏静翕默,桃子前几天明明就已经被人摘光了好不好。 不理会那些流言,打发了几个位份低的常在选侍,苏静翕转身进了内室。 重华宫 “娘娘,皇上他……”绿绮说完这些消息,心里有些忐忑。 舒贵妃冷笑了一声,“皇上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些小事以后不必和我说了。” 只是区区一个美人,才侍寝了一次,能成什么大器? 是夜,传来皇上宿在了舒贵妃处。 苏静翕听了也没有什么反应,面无表情的开始梳洗。 代曼有些担忧,“小主还要放宽心,皇上不会忘了小主的。” “恩,我知道了,我先歇息了。” 宗政瑾果然骨子里还是把江山放在第一位,后宫里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妃嫔都等着他宠幸,他最在意的,依旧是前朝后宫的平衡。 第二天,早上去请安,针对她的人少了很多,毕竟她也只是承宠了一天而已。 回到醉云坞,用了一点午膳,又绣了一会绣活,就坐不住了。 “主子,要不然出去走走吧?”外头太阳也不大,还有凉风,应该晚间会下雨。 苏静翕想了想,自己自从进宫以来,似乎真的没有出去逛过。 点头,“好吧,代曼陪我,你留在这里。” 听瑶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福了福身,应是。 “主子,前面就是莲花湖了,如今荷花都开了,”代曼指着前面,说道。 苏静翕微微眯起眼眸,看了一眼,“我们过去看看吧。” 皇家出品,小小的一个莲花湖自然做的也是精品,水清澈见底,各种鱼儿水中嬉戏,湖周围用上好的白石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荷花也不是杂乱无章的生长,而是整齐排列组合,赏荷,也是赏景。 “这里没有莲蓬吗?” 代曼轻笑了一声,“主子,如今奴婢可算知道听瑶姐姐说的话了。” 苏静翕眨了眨眼睛,“什么话?” “主子就不能看见吃的,要不然什么东西都能想成食物了,恨不能都吃进肚子里去。” 苏静翕有些尴尬,佯怒道,“好你个代曼,今晚罚你不许吃晚饭了。” 第八章 生气 “好主子,奴婢错了,主子不想着吃莲蓬,奴婢一餐不吃晚饭也值了,”代曼福了福身,嘴里却说道。 苏静翕笑出了声,也不和她计较,“我们回吧。” “主子是想着马上可以吃晚膳吧?” “是啊,哼哼,可惜你今晚没得吃了,”苏静翕笑言,说着转了个身。 却不想,立马跪倒在地,“婢妾参见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宗政瑾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只能看见她低垂的脑勺,“起来吧。” 说完转身往前走去,走了几步,见人还愣在原地,“还不跟上来。” 苏静翕咬了咬唇,小跑着上前,触及他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婢妾无状了,皇上不要生气。” 小跑什么的,真的不合规矩啊。 “你怎么知道朕不生气?”宗政瑾闲闲的来了一句。 苏静翕也不知道从哪里察觉出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壮着胆子,“所以婢妾恳请皇上不要生气啊。” “那你是觉得朕生气了?”不依不饶。 苏静翕眸里溢出点点笑意,“婢妾觉得皇上是君子,肯定不会和小女子计较这些,所以皇上没有生气。” “哼,”宗政瑾冷哼,只是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后面的苏顺闲听见两人的对话,心肝乱颤,第一次见有人胆敢这么和皇上说话,而且重点是皇上竟然没有降罪。 瞧着这架势,似乎晚上还要宠幸? 一行人回到醉云坞,苏静翕从刚才就猜到他会来她这里。 亲自泡了一杯茶,递给他,“皇上不尝尝么?” 苏静翕见他只是端在手里,双目紧紧的盯着他手里的青花瓷杯,出声道。 宗政瑾嘴角抽了抽,掀开盖子,喝了一口,“薄荷叶?” “是啊,皇上觉得怎么样?”一副求夸赞的表情。 “恩,还不错,”宗政瑾不忍打击她,含糊道。 他其实喝不惯这些茶,也很少尝试花果茶。 “明天让苏顺闲给你送点其他的茶叶来。” 苏静翕咬了咬唇,有些忐忑,“皇上,可不可以再赏婢妾一点东西啊?” 见他脸色变冷,连忙说,“要不然拿茶叶换也可以的,婢妾只是想要皇上赏赐一点书本。” 宗政瑾皱了皱眉, “书本?” “游记话本就好了,要是不行也没有关系,”苏静翕知道他现在没有误会她了。 真是,一不小心就把他当成自家哥哥了。 “看那些书,还不如多看看……” 看什么?治国类的,她一个深宫女子看了有什么用,女则女戒,他潜意识里是不喜欢她也变成那些女子的。 苏静翕正眨着星星眼,等他说出看什么书来,她好看看还有没有继续“商量”的余地。 “皇上,是否要传膳?”苏顺闲走进来站在门口,小声的问道。 宗政瑾点了点头,宫人们鱼贯而入,不须臾,就摆了满满一桌。 皇上在这里用膳,自然按的不是她的份例,苏静翕看着桌上的美食,大部分都不是她这个品级可以用的。 “不用伺候了,坐着吃吧,”宗政瑾见她站在旁边,拿起公筷准备给他布菜,出声说道。 苏静翕坐下来,“谢皇上。” 古人用膳讲究食不言,宗政瑾身为帝王,更是实施的彻底。 良好的教养,不疾不徐,每一盘菜都不超过三筷,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君王的威严。 宗政瑾皱眉,“你看着朕干嘛?” 苏静翕眉眼弯弯,“婢妾只是觉得皇上用膳的时候很好看。” “吃你的饭,”宗政瑾加重语气,只是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 苏静翕也不觉得难堪,一如既往的心情很好的用膳,喂饱自己才是正理啊。 毕竟,待会是需要体力的。 用过晚膳,苏静翕给皇上倒了一杯桃子汁,“皇上要不要尝尝?很好喝呢。” 宗政瑾眼角抽抽,摇了摇头。 苏静翕也没再劝他,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几口,味道真的不错啊。 “安置吧,”宗政瑾站起来。 苏静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还没有黑透,“皇上,现在……啊……” 宗政瑾陡然抱起她,引来她的低呼,“婢妾还没有沐浴呢。” “一起洗。” 让人抬了水进来,皇上用的也不是她的那个小木浴桶,而是红木镶金边纹龙纹的大浴桶,两个人坐进去绰绰有余。 宗政瑾把她放进去,自己也随手脱了衣服坐了进去。 苏静翕有些害羞,脸色不受 控制的红了红,身上的纱衣遇水早已湿透,贴在身上,风光透露无限。 无措的用手捂住胸前,“皇上,你……”怎么脱完了? 宗政瑾眼眸暗了暗,“爱妾现在这样挡,有何用处?” “翕儿……翕儿只是……” 苏静翕不喜欢他叫他爱妾,爱妾爱妃不知道叫了多少女子。 “翕儿只是如何?”宗政瑾凑过去,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引来她的颤栗。 苏静翕咬了咬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皇上……唔……” 宗政瑾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无辜的眼神和无意识的咬唇,朝着他念想的地方吻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甜美,淡淡的桃子香气,她的回应让他不断加深这个吻。 把她的衣服迅速的脱了,手往|下随意摸了摸,就着水,昂扬|进入。 “嗯……皇上……水……水进去了……” 宗政瑾在她身上驰骋,从来没有试过的姿势,似乎很不错。 苏静翕松松的环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皇上,太……太深了……” 宗政瑾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腮若新荔,鼻腻鹅脂,领如蝤蛴,朱唇微启,齿如瓠犀,整个身体都呈现淡淡的粉色。 当真是一个尤物。 身下动作不减,只腾出一只手来扶着她的细腰,微微安抚,“翕儿别怕。” 她的求饶换来的是他更有力的鞭鞑,虽哭着求饶,可水雾浸满整个眼眶,盈盈水目,充满情|欲的低哑暗沉声,可怜而无助,让他不自禁的想要的更多。 一轮又一轮,从浴桶到床榻,苏静翕被换着花样折腾了许久。 门外,苏顺闲低垂着头,听见屋里传来的声响,不敢出声阻止,只能任由他们去。 “你们几个狗奴才,给咱家管好自己的嘴,今儿个发生的事,要是传出去一点,小心你们的狗命。” 底下几个太监宫女都跪下,“奴才/奴婢不敢。” 唤人进来收拾过,宗政瑾上床躺下,“皇上,你……”苏静翕闭着眼睛,手摸了摸。 “朕在这里,安寝吧,”宗政瑾握住她的手,放在身侧。 一夜至天明。 醒来的时候,宗政瑾依旧察觉到她的手不知何时又放在了他的胸膛上,巴掌大的小脸都埋在了他的脖颈间。 从来不习惯别人靠他这么近,只是昨晚自己竟然没有发觉醒来。 和其他妃嫔就寝时,都是各睡各的床位,即使有那胆大的,也只敢偷偷拉住他的衣角,无人敢如她这般。 罢了,既然床第之间,能让他欢心,多宠两分又何妨。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宗政瑾走出内室,对跪在地上的人厉声说道。 听瑶等人闻言皆齐伏于地,大气不敢出,“奴才/奴婢遵旨。” 辰时一刻,“主子,该起了,”听瑶站在床边,狠心叫醒她。 苏静翕迷茫的睁开眼睛,稍一动,身上只觉得酸痛难忍。 听瑶连忙把滑落的薄被往上拉了拉,只一眼,主子身上红痕遍布。 “伺候我起来吧。” “是,”听瑶拿来衣服,“主子,今日穿这件淡玉绣折枝堆花襦裙可好?” 苏静翕应了声,梳洗完毕,简单的用了一些早膳,对一旁的人说道,“待会让人去御膳房拿点栗子糕吧。” 带着代曼慢慢往坤宁宫里走去,照例受到了许多冷嘲热讽,苏静翕都不闲不淡的挡了回去。 刚出坤宁宫,“苏姐姐稍等,”杜宛如在后面轻喊。 苏静翕无奈,旁边还有许多人看着,转过身,“杜选侍可有什么事?” 一句苏姐姐,一句杜选侍,关系如何显而易见。 杜宛如漂亮的脸蛋僵了僵,“入宫也有些日子,妹妹只是觉得与姐姐还没有好好叙过话,特来问候姐姐一句。” 苏静翕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轻笑,“不知道杜选侍与我有什么话好叙,似乎杜选侍的姐姐另有其人吧。” “苏姐姐说的是,只是如今已经入宫,大家都是姐妹,婢妾的姐姐自然不只有一人,”杜宛如也没恼,装作听不懂的继续说道。 也是,杜婉兮虽然是她的姐姐,只是自古嫡庶尊卑分明,而且杜家妻妾成群,庶出的子女一大堆,二人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好。 “如此,”不等她继续说话,苏静翕接着说,“只是昨日伺候了皇上,现在我还想早些回去呢,就不与妹妹叙话了。” 刻意咬重了“妹妹”二字,果然见她脸色变了几变。 宫里,姐妹相称,从来不是以年龄划分,而是品级高低。 如苏静翕,她如今只有十四岁,满宫里,比她小的没 有几人,她却已是好多人的姐姐了。 第九章 罚跪 打发了杜宛如,苏静翕继续往回走。 “小主,你这么做不怕得罪了杜选侍么……”代曼有些担心。 苏静翕转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倘若有朝一日,我失宠了,得罪不得罪的从来都只是其次,幸灾乐祸的也不会只有我得罪的人。” 得宠,没有人敢踩在她头上,失宠,是个人都会来找她的不是,因为从她进宫起,她就已经得罪了她们。 代曼还准备再说,就听见,声音似乎从远处飘来,“不论我得宠还是失宠,得罪了我的人都不会让他好过。” 心思转了几转,想明白,连忙说,“奴婢誓死跟随小主,只认小主一个主子。” 苏静翕拉住她,没有让她跪下,笑了笑,“瞧把你吓的,我又没有说你,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代曼点点头,“奴婢知错。” 苏静翕应了声,“咱们先回去吧。” 醉云坞 “苏小主,你可算回来了,”苏顺闲面目灿烂,扬了扬拂尘。 “苏公公久等了,”苏静翕走进来,“不知道苏公公前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让奴才给小主送点东西,前些日子上贡的洞庭碧螺春,还有小主想要的话本。” 当然还有其他东西,只是这两样此刻说出来自然是不同的。 苏静翕只扫了一眼那些惯常的赏赐,就把目光聚集在那十几本话本上,看着那两大包茶叶露出了笑容,“劳烦公公代我谢谢皇上,天气炎热,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自然自然,小主没有什么吩咐,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把那些东西收起来,话本全都拿到内室来,”指挥着人,“天气炎热,每人赏五两银子,仔细中暑了。” “奴婢/奴才谢小主赏赐。” 古代,一两银子是一贯铜钱,相当于后代的天朝300元人民币,这些宫女太监一个月的月银也就两三两银子,当然,这是品级最低的。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苏静翕端着一杯茶,拨动茶盏。 喝了一口,清香醇厚,芝兰之气,果然是好茶。 听瑶给她打扇,“回小主,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动,似乎都挺安份的。” 美人的份例并不多,夏日里的冰块都紧着那些位高得宠的人用了,苏静翕也只 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用。 “看着安份也不一定真的安份,现在时日还短,你且看着吧,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奴婢明白。” 这夜,苏静翕还在想着皇上会不会再来她这里,却传来了皇上宿在了灵常在处的消息。 不仅如此,皇上一连好些天都没有来醉云坞了。 苏静翕有些纳闷,按理说,皇上对她应该没有厌倦吧?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失了宠,请安的时候,除了时不时的出言刺她几句,大部分的矛头都指向了新得宠的赫连灵雨,只是她们到底不敢做的太过,毕竟人家爹可是肃勇侯。 当然,除了上官湄,已故长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外孙女儿,“灵妹妹可真是朵解语花呢,听说昨儿个妹妹与皇上闲聊到二更呢。” 底下的人一时停止了嬉笑嘲讽,私下里探听皇上的行踪乃是大罪,更惶论探听皇上行事呢。 “好了好了,祺贵人不懂规矩,罚抄十遍《女训》吧,”皇后打着圆场。 虽然长公主与皇帝不是一母同胞,只是毕竟太后还健在,太后的亲外孙,她不能罚的太过。 上官湄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下哼了声也没说什么。 “参见皇后娘娘,我家娘娘今日早起身子不太舒服,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特派奴婢前来告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一个宫女走进来,跪在地上说道。 苏静翕知道这是舒贵妃身边的宫女,怪不得人到现在都没有来。 皇后脸上笑容未变,只是目光冷了许多,“舒贵妃可要紧?可有请太医了?” “回皇后娘娘,奴婢出来的时候,皇上已经派太医过来了,舒贵妃还让奴婢叩谢皇后娘娘关怀,”青绮磕了一个头,回答道。 苏静翕暗暗点了点头,好一个聪明的宫女,既把意思传达到了,又点明了舒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让皇后挑不出理来。 苏静翕注意到皇后的笑容僵了僵,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只是手却紧紧拽着帕子,泛白的手指出卖了她。 “既如此,那就让你家娘娘好好休养吧,本宫那里还有一支百年老参,带回去给她补补身子吧,”皇后摆了摆手,自有宫女前去取。 青绮接过盒子,“谢皇后娘娘赏赐。”说完退了出去。 这一茬过后,皇后明显也没有心思再听她们几个在这里拈酸吃 醋了,示意她们都退下。 苏静翕照常走在后面,慢慢的往醉云坞的方向走,她必须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有哪里惹到皇上了,而自己却不知道? 御花园,“代曼,怎么走这个方向了?” 刚才没有注意,竟然走了另外一条路。 “小主,刚刚你自己走过来的,奴婢以为小主想来赏赏景,”代曼有些懊悔。 自家小主往这边走,她应该提醒的,只是她看她似乎不太高兴,只以为她想来散散心。 “算了,来都来了,只是没有下次,”苏静翕甚少踏足御花园,潜意识里觉得这里是个事故高发地带。 代曼连忙应是,小心的扶着她走。 御花园,顾名思义,确实有很多漂亮的花,现在虽是夏日,不仅六月雪盛开,还有培育的早菊,海棠,更有许多苏静翕叫不上名的花。 “呦,苏妹妹也来赏花了?我还以为苏妹妹只待在醉云坞不出来了呢,”背后传来声音。 苏静翕连忙转身,见是月影轩的常婕妤和杜宛如,“婢妾给常婕妤请安。” 要说这位常婕妤,也是一位以没脑子著称的奇葩,王府的老人了,入宫后就她只是一位婕妤,其他都是正三品以上。 只是杜宛如和她在一起,先不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只是今日她应该遇到麻烦了。 “本嫔瞧着苏妹妹的规矩似乎不太好呢,”说着围着她走了一圈。 “苏妹妹当真是一个美人,弱柳扶风,姣花照水呢。” 苏静翕依旧保持半蹲的姿势,额头已经渗出细汗,她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弱柳扶风,反而比起郁洵美来,她显得有些丰腴。 “只是皇上似乎不怎么喜欢呢。” 苏静翕知道还有后招,只是她实在蹲不下去了,腿微微打颤,“皇上不喜欢婢妾,是婢妾福分浅薄。” 但皇上也不喜欢你啊,你比我更浅薄! 常婕妤轻笑了一声,“看来苏妹妹很有自知之明啊,不如就在这里罚跪两个时辰吧,也好反思反思。” 苏静翕跪了下来,“婢妾遵旨。”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是铺的鹅卵石,跪两个时辰,估计她这双腿要废了。 常婕妤心满意足的走后,“主子,奴婢陪你,”代曼也跟着跪了下来。 苏静翕皱了皱眉,“别,快起来,我等会还得靠你回去呢。” 她跪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不知道苦肉计管不管用。 坤宁宫 “娘娘,苏美人被常婕妤罚跪在御花园了,已经跪了一刻钟了。” 皇后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是吗?” 金麽麽想了想,“娘娘,要不要去……” “哼,”皇后冷哼,“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去她那了,咱们先看着吧,能不能做颗棋子还不一定呢,本宫可不想要个无能之人。” “娘娘,你现在让人帮她一把,不正好可以收服她么?”金麽麽有些不解,帮她一把对于皇后而言,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皇后轻摇了摇头,“先看着吧,本宫知道麽麽的意思,只是即使帮她,本宫也不想抱养她的孩子。”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本宫的二皇子死的有多惨,麽麽不是不知道,抱养别人的孩子,本宫始终不甘心,”皇后面露痛苦之色,每每想起那个夜晚都心如刀绞。 “娘娘,只是苏美人位份低,家世也不显……” “麽麽不必再说,容本宫再想想吧。” 紫宸殿 苏顺闲听完小太监的话,愣了愣,又看了看里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直以为皇上对那位是不同的,只是又突然晾了那位这么久,摸不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就试这一次吧。 “什么事?”宗政瑾正在画画,见他进来,依旧专注在自己面前的这幅画上。 苏顺闲行了一礼,“回皇上,苏美人被罚跪在御花园,已有一刻钟了。” 说完头伏地,静静的等待上头的人的反应。 “嗯。” 君心难测,苏顺闲见他似乎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正准备退出去,就听见,“你说谁被罚跪了?” “回皇上,是醉云坞的苏美人。” “摆驾御花园,”手里的朱笔掉落在画上,点点墨迹迅速晕染开,一副快要完成的画立刻被毁。 第十章 笑容 宗政瑾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她一个人跪在那里,烈阳当空,底下是鹅卵石。 皱了皱眉,几个大步走过去。 苏静翕感受到一片阴影笼罩在自己前方,双眸微抬,梨涡轻陷,淡淡的笑了笑,“皇上来了啊?” 宗政瑾静静的看着她,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哭诉吗?为何眉头都不皱一下? “还不起来?”不可否认,他有些微微心疼。 苏静翕就这么抬头望着他,四目相对,撇撇嘴,“起不来了。” 宗政瑾弯下腰,扶着她站起来,见她腿软了一下,连忙扶住她,又一把把她抱起来。 苏静翕也不说话,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 宗政瑾先是觉得她有些异常的沉默,后来开始感受到自己肩膀那一块的衣襟开始湿了,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苏顺闲等人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引来皇上的怒气,只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太监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 两人沉默着回到了醉云坞。 宗政瑾把她放在榻上,见她额头有很多细汗,自己身上也黏糊糊的,“去多拿些冰块过来。” 苏顺闲赶紧应了,把候在一旁的听瑶也拉走了,“赶紧去给你家主子打点水来。” 听瑶也不敢耽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子是被皇上抱回来的,这个时候也知道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动作麻利的打了一盘水进去,当下立马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皇上在的时候,主子是不喜其他人在的。 宗政瑾见她低垂着头,只好说道,“把腿给我看看。” 苏静翕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有些不安,“皇上真的要看么?” 宗政瑾见她只眼睛红红的,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异常,也不揭穿她,“嗯。” 说着自己动手把她的裙子撩起来,又把裤子掀起来,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皇上要轻点。” 宗政瑾点了点头,动作又放轻了许多,只是看到她的膝盖的时候,眼里瞬间云涌,聚集了滔滔怒火。 “皇上,没事的,真的,其实不太疼,”苏静翕用手捂住伤处,笑意靥靥。 其实也真的不是特别疼,不是不能忍,只因为她自小皮肤细嫩,身体娇贵,白皙的肌肤配上那些伤处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 宗政瑾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感觉,她的膝盖早就青紫,淤血聚集在一处,看着很渗人。 如果是其他的妃嫔,这个时候早该哭了,只为求他的怜惜,而她,却笑的如平常一样,反过来安慰他。 但他,也只是心疼而已,伤的不在他的身上,痛的也不是他,更多的感觉也就没有了。 “皇上,太医来了,”苏顺闲站在门口,轻轻说道。 宗政瑾把她的裙子放下来,“嗯,进来吧。” 苏静翕再一次佩服了古人的医术,她伤的是腿,太医却不看伤处,只把脉。 “回皇上,苏小主无甚大碍,只是需把淤血推揉开,之后喝上两贴药,好生休养就无事,”太医跪倒在地,说道。 宗政瑾点了点头,“你去开药吧,让医女进来。” 说完准备起身,却不料手被紧紧的抓住,“皇上,我有点怕。” 苏静翕深知一味的装作无事并不能让男人真的体会到你的痛楚,只有适当的让他知道你的痛,最好是亲眼看着,然而你却愿意为了他忍受着这些,如此,才能让他真的怜惜你。 果然,宗政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朕不走,就在这里。” 他没有计较她此刻的不懂规矩,前一刻还在安慰他,后一刻已经害怕的连在他面前自称了“我”都不自知。 苏静翕强咬着牙,忍受着腿上传来的疼痛,也没出声,只眼泪一颗颗的往下落。 宗政瑾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被罚跪过,只是好像也没有她此刻这么疼。 把她搂在怀里,“痛就叫出来,没有关系。” 罢了,她只是个女子,而且只有十四岁,尚未及?,这些自然不能和他比。 苏静翕摇了摇头,只把脸深埋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好不容易等这一过程过去,两个人皆已经汗湿,即使屋内已经放了好几个冰盘。 洗过澡又上了药,苏静翕坐在榻上,有些不好意思,“婢妾刚刚无状了。” “无事,你好生养着,这几日不必给皇后请安了,朕明日再来看你。” 苏静翕作势要下榻,宗政瑾连忙扶住她,“不必行礼了。” “那婢妾恭送皇上,”苏静翕似乎心情很好,对着他露了一个大笑容。 宗政瑾嘴角上扬,还是这样比 较好,摸了摸她的脑袋,“嗯。” 没多久,苏静翕被罚跪在御花园,皇上亲自去抱她回了醉云坞,两人待了一个多时辰,皇上才离开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还没等她们愤恨完,一道贬常婕妤为小仪的旨意由皇后颁了出来。 一时之间,醉云坞络绎不绝,各宫都派人送来了礼品慰问。 小仪,从五品,在嫔之下,也是后宫品级的第一道分水岭。 这夜,皇上宿在了乾清宫。 第二日,“主子,你还是先喝药吧,”听瑶对躺在榻上,翻着话本的人有些无语。 苏静翕眼睛未离开,“先放会吧。” “主子,这已经又重新煮过一遍了,你再不吃奴婢……奴婢……”说了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能拿她怎么办? 以前可以说去告诉夫人,如今,难道说要告诉皇上? 苏静翕终于移开了目光,“好听瑶,你就让我少喝一回吧,你看,我都已经快好了。” “小主,你就昨儿个才喝了一次,今儿也就第二次,你就乖乖听话把药喝了吧?” “下次她不喝药就告诉朕,”宗政瑾走进来,按住她的身子,没让她起身。 苏静翕可怜兮兮,“不可以不喝吗?” “要朕喂?”宗政瑾把药碗端起来,动了动勺子。 苏静翕蹙眉,抿了抿唇,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药碗,“要不皇上喝一口?真的很苦的。” 宗政瑾冷哼,还从来没有人让他试药的,他也自然不会真的喝。 “良药苦口,把它喝了,要不然……”要不然能如何? “喝完它,朕赏你吃食。” 苏静翕一把接过来,三两口就喝完了,苦皱着一张脸。 宗政瑾皱着眉把一旁的蜜饯递给她,不禁怀疑真的有那么苦么?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苏静翕知道他今日会过来,也不会真的以病态不加修饰的仪容示人,尤其这个人还关乎于她今后的前途的。 宗政瑾拿起一旁的话本,颇为嫌弃的翻了翻,“整日里都看这些能有什么长进?” 苏静翕也不生气,羞涩含笑,“婢妾只要好好伺候皇上就好啦,小小女子,需那么多长进作甚?” “你倒是出息, ”宗政瑾被她逗笑,“若是天下女子都如你这般,那巾帼须眉从何而来?” “那自然是因为她们不是如婢妾一般,有皇上这个夫君,如此才需她们比男子更为出色啊,”男尊女卑,虽不认可,可是却是事实,帝王的观念更加蒂固。 宗政瑾摇了摇头,不可否认,被人依赖的感觉很好,“你总是有理。” “那也是皇上不与小女子计较啊,”苏静翕巧笑嫣然,眼里更是满满的笑意。 宗政瑾无奈,她如此说,那他以后岂不是都不能和她计较了? 小半个时辰过后,宗政瑾离去回了紫宸殿,留下了许多赏赐,并允诺晚上会过来。 苏静翕心情很好,起码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小主,有几样药材有些问题,”听瑶打开帘子进来,轻声说道。 苏静翕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是么?” 听瑶见主子一点也不惊讶,也不奇怪,“主子,都有钟粹宫的灵常在,咸福宫的张淑仪,药材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几味药材混在一起会令人中毒。” “主子,要不要……” “不必,先记着吧,药材处理了,虽是她们送过来的,也不一定就是她们做的,兴许是被他人钻了空子也不一定呢。” “是,奴婢知道,”顿了顿,“代夏昨日晚间出去了一趟。” 苏静翕闻言抬了抬头,“可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和哪个宫的接触了?” “似乎和钟粹宫的人接触了,”听瑶也不确定,是哪个宫的也不代表就是哪个宫的人。 苏静翕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又是钟粹宫?真是有趣呢,让人先看好她。” “奴婢明白。” 晚间,皇上如约而至,苏静翕站在门口迎接他。 宗政瑾才进宫门,就见她只着一身淡粉色衣裙,裙摆上绣了几朵白色玉兰,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支淡粉水晶花簪,略施粉黛,几分随意,几分清纯。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美人当如是。 苏静翕浅浅一笑,“给皇上请安。” 宗政瑾嘴角勾了勾,握住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你伤还没好,不必行礼。” 第十一章 同盟 “婢妾已经好了,来迎接皇上,皇上不高兴么?” 宗政瑾见她紧盯着他,似乎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罢休,叹了口气,“高兴,翕儿来迎接朕,朕心甚慰。” 苏静翕梨涡浅笑,“婢妾就知道皇上会高兴。” “既然翕儿已经好了,长夜漫漫,不如来做点别的事吧?” “皇上,婢妾其实……”苏静翕环住他的脖子,咬了咬唇,有些无措。 宗政瑾把她放在床上,“翕儿如何?嗯?” “婢妾自该好好伺候皇上,”苏静翕挑了挑眉,糯糯道。 宗政瑾也挑了挑眉,明明很害怕,很害羞,却要装的若无其事,反而来挑衅于他。 “放心,朕不碰翕儿伤处。” 宗政瑾对她是满意的,两人已有多日没有行房中事了,只是顾念着她的身子,这晚到底不尽兴。 一轮过去,苏静翕趴在他的胸口上,缓着气,平复情|欲。 宗政瑾轻抚她的裸背,光滑细腻,如丝绸一般,“翕儿体力似乎不好。” 苏静翕颦眉微皱,眨着眼睛望着他,“那是皇上太伟岸,体力魄人。” 宗政瑾见她眼睛里倒映出他的两个小小的影子,神情苦恼的说出这样的话,顿时直觉得有一股气流直冲身下。 “那朕定要好好验证,”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 苏静翕瞪大了眼睛,“皇上,唔……” …… 苏顺闲带领众人刻意放轻动作伺候皇上,不去看帘帐一眼,这位绝对是福泽深厚。 宗政瑾梳洗完毕,不知为何,踏出门口的一刹那,又转身回了内室,掀开香帐,见人面色红润,呼吸绵长,依旧睡着。 只是一个翻身,身上薄被滑落至香肩,锁骨上点点红梅跃于眼前。 轻笑了一声,给她把被子盖好,才又走了出去。 “好好伺候苏贵人,让她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了。” 听瑶等人跪在地,“是,奴婢遵旨。” “听瑶,什么时辰了?”苏静翕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主子,已经辰时三刻了,皇上卯时两刻离开的,晋封主子为贵人,让主子不必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我再睡会,等会再叫醒我,”复又闭上眼睛。 这两天她风头太 盛,能不去请安更好,皇后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对她下手,毕竟她还是要贤惠的名声的。 用过早膳,没多久,“主子,伊影阁的丽良媛,芷箐苑的杜才人,皓月轩的阮美人来了,”代曼走进来说道。 苏静翕站了起来,“快快让她们进来。” 她是没有想到首先会过来的人里面会有郁洵美的,她的位份比她高,她自然不能打发她走。 相互见了礼,“没有想到丽姐姐会来看望妹妹,”苏静翕客气的说道。 丽良媛端起了桌上的银白点朱流霞花瓷杯,喝了一口,“妹妹这里的茶果真不错,可比姐姐那里的好多了。” “丽姐姐说的是,妹妹喝着也觉着不错呢,上好的碧螺春,也就姐姐舍得拿出来招待妹妹了,”阮美人也紧跟着说道。 苏静翕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话里话外都隐隐透着一股讨好之意。 顺着她们的话,“瞧你们说的,我也就这么一点茶好点了,哪里比得过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给姐姐的金丝香木嵌蝉玉珠呢。” 果然见另外两人的笑容僵了僵,苏静翕只当作没看见,不等她们说话,继续说道,“不知道姐姐和两位妹妹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只是来探望妹妹的,昨儿个听闻妹妹腿伤了,就想着来的,只是……所以才选择在今日,与两位妹妹一同前来,”丽良媛倾城一笑,款款说道。 “是啊,大家都住的近,同处东六宫,又是同一批的秀女入宫,感情自然不同,姐姐说是也不是?”阮美人也顺着话说。 苏静翕轻笑,“大家都是姐妹,入宫都是伺候皇上的,实在不该分彼此。” “姐姐当真这么想?”从进门就没有说话的杜婉兮说了第一句话。 苏静翕转头看着她,朱唇轻启,“难道妹妹觉得不是?” “妹妹如果改变主意,还请告知姐姐一声,姐姐随时恭候妹妹,”丽良媛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拒绝,话也不说死。 苏静翕点点头,“这是自然,今日多谢姐姐美意。”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主子,丽良媛她们是什么意思?”听瑶一直站在一旁,听的很清楚。 “主子千万不能答应,”代曼也连忙说道。 苏静翕拨了拨茶盖,“你说为什么不能答应?” 代曼知道这是表忠心的时候 了,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如今小主已是贵人,且有几分圣宠,对丽良媛十分不利,如果答应了她们,小主会……” 话没说完,苏静翕却知道她的意思。 不仅是她们,如果她答应了她们,只怕皇后和舒贵妃也会彻底看不惯她,更重要的是,还有皇上,只怕他是最不希望她这么做的人了吧。 走到梳妆台,拿出一支喜鹊登梅簪,递给代曼,“你做的很好,以后也应当如此。” 又拿了一支银雀钗给听瑶,不厚此薄彼,“你们伺候我,只有我好了,你们才能好。” “奴婢明白,定当好好伺候小主,”二人皆福了福身。 赏的东西好不好都在其次,只是这到底是一种肯定,一种认可。 皇上一连五日都宿在了醉云坞,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苏静翕忧心忡忡。 这晚,被翻红浪,鸳鸯交颈过后。 苏静翕微微堵着唇,委屈道,“皇上……” 今晚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动作很是粗鲁,入的又深又急,她完全承受不住。 宗政瑾皱了皱眉,把人往上提,“安置吧,朕不碰你了。” 苏静翕靠在他的怀里,应了声,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许久,宗政瑾都没有入睡,看着枕边人的睡颜,“翕儿,千万不要变。” 苏静翕哼哼的翻了个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睁开了眼,眼里一片清明。 宗政瑾嘴角上扬,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苏静翕终于决定去给皇后请安了。 路上,“给贤妃娘娘请安,”苏静翕远远看到贤妃的仪仗,站立在一边行礼。 贤妃挥了挥手,轿撵停,“起吧,苏妹妹,几日不见,身子可还好?” “婢妾已经大好了,劳娘娘费心,”苏静翕如平常的说道。 贤妃轻笑,“既如此,就陪本宫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是。” 虽然贤妃面相温和,眉眼露笑,苏静翕却不敢真的把她当作一个好人。 既入了宫,还能有多少好人呢。 就凭她在后宫里是除了皇后,唯一一个诞下二公主,养育至今的人,苏静翕就不能小瞧她。 皇后面前,即使如今身居高位,却十几年如一日,始终恭敬如一,伺候周到,这份隐忍便值得 苏静翕学习。 入了大殿,苏静翕即使再努力减少存在感,也依旧躲不过她人的眼刀子。 “苏妹妹,好久不见呢,本宫还当再也见不到妹妹了,”淑妃捏着帕子,毫不避讳的说道。 苏静翕闻言淡笑,“怎么会呢,妹妹这几日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不能来陪各位姐姐妹妹说说话,心里始终惴惴不安,这不,腿一好了就赶紧来了,姐姐怎么会觉得见不到妹妹呢。” 你咒我,我恶心你。 “苏妹妹养了几日,这嘴啊,是越来越伶俐了,”湘婕妤芊手指着苏静翕,一副打趣的模样。 苏静翕也不再计较,顺着她的话,“可不是,人长大了总得学会点什么吧,妹妹吃的多,自然都长在嘴上了。” 话音才落,一片娇笑,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真真假假,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皇后娘娘驾到。” “臣妾/嫔妾/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众人皆行礼。 要说皇后,也真的够悲催的。 作为**,相夫教子,繁衍子嗣,需恪尽内人之责;作为皇后,以身作则,统率六宫,需为皇帝打理后院;作为国母,母仪天下,辅佐皇帝,需把握前朝后宫的微妙平衡。 做的好,是本份,做不好,招来的是帝皇的怒火,天下人的唾骂。 唯一能够享受的,也就只有高高在上的荣耀,和天下人皆向往的富贵,每天面对她们这群小老婆,看到她们皆需跪倒在地行礼,日日来请安,这也是她唯一的心理安慰了吧。 “众位妹妹请起。” 入座后,苏静翕走出来,行了一个大礼,“前些日子婢妾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连忙示意旁边的宫女扶起她,“苏妹妹未免也太规矩了些,前些日子妹妹腿上有伤,不能来请安情有可原,况且那还是皇上亲口吩咐的,妹妹不必担忧。” 成功的见到其他人脸色皆变了,愤恨的目光都投向了她,这才又说道,“慧林,去本宫库里拿几味上好的药材给苏贵人。” “婢妾有罪,娘娘的赏赐实在不敢受,”苏静翕推辞。 第十二章 太后 皇后转过头来,轻笑,“妹妹不必推辞,本宫既然赏给你了,那就是给你的。” 苏静翕只好行礼谢恩。 舒贵妃看着皇后给苏静翕只觉得好笑,她既然要立威,那又如何。 “前些日子,皇上派人送来了许多料子,本宫瞧着颜色太过鲜艳,今日就赏给妹妹们吧。” 底下自是一片奉承,大意都是皇后不老,年轻着呢。 慧竹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布匹,“只本宫做主,这匹水红的花软缎就给苏妹妹吧,她年纪轻,模样又好,再合适不过了。” 苏静翕深觉自己应该是真的招惹到了皇后,句句不忘给她拉仇恨,单从其他人看她的目光就能看的出来。 “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也是十五,众位妹妹该随本宫前往慈宁宫请安了,尤其是新进宫的妹妹们,”皇后喝了一口茶说道。 众人皆应是。 这还是苏静翕她们进宫第一次去给太后请安,太后长年礼佛,只每月十五由皇后带领众位妃嫔前往慈宁宫。 她们进宫的时候刚好错过了十五,如今,也已快一个月了。 几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苏静翕起了一个大早,特地比平常更早的时间去了坤宁宫等候。 她到的时候并不算早,已经有许多人到了。 宗政瑾并不重欲,加上她们新进宫的,前前后后嫔妃也就四五十人,实在算不上多。 “苏姐姐,来的也这么早啊,”灵美人走过来,一片亲切之意。 新进宫的,有些名号的人都已经侍寝完毕,赫连灵雨,也由常在升为美人,只是灵并不是她的封号,只因为姓为复姓,众人才以“灵”相称。 苏静翕微微扬起嘴角,“是啊,昨日睡的早,早上就起的早。” “那是自然,苏妹妹不用伺候皇上,自然可以睡的早,”祺贵人走过来说道。 皇上昨晚去的是她的晶莹轩。 上官湄虽为贵人,只是她有封号,自然比苏静翕的品级更高一级。 苏静翕也不恼,淡笑,“祺姐姐说的是。” 今日要去见的就是太后,上官湄的亲外祖母,她自然不会傻的去触她的眉头。 上官湄得意的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走开了。 “姐姐又何必……”灵美 人似乎为她不值,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态。 苏静翕心里冷哼,面上却不显,“妹妹说的是,只是我人微言轻,能有什么办法呢。” “姐姐,不是还有皇上……”话点到即止,却不多说。 苏静翕叹了一口气,语气幽怨,“我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皇上了。” 这话是真的,自从那日开始,宗政瑾就没有来过醉云坞,只不过也就两日而已。 不待她再说话,皇后就出来了,“众位妹妹随本宫去吧。” 一路跟着来到慈宁宫,几乎绕了半个皇宫, 位高者有轿撵,位低者如苏静翕,就只有靠走路了。 而且,即使来了,位低者也没有机会进入殿内,而是站在外面,给太后磕个头算是请安,除非等到太后传召才有机会进入内殿。 苏静翕等人就站在外边,几乎所有新进宫的都在,当然,除了上官湄。 小半个时辰后,一位麽麽出来,“太后宣丽良媛,宁良娣,安贵人,苏贵人觐见。” 苏静翕虽然想不通为何太后要见的人当中有她,不过却还是整理了一番仪容,随着麽麽进入殿中。 四人跪在地上行大礼,“婢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孩子,起身吧,”温柔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上首的太后着一件深紫金罗蹙鸾华服,头上梳着朝天髻,只斜插了两只玉簪,慈眉善目,兴许是整日礼佛,给人的感觉很宁静平和。 虽然已经四十几岁,却保养的如三十岁一般,眉眼间与皇上也不像。 “都是好孩子,哀家这里的这几只嵌宝石双花纹金镯就送给你们吧,早日为皇家诞下皇嗣,绵延后代。” “婢妾谢太后赏赐,”叩头谢恩。 太后点了点头,又转身,“皇后啊,你也得多看着点,皇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子嗣了,只两个公主,未免单薄了些,不论谁生了孩子,你都是他的嫡母。” 一番话,既是警告也是安抚。 皇后心中苦涩,“臣妾明白,臣妾一定会好好奉劝皇上,也会让太医多多照看妹妹们的身子,争取早日诞下皇儿,相信太后不久后就会听见好消息了。” 太后闻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们都听见了,谁为皇上生下了皇儿,哀家一定做主升她的位份 。” 众人皆应是。 苏静翕嘴上虽然这样回答着,只是心里却另作他想,她的年纪还小,太早孕育孩子,不论对孩子还是母体都是不利的。 所以她现在一直都在偷偷避孕,即使要生孩子,起码要过一两年。 宫里的孩子很少,养大的更少,她现在品级太低,不仅养不了自己的孩子,更保护不了他。 回到醉云坞,却见苏顺闲站在门口,还有其他的几个太监宫女,苏静翕立马换了一个笑容进去。 “婢妾给皇上请安,”苏静翕福了福身子。 宗政瑾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勾了勾嘴角,“起吧。” 苏静翕走过去,和他挤在一个榻上,“皇上可有等很久?” 宗政瑾往旁边挪挪,“不久。” “那皇上是来陪婢妾用膳的吗?”苏静翕眨了眨眼睛。 宗政瑾皱眉,他其实只是走到附近,突发奇想才来到醉云坞的,见她不在他应该走的,只是才动了动身子就又坐了下来。 等她一会又何妨,他想见见她。 苏静翕咬了咬唇,拉着他的衣角,“皇上……” 她早就知道,他尤为喜爱她咬唇的动作,偶尔撒娇逾矩他也不会追究。 果然,宗政瑾一把把她抱着放在自己腿上,“翕儿想要朕陪你,得拿东西来换。” 苏静翕颦眉微蹙,微微抬手,纤长矶指抚着他衣袍上的龙纹,苦恼道,“可是婢妾上上下下都是皇上的呀。” “上上下下?”宗政瑾给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苏静翕羞涩含笑,贝齿隐约,“是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皇上的。”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冒,刻意咬重了发音。 “唔唔……” 宗政瑾受不了她一片天真单纯的说出这些饱含歧义的话,青天白日,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 良久,他放开了她,“翕儿,朕……”拉着她的手往下探去。 苏静翕眼里水雾顿涌,瞪着大眼睛看着他,手刚碰到就连忙缩了回来,“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啊……” 宗政瑾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床上走去,他刚本是逗弄于她,却不想她反而软软糯糯的问他,“如何是好”。 灿然的星光水眸,樱桃小 嘴被他吻的鲜艳欲滴,妩媚妖娆,逗弄不成反被勾|引,说不出的我见犹怜的心动。 “皇上,这是白日……”苏静翕紧紧拉着自己的领口,挣扎着。 偶尔的抗拒更能激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宗政瑾见她的领口已经被他拉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一把把最后的遮挡给撕了。 “别怕,没有人会知道。”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苏静翕自然不再反抗,小小的挣扎能激起男人的征服心理,过多了就等于把这个男人从你的床上给推走了。 尤其,这个男人还是皇上。 白日自有白日的乐趣,宗政瑾从来没有试过在白天干这种事,光线更强,看的也更清楚。 紧盯着身下女人的小脸,看她在他身下层层绽放,一切的神态动作都是因为他,这种美妙不可用言语形容。 “要到了是不是?等朕一起……” 加快身|下的动作,频频|挺|送,终于,全都释放出来。 宗政瑾趴在她的身上,平复身体的余韵,“翕儿怕不怕?” 苏静翕轻喘着气,“皇上会保护我吗?” 宗政瑾看着她不说话,僵持了几秒,见身下人的眼里满是失落,这才说道,“朕会保护你,只要你乖一点。” 苏静翕装作没有听懂他的潜台词,巧笑嫣然,“我会乖乖的,皇上要保护我,要像上次那样来救我,还要赏赐给我吃食。” “好。” 宗政瑾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成日里惦记的也就是些话本吃食罢了。 “既然想要吃食,那就再伺候一回。” …… 两个人折腾了许久,又用过午膳,宗政瑾才回了紫宸殿。 苏静翕也不担心,既然他说不会有人知道,那就不会有人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谁敢和皇上过不去。 这晚,皇上宿在了坤宁宫。 初一,十五,皇上都会遵照规矩,宿在坤宁宫。 只是,皇后见已经躺在里侧闭眼似乎睡着了的人,十分无奈。 有谁知道,皇上早已就不碰她了,每月虽来坤宁宫,两人却是分被而眠。 没有肌肤之亲,何来的孩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已经变的如此陌生了呢,同床异梦,似乎已是习惯了。 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第十三章 陷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皇上最宠的依旧是舒贵妃,经常流水般的赏赐往重华宫里送去。 其次是灵美人,安贵人,还有苏静翕。 “主子,杜常在被常小仪罚跪在莲花湖,”代曼走进来说道。 苏静翕闻言抬了抬头,“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听说是因为一个宫女,”顿了顿,“似乎是因为这个宫女冲撞了常小仪,常小仪却认为是杜常在。” 苏静翕冷笑,她们二人前些日子才一起欺负过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针锋相对了。 “去看看吧,总归是在关雎宫旁边。” 走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很多人围在这里,地上跪着杜常在,还有两个宫女。 其中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 “苏妹妹也来了啊,”常小仪看见她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苏静翕只当没有看见,“婢妾给常小仪请安。” “快起来吧,省得等会又是哪里不舒服,”常小仪冷声说道,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苏姐姐,听说这个宫女以前还是伺候你的,”一旁的阮美人凑过来说道。 苏静翕有些不解,皱眉看了好几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才发现是选秀的时候伺候她的半蓝。 不等苏静翕说话,就有太监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跪下行礼,“都起来吧。” “呀,血,有血……”祺贵人指着杜常在的裙摆说道。 一时众人都凑过去看,电光火石之间,阮美人摔倒在地,“啊,我的肚子,肚子……” “快去宣太医,”皇后连忙说道,“把人都抬到储秀宫去。” 苏静翕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的代夏,见她神色如常,心里却隐隐不安。 刚刚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看清,阮美人站在她旁边,按理说,她只要不是自己摔倒的,那就是她,代夏,她自己的宫女,还有上官湄,以及她的宫女,其中的一人推了她。 所有人都待在了储秀宫偏殿,见人进来,“参见皇上。” 宗政瑾心里烦闷,挥了挥手,坐在了上首得位置,“怎么样了?” 皇后显然也有些惊魂未定,整理了一下措辞,“回皇上,臣妾只知道杜妹妹是被罚跪,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见红了,而阮妹妹她……” 说到这里,抬头扫了一眼苏静翕,“她突然间摔倒了,臣妾没有看清楚,只是当时是苏妹妹站在她旁边……” 苏静翕心里暗道不好,她就知道她这是惹到麻烦了。 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心人设计,一环连一环,先不论杜常在怀孕她知不知道,只是阮美人怀孕她肯定知道的,算好了时间,把孩子算到了她的头上。 或许,因为半蓝,杜常在的那个孩子,也会被算在她头上。 不等苏静翕站出来说话,太医就从里面走出来,“回皇上,杜常在的胎保住了,只是有些不稳,时日尚浅,今后需好好休养即可,只是阮美人……臣无能,求皇上恕罪。” 不论底下各人心里是如何想的,闻言也只做一副悲戚之态。 皇后先听到杜常在的胎保住了,心里不免有些遗憾,随后又听见阮美人的胎没了,不可抑制的有些高兴。 调整了一下情绪,用帕子抹了抹眼泪,“皇上,阮妹妹她……” 知道如何做才是最佳的的人自然不只有皇后一人,墙倒众人推,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苏妹妹她也许不是故意的……”淑妃似乎有些不忍,弱弱的说道。 湘婕妤也跟着说,“是啊,苏妹妹她年纪还小,只怕是看热闹心切,没成想……” “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宗政瑾没等她说完,就冷声说道。 皇后见他面无表情,瞳孔黝黑,猜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敢说的太直接,“先前冲撞了常小仪的宫女之前在选秀的时候伺候过苏贵人。” “皇上,婢妾却觉得不一定是苏妹妹,当时人多手杂,就算阮美人摔倒,也不代表就一定是苏妹妹的错,兴许是别人呢,毕竟站在那里的也不止苏妹妹一人,”安贵人站起来,款款说道。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帮苏静翕说话吧。 良久,宗政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抬头对苏静翕问道,“你可有话说?” 苏静翕走出来,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回皇上,婢妾当时虽然站在阮美人身边,也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 说到这里,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婢妾绝对没有推她。” “胡说,就是你推的,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突然,阮美人从内室跑出来,指着苏静翕说道。 “皇上,皇上要给婢妾做主啊,婢妾的孩子冤枉啊……皇上……” “带下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宗政瑾不耐烦,挥了挥手。 皇后走过来,示意旁边的宫女太监,“阮妹妹好好休息吧,皇上定会为你的孩儿做主的。” 没有确切的人证,即使有人证,其所说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陷害了。 “皇上,你看这……”皇后似乎很为难,“要不然传那几个宫女来问问吧?” 宗政瑾点了点头,苏顺闲连忙让人把那几个宫女带上来。 “你说说,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为何会冲撞常小仪?最好据实认罪,否则慎刑司就是你的下场,”皇后在宗政瑾的示意下,既然一件事说不清就直接问到另一件事。 半蓝已经被用过刑了,闻言缩了缩身子,“奴婢奉姑姑之命,前去给杜常在送这个月的份例,途径莲花湖的时候,没有看到杜常在,不小心撞到了她,却没想到常小仪在杜常在身后,然后常小仪就说是杜常在冲撞了她,奴婢……” “婢妾不知到底是谁冲撞了谁,只知道当时是杜常在撞到了婢妾,所以才罚她跪着的,婢妾实在不知她已经有身孕了啊,求皇上恕罪……”常小仪哭诉道。 “你可知道杜常在已经有喜了,可有人指使?”皇后一拍桌子,没有理会常小仪,厉声问道。 半蓝连连磕着头,“回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杜常在就在那里……” “胡说,明明是你知道我在那里,所以你才冲出来,害我被常小仪罚跪,差点害我小产,”杜常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来,哭着说道。 美人含泪自是一番美景,只是宗政瑾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既然你不说,那单是你冲撞了杜常在,那也是死罪,来人,拖下去……”皇后挥了挥手。 半蓝连连伏地,“说说说,奴婢都说,”抬头看了一眼苏静翕,“主子,请看在奴婢忠心护主的份上,放过奴婢家人。” 说着就往一旁的石柱上撞去,立刻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皇后等人用帕子捂着嘴,挥了挥手,自有人把尸体拖下去,不到片刻,地面也被打扫干净。 如果不是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血腥味,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几分钟前失去了一条人命。 人死了,也就不能对质了,更加无法证明她的清白。 “苏贵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静翕依旧只看着皇上,闻言露了一个淡笑,“婢妾无话可说,如果也需要婢妾一死证明婢妾之清白,婢妾甘愿一死。” 宗政瑾闻言皱了皱眉,“把人都交给慎刑司,严刑逼供,苏贵人禁足于醉云坞。” …… “主子,你没事吧?”听瑶见她回来,连忙问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身体心理都异常的疲惫,“我没事。” “真的是代夏吗?”代曼有些紧张,他们都已经听说了发生的事情。 苏静翕想了许久,她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代夏,虽然她可能另有主子,但是今天她见她的神情,真的没有发现一点异常,似乎也很意外。 “不知道,我想休息了,无事不要来打扰我,”转身进了内室。 得益最大的人是谁? 皇后?舒贵妃?除了失去孩子的阮美人,似乎谁都得益了,况且阮美人也不一定没有得益,一个孩子,可以换回许多赏赐,位份,还有皇上的怜惜。 看来她还是大意了,只是她很想知道,他那天说的会保护她是不是真的,或者说可以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紫宸殿 宗政瑾靠在龙椅上,闭目,“去给朕查清楚。” 空无一人的大殿,传来一声应答,“是,属下遵命。” 苏顺闲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听见殿内有声音,连忙进去,立于一旁。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苏顺闲扬了扬拂尘,“皇上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宗政瑾也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敢拿这些话来敷衍朕了?” “奴才不敢,奴才心中所想皇上早就已经看穿了,故而才不说来扰乱皇上视听,皇上明鉴。” “哼,”宗政瑾冷哼,“派人给杜常在送些赏赐过去,阮美人就封为小仪,常小仪降为美人吧。” 第十四章 禁足 苏顺闲应下,这常小仪,不,常美人也未免太没脑子了些,一个月时间不到,已经连降数级。 阮小仪,啧啧,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待在这个位置上了。 都是没有脑子,谁让她们都不知死活的惹到那位了呢。 醉云坞 “小主,多吃点吧,”听瑶看见桌上的菜,面色难看,但还是劝道。 这才一天而已,御膳房的人就敢拿这些菜来糊弄,平时她们这些宫女吃的都比这个好,果然是见风使舵。 苏静翕喝了口水漱口,“不吃了,你拿下去吧。” “小主,你这样子可怎么办啊?你昨日回来后就没吃什么,今日再不吃,迟早要饿坏了,”代曼也在一旁劝道。 苏静翕反而笑了笑,“瞧你们说的,不过是几餐而已,不至于。” 她本是重视口腹之欲的人,活在世上,也就这么点爱好了,委屈自己从来不是她愿意做的事。 再说,被禁足,总要瘦点才好吧。 这样,才会有人心疼。 “御膳房的人就给你吃这点东西?”宗政瑾听了一会墙角,从外面进来,皱眉看着桌上的饭菜。 “婢妾参见皇上,”苏静翕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宗政瑾挥了挥手,旁边的人都退了出去。 “你打算一直跪着?” 苏静翕可怜兮兮的抬头,声音九曲十八弯,“皇上……” 宗政瑾感觉到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把人拉起来,“觉着委屈了?” “皇上难道没看出来么?”苏静翕瞪大眼睛,苦着一张脸。 宗政瑾轻笑,“看出来了,有人在撒娇。” 苏静翕突然上前一步抱着他的腰,紧紧的,脸颊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皇上能相信我,我很高兴。” 宗政瑾愣了愣,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嗯,朕知道你很乖。” 苏静翕微微抬头,把手环住他的脖子,梨涡浅笑,“我会一直都很乖的,皇上抱抱我,好不好?” “你都多大的人了?”宗政瑾无奈,只是到底把她往上提了提,腿架在了他的腰上。 这样就很好,没有哭没有闹,始终如一。 “多大也都是皇上的人,”苏静翕又耍赖了,更用力的抱住他,坚持不撒手。 宗 政瑾叹了口气,不可否认,心情很好。 苏顺闲让人去御膳房重新拿来一份吃食,只是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现在进去会不会被骂? “皇上,奴才重新拿来了一份膳食,可要食用?” 没多久,“拿进来。” 苏顺闲也不敢让别人拿进去,只自己弯腰走进去,目不斜视,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打了个千就立马退了出来。 只是他刚刚似乎余光瞧见苏贵人是坐在皇上腿上的? “难道还要朕喂?”宗政瑾瞧着人还在腿上,只眼睛巴巴的看着桌上。 苏静翕撇撇嘴,不情不愿的从他腿上下来,另坐在一边的秀墩上,“皇上要吃吗?” 虽然见他摇了摇头,苏静翕还是给他盛了一碗酸梅汤,然后自己大快朵颐。 宗政瑾见她虽然吃相很优雅,只是进食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看来,真是饿坏了。 “多吃点,”给她夹了一只琵琶大虾。 苏静翕抬头对他笑笑,没有道谢,直接吃了下去。 宗政瑾突然觉得很有趣,有点像喂养小动物,又重新拿起筷子给她布菜。 苏静翕也不拒绝,夹什么吃什么,只是每次他夹一次,她都不忘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醉云坞里面两个人一顿饭吃的情意绵绵,外面却已经闹翻了天。 苏静翕先是被禁足,没等她们高兴一天,就收到皇上进了醉云坞的消息,然后是御膳房总管被送进了慎刑司。 没等她们震惊过来,又传来了皇上宿在了醉云坞的消息。 一时之间,各宫几乎都摔了好几个上好的茶杯和花瓶,其中自然是阮小仪最甚。 不论其他人如何,苏静翕心情很好,宗政瑾心情也很好。 一番“运动”过后,两个人相依偎在一起,平复余韵,“翕儿,想不想出去?” 苏静翕挣扎着爬起来,把头凑过去,鼻尖相碰,眼里溢出笑意,“婢妾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是不要皇上为难。” 宗政瑾用手把她的头发捋到后面,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反而他听出了真诚之意,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 苏静翕是真的发自肺腑的说出这些话,她这个时候即使解了禁足,也不见得有多好,反而禁足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知道这个道理,宗政瑾 自然也知道,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皇上?”苏静翕从床上爬起来坐着,有些迷茫的喊着外面的人。 宗政瑾挥退了人,走了过去,掀开床帐,“吵醒你了?” 见她只穿了一件黛青鸳鸯绣花肚兜,且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脖子上,那还是他昨晚给她系的。 苏静翕眨了眨眼,迷糊的拉着他的手,“皇上……” 坐在床铺上,“再睡会吧。” 人还没有醒,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苏静翕闻言又重新躺在床上,只是刚躺下又立马爬起来,“皇上要上早朝?婢妾要伺候皇上。”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今日就算了,你还是好好睡会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就走了出去,放下门帘的一刻,不知为何,突然转头,见她正巴巴的望着他,不妨他突然回头,被抓了个正着的人,无措的咬了咬唇,宗政瑾大笑。 一如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苏顺闲跟在后面,似乎很久没有听见皇上如此爽朗的笑声了。 苏静翕在他走后,又躺回了床上,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不用请安,没有人来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殿中省的人也不敢怠慢,苏静翕的小日子过的很不错。 没多久,就传来一个李选侍被打入冷宫的消息。 “主子,她……”听瑶有些纳闷,她当时不在场,具体的情况即使后来听说了,到底不全。 苏静翕轻哼,“自然不是她。” 李选侍也是她们这一批进宫的,当时虽然也在场,只不过离她们离的很远,人根本不可能是她推的。 只是那又怎样,家世不显,也没有什么圣宠,自然是最好的替罪羔羊了。 “代夏怎么样了?”苏静翕突然想起一茬。 听瑶神色未变,“听说在慎刑司没有熬过一天就去了。” 不错,她当时是故意带着代夏去的,一来为了试探她,苏静翕向来不喜欢被动的局面,先下手为强才是。 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如果她有异心,那天即使她设法脱了罪,回来她也不会轻饶了她。 当然前提是,她自己已经想到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了。 二来,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想知道对于争宠,她到底 该付出多少代价。 只是,苏静翕没有想到会出现阮美人的事,她从来不知道她们怀孕了,只怕杜常在自己也许都不知道。 至于阮美人,如今的阮小仪,到底是利用这个孩子争宠还是被人陷害,就不得而知了。 皓月轩 “小主,你还是得好好休养,身子还没有大好,”阮攸宁身边的宫女说道。 阮攸宁冷笑了一声,“养好了有什么用?皇上不还是往那个贱人那里去,都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主子如今小产,污秽不吉利,等主子好了,皇上肯定会来看主子的。” “小产不吉利?”阮攸宁突然大笑,“我的孩子,我用他也就给我换来一个小仪的位份,他的命真是不值钱呢。” “主子……如果当初……” “生下来又有什么用?我位份低,反正也养不了,我养不了也不会给别人养的,”阮攸宁愤恨的说道。 旁边的宫女默默地叹了口气,拿自己亲生孩儿的性命来争宠,这也未免太过了些。 当下继续劝道,“主子如今已是小仪,以后再有孩子就好了,皇上一定会升主子的位份,主子就可以自己养育小皇子了。” “是啊,我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的……”阮攸宁摸着肚子,一遍遍的说着。 紫宸殿 宗政瑾听完跪着的人的汇报,一如他自己昨日所猜测的那样。 挥了挥手,底下跪着的人悄无声息的退下,烦闷的摔了一个景泰蓝瓷花杯。 “皇上?”苏顺闲有些害怕,却不得不出声。 “哼,你看看,朕的后宫真是热闹,”宗政瑾冷哼,把桌上的奏折又都扔到地上去了。 “那些个女人,真让朕恶心,当初朕的母妃,也是被这样的女人给逼死的。” 苏顺闲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宫廷秘辛,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当初先帝后宫虽然嫔妃众多,但甚为宠爱皇上的生母,入宫不到一年就怀了皇上,后来更是为了皇上丧了命。 这些,都是他从老公公那里听来的,到底真实情况如何他却是不知。 即使不知道,他也知道,这些事再怎么样也不会干净。 皇上喜欢那位,只怕也是因为身上的那份纯净吧。 第十五章 送礼 即使有人顶罪,但也没有人说要解了她的禁足,苏静翕依旧整日待在她的醉云坞。 好在,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个闲的住的性子。 宗政瑾让人给她送来了很多话本杂记,也时不时的踏足醉云坞。 即使有人有怨言,只是没有人敢质疑皇帝,最多也就放在心里,以及把怨恨都转移到苏静翕的身上。 “主子,苏公公带了些宫女太监过来,”听瑶走进来说道。 苏静翕闻言起身,前几日宗政瑾见她这里伺候的人太少了,说是改日给她送几个人过来。 只是没想到他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 “苏小主,皇上让奴才带了些人来给小主挑挑,小主要是看不上眼再换,”苏顺闲行了个礼,说道。 苏静翕轻笑,“苏公公挑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这一时半会的,我也挑不好,不如劳烦苏公公帮我看看吧。” “不敢不敢,奴才应当的,”苏顺闲一脸笑意,连连摆手。 在底下的人身上扫了好几遍,挑了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出来,容貌都不太出众,看着很老实。 “苏小主,这都是新分到殿中省的人,如若用的不顺心,只管打发回去。”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是通过小选入宫,先是住在监栏院,统一教导,训练通过之后才会被分到殿中省,再由殿中省统一分配到各宫各院。 苏顺闲之所以刻意提到人是新分到殿中省的,也就代表这些人都很“干净”,没有旧主,可以放心用。 至于说用的不顺心直接打发回去,也不是真的说回殿中省,而是会被分到浣洗局,干着最繁重最劳累的工作,直至累死为止。 “奴婢/奴才一定好好伺候小主,”三人皆跪下。 苏顺闲满意的笑笑,“既如此,奴才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苏静翕示意听瑶递给了他一个荷包,他也没推辞。 宫里受礼也是有规矩的,譬如,苏静翕每次赏给他的荷包,他每次回宫都是要给自己的主子报告的,而不是直接纳为己有。 收了她的荷包,也代表一种认可。 苏静翕等他走后,扫了一眼跪着的人,“苏公公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奴才/奴婢明白。”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你们也清楚,一 仆不侍二主,在我这里,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忠心,要不然代夏就是你们的下场。” 成功的看到他们害怕的眼神,“你们两个,袭香,芸香,你,小初子,每人赏赐五两银子,**好了再带上来伺候。” “奴才/奴婢告退,”小福子带着他们下去。 苏静翕回了内室,“可查出来代夏是谁的人了?” “奴婢无能,她和很多宫里都接触过了,奴婢实在不知……”听瑶跪了下来,有些愧疚的说道。 苏静翕挥了挥手,“这不怪你,好一招障眼法,只怕那个人自己也没想到,隐藏了这么久的棋子就这么废了吧。” 除去了代夏,虽然暂时不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不过起码她现在是安全的。 当然,只是暂时的。 而她,也该想想以后该怎么做。 宗政瑾面冷,帝王的威严更是不能小觑,苏静翕要做的,就是攻心。 他现在对她只宠不爱,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宠她,只是这些不是最重要的,她只要继续做她自己就好。 看来,她第一步棋走对了。 对他从来没有隐瞒,不拉帮结派,完完全全的依赖他,呈现给他的始终是自己最真实最单纯的一面,想来这就是他宠她的原因。 只是,她想要的更多,宠远远不够,他也可以宠别人,如舒贵妃,但是爱不同,他只能爱一人。 可是,说的简单做起来难,罢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日子其实过的很快,一转眼马上就是中秋节了,在楚周国也是一年中的一个比较大的节日。 “主子,过几日就是舒贵妃生辰了,你看要送什么礼才好?”听瑶站在一边说道。 苏静翕闻言想了想,“就按照规矩送吧,我们不必多添加了。” “皇后可有说舒贵妃的生辰如何过了?” 听瑶摇了摇头,“还没有,想来这两日就会知道了。” 苏静翕点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去把针线拿过来。” 紫宸殿 苏顺闲走进来,行礼,“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可有说什么事?”这些日子楚周国有地方发生大旱,他已经忙的有好些日子没有踏足后宫了。 “回皇上,似乎是为了舒贵妃的生辰。” “ 舒贵妃?这么快?”宗政瑾愣了愣,一晃眼都已经过了一年。 “让她进来吧。” 皇后走进来,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 等了一会,皇后见皇上实在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说道,“皇上,过几日就是舒妹妹的生辰,臣妾过来问问皇上的意思,该是怎么个章程,可是如去年一般?” “北边大旱,皇后觉得如何办才好?”宗政瑾语气不善。 皇后面露尴尬,连忙跪下,“臣妾知罪,还请皇上恕罪。” “哼,起来吧,你是皇后,做事自己也该好好想想。” 皇后心里苦涩,如果办的简陋了怕委屈了舒贵妃,到时候错的也是她,如今特地来问问,却没想到反而招来不满。 “臣妾告退,”皇后行了一个礼,预备退出去。 “只不要太委屈了姝儿,”身后传来声音。 皇后转身,“臣妾明白。” 不受控制的红了红眼眶,但见旧痕湿,不知心恨谁。 宗政瑾从她进来至离开,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皇后娘娘慢走,”苏顺闲见她出来,连忙打帘,只当没有看见她红了的眼睛。 皇后扶着宫女的手,“苏公公要好好伺候皇上,”又示意身边宫女递给他一个荷包。 苏顺闲也没推辞,塞进了袖子里,“这是自然。” 等皇后走后,苏顺闲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进去。 在地上捡起几本奏折,只一眼,发现全是弹劾宰相的,怪不得…… “摆驾醉云坞。” 宗政瑾踏进醉云坞的时候,就见人正懒懒的倒于榻上,轻轻合着眼眸,微风拂过,如蝶翼般芊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整个人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恬静温和。 微微皱眉,她过的也太悠闲了吧? 苏静翕正在窗边乘凉,微风吹拂,十分舒爽,闭目养神间差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不妨被人突然抱起来,吓得惊呼,“啊……” 睁开眼睛,闻着身边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皇上,怎的又吓婢妾?” 宗政瑾见她委屈的娇俏模样,心里的不快陡然间去了大半,捏了捏她的秀鼻,“翕儿怕了?” “哼哼,婢妾才不怕呢,”被捏住鼻子,说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宗政瑾放开了她,却见鼻尖已经红了,“怎的如此娇贵?” “所以皇上得娇养着婢妾啊,”苏静翕轻笑着说道。 宗政瑾摸了摸她的鼻尖,“你倒是会顺杆爬。” “那也是皇上给的杆够长,好爬。” “哈哈……”宗政瑾大笑,“小嘴儿今日这么甜?” “是啊,皇上要不要尝尝?”说着和他相对而坐,依旧坐在他腿上,把头凑过去。 “唔唔……” 一时之间,屋里啧啧声响。 听瑶站在外面,有些害羞,只站的远了些。 苏顺闲听墙角却听的很高兴,半个时辰前,皇上那脸色可是阴沉的可怕,这不,才来醉云坞,立马大雨转晴了。 这晚,皇上自然宿在了醉云坞。 坤宁宫 “娘娘,皇上又宿在了苏贵人处,”金麽麽走进来,低声说道。 皇后把手边的八仙莲花白瓷杯顺手拂在了地上,“本宫倒不曾想,她竟然是个狐媚子,勾的皇上……” “娘娘慎言,”金麽麽连忙跪倒在地,“还请娘娘息怒,凤体要紧啊。” “哼,本宫要如何息怒,皇上对本宫是越来越厌恶,都不曾碰本宫,本宫……”皇后两行清泪顺着脸蛋流了下来。 “娘娘,”金麽麽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娘娘该看远些,那些个人始终都只是个妾,生下来的孩子都得叫您一声嫡母。” “只是娘娘也该早些做打算了,杜常在如今有了身孕,娘娘不如考虑……去母留子也是使得的。” “本宫的父亲也未免太自大了些,这些都容本宫再想想吧。” 金麽麽叹了口气,“杜常在时日还浅,娘娘多多考虑一些。” 重华宫 “娘娘,醉云坞的那位……”绿绮拿着托盘端着一杯茶进来,说道。 舒贵妃坐在梳妆台边,看着铜镜里的容颜,“本宫到底也是老了啊……” “娘娘……” “你不必安慰本宫,本宫嫁给皇上,已经有这么多年了,皇上厌烦了本宫的颜色也是有的,本宫不难过……” 难过的是他从来没有真的在意过她一分,他在意的一直都是她身后的家族,她知道,也乐意被他利用,如今,却是连利用都不愿意了么? “吩咐下去,今后都离醉云坞的人远点。” 第十六章 贺寿 “苏妹妹来了啊,姐姐许久不见妹妹,可念叨的慌,”湘婕妤坐在门口的位置,最先看到苏静翕过来。 听见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划一的投向苏静翕的身上。 “承蒙姐姐念叨,这不,多念叨念叨妹妹就出现在姐姐面前了?”苏静翕和在座的各位相互见礼,然后才说道。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腹诽,时常念叨她应该是念叨她为何还不去死吧。 湘婕妤捏着帕子轻指了她一下,“众位姐姐妹妹说说,这苏妹妹是不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本嫔可都说不过她了。” “湘姐姐说笑了,”不再理会其他人的附和的时候说的那些含沙射影的酸话,苏静翕淡淡的说道。 一个太监走过来,“皇后娘娘驾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后娘娘,”众人皆跪下。 皇后坐在了上首,“众位妹妹请起吧。” 苏静翕往上首扫了一眼,只见皇后身穿一件深紫色缀石榴红芍药暗纹宫装,高高的凤髻上更是满满的插了好几支金簪,整个人珠光宝气,琉璃自华。 真不知道这是来给舒贵妃贺寿的还是来给人添堵的,穿的戴的全都是只有皇后的品级才能用的东西。 相反,舒贵妃一如平常的打扮,一身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简简单单的一个近香髻上只斜插了一支累丝双鸾寿果步摇金簪,并一朵玉兰簪花。 单从打扮上,皇后已然落了下乘。 “众位妹妹一起说说话吧,皇上还在处理政事,想必一会儿也就过来了,”皇后抚了抚手上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一派贤惠的说道。 舒贵妃也只当不清楚皇后此番做派的用意,闻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皇上政事要紧。” “那不如先点几出戏看看吧,咱们边看边等,全当先给妹妹贺寿了,”皇后见舒贵妃脸色如常,压下心里的那一点不快,说道。 在场的最高领导发了话,底下的人自然没有意见,齐声应好。 “今日就由妹妹点吧,妹妹是寿星自然最大,”皇后也不接宫女递过来的戏谱,而是转头说道。 舒贵妃笑了笑,“本宫只点一出麻姑献寿吧,剩下的就交由众位妹妹,大家也都热闹热闹。” 苏静翕在戏谱传到她这里的时候,看也没看,直接给了下首的人。 不知道这些高位者的 避讳,万一不小心冲撞了什么,又是凭白给自己找事。 “苏妹妹可是看不上这些戏曲?为何看也没看戏谱?”阮小仪坐在她的上首,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苏静翕见所有人的目光又都从戏台上聚集她身上,有些无奈,她若是回答是只怕是把舒贵妃往死里得罪。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婢妾只是听不懂那些戏曲,故而不想影响众位姐妹的雅兴,所以才没有看的。” “这倒是真的,你只怕也只知道哪些吃食好吃了,成日里惦记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宗政瑾从外面走进来。 众人皆跪下行礼,“起来吧,今日不必多礼,”挥了挥手。 “皇上怎的又取笑婢妾,婢妾可不依,”苏静翕在心里大叹皇上来的正是时候,但嘴上却还是这么说着。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难道朕说错了?” “皇上圣明,皇上自然没有错了,”苏静翕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说道。 宗政瑾大笑,见她苦着一张脸,有些狗腿的奉承他,明明不情不愿,他听起来却觉得很受用。 旁边的人见他们二人似旁若无人般,没有几句话皇上就被逗笑了,难道他们平时都是这样相处的? 问题是,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皇后心中苦涩,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从进来就没有看她一眼,反而和另外一个女人笑意靥靥,不过在看到舒贵妃的时候,又很诡异的觉得平衡了。 “皇上,可否要开宴?”皇后为尽责,不得不开口问道。 宗政瑾闻言点了点头,“摆宴吧。” 所谓给舒贵妃贺寿,也不过是摆上一场宴席,请戏班子来唱上几出戏热闹一番,也就罢了。 毕竟,只是一个妃嫔而已。 “把这道香牛抓片给苏贵人,”宗政瑾见苏顺闲摆上一道菜说道。 他记得她似乎很偏爱这种辛辣的菜食。 苏静翕正吃一道手撕鸡吃的欢乐,闻言,抬了头看了上首的人一眼,顿时乐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婢妾谢皇上恩典。” “这道花开富贵给舒贵妃吧,今天求个好兆头,”宗政瑾也不厚此薄彼,一派温良的说道。 舒贵妃是个通透的女子,入宫多年,她早就看穿了他对她的心意,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也是自己最该做的。 她入宫,是为了乔家,她活着,也是因为乔家。 在宫里,她唯一想针对的只有皇后,她不能生育,罪魁祸首是谁她很清楚。 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臣妾谢过皇上。” 宗政瑾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皇上在场,其他人自是想尽一切办法来吸引他的注意,可惜妾有意郎无情,宗政瑾的目光始终没有停留在除舒贵妃和苏贵人之外的人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一场气氛诡异的宴席就这样慢慢进行,“晚上朕再去看你,紫宸殿还有政事,朕先走了,”宗政瑾转头对舒贵妃说道。 说完又看了一眼皇后,意思不言而喻。 皇后自然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臣妾明白,皇上政务要紧,姐妹们在这里一同耍玩就好。” “臣妾/嫔妾/婢妾恭送皇上。” 这晚,皇上金口玉言,自然是歇在了重华宫。 醉云坞 “主子,你……” 苏静翕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轮皎月,“你看,月亮快要圆了。” 听瑶走过去,“主子,皇上待主子还是不同的,主子要看开些。” 苏静翕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有些事不由自己的心控制,罢了,伺候我梳洗吧。” 不论宗政瑾对她如何不同,可到底没有到为她守身如玉的地步,她也不奢望能到这一步。 只是,她害怕,她会不知足。 可是,她会吗? 重华宫 一番云雨过后,两人双双躺在床上,宗政瑾的手轻抚她的背,只觉得手感不是特别的好,又改为抚她的秀发,“爱妃可曾觉得委屈?” 舒贵妃的手放在他的胸膛,“皇上,臣妾已经受过这许多年的恩宠,早已知足,皇上多宠爱年轻的妹妹也是应该的。” 宗政瑾一直都知道自己对面前的女人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态,这么多年,利用归利用,但宠着宠着也有些习惯了。 只是,习惯不是不能改的。 “既如此,爱妃所求朕应了,只是不要试着挑战朕的底线。”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吧。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定恪守本分,也会约束乔家众人。” 舒贵妃不可谓不感激,她的所求他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现在才真的应 了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二八年华就入了王府,英俊体贴的夫君,权势滔天的王爷,青春的悸动,也不是没有的。 可是她一直都很聪明,很快就明白了他待她为何与她人不同,狠心遏制住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才活到了现在,乔家,也才活到了现在。 很多时候,她都试想,如果她没有嫁与他,是不是她也会遇到一个真的疼她爱她的夫君,真的把她捧在手心,放在心尖。 携一有心人,白首不分离。 只是,没有如果,从来,都没有如果。 “安置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宗政瑾躺好,闭上了眼睛。 “嗯,”舒贵妃应了声。 她多想问问为何这个人是苏静翕,或者凭什么是苏静翕,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帝王薄宠,不懂情爱。 一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可是他命中的那个人终究是出现了。 只是,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没有看的明白,或者说没有她这个旁观者看的通透。 是爱,是恨,是宠,是爱,纠纠缠缠,也就这样了。 三更时分,苏静翕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听瑶,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听瑶掀开帘帐走进来,“主子,杜常在叫了太医,闹的动静有些大。” “杜常在?”苏静翕想起来这位是宫里目前唯一一位怀有身孕的人。 “皇上皇后可有过去?” “目前不知道,只是动静太大,估计各宫都知道了。” “伺候我起来吧。” 既然各宫都知道了,皇后就算不会亲自过去,她作为一个小嫔妃,储秀宫又在关雎宫附近,她总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吧。 穿戴好,苏静翕并没有急着去关雎宫,出了内室,“去喊小福子进来。” “奴才给小主请安,”小福子本来就在外面候着,闻言立马就进来了。 苏静翕喝了一口茶,有些涩,“起吧,你过来,我有些事要交代你去办。” 说到这里,苏静翕又淡淡的看了一眼他,“抬起头来,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十七章 改口 目光虽淡,小福子却觉得有一股压迫凛冽的气势压了下来,“奴才会尽心办好主子交代的事,奴才愿意用性命担保。” “很好。” 不是说什么“肝脑涂地”“刀山火海”,也没有承诺的更多,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于他,起码,在这一刻。 附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小福子听的却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奴才一定办妥。” 带着代曼去了杜常在处,她没有想到的事,宫里的高位者竟然都来了。 敛了敛心神,“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苏贵人的醉云坞离这里也不远,为何这么久才到?”皇后心情明显不好,语气不善。 苏静翕知道自己这是撞在枪口上了,“回皇后娘娘的话,因婢妾睡的迟,因此杜妹妹出事的时侯,就睡的沉了些,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因为什么睡的迟,在座的人都明白。 不约而同地朝她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行了,起吧,”皇后挥了挥手,显然不想再与她计较。 或者说,她现在明显有其他想计较的事,比她更重要。 “苏公公,皇上如何说?”皇后见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回来,还有苏顺闲。 苏顺闲行了一个礼,才不紧不慢的说,“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说就由皇后娘娘全权处理,只是……”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只是如何?”皇后急忙道。 “皇上口喻。” 众人皆跪下。 “苏顺闲,你去告诉皇后,若是这件事她还处理不好,那还是早日让贤的好,毕竟这许多年来,朕都没有男嗣,因为什么,朕的皇后想必很清楚。” 皇后闻言身体不可控制的颤了颤,还是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苏公公,皇上他……” “娘娘,皇上所说的话奴才都一字不落的告诉娘娘了,娘娘,皇上只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奴才奉劝娘娘,还是多上点心,让皇上满意吧。” “奴才还得回去伺候皇上,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苏顺闲说完就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也不多说什么。 皇后的眼神一度灰暗,她从来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让人当众说出这些锥心的话,真是一点面子里子都没有留给她。 苏静翕静静的看着 这一幕,没有什么感觉,皇后如何,和她的关系从来不大。 没有皇后,还有其他人,毕竟站在她上头的人实在太多。 只是从苏顺闲的话中,想必宗政瑾是真的厌恶了皇后吧。 那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也会如这般厌恶了她? 一直在皇后这一派的人都很担忧,如贤妃,如湘婕妤。 但更多的,如淑妃,更多的却是兴奋,会不会皇后会被废? 坐上凤位的会是舒贵妃?或者是她? 不管底下的人心思如何诡异,皇后现在自身难保,显然不想管她们,只一心想查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在杜常在的吃食里放了让人小产的红花? 量很少,这几日每餐都放了一点,所以才扛到现在才发作。 “杜常在如何了?”贤妃见太医出来,皇后又一副愣神的模样,只好开口说道。 太医行礼,“求皇后娘娘恕罪,杜常在误食的红花停留的时间太长,胎儿虽保,可是只怕生下来会……会有些不健全。” 太医自知自己有罪,当下也不多说,免得引起上头的人更大的怒火,用最少的话叙说清楚。 “不健全?”淑妃惊讶,出声道。 太医苦笑一声,“只怕会是痴傻之人。” “痴傻?”皇后重复了一句,“你尽全力保胎,杜常在的这胎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些许差池,本宫惟你是问。” “微臣遵旨,”太医心里苦涩,可不敢出言反对一句。 为人臣者,命如草芥。 “娘娘……”慧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忠心为主,很是担心,只不过此刻最重要的自然是还得处理好皇上交代的事。 皇后自然也明白,肃了肃心神,“把人都给本宫带上来。” 一日为后,就该做皇后该做的事,哪里轮得到其他人说什么。 几个太监立马把人都给带了上来,两个宫女,一个太监。 都已经被用过刑,且已经被人收拾过了。 苏静翕认出来其中有一个宫女就是杜宛如身边的宫女,似乎是叫佩儿,经常跟着她去坤宁宫请安。 “你们这些狗奴才,若是好好交代,本宫可以给你们留一具全尸,若是闭口不言,或者想栽赃陷害,别怪本宫诛你满门,”皇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 殿内很静,苏静翕只觉得皇后只怕也是被逼急了。 那几个太监宫女闻言明显有些松动,可是又都没有说什么。 “你们难道还指望你们的主子来救你们?好好想想你们的家人,再决定不迟,”皇后冷言说道。 她自小学习如何打理内院,管理庶务,自然知道对这些奴才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奴婢说,奴婢都交代,还望皇后娘娘宽恕奴婢家人,”杜常在身边的宫女佩儿说道。 “说。” “奴婢不知道那是哪个宫的,她每次来都穿着斗篷,蒙着面,奴婢只知道她是个女的,给了奴婢一包药,让奴婢想办法把它放到杜常在的吃食里面,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奴婢娘病了,需要银子治病,奴婢……” 说了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药呢?”贤妃问道。 “药都被奴婢埋在了耳房旁边的地上,奴婢……” 皇后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太监,自有人去找药,“把她带下去仗责。” 不一会儿,就听见庭院里传来佩儿的叫声,凄厉嘶哑,刻意的没有捂住嘴,殿内的人都听的很清楚。 等声音渐渐消下去,“你们两个呢?可有话说?” 那两人瑟缩的更厉害,“奴才不知……” 皇后这次话都没说,直接示意把人带下去,至于带下去做什么,在座的人都很清楚。 “你呢?”皇后揉了揉额头,已有些疲惫。 剩下的那个宫女瑟瑟发抖,“奴婢……奴婢说,是……是苏贵人……” 抬头指着苏静翕,见她微微含笑,手抖了一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不敢说话了。 “哦?苏贵人什么?”自有人接着问道,其中以淑妃最甚。 “苏贵人……苏贵人……”那宫女说了两句却始终说不下去,爬到苏静翕脚边。 也不敢拉着她的裙摆,只不停的磕头,“奴婢知道苏贵人心地善良,求苏贵人帮帮奴婢,奴婢贱命一条,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弟,奴婢入宫他才刚刚出生,奴婢来生愿意为苏贵人做牛做马,求苏贵人帮帮奴婢……” 在座的人心思各异,这里面肯定是大有文章,是栽赃陷害还是临时改口? “把话说清楚,”皇后显然看到了机会,犹不死心的说道。 湘婕妤也在这个时候 来凑了一脚,“就是,把话说清楚,苏贵人到底如何你了,你才敢向她求情,可是她向你许诺了什么?” 苏静翕听到这里有些好笑,她真的是被这么多人怨恨么?如此明示性的话,也真的是不怕得罪她么? “不是,奴婢只是知道苏贵人心地善良,故而想求她帮帮奴婢……” “你的意思就是你什么都不招了?”贤妃道。 “奴婢愿一死……” “你想死本宫偏不让你死,来人,把她给本宫带下去,”皇后冷哼一声,不想在此纠缠。 外面的天都亮了,什么都没有审问出来,“众位妹妹先回去吧,今日不必去请安了。” 皇后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苏静翕身上,说道。 苏静翕心胸坦荡的和她对视,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心里却是好笑至极。 这种看着你的对手一副想杀了你却不能动手的憋屈模样,实在有些过瘾。 回到醉云坞,“小福子回来了么?” “一刻钟前回了,主子可要见他?”听瑶一直待在醉云坞,闻言说道。 苏静翕揉了揉额头,“让他进来吧。” 小福子进来行礼,“主子,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主子果然料事如神。” “哼,”苏静翕冷哼,“本宫只想求个心安,人不犯我,我亦不会去找别人的麻烦。” “你退下吧,好好休息。” “主子?”听瑶站在一边,是少数的几个知道事情发展的人。 “她既然来犯我,那就别怪我。” 听瑶有些不解,“主子,你之前不是说小福子可能是皇上的人?” 经过她们这么久的偷偷观察,发现小福子的来历可能是皇上安插的一颗棋子。 “所以,这件事才需要让他去办,你以为,这宫里,有事可以瞒得过皇上?只要他想知道,”苏静翕起身进了内室。 听瑶把她头上的钗环拆了下来,“主子走的是一步险棋。” “是啊,富贵自古都是险中求,过了这一关,以后就好了,你说我可不可以赌赢?” 听瑶望着铜镜里的姣好容颜,“主子的姿色是越来越夺人眼眸了,主子的运气也从来都不差。” “运气?是啊,我的运气从来不差。” 只愿,这次依旧是这样。 第十八章 打赌 宗政瑾下朝后,心情显见的有些烦躁,回到紫宸殿,也无心批阅奏折。 “皇上,要不去醉云坞?”苏顺闲见人烦躁不已,壮着胆子问道。 宗政瑾皱眉,“大胆。” 他已经知道她昨晚干的那些事,心里很烦闷,觉得人和他想的不是一样的,莫非他以前都看错了? 他潜意识里不想承认这些,他才刚决定好好宠她,她就敢……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苏顺闲连忙跪下。 日月可鉴,他只是想着皇上每次见苏贵人心情都似乎不错,才敢建议的。 宗政瑾任由他跪着,心里更加烦闷,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外显的一个两个都看出了他的心思? 帝王不应该有软肋的。 只是这想法才出现一瞬就被他排斥了,“罢了,去宣苏贵人紫宸殿伴驾。” 总该给个机会让她解释的。 苏顺闲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连忙去醉云坞宣人。 苏静翕有些呆愣,紫宸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甚少宣嫔妃伴驾,这么多年,除了皇后,也只有舒贵妃。 “苏贵人还是快快收拾一番,和奴才去吧,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 苏静翕闻言也不想再纠结那些了,回到内室只重新梳了个发髻,也没有换衣服,直接就跟着苏顺闲去紫宸殿。 “婢妾参加皇上。” 没声音传来,只听见翻奏折的微微声响。 苏静翕叹了口气,提高了音量,“婢妾参见皇上。” 还是没有声音。 看来某人今天的心情实在不是好呢。 “皇上?” “皇上……” “皇上……” …… 宗政瑾有些无奈,若是其他人,这个时候应该早就被他的威严吓到了,只会就那么跪着。 她倒好,不停的出声,生怕他不生气。 “听见了,起吧,”头还是未抬。 “婢妾不起。” 终于,宗政瑾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生气,“那你就跪着。” 苏静翕撇了撇嘴,“婢妾是来认罪的。” 见他放下朱笔,看着她,有些尴尬,有些心虚,“婢妾昨晚做了坏事了,心里很不安,今日都没有睡好觉 。” “哦?”宗政瑾其实已经知道了到底所为何事,只是此刻想听听她怎么说。 苏静翕从他的表情上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如今他还愿意见她,说明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尽可能地用真实而简单的话叙述了一遍昨天让小福子做的事,然后又按照她平时和他相处的时候的样子,不忘得意的夸赞了一下自己是如何料事如神,聪明伶俐云云。 只把事情的起因归成了是自己无意间得知的。 “哼,”宗政瑾冷哼,只是她说的倒是事实,竟然没有对他隐瞒,想到这里心里又舒服了些。 “凭你做的那些事,朕就可以把你打入冷宫。” “皇上?”苏静翕心里其实也挺没底的,雷霆之怒不是她可以轻易承受的。 宗政瑾靠在龙椅上,见她听完他的话眼里立马起了水雾,要哭不哭的,看着倒是惹人疼的很。 手有节奏的在龙案上一下下的敲着,直敲到苏静翕心里。 “你回去禁足吧。” 许久,苏静翕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他这么说。 “皇上,你不要我了吗?”是不是有些无耻啊? 她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可是她却不能给他时间,隔阂就是这么产生的。 宗政瑾一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很可人,只是…… “回去吧。” 苏静翕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么? “婢妾告退。” 才出了紫宸殿,就见安贵人带着宫女往这边而来。 “苏妹妹,”安舒窈在两个人快要错开的时候突然叫住她。 苏静翕没有想到她会叫她,二人虽然是一同入宫的,但是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安姐姐可有什么事?” 既然她叫的是“苏妹妹”,那苏静翕自然就是叫“安姐姐”了,说实话,这些称呼对她而言,真的不太在意。 安舒窈勾了勾嘴角,“我年纪比你大,也就厚着脸叫你一声妹妹了,还望妹妹不要介意。” 苏静翕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墙,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姐姐说笑了,妹妹自然不会介意。” “我这次是想提醒妹妹,近日要万事小心,防止惹祸上身,”安舒窈突然走过来,凑 近她的耳朵说道。 说完也不待她反应,“姐姐还有事,就先走了。” “小主,安贵人她……”听瑶见自己主子似乎有些出神的的看着安贵人的背影,不由的说道。 “你觉得呢?” “奴婢认为安贵人此举似乎实在示好,只是……” “只是说了等于什么都没有说,”苏静翕收回目光,那边苏顺闲正客气的把安舒窈迎进去。 一句空话而已,就算她不提醒,苏静翕自然也会小心,她把示好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或者还是以为她苏静翕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呢。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还得禁足呢。” 听瑶无语,主子你这样的表情真的是要去禁足的样子么? “主子,和皇上服服软不行么?” 苏静翕伸手指着宫墙上的一只小鸟,“看见了么?我就像是那只小鸟,皇上就是这宫墙,不论我怎么飞,最后我还是会留在皇上身边,永远都不会飞走。” 不是不想飞走,只是既然选择进入这个牢笼,那就不能再怨天尤人。 表现的太过完美,也是一种让人怀疑的假象。 譬如小福子,如果不是他的能力太过出众,交代他办的每一件事都完成的很好,包括昨晚,否则,她怎么敢确定他就是皇上的人呢。 进宫这么久,她似乎还没有有什么积极的作为,不过等解决完这一次的危机,一切就都好了。 “主子对皇上真是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岂止是情深意重……”苏静翕嘴角上扬,鸟儿已经飞走了。 紫宸殿 “婢妾参见皇上,”安贵人一个人走进来,不论她外表有多么淡定,内心对上首的男人始终是充满敬畏的。 想起入宫前夕,爹把她叫到书房,详谈了一个多时辰,反复告诫她的是,皇上是君,她为臣,不论何时,君臣之礼皆不可废,君臣相处之道更是该时刻谨记。 “起吧。” 安舒窈接过宫女手里的食盒,收回了心神,“皇上,婢妾见这几日天气又有些炎热,于是下厨炖了一碗莲子羹,皇上可要尝尝?” “呈上来吧。” 那个女人似乎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这么一想,宗政瑾心里又不舒服了。 安舒窈等一旁的小太监试过毒后,才缓 缓上前,见面前的人突然释放出来的低气压,有些不解,回想了一遍自己从进来开始的行为动作,确认没有纰漏,这才微微放心。 爹还告诉过她,只要她在宫里能够明哲保身即可,皇上自然会看在辅国公府的面子上,宠她两分。 她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做的,皇上目前对待她也是不错的。 宗政瑾拿勺子舀了舀,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皇上,可是不合口味?” 她明明是打听皇上不喜甜味,好浓稠,她反复尝试后,特地做的。 “不是,你做的不错,爱妾有心了,晋为良娣吧,”宗政瑾随口说道。 安舒窈不论心里怎么想的,立即跪下谢恩,“婢妾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朕晚上去你那里。”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安舒窈很知情趣,也不多做纠缠,“婢妾先行告退。” 宗政瑾点了点头,面前的女人一板一眼,不苟言笑,也许换做其他人,会有征服的欲|望,可是对他而言,却始终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与其征服这样的女人,不如去扩征楚周国的疆土来的有意义。 “苏顺闲,宣孟闻天进宫。” 坤宁宫 “娘娘,苏贵人被皇上禁足了,”金麽麽挥退一个小宫女,走进来对榻上的人说道。 皇后眼皮动了动,“可知道是犯了什么事?” “只听说皇上下早朝没多久,就让苏顺闲去醉云坞宣人了,进去不久后就传来被禁足的消息,紫宸殿那边没有眼线,那些奴才的嘴又严,一点风都没透出来呢。” “你要是能从皇上那边收到消息,本宫才害怕呢,”皇后冷哼,挥手示意一旁为她捶腿的慧竹停下。 金麽麽连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不论她在其他奴才,甚至是那些不受宠的主子面前如何得脸,在皇后面前,她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皇后也知道自己是今早气到了,波及了旁人,示意慧竹扶起金麽麽,“麽麽快起吧,本宫没有怪罪麽麽的意思。” 金麽麽坚持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只是娘娘还需保重凤体才是。” 皇后心里一暖,亲自下榻扶起她,“麽麽是本宫的奶麽麽,也只有麽麽才是真心为本宫着想。” “娘娘多虑了,老爷夫人即使身在宫外,也是一心为娘娘的。” “哼,本宫能有今日,还得多谢本宫那个爹,”皇后嗤之以鼻,明显不信。 因为是当朝宰相,才可以把她捧上了皇后的凤座,也是因为是宰相,所以让她从一开始就失了皇上的心。 第十九章 截人 入宫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这已经是苏静翕第二次禁足了。 是以,苏静翕相当的淡定。 不论是在几千年以后的大天朝,还是在这个平行时空里,她宅的功力都堪称一流。 不用请安,没有人来假惺惺的拜访,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的相当乐乎。 当然,她也知道这样子是不对的,她总有一天会出去的,一旦出去别人发现她禁足不仅没有瘦,反而胖了,总归是不好的。 于是乎,这个晚上开始她有意识的开始节食了。 当然,也是因为饭菜实在是不好。 于是乎,听瑶代曼都急了,只当她是想不开,生怕她亏了身子。 “主子,你还是多吃点吧,”听瑶见她就吃了几口便没有再动筷子,只好劝道。 代曼给她盛了一碗汤,“主子,再多喝一点汤吧。” 苏静翕招呼小宫女过来,开始漱口,“罢了,我已经饱了,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 听瑶自小伺候她,自然知道她的性格,当下也不再劝,拦下了正准备再说话的代曼,“主子,今日奴婢听说,安贵人被封为良娣了。” “什么时候的事?” “皇上这几日一直歇在馨梦阁……”听瑶也是今日从给他们送膳食的太监处打听来的,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隐瞒。 苏静翕走到窗边,推开窗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积水沿着屋檐缓缓滴落,细雨横斜,地面晕开一圈圈的涟漪,微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缩了缩身子,“听瑶,这是第几日了?” “主子,已经第四日了,明日就是中秋节了,想必皇上是不会忘了主子的……”听瑶拿了件薄披风给她披上,“夜里寒气重,主子更该爱惜自己才是。” 苏静翕轻摇了摇头,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要被禁一个月,正好可以躲过这次的风波。 需要一个契机,因为一个月以后是她的生辰。 她和他提过,当然前提是他会记得。 哼哼,不记得她也会要让他记得。 坤宁宫 “皇后,朕让你查,你就给我看这些?”宗政瑾把手里的几张认罪状扔回了桌子上,声音还算平和的说道。 皇后心里暗暗叫苦,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权威,让她被冠上治理宫廷不力的罪 名,甚至让皇上对她连一点微薄的情分都不愿再顾及了。 “臣妾的人只查到了醉云坞,线索就断了,那个太监也畏罪自杀了,臣妾自知不是苏妹妹做的,她刚入宫不久,没有那么大的势力,只是这嫁祸之人,臣妾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查起……” 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有证据证明那个人是舒贵妃或者是苏静翕,只是以她对皇上的了解,这两人他肯定是不愿意被拿去做替罪羊的,或者说,即使真是她们做的,他也希望有人代替她们去认罪。 只是这人,她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属意的是谁。 要说皇后之所以这么认为,纯粹是因为自从杜常在有孕以来,皇上除了让人按规矩送去一些赏赐以外,连位分都没有升过,他自己更是从来没有踏足衍庆阁一步。 想必,他对那个孩子也是不期望的吧。 皇上每次宠幸完某个妃嫔后,除非是第一次侍寝,否则太医院都会让人送去附子汤,目前有幸让皇上同意免了的人,只有舒贵妃,以及她这个皇后。 阮小仪和杜常在几乎同时被查出有身孕,前者自然是使了什么手段,而这些都是在皇家不允许的,所以孩子没了,而后者,就算有幸孕育龙种,没有皇上庇护,自然也不可能会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皇后心里又微微发苦,如果当初皇上表现出对这个孩子一点点的在意,她也许就真的考虑抱养这个孩子,也就没有这之后的许多事了。 “皇后未免也太谦虚了些,朕的宰相难道就教过你这点东西?”宗政瑾转动着手上的和田墨玉扳指,面无表情,声音冷冽。 皇后连忙跪下,“臣妾知错,求皇上恕罪。” “子佩,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皇后有些激动,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新婚燕尔,他叫过几次,后来入了宫,他初初会叫梓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皇后。 皇后只是皇后,然后一直都是皇后。 宗政瑾神情肃重,面前的女人妆容精致,只可惜再好的华服再好的首饰,都掩盖不了她韶华已逝。 “朕记得,你嫁给朕的时候才十五岁,那个时候你还什么都不懂,很羞涩,如今一晃眼,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皇后闻言也回想起了那个时候,“是啊,那个时候,臣妾什么都不懂,只盼着一心服侍夫君,渴望与夫君鹣鲽情深,白头偕老,老的 时候可以儿孙绕膝,福禄双全……” 君不知,我也曾国色天香,温婉动人待君藏。 宗政瑾看了一眼跪在那里默默流泪的人,咽下了准备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半响,“皇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不待她说话,就直接走了出去。 苏顺闲这些天日子过的苦不堪言,皇上越来越喜怒无常,他总是猜不透皇上的想法,已经被骂了好几次。 “皇上,可是要去馨梦阁?” 据他所知,皇上这几天虽然去的都是馨梦阁,只是并没有宠幸安良娣,两个人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只是,这些都是两个当事人以及他这个贴身内侍才知道的事,当事人不说,他自然也没有胆子说出去。 在这后宫中活着,没有九条命没关系,重要的是要把一个脑子当成九个脑子来用,否则,离死也就不远了。 宗政瑾点了点头,抬腿往前走去,一个分岔口,“这边是往哪里?” 苏顺闲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心里偷乐,“回皇上,这里是往醉云坞去的。” 宗政瑾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皇上,这是往重华宫的方向,不是馨梦……” 宗政瑾步履未停,“多嘴。” 苏顺闲也不含糊,立马自打了两个巴掌,“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上,要不要抬龙撵过来?” 皇后的坤宁宫在东六宫之首,重华宫则在西六宫,之间相距甚远。 “算了,散散步吧。” …… “皇上,前方似乎有人……”苏顺闲一直在注意周围,是以比专心赏景的人先看到。 宗政瑾闻言看了一眼,“去看看是谁……算了,朕过去。” 走过去,“婢妾参见皇上,”杜婉兮一早就看到了皇上的仪仗往这边而来,是以早就在此守候,以自己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熟练的请安,展现的也是最优美的姿态。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宗政瑾抬手叫起,脑海里突然想到这句诗,也就不自禁的说出来了。 杜婉兮用手捏着帕子捂着嘴轻笑,少女般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皇上如此说,婢妾明儿该没有颜面见众位姐妹了。” 宗 政瑾勾了勾嘴角,“是么?那不如爱妾今日再劳累些吧。” 杜婉兮羞涩的低下头,“婢妾自该遵从皇上吩咐。” 苏顺闲见皇上突然冷下来的脸,心里默默的想,如果换做是醉云坞的那位,估计这个时候就会说“婢妾定当奉陪”之类的话了吧,然后皇上会笑,会说,“爱妾待会可不许求饶”…… 见人已经往前走了,自己落了好几步,收了心思,赶紧跟上去。 第二日一大早,皇上昨晚赞美杜才人的那首诗在宫里传遍了,本该去重华宫的人被区区一个小才人劫走了,早上请安自然少不了对舒贵妃的一番讽刺奚落。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人,乔静姝带着宫女回宫,途中“偶遇”自己的敌人杜才人。 “婢妾给舒贵妃请安,”杜婉兮有些无奈,自己选择抄了一条近路,没想到还是碰到了舒贵妃。 乔静姝冷哼了一声,也不叫起,就由着她这么蹲着,“看来杜才人的规矩似乎没有学好呢。” 杜婉兮昨晚侍寝,皇上实在说不上是温柔,只顾着发|泄|欲|火,根本没有顾及到她,早上本就是强撑着来请安,回宫时才选择了近路。 此刻蹲了没多久,额头细汗就频频冒出,旁边的宫女见了,连忙跪下来,“求贵妃娘娘饶了我家小主,小主昨日侍寝已是劳累,如今只怕身子撑不了了……” “是么?”舒贵妃冷冽的音调,不带任何语气,却让听的人心头一震。 杜婉兮也知道自己的宫女话说的不妥,只是现在舒贵妃明显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于是她也想膈应一下舒贵妃,这才任由小宫女继续说。 当下,只好顺势跪下,“婢妾知罪,求娘娘恕罪……” 乔静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你想跪,就跪着吧,至于你的宫女……仗毙吧。” 说完转身就走,忽视了跪着的人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和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只是,这些苏静翕都不知道,她依旧被禁足于醉云坞。 第二十章 送炭 “皇上,皇后娘娘和舒贵妃娘娘求见,”苏顺闲走进来,说道。 宗政瑾躺在榻上,眼睛未睁,“让她们进来吧。” “臣妾给皇上请安,”二人皆半蹲行礼。 “起吧,赐座。” 皇后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坐了下来,“皇上,臣妾过来,是想问问皇上,中秋佳节,这次是否要给各位妹妹升升位分?” 皇后作为六宫之主,是有资格给后宫嫔位以下的嫔妃自行决定升降的,当然,前提是皇上不会对此举反感。 宗政瑾想了半刻,“算了吧,她们进宫时日不长,还是等到过年的时候再说吧。” “臣妾知道了,”皇后应了声,“想必众位妹妹会理解皇上的用意的。” 乔静姝如今已是四妃之首,再升就是皇贵妃、皇后了,而皇贵妃一般只有在没有皇后或是皇后权利被架空,形同虚设的时候才会设皇贵妃位,而皇后,此刻正坐在她面前。 所以,她这辈子不出意外,是晋升无望,好在,她活到这个地步早就看穿了,也不在乎了。 “皇上,说起来,臣妾也有一事想求皇上呢,还希望皇上能应允臣妾。” 宗政瑾终于睁开了眼睛,饶有兴趣,“哦?姝儿说来听听。” 这么多年以来,乔静姝鲜有有事求他,此时,想来她也不会那么不知分寸,否则,他也不介意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想到上午孟闻天传来的消息,宗政瑾只觉得痛快,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剪除掉前朝留下的那些腐官的党羽,快五年的时间才彻底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需要受制于任何人了。 舒贵妃抿唇一笑,“皇上听了可不要动怒哦。” “爱妃尽管说,”没有承诺任何事。 从姝儿到爱妃,亲疏显而易见,一种无声的警告,乔静姝自然听出来了。 “今日臣妾闲来无事,在宫里随意逛逛,却没成想听见一阵琴声,皇上不要笑话臣妾,臣妾也就这点爱好了……” 宗政瑾听到这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聪明的女人他总是愿意多宠两分的。 “朕自然知道,姝儿的琴技堪称一流,鲜少有人可以弹出比你更动听的琴声了。” 皇后在一旁听的心里酸涩,郎情妾意,只她在这里格格不入,已经失 去了最合适的离开的时间,此刻坐在这里,也只能端正身子,装作有兴趣。 “皇上可知那是谁在弹琴?”舒贵妃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又说道,“却不曾想竟是苏妹妹,那琴技虽然算不上是顶好的,只是听着却很吸引人,带着一股子灵动之气呢。” 宗政瑾陡然听到那个名字,心还是不可预见的颤了颤,这几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也没有刻意的不去想,只以为没有多少特别的,只是如今看来,显然错了。 “是么?” 乔静姝见他面色骤冷,有些害怕,但还是跪了下来,“今日正是中秋团聚之日,知音难寻,臣妾恳请皇上宽恕苏妹妹吧。” “皇后以为呢?”宗政瑾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转投看着皇后问道。 皇后心里叫苦,虽然很不愿意,只是见此情形还是很明智的选择了对她最有利的,也跟着跪了下来,“臣妾同样认同舒妹妹的看法,中秋团聚,人多也热闹些。” 这个借口虽然有些拙劣,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是她凭着对皇上的那两分了解,她说什么影响都不大,因为皇上显然早就决定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出来吧。” 皇后听皇上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就像是在说“今日天气真好”一般,似乎对这个决定根本不在意。 莫非自己猜错了? “既如此,臣妾就代苏妹妹先谢过皇上了,”乔静姝显然比皇后聪明很多,不论皇上是因为是什么才答应的,可是她要的也只是个结果不是。 宗政瑾又闭上了眼睛,随意应了声。 “那臣妾先告退了。” 皇后也不多留,跟着说,“那臣妾也先去准备了。” 二人走出来,舒贵妃稍稍落后皇后半步,远处看来,只以为两个关系很好,说说笑笑,好一派和融的景象。 只近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如果是在战场上,只怕早已厮杀了几百个回合。 “本宫一直不知道原来舒妹妹也会上赶着去讨好别人,更何况是一个小小贵人,”皇后刚在殿内的时候,就看不惯她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 舒贵妃不在意的笑笑,“只怕皇后娘娘以后做的会比臣妾更甚,到时候不知道皇后娘娘会是何种姿态。” “你……大胆!” 舒贵妃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息 怒,还请娘娘恕罪,今日这么一个好日子,娘娘可不要因为臣妾破坏了心情。” 皇后突然收起了脸上的怒气,冷笑,“本宫自然犯不着和你生气,比不上舒贵妃有闲情逸致去听琴,本宫还要回去处理庶务呢。”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乔静姝说的很淡然,一点愤恨羡慕的意思也没有。 皇后手指泛白,面上却是大度笑了笑,仪态万千的带着皇后的仪仗扬长而去。 “娘娘,你为何要帮苏贵人?”绿绮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自家娘娘已身居贵妃之位,在这深宫里,除了皇后,已经没有什么人需要忌惮了,更不需要冒着失去恩宠的危险去为一个小贵人求情。 舒贵妃其实也是在赌,她虽然能猜测到一点,可也只是皇上愿意让她猜到的,其他更多的,她就是在赌。 赌皇上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 好在,她赌对了。 是幸,也是不幸。 “今日帮她一次,雪中送炭总是不易的,想必她会记得本宫的好的。” 帮她,也不过是在给乔家留一条后路。 希望这次这个豪赌她会赢,输了就是全族人的命。 “娘娘心地善良,菩萨心肠,苏贵人来日肯定会报答娘娘的。” 乔静姝冷哼一声,“菩萨心肠?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本宫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在这宫里,从来就没有什么人有菩萨心肠,因为这样的人,一般都活不久。 “是,奴婢谨记。” 醉云坞 “主子,皇后身边的慧林来了,”袭香走进走,说道。 苏静翕有些惊讶,意味不明的露了个笑容,“让她进来吧。” “奴婢给苏贵人请安。” “慧林姑娘快快请起,不知道今日前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苏静翕使了个眼色,让代曼递了个荷包给她,问道。 虽然和皇后关系实在说不上是好,但是以她现在的境地自然不能在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面前托大。 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即使苏静翕自己毫不在意。 慧林眼里露出一抹赞赏,对方既然知情趣,她也好办事。 “皇后娘娘和舒贵妃一起为苏小主求情,皇上已经同意解了小主的禁足,今日晚宴,还望小主早作准备。 ” 说着又福了福身,指着后面进来的两个宫女,“皇后娘娘怕小主准备不及,特地让奴婢给小主带了些赏赐过来,衣裙首饰皆以准备好了。” 苏静翕眼神闪了闪,笑了笑,“婢妾先谢过皇后娘娘的体恤,明日婢妾定当亲自去拜谢皇后娘娘的恩典。” “是,奴婢会帮小主把话带到,坤宁宫还有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慧林姑娘慢走,代曼,去送送。” 慧林自知代曼是苏贵人身边的大宫女,让她送她,也是一种体面,当下也不推辞,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主子,皇后娘娘她……”听瑶在一旁听的明白,心里也有几分透彻,“主子可要三思,皇后如今帮助主子必有企图。” 苏静翕深知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容易,心里一暖,“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听瑶环顾四周,隔墙有耳,“奴婢明白,只是主子……” “你以为真的是皇后帮我们的么?” “主子的意思是……舒贵妃?她为什么要帮咱们?”听瑶有些不解,自家主子和舒贵妃甚少有交集,关系一直都淡淡的。 苏静翕轻轻拨动茶盏,“我也不知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杜常在的事我猜也是她。” “主子,如果是这样,那也说不通了,她告诉了主子那个消息,主子必定会做些什么,之后主子被皇上禁足,如今她又帮咱们解了禁足,前前后后,都是因为她啊……” 苏静翕懒懒一笑,“我被禁足可不是因为她,我是自找的,只怕她也没想到,我会主动向皇上坦白。” 听瑶对那天在紫宸殿内发生的事,具体如何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出来后主子就被禁足了,如果是因为主子主动坦白招来皇上的怒火,那就更说不通了。 苏静翕见她一时不明白,有些好笑,听瑶伺候了她许多年,从来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想的东西有时候比她还透彻。 第二十一章 解禁 “你只想想,要是她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给我们的,会如何?” 听瑶不傻,相反很聪明,一点就透,“主子高见,奴婢自愧不如。” 主子主动向皇上坦白,也许会招来皇上的怒火,但也只是一时的,以那个时候皇上对主子的情谊,总有会原谅主子的一天。相反,如果主子什么也没做,被人揭发出来的时候,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自古,这都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 “那她这次为何又要帮咱们?这是不是也说明上次她是真心实意帮咱们的?” “我不知道,我只肯定这个人不是皇后。” 虽然慧林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她,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只是以她对皇后的了解,只怕皇后希望她被禁在醉云坞禁一辈子。 怎么可能会想到要放她出去。 送过来的衣服首饰,用的词也是“赏赐”,自然也是皇后的授意,警告她身份卑微,牢记恩典。 至于舒贵妃么? 上次听闻衍庆阁出了事,她起床梳洗的时候,听瑶的房间里出现一支镂空雕花水晶钗,并一张小纸条,“小心佩儿“,她自然立即拿给她看。 没有选择直接呈现在苏静翕的面前,是不便下手还是让她放松警惕,不得而知。 那只钗子算不上稀奇,只是阖宫上下,她喜好水晶早已人尽皆知,只怕一提起就能让人立即联想到她。 而那只钗子,她也确实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所以,她才让小福子去找了佩儿,以家人威胁,后来才会发生佩儿改口的事。 而今日之所以联想到舒贵妃,纯粹是整个宫里,有权力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真心没有几个,皇后与她交恶,之后更是想尽办法把罪名往她头上安,贤妃淑妃,显然也不是,至于湘婕妤之流的,应该不会为了帮她乐意留下把柄,也是留下一个分她们恩宠的人。 剩下的,最可能的也就是舒贵妃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小心些就是,我可不想再被禁足了,”说着起身进了内室。 听瑶叹了口气,主子,这两次禁足,不都是您老自己愿意的么? “现在我先歇息会,到时辰了叫我。” 慈宁宫 太后坐在书案前,正抄着佛经。 “太后娘娘,祺贵人过来了,”刘麽麽走进来,站在 一边小声说道。 良久,太后放下笔,“让她进来吧。” “婢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湄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太后接过刘麽麽递过来的青化寿字茶盏,喝了一口问道。 上官湄的性子本来就急躁,入宫前,父亲反复告诫她要沉稳,不要莽撞,入宫后,太后也一直拘着她,没有给她什么优待,皇上更是除了第一次让她侍寝后,就再也没有宣过她。 何况那次并算不得是侍寝。 “外祖母,湄儿想你了,来看看你还不成么?湄儿给您做了一点点心,您尝尝,“上官湄深知自己的优势,在这宫里,真正能够为她着想的只有面前的这位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太后活到这把年纪,看人早就不是用眼睛看了,心里有些嘲讽,但是转念想到自己那个唯一的女儿,不管如何,这都是有着她的血脉的人。 “你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感悟?” 上官湄面露一丝委屈,“外祖母……” 这些日子,她过的真的算不上是好,夜夜空闺,那些奴才虽然不敢怠慢她,但是她知道他们心里是瞧不上她的。 就算有太后,没有皇上,一切都是空的。 “你也该好好改改你的性子,要不然哀家也保不了你了,”丑话也得说在前头,这般急躁的性子在这宫里是活不长的。 “外祖母,湄儿已经改了,湄儿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外祖母,你可要帮帮我啊,”上官湄依偎在太后身边,撒娇道。 太后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桃心酥,点了点头,“你是哀家的孙女,哀家自然会帮你,只是你也要识时务。” 一番话连敲带打,上官湄小脸僵了僵,很快就恢复了本来的面容,“湄儿知道,湄儿定然不会辜负外祖母的好意。” 太后见她如此知情趣,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那就好。” 醉云坞 “主子,你真的要穿皇后着人送来的衣裙啊?” “穿,为什么不穿?这匹料子可是很难得的啊,”苏静翕坐在梳妆台前挑选首饰,回答着听瑶的话。 代曼急了,“主子,你……” “好了好了,好代曼,好听瑶,你们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苏静翕笑出声,”这件裙子真的挺漂亮的啊,皇后娘娘的心意我自然不能辜负。” 一袭粉 霞锦绶藕丝罗裳衬的苏静翕面色红润,袅娜少女羞,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简单的百合髻,清纯动人。 “主子,可要扑点迎蝶粉?” 苏静翕接过来闻了闻,香气清新,“算了,你主子我天生丽质,不需要这些粉来修饰了。” 听瑶笑出了声,“是是是,主子肌肤赛雪,貌如西子,无人可有主子这般的美貌了。” “呵呵,你真有眼光,”苏静翕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笑着应承道。 主仆三人笑着打趣,屋内其乐融融,气氛一片和谐。 泰和殿 “苏贵人到……”太监尖声唱到。 苏静翕步履从容的走进去,几十米的红毯,一步一步,蹲下行礼,“婢妾给各位娘娘请安。” “苏贵人请起,”舒贵妃在这里位分最高,自然由她说话。 苏静翕起身,也没有环顾四周,直接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周围隐隐约约的响起一些议论,她更加不予理会。 即将见到那个人,真是有些兴奋呢。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殿门口响起太监的声音。 所有人皆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就是古代的封建等级制度,不论皇上有多宠幸妃嫔,真正在这种场合,能和皇上并肩出现的人只有皇后。 皇后,才是他的妻,她们,只是妾而已。 “平身,”宗政瑾站在台阶上面,挥了挥手,说道,”今日为家宴,众位不必拘礼,好好玩乐才是。” “是,”众人皆应是。 说是可以不用拘礼,只是谁也不敢真的不拘礼,谁真的听信了今日也就是他的死期了。 “皇上,臣妾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行去观景台吧,众位妹妹也可以先赏赏月,”皇后看了一眼下首的人,笑着说道,心里不可谓不高兴。 皇后的尊荣这个时候才是真的能体现出来,不论底下的这些人平日里是如何夺尽她夫君的宠爱,可是说到底,她们如何也是越不过她的。 她才是皇后,她才是他的妻。 “嗯,移位去观景台吧。” 观景台虽然名为观景台,却也不是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台子,该有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少,苏静翕随着众人往前走,只能看见前面人 的裙摆,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宗政瑾走在前面,脑海里浮现刚刚匆匆一瞥的身影,粉红色的衣裙,脸有些模糊的闪过,没有看的真切,但是他却知道那个人是她。 落座后,“这十五的月亮就是圆,嫔妾看着啊,似乎与平时总是不一样的,”湘婕妤娇俏的朝着上首的人说道。 “是啊,臣妾瞧着也是不一样的,”皇后接过话头,对湘婕妤,她还是乐意给几分面子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想尽办法吸引在场唯一的男性的注意,尤其是对那些平时甚少见到天子尊容的妃嫔来说。 “可惜杜妹妹不能姐妹团聚了,”贤妃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杜常在,突然提起这个话头。 湘婕妤顺势问道,“这却是为何?” 贤妃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舒贵妃,面露尴尬,吞吞吐吐,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宗政瑾闲来无聊,无可无不可,“有话但说无妨。” 贤妃有了这个由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杜才人冲撞了舒贵妃,被罚跪,却是伤了身子,今日还在静养呢。” “是么?”宗政瑾懒懒说道。 舒贵妃也摸不透他的想法,应道,“确实如此。” 皇后正高兴,准备说点什么,再添点醋,就听见皇上不疾不徐的来了一句,“既然是她不长眼冲撞了姝儿,就让她继续静养吧。” 皇后贤妃皆一愣,完全出乎意料,皇上连缘由都没有问就直接选择维护舒贵妃,到底是杜才人在皇上心里太不重要,还是舒贵妃真的被皇上放在了心底? 皇上的这一句静养,可没有说一个时限,杜才人,等于是废了。 之前还在得瑟,众人也只以为她之后真的要走大运,毕竟能从舒贵妃手里抢人,这么多年以来,可是第一次。 苏静翕只把目光移到了上首一瞬,见他正在含笑和舒贵妃说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只好默默的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月饼。 她最爱的栗子味月饼,此时吃着也是不错的。 第二十二章 赏月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宁良娣突然说道。 她坐在苏静翕上首,苏静翕余光见她正惆怅的望着月亮,嘴唇蠕动,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有人说,“宁妹妹可是思念亲人了?” 这话又是在给人上眼药了,苏静翕听着觉得好笑。 “丽姐姐慎言,既然入了宫,婢妾早已是皇上的人了,这宫里也就是婢妾的家,皇上也是婢妾的亲人。” “是啊,出嫁从夫,自然应当是这个道理,”苏静翕也跟着说了一句。 相比于宁琇莹,苏静翕显然更讨厌的是郁洵美,带刺的玫瑰,美是美矣,可惜那是对男人而言。 “什么时候苏妹妹也偏帮宁妹妹了,怎么我不知道两位妹妹关系这么要好了?”郁洵美早就看不惯苏静翕了。 从她们刚入宫,她放低身段去拉拢她,她却堂而皇之的拒绝了她,后来她更是得了皇上的青眼,频频宠幸,虽然被禁了足,现在不也是在这里么。 “几位妹妹在说些什么,这样高兴,说出来也让大家乐乐,”淑妃笑着说道,成功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苏静翕这边,其中投放在苏静翕身上的最多。 苏静翕很无奈,真不知道她哪只眼睛看见她们这是在高兴了。 苏静翕和宁琇莹没说话,郁洵美也乐得接过这个话头,毕竟皇上还看着不是。 “回皇上,婢妾和两位妹妹在谈论月亮呢。” 这话也不算是欺君,三个人可不是因为月亮引发的一系列后续。 “哦?谈论出什么了?“宗政瑾勾了勾嘴角,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不如苏贵人来说说?” 众人皆一愣,苏静翕傻傻的望着上首的人,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还是你们本来不是在谈论月亮?”宗政瑾绝对不承认他此刻的心情在入宴后突然变好了。 这就是在欺君,宁琇莹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苏静翕的衣袖。 苏静翕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回皇上,婢妾刚刚在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两位姐姐一听就笑话婢妾了。” “哈哈,“宗政瑾大笑,“这也确实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现在也是如同稚童一般。” “皇上又取笑婢妾了,”这厮不是在生气么? 宗政瑾说完之后也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和她怄气,见她巧笑嫣然,冷哼一声,转过 头去,没有再接话。 众人皆被皇上这突然的变脸整懵了,暗暗告诫自己需谨守规矩,切不可犯了错,招来皇上的怒火。 苏静翕心里觉得好笑,这厮才像是个稚童呢。 “太后驾到……”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拜见母后,”宗政瑾亦起身行礼,只不过是微微弯腰而已。 能让君王跪着的人,活着的已经没有了,即使是他的母后,就算是生母,也承受不起这一跪。 “起吧,哀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太后携着上官湄款款而来,看了一眼下首的妃嫔,对皇帝慈眉善目的说道。 “先前苏顺闲还说,母后今日不来了,”宗政瑾扶着太后坐下,随口说道。 苏顺闲连忙跪下,“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大好的日子,也该说些吉利的话,”太后一脸反对,又转头对皇上说道,”不怪你这奴才,哀家之前觉得身子不舒坦,是以推脱不来,只是湄儿去慈宁宫探望哀家,哀家想着也该来见见你这些新入宫的妃嫔。” “劳母后挂心,是臣妾的不是,母后要保重身体才是,”皇后一脸懊悔,及时的出声说道。 太后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哀家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和皇帝商量商量。”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母后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皇上子嗣少,哀家看着也为皇上心疼,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有好几个长大的儿子了,可是你……” “有劳母后担心了,”场面话谁都可以说,话说到这个地步,宗政瑾已经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太后一脸慈爱,“哀家担心是应该的,你是哀家养大的,就是哀家的儿子。” 在场权力最大的两个人扮演着“母慈子孝”,不论底下人心里怎么想的,却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插口说一句话。 皇后亦如是。 “哀家前些日子听刘麽麽说,皇帝宠幸完妃嫔后,还让人给她们送附子汤,要是让哀家说啊,附子汤这种东西今后就免了吧,喝多了也伤身,你们好好调理调理身子,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皇上不赏哀家可是重重有赏。” 底下的妃嫔听着都激动了,在这宫里,皇上的恩宠固然重要,可是说到底,韶华易逝,再貌美的人也终究有老去 的一天,新人年年有,随时都会有被取代的危险。 可是孩子不一样,不管如何,孩子始终是一种寄托,如果运气够好,也许她们有一天也会熬到太后的这个位置。 到时候,地位才是无人可以撼动。 宗政瑾扫了一眼下方,平时伪装的再好的人,听到太后的这句话兴奋之情都洋溢在那一张张漂亮的脸蛋上,心里不免冷哼。 只除了一人…… 苏静翕愣愣的望着上首,和他的目光接触一瞬,各自立即转开,是以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她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其他…… “母后所言极是,这件事就听母后的吧。” 皇后心里一惊,随即又想到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暗暗稳了稳心神,提醒自己不要乱了阵脚。 舒贵妃瞥了一眼皇后,心里嘲讽,她事到如今,还是看不清皇上,怪不得把自己弄到如今这个地步。 之后又闲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太后就借口身子乏了离开了,众人皆一愣,莫非太后过来真的只是因为担心皇上的子嗣? 宗政瑾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他还以为太后是想把上官湄送上他的床。 上官湄也想不通,太后明明答应会帮她,为何就这样直接走了? 宴席照常进行着,似乎太后没有来过,只是众人眼里都带着笑意,至少以后的日子还是有盼头不是。 “皇上,孟大人有要事求见,”苏顺闲和一个小太监耳语几句,走过来低声说道。 宗政瑾点了点头,“让他直接去紫宸殿。” 又转头看了一眼皇后,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后也识大体,“皇上政事要紧,臣妾在这里陪众位妹妹赏月就可。” 宗政瑾站起身来,直接带着仪仗离开了。 “皇上还有政务要处理,就由本宫陪众位妹妹赏月吧。” 紫宸殿 “孟爱卿中秋不在家赏月,跑进宫里找朕做甚?”宗政瑾一进殿门,就见孟闻天正站在窗边,对着月亮自怜。 孟闻天一身白色锦服,手执水墨白扇,闻言摇了摇扇子,回头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起吧,”宗政瑾走到一旁的黄木椅上坐下。 孟闻天也不客气,直接走到另一边坐下,“皇上不好奇微臣进宫来所为何事?” “有话就说,朕可没有心思去猜你的心思。” 孟闻天笑了笑,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把自己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说完静待对方的反应。 宗政瑾面色骤冷,“此事当真?” “微臣愿以性命担保,”孟闻天也知道此事干系甚大,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皇上可要……”孟闻天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良久,“算了,此事朕还需好好谋划,先让他们继续蹦达几日,”宗政瑾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这么做。 “皇上还是想调查熙妃娘娘的……”孟闻天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是想做什么。 “朕的母妃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 “臣知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宗政瑾凑近耳语了几句,孟闻天听的连连点头,暗自下定决心,今后绝对不要惹到他,这厮太阴险了。 “你这副表情做甚?放心,你和朕相识数十载,朕自会给你留个全尸,”宗政瑾坐回自己的椅子,见他那副表情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孟闻天哈哈干笑了两声,“天色已晚,春宵苦短,微臣就不打扰皇上了,微臣告退,微臣告退……” 宗政瑾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慈宁宫 “你说哀家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刘麽麽站在一旁,“太后不是早就有决定了么?” “哈哈,刘麽麽,你也会拿这些话来搪塞哀家了,”太后躺在榻上,闻言笑着说了一句。 刘麽麽自小就是服侍太后的,之后又随着太后入宫,一步步的爬上高位,直至当了太后,到如今,已有四十余载了。 “哀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湄儿这一个外孙女,即使她再不成器,那也是哀家的外孙女,哀家也得为她着想。” “想必祺贵人会明白太后的良苦用心的,”刘麽麽安慰道,“奴婢自小看着祺贵人长大,她本心良善,是个好孩子。” “是啊,她是个好孩子,只是皇上不会喜欢她的。” 第二十三章 被罚 苏静翕恢复了如往常一般的请安的日子,唇枪舌剑,句句都是陷阱,用全部的心神去面对,离开时依旧不免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主子,皇……”出了坤宁宫,代曼正准备说话就见舒贵妃在前面,似乎正在等她们。 苏静翕微微一笑,“婢妾给舒贵妃娘娘请安。” “苏妹妹快快请起,”乔静姝坐在轿撵上,俯视着下面行礼的人,“既然都已经出了坤宁宫,妹妹就不必那么多礼了。” 苏静翕一愣,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暗示皇后规矩多,不近人情,她们这还是在坤宁宫门口呢,这么说真的不怕皇后知道么? 乔静姝却不怕,丝毫不见尴尬,“妹妹不必担忧,这话是本宫说的,有什么麻烦自是冲着本宫来,和妹妹没有多大干系。” “舒贵妃多虑了,虽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但是婢妾刚刚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乔静姝笑了笑,“妹妹果然是七巧玲珑心,本宫甚为喜爱,妹妹有空不如去本宫的重华宫坐坐,也好解解闷。” 苏静翕福了福身,“婢妾自是愿意,到时候定然会去叨扰舒姐姐。” 乔静姝听出了她改变了称呼,心里赞叹她识情趣,“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回了,妹妹慢走。” “婢妾恭送舒贵妃娘娘。” “主子,舒贵妃这是何意?”代曼扶着她慢慢的往醉云坞的方向而去。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主子,可要去赏菊?”这些天都是待在醉云坞,代曼担心人给憋坏了。 苏静翕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代曼可是想去玩乐了?” “主子,奴婢明明是为了你着想,偏你不识奴婢的心,”代曼跺了跺脚,一脸气愤。 苏静翕乐了,“好啦好啦,好代曼,你就赏脸陪你主子去看看菊花吧。” 代曼叹了口气,“主子,就你惯会打趣奴婢。” “哈哈,你主子我闲的无聊,你就舍脸安慰安慰你主子吧,到时候你主子肯定有重赏的,放心吧。” 两个人嬉笑着慢慢往前走,却不想在途经假山的拐角处撞到了人,苏静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撞的往后倒去,眼见就要撞上假山的一角,突然就被人揽了腰,带离那个地方。 “主子……”代曼大惊,连忙喊道。 苏顺闲连忙把她拉 住,“好了,那是皇上,你不要命了?要表忠心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代曼闻言有些尴尬,这不是所有动作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嘛。 “不下来?”宗政瑾把她带到一个空旷一点的地方,见她还是紧紧的拉住他的衣服,只好出声说道。 苏静翕回神,连忙放下手,见他盯着她,无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也这样微微抬头与他对视着。 几个呼吸过后,“婢妾参见皇上,”糟糕,竟然忘了行礼。 宗政瑾暗自觉得好笑,“起来吧。”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皇上可要去赏菊?” 宗政瑾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嗯。” 菊园,两个人刚走进去的时候,迎面就见丽良媛、安良娣和杜常在各自带着宫女站在不远处,几人皆是一喜,聘聘婷婷的走过来,“婢妾给皇上请安。” 宗政瑾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竟然分了部分心神去注意旁边的人,见她丝毫没有不适,脸上带笑,见他不说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心里有些堵,语气自然也不好,“起来吧。” 对面三人一惊,互相对视了几眼,丽良媛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皇上可要婢妾几个一起陪着赏菊?” 她们自然不想就这样离开,好不容易得见天颜,可是皇上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君王之怒相比之下更是不能承受的。 宗政瑾点了点头,“嗯。” 苏静翕本以为他会拒绝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心里突然就有些不舒服了,可是她聪明的知道这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 丽良媛和安良娣走在了宗政瑾的一侧,这一侧自然就是苏静翕和杜常在,苏静翕想到她还怀有身孕,潜意识里想着离她远一点,往另一边稍微靠了一点。 而且她身上熏了香,味道很浓,苏静翕更加不愿意靠近她。 宗政瑾余光见她突然往他这边走过来,勾了勾嘴角,只当她其实是想通了的,这么一想心情也就好了。 其余三人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感受到皇上身上释放出的气压终于没有那么冷了,即使她们搞不懂原因,只是这不是重点。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安舒窈对着满园的菊花,吟诗道。 宗政瑾心情好了,也有几分兴趣 来赏景,“爱妾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果真名不虚传。” “是啊,安妹妹可是有名的才女,其才华自然不必多说,“丽良媛不待安舒窈接话,立马接话道。 安舒窈勾唇一笑,也不见她生气,“菊花,花中隐士者也,采菊东篱下,自古以来就被文人雅士所赞许,婢妾喜欢它也不足为奇。” 丽良媛自找没趣,讷讷地说,“妹妹果真是有雅兴。” 苏静翕一直都静静的听着她们的聊天,几乎句句都是在展示自己的才情,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突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可是身子不适?”宗政瑾自然是发现了她的异常,柔声问道。 苏静翕眼含一丝委屈,“婢妾……” “苏妹妹可是突然在外头晒久了太阳,一时不习惯,有些头晕?”丽良媛一副关切的模样,不等她说完就开口说道。 苏静翕暗自叹了口气,她是被禁足没错,可是也不至于娇弱到晒点太阳就头晕了吧。 “回皇上,婢妾想回醉云坞了。” 会不会有点任性?没有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是怕他万一请了太医,她就又是欺君了。 “嗯,朕晚点再去看你,”宗政瑾丝毫没有怪罪于她的意思,承诺道。 其余三人皆碎了一口银牙,她们在这里卖弄了一上午,皇上最后选择却是那个始终没有出声的人。 苏静翕梨涡轻陷,面上露出潺潺笑意,“婢妾告退。” 宗政瑾嘴角弧度上扬,眼里也有丝丝笑意,“嗯,路上小心点。” 见她的背影离去,宗政瑾也没有了继续在这里应付三个女人的心思,“朕还有事,先走了。” “皇上……”丽良媛不甘心。 宗政瑾头也没回,“传朕口谕,丽良媛疏悉礼仪,不守女训,禁足于伊影阁,罚抄女戒百遍。” 丽良媛明显有些不信,整个人都傻了,直至安舒窈拉了她一把,“婢妾谢主隆恩。” 只可惜,人早就走远…… 不出一个时辰,丽良媛冲撞了皇上,被罚的消息传遍了后宫,自然,苏静翕复宠的消息也被传到了各位主子耳朵里,只是这消息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因为苏静翕怂恿皇上罚丽良媛的。 醉云坞 “主子,我们真的不打算做些什么么?”听瑶有些担忧,对躺在榻上的人说道。 苏静翕闻言坐了起来,“行了,清者自清,放心吧,最后因为这件事不利的人绝对不会是你主子我。” “让人抬水进来,我要沐浴。” 听瑶依旧有些担心,只是当下见自家主子信誓旦旦,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声转身就出去了。 紫宸殿 “可知道这些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宗政瑾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问道。 苏顺闲一愣,皇上以前从来不会关心这些的,他刚刚也只是因为涉及到了苏主子,这才多嘴提了一句。 “回皇上,奴才立刻着人去查。” “罢了,去找皇后吧,让她处理,身为六宫之主,岂能任由这些流言中伤他人?” 苏顺闲行礼,“奴才遵旨。” 酉时三刻,宗政瑾放下朱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摆驾醉云坞。” “婢妾参见皇上,”苏静翕没有想到他会来的这样早,戌时还没有到呢,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宗政瑾走到一边坐下,“起吧。” 听瑶上了两杯茶,就立马退了出去,留下两个人相对无言。 苏静翕坐在另一边,偶尔偷偷的抬头飞快的扫了他一眼,见他依旧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只好默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皇上,外面下雨了,”这是个好话题吧。 宗政瑾早就听见了雨声,闻言头也没抬,“嗯。” 苏静翕见他没有反应,一愣,这厮是打算沉默进行到底么? “皇上,你还在生婢妾的气么?”这句话苏静翕问的很忐忑,斟酌良久还是问了出来。 宗政瑾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目光灼灼,面无表情,薄唇轻启,“你觉得呢?” 苏静翕咬了咬唇,小声嘀咕道,“其实婢妾也没做什么呀。” 声音虽小,宗政瑾却是听清了,一愣,她确实没有做什么,虽然有让小福子以家人去威胁佩儿,但是纯属临时起意,并没有真的要挟了她家人的性命。 只是,到底是没有这个心还是因为没来得及? 第二十四章 内秀 “婢妾也没有想着真的去伤害她的家人,婢妾自己也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人,知道家人有多重要,皇上也许不知道,婢妾的两个哥哥对婢妾可好了,还有婢妾的爹娘,他们根本就不想婢妾进宫……” 说到这里,苏静翕偷偷注意了一下他的神情,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继续说道,“进宫后,婢妾就见不到他们了,不过即使是这样,婢妾也知道他们一定在想念着婢妾,想着总有一日会团聚呢。” 苏静翕是真的这么想的,这番话说的无比真切,真情流露,宗政瑾自然也是感受到了的。 “你可有后悔?” “后悔?”苏静翕不解,粲然一笑,“呵呵,婢妾是自己甘愿进宫的。” “婢妾小的时候,哥哥带婢妾出去玩,听外面的百姓夸赞皇上治理有方,楚周国强盛,百姓生活的好,又说皇上是如何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婢妾那个时候就想着今后一定要嫁给像皇上这样的男子。” 宗政瑾心里被这一番马屁拍的舒坦,她说的真诚,小女儿的心思尽显,面上却是不屑,“你竟然那么早就想着嫁人了。” 这句话被传出去可以被说是不守妇德了。 苏静翕讪讪,傻傻一笑,“婢妾那也是从小就想着嫁给皇上啊。” 宗政瑾被逗笑了,“真不知道苏爱卿是如何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了。” 苏静翕凑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皇上还是饶了婢妾吧,要不然爹爹一定又会回去说娘亲和哥哥太宠爱婢妾了,那样婢妾岂不是成了知恩不图报之人。” 宗政瑾见她可怜兮兮,把她拉过来放在腿上,“你有一对好父母,还有好哥哥。” 苏静翕虽然对他的遭遇具体不知,不过却也清楚自古皇家皆薄情,闻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皇上以后也会是一位好父亲的。” “翕儿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么?”宗政瑾专注的看着她,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苏静翕憧憬的想了想,以后自己有孩子的情形,“如果婢妾以后有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会给他我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给他满满的爱,爱他我会超过爱自己,让他快乐平安的长大,我会带他一起玩,和他穿一样的衣服,教他认字,给他讲故事,他和别的小孩子打架,不管对错,我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宗政瑾没有计较她的不规矩,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感觉被什么 东西塞满了,胀胀的,这种感觉很陌生。 即使她说的有些东西他不能理解,可是从她的眼里,从她的脸上,他看到的都是很真实的东西,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有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宫里的女人没有人不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人不是因为孩子能给她们带来利益才养育这些孩子,不论是不是自己的。 他自己从小就是在太后身边长大,对自己的母妃早就没有了什么印象,太后教养他,一切都要做最好最强的,因为这样可以让她得到一个好名声,更可以让她得到父皇的恩宠。 她所说的这些,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因为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这些事,陪伴在他的身边最长时间的是那些麽麽。 所以,他不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因为那些女人不配。 但如果是眼前的人…… “翕儿要好好长大,给朕生个皇子。” 苏静翕嘟了嘟嘴,不满,“婢妾一直都有好好吃饭啊。” 宗政瑾抛下了心里的其他想法,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味道一如既往的甜美,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柔软,更让人情不自禁。 苏静翕对他的吻从来不会排斥,此刻更是放下了所有的束缚,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缓缓回应他。 “皇上,呵呵,痒……呵呵,痒……”苏静翕的脖子那一块最是敏感,最受不了他的触碰。 宗政瑾手在她的腰间摸了摸,动作熟练的解开了她的腰带,外衫滑落,亵衣也在挣扎中露出大片的雪白的肌肤,宗政瑾对着那一片雪白缓缓舔舐,放开时立刻见上面布上了他留下的点点痕迹。 “皇上,去内室……”苏静翕意识还残存,推了推正自顾欢乐的人。 宗政瑾闻言把她架在腰间,起身往内室而去。 “翕儿今晚想不想换个姿势?” 话虽然是说,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只是宗政瑾话才落,根本不等她的回应,直接把她的亵|衣扔在了床下,又迅速的脱了自己的衣服。 两个人在床上相对而坐,苏静翕雪白修长的两条腿缠绕着他精瘦的腰,宗政瑾专注的看着她。 “皇上……”苏静翕有些害羞,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 宗政瑾抬起她秀气的下巴,“看着朕。” 宗政瑾见她剪水双瞳,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 笑涡霞充荡漾,心里一动,当下也不再等待,伸手摸了摸,见她的身子早就准备好了,便不再强忍。 “唔……疼……”苏静翕颦眉微皱,苦着一张脸,面带痛苦。 宗政瑾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紧,果然是年轻,恢复的快,如果是以前,如果是其他人,此刻,他是绝对不会管她们的。 可是今晚见身上的人面露苦痛,他却是心有不忍,强压着自己的不舒服,用手在帮她舒解痛苦,直到她足够湿|润了,才开始慢慢的动作起来。 苏静翕自是知道他的动作,心里有些高兴,乐乐的去蹭蹭他的脸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宗政瑾一笑,“翕儿待会可不许讨饶。” “翕儿定当奉陪到底。” …… 一夜红烛暖帐,只恨春宵苦短。 一晚上,宗政瑾想着法子变换花样,却不想身|下人体态柔软,各种动作都配合的淋漓尽致,又内秀非常,xiaohun蚀骨,他从未在这事上如此尽兴过。 苏静翕被他生生弄晕了好几次,迷迷糊糊醒过来,都只听见他的喘息,自己早就声音嘶哑,可是每次又经受不过他的挑逗,呻|吟出声,不自觉的配合着他的节奏,冲击似乎都无止境。 临睡过去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不枉她辛苦练习瑜伽这么多年。 “真是xiaohun至极,秀色可餐无人可比。” 宗政瑾直至过了四更天才堪堪鸣金收兵,喊人进来收拾过,又草草的擦拭过自己,抱着她才慢慢入睡。 苏顺闲和听瑶两个人在外面守夜,听见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声响,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听瑶只好站的远些。 随意靠在走廊上眯了一会,苏顺闲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估摸了一下时辰,就走进去小声的叫起了。 本来很害怕皇上没睡好会动怒,却不想他和颜悦色,即使有个太监不长眼的拿错了皇上惯常用的荷包,皇上也只叫他换了去,竟然没有惩罚于他。 苏顺闲自然知道这都得归功于谁,暗暗回想自己之前可有对她有没有哪里有不敬之处,就见皇上脚步刻意放轻的往床边走去,赶紧垂下眼睑。 宗政瑾走过去,见她檀口微张,脸色有些发白,有些微微心疼,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换来她不满的哼哼,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宗政瑾皱眉,帮她掖好被子,转头扫了一眼 房间的另外几个人,皆脑袋低垂,才满意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苏顺闲以自己的性命保证,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苏静翕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像是被车碾过一样,酸酸疼疼的,稍微一动,更是有像是撕裂之感。 竟比她初次承欢更甚。 “听瑶,什么时辰了?”声音也是低哑的不像是她的声音。 听瑶一直在注意她这边的动静,闻言赶紧过来把床帐挂起来,“主子,已经巳时三刻了,皇上交代过,主子不必去请安。” 苏静翕点点头,翻了个身,“我再睡会。” 听瑶应了声,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昨晚就是她帮她清洗的,自是知道她身上的痕迹有多少,可见战况有多激烈。 紫宸殿 宗政瑾下朝后,又召见了一批大臣,坐在桌案后,揉了揉额头,“她怎么样?” 苏顺闲自是知道“她”是谁,丝毫不见诧异,“回皇上,奴才刚刚还着人去问了,苏小主还没有醒。” “苏顺闲你做事是越来越深得朕心了。” 苏顺闲装作没有听清他话里的嘲讽,打着哈哈道,“奴才还指望多伺候皇上几年呢,自然要多想多做,皇上才不会嫌弃奴才啊。” 做人奴才的,凡事就是要多放一个心眼,想主子所不能想,急主子所不能急,若是都等到主子提到了才去做,他也不会混到今日这个地位。 “哼,去领赏吧,”宗政瑾其实也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相反,如果他没有这么做,他才要怪罪于他。 奴才,宫里从来都不缺,没有他,自会有其他人补上。 “摆驾醉云坞。” 第二十五章 穿衣 宗政瑾挥退了醉云坞的那些奴才,大踏步的往床榻而去,掀开帘帐,果然见人还在睡,而且睡的正香。 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粉粉的,很招人喜爱,故意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眼睛还是未睁开,樱桃小口却是张开呼吸了。 轻笑了一声,凑过去吻她,“唔唔……” 苏静翕迷茫的睁开眼,有些状况外,抱着他的脖子,习惯性的撒娇,“我饿,还困。” 宗政瑾不想这个时候过来能看见她不同寻常一面,挑了挑眉,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人几乎还是**的,只脖子上松松垮垮的挂了一件粉红色的肚兜。 苏静翕不妨他突然把她从棉被里拉出来,突然暴露在外的大片肌肤,让她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立刻紧紧的箍着他。 “皇上……”撇了撇嘴,抗议了。 宗政瑾心情不错,可以说得上是很好了,“要朕帮你穿衣?” 苏静翕清醒了大半,可惜精神还是有些疲乏,抬起素手揉了揉眼睛,“皇上会吗?” 这是激将法么? 把她的小手拉下来,果然,照她那个揉法,他爱极了的那双眼眸已经微微发红了,用拇指轻轻抚了抚的她的眼角。 “是要穿这件么?”宗政瑾把一旁的那件累珠叠纱粉霞茜裙拿过来,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中秋那日穿的那件衣裙不要再穿了。” “哦,”苏静翕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遮挡,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 宗政瑾把她拉着坐起来,“朕会让苏顺闲给你送几匹料子,喜欢什么也可以直接让尚服局的人做。” “皇上真好,”苏静翕得了东西,从来都不吝啬拍马屁的。 宗政瑾叹了口气,这拍马屁会不会太明显,不过心里不可否认却很受用。 宗政瑾从来没有帮女人穿过衣服,一向只管脱不管穿的人,第一次在苏静翕灼灼的目光的注视下,不免有些狼狈。 “要不让听瑶进来吧?”苏静翕见他有些手足无措,避免伤及他的自尊心,“反正婢妾等会也是要挽发的。” 反正你待会还是不会。 宗政瑾用手握拳抵住嘴巴咳了两声,有些尴尬,“朕已经知道怎么穿了。” 苏静翕其实很想说她很饿,让听瑶进来可以速战速决,不过此刻她还是很明智的选择闭嘴好了。 好不容易穿好衣裙 ,除了有一点点皱了,起码是穿戴整齐了,不过,他自己身上的那身绣着龙纹的玄衣却是皱的不成样子。 苏静翕憋笑,想想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厮绝对是第一次有木有。 “穿上鞋子,想笑就笑。” 宗政瑾无奈,把她放在床榻上,对外大声喊道,“苏顺闲。” 苏顺闲听见这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一震,连忙垂首进去,“皇上有何吩咐?” “去给朕拿几身衣袍过来,还有,中午就在这里摆膳。” 苏顺闲应了声就连忙出去了,如果刚刚他没有看错,苏主子身上已经穿好了衣裙,听瑶代曼都在外间,内室就他们二人,那岂不是…… 宗政瑾重新换了一身外袍,苏静翕也挽好了发,打扮整齐出了内室,两个人坐在外间方桌边上,“先摆膳吧。” 苏静翕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皇上可要尝尝蜜饯樱桃?” 这也是苏静翕甚为喜爱的一道开胃菜了,甜甜的,吃着就很可口。 宗政瑾摇了摇头,他对这些没有多大的兴趣,“你吃吧。”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用着膳,苏静翕动作虽快却不失优雅,时不时的对另一人推荐着几道菜,宗政瑾见她吃的欢乐,虽然没说什么,却也多用了半碗饭。 用过膳,苏静翕才觉得自己的元气彻底恢复了,好吧,虽然走路的时候,腿还是有些抖,不过有裙子遮挡,外人自是不知道。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苏静翕点了点头,站起来准备行礼,就被他拉住了,“你身子不适,好好休息,不必行礼了。” 苏静翕瞪大了眼睛,他竟然都知道! 这幅表情逗乐了他,把她拉着靠在自己怀里,俯身亲了亲她,“翕儿下午红袖添香如何?” 苏静翕笑了笑,“皇上政务繁忙,婢妾还是不去给皇上添乱的好。” 昨夜承宠,中午皇上过来陪着用膳,下午如果再去紫宸殿侍墨,只怕太惹眼了些,而且她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宗政瑾本也是随口一说,他一直都严于律己,少有的破戒都是因为她,但是却也没有到为了她不理朝政的地步。 苏静翕等他走后,又转身进了内室,“等会苏顺闲来送东西的时候再叫我,其他人过来能打发都打发了去。” 代曼应了声 ,走了出去。 “主子,要不要泡个澡,奴婢帮你按摩一下,”听瑶跟在后面,小声的说道。 苏静翕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好啊。” 听瑶果然是学医的,对人体的穴位很了解,一番按摩下来后,苏静翕顿觉浑身舒爽好多。 “中秋节的赏赐下去了,可有什么异常?” 赏赐是在中秋前一天发放下去的,那个时候她还在禁足中,为了试探那几个奴才,故意是选择按照宫里照常的份例,没有为安人心多赏。 “没有,奴婢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动。” 苏静翕点点头,“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安份就好了,对了,代青这个人怎么样?” 听瑶仔细想了想,“老实本分,沉默寡言,似乎不喜与人交谈,每天做的也都是自己分内的事,主子一直没有重用她,也没见她有什么不满。” “会咬人的狗都不叫,先把袭香提上来吧,代青就再观察一段时间,一有异常立刻告诉我,醉云坞绝对容不下任何人有反叛之心。” “主子打算全力争宠了?“听瑶闻言有些兴奋,问道。 苏静翕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不觉得我韬光养晦太久了?” 听瑶笑了笑,“奴婢知道,主子自有道理。” 主子自小就聪慧异常,时不时语出惊人,老爷夫人也许都不知道主子的另一面,但对于自小伺候主子的她来说,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申时二刻,代曼走进来,“主子,苏公公过来了。” 苏静翕从榻上起来,伸了伸懒腰,“伺候我起来吧。” 简单的挽了个发,苏静翕就出去了,“有劳苏公公久等了。” 苏顺闲连忙行礼,“苏小主折煞奴才了。” “皇上让奴才给苏小主送点东西过来,还有这盆特地着人培育的球根海棠,苏主子闲暇时可赏玩一二。” 苏静翕扫了一眼后面几个太监手上端着的那些料子首饰,就把目光专注于苏顺闲专门介绍的海棠上,算不上多名贵的品种,只是形状看着很讨喜。 笑了笑,“劳烦苏公公替我谢谢皇上,我很喜欢呢。” “那就好,皇上晚间还要处理一些要事,让奴才告诉苏主子,时间也许太晚,苏主子就不必等了,早些歇息才是。” 苏静翕面露关切,“还望苏公公提醒皇上按时用膳, 保重龙体。” “这是自然,奴才会向皇上转达苏主子的心意的。” 紫宸殿 “苏主子瞧着很喜欢那盆海棠呢,听说是皇上特地赏的,立刻让奴才把那盆海棠摆在了内室,还让奴才提醒皇上保重龙体,按时用膳……” 宗政瑾斜睨了一眼正在滔滔不绝的人,“就你话多,可是收了她多少好处?” 苏顺闲连忙跪下来,“皇上明鉴,奴才哪敢啊。” 天地为鉴,宫里的奴才每次收受别的宫的赏赐回来都是要回报给自己主子的,隐瞒不报,是为反叛之心,被发现之时也就是死期。 宗政瑾任由他跪着,“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苏顺闲心思短短几瞬已在脑子里转了几转,见上首的人正看着他,知道敷衍不过,只好苦着一张脸。 “回皇上,奴才就觉着苏贵人和旁人不一样,她对奴才们都是和和气气的,对皇上也像是……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家人一般。” 说完头伏地,不敢往其他地方看一眼。 “家人?”宗政瑾重复了一句,“那皇后呢?皇后才是朕的妻子。” 苏顺闲心里咒骂了自己几句,今日怎么这么不长眼的落到这个境地,说多说少皆是错,一句不慎就会招来死罪。 “说吧,朕恕你无罪。” “奴才不知道,奴才只知道皇上每次面对皇后娘娘的时候都像是在上朝的时候一般,还没有与孟大人相处的时候放松,更没有与苏贵人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愉悦,”苏顺闲在他的注视下,一字一字说道。 非议圣上,已是死罪。 半响,“起来吧,朕想一个人待会。” 苏顺闲应了声,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宗政瑾走到窗边,外面依旧艳阳高照,太阳的光辉照耀的有些刺眼,重重宫墙外面的天空很蓝很深湛。 自己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如今还在纠结,也不过是想彻底确定自己的心意而已。 第二十六章 相对 坤宁宫 苏静翕掐着时辰进来,不早不晚,与众人相互见了礼,才落座后,就有人又开始了一番每次请安必备的唇枪舌战。 “苏妹妹昨晚睡的可好?”阮小仪在她刚刚落座后,几乎立刻转头对她说道。 苏静翕侧过冷眸,不带一丝感情,“阮姐姐睡的好,妹妹自然也好。” 阮小仪一愣,没有想到她现在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如何接口,冷哼一声。 其他人见阮小仪自找了个没趣,皆处于观望的状态,也不敢这么直接找苏静翕的不痛快。 “皇后驾到。” 行过礼叫起后,落座。 “本宫这里新得了些料子,只不过颜色太艳了些,就给几位妹妹吧,”皇后着人拿出十几匹料子出来。 “嫔妾瞧着,这些颜色也没有多鲜艳啊,皇后娘娘穿着也不是不可以的,旁人看着只以为与嫔妾是同龄人呢,”湘婕妤看了一眼那些料子,笑呵呵道。 湘婕妤一贯是皇后的人,皇后也乐意给她这个面子,“就你嘴甜,得了得了,这些料子你就选几匹吧,全当本宫承了你这个马屁。” “那嫔妾可不客气啦,皇后娘娘可别心疼。” 皇后嗔笑,用秀手隔空轻点了一下她,“就你话多,放心吧,你对本宫好,本宫几匹料子还是舍得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无形中既给皇后立了威,也让其他人看清了湘婕妤在皇后心目中的地位,可谓是两相得宜。 苏静翕在下首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她们二人“做戏”。 轮到她的时候,料子已经被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颜色太过明艳或是有些老气的,苏静翕也不在意,挑了一匹樱草色的。 与其选老气的,不如选明艳的。 “竟不知苏妹妹原来偏好这些鲜亮的颜色,”上官湄坐在她的上首,一脸惊讶的说道。 苏静翕其实很想告诉她,皇上已经让人送了好几匹颜色正好的浣花锦给她,她真的不需要来眼热这些被众人挑剩了的东西。 “苏妹妹年纪小,自然喜欢亮些的东西,”赫连灵雨接着说道,她前不久刚刚由美人被升为贵人。 这句话可谓是得罪了所有人,只是得罪人的对象却是苏静翕,因为在座的,比苏静翕年纪小的应该是没有的。 苏静翕面露惊讶, “可是我看灵姐姐选的颜色也很嫩啊,”随即又像是自觉失言,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巴。 赫连灵雨脸一阵青一阵白,讷讷,“苏妹妹眼力真好。” “灵姐姐不是说妹妹年纪小么?眼力自然好了,”苏静翕顺着她的话说道,语气中不可见的含了一丝嘲讽。 其余人听见了皆扑哧一笑,让赫连灵雨更加无地自容。 皇后见苏静翕这幅模样,反倒将先前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到底是年纪轻不懂事,早早的得罪了人,沉不住气的人大多不堪重用。 早间的请安就这样安然度过,经过了之前的阮小仪和灵贵人,之后倒也没有人再敢长眼的凑上来,至于高位妃嫔,自然不想自降身价和她区区一个贵人计较。 毕竟,她还算得上是正得圣宠呢。 谢绝了地位妃嫔的赏花邀请,苏静翕带着代曼回了醉云坞,才走到关雎宫门口,就见苏顺闲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苏主子,你可回来了,皇上正在里面呢。” 苏静翕看了一眼醉云坞的方向,“有劳苏公公了,我这就进去。” “婢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站在她的书桌后,正翻着她搁置在案桌上的那几张画纸,“起来吧,这是你画的?” 苏静翕走过去,有些尴尬,连忙用手遮住,“皇上还是不要看了。” 宗政瑾挑眉,“朕都看完了。” 苏静翕悻悻的收回手,“那皇上觉得婢妾画的怎么样?” 宗政瑾皱了皱眉,把目光重新移到画纸上,似乎在想着措辞。 苏静翕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皇上,婢妾画的真的很差么?” 虽然完全是涂鸦式的画法,也是她随手画的,但估计他肯定理解不了这种审美。 “很有新意,”这句话应该也算是夸赞吧,应该不会打击她的。 “皇上果然是皇上,很有眼光呢,婢妾也觉得画的很有新意,这都是婢妾自己随性发挥的,是不是很聪明?”苏静翕大有找到知音的感觉,兴奋的拉着他的胳膊说道。 宗政瑾嘴角抽了抽,“改天朕有时间再教你画画。” “真的吗?”故意眨了眨星星眼,原谅她又卖萌了。 宗政瑾本是随口一说,不过此刻见她如此有兴趣,也郑重的点了点头,“朕自是金口玉言。” “ 皇上真好。” 宗政瑾无奈,她溜须拍马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了,不过一说到这个,他又想起了什么,把她拉过来放在腿上。 “你早上去请安的时候怎么可以那样说话?凡事不要冲动,有什么要想清楚再说才是。” 苏静翕也不问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早上在坤宁宫发生的事,他是皇帝,如果这都不知道估计她现在才要担心的吧。 嘟了嘟嘴,“婢妾就是不喜欢她们总是想要欺负我,没有打她们已经……” “大胆,”不等她说完,宗政瑾就厉声喝道。 见她苦着一张脸,吓的瑟缩了一下,放轻了声音,“你要是敢动手打她们,朕也护不了你了。” 她年纪是小,可是在宫里,从来就不会因为你年纪小而对你格外优待的。 苏静翕闻言连忙拉着他的衣襟,可怜兮兮,“皇上又不要我了吗?” “胡说,朕什么时候……”想到之前,叹了口气,见她眼里水雾蔓延,眼眶都红红的,美人含泪自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终究软了心肠,“罢了,随便你如何吧,只是万不能动粗,”想了想,又加了句,“起码不能明着动粗。” 苏静翕把眼泪憋回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皇上最好了。” 宗政瑾叹了一口气,自己明明是想告诫她,不能冲动,凡事要三思,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弄到现在,竟然已经降低到这样的低要求。 “你要是乖乖的,也最好了。” 苏静翕哼哼一声,埋首在他的胸膛里,“婢妾一直都很乖啊。” …… 苏顺闲在屋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刚刚皇上的那声厉喝吓的他差点腿软,好在没多久里面就传来皇上刻意放低的声音,欢声笑语好不乐呵。 能让皇上这样轻易的消散了怒气的人,恐怕也只有里面那位了。 宗政瑾在醉云坞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苏静翕正准备去小憩,袭香就走进来,“主子,杜常在在外求见。” 苏静翕一愣,这是刻意选好了时间还是晚了一步? “打发她回去吧。” 袭香应了声就出去了,没多久,听瑶走进来,“主子,杜常在说主子不见她她就长跪不起。” 苏静翕冷哼一声,“她这是在威胁我?罢了,出去看看吧,她还怀着身孕呢,有个三长两 短的又合该是我的不是了。” “婢妾给苏贵人请安,“杜常在见她出来,一颗提起的心微微放下,连忙起身行礼。 苏静翕坐在上首,“杜常在快快请起吧,还怀着身孕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承受不起。” 杜常在一愣,没成想她把话说的这样直白,稳了稳心神,走过去,扑通一声跪下,“婢妾求……” “听瑶代曼,愣着干什么,杜常在脚滑摔倒了,还不快扶她起来,“苏静翕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连忙急急说道。 杜常在见她颠倒黑白,只叫宫女还扶她,自己却是端正坐在椅子上,离她还有几步远,奈何两个宫女力气太大,到底顾念腹中胎儿,不敢太大动作挣扎,只好顺势起身。 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茶杯重重放在案桌上的声音,紧接着,“杜常在如果是想求人,大可不必浪费心思了,我是不会帮你的。” 杜常在心里一惊,用帕子抹了抹眼泪,“苏姐姐心地良善,只求苏姐姐救这个孩子一命,妹妹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姐姐。” 苏静翕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杜常在要是想在这里待着,就继续待着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杜常在想跪下,奈何还未起身就被听瑶不着痕迹的压制住了,动弹不得,环顾一周,见屋里屋外都是太监宫女,知道这早已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苏姐姐帮帮妹妹,妹妹愿意把这个孩子交由姐姐抚养。” 苏静翕闻言正视的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嘲讽与不屑丝毫不加掩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想要你的孩子?” 杜常在被那样的眼神看的一震,脚底的凉气直往上冒,嘴唇蠕动,“你……” “听瑶,送客,顺便去太医院去请个太医给杜常在看看,免得有什么毛病又想栽赃到我的身上。” 杜常在脸色发白,本想在醉云坞随便弄出什么动静出来,好陷害于她,一计不成,想着回去也是一样的,竟没想她竟然果断的断了她的后路。 第二十七章 用饭 皓月轩 “主子,杜常在在外面求见,”阮小仪身边的宫女走进来,低头行礼说道。 阮攸宁闻言放下手里的绣活,“可知道她从哪里来?” “回主子,跟着她的小太监说是从醉云坞出来后就直接来了皓月轩,似乎……那件事没成。” “没成?哼,成了她也不会来见我,让她回去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人与我有何干系,告诉她,我和她从来没有什么交集,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她自己决定的。” 宫女应了声走出去,原话转述给了在外等候的人。 杜常在现在脸色真的是灰白了,吓的她旁边的小宫女连忙扶住她,“你家主子真的这么说?” 明明是阮小仪来衍庆阁找她,暗示她可以凭这个孩子获得一些什么,她念着这个孩子本就不会是一个健全之人,这样反而不如用来助她一臂之力。 却不成想,事情失败,这个怂恿她的人竟是见都不来见她一面,即使知道她是故意想撇清干系,不过她岂会让她如意。 “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回到衍庆阁不出一个时辰,就传来杜常在去了皓月轩之后动了胎气,太医院里连来了三位太医就诊才保住这皇宫里目前唯一的胎儿。 坤宁宫 “本宫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作死,如果不是皇上,本宫才懒得管她的死活,”皇后气的把桌上的茶杯皆拂到了地上,气愤的说道。 金麽麽连忙招呼小宫女进来收拾,小宫女战战兢兢,捡起碎片不小心又掉到了地上,皇后闻声更生气,把一叠点心连碟子全往她头上扔,立刻鲜血直流,小宫女也不敢哭,只连连磕头。 “本宫要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奴才有何用?” 金麽麽恍若没有看见这一幕,使了个眼色,慧竹进来重新上了一杯茶。 “娘娘,何必为了那等人气坏了身子,她只是区区一个常在,娘娘想如何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娘娘手里的一只蚂蚱而已。” 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一把扔在地上,“这么热的茶水是想烫死本宫吗?” 慧竹连忙跪下,“奴婢知错,求娘娘恕罪。”金麽麽也跟着跪下。 良久,皇后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了,“好了,起来吧,你们都是从小跟着本宫的,本宫心里都有数。” 金麽 麽在心里叹了口气,“娘娘,奴婢明白,只求娘娘保重凤体。” “本宫保重凤体有什么用?皇上根本就不在乎本宫,就连本宫的好父亲,都一心只想着本宫能给俞家带来什么利益。” 皇后心里也苦,如俞家这样的大家族,子女都是用来争宠谋取利益的,她因为是嫡系嫡女,所以才有资格嫁给皇上,可是即使这样,父亲却想着她多年没有生育男嗣,寻思着送她那个庶妹进宫。 “娘娘,还有小公主呢,娘娘总该为小公主想想,”小公主虽然是个女孩,但到底是皇后的亲骨肉,总该要惦念一二的。 皇后嗤笑了一声,“公主?公主有什么用,早知道是个公主本宫就不该生下她。” 她好不容易二度怀孕,一心盼望为皇上诞下嫡子,她不仅费尽心思保护着那胎,几度躲过暗箭,更是为了全心养胎,愿意分出皇上的恩宠,扶持其他的女人,却没想到生下来的这胎竟是个女孩。 之后更是失了皇上的心,肚子也再也没有过消息。 金麽麽大惊,万没想到皇后会说出这样的话,“娘娘慎言。” 这话被有心人听到,可谓是死罪了,满门抄斩也不为过,皇家子嗣哪里容得到其他人非议,而且若是让小公主听到,也会母子离心,伤了母子情分啊。 皇后冷哼一声,也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是过了的,当下也不再提起那个话题,“伺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紫宸殿。” 紫宸殿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宗政瑾闻言抬头,越过苏顺闲,看了一眼不远处缓缓冒烟的青龙瓷九转鼎炉,“可知有什么事?” “回皇上,是为了杜常在之事。” 宗政瑾面色沉静,刚刚早在杜常在去醉云坞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这件事了,当下也不想多说。 “告诉她,朕没有时间,让她自去处理,如果觉得力不从心,真不介意帮她找几个帮手。” 苏顺闲应了声,走出去,“皇后娘娘,皇上政务繁忙,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琐碎之事,交由娘娘自己拿主意。“ 见对面的人先是一白,后是一喜,苏顺闲暗自摇了摇头,“皇上还说,娘娘如果觉得宫务繁多,处理起来若是力不从心,大可找几人为皇后娘娘分担一二。” 这位现在是活的越来越回去了,这样的一件小事都来请示皇上,一方面固然是表现的以皇上为重 ,害怕皇上生气,但另一方面,也是在显示出自己的无能。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如果不能为皇上处理好内廷之事,让皇上无后顾之忧,那也是不堪为后了,更遑论母仪天下呢。 皇后脸色实在说不上是好,“本宫知道了,就先回去了,有劳苏公公了。” “不敢不敢,皇后娘娘慢走,”苏顺闲打了个千,客气的说道。 “金麽麽,寻个由头,把杜常在身边的宫女处理了,安排咱们的人进去吧,”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常在而已,翻不出多大浪,即使皇上对她交待了,她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可到底,她还是低估了宫里这群女人争宠的决心。 “阮小仪不守宫规,就禁足三个月吧,”皇后随口说道。 这其实已经是罚的很轻了,阮小仪自小产过后就没有再承宠,禁不禁足对她来说区别不大,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会承皇后这个情。 说到底,皇后最讨厌的还是杜常在。 “娘娘,会不会罚的太轻了些?”毕竟,阮小仪所犯之事,往严重的地步说,就是谋害皇嗣。 皇后坐上凤撵,闻言低头扫了一眼金麽麽,不屑,“本宫是六宫之主,行事岂容他人置喙?” “娘娘说的是,奴婢知错,“金麽麽知道这是劝不住了,再说只怕会给自己引来怒气,皇后娘娘最近是越来越听不进劝了。 可是,只怕这样行事会让皇上不满,哎,以后又有的闹了。 醉云坞 “主子,试试这芙蓉糕吧,”听瑶端着一小碟做工精致的糕点上前,放在旁边的案桌上,说道。 苏静翕点点头,从五彩碟盘中拿起一块,不过两个拇指大小,上面却雕刻出了一朵盛开的芙蓉,这个朝代,并没有后世所谓的模具,而是全凭厨娘一手雕刻而成。 所以,只有官宦商贾有钱人家才能请得起糕点师傅,如此繁复的做出这样的糕点,普通人家,即使有幸吃得起糕点,也不过是那种四四方方的形状。 当然,皇宫之中自是另当别论。 苏静翕轻轻的咬了一口,油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微甜,很符合她一贯的口味,“还不错。” “主子,你说阮小仪是不是真的是杜常在的背后主谋?要不然她怎么会在离开醉云坞之后便去找她呢?” 苏静翕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吧, 毕竟阮小仪之前也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过……不过也许是她使的障眼法呢,咱们也不得而知。” 苏静翕其实大概能够猜测到,杜婉如定然只听到谁与她说了些什么,她才会来醉云坞找她,企图栽赃嫁祸,为自己谋取利益。 而那个人,从今日来看,也极其有可能是阮小仪。 只是,她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小心谨慎,且她对她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兴趣。 “算了,别管她了,吩咐下去,今后醉云坞的人都离她远一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了?” “是,”听瑶轻笑了一声,“主子如今是越发的懒了。” 苏静翕也没有生气,勾了勾嘴角,“此话如何讲?” “奴婢瞧着主子,是每日待在醉云坞,只论吃喝睡,其他的却是想躲得远远的。” “你可少说了一样,“苏静翕被她逗笑,”你忘了说皇上了,你主子可不想躲皇上。” “是是是,主子说的是。” “好了,为了配合你说的你主子变懒了,今晚我定要多用一碗饭,也好让醉云坞的其他人知道,你听瑶是如何的料事如神,”苏静翕极其配合的说道。 听瑶无奈,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听见外面苏顺闲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婢妾给皇上请安,”苏静翕行礼。 在他扶起后,笑了笑,“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朕来看你如何多用一碗饭呀,”宗政瑾挑眉,戏虐道。 苏静翕尴尬了,走到他身边坐下,她早就知道二人相处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希望她太过重视规矩的,甚至会有意无意间纵容她,她也乐得这样。 至于以后万一被他厌弃了,再来追究她的不讲规矩,至多也就是多一条罪名而已。 第二十八章 流言 如她前世所在的大天朝,清朝康熙对良妃也是有情有义,生前一直被晋封,甚至让她成为仅封为妃的五人中的一人,可惜帝王厌弃时,也不过是一句“辛者库贱妇”就给打发了。 可见,自古帝王皆薄幸,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苏静翕能做的,而且必须做的,就是让这份恩宠更持久些。 “皇上如今是越来越喜欢欺负婢妾了。” 宗政瑾把她抱到腿上,如果是其他人,他也许会觉得是在做戏,说的只是假话,可是面前的人,很明显是在说真的。 不理会她怨怼的小眼神,勾了勾嘴角,“因为朕发觉翕儿越来越好玩了。” “皇上,婢妾可不是玩具,”苏静翕故意瞪大眼睛,不满的嘟了嘟唇。 宗政瑾嘴边弧度更大了些,突然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嗯,朕从来不玩玩具……只玩。你。” 苏静翕在他调笑的目光下果断低下了头,这厮如今是越来越会调戏人了,怎么以前会觉得他高冷不可测呢。 宗政瑾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低下头后,留下的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不自觉的暗了暗眼眸,“翕儿……” 苏静翕听他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些许缠绵,怔怔的抬头,“皇上……你可是……” “既是翕儿所想,朕不介意来满足一二,”说完大手就在她腰间摸索几下。 苏静翕还没反应过来,外衫就被他熟练的剥落,连忙护住胸口,“皇上,现在还未用膳呢。” 宗政瑾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此时有兴趣,面前也是他的女人,自然不会顾及许多。 见她紧紧的护住胸口,柔声道,“乖,放手……” 苏静翕自是知道不能左右帝王的决定,若是在这紧要关头惹怒了他,后果才是真的不可设想。 乖乖的松开手,怯怯的望着他,眼里水波盈盈,“皇上……” 宗政瑾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眼里水雾更甚,微微倒映出他的影子,手下动作未停,但到底温柔了许多,“别怕,有朕在。” 拉下自己的亵|裤,让她的手环住他的脖子,察觉时机已到,自是不再委屈二人,更不会强迫自己。 两人几乎同时闷哼出声,宗政瑾在这事上,向来喜欢“持久战”,遇到她,最刺激最兴奋的时刻就是看着她因为他变换神态,在他身下层层绽放。 苏静翕忍不住呻|吟,香汗顺着她的额头慢慢滑落,他的汗水更是滴落在了她的胸口,滚烫的吓人。 …… 一轮结束,苏静翕等身体的余韵过去,也不想收拾自己,即使她浑身赤|裸,而他只有下身微微有些凌乱,衣服都是穿戴整齐的。 宗政瑾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即使两人都出了汗,这样子并不舒服,轻抚她光滑洁白的裸|背,“翕儿等会真的要多吃一碗饭,要不然体力如何够。” 苏静翕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吃的再多也比不上皇上体力那么惊人。” “哈哈……”宗政瑾大笑,自动把这话理解成了夸赞,几乎没有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在这方面夸赞自己的,如皇帝,也不例外。 “朕定会把翕儿喂的饱饱的,”如此,他才会尽兴啊。 晚膳时分,他也确实如他所说,真的开始了对苏静翕的喂养计划,不仅吩咐御膳房送来好几样苏静翕爱吃的菜,而且还屈尊降贵的亲自动手给她布菜。 不说苏顺闲和听瑶在一旁如何震惊,就连苏静翕都深觉受宠若惊,之后也不禁深深担忧今晚是否真的会是“长夜漫漫”。 宗政瑾第一次做这种事,想到就做了,也没有管别人的目光,眼前的小女人即使初初有些惊讶,但还是坦然接受了,也让他再一次发现她与别人的不同之处。 也许,以后会发现的更多,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吃饱喝足,不管苏静翕如何害怕忐忑,不管她如何想尽办法拖延时间,那一刻,总归是来了的。 …… 第二日,苏静翕依旧没有去请安,因为她再一次“战况惨烈”,睡过了时间,当然,这也是在宗政瑾的默许之下。 至于皇后会如何想,那就不在苏静翕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毕竟,身体要紧,而且,皇后是要贤惠的名声的,起码明着不会来对付她这样的小妃嫔的。 可惜,皇后不做,不代表其他人不做,请安后不出一个时辰,宫里就把苏静翕“恃宠而骄,不敬皇后”的罪名传开了。 重华宫 “娘娘,为何苏贵人明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还任由它发生呢?” 舒贵妃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了,吩咐下去,重华宫的人不许议论这件事,违者直接送去慎刑司。” 绿绮应了声就退了出去,即使自己再不明白,却也知道自家娘娘行事自是没有差错的,如果事事都让她这样的一个奴才猜到,那她绿绮也不会只是这重华宫的奴才了。 坤宁宫 “娘娘,这些流言都传开了,你应该派人去处理一番……”金麽麽见皇后听完慧竹的回禀之后,一脸兴奋,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皇上深吸一口气,“本宫怎么觉得麽麽最近越来越喜欢质疑本宫的决定了?” 金麽麽连忙跪下,连磕了三个头,“老奴不敢,求娘娘明鉴。” 皇后整了整自己手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一双葱葱玉手保养的细腻白皙,根根修长,任由她在地上跪着,“快把麽麽扶起来,麽麽可是本宫的奶娘,一心为本宫着想,本宫自是清楚的。” 话虽这样说,金麽麽却知道皇后对她已经不如从前了,皇上对自家娘娘是一日不如一日,又甚为宠爱其他妃嫔,这只怕让皇后娘娘一时蒙住了眼睛,只看得到眼前,一心想打压醉云坞的那位,却忘了自己身为皇后,真正应该做的事。 “老奴明白自己的本份,求娘娘饶过老奴这回,”金麽麽在慧竹碰到她的手臂的时候,没有起来,反而继续磕了个头。 皇后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即使是自己的奶娘,那也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是奴才就该明白自己的本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可。 起身走过去,虚扶了一把,“麽麽明白就好,本宫在这宫里已经是寸步难行,当真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麽麽要体谅本宫的良苦用心。” 金麽麽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刚才是是老奴逾矩了。” “好了,本宫也知道麽麽一片苦心,慧竹,对外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宣个太医来吧。” 这也算是一个好借口。 皇后没有再发火,金麽麽也没有再提起那茬,慧竹慧林都想着法子挑了一些皇后爱听的话,一时之间,坤宁宫内却是和乐融融。 长春宫 贤妃让奶麽麽把二公主抱下去,听完宫女的回禀,嘲讽的笑了笑,“本宫还当皇后是个聪明人呢,却不成想竟是个蠢人罢了。” 有脑子的人稍微一想,就会知道苏静翕不去请安是皇上的旨意,如今后宫之中传出这样的流言,就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皇后不仅不立刻着人处理,反而任由事情发展。 即使这样对苏静翕的 名声是不好的,但是贤妃相信,最后,一定是皇后输的最惨。 “我们的人还在么?” 贤妃身边的宫女凑过来,“回娘娘,在的,还没有被发现。” “那就好,让他静观其变,本宫最近或许有事要找他。” 紫宸殿 宗政瑾听了连连摇头,真不知道他这位皇后是如何想的,在这关口身子不适,明摆的不能再明摆着的借口,硬追究起来,可谓是欺君了。 “她醒了没有?” 苏顺闲反应迅速,“回皇上,这个时辰应该是醒了的。” 最近皇上每次去醉云坞,“战况”都要持续许久,苏贵人第二日也一般要多睡上一个时辰的,而且就连苏顺闲自己,都觉得守夜守的太久,第二日也想打瞌睡。 皇上,真的是……体力魄人。 “苏顺闲,传旨下去,今晚醉云坞掌灯。” 醉云坞 苏静翕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听代曼述说宫里的流言,笑了笑,显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代曼急了,“主子,你真的不做什么么?” “不用,“苏静翕等袭香帮她梳好头,起身往外间走,回头,”好代曼,先伺候你主子用膳吧。” 代曼闻言更担心了,正准备说话,就听外面通传苏公公来了。 “皇上有旨,今晚醉云坞掌灯。” 苏静翕行礼起身,“有劳苏公公了。” 两人客气几句,苏顺闲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得了,这下是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了,皇上的这道圣旨,可是彻底的打脸。 为了报答,这晚上,苏静翕更是卯足了劲的配合,宗政瑾自然感应到了,被人回报的滋味很好,尤其是以这种方式,也让他更加稀罕身下的这个女人了。 所以,有时候看得入眼便是这样来的。 第二十九章 生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宫里最得宠的人依旧是舒贵妃,皇上一个月会宿在重华宫七八日,苏静翕也能分到五六日,偶尔会去长春宫看看二公主,其他的人却是几乎没有多少,因为皇上会有将近十日的时间歇在乾清宫。 苏静翕俨然已经成为了宫里除了舒贵妃外最受宠的人,也是所有人嫉妒怨恨的对象。 转眼间就到九月十五,也就是苏静翕的生辰。 宗政瑾问过她想要什么,只不过当时问这话的时候是在床上,苏静翕被她折腾的迷迷糊糊,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他之后说了什么她也没听太清。 紫宸殿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宗政瑾正躺在榻上,欣赏歌舞,闻言点了点头。 不多时,皇后走进来,“臣妾参加皇上。” 歌舞未停,宗政瑾抬手挥了挥,“皇后可有什么要事?” 自从发生上次的请安风波,被皇上那么彻底的打脸过后,皇后也确实病了好了几日,只不过是心病。 之后,也安份了许多,倒像是吸取了教训,重新做回了以前的皇后。 “臣妾这次过来,是想问问皇上,苏妹妹这次的生辰该如何操办?” 虽然今日就是她的生辰,但皇后却是着实不想为她操办,可惜抵不过她得宠,上次初一,皇上竟是宿在了乾清宫,全然忘了她这个皇后。 按祖宗规矩,初一十五,皇上该是宿在坤宁宫的。 “她分位低,就不必大肆操办了,只不过办个小宴,大家一块热闹热闹也就是了,“宗政瑾似乎专注于歌舞,随口一说。 皇后扫了一眼那些舞姬琴师,在当中的一名舞女身上停留了一瞬,长得果真是有几分姿色。 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皇上说的是,只不过苏妹妹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可要升升位分?” 说完暗暗的观察他的表情。 宗政瑾闻言脸色未有丝毫变化,“嗯,升就升吧。” 皇后心里一堵,莫非皇上是未动有给她升位分的想法,反倒是因为她提起,才随口一说的。 醉云坞 苏静翕着人打发了那些送贺礼的宫女,揉了揉腰,回了内室,连喝了好几口水,“去帮我拿点点心过来,我饿了。” 代曼闻言行了个礼,连忙出去了。 “主子,你说 皇上……”听瑶凑过来,小声说道。 苏静翕任由她帮她捶腿,自己揉了揉腰,“不知道,反正他应该不会忘了的。” 之前她被禁足,还想着借由这个东山再起,可是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听瑶点点头,以皇上对主子如今的宠爱,应当是不会忘了的,即使忘了,底下人也是会提醒的。 果然没多久,苏顺闲就带着一众太监过来,“奴才给苏小主请安。” “苏公公快快请起。” “奴才恭祝苏小主生辰快乐,愿小主平安顺遂,”苏顺闲重新行了个礼,笑着说道。 苏静翕眉眼间也染上笑意,“承苏公公吉言,这点东西,苏公公拿去喝茶吧,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苏顺闲接过荷包,“不敢不敢,奴才今日就沾沾小主的喜气,谢过小主了。” “这些东西是皇上让奴才专门从库里挑的,小主看看可还喜欢?” 苏静翕知道,皇上自己是有私库的,平时赏人的东西大多是从殿中省出,除非皇上自己开了口,才会从皇上自己的私库出。 走过去,看了好几眼,“我很喜欢,有劳公公待我谢过皇上。” “自然自然,小主,还有这个,皇上吩咐过,让小主亲自打开,”苏顺闲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副卷轴,递给她。 苏静翕挑眉,兴致勃勃,小心翼翼把它打开,是一幅画,画中的人是她,院中树下置有梨花榻上,微垂眼眸,微风拂起她的及腰秀发,地上还有片片落叶,整个画面处理的协调温馨。 旁边有一行小字,“但愿人长久”,以及落款和时间。 岁月静好,她只想到这个词,她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把她的脸上的恬静安宁都画了出来,如此细致。 “有劳公公告诉皇上,我会亲自谢恩。” 苏顺闲点点头,那幅画他也是现在才看到了全貌,皇上从好几天前就利用闲暇时间来画了,紫宸殿内经常是一地废弃的画纸,虽然他收拾的时候还觉得挺好的,可是皇上依旧不满意。 “小主放心,奴才会告诉皇上的,皇上身边还需要人伺候,奴才就先回去了。” 苏静翕点点头,“公公慢走。” 看着他的背影出去,“听瑶,着人把这个裱起来挂到内室,仔细些,别弄坏了。” 苏顺闲隐约听到这句话,心里一乐,苏贵 人语气里的喜意在这里他都能感受到,回去可以交差了。 “主子,皇上待你真好,”袭香和人挂好了画,一脸高兴的说道。 苏静翕却皱了皱眉,若有所思,“是啊,皇上对我好,我自然知道,可是其他人要是胆敢对我不好,我也会知道的。” 袭香被她语气里的凉意浸满整个身子,连忙跪下,“奴婢不敢有二心,还望主子明鉴。” 苏静翕的话都说的这样直白,如果在场的人还有人听不明白,那也是真真的蠢人了。 “希望你们都记住初夏的下场,想成为第二个初夏的人,我自会满足他,”成功的看到跪了一地的奴才,不论是真怕还是假怕,她都不在乎,如果区区几句话就能让一个人没有反叛之心,她自问还是没有那个能力做到的。 人,永远是贪婪的,除非是利益不够大,除非是没有给到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若有人胆敢真的做什么,她自会有办法让他们彻底记住惹怒她的后果。 缓了缓语气,“今日是我的生辰,每人就赏十两银子吧,沾沾喜气。” “奴才|奴婢谢主子赏。” “都下去吧。” 听瑶端了一杯茶进来,“主子尝尝,是皇上新赏的君山银针。” 苏静翕有了一丝兴趣,接过来轻嗅,轻啄一口,“清香怡人,芬芳醇厚,果真不错。” 这话是真的,苏静翕不喝陈茶,也不喝从殿中省按她的品级分来的那些残次的茶,于是前几日宗政瑾过来,发觉每次喝的茶来来回回也就两样,还都是他之前赏的,大手一挥隔日就让苏顺闲给她送来了好多上好的新上贡的茶。 听瑶笑笑,“那主子也不能多喝,不然晚膳可就吃不下了。” 苏静翕也跟着笑了笑,扫了一眼墙上的画,“把晚上赴宴的衣裳首饰备下吧。” 代曼走到衣橱边,“主子想穿哪一件?今日是主子生辰,不如穿的喜气些吧。” 苏静翕失笑,“你主子我平时穿的还不够喜气么?” 她钟爱鲜艳的颜色,平日所穿都是她这个品级能穿的最大限度的各种鲜艳颜色,宗政瑾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着人赏来的布料也皆是亮丽的颜色。 “是奴婢一时相差了,那今日主子穿这件古烟纹碧霞锦衫还是这件晚霞……” 苏静翕摇摇头,“我想穿那件,今日就换点口味吧 。” “主子,会不会太素了些?”代曼有些不赞同。 苏静翕走到梳妆台,“今日我是主角,再素也会被人注意的,放心吧,再说你主子我貌美如花……” 听瑶和代曼对视一眼,各自转开,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并不是宫里所有的妃嫔生辰都能举办宴席,除非是真的身居高位,而且皇帝首肯,所有的前提都得得宠。 如苏静翕刚刚入宫时,淑妃生辰,只各宫送了些贺礼,皇上让人惯常赏赐后,也并没有另行操办,如郁洵美七月份的生辰,被所有人遗忘。 得宠的,如舒贵妃,会办宴席,请戏班子贺寿,如苏静翕,即使品级不够,皇上也依旧让人聚集在一块帮她庆祝。 申时末,关雎宫主殿。 “皇后娘娘驾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袭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高高的牡丹髻上只斜插了一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其余竟是再无其他,凤纹镶珠绣鞋在裙摆下,行走之时若隐若现。 如此端庄贵气的妆容,说的好听点是重视这次宴席,说的难听点,就是来下面子的。 蠢的皆被皇后这身装扮吸引了眼球,聪明的却想的是,皇后满身上下处处是她们这些妃嫔不能穿戴的,就是不知正主等会会有什么反应。 “众位妹妹快快请起,今日借着苏妹妹的生辰,众位妹妹快坐在一块说说话,也是本宫近日宫务繁忙,没有空举办宴席让与众位妹妹共叙姐妹之情。” 贤妃心里嗤笑,皇后这番话摆明了说是苏静翕生辰算不得什么大事,之所以举办宴席也不过是为了众位姐妹相聚在一起,也是在显现皇后正室的尊贵。 “娘娘说的是,今日姐妹们定要尽兴而归。” 皇后勾了勾嘴角,她一向喜欢这种被人追崇的感觉,即使如贤妃,已身居高位,十几年如一日,也必须得仰仗她这个皇后。 第三十章 谢礼 “贤妃妹妹说的是,”皇后扫了一眼下方,见正主还没到,有些不悦。 慧竹连忙凑近皇后耳边说了几句,皇后脸色骤变的更冷。 底下人面上客客气气的交谈,那些已就不见天颜的妃嫔都在暗暗期盼,皇后明显是不把苏静翕放在眼里,那她们就有机会了。 “皇上驾到,苏贵人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 “起吧,”宗政瑾走到上首坐下。 苏静翕也与在场的各位相互见了礼,正准备坐下,就听见“苏贵人今日是寿星,就坐到朕身边来吧。” 众人一愣,皇上今日不仅亲自来了,还出口让人坐到他身边,虽然只是在皇上身后架一张小案桌,比皇后还要靠后,但这已是天大的殊荣。 反观今日的正主,一袭浅蓝色抹胸长纱裙,长及曳地,腰上系有粉色竹纹荷包,交心髻上也只用数颗粉红珍珠点缀期间,并一只蓝玉蝴蝶纹步摇,樱桃小口点朱红,双眸似水波,脸上竟未施粉黛。 简单不失灵气,素雅不失美感,在这或浓妆或淡抹的各种妃嫔中,却能一瞬间就抓住人眼球,众星独月。 而她身边的皇上,也只着一身简单的月白色绣金龙的衣袍,两个人坐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登对养眼,稍一对比,皇后立马落了下乘。 舒贵妃只想到“金童玉女”这个词,心里也有些微酸涩,“苏妹妹果真是美人,不打扮都让本宫自愧不如。” 苏静翕闻言转头看她,舒贵妃依旧是往日的素淡色的衣裙,只这身秋香色如意纹衫反倒被她穿出几分仙气,如果是其他人,苏静翕或许会觉得是在讽刺或是其他,但是于舒贵妃,她却愿意相信她眼里的真诚。 正准备说话,就听见一旁的宗政瑾回头上下打量她,笑着说道,“不说你,朕也觉得翕儿果真是个美人。” 这句话让底下人的或多或少的变了颜色,即使宫里再不缺美人,但是让皇上能够亲口夸赞的,起码代表着在皇上心里有些许地位。 “是啊,看到苏妹妹,臣妾就想起了丽妹妹,那也是一位美人呢,”淑妃从来不愿藏住心思,脸上的嫉妒显而易见。 淑妃其实也算得上是貌美了,只是长期的尖酸刻薄让那双眼睛染上浑浊,脸相也有些变化,直言直语,坦率不藏事,想必宗政瑾当初也是宠过她一段时日的吧,苏静翕默默的想。 皇后接过 话,“是啊,皇上,丽妹妹禁足许久,想必已经知错了,不如……” 宗政瑾脸色未变,语气淡然,“后宫之事,皇后自己做主便是。” 这句话,也让其他本来以为皇后会失宠的人疑惑,这是认可皇后的地位,敬重皇后的意思? 看来许多计划要变,需重新谋划…… 皇后心里一喜,眼里也染上笑意,皇上对她,也并不是一味的苛责,情分还是有几分的,于是更加努力的配合着皇上说几句话。 宴席摆上,宗政瑾指着面前的一道琵琶大虾,“这道菜赏给苏贵人吧。” 苏顺闲立刻把菜端走。 苏静翕闻言放下手里的筷子,准备起身谢恩,宗政瑾连忙挥了挥手,“不必谢恩了,朕记得你爱吃。” 舒贵妃笑了笑,“皇上只记得苏妹妹爱吃,可是忘了臣妾?” 这句话可以算得上是逾矩了,可是宗政瑾丝毫不见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是朕的错,只想着以她的位分,想必是吃不上了,这道菜就给你吧。” 底下的人皆再一次见识了舒贵妃的得宠,有些想对付苏静翕的人,也再一次摇摆不定。 “苏妹妹位分低,许多菜都吃不上,看来是可惜了,”舒贵妃戏虐的打趣道。 众人也只以为舒贵妃这是在针对苏静翕,正想看好戏,却没想到正主同样不见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舒贵妃说的是,是婢妾没有口福。” “这个好办,朕给你升升位分就是,”宗政瑾适时的接话,对苏顺闲使了个眼色。 苏顺闲立马从怀里掏出圣旨,“皇上有旨。” 众人皆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静翕,静容婉柔,风华幽静,丽质轻灵,淑慎性成,柔嘉表度,深得朕心,着今日册封为苏嫔,钦此!” “嫔妾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静翕其实是猜到他会给自己晋封,但也只以为是良娣,再要不然是小媛,却不成想竟是嫔。 不只苏静翕,所有人都愣了,进宫也不过几月,竟是被封为嫔,皇后更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给她升位分,竟是嫔位。 皇上连圣旨都写好了,绝对不是一时起意。 而且那句“深得朕心”到底是随手所写,还是另有深意。 “起来吧,“宗政瑾对她笑笑,没有管其他人 如何想。 苏静翕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惊讶与喜悦,果然,宗政瑾的笑容更深了些。 “苏顺闲,”顿了顿,“你也是姓苏……” 苏顺闲有一瞬间猜到了皇上的意思,连忙跪下。 “传朕口谕,苏嫔赐封号珍,今后尔等称珍嫔。” 因为和一个太监同姓而赐封号,这在楚周国历代以来,是从来没有的事。 苏顺闲在心里苦笑,自己这回是被做了筏子,只希望这两个人能记得他这个奴才。 “嫔妾谢皇上。” “不必了,起吧,册封礼就不必再办了,你们只在这里叩头就是,”说完宗政瑾安抚的看了她一眼。 苏静翕回了他一个“没关系”的眼神,她自是知道如今被册封为嫔,已经很招人记恨了,若是再去办册封礼,只怕会太过凸显。 没有册封礼,授宝印宝册,也是一样的,苏静翕不在乎这些繁礼,从此以后,苏静翕这三个字才会上皇家玉蝶,她才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皇家妃嫔。 不论底下人是如何咬碎了银牙,揉碎了帕子,皇后等人又给她投来多少愤恨的眼神,宴席进行大半,宗政瑾还是带着苏静翕回了醉云坞。 即使,今日是十五。 苏静翕才不会以这个为借口装作贤惠的把人往外推,除非她傻了。 “翕儿当真不愿意搬去偏殿么?” 苏静翕如今住的只是关雎宫后面的一间偏殿,名为醉云坞,晋封为嫔,是有资格搬去关雎宫前面的偏殿的,当然,很多时候这也是要皇上开口才行。 一前一后,即使同为偏殿,但是意义却是不同的。 “嫔妾不想搬了,皇上你看,醉云坞虽小,但是嫔妾住已经足够了,小小的,才有人气,更像家一样。” 宗政瑾本是无可无不可的提了一句,也没有一定要她搬的意思,听她说像“家”,心里有些触动。 整个关雎宫都比不上他的乾清宫的一半大,但他已经在那里独自居住了六七年。 醉云坞虽小,但是被她装饰的很温馨,即使很多东西他都看不上,如榻上的靠枕,如女儿家的珠帘,但是不可否认,这里比他的乾清宫却是像家很多。 “随便你吧。” 苏静翕有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低沉起来,摇了摇他的胳膊,“皇上可要沐浴 ?” 宗政瑾点点头,今晚必然是在醉云坞歇下的。 苏静翕软软的拒绝了两人同浴的建议,宗政瑾其实也不太喜欢一个木桶两个人洗,偶尔一次是情趣,多了就没意思了。 两个各去沐浴不提。 苏静翕花了一些时间把自己洗干净,出来的时候就见他正坐在榻上,翻她搁置在一旁的话本,脸色尽是嫌弃。 “皇上……”苏静翕慢慢的走过来,有些羞涩的喊了一声。 宗政瑾闻言抬头,一愣,一袭粉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饱满的胸|部,身下的纱裙隐约可见两条笔直的双腿,竟是未着亵裤一般,赤脚踩在褐色地板上,更加显得脚趾圆润白皙,小巧玲珑,宗政瑾觉得自己可以一手掌握。 脸上更是粉黛未施,沐浴过后脸上水汽犹在,粉红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盈盈水眸,粉红唇瓣微微咬住,只叫人想一亲芳泽。 宗政瑾知道她如果紧张,就会有些小动作,譬如咬唇。 声音低沉魅惑,充满磁性,“过来。” 苏静翕娉娉婷婷的走过去,一双桃花眼媚的勾人心弦,“皇上……” 宗政瑾一把把她拉到腿上做好,啪啪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没有那翘|臀竟弹跳起来,顿觉浑身冒|火。 “不要,皇上,疼……”苏静翕连忙用手捂住,甜甜腻腻的说道,宗政瑾只觉自己身下又胀|大了几分。 “谁让你来招惹朕?竟敢行勾|引之事,”宗政瑾嘴上说的严厉,手上动作却未停,狠狠的揉|捏起来。 苏静翕眼里水雾更甚,我见犹怜,“皇上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一把把她薄如透明的纱裙撕下,”呲呲“声响刺激的宗政瑾更甚,丹凤眼里也染满情|欲。 “今晚不许求饶。” 苏静翕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这是给皇上的谢礼,嫔妾自不会轻易求饶。” “你自己来招的,今晚饶你不得。” 第三十一章 芙蓉 宗政瑾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的的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一条腿也是压在他身上,两个人昨晚折腾了许久,事后他也懒得去清洗,随便擦了擦,如今两个人还是赤|裸着的。 他睡姿一向是老实的,只是她真的像是个孩子,一向追求高质量睡眠的人,如今也被她影响了,这个样子他晚上竟然也睡得着。 轻轻的把她的手移开,换来的她的不满,哼哼唧唧,反而凑的更近了些,“皇上……” “朕在这里,乖,无事,快睡吧,”宗政瑾忍受着折磨,拍了拍她的背。 苏静翕把脑袋放在他的肩上,眼睛未睁,没多久绵长的呼吸声响起。 宗政瑾看着她甜美的睡颜,脸色红润,触手细腻光滑,轻轻的落了个吻,心里忽然柔软一片。 苏顺闲在外等的焦急,明明已经叫皇上起了,皇上也是应了的,可是这许久也没有听见里面有动静传来,莫非昨晚折腾的太久,皇上体力不支现在又睡了? 嗯,看来还得想个法子帮皇上好好补补,还不能让他发觉,毕竟是这么有损男儿雄风的事,皇上想必是不想让人知道的。 于是这天中午开始,宗政瑾的膳食被苏顺闲偷偷改为了许多滋补的菜式,其实食补有时候疗效更大,再然后,苏静翕一连好几天都被折腾的很惨。直至宗政瑾自己发觉不对劲,罚了苏顺闲半年俸禄后才作罢。 当然,这实属后话。 “皇上,该起了,”苏顺闲小声的又说了一句,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 宗政瑾叹了口气,强忍着自己身下的欲|望,轻手轻脚的把她的手脚移开,身为帝王,第一次这么顾及另一个人的感受,即使如他自己的妻子,他也从来没有过。 苏顺闲早已轻门熟路,带领着一群动作放的不能再轻的太监进来,伺候着宗政瑾梳洗。 果然,床上的人还在睡。 果然,皇上收拾好自己,临走之前,还是掀开了帘帐去看了她一眼,嗯,还吻了吻她的额头。 果然,出了内室,还是吩咐宫女好好伺候,不用请安。 莫非,这已经成为了定律? 苏静翕在宗政瑾走后没有多久,就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做了一个梦,前世今生,有上辈子自己的父母的,也有今世的爹娘,模模糊糊,分不太清楚,她睡的很不安稳。 什么时候,那些记忆都离她这么遥远了,如今, 满心满意都只有这个男人,以及这深宫里的女人。 这才是她今后的归宿,这才是她的战场。 睁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床顶的悬挂着的繁复的花纹晃花了她的眼,“听瑶,什么时辰了?” “主子,才辰时初,皇上说主子不必请安,主子再睡一会吧。” 苏静翕应了声,浑身酸疼,任由听瑶帮她揉捏,继续在床上躺着。 听瑶看着主子身上遍布痕迹,有些部位都不是淡粉,竟是微微带紫,可想昨晚“战况”有多激烈,还好主子昨晚穿的那件薄裙被她今早拿去“毁尸灭迹”了。 小半柱香过后,苏静翕还是起身了,反正也是睡不着了。 “让代曼去皇后娘娘那里告假吧。” 听瑶伺候她穿衣,“主子放心,代曼已经去了。” 早膳,听瑶着人把膳食摆上,一碟金丝烧麦,一蛊莲子膳粥,一盘如意卷,还有她照常爱吃的蜜饯瓜条,并几样开胃的小菜。 果然,升为嫔位,分例都不一样了。 嫔以上的位分,是有单子的,可以照着单子内菜式来点菜的,而她之前,嫔之下,就只能由御膳房自己分配了。 用过膳,“把他们几个都叫进来吧。” 地上跪了一屋的奴才,“奴才|奴婢恭祝主子晋封之喜。” “嗯,本嫔晋封,好的也是你们,本嫔过的好,你们的日子才会好过,每人赏十两银子,下去做你们自己的事吧。” 苏静翕对待自己人,一直都很大方,也甚少打骂那些奴才,毕竟她的身体里住着的还是一个来自宣扬人人平等的异世灵魂。 当然,所有的前提是,不能有二心。 “奴才|奴婢谢主子。” 主子得宠,底下的奴才才会得脸,才会过的好,如今主子正得宠,那些想有异心的人,现在也得斟酌一二了。 “主子,要不要去赏赏花?听说木芙蓉都开了,很是漂亮呢,”代曼走进来,对准备又躺在榻上的人说道。 苏静翕闻言转头,有了一丝兴趣,“去吧。” 要是说苏静翕对什么话有兴趣,木芙蓉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了。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深觉自己这段时间宅的太厉害,以至于似乎有微微发胖的趋势。 女人,可以适当的有一点肉,那是丰满,但是多 了,那就是胖了。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在滚床单的时候,摸到的不是紧致细腻的玉体,而是有着层层软肉的躯体。 苏静翕亦不喜欢,女人还是漂亮些好。 主仆两人款款往御花园而去,早间的太阳光芒不是太甚,照耀在身上有些许暖意,只是今天微风拂面,吹的很舒服。 “给珍嫔请安,”郁洵美和杜婉如走过来,行礼请安。 苏静翕有些惊讶,什么时候这两个人混到一起了,“不必多礼,请起吧。” “珍嫔可是想去赏木芙蓉花?“丽良媛缓缓道,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苏静翕有些好笑,她还以为两个人见面会不死不休呢,却不想如今这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是想做给谁看。 “嗯。” 淡的不能再淡的语气,旁若无人的眼神,足以让人尴尬了。 郁洵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不过被禁足这些时日,她也想清了些,之前一味的急于求成,反而做的太过。 珍,珍贵珍视,稀奇少见,珍嫔么? 勾了勾嘴角,柔柔道,“不知道珍嫔是否愿意让我们姐妹二人同行?” 话都说道这个地步,苏静翕也不好拒绝,“两位妹妹随意。” 这声“妹妹“可是叫的郁洵美脸色一僵,以前都是她叫她妹妹的,如今风水轮流转。 各种颜色的芙蓉在这个角落争相绽放,粉的、红的、白的、紫的,煞是好看,那些匠人正是精心培育了许多苏静翕在前世没有见过的品种,如这朵芙蓉竟是一瓣一种颜色,正好五瓣。 她们来的时辰不过辰时末,芙蓉花正由初时的白色或浅红色,转变为深红或紫色,颜色在花瓣上稍许渲染,阳光照耀下,说不出的漂亮。 “不愧被称为三醉芙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郁洵美不由的赞美道。 苏静翕笑了笑,转头面向一旁伺候的御花园太监,“这些花可是你侍弄的?” 那小太监见她虽然眼生,但也是个机灵的,知道她比经常来御花园的丽良媛位分还要高,按着品级行了个礼,连忙回答道,“回主子,正是奴才侍弄的。” “你做的不错,本嫔很喜欢,代曼,赏。” 在御花园当差,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凭的虽是一门手艺,但是做得好是本份,做的不好,不得主子的意,那却是随时惹怒 了哪位,就只能看自己运气好不好,能不能留住这条命了。 “奴才谢珍嫔赏赐,”在御花园当差,能得的赏赐却是很少,何况还是主子的一番夸赞。 苏静翕轻扫娥眉,“你一直在御花园当差?” 那小太监接过代曼递过来的荷包,也不暗自查看,规规矩矩的收好,“回珍嫔,奴才自进宫后就一直被分到了御花园当差,如今已有五年了。” 这也就是在说背后没有其他主子。 “那你可愿意去醉云坞?” 那小太监没想到她会让自己去醉云坞,要知道那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况且,她还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第一次被主子这么尊重,压下心里那些感慨,“奴才愿意。” 苏静翕倒是没有想太多,“嗯,等本嫔回过皇后你再来醉云坞吧。” 虽然只是一个小太监而已,不过皇后摄六宫事,掌管尚宫局,苏静翕可没想因为一个小太监公然挑战皇后的权威。 “妹妹倒是不知珍姐姐如此喜爱这些花草呢,对待宫人也是这么和颜悦色的,”杜常在一手扶着腰,一手挥着帕子指了指那里的芙蓉。 苏静翕也不恼,装作没有听懂她话里的讽刺,“本嫔如何,妹妹不必多管,只是却得提醒妹妹一句,多为腹中胎儿着想,也得少些折腾才是。” 据她所知,杜常在时不时的就会动胎气,衍庆阁被她弄的乌烟瘴气,想请皇上过去,却没想人愣是一次都没有理她。 杜常在脸色一白,扶着肚子摇摇欲坠。 “你还不快扶着你家主子,出来这许久,御花园花又多,要是哪里冲撞了又动了胎气可怎么办?”苏静翕指着杜常在身边的宫女,急忙说道。 杜宛如见她面上一副关切之意,只她从那眼里却看到了嘲讽,被那个“又“刺激到了,一口气差点没有缓上来。 第三十二章 信任 丽良媛本是抱着看好戏的状态,这下见苏静翕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里又不舒服了,“珍姐姐怎么这样说?杜妹妹可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那……” 一句话说半句,却比都说完效果更好,毕竟人的脑补能力是一流的,看周围的几个宫里掂长了脚不动声色观看的样子就知道了。 苏静翕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亦含着丝丝的笑意,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她们二人“做戏”,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皇后驾到,”尖细的太监声适时的响起,打破了这一时的寂静氛围。 “嫔妾|婢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走过来,“几位起来吧。” 皇后是不喜欢苏静翕的,几乎是从她一进宫就隐隐的想要针对她,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和舒贵妃争口气,或许也不会让她进了宫。 只是,进便进了,三天两头的不来坤宁宫请安,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第二个“舒贵妃”,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容许。 不过好在,现在看她还算是恭敬的,不能明着对付她,毕竟她是皇后,和舒贵妃斗,那是同等对手,和她,之前是一个贵人,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嫔,与她斗那是自降身份。 “本宫没成想,一出坤宁宫就碰到了几位妹妹,尤其是珍妹妹,本宫可是听说你甚少来这御花园,今日可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苏静翕听着皇后这虚伪至极的话,有些想笑,曾几何时,这些只能出现在电视剧里台词,有朝一日她也得陪着人“演戏”。 “正是因为太久没来,所以错过了这许多美丽的景色,妹妹此刻还觉得甚为可惜呢,”苏静翕款款道。 不等她们说话,接着说,“说起来,妹妹还有一事想拜托皇后娘娘呢。” 皇后眸色骤冷,嘴角却洋溢着笑意,“不知何事,妹妹尽管说来,本宫是皇后,有什么定尽力帮妹妹周全一二。” “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娘不必担心,”苏静翕指着一旁的芙蓉,”不过是见这花还算漂亮,想要向皇后娘娘讨要一个奴才罢了。” 皇后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了,如果只是这个,她倒是愿意卖个人情。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区区一个奴才罢了,想要本宫会派人送去醉云坞的,”皇后一副好说话的语气。 顿了顿,“只是珍妹妹如今也升为嫔 了,醉云坞的奴才想必也是不够的,本宫会一并派人送些奴才过去,让妹妹好好选选的。” 这是想要塞人的意思了,而且话里话外,也是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 苏静翕不急不恼,笑了笑,福了福身,“劳烦皇后娘娘了,只是皇上昨日还说会帮嫔妾选来几个奴才,如今想来却是不必了。” 皇后一愣,没有想到宗政瑾却是连这些细微的琐事都帮她考虑好了,不过想来也是吹的“耳旁风“,如此一想,反而让皇后有些瞧不上她了。 “既如此,倒是本宫多事了。” 苏静翕微微含笑的看着她,也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皇后脸色渐僵,她不说话岂不是默认了她这个皇后如她自己所说的多事了。 丽良媛扑哧一下的笑出了声,“珍姐姐可是看这花看的迷了眼,连皇后娘娘和你说话都没有听见?” 皇后毕竟是皇后,有人给台阶她就下才是,毕竟是在外面,被一个小小的嫔下了脸面,于皇后总归是不好的。 勾了勾嘴角,“本宫却不知珍妹妹这么喜欢花儿,连本宫说话都没有注意到。” 这是在暗示她不懂规矩,不敬皇后了。 “瞧皇后娘娘说的,嫔妾只不过是如皇后娘娘所说的一般,太久没有来过这御花园,被这些漂亮的花儿迷了眼罢了,”说着福了福身。 “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嫔妾自知皇后娘娘贤惠大度,母仪天下,这等气度不是我等可以比肩的,想必皇后娘娘不会同嫔妾计较的吧?” 皇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了,“本宫自然不会和妹妹计较。” 苏静翕本以为她会顺势降罪于她,却没想到这么好说话,稍一想也就想明白了。 “皇后娘娘气度不凡,婢妾等人自愧不如,”杜常在在一旁,不愿意被人忽视,适时的插了一句。 皇后虽明知是在拍马屁奉承,但心情不可见的变好了些,毕竟人都是爱听好话的。 “杜常在得好好安胎才是,御花园人多事杂,要是被什么冲撞了就不好了,”皇后把目光转到她的身上,见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秀眉一皱,随即想到什么,终究还是叮嘱了一句。 杜常在在经历过阮小仪的怂恿之后,现在也开始看开了,早就打定注意跟着皇后,是以连皇后往她身边指派宫女,她也没有闹腾,进宫许久,承宠的次数一只 手都数的过来,她却比她那个嫡姐好太多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婢妾这就回宫。” 皇后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女,“好好伺候你家主子,要是你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 那宫女瑟瑟发抖,皇后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不言而喻,“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服侍杜常在。” “嗯,做的好了本宫会有赏的,”又对身后的慧竹使了个眼色,“你亲自送杜常在回去。” “奴婢遵旨。” …… 在杜常在离开过后,苏静翕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只留下丽良媛和皇后二人。 “主子,皇后娘娘她为什么……” “为什么对本嫔和和气气的?”苏静翕接着说她未说完的话,“本嫔也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日子小心些吧。” 宫里那些奴才做事还是很有效率的,苏静翕回到醉云坞的时候,小路子已经收拾东西来了。 “让他跟着小福子,这些日子先看看吧。”苏静翕进了内室换了一件衣服,对听瑶说道,。 听瑶自是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主子,芸香昨晚子时初出去了一趟,被起夜的袭香发现了。” “是么?”苏静翕淡淡,“可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个还不太清楚,奴婢怕打草惊蛇,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想着先回禀主子。” 苏静翕放下手里的银白点朱流霞茶盏,“你做的不错,先看着吧,让袭香多注意些,你再让人注意袭香。“ “主子是怀疑……” “不是怀疑,是为了万无一失,“苏静翕转身面对她,言辞恳切,”听瑶,你是本嫔从苏家带出来的,论信任,没有人比得上你。” 听瑶一愣,差点落泪,连忙跪下,“奴婢始终一心服侍主子,从不敢有二心。” 苏静翕闻言知道她是想差了,连忙起身亲自扶她起来,“傻听瑶,本嫔是说的真话,本嫔对你,情分和别人始终不一样的,信任你,是因为本嫔知道你真的做的很好。” “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全心服侍主子,”听瑶听得出她话里的真诚,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 为人奴仆者,得主子赏,那是对能力的肯定,得主子信任,那是对人的肯定,有的时候,主子的一句肯定比赏银远远重要的多。 听瑶连忙擦了擦眼泪,“主子饿了吧?奴婢让人去传膳,”说着行了个礼就走了出去,留下苏静翕一脸无语。 “听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芸香正从外面进来,见她眼眶红红的,连忙问道。 听瑶擦干了眼泪,“无事,干你自己的活去吧。” 芸香嘴唇蠕动,还想再说什么,听瑶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主子要用膳,我先走了。” …… “让小福子进来,”苏静翕用过膳,在加了玫瑰花瓣的赤金云纹盆里净手,对一旁的代曼说道。 “奴才叩见主子,”跪下行礼。 苏静翕用丝滑的布帛擦了擦手,“起来吧,叫你进来是本嫔有件事想让你去办。” 小福子一愣,上次主子打着“空城计”让他去办事,后来皇上大怒,主子被禁足,此刻闻言直觉又不是什么好事。 心里如何想是一回事,面上却丝毫不显,“主子尽管吩咐。” “小福子,你可记得代夏?”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说道,“本嫔怀疑醉云坞有第二个代夏,不知道小福子你能不能让本嫔安心?” 小福子敛了敛心神,“奴才定尽全力为主子分忧,只是不知道主子怀疑的是……” 苏静翕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缠枝玉兰藤曼香炉,几缕白色气体缓缓升起,“点的什么香?” “回主子,是苏合香,”代曼在一旁说道,“清静凝神的。” 苏静翕挑眉,“拿下去,你主子不需要凝神。” 又对依旧垂首站在这里的人说道,“小福子,你进宫已经有八个年头了,你家中年幼的弟弟如今应该也快要娶妻了吧。” 小福子冷汗直冒,想不出她为何突然说这些,恭谨,“回主子,奴才弟弟下个月就要娶妻了。” “嗯,本嫔会送一份贺礼的,“苏静翕笑意更深了些,”本嫔的哥哥也该要娶妻了。” 第三十三章 画画 小福子直至出来也没有想通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提到他的家人,也丝毫没有威胁之意,至于主子说的芸香之事,似乎言语间是肯定了? 外面正好苏顺闲进来,“苏公公安好。” 苏顺闲扬了扬拂尘,“你站在这门口做什么?还不去通报一声。” 苏顺闲是知道小福子的真正身份的,皇上几乎在每个宫里都至少安排了一个人,有时来往于紫宸殿和乾清宫,他不免撞到过许多回,不过这些,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吐露半句的。 小福子应了声,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连忙走进去。 “给珍嫔请安,”苏顺闲行了个礼。 苏静翕笑了笑,“苏公公快快请起,本嫔还没有谢过苏公公呢,本嫔是托了苏公公的福气。” 苏顺闲连忙摆手,“不敢不敢,珍主子折煞奴才了。”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哪里话,本嫔可是一早就备下谢礼,还望苏公公不要嫌弃。” 听瑶递上一个荷包,苏顺闲这次却是不敢收了,“珍主子,这……” “苏公公放心,本嫔做事自是有理由的,公公收下就好。” 用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去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旁人只会觉得她傻,可是扮猪吃老虎,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苏顺闲稍一犹豫就收下了,左右皇上都会知道的,“珍主子,皇上宣你紫宸殿伴驾。” 苏静翕笑意更甚,“劳苏公公稍等一会,本嫔还需换件衣服。”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紫宸殿 “嫔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在站在桌案旁,“过来。” 苏静翕起身走到他身边,“皇上在画画啊?” 宗政瑾专注于画上,没有回答她。 苏静翕也不恼,充分发挥了她淋漓尽致的自来熟,“皇上,你画的真好看。” “……” “这个也好看,这是梅花吗?” “……” “皇上,你的字也写的好看。” “……” “皇上,你……” “你闭嘴!” 宗政瑾被她干扰的根本无心专注于面前的画上,忍无可忍,只好轻启薄唇,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等他画 完,已经是小半柱香过后了,正满意于自己的画作,转头便见她也正专注于欣赏面前的那幅冬梅图,眼里是赞叹不错,只是脸上满是委屈,小嘴也微微堵着,显然很不满。 宗政瑾咳了一声,见她愣愣的回头看他,转移话题,“朕教你画画。” “真的?皇上真的是金口玉言,没有骗嫔妾,“苏静翕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乐乐的拍着马屁。 宗政瑾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画什么?”想了想,“先画简单的吧。” “画花好不好?木芙蓉好不好?”苏静翕指着摆在窗台的一盆木芙蓉说道。 宗政瑾见她语气里含着几分不可见的撒娇,软软糯糯的,让他的心突然柔了一片,“好。” 苏顺闲站在殿门口,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地板上倒映出相拥在一起的两个小人,皇上刚毅分明的脸廓上几不可见的柔和,冷清的眼眸更是微微含着几分宠溺,可能这个样子皇上自己也没有发现吧。 轻轻合上殿门,转身站在外面,决定谁来都不能打扰。 “你先画花瓣,这样……” “不要,我要画这个……”叶子才好画。 “先画花瓣,你这样才能把握住整幅画的……” “不要嘛,我就想先画这个,好不好?”叶子几笔就可以画好,也不用怎么润色。 “……” “好不好看?” “……” “朕握着你的手画,”宗政瑾摸了摸鼻子,果断决定道。 苏静翕也没作多想,点了点头,“好啊。” 好不容易一幅画画完,先不说地上扔了多少张试笔之作,单单是面前的这幅,在宗政瑾的控制之下,总算是不太糟糕,起码在宗政瑾看来,勉强可以入眼。 苏静翕倒不觉得,她就是俗人一个,也欣赏不来古人画中蕴含的那些什么意境,深藏的精神,只是看着觉得好看,就够了。 “皇上,好不好看?嫔妾觉得真好看。” 宗政瑾见她一双似月弯黛微微敛起,无可挑剔的五官,梨涡浅浅,笑意靥靥,一副求夸赞求表扬的模样,忽然就不忍心打击她,“你说好看就好看。” 词语竟然贫乏的只能用“好看”二字来形容了。 “可是我想要皇上说啊,”苏静翕眨了眨眼睛,注视着她。 宗政 瑾有些无奈,“嗯,好看。” “皇上一言九鼎,说好看那就是好看,可不许反悔哦,“苏静翕立马道,说完似乎又害怕他反悔似的,”皇上,这幅画送给我好不好?” “你的规矩都哪去了?”宗政瑾敲了敲她的头,惹来她的痛呼出声。 “那这幅画皇上可不可以送给嫔妾?”改个称呼就好了。 宗政瑾抚额,他的话的意思明明是她身为妃嫔,竟敢向他讨要东西。 “随便你吧。” 得了想要的东西,苏静翕表示很欢乐,连在她身边的宗政瑾也被感染了几分,眉梢上也含了几分笑意。 “皇上,孟大人求见,”苏顺闲站在殿门口,对里面高声说道。 苏静翕闻言走开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怀抱,“嫔妾先告退了。” “先去内室,”宗政瑾怀里突然空空的,有些不适应。 苏静翕应了声,本以为她会让她先回去的,这是准备留她在这里过夜的意思? “微臣参见皇上,”地上早在孟闻天进来之前重新收拾干净了,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宗政瑾坐在龙椅上,“你来作甚?” 孟闻天慢慢起身,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皇上也不让人上杯茶?微臣可是听说皇上这里有上好的碧螺春呢。” 宗政瑾冷哼了一声,“朕不是让你去江南了么?怎么还不动身?” 孟闻天也不急,“皇上只说让微臣尽快去,又没说什么具体的日子,皇上可别恼,微臣这不是来向皇上辞行了么?” “要滚就快点滚。” 孟闻天摇开手里的折扇,上好的泼墨画隐约可见,“微臣此次前往江南,早就传闻那里自古出美女,皇上可要微臣帮你物色一二?“ 宗政瑾放下茶盏,“哼,爱卿说起来也确实年纪太大了,等你这次从江南回来,朕就帮你赐婚,也省得孟夫人成日里担忧。” “别别别,皇上,微臣年纪还小,皇上还是……” “朕都有孩子了,你不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二人年纪相当,孟闻天到这个年纪竟然没有娶亲,早就成了楚周国的一大”笑话”。 “就这次,要是你从江南回来,你还没有给朕一个人选,朕就自己随便给你挑一个。” “皇上,你就饶了微臣吧,你想办的事微臣一定帮你办好,”你就别 成日婆婆妈妈的惦记我的婚事了。 宗政瑾见他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鱼与熊掌,朕都要。” “皇上,其实此次前来,微臣是有要事要禀告,”还是说正事要紧。 宗政瑾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什么事?” 孟闻天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展开递给他,静待他的反应。 不须臾,艴然不悦,滔天的怒火在那双漂亮深邃的丹凤眼里聚集,转瞬即逝,脸上只见刚毅,竟是俊眉都未皱,整个人平静的可怕。 孟闻天与他从小相伴长大,自是知道他越是生气人就越平静,此刻,只怕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这些人怎敢如此对待朕的母妃?” 语气平平,孟闻天却丝毫不敢放松,更不敢说一句话,皇家肮脏事情很多,再如何都轮不到其他人来置喙。 他可以和皇上不守规矩,但却不能触及皇上的底线。 “朕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宗政瑾揉碎了手里的纸张,“先留着他们的命,朕要让他们亲眼看着亲人离去,他们却无能为力。” “皇上,他们做得出这样的事,应该也不会有多在意自己的亲人吧?”那群人,畜生不如,人性炎凉。 “畜生……反正这个仇朕一定会报,你先去江南找证据吧。” “微臣定当不辱使命,微臣告退。” 宗政瑾站在这里良久,任他如今位列九五之尊,天下的主宰,可是他却连自己的母妃都救不了,反而让母妃为了他弃了性命。 …… “瑾儿乖,母妃帮你做了一件新衣,试试好不好?” “瑾儿,母妃做了栗子糕,要不要尝尝?” “瑾儿,外面凉,记得多穿点衣服。” “……” 许多话,他都已经忘了,模模糊糊,在梦里偶尔才会想起,三岁的时候,母妃病逝,之后就被抱去了当时还是贤妃的太后身边。 他年纪小,不懂事,整天会想要去找自己的那个温柔的母妃,可是平日里经常来陪他玩的父皇不理他,现在这个成日里要自己喊母妃的人也不理他,身边的麽麽对他越来越差,其他的兄弟经常奚落欺负他。 没有人在意,没有人陪伴,没有人给他做新衣,没有人帮他做好吃的糕点,晚上做恶梦了更没有会来哄他。 慢慢的,他就懂了。 第三十四章 中毒 苏静翕待在内室,百无聊赖,样样是精品,件件是无价之宝,每一样都不是她能够弄坏可以赔得起的。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哪一件是他的至爱,万一弄坏了,雷霆之怒都不是她可以轻易承受起的。 挂在八宝琉璃榻斜对面的一幅画几乎一瞬间就吸引住了苏静翕的目光,一位可以真正说得上是倾城倾国的女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绝美的词用来形容这位女子一点都不为过。 旁边是一位两三岁稚童,正坐在一张比他还高的红木椅上,那位女子含笑望着他,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刹那光华四射,就连身后的那枝傲雪红梅顿时失了颜色。 苏静翕仅仅是这么看了几眼,就能感受到这位画者的用心细腻,笔笔细致,连椅子上的繁纹都清晰可见,女子身上的锦衣更是一笔一划皆可见画者的专注,女子的神态更是传神,活像真人一般。 是那个稚童的娘亲么?似乎又不太像…… “皇上……”苏静翕正看得愣神,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宗政瑾大步走进来,被她叫的一愣,随即才想起是自己让她在这里的,粉妆玉琢的脸上,明眸善睐,浅笑嫣然,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苏静翕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走到他身边,“皇上忙完了?” 宗政瑾身上正有一股邪火没处撒,淡淡的,“嗯。” 那股子自然的果香随着她的靠近,在他的鼻尖若有似无的飘散,“走过来。” “皇……唔唔……” 苏静翕被他大力拉着落在了他的怀里,随即暴虐的吻顺势落下,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点都算不上是温柔的吻。 苏静翕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他的异常,似乎不太高兴? 微微回应他,引来他更加肆意的掠夺,不知道一时之间是谁咬破了谁的唇,一股血腥在两人嘴里蔓延。 一阵锦帛撕裂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转瞬之间苏静翕身上的遮挡就只剩下一只肚兜,松松垮垮,雪白几乎可见,宗政瑾凤目火光乍现,一把撕下。 自己早就有些难耐,等不及抱她去床上,直接在这窄小的榻上坐下,宗政瑾才触碰到她,陡然间赤红了眼,就这么扶着她的腰,开始强有力的动作起来。 苏静翕被他左右折腾,头脑晕乎,不妨他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工作,就这么直直的冲了进去,撞的她伏在他的肩头呜咽出声 。 这种情形很不对劲…… 苏静翕扛不住他的攻势,低低哭泣,嘴里却传达着身体最本能的反应,缓缓的叫出了声,“疼……皇上……好疼……” 宗政瑾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似的,扶着她的细腰,只管自己的横冲直撞,直到她蹭了蹭他的脸颊,他感受到了一片湿润。 愣了愣,暂停了身下的攻势,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秀眉颦皱,眼眶里全是水雾,一双漂亮的眸子更是染上了红色,鼻头也红红的,朱唇破了一角,丝丝血迹正往外蔓延。 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时不时的哽咽,楚楚动人,亦可怜兮兮,好不委屈。 宗政瑾有些愧疚,抬手给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亲了亲粉红的脸蛋,“好了,是朕不好,还疼不疼?” 她还小,身子亦没有长开,刚才定是遭了罪的。 苏静翕偷偷的扫了一眼两人的身下,羞红了脸,摇了摇头,咬着唇,“不疼了,可是皇上轻点好不好?” 宗政瑾抚了抚她的裸背,“嗯。” …… 等宗政瑾彻底发泄出来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过后的事了,即使有意的放轻了动作,但是几轮攻势下来,苏静翕依然昏睡过去了。 宗政瑾把她的两条腿架在腰上,交颈相拥,怀里的玉体布满了他留下的痕迹,软软的,暖暖的,宗政瑾保持这个姿势久久都没有动。 如果苏静翕意识清醒,她定会看到这位世人敬仰的帝王,第一次流露出脆弱受伤的神情,那她也许会明白很多事。 外面天色早已黑透,亦过了晚膳时分,可惜苏顺闲站在外面,根本不敢出声打扰,即使是以皇上要保重龙体为借口。 “苏顺闲。”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传太医。” 宗政瑾脸色明显有些不愉,苏顺闲即使没看到也能猜着几分,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应了声就连忙出去了,亲自“拖“着太医院院判过来才算完事。 “回皇上,珍嫔没有什么大碍,好生休养便是,想来几日就可以恢复,”张太医诊完脉,跪下说道。 他混到太医院院判的位置,除了医术确实是顶尖的,脑子也是有的,如现在,床上躺着的那位就算真的有什么,难道他还能说皇上纵|欲过度,以至于珍嫔伤了身子? “嗯,你下去开药吧,对外该如何 说你心里有数。” 张太医磕了个头,“微臣明白,皇上放心,微臣告退。” 他是皇上专用的御医,皇上即使不说他也绝不会对外吐露半句,做人最重要的是能守住那张嘴才是,尤其是在宫里。 宗政瑾凭着心里的那股子怜惜,亲自把她收拾干净,又给她上了药,坐在床头,紧盯着她的眉眼。 苏静翕哼了哼,眼皮很重睁不开,些微嘶哑的嗓音,“皇上……” “朕在这里,”宗政瑾握住她的手,躺在她身边,见她自动自发的靠上来,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搂着她没多久也入睡了。 一夜无梦。 “主子,皇上说你这几日不必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听瑶见她醒来,连忙说道。 苏静翕稍一动,就察觉了身下的异常,疼痛比以往更甚,“嗯。” “主子,那里已经上过药了,没有大碍,主子好生休养便好。” 苏静翕见她神色淡然,眨了眨眼睛,知道她这是在隐晦的提醒她,笑了笑,“放心吧,你主子没那么脆弱,皇上的恩宠是你主子的荣幸。” 是疼是痛,是苦是泪,皆是皇上的恩宠,她自然只有谢恩的道理,怎么可能心怀怨恨呢。 “伺候本嫔起来,咱们回醉云坞吧。” 听瑶也知道自家主子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待在这里,如今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了,再待下去只怕真的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奴才小夏子参见珍嫔,”一名小太监见她们出了殿门,连忙走过来,“珍主子,奴才已经备好了轿撵。” 苏静翕勉强笑笑,“劳烦公公和苏公公说声,本嫔先回醉云坞了。” “珍主子放心,”小夏子低眉敛眼,不敢抬头,虽看不见她脸上的笑容,却听的声音很温柔。 “有劳夏公公了,”听瑶适时的递上一个荷包。 小夏子也不推辞,接下纳入袖子里,“不敢不敢,珍主子折煞奴才了。” 目送寥寥背影离开,小夏子站在原地,仔细回想刚刚自己的表现,应该对这位珍嫔足够尊重了吧,苏公公可是再三强调这位主子的重要性过。 醉云坞 “去弄点膳食过来,本嫔饿了,”苏静翕一踏进自己的地盘,才发觉自己早就是饥肠辘辘。 代曼见自家主子脸色苍白,即使担忧,也不多问,连忙端来一 小碟栗子糕,“主子先吃点垫垫肚子,小福子马上就回来了。” 听瑶站在一边,倒了一杯水,“主子喝点润润嗓子。”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哪有那么娇贵?” 话虽这么说,到底是拿起一块栗子糕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间歇时喝了几口水。 用过膳食,苏静翕正准备进内室躺躺,刚起身身子不受控制的摇了摇,“听瑶,随本嫔进来。” 借着听瑶的力气好不容易进了内室,苏静翕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把手递给她,“实话实说。” 听瑶把手指搭上去,反复诊断,眉头紧皱,“主子,你似乎中了毒,不过奴婢才疏学浅,不敢真的确认。” 见苏静翕目光愣愣的,只好继续说道,“主子为了自个儿的身体着想,还望主子允许奴婢请太医。” “本嫔要听真话,你怀疑什么?” 听瑶仔细回想,“奴婢从早上一直陪伴主子左右,主子除了在紫宸殿饮了两口水,就是回醉云坞过后用的膳食,之间奴婢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所以本嫔中的是慢性毒?”苏静翕仔细想想,自己之前确实没有什么不适。 嘲讽的笑了笑,“去请太医吧,记得,请两位,不过把时间错开。” 听瑶稍一想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连忙出去找小福子了。 紫宸殿 “她回去了?”宗政瑾刚下朝,下了龙撵随口问了一句。 苏顺闲刚刚踏进紫宸殿的时候,小夏子已经向他使过眼色了,还好他猜到皇上可能会问起早有准备,“回皇上,珍主子回了。” 宗政瑾往龙案走去,苏顺闲正准备去泡杯茶,就见小李子神情慌张的走过来,似乎有事禀告,也顾不上许多,连忙放轻动作走过去。 耳语了几句,苏顺闲一愣,不敢耽误,“皇上,珍主子似乎中毒了。” 第三十五章 彻查 “所以,周太医,你确定本嫔没有中毒?”苏静翕懒懒的靠在榻上,语气淡然,仿佛是在说“今儿个天气真好”一般。 周太医行了一礼,“微臣诊断确实如此,珍主子脉象虚浮,观……” “你说的可是真的?”宗政瑾从外面进来,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 “嫔妾参见皇上,”苏静翕没有想到他现在会过来,想要起身行礼,被他拉住了,“不必多礼。” “朕问你,你可愿用性命担保,珍嫔确无大碍?” 周太医显然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个时候过来,内心忐忑,“微臣的诊断确实是这样,至于珍主子气脉虚浮,微臣斗胆猜测乃是……” “猜测?朕养你,就是用猜测二字搪塞的?”宗政瑾打断了他的话,“苏顺闲,重新去请太医。” 周太医闻言讷讷应是,不敢为自己争辩一句,没有交代完那位主子办的事,回去只怕也难交差,可总比现在惹怒皇上来的好吧。 张太医带着两位副判急匆匆的走进来,额头的汗水打湿了鬓发,也恍若未觉,“微臣参见皇上。” “起吧,快给珍嫔看看。” 张太医昨晚才见的这位,自是知道皇上对这位不同一般,当下也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把脉,反复几次才换了另一名太医。 如此等他们三位皆诊断完,低语几句,张太医跪下,“回皇上,微臣认为珍主子乃是中毒之兆,该是服用了睡情花。” “睡情花?”苏静翕和宗政瑾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苏静翕反而笑了,换来宗政瑾的摇头。 “回皇上,睡情花又名白色曼陀罗,在西域南部据说常见,服用者以置饮食,使人醉闷,则挈箧而趋,长期服用昏不知痛,亦不伤人,让人于睡梦中……” 宗政瑾连忙问道,“那她中毒可深?有没有法子可解?” 张太医与身后的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回皇上,珍主子所用量很少,发现及时,刘太医有法子,或可一试。” 他也是反复诊断才敢确定,珍嫔服用的量确实很少,莫非是因为昨日之事,今日才敏感过度,阴差阳错被她好运气的发现了? “下去开药吧,朕要你来看顾珍嫔的身子,要是有什么,不要怪朕绝情,”该有的警告绝对不能少。 刘太医顿觉一股凉气从脚下冒起,头伏地,“微臣愿以性命担保。” “顺便查查这醉云坞,”宗政瑾在他们即将走出内室的时候凉凉的来了一句。 三人连忙应是。 “皇上不忙吗?”陡然间内室就只剩下他们二人,苏静翕没话找话,他应该是下朝之后就过来了。 宗政瑾细细观察,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眼里并没有害怕之意,“无事,朕在这一时片刻耽误不了什么,但翕儿不怕吗?” “不怕啊,太医不是说了没事吗?再说还有皇上呢,你不会让嫔妾有事的,对不对?”苏静翕眨了眨眼睛,轻笑道。 宗政瑾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你啊你,朕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你自己也要防止被人钻了空子才是。” 作为帝王,提醒了她这样的一句话,已是极限。 苏静翕嘴角上扬,“皇上怎么知道嫔妾没有防?” “是么?”宗政瑾挑眉,但是到底没有真的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如平常一般,想要他夸赞于她一样。 …… 内室二人如平常一般聊着天,似乎根本就没有中毒之事,似乎根本就不会有生死之别,外面却是早就炸了天。 珍嫔被人下毒,如今生死不明的消息在几个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悄无声息的在宫里流传,人人都在观望,人人都在寻求最有利于自己的谋划。 一时之间,后宫之中竟是难得的风平浪静,不过是风雨欲来的前兆罢了。 醉云坞 张太医等几名太医,反反复复的检查醉云坞的一花一草,一件一件的检查,一个时辰过后,依旧一筹莫展。 “求皇上恕罪,微臣无能,反复检查了整个醉云坞,没有发觉一丝异常。” 宗政瑾皱了皱眉,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吃食呢?” “微臣等人首先检查的就是吃食,奇怪的是没有丝毫不妥,”珍嫔刚用完膳就发觉自己不妥,那些用完的膳食也就留在了醉云坞,有专人看顾,并无人动过。 苏静翕乐了,“听瑶,不是还有栗子糕么?” 听瑶连忙进去拿出主子之前用剩的栗子糕,“劳烦张太医看看这个。” 张太医接过来,反复查看,最后摇了摇头,斟酌着措辞,“回皇上,这栗子糕并没有异常,微臣斗胆猜测,珍主子可是在外不小心沾染了这些肮脏之物?” “在外?”苏静翕显然想到了什么,“本嫔中毒 有多长时日?” “这睡情花需达到一定份量才会使人昏睡,微臣观珍主子脉象,份量极轻,想来也就这一两日的时间。” 苏静翕能想到的宗政瑾自然也能想到,“这件事先不要对外声张。” 问题没有出在醉云坞,那就是他的紫宸殿了。 “朕问你,珍嫔的身子如何?可适合孕育皇嗣?” 张太医一愣,很快回神,“回皇上,珍主子身子很健康,孕育皇嗣还是可以的,但总归过些时日比较妥当,否则生产较常人更艰难。” 皇上这是想给珍嫔一个子嗣?虽然害怕皇上的龙威,但是以他的猜测,此时若是不说清楚,到时候那位有什么不测,就不是他一个小小太医能承受的了,毕竟这个时候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还是由他决定的。 宗政瑾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朕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养着身子,无事不要出醉云坞了。” “好,”苏静翕没有问他打算怎么处理,也没有说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苏顺闲,给朕查,查不出来你这首领太监也不用当了,”宗政瑾踏出醉云坞,对紧跟在身后的人说道。 苏顺闲丝毫不敢大意,“奴才定当竭尽全力。” “主子,”皇上离开后,听瑶连忙走进来。 苏静翕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门,“让小福子进来吧。” “奴才给主子请安。” “小福子,你这次立了大功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简简单单的一句寻常话,小福子愣是心头发凉,“奴才不敢居功,是主子有远见。”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放心吧,你做的本嫔心里有数,着人把她带上来。” 代青被两个太监架上来,身上看着完好无损,实际已是伤痕累累,在这宫里,有的是各种酷刑,不留痕迹,却能让人痛的生不如死。 整个人早已湿透,像是从水中捞上来的一般,被那么扔在了离苏静翕十步远的距离。 “代青,你说你是何苦呢?跟着本嫔的时日最长,本嫔何时亏待过你?” 代青眼神浑浊,闻言聚集力气把头转向声音来源处,“主子确实没有亏待过奴婢,却也从来没有重用过奴婢,她代曼凭什么,凭什么比奴婢更得主子欢心……” “你自己做的那些事,主子怎么可能还会高看你一眼,你自 己不从自身找不是,反而眼红于我作甚?”代曼闻言上前几步,指着地上的人大声说道。 苏静翕没有计较她的不规矩,挥了挥手,“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遗愿”二字也就代表了她的出路。 代青脸色不受控制的白了白,爬起来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求主子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奴婢愿意一人受过。” 苏静翕叹了口气,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奴才,轻启朱唇,音若天籁,却仿佛飘在云端,“一仆不侍二主,本嫔说过很多遍,如果你们想要活的好,前提都得本嫔过的好,然后才有你们。” “罪不及家人,本嫔今日心情好,也就全了你一片孝心,全当做了善事,尔等万不可效仿,毕竟不是每人都有她这样的好运气,把她拖下去仗毙吧。” 两个太监连忙把面如死灰的人拖下去,即将步出门口的一瞬,“所有人都去观刑,本嫔要你们好好记住她的下场,下次,还有人明知故犯,只有更惨。” 众人皆面色灰白,小福子亦害怕,指挥着小安子等人,“拖远点,别扰了主子的清静。” 紫宸殿 “你确定这里也没有?”宗政瑾皱了皱眉,坐在上首,面色不愉。 张太医跪在下首,“微臣确实没有找到。” 宗政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想了想,“睡情花可必须要通过服用才会产生效果?” “也不尽然,人的肌肤接触到也是一样的,只是效果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苏顺闲,昨日放在那里的木芙蓉呢?”宗政瑾指着窗台,大声说道。 紫宸殿里花是每日都换的,即使还是鲜活美艳的,依旧在每日清早,由专门的太监重新换上一盆。 “奴才这就去找,”苏顺闲应了声,带着两个太监连忙往乾清宫的后花园而去,不多久,抱着一盆有些微枯萎的芙蓉花回来。 第三十六章 真相 “张太医看看这个,”昨日才换下的花是直接扔在一旁,落红不是无情物,被用来做养料也是不错的。 张太医闻言连忙接过来,几乎一瞬,脸色变了变,复而查看,“回皇上,正是这个。” 宗政瑾早就从他的脸色上肯定了,“那为何朕无事?” “皇上可有用手摸过这花瓣?” 宗政瑾摇了摇头,昨日她突发奇想说要画芙蓉,于是把窗台的那盆搬了过来,她似乎是碰了碰,还说“很香”。 每天紫宸殿的花都是由御花园送过来的,莫非那人意料到苏静翕会碰这花? “下去吧。” 大殿内只剩下宗政瑾一人,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食指轻叩龙案,有节奏的声音响起,“你去查,朕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谁胆敢连他都算计进去。 坤宁宫 “娘娘,珍嫔处置了一个宫女,差人来和您回禀一声,”慧竹走进来,对躺在榻上的人轻声说道。 皇后皱了皱秀眉,从榻上起身,“可知道醉云坞到底发生了何事?” “回娘娘,只知道醉云坞的小福子去请了太医,之后又去了一次,只是后来皇上直接派苏顺闲请了张太医并两位副判,应该情况很严重,皇上前后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回紫宸殿后又叫了太医。” “可是皇上有什么不妥?”皇后站起来,闻言急忙道。 慧竹摇摇头,“奴婢不知,咱们在紫宸殿和醉云坞都没有眼线,派去的人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皇后把事情前前后后重新想了一遍,好几处都未想通,“随本宫去紫宸殿。” “娘娘,只怕皇上此时可能正在气头上……” “本宫听闻皇上请了太医,担忧皇上的龙体,去看看何妨?”既然有什么不明白,亲自看见了人也许就清楚了。 紫宸殿 “劳烦苏公公通传一声,本宫有事求见皇上。” 苏顺闲行了一礼,扬了扬拂尘,“还望皇后娘娘恕罪,皇上早有旨意,今日谁来都不见,皇后娘娘请回吧。” 皇后脸色僵了僵,对苏顺闲的不识时务很是看不惯眼,却又随即想起他是谁的奴才,缓了缓脸色,“本宫听闻皇上着人请了太医,甚为担忧皇上的龙体,还望苏公公行个方便。” “皇后娘娘,这实在是皇上已有旨意,奴 才是在不敢不从,还望娘娘体恤奴才一二,”苏顺闲坚决不退步。 皇后冷了脸色,“苏公公,本宫乃是皇后,乃是先帝亲自赐予皇上的妻子,皇上龙体有恙,本宫要求探望并照顾,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本宫,是何居心?” 苏顺闲叹了口气,“皇后娘娘,皇上……” “苏顺闲,让她进来,”从殿内传来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臣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躺在榻上,并未叫起,“皇后是视朕的旨意于无物,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皇后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对于他的声音虽早有预料,但并未想到他竟然会做的这么直接,“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听闻皇上着人请了太医,担心皇上的龙体,这才执意要见到皇上,如今见皇上无恙,臣妾也就放心了。” “朕的皇后可真是贤惠啊。” 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讽刺,“臣妾只是恪守皇后之责,亦是担忧臣妾的夫君,这才无状了,臣妾已经知错,还请皇上降罪。” 皇后这个时候才将皇后的气度真正表现了出来,有进有退,逻辑清晰,一番话只是体现了一位妻子因为担心丈夫的身体,这才连规矩都顾不上了。 要是他真的降罪于她,那么也只是不将作为妻子的一片苦心放在眼里。 “是么?既如此,想必皇后也想以身作则,让底下人看看‘规矩‘二字如何写吧,传朕口谕,皇后禁足一个月,宫务交由舒贵妃、贤妃和淑妃三人暂管。” 宗政瑾冷冷说道,他不用猜就知道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只不过她以为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帝王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胁。 皇后脸色白了又白,不可置信,“皇上,你怎可……” “皇后要是规矩没学好,不如回去趁着禁足的时候,重新学学,”宗政瑾不耐烦看她哭哭啼啼,挥了挥手。 皇后无法,也知道再说只会更加惹怒他,“臣妾谢恩。” 苏顺闲看着皇后的背影,摇了摇头,里面那位正是火头上,何必上赶着让他发泄呢,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皇后不就够了么? 龙须哪里是那么好摸的? 醉云坞 “主子,你别站在那里,听那些不堪入耳之声,”听瑶站在一边,除了她,所有的奴才被去观刑了。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抬头便是湛蓝天空,万里无云 ,“她是本嫔赐死的,听听又何妨?” “主子,那是她自己作的,怎么能怨主子呢?” “是啊,谁让她想让本嫔死呢?” 她利用代曼知道苏静翕最喜欢的花是木芙蓉,更是带回来一个太监专门伺弄花草,于是想法子在装有木芙蓉的盆里放了“朱颜散”,对人短期内没有多大作用,于花却是有益的养料。 而前两天苏静翕发觉有人点了苏合香,里面有一样引子,正是“红颜木”,因为大多的香料里都会加入,所以当时并没有多想。 直至被苏静翕带回来的小路子,偶然间和听瑶提了一句,木芙蓉这两日开的过于艳丽,比御花园的更甚,听瑶一贯想的多,加上当时出了芸香的事,后来才发现了这一层。 红颜木为引,朱颜散为主,两者结合乃是一种慢性毒,渐渐让人昏沉乏力,心律不齐,这个季节,本容易犯困,如果她们没有发现,也不会多想,即使发觉了,时间未到,太医亦是看不出什么的。 可是会在第七七四十九天的一天内,人的脸上乃至全身都会慢慢由内置外溃烂,恶臭不止,脓水外露,红颜散尽,朱颜不再,无药可医。 苏静翕将计就计,之前袭香报告芸香有异常,苏静翕本怀疑的人是袭香,于是派小福子去查,可是最后小福子和听瑶几番周折,得出的嫌疑人选却是代青。 昨日,苏静翕身在紫宸殿,听瑶连同小福子等人将她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只是至死都不曾吐露出背后主谋。 苏静翕也知道急不得,即使她真的招认了,孰知不是栽赃嫁祸,这亦是不能真的相信的。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把手伸进紫宸殿,或是底下人办差了,毕竟花都是御花园专人培育的,只是最好的一直都是直接送往紫宸殿,或是那人以为宗政瑾会知道她喜爱木芙蓉,赏赐于她? 不一样的毒,是出自两人之手,还是一人做两手准备而已? 所有的,都不得而知。 这个世界,没有读心术,没有测谎仪,即使严刑拷打,即使威逼利诱,没有识破人心的本领,别人的话总是不能尽信的,尤其是在这个“演戏”高手遍布的皇宫里。 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只有自己清楚。 “把芸香袭香提上来吧,至于小路子,多赏点东西,让他在那里继续待着。” …… 皇后被禁足 的消息传出来,尤其皇上还怒斥皇后不懂规矩之事,足以够后宫的诸位妃嫔消化好一阵了,随后皇后交出凤令与管理后宫的权利。 正当她们频频观望,期盼着这些好运能够降临到自己的头上,皇上的圣旨颁出,着舒贵妃暂代皇后行使掌管后宫之权,贤妃和淑妃从旁协助。 重华宫 “两位妹妹看看,这六局如何分配才好?”乔静姝位分最高,三人自然是聚集在她的宫里。 贤妃明面上一贯是皇后一派的,即使平时有多看不惯皇后的为人处事,但是得知皇后被禁足的消息,于她还是不利的,暗恨皇后太不长脑子,又怨自己羽翼未丰,暂时摆脱皇后不得。 混到她这个地位,以如今的阅历与经历,自知要么一心跟着皇后,自己背后做事也就罢了,要么彻底撤离皇后,撕破了脸才是,总之,半途而废,另择新主,只会两面不讨好。 “贤妃有想法尽管先提,免得待会又抱怨舒贵妃专断,”淑妃见对面的人默默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接出声道。 淑妃对于皇后的禁足,可是乐见其成,幸灾乐祸可没有少过,甚至还嫌远远不够,皇后平日里最为看重这些庶务,也惯喜欢拿这些东西来打压她们。 贤妃平日里也仗着皇后娘娘撑腰,没少挤兑她,如今既然有这机会,不落井下石她就不是沈如云了。 贤妃其实是很看不惯淑妃这人的,空有相貌,一张利嘴从来不饶人,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两人,她就真不信,淑妃对舒贵妃真的有那么恭顺,两人的同盟只怕也早有嫌隙才是。 淑妃之父乃是从一品少傅,正好舒贵妃之父是正一品太师,父亲被官压一级,自己在宫里,也时时被舒贵妃压着,内心没有怨恨才怪。 第三十七章 庶务 “舒贵妃娘娘看着分配就好,臣妾还有二公主需要看顾,实在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去处理宫务,还望娘娘给臣妾一些清闲些的活计,让臣妾也好偷把懒。” 一番话,言之凿凿,听着亲切,实际却是再生疏不过,“舒贵妃”“娘娘”早就出卖了她的内心,连姐妹都不愿相称。 乔静姝自然不会计较这些,“既如此,那就由本宫分配吧,六局,淑妃妹妹就掌管尚仪局和尚功局,贤妃你就掌管尚寝局和尚服局,剩下的尚功局和尚食局就交由本宫吧。” 舒贵妃其实早就计划好如何分配了,当下也就按着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尚宫局,管理宫人的分配,最是好安插人和拔“钉子”了,她自然也抓在手里。 至于尚食局,膳食往往是最容易出岔子的地方,油水即使较多,可是她也不会那么小家子气,实在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贤妃心里冷笑,最重要的两个地方她自己倒是毫不避讳,紧紧的抓在手里,只是她自己刚刚说过想要清闲的话,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好在皇后只是禁足一个月而已。 “舒贵妃娘娘分配的极为合理,臣妾这下可以躲懒了,”不能明说,暗示着刺几句也是可以的。 淑妃对于给自己分配的两个局,完全没有多大意见,她早就猜到舒贵妃会如何分配了,当下也不失望,笑呵呵,“舒贵妃姐姐自然分配的合理,要不然皇上怎么会如此宠爱舒贵妃姐姐呢。” “淑妃妹妹与舒贵妃姐姐真是姐妹情深,羡煞旁人呢,”贤妃适时的说了一句,皮笑肉不笑。 淑妃根本不在意她的挑拨,“那是自然,贤妃姐姐与皇后娘娘不也是一样么?贤妃姐姐可得找个机会去求求情,兴许皇上念在贤妃姐姐一片苦心的份上,会提早免了皇后娘娘的苦楚,如此妹妹与舒贵妃姐姐也不必劳累了。” 要说贤妃刚才猜测的却是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淑妃早在自己的孩子夭折后,花了许久的功夫锁定了幕后黑手,从此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与皇后那派不死不休,逮着就刺几句,她们痛苦她才高兴。 对于舒贵妃,年纪轻的时候,确实有过怨恨,有过嫉妒,有过不甘,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在这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摸爬滚打了多年,早就不想再去计较自己的恩宠了,为自己那个可怜的孩子报仇雪恨,这才是她活到今天的唯一动力。 “是啊,贤妃妹妹反正宫务也不多,真的应该好好想个法 子,去皇上面前求求情,全当全了妹妹与皇后娘娘的姐妹情分,想必皇后娘娘出来会记得妹妹这份大恩情的,”舒贵妃端起桌上的琉璃杯,喝了一口才说道。 舒贵妃说话到底比淑妃的话有水平多了,以姐妹之情相要挟,若是她直接拒绝,只怕皇后之后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她,可是就这么几句话把自己绕进去了,然后真的跑去皇上那里求情,只怕马上就会传来她被禁足的消息了。 左右都不对,进退两难。 贤妃有气不能出,捏了捏帕子,到底见过风浪,“舒贵妃娘娘说的是,若是臣妾有娘娘这般的恩宠,自然会去求情,只是皇上已经久不来臣妾的长春宫了,芙儿想见她父皇一面都难。” “那不正好带着二公主一起去,兴许皇上一高兴就真的答应了呢,”淑妃顺着她的话说,一副完全为她着想的模样。 贤妃一堵,只怕她若是真的带着芙儿去了,皇上定会厌弃了她,今后目前唯一的指望都没有了。 “淑妃妹妹尽说风凉话,皇上龙威难测,姐姐可不敢贸然前去,自该想个万全之策才是,何必急于这一时?” “她也不过是平白说了一句,性子急罢了,你何必和她计较?”舒贵妃缓缓划过茶盏,淡淡说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 贤妃知道这二人是明摆着想欺负她孤身一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好人都让她们做尽了,当下也不想多待,“臣妾明白,自是不会计较,臣妾想起宫里还有些事未处理,就先回去了。” 舒贵妃点点头,放她离去,她本来也没有真的定要她去皇上面前求情,若是真去了,她才该害怕,毕竟以贤妃的脑子,自是不会逞一时之气,自断前程。 淑妃也未出言说什么,她本也是临时起意,才反复劝说的,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衍庆阁 杜婉如听闻皇后被禁足的消息,气的摔了桌上的茶盏,“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本来她在这批秀女中,是唯一一个怀有身孕,并且成功保胎到现在的人,前程本该似锦,一片光明才是,可是初初皇上表现平平,对这胎并没有什么期待。 她一直安慰自己,皇上事务繁忙,顾不上许多,可是每日都传来皇上宿在醉云坞或是重华宫或是其他地方的消息,独独忘了身处储秀宫一隅的她,而她还孕育了他的孩子。 后来,千防万防,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太医判定孩子不健全,终于没有人再来害她了,可是她想为这个孩子,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不论投靠哪位主子,利用与反利用,背叛与抛弃,经历了几回,她也长了记性。 好不容易攀上了皇后的高枝,可是没几日竟然传来了皇后被禁足的消息,是皇后啊,一国之母被禁足,皇上想必也并没有多敬重这位皇后,更谈不上宠爱了。 于是,她又成了浮木,孤苦且无依。 “杜主子还是仔细些,这些东西都只是你的份例,并不是你的,还是要归还殿中省……”旁边的一个宫女强忍着害怕,小声提醒道。 自从她被分来伺候这位主子,三天两头动胎气不说,何况她自己还不安份,对待下人也实在说不上好,平日里更是难见赏赐,油水还没有她以前多。 可是皇后三令五申,反复强调要伺候好这位主子,她也不敢大意,只求早日生产,她能被念在辛苦服侍的份上,送回原处便也罢了。 一个茶盖“砰”的一声砸过来,三条长短不一的血迹迅速沿着脸颊滑落,“你个贱蹄子,不过一个奴才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胆敢来教训我,你是不是瞧不上我啊,我告诉你,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还怀着龙种呢,我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也难逃一死……” 那个宫女正是之前被皇后分过来的宫女,实际上还是皇后的人,虽然不是像慧竹等人一般被皇后看重,但是在坤宁宫也不至于会受这样的气。 可是此刻,她也到底不敢真的抵抗她,像她说的一样,如果她有什么不测,第一个被拉出来当替死鬼的人绝对是她。 即使她心里是真的瞧不上她,言行粗鄙,行为处处一股小家子气,果真只是从五品官家出来的一个小小庶女,做的事上不了台面。 心里怎么想,却不敢显现出来,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主子饶命。” 杜婉如骂过,心里的气到底出了些,缓了口气,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而且她还是皇后的人,万一以后皇后算起账来,这些足够她吃一壶的了。 见不惯她的唯唯诺诺,皱眉扶着自己的已经显怀的肚子,在这满屋的碎片之中寻找一处落脚之地,“起来吧,我刚刚是生气,话说的重你别往心里去,这支钗子就赏给你吧。” 那宫女并不敢对此表示异议,眼里的鄙夷掩饰不住,索性垂下眼眸,颤颤巍巍的接过来,“奴婢谢主子赏。” 只不过是一支再寻常不过的蝴蝶钗,成色普通,甚至上面还有些微易见的瑕疵,可见是这位自己自己不喜欢不愿用的,可她还得感恩戴德的接过这“赏赐”。 杜婉如只是杜家的一个小小庶女,姨娘也不是很受宠,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有主意,怂恿她爹送她去参选,先天条件也确实不错,加上自己的几番努力,这才入了宫,摆脱了那个家。 入宫时,姨娘把她的私己都折换成细银给了她,爹爹为拉拢她,倒是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可是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五六百两而已,在这宫里,处处要打点,时时要赏赐,除了殿中省按时令做的衣裳,发的首饰外,其他的都要自己另行贴钱才是。 她不得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皇上的赏赐也平平,不能换成银子,她更动用不了,如今身上所剩无几,紧抠着过日子罢了。 “你好好伺候我,等我诞下皇嗣,必定与你有重赏。” 那宫女不敢违抗,当下连忙磕了一个头,“奴婢定好好服侍主子。” 即使她知道,这不过是她画的一张大饼而已,先不说能不能平安等到生产,就算真的生了,一个不健全的皇子在这皇家亦是不受欢迎的。 第三十八章 亲手 “嫔妾参见皇上。” 苏静翕没有想到已到亥时末了,他竟然迎着月光来了醉云坞,一转身看见他,差点以为是在做梦。 “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安寝?”宗政瑾走过去,亲自扶起她,摸了摸手,暖暖的,也就没计较。 狡黠的眸子转了转,几分俏皮,几分淘气,梨涡在脸颊若隐若现,“嫔妾定是感应到了皇上要来,是以夜不能寐,特地跑来此处恭迎圣驾。” 宗政瑾被她逗笑,把她的披风紧了紧,“就你有理。” 白日忙着她的事,无心批阅积压的奏折,等他好容易静下心来,处理完那些政事已是到了亥时初,准备安寝之时,突然临时起意决定来看看她。 哪怕一眼也好,心里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 “进去吧,夜里外面凉。” 苏静翕脱了披风,连忙跟上直接步入内室的人,“皇上,可要喝杯茶暖暖身子?” 宗政瑾头也未回,“抱着翕儿就能暖和了。” 苏静翕一愣,这厮又在调戏她? “皇上又欺负嫔妾了。” 宗政瑾在床沿坐下,“欺负?你倒是说说,朕怎么欺负你了?” 苏静翕走到他身边坐下,吸了吸鼻子,开始控诉,“皇上人高腿长,欺负嫔妾腿短,还仗着自己才高八斗,见识广博,欺负嫔妾短见狭隘,还有……” 宗政瑾失笑,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怎么就这么多歪理?朕来看看,你的腿有多短……” 苏静翕一惊,连忙拉着自己的裙子,不让他如愿褪下,“皇上,不可……” 宗政瑾也只是想吓吓她,并不会真的动她,闻言停了手里的动作,改为把她的柔荑握在手里把玩,“放心,朕舍不得动你。” 苏静翕突然就有了一股想哭的冲动,“舍不得”三个字就那么烙印在了她的心上,烫烫的,让她忍不住想落泪。 宗政瑾只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的,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把她调换了个姿势,两人面对面,拇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怎么这么傻?真是个小孩子。” 苏静翕只是一瞬情绪化了,闻言咬了咬唇,显然不满他的评价,“嫔妾不管,再傻也是皇上的。” 宗政瑾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眼里亦含了几分温柔,“嗯,再傻都是朕的。” 两人一夜好眠至天明。 “皇上……”苏静翕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宗政瑾本是在穿衣,听见动静回头,见她醒了,走过去,“怎么不多睡一会?是不是吵醒你了?” 苏静翕就着他的力气爬到床边,“不是,自然就醒了,嫔妾伺候你好不好?” 宗政瑾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苏静翕之前并没有具体做这些伺候他的事,即使麽麽有教导过,但是理论和实践总归是不同的。 尝试了好几次,苏静翕都帮他穿不好龙袍,苦恼的皱了皱眉,毅然决然,寻求帮助才是正理,“皇上,嫔妾似乎有些忘了。” 宗政瑾并没有不耐烦,实际上还是在享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早就猜到她大约是不会的,这还是进宫以来她第一次主动伺候他。 无视了苏顺闲在一旁挤眉弄眼,手把手的教她如此这般那般,“好好学。” 苏静翕虚心求教,认真实践,总算是让他穿戴整齐,“还是让其他人还帮你束发吧。” 要是不小心弄疼了他,算不算是损害龙体? 宗政瑾也没有勉强,挥了挥手,自有人上前为他打理,收拾好一切后,宗政瑾见她愣愣的坐在梳妆台前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些什么?” 苏静翕抬头轻笑,“嫔妾觉着皇上真好看。” 似乎她每次遇到美丽漂亮的事物,真正喜欢的,就只剩下一个词,“好看”,虽然不乐意把自己和昨日的画相比,但不可否认,他的心情很好。 “朕帮你描眉,”宗政瑾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突发兴致。 苏静翕自然不会拒绝他,闻言点点头,“好啊,皇上可得好好画,嫔妾今日的如花美貌全靠这眉了。” 宗政瑾无奈,这要是画的不好可怎么办,“要是画的不好你今日就待在醉云坞,哪也不要去。” 苏静翕撇了撇嘴,想反驳几句,可是眼睛上挑,就见他拿着眉笔,正严阵以待,“想要月眉还是垂珠眉?” “女为悦己者容,皇上决定就可。” 苏静翕坐在绣墩上,他微微弯腰,眼光灼灼,全神贯注,他整个心神似乎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满眼里都只有她一个。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尤其是这个男人是在为你做一件暖心的事,为君砚墨送热茶,为亲描眉绾青丝,雅兴之至。 “看看如何?”宗政瑾放下炭笔,左右端看,自己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苏静翕转头看向象牙镂花铜镜里的人,虽镀上了一层金色,人却是可以看的清楚的,简单的两撇却月眉,让她的桃花眼更加显得高挑,还有……妖艳。 “皇上果真好手法,一点都看不出是第一次呢。” 宗政瑾笑笑,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就连上次帮她穿衣,那么繁琐,最后不也摸索会了么? “朕先走了,你好生养着身子。” 宗政瑾走到门口,对跪了一地的奴才,沉声说道,“醉云坞所有奴才这个月月钱翻倍,好生伺候你家主子。” “奴才|奴婢遵旨。” 并不算多的赏赐,却也是一番肯定与激励,在这个节骨眼上赏赐他们,更是在暗暗警告他们万不可成了第二个代青。 皇后被禁足,苏静翕即使起来了,也是不需要去请安的,昨晚睡得很好,当下精神也不错。 躺在榻上,闲闲的翻着一本话本,很平常的一个故事,一个穷书生爱上了宰相家的千金,挑灯夜读,悬梁刺股,终于考中了状元,金榜题名,前去求娶之时,却发现那位千金已被许了人家,兵部侍郎之子,二人为抵抗命运,抛家私奔,却没想到被捉了回去,最后双双殉情。 苏静翕虽然爱看这些东西,但是并不代表她真的赞成这里面所传达的爱情观,众多不切实际,譬如,宰相与兵部侍郎联姻,皇上怎么可能会同意;没有路引,如何私奔;既私奔,被捉回去,何至于殉情等等。 把书扔在一旁,日子过的真的有些闲啊,苏静翕托腮沉思。 “主子,可要用点点心?” 苏静翕想到昨日的栗子糕,“本嫔想自己动手做,咱们去御膳房。” 听瑶有些不愿,“主子,你身子还未痊愈,还是……” “好听瑶,你主子嘴馋了,自己做做不好么?你不总在是说本嫔从来没有送过皇上什么东西,喏,机会来了。” 听瑶也不好真的阻拦,劝过一句也就罢了,带着小福子等人往御膳房而去。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小福子立马上前和一位总管模样的人交谈起来,几句过后,那位公公走过来,“奴才参见珍嫔。” “这位公公请起,本嫔想要借用一个小灶,做点糕点而已,不知是否方便?”说着让听瑶递上一个荷包。 那个 公公却是连连摆手,不敢收,“瞧珍主子说的,怎么能不方便呢,只是厨房人多事杂,奴才担心朕主子会脏了衣裙。” “这无碍,找个公公带着我们就好,”听瑶适时说道。 那个公公连忙招呼不远处立着的一个小太监过来,“珍主子,这是小满子,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他。“又对那个小太监说道,“好好伺候珍主子。” 小满子立马应是,连忙带着他们去了另一处的小厨房。 苏静翕在家的时候,偶尔也会捣弄这些吃食,只不过会的并不多,最拿手的也是她的最爱,她是个重视口腹之欲之人,俗人一个罢了,吃的开心,人也欢乐。 倒是袭香等人瞪大了眼睛,明显很惊讶,“主子,好香啊,肯定特好吃。” “放心,人人有份,”对于有人肯定自己的厨艺,苏静翕还是很高兴的。 装了一份放进食盒,交给小福子,“送去给皇上吧。” 小福子应了声,并不敢耽误,连忙往紫宸殿而去,这个时辰,皇上应是下了早朝的。 苏顺闲正从殿内出来,迎面就见小福子站在外面,连忙走了过来,“可是珍主子有什么事?” 小福子把手里的食盒扬了扬,“这不,主子亲自下厨,做了一些栗子糕,差奴才赶紧给皇上送来些。” 苏顺闲乐了,皇上早间从醉云坞出来的时候,那心情是倍儿好,早朝的时候,本也是耐心的听着宰相与太后哥哥靖康侯辩论,只是二人后来不知死活的提了句,皇上虽宠爱舒贵妃和珍嫔,但二人皆没有子嗣,求皇上雨露均沾。 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皇上面色不愉,只靖康侯还在那里毫不自知的说着珍嫔不堪为嫔,福运浅薄。 皇上冷冷退了朝,回来后心情也没有好转,如今有了这个,可不正是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么? 第三十九章 联盟 “皇上……”苏顺闲打发了小福子,走了进来。 宗政瑾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头也未抬,继续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那几行字。 苏顺闲站立在下首,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默默的等待上首的人的反应。 宗政瑾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终于出声,“何事?” “回皇上,珍嫔亲手做了一些点心,送来与皇上尝尝,”苏顺闲连忙说道,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宗政瑾仿若未觉,苏顺闲不禁猜测这又是闹哪出,正想拿着东西退出去,动了几步,“东西留下。” 苏顺闲不禁缓了口气,连忙把那碟已经试过毒的栗子糕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龙案上,自己退了出去。 宗政瑾瞥了一眼摆放整齐的栗子糕,样子很普通,和御膳房做出来的所差无几,想想还是拿了一块,咬了一口,这味道…… …… “瑾儿,母妃做了栗子糕,来尝尝看,好不好?”一位年轻的妇人拿着一盘栗子糕走过来,哄着正在专注玩小猫的小孩。 那小孩给小猫喂食,“母妃,瑾儿是小男子汉,不吃女儿家的吃食。” 他还记得昨日二皇兄和他说的话,男子汉是不吃甜食的。 那位妇人着一身黛青色宫装,头梳节晕髻,并一支样式普通的玉簪,看着素净,却别有一番风味,巧笑无奈,“好好好,瑾儿是个小男子汉,只是母妃特地为瑾儿做的,瑾儿不尝尝么?母妃可要伤心了啊。” “好母妃,母妃不要伤心,瑾儿就吃一块便是,”说着从地上站起来,作势却要去拿。 那女子连忙拦住他,掏出怀里的帕子给他擦手,“瑾儿要注意干净才是。” “母妃,真好吃,你做的比御膳房送来的还要好吃,瑾儿最喜欢母妃了。” …… 宗政瑾一块一块的拿起,一口一口的吃,脑子里不断浮现小时候的画面,那位妇人的面容他早就忘了,模模糊糊,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样貌。 那幅画是他亲手画的,凭着自己的记忆,一笔一划,画到了他的心底,与母妃有关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已经被人毁了。 史书上亦未记载过一笔,这据说是他的父皇亲口吩咐的,如今唯一还能证明那位绝美的女子存在过的东西,大概也只有他这个血脉相关的儿子了。 可惜他即使身为帝王,也抵 挡不了记忆的流失,岁月的模糊,忘了她的相貌,忘了相处的点点滴滴,忘了她对他的呵护与温柔。 他亦早就忘了母妃亲手做的栗子糕是什么味道,只知道很好吃很好吃,是他吃过最美味的点心,于是为了缅怀这份味觉,为了永久记住这个味道,他甚少会吃点心,尤其是栗子糕。 此时选择尝尝,也不过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可能会出现奇迹,或许真的会一样,只是,到底是不同的,与记忆中的味道并不能重合。 促使他吃完的理由,大概也只是一个“亲手”吧,或许,还有这份温暖。 皇后禁足时期还未到,皇上就突然决定不日要去西山狩猎,命舒贵妃、贤妃和淑妃三人暂管后宫诸事。 一时之间,重华宫、长春宫和延禧宫门庭若市,前来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毕竟能够得了这随行的名额,却是恩宠的第一步。 甚至有人找到了苏静翕。 醉云坞 丽良媛和灵贵人进来,行了一礼,叫起后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喝着茶。 苏静翕有些不耐烦,正准备说话,丽良媛就开口了,“珍姐姐这里茶真真不错,比妹妹那里不知好多少倍呢。” 苏静翕没有接话,她命人拿出来招待她们的茶只是一般成色的,也只是殿中省分过来的份例而已,兴许是好上一点,但是就这么喝了一口,是绝对品鉴不出来的。 丽良媛也不觉得尴尬,闲聊几句后,进入正题。 “丽妹妹,你又是为何认为本嫔有那个能力可以左右皇上的决定呢,”苏静翕扫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人,淡淡说道。 丽良媛心里愤恨,即使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此刻面对的时候,还是对这些落差难以接受,“瞧珍姐姐说的,妹妹也不过是来打听两句,怎么就扯上了左右皇上的决定呢?” “是啊,珍姐姐可不要误会我们二人,只不过是想姐姐帮帮妹妹们罢了,”灵贵人也跟着说道。 论家世,她比珍嫔不知强多少倍,轮才情,她也有几样可以拿的出手,比传闻中琴棋书画一样不行的珍嫔好多了,论相貌,虽是差了那么一点,但二人是不同的类型,皇上也不至于就认定了她这种。 可是入了宫,不仅时时被珍嫔压着,位分上更是差了好几截。 如若不是走重华宫的路子走不通,淑妃又太过不做表面功夫,要是去延禧宫只怕惹一身腥,至 于长春宫,那位倒是客客气气的接待了她,可是不论她怎么说,皆被挡了回来,一句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如果你们是这样想的,那两位妹妹可以走了,本嫔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实在无心多顾其他,”苏静翕放下茶盏,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说道。 丽良媛心里有气,当下也不想多呆,随即冷冷告辞离开,听着她一句一个“本嫔”,只以为她是故意拿位分来压人。 赫连灵雨却勾了勾嘴角,“是妹妹想差了,听闻珍姐姐素来喜爱水晶,妹妹这里恰好有一副蓝宝石嵌珍珠耳坠,不知道姐姐是否有蓝水晶连枝珍珠钗可赠与妹妹?” 苏静翕扫了一眼她拿出来放在桌上的那副耳坠,仔细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侧过冷眸,“妹妹问的可是不巧,本嫔确实有许多水晶式样的钗子,只是恰恰没有妹妹所说的连枝钗。“ 赫连灵雨脸蛋一僵,动作僵硬的把那对坠子收起来,“既如此,是妹妹打扰了。” “灵贵人慢走。” 连枝,连成一枝,是为联盟。 “主子,灵贵人是什么意思啊?”代曼在一旁有些纳闷,对她突然像自己主子讨要首饰有些莫名其妙。 苏静翕站起来往内室而去,“就是想要首饰啊。” 自以为是,真的以为她是个蠢人么? 只是她今日的这番隐忍,倒是让她高看了两眼,显然,赫连灵雨比郁洵美手段高了不少,或许日后会是另一个大对手。 “主子,你看看还要带些什么东西?”听瑶收拾了两天,还是有些拿不了主意,只好问这位正主。 皇上前两日过来的时候,见苏静翕在读楚周国的游记,闲聊几句后,突然决定今年去狩猎,可把苏静翕乐坏了。 其他随行的妃嫔有哪些,苏静翕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她的。 苏静翕走过去,看了一眼她们收拾的东西,满满的四大箱,嘴角一抽,“怎么这么多东西?轻装简从,删减一些吧。” 代曼不乐意了,连忙劝道,“主子,你这还是少的了,还有些没有收拾呢,后宫哪一位妃嫔出行东西不多,前年舒贵妃可有满满七大箱呢。” 苏静翕试想了那个画面,坚决不同意,“不必了,只是去半月而已,你们准备十几套衣裙便罢了,还有几件披风,骑装也备上几套,首饰之类的,都从简吧。” 苏静翕考虑的很 好,衣裙带的足够,可以一天一套,防止下雨什么的,至于其他的,随意一点就好,毕竟时间只有半个月左右。 听瑶不认同,跟着劝道,“主子,这还有其他随行的妃嫔呢,还不都卯足了劲的争恩宠,打扮可是大问题,最好时时都能让皇上耳目一新。” 苏静翕被逗乐了,“好了好了,本嫔说不过你们,再多拿一两套便也罢了,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皇上记住的是我这个人,不是那些衣服,尤其是那些反复的宫裙就算了。” 听瑶等人无法,只好把箱子重新拆开,一件一件的重新收拾,只是到底把新年新做的衣裙全部都带去了。 “这次,就让听瑶和袭香陪本嫔去吧,还有小安子、小顺子,小路子也跟着吧,其他人就留在醉云坞,”苏静翕想了一下,决定道。 “代曼,小福子,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本嫔不在,尔等亦不可懈怠,千万不可让人钻了空子。” 代曼等人连忙跪下,“奴才|奴婢遵旨。” 午膳过后,紫宸殿终于传出消息,随侍的妃嫔为湘婕妤、珍嫔、宁良娣、灵贵人和前段时间刚刚晋为小仪的祺贵人,太后病重,祺贵人侍疾有功,真是个好借口呢。 时间则定在了后日辰时三刻出发。 人并不算多,除了一位老人,湘婕妤,其余皆是这批新进宫的,众人纷纷斗志昂扬,没被选上的人自然愤恨怨念,可惜已成事实。 紫宸殿 宗政瑾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证据,冷哼一声,“朕的后宫是越来越热闹了,那些女人是越来越大胆了。” 不过这样不是于他更有利么? 只是现在还不能动她,那便先都由皇后担着吧,反正也没冤枉她。 苏顺闲不敢接话,只这么跪着。 这晚皇上宿在了重华宫。 第四十章 妙药 苏静翕坐在马车里,偷偷的掀开帘子,天高云淡,秋风送爽,他们走的是官道,宽宽的马路边,是高大的树木,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西山距离京城并不远,乃是京郊三四十里地处,因地势较好,大师曾言西山风水适宜繁衍,是以历代以来,此处都被皇家划为春秋季狩猎地。 宗政瑾即位以来,并不是每年春秋季都会出宫狩猎,相反,他为皇子时,父皇对他不予重用,他那时闲暇时总愿意来此处打猎,寻求刺激,予以发|泄一二。 他们走的这条路,早在前两天开始被清场,京兆尹更是时时派人来回巡查,闲杂人等并不能靠近,所以根本就不会有现代电视剧里百姓争相见天颜的场面,更不会出现有人可以拦马车的情景。 苏静翕看了一会景色,兴致缺缺,外面除了大内侍卫和随行的太监等,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再好的景色也因缺了人,变得没意思。 直到今日,她中毒的那件事仿若未发生一般,无人提起,鲜有人知,他没有给她一个交代,她也真的没有开口问过。 “主子可饿了?要不要吃点点心?”听瑶见自家主子那样子,转移注意力道。 苏静翕摇摇头,“不必了,本嫔不饿,想来快到了吧?” “嗯,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了,”听瑶回答道。 袭香晕马车,刚刚上车不到一刻钟就被移到了最后面的马车里,是以此时马车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何故停了马车?” 外面驾车的小安子前去打听了两句,回来,“主子,听说是祺小仪晕马车了。” 苏静翕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只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扶本嫔下车吧。” 苏静翕本以为皇上会下令休整一二,谁知下车后并没有等来旨意,反而苏顺闲客客气气的把她请到了皇上的马车前。 苏静翕在外面行了一礼,“嫔妾参见皇上。” “上来。” 冷冷的两个字,昭示着主人的心情并不好。 苏静翕不敢怠慢,连忙上了马车,柔柔地,“皇上……” 他在马车上闭目,占了整个马车的中间,明明马车很大,但他两条长腿微微分开,让苏静翕站无可站,只好出声道。 宗政瑾眼睛未睁,“嗯。” 苏静翕忽然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正在犹豫要不要坐到他 身上的时候,不妨马车突然启动,“啊……”的一声,苏静翕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几乎一瞬间宗政瑾睁开了眼眸,伸手接住了她,但是她的头还是撞到了他的胸膛,闷哼一声。 “求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帘外传来声音。 “待会自去领罚。” 苏静翕被撞的脑瓜子生疼,水雾立马浸满眼眶,摸着额头,可怜兮兮,“皇上……” 没事为什么把胸膛练这么多肌肉! 宗政瑾看了一眼她,觉得好笑,似乎每次她都很迷糊,想想还是把她往上提了提,直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疼么?” 苏静翕瞪着眼睛,嘟着嘴,“很疼。” 宗政瑾失笑,把她的手拉下来,额头红红的,隐隐有一个小包,凑过去亲了亲,“还疼么?” 苏静翕撇了撇嘴,这厮是当自己的吻乃是灵丹妙药不成? “嫔妾不管,皇上给赔。” 宗政瑾皱眉,作势沉思起来,“翕儿想要朕怎么赔?” 苏静翕趴在他的身上,柔若无骨,全靠他扶在腰间的手支撑,软软地,“要不皇上再给亲亲?” “哈哈,”宗政瑾大笑,真是个活宝,心里怎么想一回事,闻言倒是真的把她往上拉,再亲了亲,随即又觉得不够似的,“今晚朕再好好亲。” 苏静翕大囧,这厮又在调戏她。 宗政瑾心情大好,尤其见怀里的小女人羞的满脸通红,连脖子上都呈现了淡淡的粉色,像极了晚间在床上的时候,这么一想,竟让他对今晚期待起来。 算起来,她中毒后至今,他都没有碰过她,已有些时日了。 苏静翕自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趴在他的怀里,在他轻轻的抚摸下,慢慢睡了过去。 宗政瑾并没有生气,更没有计较,刻意放松了全身肌肉,让她睡的更舒坦些。 能够让自己入眼的女人,多宠两分又何妨。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一个多时辰后,醒来已是直接到了一间屋子里,连什么时辰到了竟然也不自知。 “听瑶……” 听瑶正从外面端了一盆水进来,听见动静连忙走过去,“主子,你醒了?” “这是哪里?本嫔又是怎么到这里的?”其实苏静翕心里已有猜测,这一问也不过是想确定一番。 “ 回主子,是皇上亲自抱你回来的,这是皇上的景平苑,主子被分到了离皇上最近的岱妍苑,湘婕妤还是以前住过的萧寒斋,祺小仪在绛雪斋,宁良娣在蔷薇苑,至于灵贵人则在毓灵斋。” 在苏静翕睡着的时候,听瑶就主动差人去打听过了。 苏静翕用干净的布帛擦了擦脸,定是昨日太过于激动,睡的太晚,以至于刚刚睡的太死,连他把她抱回来也不知道。 定是万人瞩目,不过既已成了事实,此时纠结也不过徒增烦恼。 “本嫔知道了,皇上呢?” 听瑶站在后面帮她梳头,“主子,皇上去校场跑马去了,宁良娣等人随侍。” 苏静翕点点头,“收拾好我们也去吧。” 或许每个男人都有一个英雄梦,会在不经意间展现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挥洒的汗水成就的是别人的敬仰与爱戴。 苏静翕一入了这校场,目光几乎一瞬间就紧紧抓住了正驾马奔腾的人,一匹通身黑亮的汗血宝马,配上一身四核如意花纹的黑色刺绣锦服,头上用玉冠束起,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如悬胆,整个人说不出的丰采高雅,风度翩翩当如是。 苏静翕如此不加掩饰的望着马上的人,兴许是目光太过灼热,宗政瑾突然出乎意料的抬头,对着这个方向勾唇一笑。 “嫔妾参见皇上。” “你醒了?要不要骑马?”宗政瑾挥了挥手,另一手勒住缰绳,坐在马上问道。 苏静翕瞥了一眼紧随在宗政瑾身后的人,笑了笑,“嗯,可是嫔妾不会绮怎么办?” “无妨,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宗政瑾下了马,把绳子扔给一旁的侍卫。 “婢妾参见珍嫔,”宁良娣也一同下了马,行了一礼。 苏静翕轻轻扫了她一眼,纯白色的骑装,下面的裤装衬的两条腿笔直,秀发亦都挽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光洁的额头,英姿飒爽,在她人这重重宫装的衬托下,自是另一道别出的风景。 “宁良娣不必多礼。” “珍姐姐可要去骑马?在马上可是能体会到姐姐平常不能感受的乐趣的,”宁良娣似乎是没有发现她的疏离,拿出绣帕擦了擦额头几乎不可见的汗珠,笑着说道。 苏静翕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自小身处闺阁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所有的世家小姐都如她一般,是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马这种动物 的,更别提骑得好了。 当然,除了眼前的这位,镇国将军的千金,自小随同父亲在边关长大,只年前才回到京城参与选秀,会骑马自然不稀奇。 “宁妹妹怕是忘了,珍妹妹可是自小在京城长大,出门都有马车或软轿随行,是没有机会骑马的,又如何能体会妹妹所说的乐趣呢?”湘婕妤从校场的一边走过来,打趣似的说道。 苏静翕毫不在意,“是啊,宁良娣所说的乐趣只怕本嫔是体会不到了。” “珍姐姐无碍,妹妹也不会骑马,明日我们可以再学便可,“灵贵人也适时的说道。 皇上下了马,站立在这,几乎同时的所有人都过来了,花儿簇拥,宗政瑾在这显得格外亮眼。 苏静翕本以为她拒绝了她的同盟之意,她今后应该不会再与她有所交集了,即使明知她此时的这句话并不是为自己解围,苏静翕还是有些微感概。 能屈能伸,是为大道,若为男子必成大器,可惜偏偏是后宫中的一位小女子。 “灵妹妹说的是,”淡淡的一句,并没有其他。 宗政瑾站在这里听她们几人闲聊,好没意思,目光从远山上收回来,“朕先回去了,你们自去耍玩吧。” “嫔妾|婢妾恭送皇上。” 走了三四步,宗政瑾回头,眼神示意,“还不跟上?” 苏静翕一愣,随即笑开,立马快步上前,她因为他来这里,他把她带离这是非之地,“礼尚往来”。 “皇上刚刚骑马姿势好好看……” “……” “……” 两人的交谈声渐远,留下几个相看两厌的女人,彼此明明厌恶至极点,偏偏要笑脸相对,相互客套了两句,各自离去不提。 赫连灵雨站在最外面,对苏静翕的那句话听了个真实,如此显露痕迹的阿谀奉承,皇上竟然没生气,似乎还回了她一句什么,莫非二人相处之时,皆是如此?莫非皇上喜欢这种调调? 或许,她应该重新审视苏静翕这个人了,未来路还很长,还需好好谋划才是。 第四十一章 赌局 “珍主子。皇上让您醒來收拾好后直接去围场找他。”小夏子听从苏顺闲的吩咐。一直亲自守候在景平苑门口。 苏静翕点点头。“劳烦夏公公了。” “珍主子折煞奴才了。叫奴才小夏子便可。”小夏子连忙摆手。 “小夏子。这点银子拿去喝点茶吧。”苏静翕示意听瑶递上一个荷包。顺着他的意思。 苏静翕进了内室。换过一套衣服。昨日直接随宗政瑾回了景平苑。一晚上化身为狼的人。“性”致不减。两人折腾了许久。最后依旧是苏静翕昏睡过去作罢。 想到昨晚的一幕幕。苏静翕只羞得面红耳赤。那些画面绝对是限制级的限制级。 “珍主子。皇上已经入了围场。让主子先在这等候。”苏顺闲站在观席旁。见人过來连忙走过去。行礼说道。 暗暗观察珍主子这一身简单的骑装。低调奢华的玉锦。得体的裁剪。小小玉兰的点缀过的双领更是让整个人显得精神许多。让人看着眼前一亮。 “嗯。本嫔知道了。有劳苏公公了。” 苏静翕往观席走去。围场才有猎物。到底不适合她们这些娇养着的妃嫔。骑技和射技都不行的人。自然最多只能在校场过过瘾罢了。就连宁良娣。也不过是在外围的猎场。不敢往深了去。 毕竟。威风再多。眼球再过。总是不及自身性命要紧。 坐在这里。无聊的看了一会景色。正在愁该如何打发了这时间。好在宗政瑾及时的回來了。 “嫔妾参见皇上。”苏静翕连忙走过去。行礼。 宗政瑾算好了时辰。骑马而回。并沒有下马。“把手给朕。” 苏静翕愣愣的把手伸出去。忽然间天旋地转。一个回神已是落在马上。“皇上……” 宗政瑾对她潜意识里的依赖很受用。把她自觉拉着他袖子的手放到缰绳上。“信不信朕。” “信。”一个字。掷地有声。她以为他昨日是说今日让她自己去学骑马而已。沒想到竟是同乘一骑。亲自教学。 骏马奔腾。烈风呼啸。苏静翕的手自动的从缰绳上改为他的手臂。紧紧地抓住。他把她护在怀里。背后是他有力宽厚的胸膛。整个人都被他拥住。从來沒有体会过的情境。速度与刺激同在。 苏静翕并不害怕。内心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皇上。有白狐……” 宗政瑾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想不想要。” 两人坐的极近。他说话。就像是情人般的耳语。热热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耳边。痒痒的。苏静翕不自禁缩了缩身子。“皇上可愿让嫔妾见识一下真正的风采。”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必定让翕儿满意。” 从马肚边掏出箭矢。拉弓瞄准。并沒有多加犹豫。正准备射出去的时候却突然改了个方向。射向一边的树上。扑通掉下一个人。 苏静翕大惊。“皇上……” 有刺客。这么狗血。 宗政瑾边掏出箭矢。边安抚的说。“无事。翕儿想要的那只白狐。朕会让人亲自去套。如此才好得一张完整的皮毛。好给翕儿做披风。” 苏静翕早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在观察周围。不知何时他们已入了围场深处。侍卫自然跟不上他的坐骑的速度。连个人影都沒有。周围静的可怕。 听他丝毫不在意的话。有些惊讶。他是早有预料还是胸有成竹。 “翕儿怕不怕。朕把你放在这里。侍卫等会就來了。你会沒事的。”宗政瑾扫了一眼树下的人。决定道。 他把她带上。纯属昨日的临时起意。用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去掩盖真实的目的。她的在场。可以让别人放松警惕。 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彻底试探一回。她到底值得他为她做到何种程度。可是此刻。他却有些不忍心了。心软了。或者说害怕了。 害怕她其实沒有想象中那么好。害怕她会让他的所有期望都化为流水。亦害怕。她会出现闪失。让他后悔一辈子。 不想赌。不愿赌。 苏静翕并沒有注意到他眼里的挣扎。闻言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不要。嫔妾要和皇上在一起。死都要在一起。”随即又想到什么。“呸呸呸。才不会死呢。皇上英明神武。定会千秋万岁。” 宗政瑾被她的奉承逗笑。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考虑这些。正准备说话。就听见她说。“皇上。要不然嫔妾坐后面吧。” 一愣。他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后方才是最容易被人偷袭的地方。亦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翕儿不怕么。你要是死了。朕可不会带着你的尸体。” 苏静翕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压下眼里的泪。摇了摇头。“为皇上死。是死得其所。如果……如果嫔妾真的死了。皇上就把嫔妾扔了吧。与大地同眠。与鸟兽为食。亦算是回归自然 。融入大世界了。” 宗政瑾心里被堵得慌。她眼里的神情他看不太懂。但是害怕他却是清晰可见。即使她努力掩饰。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她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哪里学來的那些佛家禅道。放心。朕还不舍得让你就这么死了。” “可是。嫔妾会拖累皇上……”苏静翕讷讷。他驾马奔腾。话也断断续续。但是却一字不落的飘进了苏静翕耳朵里边。 宗政瑾听见了她的话。却沒有回答她。或者说。是无心再分神顾及她。 本就有所预料的一场刺杀。他亦早有准备。只是如今看來。还是有些出乎意料。那些人对他果真是除之而后快。为达目的也真是舍得下本钱。 不着痕迹的打了几个手势。宗政瑾驾马到一侧。翻身下马。“过來。朕抱你下來。” 苏静翕强忍着自己的害怕。站在他旁边。见他对马儿说了几句。又拍了拍。马儿竟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 “走。”宗政瑾拉着她。沿着马跑过的路开始走。 苏静翕稍一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马走过的路必然会留下痕迹。那些刺客会发现脚印不对劲。毕竟有沒有两个人的重量相差很多。然后。他们或许会认为这是他们故意引导。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当然。这是最乐观的想法。 苏静翕静静的跟着他走。即使有藤曼勾的她的腿上肌肤生疼。可是她仿若未觉。如今节省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宗政瑾带着她进了一个小山洞。把她拉到最里面。“你在这里等朕。不要乱走。万一有人來了你一定要躲起來再说。” 苏静翕抿了抿唇。睁着眼睛望着他。千言万语皆在这双眸子里。最后。终究只有一句。“你一定要回來。” 宗政瑾把她拉近。深吻下去。苏静翕比以往都热情的回应他。所有的害怕。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担心。都融在了这个吻里。 两人放开时。已经气喘吁吁。宗政瑾摸了摸她有些微红肿的唇。“朕保证。朕一定会回來。” 苏静翕点点头。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了。她才继续往山洞里面走去。沒有催促他快点回來。亦沒有问他出去做什么。她只要相信。他会回來就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狭小的山洞里。简直是度秒如年。苏静翕神情高度紧张。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 传來脚步声。苏静翕并沒有安心。捡起他留下的一截木棍。慢慢走到洞的一侧。“啊……” 宗政瑾及时的把木棍接住。“是朕。” 仅仅是两个字。足以让苏静翕泪流满面。他真的回來了。 宗政瑾摘了一些果子。放到一边。把她拉过來。“怎么哭了呢。” 苏静翕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他却把她的手拉下來。用脸颊蹭了蹭。“你身上太脏了。那样擦眼睛里会进东西的。” 苏静翕见他身上也不算干净。只有脸上勉强可以。撇了撇嘴。“皇上。我们现在怎么办。” “大概要殉情了吧。“宗政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恶趣味的开起玩笑了。 苏静翕反而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坐下。“那我们可得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多活一日都是赚到了呢。” 宗政瑾也跟着笑了笑。让她靠在他怀里。“是啊。翕儿还有沒有什么心愿沒有完成。” 苏静翕眼睛一直看着洞口。闻言认真想了想。“有啊。有很多呢。” “说來听听。”宗政瑾随口说道。把玩着她的小手。 “翕儿有好久都沒有见到娘亲了。如果可以。我想在死之前。可以见娘亲一面。我娘亲做的栗子糕可好吃了。还有我两位哥哥。他们马上要参加科举了。爹爹说等他们科举后。就给他们娶亲。我还有见过两位嫂嫂呢……” 宗政瑾抱着她。听着她的话有些愣神。这些事情对于他來说。都不可以算是心愿。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帮她办到。可是。无论怎样努力。他却不可以为自己做到这些所谓的小事。 有多羡慕。就有多期待。有多想念。就有多怨恨。 第四十二章 取暖 苏静翕话说着说着慢慢的靠着他睡着了。等醒过來的时候。外面已是轮月高挂。繁星漫天了。 坐立。有些不好意思。见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连忙狗腿的过去帮他揉揉肩膀。“皇上累不累。” 宗政瑾面色复杂的瞥了一眼她。摇了摇头。运用内力舒缓筋脉。半边手臂都被她压麻了。 “晚上会降温。你冷不冷。” 苏静翕刚刚不觉得。他一说她立马缩了缩身子。“有点。皇上。要不我帮你取取暖。” 宗政瑾暗自觉得好笑。淡淡地。“朕不冷。” 苏静翕暗暗腹诽。“皇上。你不累吗。要不要休息会。我可以守着的。” 宗政瑾神情并不放松。一直都在提着警惕。高度警戒了快五个时辰。自然是有些疲劳的。但是并沒有到扛不住的时候。 “朕不累。你饿了。这里有点果子。将就着吃点吧。” 他沒有告诉她。他有内力。能听到的声音比她更远。他守着。比她更安全。于两人而言都是如此。 苏静翕也沒客气。更沒有避讳。从一旁拿了两个青色的果子过來。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递给他。“皇上也吃一个吧。吃了才有力气。“ 宗政瑾接过來。咬了一口。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而言。并不好吃。但还是一口一口的吃下去。为的她说的有力气。 苏静翕见他丝毫不嫌弃。转眼间一个果子就只剩下核了。也拿着手里的开始吃起來。涩涩的。一点甜味也沒有。 宗政瑾对皱着眉还强迫自己的人有些心疼。把她拉过來。拥在怀里。“会有人來救我们的。” 苏静翕并不多问。“我只要和皇上在一起就好了。” “嗯。” 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聊着天。基本上都是苏静翕一个人在讲。他只是静静的听。其实她也不知道此时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也知道最重要的应该是节省力气。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因为她怕。她怕错过了这次。以后再也沒有机会了。 宗政瑾察觉到身边的人声音渐小。眼眸垂着。已是困及。勾了勾嘴角。正准备让她睡过去。突然想到什么。唤醒她。 苏静翕睁开眼睛。有些迷糊。随即意识到这是哪里。“皇上。怎么了。有人來了吗。” 宗政瑾见她即使迷茫。潜意识里依然知道放轻声音。“这里晚上冷。我们 來取取暖。你再睡。” “取暖。点火的话会有光的。容易吸引人。”苏静翕清醒过來。连忙拒绝。 宗政瑾把她的腰带解开。手从下摆伸进去。成功的看到她一阵颤栗。“这样取暖才能真的暖。” “不要……皇上……我……”苏静翕想伸手拦住他。却敌不过他的灵活。 “我可以不睡的……啊……啊……” 宗政瑾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朕也冷。别怕。这个时候不会有人來的。”说着解开自己的腰带。蓄势待发。 苏静翕想哭。荒郊野外的。被人追杀。就这么搞野|合真的好吗。 即使心里再不愿意。可是身体却遵从最本能的反应。对他的引|逗早已经形成自然的反应。羞人的话从嘴里不受控制的冒出。 宗政瑾却不管许多。正是闲來无聊。野外更能激起男人原|野的欲|望。虽是美名其曰是为了取暖。但是到底便宜了谁不言而喻。 …… 选择速战速决。宗政瑾并沒有采取一贯的持久战。发|泄出來后。抱着她等她平复余|韵。“翕儿还冷不冷。” 苏静翕恶向胆边生。不顾自己上身半裸。凑过去在他肩头咬了咬。用尽力气。直到隔着布料都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连忙松口。见他眼眸微微眯起。就这么灼灼的看着他。对视了两秒。苏静翕瘪嘴想哭了。然后就真的哭了。 宗政瑾有些无奈。他刚刚确实生气了。明明想推开她。却又忍着。等她可怜兮兮的瞪着眼睛望着他。心里的气又一下子消散了。强忍着笑意。 “好了好了。朕又沒有怪罪于你。你哭作甚。” 苏静翕却不管。低低的呜咽。并不只是羞恼。更多的是害怕。她即使两世为人。也沒有人这么简单粗暴的想取她的性命啊。 宗政瑾揉了揉眉头。把她的衣服穿好。也不哄她。只等她自己哭的沒劲了。才让她靠在他身上。“别怕。有朕在。”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害怕。她的不安。可是既然选择了。就沒有退路。躲在这里。是为了引出背后主谋。外面亦安排了人手。只是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可是这些他并不能告诉她。 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就让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帝王权术。教给他的是谋略。是计谋。唯独沒有教给他如何给予信任。 “我才沒有怕呢。”苏静翕依旧嘴硬。 宗政瑾好脾气。“嗯。你不怕。” “……” “……” 他们二人在这狭小的山洞里将就着过了一夜。外面却已经吵翻了天。 “沈统领。你不派人去找皇上。反而把我们关在这里作甚。”湘婕妤等人从中午开始就沒有见到皇上。跟着皇上的侍卫也只剩下尸体。唯独不见了宗政瑾和苏静翕二人。 沈统领乃御林军首领。负责京城皇宫的安全。闻言拱手道。“末将是为了皇上着想。尔等在这里。并不会有人伤害你们。找到了皇上。末将自然会派人放你们出去。” “你敢把我关在这里。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放我出去。皇上不会放了你的。还有我外祖母……” 沈统领却沒有听她继续废话。挥了挥手。自有人过來看守。踏步走了出去。“第五大人。你确定这样可以。” 第五砚时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沈统领害怕了。” “末将才沒有害怕呢。不就几个女人。”随即察觉自己失言。讷讷转移话題。“皇上沒事吧。” “放心吧。皇上洪福齐天。自是不会有事。”第五砚时也不和他计较。二人都是跟随皇上已久的人。对彼此的忠心自是知道的。 “不过。那群老家伙可真是沉得住气。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沒有。看來他们也不全是蠢人。到底还是有些脑子的。”沈统领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沉声说道。 “那是自然。袁家好歹也是个百年世家。在楚周国繁衍这么久。自然不会是庸人。这次。只怕还是不能把他们连根拔起。”第五砚时客观的评价道。他从來不会小瞧别人。 孟闻天狡诈。擅奇计。沈天莽撞。擅兵道。第五砚时冷静。擅谋略。三人都是宗政瑾最为忠心的属下。亦臣亦友。为他排除万难。不论是在王府为王爷时。还是在皇宫里为帝王。 沈天拍拍他的肩膀。“别泄气。皇上必然早就料到了。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第五砚时点点头。深为认同。宗政瑾在四人中年纪并不是最大的。但却是对自己最狠的人。人人皆道第五先生走一步看百步。宗政瑾则是走一步就把以后的所有步骤都想好了。不给自己留下退路。 狡诈如狐。狠辣如虎。手段奇出。冷情之性。这是他们暗地里给他的评价。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能在先皇的十几个皇子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他人的生命主宰者。 “你说消息传到宫里去了沒啊。这些人动作怎么这么慢。果真不中用至极。”沈天席地而坐。拔着地上的草。闲闲问道。 第五砚时嘴角一抽。他们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丝毫沒有放水。那些人在此情况下。还是能偷偷的把消息传出去。即使时间晚了点。但说明他们亦是有些能力的。“且看着吧。” 坤宁宫 “麽麽。父亲怎敢这么做。本宫……本宫……”皇后手里捏着一张纸。正是刚刚经由眼线传到她手里的消息。 金麽麽接过來一看。顿时大惊。掩着嘴半天说不了话。好不容易回神。“娘娘。这……老爷他这是想要……” 谋反哪。 “本宫该怎么做。本宫该怎么做。”皇后在房间里走來走去。不断思索着。 金麽麽虽是俞家的奴才。可也是一个活在内院的妇人。这样的大事早就把她吓的六神无主。“娘娘说老爷能成功么。” 不能成功便是掉头的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 “本宫怎么知道。”皇后大声回答道。她之所以把金麽麽叫进來告诉她。正是因为她自己拿不了主意。所以才想找个人商量一二。 金麽麽被这一吼回了神。“娘娘还在禁足。应该当什么都不知道才是。” “什么都不知道。本宫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本宫已经知道……对。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在禁足。什么都不知道……”皇后抓住这一句话。反复说。暗自下定决心。 如果她父亲能成功。那她就是太后。不能成功。那她不知者无罪。什么也不知道。至于父亲信中所说要她助他一臂之力。直接忽视好了。 “无事。咱们不要自乱了阵脚。反正距离父亲说的还有些时日。不急。慢慢谋划便是。” 第四十三章 问罪 “皇上。我们就这样走么。”苏静翕迷迷糊糊的醒过來。就被他拉着起來就走。 宗政瑾用力握了握她手。“我们回去。” “回去。沒有刺客了么。” 宗政瑾摇了摇头。沒有说话。直接拉着她往回走。 苏静翕对树林这些形状相似的树和路。沒有什么方向感。并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走。至于是不是昨日來时的路。她也不知道。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传來人声。“你躲起來。” 苏静翕连忙拉住他的手。“如果要引开人。应当是嫔妾才是。” 宗政瑾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就在这里吧。“ 苏静翕知道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等远处的人靠近。“末将救驾來迟。还请皇上恕罪。”沈天下马。跪在地上。 宗政瑾抬了抬手。“沈统领不必自责。先回去再说吧。”说完走到另一匹马跟前。翻身上马。 沈天从地上起來。才看见这里还站着一个人。应当是珍嫔无疑。漂亮的脸蛋有些脏兮兮的。但是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掩藏起來的香肌玉肤。一双眸子更是欲说还休。明净透亮。万千风情。让人简直欲罢不能。 “珍主子。不如你骑将这匹马吧。” 苏静翕闻言扫了一眼他的那匹枣红色高马。怵了怵。正准备说话。就听见另一边传來声音。“还不过來。” 苏静翕一乐。立马小跑过去。自觉的把手伸给他。被拉上马。奔驰而去。 沈天被她刚刚的笑看愣了神。眉梢眼里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美人当如是。 被呼啸而去的马儿弄出的动静回了神。不敢多加耽误。连忙走过去上马。紧跟着回去。 岱妍苑 “主子。你沒事吧。”听瑶看见她回來。连忙小跑过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 苏静翕见她两眼红肿。想必担心已久。扶住她。“放心。我沒事。不用担心。” 泡了一个澡出來。听瑶帮她上药。手臂小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尤其是小腿。几条很明显的划痕。红红的。昨日沒有处理过。如今看來有些触目惊心。 “主子。你忍着点。有些疼。” 苏静翕应了声。“昨日这里发生什么事沒有。” 听瑶上完药。把她的衣裙拉下來。又给她倒了一杯茶。“主子先用膳吧。 ” 苏静翕点点头。对她的坚持沒有计较。袭香把膳食摆上。并不多精致的饭菜。想來是临时弄的。苏静翕将就着吃了些。饿过了头反而不太饿。 “昨日主子随皇上去打猎后。奴婢就一直守在那里。过了午膳。直至下午。奴婢也沒见着人。觉得有些奇怪。就去找了苏公公。却沒有见到他人。只小夏子让奴婢回岱妍苑。无事不要出來。奴婢猜测……” 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见沒有什么异常。这才继续说道。“奴婢在岱妍苑等到了天黑。主子还是沒有回來。奴婢很担心。却不敢随意乱走动。差小路子等人去打听。他告诉奴婢其他几位主子都被集中到一个屋子里。有专人看守……” “奴婢不敢再随意差人打听。只好让他们都待在自己屋子里。怕给主子招來不必要的麻烦。猜测主子是与皇上一起。定当无事。于是一直待在岱妍苑。等候主子回來。” 说完跪在地上。“奴婢沒有保护好主子。求主子降罪。” 苏静翕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闻言亲自起身把她扶起來。“你做的很好。何罪之有。” “你也应该一夜未睡。去休息会吧。” 听瑶抹了一把眼泪。“奴婢不累。伺候主子休息才是。” 苏静翕也不勉强她。摇了摇头。“本嫔也不困。你去喊小路子进來。” “奴才给主子请安。”小路子进來行礼。 苏静翕挥了挥手。“起來吧。你昨日出去打听消息了。” 小路子一惊。连忙跪地。“奴才该死。奴才担忧主子安危。这才擅作主张。愿意受罚。求主子降罪。” 苏静翕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宠辱不惊。进退有度。而且脑子真的转的很快。明明是听瑶的主意。却说是擅作主张。自愿受罚。 “既如此。你等会自去领二十大板吧。” “主子。这……”听瑶站出來。欲言又止。苏静翕使了个眼色。“你不必多说。” “奴才甘愿受罚。”小路子磕了个头。 “你昨日出去打听到了什么。”苏静翕淡淡的。素手拨动着茶盏。缓缓问道。 小路子一愣。皱眉仔细回想了一番。“昨日主子失踪不久。突然來了好多侍卫。比前日多了许多倍。” 苏静翕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联想到今日见到的沈天。稳了稳心神。“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起了。” “奴才明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小路子心里虽然惊讶。但还是顺从道。 苏静翕放下茶盏。“好了。赏十两银子。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小路子再行一礼。脸上露出喜色。 有赏有罚。才是御人之道。这样的人。用的好了。是一把利剑。用的不好。同样是一把利剑。刺的是谁就不知道了。 景平苑 “皇上这回可是早有预料。”第五砚时对坐在上首的人。行了一礼。复又坐下。 宗政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预料之中。” “皇上。如若你再多等一会。兴许就……”沈天不甘心。这次怕是白准备了这许多功夫。 第五砚时捋了捋胡须。引來宗政瑾和沈天两人的连连摆头。而立之年未到。蓄胡须作甚。 他却不管。“你这倒是想差了。敌人只怕是故意为之。等再久也无用。” 沈天不明白。挠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上首轻轻的飘來几个字。“欲擒故纵。” 宗政瑾确实打算这次将他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可惜对方太过小心翼翼。暗疑有诈。或者说是有后招在等着。这次不过是先行试探一番而已。并沒有打算如何。 他本以为他们会选择在最后几天才开始行刺。毕竟他对外宣布这场狩猎会持续半月。而且越到后來越会放松懈怠才是。沒想到他们恰恰选择了第一天。让人措手不及。 他亦故意让人与马分开走。即使是沿着一个方向。但是有脚印。如果细心。还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而且他还带着一个人。如此明显的错处和累赘。可惜对方明知上当还是继续朝相反的方向追去。 虚虚实实。两方相互试探。各自以为自己都成功的给对方留下一个愚蠢的迹象。放松防备。可惜到底棋差一招。 “这帮老家伙倒是有意思。”沈天想清楚了。愤愤的说道。 “皇上打算留他们性命到何时。永安王据说正准备秘密回京。”第五砚时正经道。 宗政瑾皱了皱眉。永安王。他的十五皇弟。是目前唯一还存活的。当初谋夺皇位时。他的年纪太小。所有人都把她给忽略了。于是他幸存下來。登基为帝后。封他为永安王。 “既然说是秘密。不还是被你知道了么。”沈天嗤笑道。第五砚时掌管情报。满天下的搜集各种有用的情报。 宗政瑾勾 了勾嘴角。“既然他要回來。把朕就送他一份大礼。至于宰相那些老家伙。等孟闻天回來。朕再考虑。” 岱妍苑 “微臣参见珍主子。”刘太医进來。拱手行礼。 按理说。他是不需要给她行礼的。副判是正二品。苏静翕只是一个嫔。即使有封号。也不过从四品而已。 不过他既然这么做了。苏静翕也全当全了他这份心意。毕竟她位分再低。那也是皇家人。“刘太医不必多礼。不知太医今日前來所为何事。” “皇上着人吩咐微臣前來为珍主子请平安脉。” 苏静翕稍一想就明白了。顺势的也不提起。“那有劳刘太医了。” 刘太医连道不敢。客客气气的往她手上搭上一方帕子。才皱眉屏气开始诊断。 沒多久。刘太医收起诊断所用的东西。“珍主子身子康健。并沒有什么大碍。主子身上的外伤。微臣亦准备了药膏。并不会留疤痕。珍主子大可放心。只这些时日。还是少些接触水较好。饮食上亦不要多食辛辣之物。” “嗯。有劳刘太医了。本嫔知道了。听瑶。送送刘太医。” 听瑶从外面回來。“主子。其他主子都回了自己的住处。” “全都回了。” “嗯。全都回了。” 苏静翕本以为他们昨日之所以会遇刺。必然有人通风报信。而那些人应当就在那几个随侍的妃嫔之中。不知道是苏静翕误打误撞错过了这次怀疑。还是他故意为之。 可是如今全放回。一个不少。那就说明并沒有人反叛。可是皇上失踪。御林军突然來到这里。加强控制。显然早有预谋。否则京城如今应该早就乱了才是。 这一切的一切。显然有人在背后运筹帷幄。可是如果这个人是他。为何他要带着她。为何他要在山洞里过一夜。且并沒有什么异常举动。 想不通。果然还是脑子不够用啊。或者是某人脑子太强大。 第四十四章 诡异 岱妍苑 苏静翕一直静静等待回宫的旨意。可是五天了。并沒有什么消息传出來。同样的。她这五天來也沒有见过他。 “主子。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呢。”听瑶把她的衣裙拉下來。兴奋的说道。 苏静翕也笑了笑。“御赐的雪花肌肤膏。用的各种珍贵的药材。效果自然好。” “主子。你都知道啊。” 苏静翕扫了一眼搁置在桌案上的小瓶子。不过两个拇指般大小。所耗费的药材无一不珍贵。随便一样花费的银子都够普通人家用上一辈子。甚至是有价无市。 或许是她來到这个世界已久。久到她已经认同这种等级制度。并不因此悲天悯人。郁郁于怀。投胎不同。家世不同。本來就会有不同的生活轨迹。 也许有时会羡慕平凡小老百姓的生活。也许有时会面对这些勾心斗角觉得累。可是不管如何。那都只是想法。不会成为实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并不是话说的太过冠冕堂皇。而是这是事实。 若让她变成一个小老百姓。每日为生计愁眉。或是变成一名伺候人的丫鬟。每日想方设法讨主子欢心。这些如果是从一开始就是那样。也许她会接受。然后想尽办法让自己活得更自在些。 但是现在。恕她无法。沒有办法做到。但同样的。她依然会想法子让自己过的更自在些。活的更张扬些。少些顾及。少些害怕。 所以。她现在还是要争宠。从不曾停歇。 “主子。苏公公來了。”袭香走进來。通传。 苏静翕点点头。“快让他进來。” “奴才给珍主子请安。” “苏公公不必多礼。袭香。看座。上茶。”苏静翕挥了挥手。“不知苏公公前來所为何事。” 苏顺闲在绣墩上小心的坐了半边屁股。并不敢坐实。“皇上让奴才过來。请珍主子晚间往观星楼一聚。” 苏静翕挑了挑眉。“不知可有其他姐妹同行。” “珍主子好生打扮便是。“苏顺闲并不明着回答。只隐晦提起。”奴才还得回去伺候皇上。奴才告退。” “噢。对了。这是皇上亲自打猎所得的鹿肉。送來与珍主子尝尝鲜。”苏顺闲起身。走了一步。又指着门边小太监手里的东西说道。 苏静翕扫了一眼。含笑。“有劳苏公公替本嫔谢过皇上。” “这是自然。 ”苏顺闲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将鹿肉送去厨房。今日中午就吃这个吧。” 绛雪斋 “主子。眼线过來报。苏公公往岱妍苑去了。还带去了鹿肉。据说是皇上亲手所猎的呢。”上官湄身边的宫女过來回禀。 上官湄。如今的祺小仪愤愤。“外祖母把那些眼线给我。不是为了知道这些沒用的消息的。我要知道关于皇上的。皇上的。懂不懂。” 那宫女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奴婢明白。奴婢知错。求主子饶命。” 她是被太后分到晶莹轩的。一行四个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主子跟前。另外三人说是去了别处。到底别处为何处。众人心里都明白。 上官湄喝了口茶缓了口气。“行了。收起你那不中用的样子。想要哭给谁看啊你。这副倒霉样子看着就烦。” 那宫女连忙擦了擦脸。复又磕了磕头。头伏的更低。不敢出声。 上官湄自生自气。过了一会也缓了过來。“出去吧。我饿了。去弄点吃的來。” 那宫女应了声。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萧寒斋 “主子。苏公公刚往岱妍苑去了。”湘婕妤身边的宫女紫竹走进來说道。 湘婕妤闻言放下手里的绣活。“可知道是为什么而去。” “回主子。咱们的人并不敢靠近。珍嫔身边的人嘴又太严实。只知道他们在苏公公离开后。拿着鹿肉去厨房了。” “鹿肉。哼。想必毓灵斋和蔷薇苑的人很想知道呢。”湘婕妤使了个眼色。至于绛雪斋。她自动的忽视了。 人再不中用。也敌不过她背后的靠山大啊。太后。几乎所有女人入了宫。一辈子的奋斗目标。 “主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说着退了出去。 岱妍苑 “主子。你穿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呢。”袭香服侍她穿完衣服。站在一边夸赞道。 苏静翕笑笑。并不接话。 听瑶帮她挽发。“主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是点缀而已。” “好了好了。就你们多话。” 苏静翕打扮完毕。带着听瑶往观星楼而去。一路上并沒有多少人。远处是山。灯火隐隐约约。树木夹杂。寂静的有些渗人。 “主子……” 苏静翕稳了稳心神。拍 拍她的手。“无事。走吧。” “珍主子。你可算來了。皇上已经到了。”小夏子走过來。行了一礼说道。 苏静翕见着人。知道自己刚才大概是阴谋化了。“带本嫔进去吧。” “是。只皇上吩咐了。就主子一人进去便可。” 苏静翕皱了皱眉。随即淡笑。“皇上的吩咐。本嫔自是不敢不从。听瑶。你就在外间吧。” 听瑶明显有些担心。“主子。这……” “听瑶姑娘。皇上在里面呢。咱们做奴才的进去做甚。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小夏子在一旁劝道。 苏静翕对听瑶点点头。自己走了进去。 一条蜿蜿蜒蜒的石子小路。两边是低矮的花丛。间隔着几米有一盏宫灯。朦朦胧胧。并不真切。苏静翕碎步往前。湖水荡漾。微波粼粼。亭子周围都围着纱帐。随风飘扬。里面隐隐坐着一个人。 “嫔妾参见皇上。” “过來。”宗政瑾躺在软塌上。执酒入盏。好不惬意。 苏静翕走进去。并不明白他的用意。站立在旁边。怔怔的望着他。 “怎么。几日不见翕儿连话都不会说了。” 苏静翕撇了撇嘴。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嫔妾这不是怕皇上……” 话还未说完。外面传來很大的动静。宗政瑾皱眉。“何事。” 苏顺闲也不知道从哪里走出來。“回皇上。蔷薇苑的宁良娣遇刺了。” “什么。”苏静翕大惊。站起來。 宗政瑾显然比她淡定多了。把她拉下來。“你怕什么。” “嫔妾……嫔妾这不是太惊讶了么。”苏静翕嘀咕。 即使她声音再小。宗政瑾也是听见了的。“随朕去看看。” 蔷薇苑 “你家主子如何。”宗政瑾等人走进去。苏静翕见他只是坐着。并不说话。于是只好开口道。 一旁的宫女明显受到了惊吓。不停的抖动着身子。半天也不敢说一句话。 苏顺闲走过去。“主子问话。还不快回答。不要命了。” 那宫女跪下。低低哭泣。“有刺客进來。主子便和刺客打斗起來。沒多久那刺客就刺伤主子逃跑了。太医在里面诊治。奴婢……” 苏静翕望向上首。他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言。感应到她的目光。回了一 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静翕觉得沒意思。也走过去坐下。暗暗打量这个屋子。 一时之间。屋内无人说话。静的有些诡异。 太医走出來。“回皇上。宁良娣已无大碍。人不久便会醒來。只是……” “只是如何。”宗政瑾开了尊口。淡淡的四个字。 太医整理了一下措辞。头伏的更低。“只是伤在腹部。流血过多。今后受孕怕是较艰难。” “如此。”宗政瑾站起來。冷冷两个字。转身便走了出去。临出大门。”珍嫔随朕一起。” 苏静翕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并未回神。闻言愣愣的看了他一眼。便迈开步子。随他走了。 岱妍苑 “主子。你醒了。”听瑶站在一边。听见动静掀开帘帐。问道。 苏静翕应了声。并沒有起身。脑袋有些疼。昨晚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断断续续的。她也不知道是梦还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昨晚。宗政瑾把她送到岱妍苑。并沒有随她进去。而是留下一句。“你不信朕”。便扬长而去。 苏静翕回來后。很晚才入眠。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现在仔细回想。让她去观星楼。不知所为何事。去的路上却沒有守卫。进去沒多久。两人甚至沒说几句话。便传來宁良娣遇刺的消息。 在蔷薇苑。他的态度淡淡然。似乎早有预料。或是根本不在意。总之淡漠的有些可怕。一个女子不能受孕。不能做母亲。在这深宫里等于葬送了性命无异。 她不禁有些恍然。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她。是不是他也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如看戏般。一个如此。仅此而已。决定了她的未來。 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陷入了死胡同。他看穿了她的不信任。于她可是大大的不利。身为帝王。可以他自己不信任别人。却不能允许别人不信任他。 他知道。他似乎都知道。前些天是他们遇刺。昨晚是宁良娣。沒有增强防卫。也沒有派人追踪刺客。莫非……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只是。这样的他。未免太可怕了…… 第四十五章 回宫 苏静翕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她只是珍嫔。皇上的一个小妃嫔而已。其他的都与她无关。 知道的太多。死的太快。 早膳时分。宁良娣据说醒來后知道这个消息。痛不欲生。随后皇上亲至蔷薇苑予以安慰。晋顺仪。连升三级。并赏下无数珍宝。 只不过代价未免太过大了些。一时之间。众人也再一次意识到皇家凉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从自己肚子里出來的。 蔷薇苑 “皇上……嫔妾有罪。不能为皇家绵延子嗣。是为……”宁良娣。如今的宁顺仪作势要从床上起身。 宗政瑾连忙扶住她。“爱妃不必怪罪于自己。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刺客太过无情。” “皇上。可有抓住刺客。” “爱妃昨晚可有注意到什么线索。”宗政瑾坐在床榻上。沉声问道。 宁琇莹皱眉仔细回想。良久。“嫔妾不能肯定。他蒙了面。只是人看着很高大。倒像是边关人……” 宗政瑾点点头。“朕知道了。” “对了。他似乎受了伤。左手有些不便。”宁琇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 “朕有事先回去了。你好生休养。” 宁琇莹不妨他才來沒多久就要离开。生怕就此再也见不到他了。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梨花带雨。“皇上……” 宗政瑾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把她的手握住。又放进被子里。“不要着凉了。朕有空会再來看你的。” 宁琇莹知道过犹不及。露出一个笑容。“嫔妾恭送皇上。” “碧荷那丫头呢。“宁琇莹见皇上的背影出了蔷薇苑。对一边的宫女问道。 碧水走近。“回主子。碧荷正在房间里养伤。已无性命之忧。” 如果苏静翕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这个宫女的沉稳。完全不是昨晚见到的懦弱模样。或许。那样她也会提早发现许多事。 “嗯。如果不是她替本嫔挡了一剑。只怕本嫔现在已经魂归西天了。”宁琇莹讽刺的说道。 “主子洪福齐天。碧荷为主子挡剑。那是她上辈子修來的福分。” 碧荷碧水皆是宁琇莹从将军府里带进宫的。亦是从小服侍她长大的。不为人知的是。二人在边关那几年习过武。 昨晚那刺客并不是直奔蔷薇苑而來。而是她听闻苏静翕往观 星楼而去。心急多天沒有见过皇上。想要寻找时机。不想选的一条偏僻的路上。却迎面碰上了刺客。 她本以为会担上一个救驾有功的功劳。于是命人前去拦下刺客。却不想那刺客武艺太过高强。周围又有人听到动静。她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成为受害者。好博取皇上同情与怜惜。引着刺客回了蔷薇苑。打斗之中。终是被刺客刺伤逃走。 不能受孕。呵。有多少人知道。她宁琇莹。镇国将军之女。从小便是宫寒之身。本就难以受孕。身子薄弱。所以她才不会自己习武。而是由身边丫鬟代替。 至于如何进了宫。于其他秀女的要求。对于她从來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是宁琇莹。只要她姓宁。即使她是灰容土貌。她亦是可以进宫的。谁让宁家适龄的女子只有她一个呢。 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她竟是动了心。为皇上的伟岸折服。为皇上的容貌心惊。她害怕他就此以这个为借口厌弃了她。 不过。她绝不允许。 “让人好好伺候她。早点康复。多赏点东西下去。” “奴婢代碧荷谢过主子。” 岱妍苑 “主子。皇上传來旨意。明日回宫。”袭香走进來。打断了这一室的静谧。 苏静翕揉了揉眉头。“这么突然。” “据说……据说是因为皇上心疼宁顺仪。早日回宫方便寻找名医为她诊治……”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是么。既如此。你们就快去收拾东西吧。” “主子。你不要多想。皇上他……”听瑶安慰道。 苏静翕笑了笑。“皇上如何。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放心。你主子无事。” 听瑶无法。只得转身往内室而去。自古帝王皆薄幸。主子虽貌美。但是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新欢旧爱。全凭皇上的兴趣而已。 若有一天。皇上就此厌弃了主子。那该如何是好。 这晚。苏静翕依旧是独自入眠。 第二日一大早。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朝阳门外。一众妃嫔皆早早的在此等候皇上的圣驾。无一不翘首以盼。毕竟已是近十日未见圣颜。 “臣妾|嫔妾|婢妾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宗政瑾下了马车。亲自走上前扶起舒贵妃。”姝儿辛苦了。” 舒贵妃羞 涩含笑。“皇上言重了。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不论其他人如何愤恨。皆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分毫。沒有舒贵妃的家世。沒有舒贵妃的美貌。沒有舒贵妃的恩宠。若是敢表现在明面上。只怕是不想活了。 不能对舒贵妃如何。但是对随后下车的宁良娣。不。如今的宁顺仪。却是敢讽刺一二的。有家世如何。注定沒有子嗣的女人。迟早有一日会失了恩宠。 “宁妹妹身子可还好。你这宫女。还不快好好扶着你家主子。”淑妃本就心直口快。见宁琇莹下了马车。一副关怀模样。 宁琇莹暗自捏了捏帕子。平复心境。“劳淑妃娘娘关心。嫔妾已是无碍。” “无碍便好。要不然妹妹身子不好。做姐姐的自然该心疼了。”贤妃笑笑。接过话來。 只话里情谊。左一句妹妹。又一句姐姐。到底有多少情分只她自己知道了。 “这是自然。若是宁妹妹常年和荣妃娘娘一般卧病在床。妹妹年纪这么轻。定是不甘寂寞的。”淑妃不等宁琇莹接话。握着帕子笑着打趣道。 宁琇莹咬碎了牙。饶是她之前已经做过再多的心理准备。也不成想这些人竟是在宫门口就这样不给面子的嘲讽于她。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暗暗的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唯一的男人。亦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可惜他正在低头和舒贵妃不知道说些什么。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这边。 只好委屈的收回目光。讷讷。“承蒙众位姐姐厚爱了。” 淑妃沒有接话。只淡淡的轻扫了一眼。目光从苏静翕身上掠过。似乎停留了一瞬。又似乎沒有。 贤妃也觉得沒意思。沒有接话。低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其他低位的妃嫔并不敢随意插嘴。只怕被一不小心卷入漩涡之中。 “皇上舟车劳顿。众位妹妹有话还是先回去再说吧。”舒贵妃出來适时的打着圆场。 宗政瑾自然沒有异议。首先迈着步子走了进去。直接回了紫宸殿。只临走前。交代了晚上去重华宫。留下一地的怨念。 不论谁得宠。苏静翕也好。赫连灵雨也罢。舒贵妃进宫多年。始终是后宫得宠第一人。无人可以真正的超越她。 包括皇后。 醉云坞 苏静翕在许多位妃嫔的唇枪舌剑中。淡淡的应付了两句。别人见她也一副黯然模样 。只当是伤了心。嘲笑般的把箭头指向宁琇莹。毕竟这才是一个最好的奚落对象。 苏静翕乐得自在。到了岔口。找了个借口便转身回了醉云坞。 “这些日子。宫里可出了什么事。”苏静翕接过代曼递上來的茶杯。问道。 “并沒有什么大事。皇后娘娘在禁足。舒贵妃等人管理后宫。只前几日突然处理了许多奴才。大部分进了慎刑司。说是……说是他们不懂规矩。冲撞了舒贵妃……” 苏静翕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舒贵妃头一次在沒有皇后的时候掌握了大权。必定会尽力拔去皇后安插的钉子。“不懂规矩”也不过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借口罢了。 “还有。太后娘娘昨日出了慈宁宫。亲自去了一趟坤宁宫。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等人不得而知。” 苏静翕皱眉。太后和皇后的关系。据她进宫以來这许久的观察。其实并不算好。不过只是去了一趟坤宁宫而已。也不一定是好事。 想不通便作罢。“还有吗。” “还有就是衍庆阁的杜常在这几日日日前往慈宁宫请安。太后开始并不见她。直到昨日。才让人宣她进去。回來后还赏了些东西。” “真是有趣。都是昨日呢。”苏静翕喝了一口茶。“是太后娘娘去坤宁宫在前还是杜常在去请安在前。” 代曼仔细想了想。“太后娘娘是在杜常在请安过后的半个时辰去的。主子。你的意思是杜常在……” “本嫔可什么也沒说。”苏静翕耸耸肩 代曼本來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闻言放松下來。“主子。你……” “好了好了。你们把醉云坞守的很好。每人赏五两银子。你和小福子双倍。” “奴婢谢主子赏。”代曼笑呵呵。行礼。 苏静翕也笑了笑。进了内室泡了一个澡。洗去周身的疲乏。用过午膳过后。却沒想一个消息惊得苏静翕睡意全无。 第四十六章 立威 “你说什么。太后娘娘亲自和皇上说。要把杜婉兮放出來。”苏静翕本躺在湘妃榻上。昏昏欲睡。听见代曼的声音连忙坐起來。 苏静翕揉了揉额头。“原因呢。” “听说是杜常在亲自去求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感念杜常在姐妹情深。随后亲自去了紫宸殿。并做主晋了杜常在的位分。如今已是贵人了。” 苏静翕起身。“好一个姐妹情深。” 杜婉兮本也沒有犯多大的错。怪只怪在她年轻气盛。触了舒贵妃的眉头。错只错在皇上要为舒贵妃立威。要明摆着宠舒贵妃。然后。她刚好就那么倒霉的被做了筏子。 可是。被关了这许久。即使如今被放出來。还是得益于她那个庶妹。偏偏她一出來。她那个庶妹还晋了位分。不多不少。刚刚压在她头上。 如果苏静翕是她。只怕宁愿在芷箐苑待上一辈子吧。 芷箐苑 杜婉兮确实很愤恨。得知消息。皇上免了她的责罚。初初傻傻以为是皇上记起了她。特地把她放出去。 直到她那个庶妹。挺着个大肚子。妖妖娆娆的走过來。好一番奚落与嘲讽。她都忍了。只是后來她告诉她。是她亲自求了太后。太后才与皇上求情。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原因。 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去。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即使当她那个庶妹一手扶着肚子。站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她恨不能杀了她。可是几个月來的禁足。早就磨灭了她的气焰。 为了在杜家举步维艰的母亲。她也不可以。 亲自扔了那个庶妹带來的东西。看了一眼一旁的宫女。“走。我们去谢恩。” 忽视了宫女的不屑。杜婉兮收拾了一番过后。走了出去。 慈宁宫 “太后娘娘。杜才人求见。”刘麽麽走进來。等到太后念完一篇经文。这才说道。 太后闭眼捻动佛珠。“杜才人。” “杜才人便是杜贵人的嫡姐。早些时候还是太后娘娘与皇上求情。才放了她出來的。这是她特地抄写的佛经。來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嘴里无声的蠕动。半响。“让她回去吧。” 刘麽麽应了声。走出去。“杜才人有心了。请回吧。太后娘娘正念经呢。不便见人。” “婢妾知道了。有劳麽麽了。”杜婉兮说完跪下朝着太后念经的小 佛堂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刘麽麽并沒有阻止她。眼里却多了丝赞赏。“杜才人早些回去。争夺圣宠才不枉太后娘娘的苦心。” …… 皇后依旧在禁足。舒贵妃雷风厉行的换了宫里的一批奴才。皇上沒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底下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其中。大部分都是资历较老的妃嫔心疼。进宫多年。苦心经营的许多暗藏势力几乎都或多或少的损失了些。对于苏静翕这样的新进宫的。自然影响不大。 每日不用请安。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的很惬意。当然。除了她回宫后。有近十日沒有见到圣上了。隐隐有失宠的迹象。 苏静翕其实并沒有多担心。即使那晚过后。两人并沒有独处过。可是皇上回宫后。他除了舒贵妃。也并沒有召见其他妃嫔啊。 失宠。谈何而來。 一转眼间就到了皇后禁足期满的日子。亦是恢复请安的日子。 坤宁宫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苏静翕走进去。行了一个大礼。 按照规矩。妃嫔与皇后因故就不见。需行大礼。不过这也只是规矩而已。遵不遵从完全在个人。如苏静翕这般。给足了皇后面子。这样的人并不多。 皇后果然脸色好看了许多。“珍嫔快请起。不必多礼。” “嫔妾谢娘娘。”苏静翕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只是上一次请安。宁琇莹还是坐在她下首。如今再一次又在她上首了。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珍妹妹。许久不见。”宁琇莹端起茶杯。客套道。 苏静翕之前以为她即使容貌不是最美的。亦是别有一番风情的。她身上的英气。是她们这些从下养在深闺的女子所沒有的。众人中醒目。 可是从何时起。她已经变得与她们无异了呢。拈酸吃醋。这些都是信手拈來。不需皱皱眉头的。 “是啊。许久不见。”苏静翕淡淡。若是真的论资排辈。她有封号。亦是从四品。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还不一定呢。 不过。她从來就不想计较这些。 “妹妹与皇上也是许久未见吧。”宁琇莹浅啄一口。状似关心道。 苏静翕并不接话。很明显的就看见了她眼里的嘲讽。皇上这些日子虽然只有几日宿在了重华宫。但是有两日中午却是去了她的蒙雨厅。陪她用膳。是 以。一时之间。后宫诸人便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嘲笑于她。 只是。苏静翕却在想。她果真有个好父亲。 妃嫔一个个的进來。毕竟皇后还是皇后。只要她一日未被废。即使犯了再大的错。那也只能由皇上责罚。与她们这些小妃嫔自是沒有干系的。 “妹妹今日來的可真早。这还沒到请安的时辰呢。”皇后见舒贵妃进來行礼。颇有些酸气的说道。 舒贵妃其实來的也不算晚。只是她们认为这是皇后被解禁后的第一次请安礼。未避免寻着把柄。皆或多或少的提前了些。是以。舒贵妃掐着平日的时辰过來。倒是显得有些晚了。 舒贵妃不疾不徐。“昨日皇上宿在了重华宫。今日妹妹便起晚了些。本來皇上是着人免了臣妾的请安。只臣妾惦记着。皇后娘娘久久不让妹妹们请安。臣妾亦是思念众位妹妹。想着來叙叙话。不成想。这一耽搁。倒是晚了些。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色白了白。随即笑开。仿若什么也未发生过。“瞧舒妹妹说的。本宫乃是皇后。岂会计较这些。你能來请安。本宫很欣慰。”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是不会和臣妾计较这些。说到这。臣妾还有一事需禀告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真的不与臣妾计较。”舒贵妃理了理手上的护甲。似乎漫不经心道。 皇后被一句话堵着。心里有气。面上到底不显。这是她解禁后第一次请安。如果今日不能立了威。只怕以后她这个皇后在这后宫里。也沒有什么权威了。谈何服众。 “舒妹妹尽管说來无妨。想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为贵妃。有些事即使做了心里必然也知道轻重。” 舒贵妃转头。看了一眼皇后。勾了勾嘴角。“确实如皇后娘娘所言。并不是什么大事。臣妾昨日和皇上说起。皇上也是赞同的。“ 皇后皱了皱秀眉。暗中猜测到底是何事。静默不语。 舒贵妃并沒有想要吊胃口。直接说道。“前些日子有些个奴才目无尊长。不把臣妾放在眼里。臣妾一时气不过。就把他们都打发进了慎刑司。“ “舒贵妃代管六宫诸事。有时候立立威也是必要的。“皇后以为只是这些事。她也是听说过的。虽然知道自己的宫权交了出去。必然会损失许多人手。但这也是沒有办法的事。 舒贵妃站起來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大度。不与臣妾计较。臣妾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 皇后 越听越不对劲。直觉她的话还沒有说完。只是自己今早才被解禁。宫里发生的事虽然她也知道一些。但到底不全面。暗暗思索了一遍。无法。只好顺着她的话。“有话且说吧。” “臣妾将尚宫局的黄公公也一同送入了慎刑司。” “你……”皇后脸色骤变。不过也是一瞬。手紧握成拳头。淡笑。“是么。不知道黄公公因为何事冲撞了舒妹妹。” 舒贵妃仿若沒有察觉到皇后神情的变化。“这不是臣妾想要打发几个奴才。那黄公公却坚持不肯。臣妾一时气不过。便意气用事了。” “不知是哪几个奴才。”皇后已经猜到了什么。仍不死心的问道。 舒贵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娘娘这里茶果真不错。许久沒喝成。臣妾还心心念念呢。” 见皇后神情紧绷。笑了笑。“不过是几个奴才罢了。臣妾说出來。皇后娘娘也不一定知道。何必让这些人扰了娘娘的清静呢。反正如今都是一具死尸罢了。” 皇后气极。但注意到这里还有许多妃嫔正偷偷的注意着她们二人的动静。知道这个时候即使再不忿。自己的话已经说在了前头。她又拿皇上來压她。也不可以真的拿她怎么办。 “舒妹妹说的是。不听话的奴才总是活不长的。” 苏静翕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从刚刚开始互戳心窝子。几乎每一句都是在撒盐。到最后的皇后完全败下阵來。 或许这才是舒贵妃。真正的舒贵妃。之前虽然和皇后真的对上。但是到底沒有做的这么不留情面。今日她选择在请安的时候把这件事讲出來。就是为了挫皇后的锐气。立不了威。 皇后身为皇后。沒有人信服。谈何皇后呢。 或许。这还只是第一步。今后必定有好戏看了。 第四十七章 安置 “主子。你也该想想法子了。皇上……”听瑶打发了人出去守着。对坐在榻上看书的人说道。 苏静翕翻了一页话本。“能有什么法子。” 听瑶走过去。凑到她跟前。“主子。皇上一连这么多天都沒有來醉云坞。外面都传您失宠了。” 苏静翕抬头。笑着把她推开些。“瞧你说的。你也觉得你主子失宠了。” 听瑶苦口婆心。不知道她为何这次这么固执。“主子。皇上前日宿在了重华宫。昨日去了蒙雨厅。安良娣、丽良媛还有灵贵人。皇上都已经去过了。就是沒來咱们醉云坞……” 苏静翕一愣。“都这么多了。” 他们自从那日开始。便再也沒有见过面。算來已经有小半月了。二人缺少的是一个时机。便像走进了死胡同。需要一个时机把他们拉出來。 “容我想想吧。”苏静翕摆摆手。放下了话本。托腮沉思。 紫宸殿 “皇上。敬事房的人來了。”苏顺闲走进來。带着一个奴才。手托摆放整齐绿头牌的托盘紧随其后。 宗政瑾兴致缺缺。随意的扫了一眼。皱眉。“珍嫔的呢。” 那太监一愣。连忙跪下。“奴才该死。” 他本以为珍嫔已经失宠。是以便做主把她的牌子撤了下去。这托盘之上也只可摆上十余枚牌子。不可能将所有妃嫔的牌子都摆上。是以他们敬事房的人需时时根据皇上的喜爱。來增减牌子。 宗政瑾揉了揉眉头。“下去领罚吧。” 那太监见皇上似乎沒有翻牌子的意思。连忙应了声退了出去。 苏顺闲暗自叫苦。这十几日皇上虽然都宣了妃嫔侍寝。只是除了两个当事人。只有他这个随侍太监最清楚。皇上那只是去聊聊天。弹弹琴罢了。根本就未行敦伦之事。 本來指望醉云坞那位。结果前几日多嘴提了一句。得。半年月钱沒了。 皇上这些日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不要说那些朝臣了。单单是他这个伺候了近二十年的贴身太监。也被骂了好几次。月钱更是一扣再扣。好在他活到这个地步。也不在乎这些银钱了。 只是被骂的狗血淋头。到底不好啊。让他不止一次的怀念以前那个皇上。虽然冷酷了些。但到底有规律可循。比起现在好了不知多少。 “奴才去给皇上准备宵夜。” 宗政瑾应了声。点了 点头。那个小沒良心。竟然一点动静都沒有。 “苏顺闲。摆驾醉云坞。” 醉云坞 “主子。你都保持这个姿势一下午了。用点点心吧。”听瑶虽然对自家主子的“上进”很欣慰。可是同时也很心疼她。 苏静翕哼哼两声。“再让我想一会。” “主子。奴婢是让你想想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皇上。道个歉服个软也就罢了。不是让你在这里作践自个儿的身子啊。” 苏静翕换了只手托腮。“想不明白吃不下。” “主子。这又不是在苏府。夫人不在。不会有人罚你不准用膳的。”听瑶以为她是习惯成自然。 以前在苏府的时候。苏静翕偶尔会调皮。譬如她偷偷溜出府。譬如她沒有完成夫人交代下來的“功课”。自动自发的。便不用晚膳。直到半夜两位少爷偷偷的给她送点心。其实。这也是在夫人的默许之下。 苏静翕撇了撇嘴。“听瑶。你想你的亲人吗。” 听瑶一愣。随即不太自然的笑开。“奴婢父母早亡。奴婢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她小时候其实也有过一段有家的日子。父亲是他们镇上的一名郎中。母亲在家持家。只是后來发洪水。父母皆失踪亡故。她辗转來到京城。为了活下去。卖身苏府。为奴为婢。 “听瑶。我也想我娘亲。两位哥哥。还有爹爹。” 听瑶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她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姐早慧。可是再怎么聪明的也不过是个十四岁少女。如果不是进了宫。此时也不过是个会找娘亲撒娇的孩子罢了。 “主子如果能获得圣宠。会有和夫人团聚的一天。”这样的安慰虽然有些苍白无力。但却也是一种希望。 “可是人在后宫啊。永远都在这里……而且。我的心似乎也不在自己身上了。”苏静翕感慨了一句。摆摆手。”拿点点心过來吧。我要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奴婢这就去。”听瑶应了声。连忙走出去。 苏顺闲听到声音。连忙清了清嗓子。“皇上驾到。” 虽说和皇上一起站在这里听墙角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刚刚这样的气氛未免太吓人了些。他一直在后面默默擦汗。生怕里面那位突然说出什么惊天骇俗的话出來。惹得皇上拂袖而去。 不过刚刚那几句。若是皇上追究起來。只怕也是大罪。嫁与皇室。更该夫为 妻纲。时刻惦念自己出嫁前的家。乃是对皇室不敬。蔑视皇族。 苏静翕在里面听到动静愣了愣。连忙起身。却因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体僵硬。一时不着差点落下榻去。一双强有力的手及时的扶住了她。 苏静翕反应过來。连忙挣脱开。站起來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的怀里突然变空。闷闷的。“平身吧。” 苏静翕听他语气似乎不太好。脸上也是面无表情。心情大概也不好吧。于是讷讷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宗政瑾也不说话。只接过宫女递上的茶。浅浅轻啄。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 听瑶对皇上的突然到來。差点喜极而泣。连忙招呼人去上点心。 苏顺闲拉住她。“上什么点心。还不快让人去御膳房。弄几个热乎的小菜过來。” 小福子在旁边听见。连忙说。“奴才脚跑得快。奴才去。”说着就跑了出去。 一时之间。醉云坞的奴才都洋溢着笑意。手脚麻利的干着手里的活。 只这些皆发生在外间。里面两人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无人说话。不过气氛并不尴尬。维持到了听瑶提着食盒进來。打破了这静谧。 “皇上要用点么。”苏静翕终于找到了一个好话題。 不过一碟滑溜鹌鹑。一盘鸳鸯卷。一小碟香炒黄瓜酱。并两碗鸡丝汤面。以及几样开胃的小菜。 很普通。但是在这晚间。能够在这短时间里做出这些东西來。御膳房的人想必也是废了一番脑筋。 宗政瑾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小菜。皱眉。“嗯。” 如此淡淡然。并不妨碍苏静翕。把菜往他那边挪了挪。“皇上多吃点。”说完自己开始小口小口吃了起來。只间歇的偷偷瞥他一眼。 宗政瑾并不饿。只是坐在这里。陪着她吃几口罢了。 用过膳。两人又大眼瞪小眼。苏静翕有些无语。决定继续发挥自己的厚脸皮。“皇上晚上留下來好么。” 宗政瑾皱了皱眉。就这么看着她。并不说话。 苏静翕眨了眨眼睛。大有他不答应立马就哭的架势。 宗政瑾无奈。点点头。见她欢呼着去沐浴的背影。暗恼自己的一时心软。不过他本來就是一时冲动來了这里。 只在门口的时候。听见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知道原來这些 日子她并不好过。心里才稍稍有些安慰。至于她说的想家。他就是她的家。 如果自己得不到。如果她有其他想法。自己不能拥有的。宁愿毁了他也会让她好过。留他一个人茕茕而立。 当然。如果她够听话。他可以多宠两分。所以。他现在留了下來。 这个时候的宗政瑾。早已忘记自己当初是为何生气。又是为了什么两人较劲这许久。他只当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借口。是以。这晚两人才可以和谐相处。 沐浴过后。苏静翕等听瑶帮她绞干了头发。就这么直接着一件鹅黄色蝶纹寝衣出去。见他正坐在榻上翻她的话本。挠了挠额头。“皇上。安置否。” 宗政瑾抬头。扫了眼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的人。借水花开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嗯。” 苏静翕闻言眼里洋溢着点点笑意。出水芙蓉。如雪的肌肤呈现淡淡的粉色。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娇俏可爱。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宗政瑾在外侧躺了下來。苏静翕从他脚边爬进去。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二人在一起时。已经习惯了她睡里侧。 有时的不合规矩。他纵容着她。偶尔的无理取闹。他包容她。两次禁足。也都是她自己作的。 苏静翕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半响。决定还是开口。“皇上。” 沒反应…… 苏静翕就这么灼灼的望着他。剑眉入鬓。挺而高翘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唇瓣。眼睛紧闭。沒有白日的黑瞳沉沉吸引人。但却显得此时的他柔和了许多。 骤然间他睁开了眼睛。沒有转头。只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是要安置。” “嫔妾就是随口一说。”苏静翕撇了撇嘴。 宗政瑾一堵。面露无奈。“那你要如何。” “嫔妾睡不着。皇上想睡便睡吧。嫔妾看着皇上就好。” 第四十八章 舅舅 宗政瑾叹了一口气。终于转头看她。“有话就说。” 两个人离得极近。呼吸几乎都喷洒在了对方脸上。鼻翼相对。目光灼灼。却沒有一人侧过头去。 对视了几秒。苏静翕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宽厚修长。包裹住她的小手。他挣扎了一瞬。不过苏静翕反应更快。 凑过去。将头抵住他的肩膀。近乎情人般的耳语。“我不是不信你。” 宗政瑾沒动。亦沒有说话。耳边回响着她的声音。“我不是不信你。” “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她会那个样子。是你想要的结果……” 是你派人做的…… 宗政瑾静了一瞬。“确实是朕想要的结果。” 苏静翕抬头。就这样望着他。“我现在知道了。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他说的不信。正是她当时眼神出卖了她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一度以为。他也许会有朝一日同样这么对待她。所以眼里有不信任。看着他的时候有害怕。有不安。他那么敏感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发现呢。 但是她现在知道他不会。因为她无利可图。 宗政瑾见她眼神坚定。似乎是真的想通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來。语气肯定。“朕不会。” 苏静翕点点头。把头靠在他胸膛上。她开始庆幸她的无利可图。 宗政瑾压下心里那一丝怪异。“翕儿睡不着不如做点别的事吧。” 一个翻身。苏静翕惊呼一声。便被他压在了身下。寝衣三两下便被抛下床。浑身赤|裸。沒有一丝遮挡。 即使两人许久不曾“坦诚相见”。她的身体依旧对他诚实的可怕。显然他也很满意这样的反应。 身下的女人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两颊边的梨涡别添风情。腮边的两缕秀发更增诱人气息。一双眸子更是倒映着他满满的身影。盈盈眼中波。美人当如是。 宗政瑾对她最满意的一点不仅仅是身体的契合。而是她的真实。她的干净。或许是她从一开始就傻傻的把自己做的“坏事”。坦诚告诉了他。与他无半分隐瞒。或许是他在醉云坞安插了眼线。时时传來的消息。让他不断的相信。她人前人后皆一样。 他可以允许女人有些小聪明。耍些小计谋。但决不允许女人太过聪明。她偶尔的小迷糊。不规矩。他都可以容忍。甚至纵容也无妨。 这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其他女人可以相比的。眼睛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所以他爱极了她那双眸子。清静纯亮。干干净净。沒有杂质。 因为想要。所以不允许有背叛。不允许有离弃。因为期待。所以不允许有退缩。不允许她的不信任。 …… 两人折腾了许久。几乎至天明。苏静翕养了近半月的身体。再一次被吃干抹净。连渣渣都不剩。 苏顺闲在外面时不时的听着里面传來的动静。乐得直笑。皇上积攒了这许久的火气只怕这回可以消散了吧。 …… “主子。起來用膳了。”听瑶走进來。狠心叫醒了明显还在睡梦中的人。 沒反应。 “主子。皇上吩咐了。你得起來用膳了。” 沒反应。 “……” “……” “再睡一会……” “……” “还不起來。”宗政瑾在外面就听见她在哼哼唧唧。就是不愿起床。 苏静翕沒有睁眼睛。顺着声音往他身上扑。“好困。还累。” 宗政瑾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人扑过來的时候。他已经自动的把她接住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可爱极了。心亦软了一片。 “起來吃点东西。都隅中了。” 苏静翕讨好般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可是好累啊。” 她的话可以自动理解为夸赞。如此。心情更好。摸摸她的小脑袋。“吃点东西再去躺着便是。” 苏静翕迫不得已。睁开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般。瘪了瘪嘴。“好吧。” 话虽这么说。人却沒有想要从他身上下來的意思。 宗政瑾失笑。继续好脾气的哄道。“快穿衣梳洗吧。朕去外间等你。”说着把她重新放在床上。 苏静翕望着他的背影。伸了个懒腰。卖萌不易啊。 “你这膳食也不规律。未免麻烦。醉云坞便设小厨房吧。”宗政瑾用过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他并不饿。 苏静翕咽下嘴里的东西。笑意更甚。“皇上真好。”随即想到什么。“嫔妾谢过皇上。”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你若是真的要谢恩得行礼吧。” “皇上是君子。自是不会在意这些旁枝 末节。”说着瞪大了眼睛。预备细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宗政瑾被逗笑。“就你歪理多。” “那是皇上好。不与嫔妾计较。” “朕哪里好。”宗政瑾挑眉。 苏静翕亦挑眉。上下打量他。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皇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里都好。” “吃你的饭。”宗政瑾沒好气的回了一句。只嘴角上扬的弧度出卖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用过膳。宗政瑾自是回了紫宸殿。 “主子。刚刚杜才人來了。奴婢说您在陪皇上用膳。她便回去了。”代曼跟着苏静翕入了内室。说道。 “你是说芷箐苑的杜才人。”苏静翕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代曼点点头。“正是。” “她可有什么话留下。” “回主子。并沒有。她听说皇上在。也似乎并沒有想要进來。反而像是避嫌般的离去了。奴婢觉得……她兴许是來求主子帮帮她的吧。” 苏静翕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坐下。从梨花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轻抚脸颊。“本嫔怎么觉得最近似乎长得变了些。” 听瑶帮忙把她的钗环卸下。“主子是长开了。自是越來越貌美了。比起丽良媛。也不遑多让呢。” “就你们会说好听的哄本嫔。”苏静翕勾了勾嘴角。 “她们难道这么久都沒有发现。其实本嫔性子并不好。一个个的都以为本嫔是菩萨。降落凡间普渡众生的么。” “主子。举头三尺有神明。菩萨不是我等可以亵|渎的。“代曼连忙说道。 苏静翕并沒有接她的话。即使她重生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她依旧不相信神灵。求人不如求己。何况是远在天边的菩萨呢。 “以后她们过來。还是那句话。能打发的都打发了吧。” “是。奴婢明白。” 慈宁宫 “皇帝今日怎么有空來哀家的慈宁宫了。”太后端起茶杯。浅饮一口。笑着说道。 宗政瑾坚持把礼行完。而后也不等叫起。直接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瞧母后说的。朕即使政务再繁忙。给母后请安的功夫总是要挤出來的。” “是么。只哀家听说。皇上晌午还去了后宫。想來政务该是处理的差不多了。皇上多休息。莫要太过劳累。身子最要紧。”太后淡淡接 话。 宗政瑾神色未变。“朕一度担心母后常年茹素念佛。于身子有害。如今看來。母后即使身居小佛堂。依旧对后宫发生的诸事了如指掌呢。” 太后哈哈干笑了两声。“哀家这个老婆子。早就一只脚快要踏进棺材的人了。只少不得在最后。多关心关心哀家那个外孙女罢了。” 宗政瑾端起茶杯。闲闲的拨动茶盏。并不喝。亦不接话。 太后本以为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把话挑明了。让他表个态。可是不成想。他竟然装作听不懂。 不过太后到底沉浮后宫多年。历经许多风浪。不过一瞬便调整了心态。“哀家这一辈子。也就养育了皇上和湄儿她娘两个孩子。你们二人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弟。湄儿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们之间的情分自是与别人不同的。” “朕是湄儿的舅舅。”一句话已是表态。 太后一噎。她自是知道他是上官湄的舅舅。只湄儿是她唯一的外孙女。为了袁家。为了靖康侯府。上官湄必须入宫。他当初也是同意了的。 “只如今湄儿已入了宫。莫非你还要她以后守活寡不成。” 宗政瑾心中冷笑。面上却严肃至极。“太后慎言。” “皇上这是存心和哀家过不去了。”太后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只这几个月。她一直在给他时间适应和准备。亦是想要好好**湄儿一番。这才拖到了今日。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太后这是什么话。朕是皇帝。您是太后。能有什么事过不去。” 太后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心中气极。却还得耐着性子。“皇上说的是。只湄儿的身子调养的不错。皇上年纪也大了。该考虑要个孩子了。将來好继承楚周国的江山啊。哀家也好安心礼佛。死后亦有颜面面对先皇啊。” 这句话已是摆到了明面上说了。只要他答应让上官湄的孩子将來继承大统。她可以退居慈宁宫。不理后宫诸事。他活着的时候便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第四十九章 水仙 宗政瑾皱眉。作势沉思了片刻。 太后也不急。端着茶杯慢慢等待着。 “太后所愿。只怕朕不能应了。”宗政瑾淡淡出声。冷冽的语气中似乎包含着许多。自透着一股华贵之气。 太后把杯子重重的磕在桌案上。冷哼一声。“皇上这是想要和哀家做对了。” 宗政瑾站起身來。浅笑。“朕身为九五之尊。自是无人可和朕做对。不知母后这话从何说起。” “皇上当真不念及哀家的养育之恩。别忘了。你的皇位是谁帮你的。” 宗政瑾手靠在背后。挑了桃眉。“是么。朕的好母后。朕怎么会不念及你的教养呢。放心。朕自会给你颐养天年。慈宁宫的份例不会少你一分。” 这就是当初人人称颂的贤妃娘娘。人前于他是慈母。对他关爱有加。人后便是这个模样。竟是多年都不曾变过。 当初谋夺皇位之时。她却是出了不少力。可是那又如何。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她先利用他得取父皇的宠爱。后利用他成尊贵的太后。踩着她人的尸骨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太后被他的这副闲适模样气到了。轻抚胸口。“孽障。如果早知你是如今这个模样。哀家是如何都不会答应先皇养育你的。” 宗政瑾冷笑。“是么。怎么朕记得是你求着父皇要养育朕呢。” 太后怒极反笑。“哀家也沒料到皇上是如此的不孝。只怕熙妃妹妹九泉之下得知。怕是不得瞑目吧。” 宗政瑾脸色变了变。“朕的母妃岂是你可以议论的。” “哼。议论。哀家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养育了你。熙妃的好儿子。哀家赢了。哀家赢了。她终究是输了……哈哈……” 宗政瑾皱眉。直觉她话里有话。正准备再问。刘麽麽却听见动静走进來。跪下。“皇上。太后娘娘身子不适。皇上先回去吧。” 皱了皱眉。对着一个奴才发脾气也沒意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醉云坞 “主子。皇后娘娘着人送來了请帖。”代曼拿着一张红色的帖子走进來。行礼说道。 苏静翕接过來。扫了几眼。不过是御花园的水仙提早开了。于是美名其曰办一场赏花宴罢了。“各宫都有么。” 代曼对各种的消息一直都热衷于打听。苏静翕曾经提醒过她。要知道一个“度”。然后便也由着她了。毕竟自己长居醉 云坞。不求眼观八方。四方便也罢了。对于这些小消息。及时知道自然是必须的。 “回主子。皇后娘娘给各宫都派了。听说连衍庆阁的杜贵人那也有呢。皇后娘娘还特地交代了。杜主子若身子不适便不强求。安胎最紧要。” 不强求她那便是强求她们了。皇后的赏花宴。何人敢不去。 “准备准备吧。总不好太过失礼。” “是。”代曼应了声。“主子明日不用请安。想來又是可以多睡一会了。”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这只怕便是这赏花宴能带给你主子唯一的好处了。” 皇后为体恤众位妃嫔。不忍姐妹劳累。特许明日早间不必前往坤宁宫请安。只下午前往御花园赴宴便是。 这是什么好名声都让她占尽了呢。 “主子。用些燕窝吧。”听瑶从外面进來。 苏静翕接过來。“为何是黄燕。这是这个月的份例。” 听瑶点点头。“殿中省分过來的就是这个。奴婢当时和他理论了两句。只他们说上贡的血燕极少。都被分给了坤宁宫和重华宫。还有慈宁宫。其他宫里却是沒有的。” “那白燕呢。也沒有么。”苏静翕用勺子舀了舀。随口问道。 “那些也分给了其他高位分娘娘。还有……还有便是皇上前几日赏给了宁顺仪些。” 苏静翕挑了挑眉。端起來喝了一口。口感其实相差并不多。只是平日里吃的精贵了。此时却也是有些不习惯的。 “主子要是不吃。奴婢着人做了些栗子糕。主子用些吧。”听瑶观察她表情。想來也是不愿意用的。 苏静翕摇摇头。“别浪费了。往日在苏府的时候。这些不也照样用了么。” 一碗燕窝罢了。比起她上辈子的吃的那些快餐。不知好了多少倍。 听瑶听着却有些心酸。自家主子这一辈子。在家被老爷夫人捧在手心。入宫皇上对她也是不错的。可是还是要受这些委屈。 听瑶端着空碗走出去。迎面便见苏顺闲刚好走进醉云坞的大门。把碗递给旁边的芸香。走过去。“苏公公。” “听瑶姑娘。珍主子可在。”苏顺闲客客气气的。 听瑶笑了笑。“主子刚用了一点东西。苏公公容奴婢去通传一声。” “这是自然。”苏顺闲回答道。他沒有错过自己刚刚进來的时候。听瑶脸上的 那丝不自然。多长了个心眼。招呼那个小宫女过來。“珍主子刚刚用的是什么。可是有人做的东西不合主子心意。” 芸香也不傻。“苏公公。刚刚主子用的是听瑶姐姐亲手做的黄燕窝。” 苏顺闲点点头。以为自己多想了。刚走一步。便想起來。“你说是黄燕。” 燕窝之中。血燕最佳。白燕其次。黄燕最差。 当然。这只是针对上贡给皇家的燕窝而言。即使如黄燕。在这皇宫里是最差的。但是比起外面市场上的那些白燕。有时候反而更好一些。 芸香点点头。 苏顺闲沒再说话。直到珍嫔出來。“奴才给珍主子请安。” “苏公公不必多礼。不知苏公公前來所为何事。” 苏顺闲在宫女搬來的绣墩上小心的坐了半边屁股。这也是在醉云坞他才敢这样虚坐。不是不愿意站这么一会。而是主子心意。做奴才的接受了才是对主子的尊重。两人都好过。 “回主子。皇上让奴才前來给主子送一盆水仙。主子瞧瞧。这可是御花园的人刚刚培育出來的。主子喜欢尽可赏玩无碍。” 这是在隐晦的提起这花沒有问題。很安全。 “果真是水灵灵的花儿。本嫔很喜欢。劳烦苏公公代本嫔谢过皇上。” “珍主子放心。奴才会转告的。”苏顺闲行了一礼。“奴才先告退了。” 苏静翕走过去。摸了摸水仙的花瓣。“去拿点水过來。” 亲自给它浇了一点水。“明日又要看到它了。” 皇后前脚才派人满后宫的派帖子。邀请妃嫔赏水仙儿。皇上后脚就让人给她送了这样一盆名贵的花。真是……打脸呢。 明日又该有好戏看了。 重华宫 “娘娘。明日您可要去。”青绮跪在地上。拿着美人捶轻轻的帮她捶着腿。 舒贵妃把帖子扔在桌上。“去。为何不去。” 即使她乔静姝早已与皇后不相容成了事实。只毕竟沒有都摆在明面上。皇后还是皇后。她舒贵妃再得宠爱。也不过一个妃嫔罢了。 况且。明日前去。有个机会给皇后添堵。何乐而不为呢。 “去把本宫那件五彩缂丝衫拿出來。皇后难得有心思办场宴席。本宫自该好生打扮才是。” 青绮自是知道自家娘娘的意思。“娘娘无论如何打 扮都是极美的。” “就你爱拿这些话來哄本宫。”舒贵妃嗤笑了一声。随即有些怔怔。“本宫已过双十年华。与那些新进宫的早就不能比了。” 红颜易逝。伊不离君不弃。恐终是梦一场。 “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与未出阁前相差无几呢。比起丽良媛也是丝毫不差的。” 舒贵妃忆起以前。只觉得是许久许久之前了。笑开。“比起丽良媛丝毫不差。那比起珍嫔呢。” “自然……也是不差的。”青绮沒成想她问起苏静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初始入宫时。她第一次看见珍嫔是在皇后的坤宁宫。那时只觉得她很稚嫩。虽美却不彰显。比起自家娘娘的成熟妩媚。自是不能比的。 只是前几日偶然间匆匆一瞥。她的容貌便映在了她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竟是比自家娘娘韶华最好的时候还要夺目许多。 “珍嫔年纪还小。与娘娘的美是不同的。皇上不也是尤为钟爱娘娘么。” 舒贵妃轻轻摇头。“青绮。你跟了本宫许多年。怎么不知本宫不是那脆弱之人。何需你巴巴的來安慰于本宫。” “年华易逝。红颜易老。这是自然规律。本宫不过凡人一个。并不能免俗。亦不在乎。皇上于本宫。在乎的又岂是这一副平囊。” “奴婢拙见。娘娘才貌双全。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皇上自是不只注意到娘娘的容貌。”青绮顺势说道。心中暗恼自己刚刚为何提起那个话題。 舒贵妃勾了勾嘴角。“罢了罢了。好话都被你说尽了。别人还只当本宫是如何才华横溢的一位绝世美人呢。” “娘娘在奴婢心中就是如此。” “姝儿在朕心里亦是如此。”宗政瑾踱步进來。双手背后。笑着说道。 舒贵妃一惊。连忙起身。“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來了。” 第五十章 长大 “朕经过这里。便來看看你。”宗政瑾走到上首坐下。 乔静姝亲自泡了一杯茶与他。“皇上尝尝。正是皇上前些日子赏下來毛峰。臣妾尝着极好呢。” “你喜欢朕让苏顺闲再给你送些过來便是。何必你这样拐弯抹角呢。”宗政瑾可有可无。也就顺势说了一句。 乔静姝笑笑。“臣妾这不过是给皇上泡了杯茶。皇上便说臣妾是图了皇上的茶叶。这可冤枉臣妾了。” “不过。皇上既然说了。臣妾也就厚脸受了。”说着行了一礼。 宗政瑾意味阑珊。“你爱茶。多与你些茶叶。朕还是舍得的。” 乔静姝察觉到了他话里有话。却并不挑明。顺着说。“皇上宠爱臣妾。是臣妾的福分。只臣妾不能为皇上做点什么。心中亦是有愧。” “你何时对朕也虚以委蛇了。” 舒贵妃脸色未变。“皇上不也会对臣妾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两人僵持了几秒。乔静姝跪下。“臣妾知错。求皇上恕罪。” 人前。她是他宠爱的舒贵妃。众人皆羡慕于她。得尽帝王的恩宠。人后。他与她。不过是一个君一个臣。利用与被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爱妃何罪之有呢。”宗政瑾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勾了勾嘴角。只眼里沒有丝毫笑意。“朕岂会为了区区小事责怪于你呢。” “臣妾谢皇上。”舒贵妃起身。 物过刚则易折。善柔方能不败。 “朕还有事。先走了。爱妃早些歇息吧。”宗政瑾站起來。 舒贵妃再度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离开。或许是一种解脱。 小半个时辰后。皇上着人将今年新上贡的毛峰悉数送去了重华宫。其他宫里竟是未分到一毫。一时之间。皇上宠爱舒贵妃最甚的流言不胫而走。 醉云坞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來了。”苏静翕本是用过膳。在院子里散步。防止夜里积食。不妨一转身便见他走了进來。 人走到他跟前。“嫔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在她还未蹲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把她拉了起來。“不必多礼。今日怎么舍得在外间活动了。” 苏静翕撇了撇嘴。“按照皇上这话。似乎是在说嫔妾平日里很懒一般。嫔妾应当是理解错了吧。” 宗政瑾被她瞪着眼 睛求解释的模样逗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自己不知为何饶了大半个后宫。漫无目的的走。最后竟是來了这里。心情亦变好了。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朕平日里來。似乎每一次见你不是在榻上便是在床上。”毫不留情的戳穿。 苏静翕眨了眨眼睛。仔细一想。自己也笑了。“皇上记性真好。” 宗政瑾无奈。他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她夸赞他记性好的。转移话題的本事见涨。只他本來也无心与她计较这个。顺势不提起。 “无事多运动一番也无妨。朕昨日瞧着。翕儿似乎是胖了些。” 尤其是某个部位。 这句话绝对戳到苏静翕痛楚了。 狠狠的跺了跺脚。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怒目圆睁。不满。“皇上。你绝对看差了。嫔妾那是长身体了。才不是长肉呢。” 宗政瑾失笑。她这副样子。别提多可爱了。像极了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白兔子。 好脾气的不计较她的抗议。“好好好。翕儿在长身体。可是这些时日不知可有长多少了。” 苏静翕以为他是真的认同了她的观点。大有找到知音。平日里她多食一些。听瑶等人就阻拦她。坚持少吃。因为她不爱散步。否则容易胖。 楚周国的女子以瘦为美。苏静翕的身材在一众妃嫔中属于稍稍偏胖型的。且有继续发展的趋势。 偏偏她自己不觉得。 “皇上看嫔妾可有长高了些。”大长腿什么的不要太羡慕。 苏静翕她娘是标准的江南女子。爹爹则是北方汉子。人虽儒雅。个子却不矮。苏静翕一直以來的目标便是继承她爹的基因。拥有一双大长腿。 宗政瑾闻言仔细比划了几下。只堪堪到他的下巴。脑子里早已记不得她以前的高度。见她一脸期待。顺势说道。“似乎是高了些。” 她的身材在后宫里属于稍稍丰腴型的。但也只是与那些妃嫔相比。在他看來。还是有些瘦。再胖些也无妨。瘦如竹竿虽穿衣好看。但是晚间总是不能尽兴。 至于个子。只属于中等的水平。不过年纪还小。想來还是有发展的空间的。个高也有个高的好处。她的喜好最重要。 “你们主子今后想吃什么。尽管随她的意。不必约束她。”宗政瑾心里把想法过了一遍。毅然决然的对站在周围的宫女说道。 “奴 婢遵旨。”听瑶心里苦叹一声。连忙行礼。 这可把苏静翕乐坏了。当下也不想散步了。“皇上要不要进去坐坐。” 后面的苏顺闲脚下一个趔趄。他们來了这许久。终于想起叫皇上进去坐坐了。看着皇上自动自发迈进去的步子。也不管心里如何的惊涛骇浪了。连忙上前几步。“皇上还未用膳。可要传膳。” “皇上你还未用膳啊。饿坏了可如何是好。快去传膳吧。”苏静翕一听连忙说道。“皇上。小厨房里还有些点心。要不要先尝尝。” 苏顺闲见皇上沒有反对。连忙招呼身后的小太监去御膳房传膳。 宗政瑾坐在木桌前。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深觉熨帖。“坐下吧。不用忙活了。” 其实。她也不过是给他递了一杯茶。再服侍着他净了手而已。 “皇上的手比嫔妾的大多了。”苏静翕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比划了几下。 宗政瑾低头。暗黄铜盆里。两只手交叠。上面的手白皙娇小。下面的微暗宽厚。翻了个手背。把她的手握住。走向桌边。 “皇上要用些奶白杏仁么。”苏静翕把碟子往他面前推推。 宗政瑾瞥了一眼。并沒有多大兴趣。见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好拿起用了一个。甜甜的。“你自己吃吧。” 苏静翕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并不爱吃。也不再勉强。找了个话題。“皇上今日着人送來的水仙。嫔妾给它浇水了。” “嗯。”宗政瑾静待她的下文。 苏静翕手托着腮。“皇上沒有觉着它更好看了些么。” 宗政瑾一愣。暗自叹了口气。随即调笑道。“翕儿这是在隐晦的提醒朕。稍候也需朕给你浇水灌溉么。“ 苏静翕反应了一秒。随即脸瞬间通红。这厮又在调戏她。 “皇上……你怎得又欺负人。“苏静翕愤恨。 宗政瑾对自己的恶趣味也颇为无语。刚刚只是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出來了。手握拳虚掩着咳了两声。“等会才叫欺负。“说着眼神示意门口。 苏静翕见苏顺闲正站在门口。神色怪异。东张西望。哼哼了一声。静默不语。 苏顺闲见里面二人都注意到他了。这才敢提着食盒走进去。天知道。他刚才恰好走到门口。听着珍主子那声似嗔似怒的话。即使他沒有子孙根。也直觉心口一紧。 偷偷的瞟了一眼。见她正死盯着他。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动作麻利的把东西放下。“奴才先告退。” 苏静翕挑了挑眉。自从这个动作看他做多了。她如今学來已是惟妙惟肖了。控诉。“他怕嫔妾。”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宗政瑾觉得好笑。但还是一本正经。“朕回头罚他的俸禄。” 苏顺闲一只脚刚刚踏出大门。闻言苦叹一声。他今年的俸禄。直接的间接的都要因为这位主子给罚沒咯。 “皇上还是算了吧。嫔妾大度。不与他计较。”苏静翕扫了一眼他的背影。还是认真的和坐在这里的人说道。 宗政瑾咽下嘴里的东西。无视了某人的求夸赞求表扬。“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自是不会改变。” 苏静翕以为他当了真。只道自己闯了祸。连忙过去讨好的帮他布菜。“皇上。刚刚风大。便当沒有听见吧。要不然嫔妾要做坏人了。” 宗政瑾把她夹过來的鸭丝掐菜放进嘴里。“那你刚刚说什么了。” 苏静翕露出一个笑容。十分狗腿。“嫔妾说待会一定好好伺候皇上。” 宗政瑾挑眉。“如何伺候。” “自是皇上想如何便如何。嫔妾定当奉陪到底。绝不求饶。”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苏静翕犹豫了一瞬。依旧咬紧牙关。“绝不反悔。“ 现在话说的再满。也不过是两人情趣所在。并不能当真。他为尽兴。甚少有顾及她的时候。当然。是在次数上。她无论开始时如何配合。总是很快便败下阵來。体力与他相比相差太多。 败在了他的魄人的体力上。输给了他各种奇出的姿势上。这并不冤枉。 宗政瑾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目光更是紧紧的盯着她。直看得她满脸通红。羞羞怯怯不敢与他对视。眼底含笑。 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 第五十一章 赏花 御花园 “珍嫔妹妹今日來的倒是早呢。”宁顺仪叫起后。便微笑着说道。 苏静翕起身。“皇后娘娘的宴席。嫔妾不敢失礼。只宁姐姐到的却是比嫔妾更早。想來嫔妾也不算是早的了。” “哼。”宁顺仪轻蔑的哼了声。“珍嫔的嘴是越來越说话了。” 苏静翕并不恼。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宁姐姐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你……”宁顺仪气极。 贤妃本來把苏静翕当作了第二个舒贵妃。不过现在看來。沉不住气。到底是年轻气盛。想到这也就微微放了心。走进亭子里。“珍妹妹年纪轻。不过说的玩笑话罢了。宁妹妹何必巴巴的与她计较。” 苏静翕在行礼叫起后。站在一边做背景。 宁顺仪即使心里再有气。也不过发作出來。扯出一个笑容。“这是自然。珍妹妹少不更事。嫔妾如何会与她计较呢。” 几人不咸不淡的交谈了几句。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只宁顺仪时不时的朝苏静翕投來一个愤恨的眼神。苏静翕暗自觉得好笑。 她只是区区一个顺仪罢了。想要拿她立威。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些。况且。昨日即使皇上是宿在了醉云坞。要论抢人那也是从舒贵妃手里抢的。毕竟皇上是先去的重华宫。无论如何。干她宁琇莹何事。 只是不知。舒贵妃会不会也找她的麻烦呢。 “皇后娘娘驾到。舒贵妃娘娘到。”一旁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舒贵妃娘娘。”一众妃嫔皆跪下行礼。 皇后走了几步。仪态万千。“众位妹妹请起。入座吧。” “谢皇后娘娘。” 苏静翕的位置在中间偏后。看着皇后一身镂金丝纽大牡丹花纹石青蜀锦衣。配上象征身份的凤髻。头上的珠钗无一不华贵非常。只一支银镀金镶宝石碧玺点凤鸟簪便是价值不菲。端庄大气。不失威严。 蜀锦本难得。一匹价值千金。皇后竟然做成了衣裳穿在了外面。这样的大手笔自然引來众人的侧目。 反观舒贵妃。一改平日里的娴雅素净。一袭五彩缂丝裙衫让整个人年轻许多。眼前一亮。双鬟望仙髻并上仙娥妆。飘飘欲仙。仙气十足。这样一身极其张扬的装扮将她的精致五官凸显的更甚。几乎一下子便吸引住了他人的眼球。 即使苏静翕是个女人。她亦不得不赞 叹。舒贵妃一身当真是极美的。 皇后本是在來时的路上碰上了舒贵妃。第一眼见她。便知道她今日如此为的是什么目的。心里即使再气。皇后的身份在这。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回想两人这样明争暗斗的近十年时光。皇后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容貌在舒贵妃那里是落了下乘。同样也是为了正室的尊贵。她一直都把自己往端庄的方向装扮。 舒贵妃以前为侧妃。如今即使身居舒贵妃。但是她始终都为“妾”。穿不得正红。图纹亦用不得牡丹与鸾鸟。于是皇后自然喜欢穿这些即使她再想穿也终其一生都穿不上的衣服。 优越感便是这样产生的。 “好了。众位妹妹难不成看舒妹妹都看呆了。看看你们自己。无一不年轻貌美。何需羡慕她人。” 皇后这句话暗着是贬低了舒贵妃。讽刺她红颜已逝。装扮的再美终究是老了。 其余妃嫔其实心里想认同皇后这句话。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差距太大。况且舒贵妃亦不是她们可以得罪的起的。只作壁上观。默默不语。 舒贵妃也不见生气。淡淡的笑了笑。仿佛只当是一个笑话般。一笑置之罢了。 “可不是。臣妾有时候瞧着这些妹妹们啊。真觉得自己是老了呢。”贤妃出声。缓解了皇后的尴尬。 不论如何。她还是皇后这一派系的。 皇后脸色果然好转了些。“把花都拿出來。宴席也摆上吧。” 杜婉如款款而來。扶着宫女的手。步入亭中。“婢妾來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色倒是沒有什么变化。只嘴里说道。“快起吧。本宫不是说了。你安胎最要紧。來來回回折腾总是不好的。” “皇后娘娘体恤婢妾。是婢妾的福分。只皇后娘娘已免了婢妾的早间请安。婢妾实不好再浪费了娘娘的一番心意。”杜婉如微微福了福身。说道。 皇后眼里露出几分满意。“你有心了。快入座吧。慧竹。把杜贵人的茶换成水吧。孕妇不宜喝茶。你今后得多注意些。” “是。婢妾谢娘娘提点。” 苏静翕心里暗自嘲讽。如今怀孕这许久。不宜饮茶到这个时候才“提点”。还真是尽职尽责呢。 众人见杜婉如往她们这边而來。皆下意识的避了避。毕竟是孕妇。不论肚子孩子如何。只若是有了什么不测。惹着一身腥总是不好的。 “姐姐。”杜婉如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屑的看了一眼坐在她下首的杜婉兮。亲切的叫了句。“妹妹还当姐姐不來呢。早知如此。我们姐妹二人还可以结伴同行呢。” 杜婉兮也不看她。淡淡的。“我出发的早。自是和杜贵人时间不一。” “姐姐这是嫌弃妹妹了。妹妹肚子里怀了皇儿。慢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姐姐……“说着用帕子抹了抹眼泪。状似伤心。说不下去似的。 “呦。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起來了。“赫连灵雨坐在对面。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这一声把众人的目光皆吸引到了这杜家姐妹身上。 杜婉如掉了两滴泪。“无事。不过是风大吹了眼睛。劳烦众位姐姐关心。“ 杜婉兮抿了抿唇。脸色羞红。不发一言。 其余人皆看不惯杜婉如这副惺惺作态。美人梨花一枝春带雨。那也得有男人欣赏才是。女人对这些手段早就心知肚明。自己可以这么做。看着别人做便是觉得恶心不已。 “那杜妹妹可得好好揉揉眼睛。肚子里还怀有皇子呢。多加注意些。伤了孩子毕竟不好。”淑妃一贯是个不嫌事大的。闲闲出声。 杜婉如反常的未见生气。反而笑了笑。“淑妃姐姐说的是。妹妹谨记。” 淑妃一拳打在棉花上。顿觉沒意思。也不接话。 众人在此聊完首饰聊衣服。譬如皇上前些日子赏了宁顺仪一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又赏了安良娣几匹广绫料子。一阵明朝暗讽之后。话題渐渐转到苏静翕的身上。 “嫔妾听说。皇上昨日去重华宫。将今年新上贡的毛峰皆赏给了舒姐姐。皇上对舒姐姐果真是宠爱非常呢。“湘婕妤放下茶杯。羡慕的说道。 “是啊。臣妾宫里竟是连毛峰的影子都沒见着。好在臣妾亦不爱茶。这茶啊。再好。臣妾喝着都像是一个味道一般。”贤妃亦跟着说道。 舒贵妃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湘婕妤见她不说话。心中愤恨。继续说道。“皇上昨晚似乎去的是珍妹妹那里吧。嫔妾今早听着紫竹说。还以为是听岔了呢。” 这句话已经挑拨的很明显了。 “是啊。嫔妾以为皇上会去舒姐姐的重华宫或是回乾清宫呢。倒不成想……”祺小仪适时的说道。 这句话已经说的非常非常明显了。 只两位正主。一个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几人。另一个就那么 端着茶杯闲闲拨动茶盏。皆是静默不语。 “好了。皇上的行踪岂是尔等可以置喙的。”皇后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指着摆放在面前的那几盆水仙。“众位妹妹赏赏花吧。” 祺小仪勾了勾嘴角。“嫔妾听说昨日个皇上还着人给珍妹妹送了一盆水仙呢。太后娘娘还说那盆花可是稀奇品种。今年只得了一盆呢。她老人家竟是看都未看一眼。” 这句话便是在暗示苏静翕不敬太后。同时也是得尽皇上的宠爱。 “是啊。珍妹妹今日竟然也不拿出來。与众位妹妹瞧瞧。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珍妹妹也不该私藏才是。”湘婕妤笑着出声。 皇后脸色已是十分不好。昨日皇上派苏顺闲送花。她得知消息后摔了一套上好的杯子。皇上这是在打她的脸啊。好不容易今日装作无事的举办宴席。却不成想她们几人偏偏要提起。 不过比起那几个拈酸吃醋的人來说。她显然更恨的是这个“罪魁祸首”。 苏静翕心里长叹一声。皇后的眼神即使她不抬头看亦是可以感受到的。面上露出惶恐。“是嫔妾的不是。皇上赏赐。嫔妾不敢随意做主。只能把它好好的放在醉云坞。着人好好侍弄便是。” 皇上的赏赐。不论是后宫妃嫔还是朝中大臣。内务府皆会登记造册。除非是金银。其余的皆需放置在家中好生保管。保管不利是罪。不仅不允许转赠他人。更不允许典当交易。否则乃是不敬皇族。诛九族的大罪。 “嫔妾昨日听皇上说起。似乎紫宸殿还有好几盆呢。比嫔妾的那盆更为稀奇。价值亦更高。只众位姐姐喜欢。不若去求求皇上吧。” 第五十二章 胆小 她才不会傻的让她们去醉云坞赏花。若是发生什么不是平白给自己找罪受。更是让她们有机会把那些个脏东西往醉云坞带。 “呵呵。皇上那里有再好的嫔妾亦是不敢私自惦记的。比不得珍妹妹的恩宠。只求能一睹珍妹妹那盆稀奇花便无憾了。”湘婕妤捏了捏帕子。状似打趣的说道。 贤妃也闲闲出声。“可不是。珍妹妹入宫这许久。都不与其他宫交往。每日一人闷在醉云坞。想必也是无趣的。” 这一句句的皆是在暗示她请她们去醉云坞了。苏静翕觉得好笑。她们位分高。若是她们决意要去。难不成她还能关门拒进么。 “呵呵。两位姐姐这样说。嫔妾可是要羞煞了。皇后娘娘举办这宴席。可不是正是为了让众位姐妹赏赏花么。嫔妾瞧着。这几盆哪一样比起嫔妾宫里的。亦是不差的。”苏静翕指着摆放在中间的几盆花。笑着说道。 她们要如何。她偏要装傻。偏要不答应。 湘婕妤气极。这是在说她们不敬皇后。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余光见皇后的脸色虽未变。只眼里的寒意却是更甚。“珍嫔妹妹说的哪里话。皇后娘娘举办宴席。是为了众位姐妹。花好花坏皆是一片心意。我等自是不敢不识趣。况且这花确实也是不差。当真美极了。” “是啊。皇上皇后伉俪情深。心有灵犀。就连这赏花都想到一块去了。这些花啊。臣妾去年似乎还沒有见过呢。”贤妃也跟着补了一句。 皇后到底不想与她们二人计较。不论是否是真心投靠。但既是明面上如此。那她也得做个好先例。如此。那些底下观望的妃嫔才知道到底该投靠谁。到底谁才是她们真正的靠山。 “你们惯是会说好话哄本宫。”皇后笑着说道。如此便是表态她大度原谅她们刚刚的无心之失。不必介怀。 贤妃和湘婕妤自是知道皇后的意思。于是笑意更甚。捡着些好话与皇后逗趣。皇后也配合。一时之间。竟是和乐融融。 苏静翕心里觉得讽刺至极。面上却呈现着虚伪的笑容。时不时的插几句话。有人把话头转到她身上。只几句便淡淡转开。 “皇上驾到。”苏顺闲的声音突然间响起。 一时之间。众人皆不着痕迹的整理裙摆。扶正珠钗。摆出自己的最佳角度最佳姿态面朝在场唯一的男人。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激动之情。矜持含蓄。娇娇弱弱。“臣妾|嫔妾|婢妾给皇上请安。” 宗政瑾 抬腿进來。几乎一瞬间就看见了正坐在那里眼神难掩兴奋的望着他的苏静翕。巧笑嫣然。眉眼弯弯。其余人皆或低头或侧头。只她就那么望着他。随即随着众人低头请安。 宗政瑾心情出奇的好。于是也不介意给皇后一个面子。走上前坐下。“起身吧。” “谢皇上。” “你们在这聊什么呢。朕老远便听见了你们的笑声。”宗政瑾随口说道。 皇后心里一惊。不知他是否另有所指。转瞬间露出个笑容。“这不是众位妹妹在一起。讨论哪样首饰配那件衣裳。不过是女儿家的话罢了。” “说起來。前几日新上贡了一批花素绫。你便做主分给她们多做几身衣裳吧。”宗政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臣妾|嫔妾|婢妾谢皇上。” 宗政瑾抬了抬手。示意起身。 皇后笑了笑。“正是该如此。众位妹妹年轻。打扮起來便如这水仙一般。水灵灵的。让人看着就喜欢。皇上做主赏了衣裳。那臣妾便做主赏妹妹们些首饰吧。皇上以为如何。” “皇后做主便是。”宗政瑾顺势说道。眼睛扫了一圈下面。随即望着舒贵妃。“朕瞧着姝儿今日比起往日更加貌美。这样打扮是极好的。朕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支水碧玉棱花双合簪。苏顺闲待会着人送去重华宫吧。” 不理会众人的嫉妒目光。乔静姝缓缓起身行礼。“臣妾谢过皇上。” “姝儿不必多礼。”宗政瑾“情意绵绵”的说道。 众人自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了。若眼神可以杀人。只怕舒贵妃已死不下千次。无论如何。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來。依旧摆出一副笑脸。寻找时机随时准备插话。 “皇上。看。您一來珍妹妹竟是连话都不说一句呢。”淑妃在他们几个聊得正欢的时候突然说道。 被点到名的苏静翕一愣。淑妃这是给她找机会还是埋陷阱呢。 在众人的目光皆移到她身上的时候。苏静翕抬头看了一眼上首。见他正好整以暇的同样望着她。静待她的接话。 “这不是妹妹口拙。怕说不好话触了圣怒。惹得皇上不开心便是罪过了。”苏静翕端起茶杯。听瑶在后面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她。提醒她回话。 “珍妹妹这是在说皇上……”随即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硬生生的把话憋回去。只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就只有湘婕妤自己知道了。 “好 了。皇上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皇后适时出声。犹豫了一瞬。想着要不要惩罚一二。这一犹豫却错过了好时机。 宗政瑾终于再次出声。“她本就胆小。你们别再吓她了。”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想不明白的嫉妒皇上如此维护苏静翕。想得明白的只当皇上被苏静翕平日的样子蒙蔽住了。毕竟她在她们面前。可并不“胆小”总有发现的一天。到时候便有好戏看了。 苏静翕却深觉认同。她本來就觉得自己胆子挺小的。于是闻言给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大赞他有眼光。 宗政瑾接收到。只他以为她是在感谢他为她解围。毕竟他是“说谎”了。两人即使不默契。但是这一次却难得的诡异的各自皆找到了自己期待的答案。异常和谐。 皇后沒有错过他们二人眼神的交流。只觉得刺眼至极。出声打破。“珍妹妹年纪小。胆小些也无妨。” 皇后已经在苏静翕身上吃过闷亏。即使冲动出声。也不敢随意把矛头再指向苏静翕。只这般顺势说道。 “朕还有事。先走了。”宗政瑾起身。路过中间摆放的花的时候。回头。“朕那里还有还几盆奇特的水仙。苏顺闲。待会送几盆去重华宫。朕记得姝儿亦喜爱这些花花草草。” “臣妾谢过皇上。” 宗政瑾摆摆手。留下一室的期盼着的美人。踏步走了出去。 皇上赏给了舒贵妃稀奇的水仙。而且一次便是好几盆。苏静翕昨日的一盆比起來便是不够看的了。一时之间。众人艳羡嫉恨的目光自是转向舒贵妃。 只人家是贵妃。久握圣宠。旁人自是不敢轻易对付她。只在心里咒骂几句便罢。 苏静翕心里松了口气。她之前还担心她们会找机会去醉云坞。如今看來。却是又可以清静一段时日了。 只她忘了。身处后宫。如何会有清静的时候。 有皇上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醉云坞 “你说那杯茶有问題。”苏静翕一下午都沒有喝一口水。回來连喝了好几口。放下杯子问道。 听瑶摇摇头。“于主子害处不大。只里面加了一点东西。有活血的作用。” “活血。那不是对孕妇才会不利么。”苏静翕说道。“只有本嫔这一杯茶有问題么。” “活血确实是对孕妇不利。只主子并未有身孕。是以问題并不 大。想必或许只是为了使茶更好喝。才加入的。” “奴婢不知。奴婢瞧着宁顺仪那杯也是有问題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听瑶站在苏静翕右边。亦是宁琇莹的左边。 苏静翕皱眉仔细想了想。突然间想到什么。皇后那个时候还巴巴的提醒杜婉如不要喝茶。她当时还嘲讽皇后的“贤惠”。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或许为了隐藏目标。特地每杯都加了东西。若是逮着一两个漏网之鱼。即使皇后有罪。那她也可以以不知者无罪推脱。毕竟无人把自己有孕上报。太医每十日请一次平安脉。亦是沒有发现的。 “难道她们以为本嫔怀孕了。”苏静翕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所以她们想要先下手为强。 听瑶也觉得是这个可能。自家主子上个月请了好几次太医。皇上后來又特许主子增设小厨房。主子最近食量变大。去御膳房领的食材也多。是以极其可能给别人造成一种假象。 “那她们可要失望了。”苏静翕懒懒一笑。 她年纪小。太早生养于自己于胎儿皆是不好的。所以她这段时间才会抓紧时间调养身体。每餐多吃饭。在自己的身体真正准备好之前。她还是会避孕的。 是的。避孕。从她入宫以來。这许多次承宠。若不是采取了措施。以宗政瑾的生猛劲。只怕早就有了。可为了自己的身体。她不得不这么做。 即使知道这是死罪。被发现了只怕会打入冷宫也不为过。可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便不会有以后。 她要的是长长久久。 第五十三章 软硬 慈宁宫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苏静翕随着众人一起进入慈宁宫。跪在地上行大礼。 她入宫这许久。只來过这慈宁宫不过三四次。先是被禁足恰好错过了两次。后又因出宫错过了。或是其他原因。反正來这并不多。 苏静翕入宫时也早就计划好了自己的出路。不抱太后大腿。不与宫妃拉帮结派。即使孤身一人。奋斗艰难。亦是断了自己后路。但却是一劳永逸。最长久最有效的手段。当然前提是。她得坚持着。得活下來。 “都起來吧。难为你们來这里看哀家这个老婆子。”太后笑呵呵的说道。 自从上次和皇上小吵过后。她也重新考虑了许久。皇上如今翅膀硬了。自是不再如从前一般。她必须换个法子。让他受到挫折。从而意识到自己还是不行。 皇后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瞧母后说的什么话。儿臣倒是想时时來陪着母后说说话。只是母后礼佛。儿臣唯恐亵渎了神灵。” 太后嗤笑了一声。“好了。你们总是一个个的说这些漂亮话來哄哀家。哀家也不愿意让你们因为哀家据了性子。要不然啊。皇上肯定会说哀家的不是了。” 话里话外。无一不在展现一个慈祥和蔼的亲切形象。亦是隐隐透露着太后与皇上母子间的感情好。情分深。 皇后自是在太后面前尽情的扮演着一位贤惠端庄。大方得体的儿媳形象。尽捡着好话与太后逗趣。倒隐隐中像是印证了前些日**里传言。皇后之所以解禁后重新顺利掌权。是因为太后的缘故。 是真是假。便只有这二人心里最清楚了。 太后和皇后两位大人物扮演着“母慈子孝”。只全程几乎不搭理坐在另一边的舒贵妃等人。更别提苏静翕这等小人物了。亏她还以为太后会追究她圣宠太甚。原來却是想多了。 沒多久。太后便借口乏了。让她们离开。单独留下了皇后。连祺小仪都让其离开了。又遣散宫人。这才缓缓说道。 “你嫁给皇上。一转眼。都已经十年了。当初。你还是哀家亲自挑的呢。”太后忆起了往事。 皇后罕见的被留下來。心里唯恐有阴谋。不知太后这一副追忆往事是为了什么。只提醒自己小心应付。便顺势说道。“是啊。儿臣嫁与皇上已经十年了。只母后看着与儿臣初初进宫。第一次所见的时候是一样的呢。模样一点沒变。” 太后亲昵的拍拍皇 后的手。“哀家从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十年。你也辛苦了。” “儿臣不敢。母后折煞儿臣了。能为皇上分忧是儿臣的福分。” 太后端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皇上虽不是哀家亲生的。但哀家自小养育他长大。与亲生的早就无异。这许多年。你都沒有养大一个男嗣。哀家也沒有说过你一句不是。” 抬手拦住了皇后。示意她等她说完。继续说道。“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哀家年纪亦是大了。若是在有生之年不能亲眼见着皇上有个子嗣。哀家怕是无颜面对先皇啊。” 沒有子嗣。这一直都是皇后心中的一根刺。她亦不知道为何她竟是在二皇子夭折后。肚子便再也沒有过动静。如今皇上不碰她。更是子嗣无望。 她亦考虑了许久。和金麽麽商量了许久。决定抱养一个孩子便是。只是到底选择谁还在观望。毕竟这人选还是很重要的。一个不慎。怕是不仅捞不着好。反而惹得一身腥。 咽下心里的那点不平。哽咽出声。“儿臣还记得皇儿离去时的样子。那个雨夜。儿臣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忘怀的。每每想起。儿臣……儿臣的心就在滴血啊……” 太后状似悲痛。也抹了抹眼睛。“是啊。只这人啊。总是要往前看的。你总不能叫皇上绝后吧。这永安王还在呢……” 皇后不成想太后将这么大一顶大帽子扣下來。连忙说。“不是。儿臣如何敢叫皇上绝后。只这些妹妹们怀不上。儿臣也沒有法子啊。” “她们到底为何怀不上。皇上不清楚哀家却是清楚。皇后怕是忘了。哀家也是从一个小小的妃子熬到今天这个位置。”太后打完感情牌。开始來硬的了。 软硬兼施。方为上道。 皇后眼露惶恐。这十年。她从一个王妃熬到皇后。不论是为王爷。还是皇上。这女人都是只多不少。新人年年有。孩子却不多。怀得上生得下來的更是少的可怜。比起先皇。皇上绝对是子嗣单薄。 只她这些年也承受了许多压力。对于那些看得顺眼的。她偶尔也会放过一手。让她们怀上。至于生不生得下來。就得看她们自己了。当然前提得是女婴。譬如贤妃。 可是不论她如何辩解。都是沒有成活的男嗣。这是硬伤。是摆脱不了的事实。身为皇后。不育不养。是为犯了七出之条。便是废了她亦是可以的。 只是皇上这许多年亦不曾提起。更不加追究。甚至像是默认了她的做法 。她之前还一度以为皇上是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吓的她一个月沒睡过一个安稳觉。只是后來一句也未提起。她也只当自己吓自己了。 “是儿臣的不是。儿臣肚子不争气。劳烦母后担忧了。” 太后这些年一直都深居慈宁宫。甚少管后宫诸事。念着这一点。她对太后也是有几分尊敬的。虽是皇上养母。但到底是太后。如她所说。知道她的那些手段。但现在。毕竟沒有明说。她也就只好装糊涂了。 太后冷哼一声。“你别想用这几句话來搪塞哀家。皇上政务繁忙。无暇多管这些琐事。哀家身为他的母后。却是要为他着想的。” “那不知母后想要如何。” “今年不是新选了一批秀女进宫。哀家瞧着也是不错的。那个杜贵人不是还怀上了。只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个好的。或者是因为什么才不好的。皇后想必很清楚吧。”太后冷冷说道。 见皇后本能的想反驳。嘲讽的笑笑。“杜贵人怀孕过后。衍庆阁门口那几日突然多出來的那几盆花。皇后不会不清楚吧。太医院早先着人送的附子汤。里面加了什么料皇后想必也很清楚吧。” 皇后一惊。“母后……” 她竟是都知道了。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人不知鬼不觉。哼。你的那些手段哀家早就用透了。根本就不够看的。” “母后……求母后饶命……“皇后终于认清事实。起身跪下。 太后虚扶了她一把。“哀家若是真的想要皇上废了你。早就把证据给皇上了。” “儿臣谢过母后。”皇后坚持磕了个头。 “哀家帮你收拾了烂摊子。你不会以为这样一句随随便便的道谢。便可以过去吧。” 皇后连连摆头。“母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儿臣定当尽力。” “你在禁足的时候。哀家也和你说过了。你们俞家和袁家近來亲近了不少。听说你那个嫡弟与哀家那个侄女还定亲了。以后咱们便是亲家了。今后有什么。都是一条绳上的。”太后继续诱哄。 皇后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之前太后來坤宁宫找她。便是为了这桩婚事。“儿臣定当尽全力为母后周全。” “哀家知道你已是生养艰难。哀家也不怪你。只湄儿那个孩子。年纪轻。且身子哀家已经着人帮她调养了。太医也说适宜生养。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闻言便知太后是早已有此 打算。刚刚与她说这许多。大概不过是为了目的罢了。心中苦涩至极。却沒有法子。只得点点头。“儿臣明白了。儿臣定会劝皇上的。” “好孩子。”太后再次拍了拍她的手。“哀家知道难为你了。只不过。湄儿那孩子生下來。你也是他的嫡母。这是不会变的。” 这是在隐晦的暗示她的皇后之位可保。只话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坤宁宫 “娘娘。太后怎么敢这么做呢。”皇后将在慈宁宫的事说与金麽麽听。金麽麽大惊。 皇后先前在慈宁宫被太后的软硬兼施吓怕了。这个时候早就反应过來了。“她是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本宫呢。” 想了想。“衍庆阁门口的那几盆花你怎么处理的。到底有沒有人看见。” 金麽麽一惊。连忙仔细回想。“那花本是无毒的。奴婢让佩儿一日一换。总共不过三日。作为引子的药材都是佩儿直接装到随身佩戴的香囊里的。两者相结合才有毒。且只对孕妇有效。佩儿出事之时已是过了四五日了。奴婢当时很小心。也第一时间便把香囊销毁了。” “哼。只怕太后早就盯着本宫了。”皇后深吸一口气。”这件事不要再提起了。既然沒有证据。如何都是不能认的。” “只可惜。阮攸宁的孩子可以用这个法子除了。她杜婉如却是命硬得很。” 当初。她一早便提防这些刚刚入宫的秀女。生怕她们第一次侍寝会怀有身孕。便早做了准备。 第五十四章 手段 她身为皇后。要做点手脚是再容易不过了。 初入宫时。她着人分给她们的那些衣裳料子上面都用特殊的药材浸泡过了。这样的药材可以让衣裳清洗得更容易。是以加进去很容易。一般妃嫔的衣裳都是直接送往浣衣局清洗的。她便是想办法在那个时候加了料。 味道并不大。只有些淡淡的香味。大概只以为为了清洗得更干净才加了东西。是以一般人并不会发现。况且几乎所有妃嫔的衣裳都会熏香。稍稍一点便会掩盖住。即使发现了。所有人的衣裳都是如此。无可辩解。 衣裳与人的肌肤相触。长久下來。便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不过效用并不大。再等她察觉哪位妃嫔可能有孕。她便会着人给她们送花赏玩。花盆里加的东西才是最为重要的。两者结合。胎儿即使不落。亦大多不会健全。 “还好娘娘早就想到了。那黄公公知道的并不多。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金麽麽附和了一句。 舒贵妃将黄公公送入了慎刑司。她还一度害怕他会将她们招供出來。只娘娘想得长远。每次送去的花都是三盆。只有一盆有问題。其余都是好的。偏偏黄公公以为自己让人送去的那盆是有问題的。 皇后笑了声。也为自己当初的远虑庆幸。“他知道的太多了。本宫早就想解决了他。舒贵妃还以为本宫会害怕。会心疼。她不知道。本宫还得好好感谢她呢。” “可不是。要是舒贵妃娘娘知道了。怕是夜不能寐了。” 皇后看着自己手上的护甲。终究不安。“太医院那边。怕是也有太后的眼线。如今她都知道了。以此要挟本宫。即使……本宫始终是不甘心的。” “娘娘。是怕祺小仪母家太显。将來可能会……” “不是可能。是一定。太后是觉得现在这样做面上不好看。要不然哪里还有本宫什么事。”皇后早就想通了。是以立即说道。 太后的亲外孙女。皇上的外甥女。这样的关系。好在不是亲生的。那些谏官才找不到借口來戳破这层遮羞布。闭着眼装糊涂了。 可是她。皇后。皇上的妻子。那便亦是她的外甥女。只如今。她嫡亲的幼弟却要和太后的侄女结亲。这些辈份。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上官湄可以入宫。但是绝对登不上皇后之位。否则那些言官的口水绝对会毁了太后那贤良的名声的。人老了。也就更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了。” 金麽麽显然也想到了 这一点。“那娘娘的处境不是反而更危险。” “她们还沒有达到目的之前。还需要本宫在前头为她们护航。暂时应该不会对本宫做什么的。只怕要是她真的有了孩子。太后定是恨不能将本宫除之而后快。本宫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沒有后路了。” 皇后在涉及到后宫的那些女人的时候。或者说是在涉及皇上的事情的时候。或许有时候会变得偏执。变得蠢笨。但是在其他方面。宰相府到底教导了她许多东西。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那咱们定要先下手为强……“金麽麽闻言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若是真的让上官湄得了孩子。那袁家人必然不会允许有其他人踩在她们头上的。一个不是亲生儿子的媳妇。一个亲外孙女。孰轻孰重。几乎不用想便可得知。 皇后自然知道这一层。皱眉沉思了许久。招來金麽麽。附耳几句。 “娘娘。这样……若是……皇上知道了。娘娘只怕会招來圣怒啊。”金麽麽大惊。想要劝阻一二。 皇后明显已经决定了。“就这样吧。这是最快的法子。本宫与皇上早就貌合神离……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本宫也认命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麽麽不必多言。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但是成败在此一举。本宫今后能活多久本就是未知数。何不拼一把呢。” 她的父亲预备谋反。即使还沒有确定时日。但是有了这个心。不论最后到底做沒做。被人告发了。皆是灭满门的大罪。包括她这个皇后。 既然如此。这最后一次。便当作是她自己为自己做的最后一次努力。 “这件事就交由麽麽去做。本宫信任麽麽。不代表可以信任别人。麽麽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 金麽麽行了一礼。“娘娘放心。奴婢愿以老命担保。定当为娘娘办妥此事。” 皇后亲自扶起她。“本宫相信你。下去准备吧。” 今日。十五。 …… “主子。前方似乎是杨嫔。还有一位……是钟粹宫的顺妃娘娘。“苏静翕从慈宁宫出來后。见太阳正好。便弃了轿撵。与代曼二人慢慢往回走。代曼突然出声道。 苏静翕仔细瞧了两眼。确实是杨嫔不错。初入宫第一次请安时。她们似乎有有过一面之缘。至于之后。即使请安有她。只不过苏静翕却要把她给忘了。实在是存在感太低。很容 易让人忽视。 至于另一位。竟像是从未见过一般。 “杨嫔之前在王府的时候是顺妃娘娘的宫女。后來皇上……变成了一位通房。后來入宫后慢慢往上爬。才到了嫔位。”代曼解释道。 “至于顺妃娘娘。奴婢也不甚熟悉。平日里很少见到她。听说原先在王府的时候。皇上还宠过她一段时间。后來为什么又……奴婢便不知道了。噢。她与荣妃娘娘似乎私交甚好。荣妃娘娘这些年一直病着。她便向皇上请求。自愿长居钟粹宫礼佛。为多照应些荣妃娘娘。甚至连恩宠都不要了呢。” “是么。”苏静翕犹豫了一瞬。还是迈开腿往她们的方向而去。毕竟人都已经看到她了。 代曼看了一眼前方。继续低声说道。“只不过宫里有传言。听说顺妃娘娘是愧疚。这才那么做的。因为荣妃娘娘之所以长病不起便是她害的。” “嗯。顺妃和杨嫔关系如何。” “似乎很不错。杨嫔为人和善。忠诚护主。即使身居延禧宫。但是依旧时不时的去钟粹宫。所以淑妃……” 所以淑妃才会看不惯她。所以才有了第一次请安时淑妃对杨嫔的为难。 “嫔妾给顺妃娘娘请安。”苏静翕行礼。 顺妃早就听说过了苏静翕这个人。初初听闻时只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张扬任性的不怕事的主。只如今这一瞧。她便知道自己错了。 这样的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她的主人绝对不会是个无能之辈。顺妃礼佛许久。阅人无数。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传闻不可信。果真沒错。 与杨嫔对视一眼。“珍嫔快快请起。” 苏静翕起身。又与杨嫔相互见了礼。这才对她们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说道。“嫔妾入宫许久。听闻顺妃娘娘深居钟粹宫。闭门谢客。这才一直沒有去拜访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点明是她“闭门谢客”在先。是以自己即使有失礼的地方。那也不全错在自己。毕竟自己是初入宫不久。 顺妃露出一抹笑容。眼前的这位五官五一不精致。眉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双眸如一泓清泉。勾唇一笑便已是美艳得不可方物。单单一张明媚的脸蛋已经叫人移不开眼。美而不俗。周身的气质更是不可挡。 “珍嫔言重了。本就是本宫闭门在先。你何罪之有。” 苏静翕淡淡的笑笑。“嫔妾听闻娘娘常年礼佛。这性 子果真是极好的。嫔妾瞧着。娘娘眉眼间倒是超凡脱俗呢。” “哪有你说的这般好。本宫不过是看开了这尘世间的许多事。少受几分红尘俗事的纷扰罢了。” “嫔妾说了娘娘不信。那便让杨嫔说说。嫔妾可有说错。”苏静翕笑着指了一下站在一边静静不语的杨嫔。 杨嫔闻言羞涩的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点点头。“嫔妾瞧着也确实如此。” “让你们说得倒像是本宫快成了仙似的。”顺妃边说边摇头。眼里到底有几分笑意。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佛学深厚。若能懂了这些。你也会像本宫一样的。” 苏静翕福了福身。“嫔妾谢娘娘指点。回去定当好好感悟。” 又闲聊几句过后。苏静翕借口告退。 杨嫔看着她们二人一主一仆的背影。颇为不解。“主子。你为何要对她另眼相待呢。” 即使如今她身为宫妃。在她眼里。顺妃依旧是她的主子。 顺妃看着背影远去。淡淡的摇了摇头。“不过是看得顺眼罢了。” 这厢。“顺妃果然如传言中的一般。清静方为上道啊。”苏静翕颇为感慨。 代曼有些不懂。但又像有些懂。讷讷的附和。“主子说的是。” 这夜。在皇后禁足一个月过后。首度迎來的第一个十五。皇上终究还是在万般猜测中。动身前往了坤宁宫。 附:上官湄这个人的身世在历史是有原型的。 张嫣:汉惠帝刘盈的的皇后。鲁元公主之女。刘盈二十岁时。吕后作主将张嫣嫁给刘盈。张嫣是刘盈的外甥女。当时只十岁多一点。后來惠帝刘盈死于未央宫。年二十三。皇后年方十四。刚刚发育。还是处女。再后來。吕氏族灭。这个尚未成年的寡妇被废。软禁在只有吃喝而沒有自由的北宫。度过了二十多年。死时仅三十六岁。 第五十五章 用药 坤宁宫 “娘娘。药熬好了。您真的要喝么。”金麽麽用托盘端着一碗药进來。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再确定一番。 皇后接过八仙莲花白瓷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只一眼。皇后便知道定是苦极。“麽麽不必再劝了。本宫心意已决。” 这是上次在禁足的时候收到她爹的信的时候。她偷偷的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手。这方子是让人喝了必能受孕的方子。只是凶险异常。能不能生下來和生下來的是什么样子皆是两说。但是怀上却是一定的。 如果不是今天被太后逼到这个份上。她也不会想要这么做。毕竟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娘娘。奴婢已经在香炉里加了东西。只要皇上來。必然会……” 皇后扔掉勺子。闷头一口喝掉。皱着眉。等嘴里的苦味消散一些。为了发挥最强的药效。便必须忍着不用蜜饯。 “皇上今晚一定会來。” 皇上是明君。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不碰她。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会遵守祖宗规矩。这一点。这十年。皆可验证。 皇后说完肚子便开始痛起來。金麽麽连忙把帕子塞进她的嘴里。似乎早有准备。另一边又拿着湿布给她擦汗。 皇后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侵袭而來。皇后紧咬着嘴里的布帛。只呜呜出声。神情已是痛苦至极。不多时。额头皆被汗湿。忍受不了。直接在地上翻滚。 金麽麽饶是再有心里准备。也沒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却也知道不能请太医。只能把周围的东西搬离开一些。尽量不要让皇后碰着。 等到这阵疼痛过去。已是一炷香以后了。皇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來一样。早已经湿透。 金麽麽扶着她往内室去。泡在加了药材的浴桶里。小半个时辰过后。皇后才像是重新活过來一般。 坐在梳妆台前打扮着。“麽麽往本宫脸上多敷些粉吧。脸色太过苍白了些。” 金麽麽应是。只在心里默默感概。自家娘娘不论无核养尊处优。不论保养的如何得当。终究还是老了。眼角的细纹是可以掩盖。可是眼里的沧桑与那些年轻姑娘自是不能相比的。 “皇上驾到。”苏顺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皇后刚刚漱完口。便听见外面传來声音。心里一喜。随即调整一下裙装。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吧 。”宗政瑾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鼻子轻嗅。“怎么今日点的香和往日里不一样。” 皇后先是一乐。皇上原來对她的坤宁宫也不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随后又想到什么。控制自己不要慌张。“不过是这蘅芜香可安神助眠。臣妾这些日子有些睡不着。太医便建议臣妾换上这个试试罢了。” “嗯。”宗政瑾点点头。并沒有多想。目光从皇后妆容精致的脸上移开。 “安置吧。”宗政瑾是掐着时辰來的。他不碰皇后。除了非说不可的事。他与她亦是不想多说话的。 皇后早就知道他不会与她闲聊多久。也不多说什么。“是。臣妾伺候皇上更衣。” 两人双双在床上躺下。 宗政瑾闭目。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时。却似乎感觉有些热。也沒太在意。只稍稍掀开了些被子。 皇后一直在假寐。等着那香炉发挥作用。见他似乎有了反应。便开始偷偷的往他那边靠近些。手也从自己的被子里伸进了他的被子。 宗政瑾感觉胸膛上有一只手在横移。凉凉的。很舒服。忍不住想要的更多。正当皇后准备再进一步之时。宗政瑾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尽是冰冷。 冷冷的拂开皇后的手。把她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扒下來。直接扔下了床。眼里满是厌恶。 皇后惊呼一声。从地上爬起。本想继续爬上床。不妨看见那个正目光冰冷的坐在床的里侧的人。缩了缩身子。“臣妾……求皇上让臣妾伺候一回。” “朕不知皇后竟也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朕简直对你失望至极。”宗政瑾不屑的说道。不理会跪在地上哭泣的人。高喊。“苏顺闲。” 苏顺闲虽站在外面守夜。但根据他长久以來的经验。听见里面沒有动静传來。正准备去小憩一番。便听见皇上的高喊。似乎还有皇后隐隐的哭泣声。 心里一惊。连忙进去。也不敢表现出什么。连忙拿起衣服伺候正站在那里的人。 宗政瑾自始至终都沒有再看皇后一眼。嘲讽的哼了哼。便踏步走了出去。 “娘娘……”金麽麽一直都暗暗的关注着。见皇上离开。连忙进來。 皇后终于失声痛哭。“完了。完了。麽麽。本宫完了……” 他为何要那般的狠心。 金麽麽也忍不住落泪。“娘娘……” …… 宗政瑾刚刚在坤 宁宫的时候发现了异常的时候。已经手快的点了穴。运用内力平复里身体内的躁动。只是现在出了坤宁宫。那种感觉却更甚。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 “皇上。可是回乾清宫。”苏顺闲在后面小跑着。皇上步子迈得太大。他几乎要跟不上了。 宗政瑾犹豫了一瞬。“你带着人回乾清宫。” 说完也不待他反应。直接运用轻功。几个來回便不见了踪影。 苏顺闲不敢多问。虽隐隐能猜到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他一个太监可以管的事。连忙招呼一声。带着宫人回了乾清宫。 醉云坞 已经宵禁。宫门也已经落锁。宗政瑾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越墙而入。 微弱的烛火。隐隐可以看见躺在床上的人。掀开帘帐。宗政瑾即使身下再难受。心情再憋闷。一眼便笑开了。 被子只盖了半个身子。亵衣在翻身之中微微敞开。露出藕荷色肚兜的一角。雪白精致的锁骨。宗政瑾把自己的衣服扒掉。只余亵衣。 “唔唔……”苏静翕已入睡。潜意识里依然可以感觉到冷。只想往有热源的地方靠。 宗政瑾处于一种水深火热之中。不妨她的突然间靠近。肌肤相触。如同饮鸠止渴。忍不住想要的更多。一把撕开她的亵衣。 “皇上……”苏静翕终究还是被闹腾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妨突然看到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是以这样的一种姿态。 镜中貌。月下影。隔帘形。睡初醒。 宗政瑾被她一副睡梦初醒的迷糊模样惹得分|身更是昂|扬挺|立。软软的一声“皇上”更是直入心底最深处。凑过去亲了亲她。便顺势而入。 一入桃花源。他便彻底失控。狠狠的捣|弄起來。一番强有力的律|动。紧绷着俊脸。宗政瑾埋头于她胸前的的白嫩。 苏静翕被他翻來倒去。本就不太清醒。如今更是有些晕头转向。不妨他的突然进入。更未想到他的连连冲击。苏静翕只能在他肩头呜咽啜泣。 到底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也低估了那催|情香的功效。之前以为已经压下。如今不想反弹的更加厉害。连连失察。 “疼……皇上……“苏静翕低低出声。 即使平日里他花样颇多。维持的时间也长。每每欢合过后。自己总是免不了腰酸腿软。但说到底。他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 完全不管不顾。彻底忽视她的感受。 他在床上的时候本來动情便是极快。兴致來了便不愿顾及太多。但显然今日更甚。來势汹汹。雷霆雨露更是久久不散。 倒像是完全是为了泄|欲一般。可他明明嘴里冒出的话与平日也所差无几啊…… 触及到他的凤目的时候。她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眼里完全被情|欲覆盖。情热与癫狂羞的她恨不能就此埋在他身|下。 到底。是何人对他用了药。 苏静翕微闭眼眸。凑过去蹭蹭他的脸颊。“皇上。我在这里……” …… 小半个时辰过后。在苏静翕在积极配合下。他终于是发|泄出來。抵着她嘶吼出声。 苏静翕已是小死一次。本以为他现在至少会恢复片刻的清明。却不成想。不等她平复余韵。他竟是再次蓄势待发。烫的吓人。 苏静翕看着他依旧整装待发。面色凝重。却沒有多少犹豫。继续在他的攻势下无声的迎接与配合。 …… 宗政瑾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亦知道身下的人是谁。正因为如此。欲|望更甚。一波过后。并沒有消减。反而将男儿本色发挥的彻底。 一次又一次的欢好。带给他的是一波更甚一波的灭顶的欢愉。这前所未有的快感让他欲|罢不能。只恨不能就此沉陷其中。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沉沦也不过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宗政瑾终于得以纾解。恢复神智。只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事的时候。凤目倏地闭合。脸色亦是晦暗不明。 幻象消去。脑子里依旧留存她刚刚的一颦一笑。她无声的痛。倔强的笑容。一滴滴的清泪。在他心里抹之不去。 第五十六章 下棋 床上的女人脸色惨白。眼眸紧闭。朱唇亦是破了几处。丝丝渗着血迹。浑身赤|裸。但原本雪白如雪的肌肤如今却是沒有一处完好。青紫遍布。触目惊心。尤其是那几个部位。淤痕覆盖着原先的肤色。已是看不出原先的凝脂。 相比之下的。身|下之处。才是最糟糕的。 即使身为帝王。即使自负强势。只一眼。心中便只余钝痛难忍。 他曾羡慕她的活力张扬。他曾暗自决心保护她的纯真美好。他曾亦是将她心心念念的想要护在羽翼之下。可是如今。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宗政瑾帮她盖好被子。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小福子早就将外间的宫人驱散了。只自己远远的守着。内室传出的动静他隐隐听见。但是他却不敢靠得更近。只当不知。 因为。人人皆知。今晚是十五。皇上理应在坤宁宫。 “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宗政瑾瞥了一眼他。“去请太医。速度快点。” 小福子正准备应声。便见一道人影搜的一声从身边掠过。想到什么。立马匍匐在地。不停的磕头。 宗政瑾显然沒有心思和他计较。“快去弄点热水來。” 小福子静待片刻。发现沒有人影。正觉不解。一抬头便见皇上正脸色阴郁的瞪着他。立马回了神。起身撒腿便往厨房跑。 宗政瑾亲自抱着她去浴房。一寸一寸的帮她清洗。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碰到了他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心疼至极。 “她怎么样。” 张太医今晚并不是他当值。在家里老老实实的睡觉。冷不防被人从被窝里拎出來就跑。回神之后已是到了这里。前前后后统共花了也不过两刻钟不到的时间。 一番诊断之后。心里已有了大概。压制住心里的惊涛骇浪。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回皇上。情况怕是不太好。珍主子伤的有些重。” 他能猜测出怕是问題出在皇上身上。两人交合。能如珍主子这般坚毅隐忍。伤成这样亦始终坚持承受。这样的女子实属罕见。 若不是爱皇上爱得太深。便是太过有心计。争宠竟愿舍了自己性命不顾。 宗政瑾目光沉沉的盯着躺在床榻的人。眼里复杂难明。只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被窝里的柔夷。十指紧扣。 “微臣会配药。外伤容易。涂抹于伤处。十日左右便会好转。至于内伤。 还需药浴浸泡三次。配合药膳汤药等。半月便会见好。彻底恢复只怕还需一个月的时间。” “朕知道了。这段时间。就由你亲自照看她的身子。” “微臣遵旨。只这段时间。切记勿再行房中之事。亦需保持心情舒畅。方才可以恢复的更快些。”张太医说道。 只这最后一次纯属他多嘴提了一句。这两次往醉云坞诊断看來。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位主子和后宫其他人是不同的。至于哪里不同。他却是说不出。 他记得。不论是当初皇后痛失二皇子。或是舒贵妃两度小产。皇上都不远不如今日來的悲痛。即使他不发一言。面色平静。但是他却能感受到这份不能言说的痛苦。 那么。今日也算是卖她一个好。 “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清楚。下去吧。” 张太医行了一礼。走了出去。抬头望见外面月色浅淡。亦是寅时已至。 宗政瑾挥了挥手。凝视她片刻。亲自为她上了药。脱了外衣。上了床。紧紧的抱住她。 一夜未眠。 …… 苏静翕醒过來的时候已是申时三刻。眼睛还未睁开。便能感受到身体处处传來的疼痛。这股钻心的痛楚前所未有。直让她落了泪。 一双宽和的大手把她往上提了提。灼热的呼吸喷洒的脸颊两处。柔软微湿的唇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 “皇上……”苏静翕睁开眼睛。眸子里有清晰可见的惊讶和兴奋。亦有几分委屈。 宗政瑾心软的不像话。也不想计较许多。把她连着暗红苏绣织金锦被放在腿上。亲亲她的眼角。“是不是很疼。” “疼……”苏静翕实话实话。并沒有伪装坚强。 适当的柔弱可以让男人激起心里的保护欲。尤其如今她这副模样是因为他造成的。他只会更愧疚更心疼。 “嗯。朕知道。”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不疼呢。“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么。” 苏静翕点点头。“嗯。我想吃好吃的。” “嗯。可以。只是你现在有许多东西不能吃。等好了。朕会给你送好多好吃的吃食。什么都可以。” 是送不是赏。 苏静翕露出一个笑容。发白的小脸顿时有生气了许多。宗政瑾见状也露出一个微笑。原先凝重的脸终是降了些寒气。 宗政瑾走出去后。 听瑶连忙进來。“主子。你……” “哭什么。你主子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昨晚本是听瑶当值。在守夜时迷糊的睡着。只今日早间却是代曼把她叫醒。她一睁开眼睛便知道不对劲。果然是出了事。 皇上下朝后來了一次。交代她们好生照料。 后來她亲自去帮主子上药的时候。才知道到底伤的有多严重。她是女人。也是大夫。这些伤如何伤的。伤的有多重。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不论她多害怕。多担心。多心疼。皆不可以表现出來。因为。造成这一切的人是皇上。 “主子这样子。要是夫人知道了必是心疼坏了。”听瑶抹了抹眼泪。 苏静翕挣扎着起身。听瑶连忙过來扶住她。苏静翕拍拍她的手。“傻丫头。娘亲不会知道的。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又不是好不了了。你不要担心了。” 听瑶跟着她的时间最长。两人间的情分早就不只是单单的主仆了。更是姐妹。亦是相依为命的亲人。苏静翕心里是感动的。 在这深宫里。好歹也是有温暖的不是。 “嗯。主子很快就会好起來的。奴婢一定帮主子养好身子。和以前一样好。”听瑶拍着胸脯说道。 苏静翕笑了笑。并沒有多言。 她自然会好起來。而且会比以前更好。 这是一定的。 梳洗过后。苏静翕在听瑶的搀扶之下出了内室。宗政瑾见了连忙走过來亲自扶着她。半搂半抱的把她放在凳子上。“你们都下去吧。” 听瑶有些不愿意。苏静翕使了一个眼色。终是在苏顺闲的拉扯下出去了。 “你这个宫女对你倒是忠心。”刚刚她们在内室说的话。他隐约都听见了。 苏静翕如今可是有恃无恐。“皇上这是羡慕了。不过就是你羡慕了。嫔妾也是不会把她给你的。” 宗政瑾无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金银鸽肉。“放心吧。朕不会要其他女人。” 苏静翕笑笑不说话。只以为其他女人指的便是听瑶。 宗政瑾并不饿。即使他中午并沒有吃多少。但现在。显然完全沉浸在喂养她的乐趣中。不停的布菜。 这是第一次。不论帝王与妃嫔身份。不论君与臣。抛开世俗。不理规矩。真真切切的与她用膳。如普通人家一般。 “皇上亦多吃些吧。” 苏静翕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苏静翕自是可以感受出來这期间变化的氛围。虽然很喜欢。但若是这样的结果。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未免太过惨重了些。她宁愿不要。 苏静翕在他的诱哄之下。满满的用了两碗饭。并扫了一半的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嫔妾似乎又要长胖了。” “无事。朕昨日瞧着并沒有多少肉。抱着……“宗政瑾下意识反驳。随即想到什么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苏静翕仿若无闻。笑嘻嘻的。“皇上晚间可有事。” “无事。你想要如何。“宗政瑾恢复淡笑。问了一句。 苏静翕皱着秀眉。仔细想了想。“嫔妾也不知道。不过现在也睡不着。皇上得陪着嫔妾。” “嗯。“宗政瑾答应的很爽快。白日她未醒的时候。他已经很速度的把紧急的政务都处理了。“那做什么好呢。” “皇上陪嫔妾下棋吧。”苏静翕灵光一闪。颇有兴趣的样子。 宗政瑾并沒有听说过她棋艺如何。虽然下棋讲究棋逢对手。他甚少与妃嫔下棋。这阖宫上下。能与他勉强对弈的不过是舒贵妃和安良娣二人。但为她破例又如何。不过想來她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好。” 只落了几子过后。他便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了。 “啊。不是。不是下这里。嫔妾要下这里……” “……”宗政瑾对她的悔棋颇为无语。 “不行。皇上你不能下这里……” “……”宗政瑾只好顺势把棋子移了一个位置。 “皇上。再让一子好不好。” “……”宗政瑾已经放弃徒劳的挣扎。 “……” “……” 她的棋艺完全可以用“臭不可闻“几个字來形容。棋品更是不能用言语來形容。甚至连几岁孩童都不如。 他恍惚忆起他似乎四岁开始学下棋。那个时候似乎比她现在这个样子都要好。 第五十七章 嫁衣 “你可有学过下棋。”宗政瑾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苏静翕头也未抬。眼睛紧紧的盯着棋盘。思索着该如何下这一子。“沒啊。”说着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嫔妾看过棋谱。” 宗政瑾一阵无语。自己即使自诩聪颖。但对棋艺从四岁开始。如今钻研已是二十年有余。与名师对弈。积累经验无数。这才达到他如今的这个高度。 这些。岂是区区一本棋谱可以比拟的。 不过。她似乎于琴棋书画上。造诣皆不深。上次那画。他已是见识过了。用惨不忍睹來形容并不为过。 轻笑了一声。他于这些对女子的要求并不高。会不会并沒有多大干系。看來。她还真是好运气。 “皇上。该你了。”苏静翕落下一子。见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无奈又回味。 宗政瑾随意瞥了一眼棋盘。初初十子之内他便可以结束这盘棋。偏偏拖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给她几十种死法。摇了摇头。在不甚重要的位置上放下了一枚棋子。 “琴棋书画。你可有学过。” 苏静翕见他下“错”了位置。一乐。继续皱眉苦思。“学过啊。爹爹还命人给嫔妾请了夫子。” 德言容功。她好歹也是占了。不然如何可以入宫得以进选。 宗政瑾不用问便能猜到。以她的性子。即使请了夫子。只怕也只想着偷懒。并沒有好好学。是以才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其实。他这却是误会了苏静翕。她小时候是真的努力学过。不过她早就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后世的东西在她脑海里早就先入为主。抛弃原先的去学习这些更复杂的。显然极其困难。 况且。她小时候是真的沒有想到会入宫。只以为会浪漫主义化。寻一意中人。白头偕老。恩爱一生。是后來。这个世界的一切不断的用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这些是不可能会实现的。再加上为了帮帮自己的家人。她才选择入宫。 宗政瑾也不再多问。纯粹是抱着陪她玩的心态继续下棋。毕竟看她皱眉思索。眨眼嘟嘴等一系列的丰富表情。也是极为有趣的。 醉云坞内氛围正好。情意绵绵。外面却早就闹翻了天。 皇上十五本是宿在坤宁宫。都过了宵禁。却传來皇后触怒圣上。痛哭一夜。皇上直接回了乾清宫的消息。 正当她们早间醒來。齐刷刷的预备去坤宁宫请安。顺便看看皇后的 笑话的时候。皇后却对外宣称凤体不适。不必请安。 皇上下了早朝。她们以为会传來皇上处罚皇后的消息。却不想皇上直接去了醉云坞。一待便是一个时辰。随后下旨任何人不得入醉云坞。甚至连个理由都沒有给。 暗暗猜测是否这是禁足的意思。却又听闻太医院院判张太医亲自前往醉云坞。具体何事不清楚。申时初。皇上又带着人去了醉云坞。当晚并未离开。 然后。这样诡异的状态维持了三日。 坤宁宫 皇后自从皇上走后。确实痛哭了一夜。本以为第二日便会传來自己被废或是禁足或是其他处罚。无心应对妃嫔。只好下旨免了她们的请安。 惴惴不安的等了一天。除了皇上两度前往醉云坞的消息传來。竟是沒有一道旨意是关于她的。 催|情药的效用如此之强大。且只对男人有用。越是压迫反弹越大。必须需与女子交合才得以纾解。而且时间与次数必然长久。所以这药才能使人一定怀孕。勇猛不必多言。 她其实已经猜测到了。皇上所寻的女子只怕便是苏静翕。自己只怕是为了她人做了嫁衣。到底是因为关雎宫在坤宁宫附近最为方便。还是皇上始终心里选的那个人便是醉云坞那位。这些她即使再想知道。却也无心了。 比起别人。她更关心的是皇上会如何处罚于她。一国之母。用如此下三流的媚药。便是被废都是轻判。而且她至今都忘不了皇上当时看她的那冰冷与厌恶至极的眼神。只凉到了她心底。 如此恐慌与不安夹杂之下。皇后终是病倒了。心力交瘁。 “娘娘。太医吩咐奴婢熬的药。您喝点吧。”金麽麽端着药进來。满面愁容。 皇后摇了摇头。她这是心病。皇上一日不宣判她的刑罚。她便一日不得安宁。晚上不是无法入眠便是噩梦连连。她知道。皇上这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恐慌。故意让她害怕。这也是在惩罚她。 “无用的。拿下去吧。”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皇上也许并不会罚您的。还有老爷呢。老爷定会为娘娘做主的。”金麽麽无法。只好安慰道。 皇后苦笑一声。“本宫的父亲。呵呵。麽麽不必安慰本宫了。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本宫清楚得很……” “娘娘……” 长春宫 “可查出來那晚在坤宁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贤妃见身边的 大宫女青衣走进來。连忙问道。 青衣匆匆行完一礼。“娘娘。那晚坤宁宫发生了何事我们的人查不到。只知道那晚十分蹊跷。皇后从慈宁宫回來后。便一直与金麽麽待在内室。连慧竹慧林都只是守在外间。” “到了晚上皇上去了以后。门口惯例的只留了苏公公一人和金麽麽二人伺候。沒多久便传來皇上大怒。回了乾清宫的消息。” “沒有任何异常。”贤妃皱着眉。这事情摆明了有猫腻。 “那日下午。金麽麽似乎借口自己身子不适。去厨房熬了药。只是这药到底是……咱们的人事后察觉到问題。去找药渣却是一点未剩。早被处理过了。” 贤妃冷哼一声。“这便对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皇上当晚却是是回了乾清宫无疑。” 青衣也不太确定。“皇上仪仗所在。咱们的人当晚待在坤宁宫。并沒有多敢观察皇上。只是有人亲眼见着了苏顺闲跟在龙撵旁边往乾清宫而去。至于后來。仪仗是直接入了乾清宫里的。咱们更是窥视不得了。” “苏顺闲既然在。那就应该皇上也在的。”贤妃猜测到。“只是为何醉云坞的那位会突然请太医。而且是皇上钦点的张太医。” “你可有派人去太医院打听过了。” 青衣点点头。“奴婢已经亲自去太医院过了。娘娘也知道。张太医是院判。与其他太医不是在一处的。他到底在做什么。配了哪些药并不得而知。” “不是都要去取药材的吗。药材不是要登记造册的么。”贤妃问道。” “回娘娘。这次张太医取的药材确实是从太医院取的。那些登记过的药材不过是些普通治愈风寒调养身子的。在这宫里十分普通不过。而且量很多。并不能确定便是给珍嫔用的。” 贤妃站起身。在房间里面走了几步。“竟如此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娘。这二者会不会并沒有什么联系。” 贤妃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知道。吩咐下去。这些日子小心些。本宫沒有派人去找他们。让他们不要自己露出了马脚。” 上次皇后被禁足。舒贵妃掌权。拔的并不只是皇后埋在宫里的钉子。还有她的。不过好在到底损失不多。尚有一些可以用。 “奴婢明白。奴婢先退下了。” 慈宁宫 “哀家倒是沒有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竟然当着 哀家的面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太后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大声说道。 刘麽麽连忙端了一杯茶递过去。“太后喝些茶消消气。为了别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阿弥陀佛。麽麽说的是。那些个贱人怎么能比得上哀家的身子重要。” “她以为自己是皇后。哀家拿她沒法子。呵。哀家怎么会沒有后手呢。既然和她好说歹说都不行。那就只好來硬的了。让她知道哀家的厉害。得罪哀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顾及俞家和袁家如今的关系。又处于这样的一个敏感的时期。她不会废了她。亦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但是其他的。如果不做些什么显然对不起自己。 “太后。皇上他对祺主子……”刘麽麽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说道。 太后嗤笑了一声。“哀家早就知道他不会碰湄儿。湄儿如今还是完璧之身。有何奇怪。有些时候不是他想不碰的便可以不碰的。只是在这之前。哀家还得先让皇后知道她对哀家阳奉阴违的后果。” 让上官湄早日怀上子嗣固然重要。但是在这个当口。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倒不如先出了自己心头的这口恶气才是。 “太后说的是。皇后娘娘到底是不知道太后的厉害。高估了自己罢了。”刘麽麽由衷的说道。 她跟随太后入宫。如今已是过了三十多个年头。陪着太后一路走來。对太后的手段早见亲眼所见过无数回。最是清楚不过。 “那麽麽就按照哀家说的做吧。”太后在刘麽麽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说道。 刘麽麽行了一礼。“是。奴婢明白。” 第五十八章 三日 醉云坞 “你说什么。皇后病了。她妹妹进宫侍疾。”苏静翕在代曼话音刚落。立马表示了很大惊讶。 代曼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还是严肃的点了点头。“是真的。今儿个中午已经入宫了。现在人应该已经在坤宁宫了。” 苏静翕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皇后即使是真病。可是也不过两三日功夫而已。又不是重症难愈。宰相府巴巴的把人送进來。还是一个庶女。只怕皇后这次应该要病很久了。无论她愿不愿意。 “奴婢听其他宫人说啊。这位俞家小姐名叫俞浮衿。今年已是十四岁。比主子还小些。听说之前便有打算将她送入宫廷。只是后來据说是皇后极力反对。又用了一些法子才使这位小姐落选。宰相大人这次便借口皇后身子不适才将人塞了进來。” “果真是有趣。”苏静翕冷静下來。饶有兴趣的说道。 代曼继续说道。“可不是。这位俞家小姐据说十分貌美。比起之前的京城第一美人丽良媛也不差分毫呢。且才华横溢。画的一手好画。更是下的一手好棋。可谓是才貌双绝。” “是么。那本嫔可要好好见识一番才是。”苏静翕勾了勾嘴角。 只这脸本是满含笑意。在见着进來的人的时候立马变了。其速度之快直让站在一旁的代曼咋舌。 “主子。该泡药浴了。”听瑶装作沒有看见她的脸色。一本正经的说道。 苏静翕实在不喜欢这种药浴。一泡便要半个时辰。什么都不能做不说。还得忍受刺鼻的药味。熏得她难受至极。 之前已经试过一次。此生实在不想有第二次。 “好听瑶。再等等吧。你主子现在沒心情。” 听瑶并不管许多。直接把许多药材拿出來。边说。“主子。这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奴婢如何都不会由着您的。再说这是最后一次。忍忍便好了。” 之前主子尚未清醒的时候。已经泡过一次。如今已是第三次。 苏静翕一愣。撇了撇嘴。“本嫔可是你的主子。” “朕还是皇上。“宗政瑾走进來。成功的看见某人先是一惊。缩了缩身子。随后又狗腿的走过來。 “皇上。你怎么來了啊。”苏静翕不情不愿的行了一个礼。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宗政瑾也不揭穿她。挑了挑眉。“朕是皇上。想來便來了。” 苏静翕也不恼。更不见害 怕。拉着他的胳膊。把身子的一部分重量靠在他的身上。“嫔妾这不是担心皇上政务繁忙。耽误了皇上正事便不好了吧。” 宗政瑾半搂半抱的把她带着放在榻上。冷哼了一声。“朕竟然不知道。翕儿何时如此懂事了。” “嫔妾一直都很懂事啊。”苏静翕继续嘴硬。 宗政瑾摸了摸她的小手。见很暖和。这才沒有多计较。“天气慢慢变冷了。份例不够用直接去殿中省多领一些。不用省。千万别着凉了。” “嗯。皇上真好。”苏静翕靠在他怀里。巧笑嫣然。 宗政瑾却不买账。见听瑶等人已经退了出去。瞥了一眼浴房。把她从怀里拉出來。“朕再好。你的药浴还是要泡的。” “皇上……”苏静翕瘪了瘪嘴。真的很不情愿。 宗政瑾心不可见的软了软。但还是硬声道。“你要朕陪你一起。” 苏静翕不说话。就这么低着头。 宗政瑾摸了摸她留给他的后脑勺。把她的下巴抬起。亲了亲她的眼角。“乖一些可好。” 两只星星眼眨了眨。即使再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再不知好歹。再坚持己见。便是过了。 凡事过犹则不及。 苏静翕在浴房里度秒如年。好不容易等时辰一过。立马从浴桶里出來。又用清水清洗了两遍。身上还是有淡淡的药味。 这辈子。上辈子。最讨厌的都是药。沒有之一。 梳洗完毕。走近内室的时候。一愣。“皇上……”你怎么还沒走啊。 宗政瑾把她拉过來。亲自拿着干净的布帛为她绞干秀发。即使沒有伺候人的经验。只是到底还算顺手。 苏静翕颇有一些受宠若惊。想要阻止他。想想还是放弃了。便坐在一侧。默默的等待他享受自己的乐趣。 “翕儿果真是出水芙蓉。”宗政瑾由衷的赞叹一声。她的肌肤是所有妃嫔里面保养的最好的。白白的。滑滑的。无关年龄。 “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皇上这是把嫔妾比作巫山神女了。”苏静翕勾了勾嘴角。 宗政瑾亦笑了笑。“朕可不是楚襄王。” 他不是楚襄王。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他会拥有她。无论身体还是心。 “皇上自然不是楚襄 王。嫔妾才不会离开皇上的。” 她懂他。 宗政瑾大笑。把她抱着放在自己腿上。轻咬她的薄唇。卷了她的小舌。反复舔弄。动作虽然轻柔。却容不得她逃脱。二人紧紧相拥。 苏静翕睫毛扑闪。眼眸微垂。极力的配合着他。 许久。宗政瑾终是放开了她。看着她的两只漂亮的桃花眼里淡淡的蒙了一层水汽。薄唇微微有些红肿。看着十分喜人。 “相信朕。朕保证。沒有下次。” 苏静翕并沒有说话。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用过晚膳。苏静翕见他依旧沒有准备离去的样子。眨了眨眼。“皇上今晚依旧无事吗。” 这三日。他夜夜宿在了醉云坞。她以为。昨晚会是最后一次。毕竟之前他宠幸她。从來沒有超过三日的。 三日。是个度。 阖宫上下。能让皇上宿在一个地方超过三日的。只有舒贵妃。 莫非。她是第二人。即使二人这三日其实什么也沒做。 “嗯。你不高兴。”宗政瑾眸子闪了闪。随口问道。 苏静翕立马收起探究。只露出她最为甜美的笑颜。往他身边靠了靠。“高兴。高兴坏了。”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显然心情极好。“晚上吃的多。朕陪你去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这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借口。一连三日都是下棋。难免会“腻”的吧。 苏静翕自然沒有异议。接过听瑶递过來的雪兔薄呢披风。宗政瑾不等她自己动手。便自动走过來帮她系好。两人相视一笑。 听瑶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多好。 这也是苏静翕心里所期盼的。这三四日。他对她好得不像话。让她恍若梦中。一直期待的另一半的样子。他都为她做到了。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她求的从來不多。只是在这个朝代。她一直都深知。这些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所以她不敢想。硬生生的让自己忘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奢侈“梦”。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可是如今。不论他是为了补偿。或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内疚。或是让自己不要自责。不论是为了何种心态。为她做了这许多事。不论会保持多久。她心里。依旧是感激他的。起码他让她如现 在这般幸福。 即使如在梦中。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放纵自己一回又何妨。何必顾及太多。给自己平白多加枷锁。 “在想些什么。”宗政瑾见她神情先是怅然。后是安然。有些微好奇。 苏静翕笑嘻嘻。退开一步。“嫔妾在想。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亦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是我知道。这确实是太过奢侈。 宗政瑾一愣。“咳咳”两声。面色不太自然。耳根也不可见的有些红红的。“就你话多。” “那皇上现在是知不知呢。”苏静翕仿若丝毫不知害羞是何物。只脸色粉红。 宗政瑾见她虽是笑着。只眼里的认真却清晰可见。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直接的表白。而且是这样的方式。而且这个人是她。心里软软的。眼底也满是喜悦。面色柔和。“朕知道。” 只是不等苏静翕再说话。便再次说道。“朕知道翕儿不知矜持为何物。女儿家的也不知羞。” 这个朝代。风气并不是十分开放。虽然女子亦可以出门。只是皆需是马车轿子相伴。出來最多也不过是往首饰或是衣裳铺子。不可能会是在大街上行走。即使在大街上偶尔露面。也需以纱巾覆面。 至于与男子或私传书信。或私赠信物。或当众表白。几乎是不可能的。私相授受是为不洁不贞。乃女子之大忌。 苏静翕怒极。瞪着眼睛表示不满。只是坚持了几秒。终是沒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來。跺了跺脚。“嫔妾这是在向自己的夫君表明心意呢。皇上如何可以调笑嫔妾。” 宗政瑾把她扶住。点了点头。“翕儿再不知羞朕也喜欢。不必羞恼。” “哼哼。”苏静翕掩饰住心里的那丝失落。状似不满的哼哼唧唧。 这样也挺好的。总有一日。必可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第五十九章 入宫 坤宁宫 “麽麽。他们怎么敢这样做。本宫还活着呀。本宫还是皇后啊。”皇后收到消息。大惊失色。 金麽麽也沒办法。人都已经送进宫了。“娘娘。这……不管如何。如今人已经入了宫。娘娘还得早作决定啊。” “哼。本宫的好父亲。只怕早就把本宫这个女儿给忘了。难道他忘了。他有如今这个地位。还不是因为本宫。”本就是相互利用。他助她登上凤位。她让他稳坐宰相之位。 “罢了。你说的对。人都已经入宫了。本宫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他人看了本宫的笑话。本宫还是皇后。他们休想摆弄本宫。” “娘娘看开些吧。四小姐即使入了宫。那不还是得靠娘娘嘛。不过是捏在娘娘手里的一只蚂蚱。想要如何便如何。” 事已至此。皇后自然知道现在再纠结其他事无益。处理好当下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怪只怪她错失先机。沒有早早的防备。 果然太后不会轻易饶了她。不过她以为这样便能让她挫败。她偏不让她如意。 “你先去把她带上來。本宫要见见再说。” 俞浮衿一袭云霏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裙。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一双狭长的凤眼妖妖娆娆。秀发只用几只精致的玉钗斜斜挽起。缀着点点流苏。几缕发丝垂于胸前。清新妖媚在她身上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聘聘婷婷的走进來。行了一礼。“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心中嫉妒了一瞬。不过随即想到什么。浅笑。虚扶了一把。“起來吧。不必多礼。” 这样的态度是俞浮衿沒有意料到的。她是宰相府的一个庶女。皇后出嫁之时。她年岁尚小。与这位嫡姐并不亲厚。好在姨娘受宠。她的日子过的也并不是很差。 后來待她长大些。爹爹发现她的貌美。与姨娘商量过后。将她重点培养。她心里知道这些都是有代价的。可是她愿意。 庶女。只有两条路。嫁与一门小户人家做正头娘子。不过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宰相家的女儿不会如此滥用价值。那么第二条路。便是送与高官贵族做妾。 可是京城达官显贵从來不缺。良莠不齐。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爹爹发现她的价值。天生的好相貌。加上她后天努力学习琴棋书画。造诣颇深。 所以。她今日被爹爹送入宫中。 初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她前几年 随嫡母入宫之时。有幸远远的见过皇上一面。她当时就把他放进了心里。那是当今最为有权势的人。相貌堂堂。她羡慕嫡姐的好运气。 回府后。姨娘告诉她。嫡姐不孕。她有可能会被送去宫里。替宰相府出一份力。自此之后。她更加努力的学习。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掩饰住内心的想法。“皇后娘娘。爹爹……” “叫本宫姐姐吧。本宫出嫁的时候你还那样小。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皇后笑着打断她。说道。 俞浮衿不是个蠢人。她知道皇后必定对她有所图谋。不过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以什么手段她并不介意。成功便好。 “是。嫡姐。”俞浮衿勾唇一笑。“爹爹听闻嫡姐身子有恙。便让妹妹前來照料嫡姐。好让嫡姐早日康复。” 皇后也不点明。而是顺口说道。“本宫知道。你就先在坤宁宫住下吧。” “是。妹妹知道了。” “只宫里有许多规矩。想必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你心里也要有数才好。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宫虽是皇后。却不一定能保住你。不得已的事太多了。”皇后淳淳教诲。似乎真的是为她着想。 俞浮衿压下心里的讽刺。面上露出感激之情。眼底亦有几分害怕。“是。谢谢嫡姐教诲。妹妹谨记。” “嗯。你先下去吧。”皇后挥了挥手。 俞浮衿行了一礼。跟着宫女退了下去。 “娘娘。你为何又改了主意。”金麽麽有些不解。见人已经走远。于是开口问道。 皇后收回目光。“麽麽不觉得她长得不错。既然结果都不过是为了有个孩子。她的孩子出來了。要是人不在了。俞家的自然是在俞家这里。” 金麽麽稍一想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既然皇后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上是决计不会碰她的。那么孩子是不会从皇后肚子里出來的。 俞浮衿是俞家人。去母留子。那么孩子被皇后抱养的几率大很多。她可以把他当作嫡子。即使他们后來发现俞浮衿死因有异。宰相也只会继续支持皇后。因为皇后才是俞家人。 至于太后。皇上碰不碰上官湄两说。即使上官湄有了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的几率始终要比俞浮衿的孩子少很多。 目前唯一要怕的便是。太后怒极。不顾与俞家的交易。把证据都给了皇上。她会被废。熬不到俞浮衿生孩子的时候。那么她就必须要加快动作 了。 倘若那晚成功了。现在有孩子的人就是她。那么这些问題就不存在了。就算她爹真的谋反。她也会因为孕育皇嗣能逃过一劫。可惜功亏一篑。 “本宫要修书给父亲。你今晚就派人送出去。”她必须劝父亲帮她稳住太后。 相信父亲也会帮她的。她做的那些事。她父亲当初也是支持她的。事情若是被捅出來。于宰相府沒有半点好处。甚至会被诛满门。 她至今想不通的便是。她父亲到底是用什么劝动了太后。才得以交易。或者是太后同样有什么把柄在她父亲手上。 若是她也知道就好了。 …… 苏静翕每天就这样子待在醉云坞养“伤”。终于这日太医终于鉴定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可以适当出去走走。于身子有益。 “主子。你身上的伤痕都已经散了。”听瑶帮她涂完最后一次药。面带喜色的说道。 苏静翕笑了笑。“那不是很好么。” 这十余日的功夫。先有前三次的药浴。后有每日的药膳。吃得她现在基本看见罐子便想逃。味道即使再好。那些用于滋补的添了药材的膳食。无论如何都是很容易吃腻的。尤其是如她这样挑剔的人。 “今日是初一。”苏静翕想起一茬。忽然问道。 听瑶想了想。点了点头。面色复杂。“是初一。主子。之前皇上还派人说今晚要……”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瞧瞧你这个样子。怕什么。万事还有皇上呢。再不济还有你主子呢。皇上來了咱们自然是打开门迎接。难不成你还以为你主子是个贤惠的。” “主子……”听瑶急的跺了跺脚。“奴婢才不是担心自己呢。奴婢是……” “好听瑶。本嫔知道你是在担心本嫔。只是你自小跟着本嫔。本嫔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有几分了解。皇上來了。本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皇上往外推的。从这次的事情中。难道你还沒有看明白。” “奴婢知晓。”听瑶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奴婢拙见了。” 她只知道皇上在初一晚上宿在醉云坞。这事情带來的害处。却沒有想过若是皇上明明已经派人说了。即使外间不知道。但醉云坞的人却是知晓的。总有一日外传。别人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况且。皇上若是被主子“推”了出去。必定是心中不悦。若是与主子产生隔阂。更是得不偿失。比起皇 后怨恨主子。这些不利显然更加不利。 反正如主子之前所说。主子与后宫的妃嫔早就是结下了怨仇。不论她得不得宠。都会斗的不死不休。已经都怨恨了。再多一些又如何。 “主子。御花园的鹤望兰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代曼走进來。一脸兴奋的说道。 “别。皇上昨日不是派人送來了几盆鹤望兰么。”听瑶立马想要拒绝。每次御花园发生的事都太多了。 苏静翕潜意识里也是不愿意去御花园的。于是摇了摇头。“算了吧。外面天冷。本嫔还是待在屋子里吧。” “主子。太医说你多走动于身子有益。要不然……”听瑶一听她拒绝。又不愿意了。 苏静翕哭笑不得。“这话都让你说尽了。” “算了。便出去走走吧。关雎宫附近不是有个莲湖。便去那里吧。“ 苏静翕已经许久都不曾來莲湖。或者说。來的次数本來也不够多。沒有莲花荷叶的湖面显得很空旷。湖水清澈见底。里面养了许多用來观赏的金鱼。 “主子。那边似乎是杜才人。”代曼突然出声道。 苏静翕本是是拿着鱼食喂鱼。闻言便扔了手里的所剩下的鱼食。瞥了一眼那个方向。不急不缓的用帕子擦了擦手。 “婢妾给珍嫔请安。”行礼。 苏静翕虚扶了一把。“杜才人不必多礼。” 静了几瞬。苏静翕无趣。“本嫔还想往其他地方逛逛。杜才人有事便先去吧。“ 杜婉兮挣扎了几秒。还是摇了摇头。“珍嫔若是不嫌弃。不若让婢妾随侍吧。” 第六十章 好看 苏静翕侧过冷眸。并未移动步伐。正待说话。便听见另一侧传來声响。 “婢妾给珍嫔请安。”郁洵美福身行礼。 “丽良媛不必多礼。”苏静翕只撇过她一眼。便把目光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俞浮衿款款行礼。“臣女给珍嫔请安。给杜才人请安。” 木兰青双绣缎裳。并五色锦盘金彩绣菱裙。三千发丝用钗子挽起。只一缕青丝垂于胸前。略施粉黛。明眸皓齿。额间的梅花钿更显娇柔。脸蛋粉嫩。如花瓣般绽放光晕。且眉目间隐隐透露出几分书卷之气。 柔柔弱弱。恍如林黛玉一般。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俞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苏静翕在打量她的时候。俞浮衿也在暗自观察这个父亲反复交代她需提防的人。她自诩貌美。鲜少有人可以与之比肩。但是面对眼前这位。她却不自觉的似乎是落了下乘。 身着一袭粉蓝绣烟霞蝶纹宫装。下面是同式的蝶纹暗花罗裙。外面罩了一件香色琵琶披风。明明是简单至极的普通式样。只料子珍贵些。偏偏让她穿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体态婀娜。脸蛋更是精致得无可挑剔。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她粉红的脸蛋竟是丝毫未施粉黛。却更甚装扮。好一位绝美的女子。这世间文人的诗词歌赋。她都找不到一句用來恰当的形容。堪比洛神。 周身流露出的华贵之气亦是让她颇有些自惭形秽。明明只是一位小小的嫔。入宫之前也不过是一位五品官家的女儿。但是举手投足间的气度竟是比她训练已久的效果还要好。 压下心里的感慨。“臣女谢过珍嫔。” 苏静翕其实对她并沒有多少忌惮。容貌虽美。到底宫里是不缺美人的。宗政瑾似乎也不是一个纯粹的视觉动物。真正让她感兴趣的是她身后的家世。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知道俞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以前与丽妹妹是旧识。” 郁洵美不妨她突然称呼她为“妹妹“。毕竟阖宫上下。都知道苏静翕疏于世故。不近人情是隐隐的出了名的。不愿意以姐妹相称她也是知道的。在这个当口。她只觉得她定是为了让她难堪罢了。 “珍姐姐有所不知。俞姑娘的姨娘是妹妹母亲的庶妹。她初入宫。人生地不熟。皇后娘娘事务繁忙。是以妹妹陪着她玩耍一二罢了。” 即使再不忿。郁洵美还是得出声回答。 她之前因为出宫狩猎的事对苏静翕已是恨极。但是过了这许久。怨恨竟是淡了些。或者是皇上这十几日皆日日去往醉云坞。虽不是每一日都宠幸。但白日都是去了的。她始终有些害怕与顾及。 苏静翕不曾想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不过看这两人的神情。想必也只是又一对面和心不合罢了。毕竟长得这般貌美。定是时时被人拿出來比较的。女人的嫉妒心本就重。况且。谁会愿意喜欢一个來瓜分自己恩宠的女人呢。 “原來如此。那丽妹妹论起來也是皇后娘娘的亲戚了。” 郁洵美心里一顿。笑了笑。“珍姐姐打趣妹妹了。皇后娘娘高贵非常。岂是婢妾可以与之攀附的。” 苏静翕瞥了一眼面前垂首恭谨的人。双眸微抬。音若天籁。恍若云端。“丽妹妹说的是。是本嫔想差了。” 郁洵美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意。或是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正准备说话。便见一旁的苏顺闲小跑过來。“奴才给各位主子请安。” “苏公公请起。”这里苏静翕位分最高。自是她出声。 苏顺闲起身。连忙说道。“珍主子快些回去吧。皇上等了你有一会了。这会子只怕心情不太好呢。” 苏静翕一愣。随即勾了勾嘴角。“本嫔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各位自便。” 俞浮衿和杜婉兮二人始终充当背景。未发一言。 只丽良媛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心里几番思索苏顺闲刚才那话的意思。虽嫉妒皇上再次去了醉云坞。却也暗喜苏静翕会“倒大霉。” 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杜才人。冷哼一声。复又对着俞浮衿。“我们走吧。” …… “皇上。”苏静翕人才刚刚踏进醉云坞的大门。低声叫了一声。然后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说着也不待他反应。直接起了身。走到他身边。“皇上可有等累了。” 宗政瑾冷哼一声。抬手帮她解了披风的细带。见她脸上红扑扑的。甚为可爱。“累了又如何。朕不让人去叫你。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回來了。” 苏静翕撇了撇嘴。随即笑嘻嘻的拉着他的胳膊。“皇上这是想念嫔妾了。可是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宗政瑾嗤笑了一声。面露无奈。他明明只在“指责”她。竟然让帝王久等不至。却硬生生的被说成是想 念于她。 小东西。是越來越不要脸皮了。 “你难道沒有学过。这首诗是表达对友人的思念的。” 苏静翕一愣。乐了。“皇上于嫔妾。亦师亦友。亦君亦夫。是绘画的师傅。亦是棋友。更是夫君。所以无论怎么样。嫔妾都是思念皇上的。” “不是说是朕思念你。如何又变成你思念朕了。还是朕不在的时候。翕儿都在偷偷的想念着朕。”宗政瑾毫不留情的调笑道。 苏静翕傻眼。本是想自圆其说。却不想这逻辑将自己给绕进去了。“是啊。嫔妾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紫宸殿。” “你啊你。歪理颇多。”宗政瑾再一次被表白。面露无奈。只眼里藏了几分不可见的宠溺。 苏静翕才不管这许多。与恩宠相比。其他都是浮云。“皇上喜欢就好。” “朕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了。”宗政瑾挑眉。 苏静翕瘪了瘪嘴。作势要哭。“那皇上是不喜欢么。” 宗政瑾明知她是作假。非但不嫌弃。不见不耐。反而照常心软。“好了好了。你这是作甚。朕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那皇上到底喜不喜欢。”大有不回答不罢休的意思。 宗政瑾只得郑重的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嗯。” 苏静翕已经知足。招呼着人传膳。忽然想起了什么。“皇上。嫔妾刚刚在外面见到俞姑娘了。“ 见他似乎不清楚状况。便好心加了句。“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呀。“ “嗯。“宗政瑾边净手边应了声。并沒有表现出多大兴趣的样子。 “皇上你有见过她么。嫔妾觉得她长得很不错呢。”苏静翕继续不怕死的说道。无视了他面色骤冷。“只不过嫔妾左看右看。都始终觉得不如嫔妾好看。皇上觉着呢。” 宗政瑾本以为有人和她多嘴说了什么。正欲发火。便听见她后一句话。明显不过是在纠结于自己的容颜。与她待久了。他已是有几分了解她的性子的。 直率坦诚。活泼灵动。喜欢与人比较。但从來都是客观评价。对于比自己差的。也不贬低别人。只使劲夸赞自己。至于对比自己好的。基本上是不允许别人在她面前提起的。 “嗯。朕也觉得你好看。”宗政瑾十分客观且十分给面的回答道。 苏静翕坐在他旁边。“皇上果真是皇上。极有眼光。” 宗政瑾暗自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奉承。也只有他愿意受用了。 苏静翕默默地用着膳。偶尔帮他布菜。只心里在默默的想。如今我已经给你打过预防针了。回头见着人千万不要被她迷了眼啊。 …… “表姐。刚刚便是传说中极其得圣宠的珍嫔啊。”俞浮衿一脸天真的问道。 郁洵美不屑的冷哼。“都是些道听传说。别什么都信。” “噢。我觉得她长得十分貌美呢。”俞浮衿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反而继续说道。只余光偷偷的观察她的反应。 果然。郁洵美怒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她之前自诩是京城第一美人。满怀信心的进宫。即使初入宫拔得头筹。可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題。皇上鲜有宣她侍寝。即使有。也实在说不上是温柔。麽麽只教给她如何服侍皇上。却沒有告诉她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少有的几次侍寝。每次她都是伤痕累累。过程亦是极其痛苦的。尤其是第一次。 可是这些又如何。比起皇上的宠爱。这些自然都算不上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进宫是來干什么的。也别真的傻乎乎的以为皇后便是自己人。不管怎样。我是你表姐。是不会害你的。” “是。我知道了。”俞浮衿一脸恭顺的回答道。只在心里同样不屑。皇后不是自己人。那面前的人更不是自己人。好歹她和皇后还是一个姓。 郁洵美见她低眉敛眼的柔顺模样。心里终于舒服了几分。不过在触及她那张脸蛋的时候。皱了皱眉。或许她应该好好的想想。这其中有沒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第六十一章 始心 紫宸殿 “皇上。孟大人求见。”苏顺闲走进來。低声说道。 宗政瑾放下朱笔。“快宣。”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孟闻天走进來。行礼。 宗政瑾挥了挥手。“不必多礼。结果如何。” “微臣幸不辱使命。”孟闻天起身。露出一个笑容。即使面色疲惫。风尘仆仆。他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的回來了。直接便來了皇宫。 宗政瑾亦染上几分笑意。“爱卿辛苦了。” “微臣不敢居功。是皇上有远见。”孟闻天边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边说道。 宗政瑾无视了他的奉承。接过來翻了几页。“果真和朕所料无差。人可有找到。” 孟闻天摇了摇头。“微臣去的时候。夏姑姑已经逝去了。她收养了一个孤儿。他说夏姑姑遗言是。‘不怨。不恨。方得始心’。这句话夏姑姑经常挂在嘴边。似乎是她以前的主子说的话。” 孟闻天小心的观察他的表情。夏姑姑便是以前一直服侍熙妃的宫女。后來熙妃死去。她便趁着年龄已满被放出了宫。这些年一直躲躲藏藏。避免别人的追杀。临死之前。终是回了熙妃的故乡。现在。亦是在那里安眠。 据说。是熙妃的遗愿。 “不怨。不恨。方得始心。“宗政瑾喃喃自语。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之中。 “皇上……” “可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 孟闻天心里咯噔一下。“回皇上。熙妃娘娘确实不是外界所宣称的身染恶疾而亡。而是遭人陷害。迫不得已才自我了断的。而且……而且了断的方式不是……不是自己选择的……“ “说下去。” 孟闻天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只好继续说道。“是中了断情散之毒。中毒之后。会心痛不止直至心脏骤停。期间需活活痛上七个时辰才会断气……” “别说了。“宗政瑾合起眼眸。颇为无力。 他闭起眼睛便能想象得到。那个晚上。母妃早早的把他哄睡。然后在床边凝视他许久。最后母妃为了他。心甘情愿喝下毒药。选择以这样的一个极其痛苦的方式离去。 良久。宗政瑾抬头。“确定只有他们几个人么。” 孟闻天这才敢继续开口。“回皇上。据微臣的调查。俞妃娘娘只是参与者。太后娘娘才是最后主 谋。当时满宫嫔妃皆怨恨熙妃娘娘得宠。于是她们二人连同当时的皇后娘娘。密谋陷害熙妃娘娘……不贞……后來……后來先皇气极。便让熙妃娘娘禁足……” 再后來。不等熙妃娘娘洗刷冤屈。宗政瑾便不小心“误食”了点心。昏迷两日才醒。这期间。他的母妃为了救他。亦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让他今后因为生身母亲蒙羞。选择了以死谢罪。 最后來。他醒來后不仅沒有找到母妃。反而被送去了当时还是贤妃的太后宫中。 这件事。参与者甚多。知情者也很多。只是沒有一个人会去告发。因为所有人都对当时的熙妃极其忌惮。恨不能活剐之。所以现在的太后赢了。赢了熙妃的性命。亦赢得了她的孩子。 “俞妃参与了多少。”宗政瑾心痛至极。语气却极其平静。 俞妃。便是当今皇后的姑姑。前朝时的俞家人。 “全程皆参与了。用來陷害熙妃娘娘不贞的人便是之前与熙妃娘娘有过婚约的人。也是俞家人找的……” 孟闻天有些唏嘘。前朝的熙妃娘娘。本只是先皇在巡游江南的时候带回來的一名女子。当时已经有了婚约。可惜皇命难违。迫不得已进宫。 那样一个纯真绝美的女子吸引了先皇。几乎沒有任何悬念。享受了先皇无尽的宠爱。引來其他妃嫔的忌惮。可惜最终红颜薄命。终是被害。 他如今已快是而立之年。依旧记得年少时入宫为当时还是七皇子的皇上做侍读。有幸见过那样的一位女子。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即使当时年纪尚小。他依旧知道那便是诗文里所提及的美人。在那之后。他便再也沒有见过比那还要美丽的女子。 本是在外面海阔的天空下飞翔的一只小鸟。本该见识的是这万千缤纷的世界。却敌不过皇命。迫不得已入宫。做这四合红墙里的一只折了翼的金丝雀。 “那家人如今如何。” “当时先皇怒极。便在冲动之下将其满门抄斩。如今一人不留。” 宗政瑾怒极反笑。母妃尚在的时候。父皇几乎每日都來看望他们母子二人。晚上偶尔会留宿。他当时年纪小。只知道父皇对他很好。对母妃也很好。母妃在父皇來了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极其开心。 有时候。父皇不在。母妃便会让他陪着一起睡。当时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之中。完全忽视了母妃当时眉眼间的那几分哀愁为何而來。 这样的一位女子 。那样美好。遗世独立。被人陷害不贞。他的好父皇不仅沒有选择相信她。明明知道禁足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依旧让母妃独自去面对。更明知那个男人是证明母妃清白的重要证据。依旧选择将其满门抄斩。 到底是爱之深恨之切。或是仅仅为了帝王尊严。不惜伤害那样一位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子。 “皇上可要实施咱们的计划。” “不。”宗政瑾几乎想都沒有想就拒绝了。“朕要为母妃平反冤屈。洗刷清白。那些人先留着他们的狗命吧。” 如今“奸夫”已死。唯一能够证明母妃清白的人便只有那些陷害母妃的人了。为了这个。再多留那些人一些时日又何妨。 忍辱负重二十余载。他隐忍至此。不可能在最后的一步功亏一篑。 “微臣明白。”孟闻天语气郑重。 宗政瑾瞥了一眼他的严阵以待。“朕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做。” 孟闻天凑过去。仔细听着他的吩咐。如果可以。他愿意尽全力为那样美好的女子尽一点力。哪怕是微不足道。 宗政瑾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不怨。不恨。方得始心么。 …… 一转眼已是到了十一月底。苏静翕身上的伤已经好全。这些日子每日补得太多。她很明显便察觉到了自己长胖了些。亦长高了些。 她入宫不到一年。旧衣服并沒有。只上个月按照冬季做的几套衣裳。却是有些小了。宗政瑾大手一挥让人重做。于是她现在就站在这里重新量尺寸。 “主子。你果真长高了许多呢。”听瑶帮她量着尺寸。一脸兴奋的说道。她伺候自家主子多年。自是知道长高一直是自家主子的理想。即使她并不能理解。 在她看來。女子比男人矮一些很正常。娇娇小小的。才是最合适的。 苏静翕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她的个头。轻笑。“那是当然。不过这些衣裳不必做许多。拣着做几件够穿便是。反正本嫔还要长。要不然过了年便穿不了了。” “是。奴婢待会便去和尚服局的人说一声便是。” 苏静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本嫔晚上想吃锅子。皇上今日不知道來不來。” 听瑶等人显然也不知道。苏静翕本也沒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便用老菌汤底吧。多备些新鲜的食材。” “奴婢明白。待会便去和厨房的人交代。”听瑶应了声。 当初皇上答应主子增设小厨房的时候。也一并派了厨子及几个擅长做点心吃食的麽麽过來。是以她们几个宫女依旧只在主子这边伺候。并沒有谁去管理厨房。 酉时一刻。宗政瑾还是沒有來。亦沒有传來他去了别的宫里的消息。苏静翕更是不敢私自派人去问。 坐在桌前手托腮。瞥了一眼面前的咕隆咕隆冒泡的汤底。香气四溢。浓浓的汤汁单单是想想便让她想要大快朵颐。 “主子。再等等吧。兴许皇上一会儿便來了。”听瑶见主子那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立马劝道。 苏静翕眼神依旧专注。“兴许皇上已经吃过了呢。” “你怎么知道朕吃过了。”宗政瑾才走到门口便听到她的话。意思是不等他便自己用膳。 苏静翕闻言立马來了精神。狗腿的站起來。“嫔妾参见皇上。”只福身的动作慢的惊人。 宗政瑾心里觉得好笑。顺着她的意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礼。” “嫔妾说的是兴许啊。又沒说一定。皇上你看。嫔妾这最后还不是等你到了么。特特的备好的汤锅。冬日里吃这个最舒服了。” 宗政瑾瞥了一眼。其实他对这些东西沒有多大的兴趣。身为帝王。不沉迷于吃喝玩乐。严于律己。这是他很早便对自己下定的决心。 菜不过三口。喝汤不出声。吃饭不露齿。食不言寝不语。举手投足间展现的都必须绝对规范。象征着的是皇家的尊严。 只不过这些。自从來这里多了。早就被破坏得一塌糊涂。之前有专门的太监布菜监督。如今人早就被他赶走了。二人用膳时。他竟然习惯了沒有外人在场。 第六十二章 相信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根本沒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还是本性便是如此。用膳的时候喜欢在碰到自己觉得好吃的菜时。忽然换个筷子与他布菜。偶尔间会劝他多食用一些。即使吃相依旧优雅斯文。只是到底比起其他女子差了许多。 好在。他已经习惯。并且不介意。 是的。他不介意。他亦想不通自己的原则为何会到今日这个地步。被她残害得所剩无几。想不通便作罢。先如此便好了。 “嗯。翕儿有心了。”宗政瑾难得开尊口夸赞她一句。 苏静翕自是乐得眉眼弯弯。整个晚上。都在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时时的与他布菜。全程做着了涮菜的工作。并且乐在其中。 宗政瑾自是不会打断她极为难得的兴趣。平日里极其慵懒。不愿走动。不喜动身。最爱做的事便是躺在榻上看话本。如今难得有机会能让她运动一番。自是不可错过。 苏静翕这段时日极其受宠。加上皇上时不时的來这里用膳。小福子等人去御膳房领回來的食材自然皆是最为新鲜的。即使如今已经开始入冬。新鲜蔬菜并不多。但是被分來醉云坞的一点也不少。起码完全够他们二人食用。 “皇上以为如何。”苏静翕见他放下筷子。随口问了一句。 “还不错。”他并不爱汤锅。也鲜少食用。只是今日却不知不觉之中用了许多。竟是比平日里更多。 味道确实是鲜美无比。但更多的。皆是因为她的亲手伺候。让他“盛情难却”。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对他含蓄的“赞扬”欣然接受。因为她深知他的“内敛”。 用过膳。在苏静翕的撒娇加耍赖之下。宗政瑾勉强再陪她下完一盘棋。不过对某人所说的棋艺已有长进是一点都不同意。对她的臭不可闻的棋品更是嗤之以鼻。 在这里兴致缺缺不得劲。自是需要在其他地方补回來。今日张太医可是专门亲自來将这个消息不经意的告诉了他。 即使两人这一个多月來经常同塌而眠。但是皆是盖着棉被纯睡觉。宗政瑾已是再三的压抑自己的欲|望。早就忍无可忍。 “皇上……嫔妾……”苏静翕依旧拉着自己的最后一点遮挡做最后的挣扎。 宗政瑾深吸一口气。对身下的玉体几乎血脉喷张。自己也早就准备妥当。蓄势待发。“如何。翕儿不想要。” 故意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腿心。引來她的一阵颤栗。宗政瑾轻笑 了一声。手往下摸了摸。早已湿|成一片。抽出來放在她的眼前。“翕儿这是不想要。” 苏静翕瞥了一眼他几根手指上的润泽。瞬间羞红了脸。“那是因为这段时日补得太多了。” 宗政瑾挑眉。“是么。那朕也帮你好好补补。” 说完扶着她的腰迅速挺入。一阵紧缩。引來二人几乎同时的闷哼出声。“小东西。太紧了……” 果真是年轻。恢复得快。 “放松些。别怕。朕在这里。” 苏静翕闻言愣愣的放缓呼吸。让他顺势完全沒入。不妨他竟然直接到达最||深处。苏静翕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两条修长白皙的玉腿被无力的盘在他的腰上。“呜呜……太深了……” 宗政瑾不理会她的呜咽。身下动作频发。埋首于明显变大的娇嫩上。爱不释手。“翕儿果真补得不错。今后还需努力。” 她早就羞红的脸蛋如今已是不能再红。淡淡的粉色撩人。朱唇犹赤。眼里蒙上淡淡的水雾。嘴里更是时不时的冒出羞人的话音。这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勾的宗政瑾兴致大增。 苏静翕闻言当真羞恼至极。集齐全身力气使坏的缩了缩。引來他动作一顿。随即被要的更加狠厉。 本就紧致的身子。宗政瑾不妨她突然收|缩。差点忍不住就那样放松了。深呼一口气。“小坏蛋。今晚朕饶你不得。” “……” “……” “皇上。不要了……” “不行了。我……啊……” “呜呜。我错了……” “道歉无用。拿身子來偿便罢。” …… 苏静翕一觉醒來自然是天已大亮。太阳亦是高照。懒懒的由着听瑶等人伺候她梳洗。“穿戴简单些便可。” 代曼应了声。重新去换了一条襦裙。“主子今日的气色不错。” 苏静翕笑了笑。“代曼这是思念情郎了。” 代曼本是由衷的随口一说而已。意识到自己主子在说什么。立马羞红了脸。跺了跺脚。“主子。你说什么呢。” 听瑶也笑了。“主子快别打趣她了。要不然啊。待会肯定偷偷在一边气恼自己沒有还情郎。” “听瑶姐姐。你……不理你了。”代曼对她们的打趣无法。只好无力的威胁道。 苏静翕忽然想到自己似乎 从來沒有关心过自己这些宫女的未來去留问題。于是停止嬉笑。把她拉过來。“代曼。本嫔问你。你以后是想出宫还是如何。” 见她一脸不安和不解。轻笑了一声。“你不必紧张。本嫔就是问问你罢了。若是你想着以后到了年龄出宫。本嫔定会帮你实现心愿。不会强留你的。你跟着本嫔也有些时日。你如何本嫔很清楚。所以愿意成全你。” 代曼眼含泪水。她从來沒有想过自家主子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虽然这宫里的宫女到了年龄可以出宫。但前提是要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前提是自家主子愿意放人。否则。依旧只能在宫里蹉跎岁月罢了。 代曼磕了个头。“奴婢愿意终生服侍主子。奴婢不出宫。” 如果之前忠心于面前的主子。只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那么现在。便是由心而发。真正从心里尊敬她。忠心她。 “代曼。若你是为了本嫔或是不相信。一时冲动才这样做的。本嫔劝你。大可不必。本嫔说到做到。定会帮你的。” 代曼摇了摇头。“主子。奴婢是真的想要好好伺候主子。奴婢在宫里已经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宫里。若是出宫。奴婢只怕还不能适应呢。” 她父母皆亡。家中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他们都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并不需要她。而且到了年龄出宫已是二十五岁。出去也嫁不了一个好人家。倒不如就在宫里。好好的过完自己的后半生。 苏静翕也不勉强她。“随便你吧。只是你若是改了主意。尽管來和本嫔说。这话都是作数的。” 又转头对屋内的其他人说。“只要你们忠心伺候本嫔。这些话对你们也是一样的。到时候只要你们愿意。本嫔都会尽力为你们办到。” “是。奴婢|奴才明白。”众人皆跪下。语气中不由的都多了几分感激与发自内心的尊敬。 用过早膳。已是过了巳时。苏静翕正准备去榻上躺一会。代曼便急冲冲的跑进來。“主子……” 苏静翕不解。“有话慢慢说便是。” 代曼接过听瑶递过來的一杯水。几口便喝完了。“主子。皇上刚刚颁布圣旨。赐舒贵妃协理六宫之权。” “然后呢。”苏静翕静待下言。 “然后。”代曼重复了一句。以为她沒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便说道。“主子。听说是因为早间舒贵妃着人去紫宸殿给皇上送点心。然后皇上觉得前些日子冷落了舒贵妃娘娘 。为补偿。便颁布了这道旨意呢。” “所以呢。”苏静翕继续逗她。 宗政瑾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因为一个女人给他送点心便赐协理六宫之权的皇帝。他不会如此不敬重皇后。更不会昏庸。所以之所以颁布这道旨意。一定是皇后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让他不快。 莫非便是之前那件事。 代曼并沒有看出來自家主子在逗她。连忙说道。“主子。舒贵妃娘娘有了协理六宫之权。那你之前备受圣宠。她会不会给你使绊子啊。” 苏静翕一愣。明显还沒有想到这茬。不由的心中一暖。“不必害怕。还有皇上啊。”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问題都不是从那些女人的阴谋出发。而是从皇上身上出发。她会猜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会考虑这样做了以后于他有什么好处。 “主子。皇上……”代曼想劝她。皇上不一定会帮她的呀。舒贵妃沉浮后宫多年。与皇上更是相知近十载。这些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嫔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舒贵妃在皇后嫁与皇上的第二年便入府做了侧妃。之后一直圣宠优渥。并不是之后沒有其他女人得宠。只是她们最后无一例外皆输给了舒贵妃。事实一次次的证明。舒贵妃才是皇上最为宠爱的人。 即使自家主子说的很多话都很有道理。可是倘若有朝一日。皇上真的厌弃了自己主子。那么按照自家主子如今的过法。只怕到时候会凄惨无比。 “代曼。你相信本嫔么。”苏静翕认真说道。见她点头。勾唇一笑。“那本嫔相信皇上。” 她相信皇上。更相信自己。 第六十三章 披风 在皇上颁布那道旨意后,众人皆以为皇后会大闹后宫,或是至少找皇上理论一番,当然,这只是那些地位较低的妃嫔的暗自猜测, 高位妃嫔皆是沉浮后宫好几载的,皆是从这道普通的旨意中寻到了几丝不寻常的气息,各自猜测过后,皆是按兵不动,闭门不出, 直到晚上,坤宁宫亦沒有传出什么动静,只是在晚膳过后,传來坤宁宫请了太医,随后,皇后颁布懿旨,皇后旧疾复发,凤体欠安,妃嫔由每日请安改为三日一请, 皇上沒有任何表示, 苏静翕暗暗猜测着皇后这样做的目的,看似是为了配合皇上,自己“病”,正好给了舒贵妃协理后宫的理由,实则只怕是以退为进,贤惠大度,这样的懿旨一出,不明真相的人只怕把皇后当成了受害者, 可到底,不会谁都会那么蠢的, 譬如宗政瑾,面对这样的一个送上门的借口,或许他都不屑用,这样卑微的讨好自是收效甚微, 譬如舒贵妃,有无协理六宫之权,于她作用皆不大,宠爱的作用从來都不输给权势,从她与皇后斗争多年依旧隐隐占据上风便可看出,这样的类似于施舍的借口,她只怕嗤之以鼻, “你去挑选一份礼物,送去坤宁宫吧,注意挑那些不易被做手脚的东西,” 听瑶点点头,“是,奴婢明白,主子放心,” 不用请安,明日又可以睡懒觉了, 这晚,毫不意外,皇上宿在了重华宫, …… “主子,梅园的梅花都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代曼见她躺在榻上,百无聊赖,于是建议道, 苏静翕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阳光正好,“好吧,成日里这样躺着,筋骨都懒散了,” 代曼轻笑了一声,“主子都从进宫的时候躺到了现在,是该懒散了,” “好啊你,如今竟敢取笑你主子了,”苏静翕披上芙蓉狐领披风,亦笑了笑, 这是前几日宗政瑾派人送來的,据说是为了补偿她那次狩猎之时承诺与她的白狐,按照她的尺寸,刚刚做好一件披风,十分暖和, 这有些超越了她的品级,皮毛实在是太过珍贵,苏静翕知道这不是寻常白狐之物,但是总是不愿意搁置在那白白浪费, 毕竟,皇上赐,谁敢多言, 至于她自己,从來就是不愿意战战兢兢的活着,做过的 “不安分”之事已是太多,多这一件并沒有多大差别,况且,她相信,他会满意她如此做的, 梅园 顾名思义,梅园便真的是只是梅园,面积极大,不过显然不只是普普通通的梅花,皇家出品,自是处处透露着不同凡响,质量更是有保证, 这里的梅花时时都有专人照料,其品种之多可谓是罗列了天下之大成,各种稀奇珍品在这里数不胜数,每一棵梅树,每一支梅花,皆是各有特色, 据传,是因为前朝的熙妃娘娘格外喜爱梅花,先皇便为她搜集了许多稀奇的品种移种此处, “珍姐姐,你也來赏梅啦,”灵贵人一眼便看见了苏静翕往这边而來,于是几乎立刻出声说道,吸引了一众目光, “婢妾参见珍嫔,” 苏静翕想躲已是无法,只好走过來,虚扶了一把,“众位妹妹快快请起,” 几乎与她一同入宫的妃嫔皆在此处了,除了怀有身孕的杜贵人、丽良媛以及祺小仪, “嫔妾给宁顺仪请安,”同为从四品,只行平礼, 宁琇莹瞥了一眼她身上的披风,不止是她,几乎在场的所有人皆被她身上的披风一眼便吸引住了,不说在家,便是在宫里,她们亦是从來沒有得到过这样的好东西,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珍妹妹不必多礼,”宁顺仪亦行平礼, 苏静翕状似沒有听见她的阴阳怪气,在园子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静静的赏梅, 可惜总是有人不愿意让她如愿的, “珍姐姐身上的这件披风可真好看,妹妹还从來沒有见过这样好看的披风呢,”灵贵人出声道,一脸羡慕, 宁顺仪也不甘示弱,“是啊,本嫔今年被分到的不过只兔毛的料子罢了,哪里有妹妹这样的好运气,”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等她们都讲完,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是么,本嫔并不知道这料子有多难得,以前亦是沒有见过的,” 其他人顿时便想起苏静翕之前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家出來的人,完全的小门小户,在座的许多位都比她的家世要好得多,这样一想,于是心里更不平衡了, 苏静翕却不给她们继续说酸话的机会,“只是这是皇上所赐,当初皇上并沒有与本嫔说这料子有多难得,只说给本嫔做一件披风便是,” 众人皆愤愤不敢多言,敢质疑皇上,只怕是不想活了, 苏静翕成功的将她们的嘴一时堵上,为了耳根清静,于是决定道,“本嫔想到处走走,便不与众位妹妹叙话了,” “珍姐姐,咱们可是许久未见,莫非你是嫌弃了众位妹妹,不愿与我等多待,”赫连灵雨一脸天真的问道,语气中亦含了几分委屈, 苏静翕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扫了一眼坐着的众位,皆是面色不平,浅笑,“正是本嫔在醉云坞待久了,身子难免有些不适,便想多走动一番,想必众位妹妹亦是可以体谅本嫔的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这个道理,若是此时有比苏静翕位分高的人在这里,便至少可以有十种方法让她留在这园子里的, 漫步在各种梅树间,不一会便离开了她们怨念的视线,苏静翕心里呼出一口气,“待会折几支梅花回去,本嫔记得库里有个青花底琉璃瓶,便用那个装吧,” “是,奴婢记得了,”代曼应了声,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婢妾觉得是这个才对,皇上以为如何,” 代曼话音刚落,苏静翕便听见不远处传來声音,顺向看去,果真隐隐间可见一抹黄色,正在思索要不要过去的时候,宗政瑾却已经往这边走过來了, 苏静翕苦笑一声,连忙上前,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本是在处理政务之余,听苏顺闲说梅园的梅花皆开了,便提起兴趣往这边來看看,亦是为了避免遇到闲杂人等扰了兴趣,便故意挑了偏僻的路,不想刚进去便遇见了安良娣,于是同行, 现在,又遇到了她, “起來吧,”宗政瑾见她包的像粽子一般,厚厚的几层,浑身不见一丝曲线妖娆之美,只那张脸蛋却是可人的很, “你今日怎么有心思出來了,” 苏静翕挑了挑眉,“嫔妾定是感应到了皇上亦会來赏梅,是以前來偶遇的,” 话说完苏静翕才反应过來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并不是两人独处之时,有些尴尬的冲安良娣笑了笑, 安舒窈亦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反应平平,她本是为了赏梅而來,在苏静翕离开后她亦离开独行,途中偶遇皇上,喜极便结伴同行,闲聊几句诗词,不想一个转角便遇见了她, 宗政瑾却不管其他人心里如何作想,被她逗笑,习惯的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总是 歪理颇多,” 苏静翕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那是因为嫔妾聪慧,总能想到与皇上的大道理不同的歪理啊,” “朕什么时候与你说过大道理了,”宗政瑾顺口问道, 苏静翕一愣,随即笑开,“皇上每一句话皆是金口玉言,自然是世人标榜学习的名言,与大道理无异啊,” “哈哈,”宗政瑾大笑,“按照你这么说,为了免去世人学习的大道理太多,朕应该不说话了,” “皇上有话与嫔妾说便是,嫔妾愿意学**道理,”十足的拍马屁了, “你啊你,”宗政瑾面含笑意的摇了摇头,显然拿她沒办法,“十足的心口不一,” “嫔妾心里皆是皇上,皇上自然知道嫔妾是心口不一啦,”既然已经拍到了这个地步,再多一点又何妨, “你总是有理,”宗政瑾面露无奈,眼里却含了几分宠溺与温柔, “……” “……” 安舒窈站在一旁听他们二人在低低笑语,说话的内容听的并不太清,只能时不时的听见他们二人传來的笑声,尤其是皇上,这样的他是她从來沒有见过的, 他与她待在一起的时候,能这样长时间的,只有下棋的时候,或者是与她讨论诗词歌赋的时候,譬如刚才,但是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即使是在笑,笑意也不能达到眼底,即使在说话,却总感觉心思已经飘远,不在她那里,更别提这样大笑了,她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而她,此刻,便是一个安安静静的看客, “婢妾参见皇上,”郁洵美走过來行礼,一脸喜色, “臣女参见皇上,”俞浮衿亦跟着行礼,低眉顺眼, 第六十四章 梅花 “起來吧,”宗政瑾闻声便恢复了正常的脸色,刚才的一切仿若梦中, 苏静翕在一旁看的咋舌,耸了耸肩,坦然自若的面对她们的打量以及嫉妒,顺带暗暗观察宗政瑾的反应, 今日的俞浮衿身穿一件锦绣双蝶钿花衫,罩上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薄袄,淡淡的颜色在这满园的红梅映衬之下,更显红妆动人,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含羞带怯,娇娇弱弱,一颦一动间皆是风情万种, 宗政瑾自是知道她的那道掩饰得并不好的打量目光,勾了勾嘴角,心里觉得好笑至极,亦当真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一下面前的美人, 确实如传闻中一般,极为貌美,弱柳扶风,娇娇弱弱的,虽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不过美则美矣,却毫无特点可言,他本就是阅人无数,美人见过的从來不少, 比起身边的这位自卖自夸的人而言,确实差之甚远,先不论那张脸蛋的精致程度,单单是一个清水芙蓉,一个是粉黛敷面,孰输孰赢,便已知晓, 更遑论身边女人的这双眼睛呢,明眸善睐,乌黑清澈如溪水,顾盼撩人,岂是对面女人可以比拟的,如所有女人一般,眼底的贪念太明显,不可见的染上几分浊气,平白损了这份好相貌, 俞浮衿察觉到对面人打量的目光,心里暗喜,不着痕迹的将自己最为动人最为貌美的一面呈现在他的眼前,欲语还休,羞羞怯怯,低头浅笑, 郁洵美自然也察觉到了,心里极其厌恶与嫉妒,对于皇上的忽视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见着他一面,他却沒有给她一个眼神,心里不甘,终是开口,“皇上可是來赏梅的,婢妾瞧着这梅花开的真好呢,” 宗政瑾闻言便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是还不错,” 如此淡然的态度让郁洵美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讷讷的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爹爹曾言,皇宫之中的梅园堪称楚周国之最,许多稀奇真品皆收藏于此,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比不上的,今日有幸得以一见,果真如此,臣女长见识了,”俞浮衿福了福身子,适时的开口道, 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鹂,风风韵韵,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梅花所拥有的品格,本嫔观之,俞姑娘也有呢,”苏静翕不等宗政瑾开口,便说道, 别人皆是披风罩身,或是厚袄裹身,毕竟是冬日,虽有阳光照耀,只是温度依旧很低,却单单她一个人,秋衣并薄袄,相比之下,只 显单薄,更显女子妖娆之美, 宗政瑾很配合的轻笑了一声,随即不自然的咳了咳,“你不能自比梅花,便來羡慕他人作甚,” “羡慕”便“羡慕”,说出來作甚, 苏静翕眨了眨眼睛,不满的嘟了嘟嘴,“嫔妾知错,俞姑娘不要介意啊,” 俞浮衿本是被她的话气的变了脸色,如此直白的讽刺,让她心里一堵,随即听到皇上的话,又有些释然,缓了缓脸色,露出一抹笑容,“珍嫔不必介怀,臣女自小身子强健,是以这才并不觉得有多寒冷,” 苏静翕挑了挑眉,沒有接话,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尴尬, 不过这本就是苏静翕想要的效果,拉了拉他的袖子,“皇上,嫔妾想回去了,” 宗政瑾站在这里也深觉无趣,点点头,“朕同你一道,” “皇上……”郁洵美不甘的低声想要挽留, 宗政瑾忽然回头,“传朕旨意,丽良媛晋为小媛,皇后身子不适,你便代替皇后多加照顾照顾她妹妹吧,” 郁洵美一愣,随即笑开,款款行礼,“婢妾谢主隆恩,定当谨遵旨意,” 虽然只是一级,却是对她的肯定,除了进宫之时初被封为良媛,之后便再无晋封,虽然早知对她來说,比起别人,起点高些,之后必然晋封更加艰难,但好在,现在已经有了突破不是, 苏静翕回头望了一眼她们二人的脸色,勾唇一笑,皇上这招玩的漂亮,明知郁洵美与俞浮衿的关系,亦知俞浮衿入宫是为了什么,好一个离间计,只怕宰相和皇后心里皆不好受吧, 宗政瑾将她送回了醉云坞,便回了紫宸殿, …… 今夜初一,几乎人人都在观望,这晚皇上会去往何处, 到底是歇在乾清宫,或是如上次一般宿在醉云坞,或是按照惯例,去往坤宁宫, 戌时末,终于传來皇上去了坤宁宫的消息,许多等着看皇后笑话的人不由得气愤不已, “皇后这又是何必,”宗政瑾走进來的时候,见皇后一直跪在地上,显然已经有了一些时候,僵持了片刻,终是出声道, 皇后强忍着心中苦涩,“臣妾有罪,求皇上责罚,” 宗政瑾无意识的转动手里的扳指,“皇后何罪之有,” “臣妾求子心切,罔顾皇后身份,行不耻之事,险些损害龙体,是为罪一,臣妾 有负皇上所托,未以身作则,统率好六宫诸人,是为罪二,臣妾未能恪守内人之责,未能为皇上绵延子嗣,香火得以相传,是为罪三,” 良久,宗政瑾凉凉开口,“你的罪岂止只有这么一点,你做的那些事,早就可以死下百次了,” “皇上……”他真的都知道了, “朕不动你,不代表朕不清楚,不要自以为是,“宗政瑾寒气逼人,想到什么,终究只是说了一句, 皇后之前还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做的许多事都是天衣无缝,人鬼不知,可是如今看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动她,但是他是真的知道了, 所以,这么多年以來,他才不愿意给她一个孩子么, “皇上,家父让臣妾的庶妹进宫,是为了……” “她不配,”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皇后苦笑一声,“臣妾明白,” 只怕他对俞家人是避之不及吧, “臣妾会退居坤宁宫,茹素礼佛,后宫诸事便由舒妹妹处理吧,臣妾亦相信她可以……” “不必,你还是做你的皇后吧,”毕竟时日无多,他亦需要她营造一种假象, 皇后明显愣了愣,讷讷,“谨遵皇上旨意,” 宗政瑾却沒有再和她多说话,起身抬腿走了出去,这晚,皇上终是宿在了乾清宫, 慈宁宫 “哀家是越來越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了,“太后听着宫人传來的消息,由衷的感慨道, 刘麽麽亦叹了一口气,她早就觉得皇上非池中物,当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韬光养晦,在最后一举得到皇位,虽然太后出了一份力,但是到底靠的人还是他自己, 她亦早就劝过太后,反正自己无子,那倒不如真的认认真真的将他养育长大,生恩到底不如养育恩,皇上是个明白人,他会承这份情的, “皇上到底是皇上,长大了有些心思也是难免的,” 太后冷哼一声,“只怕是长大了胆子便也大了,心思更是歪了,” 他不碰上官湄,她可以理解,只当他过不了这道坎,她可以给他时间,让他适应,这也是她一直纵容皇后,残害皇嗣而袖手旁观的原因,男嗣,必须是从他们袁家人的肚子里爬出來, 她“同情”杜婉如,暂时的收为己用,也是为了给自己多留一步后路,若是她肚子里是个男孩, 即使不健全,即使痴傻,但若是最后迫不得已只有这一个,别无选择,那便只能用这个孩子, 她亲手将俞浮衿送到他面前,给他这个机会,但他还是置之不理,俞家人对他來说,到底还是有一些排斥的,不枉她从小派人给他灌输了这么久的观念, “太后娘娘预备如何,侯爷难道真的打算再送一位袁家姑娘进宫,” 太后皱了皱眉,她虽然是袁家人,但若是比起來,她宁愿这个人是上官湄,毕竟是与她有着亲生血脉的亲外孙女,这份血脉和袁家人不同,她自己的女儿生下來的孩子自然不是别人可以相比的, “哀家不会答应的,”太后摇了摇头,决定道, 不管如何,她都得为自己的外孙女着想,她只有这么一个亲外孙女儿,若是再有一个袁家姑娘入宫,那她哥哥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全心支持上官湄,到时候上官湄的处境就艰难了, “当初和俞家合作的时候说好了,这个人由俞家出,如今俞浮衿已经进宫,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有理由再送人进來了,只要哀家不答应,他们就沒有法子,” “可是侯爷若是知道太后如何想的,必然会生气的,”刘麽麽亦是从袁家出來的,自然知道当初的少爷,如今的靖康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叹了口气,眼神清明,“哀家为袁家活了这么久,最后的这几年,哀家却得为自己活一把,哀家不能让湄儿她娘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她的女儿在生产之时难产,亏了身子,之后再怎么补终究是伤了元气补不回來,终是拖了几年便去了,这也是她当初坚持让湄儿进宫的原因,她若是不在,湄儿必定受尽委屈,在宫里便不一样, 登上高位,主宰的是他人的性命, 第六十五章 腊八 “主子,今日晚宴,你想穿哪件衣裳,”一大早,代曼就兴冲冲的为她张罗开了, 苏静翕亦被她们感染,心情甚是不错,“今日腊八,小厨房也做些腊八粥吧,咱们自己吃,对了,每人的这个月月钱皆翻倍,” “奴婢|奴才谢主子赏,”众人皆是喜气洋洋, “衣裳首饰看着准备便是,不要失礼便可,” “主子,用些燕窝吧,”听瑶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來,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这次可不是黄燕了吧,“ 前些日子宗政瑾不知道突然发什么风,派人给她送來了许多极品血燕,数量之多只怕她可以吃上一两年, “主子只怕再也不用食用黄燕了,”听瑶亦笑了声,“皇上疼爱主子,是主子的福气,” “是啊,是本嫔的福气,“苏静翕喃喃道, …… 泰和殿 苏静翕踩着点进去,实际上并不迟,只是其他人皆以入座,相比之下,倒显得苏静翕有些迟了,一入场,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实这亦怪不得她,这段时间,宗政瑾除了宿在重华宫便只有醉云坞了,其他宫里却是一步都沒有踏进去过, 众人难免嫉妒,得罪不起舒贵妃,自然矛头都只能指向苏静翕了, “呦,珍妹妹來的可真早呢,”淑妃一贯的喜欢找茬,等苏静翕行完礼便出口说道, 苏静翕缓缓起身,“妹妹确实不及众位姐妹们來得早,等皇上与皇后來了之后,妹妹定当请罪便是,” 入宴的时辰都是规定了的,苏静翕只是不想來得太早,然后只能坐在这里与这群女人唇枪舌战,好不无趣,是以才踩着时辰來的,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暗讽淑妃僭越,越俎代庖,若是苏静翕真的有罪的话,也是皇上或是皇后评定判罚,与她淑妃却是无关的, 淑妃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冷冷一哼,“珍妹妹得宠之后果真不一样,这嘴啊,是越來越伶俐了,让本宫都接不上话了,” 淑妃果真是淑妃,不愧是浸淫后宫多年,难怪许多人即使得宠,依旧不敢触淑妃的霉头,否则只这张嘴便能让她喝上一壶, 这句话明摆着是在讽刺苏静翕恃宠而骄,不懂规矩了, 可偏偏苏静翕还真的敢“不敬”她,礼尚往來才是正理,“淑妃姐姐说的是,妹妹在 醉云坞待久了,嘴皮子确实也厉害了,” 淑妃被她说的一愣,颇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之感,正准备再说话,外面却传來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舒贵妃娘娘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舒贵妃娘娘,”众人皆行礼, 宗政瑾走到上首,挥了挥手,“平身吧,入座便是,” 苏静翕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瞥了一眼上首,一看吓一跳,皇后虽依旧打扮华贵雍容,只是那张脸,即使敷了厚厚的脂粉,依旧可以看的出來底下的憔悴与疲倦,几日不见似乎老了十岁不止, 尤其是那双眼睛,浑浊不清明,颓废沒有生气,仿若看破了世间的炎凉,再也沒有往日的那种自信张扬之感, 不止是苏静翕,其他人显然也都察觉到了,不免有些唏嘘,皆垂首恭谨,讷讷不敢多言,生怕招來那位的怒火, 一时之间,大殿内竟有些寂静, “今日乃是腊八节,一年之中难得有这么一个祈福的日子,本宫命御膳房准备了腊八粥,众位妹妹待会可要赏脸多吃一些,”舒贵妃仿若沒有发现异常,笑着开口道,“皇后娘娘也得多吃些,妹妹可是专门按照娘娘的口味准备了些,” 这样的一番话往日里都是皇后开口说的,只是如今已是舒贵妃协理六宫,实际上后宫之中早就有许多人转投舒贵妃了,显然舒贵妃的风头早就盖过了皇后, 风水轮流转,这句话在皇后的身上亦是可以体现的, “本宫会赏脸的,”皇后淡淡的勾唇一笑,只是到底不太自然, 太监宫女将腊八粥呈上來,不论其他人心里如何作想,到底是真的“赏脸”多吃了一些,毕竟是个好兆头, 苏静翕本就喜爱这些甜食,莲花银纹蛊装着的各色腊八粥,更显剔透缤纷,让人看着便有食欲,在听瑶示意她无碍之时,便很放心的用可见的速度一碗见底, “将朕这蛊给珍嫔吧,”宗政瑾尝了几口,便放下了勺子,抬头便见她在一旁用的很香,勾了勾嘴角,对苏顺闲说道, 话虽是对苏顺闲说的,但是声音并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闻言皆手中一顿,即使再味美的腊八粥,此刻亦颇有些食之无味, “嫔妾谢过皇上,”苏静翕却不理周围人愤恨嫉妒的目光,起身款款行礼, 这样的宴席本就是走个过场,众人皆 是事先食用过一些垫肚子的东西,毕竟不可能真的在这样的场合大快朵颐,不雅的动作在皇上面前是万万不能的,是以众人皆只是用了几口便听了下來, 并沒有人如苏静翕这般,好在宗政瑾早已习惯,并且十分乐见, 众人依旧如往常一样,积极的寻找各种方法吸引皇上的注意,可惜宗政瑾今晚似乎兴致并不高,并沒有多么配合,众人自是败兴而归, 加上皇后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并不多言,仿若只是一个看客一般,皇后这一派的人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亦有些消沉,两者之下,气氛颇有些尴尬, 宗政瑾亦沒有兴趣去活跃氛围,是以见状便早早的借口离开了, 皇上一走,众人自是不愿意多待,宴席很快便散了, 醉云坞 “主子,今晚奴婢瞧着有些怪异呢,”听瑶伺候苏静翕梳洗,开口说道, 苏静翕笑了笑,“哪里怪异,” “似乎沒有人针锋相对,和乐融融,奴婢瞧着有些不习惯,”听瑶不太自然的笑笑, 苏静翕叹了一口气,“过几日便是万寿节,大概她们都把精神放在那日了吧,” 万寿节,便是皇上的生辰, “主子可有想好给皇上送什么,”听瑶故意问了句,她倒是知道自家主子前好些日子便在做衣裳,只是已经废了两件了,并不确定她一定会送衣裳, 苏静翕苦笑一声,她确实一开始便打算亲手做件衣裳送给他的,礼轻情意重,但是在见识了他的衣裳先不论料子有多昂贵,单单是那细密紧致的针脚便让她自惭形秽, 即使她女红再好,与尚服局和尚功局的人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那里集齐了天下最优秀的绣娘,且每年皆有新手新鲜的活力注入,是以那里的花样之多之精致也是其他地方不能与之相比的, 譬如宗政瑾的袜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日一双,不带穿旧的,更不论偶尔雨打湿或是其他情况,多换了一双,他的袜子所用的料子是最为顺滑的素软缎,上面更是几乎看不出有针脚缝过的痕迹, 相比之下,让她对自己的手艺颇有些拿不出手, “主子,你对皇上也该上点心,皇上对你那么好,主子可得珍惜啊,”听瑶由衷的劝道, 其实她也摸不清自家主子对皇上是个什么样的心态,或是什么样的感情,如今这么提一句,也不过是怕她当局者 迷,一时陷进去了吃了亏, “听瑶,你有心了,”苏静翕语气真诚,她自是看得出她是真心为她好, 苏静翕对他的感觉,自己一直都不敢多想,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她一直都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或许,她确实应该好好想想, 坤宁宫 “娘娘,多用些吧,”金麽麽劝道,自家娘娘这些日子几乎沒有用什么膳食,晚上更是不能安眠,时时有噩梦缠身, 皇后摆了摆手,“本宫吃不下,拿下去吧,” 金麽麽叹了口气,走过來跪在地上,“娘娘,老奴斗胆恳求娘娘多为自个儿的身体着想,娘娘这些日子瘦了许多,老奴看着实在是心疼啊,” “娘娘就算不为自个儿的身子着想,那还有大公主呢,大公主要是沒有了娘娘疼爱,在这后宫之中那该如何立足,娘娘忘了十月怀胎的辛苦么,忘了大公主喊您一声母后的时候么,” 金麽麽见皇后依旧沒有精神沒有盼头,于是只好拿大公主來劝慰,即使皇后当初是期盼生个儿子,将大公主当作皇子來孕育的,生下來亦有失望失落,但是身为母亲,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自己的孩子, 大公主生病的时候,娘娘亦是亲自守候在大公主身边的,亲自喂药,悉心照料,可怜天下父母心,嘴里说着不爱不喜,可是到了紧要关头,血脉依旧是最有力量的, 金麽麽使了个眼色,慧竹连忙让大公主进來, “母后,儿臣给母后请安,”宗政雅走进來,行礼道,即使她只有七岁,但是规矩学的一点都不差, 皇后只瞥了一眼她,沒有伸手去扶,淡淡的,“起來吧,” 第六十六章 寿宴 想起金麽麽的提醒。宗政雅走过去。拉着皇后的胳膊。跪下。“母后。你不要雅儿了吗。” 宗政雅年纪虽小。但是她早就在皇后的耳濡目染之下。自是知道这后宫险恶。皇后对她极其严厉。但是她知道她是为了她好。早就习惯了。相反并沒有怨恨于她。 她亦深知。若是沒有皇后。她即使是嫡出的长公主。在这宫里也是生存不易的。她能拥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后带给她的。而不是她的父皇。 “母后。母后不要抛弃雅儿好不好。雅儿沒有母后。会被其他人欺负的。雅儿不想离开母后。母后真的不喜欢雅儿了吗。呜呜……” 皇后听着她的哭声有些触动。见着她那一张已经哭花了的小脸。终是不忍。把她抱起來。哭着说。“母后沒有不要雅儿。雅儿不要害怕。母后在这呢……” “雅儿喜欢母后。雅儿不要离开母后……” “好好。不离开……” 金麽麽看着她们母子二人抱在一起痛哭。也不由得有些感慨。落了几滴清泪。“娘娘。大公主。这样便好了。娘娘为了大公主。多用些膳食吧。” 慧林连忙把重新呈上來的膳食摆上。 皇后擦了擦眼泪。“是。本宫得多吃些。本宫为了雅儿。也得活下去。” 她本是被皇上那番话弄得六神无主。心如死灰。对后宫的这些斗争都提不起兴趣与精力。只想着皇上与她如何。却忘了她的女儿。 若是她不在了。只怕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來的孩子在这后宫之中定是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便是为了自己的骨肉。她也得想法子多活一些日子。起码得为她安排好未來。 紫宸殿 “苏公公。皇上可在。”孟闻天走过來问道。 苏顺闲连忙过來。“孟大人。今日是……皇上不在这里。” 孟闻天苦笑一声。“我早就该想到的。却偏偏不信。想要來看看。算了。我去那里找他吧。” “是。孟大人可得好好劝慰一番。” “我尽力吧。”孟闻天摆摆手走了。 长乐宫 宗政瑾站在这殿内。无声沉思。 “过几日便是瑾儿的生辰。瑾儿想要什么礼物啊。” “可以什么都要吗。” “嗯。母妃一定尽力为瑾儿办到。” “……” “……” 这些对话仿若历历在目。那是母妃陪他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当时他似乎是要了一套文房四宝。是因为他想要好好学习让母妃高兴。 可惜。她一直都沒有机会看到。 孟闻天站在殿外。朝着这个方向。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月光笼罩。隐隐可以看见他的身影站立在窗前。茕茕孑立。孤单冷寂。可是他却不能上前一步。 这长乐宫便是他的母妃熙妃娘娘当初所居住的地方。她只住了五年。死后这里却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被烧成灰烬。荒废已久。 皇上登基为帝收回自己的权力。集掌兵权后。命人将这里重建。一草一木皆是仿照当时的样子。就连里面熙妃娘娘所用的紫檀木雕芙蓉镜心屏风。皇上都是命人专门重新打做的。一物一品。皆是还原当时的样子。 为此。不惜与太后第一次闹翻。被冠上“不孝“的骂名。可惜他从來都是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皇上每年这几天心情都会极其恶劣。更是习惯來这里坐坐。或缅怀。或追忆。或许这样便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吧。若不是为了一件特别的东西。皇上这个时候只怕恨不得手刃敌人。千刀万剐吧。 良久。宗政瑾终于走出來了。毫不意外一眼便看见站立如松般在这里的人。“你又私闯朕的后宫了。” “微臣知罪。皇上明日再罚吧。“孟闻天举了举手里的酒壶。“今日就先陪微臣畅饮一番吧。”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慈宁宫 “皇上又去那里了。”太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语气淡然。 刘麽麽应了声。“是。在那里已经待了些时辰了。” “哼。那又如何。”太后冷哼。“她最终输给了哀家。不止是儿子。还是尸骨无存。她儿子也就只能去那里拜祭了。” 刘麽麽即使知道太后手段了得。心思狠辣。可是在面对熙妃娘娘的这件事情上。她还是有些不赞同。颇为唏嘘。 当初她只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但阖宫上下。沒有一个奴才在提起熙妃娘娘的时候是不称赞的。包括她。 那样美好而纯洁的女子入宫。注定是享受帝王的宠爱。妃嫔的怨恨。最终便是难逃一死。 她猜中了结局。却沒有猜到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而亡。身中剧毒。 心力衰竭而死。死后更是尸骨无存。一场大火烧去了她來过留下的痕迹。无一丝残存。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证明那个女子的存在。只有她唯一血脉相关的孩子。沒有尸骨存在。亦沒有史书记载。 她记得。当初先皇得知熙妃娘娘为证明其清白已自尽。匆忙赶去的时候。一场大火正在蔓延。宫人急着救火浇水。先皇却不顾众人的阻拦。想要进去救人。声嘶力竭。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当时其实很想告诉他。那样美好的女子早就已经身亡了。 她想。先皇亦是爱着那位女子的吧。是以才想尽全力宠她爱她。大兴土木为她建造修改长乐宫。打造江南盛景。因为她是南方人甚少见着梅花。闻得她喜欢便集齐天下的稀奇珍品。捧在她面前。只为博得她一笑。 可是。这样的一份太过彰显的恩宠。到底是招來众位妃嫔的深深的忌惮。连当时还是死对头的皇后与还是贤妃的太后携手同盟。在俞妃等众位妃嫔的默许与协助之下。使计陷害。令先皇怒极。将其禁足。 之后的一切。因为有了时间。有了机会。众人合力之下。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样的一位美人消香玉损。绝迹世间。 …… 万寿节。并不是楚周国的传统节日。时间亦是随着每一位登基的皇帝生辰不同而有所改变。不变的是每次皆是持续三日。皇帝会在当初宣布时间时自己决定三日中的哪一日为生辰。如此做。便是为了防止有人窃取皇帝的生辰八字。防止有人对皇帝行巫蛊之术。 万节期间禁止民间屠宰,官方禁止斩杀刑事犯人。民间统一禁止穿素色服装。一律必须是鲜艳的服装。 第一日。皇上会登城楼。朝臣祝贺。并与天下百姓同乐。第二日。拜太庙。叩谢祖宗列代。反省自己的过失。以及跪谢双亲的养育之恩。第三日晚间会举办宴席。阖宫妃嫔为皇帝献艺和赠礼物。 第一日与第二日宗政瑾皆忙于在前朝。并沒有往后宫而來。所有人都在期待第三日。 泰和殿 “珍嫔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在苏静翕迈入大殿的这一刻响起。 这一次苏静翕特地來早了些。是以殿内并沒有多少人。或者说需装扮的时间太长。越是后來越是有压轴的味道在里面。 “婢妾参见珍嫔。“在座的皆是比她的位分低的。需行礼。 苏静翕扫了一眼。在杜婉如的身子停留了一瞬。浅笑。“众位妹妹 无需多礼。快起吧。” “杨嫔妹妹今日來得倒是早啊。“苏静翕入座后。在看向下首一个位置的杨嫔道。 杨嫔明显一愣。随后有些腼腆。“是。妹妹在宫里左右无事。便來早了些。” “顺妃娘娘最近可好。”苏静翕随口一问。她本就沒有为难她的意思。 杨嫔为人奴婢已久。自是很早便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也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含笑道。“顺妃娘娘身子不错。” 苏静翕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说话间已经有其他人來了。相互见礼便不一一赘述。 “今日珍妹妹來的倒是早。姐姐却是落后了。”湘婕妤叫起后。笑着说道。 话里有话。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自然都能听得出來。这是在暗讽她因为是皇上的寿辰这才早早的跑來巴结。要不然谁不知道她苏静翕是典型的不喜交际。 苏静翕早就习惯将后宫的这些女人的话在心里过好几遍才回答。起码得将话里隐含的意思摸透了才是。“是。今日是皇上的诞辰。妹妹心中十分高兴和激动。便想早些來此处。不想來的时候其他姐妹却是沒有來多少。” 这句话虽是包括了许多未來的妃嫔。一句话得罪的人有些多。但是起码包括了湘婕妤在内。起码别人会以为她一贯的沒有脑子。 果然。湘婕妤看她的目光之中便含了几分不屑。“不只妹妹高兴。本嫔心里亦是十分高兴的。” 总得把话给圆回來。不能叫皇上以为他的生辰。后來的人都是不激动不高兴的。 “是啊。皇上诞辰。姐妹心里皆是十分欢喜的。珍妹妹怕是高兴坏了吧。”顺妃走进來。难得的开起了玩笑话。 相互见礼叫起。 苏静翕虽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帮自己说话。不过反应倒也快。顺势说道。“还是顺妃娘娘了解嫔妾。” 顺妃缓缓一笑。入座不言。 第六十七章 才艺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舒贵妃到。” 苏静翕随着众人行礼。心里依然再一次的体会到了这种等级的不平等。即使舒贵妃如今已经贵为贵妃。享有帝王的恩宠。亦有权势。但是她是贵妃。也只是贵妃。 太监通报之时。永远不会有“驾到”二字。而是和她们这些其他的小妃嫔一般无异。行走之时。皇后需落后皇上半步。与皇上并肩而行的人永远也只有皇后。她更需落后皇后半步。 半步。半步便是差距。便是不可逾越的规矩。 “平身吧。”宗政瑾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 苏静翕跟着众人起身。偷偷的快速的扫了一眼上首。今日的他难得穿了一件暗红色刺绣薄罗长袍。金丝腰带盘桓。束起的玉冠衬得他俊美绝伦。鬓若刀裁。更是气宇不凡。 “今日是皇上的诞辰。本宫知晓众位妹妹定是备好了才艺。不妨现在便开始吧。”皇后在得到皇上的示意后。开口说道。 苏静翕瞥了一眼皇后。与几日之前已经判若两人。绯罗蹙鸾金刺华服依旧是尽情的彰显着她的华贵之余平添几分喜气。脸上亦是施了粉黛。不过一双眼睛却是极其有神。 皇后主办的这次宴席。自然早就派人一一询问过那些妃嫔想要表演何种才艺。她好一一排序登场。是以这句话说完。便有人准备入场了。 第一位上场的是安舒窈安良娣。“婢妾表演的醉渔唱晚。” 安舒窈微微福身过后。焚香净手。款款落座。素手轻抬。玉指抚上琴面。聚气凝神。委婉清冽的琴调骤然在大殿内响起。券券而來。或高扬。或低沉。引人入胜。 苏静翕静静的听着。这首曲子难度系数较大。需要的是一种崇高怀远的情怀。笑傲烟云。醉梦酣美。她只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便觉得是享受。美人果真做什么都是美的。 一曲终了。明显很多人都沉浸在里面了。久久不能回神。 “臣妾瞧着。安妹妹比臣妾弹得也不差到哪里去呢。今后怕是有对手了。”舒贵妃最先开口。笑着说道。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姝儿未免太过自谦了些。”又对仍旧立在场上的人说道。“朕那里还有一把号钟。便赏给你吧。” 号钟。乃是四大名琴之一。只此唯一。自是价值不菲。 “婢妾谢皇上赏。定当好生爱惜。”安舒窈行了一礼。 “好琴更需 要懂它的人去珍惜。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宗政瑾显得心情很好。 舒贵妃沒有丝毫嫉妒。反而笑意靥靥。“安妹妹要是有空。不如多去本宫的重华宫坐坐。也好交流切磋一番。兴许会成为知音不是。” “是。婢妾谢娘娘赏识。定当前去叨扰一二。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婢妾扰了娘娘的清静。” 第二个上场的是郁洵美丽小媛。她表演的是舞蹈。 一袭绮丽妖艳的舞裙称得她比之往日更是美艳三分。秀发皆被挽起。只用一朵溜银喜鹊珠花加以修饰。额间的玉兰花钿反而又增几分清纯。底下是轻纱覆面。如此矛盾的两者在她的身上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苏静翕在心里默默点头。 长长的水袖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一跃而起。腰身后仰。遮在脸上的薄纱被微风带起。露出小巧的下巴。以及修长白皙的脖颈。不断的旋转的弧度。连续的甩袖一气呵成。乐曲或激烈。或柔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宗政瑾始终淡淡。每年皆是这样的形式。只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不过他自是不会表现出内心的不耐。而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场上的人。 一转头。不经意间目光便被坐在一边的人吸引住了。少见的淡淡妆成。更显五官精致可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眼里流出的光彩让他忍不住心惊。羡慕与赞赏展露无疑。却不见一丝嫉妒或怨恨。 苏静翕边吃着花盏龙眼。边欣赏场上的舞蹈。手摸了摸。不信的回头。竟然一小盘龙眼都已在不知不觉中吃完了。这个季节本就不是盛产龙眼的时候。难得遇上自己喜爱的水果。不能自控亦是难免。 不太甘心的撇了撇嘴。叹了口气。继续把目光移到场上。正是精彩的地方。许多人都不禁欢呼。 苏静翕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转头。好巧不巧正对上他略带戏虐的眼神。有些心虚的几乎立即看了一眼面前的水果拼盘。随即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结果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直接将她打发。 苏静翕死死的再盯了几瞬。确定他沒有再想与她眼神交流的意愿。于是只好愤愤的把目光重新移到场上。 舞曲终了。宗政瑾不咸不淡的赏赐了些东西。便不再多言。 “苏顺闲。每桌再多上些龙眼吧。朕瞧着味道还不错。”宗政瑾突然出声道。岂止是不错。某人都吃完了。 苏静翕一愣。随即笑开。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依旧朝 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宗政瑾虽是在和舒贵妃说话。余光却早已注意到了她。不过对她的讨好选择了置之不理。 皇后在一旁将这一幕皆收在眼里。压下内心的苦涩。亦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接下來的才艺并沒有表现得多少出众。且基本上都是这批新进宫的妃嫔表演。皇上照例赏赐了一番。皇后偶尔也跟着赏赐后便结束了这一次的表演。 接下來便是献上寿礼的环节了。亦是最为值得期待的。 皇后带头献上一副前朝画家的孤本。不是特别名贵。但是熟悉宗政瑾的人皆知道。那是他学画之时的启蒙老师。可见意义不同一般。 宗政瑾露出了几分满意。却沒有其他的表示。对此。皇后已是知足了。 其他妃嫔自是想要借此机会大展风头。重得圣宠。是以皆是跃跃欲试。兴致勃勃。亦有人比较低调。送的东西并不突出。如顺妃等人。 宗政瑾皆是照例赏赐了一番。 轮到苏静翕的时候。在抬头触及他的目光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竟微微有些紧张。倒像是第一次殿选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内心忐忑如小鹿乱撞。面色微红。“嫔妾祝皇上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苏顺闲从听瑶的手里将东西呈上去。苏静翕垂首恭谨。都有些不忍看他的表情。蠕动了嘴唇。终是沒有开口。 宗政瑾看她的表情有些想笑。扫了一眼呈上來的盒子。之前小福子來报的时候。只说并不确定。他便也不想提前知晓。留一个悬念亦是惊喜。 亲自打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件月白色的便服。上面绣了精致的两条金龙。一看便是花了心思。原來她前些日子总是待在醉云坞。想必便是为了这个。 苏静翕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到底是否喜欢。只听见他说。“绣工不错。” 苏静翕闻言终于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嫔妾谢皇上夸赞。” “臣妾瞧着这绣工也确实不错呢。皇上得好好赏赐珍妹妹才是。”皇后一脸大度的说道。眼含赞赏。仿若真诚。 宗政瑾亦点了点头。“是得好好赏。不过皇后觉得如何赏才是。” 皇后露出一抹笑容。上下打量了苏静翕一眼。“臣妾瞧着珍妹妹是个可人的。皇上今晚不若便让她沾沾你的喜气吧。” 这话一落。众人皆是一愣。皇后这是在提拔苏静翕。 明明白白的想要她获得圣宠了。要知道。在皇上生辰这日能得宠幸。意义是大大不同的。 皆是不由的把目光移到真正能作主的人身上。期盼着他能说出一个“不”字。可惜终究是要失望的。 “既然皇后这么说。那便如此吧。“宗政瑾仿若是真的听从皇后的建议。并不是因为他们讨论的那个人的缘故。 苏静翕见他面上淡淡的。但是在触及他的目光之时。还是迅速的反应过來。“嫔妾谢皇后娘娘。” “珍妹妹不必多礼。好好伺候皇上才是最重要的。”皇后依旧很贤惠很大度。语气真诚。笑容自然。 “是。” 不止苏静翕。所有的人几乎都以为皇后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如不是这张脸确定是皇后无疑。她们甚至一度怀疑这根本就不是皇后。鬼附身亦不是不可能的。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话里话外都是大体得度。尽显皇后风度。若不是皇后之前给她们留下的印象太过虚伪。她们或许会真的相信这才是皇后本來的面目。 即使皇后话里隐隐含了几分讨好之意。她们无论如何心里不屑。嗤之以鼻。面上皆是不敢露出分毫。只做微笑状。 宴席进行到这个地步。众人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有热情。更是沒有心情。尤其是在见识了皇后的贤惠。见识了苏静翕的洋洋得意。她们心里更是不好受。 沒多久。宴席便在宗政瑾携苏静翕离开之后散了。 第六十八章 许愿 醉云坞 在宗政瑾准备踏步迈进醉云坞的时候。苏静翕连忙拉着他的胳膊。“皇上。嫔妾带你去一个地方。” 宗政瑾挑了挑眉。对她的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了几分兴趣。十分配合的跟着她往关雎宫的后面走。 “这是什么。”宗政瑾站在一旁。看着前方几个太监宫女不知正在摆弄什么东西。于是问道。 苏静翕勾了勾嘴唇。牵着他的手半“拖”着他往前走。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皆应是。各自退下。 苏静翕把一个天灯给它整理了一番。收拾好。“皇上要不要试试看。” 宗政瑾一脸嫌弃。站在那里沒动。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苏静翕显然不敢与他如此袒露的眼神对视。果断的稍稍靠近一些。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皇上试试看好不好。嫔妾听说用这个许愿很灵的。” 说完似乎是怕他不信。连忙竖起三根手势做发誓状。“真的。” 宗政瑾很容易就能猜到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也不管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沉声道。“你如何知道朕一定会來。” 她显然是早有准备。 苏静翕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不敢与他对视。目光移向别处。“嫔妾不知道啊。” “若是皇上今晚沒來。嫔妾亦会放飞它的。只不过便是嫔妾替皇上许愿了。到时候就算不是皇上本心所愿。那也怪不得嫔妾了。但好在。皇上不是來了么。所以。皇上就亲自许愿。诚意更多。一定会成真的。”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他却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并放在了心底。暖暖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身为帝王。并不相信这些神佛。即使楚周国宣扬佛教。但那不过是他为了更好的统治百姓才采取的方式而已。他自身是不信的。 若是愿望真的可以如她所说。用一个天灯便可实现。那他也不会活得这样累。这样孤单了。 “好好好。就此一次。皇上赏脸许个愿吧。”苏静翕对他的配合明显很高兴。 宗政瑾对她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与他说话。十分无奈。却终是默认。并沒有与她计较。“好了。放飞吧。” “不行。皇上你得闭上眼睛才行。要不然不会灵验的。”苏静翕一直都只偷偷的观察着他。见他敷衍了事。明显不与 赞同。 宗政瑾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顺着她的意闭上眼睛。认认真真的在心里许愿。“这次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苏静翕奖赏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天灯缓缓升起。苏静翕站在一边抬头仰望。星云遍布。月亮半圆不圆。皎洁如暇。岁月静好。心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个词。 不论他们二人今后走到哪一种地步。她此刻是真心的希望他今后一生顺遂。身体安康。可以实现他的宏图与梦想。 宗政瑾把她揽在怀里。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但愿他许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吧。 …… “皇上。真的要一起洗啊。”苏静翕有些欲哭无泪。刚刚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宗政瑾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佳人相邀。朕自是不能拒绝的。何况这个佳人还是翕儿呢。” “嫔妾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皇上不用当真的。”再次反抗。 宗政瑾见宫人们都已经退下。拉着她往浴房里走。“翕儿的每一句话朕都当真。都记在了心里。” 苏静翕脚底似有千斤重。磨磨蹭蹭间已被不耐烦的某人直接抱了起來。“翕儿现在节省些力气不走路也好。等会才能坚持更久一些。” “坚持再久都沒有皇上久。”忍不住抗议道。只是声音如蚊子般细小。 两人靠得极近。宗政瑾耳目清明。自是听的清清楚楚。“翕儿看來对朕很满意。只不过这浴桶始终不如意。下次便改在乾清宫吧。” “皇上。还有下……”次啊。 不待她话说完。人已经直接被他剥掉外衫扔进了浴桶。溅起一片水花。鬓发微湿。脸颊更是水珠连连。“唔唔……” 宗政瑾抬腿迈进來。微微调整一番姿势。方便待会行事。等不及便先行汲取了他渴望已久的红唇。反复舔弄。手上动作亦是未停。 浴桶再宽敞。容纳二人也是足以。只不过他刚刚才把她仅剩的兜衣撕去之时。这越发娇贵的人竟是在下一秒便紧紧的贴上來了。根本就沒有刚开始欲拒还迎。 当然。他十分的乐见其成。 即使屋里烧了好几个碳盆。在全身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时候。苏静翕还是下意识的觉得冷。面前有一个现成的热源。她怎么可能弃之不用。 听见他毫不留情的戏虐笑声。苏静翕果断的趴在他的肩头。与他肌肤相 触。不满。“皇上又在欺负嫔妾。” 宗政瑾嗤笑了一声。“现在是你在占朕的便宜吧。” 苏静翕故意的朝他脖子呼气。两只芊芊素手亦是使坏的放在他的胸膛之上。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眉眼弯弯。“占的还不够。” 宗政瑾对她每次的故意挑逗和说大话的行为十分的看不上眼。即使他确实享受到了。但是几次下來。他早就发现她只会说不会做。用不了多久必定是哭着求饶。 可是偏偏是这种青涩的挑逗。大胆的豪言。配上她那副顾盼神飞的眼眸。每次皆让他照样期待满满。即使是之后的求饶。呜咽低泣。美眸含泪。一副被人狠狠欺负过的样子。更是让他总是想要“欺负”得她更惨。 于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侍寝完的第二日总是会多睡上一个多时辰。他也乐意纵容。 毕竟。养好了身子。囤好了力气。最后便宜的人依旧只有他。 将她的细腰微微提起。顺着方向。一如既往的紧|致难言。闷哼出声。“翕儿的身子最近养的不错。” “皇上亦是甚伟……”苏静翕勉强集齐气神。妖媚出声。 如呻|吟般的低语。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更是含了满满的期待。脸蛋淡淡的粉色。如此直白含有歧义的话从她的嘴里在当下说出來。对他的影响自是不言而喻。 不断加快加重自身的动作。又狠又急。“今晚好好伺候着。” “与皇上共勉。”短短几个字的效果自是立竿见影。 “大胆至极。”宗政瑾忍不住狠狠的亲了亲她的那双亮得发亮的眸子。引來她的睫毛轻颤。悸动连连。 苏静翕被他忽然的使坏一惊。欲到不到。欲得不得。难受至极。僵持了两秒。很沒有骨气的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脸颊。“皇上。我错了……” 宗政瑾亦是忍得难受。濒临最后紧要关头。他为了她一句“甚伟”自是该好生努力一番。让她今日彻底长见识。记住这教训才是。“哪里错了。” 声音一样的低沉并微微嘶哑。性|感至极。魅惑人心。苏静翕再一次很沒原则的被吸引住了。“哪里都错了。” 宗政瑾对这样的话自是不满意。身下堪堪停在那处。只手上加重力道。“翕儿想要如何。” 苏静翕羞极。他一次次的刷新她对他第一面留下的沉着稳重。冷酷清冽的印象。不断的挑战她的下限。在他灼灼的目光当中。终是 败下阵來。“想要皇上……” “想要朕如何。”当真是步步紧逼。一步不让。 “我错了……”美人含泪。可怜兮兮。 宗政瑾故意的顶了顶。引來她的颤栗。心里十分满意她的反应。嘴上却说道。“朕要你说。乖。说出來。” 苏静翕在他的诱哄之下。终是抵挡不住美男的姿色。羞羞的。“我要你进來……” 宗政瑾本是想要逗逗她便罢。却不想只是这几个字从她的嘴里冒出來。当真是堪堪xiaohun.在床第之间亦是助兴至极。再也忍不住。“这便给你。给你……” 两人在浴房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水温变凉。宗政瑾才抱着人往主战场而去。这晚。注定不会草率结束。注定持续许久。 久到子时已至。苏静翕一直都很努力的配合他的节奏与姿势。好在底子不错。身体亦很好。不论如何变换她总是能默契配合。 对比于他们二人的第一次。以及之后越來越复杂与难度颇高的动作姿势。她不禁一次的怀疑他是偷偷的临摹学习了许多不该学习的知识。 或许。帝王便应该博闻强识。海纳百川。 早已记得不得二人已经折腾了多少次。苏静翕娇娇的任他摆弄。精神虽不济。但是身体早已有了自主意识。在即将攀顶的那一刻。苏静翕凑近他的耳边。“皇上。生辰快乐。” 宗政瑾伴随着她的声音结束了这轮的欢爱。等待身体的余韵平复。勾了勾嘴角。对身下早已发髻散乱。面色潮红的人。柔声说道。“朕要你一起。” 苏静翕只是愣愣的听着。早就沒有精力去思索他话中隐含的深意。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在他的注视下昏睡过去。 第六十九章 回报 “主子。俞姑娘今早被封为选侍。赐居语思榭了。”代曼等她梳洗好。斟酌着开口道。 苏静翕款款起身。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腰部。“是么。” 她早就猜到了俞浮衿进宫。即使宗政瑾沒有宠幸于她。入了宫。那便是皇上的人。最后。她出宫不便再嫁人。那么宰相必然会找借口要求俞浮衿一直待在宫里。 “主子。你……不必伤怀。皇上对你是不同的。”听瑶也跟着劝了一句。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往外间而去。她不仅不伤怀。反而会感谢俞浮衿在这样的一个时间被赐封。如此。她可以替自己分出许多的怨恨与暗箭。那自己昨日侍寝了。那就沒有多少值得人谈资了。 至于俞浮衿今后会不会分去她的恩宠。那便是另外一码事。何况。她相信。宗政瑾不是一个沉迷于美色的皇帝。要不然不会让俞浮衿留到今日。 “传膳吧。本嫔饿了。”苏静翕摆摆手。沒有与她们过多解释。 一盘翡翠芹香虾饺。一小碟鞭蓉糕。配的芸豆卷。一蛊棒渣膳食粥。以及其他几样开胃的小菜。数量虽不是很多。但是在质量上显然已经大大提升了许多。不知精致了多少。 果然。得不得宠才是最为重要的。 “主子。苏公公來了。”袭香进來通传。 苏静翕放下筷子。“拿下去吧。”边净手边说。“快让他进來吧。” “奴才给珍嫔请安。“苏顺闲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苏静翕亦是一如既往的客气。“苏公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珍主子。皇上让奴才给主子送些龙眼过來。”说着招呼身后的太监把龙眼呈上來。一小筐子。很新鲜。 “这是宫里仅剩的些了。皇上让奴才给主子带句话。龙眼虽是温性。但如今已是冬日。便是再喜欢亦不可多食。切莫一日食完。” 苏静翕一愣。他怎么知道她有这个打算。见苏顺闲正看着她。眉眼间亦是含了几分笑意。拿帕子捂了捂嘴。“劳烦苏公公告诉皇上。本嫔定会听从皇上的吩咐的。” “是。奴才定会把话带到。珍主子放心。”苏顺闲行了一礼。“如此。奴才先行告退。” “主子。皇上对你可真好。”代曼把那个筐子拿到一边。感慨的说道。 苏静翕笑笑。“是啊。皇上对本嫔很好。” “那主子要不要为皇上做点 什么。”代曼顺势劝了一句。见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只好直接说道。“如今年关将至。皇上正是政务繁忙的时候。主子左右无事。不若做点什么东西给皇上送去。也让皇上知道主子的心意啊。” 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皇上的赏赐每次送过來。自家主子都是由苏顺闲带句话便完事。从來沒有亲自去做些实际的东西去表达谢意。唯一的一次送栗子糕。她严重怀疑只是顺带。 听瑶在旁边一听也深觉有理。别的宫总是时不时的往紫宸殿送些汤水什么的。皇上用不用是一回事。但是心意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主子。正是这个理。若是皇上知道。定然会高兴的。” 苏静翕被她们二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劝。颇为无语。叹了口气。“真的要如此么。” “主子。若是你不方便下厨。只需去小厨房指挥便可。不一定要您亲自动手的。”代曼以为她是不愿意动手。于是再次劝道。 “得了。还是本嫔亲自动手吧。若不然。皇上怎么能感受到本嫔这难得的心意呢。”苏静翕嗤笑了一声。往小厨房而去。 “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几个人退开些。”代曼首先走进去。清场。 等她们简单的打扫了一番。苏静翕才踏步走进去。小厨房并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小厨房。亦有三个灶台。里面可容纳十人左右。 “主子想做些什么。” 苏静翕在來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快要到午膳了。时间不多。便做个简单的双色马蹄糕和一道凤髓羹吧。” “是。奴婢來准备材料。” 苏静翕其实下厨的经验并不丰富。但是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在婆子的指导之下。苏静翕勉勉强强完成了。自认为效果还不错。 装好食盒。“本嫔要亲自去。” 听瑶等人自是不可能会反对。难得主子有这个心。若是打击了只怕便是再也沒有下次。那她们岂不是罪过了。 紫宸殿 “珍主子。”苏顺闲远远的便见苏静翕走过來。想不通有何事。但还是立马就小跑过來。 “苏公公。皇上可方便。”苏静翕步入大门之时。才意识到她似乎应该摸清楚状况再來才是。 苏顺闲也不直接说。“刚刚珍主子未來之时。孟大人进去与皇上商议政事了。不过想必现在也应该快结束了。珍主子不妨等上一等。奴才去看看。” 苏静翕淡笑。“有劳苏公公了。” “不敢不敢。”苏顺闲扬了扬拂尘。连忙走进去了。 里面二人政事早已商议完毕。孟闻天只是丝毫沒有想要告退的意思。正拉着宗政瑾东聊西扯。胡侃天地。 “皇上是不知道。元宵节那日京城真的很热闹。比起前朝之时更甚之。皇上治理国家的水平日益显著啊。难道皇上真的不想亲眼看看。” 上首的人依旧专注于面前的奏折。沒有丝毫想要答理的意思。 孟闻天也不觉得尴尬。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便见苏顺闲走了进來。“苏公公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作甚。” 苏顺闲被他这不着调的话吓的一愣。木木的朝上首望去。还好皇上沒有怀疑之心。于是只好步入大殿之中。“回皇上。珍嫔求见。” 宗政瑾朱笔未停。“她來作甚。” “奴才沒问。只是见宫女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大概是……” “你可以走了。”宗政瑾不等他的话说完。便开口说道。 孟闻天和苏顺闲皆是一愣。不知他在指谁。各自以为是对方。 宗政瑾批完手上的奏折。抬头。“孟闻天。你要朕着人抬你出去么。” 孟闻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即做痛哭状。“皇上。微臣想要和你一道用膳啊。皇上你刚刚答应了的。” “是你自己在自言自语。胡乱臆想的吧。”宗政瑾毫不留情的揭穿真相。 孟闻天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罢了。皇上有佳人相伴。微臣便不扰了皇上的兴致。孤身一人离去吧。” 宗政瑾嘴角抽了抽。“赶紧滚。” 孟闻天行了一礼便退了出來。转身之际脸色已恢复正常。“苏公公不必相送。你我二人已是熟识。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苏顺闲可不敢如皇上表现的那样明显。只垂首。“奴才不敢。孟大人好走。” 苏静翕踏入殿中。“嫔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坐到一旁的榻上。招了招手。“今日怎么來这里了。” 苏静翕碎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嫔妾给皇上做了两样吃食。特地给皇上送來的。” “哦。”宗政瑾挑眉。靠在了榻上。然后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翕儿良心发现了。” 苏静翕是坐着。他躺着。如今颇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脸的不赞同 。“皇上莫非是想要嫔妾做厨娘。天天与皇上送吃食。” “你这是承认朕每日都对你不错。” “岂止是每日。几乎每分每秒皆是如此。”苏静翕趴在他的胸膛之上。柔声说道。 “哈哈。”宗政瑾大笑。“如此你便用几样吃食來打发朕了。” 苏静翕撑着下巴。四目相对。“嫔妾拿嫔妾最爱的东西与皇上分享。何來的打发。再说。嫔妾所有的东西皆是皇上的。皇上想要什么只管來取便是。” 他的大手在她的颈侧滑过。苏静翕依旧笑意靥靥。仿若再正常不过。 宗政瑾最终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滑如凝脂。比起他常年习武。手上早已积累了一层薄茧。察觉到她的皱眉。坏心的加重了力道。 “皇上……”苏静翕终于忍不住了。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宗政瑾听她闷闷的声音从似乎是从自己的胸腔里传來。叹了口气。把她拉出來。果然那几处已是微微发红。拉过來亲了亲。“为何这么娇贵。” “皇上养的好。”苏静翕亦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眉眼弯弯。 这句话颇有歧义。起码宗政瑾想到的不只是表面的那层喂养。而是更深层次的滋润。不由的十分满意。 “传膳吧。”宗政瑾坐起來。把她的钗环扶正。又整理好衣裳裙摆。 照例的由小太监试过毒后。才呈上來。离出锅的时间已有一会了。好在食盒下面有保温的作用。是以依旧热气腾腾。 “皇上尝尝看。”苏静翕亲自给他盛了一小碗。 宗政瑾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终是心软。尝了一口。比起御膳房來明显差得远了。只不过是偏家常风味。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來说。这股味道反而更让他怀念。 “差强人意。” 苏静翕也不恼。得他一句夸赞十分之难。当然。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只时不时的默默的伺候他用膳。见他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饭。才暗暗笑开。原來作用在这里。 第七十章 料子 紫宸殿 宗政瑾站立在大殿之中。双手背后。抬头望向高高悬挂在大殿的金丝匾额。“正大光明”四个大字。迥然有劲。苍茫大气。“这是楚太祖当初在建立之时。亲手提笔书写的。为的是勉励后世子孙。” 乾为天。坤为地。天地交和谓之交泰。是为天地正大、日月光明之道。可称之为正大光明。 第五砚时与一旁的孟闻天对视一眼。静默不语。 “父皇离世之前。他要朕兄友弟恭。不可对他们几个赶尽杀绝。”宗政瑾陷入回忆之中。“可是如今他们都死了。除了朕。便只剩下这一个。” “你们说。朕该如何做才是。” 良久。第五砚时还是选择出声。“兄不友弟不恭。沒了先决条件。皇上如何做都是情有可原。先皇泉下有知。想必也是可以体谅的。” “无论皇上决定如何做。我等必定誓死支持皇上。”孟闻天罕见的一本正经。 “既如此。那便怨不得朕了。”宗政瑾语气平淡的出奇。似乎只是在说“今日天气真好”一般。 “传朕口谕。朕与永安王久久不得相见。甚为想念。特于三日后设宴一聚。百官随侍作陪。” “臣等遵旨。”二人皆行礼。 醉云坞 “主子。”代曼神色有些古怪。明显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苏静翕很配合。“何事。” 代曼瞥了一眼周围。意思不言而喻。 苏静翕意识到可能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对听瑶使了个眼色。复又对她说。“你随本嫔來。” 听瑶自动的在门口守着。苏静翕走进内室。“说吧。” “主子。奴婢听说永安王回京了。而且皇上还传出旨意。说是三日后设宴款待呢。”代曼压低声音说道。 苏静翕皱眉。“你怎么知道。” “奴婢……奴婢有个老乡在尚宫局……奴婢……”代曼见她面色骤冷。连忙跪了下來。“主子。不关他的事。是奴婢早间碰着他了。多嘴问了一句。他才……主子饶命……” 苏静翕叹了口气。亲自把她扶起來。“本嫔只是问问罢了。不必紧张。放心。本嫔不会对你那位老乡如何的。” 尚宫局。不仅管理各宫的宫人分配。亦是承担着外出办事这一职责的。即往宫外宣旨是由他们办的。知道并不奇怪。 “ 永安王不是有自己的番地么。无事不得回京。今年是发生了什么事么。”苏静翕问道。 代曼起身。“奴婢特地打听了一下。主子可知道。永安王的生母是谁。” 苏静翕摇了摇头。她对前朝的事沒有多少了解。而且一直以來。对她來说。永安王与她的关系都不大。是以从來都沒有注意过这么一号人物。 “永安王生母是前朝的俞妃娘娘。也就是当今皇后的姑母。只不过不是嫡亲的。” “所以他是半个俞家人……”苏静翕一惊。她已经可以意识到定会有大事发生。 永安王作为唯一一个在谋夺皇位的血雨腥风中存活下來的人。当初俞家必定在其中出了很大的一份力。至于到底是为了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俞家人的血脉或是其他的原因。似乎并沒有多重要。 重要的是。永安王还活着。而且回京了。 “听说是因为俞家老太君身子不好。时日无多。永安王特地回京见老人家最后一面的。递了折子。只是未等皇上批准。人便已经回了京。” “孝”字当头。皇上就算再不愿意放这么大的一个威胁回京。可是他却不能做些什么。否则便是授人以柄。招來民怨。 俞妃。便是当今宰相大人的庶妹。那便也是俞老太君的孙女儿。她的儿子。自然便是老太君的外孙。即使不是嫡亲的。但是与皇家沾了边。那便大大不同了。 “这件事。想必皇上心里必定早有决断。我等身处后宫。便暂时当作不知道吧。” 苏静翕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弊。快速的做出了决定。她是后妃。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她可以管论的事情。只能当作不知便是。 “是。奴婢明白。”代曼行了一礼。 当初她刚刚知道的时候。只意识到定有大事发生。连忙想着回來告诉自家主子。却沒有想过这件事早就超出了她们的范围。 无论主子如何得宠。后宫不得干政。是恒定不变的定理。 苏静翕依旧在后宫这一隅享受她的宁静。一晃三日已过。宫里对永安王回宫的事早就知晓。私下也时常谈论。可是如何都不会摆在明面上來的。 人人皆说。皇上重义气。亲自派人探望俞老太君。送去礼品无数。自己则与永安王把酒言欢至深夜。共叙兄弟情谊。 苏静翕听过之后。一笑便过。 坤宁宫 “太后娘 娘说了。如今年关已至。众位妹妹便不必再去慈宁宫请安了。各宫各院皆有许多事。各自管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可。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才是最为重要的。”皇后等人來齐。复述转达太后娘娘的意思。 底下人面上垂首恭谨。一派温顺之态。只是心里却都在嗤之以鼻。太后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们已经独守空闺好几个月。皇上的人影都沒见着。何來的子嗣。 至于底下人如何作想便不关她的事了。皇后淡笑。“本宫昨日还与皇上说。许多妹妹进宫也有些时日。趁着过年这喜庆的日子。便与众位妹妹的位分提上一提。也好让宫里热闹一番。皇上也是同意了的。” 这句话几乎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晋位分对她们來说不就是争恩宠的目的么。于是皆是齐声附和。大赞皇后娘娘贤惠云云。 “这位分也就是本宫先提个建议罢了。最终还是由皇上拿主意的。”皇后扫了一眼她们不安分的神情。压下心里的讽刺。淡淡的说道。 皇后的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在座的人都知道。皇后是六宫之主。不论现在有无恩宠。但是她依旧是皇后。她的意思被皇上采纳的概率很大。 “皇后娘娘说的是。想必今年过年宫里会很热闹的。”淑妃闲闲的开口说道。尤其咬重了“热闹”二字。 人活到她这个地步。位分已是淑妃。这种升位分的事与她自然是沒有多大干系的。一沒有恩宠。二沒有子嗣之功。况且。惠德贤淑。她虽是四妃之末。但是贤妃都尚无升迁之望。更何况是她呢。 皇后显然已经沒有心思再听她们这样无意义的“争吵”。摆了摆手。“好了。热不热闹最后都在于你们。前几日新上贡了一些布匹料子。待会本宫会派人给你们送去的。过年便多做几件衣裳吧。” 不论心里如何作想。众人皆起身行礼。“谢皇后娘娘赏赐。“ “不必了。无事你们先退下吧。”皇后揉了揉眉头。隐隐含了几分不耐。 “臣妾|嫔妾|婢妾告退。” 苏静翕在起身的瞬间不动声色的往上首扫了一眼。皇后面色只是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脂粉用多了的缘故。只不过倒是可以看出來她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 苏静翕沒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的片刻。皇后已经放下了揉眉心的玉手。眼神颇为复杂的望着她的背影离去。 “娘娘。您当真决定了。”金麽麽在一旁看得分明。自然知道 皇后心中所想。 皇后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不是本宫决定的。是她让本宫决定的。” 皇后站起身。往内室而去。“但愿本宫这次选对了。” “对了。雅儿前日有些着凉。不知道今日好些了沒。麽麽待会便亲自去上书房看看吧。” 楚周国的皇嗣。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皆是虚岁六岁开始入上书房读书。卯入申出。是以皇后早间并沒有亲自见着自己的孩子。 金麽麽点了点头。“是。娘娘放心。” 醉云坞 苏静翕扫了一眼皇后着人送來的两匹彩晕锦。一匹湖蓝色。一匹则为橙黄色。皆是颜色比较鲜艳的。也是一贯比较枪手的。却与她如今的品级有些超出。但是以她如今的恩宠。也不是不可以穿。 “主子。彩晕锦很难得呢。可要拿这个做衣裳。”代曼问道。 “可知道别的宫里分的是什么料子。” 代曼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于是说道。“奴婢打听过了。这次分的料子只有两种。一种是如咱们这般的彩晕锦。还有一种便是雨花锦。” 苏静翕自然知道。彩晕锦与雨花锦孰优孰劣。按照她的品级。要么应当是雨花锦中较好的。要么便是彩晕锦中较差的。可是如今看來。显然不是这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静翕从來不相信世上有白掉馅饼的好事。不过不管是什么。尽管來便是。反正她是不会害怕的。 “先放到库里去吧。反正前些日子已经做了好几套衣裳。那就等过完这个年再说。” “是。奴婢明白。”代曼也十分认同这个做法。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马上又是新的一年了。真好。 第七十一章 下雪 一晃眼便是除夕了。这几日宗政瑾都忙于前朝的各种事务中。晚晚皆是宿在乾清宫。未往后宫而來。是以苏静翕并沒有看见过他的人。 前几日便已经开始下雪了。皇后很贤惠的表示。雪天路滑。是以免了众人的早间请安。一切等过完年再说。 苏静翕对此表示很乐意。 “主子。外面下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呢。”代曼从外面走进來。一脸兴奋的说道。 苏静翕刚刚起床。闻言也清醒了两分。走到窗边。打开一点小缝。果真是银装素裹。满眼皆是一片雪茫茫的白色。 “主子。外面天冷。快些关上吧。”听瑶连忙走过來把窗户给关上了。 苏静翕耸耸肩。与代曼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眼里皆看到了无奈与笑意。听瑶板着脸。装作什么也沒有看见。 用过早膳。苏静翕左右闲的无聊。果断不顾听瑶的劝阻。以及在代曼的积极怂恿之下。穿得十分厚实的往院子里玩雪去了。 “主子。你要是得了风寒……”听瑶依旧不放弃。苦口婆心的试图阻拦。 “呸呸呸。今日这么喜庆的日子。听瑶姐姐你就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你要是担心。便一道來吧。到时候也好拦着主子一点。免得真的玩的忘了时辰。”代曼挽着她的手。由衷的建议道。 听瑶无奈。摊上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主子。好歹也过了这么些年。她又不能弃之不顾。那便这么凑合着与她们一道去吧。 苏静翕完全忽视了她的那么一点小别扭。勾了勾嘴角。“今日是除夕。你们都一道吧。谁要是赢了本嫔。本嫔重重有赏。” 醉云坞的其他奴才皆是一脸喜色。互相对视几眼。“主子到时候不要责怪奴才几个胜之不武便是。”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放心。本嫔岂是那种人。放心。到时候红包定是少不了你们的。” 虽说是玩打雪仗。苏静翕也一再要求他们不必放水。可着心意來便是。可是到底沒有人那样不长眼。胆敢真的使劲把雪球往苏静翕身上扔。 于是。宗政瑾踏步走进醉云坞的时候。便看见的是这样的一幕。大概是分成两队人马。她一个人使劲的扔着别人。别人却只敢欺负她的同伴。追着她的同伴跑。她便追着这些人跑。 如银铃般的声音的在这漫天雪地里响起。仿若那一株株红梅傲立于枝头。吸引人眼球。这样的一抹亮色在这样的天地里。 皆因那样明晃晃的笑容。一眼便那样直接不留余地的晃到了他的心里。 沒有一点点防备。便留在了他的心底。多少年以后。他忆起这一幕。依旧是仿若昨日。记忆犹新。 “皇上。”小路子跑着跑着一眼便正好看见皇上站在大门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家主子。扑通一声。连忙跪下。“奴才参见皇上。” 其他人听见声音。皆跪下。“奴才|奴婢参见皇上。” 苏静翕停止嬉闹。只是笑容依旧停留在脸上。快步走过來。“嫔妾参见皇上。” 静了几瞬。他依旧站在原处。目光亦是停留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而对此刻面前的她熟视无睹。 苏静翕微微抬头。眼神幽怨。“皇上……” 宗政瑾等了几秒。终究还是心软。迈步往室内而去。几步过后。沒有听见跟上來的脚步声。只好出声。“还不快跟过來。” “皇上……”其他人怎么办。 “继续跪着。”不等苏静翕话说完。便沉声开口道。 苏静翕面露歉意的扫了一眼零零散散的跪着雪地里的人。露出一个笑容。被听瑶带头的给无视了。 沒有奴才伺候。苏顺闲除了端进來两杯热茶。便宁愿吹着寒风。站立在走廊之上。亦不踏入一步。是以屋内便只有他们二人。 苏静翕见他独自一人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的黄木椅上。不动亦不说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毅然决然的端起放在桌上的一杯热茶走过去。“皇上要不要喝杯茶。” “……” “皇上。是碧螺春诶。皇上最喜欢的。” “……“ “皇上。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 “……” 苏静翕挫败的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案桌上。比划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再弯腰与他说话。而是蹲了下來。两只素手慢慢的试探的放在他的腿上。“皇上打算今日不说话了么。” 宗政瑾忍了许久。见她丝毫沒有害怕的迹象。终究是敌不过她的厚脸皮。面孔微微有些松动。余光便见她正蹲在他的腿前。两眼微瞪。一脸的“受伤”。眼眸里更是浸了点点的水雾。楚楚动人。 把手递给她。本意是想要她起身。结果刚刚触及她的小手之时。终是变了脸色。“手这样凉。你还跑出去玩雪。” 苏静翕有些心虚。玩 得再热。可是手碰到冰冷的白雪之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惹的吧。把手塞到他的大手之中。“皇上先给暖暖。” 宗政瑾想要拒绝。堂堂帝王。给一个女人暖手是什么回事。不过拒绝的话却沒说出口。便被她下一个举动给愣住了。 苏静翕见他似乎有拒绝之意。也管不得许多。便起身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微微环住他的脖子。“皇上……” 宗政瑾下意识的便扶住了她的腰。一如既往在床上的时候那般。早已成了条件反射。还沒來得怒斥她。便听见她趴在他的肩膀之上。软软的声音传來。“皇上如此关心嫔妾。嫔妾很欢喜。” 温馨的气氛迅速的在两人周围蔓延。宗政瑾的心里也被她这突然的真情流露给填得满满的。亦想不起自己刚刚其实是想拒绝的。 苏静翕这句话是完全真心的。她是真的很欢喜。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说了那样一句关心的训斥。在这样的一个佳节团聚之日。他的话给了她满满的感动。或许人都是脆弱的吧。 半响。“你再有下次。若是得了风寒。朕……朕绝对饶不了你。”宗政瑾厉声开口。后半句气势却是弱了许多。 她生病。他还能拿她怎么办。禁足。正是过年。若是禁足。按照她的性子。怕是会给憋坏了。冷落她。这个当口。他还不乐意她受那些委屈的。至于杖责什么的。他内心是绝对不可能愿意她受的。何况不至于。 “再有下次。你便抄写《女训》百遍。”这是一个“严厉”的惩罚吧。 苏静翕的手被他用体温帮她暖和着。瘪了瘪嘴。委屈至极。“嫔妾只是想玩一会罢了。就一会而已。” 宗政瑾明明只是想要关心于她。可是现在忽然发现。他现在这么做似乎对她有些严厉。以她小孩子心性。年纪又小。爱玩也情有可原。如此便对她來说似乎不太合适。 “若是得了风寒。你定又是不愿吃那些苦药的。”语气颇为无奈。 苏静翕与他目光相对。咬了咬嘴唇。“兴许今年便不会再下雪了呢。” 宗政瑾哭笑不得。“今日便是今年的最后一日。” 所以。她的这句话有什么意义。 苏静翕一愣。随即笑开。“所以今年肯定不会得风寒的。” “胡说什么。”宗政瑾皱眉。“明年也不会。” “是是是。皇上金口玉言。定是说什么便是什么。”苏静翕相当 干脆的附和道。 宗政瑾面露无奈。“朕的金口玉言如何变成这样用的了。” 苏静翕傻傻的露出一个笑容。“那皇上可不可以饶了那些奴才。他们只是听从嫔妾的吩咐而已。” 见他似乎依旧不太愿意。只好开始撒娇。软软的。“皇上……” “下不为例。”宗政瑾叹了一口气。还是心软了。于是把头转开。不看她那双眸子。“传朕口谕。醉云坞的奴才伺候不力。不辨是非。罚三个月俸禄。” “皇上……”苏静翕明显不愿意。还想继续争辩。 “再有下次。直接打入慎刑司。”帝王威严尽显。显然沒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苏静翕再一次意识到了皇权至上。封建等级森严。她的渺小与无能为力。自以为是的强大在他面前。是那样苍白无力。不值一提。 “你在生朕的气。”宗政瑾把她的下巴抬起。强迫她与他对视。“你怕朕。” 苏静翕强忍着泪水。猛地扑过去抱着他的脖子。使劲的摇头。“我只是觉得我的命沒有那么值钱罢了。” 苏静翕并沒有觉得他有多可怕。或是他有多残忍。也许是因为她來到这个世界。也许是因为她入了后宫。一次次的被事实打败了原有的观念。一次次的用血淋淋的例子让她的心更加坚硬。才得以她更加坚强的活着。 人各有命。她沒有信仰。但是她却那么可笑的坚信这一点。所以她成就了如今的这个她。即使她不知道今后她会走向何方。走多远。但是起码。她相信。她可以选择的是如何走。站着走或是爬着走。 她需要好好的活着。必须并且一定。 第七十二章 除夕 宗政瑾有些微愣神。随即很快便反应过來。拍了拍她的背。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早已被柔情取代。把她拉过來。亲了亲她的眼角。“在朕的心里。你的命不可以用银钱來衡量。” “我不哭……”苏静翕眨了眨眼睛。咧开嘴笑了。 宗政瑾把她拥在怀里。“有朕在。不用哭。朕都在。” 或许她沒有那么爱他。或许他也还沒有喜欢上她。可是此时此刻。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说那句话的真心。这是即使有再好的演技亦演绎不出來的。掺杂了多少情感在其中。她可以用心去感受。所以她内心是感动的。 不是“很值钱”。也不是“无价之宝”。而是不可与银钱等同。其中的区别苏静翕还是可以区分开的。 宗政瑾并沒有在醉云坞待多久。安慰好她这颗脆弱的“玻璃心”后。他便回了紫宸殿。即使只是待了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依旧是羡煞旁人。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旁的话本嫔也就不多说了。老实做人。本份做事。想必你们已经从这一年來來去去的那几个人身上得到教训了。好好想想当初和你们一起进來的人现在在哪里。活不活得下去。过不过得好。全在你们自己。” “今日你们委屈了。每人十两银子吧。也算是本嫔的一点心意。”苏静翕对跪了一地的奴才说道。又转头对跪在前方的几个人说。“至于你们几个。每人十五两吧。” “奴才|奴婢谢主子赏。” 一番话连敲带打。即使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跪在地上的这些人。她依旧不能全然相信。信任这种东西与时间无关。与人才有关。 “好了。都下去吧。换件衣裳别得了风寒。” 紫宸殿 “皇后有何事。”宗政瑾坐在上首。闲闲出声。 屋子内早就是一日十二个时辰的烧了地龙。可是皇后从进來开始。依旧是不免的感受到了几分寒气。内心痛苦不堪。面上却不能显现分毫。 “臣妾前些日子和皇上提了。今年要晋晋众位妹妹的位分。”见他依旧沒有什么表情。只好继续开口。“臣妾已经拟好了单子。皇上过目拿个主意吧。” 宗政瑾接过她递过來的单子。翻开随意的扫了几眼。“皇后是六宫之主。皇后决定便是。” “是。臣妾都结合着众位妹妹这些日子以來的表现以及一些其他的情况。才拟了这份名录。每人晋上一级或两级 罢了。”皇后扫了一眼他随意搁置在案桌上的单子。继续说道。 “只是臣妾瞧着珍妹妹是个好的。能得皇上欢心。伺候好皇上。臣妾亦是十分欢喜。便特地让她晋到婉仪的位分如何。还有便是。俞选侍未侍寝。进宫时日也短。这次便不晋封了吧。” 皇后一直都在暗暗观察皇上的表情。可以她并沒有察觉出什么來。莫非是她猜测有误。 宗政瑾点点头。“嗯。按皇后说的做吧。不过珍嫔确实伺候的不错。便提到容华吧。” 皇后一愣。他的语气随意。甚至颇有几分玩味之意。她此时也分不清他对苏静翕到底是不是喜欢。否则。按她如今的品级升到婉仪。已经是独一份。够让人嫉妒了。何况是容华。那便是赤|裸|裸的招人怨恨啊。 把深得自己欢心的人推到那样的一个风口浪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真的猜不透。或者说。他心目中最爱的依旧是舒贵妃。 一想到这个。皇后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可以是舒贵妃。 “是。皇上所言极是。那臣妾便让人按照这个拟旨了。” “嗯。”宗政瑾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抿。 …… 除夕。顾名思义。除旧迎新。普天同庆。自然更该与民同乐。这次的宴席也不只是后宫嫔妃。还包含了七品以上的朝臣。 宴席从申时初便开始进行。地点自然是在泰和殿。 苏静翕踏步迈入的时候。伴随着太监尖细的通传声。以及一片的注视的目光。面含微笑。从容的一步步走到妃嫔专属的位置。 “嫔妾给舒贵妃娘娘、贤妃娘娘请安。” “珍嫔不必多礼。”舒贵妃并沒有为难苏静翕。她的位分最高。自然是由她开口。 “是啊。珍妹妹何必那么多礼。大家都是姐妹。快快请起吧。”贤妃在舒贵妃话音刚落之时。也适时的连忙开口说道。 苏静翕微笑着起身。贤妃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她与舒贵妃二人的话。孰亲孰疏。一听便知。若是那不谙世事之人。只怕就此相信了她是大好人吧。 苏静翕亦不知道。前两次应该都是舒贵妃暗地里帮了她。她一直以为她是有所图谋。必有所求。可惜这么长时间以來。她不仅沒有來找她。反而表现的十分淡然。不见熟络反显冷漠。 不过。让她相信。舒贵妃是闲着沒事想要帮 她的。无论如何她也是不会相信的。这个世界上。好人有很多。可是坏人也不少。 不管她有何目的。她都静静等着便是。 “谢两位娘娘。”苏静翕起身之时。不由的往舒贵妃的位置看去。却未想到她亦是在看她。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转开。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苏静翕十分坦然的回以那些打量的人一笑。在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多久的前提下。那便该好好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才是。 “珍妹妹心情可真好。姐姐可是听说皇上早间可是特地往醉云坞去了。”祺小仪坐在苏静翕上首的位置。见到她嘴角的笑意有些憋不住。终是开口。 这一句话先不论是否由她说出來合适。但单单是她祺小仪來为难珍嫔。已经足以让周围的人停止了闲聊。不动声色的观战了。 苏静翕把手里的紫金浮雕手炉递给听瑶。这才转头扫了一眼不怀好意的人。勾唇一笑。“祺小仪说的不错。本嫔心情甚好。”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了几声刻意压低了的笑声。但依旧可以传來。上官湄顿时脸色羞红。指着苏静翕。“你……” 苏静翕瞥了一眼她的那根手指。转过头來不再看她。“祺小仪这可是恼羞成怒了。” “你胡说什么。本嫔才沒有……”祺小仪忽然回过神來。把话咽下去。缓了缓语气。“珍妹妹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些。岂可胡乱猜测本嫔的意思。” 苏静翕最不喜欢的事便是别人拿规矩來压她。尤其是如上官湄这般本身自己也不是多懂规矩的人。语气淡淡。“彼此彼此。” “你大胆。”祺小仪拍了拍桌子。大声说道。 “好了。本宫看你才是大胆。今日良辰佳宴。大声嚷嚷成何体统。”舒贵妃适时的出声。语气十分不耐。“祺小仪若是不想赴宴。直接离去便是。本宫自会和皇上说清缘由。” 上官湄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闻声往下面望去。可以看清下面人已经听到了动静。往上面看來。 她自然不想离开。于是只好讷讷。“嫔妾知错。” 苏静翕亦往下首看去。亮澈平滑的宽敞地板中间用红毯铺成。坐的便是有资格位列大殿的赴宴大臣。即使他们只是占有这大殿的一个相对靠后的位置。依旧是无上的光荣。 在这其中。每人皆是穿着整齐的官服。一样的颜色。只是衣服上所列图案不同。譬如。一品为仙鹤。二品为锦鸡。三品为孔雀。 四品为鸳鸯。五品为白鹇。六品为鹭鸶。七品为鸂鶒。 她爹作为这其中的一员。苏静翕自然是看不清她爹位列何处的。只能大概的估计一个位置。远远的瞧上一眼罢了。 正准备收回目光。便见殿门口出现一抹黄色。随即声音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静翕随同众人跪下。在这样一个充满威严与庄重的场合。大殿之内几百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这一刻。跪的早就不是什么尊不尊严的问題。而是心里对皇权的敬畏与崇敬。 弱肉强食。阶级定论。出身便决定了你这条路需要你用多长时间去走。而你自己决定的便只是如何走而已。即使皇上这些年不断的重视寒门子弟。提高他们的地位。但是比起那生來便比别人优渥的家庭。比别人高贵的身份。他们背后所承受的痛苦与压力不言而喻。 她即使是莫名其妙的來到这个世上。但她从來都不是莫名其妙的活着。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以她不怨。她很平静的跪在这里。甚至隐隐含了几分发自内心的认命意味。 “众位平身。”宗政瑾走到最上首的位置。站立。轻轻的挥了挥手。俯瞰着这些臣服于他脚底的人。帝王的威严尽显。君临天下便是如此。 第七十三章 容华 宗政瑾照惯例洋洋洒洒的说了一些勉励大臣的话。大致便是今年大部分人做的不错。需引以为戒。明年继续努力。提高政绩才是云云。 不论皇上如何说。底下人自是一脸认真的听着。心思多的会细细琢磨皇上所说的每一句话的意思。心思少的见着了自然亦是有样学样。不敢不当一回事。 说完大臣。便是后宫。只是有皇后顶着。如何都是轮不到苏静翕的。是以她只需听着便是。听着听着便走了神。这自然也不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自然也错过了宗政瑾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训话”结束。自然就开宴了。一道道精致无比的膳食被用各种精美华贵的盘子盛着。行如流水般的被端上來。整齐划一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皆是训练有素。未发出一丝声响。 这便是皇家。这便是皇权下的产物。 “众位爱卿不必多礼。除夕之夜。不论君臣。众位好生吃喝才是。”宗政瑾看着下面。笑着说道。 “臣等遵旨。”下面坐着的官员自然又是一番行礼。只不过被宗政瑾及时免去。可是他们心里。到底不敢真的不论君臣。君为臣纲。何时何处都是应当的。否则。便是在拿着满族人的性命开玩笑。 不论不管下面如何。上面人却是在满含期待。因为皇后说。“皇上。不如在正式开宴前。将众位妹妹晋封的旨意先行颁布乐吧。也好让妹妹们多加高兴两分。” “嗯。便依皇后所言吧。”宗政瑾无可无不可。 苏顺闲连忙从怀里掏出圣旨。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良辰佳节。借此对后宫妃嫔予以嘉奖及勉励。特此晋湘婕妤为贵嫔……珍嫔为容华……” 不论自己是否有无晋封。或是晋封一级或是二级。在听到苏静翕晋封为容华之时。众人皆是一愣。随即隐隐透露出几分嫉妒与不甘。 苏静翕自己也是有些无法回神。只说她是晋封为容华。那便是封号照常保留。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定会晋封的。但是却沒有想到会是容华的位分。连升数级。惊喜來的有些突然。 苏静翕缓缓的抬头。露出笑容。偷偷的望了那个位置一眼。也不管他是否能看到。迅速的低下头來。 宗政瑾余光实际上一直都在她的身上。湘色的曳地长裙。只在领口与袖口上绣了点点梅花。其余却是淡淡的素色。而裙摆上却是密密麻麻的遥相呼应的整幅梅图。行走之间美艳至极。 微微抬头往那 张精致的脸蛋上望去。一反常态的上了淡妆。细长的眼线上挑。漂亮的眸子亮的出奇。娇媚与清纯在她的身上再一次得到了完美的结合。让人为之所摄。魂牵梦绕。不能自已。 眼底闪过极轻的笑意。把目光转向别处。 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苏静翕难得的有了好心情与这些人再一次的唇枪舌剑。这次的晋封几乎每人皆升了一级或是两级。除了她。 当然。也除了刚刚进宫不久的俞浮衿。依旧在选侍之位。还有便是不知为何被皇上皇后同样选择忽视的阮小仪。只这二人沒有晋封。 “珍姐姐可真是好运气呢。果真是深得皇上的欢心。妹妹自愧不如。”刚刚晋封为小仪的郁洵美一脸佩服的说道。 苏静翕受不了她的阴阳怪气。亦不忍她作得辛苦。十分配合的说道。“丽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自知之明啊。” 上官湄本是心里存了气。亦是想要來挑刺的。是以一直在注意她们二人的谈话。听到苏静翕的话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也不理会郁洵美愤恨的眼神。“可不是。嫔妾觉着丽妹妹确实十分的有自知之明呢。” 郁洵美正准备说话。却听见更上首的湘贵嫔。也就是之前的湘婕妤说道。“几位妹妹在说些什么。聊得如此开心。” 这句话音量有些偏大。似乎是为了插进她们“愉快”的聊天之中。是以才稍微有些控制不住。却”意外”的将上首的几个人的注意力皆吸引过來。 “几位妹妹在说些什么。说出來与众位姐妹一同分享。也好让咱们一起乐乐才是啊。”淑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的开口道。 郁洵美扫了一眼苏静翕。果断的起身。福了福身子。“回皇上。方才嫔妾只是在恭喜珍姐姐罢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这样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以及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怎么样都是让人觉得受是了欺负的那一方。苏静翕怎么着都是恶人才是。 贤妃淡淡的扫了一眼依旧坐在那里岿然不动的苏静翕。心里莫名的便有些不忿。顺着开口道。“是么。那两位妹妹感情可真是好呢。” “皇上。嫔妾可以作证。刚刚确实是丽妹妹恭祝珍姐姐晋封之喜。只是……只是珍姐姐似乎并不领情而已。甚至还出言讽刺……”如今已是祺嫔的上官湄站起身。行了一礼说道。 “珍嫔。祺嫔说的话可是真的。”太后淡然的开口。沒有看向别处。而是直接便把目光放在了苏静翕的身 上。隐隐有几分压迫之意。 明明皇上之前便已经颁布了旨意。珍嫔早已晋封为珍容华。太后却故意喊的是珍嫔。若是说她老人家沒有注意那么多。一时之间难以改口也是可以的。可是偏偏祺嫔叫的那样顺口。未免太差别对待些。 其他人自是不管苏静翕心里有多无语。而是自己乐得欢快。太后虽是不理后宫之事。但是太后毕竟是太后。若是她想要寻苏静翕的不是。她们自是求之不得。 苏静翕闻声只好起身。行了一礼。“回太后娘娘。若是按照祺妹妹所说的來叙述。也不是不可以。” 太后并未在称呼上纠结。而是瞥了一眼皇上。复又转头。继续沉声说道。“是以。你这是认罪了。” 苏静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便听见上首传來浑厚低沉的声音。“给朕说说。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宗政瑾的语气颇为戏虐与熟络。甚至含了几分无奈与温柔。听的众人心中一愣。随后便是铺天盖地而來的嫉妒。 苏静翕抬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回皇上。这次可真的不能责怪嫔妾。” 语气颇为委屈。瞥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丽小仪。“只是刚刚丽妹妹与嫔妾说嫔妾运气好。能得皇上欢心。她自愧不如罢了。” 这句话基本上是原句复述郁洵美刚刚所说的话。她也不怕她们二人集中起來针对于她。 “所以呢。”宗政瑾似乎來了兴趣。十分配合的问了一句。 苏静翕有些尴尬。“嫔妾便说丽妹妹颇有自知之明。” “哈哈。”宗政瑾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目光扫过殿中站立的三人。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一人声上。“你说的不错。她是很有自知之明。” 这句话一出。不止苏静翕。几乎所有人皆愣了。这已是赤|裸|裸的袒护了。一句话是在维护苏静翕。亦是在贬低郁洵美。话里话外的对苏静翕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圣明。”苏静翕亦是十分配合。丝毫不怕得罪人。 “來人。在朕的旁边摆一桌。珍容华便坐到朕身边來吧。也好让其他人好好看看你是如何深得朕心的。免得改日有人说你是在自吹自擂了。”宗政瑾勾了勾嘴角。似乎心情十分好。 “嫔妾谢皇上恩典。” 能够远离那个是非之地苏静翕自然很乐意。起身之时意外的见太后依旧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神情 不明。苏静翕却意外的背后升起了几丝凉气。 底下人其实并不知道上首发生了何事。只能远远看见有太监宫女重新摆桌。重点是位置在皇上身后。不由的纷纷猜测到底是哪位妃嫔入了皇上的眼。 不过一时。他们便已经看清是何人有这天大的福气。有些心思的。皆纷纷去苏书砚桌敬酒闲聊两句。“苏大人生了个好女儿啊。” 苏书砚位置靠后。对于上首位置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不过他脑子也是活络的。听这些同僚话里话外的意思。隐隐可以猜测出來。为何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人会來奉承他这样的一个小官。 他也不多说什么。祸从口出。只是淡淡的道。“不敢不敢。苏某的女儿已经入了宫。便是天家的人。与苏家已经沒有多大干系了。” 周围的人皆是愣愣的对视几眼。随即笑开。皆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早就知道说话之道该是哪样的。话也不说满。“苏大人说的是。只是苏大人往后必定是有福气之人。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李某啊。” “哪里哪里。李大人言重了。” “……” “……” 苏书砚远远的望着上首那个方向。虽然瞧不太清。但是他已经知道他的女儿过的好不错。甚至或许真的得皇上欢心。如此。那他便也安心了。 第七十四章 头筹 “皇上。既然如此。不若再多给珍妹妹一些恩宠吧。”皇后含笑着看了一眼入座后的苏静翕。转头对正襟危坐的宗政瑾说道。 宗政瑾挑了挑眉。“皇后说要如何。” “不若今晚便让珍妹妹伺候吧。”皇后不理会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依旧贤惠。仿若理应便该如此。 “皇后果真是贤惠。哀家当初确实沒有看走眼。”太后不等皇上回答。便在皇后话音刚落的时候出声。语气丝毫不掩饰她的讽刺。 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茬。脸色未变。冲太后淡淡的笑了笑。“臣妾谢母后夸赞。幸好母后当初于万千人当中挑中了臣妾。才能让臣妾今日有机会坐在此处。” 皇后仿佛并沒有听出太后话里的讽刺与不屑。而是一片坦然的感谢太后的夸赞。其心胸之大令在座之人咋舌。 太后放下手里的茶盏。“哀家却不知道。除夕之夜。皇后不想着皇上留宿坤宁宫。反而贤惠已到了这个地步。” 皇后依旧好脾气。“母后一直教导臣妾需以皇家子嗣为重。如今臣妾已是人老珠黄。孕育子嗣亦是艰难。是以自然该给年轻的妹妹们多一些机会才是。” 皇后拿子嗣的话來堵太后的嘴。太后自是不能多说什么。之前她还以皇嗣为重撤了众位妃嫔的附子汤。如今若是说什么便是自打嘴巴。 太后自是不会那样蠢笨。勾了勾嘴角。也不回话。只当沒有听见一般。 宗政瑾适时的出声。“既如此。便依皇后所言吧。” 一个类似于天大的馅饼砸到苏静翕的头上。她的三方的争斗之下。捡了一个大便宜。其他人即使心里再不忿。可是却不敢反抗争辩半句。皇后的帽子戴的高。谁敢有异议便是对皇嗣不利。 除夕的宴席亦是有固定的流程。且进行到这个时候。众人也沒有了多少兴趣。宗政瑾更是懒的再应付这些人。便带着苏静翕回了乾清宫。 这是苏静翕第一次踏入乾清宫的正殿。作为东西六宫之间的前朝后宫的分界线。众星捧月。高大挺立的整个皇城的最中间。其气派自是不用多加形容。 檀木为梁。范金为础。玉璧水晶为饰。硕大夜明珠为灯。地铺白玉。内嵌金珠。熠熠生光如明月。八尺宽长的紫湘沉木床榻。繁繁复复的龙纹点缀其间。上悬灵兽呈祥锦绣珠绫帐。下置捻金团丝赤金被。并秋香色金线蟒引枕。 苏静翕亦不知道。明明这殿中如此之大。 她偏偏一眼便被那张阔床吸引住了。微红着脸把目光转向一旁角落里的珐琅彩婴戏双连瓶。坐在这蟠龙雕花椅上甚是有些坐立难安之感。 宗政瑾换了一身常服出來。便见她正襟危坐。但是神情怎么看怎么有些局促难安。尤其是那张脸蛋。粉红喜人。 “要不要喝点。”宗政瑾走过來。 苏静翕闻声把目光移向他的手里。一个梅瓣和田白玉酒壶。做工相当精巧。肉眼几乎不能分辨那壶口与盖帽的梅花是几瓣构成。“要。”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从桌上的缠丝玛瑙盘中拿出两只同色的梅花和田杯。清澈如白水的酒水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杯中。顿时清香四溢。“尝尝看。” 苏静翕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端起來。凑近鼻前。花果香与酒香相融。既不显酒味的刺鼻。亦不突出花香的过分浓郁。两相交替之间。果香却依旧留存在其中。“是桃子。” 宗政瑾点点头。含笑着把自己的那一杯喝了下去。 苏静翕见状亦是一口便见底。沒有酒的辛辣。反而有淡淡的甜味。唇齿留香。十分好喝。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壶。随即果断决定把目光投向好整以暇坐在那里的人。 宗政瑾挑了挑眉。“想喝便喝吧。或许只有这一次了。” 苏静翕一听便也不再矜持。自酌自饮。极其痛快。只是几个眨眼间。便已是几杯酒下肚。或许是方才在宴席之上用了一些口味偏重的膳食。也或许这大殿之中烧了地龙。使人有些发热。总之。越喝越想喝。 宗政瑾淡定着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喝的欢快。沒多久一瓶酒便已经快成空。果断拦住了依旧想要再喝的人。“好了。别喝了。” “可是嫔妾有些口渴……” 宗政瑾把她拉到自己这边。“好了。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静翕刚刚开始喝的时候沒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此刻。却觉得身体里似乎有把火在燃烧。让她开始眼花头重。紧紧的拉住旁边人的手臂。“皇上……” 宗政瑾见她脚步虚浮。人亦是有些迷糊。全身心的依赖于他。心情甚好。“朕抱你。” 苏静翕不知是去往何处。亦不知经历了哪些景色。只紧紧的攀住他的脖颈。靠在他怀里。内心安定。 宗政瑾坐在榻上。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勾起她的下巴。“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醉酒过后的她别有一番风情。经 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眼神迷茫。傻傻乎乎矣。 苏静翕虽然脑子有些不太清醒。其实依旧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亦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佳人红装。既醉何妨。” 宗政瑾浅笑了一声。把她左右摇晃的脑袋摆正。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角。引來她呵呵傻乐。摇了摇头。“热不热。” “热。”苏静翕猛点头。说着边拉扯自己的衣裳。 宗政瑾见她胡乱扯动之时。香肩微露。眸子不可见的暗了暗。顺手把她的衣裳一把撕开。把她放在池边。自己脱掉外衫进了浴池。 苏静翕双脚落于水里。上面点点花瓣。想要伸手去拿。却一时沒注意“扑通”一声掉了进去。 宗政瑾正准备把她拉下來。便见她在他转身之际已经掉了进去。两个大步走过去。连忙把人从水里捞出來。“有沒有事。” 苏静翕被他提着。极其不舒服。挣扎着要自己站立。闻声把目光放在他的脸上。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皇上真好看。” 宗政瑾无奈。不过目光在下一刻便紧紧的集中在某处。湘妃色的肚兜早已湿透。胸前蓓|蕾孑然挺立。一眼便可窥视其饱满。隐隐可见两颗红蕊。而她的那张脸蛋。更是让他险些受不住。 本是绝美的脸蛋。被水打湿了鬓角。发髻微微散乱。额前碎发零零散散。那双眸子沉得如一泉清水。迷离飘渺。两颊酡红。不规则的水珠缓缓流下。落在水里溅起一圈涟漪。 苏静翕与他四目相对。见他不说话。往他那边靠靠。“皇上……” “朕好不好看。” “嫔妾好不好看。” 宗政瑾挑眉。“好看。” “皇上也好看。最好看了。” “你想不想要。”宗政瑾相当满意她的这个答案。让她紧贴自己的胸膛。“要不要朕。” “皇上是我的。”苏静翕双手松松垮垮的环在他的脖子之上。瞪着他说道。 宗政瑾嘴角上扬。“是你的。都是你的。” “嗯……”苏静翕被他禁锢在池壁与他的胸膛之间。进退不得。空间狭小。十分不满意这个境地。挣扎着想要离开。 宗政瑾自是不允许她脱离自己的掌握之下。把她早已在挣扎中相当于松落的兜衣去除。随意揉|捏几下。“舒不舒服。” “不舒服……”苏静翕实话实话。扭捏着身子 。 “朕让你舒服。”宗政瑾的动作便足以说明一切。 若不是他一手紧紧的扶着她的腰。她早就软软的落入池水之中了。早就沒有一分招架之力。“有水……嗯……” “无事。”宗政瑾加快身|下的动作。让她靠在打磨光滑的池壁上。架起她的两条修长玉腿。十分投入尽兴。 “翕儿别怕。抱紧朕。” …… 他第一次肯定认同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大长腿确实有其无法言说的美妙之处。 事实也再一次证明。温泉池中自不是浴桶可以相提并论的。它的作用并不是浴桶可以替代了。尤其是在某些方面。沒有不尽兴。只有最尽兴。 尤其是被诱哄着喝醉了的人。即使意识不太清醒。但是潜意识里时时却是积极的在配合于他。两人许久积累的默契自是不用多言。 苏静翕迷迷糊糊的醒过來的时候。照例不满的哼哼唧唧。全身酸疼。辗转间意识到还有一个被她压了半个身子的人。“皇上……” 昨晚本是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鸣金收兵将她放到了床上之时。也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她未喝醒酒汤。于是又吩咐人去厨房重新煮过。亲手喂她喝下又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她的难缠。 宗政瑾揉了揉眉心。低下头便见她正靠在他的胸膛之上。睁着惺忪的睡眼。明明是不施丝毫粉黛。亦未梳洗。但是那股子慵懒之美却让他心惊。 按下她的脑袋。闭上眼睛不再看她。“陪朕再睡会。” 过年三天。皇上是需休沐的。即不用上早朝。 第七十五章 睡醒 苏静翕闭着眼睛躺了一会。依旧未能入睡。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躺了与她共眠的人或是怎样。反正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偷偷的瞄他一眼。 宗政瑾其实亦未能睡着。习惯了平日里的时辰作息。自是不可能在这一时之间入睡。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时时扰乱他睡眠的人。 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既然翕儿睡不着。不若咱们來做些其他事吧。”既然她沒有睡意。反而不断的挑逗于他。那么便不能再怪他不怜香惜玉了。 “皇上……我……嫔妾睡的着……”说着便闭上了眼睑。 宗政瑾瞥了一眼她紧闭的眸子。嗤笑一声。大手几下便撕开了她昨晚由他穿上的寝衣。“现在晚了。” “皇上。已经是白|日了……”苏静翕试图推开他。可惜无动于衷。 宗政瑾把她几下剥了个干净。扫了一眼身下玉体。上面残留了许多他昨晚留下的痕迹。满满的欢爱后的证据。埋首于她的精致锁骨之上。抬头之时上面又是清晰可见的一个吻痕。 “所以翕儿的声音要小点。”见她依旧还是沒有放弃抗争。十分不客气的说道。“苏顺闲就在门口守着。” 苏静翕一听连忙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无力的用眼神控诉于他。可惜很明显是不会有丝毫效果的。 宗政瑾对于她的傻里傻气是有些乐见其成的。有时候亦是别有一番风味才是。 他甚少于白日里行房中之事。见她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只细碎的低|吟声依旧控制不住的冒出。偷偷摸摸之际。反有一股刺激之感。 里面在颠鸾倒凤。被翻红浪。 站在门口守着的苏顺闲却是心中叫苦。他本意是早早的來这里守着。以防皇上会突然想要如往常一般起身。可惜他丝毫沒有料到自己在这里听了一场墙角。而且里面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他隐隐听见。颇为尴尬。 万一皇上想要事后算账可要如何。 讷讷的站远了一些。时不时的注意周围的动静。谨防有人突然间不长眼的跑來扰了皇上的兴致。那他便是大罪了。 …… 苏静翕起身之时已是到了午膳时分。听瑶伺候着她梳洗。自是趁着间隙之时与她按摩一番。才得以让她暂时舒缓两分。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即使不是初承恩泽。但是宗政瑾的体力确实不愧是练武之人。她只有不能招架之力。每一次甚 至都比上次更甚。 “皇上呢。”苏静翕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问道。 听瑶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只早间來乾清宫后。便一直守着主子。” 苏静翕点点头。并沒有深究。宗政瑾去了何处。她一个小小奴婢。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扶本嫔出去吧。” “奴才见过珍主子。”小夏子走过來。行礼。“奴才恭祝珍主子晋封之喜。” 苏静翕笑了笑。朝听瑶使了个眼色。听瑶立马递上一个荷包。“这点子心意。小夏子便拿去喝茶吧。“ “奴才谢珍主子赏。”小夏子笑呵呵的收下。纳入袖中。“皇上方才去紫宸殿了。想來一会便会回來了。” “早间皇上已经派人去打扫关雎宫了。珍主子稍后回去便能搬去偏殿了。” 苏静翕知道他这是在卖好了。含笑应了。“本嫔知道了。有劳你了。” “不敢不敢。”小夏子连连摆手。”这是奴才应当做的。” “你起來了。”宗政瑾走进來。一眼便看见站在那里的人。 苏静翕本打算就这样先回去的。闻声只好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你身子不适。不必多礼。”宗政瑾走到一边的榻上坐下。 苏静翕无奈。他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子说出來么。见听瑶等人慌忙退出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走过去。“皇上……” 宗政瑾沒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把她拉过來一些。“怎么了。” 他这是在明显的明知故问。苏静翕也不想回答于他。“皇上。嫔妾昨晚是不是喝醉了啊。” 宗政瑾干脆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亦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苏静翕见状只以为那是必然了。有些窘迫。“那嫔妾有沒有……有沒有说些什么……” “什么。”宗政瑾一副不解的样子。追问道。 苏静翕用手挡住眼睛。豁出去了。“有沒有说些冒犯皇上的话啊。” 宗政瑾挑眉。作状沉思。见她越來越紧张的神情。呼吸也无意识的放轻。几瞬过后。“昨晚你倒是说了许多。夸赞朕长得好看。催促朕快一点……” 苏静翕小脸羞红。连忙把手放到了他嘴边。拦住他不让他说。瞪着眼睛。声音却是软软了。“皇上不要再说了。” 宗政瑾现在是越來越受不了她撒娇。每次她放软 了声音与他说话。可怜兮兮的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要欺负她。可是心里却是恨不得能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好了好了。朕不说了。”万一真的惹恼了她。下次再哄骗她喝醉便不容易了。好歹最后亏的人是他。 苏静翕见他沒有想要追究于她的罪责的意思。心里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她甚少喝醉。亦不知道自己喝醉后是哪样。但肯定不会是安安静静的。 至于是哪种方式的不安静。只要他不在意那就无所谓了。 “皇上。嫔妾饿了。”伴随着她话声的还有肚子很不争气的一声”咕咕”。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扬声道。“苏顺闲。传膳。” 一道道精致的膳食行云流水般的被摆上了桌。苏静翕只觉得看着便已经是饥肠辘辘。恨不能立刻填吞入腹。 “好了。快去吃吧。要不然饿坏了便是朕的罪过了。”宗政瑾见她两道目光直直的停留在桌上。不离开一秒。觉得好笑至极。 苏静翕回神。无力的望了他一眼。“皇上不过去么。” 宗政瑾叹了口气。如她的愿。站起身來。顺带把她“捎带”过去。放在绣墩上。“要不要朕喂。” 苏静翕嘴角一抽。连连摆头。“不必了。皇上自己快些用膳吧。” 或许便是饿太久的缘故。苏静翕的胃口十分的好。比平常多用了一碗饭。而且饭桌上的菜食近一半是进了她的肚子。放下筷子之时。颇有些不好意思。 宗政瑾早上起的有些迟。是以早膳也用的晚。此时并不饿。之时拿着筷子随意的用上两口罢了。主要是在陪她吃。 “过几日命妇可以进宫探亲。你娘也让她來吧。”宗政瑾放下筷子。随口说道。 苏静翕一愣。泪水顿时在眼眶里打转。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嫔妾谢皇上恩典。” 按照规矩。后宫妃嫔。每年初四可以进宫探亲一个时辰。只是这仅限于有诰命在身的命妇。也就大多是正三品以上的宫妃的家眷。其他人。如苏静翕。即使已经位居容华。可是她娘并不可以入宫的。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年再与她娘亲团聚。 所以。她此刻。心里不可谓不感激。 “嗯。”宗政瑾应了声。沒再说什么。 这些事情。于他而言。不过是随口一句的事。但是他知道。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与家人团聚。对他 自己而言。已是连他即使身为帝王依旧觉得奢侈。那么。他希望她可以得到。 两人闲聊了几句。苏静翕便回了关雎宫。 关雎宫 “主子。已经搬完了。只是这摆设。主子看看可得心意。”代曼见她回來。连忙迎上來说道。 一大早他们醉云坞的几个奴才便忙活开了。好在苏顺闲派來了几人帮忙。效率十分之高。至此。已经完全搬完了。 苏静翕踏步走进去。她如今已是容华。即使不是三品以上。但是比起嫔却是高了好几级。自然不能再住在醉云坞。 不是她不喜欢醉云坞。而是在宫里。住所是一个身份的象征。是一个权势的体现。 虽然她们搬的不过是关雎宫的偏殿。但是比起醉云坞來说。大了一倍不止。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本嫔很满意。只不过把那张紫檀木金雕梅花贵妃榻移到窗边些吧。” 整个殿内所有的用具几乎都换成了容华的份例。只不过却基本上皆是她之前用惯了的同色或是同种类。只不过做工更加精致些罢了。底下人的孝敬她自是可以看得出來。 “是。”小福子应了声。连忙招呼旁边的小安子一起抬开那张榻。 “本嫔晋封。尔等理应同喜。便每人十两银子吧。” “奴才|奴婢谢主子赏赐。” “主子。殿中省着人带了一些奴才过來。让主子看着选几个看得上眼的。”袭香从外面进來说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不必了。本嫔一个人。有你们已经够了。让他们回去吧。” 殿中省着人派來的奴才。她真的不知道是否其中掺杂了别的宫里的眼线钉子。亦沒有那个心思再去防备。只不过是地方变大。但是奴才却是够用了。 “是。” 第七十六章 探亲 慈宁宫 “麽麽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后躺在榻上。眼眸未睁。声音极轻。 刘麽麽站在一旁。垂首恭谨。心思转过几转。“太后娘娘心里有数。定能猜测到。老奴愚笨。皇上的心思老奴不知。” 太后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必。你跟着哀家这么多年。哀家是什么人难道你还沒有看清么。” 刘麽麽跪在地上。“老奴不敢妄议太后娘娘。还望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跟着哀家入宫的人有两个。哀家在宫里这许多年。前前后后也有不少奴才伺候。可是最后一直能够留下來的人只有你。就算你不说。哀家也知道你是个聪明的。” “太后娘娘。奴婢……”刘麽麽心里发怵。她猜不透太后是什么意思。明明是谈论皇上。现在却转到了她的身上。 太后嗤笑了一声。“放心。哀家就是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所以哀家会留着你。但若是你不聪明了。呵……” 刘麽麽想跪下认错。可是在太后的目光之中却是跪不下去。苦着一张脸。“奴婢已年老。或许脑子有时候确实有不中用的时候。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哀家只不过说说罢了。瞧你。紧张作甚。”太后起身。“别怕。哀家也活不了几年了。你也不用伺候多久了。” 刘麽麽把这句话在心里过了几遍。暗暗猜测太后的意思。“太后娘娘还年轻。定能长命百岁。” “呵呵。”太后站起身。“哀家活不了那么久。皇上不会让哀家活那么久。” 刘麽麽心惊。亦能隐隐猜到太后话里的缘由。只不过皇家中事。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可以置喙议论的。是以不敢接话。只得低头沉默。 太后也不期盼她能说出个所以然來。这便是她说她的聪明之处。“只是。如今哀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让湄儿可以获得圣宠了。亦不知道关雎宫的那位。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如皇后一样。太后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若说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些日子一入后宫。除了重华宫便是关雎宫。其他人竟是再也沒有去过。 可若说放在心上。可是太后不相信皇上不清楚。他这样宠幸于她。把她贸然放在容华的位置。风口浪尖。足以让后宫那些女人记恨一辈子了。 “祺主子的福分在后头呢。太后娘娘庇佑。定是能……” “麽麽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这些话來搪塞哀家了。”太后沒等她说完便打断。“且看着吧。到底谁的福分在后头还说不一定呢。” “是。” “不过。皇后与哀家做对。也许也是活不长了。” 坤宁宫 “麽麽是觉得本宫做错了。”皇后端起一旁的茶杯。浅抿一口。 金麽麽沉思了几瞬。诚实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皇后怔怔的望着远处冉冉升起白烟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轻轻摇头。“本宫也不知道。” “那娘娘还……” “本宫不过是赌一把罢了。”皇后嗤笑了一声。“赌赢了。雅儿以后好歹也有个依靠。本宫死了也能瞑目。” 赌输了。自然便是万劫不复。 “娘娘那何必把赌注都压在一个人身上。或许换几个人多撒网。成功的几率也大些。” 皇后对此并不赞同。她身居高位。这些年阅人无数。自是能看出后宫其他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都和她一样。有野心。有欲|望。且贪婪更甚。 唯独苏静翕。或许是年龄小。或许是涉世未深。或许是掩藏的太好。总之。她长久观察以來。自是知道。她与别人不同。 也许便是因为这份不同。皇上才会愿意宠爱于她。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同。她才能放心。安心把自己的孩子托付于她。 “若是本宫诚意不够。她如何会真心帮助本宫呢。”孤注一掷。有时候是有些危险。但是一旦成功。所得的收获却是最大的。 “娘娘圣明。老奴愚昧。”金麽麽行了一礼。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十分认同皇后的做法。 “到时候。不管如何。本宫定会求皇上饶恕麽麽。若是成功。还望麽麽替本宫好生照顾雅儿才是。那是本宫唯一的牵挂。麽麽定要……”皇后忽然握住金麽麽的手。郑重道。 金麽麽想要跪下。却因为被皇后拉住不得。“娘娘。也许皇上不会那么狠心……” “本宫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在前。还有父亲谋逆在后。皇上不可能会饶恕本宫的。就算……总之。麽麽定要答应本宫。”皇后这些日子把精力都沒有放在皇上身上。亦沒有想与她人争宠或是嫉妒。反而看得更清。对如今所处的位置意识得更全面。 就算皇上到时候真的饶恕了她。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多不过 是打入冷宫罢了。皇上仁慈。她却不能苟活。如何到时候皆是一死。 “娘娘。老奴答应您。若是可以。老奴定当誓死护着大公主长大成家。” “本宫先谢过麽麽。”皇后想要行礼。却被金麽麽拉住了。“娘娘不可。娘娘折煞奴婢了。” …… 苏静翕心心念念的初四终于在她的期盼之中到來了。为此。昨晚宗政瑾第一次有怨念。十分不满的“惩罚”了她。可是到底沒有真的责怪于她。更沒有取消这次探亲。 后宫之中。能够与亲人团聚的人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是这是皇家仁慈。那些沒有机会的妃嫔亦是不敢体现出丝毫不满。即使她们心里也是期盼了许久。 这亦是众人皆是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的原因。 有比较。就有差距。有差距。就有不同。有不同。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竞争。如此。后宫之中。才能一直这么热闹。不缺人气。 不管她人如何。即使身体疲乏。苏静翕依旧是很早便起了床。招呼着关雎宫的奴才准备着。更是早早的派听瑶等人去宫门口接人了。 入宫探亲的命妇们。是到了时辰才能入宫。且并不是刚入宫便能往各位的女儿宫里去。而是得先去皇后的坤宁宫拜谒。跪谢皇家的恩典。 皇后并沒有为难苏氏。很快的便放了人。苏静翕站在宫门口。翘首以盼。 “娘亲……”苏静翕远远的看见人往这边來。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等人走近些。却再也忍不住。略带哭泣的出声。 苏氏眼泪也是直往下流。但依旧还是坚持行礼。“臣妇叩见珍容华。” “娘亲。快快请起。”苏静翕连忙拉住她。为人子女。如何可以承受父母一拜。苏氏在半拉半拽中依旧坚持行了一个不是太规矩的礼。 “主子。夫人。还是快些进去说话吧。”代曼适时的出声。 苏静翕点点头。亲自扶着苏氏往关雎宫内室而去。听瑶上了两杯茶与几样点心后。便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与代曼等人自动自发的守在门口。 “娘亲……” “我儿……”苏氏抹了抹眼泪。“珍小主长高了许多。就是有些瘦了。小主该多用些膳食。不要挑食。如此身子才能够养得好啊。” 苏静翕掏出帕子帮苏氏擦了擦眼泪。“娘亲……娘亲与女儿久不见。还是莫要哭较好。咱们该高兴才是 。” “是是是。小主说的是。”苏氏也止了眼泪。配合的说道。 “娘娘便叫我翕儿吧。女儿可不愿与娘亲生疏了。”苏静翕作状不满。娇嗔道。见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娘亲这些日子可好。爹爹呢。还有两位哥哥。” 苏氏点了点头。“我们都好。你爹爹前些日子还升了官。如今已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了。” 苏静翕喜从心中來。她入宫后。为了不给自己。亦不给苏家带來麻烦。从來不打听苏家的事。也从來沒有派人出过宫。 她相信。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你大哥马上便要参加会试了。如今在家成日里看书呢。你二哥前些日子跟着人去跑镖做生意。赚了一些钱。闹着要去参加武举。”苏氏一个个的说。虽是几句话便概括。但是话里的骄傲与幸福溢于言表。 “那便好。只是娘亲也要多叮嘱大哥。万事以身子为重。看书也要适度。千万不要亏了身子才是。” 苏氏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娘知道。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们在家里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她沒有告诉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两个儿子那么发奋。那么努力。也不过是为了多给她一些庇护罢了。起码不能让人拿家世來压她來欺负她。 说句大不敬的话。眼看着她一步步的用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常在爬到了如今的容华。这也定然不是最终的。以后还要往上升。越往上。越难。亦越看重家世。他们这些家人总不能拖累了她才是。 她即使只是一个内宅妇人。也是知道这些道理的。所以她即使看着大儿子苦读至深夜。看着二儿子受了一身伤回來。也从來沒有想过阻止他们。反而身体力行的支持。只是在背后偷偷落泪。 第七十七章 离开 苏静翕知道她娘沒有说完的话的意思。报喜不报忧。不止是她。殚竭心力终为予。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放在何时都是一样的。 “我儿。你在宫里可好。皇上对你如何。”苏氏凑过來。放低声音问道。 苏静翕露出一个笑容。紧握她娘的双手。“娘亲。你看女儿如今已是容华之位。皇上除夕之夜亦是招女儿侍寝。昨晚也是歇在关雎宫的。他对女儿很好。娘亲不用担心。至于其他人。有皇上在。她们也不敢拿女儿如何。” 苏氏内心虽是欢喜。但是却还是说道。“娘知道。我的女儿定是优秀的。只是我儿应当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凡事低调两分也未尝不可。但是也当有个度。一味的忍让也只能让人得寸进尺。于自己也是不益的。” 苏静翕点点头。苏氏短短几句话已是她活了这么多年得來的经验。十分认真的聆听。时不时的附和两句。扫了一眼搁置在旁的沙漏。“娘亲喝口茶吧。这是皇上年前才是赏下的极品普洱。若是娘亲喝点顺心。待会带些回去。” 苏氏闻声把杯子端起來。触及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样式虽不多稀奇。但是用料却是珍贵。再随意的扫了几眼室内的装扮器具。无一不是精品。这才微微放了心。 苏静翕对她娘的打量也不阻止。有时候说的再多。不如亲眼所见更來的有说服力。“娘。用些点心吧。” “我让听瑶拿了几支上好的人参与燕窝。以及一些其他的药材。娘亲拿回去吧。多补补身子也是要得的。” 苏氏连连摆手。“你自己留着便是。家里这些东西都有。你如今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千万不要……” “娘。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再说这些东西。库里还有许多呢。”苏静翕打断了她娘。挽着她娘的胳膊。摇了摇。 苏氏无法。只好答应。“是是是。娘答应你便是。我儿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苦了自己。有什么只管让人來苏家说。你爹爹与两个哥哥再不济。能帮一把是一把。别总是自己一个人担着。” 她知道。这句话不过是白嘱咐一句。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闷葫芦一个。有困难定是不会向家里人求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一句。 离别在即。相聚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一想到母女二人再相见又是一年。仿若遥遥无期。苏静翕靠在苏氏的怀里。“娘。女儿知道。你与爹爹也要保重身子。女儿还沒有好好孝 敬你们呢。” “好好。娘知道。”苏氏眼泪再次流了出來。把头转向一边。“听瑶。你是从苏家出去的。一定要好好服侍小姐。如果你愿意。老爷与我商量过了。可以把你的父母放在苏家宗祠供奉香火。” 听瑶一愣。连忙跪在地上。“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愿以生命发誓。定当誓死保护主子。服侍主子。请老爷夫人放心。” 苏静翕忍不住落泪。抱住苏氏。“娘……” 慈母爱子。非为报也。父母于自己孩子的爱。深沉大义。不求回报。她很幸运。在这样的一个朝代。依旧可以遇见这样的一对父母。 “娘走了。我儿要好好的。”苏氏用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 苏静翕猛点头。“嗯。娘亲与爹爹定然也要好好的。女儿在这里等候两位哥哥的佳讯。” “好好好。”苏氏一步三回头。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擦干了眼泪。她相信。她的女儿在这宫里。定然会好好的。 苏静翕等看不见苏氏的背影之后。怔怔的回了内室。躺在榻上闭目。 宗政瑾走进來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沒有生气的她。坐在一边。强行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想睡觉。” 苏静翕摇摇头。垂首不语。 宗政瑾莫名的有些生气。把她的下巴抬起。“那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家人比起他更重要么。 苏静翕控制不住。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扑过去抱着他的脖子。“皇上……” 宗政瑾一愣。察觉到自己厚厚的衣襟上有湿润。生硬的拍了拍她的背。直至两人四目相对。只不过她泪眼朦胧。水雾蔓延。鼻头红红的。叹了一口气。细心的用拇指帮她擦了擦泪水。“委屈了。” 苏静翕抽噎。靠在他的怀里。“我只是想要我娘。舍不得她离开而已。” 宗政瑾心里一顿。“那朕呢。” 苏静翕眨了眨眼睛。有些沒有明白他的意思。见他沒有准备解释的意思。只好试着回答道。“我也要皇上。可是皇上沒有离开啊。” 宗政瑾见她一副完全状况外的样子。心里來气。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那若是朕离开了呢。” “不要。”苏静翕只能理解他话里的表面意思。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皇上不要离开。我会难过的。” 宗政瑾听她闷闷的声音传來。尤其是话 完后哭得更厉害。有些无奈。“可是你娘离开了。你不也一样难过么。” “那不一样。”苏静翕趴在他的肩膀上摇头。引的他的身躯也跟着摆动。 “我娘离开了。我会难过会伤心。但是或许有一日还是可以再相聚。但若是皇上离开了。我会痛不欲生。或许……或许会活不下去了吧。” 最后几个字极轻极轻。但是宗政瑾还是听见了。且放在了心上。心惊过后才反应过來。她把两个人的“离开”理解成了不一样的意思。本应该生气的他。却意外的心软的厉害。丝毫沒有责怪之意。 “朕不会离开。” 苏静翕重重的点头。“皇上万岁。” 她刚刚仅仅是试想一番。他会离开。她便如身临其境。便似乎真的活不下去了。她也从一开始便告诉过自己。不能动情。要守住自己的心。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他即使身为帝王。确实后宫佳丽三千。不是她理想中的夫君。可是也正因为他是帝王。他对她的好有多珍贵。有多奢侈。有多难得。所以。她不论是从大事上。或是小事上。总是很容易的被他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甚至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开始失了心。动了情。可是她知道。那些都发生了。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或许还不是深爱。可是起码已经爱上了。不论是不是梦一场。情已经至深。 宗政瑾见她这样傻里傻气。有些好笑。也第一次期待自己真的能万岁。即使明知这根本不可能。但是起码。他得比她活得长。否则以她的性子。定然是承受不了的。 “朕在你活着的时候。不会离开。”只要她一如这般。不予改变。 这样的话已经很明显的是个很郑重的承诺了。苏静翕的心再一次溃不成军。她也不想去深思其中蕴含的情感或是怎样。便让这些继续猛烈下去吧。 “嗯。”苏静翕靠在他胸膛。两人静静相拥。温馨暖心。 长春宫 “娘娘。如您所料。皇上刚刚确实再次去了关雎宫。且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了紫宸殿。”青衣走进來。说道。 贤妃摘下头上的珠钗。“看來咱们的舒贵妃娘娘有劲敌了呢。” “娘娘。不觉得皇上这样做。其实或许只是个幌子么。”青衣提出心里的疑问。 贤妃嗤笑了一声。“在这宫里。人人都习惯把问題往复杂了想。所以有时候才看不清 问題的本质。有时候。简单一些才会真的看出许多问題。” “你还有的学。”贤妃转头对一旁立着的人说道。“你们都只以为皇上是把苏静翕做幌子。却沒想到。是给谁做幌子。她们这些人入宫这许久。除了关雎宫那位。你可有看出皇上对谁格外满意了。” “娘娘是说。皇上是真心喜欢珍容华。” 贤妃摇了摇头。一脸讽刺。“喜欢。或许吧。只是皇上喜欢很多人。数都数不过來。” 见她依旧有些不明白。看在心情不错的份上。继续解释。“帝王无情。这句话你应该一直记着。本宫也是用了这一辈子才认清。世上最不能说爱的人便是皇上了。最不会爱的也是皇上。“ “可是皇上对舒贵妃似乎……”青衣有些不解。话说到一半却沒再说。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见沒有异常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贤妃不屑。“等着看便是。苏静翕便是第二个舒贵妃。或许舒贵妃这个时候正在后悔。为何当初沒有出手废了那位。如今想动手却是不容易了。” “娘娘高见。”青衣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奉承道。她伺候贤妃好几年。自是知道贤妃最爱听什么话。 果然。贤妃勾了勾嘴角。“你好好看着。本宫亦要证明一番。看看关雎宫的那位是不是真的是皇上的心头好。” 青衣凑了过去。听贤妃耳语几句。连连点头。“娘娘当真聪慧至极。奴婢定当好好办事。不负娘娘所托。” 贤妃点了点头。笑了笑。“嗯。快去吧。本宫等不及看好戏了。” 第七十八章 为难 一晃眼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完今日。便真的算是过完年了。 昨晚宗政瑾宿在了乾清宫。是以今日她得以起一个大早。装扮好便带着代曼往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 “珍妹妹今日來得可真早。”湘婕妤与苏静翕迎面相遇。笑着说道。 苏静翕笑笑。下了步撵。行了一礼。“嫔妾参见湘贵嫔娘娘。” 贵嫔位列正三品。如同嫔位一般。亦是一道分界线。贵嫔之上。可居一宫主殿。自称本宫。别人亦是称为娘娘。而不是小主。 “珍妹妹快快请起。”湘贵嫔亦下了车撵。摆了摆手。 苏静翕起身。“湘姐姐來的也是很早啊。” 婕妤与贵嫔虽只是一级之差。对于很多人來说。一步之遥。却是难于青天。很多人这一辈子。都沒有成功的踏上那一步。所以。她來得这样早。是该多讨好皇后才是。 湘贵嫔沒再纠结在这个上面。“进去吧。皇后娘娘应该也起了。” 苏静翕落后她半步。往里面走去。两人入座后。隔了几个位置。她沒有再开口。苏静翕也不自找话題。本就沒有多熟络。 陆陆续续有人进來。苏静翕只有在别人扯到她。不得已开口之时才说几句。也只是把话題给转开。但是到底沒有多少人那么沒眼力见。毕竟她与之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皇后驾到。”门外响起太监的声音。 “臣妾|嫔妾|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苏静翕随同众人一起行礼请安。心境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 她瞬间便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坤宁宫请安的情景。跪在最后面。行的大礼。往事的一幕幕如同昨日。慢慢的浮现在眼前。 “起吧。不必多礼。”皇后坐在上首。精神有些困乏。自从上次用药过后。到底是伤了身子。且沒有补回來。沒有固本仅是培元自是不够。 皇后沒有心思与她们争宠。亦沒有精力与她们暗斗。随意的聊了几句过后。便有些精力不济。揉了揉眉心。“无事便早些去与太后娘娘请安吧。” “是。”众人行礼。 苏静翕在起身的那一刻往上瞥了一眼。见皇后脸色憔悴。眼神亦有些浑浊。心思转了几转。转身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若说之前与太后请安。若只是嫔位。乘坐步撵有些不诚。但是如今她已是容华。乘坐步撵便是名正言顺。反而靠走路 。稍显矫情。 以她的性子。自是不会做这样的事。况且。她也沒有什么需要讨好太后的地方。 慈宁宫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皆是行大礼。 太后端起茶杯。浅浅啄了一口。才出声道。“起來吧。” 语气不咸不淡。众人心里自是知道太后娘娘这是在立威。或者说是在给皇后娘娘或者谁一个下马威。其余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自是装作什么皆不知。做一个透明人罢了。 “母后身子可还好。臣妾昨日还听说母后着人请了太医。准备來看望母后。可是时辰太晚。又怕扰了母后的安歇。”皇后即使再不愿意开口。可是她是皇后。有些事就由不得她随心所欲了。只好出声道。 太后把茶杯重重的磕在案桌上。见皇后一个激灵。冷哼一声。“哀家只当皇后是沒有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这句话说的不可谓不严重。孝道。国之根本也。若是太后紧抓着这个不放。便是废后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皇后话已经说在了前头。是时辰太晚。情有可原。这才沒有立即赶來慈宁宫探望的。 但是偏偏太后要如此说。那么。只能说太后是故意要找茬了。 皇后稍稍愣神过后。很快反应过來。“母后这可是冤枉臣妾了。臣妾哪敢啊。昨日听闻母后身子不适。臣妾虽然沒有亲自前往慈宁宫探望母后。但是臣妾却是夜抄佛经。为母后祈福。” 太后看也沒有看她亲手呈上來的佛经一眼。扫了一眼下方的众位妃嫔。“哀家看你不是不敢。是求之不得。” 皇后心里叹了一口气。如今俞家与袁家两家不知道因为何种缘由绑在了一起。共谋利益。太后不能随意的处置了她。即使她已经掌握了自己的罪证。依旧不能拿出來光明正大的利用。心里定然憋屈不已。 况且。太后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让上官湄诞下皇嗣。将來继承大统。可是皇后不配合。反而总是有意无意的与她做对。可想而知。太后心里有多怨恨皇后。 皇后早就猜到了太后不会有好脸色对她。來慈宁宫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以连忙做出了应对之策。 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母后何以说这些诛心的话。臣妾可是要冤枉死了啊。臣妾一直都期盼母后能长命百岁。是以时常日夜祈福。为母后念经诵佛。哪里來的像母后说的那般不堪啊。” 太后任由她跪在地上。等了几瞬。才缓了口气。“行了。起來吧。哀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皇后抹了抹眼泪。内心觉得讽刺至极。面上却要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臣妾谢母后明鉴。” 太后甚至觉得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不已。把目光停留在左边稍后的位置。“杜良媛如今有几个月了。” 杜婉如走出來。微微福了福身子。“回太后娘娘。婢妾如今已有六个月了。” “嗯。”太后让目光在她肚子上停留了几瞬。“坐下吧。好好养胎。” 太后并沒有为难她的意思。这些日子她即使怀有身孕。依旧时常往慈宁宫请安。或是时不时的送些手抄的佛经过來。可见是个重规矩的。亦是个有心计的。 不过太后自是不怕她有心计。在这宫里。有心思往上爬的人用起來才放心。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官的女儿。捏死她不过如同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易行。 况且。太后还惦念着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太医已经诊断十之**是个男胎。若是到了最后。沒有其他办法。或许她还得靠那块肉达到目的。 “是。”杜婉如应声。 她也是很早便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只不过在她看來。这后宫之中。妃嫔不靠谱。皇后靠不上。皇上不让靠。唯一可以给她依靠的便只有太后了。 之前她由常在升为贵人亦是由太后亲口所提。她之后能够一直折磨自己的嫡姐。也是有太后在背后撑腰的缘故。即使她不知太后对她到底有何图谋。以至于太后连自己的亲外孙女都不顾。可是不妨碍她与太后相互利用啊。 与虎谋皮自是难。可是她相信自己可以。但是一方面。她也在不断的让太后对自己改观。时不时的投其所好。诚意至上。对太后始终规规矩矩的。从來不多提自己的要求。只一心孝敬太后。 “珍容华。”太后把目光从杜婉如身上移开。转向另一边的苏静翕。 苏静翕闻声连忙站起來。走了两步。“嫔妾在。” 太后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肚子上。久久沒有说话。其他人稍快稍慢皆是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十分配合的笑出了声。 苏静翕亦明白。甚至比她们更早。只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何羞窘。依旧静静的微微弯腰站立在那。等待太后的进一步反应。 收到了想要的效果。太后终于出声。“珍容华打算何时让哀家抱上孙子。” 这句话虽是直接至极。亦有些无礼。只不过因为说的人是太后。且是求孙心切。其他人自是不好亦不敢说什么。 苏静翕在脑海中想着措辞。“回太后娘娘。嫔妾认为这事得靠机缘。人为是说不得准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这么说。你是打算一直霸者皇上。且不让别人怀上了。” 又是一个天大的罪名扣下來。 苏静翕无奈。“求太后娘娘明鉴。嫔妾并无此意。” “你是沒有此意。只不过你都做出來了。”太后拍了拍桌子。震得茶盏颤了颤。 要说后宫之中什么最无奈。便是这种等级差距。许多事。因为等级都无法辩解。甚至容不得她去辩解。何况还是一个太后一个妃嫔。差距大上了天。 其他人虽不参与这其中。只不过皆是在默默观战。心里皆是偷着乐。她们或多或少。早就看苏静翕不过去。是以能看她倒霉自是开心不已。 “太后娘娘明鉴。婢妾以为珍容华当真并无此意。”安小仪走出來。沉声说道。声音里甚至有几分颤抖。 不止苏静翕。几乎所有人皆是一愣。她们皆是万万沒有想到。会是安舒窈出來帮苏静翕说话。二人之间并沒有任何交集。 太后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來扫去。安舒窈背后是辅国公府。典型的中立派。对付苏静翕。很简单。可若是安小仪。那便得多思量两分了。 皇后见状也连忙出声求情。“安妹妹说的不错。臣妾亦可以作证。珍妹妹当真沒有此意。太医亦说珍妹妹身子康健。想來过些日子便会传出好消息的。太后娘娘定然能得偿所愿。” 太后呼出一口浊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哀家也不管了。” 第七十九章 孩子 太后确实是想对付苏静翕。但是以她多年的经验來看。自是不会做出这样授人以柄的事。要做也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是。 “是么。”太后淡淡的。“既如此。哀家可得等着珍容华的好消息。如若不然。到时候可别怪哀家无情。” 长者问。对勿欺;长者令。行勿迟。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到底如何做也是要区分人的。 苏静翕福了福身子。“是。嫔妾遵旨。” 太后理也未理她。把头转向一边。自有其他人上赶着讨好太后。是以不至于会冷场。可惜太后并不多配合。闲谈几句过后便借口让她们离去。 苏静翕踏步走出慈宁宫的大门。往后瞧了一眼。见安舒窈正一脸闲适。静静的跟着前面人的步子往外走。走至她面前。 “安妹妹。”苏静翕出声道。 安舒窈有些微愣。反应过來便行礼。“珍容华。” “安妹妹若是不介意便一起走上一段吧。”苏静翕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安舒窈点了点头。“珍姐姐不嫌弃。那便容妹妹共这一段路吧。” “方才在殿内。还得多谢妹妹。”苏静翕语气诚恳。态度真诚。 安舒窈自是能听出她的真心。缓了一口气。“珍姐姐不必客气。” 她帮她。纯粹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自己。或许是因为其他。总之并不是十分单纯。若不是能够确保自己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否则她不会帮她的。 不过既然帮都帮了。相比于她送点什么礼品來道谢。她显然更喜欢这种口头上的。有时候真诚的一句道谢胜过许多虚假的谢礼。 她安舒窈。辅国公之女。自幼见过的世面自是不少。不会那么沒有眼力见的稀罕那一点东西。有态度有真心的道谢反而让她高看了苏静翕两眼。 苏静翕也沒有多说什么。更沒有许下什么承诺。斟酌片刻。“你今日的这份情。本嫔承了。來日若是你有什么困难。若是举手之劳本嫔会考虑帮你的。” 这句话其实并沒有太大的含义。她今日承她的情。并不能说明什么。今后若是她真的遇到困难前來寻求帮助。苏静翕其实并不能肯定自己一定会帮她。 说句不好听的话。人都是自私的。如果到时候会危及自己的利益。她首先考虑的一定会是自己。而不会是她。况且。农夫与蛇的故事她一直都铭记于心。并不敢掉以 轻心。 安舒窈一愣。随即笑开。“妹妹会记得的。” 安舒窈知道她这是在表明态度。亦是在做出一个不是承诺的承诺。虽然听着有些显得苏静翕不通人情。但却是再真实不过。何况。若是她今日不承她的情。她安舒窈也是不能拿苏静翕如何的。毕竟她从來沒有求过她。 苏静翕点点头。客套几句。便上了步撵。分道扬镳。 在这四方红墙之内。很多时候即使两个人走的是同一条路。但是并不代表她们便是真的是同一条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即使道相同。也是不与为谋的。 关雎宫 苏静翕刚刚踏进朱红的大门之时。便远远的看见苏顺闲正守在殿门口。见她进來。连忙小跑过來。“奴才给珍主子请安。皇上正在里面呢。等了有些时候了。” 苏静翕知道他这是在隐晦的提醒皇上可能此刻心情不佳。多注意些才是。 “本嫔知道了。有劳苏公公了。” “不敢不敢。珍主子快些进去吧。” 苏静翕走进去。见他正躺在她命人搁置在窗边的那张阔榻上闭目养神。走近些。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等了几秒沒有反应。苏静翕自行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见他依旧紧闭眼眸。丝毫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苏静翕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躺下去依偎在他身旁。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身。借由他的力量才能在榻上侧躺下來。否则定会掉在地上。 宗政瑾被她勒得难受。动了动。一沒注意便把她挤得掉了下去。眼疾手快的拉住。让她单身悬在半空中。稍微使劲便把她很轻易的提了上來。放在自己的身上。 “皇上……”苏静翕嘟了嘟嘴。趴在他身上。闷声道。 宗政瑾冷哼了一声。“掉下去也摔不死你。放心吧。” 苏静翕努着身子往上挪了挪。与他四目相对。露出一个笑容。“皇上身上好暖和。” “哼。”宗政瑾沒说话。面上嫌弃。手却很自然的往下摸了摸她的手。见还暖和。才稍微放心。却再也沒有放开她的手。 “太后娘娘要嫔妾生孩子。”苏静翕趴在他的胸膛上。随口说道。 宗政瑾脸色未变。“嗯。所以呢。” “嫔妾其实想说的是。或许嫔妾年纪还小。所以……等上一两年也无妨。”苏静翕略带试探的说道。 放眼整个宫里。唯一能够活下來养育大的孩子也不过只有两个公主。甚少有妃嫔怀孕。怀了也不一定能生下來。生下來更不一定能养大。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皇后或者哪个妃嫔动了手脚。她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以他每次对她的生猛劲。甚至有些精力过人。所以他不会有问題。至于那些选秀进宫的妃嫔。皆是经过好几道严格的程序检验的。所以她们也不会有问題。 能够出问題的地方。那便是入了宫之后。或许是有妃嫔背地里下手。但若他真的想要有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沒有察觉到呢。察觉到了又为何不做出一些措施与手段呢。 这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说明。这些都是他默许的。他清楚的知道发生在这些妃嫔身上的事情。却袖手旁观。或者是再添柴加火。允许这些事情发生。 换句话说。不论太后是否是真心希望有皇嗣诞生。只要他不愿意。那么谁的孩子都生不下來。包括她。 与其比起这样。还不如顺着他的心意。不怀便是。否则伤身伤人。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朕可沒觉得你小。”说着视线往那个凸出的部位扫了几眼。引得她瞋目相向。脸蛋淡粉。 “可是嫔妾才十五岁。”苏静翕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只能顺着自己的话说道。 宗政瑾上下抚摸她的脊背。目光看向檀木的屋梁。上面花纹繁复。“可是朕已经二十七了。而立之年也该有一个孩子了。” 苏静翕嘴唇蠕动。沉思片刻。想要接话。却听见他忽然说道。“所以朕看來还是得多多努力才是。” 苏静翕心里一梗。讷讷。“皇上说笑了。” 如果不是她采取了措施。只怕早就怀上了。 想到这里。心里一惊。猛地抬头望向他。沉沉的目光如同深渊。一眼不见底。“皇上你是不是……” 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宗政瑾单手从她的瘦小的肩膀上移到脖颈之上。透过窗外照射进來的光亮。他都能看见里面细小的血脉。仿若透明。指腹轻轻的划过她的脸颊。“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聪明。” 他当然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只不过当初知道的时候。并沒有多大的怒气。最多只是有些不爽而已。不过后來传來阮攸宁和杜宛如怀孕的消息。那点子不爽也就沒了。 在宫里。若想要生一个孩子。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在皇后的手段之 下。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却从來沒有制止。 以前。他是认为。为人母亲不强。就算他让她们怀上了。也是依旧生不下來。后來。经历的多了。他便打心眼里认为。那些女人不配怀上他的孩子。他孩子的血脉不应该与那些心思歹毒的女人相连。 所以他放任皇后去对付那些女人。初初会有几丝不忍。可是多了便习惯了。尤其是见识了那些女人拿孩子博取同情与怜惜。只为获得恩宠与赏赐。所以以至于后來。他完全习惯了。冷眼旁观。 “你想要有一个孩子吗。” 如果那个人换成她。他想他是不排斥的。甚至隐隐有些期待。他亦知道。她不是完美的。定然有些瑕疵。可是起码在他面前。是干净如白纸。纯洁如明月。所以他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去多想。 便这样顺着自己的心意放任一回又何妨。 苏静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试探或是真心。只能如此回答道。“当然了。一个女子最幸福的事便是可以嫁与一位好夫君。恩爱白头。在合适的时候生一个与二人血脉相连的孩子。养育他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自己则与夫君始终都是相守一生。” 苏静翕一脸憧憬。可是随即又有些低沉。“可是嫔妾不知道。不知道是否可以真的做好一个母亲。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承担一个母亲的责任。陪他长大。教导他人生的道理。给他读书认字。这些虽然说着很简单。可是嫔妾很多时候自己都做不好。何况还是养育一个孩子。”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无事。还有朕呢。” 第八十章 中毒 宗政瑾确实在用行动來证明他那天所说的。要多加努力。是以不仅仅是夜间的次数。就连他每日几乎都是宿在了关雎宫。他对她的宠幸亦是达到了一个高峰。 可是尽管如此。阖宫妃嫔颇有怨言。明着暗着让皇后奉劝皇上雨露均沾。可惜皇后却以太后希望珍容华孕育皇嗣为由。打发了那些妃嫔。是以其他人只能眼巴巴的每日看着皇上往关雎宫而去。 听说。慈宁宫听到消息后。啐了一套上好的景泰蓝红珊瑚茶杯。甚至听说。慈宁宫请了两次太医。可是传闻始终是传闻。太后不会做出自打嘴巴的事。别人自然也不会去触那个霉头。 不管别人如何。苏静翕始终是自得其乐。每日日子过的相当滋润与悠闲。皇后以自身身子不适为由。停了她们这些妃嫔的请安礼。是以她每晚与宗政瑾滚过床单后。还能在早间多睡上一会。 是日。苏静翕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來。瞥了一眼沙漏。已经是辰时末了。清了清嗓子。“听瑶。” 听瑶走进來。“主子。你醒了。” “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呢。”刚刚她睡着之际。便听见外面隐隐约约的在讨论些什么。 听瑶脸色未变。走到一边拿起她的襦裙。“主子。是不是吵着你了。奴婢们只是在讨论中午给主子做什么膳食罢了。” 苏静翕应了声。不疑有他。自从上次宗政瑾明确表示想要她有个孩子起。关雎宫的奴才远比她这个正主要來的高兴。以听瑶为主。每日三餐的商量给她做什么样的膳食补身体。基本上不带重样的。 苏静翕也相当配合。毕竟她自己也是需要长身体的。况且。若是母体不健康。孕育出來的孩子也很有可能有所残缺。那绝对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伺候本嫔梳洗吧。” 苏静翕穿好衣裳。简单的梳洗过后。坐在梳妆台前。“代曼呢。” 每日早间基本上都是代曼为她梳头。现在突然换成听瑶。反而变得有些不习惯。 听瑶一惊。拿起梳妆台上的那把白玉纹花卉梳子。“主子这头发一直都如此顺滑黑亮。奴婢为主子梳了多少头。主子偏偏只记得代曼那妮子了。”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你可何必呢。本嫔不过是白白问了一句。你答了便是。不答本嫔也不会拿你如何。哪來的这么多怨气。” “主子偏爱代曼。奴婢总归是要抱怨几句的。”听瑶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却嗔怒道。 苏静翕淡淡的笑了笑。“好了好了。扶本嫔去用膳吧。” 容华的份例自是有所不同。但是配菜也多了两样。加起來如今可食用的有四菜一汤两点心。以及三样主食。尤其是一些较为珍贵的菜式。由于她如今算是圣宠优渥。御膳房的人每次送來的食材也是带了一些。 虽然可能是坏了规矩。可是只要不是皇上皇后以及太后的份例。其他人就算有什么怨言也不会平白的拿这些小事來得罪于她。是以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简单的用过一点膳食后。苏静翕又在榻上躺了一会。后知后觉发觉有些不对劲。猛地坐起身來。“代曼呢。” “主子。代曼出去了。说是去看看桃园的桃花可有开放。”听瑶走过來。沉声说道。 苏静翕细细观察她的表情。静了几瞬。“是么。那就让她回來了來见本嫔吧。一刻钟时间够不够。还是两刻钟。” 听瑶面露忐忑。知道是躲不过了。连忙跪倒在地。“求主子恕罪。” “听瑶。你应该知道本嫔是什么样子的人。你瞒得了一时。可瞒得了一世。”凉凉的声调仿若珠玉。冷冽不带一丝感情。 听瑶跪在地上。不过挣扎了几秒。磕了一个头。沉声说道。“回主子。代曼中毒了。” 见她面露担忧。连忙说道。“奴婢已经替她诊治过了。并沒有性命之忧。亦不需要汤药辅助。过上小半个月自然会好。” “毒性如何。可有副作用。” “毒性……毒性比较特殊。只是中毒期间。面目会逐渐浮肿。全身红点遍布且水肿。除了影响容貌。有些行走不便。其他却是无碍。亦不传与他人。” “为何会中毒。有多久了。”苏静翕起身。往外走。 听瑶紧跟在身后。“中毒也不过是这两日。只是今早明显了些。便察觉出來了。至于为何会中毒。应该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那……” “主子放心。今日上午奴婢已经着人把关雎宫整个都检查了一遍。如今主子居住的偏殿更是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不止。并沒有发现什么情况。所以……” “所以这毒是在外面染上的。并且是单独针对于代曼的。”苏静翕往旁边的耳房走去。 这几乎可以肯定是有目的有针对性的一场阴谋了。 如听瑶和代曼这样的大宫女。是有自己单独的一间房的。 “奴婢参见主子。”袭香等人站在门口。见她过來。慌慌张张的连忙行礼。 苏静翕挥了挥手。“起來吧。你们把门打开。” 代曼在里面靠在门上。大声说道。“主子。奴婢容貌有亏。主子还是不要进來。免得污了主子的眼睛。” 苏静翕有些生气。厉声说道。“本嫔说把门打开。” 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显然沒有想到她会生气。毕竟这么久从未见过她动怒。就连之前代青代夏的事都未这样怒形于色。在害怕的同时。也隐隐的有些感动。 为人奴才。本就是命如草芥。许多时候能不能够活着只是主子的一句话而已。能够摊上赏罚分明的主子已是大幸。更遑论这样能够为奴才着想的主子。 代曼控制不住落了泪。缓缓的从里面把门打开。跪在地上。“主子……” 她从來沒有想到主子会亲自來宫人的房间里看望她。不论面上如何生气。眼里的关切之意却掩饰不了。甚至有一副想要为她讨回公道的架势。 苏静翕即使沒有确切的看见她的脸蛋。通过她的身形。也能够感受出她浑身肥胖了不少。起码身形已是走样。亲自走过去把她扶起來。 “可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代曼擦了擦眼泪。语气哽咽。“回主子的话。奴婢思來想去。只前两天去衍庆阁送礼品之时。出來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祺嫔的宫女。但是当时也沒有什么感觉。其他的。奴婢就想不起來了……” 这事情苏静翕是知道的。前几日是杜婉如生辰。并沒有办任何宴席。只是这后宫妃嫔皆看在太后和她肚子里的那块肉的份上。送去了一些礼品。 在“不经意”的征询过宗政瑾的意见后。隔日她便派代曼送去了一件并不出挑的礼品。只是不知道还有后面的这一茬。 “你们可有吵起來了。”苏静翕追问道。“她是否欺负于你了。” 代曼摇头。触及她的目光之时。抿了抿嘴唇。“她也就说了奴婢几句。奴婢沒理她。便回來了。” 话虽这样说。苏静翕却能很容易便猜到事情定然不会如此简单。代曼虽然性子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为人却极为有分寸。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更不会给她惹麻烦。 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她一直以來。犯了一个大错误。这次的机会。正好可以改正过來。 “奴才叩见主子。”小福子从外 面小跑进來。行礼。 “起來吧。”苏静翕走出來。站在门口。 “主子。奴才刚刚查到祺嫔身边的宫女前几日去太医院配了药。里面有一样与宫女所用的脂粉里面的香草合成。便是代曼姑娘中的毒。” “你可能确切证据。”苏静翕也不想追问他是如何查到的。而是直接问道。 小福子点点头。“太医院的下院皆有记录。可以查阅。只是就怕她不认……” 太医院分为上下两院。如字面的意思一样。上院是专门为他们这些主子服务的。至于下院。便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两者相比。自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认不认是一回事。只有你确定是她就好了。”苏静翕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你先好好养着吧。需要什么直接和听瑶说。” 苏静翕走了两步。“找个小宫女。先伺候代曼吧。她行动不便。让人多帮她一些。把伤养好了才是。” “是。”听瑶行了一礼。应道。 “还有。你们这件事做的本嫔十分不满。代曼是本嫔的大宫女。她如何了也是伤了本嫔的脸面。瞒着本嫔于事无补。望你们引以为戒。”苏静翕也不想看他们。目光移向远处。 “本嫔也不想管你们到底是谁提出的这个主意。这次就听瑶罚半年俸禄。其他人每个人罚三个月。小惩大诫。再有下次。直接离开关雎宫吧。” 众人心里皆一惊。慌忙跪在地上。“奴才|奴婢知错。求主子恕罪。” 苏静翕任由他们跪在地上。直接回了偏殿内。 第八十一章 画画 晚间。宗政瑾依旧踏入了关雎宫的大门。 挥退了正欲行礼的宫人。慢慢踱步走到她身后。无声的勾了勾嘴角。真是一点都沒有进步。 本是一副上好的夏日莲湖观景图。却偏偏被她画的……不伦不类。不染淤泥的白莲亦是被她几笔便画出了几分幼稚之意。至于画面的布局、色彩的搭配等。那是完全的惨不忍睹。 苏静翕倒是画的沉迷于自己的画作之中。并且感觉相当良好。若是让她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定会相当无奈。不能欣赏现代素描的人是沒有共同语言的。 “皇上。”苏静翕正准备放下朱笔。余光便见他正双手背后的站在旁边。一副嗤之以鼻的嫌弃模样。一惊之下毛笔便落在了刚刚完成的画作之上。点点墨迹迅速晕染开。仿若盛开的白莲着色一般。 宗政瑾见她一脸懊悔与心疼的样子。摸了摸鼻子。“朕一直都在这里。” 所以怨不得朕。 苏静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满。“那皇上为何不出声。” “朕这不是怕打扰你的灵感么。”宗政瑾挑了挑眉。 苏静翕撇了撇嘴。把那张已经废了的宣纸拿起。“反正皇上得赔。” “朕之前不是送过你一副么。”宗政瑾觉得她这副样子。活脱脱的一个要不着糖吃的小孩。可爱至极。 “嫔妾可不管。如果不是皇上。刚刚便是惊世之作诞生了。现在可好。都毁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纸张。 宗政瑾很配合的嗤笑出声。真是沒见过她这样……厚脸皮的。“朕赔给你便是。” “一言为定。皇上金口玉言可不带哄嫔妾的。”苏静翕喜形于色。却依旧知道把话说在前头。 宗政瑾敲了敲她的脑袋。“朕一言九鼎。哄你作甚。” 正准备再说话。余光却瞥见压在那一叠话本之下的纸张。 苏静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连忙靠过去挡着他的视线。傻傻的笑了笑。“皇上可要去沐浴。” 宗政瑾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她背后來回巡视几圈。语气淡然。“沐浴吧。” 他如她所愿不看了。苏静翕却又不乐意了。拉着他的袖子。“皇上……” “你要与朕一道。”宗政瑾故意装作不知。 苏静翕无力。“皇上不好奇么。” 宗政瑾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并无。” 苏静翕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力回天之感。“那沐浴吧。” 宗政瑾跟在她身后往浴房走去。 简单的沐浴过后。不论苏静翕动作如何迅速。总是沒有他快的。是以。她从浴房出來之际。他已经坐在了靠椅上翻阅她的那几张纸。 苏静翕把手里的布帛扔在一旁。走过去。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张写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几个大字的纸上。 静了几瞬。宗政瑾忽然抬头便见她正面露忐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里的纸。把她拉过來放在自己腿上。“这就是你想的好主意。” 苏静翕咬了咬嘴唇。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沒几秒便败下阵來。只好把目光转向别处。“嫔妾觉得挺好的呀。皇上以为如何。” “那如果朕不应你呢。” 苏静翕一愣。显然沒有想过这个问題。在她看來。他一定会应她的。 或许是她面上表情太过明显。他一眼便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她凭什么笃定他一定会帮她。 好吧。他也确实会帮她。 “皇上会么。”苏静翕几乎立刻便让自己眼里浸满水雾。很多时候。女人的眼泪还是很管用的。这是她长久以來的经验。 果然。他立刻皱眉。拿拇指为她揩去滚滚落下的那滴泪。“你说你。就会这招。” 苏静翕破涕为笑。立马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皇上真好。” 宗政瑾无奈。对她好那便是好。对她不好她便立马哭给他看。情绪变化的如同几岁稚童。“你知不知羞。” “嫔妾不管。”苏静翕继续耍赖。 “那若是朕今晚不來呢。或者是朕根本就沒有看到这个呢。”宗政瑾把她拉到面前。认真的问道。 苏静翕尴尬的瞥了他一眼。“嫔妾不知道啊。只是嫔妾相信皇上如果知道了会帮嫔妾的。” “你沒有回答朕。”顾左右而言其他。他越來越了解她。 苏静翕无法。如同豁出去了一般。“好吧。嫔妾想的是。若是皇上今晚未來。嫔妾明日便生病好了。” “你……”宗政瑾皱眉。果然沒有什么好答案。 苏静翕见他似乎要发怒。连忙紧紧的靠在他的怀里。“皇上要嫔妾说的。皇上不要生气。” 宗政瑾怒极反笑。“你这是说朕在自找罪受。” 怎 么越扯越远了。 苏静翕茫然的抬头。连连摇头。“沒有啊。嫔妾只是认为。皇若是不帮嫔妾。嫔妾就沒其他办法了。” 这种被人全身心的依赖的感觉并不是很差。可是令他不爽的却另有原因。 “就算是朕不來。你生病做甚。”宗政瑾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苏静翕扫了一眼搁置在案桌一旁的话本。轻声道。“嫔妾看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啊。” 宗政瑾嗤笑了一声。抬起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听她痛呼出声。无奈的只好又去给她揉揉。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多娇嫩。 “这个不许你试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以。否则……否则朕不会再理你了。” 苏静翕内心是有些高兴的。也不想再伪装了。靠在他怀里。“嫔妾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么那些话本就都沒收了。”苏静翕那句“皇上真好”还沒说出口便听见他这样说。于是只好咽下嘴里的话。眼神哀怨的望着他。 可惜他皆是视而不见。 “皇上……可不可以……”苏静翕还想挣扎。 宗政瑾淡淡的瞥了一眼她。薄唇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苏静翕颓然。 这晚。为了配合他所说的话。更是身体力行。折磨得苏静翕久久不能入眠。 …… “主子。桃花真的都开了。可想去看看。”听瑶走进來。一脸兴奋。 苏静翕闻言也來了几分兴趣。距离她入宫快有一年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桃花盛开。她满心期待入宫参选。时间过的真快。 “去吧。这些日子也实在也有些闷。” 听瑶轻笑了一声。应着去给她拿了一件薄披风。“奴婢瞧着外面还有点风。主子披件披风吧。” 苏静翕点点头。“便让袭香跟着本嫔吧。” 春色满园。姹紫嫣红。桃花又是一年春。春天的气息与其他季节还是有些不同的。有些日子沒出來。反倒有些微不习惯。 桃树上的桃花皆是含苞欲放或是灼灼芬华。簇簇合在一起。远远瞧着。颇有几分美艳之感。怪不得自古以來世间文人墨客皆是以桃花來比喻长相妖艳的女子。 “等会多捡些掉落的花瓣回去。酿点桃花酒吧。” “是。”袭香应了声。“主子。那边似乎是祺嫔等人过來了。” 苏静翕顺着她指的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清静了这么一会而已。真是不容易。” 袭香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只是身份有差。她并不能开口说什么。只静静的站在一边。 苏静翕也沒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所以然來。“几位妹妹如何有兴趣來这桃园了。” “嫔妾|婢妾给珍容华请安。”祺嫔、丽小仪、灵良媛以及杜贵人皆行礼。 苏静翕懒懒一笑。“几位妹妹不必多礼。” “谢珍容华。” “可不是。嫔妾这些日可是经常往这桃园而來。却只今日瞧见珍容华。想來珍容华也是听说这桃花盛开了吧。”祺嫔起身说道。 她即使明知二人之间已有身份差距。但是她宁愿称呼苏静翕的位分。也不愿意虚情假意的叫她一句姐姐。 “算是吧。”苏静翕淡淡的。 祺嫔虽然入宫以來并沒有多少圣宠。可是架不住她的身份特殊。背后有太后娘娘撑腰。是以并沒有人敢找她的不痛快。皇后也是一样。 此时骤然间见苏静翕这样下她的面子。到底是年纪轻沉不住气。心里的不忿立刻表现在脸上。“珍容华可是不愿意和嫔妾说话。” 苏静翕嗤笑一声。瞥了她一眼。眼里只在另外三人看不见的地方含了几分讽刺与不屑。“那又如何。” “你……”祺嫔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她。 苏静翕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祺嫔是想怎样。教训本嫔么。” 丽小仪与灵良媛对视一眼。两人连忙上前。一个把不着痕迹的拉了拉祺嫔的袖子。一个连忙劝着苏静翕。“珍姐姐别介意。祺姐姐定然沒有这个意思的。” 她们二人能够陪着上官湄出來。自然不是为了所谓的姐妹之情。而是为了攀上太后那棵大树。皇上靠不住。那么背后总得有个人吧。 可惜太后不给她们面子。那么曲线救国。哄好了上官湄想來也是有几分用处的。是以才有了今日她们几人同游的事情。 但若是。上官湄因此有个什么不是。不论错在谁。她们二人皆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第八十二章 报复 “有沒有这个意思。只有她自己清楚。你们又何必巴巴的为她求情。人家可未必会领情呢。”苏静翕面带讽刺的瞥了一眼上官湄。见她面目狰狞。眉眼间不可见的染上几分笑意。 上官湄确实早已是气极。她身份特殊。从小她便知道。她与别人是不同的。 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即使后來生母不在。可是也沒有人敢欺辱于她。逢年过节。太后都会派人接她去宫里。平时亦是时常派人去上官家探望于她。就连她的祖母。她的父亲。无一不是把她供起來的。从小。只有她不想要的东西。沒有她想要得不到的东西。众星捧月般的生活。于她來说。再正常不过。 即使她之后入了宫。并沒有得到皇上的宠幸。可是也从來沒有人敢这样子与她说话。更别谈如苏静翕这般给她脸色瞧了。包括皇后亦是一样。 不管太后几番教导于她。万事不可鲁莽。凡事不可冲动。可是本性难改。她骨子里还是她。被苏静翕这样对待。早就忍不住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同样用嘲讽的目光扫了一旁企图阻拦于她的二人。转头说道。“本嫔清不清楚是一回事。可是关你苏静翕何事。” “求珍容华恕罪。主子她是无心的。”上官湄身边的宫女跪下來。求情道。 上官湄身边本是有一位太后赐下來的麽麽。往常亦是那位麽麽陪同。时不时的提点两句。是以进宫许久。到底沒有闯出什么大祸來。只是那位麽麽前几日染上了风寒。便沒有在跟前伺候。 这位宫女亦是太后赏下的。只是她人微言轻。加上十分清楚自家主子是何种德行。所以才不敢出声劝阻。只是眼见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再不出声只怕她回去定会被责罚。 “你是个什么东西。谁让你替本嫔说话了。”上官湄沒等苏静翕说话。便转身给了那宫女一耳光。声音响亮。眼见丝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下。 那宫女也不敢喊疼。更不敢拿手捂住伤口。只不停的磕头。“主子饶命。求主子饶命。奴婢知错……” 苏静翕皱了皱眉。“你这是何必。她虽只是一个宫人。但亦是爹生娘养的。有父有母。你如此作践她。岂不是折了自己的福分。” 赫连灵雨与郁洵美以及杜婉兮三人皆站立在一边。要说刚开始还因为害怕连累试图阻拦。可是在刚刚她的那一眼过后。便再也沒了心思。到底都是身份高贵。自小都是宠爱中长大的。是以都不愿意平白受这口气 。 再说。眼见苏静翕与上官湄二人越吵越激烈。隐隐有打起來的架势。先不说会不会牵连到自身。只说她们这样。于她们自己却是大有裨益。大不了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把事情皆推在苏静翕身上便是。 赫连灵雨与郁洵美二人对视一眼。各自转开。默契自不必多言。只杜婉兮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 “这是本嫔的宫女。本嫔想要如何便如何。你管不着。”上官湄说着又转身扇了那宫女一耳光。 桃园不只是一个园子。周围亦是开放式的。早在她们这些妃嫔來游玩之时。便零零散散的站立了一些奴才。以防她们有所需要。如今见上官湄如此不拿身边宫女当回事。非打即骂。是以皆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都是自小入宫。服侍主子。虽是在拿命在过活。可是到底也沒有人真的不拿命当回事。沒有人还是愿意生來便贫贱。见状都有些愤恨。内心总是有些波动。 苏静翕上前。“啪”的一声。拿帕子擦了擦手。扔回给身后的袭香。冷哼一声。“你说本嫔能不能管得着。” 上官湄本能的捂住半张脸。不可置信般的望向苏静翕。另一只手指着她。“你敢打我。” 自小。不论她闯了多大祸。可是从來沒有人敢骂她一句。更别提动手打她了。就连太后。亦是从來不会动手。最多是说上两句。或是冷落两天罢了。 上官湄反应过來。上前。扬起手。“你做什么。”宗政瑾大踏步走过來。一手揽住苏静翕的腰。一手握住上官湄扬起的手腕。厉声说道。 “嫔妾|婢妾参见皇上。”旁边的三人皆行礼。 “皇上。你……”上官湄愣愣的。有些沒有回过神。随即想到什么。立刻把目光转向苏静翕。“你……是你……” 苏静翕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靠靠。躲着半边身子。十分配合的冲她笑笑。只不过笑容却是讽刺至极。无声的吐出几个字。“你输了。” 上官湄察觉出來。本能的想上前。在触及宗政瑾的目光之时。缩了缩身子。可是瞥见苏静翕那得逞的笑容之时。始终是气不过。“皇上。是她。都是她……” “够了。苏顺闲。传旨下去。祺嫔骄纵无礼。不思敬仪。言行无状。特降为贵人。禁足于晶莹轩。无旨不得出。”宗政瑾似乎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冷冷的说道。 “舅舅。你……”上官湄两行眼泪落下來。不愿意相信会这般。 她的母亲很早便过世了。太后可怜她爱护她。时常接她入宫廷。是以她有记忆以來。便时常见着自己的这位舅舅。那个时候她并不知。他会是她未來的夫君。只是本能的崇拜他。长相俊逸。才华横溢。教书的先生经常夸赞于他。她内心亦是欢喜的。 她努力学习琴棋书画。熟练宫中规矩。为了他。慢慢的开始忍受那枯燥乏味的教程。为了他。努力的学习做一位合格的大家闺秀。为了他。拒绝了其他世家公子的提亲。为了他。她慢慢的成为了如今的她。 后來。太后问她。愿不愿意入宫。她嘴上虽是说一切由太后做主。可是内心却是雀跃不已。激动得好几晚皆沒有睡好。她才发觉。原來她早在不知不觉之中把他放在了心里。 不论年龄。不论伦理。不论世俗。大好的机会在眼前。她一直都想积极的抓住。为了太后的那句长远。她一直都在隐忍。强压着自己对舒贵妃。对苏静翕的嫉妒与不满。因为她知道。只要有太后在。最后他一定会是她的。 她可以忍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苏顺闲立即上前。仿若什么都沒有看见。“奴才这便去。” “皇后娘娘驾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皇后缓缓走上前來。 “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宗政瑾挥了挥手。余光瞥见另外三人。“你们也起吧。” “嫔妾|婢妾参见皇后娘娘。”苏静翕从他怀里挣扎开來。引來他的不满。只好安抚的冲他笑笑。 “几位妹妹不必多礼。”皇后露出一抹笑容。挥了挥手。 “谢皇后娘娘。” “臣妾听闻桃园的桃花开了。便想着來看看。”皇后扫了一眼孤身站立在一旁的上官湄。勾了勾嘴角。“听宫人禀报。祺妹妹与苏妹妹发生了争执。便想着來看看。不想皇上竟然也來了。且处理好了。” “嗯。朕降她为贵人。并禁足。”宗政瑾双手靠于后。淡淡的。 皇后点了点头。“臣妾已经听说了原委。既然是祺贵人妇行有亏。那便趁着禁足之时。多抄些《女戒》。《女训》吧。也好养养心性。” 上官湄气极。皇后平日里对她亦是毕恭毕敬。从來不曾为难于她。如今却趁机落井下石。恨恨的瞥了她一眼。气呼呼的站在原处。内心只期盼太后可以帮她便是。 “苏妹妹受了委屈。素闻苏妹妹喜爱水晶。臣妾那里新得了一套九弯素纹的紫色 水晶头面。便送给苏妹妹吧。”皇后复又转头对苏静翕说道。 苏静翕福了福身子。“嫔妾谢皇后娘娘。只是这太过贵重。嫔妾不敢……” “有什么贵不贵重的。首饰罢了。配上苏妹妹想必更加合适。便不要再推却了。”皇后含笑道。仿若真心。 “皇后给你的你便拿着吧。”宗政瑾闲闲出声。显然并沒有把这当一回事。 苏静翕无法。只好谢礼。“既如此。那嫔妾谢皇后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皇后转头说道。“臣妾身子不适。便先告退了。” “嗯。”宗政瑾点了点头。望着皇后的背影离去。 苏静翕站在他旁边。亦一同目送皇后。几日不见。皇后面色虽只是有些憔悴。可是这身形咋看之下。可是越发显得单薄。已经入春。皇后所穿的亦是冬日里的厚衣裳。 “走吧。”宗政瑾回头。便见她也是怔怔的望着那个方向。只好出声道。 “哦。”苏静翕回头。应了声。两人抬腿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赫连灵雨等人站在原处。仿若透明。直接被他们二人忽视。可是经历了刚刚的那件事。现在也不敢随意出声。任谁都看得出。皇上的心情想必是不够好的。那么便不是争宠的最佳时机。 苏静翕走了几步。发觉什么。“皇上。咱们去哪里啊。” 宗政瑾瞥了她一眼。“去算账。” 第八十三章 手段 “皇上。算什么帐啊。”苏静翕装作不知。略带心虚的问道。 宗政瑾挑了挑眉。“你说呢。” 苏静翕拽着他的手臂。傻傻的笑了笑。“皇上在说玩笑话是不是。嫔妾觉得好好笑啊。” 宗政瑾本是肃着一张脸。闻言被她逗笑。就这么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亦不说话。 苏静翕被他盯得发怵。缩了缩脖子。“皇上笑了。那便大人有大量。饶了嫔妾这一回吧。” 宗政瑾无语。“若是朕不呢。” “顶多……顶多皇上从别的地方惩罚回去便是。”苏静翕吞吞吐吐。越说声音越小。 宗政瑾自然能听清她的话。眼里染上了两分笑意。“可是当真。” “皇上怎么说便是怎么样。” 这厮最近迷上了挑战更高级更难的动作。甚至为了更好的临摹。更是把那本罪恶之首的羞人的画册带到了关雎宫。晚间时常半哄半骗的要她配合。即使得到的快感是以前的好几倍。可是真的很害羞啊。 不过为了他揭过此事。豁出去一次又何妨。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一言为定。“不过他也知道这句话对于她來说。定是白说了。从两人长久的相处來看。她反悔的次数绝不在少数。 “不过。这次该算的帐还是要算的。”宗政瑾凉凉出声。 苏静翕苦着一张脸。“皇上。你刚刚明明说了不与嫔妾计较的。” “朕什么时候说了。”宗政瑾明显不认。“只是翕儿想要。朕应了你而已。” 苏静翕瞪着眼睛。虽然他刚刚确实沒有明确的表示不与她计较。可是什么叫她想要。他应了她而已。 “朕不是说了应了你么。为何不等朕來再说。若是……若是真有什么。朕不在。她们欺负你怎么办。”刚刚若是他來晚了一点。她们或许便会打起來了。若是赫连灵雨她们沒有袖手旁观。而是加入了阵营。那么受欺负的定是她自己。 苏静翕压下内心的感慨。摇了摇他的胳膊。“嫔妾相信皇上会來啊。而且皇上真的來了。來的很及时呢。” 宗政瑾见她笑的颇有些沒心沒肺。有些无语。但是也不愿意再去假想那些假设了。“算了。朕与你说这些总是说不通的。” “那还是皇上不与嫔妾计较啊。”苏静翕从來不吝啬说好话。只要他愿意听。 宗政瑾嗤笑了一声。经历的 多了已经有些免疫了。但是依旧不妨碍他很受用。“这段日子。要是太后单独宣召你。先派人告诉朕再说。记住沒。” “嗯。嫔妾记住了。”苏静翕点头。关乎于小命的事必须记得牢牢的。 宗政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走吧。朕送你回去。” 关雎宫 “主子。都办妥了。”听瑶见她回來。连忙说道。 苏静翕挑了挑眉。“那便好。” 其实。今日发生的一切皆是在苏静翕意料之中。只是她沒有想到他会罚的那样重。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于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便是位分了。有了恩宠到头來争的还是位分。他竟然一下子便将她打回了原形。相当于抹杀了她这些日子以來的成果。 她一早就想过要报复回去。是以才有了那晚的求他相助。因为她始终认为。阖宫上下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只要他想知道。那便一定会知道。以他如今对她的恩宠。如果事后他从别处寻到蛛丝马迹。从而发现她所做的这些事。那她的恩宠定然也是到头了。 相处了这许久。虽不说有十分的了解他。但是五分还是有的。骨子里面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说一不二。若是承诺了什么事情。那么定然会办到的。所以她才敢。 事先命人在桃园里撒了一些令人容易动怒的药粉。加上御膳房这些日子送往晶莹轩的都是些大补之物。吃多了便容易上火。上官湄这几日“听说”宗政瑾会往桃园赏花。是以基本上天天去。接触多了。自然就有效果。 她的那个麽麽。虽是真的染了风寒。但是这么巧合自然是另有原因。至于怎么动手的。那便是宗政瑾的事了。 今日苏静翕只是单单的激了几句。她便如她所见的动了怒。之后便有了这一切。至于她之后真的察觉出什么。证据也早就随风消散了。 再说。她身后的人是皇上。大树后面好乘凉。 “主子这样子做。不怕太后娘娘……”听瑶从一开始便有些不认同。虽然不是主张不报复回去。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未免有些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起码在其他人看來。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或许是有更好的法子。可是却沒有这个方法來得解气了。就是要明目张胆的欺负回去。太后才不能一样的明目张胆的再寻苏静翕的不是。相同的法子。用一次便够了。多了就无用了。 毕竟。只要太后稍微有点脑子。便能够猜测到站在苏静翕身后的人是 皇上。 “无事。还有皇上呢。”说到底。她也算是恃宠而骄。因为她相信。身后有他在。所以她有恃无恐。 “代曼可好些了。”苏静翕不愿意深想。亦不愿意再谈论这件事。便把话題转开。 听瑶知道她的意思。顺着她的意。“好些了。但是……主子放心。时间到了。自会恢复。” “嗯。”苏静翕叹了口气。又转头说道。“让她好好休养。务必恢复好身子才是。” “还有。这次的事情就不要瞒着了。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是。”听瑶点点头。不仅不能瞒着。反而要想法子在不知不觉之中让关雎宫的奴才知道。 …… 祺嫔因与珍容华发生争执。被皇上传旨降为贵人。并禁足于晶莹轩的消息。沒出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位平日里不声不响。温婉和气的珍容华。刮目相看。 慈宁宫 太后听完宫女的禀报。气得把手里的茶杯扔在了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这陡然间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皇上真的不愧是皇上。杀伐决断。和他父皇是一个性子。” 刘麽麽知道太后这是忆起了往事。在太后还是贤妃之时。那个时候熙妃娘娘正得圣宠。太后好养猫。不知被谁使计陷害。太后最爱的那只猫发了狂。冲撞了熙妃娘娘。 虽有宫女及时救驾。熙妃娘娘也并未有实质伤害。可是先皇得知后。依旧十分气愤。责令太后禁足三月。并下令斩杀后宫所有猫狗宠物。并下旨再不许众人饲养宠物。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太后便恨极了熙妃。后來虽是因熙妃求情。太后才得以提前免了禁足。但在她看來。太后似乎并不领熙妃的情。 刘麽麽站在一边。不敢随意接话。太后的性子也是越來越阴毒。更是喜怒无常。她即使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先派人照顾着晶莹轩吧。哀家的外孙女。可不是进宫來吃苦的。” 刘麽麽应了声。照太后的意思。似乎并未怪罪祺贵人。于是开口道。“祺主子想必也是后悔了的。” “后悔。”太后冷哼了一声。“她这是被人陷害了。自己还不知道。” “太后的意思是……” “那些个阴谋手段。哀家都用了不知道多少。这些都怪哀家。她娘死的早。哀家不忍心白头人 送黑发人。不愿意把把她接到身边亲自教养。上官家的那些狗东西。只知道捧着她。什么都不教给她。才养成了她今日的这副目中无人的性子。” 太后是真的有些后悔。语气中含了几分遗憾。当初她只想到了自己。未免自己睹人思人。过于神伤。这才疏忽了湄儿的成长。 “也怨不得太后。都是造化弄人。”刘麽麽不知该如何说话。只好干瘪瘪的劝慰道。 “你说的是。造化啊。都是造化。”太后颇为认同。“事到如今。哀家也只能多为她铺点路。让她以后好走一些罢了。” “太后若是与皇上说。解了祺主子的禁足。想必皇上也是会应的。” “湄儿的性子也该好好磨磨。让她长点教训也不是坏事。”太后摇了摇头。说道。“只是。陷害她的人哀家却是不能放过的。总不能让那些个女人都以为湄儿好欺负。” “太后说的是。只是太后预备如何做……” “先这样吧。出其不意才是最好的。在一个人处于最巅峰。爬到最高处的时候。摔下來才知道是最痛的。”太后凉凉的说道。仿若只是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罢了。 刘麽麽心里一惊。她一直都知道太后的性子。当初于熙妃是如此。于皇后是如此。是以今日应该也不会变了才是。 她只是一个奴才。早就沒有了回头路。敛下心里的感慨。“太后说的是。想必到时候珍容华定会后悔今日的所为。” “哀家记得。俞老太君快要不行了吧。永安王也沒有多长时间了。有些事。那也不远了。且等着看吧。” 第八十四章 识清 长春宫 “娘娘所料果真不差。”青衣在回禀完宫中的传闻过后。由衷的赞道。 贤妃勾了勾嘴角。“本宫看的一直都比她们深。” “那娘娘预备如何。” “如何。”贤妃摇了摇头。“本宫不打算如何啊。本宫只是想试探一番罢了。” “皇后还是皇后。上面还有舒贵妃。即使皇后倒了。也轮不到本宫。这么早对付苏静翕。于本宫并沒有多大益处。” “那若是皇后倒了之后。皇上想提拔珍容华……” “哼。”贤妃嗤笑了一声。“青衣。你当这满宫的妃嫔都是吃素的。还有满朝的文武大臣。她苏静翕。空有容貌。沒有家世。沒有子嗣。如何有资历可以登上凤位。更何况。还有太后呢。她可是心心念念的想要自己的外孙女做皇后呢。” “娘娘说的是。”青衣茅塞顿开。枉她刚刚白白担心。 “本宫要是出手了。万一被人发觉。那么于本宫來说。得不偿失。所以。对本宫來说。最好的做法便是。由着她们去斗。甚至要怂恿她们去斗。斗得越发厉害。于本宫越有利。懂了么。” “是。奴婢明白了。”青衣福了福身子。“可是万一皇上是真心喜爱珍容华呢。” “真心。”贤妃不屑。嗤之以鼻。“这个世间有多少男人有真心。何况还是皇上。最多不过是一时的喜爱罢了。有了新的自然会厌弃了这旧的。先皇不也是十分宠爱熙妃。后來不照样……” 贤妃想到什么。却沒有再说下去。她也是偶然间得知。皇上的生母便是当时宠冠后宫的熙妃。可是后來似乎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自尽于长乐宫。贤妃亦是听一位老麽麽提起的。加上年节询问母亲。才知道零星半点。 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是无从得知。能够清清楚楚的知道事情的经过的人。早在熙妃死后。被先皇一怒之下全部赐死。活到了现在的人。想必也只有慈宁宫的那位了吧。 想到这。贤妃勾唇一笑。皇上与太后的关系表面是融洽。但是她长久观察以來。却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或许。熙妃的过世与太后也脱不了干系。毕竟。女人的嫉妒心是最重的。而且太后并不是什么好人。 不得不说。女人还是最了解女人的。 芷箐苑 “姐姐这可是不待见妹妹。”杜婉如走进來。见杜婉兮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笑着说道。 “主子。奴婢拦不住……”杜婉兮身边的宫女苦着一张脸说道。拦不住是真。不敢拦也是真。 杜婉兮也知道她的难处。摇了摇头。示意无事。“你这次來又是想要如何。” 自从杜婉如请求太后将杜婉兮解禁过后。便时不时的來芷箐苑。美名其曰是为了共叙姐妹之情。实际上却只是來寻求优越感的罢了。 杜婉兮十分无奈。可是又沒有法子。她背后无人。且杜婉如怀有身孕。若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不测。那么定是她的不是。到时候如何都说不清。所以每次她都只能忍耐。等杜婉如发泄够了自己离开。 “不想如何啊。这不是就是來看看姐姐么。”杜婉如长相柔顺。属于小家碧玉那种类型。边说话边捏着帕子扬了扬。“姐姐这里未免太过寒碜了些。妹妹瞧着怪可怜的。” 明明二人位分早已不同。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妹妹。尤其是她故意咬重发音。听着十分讽刺。 杜婉兮无法。心里再气。也懒于表现出來。淡淡的不置一词。 芷箐苑与衍庆阁同位于储秀宫。且相距极近。杜婉如每逢心情不好。或是心情太好的时候。皆会來她的芷箐苑刺上几句。她都有些习惯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不想理妹妹么。”杜婉如承认她是故意的。杜婉兮不痛快。她便痛快了。 一直以來。她身为家中庶女。嫡庶有别。即使她姨娘之前再得宠。可是有聚会可外出之时。带的定是她杜婉兮。有好东西之时亦是从正房挑完过后再轮到她们这些庶女。她一直都看不惯杜婉兮的目中无人。如今有机会自然想多踩几脚。 杜婉如见她依旧不说话。淡淡的笑了笑。“姐姐可是听说了母亲已病入膏肓。是以笑不出來。” 杜婉兮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龟裂。闻言终于正眼看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之前被禁足许久。解禁过后。也一直沒有联系过家人。不是她不想。而是沒有法子。品级太低。又沒有银钱。那些太监根本就不愿意帮助她。 “呵。看來姐姐是不知道呢。”杜婉如嗤笑了一声。也不想吊她的胃口。比起这个。她更想看她担心却无能为力。 “前几日妹妹无意间得知。母亲从年前便身子不大好。如今是越发的不行了。尤其是听说了姐姐在宫里的遭遇。更是心疼不已。只怕……” 杜婉兮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她母亲本就身子不好 。只怕知道她过得不好。心中更加担忧。心病加重。只怕真的就不行了。 况且。她都可以猜到。她那个爹爹。沉迷女色。更贪恋权势。只怕两相对比之下。早就放弃了她。而选择了她的这个庶妹。那么她的姨娘必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母亲的日子便会更加艰难。 “你想要如何。”杜婉兮不是圣人。她能坚持活到现在。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她那个可怜的母亲。听闻自己母亲身子有恙。如何也做不到再如开始之时那样平静。 杜婉如摸了摸已经滚圆的肚子。“我想要如何。呵。我不想如何。我只是想來告诉姐姐一声罢了。” 说完也不给杜婉兮继续说话的机会。站起身來。手搭在宫女的手上。“妹妹困了。先回去睡了。姐姐好梦。” “你……”杜婉兮也跟着起身。可是只能目送她的身影离去。 “主子。这可如何是好。可要去求求杜良媛。”一直站在一旁的宫女开口说道。 她并不是杜婉兮带进宫來的宫女。而是在她刚开始入宫之时。被殿中省分配过來的。之后主子被禁足。其他人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她一人。并不是她不愿意走。而是她实在见着她可怜。颇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自己亦是沒有后台。便这样得过且过罢了。 “求她。求她也不会帮我的。”杜婉兮即使心里再担忧。但还不至于看不清杜婉如的为人。况且。她娘亲到今日这个地步。十有**便是杜家那些姨娘的手笔。其中。定以杜婉如她的姨娘最甚。 “那主子可要怎么办。” 杜婉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让我先想想吧。” 重华宫 绿绮走过來。拿了一件薄披风。“娘娘。夜里凉。披上吧。” 舒贵妃收回目光。“不必了。窗户关上吧。” “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些日子。皇上基本上沒有踏足过重华宫。自家主子亦不去找皇上。二人算起來亦有好些天沒有见面过了。这可是从來沒有过的情况。 自家主子若不是还有统摄六宫之权。底下的那些奴才只怕早就不把自家主子放在眼里了。但是即便如此。依旧有些阳奉阴违的奴才。偏偏自家主子根本不在意。 乔静姝淡淡一笑。“本宫只不过是在做本宫该做之事罢了。” “可是娘娘心里苦啊。娘娘或许也该……”也该多为自己着想一 些。类似的话。绿绮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自小伺候舒贵妃。随后跟着陪嫁进了王府。再后來便跟着入了宫。她一直都知道。自家主子是把乔家放在何等的一个位置。宁愿自己心里苦极。亦不愿意把乔家置之不理。 “该如何。继续欺骗自己么。”乔静姝看得很清楚。或许应该说。她一直都善于欺骗自己。 有皇上的宠爱之时。她可以欺骗自己。不让自己去看那掩藏在宠爱之下的残忍。不让自己去思考他对她的真正情感。可是如今。皇上收回了他的宠爱。她便再也沒有了可以欺骗自己的理由。 人都不在眼前。谈何欺骗。 绿绮心里叹了一口气。身为贴身宫女。她自然清楚。其实皇上对自家主子。并沒有外间传闻那样百般宠爱。不仅如此。反而有些许冷漠。 以前即使三五不时的宿在主子处。但亦不是次次皆会宠幸。尤其是去年入秋过后。甚至基本上根本不会碰主子。每次只是听主子弹琴。或是一盘棋。然后便各自安置。两人很多时候都是相顾无言。 或许。皇上此举有他的考量。但是身为舒贵妃的一个奴才。她能想到的。只有自家主子。心疼的亦是自家主子。 “活得清楚些也未尝是坏事。云驶月运。舟行岸移。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本宫的这条命。就当是还给乔家吧。” 若有來世。她宁愿生在普通人家。做一平凡人。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xiaohun. 第八十五章 相帮 关雎宫 “主子。杜贵人求见。”代曼走进來说道。 果然如听瑶所说的一般。时间到了毒性自然会消散。是以代曼已经痊愈。又到了跟前伺候。 经过这一事。关雎宫的奴才理所当然的更加齐心。也在苏静翕的暗示。以及听瑶的明示之下。明白了他们不是可以任由他人欺负的。当然。这个他人指的便是其他宫里的人。感动之余。也更加归心。折服于苏静翕。 苏静翕挑了挑眉。“她可有说有何事。” 似乎她之前也來求见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 见代曼摇头。站起身來。“让她进來吧。” 杜婉兮带着宫女走进來。即使沒有四处张望。但是入眼之处。皆是一派繁华贵重之物。譬如她此时所坐的这张描金赤珠檀木椅。以及同式的案桌。其上雕刻的花纹之繁复与精致。让她不免心惊。 带领她进來的宫女亦是举止有度。行为得体。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杜婉兮压下心里的感慨。端起搁置在案桌上的茶杯。触手便知是上好的攒金丝海兽瓷杯。浅啄一口。是今年新上贡的华顶云雾。她之前在皇后处有幸尝过一次。 “劳杜贵人久等。”苏静翕换了一件衣裳。以及重新挽了一个发式才出來。并不是为了让她难堪。而是之前所着却为家常服饰。不宜见客。 杜婉兮闻声连忙站起來。行礼。“婢妾参加珍容华。” “杜贵人请起吧。”苏静翕在一旁坐下。“不知杜贵人这次前來所为何事。” 杜婉兮一愣。显然沒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甚至沒有给机会让她多寒暄两句。把目光移向她的身上。不免有些愣神。 所为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虽不至于那样夸大其词。但是这一瞬间杜婉兮直觉她的容貌可使周围事物黯然失色。 并不同于初初选秀入宫之时那样的含蓄温婉。此刻想來一方面是长开了些。五官越发显得精致难言。尤其是那样的一双眸子。眼聚清波。轻盼曼顾。清亮澄净。饱含灵气。似能摄人魂魄般。 杜婉兮从未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她。以往皆是远远的瞧上一眼罢了。见她不回答。微微敛起雀月双眉。杜婉兮回神。“实不相瞒。妹妹此次前來是迫不得已。还请珍姐姐能相助一二。” 苏静翕端起茶杯。浅抿一口。沒有接她的话。而是转头对 旁边的人说道。“本嫔不是说过了。不要上云雾。” 代曼在一旁连忙行礼。“主子恕罪。想必是袭香弄错了主子的口味。奴婢这就着人为主子换成碧螺春便是。” 苏静翕点了点头。转过身來。勾了勾嘴角。“杜贵人说到哪了。继续说吧。” 杜婉兮猜不透她此举到底是有意或是无意。只好托出心中思量许久的事。实在有些按捺不住。“妹妹并不是來为难珍姐姐。之时妹妹走投无路。家母时日无多。妹妹心中实在是担忧。才……” 说到这里。杜婉兮掏出绣帕抹了抹眼泪。含泪瞥了对面的人一眼。见她正端着茶杯浅浅抿着。脸上一派娴静。并沒有其他表情。 好在她早就有心理准备。自从那日杜婉如告诉她这个消息过后。她思量了许久。去求了皇后。只是皇后以身子不适为由打发了她。只单单赏了几样普通的药材。于她却沒有多大用处。 之后。她又去求了舒贵妃。可是连舒贵妃的面都沒有见到。便被打发了出來。四处走投无门。考虑了许久。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才决定來关雎宫试试。 “珍姐姐。你也是有母亲的人。定然知道母亲对子女的爱之深沉。那当母亲有难。为人子女。也该好生报答相助才是……” 苏静翕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她的这番话确实打动了她。若是她选择长跪不起。或是以其他方式相要挟。那样她定是会选择置之不理。直接派人打发了她便是。 心思转了几转。“你想要本嫔如何帮你。” 杜婉兮一喜。却不敢提出太多的要求。跪在地上。“只求珍姐姐帮帮婢妾。想法子看看家母是否是真的药石无医。若是……若是真是那样。便让家母安心的走吧。但若是还有救。还请珍姐姐帮帮婢妾。婢妾愿意做牛做马报答。”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代曼上前扶起她。“你先起來吧。本嫔不能保证是否会真的帮到你。但是本嫔会派人去尚宫局说一声。怎么做在他们。” 苏静翕自然不会傻到派自己人出宫。去帮她探望她的母亲。若是在杜家发生什么事。若是其他。虽不至于会受到责罚。但是到底不愿意多惹上不该惹上的麻烦。毕竟。她们二人并沒有多大的交情。远沒有到让她做到那个地步的程度。 杜婉兮明显沒有想到她会选择以这种方式。虽然尚宫局确实掌管外出办事。出入宫廷。这样子的事情自是可以交由他们去办。之时这样一來。显然沒有关雎宫的人那 样能够震慑住杜家的人。 她承认。她确实是想借由苏静翕的势。让杜家的人不敢再作践她的母亲。可是在皇后与舒贵妃过后。苏静翕能做到这个地步。其实已是不易。 害怕多言会使她不耐烦。最终连这种方式都不愿意帮她。毕竟。她派去的人比起杜婉兮自己去反而更得用。因为她之前早已试过。要么是表面答应背后忘记。要么是敷衍了事。 “婢妾多谢珍姐姐。” 苏静翕摇了摇头。“不必多礼。本嫔并沒有帮你什么。不过你放心。尚宫局那里本嫔会派人打声招呼的。想來明日便该有消息了。” 闻言杜婉兮稍微安心。点点头。认真的行了一礼。“婢妾谢珍姐姐。若是珍姐姐日后有……” “不必了。”苏静翕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今日于本嫔來说只是举手之劳。不仅仅是你。就算是其他人。遇上本嫔心情好的时候。本嫔一样会帮的。” 杜婉兮知道她这样说是为了不想承担后果。自己也可以理解。不过她帮了自己。自己选择怎样报答。也是自己的事情。杜婉兮亦不是不知报答的人。 “珍姐姐。杜良媛怀有身孕。想必过些日子便会生产了。太医曾言这胎是男孩呢。” 苏静翕挑眉。“是么。你们总归是姐妹。多照顾一些亦是应当的。” 杜婉兮见她淡淡然。摸不透她心里到底是做何感想。闻言也不多说。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自是应当如此。婢妾打扰珍姐姐许久。这便先告退了。” 苏静翕点点头。望着她的背影离去。皱眉思索。 “主子。杜良媛怀的真的是男胎么。” “不管是什么都与本嫔沒有干系。”苏静翕起身。坐了许久。腰都有些累。果真是越发的娇贵。“去给本嫔弄些吃的过來。” “是。”代曼应了声。确实无甚大的干系。 紫宸殿 “皇上。这些日子郦城一带大旱。有人故放谣言蛊惑人心。百姓怨声载道。只怕长此下去。不利于民心安定。”俞宰相站在大殿之中。痛声道。 孟闻天一贯喜欢找茬。“俞大人似乎对郦城很了解嘛。” 俞宰相与孟闻天早已是互看不对眼。越发的针锋相对。“本官关心民间疾苦。百姓务农。如今最是缺雨水的时候。哪像孟大人这样。沉迷于世家贵女之间。忙着张罗娶妻呢。” 这些日子 。孟闻天确实是在不停的相看合适的女子。但却是因为他娘不停的逼他。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去的。这不。看多了依旧沒感觉。实在不耐烦。便躲到了皇宫里來。 “那照这样看來。俞大人也十分关心下官的婚事嘛。怎么。难道俞家有适龄的女子愿意许配于下官。”孟闻天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只不过俞大人想必也知道。下官眼光比较高。那些个残次品就不要借着什么侍疾的由头。送到孟府來了。” 这是在讽刺他之前借此理由送俞浮衿入宫的事。 “你……”俞宰相正准备再说话。却被打断。 “够了。”宗政瑾开口道。淡淡的却饱含威严。“这是什么地方。不是给你们用來吵的。到底有沒有把朕放在眼里。” 孟闻天和俞宰相只好跪在地上。“微臣不敢。求皇上恕罪。” 宗政瑾把龙桌上的几本折子扔到了他们面前。“朕让你们为官。不是只嘴上说说而已。不能办点有用的事。趁早辞官离去便是。” “皇上。过几日便是社日。皇上不如祈福降雨吧。”俞宰相磕了一个头。说道。 宗政瑾皱了皱俊眉。“宰相以为这样做有用。” “回皇上。微臣以为。祭祀祈祷农事。于一定程度可安人心。暂缓一时也可。” “那之后呢。” “之后。兴许老天便会降雨了。”宰相有些底气不足。但依旧硬声道。 “那便按照宰相所说的做吧。” 第八十六章 早产 关雎宫 “皇上。”苏静翕揉了揉眼睛。不太确定的叫了一句。 宗政瑾把她往上提了提。“嗯。吵醒你了。” 苏静翕半趴在他的胸膛上。“沒。发生什么事了么。” 宗政瑾见她眼眸微眯。要睡不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可爱至极。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拍了拍她的背。“无事。睡吧。” “哦。” 苏顺闲站在外面。等了些许时候。见里面沒有再传來动静。便知道皇上是不打算亲自前往了。也是。怀孕的时候。都不见皇上多关心。如今生产。大半夜的也定不愿意前去守着。 不过。他已经通传了。皇上不去。那么便只能找皇后了。总不能一个都不去吧。 衍庆阁 “皇后娘娘驾到。”门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皇后急急忙忙的赶到。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虚礼上。因为听说情况并不见乐观。“情况如何了。好端端的怎么早产了。” 舒贵妃位分最高。來得也早。已经了解过情况。是以由她回答。“太医正在里面诊断。只是……只是恐怕要难产了。” 皇后心里一惊。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遇上难产那么十之**有所损害。心思转了几转。“稳婆呢。需要的东西可有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现在只需等待时辰一到。便可生产了。” “咳咳。”皇后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有些气喘。一旁的慧竹连忙帮她顺气。皇后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皇上那里可有通传。”淑妃开口道。“杜妹妹生孩子。也是大事呀。” 话虽说的隐晦。但是在座的人都听懂了潜藏的意思。除了苏静翕。几乎满宫的妃嫔皆到了此处。并不是因为担心杜婉如生孩子。而是为了可能见到皇上。若是皇上不來。那她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岂不是白白浪费。 是以。淑妃的这句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纷纷或出言或点头附和。 “可不是。不会是有人故意不让皇上知道吧。”阮小仪紧接着出声道。 她与杜婉如是一同怀的身孕。如今杜婉如即将生产。而她的孩子却早已不在。甚至她都沒有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只是她早已忘了。她的孩子是如何失去的。 “阮妹妹这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吧。睹物思人。也难怪阮妹妹酸味这般大了。”宁德仪嗤笑一声。说道。 阮攸宁的话意有所指。那个人是谁在座的人心里都明白。虽是讨好皇后。但是却显得说这话的人极为沒有脑子。是以在座之人内心皆是极为不屑。 “你……” “够了。”皇后打断了她。“传本宫懿旨。阮小仪。妄自妄议圣上。诋毁妃嫔。着降为美人。不日禁足于皓月轩。” 一句话。再一次把一个人打入了尘埃。速回原形。 “皇后娘娘。你不能……娘娘恕罪啊……”阮攸宁慌了。连忙跪在地上。 “带下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皇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众人见企图挣扎的阮小仪。不。阮美人被两个太监架着带出去。心有余悸。嫔位之下。便是如此。不入皇家宗碟。处罚只是随口之事。甚至都不需要与皇上报备。便让这个人从此匿迹。 而在座的。新进宫的这批人基本上皆是嫔位之下。看着阮攸宁。不免会设想自己的日后。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她。 皇后扫了一眼众人。“身为后宫妃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该有分寸才是。否则不妨多假想自己的后果。” “是。”众人皆起身行礼。包括舒贵妃。 皇后依旧是皇后。只要她在凤位一日。即使沒有恩宠。即使沒有权势。她的话依旧被奉为懿旨。否则。便是不敬皇后。不守规矩。惩罚是随口之事。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见过众位主子。”刘麽麽走进來。行礼。 皇后眼中划过一抹讽刺。勾了勾嘴角。“麽麽快快请起。” “谢皇后娘娘。”刘麽麽站起身。“太后听闻杜主子早产。十分担忧。感念她平日里为太后抄写佛经。心地良善。是以特派奴婢前來。问候两句。” “母后所虑周全。若是杜妹妹知道麽麽來了。定会安心几分。麽麽若是想看便进去吧。”皇后端起茶杯闻了闻。皱了皱眉。并沒有常见的香味。是以只是将杯子端在手里。并不入口。 “只是母后常年茹素礼佛。麽麽又是在跟前贴身伺候的。若是入了产房。带了几分血腥之气。佛祖怪罪岂不是得不偿失。” 皇后缓缓说道。其实刘麽麽入不入产房。于她并沒有多大干系。自己并沒有动过任何手脚。不怕别人勘察。只是她却不想就这么简单的让她如了愿 。 “娘娘说的是。奴婢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那奴婢便在此等候便是。”刘麽麽并沒有如皇后所料的那般多加纠缠。反而轻轻揭过。 皇后挑了挑眉。淡淡的应了声。并沒有接话。 一时之间。室内静的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以及产房内传來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在众人心里的焦躁与不安中。时间便这样慢慢流淌。及至天明。不免有些疲劳与憔悴。却只能坚守此处。 “生了生了。“稳婆跑出來。连声说道。 皇后揉了揉眉心。瞥了一眼身后稳婆手里的襁褓。“怎么样。” “回皇后娘娘。杜主子生了个男嗣。只是有些瘦弱。” 众人听到这句话。心里皆是一惊。她们一直以为杜婉如这胎必是个不健全的。是以才或多或少的放任她安心养胎。却不想是造成这样的后果。 皇后心里亦是一惊。“是么。抱过來与本宫瞧瞧。” 淡黄色的襁褓之中。包裹着一个瘦小孱弱的婴儿。脸上湿漉漉的。青筋遍布。闭着眼睛微微挥动胳膊。看着倒像是个正常的孩子。 “太医呢。可有检查过了。”舒贵妃问道。 “回娘娘。微臣已经检查过了。皇子身子虽有些孱弱。但是好好养也是能恢复了。只是以后身子比起常人來说。会单薄些罢了。” “是么。之前不是说这孩子会有些不健全么。”淑妃瞥了一眼。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太医微微沉吟。“回娘娘。现在皇子还小。并不能看出什么。微臣只能检查四肢等。兴许等长大些。才……”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并不能让在座的众位妃嫔心中满意。只是还不等她们多加思量。另一位太医便走出來。说出的话让她们心里稍加安慰了些。 “禀皇后娘娘。杜良媛生产之时遭遇难产。微臣已尽全力保全母子二人。只是……只是按现在的情况來说。杜良媛只怕以后再难以受孕了。“ 皇后对这样的消息。并沒有多大的反应。她的注意力在那个孩子。闻言只是点点头。“好好为她调养身子吧。至于这孩子。等皇上下朝之后。本宫会与皇上商量他的去处。” 按照规矩。杜良媛是沒有资历养育这个孩子的。所以闻言在座的一些高位的妃嫔。尤其是长年无宠的。内心皆是蠢蠢欲动。 “好了。都散了吧。”皇后起身。“麽麽也可以回 宫禀报母后了。免得她担忧劳心。” “是。”众人皆应声。“恭送皇后娘娘。” 关雎宫 “主子。杜良媛昨晚生产了。”听瑶等她起身。便开口说道。 苏静翕本有些不甚清醒的脑袋。立马清明。“昨晚。” “是。诞下一位小皇子。” 苏静翕挑了挑眉。想來昨晚她半夜醒來的时候。便是苏顺闲通传杜婉如即将生产之事。别人辛苦守候了一夜。她却好梦至天明。 “还有便是听说。阮小仪因为妄议皇上。非议主子。被皇后娘娘下旨降为美人了。旨意今早已经颁布了。” 苏静翕点点头。她早就知道阮攸宁迟早得作死。不过她关心也是另有其事。“那孩子可健全。” 听瑶摇了摇头。“太医诊断说。小皇子只是身子有些孱弱。以后汤药伺候便是。只是身子会较常人单薄些。其他的现在年纪还小。暂时看不出來。” 苏静翕嗤笑。当初杜婉如中毒。是以太医诊断胎儿必不健全。然后才因为这句话让她平安生产。可是如今若是胎儿真的健康。那么只怕其他人快要呕死了。 “杜婉如呢。可知道为何会早产。”如今才八个月有余。算起來是提前了许久。 “杜良媛难产。以后怕是再难有孕。”听瑶说道。“至于为何会早产。皇后并未细查。太医也只是说是因为之前中毒的缘故。”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杜婉如也算是因祸得福。按照她的为人行事。只怕以后也是难以有恩宠。如今可不可以受孕于她來说。干系并不大。 只是。这个孩子。只怕她自己是养不了了。 “主子。这个孩子。你可想……”听瑶心里隐隐能够猜到她的答案。但是免不了还是要问一句。若是按照皇上如今对主子的看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嫔绝对不会养育别人的孩子。” 第八十七章 去处 紫宸殿 “皇后有何看法。”宗政瑾坐在上首。听皇后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后。问了一句。 皇后越发的猜不透他的心思。或者说。从未猜透过。她一直以來。都是凭借自己的感觉去做事。思考着哪样字做是他会愿意见到的场面。 她不知道以前的事情自己是否感觉对了。但她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在苏静翕这件事情上。她赌对了。 剩下的。便是赌她对苏静翕这个人的认知。 缓缓一笑。“臣妾以为。后宫之中。高位妃嫔众多。且基本上是以前王府里的老人。论资历。是有的。剩下的。便是她们的品行如何了。至于新入宫的妹妹们。臣妾以为。珍妹妹也是可以的。” 宗政瑾并沒有接她的话。而是说道。“珍容华便算了。她不适合。” 他对苏静翕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按照她的性子。养育别的孩子定然不会愿意。即使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但是他一直都知道。那也并不是她的。 况且。他都答应了要给她一个孩子。那么迟早她都会有自己的孩子。多了就忙不过來了。多了便会忽略他了。 皇后一愣。她一直以为他会想要给苏静翕一个庇护。一个保障。难道……不对。自己应该沒有会错意才是。那么便是…… “是。那皇上以为那些个老人之中。哪一个比较适合呢。” 宗政瑾其实早在皇后來之前。他便认真考虑过了。闻言皱了皱眉。直接说道。“便交给安小仪吧。至于位分。那便晋为婉仪吧。” 别人心心念念的位分。于宗政瑾來说。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皇后显然沒有想到最后的人选会是安舒窈。即使家世足够。但是入宫后。并未见得有多少恩宠。一直以來亦是低调得紧。平日里寡言少语。不争不显。如今因为这件事。连升数级。亦是走了狗屎运。 不过。她却不会质疑皇上的决定。反正那个孩子最后也不会轮到她。那么是谁。对于皇后來说。都沒有差。 “是。既如此。那便交给安妹妹吧。只是安妹妹年纪轻。想來经验也是不够。皇上不若着人从殿中省派几个有经验的麽麽过去吧。” 最后一句话纯属多提一句罢了。为的是名声。但是更多的。也只想让他不那样讨厌她罢了。 “嗯。这件事便交给舒贵妃去办吧。”宗政瑾点点头。 “是。臣妾定当 办好此事。”一直都静静的坐在一旁。沒有插话的舒贵妃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既如此。臣妾便不打扰皇上正事了。先行告退了。”皇后站起身來。行了一礼。舒贵妃也紧跟着行礼。 宗政瑾瞥了一眼她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苏顺闲。” “奴才在。”苏顺闲连忙走过來。 “传朕旨意。杜良媛生育有功。特晋为小仪。照例给衍庆阁送些赏赐去吧。”宗政瑾淡淡的说道。 苏顺闲见皇上沒有想要踏步衍庆阁的事。心里叹了口气。也难怪杜婉如不得圣宠。都已是小仪之位。离嫔位只是一步之遥。却始终迈不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 苏顺闲走到门口。远远的瞧上一个人影。连忙又返回來。“皇上。太后娘娘來了。” 宗政瑾挑眉。“让她进來吧。” “儿臣参见母后。”宗政瑾闲闲的起身。行了一礼。 “起來吧。”太后也沒想在这上面为难他。也是为难无用。“皇上这些日子也不來哀家的慈宁宫。不知皇上是否是身子不适。”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并沒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顺着她的话。“这些日子儿臣政务繁忙。闲暇之余。还得去为子嗣考虑。是以忽略了母后。是儿臣的不是。” 话虽这样说。但是却并未起身。沒有想要行礼谢罪的意思。 太后勾了勾嘴角。十分的好脾气。“皇上政务繁忙。自该以天下黎明百姓为重。否则。这皇位只怕坐不稳呢。” “劳母后操心了。”宗政瑾淡淡的。 太后与他闲闲的聊了许多。皆被他不着痕迹的转了回來。小半个时辰过后。茶都上了两次。太后终于憋不住了。 “昨晚杜良媛生产。哀家念经祈祷了一晚上。皇上终于有后了。哀家也可以有脸面入土去见你父皇以及宗政家的列祖列宗。” “母后说的是。今后母后便再也不用为朕的子嗣担忧了。”宗政瑾顺着她的话说。忽然间话锋一转。“只是。母后有所不知。朕已经晋杜良媛为小仪了。她的孩子也交给安婉仪了。” “安婉仪。”太后一听便知是安舒窈。阖宫上下。只有她一个姓安的妃嫔。况且。太后对她亦是极为熟悉。“她年纪轻轻的。沒有经验。不如……” “母后不用担心。朕已经派了几位有经验的麽麽去钟粹宫了。辅国公府教导出來的 女儿。想必不会差。那么她也定能教导好朕的孩子。” 太后皱了皱眉。嘴唇蠕动。想要再说什么。可是却终究沒有说出本就想说的话。“是么。那哀家就放心了。” 淡淡的聊过几句过后。太后便借口离开了。宗政瑾亲自将她送到宫门口。众人只见到这样的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不须臾。安小仪晋封为婉仪。赐居钟粹宫主殿。养育三皇子。而杜婉如由良媛晋为小仪的消息。晓谕后宫。 苏静翕听闻之后。不得不感慨。宗政瑾这一招玩的十分漂亮。不仅将安舒窈推到了一个高位置。让其他人有所忌惮。而且让杜婉如以及她身后的人死心。这个孩子与她们再无干系。否则便是与辅国公府为敌。 如果杜婉如够聪明的话。她就应该知道。这个孩子不能跟着她。记在安舒窈的名下。反而更加有利于这个孩子的未來。那么便看她。到底是看重自己多一点还是孩子多一点。 苏静翕感慨颇多。最近郦城一带大旱。百姓人心不稳。前朝似乎也不太安定。据她所知。永安王并未离京。后宫之中。一直都是小事不断。大事亦有。隐隐之中。总觉得有大事要要发生一般。 长春宫 “本宫万万沒有想到。最后竟然会便宜安舒窈这个贱人。”贤妃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十分气愤。 青衣站在一旁。“娘娘。或许是皇上早有想法。只能怪老天。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贤妃冷哼。她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并不是一句造化弄人便可以轻轻揭过的。 沒错。杜婉如这胎是她在背后隐隐的护着。为的也不过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而已。之前太医说这个孩子有些不健全。也是出自她的授意。为的也不过是不想其他人再动手脚罢了。 她算计了一切。便连皇后命不久矣亦算了进去。一心期盼这个孩子能记在她的名下。是以她这段时日基本上沒有耍任何手段。认真教导二公主。也不过是为了得一句贤惠的名声。 可是最后。却沒想到会是半路杀出一匹黑马。抢了她辛苦努力得來的成果。同时。她也沒有想到。皇上会对她如此绝情。 不。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娘娘。据说太后娘娘亲自前往紫宸殿。出來的时候脸色铁青呢。”青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以此來安慰她。 她身为贤妃的贴身宫女。自然知道贤妃在背后都在谋划些 什么。千算万算。不如人算。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罢了。 “太后难道还以为皇上会同意把孩子放到她的慈宁宫去。还是给她那个沒脑子的外孙女儿。”贤妃语气讽刺。不屑道。 太后即使一步步的爬到了太后之位。也只怕这些年养尊处优。荣华富贵。迷花了眼。忘了自己的初衷。更忘了自己的身份。当真是越活越回去。 “娘娘说的是。是以太后娘娘才能无功而返。白白受气呢。” “对了。衍庆阁那边的处理干净了沒。”贤妃想起一茬。连忙问道。 青衣点点头。“娘娘放心吧。那宫女已经处理了。” 杜婉如之所以早产。也不是如太医所说的。毒素残余的缘故。而是贤妃命人在背后动的手脚。为的不过是一个虽身子孱弱但是却能养育大的皇子。 若是身子康健。被寄养到她的名下的可能性便少了不少。可若是有些残缺。那么她养育二公主的经验便派上了用场。可惜。最终还是沒有算到皇上的心。 “那就行。千万别留下了什么马脚。”贤妃叹了口气。“反正那孩子本來也是不健康的。如今也不过再多喝两幅汤药便是。” 本來杜婉如怀孕之时。便着了道中了毒。于胎儿自然是有所影响的。贤妃所做的。只不过是让这份影响发挥到了最大。却能堪堪护住其性命之忧。 “娘娘说的是。与娘娘沒有母子之缘。是三皇子沒有福分。” 是夜。储秀宫旁边的莲湖惊现一具浮尸。震惊了众人。原本便不平静的后宫。一时之间。更是人心惶惶。 第八十八章 问询 重华宫 “嫔妾给舒贵妃娘娘请安。”苏静翕走进來。行礼。 “珍妹妹不必多礼。起吧。”坐在上首的乔静姝淡淡的回了一句。并未为难她。 苏静翕缓缓起身。许久不见后宫妃嫔。当她轻抬起脸蛋之时。隐隐能听见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苏静翕心中觉得好笑。今日她可是特地盛装打扮的呢。 无可挑剔的五官越发的精致难言。细致的描绘出绝美的轮廓。不施粉黛的两颊处。隐隐可见一双梨涡轻陷。肌肤吹弹可破。容貌出尘脱俗。眸光流转。眉目含情。瞬间便可夺人呼吸。 大朵芙蓉淡粉色软烟罗。一袭水蓝曳地飞鸟描花长裙。松松垮垮挽就的三千发丝。只用两只水晶玉钗斜插其上。远看虽素雅。近看却是相得益彰。配合起來有股说不出來的韵味。绝美至极。 众位妃嫔在惊叹之余。也不免有些嫉妒。这些日子皇上一來后宫便是直接往关雎宫而去。其他地方竟是再未踏足。有了皇上的陪伴与滋润。自是貌美喜人。哪里像她们自己。已是好久皆未见天颜。更别提宠幸了。 “不知道珍妹妹可是本宫叫你前來所为何事。”舒贵妃亦是为她的容貌之改变有些微愣。但是很快便反应过來。 比起其他人。她早就发现苏静翕是个难得的美人。不同于一般的美人。空有容貌。观之总是觉得少了几分感觉。但是在苏静翕的身上。便可将那几分感觉察觉出來。那便是灵气。 是的。灵气。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美。而是仙。却又不是高不可攀。而是看得见摸得着。尤其是那双眼睛。顾盼神飞。干净透亮。人亦是如此。 在这后宫之中。能够保持如此干净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内心的yuwang总是或多或少的体现在了眼里。而后便是脸上。相由心生。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她。乔静姝亦不知她是否真的如表面上那般干净。但是能维持这份干净这么久。可见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或许也是太过简单。想必。他喜欢的也是这种独一无二的慰藉吧。 长期处于阴雨天气之中。如何不喜爱阳光呢。 “嫔妾若是一点都不知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吧。娘娘有任何疑问。尽管提出來。嫔妾定会知无不言。” 话音一落。其他人皆感慨苏静翕一如既往的沒脑子。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便是撇清干系。毕竟在关雎宫附近的莲湖出现一具浮尸。 太过让人有所忌讳。不论是不是与自己有所干系。 舒贵妃却对她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眼里不免含了几分赞赏之意。一般人只以为撇清干系才是最重要的。却不知沒有隔阂。沒有猜忌。才是身为后宫妃嫔该谨守的原则。皇上相不相信才是根本。 “既如此。本宫这里确实有些疑问。需要珍妹妹为我等解惑一二。还希望珍妹妹实话实说。”舒贵妃其实亦是相信苏静翕的。只是既然皇后将此事交与她全权处理。她却不能不做好这些表面功夫。 苏静翕福了福身子。“娘娘请问便是。” 本是一场审问。却偏偏弄成了问询。聪明之人自是很快便能从二人你來我往的对话之中。感受到话里话外的转变。是以心里不免要重新审视苏静翕这个人。 “你可认识葬身莲湖的那位宫女。” 苏静翕轻笑一声。“娘娘如此说。那嫔妾只能说不认识了。毕竟嫔妾实在不知道娘娘所说的到底是哪位宫女啊。” 乔静姝闻言也轻笑了一声。“是本宫的不是。那位宫女便是杜贵人的贴身宫女。一直在芷箐苑伺候的。” “娘娘这样提起。嫔妾自是记起來了。可是前些日子随同杜贵人來嫔妾的关雎宫的那位。”苏静翕皱眉想了想。如实回答道。 苏静翕话音一落。周围人皆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紧紧的集中在她的脸上。企图从其中看出什么來。舒贵妃扫了一眼下方的众位妃嫔。“正是那位。” 苏静翕点点头。“那么娘娘还想询问什么。” “现有证据指明。是你与杜贵人二人密谋谋害杜小仪的孩子。为了处理干净。才杀人灭口。抛尸毁迹。对此。珍妹妹有何想法。尽管说來。” “珍妹妹不会是想不到措辞來狡辩吧。怎的这许久都不说话。”淑妃等人见她久久不语。是以嗤笑道。 苏静翕以前以为淑妃的性子是率真坦诚。可是这种逮着谁都想咬一口的性子。如今越看越是不顺眼。尤其她咬的人是自己的时候。 “淑妃姐姐倒是瞧着急着把罪名往嫔妾的头上推一般。如此性急。可是怕了真相浮出水面啊。”苏静翕淡淡出声。语气讽刺。 淑妃显然沒有想到苏静翕会有朝一日敢将她的伶牙俐齿用于自己身上。已经好久沒有人敢把矛头指在她的身上了。反应过來。嗤笑一声。“本宫不过是打趣几句罢了。珍容华何必恼羞成怒呢。” 说不过便以位分 來压。只不过。苏静翕早已不是刚刚入宫的那个苏静翕了。是以勾了勾嘴角。“淑妃娘娘从何处看出嫔妾恼了。又怎知嫔妾怒了呢。”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浅笑声。在座的妃嫔除了舒贵妃。基本上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皆被淑妃的那张嘴气到过。有人帮着出气。好戏不看白不看。 淑妃正准备说话。外面却响起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众人皆行礼。 宗政瑾走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孤身站在殿中间的人。形影孤只。茕茕孑立。心里忽然便有了几分心疼。不是滋味。 面上并不显。走到上首。“都起來吧。” “谢皇上。” “问的如何了。可有查出凶手。”宗政瑾转头问向舒贵妃。 舒贵妃摇了摇头。“并不知凶手如何。皇上可要亲自问询。” “不了。你问吧。朕听着。”宗政瑾摇了摇头。又说道。“她站久了不舒服。你挑着重要的问吧。” 言下之意。便是相信苏静翕不是背后主谋。众人自然能听出他的意思。 “是。”舒贵妃点了点头。才说道。“珍妹妹。有证据证明。那晚你身边的大宫女代曼在亥时一刻还出了宫门。及至宫门落锁之时才回來。还有。之前杜贵人前去关雎宫。与你相谈了近一个时辰。不知所为何事。这些你可能解释清楚。” 苏静翕浅笑一声。“公道自在人心。嫔妾相信定是可以说的清楚的。” “杜贵人前些日子來嫔妾的关雎宫。是因为听闻她的母亲生命垂危。前來求嫔妾相助她一二。嫔妾因联想到自己的娘亲。血脉相连。是以答应帮助她。便派人去了尚宫局。让人前去杜府察看情况。这些尚宫局皆是有记录的。娘娘派人前去查证便是。” “也许是故意使的计谋呢。表面上如此。内地里……”淑妃装其不意的小声嘀咕道。声音虽小了些。但是坐在她身边的人都听进了耳朵里。包括宗政瑾。 “至于代曼那晚为何外出。这个……”苏静翕并不接她的话。只当沒有听见。把目光移向上首。 宗政瑾与她四目相对。眼里溢出极淡的笑意。“这个就不用解释了。” 那晚代曼外出。实则是因为她那晚宿在了乾清宫。代曼深夜前去。是为了替她送去那个放在她梳妆台下的小盒子。装有他满心罪恶的“证据”。 本來也可以交由苏顺闲的。只是代曼这妮子。自从上次着了道。现在谨慎了许多。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而且重点是她以为那个盒子里装的是贵重的东西。是以不敢假手他人。 若是代曼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怕会羞煞了脸。 其他人见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眉來眼去。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眼神愤恨的能将苏静翕凌迟百次。 “再有便是。即使那浮尸出现在莲湖。嫔妾以为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題。莲湖是在关雎宫附近不错。但是也是在储秀宫附近。长春宫、甘泉宫皆是相距不远。按照这么说。嫔妾以为并不止嫔妾一人有嫌疑。” “况且。若是真的是嫔妾所为。嫔妾以为。沒有人会那样蠢笨的将疑点引向自身。贼喊捉贼并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所以。若是皇上真的怀疑嫔妾。嫔妾恳请彻查此事。还嫔妾一个清白。” “也许当真是贼喊捉贼呢。”湘婕妤紧接着出声。对于苏静翕将嫌疑指向她的甘泉宫。却是十分不愿的。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想必众位皆明白。清者自清。到底是谁做的她心里定然清楚。奉劝那位一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好自为之才是。” 说完苏静翕便跪在地上。“皇上。嫔妾愿意发毒誓以证自身清白。” 第八十九章 毒誓 “够了。”宗政瑾皱眉。“这件事就交由舒贵妃全权处理吧。不论刑罚。不论生死。务必把那个人给朕找出來。” “是。臣妾遵旨。” 宗政瑾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跟朕出來。” 苏静翕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匆匆行了一礼。“嫔妾告退。”留下一室的不可思议的眼神。 “皇上。”苏静翕紧走到他的身边。微微有些气喘。拉着他的胳膊。“皇上。慢点啊。” 宗政瑾站立。瞥了一眼她的那双短腿。十分嫌弃。“你现在越发的能耐了。” 即使他不相信鬼神。可是发毒誓。若是真的应验该如何。 苏静翕撇了撇嘴。“这不是还沒有发么。” “你还想发了。朕阻止你还不对了。”宗政瑾有些小郁闷。是以语气颇为不善。 苏静翕讨好的抱着他的胳膊。半边身子靠在他怀里。“皇上做什么。在嫔妾看來。都是对的啊。在嫔妾心里。皇上什么都好。” “哼。”宗政瑾冷哼。实在是听过了她太多的甜言蜜语。每次都哄得他轻轻揭过。这次却不想让她如愿。 把她的手放下。让她乖乖站好。后退了一步。两人四目相对。“你别说这些沒用的。” 苏静翕想要上前。却在触及他的目光之时。硬生生的止了步子。瘪了瘪嘴。见他干脆转过头去。心里腹诽他的傲娇。面上却继续装可怜。“皇上。你不理嫔妾了么。” 宗政瑾越发的见不得她哭。即使有时候是装的。每次那副眼眸红红的样子。都让他止不住的心疼。他并沒有多加细想这种感觉的來源。而是将它归结为习惯。 “好好说话。”即使不看。但是语气依旧放软了几分。 “好吧。”苏静翕语气委屈。揉了揉眼睛。应道。 宗政瑾叹了口气。转过头來。“沒有下次。” 苏静翕点头如捣蒜。立马上前。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嗯。嫔妾保证沒有下次。” 宗政瑾一见她这态度。便知道她其实并沒有真的放在心里。正准备拉开她。好好教育一番。却不妨被人陡然间抱住了腰身。 “皇上。你如此信任嫔妾。嫔妾心里十分的欢喜。真的。十分的感动。嫔妾也知道皇上是为了嫔妾安好。嫔妾都知道的。嫔妾都记在了心里。” 从未忘记过他对她的好。 攻心为 上策。最为直白的话。苏静翕來不及考虑自己是否会害羞。想到便已经脱口而出了。或许。亦是真心吧。 宗政瑾微愣。她闷闷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膛之处传出來。随着她的一字一字。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断的加快。心里慢慢的似乎快要溢出來。稍微有些生硬的拍了拍她的背。“嗯。” 苏静翕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这招是使对了的。如愿的不再被提起。 其实。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过。他会如此信任她。虽然想过他会相信她。但是沒想到会到这个程度。几乎相当于无条件了。苍天知道。她有多喜悦。有多感动。 …… 时间一晃便是到了社日。宗政瑾携皇后前往天坛祭祀。百官随侍。 这种活动与后宫妃嫔是沒有干系的。因为她们不是皇后。沒有资格。享受百官的朝拜。以及百姓的声拥。 关雎宫 “这些流言传了多久了。”苏静翕皱眉。问道。 “已经有些日子里。想來应该是三皇子出生不久便有了。只是似乎这些日子传的越來越厉害。甚至民间也有流传。”代曼同样皱眉。自然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那皇后沒有整治么。还有舒贵妃呢。” 将一个刚刚出生的一个月不到的婴儿。与大旱天灾联系在一起。命中带煞。天运不济。也亏得这些人能够想的出來。竟如此残忍。 “皇后这些日子几乎已经不理后宫诸事了。听说太医天天往坤宁宫而去。就靠着汤药续命呢。今日随皇上前往天坛。亦是迫不得已。至于舒贵妃。前几日仗毙了几个奴才。以示惩戒。只是流言依旧在私下里流传。反而弄的人心惶惶。” 苏静翕沒有想到皇后已是强弩之弓。病的已经如此严重。怪不得之前的那个案子交由舒贵妃处理。皇后到现在几乎也未出现的妃嫔面前。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照理说。皇后年前的身子一直都不差。也甚少听闻坤宁宫请了太医。只在年后。忽然间便像已是命不久矣。可偏偏是如此。皇上、太后。包括皇后自己。并沒有想要彻查出原因的样子。 若说皇后是突然间身患恶疾。她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皇上、皇后以及太后是五日一请平安脉。有症状的话应该早就发现才是。况且。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并不差。 思來想去。似乎这些都是从那晚宗政瑾半夜忽然來醉云坞之后发生的。他对他或许是愧疚。 或许是补偿。总之之后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二人相处之中多了一些什么。 而皇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再针对于她。甚至为她创造机会。处处相助于她。包括除夕那晚的恩典。若说是贤惠。那便有些过了。 那如果是按照这个说法。那便是那晚宗政瑾的表现皆是因皇后而起。皇后自知活不长久。是以为了什么原因而帮助她巩固圣宠。可是。按理说。身中媚|药。宗政瑾应该容不下皇后才是。便是赐死也不为过。 能让皇上忍下这口气。绝对不是因为真心爱着皇后。而是为了其他的原因。而能让皇上忍常人不能忍。那必是为了他的江山。涉及的便是前朝了。 苏静翕摇摇头。她总觉得事情沒有这么简单。即使那晚的事情真因皇后而起。可是皇后为何要那样做。十年皆沒有子嗣。不该忽然间便采取那样偏激的法子。而那天是她们去慈宁宫请安的日子。太后反常的留下了皇后。二人闲聊了一个多时辰。 那么。太后在这件事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太后。皇上。皇后。这三人之间似乎有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那皇上呢。可有采取什么措施。” 代曼摇了摇头。“并沒有听到消息。皇上这几日皆忙于郦城大旱之事。以及社日祭祀。主子也知道。皇上连后宫都未踏足。有传闻说。皇上根本不看重三皇子。甚至心里也是认同三皇子乃不吉之人。” 苏静翕却不认同。不论他看不看重三皇子。起码在目前看來。这都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不可能在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之后。任由他人污蔑诋毁自己的血脉。于一位帝王而言。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在苏顺闲的禀报之后。依旧采取漠视的态度。只能说皇上是另有打算。或许说。冷漠有时候也是一道很好的保护屏障。沒有了皇上的注目。三皇子必能活的简单些。起码沒有那么多的记恨的目光盯着。 “吩咐下去。关雎宫的奴才不准私下议论此事。违者直接打发去慎刑司。关雎宫容不下这样的奴才。” “是。奴婢明白。这就吩咐下去。”代曼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主子。用点燕窝吧。”听瑶走进來。端着一个托盘。 苏静翕接过來。“这件事你怎么看。” “奴婢以为。背后之人必有图谋。而且所图不简单。似乎不是……”听瑶凑过來小声的说道。话沒说完。苏静翕却理解她的意思。 “似乎并不是后宫的那些女人可以办到的。”苏静翕把话接下去。能够让民间亦有所流传。必是外人。而不是宫门不迈的妃嫔。 “郦城大旱。百姓不能插秧播|种。耽误了农事。恰恰这个时候三皇子早产。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好机会。百姓本就易受蛊惑。人心不稳。朝廷动荡。那么永安王便……” “主子是说永安王想要……”听瑶做了一个手指向上的动作。 “不然你说他为何还不回自己的封地。”苏静翕问道。即使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她身处后宫。亦能知道永安王年前不仅提前回京。年后久久不回封地。若是只是为了尽孝道。似乎有些牵强。 听瑶明显一惊。“那皇上为何还要放纵他……” “想必便是这段时间了。”苏静翕有种感觉。有些事情在这段时间便可以告一段落。“咱们都小心些。别被人钻了空子。” “是。奴婢明白。”听瑶点点头。“主子。前几日那宫女的事。是奴婢无用。还请主子责罚。” 那晚他们并沒有察觉。第二日也沒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大清早。才刚刚开了宫门。门外便已经三三两两的聚集了人。嫌疑直指关雎宫。 苏静翕阻止了她跪下的动作。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别人想要泼脏水。我们如何能拦得住。能做的不过是把水泼回去罢了。” “主子已经知道是谁了。”听瑶一喜。连忙问道。 “不知道啊。”苏静翕嗤笑一声。“既然不知道。那便每人门前皆泼一点便是。总能把那个人罗列其中吧。” 第九十章 覆灭 “你说。宰相府被围起來了。永安王与宰相密谋造反。现已被入狱。等候审判。”苏静翕早间起床。初闻这个消息。立马清醒了大半。 代曼也是一大清早从她那个老乡那里知道的消息。问清楚缘由后。连忙跑回了关雎宫回禀。气喘吁吁。“是。主子。俞家除了皇后与俞选侍。其他人都被关进了大牢。皇上派去的人。从俞家的密室里搜出了与永安王谋反的书信以及其他证据。” “怎么会忽然间被抓呢。昨日不是社日么。”苏静翕总觉得沒有这样简单。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便去搜查宰相府。 代曼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便不知道了。” “那皇后呢。皇后作何反应。” “皇后一早便跪在了紫宸殿门口。现在已经有一会了。说是自请废后……”代曼说完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苏静翕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本嫔会很高兴还是很难过。” “奴婢不敢。”代曼连忙说道。 “皇上如何做都是皇上的事。不容我等置喙。吩咐下去。关雎宫的人不许多加议论。更不许以本嫔的名头做任何事。都好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是。” “是。奴婢明白。” 紫宸殿 “她还在外面。”宗政瑾揉了揉眉心。问道。 苏顺闲点了点头。“回皇上。皇后娘娘已经跪了近一个时辰。说是皇上不答应她废后。便不起來。” “她倒是会威胁朕。”宗政瑾冷哼。“她爱跪便跪着吧。你只告诉她。朕的地方容不得死人來玷污。” 苏顺闲心里一惊。“是。奴才这就去。” 走到外面。便见皇后一身常服。并未梳妆。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脸上不仅是疲倦憔悴。更显老态。仿若真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 苏顺闲依稀记得。十年前。皇上还是王爷之时。他陪着皇上前往俞家迎娶皇后。一身红装耀眼夺人。聘聘婷婷。只观背影便知是美人。 后來入了王府。与皇上亦是恩爱了些许时日。只是后來却是渐行渐远。尤其是舒贵妃入了王府之后。他们二人便时常是相顾无言。即使相聚谈论亦是正事。 再后來。皇后册封大礼。他站在皇上身边。参与了整个过程。皇后头上的九龙九凤冠他到现在都记得。皇后是一位称职的皇后。恪守内廷之责。统率六宫。母仪天下。她都做的很好。 只 是。皇后也只是皇后。与皇上却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或许。便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做出那些让皇上越发的不待见的额事情。谋害皇嗣。打压妃嫔。甚至对皇上使出那等下三滥的手段。一步错。步步错。便到了如今。已是错的不可收拾。 “皇后娘娘。皇上让您回去。”苏顺闲行了一礼。说道。 皇后讷讷的抬头。身子本就不适。精神亦不济。“苏公公。皇上他……” “皇后娘娘。听奴才一句劝。快回去吧。别再惹了皇上不高兴。要不然不仅得不到娘娘所要的结果。还连累了活着的人。”苏顺闲心里叹了一口气。带了两分真心的劝道。 皇后一愣。显然已经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本宫知道了。多谢苏公公。” 皇后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才在宫女的搀扶之下。缓缓的走了出去。 慈宁宫 “太后娘娘。皇上并未见皇后。打发了她回去。”刘麽麽进來禀报道。 太后嗤笑一声。“他要是见了皇后。哀家才该担心。” “那太后现在是打算……可要……”刘麽麽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太后摇了摇头。“皇后是聪明人。她还有个女儿。如果她还想自己的孩子能活着。自然不会出卖哀家。重要的是。俞洲那个老东西。他还沒有死……” 俞洲即俞宰相。便是皇后的父亲。 “太后身处后宫。就算发生了什么。只推说不知道便是。”刘麽麽劝慰道。 太后点点头。“你说的对。哀家身处后宫。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当初与俞家合作的事。都是哀家的哥哥去做的。且并沒有留下字面上的证据。” 当初她特地有所交代。任何事都由人口头上叙述。不曾留下任何书面上的证据。只要人死了。那就也沒有什么证据可证明。 “但若是俞家满门抄斩。俞大人想要拼个鱼死网破。那又该如何。”人本就是这样。逼到了一定的地步。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以为皇上为何今早突然派人把他们抓起來。那些个书信。哀家就不信了。他们看过之后沒有焚毁。就算当初是想留下个证据。以防反叛。但是哪有那么容易便能搜到。”太后一早便在想这个问題。终于想到了几个疑点。 刘麽麽闻言点了点头。“太后的意思是皇上早有准备……” “哀家从來就不想永安 王登上皇位。否则哀家如何安心做太后。皇上好歹还是哀家养大的。他永安王只和俞家有血缘。与哀家有何干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沒有把底都透漏出去。 太后一心期盼的。是上官湄能够有自己的孩子。这样她的哥哥。袁家也才会全身心协助那个孩子登上皇位。而不是什么永安王。 “就算俞洲想要鱼死网破。那也得看他想要个怎么死法了。牵扯到前朝之事。牵扯到那个女人。只怕他也不愿意呢。” “太后明鉴。” 袁家与俞家能够这么快的达成共识。合作愉快。也不过是因为两家共同参与了前朝熙妃之事。相互掌握了把柄。逃脱不了罪责。是以才被迫拴在了一条绳子上。 “且先这样吧。咱们不必多做什么。皇上自然不会饶了他们。何故咱们平白多沾上那么多的鲜血呢。”太后叹了口气。有些疲惫。“扶哀家去佛堂念会经吧。” “是。”刘麽麽连忙上前。 重华宫 “娘娘。皇后娘娘回坤宁宫了。”绿绮走进來。说道。“皇上并未见皇后娘娘。” 舒贵妃站起身。走到窗前。“花都开了。春天都來了。本宫也该去探望故人了。” “外面起风了。娘娘披上件披风吧。” “不了。多吹点风人才能更清醒些。” 坤宁宫 “娘娘。舒贵妃娘娘來了。”慧竹走进來通传。 皇后躺在榻上。揉了揉额头。“她來做什么。让她走吧。本宫不见。”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为何不见妹妹呢。”舒贵妃走进來。大声说道。 皇后起身。“谁让你进來的。你……” “皇后娘娘别动怒啊。坤宁宫都沒几个奴才。臣妾走进來。都沒有拦着。皇后娘娘何故到了如此地步。要不要妹妹帮忙送几个奴才过來。” 树倒猢狲散。皇后眼见着不再是皇后了。其他人自然会另谋出路。虽是世态炎凉。但也是人之常情。舒贵妃如今特地说出來。自然只是讽刺几句。 “哼。本宫不要你的好心。”皇后精力有些不济。微微咳嗽了两声。“别忘了。本宫还是皇后呢。” “是。你还是皇后。所以本宫才要这个时候过來。”舒贵妃走到一边坐下。“若你不是皇后了。本宫还不屑于过來呢。” 皇后缓了口气。语气平淡。“你今日 前來到底有何事。” 舒贵妃也不愿与她多加纠缠。“本宫这不是看着皇后时日无多。特地來慰问几句么。不知道皇后不在。大公主还是不是大公主。” “你……”皇后听出了她话中的威胁。气急攻心。连连缓气。“本宫一直以为你为人还算正派。应当不屑于做这些事才是。” “这些事。”舒贵妃冷哼一声。“这些事。你都对本宫做了。本宫为何不能对你做。” “你……你都知道了。”皇后有些怔怔。努力撑着身子与她说话。 “你不会一直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神不知鬼不觉吧。”舒贵妃嗤笑了一声。“本宫一直都知道。知道本宫两个孩子都是如何沒了的。第二个孩子。本宫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是他还是沒了。那么多血。浸满了整个被褥。本宫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本宫的身体里流走……” “你知道本宫有多恨你么。”舒贵妃瞥了她一眼。“本宫这么多年以來。从來沒有停止过恨你。可是这还不够。本宫知道你心悦皇上。便想法子让你得不到皇上的恩宠。让皇上厌弃了你。一如现在。本宫知道你放心不下大公主。你说本宫该拿她怎么办呢。” 舒贵妃从年前她便开始近乎于讨好苏静翕之事。通过蛛丝马迹。总能猜测到她的真正想法。为人母亲。不过是为了子女。 好在她还有那么一点良心。不过。她却不会让她死的那样安心。 “你……你不能……”皇后起身。想要抓她。却被她轻松躲过。自己反被扑倒在地。“你不能……不能……” “不能。”舒贵妃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当初你可有想过不能那样对本宫。你不还是做了。一次再一次。本宫现在为什么不能对你做。啊。” 第九十一章 骨灰 舒贵妃怒极反笑。笑着笑着便留下了眼泪。她便是在皇后下手之后。傻傻的期盼皇上能够还给她一个公道。给孩子一个交代。 可是在她清醒之后。却无力的发现。皇上并沒有多大悲痛。即使他面上痛苦。可是她知道。他内心其实并不难受。 她安慰自己。这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到了第二个孩子也失去过后。她才知道。原來他是真的不在意。或者说。他不想要有一个他和她的孩子。 后來。她才慢慢的明白了。原來即使不是皇后下了手。她的孩子也不能生出來。她哭过。怨过。恨过。可是她还是深深的爱着那个人。她知道他的大义。她明白的他的责任。她知道他的缘由。 她想尽一切办法为他开脱。所以她将所有的错处皆归结于皇后的身上。是皇后害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是皇后让她那么残忍的看清了现实。是皇后让她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都是皇后的错。 或许沒有皇后。那个孩子真的能生出來呢。 “本宫只是在香炉里点了一点活血的香。是你自己不中用。那么一点点的香就能让你掉了孩子。你不能怪本宫……不能……” 那个时候。她亦是初嫁进王府不过两年不到。皇上迎娶乔静姝为侧妃。不到几个月便有了身孕。之后更是日日陪伴乔静姝。赏赐不断。让她如何能安心入睡。让她如何愿意眼见自己的丈夫日日宿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房里。 乔静姝抹了抹眼泪。“哼。反正你也活不久了。若是你还想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吧。毕竟。本宫也不愿意手上再染上鲜血。“ “你会放过她么。”皇后见似乎有所转机。连忙问道。 舒贵妃冷笑一声。沒有回答她。踏步走了出去。外间阳光正好。微风习习。 那一年。她入王府。亦是这个季节。似乎亦是这个天气。 紫宸殿 “朕知道了。坤宁宫不需要你再在那里了。回头重新换个地方吧。”宗政瑾挥了挥手。底下跪着的一个宫女连忙退了出去。 “你说舒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殿内。除了皇上。便只有苏顺闲一人。苏顺闲知道这是在问自己。躲不过。只好想了想。答道。“奴才以前觉得舒贵妃娘娘人还不错。温婉柔顺。对待下人也和善。” 刚刚那个宫女便是皇上安插在坤宁宫的眼线。前來便是一五一十的复述白日里皇后与舒贵 妃的对话。 “以前。”宗政瑾冷哼一声。“朕一直都知道。这些女人沒有一个好的。” 他不知道女人到底是何种生物。初初只是将她们当作自己发泄欲|火的工具。从十三岁初通人事。之后大婚。有了名义上的妻子。他也曾想过。与她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可是在他一次次的发现所托非人之后。彻底放弃了。 天知道。他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妻子。偷偷的给其他侍妾饭食里下令人不能受孕的药之时。内心有多崩溃。他以为。她如表面上那般纯真善良。可惜背地里。却是蛇蝎毒妇。残忍致死。 苏顺闲站在下首。不敢接一句话。见皇上本是阴郁的脸上。不知想到什么慢慢转晴。最后甚至溢出点点笑意。一愣。随即便猜到皇上定是想到关雎宫的那位了。头自发的垂的更低。 “走吧。朕也该去见她最后一面了。” 坤宁宫 “皇上來了啊。”皇后依旧坐在地上。维持着舒贵妃走后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跪在地上。“臣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扫了一眼周围。整个殿内都沒有一个人影。说不出來的阴森与凄冷。“你的宫女呢。” 按理说。就算其他人都离开。她的陪嫁丫鬟也不该离开才是。 皇后沒有回答他。两眼愣愣的望着他。勾了勾嘴角。“皇上这次來是來见臣妾的最后一面的么。” 宗政瑾瞥了一眼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但见旧痕湿。不知心恨谁。”皇后低下头來。双眼无神的盯着地板上的花纹。“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那一年桃花盛开之际。臣妾满心期盼嫁与皇上。如今一晃眼。已是十年了。” “是啊。十年了。”宗政瑾也忆起那年大婚之时。 “臣妾是真心爱过皇上。只是缘生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臣妾恳求皇上。看在臣妾十年的苦劳的份上。之前的那许多错事。便让臣妾一人承担。臣妾愿死后入阿鼻大地狱。潜心忏悔臣妾犯过的罪孽。” “只求皇上。不要牵连雅儿。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在臣妾去后。能多加看顾两分。让她平安长大。之后择一户平凡人家。嫁人生子便是。” 宗政瑾点了点头。“嗯。她也是朕的女儿。” 即使他并不是十分记清自己孩子的容貌。也想不起到底有多久沒有见过她的人了。以前皇后不愿让她示人。后來整日里逼 迫她学习女子之仪。更沒有闲暇时间与他相处。他更是沒有那个耐心。 皇后磕了三个头。“如此。臣妾多谢皇上。” “只是。有一件事。臣妾愿意在临死之前。告诉皇上。皇上信与不信再论。” “你说吧。” …… “俞大人。”宗政瑾站在门外。出声道。 俞洲自从被陡然间抓进牢里。便明白了许多事。这两天思前想后。早已把事情的经过想清楚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认命了。 从开始密谋这件事之时。便早就想清楚了后果。开弓沒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 “皇上有心思还來看老夫。”俞洲站起身。走近些。 “总得來瞧瞧你是以哪种方式死去的吧。”宗政瑾淡淡的。 俞洲微愣。想起什么。“你都知道了。看來你真的很恨我。” “岂止是恨……” “你和你母妃真的一点都不像。你母妃她……” “朕不准你提她。你不配。”宗政瑾厉声打断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厌恶。 俞洲叹了口气。“是啊。我不配……” 当初。他随先皇前往江南巡游。偶然间遇见那个女子。只一眼。他便惊为天人。他知道。这样的女子。是个男人都愿意为她沦陷。包括帝王。 所以。他仔细打听了那位女子的來历。自然也知道她已经定亲。可是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将她引荐给先皇。后來发生的事便如他预料的那般。先皇携带她回宫。给付圣宠。他也步步高升。官拜宰相。 可是。当他官阶一步步的升。府衙一次次的变大。库里的银钱也慢慢变多。妻妾成群。夜间他总是心有所归。夜思梦想着当初匆匆一眼的女子。每当想着那样美好的一位女子夜间是躺在另外的男人的怀里。他便怒得发狂。 近乎变态的搜集与那位女子长得相似的女人。疯狂的寻求那虚拟的快感。可是这些依旧远远不够。得不到。他便想毁了她。所以当袁家人提出那个计划之时。他甚至并沒有犹豫便答应了。 后來的事情。便很顺利的按照他的预想再一次发展了。只是并沒有那个男人。熙妃也并未不贞。他怎么舍得再让其他男人碰她的。只是多加几句抹黑。以及所谓的人证。先皇便那样可笑的信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她会那样决绝。竟然选择以那样凄惨的方式死 去。为了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可以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 “她到底在哪里。交出來。朕可以让你死的舒服点。”宗政瑾见他久久不语。只好开口打破这沉默。 俞洲嗤笑一声。“原來你还不知道啊。哼。你以为我会把她交给你么。” 沒错。当初熙妃死后。是他偷偷潜入长乐宫。将她的遗体偷运出來。并放火烧了长乐宫。先皇以为她是死于火海。其实并不是。 宗政瑾面色平静。眸中却越发的显得黝黑。“你难道还想死了之后与她合葬。” 他派人搜查俞府。并不单单是为了所谓的谋反的证据。而是为了寻找他母妃的骨灰。 俞洲摇了摇头。“我自知已经沒有这个机会了。”他之前确实是想死后与她共墓的。 可是在察觉皇上容不下他。不愿让他存活于世间之时。他便只好选择赌一次。赌赢了。他便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赌输了。也不过如现在这般。 “所以你想让她一个人孤独的待在那里。到死你都不愿意为她真的做点事么。”宗政瑾语气讽刺。 俞洲冷哼一声。“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他生前就算拥有了她。死后也不能与她共眠。” “哼。”宗政瑾语气不屑。“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和她在一起。一个都不许打扰她的安宁。” “你……”俞洲一愣。显然沒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想法。“罢了。你是她的儿子。想必她也希望由你來让她入土为安的。” 宗政瑾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想必她死后也不愿意再见到你。” 第九十二章 有孕 皇后自认罪责深重。不认谋反的母家。甘愿断绝关系。且以死谢罪。当晚在坤宁宫中自裁致死。 皇上以死者为大。不再追究皇后之责。特于周元七年。废皇后为妃。又感念皇后之情。特许皇后之躯于三日后葬于楚周妃陵。众位妃嫔只需拜祭即可。 皇后的棺柩运走之日。即三日后。皇上下旨。俞家众人不堪为人。不忠不孝不义。罔顾君上。意图谋反。特判于满门抄斩。九族之内皆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是以。风光两朝的俞家被以这样凄凉的结局落幕。 重华宫 “娘娘。皇后去了。”青绮走进來。小声的说道。 自家娘娘自从昨日去了坤宁宫回來之后。便一直躺在榻上。一动未动。连晚膳也未用。 乔静姝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花香袭來。“去了啊……” 她本以为她恨皇后。或许也是真的恨。由于她的推动。皇后如今已去。她听到这个消息。并沒有多少喜悦。亦沒有解脱。满心的疲惫。满身的不堪。为何她不见报复之后的快感。 “皇后已去。这些花儿便都拔了吧。” “娘娘。这……”青绮一愣。有些不解。 这些花儿。是从王府之时。娘娘便命人栽种在窗前的。她也不知道是哪种花名。只知道开放之时。十分的漂亮。且香气怡人。年年皆在。她们都习惯了。 乔静姝关上窗。沒有再看那些漂亮的花儿一眼。“拔了。” 从海外特地引进來的花种。美则美矣。却是剧毒。长期接触下來。容易使女子不孕。更会使女子小产。当初。皇后便是在香炉之中。加入了这种花的香料。 “是。”青绮只好应声道。 …… 苏静翕从坤宁宫出來。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的蓝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真的很好啊。 回头扫了一眼悬挂其上的朱红色漆金匾额。“坤宁宫”三个大字跃然其上。洋洋洒洒。说不出的雄势磅礴。当初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宫殿之时。亦是为这里的华贵富丽所惊叹。 可是如今这里已经沒了女主人。皇后离去。或许是后宫诸人满心期待的结果。是以她们方才上香之时亦不是真心。苏静翕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凄凉与感慨。 死者为大。或许皇后有功亦有过。不过人已经 不在。再谈论这些也沒有意思。便让它随风消散吧。 “主子。起风了。回去吧。”代曼出声道。 苏静翕点了点头。“嗯。”走了两步。“大公主呢。她在哪里。” 代曼摇了摇头。“奴婢不知。方才主子上香之时。也沒有见到她在那里守灵。” “皇后既然已经去了。想必大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待会派人去找找。看看她那里是什么情况。今后多看着两分吧。”苏静翕叹了口气。“便算是全了皇后之前帮本嫔的情分。” “是。奴婢明白。” …… 皇后的灵柩被抬了出去。只不过是以侧门。妃礼下葬。当初从正门行册封之礼。封皇后之位。死后却是以另外一种方式。 人走茶凉。自古便是如此。后宫之中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却是在蠢蠢欲动。各宫妃嫔皆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时机。 皇上命舒贵妃暂摄六宫事。掌凤印。行六宫之权。隐隐有皇后的趋势。众人皆在观望。有人愁有人喜。皇后一派的人沒了主。皆在寻找另一条出路。是以重华宫门口这几日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关雎宫 “主子。皇上已经好些日沒來后宫了。”听瑶端了一杯茶。进來说道。 苏静翕闻言想了想。自从皇后死后。已有近十日未踏足后宫了。若说是为了皇后守节。苏静翕是如何不会信的。但若说是因为自己又有地方惹了他。她也不信。 上次的浮尸事件。本來是舒贵妃在彻查。她也确实抓了好几个奴才。慎刑司严刑拷打。可是还沒有查出一个结果來。便出了皇后这档子事。是以至今都沒有一个交代。也算是不了了之了。 “可能是因为旱灾的事吧。”从翻过年來。郦城一带便再也沒有过雨水。从干旱到如今。已演变为旱灾了。 不仅是郦城。整个楚周国大部分地区皆沒有雨水降临。大旱的范围不断的扩大。如今影响越來越广。 “算了。去厨房做点东西。随本嫔去紫宸殿吧。”苏静翕想了想。决定道。 紫宸殿 “奴才给珍主子请安。”苏顺闲站在门口。正在考虑刚怎么办之时。便瞧见苏静翕进來了。 “苏公公不必多礼。”苏静翕淡淡的笑着。“皇上可方便见本嫔。” 苏顺闲心思在心里转了几转。皇上自从那日出宫回來之后。便每日忙于 政事。即使朝廷之中确实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但是绝对沒有到皇上这般废寝忘食的地步。每日埋首于案桌。处理成批的折子。眼看着人越发的憔悴。 “珍主子。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即使再想有个人來劝劝皇上。但是他也不敢让她私自进去。 苏静翕点点头。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 “皇上。珍容华求见。” 宗政瑾在折子上写了几个字。扔在一旁。“她來做什么。“ “奴才不知。”苏顺闲一惊。他未问清楚。 “让她进來吧。” “嫔妾参见皇上。”苏静翕独自一人进來。行礼。 “起來吧。”宗政瑾头也未抬。“有什么事么。” 苏静翕接过太监试完毒的碟子。走上前。搁置在龙案上。“皇上要不要尝尝这椰子盏。嫔妾尝着还不错呢。” 宗政瑾放下毛笔。瞥了一眼奶味浓稠的汤碗。端起來浅抿一口。“还可以。” 苏静翕走近些。忽然间闻到那股子奶腥味。有些反胃。躲过了他伸出來的手。退后了几步。 宗政瑾有些不悦。手并未放下。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过來。” “皇上……”苏静翕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 宗政瑾叹了一口气。缓了缓语气。“过來。” 苏静翕上前一步。却又闻到那股味道。立马连连往后退。看他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连忙说。“皇上。难受……” 宗政瑾察觉她的神情痛苦。顾不得她之前的抗拒。起身走过去。扶住她。拍了拍。“怎么了。苏顺闲。宣太医。” 苏静翕沒闻着那股味道。现在已经缓过來了。拉住他。“嫔妾已经沒事了。不必再叫太医了。” 宗政瑾摸了摸她的眼角。“不行。太医看看朕才能放心。” 苏顺闲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两位主子都不是能够轻易有不测的。内心担忧。亲自去太医院请了院判过來。 张太医也不敢耽误。两人一路小跑过來。好在太医院离紫宸殿并不远。 “微臣参见皇上。” “起來吧。快來看看珍容华怎么了。”宗政瑾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张太医自是不敢耽误。他已经知道这位主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连忙上前。取出工具。仔细诊脉。反复确认。 张太医心里舒了一口气。“回皇上。珍主子这是滑脉。已经一月有余了。” 话音才落。外面忽然间便雷声响彻。不须臾立刻豆大的雨滴降落。淅淅沥沥的敲打在屋檐之上。荡起一片片的雨帘。 “恭喜皇上。恭喜珍主子,”苏顺闲见两位主子都处于一种呆愣之际。面带喜色的开口道。 “哈哈。”宗政瑾回神。“朕的孩子初初被发现之际。便能喜得降雨。恰逢甘霖。郦城旱灾可解。实乃有福之人。” 前一刻还是烈阳当空。只微风拂面。下一刻。却是立刻大雨磅礴。或是巧合。或是无心。只是这降雨却是事实。 苏静翕露出一抹笑容。静默不语。 “传朕口谕。这个月乾清宫和关雎宫的所有奴才月钱皆翻倍。至于你这恭喜之人。便格外多赏些吧。”宗政瑾与她对视一眼。便转头对苏顺闲说道。 “奴才谢皇上赏赐。”苏顺闲行了一礼。重点不在银钱的多少。而在这份心意。沾沾福气多好。 张太医也被这份喜悦感染。他入宫专侍皇上这许多年。从未见过皇上这般的喜怒行于色。仅有的几次。都是与面前的这位主子有关。 “皇上。珍主子时日尚浅。前三月还需多多注意才是。尤其是吃食上。万不可粗心大意。微臣会专门写下來。珍主子合该记住才行。” “嗯。你都写下來吧。朕记得李太医是有名的妇科圣手。她的这胎。朕便交由你们二人來保。有任何差池。你们该知道后果如何。”宗政瑾带有压迫性的目光压下來。帝王的威严尽显无疑。 张太医顶着上首传來的目光。头伏地。“微臣遵旨。定当好生为珍主子保胎。” “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站立的几人皆行礼。 宗政瑾见他们几人离开的背影。这才转过头來。“翕儿不高兴么。” 第九十三章 降雨 “不是不高兴。”苏静翕语气中带了几分委屈。爬过去。靠在他的怀里。“嫔妾是担心。” 宗政瑾在她爬过來的时候。就隐隐的护着。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听她闷闷的声音传來。心里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她的担忧。 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有朕在。” 苏静翕一直都觉得世间最动听的情话。不是我心悦于你。而是我一直陪伴在你左右。当你孤独无助之时。疲惫不堪之际。他会轻轻的凑近你耳边。说一句“我在”。 “这是朕的孩子。朕与你的孩子。朕要你平平安安的生下他。健健康康的把他养大。” “嗯。皇上要像疼爱嫔妾一样疼爱他。”苏静翕环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道。 宗政瑾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嗯。你可不能再哭了。免得孩子生下來也像你这样爱哭。那可如何是好。” “哼哼。”苏静翕不满。 沒多久。苏静翕怀有身孕的消息。立刻在平静的后宫之中投下了一个惊天的响雷。众人的心里亦如这陡然间变化的天气一般。从原本的期待立刻变得复杂难言。尤其是皇上的表现。很明显便是把这对母子放在了心上。 宗政瑾并不理会后宫诸人会如何作想。很快便颁布了旨意。晋珍容华为修容。赐居关雎宫主殿。除去那流水般的赏赐。更是特地派了两位有经验的麽麽。常驻关雎宫。 长春宫 “哼。本宫倒是要看看。珍修容是不是也是个有福之人。能受住这天大的恩宠。”贤妃听完宫女的禀报。内心气愤。 青衣站在一边。“只是这珍修容刚刚被查出有了身孕。便立刻降了大雨。缓了旱灾。听说还是发生在张太医话音刚落之时……” “够了。”贤妃出声打断她。“人云亦云。皇上把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也不怕折了福分。” 青衣缩了缩身子。“娘娘说的是。” “本就是如此。不过是有了身孕罢了。能不能生得下來。生下來是个什么东西。都说不一定呢。”贤妃之时初初气愤。之后便想清楚了。 “那娘娘是不打算……”青衣做了一个动作。 贤妃摇了摇头。“先看着吧。皇后刚去。后宫之中人心不稳。舒贵妃前些日子又忙着查芷箐苑那个宫女的事。害的咱们损失了好几个眼线。如今咱们的人所剩不多。得看准了再出手才是。” “听说杜贵人现在过的很惨呢。杜小仪认定自己小产是杜贵人下的手。自己见不着孩子。便整日里折磨杜贵人。杜贵人听说这些日子瘦了好几圈。” “有个替死鬼也好。咱们只当不知道便是。姐妹反目成仇。痛下黑手。这个理由还不错吧。”贤妃随口说道。 “娘娘所言甚是。”青衣附和道。 “本宫现在担心的便是关雎宫的那个。总觉得沒有那么简单。”贤妃皱眉。直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但就是记不起。“算了。先把这些事传出去吧。本宫不动手。有的是人动手呢。咱们先添把火便是。” “是。” 重华宫 “娘娘。珍容华怀有身孕。晋为修容了。”绿绮走进來。有几分不安的说道。 舒贵妃本是在端着一杯茶水慢慢品着。闻言将即将要放进嘴里的茶杯搁在桌上。“总算到了今日。” 她一早便料到了会有今日。从苏静翕入宫后。从她在做了自己的决定之后。她便想到。总有一天会是今日这个局面。 “娘娘。你不要太过伤怀。珍容华还只有一个月呢。也许……” “绿绮。”舒贵妃提高声音喝道。“本宫不许你们做这些事。否则别怪本宫不念十几年的情分。” “奴婢明白。”绿绮连忙跪在地上。“奴婢知错。是奴婢想差了。” 自家娘娘虽然面冷。但是心善。甚少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或者说是她不屑于用这些手段。真正出手的地方。也不过是对皇后如此。 “本宫记得库里还有一支千年老参。再挑几样补品。一会你亲自送到关雎宫去。记住。别让人钻了空子。” “娘娘。千年的人参本就难得。尤其是库里的那支品种那样好的。不如……”绿绮想劝她改变主意。那支人参还是主子的陪嫁之物。 “本宫都不心疼。你何必那么小家子气。”舒贵妃嗤笑了一声。“既然都是送人的。总要送些看的上眼的。以后只怕咱们想送。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要呢。” 绿绮无法。“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慈宁宫 “你说关雎宫的那个真的怀上了。”太后停止念经。依旧跪在蒲团上。问道。 刘麽麽点点头。“是。听说太医刚刚诊断珍修容有孕之时。外间便奇怪的下起了大雨。皇上直言那孩子是有福之人呢。” “ 哼。有福之人。”太后转动着佛珠。不屑道。“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來的孩子。能是什么有福之人。” “太后娘娘说的是。”刘麽麽其实内心是有些相信的。 她信佛。或许是年轻的时候。跟着太后做多了昧着良心之事。如今年老。反而更想恕罪。忏悔自己的罪责。是以有些相信这些神佛之事。 “那太后娘娘可打算……” 太后闭着眼睛。并沒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哀家能做什么。后宫那些女人都恨不得生吃了她。哀家何必白白脏了自己的手。” “也是。想必那些女人总是不能沉住气的。” “嗯。”太后应了声。“只是。湄儿也该出來了。” 钟粹宫 “主子。珍容华被查出身孕。晋封为修容了。”安舒窈身边的宫女红珠走进來。说道。 安舒窈一愣。“是么。” “是啊。主子。听说太医刚刚诊断出珍修容怀有身孕之时。外间便雷声响彻。下起了大雨。皇上直言那皇子是个有福之人呢。” “皇子。你怎么知道。”安舒窈笑着打趣了一句。 红珠皱了皱眉头。“主子。奴婢和你说正经的呢。外面都传遍了。” 安舒窈瞥了一眼外面。依稀可见的狂风暴雨。“这么大的雨。也亏得你们去议论这些。不过下雨了。楚周国便不会有旱灾了。最多损失些罢了。” “主子。你到底有沒有把奴婢的话听进去啊。”红珠见她似乎根本就沒在意自己所说的话。不由得跺了跺脚。 “好了好了。”安舒窈叹了口气。“本嫔自然听见了你说的话。去库里挑几样贵重些的礼品。等雨小一点便送去关雎宫吧。记得挑那些不能出错的东西。” 安舒窈是个聪明人。或者说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她自幼饱读诗书。习练琴棋书画。父亲将她送入宫廷参选。她一早便知道自己今后的生活会是在这四墙之内。一早也做好了准备。 父亲自小培养栽培她。并不是为了让她争宠。爬上高位。而是为了让她不争不显的活在后宫。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她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让皇上安心。只不过是父亲送入宫的一颗棋子。只不过是他们二人表达信任的工具。 父亲实际上是皇上的人。名副其实的保皇派。那么她便是父亲表达忠诚的“礼品”。不是沒有怨过。恨过。只是她从小便比旁人看得更多。享 受了更多。那么她也必然需承受的更多。 只要父亲是皇上的人。不谋反。不叛逆。那么她便能很舒适的活着。只是如今有了个孩子。她不是沒有感情之人。相处久了自然便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因为不出所料。她这辈子便只有这一个孩子。 好好养着。兴许打发孤独之余。也能有所依靠呢。 “雷声这么大。先陪本嫔去看看三皇子吧。千万不要被吓到了。” “是。”红珠应了声。自家主子对三皇子有多上心。身为贴身宫女。她再清楚不过。 …… 这场雨直接下到了半夜。彻底缓解了持续近两个月的旱灾。 雨不停。宗政瑾担心雨天路滑。干脆让她宿在了乾清宫。 苏静翕在他不断的布菜之下。十分的好心情的多用了一碗饭。“皇上不多吃点么。” “朕不饿。”宗政瑾摇摇头。继续为她布菜。次数多了。真的似乎习惯了一般。 从下午开始。他便一直处于一种激动难言的状态之中。不同于登基为帝之时的那种期盼。亦不是集掌兵权。收回政权的那种渴望。更不是铲除俞家。报了血仇的那种快感。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 他从未经历过。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过他并不排斥。隐隐有许多期待。 “就不必多管份例之事了。喜欢吃什么。直接派人去御膳房取食材。让他们做与你食用便是。”宗政瑾听闻女人似乎怀孕之后。口味会有所改变。他不愿意在这上面委屈她。 “臣妾谢皇上。”苏静翕露出一个笑容。讨好道。 宗政瑾面上不屑。若是生一个孩子。如她这般。喜好讨好奉承。女孩便罢了。若是男孩。只怕……算了。还是他自己亲自來教育吧。 第九十四章 男女 关雎宫 “两位麽麽。不知如何称呼。”苏静翕早间起床之后。在乾清宫用过早膳。见宗政瑾还未下朝。便自行回了宫。 那两位麽麽相视一眼。“奴婢姓夏。这位姓宋。娘娘觉着如何顺口便如何称呼就可。” 苏静翕淡淡的笑了笑。“夏麽麽。宋麽麽。既然是皇上派你们过來的。本宫自然会信任你们。” 夏麽麽福了福身子。“奴婢明白。既然已经入了关雎宫。奴婢便是娘娘的人。娘娘信任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分忧。” “是。奴婢也定当协助娘娘安胎。早日诞下皇子。”宋麽麽也跟着说道。这是在表态了。 苏静翕皱了皱眉。“谁说他是皇子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论男女。那也都是本宫与皇上的孩子。” 众人皆一惊。显然沒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以往其他妃嫔有孕之时。无一不盼着肚子里所怀的是男嗣。上下來是皇子与公主的待遇有着天大的差别。 夏麽麽反应快。回神道。“娘娘说的是。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娘娘的孩子。那么必然是有福气的孩子。” 苏静翕点了点头。缓了缓心情。“这是听瑶和代曼。本宫身边的大宫女。” “还请麽麽多多指教。奴婢年纪轻。经验不足。麽麽觉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指出來。”听瑶上前行了行礼。说道。 夏麽麽与宋麽麽两人皆侧身躲过。并不敢生受了这礼。她们二人心里也明白。既然皇上已经把她们二人送來了这关雎宫。那她们便是这位娘娘的人。先來后到。两位姑娘既然已经是大宫女。必是娘娘心中信任之人。 夏麽麽不敢托大。“听瑶姑娘哪里的话。我们现在才來。娘娘的习惯我们还不清楚。有劳两位姑娘多多提点才是。” “嗯。先这样吧。”苏静翕转头。“本宫有些饿了。宋麽麽便让本宫尝尝你的手艺吧。” “是。奴婢遵旨。” 夏麽麽性子活泼。擅言论。且会医术。在跟前伺候。而宋麽麽较寡言。精通孕妇保健。擅烹饪。主膳食。主要张罗苏静翕的吃食。两人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不得不说。宋麽麽的手艺确实不错。一碗普普通通的长春百合羹。经过她的手烹制出的。别有一番风味。十分的合她的胃口。 苏静翕用了一小碗。放下勺子。“麽麽手艺不错。赏。” “奴婢谢娘娘赏赐。”宋麽麽行了一礼。 “皇上驾到。”门外响起太监通传的声音。话音未落。人已经踏进了殿门。 “臣妾参见皇上。”苏静翕起身行礼。只是身子还未蹲下。却已经被扶起了。“你身子不便。不用多礼了。” “臣妾谢皇上。”苏静翕就着他的“搀扶”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來了。” 宗政瑾凑过去摸了摸她的肚子。并沒有太大的不同。“他今日可有闹过你。”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他还什么都不懂呢。那么小。如何闹。” 宗政瑾悻悻的收回手。“朕这不是白白问一句么。” 苏静翕想起一茬。摇了摇他的胳膊。“皇上。你想要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宗政瑾将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勾了勾嘴角。“翕儿想要什么。” “不是臣妾想要什么。他是臣妾的孩子。不论男女。臣妾都会疼爱他。只是臣妾怕若不是皇上心中所要的。或许到时候会失望……” 宗政瑾觉得自己刚刚的决定是明智的。把情绪越发低落的人抱到自己腿上。“只要是你的孩子。朕都会喜欢。就算不是朕心中期盼的。朕也会给她最好的东西。疼爱她。宠她。让她成为楚周国最得宠的公主。” 宗政瑾憧憬着以后。若是真的生一个如她这般可爱漂亮的女儿。似乎也不错。她这个时候已是如此貌美。小的时候必然也是粉雕玉琢的。若是那样的一个小小的她向他撒娇。他必然心都软了。 “再说。即使这次不是。大不了咱们再生便是。总有一次是的。” 苏静翕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不论她生的是什么。他都会喜欢。只不过还是得生一个男孩才行。这一胎不是。可以一直生便是。 有些无语。“皇上这是把臣妾当作小猪么。” 宗政瑾被她怨念的语气逗笑。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子。“嗯。小猪要多吃点东西。才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小小猪。” “那臣妾是小猪便罢了。皇上的孩子也是小小猪。那皇上是什么。”苏静翕毫不示弱。立刻反击。 宗政瑾一时有些语塞。“咳咳”了两声。“朕自然是人。” 苏静翕难得有一次能够说的他哑口无言。内心十分的有成就感。不过她也不会不依不饶。毕竟有些分寸还是要把握的。 “过几日会试的成绩就出來了。你大哥也在其中。”宗政瑾忽然开口道。 苏静翕一愣。实际上她从未忘记过这件事。只不过因着后宫不得干政这条规矩。她才不敢多去打听。只在心里默默的担心着。 宗政瑾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提出來。若是以前。他肯定会等结果出來再告诉于她。可是如今她怀有身孕。若是每日忧思。操心太多。必然不利于安胎。与其如此。还不如他先开口说出來再说。 “他的成绩不错。朕特地看了。只是具体还得等到殿试那日再说。你别担心。好好养胎才是最重要的。” “嗯。”苏静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十分配合的点头。“臣妾知道了。” 宗政瑾余光瞥见搁置在案桌上的那一摞话本。把她的头跟着移到那话本上。严肃的说道。“你如今有孕了。不许再看那些话本了。” 苏静翕一愣。反应过來。苦哈着脸。“皇上……” “不行。”宗政瑾态度坚决。干脆不看她装可怜。“那里面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不堪入流。朕的孩子如何能受那些东西影响。” 苏静翕叹了口气。“可是如果沒有话本。臣妾该有多无聊啊。一无聊就容易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喜欢忧思。一忧思就烦闷。一烦闷就……” 宗政瑾嘴角抽了抽。无奈道。“看其他的吧。朕会命人给你多送点其他的书本來。” “皇上给臣妾念书么。”苏静翕想起一茬。“臣妾听说。若是父母给孩子念书。即使他还在母亲肚子里。但是他还是能感受到呢。出生以后会变聪明很多。” 宗政瑾挑了挑眉。虽然内心并不是十分相信这个说法。照他看來。自古以來。那些妃嫔怀孕之后。并沒有这种所谓的念书。孩子也照样很聪明。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她说的烦闷。也为了给她找点事情做。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嗯。朕会让人送些孩童启蒙的书籍來。你无事之时。多给他读读。朕有空也会來的。” “皇上最好了。”苏静翕很满意他的态度。讨好的说道。 其实她是真的挺感动的。据她所知。大公主二公主与他每月相见的次数并不多。父女之间的感情更是淡薄的可怜。就连三皇子。也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至今他都沒有去见他一面。 即使之前他说过要给她一个孩子。可是当这个孩子真的存在之后。从昨日到今日。他的表现实在超出 了她的预想。几乎与一个十足的好父亲沒有相差分毫。他做了许多她自己可能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如他自己所承诺的那般。他在她身边。一直都在。 宗政瑾嗤笑一声。以前还只是“真好”。如今倒变成”最好”了。看來她也不是沒有良心。或者。他应该反倒夸赞她一句。 “你惯会讨好朕。” “那是因为皇上真的好。臣妾才讨好呀。若是皇上不好……哼哼。” 宗政瑾等她说出个所以然來。结果半天就等來她惯常耍赖的哼哼唧唧。失笑出声。真是……沒出息啊。 “皇上。要不要用午膳了。”苏静翕扛不住他灼灼的目光。只好转移话題。 宗政瑾并不想与她计较这些旁枝末节。“嗯。传膳吧。” 净了手。坐在饭桌旁。宗政瑾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人。忽然开口道。“你们两个。以后就留在关雎宫伺候珍修容吧。不必再回去了。“ 这句话便是在说苏静翕以后是她们二人名副其实的主子。 夏麽麽与宋麽麽相视一眼。皆行礼。“奴婢遵旨。” 苏静翕其实是有些高兴的。这样子她便不用想法子收服她们。以后也不必在废了许多功夫之后还要失去这两个得用的人手。皇上的一句话抵过她的许多话。 “皇上。用膳吧。”苏静翕给他夹了一块虎皮兔肉。露出一抹笑容。 “嗯。” 两个人开始用膳。苏静翕用的比以往多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饿了。她潜意识里只觉得吃不饱似的。两人用膳的时间都有意无意的延长了许多。 用过膳。宗政瑾便回了紫宸殿。 第九十五章 送礼 “娘娘。太后生辰需送何种礼品。”听瑶站在一边。开口问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知道。太后礼佛。本宫倒想着送一些孤本。可是孤本本就难求。不稀奇的话想必太后也看不上。” “奴婢以为。送礼贵在心诚。太后既已是太后。贵重的珍宝只怕见过无数。何况太后对娘娘……” “何况她对本宫不喜。只怕送什么都会挑刺。”苏静翕接上她的话。“既如此。那便挑上一份让别人挑不出刺的礼物便是。” “可是……” “可是别人依旧会沒刺找刺。”苏静翕再次接上她的话。在宫里本就这样。对你不喜的人。恨不能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出丑。何况她们对她。已经不止是不喜了。 叹了口气。“先容本宫想想。” 是夜。宗政瑾踏进关雎宫的大门之时。便瞧见她正站在廊门之边百无聊赖。许是有感应。下一秒便回头。巧笑嫣然。 宗政瑾大踏步走过去。接住她。“你跑什么。” 苏静翕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臂。嘴角上扬。“沒啊。臣妾这不是看着皇上來了。心里高兴么。” 宗政瑾肃着一张脸。“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万一脚滑沒注意……总之。沒有下次。” “好好好。沒有下次。”见他似乎不相信。只好加了句。“臣妾保证。” 宗政瑾摇了摇头。知道她肯定沒有放在心上。不过想來她也不是那沒有分寸之人。自己多命人看顾几分便是。 “今日怎么跑到外面來了。” 苏静翕拽着他的胳膊。“皇上陪臣妾走走。” 宗政瑾询问过太医。适当的走动对孕妇來说是有益处的。是以点了点头。陪着她在院子里慢慢散步。全当解闷了。 苏静翕走了一段路。便自觉的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他的身上。人也是慢慢的往前蹭。 宗政瑾相当无语。一直都知道她懒。可是今日再次见到。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口找了个话題。“你每日待在宫里可有烦闷。” 苏静翕摇了摇头。“还好啊。皇上不是每日都來陪臣妾了么。” “那白|日呢。”他白日需要忙于政事。甚少过來。 苏静翕站立在他的面前。“白|日臣妾想着皇上晚上会过來看臣妾。便也不觉得时光漫长了。” 宗政瑾嗤笑一声。刮了刮她 的鼻子。“你可有一点世家女儿的矜持。” “臣妾说的都是真话。皇上何苦要埋汰臣妾。”苏静翕撇了撇嘴。不满道。 宗政瑾叹了口气。“那若是朕不來呢。” “那臣妾就想着皇上明日会來啊。总有一日会來的吧。再说臣妾这般貌美。皇上为何会不來看臣妾……” 宗政瑾听她嘀嘀咕咕。声音越说越小。但是他却越听越觉得离谱。“你以为朕是贪恋你的美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臣妾如何也算是一个窈窕淑女吧。”苏静翕学着他挑眉。眨了眨眼睛。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窈窕是真。淑女便罢了吧。” “皇上。”苏静翕跺了跺脚。对此表示抗议。“臣妾哪里不淑女了。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人。人人皆道珍修容温婉动人……” 宗政瑾对她的自卖自夸视而不见。转念一想。似乎确实如此。她在他人面前总是一副正派的闺秀模样。规规矩矩的。话甚至也有些少。 可是在他面前。却不是如此。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用这句诗形容她一点也不为过。相比于她的矜持含蓄。温婉柔顺。他倒宁愿她如此刻一般。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这副鲜活的模样有多有生气。有多惹人疼。软软糯糯。柔着声音撒娇。嗔着耍赖。每次都能让他忍不住应了她。宠着她。惯着她。 苏静翕见他含笑着不说话。转了个弯。“皇上不贪恋臣妾的美貌。那臣妾承认臣妾贪恋皇上的美貌吧。” 宗政瑾回神。“朕是男子。何來的美貌。” “男子亦有美貌啊。皇上在臣妾心中。便是世间最英俊潇洒的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宗政瑾再一次对她的夸赞颇为无语。“你有什么有求于朕便直说吧。” “咦。皇上怎么知道。”苏静翕不解。面露茫然。“皇上真英明。“ 宗政瑾拥着她往回走。“不说就别说了。” “说说说。”苏静翕拽着他的手臂。“臣妾说就是了。” 见他盯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侧脸躲了躲。“这不是马上就要到太后娘娘的生辰了么。臣妾不知道该送什么礼品才好。要不皇上帮忙出出主意。” 宗政瑾嘴角抽了抽。饶了这么大的圈子。便是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错。在她看來值得冥思苦想。于他來说。不过是动动 嘴皮子。 “就这事。” 苏静翕听他语气。似乎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貌似是的。” 宗政瑾被她的表情逗笑。“前阵子郦城一带旱灾。百姓困苦。是以这次太后寿诞。不会大办。你之前的册封之礼。也一并免了。等你生产过后。再行跪拜不迟。” 宗政瑾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并未面露委屈。如自己料想的一般。笑了笑。“所以你只需准备一份差不多的礼品便是。算了。朕帮你准备好了。” 苏静翕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皇上最好了。” “哼。”宗政瑾表情面露不屑。 苏静翕也不生气。更不害怕。拉着他进屋。“皇上快喝杯茶。走多了路辛苦了。” 宗政瑾再次被她狗腿的模样逗笑。“你坐着吧。免得等会身子不适。” “对了。朕想着往你宫里再送几个人过來。你生产过后也是需要人手的。你看如何。” “好啊。臣妾还准备过段时间再拉着皇上走一段路。然后与皇上再提的。”苏静翕笑了笑。一副得逞的模样。 宗政瑾见她当真沒有异样。这才微微放了心。“他们会保护你的。朕也能放心点。” 苏静翕其实真的沒有觉得有什么。或许是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是以他在她眼里。如何都是好的。尤其是这种为她好的事情。 至于窥不窥视。告不告密之类的。她自认沒有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情。况且。她相信。他本意上不是这个意思。 “好。” 两人简单沐浴过后。自去安置不提。 衍庆阁 “主子。皇上还是宿在了关雎宫。”一个小宫女走进來。瑟缩着身子。小声说道。 杜婉如一听便來气。回头便见她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心中气极。走过來。扇了两个耳光。“你怕我。” 那宫女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主子恕罪。” 她是前些日子被分过來伺候这位主子的。本以为杜小仪诞下唯一的皇嗣。以后她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可是如今她的日子却是过的生不如死。每次想起前一位宫女的死去时的惨状。她更是害怕得想哭。 杜婉如轻蔑的笑了笑。“你是不敢。不是不会。”说着用脚狠狠的踢了踢她的身子。 宫女不敢喊疼。结结实实的受了好几脚。见她似乎有些 累了。这才不停的磕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杜婉如揉了揉额头。自从她生产过后。或者说。自从自己的孩子被抱走之后。她便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她过的一点也不好。沒有恩宠。唯一生的孩子也成了她人的嫁衣。太后更是在她生产过后便再也不见她。虽是成了小仪。可是也只是小仪。 每每想到与她一同进宫的苏静翕如今已是位列修容。身怀有孕。即使如此。皇上这些天依旧每日前往关雎宫。风雨无阻。想当初她有孕之后。直至孩子出生。皇上竟然一次都沒有來看过她。 甚至。她听说。连她的儿子。他也未去看过一眼。 相差实在太多。距离实在太远。 这些。都叫她如何甘心。 “杜婉兮那个贱人呢。”杜婉如走进旁边的芷箐苑。扫了一圈沒见着人。出声问旁边的小宫女。 那宫女自是早就见识过了杜婉如的为人。当即立马跪下。“回杜小仪。主子她……她……” 杜婉如见她吞吞吐吐半天。依旧沒有说出杜婉兮的去处。早已无法忍耐。走上前。正准备动手。便听见后面传來声音。“你何苦为难一个宫女。” 杜婉如勾了勾嘴角。本是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蛋。若是之前。也算是可以入眼。多加打扮亦是一位别有风味的美人。可是此时的她发髻微乱。眼神狠厉。整张脸亦有些扭曲。黑夜的映衬下。竟有些嗜血般狠辣。 “不为难宫女。那來为难为难我的好姐姐好了。” 杜婉兮皱了皱眉头。自从不知道是谁告诉杜婉如。她的早产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杜婉如便撕去了她平日里的那张虚伪的面具。这些天來。对她非打即骂。出言讽刺早已是常事。 可惜案子未破。她便依旧是头号嫌疑人选。背后无人。每日只能被动的承受杜婉如的加注。身上亦是旧伤未好便添新伤。 第九十六章 宫人 苏静翕醒來的时候。宗政瑾早已上朝去了。 沒有皇后。不必每日请安。只需月初一十五。前往重华宫。由舒贵妃带领着往慈宁宫而去。 上官湄被解了禁足。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更有人在暗地里讥笑苏静翕。苏静翕自是不理会。只不过在心里暗暗猜测或许是宗政瑾与太后谈了条件。 宗政瑾的动作还是很迅速的。才用过早膳。苏顺闲便把人带了过來。“奴才给珍修容娘娘请安。” “不必了。苏公公快快请起吧。”苏静翕坐在椅上未动。只出声道。“给苏公公看座。上杯茶吧。” “奴才谢娘娘。“苏顺闲小心坐了半个绣墩。接过茶盏。”娘娘。皇上让奴才给您送几个得用的奴才过來。皇上特地交代了。若是娘娘有用的不顺心的地方。直接将人送去慎刑司便可。万不可委屈自个儿。”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本宫记着了。皇上有心。劳烦苏公公替本宫谢过皇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苏顺闲站起身來。扫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几个奴才。“你们几个都给咱家听好了。若是你们有什么地方惹得娘娘不高兴。或是有什么地方不尽心。你们也不必留在宫里了。” 苏顺闲话说的隐晦。但众人皆明白其中的深意。不在宫里。那便是在阎王殿了。 “奴才|奴婢遵旨。定当好好侍奉珍修容娘娘。” “娘娘。奴才的差事办完了。若是娘娘沒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 苏静翕点了点头。“嗯。代曼。送送苏公公。” “不敢不敢。”苏顺闲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代曼跟在苏顺闲身后。稍微错开半步。行至宫门口。福了福身子。“苏公公慢走。” “好好好。代曼姑娘快些回去吧。娘娘身边还要人伺候呢。”苏公公点了点头。含笑道。 苏顺闲走了两步。回头望了一眼代曼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踏步往前走去。 旁边的小太监见着苏顺闲脸上的笑容。也笑了笑。“珍修容娘娘人可真好。” “你个狗东西。谁让你议论娘娘的。仔细自己的狗命。”苏顺闲肃着一张脸。厉声喝道。 小太监缩了缩身子。“公公饶命。公公饶命。求公公指点一二。” 苏顺闲也只是随口一说。目光移向远方。“好好对关雎宫的人。别不知好歹。” 以前他便认为这位主子是个有福气的。可是现在越发能够肯定这位主子也不是一个全然沒有心计的。就凭她长久如一日。对待他的态度上。便知她定是极通人情世故。而不是如外界所传的那般不明事理。 但是偏偏如此。皇上对待那位并未疏远。反而只见越发的宠。甚至是隐隐放在了心上。每日必念叨两次。不单摆明了态度。给那位一个孩子傍身。先是送了两位麽麽。如今又特地送了这样的几位奴才。可见是真的上了心。 他伺候皇上十几年。即使之前宠舒贵妃。也决然沒有到这个地步。一个是外人眼中的珍宝。一个是放在了皇上心尖的宝贝。孰亲孰疏。可想而知。 这岂止是有福气。只怕是所有的好运气都积攒到了她的身上。 苏顺闲如何感想。苏静翕并不知。等他走后。瞥了一眼外面。“让他们进來。” “奴才|奴婢给娘娘请安。”一共四人。一男三女。 “起吧。”苏静翕摆了摆手。“你们叫什么名字。” 几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宫女回答道。“奴婢们沒有名字。求主子赐名。” 苏静翕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笑了笑。“怎么会沒有名字呢。不过既然你们想要本宫赐名。那便叫清柔。清梦。清欢吧。至于你。那便小贵子吧。” “奴才|奴婢谢主子赐名。”四人皆未表现出任何不满。磕头行了一礼。 苏静翕很满意他们的态度。面上却不显。使了个眼色。代曼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守着。“你们可有什么技能。” “奴婢擅医。”清梦道。 “奴婢所学不精。只涉猎较广。皆会点皮毛。”清柔道。 “奴婢会点拳脚功夫。力气较大。”清欢道。 “奴才也会点拳脚功夫。”小贵子道。 苏静翕心中一喜。她刚刚便猜到宗政瑾这次派人给她送來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虽然他们四人说的谦虚。但是她知道定然有所隐藏。 “既如此。你便和小福子一起守着关雎宫吧。有什么不懂的问他。”苏静翕指着小贵子道。 “奴才遵旨。” “至于你们三个……”苏静翕想了想。“清梦去小厨房吧。和宋麽麽一起负责本宫的膳食。你们两个……以后本宫外出。你们两个至少一个一起跟着吧。” “奴婢遵旨。” 苏静 翕想的很清楚。在宫里。尤其是她现在有孕之后。必然会有人动手脚。她已经尽可能的待在关雎宫。可是有些时候不是她不出门。便不会有麻烦的。况且。有些时候是必须外出的。譬如三日后的太后寿宴。 能致使人流产的招数。來來回回也不过那几样。一是毒。二便是光明正大的冲突。她能防的。便是在每一招上防个彻底。让别人无机可乘。 如今时日尚浅。妊娠反应也不明显。起码从查出有孕至今。她并沒有所谓的孕吐之类的反应。反而好吃好睡。晚间也睡的十分安稳。早上连宗政瑾去上朝了她也沒有醒过來。 用过午膳。苏静翕躺在榻上午歇。听瑶从外面走进來。小声道。“娘娘……” 苏静翕动了动眼眸。“何事。” “娘娘。之前您派人去打听大公主的事情。奴婢一直着人仔细关照着。只是方才上午大公主与二公主因为一些小事闹起來了。本來小孩子玩耍。当不得轻重。麽麽们也就沒在意。 “可是后來不知为何。二公主落入了湖中。救是救起來了。可是贤妃却不依了。吵着要一个交代。刚刚人都已经去了重华宫了。” 苏静翕起身。“可知道是因为何事闹起來的。” “奴婢打听了。大公主身边的麽麽说。是因为二公主嘲笑大公主沒有母妃。大公主性子急。就忍不住……” “娘娘可也要去重华宫。”代曼一直在一旁听着。闻言问道。 听瑶不赞同。“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还是不要去那等闲杂地方的好。万一有人不长眼的冲撞了娘娘。那……” “听瑶。”苏静翕声音淡淡的。隐含警告。听瑶自然听出來了。她从小伺候她。对她的脾气少有几分了解。决定了的事情。别人如何劝都是无用的。 便如她当初得知自家小姐有想要进宫选秀的心思。她和听琴不是沒有劝过。可是一点作用都沒有。她想做的事情最后都会做到。否则绝不甘心。 “娘娘。那奴婢伺候你梳妆吧。”听瑶有些无奈。不再提起那无用的劝阻。 苏静翕缓了缓语气。“本宫与你们说过。大公主如今沒有母妃。咱们能帮便帮吧。全当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行善了。” “奴婢明白。”二人皆福了福身子。 重华宫 “珍修容娘娘到。”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嘈杂的交谈声。陡然间便一片寂静。 众人都把目光移向殿门口。 苏静翕缓缓走进去。“臣妾给舒贵妃娘娘请安。” 乔静姝勾了勾嘴角。沒等她礼行全。便叫了起。“珍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臣妾谢娘娘。”苏静翕也不纠结。当下起身。坐到一边为她临时加出來的椅子。上面铺了好几层柔软的坐垫。软软的。很舒适。 心思转了几圈。笑了笑。“臣妾午歇起來后。偶然间便听说了大公主与二公主两个人在一块玩耍。小孩子家的发生了点不愉快。但众位姐妹竟然全部來了姐姐的重华宫。臣妾便想着也一同來看看。” 苏静翕的视线扫过周围。耻笑一声。“众位姐妹为何一直盯着臣妾看。可是臣妾脸上有什么东西。” 众人皆一愣。回神后皆把目光讷讷的收回。 这段时间。不论后宫众人如何谈论。都不见她这个正主出來露面。且皇上几乎夜夜皆宿在了关雎宫。之前她们还期待。她有孕不能侍寝。皇上便该想到她们这些久无圣宠的人了。 可是一等再等。夜夜等來的皆是皇上又去了关雎宫的消息。 每每想到这些。实在是意难平。 即使她们承认。她苏静翕是比她们要生得貌美。可是她们也不是不能入眼。何苦皇上便只将她一个人放在了心上。 一直在苦等皇上厌弃了她。可是每次还沒等她失了圣宠。皇上转念便想起了她。两人又是琴瑟和鸣。时时处在一块。 这叫她们情何以堪。 “珍妹妹想差了。这不是久不见妹妹。众位姐妹想念的慌么。”贤妃出來打着圆场。含笑道。 “可不是。本宫可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见珍妹妹了。”淑妃亦说道。 “妹妹瞧着姐姐可不像是一个怀孕之人。久不见。只觉得姐姐比之前还要貌美许多。”湘贵嫔适时的说道。 第九十七章 处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在述说着这久不相见的“想念”。 苏静翕静静的听着。不予置评。 等到她们觉得无趣。讷讷的停止了这虚情假意。苏静翕这才开口道。“承蒙众位姐妹的想念。臣妾觉得受宠若惊。” 到底是想念她如何。不用多加想象。 闻言众人皆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这样说。她们反倒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了。 苏静翕也不等她们开口。直接说道。“舒姐姐。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尽管处理。妹妹只在这里凑个热闹便是。” 贤妃心里留了一个心眼。刚刚她出言打圆场。便是想暂时卖她一个好。待会在处理两位公主的事情上。不要横加阻拦。 “是啊。舒姐姐。你看看如何处理才比较得当。” 舒贵妃听出了她咬重“得当”二字的语气。无非是想提醒她。大公主乃是皇后之女。如今皇后已经不在世间。且她一直以來皆与皇后积怨已久。此时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心里讽刺。面上却含笑。正准备说话。就听见苏静翕开口了。 “舒姐姐。妹妹忽然间想起來。大公主乃是嫡出的公主。按理说。这件事理应由皇后來管。可是如今皇后已经不在。舒姐姐管也是应当的。”苏静翕淡淡的说道。 “那是自然。舒贵妃娘娘摄六宫之事。自是有权处理这件事。”自从上次苏静翕“顶撞”了淑妃一回。如今淑妃的做法分明上是把这仇记在了心上。时时都想要报复回去。期盼着苏静翕能够吃瘪。 “臣妾相信舒贵妃娘娘能够处事公正。秉公办理。”贤妃的眼神在苏静翕与乔静姝二人的身上來回穿梭。最终说道。 苏静翕等她们说完。抢在了舒贵妃开口之前。“这是自然。舒姐姐定然是会秉公办理的。想必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才是。一如皇上与皇后。” 乔静姝盯了苏静翕好几眼。在她隐晦的提起皇上之时。才明白过來。她是在提醒她越矩了。 二公主如何有生身母妃健在。自有贤妃管教。可是大公主则不同。她是皇后之女。嫡出的公主。身份自然不同于二公主。甚至比她这个舒贵妃都要高些。 即使如今皇后已不在。可是皇家玉蝶上依旧早有记载。 若是皇上以后追究起來。那么她这个处事之人。便会首当其冲受到责罚。引起皇上不满。 况且。以苏静翕如今的 做法。显然摆明了是在护着大公主的。 乔静姝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转头对身后的绿绮耳语几句。这才笑了笑。“珍妹妹说的可不是。本宫不论如何处事公正。那也比不过皇后。更比不得皇上。” “是以这件事便交给皇上处理吧。本宫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劳烦众位妹妹等上一等。” 贤妃心里一个咯噔。显然沒有想到会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把事情闹大。并不是她当初所想。 她仅仅是想通过这件事。处罚大公主。以达到她贤妃在众人心里是皇后的跟随者的形象。换句话说。她需要摆脱皇后的余威。她需要重塑自己的形象。 不论贤妃心里如何作想。其他人心里却是很高兴。毕竟事不关己。毕竟已是好久好见天颜。绝佳的好机会就在眼前。自当好好把握。 宗政瑾來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便响起了太监通传的声音。“皇上驾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众人皆行礼。 “起吧。”宗政瑾走进去。经过苏静翕的身边之时。扶了她一把。换來她的莞尔一笑。 宗政瑾亦勾了勾嘴角。 其他人只见皇上自进來后。忽视了所有人。直接把目光集中在苏静翕一人身上。可惜不论她们心中如何气愤。宗政瑾依旧沒有舍得给她们一个眼神。 苏静翕对此。后知后觉的表示她对她们怨毒的目光无感。 坐在上首。“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宗政瑾扫了一眼下首。沉声问道。“雅儿和芙儿呢。” “回皇上。二公主经过太医的诊治。已经无性命之忧。只是怕会染上风寒。少不得要喝上几帖药。”舒贵妃回答道。“大公主内心自责。臣妾让她先回自己的宫殿了。” “至于发生了何事。臣妾已经询问过了两位公主的奶麽麽。以及周围看见事情经过的奴才们。起因是因为二公主羡慕大公主的风筝。想要……想要玩玩。可偏偏那只风筝是皇后之前送与大公主的。大公主便不愿意借……” “后來。二人便起了一点争执。麽麽们去劝了。因二公主说了句皇后已逝。大公主沒有母妃。然后大公主便气极。小孩子不知轻重。无意间失手便把二公主推到了湖里……” 虽然舒贵妃措辞用的是“无意间”“失手”。可是到底情况如何。众人心中自有一杆秤。能够辨别得清楚 。 大公主生母已逝。即使是嫡出的公主。但是沒了皇后。她连二公主都比不过。年已有八岁。自古宫里的孩子便早熟。沒有一丁点心计是绝对不可能的。 要说她是故意的。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二公主。即使只有四岁。可是背后有贤妃这样的母妃。若是有心教点什么。照样学样。也不是不可能发生栽赃陷害这样的事情。 旁边围观的麽麽以及宫人们。护着的自然只有自己的主子。即使真的看见什么。或者知道什么。也只能当作不知。否则。公主出了事。她们也活不久。 是以。孰是孰非。只有两位公主自己心里清楚。 “皇上。”苏静翕见他皱眉沉思。开口道。“皇上。臣妾以为。两位公主皆是楚周国的公主。必有皇家风范。心思玲珑。二人自小一同长大。这样的情谊如何都不是这样的小打小闹能够破坏的。小孩子嘛。哪有隔夜仇。兴许明日便和好了呢。” 苏静翕说的轻巧。但是话里隐含的意思宗政瑾却明白。她这是在提醒他。不宜把事情闹大。不论谁是谁非。皇家的公主必然不能反目成仇。起码明面上不能。 所以。他得护着大公主。如此才能平衡。 贤妃即使沒有苏静翕和宗政瑾二人之间的默契。可是心思转了几转。也明白了苏静翕话里的意思。内心气极。可是却不能开口劝阻。否则便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二公主确实是她的女儿。可是也是楚周国的公主。 必须要有公主的风范。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当作是小孩子家家的玩耍。闹出的争执。隔日便该消除。 这同样是在暗示她贤妃不能事后捅刀子。不能报复大公主。 心里憋闷。可是她却无法。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珍妹妹说的是。小孩子家的哪有隔夜仇啊。臣妾回宫定会好好教导二公主。” 宗政瑾眼含赞赏的看了贤妃一眼。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这样吧。只是两位公主身边的麽麽不尽心。疏于职守。每人二十大板。不必在两位公主跟前伺候了。” “臣妾会命人从殿中省重新选人的。”舒贵妃接话道。 “皇上。既然二公主有贤妃姐姐这样的母妃疼爱。皇上您便多疼爱大公主两分吧。”苏静翕适时的说道。 宗政瑾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臣妾以为。大公主身边沒有 母妃。这才引发了这次事件的根源。不若皇上做主让大公主身边有个可用的人吧。”苏静翕不理会其他人不可置信的目光。“臣妾打听过了。皇后的奶麽麽。如今还在浣衣局呢。皇上不若……” 当初皇后自尽而亡。身边得用的奴才都被她事先寻了错处打发去了浣衣局。即金麽麽以及两位贴身宫女。 虽然之后皇后不在。她们过的艰难。但是到底保全了一条命。 这也算是皇后为她们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想必也是为了今日。 为了她唯一的女儿。 宗政瑾目光沉沉的盯着她。时间久的让人心中不安。正当众人以为苏静翕这次会栽一个大跟头之时。宗政瑾终于开口了。“便依你吧。这件事舒贵妃去办。皇后以前身边得用的人。若是都健在。便都送去服侍大公主吧。” “臣妾遵旨。”乔静姝福了福身子。 “朕还有事。先走了。”宗政瑾起身离开。不理会其他人。 皇上一走。其他人也沒了想要留下的欲|望。纷纷告退。 苏静翕也跟着众人离开。走出重华宫的宫门。才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后背也湿了一小片。呼出一口气。 “呦。珍姐姐还在这里呢。”郁洵美和俞浮衿一同走出來。笑着说道。 苏静翕正准备接过听瑶手里的绣帕。闻言收回了手。“本宫为何不能在这里。” 郁洵美被她硬生的态度惊到。显然沒有想到她会这样不给面子。联想到方才在殿内发生的事情。当下也冷了脸。“珍姐姐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妹妹不过是平白问一句罢了。” 第九十八章 爪子 俞浮衿的目光在郁洵美和苏静翕的身上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开口道。只声音小的可怜。“珍姐姐。丽姐姐真的只是问问罢了。” 自从俞家被灭。皇后也逝。整个俞家陡然间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不知道是皇上忘了还有她这个人。还是真的想要放她一命。 她每日近乎于苟延残喘。不仅沒了以前的风光在上的优越感。更沒了出现在人前的勇气。只能紧紧的攀附于郁洵美。好歹二人还沾有一点干系。 为她做牛做马。忍气吞声。只为了能够活下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活下去。就如她现在不知道为何忽然有勇气开口一般。 苏静翕连眼神都沒有给她一个。直接面对郁洵美。“本宫的行踪岂是你一个小仪可以打听的。” 郁洵美从來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只进宫之后。才遇到了许多挫折。晋封不利。恩宠不在。处处输给了苏静翕。 明明她自认为自身的家世更好。容貌也不差。可是偏偏皇上不多看她一眼。 她之前禁足后。学会了韬光养晦。可是时间长了。也就忘了。因为最近她将自己受的气都在俞浮衿的身上发泄了出來。 俞浮衿是相府的庶女。可是过的不比她这个嫡女的生活差。二人也经常被拿來比较。郁洵美的性子本就是好争强好胜。如今能把俞浮衿踩在脚底。她便渐渐的有些得意忘形。忘了这是在深宫。 苏静翕隐隐能够猜测到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她沒有那个好心去多管闲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怎么。本宫问你话。你都不答了么。” 郁洵美气极。可是到底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咬碎了银牙。“珍修容何必如此与嫔妾过不去。嫔妾若是有地方做的不是。还请珍修容恕罪。” 一番话。几乎是揉断了肠子。极其憋屈的说出來的。语气自然有些生硬。 称呼也从姐姐妹妹自觉的改成了等级之称。其实。郁洵美是恨极了这样的称呼。 在她们二人一同入宫之时。她还比她高上几个品级。可是之后她却再也赶不上她的晋升速度了。如今。她是修容。称本宫。别人需称呼娘娘。可是她却依旧只是一个小仪。因有封号。堪堪赶上了嫔位的最末。 苏静翕冷哼一声。“你惹恼了本宫。如何只是一句不诚心的道歉便能罢了。” 旁边还有几个落在 后面的低位妃嫔。皆是与苏静翕一同入宫的。 她们一直以为苏静翕是个柔顺的女子。低调做人。何时见过她像此刻一般不依不饶。竟隐隐有淑妃的几分架势。 郁洵美此时才知道她是彻底惹恼了苏静翕。虽然她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得罪了她。可是此时的她明显是不愿意善罢甘休。 按理说。她应该立刻服软。如此才可能逃过一劫。 可是在触及周边几道目光之时。却始终心有不甘。几番思想斗争下來。依旧沒有个结果。 苏静翕却不耐烦了。她站在这里已经有些时间了。速战速决才是。“本宫看來你是根本沒有把本宫放在眼里。既如此。那你便在这里跪着吧。何时想清楚了。何时再起來。” “你……”郁洵美显然沒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惩罚她。在这重华宫附近跪着。來來往往的宫人都能看见。那么。她郁洵美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今后。她还能拿什么立足。 “珍修容。你……”郁洵美正准备再说话。却被苏静翕打断了。 “本宫身子不适。先回去了。”苏静翕把手搭在清欢的手臂上。“至于你。听瑶去告诉舒贵妃吧。让她处理。记住要一字不漏的复述。” 说完也不管郁洵美及周围的人心里做何感想。苏静翕直接上了车撵。 苏静翕才踏进关雎宫之时。舒贵妃的旨意便下來了。丽小仪疏于礼仪。骄纵恣肆。特罚她在宫门口跪上一个时辰。以示惩戒。 紫宸殿 苏顺闲低头说完方才发生在重华宫门口之事后。便一直不敢再说话。 宗政瑾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无声的笑了笑。“既然如此。便再让丽小仪禁足三个月。小惩大诫吧。” 苏顺闲本以为皇上会大发脾气。因为那位似乎越了线。甚至有些恃宠而骄。 皇上以往最是重规矩。即使对于那位。某些方面稍有放纵。但是他是隐隐知道皇上的底线在哪里。是绝对不能触碰的。 他知道。那位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可是知道了。却明知故犯。 犯了便犯了。皇上还不在意。依旧想要护着那位。 “奴才这就去。”想不通归想不通。苏顺闲沒有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宗政瑾知道他不懂。可是他也懒得和他解释。 小猫想要亮爪子了。那他自然 该帮她。让爪子更锋利些。 不止苏顺闲想不通。关雎宫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关雎宫 “娘娘。你……”听瑶回來。她一直旁观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隐隐猜测缘由。“娘娘许是心里烦闷。奴婢早该发现了的。” 代曼消息一贯灵通。刚刚旨意下來之时。她已经去打听过了。当下也跟着劝道。“娘娘可是对皇上……可是再怎么。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啊。娘娘如今有身孕。动怒对胎儿不利……” 夏麽麽经验丰厚。阅历也广。虽然來关雎宫的时日不长。但是已经足够她看清珍修容的为人了。 那便是绝对不是外界所传的那般沒有头脑。不通世故。 相反。这位娘娘十分聪慧。偶尔与皇上小打小闹。可是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反而更显亲昵。她看得出。皇上也乐意惯着宠着。 小事上见分寸。大事上更当三思。 夏麽麽站在一边。听两位姑娘左劝右劝。娘娘皆只是淡淡敷衍。便知体现她的作用的时候來了。“两位姑娘莫急。娘娘不是鲁莽之人。行此举必然有其深意。” 见她们三人齐刷刷的看过來。夏麽麽顶着灼灼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这才说道。“奴婢猜测。娘娘是早有想法。只是苦于沒有机会。这才拖到了今日。” 苏静翕闻言來了两分兴趣。“你且继续说。” “奴婢猜测。娘娘是想立威。一改往日里的被动地位。娘娘身处高位。理应合理发挥出來作用才是。” “你说的不错。”苏静翕眼中隐含几分赞赏。 她方才也是存心试探夏麽麽。忠心是重要的不错。可是忠心有余。是否能够发挥他自身的作用也同样重要。否则这个位置不该给这无能之人。 现在可见。结果甚至隐隐超出了她的预料。 宗政瑾给她送來的人。果真够惊喜。 听瑶与代曼两人相视一眼。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是能够感觉到是重要的事情。是以皆不出声。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 “只是奴婢实在不懂娘娘为何选择的是丽小仪。按理说……” “按理说。她的家世比本宫的好。”苏静翕接过她的话。含笑道。 从一品的左都御史。比起她的爹來说。在这京城差到了天上去。她爹或许。一辈子都爬不上那个位置。 这便是家世的差距 。 苏静翕见她们皆面露不解。这才说道。语气无奈。“谁让她自己撞上來了呢。” 其实她之前在心目中确定的人选并不是郁洵美。毕竟设的点有点高。可是谁让她自己撞上來了。谁让苏静翕当时心情不太爽呢。 是不是巧合。苏静翕也不知道。 可是现在看來。效果很不错。 “本宫有身孕。舒贵妃定然会帮本宫。不论真心。起码表面功夫要做的。而本宫。也只要这表面功夫。”苏静翕淡淡道。 她早就想过舒贵妃对她到底有何图谋。从一开始的帮她识破计谋。后來帮她解了禁足。还有许多次的有意无意的自敛锋芒。与人口舌之时。从未牵连她。 皇上一连数日宿在关雎宫。她成了新人。宫中传言她是第二个“舒贵妃”。她人心里暗暗嘲讽舒贵妃。有意无意的讥讽舒贵妃。可是舒贵妃从來不把矛头指向她。不为难她。亦不当众与她难堪。 如果是现在这样。冲着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她还可以理解。可是偏偏发生在她才初初进宫之时。恩宠不显。家世不够。子嗣沒边。 这一切。实在是说不通。 便是她自己。她自诩也做不到舒贵妃那个地步。 一直以为的图谋反倒变成了处处相帮。实在怪异。她想不通。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暗暗提防着。 毕竟。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那娘娘是故意而为了。”代曼接话道。“可是娘娘如此做。其他人不就觉得娘娘太过莽撞。甚至有些恃宠而骄了么。” 说完便像明白了什么一般望着听瑶。 “恃宠而骄……”听瑶讷讷出声。“奴婢明白了。娘娘果真是……” 阴险。 “可是若是皇上也这样以为该怎么办。” 苏静翕摸了摸肚子。“那得等皇上想清楚了。” 想不清楚那便只能靠肚子里的这块肉了。 所以说。她早有预谋。 第九十九章 后果 长春宫 “本宫以为苏静翕是个聪明的。原來也不过是只会露出尾巴的假狐狸罢了。”贤妃不屑道。 从重华宫回來沒有多久。沒接到了舒贵妃晓谕六宫的旨意。接着苏顺闲又传了皇上的口谕。 有人在讥笑丽小仪。也同样有人在嘲笑苏静翕。 恃宠而骄。得意忘形。 “不过是有了身孕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生出个什么东西出來不成。”贤妃嗤笑道。“当初舒贵妃都不敢像她这样放肆。她倒好……果真是年纪轻……” “那咱们的计划可还要继续。”青衣站在一边。问道。 贤妃皱眉。想了想。“算了。先这样吧。皇上把芙儿身边的奴才换了。咱们又损了好几个得用的人。人手越來越少。人一少。事情就难办。然后便容易出现纰漏。” “娘娘说的是。” “以后咱们得谋划好了再出手。一击便中才是。”贤妃叹了口气。“至于关雎宫的那位。便让其他人去动手吧。总有人看不惯的。何况。照她这样子。只怕迟早也得自食其果。” “娘娘高见。” 贤妃淡笑了一声。“芙儿的烧退了沒。” “回娘娘。二公主烧已经退了。太医说等会便该醒了。” 贤妃应了声。想到什么脸色又变得阴郁。“本宫不会就这样放过她们的。本宫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已经沒了母妃的孩子。芙儿的病总不能白白受了。” “大公主只不过是一个人护着的小孩子罢了。娘娘想要如何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青衣劝慰道。 “之前要是这样说。本宫倒也相信。但是今日看來。苏静翕是摆明了要护着大公主。皇上只怕也会……死者为大。再大的罪过。人死了也就不会追究了。” “奴婢以为。大公主如今已经八岁了。再过几年便会挑选驸马。娘娘报仇并不晚……” 贤妃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对。而且苏静翕自己怀有身孕。月份大了只怕自顾不暇。大公主毕竟是外人。不会一直看顾的。咱们便先等着瞧吧。” “是。奴婢明白。” “随本宫去看看芙儿吧。她也该醒了。” “是。” 关雎宫 苏静翕本以为宗政瑾会和她怄上一阵子。少说也有好几天。可是这夜。他却依旧來了关雎宫。 苏静翕表示很高兴。 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从床上立马起身。去迎接他。 宗政瑾在内室的门口。稳稳的接住了她。皱着眉头。“你跑什么。” 苏静翕抱着他的腰。巧笑嫣然。“臣妾高兴啊。” 宗政瑾本來有点不爽的心情。此刻完全变好了。不过下一秒又不好了。“你走过來不知道穿鞋么。” 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寝衣。脚上光光的。珠圆玉润。在微黑的地板上只显巧足白皙。亵裤宽大。透着光隐隐可见两条笔直的双腿。 他一直都知道。里面是何等迷人的风景。 苏静翕见他不说话。只肃着一张脸盯着她的双脚看。下一秒。便踩上了他的龙靴。“皇上抱着走。” 宗政瑾气极反笑。也沒想与她见识。就这样揽着她一步步往床边走。走的极慢。好在距离并不长。 苏静翕爬上床。连忙把脚放进被窝里。 宗政瑾从外面把手伸进去。触手便是冰凉。也懒得发脾气了。垂眸不语。 苏静翕本來以为他会说她几句。然后她再撒撒娇。这关便可过了。 可是他此刻。不说话。也不看她。倒弄的她心里有些毛毛的。 拉了拉他的衣袖。“皇上。” “……” “皇上。” “……” “……” 苏静翕猛地扑到他身上。不出意料的他十分稳当的接住了她。沒等他说话。直接开口道。“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宗政瑾本是想生气。可是后來意识到是徒劳。便沉默的思考该如何让她记住这个教训。沒想她忽然间扑过來。他却下意识的接住了她。 宗政瑾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能让朕省点心。” 苏静翕见他语气有松动。讨好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笑嘻嘻道。“皇上得把臣妾放在心尖上。那样臣妾就可以让皇上省点心了。” 宗政瑾挑了挑眉。他的心本就不大。且大部分已经被楚周国的江山所占据。剩下的那么小的部分。也不知不觉的被一些其他的东西占住。 能留给她的。不用想也知道很小。 宗政瑾摸了摸她散下來的秀发。触手依旧顺滑无比。“今日你胆子很大。若是朕当时不答应你呢。” “臣妾 也不知道。只是臣妾觉得大公主太可怜了。一想到要是臣妾的孩子以后也沒有了母妃。受了这样的欺负。若是有人愿意帮她。臣妾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苏静翕趴在他的肩膀上。与他相对而坐。 宗政瑾听她闷闷的声音从耳朵后面传过來。心里有些钝木。“你总是胡思乱想什么呢。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生产的事情谁说的准……若是臣妾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你答应臣妾一定不会让我们的孩子……” “朕不答应。”宗政瑾与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你若是有什么不测。你的孩子那就只是你的孩子。朕不会管他。” 宗政瑾十分不喜她这样沒有避讳的揣测。即使他不信神佛。可是他也不愿意她说这样的话。 万一成真了呢。 他想都不愿意多想。 苏静翕并不觉得避讳。反而觉得很有讨论的必要。毕竟在这个朝代。医疗技术并不是很发达。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难产血崩是常有的事情。 听他这样干脆决绝的拒绝她。苏静翕心里发堵。眼泪也就跟着落下來了。“呜呜……” 宗政瑾足足愣了三秒。见她放声大哭。不同于以往的梨花带雨。此时当真一丝美态都沒有。精致的五官都扭曲了。只有那双半开的眸子。盛满水雾。亮晶晶的。 因着这双眸子。勉强入眼。 无助的用手帮她擦眼泪。可惜徒劳无功。落下的速度远远快于他擦干的速度。“好了。莫哭了……” “乖。莫哭了。”宗政瑾摸着她的小脑袋。 “……” “莫哭了。听话。”宗政瑾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从來沒有观赏过女人哭泣。以往那些女人梨花带雨也不过是为了博取他的怜惜。他若是心情好。便会哄上两句。若是心情不好。直接走人。 可是此时。他心情不算好。但又不能走人。 鬼使神差的凑过去吻她的眼泪。温热的。咸咸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有些痒痒的。 痒在了心间。 苏静翕被他弄的很痒。却因为被他禁锢在怀里。不能动弹。只能被动的受着。无奈只好止了哭泣。瞪着眼睛。“皇上……” 宗政瑾微微放开她。眼睛红红的。睫毛上亦沾染上了还未散去的水雾。整个眼眸盛满亮泽的光辉。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 。“嗯。” 被她的表情逗笑。“哭够了。” “嗯。”苏静翕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宗政瑾看出她的羞恼。好脾气的继续哄。“勿羞。朕不笑话你。” 苏静翕才不相信他的鬼话。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便知。 爬到里侧。“臣妾要睡觉了。” 宗政瑾挑了挑眉。“那安置吧。” 两人相拥而眠。 宗政瑾不知从何时开始。与她同睡之时。再也不是以往那般平躺笔直。而是顺着她。与她相对而睡。 睡觉如此。他们二人在其他方面亦是如此。 譬如。他们二人最喜欢的便是相对而坐。她坐在他的腿上。近的可以数清彼此眼睛上的睫毛。 譬如。他们二人欢爱之时的姿势。最喜欢也是最传统的姿势。可以看清彼此脸上的神情变化。 苏静翕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发现并沒有睡意。应当是白日里睡多了。 于是便睁开眼睛。望着他的脸。 用手指虚幻的描摹他脸的轮廓。长得真是……好看呢。 宗政瑾在心里叹了口气。即使他睡觉的姿势变了。可是他的警觉并未消失。尤其是她如此灼灼的目光。即使想睡也睡不着了。 “好看么。”宗政瑾睁开眼睛。 苏静翕挑了挑眉。对于他的调笑并不放在心上。“好看。臣妾觉得是最好看的了。” 宗政瑾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轻笑了一声。“翕儿睡不着。” “白日应该是睡多了些。”苏静翕实话实说。 宗政瑾握着她的手。慢慢的往下。“如此。那最好了。” 苏静翕陡然间碰到一个硬硬的物体。不作他想。想要抽离。却被他握的很紧。触碰之间已是弹跳连连。 宗政瑾已有近两个月未泄火了。身体早是躁动难耐。强忍着。“翕儿。摸摸它……” 苏静翕见他來扒她的寝衣。连忙拦住。大惊。“皇上。臣妾有身孕呢。” “朕不碰你那处。”宗政瑾一手引导着她。一手伸进她的亵衣。握住想念已久的绵软。揉捏挤压。“朕舍不得伤你。莫怕。” 第一百章 笑话 苏静翕其实这些天每晚与他入眠之时。都能够感受到他的忍耐。自从她有身孕以來。他都警守界限。从來不触碰她。 亦未有其他女人。 如果说是不感动。那定然不是真的。 一个男人。一位帝王。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自认。已然知足。 “皇上。臣妾帮你。” 苏静翕按着他教的技巧。上下套弄。勾着揉捏。自己上半身却随着他的节奏而不断的加重了呼吸。努力配合着他。 宗政瑾甚少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來发泄。在他以往看來。这实乃迫不得已之举。憋屈至极。可是此刻。余光瞥见她洁白柔夷紧紧的握住他的子孙|根。色彩强烈的对比。形成的刺激反倒是另一种快感。 许久。苏静翕手都提不起劲了。它依旧是昂扬与她对视。丝毫沒有妥协之态。 无法。苦着脸。“皇上……” 宗政瑾正徜徉在自身的想象之中。闻言睁开眼睛。一眼便见她的妩媚妖娆模样。撒娇之声入耳。让他心跳骤然加快。握住她的手。上下加快动作。闷哼一声。终于发泄了出來。 可惜还沒等苏静翕松口气。触手之处竟是再次蓄势待发。 苏静翕一惊。她早就知道。他是属于那种不动则矣。动则魄人的类型。每每与她欢好之时。持久与次数总是让她脸红心跳。 宗政瑾对于她的控诉同样无奈。他每次与她欢好之时。总是忍不住想要的更多。一寸一寸。一次一次。对于他來说。有些控制力不够。 或许。他从未想过控制。 亲了亲她的灿然双眸。柔声道。“再伺候一回。好不好。” 苏静翕与他四目相对。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蛊惑人心。苏静翕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为美色所误。 低头反复套弄几下。垂手放弃。“皇上。换个方式好不好。” 宗政瑾还沒反应过來。她所说的换个方式是何种方式。转眼便见她起身往下匍匐。直到她凑到身下那处。这才回神。陡然间便明白。 “皇上。你躺好。”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宗政瑾瞬间赤红了眼。瞥见她的那张脸蛋。回味起以往两人相濡以沫的场景。便对接下來即将出现的一幕格外期待。 苏静翕并未有过实战的经验。只不过是靠着那可怜的一点理论。在心中揣摩猜测。这才开始 第一次的真正实践。 扶住昂扬。转瞬之间越发的肿大。苏静翕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凑过去亲了亲。抬头望着上首的男人。真的好想说她害怕呀。 宗政瑾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小姑娘一贯只能说不能做。口出狂言便是她这种人。可是此刻他是如何都不愿意让她放弃的。 宗政瑾坐起身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翕儿乖。莫怕。相信朕。” 苏静翕匍匐在床上。上身赤|裸。他则是端坐在床上。下身赤|裸。如此香艳的场景。只一眼便能让人羞红了脸。 实在不忍心他再忍耐。额头已见细汗溢出。苏静翕强忍住自己内心的害羞。鼓起勇气凑过去。吞咽入口。却因为尺寸实在超出了她的范围。且在不断的继续变大。只能勉强入一个头部。 苏静翕不知如何动作。只能凭着本能。用灵巧的舌头舔舐。 宗政瑾早就忍耐非常。她的青涩。她的无意识。她的本能。无一不在勾起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只一想到他的昂扬在她的樱桃小嘴之中驰骋。他便难耐至极。 温热。濡湿。紧致…… 即使她不得技巧。偶尔间贝齿的触碰。带來了些微的疼痛。可是却不断的加大加深了这场欢愉。 按着她的脑袋。宗政瑾按着自己的节奏。往前抵触。不断律动。终是彻底发出了那团火。 苏静翕被动的承受着他的律动。几次入喉。险些想要干呕。终于等他放开她。正准备开口说话。陡然间嘴里脸上却喷洒了许多温热的液体。 不用做他想。苏静翕也知道那是什么。 抬起头。无助的望着他。 宗政瑾微怔。他其实是想弄到外面的。只是不妨她突然顺着他的腿部力量想要起身。这才有这次意外。 被她的模样逗笑。宗政瑾“咳咳”两声。分心不再看她。免得等会又一时控制不住。转身去拿布帛。 刚刚转身之际。便听见“咕隆”一声。他正好看见她的喉咙滚动。 她竟然咽了下去。 两人四目相对。她茫然。尴尬。他惊讶。亦觉得好笑。 苏静翕无措的咬着嘴唇。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见他转身。她便下意识的做了那一举动。 宗政瑾瞥见她不止脸蛋。就连脖子之下都呈现着淡淡的粉色。便知她定是羞恼至极。当下也不再调笑她。把她 拉过來。仔细的给她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残余。 苏静翕真的觉得还不如有个洞让她钻进去算了。简直不要太尴尬。 任由他的动作。她只静静的不语。 宗政瑾见她讷讷不言。无奈。便凑过去吻她。浅啄几口。便入了她的口腔。卷着小舌。來回扫弄。相濡以沫。 良久。才放开了她。扶着她帮她喘气。 勾起她的下巴。挑了挑眉。“好了。现在都在朕的嘴里了。” “可是它还在我肚子里。”苏静翕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依旧不满。 宗政瑾被她怨念的语气逗笑。用拇指摸了摸她的薄唇。“好了。那正好与咱们的孩子为伴。” 苏静翕亦被他逗笑。眉眼弯弯。“皇上。你不许再笑我了。” “嗯。”宗政瑾答应的很干脆。 要不然如何有下一次呢。 “好了。快睡吧。”宗政瑾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铺。把她拉到怀里。躺好。 苏静翕应了声。闭上眼睛。 宗政瑾见她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入睡。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勾了勾嘴角。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甜美睡颜。闭上眼睛入睡。 两人好眠至天明。 外间苏顺闲和听瑶两人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起初听见珍主子的哭声。拦住想要闯进去的听瑶。心里吓的七上八下的。害怕真的出什么事。 若是那位出了什么不测。或是有哪个地方惹恼了皇上。思考着皇上若是夺门而出。他们二人该如何面对。 好在。沒多久沒能隐约听见皇上特地放柔了声音哄人。这可是以往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事情。虽然來來回回都是那么几句。可是他知道。皇上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 苏顺闲记得前几年。有一位还算得宠的柳芬仪。因为一点小事被舒贵妃娘娘责罚。皇上之后去看望之时。那柳芬仪是个沒脑子的。与皇上哭哭啼啼。求皇上做主。惹得皇上直接走开。之后更是再也沒有宠幸过她。 旁人只道是因为皇上宠爱舒贵妃。这才责罚那位柳芬仪。可是他却知道。若是那柳芬仪选择另外一种能够让皇上接受的方式。皇上未必不会给她一个公道。 这些年以來。一直未有哪位妃嫔不长眼的在皇上面前哭泣。平白触皇上的霉头。当然。除了里面那位。 瞧着皇上这架势。 只怕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里面断断续续的传來动静。时而听见皇上的笑声。时而是两人的耳语交谈声。确定里面无事。苏顺闲果断的拉着听瑶站远了些。 伊影阁 “主子。把药喝了吧。”一位宫女端着一个药碗走进來。小声说道。 郁洵美吸了口气。“拿过來。本嫔自然得喝。不喝如何能够好起來呢。” 那宫女松了口气。她以为还会苦心相劝许久。她特地多熬了许多。以防主子生气打破药碗。闻言连忙把药碗递过去。 郁洵美接过來。闻着药味便刺鼻至极。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几个大口便喝了进去。塞进一个蜜饯。这才觉得活了过來。 “俞浮衿呢。” “俞小主刚刚一直在这里守着。主子睡着之后。她才离开的。“ “哼。守着有何用。她真有那个心。为何不帮本嫔罚跪。“郁洵美冷哼一声。“不对。本嫔的仇人是苏静翕。她竟敢拿本嫔立威。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那宫女缩了缩身子。劝道。“主子。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见了……” 她们住的地方是重华宫的伊影阁。宫殿的主人是舒贵妃。今日虽是珍修容要罚主子。可是最终下这道旨意的却是舒贵妃。 “听见了便听见了。本嫔还怕了不成。”郁洵美不屑。“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仗人势。就想着欺负本嫔……” “我的好主子。你快别说了。若是被人听见了。主子如何能够解了禁足……” 郁洵美听到“禁足”才收了声音。讷讷道。”皇上还真是维护她……” 宫女不敢接话。站在一边。 “本嫔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欺负本嫔的人。本嫔要一个个的欺负回去。本嫔要让她们记着。本嫔绝对不是好欺负的。”郁洵美厉声道。“尤其是苏静翕。” 第一百零一章 寿宴 太后寿宴,皇上苦念楚周国百姓生活困苦,损失惨重,特令百官不必入朝恭贺,亦不大办宴席,只后宫妃嫔相聚即可。 简办寿宴,由皇上带头缩减份例,后宫妃嫔及百官效仿捐赠,另有富商相助,银钱由户部统一筹措管辖,所得全发放于受灾百姓,予以补助,并特免一年税赋。 一时之间,民间百姓无一不在感念皇恩浩荡。 同时,许多百姓亦在为皇上以及珍修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感念上苍,直念那孩子必是仙人转世,普渡众生。 苏静翕听到这个消息之时,一笑置之,不予置评。 自从她当众不留情面的罚过郁洵美之后,已经没有人敢来关雎宫打着“姐妹情深”的幌子来拜访了,即使偶尔在路上相遇,一众妃嫔皆是远远躲开,少有人敢凑到她的跟前寻不痛快了。 太后寿宴,泰和殿中举办,舒贵妃一手操办。 苏静翕装扮完毕,想了想,“这次便让听瑶和清欢跟着吧,小贵子也去。” 她实在不敢放低警惕,否则,后果不是她愿意承受的。 “是。” 苏静翕简单的用了一点膳食,垫了垫肚子,便带着人往慈宁宫而去。 太后常年礼佛,但是那是以前,最近已经不断的与众人昭示,她老人家要出山了。 时常派人去钟粹宫接三皇子相聚,美名其曰是为了颐养天年,侍弄子孙,可是聪明人都能看得出,太后对三皇子是有所图谋。 培养感情,从小做起,同时,也是避免别人与三皇子感情深厚。 苏静翕掐着时辰来的,走进去,伴随着太监的尖细声,“珍修容娘娘到。” “臣妾参见舒贵妃娘娘,”苏静翕含着淡淡的笑意走上前,行礼。 舒贵妃一如往常,并未为难她,“珍妹妹快快请起。” “谢娘娘。” 虽说太后宴席简办,缩减了人员来贺寿,但是其实规模依旧很大,后宫妃嫔基本上到齐了,人数过半。 苏静翕扫了一眼周围,低位的妃嫔基本上已经到了,除了昨天因为她被禁足的郁洵美。 想必,她是恨毒了自己。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为母则强,她总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其他不相干的人,尽早靠边站才是。 陆续有高位妃嫔进来,相互见了礼,寒暄了两句。 “珍妹妹最近可还好?”顺妃坐下,刚好位置被安排在了苏静翕上首,含笑道。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臣妾挺好的,顺姐姐呢?” “本宫也就那样了,”顺妃语气中有几分淡淡的疏离,凑近小声道,“你有了身孕,应该处处当心才是,万不可掉以轻心,马虎更是要不得。” 苏静翕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几分真诚,闻言便点了点头,“妹妹知晓。” 顺妃颔首,“你知晓便好。” 她想起自己的往事,忍不住想要对这个年轻人提醒几句,无论她接受与否,总归只是几句不要钱的话罢了。 当初她也身怀有孕,差一点便当了母亲,那些日子,她都慢慢能感受到自己肚子里,真的有一个生命在跳动,血脉相融,她期待万分。 可是后来,还是与其他女人一样,千防万防依旧着了道。 孩子没了,她的心也死了,无心应付帝王,帝王更没有耐心安慰她,几次过后,便彻底失了恩宠,常年礼佛,超度婴灵,亦是在为自己赎罪,为自己的逃避寻找一个借口。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娇娇弱弱的声音响彻了大殿。 “平身,”宗政瑾走到位置上坐下,开口道。 “谢皇上,”起身,入座。 “今日是哀家的生辰,你们来贺寿,有心了,”太后扫了一眼下方,含笑道。 众人皆道应该的。 太后的目光停留在苏静翕的身上,“当初哀家说你有福气可以孕育皇嗣,倒没想哀家说的话真的应验了,可见你与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皇上说的那般,是个有福气的。” 苏静翕起身之际,抬头瞥了一眼那个位置,见他正望着她,露出一抹笑容,福了福身子,“承蒙太后娘娘吉言,臣妾感激不尽。” 当初太后是为何要让她孕育皇嗣,又是以哪种方式逼她的,她自然不会忘记。 即使太后的话说的漂亮,但是当时在座的许多人依旧记得清楚,只是放在心里不提罢了。 “既然太后说你有福气,那你便坐到朕身边来吧,多沾沾太后的喜气,”宗政瑾在她起身后开口,含笑道。 苏静翕心里一喜,她坐在下首,虽然属于偏上的位置,但是总归没有在他身后的位置佳。 最重要的一点,她在他身后,所用的膳食都是他的那份,由苏顺闲亲自端上来,且有人试过毒。 那么,她便安全了许多。 “臣妾谢皇上,”苏静翕行了一礼,款款走上前。 太后淡淡的扫了一眼下首妃嫔不忿的模样,只装作不知,“既然皇上让珍修容来沾哀家的喜气,那哀家便想让祺贵人也一同过来,皇上以为如何?” “太后的生辰,太后做主便罢,”宗政瑾无可无不可,在苏静翕经过他身边之时,轻笑了一声。 其他人见了,自是心里更加气愤,苦于无法。 苏静翕听着太后的意思似乎是将她与祺贵人相等换,心中嗤之以鼻,太后这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瞧着皇上似乎与太后关系是越来越剑拔弩张,不仅称呼为“太后”,再不见“母后”,按理说,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当初皇上只是被寄养到了太后身边,而不是记养。 寄养与记养相差太多。 顾名思义,记养是记名养育,改了皇家玉碟,如现在的三皇子,以后的史官记载的三皇子生母便是安舒窈,而不是杜婉如;寄养便真的只是寄养,暂时的养育,之后随时可能换另外一个地方养育。 不止苏静翕感受到了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底下的人自然也听出来了,其中以舒贵妃和贤妃想得最深。 不论她们做何感想,皇上与太后依旧沉迷于粉饰太平,只装作如往常一般母慈子孝。 苏静翕也不管他们如何做戏,自己坐在位置上,在听瑶的仔细辨别过后,呈上来的膳食中,挑着顺眼的简单的用了两口,并不多用。 远处观景台上在热闹唱着千篇一律的喜庆戏曲,声音传过来,苏静翕只瞥了几眼便没了兴趣。 坐在他身后,便不自觉的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站如松坐如钟,说的便是他这样的,端正的坐在龙椅上,两手自然的垂放着,如同挺拔的白杨,说不出来的有味道。 宗政瑾也无心于膳食,太后与上官湄闲聊,他乐得清闲,把目光放在唱戏的伶人身上,不须臾,便感受到了后面有一道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他当作不知,本以为过一会便该移开,可是直至戏曲终了,她的目光依旧在。 无奈的回头,便见她正满眼赞赏的望着他,两人对视,她有些羞窘,很快便移开了。 似乎,这样的宴席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苏静翕不妨他忽然回头,偷看别人被当场抓包,实在不要太尴尬。 这一幕落在了坐在皇上下首的舒贵妃眼中,她淡淡的转开视线,心中却五味陈杂。 原来,他与她相处之时,是如此模样。 “舒姐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贤妃开口打破了她的沉思,语气关切。 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以吸引上首人的目光了,太后更是毫不避讳的脸色骤冷。 她的寿宴,借口身子不适,纯属给她找不吉利。 乔静姝压下心里的感慨,“无事,妹妹何以觉得本宫身子不适呢?” 贤妃捏着帕子,仿若未觉其他,露出一抹笑容,“这不是看姐姐脸色不好,便多嘴问了一句么?舒姐姐为太后娘娘操办寿宴,不要累了身子才好。” 不等舒贵妃说话,太后便直接说道,“是啊,舒贵妃,你毕竟不是皇后,许多事情都没有经验,需要多些摸索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别累了身子,否则便是哀家的不是了。” 这句话当真是一点都不给舒贵妃面子,说的伤人至极。 若是舒贵妃想要做皇后,那么今日太后的这句“你毕竟不是皇后”,只怕要让她在已故皇后面前一辈子抬不头来,低人一等。 苏静翕坐在风波外围,静静的观战,瞥了一眼他的侧脸,见他丝毫没有开口相帮的意思。 “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虽然不及俞皇后,但是在家中之时,亦是学过管家的事宜的,”不等她们接话,舒贵妃淡淡道。 “臣妾自知乔家自是不比皇宫,但是皇上一直告诫臣妾,不必妄自菲薄,是以才敢暂代皇后之职,行六宫之权,臣妾不才,好在宫里较安份,并未出现什么差错,否则,便真的是臣妾的罪责了。” 第一百零二章 镯子 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无非是她能有为太后操办寿宴的机会,是因为皇上给了她这个权利,有任何不满自去找皇上便是。 再说,她提起了乔家,资历较老从王府出来的妃嫔,自是清楚当初先皇可是特地将她乔静姝赐予还是七皇子的皇上,赞赏她蕙质兰心,聪敏贤惠。 若是今日她们有人胆敢质疑她,那便是不敬先皇,实乃大罪。 苏静翕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里默默赞赏。 宗政瑾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仿若未觉。 太后一口气堵在心口,知晓皇上这是故意让她难堪,缓了缓气,轻笑道,“瞧你说的,倒像是哀家故意与你为难一般。” 这句话说的有些失了水准,等同于在拿身份压人。 乔静姝也不介意,她本意也无意与太后斗起来,当下便笑道,“臣妾不敢,太后娘娘贯是和善,今日又是太后娘娘的生辰,自是不会有那闲暇功夫与臣妾这等小辈计较。” 话虽如此说,但是往深了想,便有几分反讽,但是偏偏简单来看,却是再正常不过。 太后一贯是喜欢把问题往深了想,意会到那几分意味,心中气愤,但偏偏不能发作出来,脸色便显然可见的不好了。 “既是太后娘娘的生辰,那臣妾斗胆献上臣妾准备的礼物,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舒贵妃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也就不再在这些方面纠缠。 太后有了她给的台阶,也就顺势下了,“说的什么话,快拿来与哀家瞧瞧。” “臣妾这便献丑了,”舒贵妃起身,从身后宫女的手上接过一个盒子。 走了两步,停下,打开盒子,是一尊白玉千手观音尊像,纯洁无瑕的白玉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左右分布千手簇拥,难得的是整个佛像只有一寸左右,但偏偏观音菩萨的眉眼依旧被描绘了出来。 一看,便知这礼物价值不菲,是当真花了心思。 反观太后,即使刚刚二人言语上有过小争执,但是此时太后的脸上依旧浮现出赞赏之态,可见,也是有两分真心喜欢的。 “呦,臣妾瞧着,这观音菩萨与太后娘娘有些相像呢,”贤妃的视线在静躺在盒子里的菩萨与太后脸上反复穿梭,最后说道。 贤妃如此一说,其他人自是跟着去看,许是有了贤妃的比较物,众人当真觉得越看越像,于是纷纷附和道。 “好了好了,你们尽胡说,”太后斥道,虽然语气较严厉,但是眼中却盛满笑意,显然并未动气。 其他人自然能够看出来,含笑应是。 有了舒贵妃的先例,其他人自是连忙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按着品级依次送出。 舒贵妃之后是贤妃,她送的是亲手所制的万寿图双面绣屏风,虽然不贵重,但是有心意,但看这绣工,便知是花了许久的功夫,没个三五个月是完成不了的。 太后自然也看出来了,望向贤妃的眼中多了几分暖意,“你有心了。” 她年纪已大,年轻时见过的东西自是稀奇珍宝无数,年纪大了,对于这些有心意的东西总是格外珍惜些。 贤妃所呈上的是万寿图,底下有妃嫔准备的荷包之类的,同样显示绣工的,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送礼也是一门大学问,送的得当才是最合适的,而不是最贵重的才是最合适的。 送何种礼品,皆有品级对应,一级级的送,后面的低位妃嫔自是不能越过了前头人,否则便是显得前头人诚意不足,得罪了她。 是以,品级越低,所送的礼品自是差了些,当然,这也与自身的家底有关。 银钱丰厚的,如舒贵妃,自是可以大手笔的送出千手观音玉像,银钱薄弱的,大多便是品级较低的,常年没有恩宠的妃嫔,送的便是心意了。 礼品一个个的便呈上去,很快便轮到了苏静翕。 嵌螺钿紫檀牡丹托中盛放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缎盒,花纹雕刻精致,打开只见一只通体血红的玉镯,虽通体顺滑亮泽,但是对于太后来说,并不是十分的名贵。 不是十分的出挑,但也不失礼。 “珍姐姐竟是选了和臣妾一样的礼物了,”湘贵嫔凑过去看了一眼,便起身道。 众人回神,便见湘贵嫔拿出一个同样精致的首饰盒,里面盛放了一只通体碧玉的镯子,色泽鲜亮,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太后娘娘,这是臣妾特地寻来的暖玉,冬日里戴着最是养人,”湘贵嫔含笑道。 众人一听,没成想竟是暖玉,这样两相比较之下,苏静翕的那只血镯却是差了一点。 “暖玉本就难求,湘妹妹有心了,”苏静翕笑了笑,不理会旁人的目光,说道。 太后亦点了点头,“是啊,你有心了,哀家甚是喜爱。” “能得太后娘娘的喜爱,那是这镯子的福气,臣妾当不得夸赞,”湘贵嫔行了一礼,说道。 苏静翕回到自己的位置,看来湘贵嫔的心思也大了呢。 虽说太后生辰,她们这些妃嫔只需准备件不失礼的礼物即可,可是如今皇后已逝,有着心思的妃嫔自是不甘心就这样停留在自身的位置上。 自是想要做那母仪天下之人,登上凤位,这才是这些女人的目标。 可是眼见着皇上只是把关雎宫的放在了心上,苦于无门,她们自然得寻找另外一个目标,那便是太后。 若是太后娘娘支持她们,那她们自是有把握许多。 苏静翕轻轻的摇了摇头,显然这些女人都忘了,谁才是后宫最大的主宰,谁才是可以赐予她们荣华富贵的人,谁才是她们今生唯一的依靠。 显然,只有在场唯一的男人。 况且,太后有自己的亲外孙女儿,不可能放着亲生的血脉不用,反而去支持一个外人。 等到所有的妃嫔送完了礼,祝完寿,宴席便也接近了尾声。 “皇上,政务可繁忙?”太后放下了茶盏,“若是不……” “紫宸殿还有许多奏折未批阅,想来朕还需忙上一阵,”宗政瑾不等太后把话说完,接话道。 太后轻笑了声,似乎对于皇上的打断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皇上既然政务繁忙,便先行回紫宸殿吧,这里还有她们陪着哀家呢,皇上不用担心。” 宗政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朕便先离开了。” 宗政瑾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意料之中,便见那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的背影,眼里是说不出的落寞,勾了勾嘴角,“你随朕一起来吧。” 不等太后插话,而是直接转头与太后道,“想来太后不会介意吧?朕最近习惯她在身边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太后即使心中不愿,也不好说什么,当下勉强笑了笑,“哀家自是不会介意,珍修容,你便好好伺候皇上吧。” 众人闻言不可避免的有些气愤,苏静翕明明是一个孕妇,自是没有机会可以伺候皇上,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把机会留给她们,枉费她们期待那么久。 若是皇后还在,便有权规劝皇上雨露均沾,可是如今皇后被废,且逝,舒贵妃即使有行六宫之权,但到底没有名正言顺的资格去做这样子的事情。 剩下的人便只有太后了,可是她老人家似乎根本不急。 太后是真的不担心,一直以来,她都不希望宗政瑾有子嗣,是以也一直默认皇后的做法,只当不知。 她虽然将宗政瑾养大成人,助他登位,皆是无奈之举,若是有第二个选择,她绝对不会选择他这个眼中钉的儿子。 可即便这样,她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后,那也不代表她会真心为了他好,操心他子嗣的绵延。 若是有可能,她只有两个希冀,一是上官湄有了他的子嗣,那孩子登上皇位,二便是其他女人有孩子,记养在上官湄的名下,那孩子同样登上皇位。 可是眼下,这两种情况相比较而言,自是后者比较有实现的可能,毕竟三皇子依然存活在世间,她只需想个法子,把三皇子放在上官湄的名下便是。 若是到了最后,实在没办法,那也只能……总之,她必须是太后。 苏静翕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跟着宗政瑾往外走去,直到出了泰和殿,苏静翕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宗政瑾能够察觉出她的放松,调笑了一句,“你也会害怕?” 苏静翕撇了撇嘴,“当然啦,臣妾害怕的事情多了,”见他准备上龙撵,拉着他的胳膊,“皇上事情多么?” “怎么了?”宗政瑾停下步伐,站立。 苏静翕拽着他半边胳膊,“皇上陪臣妾走走吧,每日待在关雎宫,身上都快要长霉了。” 宗政瑾挑了挑眉,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了,挥手示意苏顺闲等人离远点,牵着她慢慢的往紫宸殿走,好在距离并不是很远,多多走动于她的身子也好。 苏静翕久不出宫门,虽是同样的四面朱红高墙,但是总归构造不同,也算是有几分新鲜感。 第一百零三章 胎气 宗政瑾配合着她的步子,慢慢的走,听她叽叽喳喳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只偶尔回应几句。 “皇上,桃子马上就要成熟了,是不是啊?” 她忽然换了个话题,宗政瑾一听便失笑,想了想,“好像是吧,不过应该再过一段时间桃子才甜。” “皇上……”苏静翕拉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也不说话。 宗政瑾自是知道她的意思,挑了挑眉,“想吃?” “嗯,皇上真聪明,一猜便猜到了,”苏静翕立马接话,讨好完又可怜兮兮,“可以么?” “可以,”宗政瑾失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她都提到桃子了,他再猜不出来那便是蠢笨了。 “啊……”苏静翕拉着他往前走,忽然脚底一滑,身子往后倒去。 宗政瑾正回头交代苏顺闲,便听见她的惊呼,在她即将要倒在地上之时,稳稳的把她揽在了怀里。 一系列的动作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他竟在不知不觉中动用了轻功。 “皇上,肚子疼……”苏静翕一手攀在他的脖子上,一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 宗政瑾一惊,把她抱的更紧些,“宣太医。” 苏顺闲人还没有走远,连忙应了声,亲自往太医院跑去。 宗政瑾也顾不得许多,抱着她往紫宸殿而去。 “别怕,朕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宗政瑾把她放在床榻上,柔声哄道。 苏静翕吸了吸鼻子,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真的么?” 宗政瑾坐在床边,闻言点了点头,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肚子,“朕保证。” 苏顺闲的速度很快,他们到紫宸殿不久后,便带着太医过来了。 “微臣参见……” “快过来看看珍修容,”宗政瑾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直接说道。 李太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再在意许多,连忙上前,拿出工具,仔细把脉。 不须臾,“回皇上,珍修容娘娘惊吓过度,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好好将养便是,若是不放心,微臣可开几副安胎药喝下也可。” 苏静翕一听是自己太小题大做,这才惊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无语。 宗政瑾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上早已汗湿一片,冷汗涔涔,“能养好便养吧,先不必开安胎药了。” 是药三分毒,喝多了药总归是不好的。 “微臣先告退了,”李太医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其他人也连忙跟着退了出去,殿内便只剩下二人。 苏静翕有些不好意思,“皇上,臣妾……” 宗政瑾倒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闻言回神,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没关系,朕不会怪罪你。” 若是当时,不是他反应快,或者是他没有及时的拉住她,此时后果便不堪设想。 说实话,他有些高兴,她把这个孩子是真的放在了心上,重视这个孩子,或许,以前他的母妃也是这样吧。 “你乖乖的休息一会,朕去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苏静翕听话的躺下,点了点头,“嗯。” 宗政瑾见她闭着眼睛,凝视了一会,这才起身走出去。 他一走,苏静翕便睁开了眼睛,了无睡意,这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防不胜防,那么,又是谁的手笔呢? ………… “她真的无事么?”宗政瑾坐在上首,沉声问道。 李太医站在下面,“回皇上,当真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这才动了胎气……” “生产呢?可能万无一失?” 李太医沉吟,不敢随意应答,脑中想着措辞,“这……” “实话实说,”宗政瑾扣了扣桌子,声音淡淡的。 李太医却并未感到轻松,想了想,说道,“回皇上,珍修容年纪还小,生产之时只怕比常人更艰难些,必定会多受些苦……” “你能保她性命无忧?”宗政瑾不耐烦听他那些含糊其辞的话,只想追求一个答案。 李太医连忙跪在地上,“微臣只能竭尽全力。” 宗政瑾冷哼,“那就是不能保证了。” “求皇上恕罪,”李太医头伏地,大气不敢出。 殿内静悄悄的,良久,宗政瑾终于出声,“你先下去吧。” “微臣遵旨,”起身之时,腿都有些软,颤颤的往外走去,手心中全是冷汗。 不多久,苏顺闲走进来,“回皇上,奴才在那条路上找到了许多鹅卵石,皆是绞碎变小,打磨光滑之后的,想必珍修容娘娘便是不小心踩到了。” 宫里的许多路上都铺上了鹅卵石,一为观赏,二为防滑,但每颗鹅卵石皆是经过好几道检验,才被放置在那些路上,大多都为白色,明眼人一看便能看清楚,且经过了固定,轻易松动不了。 如这般的小鹅卵石,一看便知是不可能会通过检查的,那么,便只能是有人故意而为了。 宗政瑾瞥了一眼他呈上来放在托盘里的鹅卵石,个个模样精致,或土黄或青绿,若是放在那条路上,本就是有花丛,只怕人根本就难以发觉。 “那是回东六宫的路?” 苏顺闲想了想,“正是,从泰和殿出来之后,若是想回东六宫,那是最为方便的一条,亦是平日里各位主子经常走的一条。” 宗政瑾皱眉,今日如果他临走之前没有带着她一起走,那么按照她的性子,定然会选择走那条路,即使有车撵,只怕抬撵的太监也会脚滑,从而也能达到目的。 可是偏偏她跟着他走了,但也是临时起意,选择走路的,泰和殿在紫宸殿的西边,他们回紫宸殿依旧要走那条路,区别只在于一个是走路一个是撵车。 “皇上,那里距离最近的是储秀宫,再过去便是关雎宫,而靠莲湖那边的还有甘泉宫,咸福宫。” 东六宫,竟扯进去了四个,但也不能排除不是西六宫的人所为。 “让舒贵妃一个一个的查,这次朕绝对不会再姑息养奸,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宗政瑾不带一丝感情的冷冷说道。 苏顺闲心里一惊,只怕皇上这次是真的动了大怒,那些人也真是不长眼,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这档子事。 应了一声,苏顺闲走了出去。 宗政瑾有节奏的敲着桌子,“你也去查,务必给朕一个结果。” “属下遵旨,”一个人影闪过。 慈宁宫 “太后娘娘,”刘麽麽走进来,行了一礼,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上官湄,低头说道,“刚刚传来消息,方才珍修容与皇上一同回紫宸殿之时,在路上动了胎气。” “为何?可有大碍?”上官湄连忙问道。 刘麽麽摇了摇头,“听说并无大碍,只是这似乎是有人动了手脚,苏顺闲派人找出了许多鹅卵石出来,皇上正命人大肆调查呢。” 上官湄一听没有大碍,便止不住的失落。 自从上次因为苏静翕的缘故,她不紧被连降数级,且被禁了足,不仅仅是抹杀了她好几个月来努力的成果,而且是彻底丢了脸,失了面子。 以后,她与苏静翕,在他人眼里,自是低了一等。 这些,都不是她愿意容忍的。 太后瞥了一眼,淡淡的,“你又何必这样子?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总有一次会成功。” 从苏静翕有了身孕那一刻开始,那便是等同于将她的软肋交了出来。从她怀孕、生产以及孩子长大的这许多过程之中,总是得时时提防他人暗下毒手。 对于她们这些旁观者来说,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了。 “哀家早就教过你,喜怒不形于色,你这副样子,若是让人看到,别人自然能够猜测出你心中的想法,从而难免为人所利用,也注定活不长。” 上官湄撇了撇嘴,“外祖母,湄儿只是不忿,为何她苏静翕便能享受皇上的宠爱,为何她就能怀有皇上的孩子。” 太后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分辨出什么,直看得上官湄心虚,强扛着装作若无其事。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看,你是对皇上动了心吧?” “外祖母……”上官湄一惊,连忙站起来。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刚刚还说喜怒不形于色,看你这个样子,哀家才能真的确定,哀家的猜想是真的。”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是哀家的外孙女,哀家只会为了你好,劝你一句,趁早死了心,皇上他没有感情,他不会回应你的,免得到头来苦的还是你自己。” 上官湄流下两行眼泪,走上前,跪在她的膝前,“外祖母,你要帮帮我啊……” 太后望着她那张与自己女儿五分像的脸蛋,想起早逝的女儿,总是有些不忍,“哀家自是会帮你,有哀家在,你这一辈子定会荣华富贵,不要担心。” “只是,你得到了什么,便得失去点什么,因为你的身份,皇上注定不会爱你,亦不会宠你,但是也因为你的身份,所以你这辈子都不用担心。” 上官湄抹了抹眼泪,摇了摇头,她要的并不是这些…… “你若不死心,哀家也帮不了你。” 第一百零四章 褫夺 宗政瑾走进去的时候,她依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着了一般。 给她掖了掖被子,见她眉头紧锁,宗政瑾抬手为她抚平,放开之时,便见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灼灼的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僵持了片刻,最终依旧是苏静翕败下阵来,“皇上……” 宗政瑾越发的受不了她撒娇,凑过去把她拉起来,拥在怀里,“睡好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静翕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趴在他肩头。 宗政瑾慢慢的来回抚摸她的背部,几次过后,忽然觉得有点像是在给兔子顺毛,无声的笑了笑。 苏静翕矫情了一会,等脑袋差不多清明了,才回答他,“臣妾也不知道怎么睡着了,醒来也没有不舒服。” 宗政瑾被她的迷糊样子逗笑,拉到面前来,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饿,”苏静翕重重的点头。 她确实是在胡思乱想之中无意识的睡着了,醒来也确实没有不舒服,如果不是想到之前差点动了胎气,她定然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自从发现有了身孕以来,她的胃口变大了许多,加上宋麽麽手艺确实不错,每次她都不知不觉之中吃下了许多。 养胎也是养人,她都觉得肚子还没有长大,她却已经开始长肉了。 好在,她不会为了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而去刻意的减少食量,对她来说,现在是肚子里的宝宝最重要。 其他的都得靠边站。 “传膳吧,”宗政瑾微微提高音量,外面自有人应道。 体恤太后,特地将晚宴挪到中午举行,然此时也不过申时一刻罢了,用晚膳较之平时稍微有点早。 但是,宗政瑾不在意,她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提出来等上一两刻钟再说。 “今晚便留在这里吧,不必回去了,”宗政瑾边净手,便开口说道。 苏静翕应了声,她本也不想来回折腾。 两人用过晚膳,沐浴过后。 苏静翕躺在他的腿上,听他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读着《启蒙读物》,独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冽低沉,没有白日的冷淡与平静,刻意放低的温柔。 或许,他不仅仅是一位明君,也可以是一位好父亲。 她的孩子的父亲。 宗政瑾边摸着她的肚子,边读着这对于他来说幼稚至极的书本,内心却并没有排斥与不屑,反而倾注了他几乎所有的耐心。 一字一句的读着,亦读到了他的心间。 或许,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门外,苏顺闲如往常一般值夜,听着皇上淡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无声的笑了笑,皇上还是这样最好。 以往,皇上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即使有时候在笑,他在身边看着却感受不到笑意,笑的也是冷漠无疑。 不同于如今,会笑、会温柔、会生气、会赌气,这般的鲜活,才像是一个人在活着。 宗政瑾翻了一页,余光瞥见人已经睡着了,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着放在床榻上,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搂在怀里,闭着眼入眠。 ………… “你确定是她?”宗政瑾冷笑,“俞家就她一个人活着,无权无势,如何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舒贵妃站在下首,“回皇上,臣妾连夜彻查,查出来的证据确实是指向清妍阁的俞选侍,有宫人说,俞选侍这几日都在那条道上逗留……” “舒贵妃,你入宫多少年了?”宗政瑾打断了她的话,忽然问道。 乔静姝不妨他忽然间问起这个,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回皇上,臣妾嫁与皇上,如今已是第十个年头了。” “十年……”宗政瑾重复了一句,冷笑,“你在朕身边十年,难道你就学了这么点东西?” 乔静姝心里一惊,连忙跪下,“臣妾该死,求皇上降罪。” “降罪?哼,你明知朕不会动你,”宗政瑾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她,不求绕,不狡辩,只求降罪,一如既往的聪明。 “朕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你聪明你可以活着,那你的家人呢?朕很好奇他们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聪明。” “皇上……”乔静姝心里一惊,忍住眼里即将漫出的眼泪,头伏地,“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不要牵连无辜。” “在朕看来,从来没有无辜的人,只有朕能不能看得顺眼的人,何况乔太师并不无辜……” “臣妾一定好好彻查此事,求皇上饶过家父。” 比起无情,她从来都会输给他。 他的心里装的是江山,她的心里,装的便是乔家,他们二人注定不会放弃彼此心里的那些东西,而去迎合对方。 因为,他们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执着。 所以,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命运。 宗政瑾听她隐忍的哭泣声,心里没有一丝动容,“传朕旨意,俞浮衿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至于你……下去吧,”宗政瑾冷冷的望着她,“不要逼着朕赶尽杀绝。” 舒贵妃磕了一个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臣妾……遵旨。” 宗政瑾见她步履蹒跚的走出去,轻轻的摇了摇头,手指扣着桌案,“你呢?查出什么来了?”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跪在地上,“回皇上,属下经过调查,查出这件事确实是俞选……俞浮衿所做的无疑,只是背后自有指使之人。” “哦?” “俞浮衿将鹅卵石装在衣袖之中,这几日经常去往那条道路上,每次放置一点,由于宫里的太监打扫清理鹅卵石是三日一次,她去的时间凑巧,刚好躲过了第一次太监的清查,而若是皇上没有发现,第二次清查正在昨天下午,亦是太后娘娘宴席结束之后。” 宗政瑾点了点头,若是他真的没有发现,或许昨天太监清查过后,那些鹅卵石也就会消失不见,正好没有证据可以指明。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与贤妃娘娘、湘贵嫔娘娘、宁德仪、灵良媛几位主子闲聊过后,派太监专门去采购了一批松绿鹅卵石搁置在池里养鱼,据说这样子养出来的鱼更加灵活,宫里的许多池里便都放置了些,以及几位主子的宫里亦有。” “可知道是谁提起的?” “据说是湘贵嫔娘娘,太后娘娘当时很高兴,立即便让太监去准备了。” “那俞浮衿呢?她的鹅卵石从何而来?”宗政瑾在这几个女人之间想了想,问道。 “属下调查的结果是从祺贵人处得来的,”那人垂首恭谨,紧接着道,“自从皇后……俞妃娘娘逝去后,俞浮衿便时常与丽小仪在一块,但是似乎丽小仪对她并不好,只丽小仪禁足过后,也就是这几日,她们似乎才没有再见面。” 宗政瑾点了点头,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俞浮衿与上官湄同住一宫,按理说,她要是想拿到鹅卵石有便利优势,但是偏偏俞浮衿与苏静翕并没有多大的恩怨,动机反而不足上官湄或丽小仪多。 “你怎么看?”宗政瑾转了转扳指,沉声问道。 “属下以为,俞浮衿背后有主谋毋庸置疑,只是这人或许不止一个,或者说,参与者不止一个。” 宗政瑾冷笑了一声,“你退下吧。” 他的后宫真的是一直都这么热闹。 伊影阁 “主子,苏公公来了,”丽小仪身边的宫女小跑进来,一脸喜色。 郁洵美见着之后,心里一乐,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苏公公,皇上可是说把本嫔放出去了?” 苏顺闲脸色不变,“丽小仪,皇上有旨,接旨吧。” 郁洵美从苏顺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当是如自己猜想的一般,款款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丽小仪郁洵美,妇行有亏,不思己过,骄纵妄为,谋害皇嗣,特褫夺封号,降为末等更衣,禁足伊影阁,无昭不得出入,钦此!” 郁洵美越听越不对劲,几乎愣在了当场,眼泪滚滚而下,“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我要见皇上……皇上……” “郁更衣,你便好好待在这里吧,皇上不会见你的,”苏顺闲使了个眼色,自有人拦住想要往外跑的她。 “咱家好心奉劝你一句,俞选侍如今已在冷宫之中了,至于你的家人,郁大人也不再是左都御史了,因为你,外放到外地去了,你若是还想……” “不,不,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没有证据,你们不能……”郁洵美心里慌乱不已,只能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大声说道。 苏顺闲冷哼一声,“证据?你与俞浮衿私下谋划,企图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已经被呈上去了,皇上也认定了,你的罪责是逃脱不了的。” 说完也不再管她,扫了一眼周围,“你如今是末等更衣,这些宫人和许多份例也用不上了,来人啊,都带走吧。” “不,不是这样的……”郁洵美坐在地上,仿若失了魂魄。 第一百零五章 错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俞浮衿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以及丽小仪降为末等更衣,禁足伊影阁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谁也没有料到,她们只不过昨日才听说苏静翕动了胎气却没有大碍,来不及失望,今日便听闻了这样的消息。 毕竟,皇上一直鲜有真正的动过怒,就如之前的阮美人失了孩子,皇上也不过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最终降了位分罢了。 可是这次,显然不是那样简单。 还没等她们想清楚皇上到底意欲何为,皇上很快颁发了第三道旨意,湘贵嫔、宁德仪、灵良媛各降一级,贤妃禁足三月,以示惩戒。 众人听闻之后,当真是害怕难安,惊恐万分,风声鹤唳。 越猜测皇上的心思越不得边际,害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只能不断的祈祷上苍,让自己躲过一劫。 慈宁宫 “皇上当真是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恨不能把哀家这颗钉子给拔了,”太后听完宫女的禀告后,气得把杯子拂在了地上,痛声道。 刘麽麽也不敢招呼宫女去收拾,只自己上前,重新倒了一杯茶,“太后娘娘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太后冷哼一声,“是不值当,哀家气坏了身子,只怕正合皇上的意,他现在是巴不得哀家死呢。” “他谁都不找,竟然是不问是非,不管证据如何,只偏偏找了这些时候与哀家走得近的人,除了湄儿,竟是一个不落。” 刘麽麽叹了口气,皇上此举,摆明了是在借此机会,告诉后宫妃嫔,若是谁再胆敢与太后走得近,便是这样的下场,连浸淫后宫多年的贤妃也不例外。 如此,太后所想,只怕是越发的难以实现了。 “好在祺主子无事,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太后斜睨了她一眼,“他要是胆敢拿湄儿开刀,哀家此时也不会只是在这里发发脾气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刘麽麽连忙低下头,后悔自己刚刚的失言。 “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你可知道?”太后平了平心气,沉声问道。 刘麽麽仔细想了想,“那日湘贵……湘婕妤与太后娘娘提了一句松绿鹅卵养鱼好,之后太后娘娘便随口让太监去准备了,至于之后的事……想来行事的是俞浮衿,但应该也是被逼无奈。” “哼,”太后冷笑,“被逼无奈?俞家都死光了,留她一个人苟活在世上作甚?若是她真的有心,当初皇后死的时候,她也应该跟着一起去死,否则,残存在宫里,白白让人践踏。” “太后娘娘说的是,只怕她当初是太过害怕吧,”刘麽麽接话道。 她虽是太后身边的麽麽,在其他妃嫔面前也有几分脸面,但是说到底,她依旧只是一个奴才,是以,她最为明白,人活着的时候,自是不畏惧死亡,但是当死亡真正的来临之时,总是不愿意那样甘心放弃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便是这个道理。 太后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也不管这许多,“那她后面的人,也就是这几个无疑了。” 刘麽麽稍稍作想,“太后的意思是丽小……丽更衣或是湘婕妤……” “或许不止,她们就算不是真正的主谋,但是到底应当也为俞浮衿提供了方便,对此事也是知情的,包括湄儿,”太后摇了摇头,“好在她这次无事,要不然又得后悔了。” 太后对上官湄可谓是用心良苦,可惜总是恨铁不成钢。 自从上官湄进宫以来,她便不断的以自己的能力帮助她,晋位分,解禁足,这样的事情都不止发生一次。 即使上官湄在她的三令五申下改了点性子,但是相差却不大,况且,还有一个,不论上官湄变成何种人,都对上官湄视而不见的皇上。 但是,不管上官湄是何种样子,也不管她做了多少错事,只要她是上官湄,只要她身体里流淌着太后的血脉,太后就不会将她抛弃,置之不理。 为此,不惜与皇上闹到今日这个局面。 太后的心思,刘麽麽总能猜到两分,“是啊,这次也算是惊险了,想必祺主子也能吸取教训了。” “哀家跟在她后面,帮她收拾烂摊子也不少了,如今也不求她能真的变化多大,只求她能在哀家的庇护下,好生的活着,”太后感慨道。 “想必祺贵人能明白太后娘娘的良苦用心的。” 太后嗤笑一声,“罢了,这次的事情就当做是给湄儿一个教训吧,哀家也不管了,便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长春宫 “皇上也真是狠心,真是无情,”贤妃见传旨的太监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开口道。 青衣心里十分担忧,自家娘娘鲜有禁足过,距离上一次,似乎还是刚刚入宫之时,已然过了许久,“娘娘,皇上兴许是一时之气,等气消了便无事了,娘娘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贤妃勾了勾嘴角,转身往内室走去,“怎么会?本宫为何会生气?不过是禁足罢了,比起另外几人降位分,本宫已然是受了优待。” “娘娘……”青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按她对自家娘娘的了解,这个时候不应该发脾气的么?然后等气消了再寻求对应之策,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像这样的平心静气。 贤妃走到椅子上坐下,“你没有想明白?” 见她摇头,贤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贵德贤淑,若是皇上也降了本宫的位分,本宫会是什么?” 青衣心里一惊,豁然开朗,四妃分别为贵德贤淑,每个位置上只有一人,淑妃未惹怒皇上,那么如果自家娘娘也被降了位分,虽是只有一级,那么必然便不再是四妃之一了。 而且,会屈居淑妃之后。 这必然不是自家娘娘所能容忍的,相比之下,现在的禁足,可谓是好了太多。 毕竟皇上并未说免去自家娘娘协理六宫之权,而且还有二公主在,自家娘娘只需等三个月一过,自然能恢复以往的风光。 “娘娘看的长远,奴婢自愧不如,”青衣由衷的说道,“那娘娘可打算做些什么?” 贤妃摇了摇头,“罢了,先这样吧,皇上这次可谓是真的动了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再去做什么真的惹怒了皇上吧,否则得不偿失。” 青衣点了点头,应了声。 “对了,俞浮衿没有招供出什么吧?”贤妃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问道。 青衣摇了摇头,“当时俞浮衿被带去冷宫之时,据清妍阁的奴才讲,当时她很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没有丝毫的挣扎与反抗,也未与苏顺闲有过具体的交谈。” 贤妃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并未真的放心,她向来谨慎,此时不说不代表以后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一个活人远没有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来得有安全感。 当初俞浮衿,表面是投靠了丽小仪,也就是如今的郁更衣,但是背地里却是她贤妃的人,否则,单单的一个小仪,如何能有能力让她一个罪臣之女在后宫中活的下去。 当她告诉她,郁洵美对苏静翕恨之入骨之时,贤妃便知道机会来了。 利用郁洵美为幌子,贤妃只需躲在郁洵美之后,即使之后被发现了,也可以让郁洵美做替罪羔羊。 更让她惊喜的是,在布局过程之中,竟然发现郁洵美投靠了湘贵嫔,如今的湘婕妤,她一直都不知她们二人何时勾搭在一块了,可是有湘婕妤在,她贤妃能更加的稳操胜劵。 有湘婕妤向太后提出鹅卵石之事,让俞浮衿有工具可用,郁洵美为她扫清了障碍,或许,还有同样对苏静翕饱含恨意的祺贵人提供的方便,她贤妃只需在后头排兵布阵,尽享胜利的果实。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贤妃本该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牵连的,可是偏偏皇上抓着这一点不放,竟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娘娘,你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十分宠爱珍修容啊?”青衣忍不住问道。 阖宫上下,底下的太监宫女一直都在谈论,皇上是把珍修容当成了第二个舒贵妃在宠,甚至更甚。 贤妃轻蔑的笑了笑,“你跟着本宫也有许多年了,你可记得皇上之前对舒贵妃宠成了什么样?舒贵妃在府邸之时,两度小产,皇上当时是如何做的?” 青衣仔细的想了想,事情虽然发生了很久,但是她依旧记得十分清楚,“奴婢记得,当初舒贵妃第一次流产之时,皇上整整半年皆宿在了舒贵妃处,后来还是太后受先皇旨意,这才规劝皇上不能椒房独宠,皇上才去了别人房里。” 当时,自家娘娘才入王府不久,之后因为舒贵妃小产,自家娘娘长达半年的时间没有过恩宠,过的日子十分不好,受了很多委屈。 贤妃显然也记得当初的点点滴滴,“所以,不要一叶障目,皇上是不会爱上一个人的。” 第一百零六章 好意 深夜,皇宫西北方的一隅。 “吃饭了,”一个年纪稍大的肥胖的麽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发黄的结成团的米饭,以及一盘五杂平盘,一看便知是吃剩了随意放置在一块的。 那麽麽也没敲门,直接走进去,扫了一眼躺在几块木板拼接的床榻上,“砰”的一声将两个碗碟扔在了掉了漆的桌子上,洒出些汤水。 “你今天第一天来,就吃这个,爱吃不吃,明天也只有一餐,”说完也不等人回话,便走了出去。 许久,躺在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身子,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咯吱咯吱”的作响,走到唯一的一个像样点的桌子前,瞥了一眼被随意搁置在上面的饭菜,已经无力再纠结什么了。 拉开仅存的一把还算完好的凳子,坐着拿起筷子,也不看那菜碗之中,到底放的是什么菜,使劲扒拉两口,僵硬而机械的咀嚼,咽下。 忽然,俞浮衿冷汗直冒,掉下了碗筷落地,握着喉咙,“额……啊……” 窗外,方才送饭菜进去的麽麽见了,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走到宫殿旁边的一个小树林之中,“嘿嘿,都办妥了,保准她今后再也说不出话了。” 一个蒙着黑面巾的人点了点头,从袖子中拿出一包银子,并一小包药粉,“这是让人无力的药,你每次下到她的饭食里,放心,不会让她死的。” 俞浮衿即使不能说话,那也不能让主子安心,毕竟她还会识字。 麽麽听着他雌雄难辨的声音,也不敢多加追问,想必也知道定是宫里哪位主子的吩咐,刨根到底,只怕她活不到明日。 连忙接下,“老奴一定办妥,你放心。” “办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留下一句话,人影匆匆闪过。 ………… 关雎宫 “娘娘,大公主派人给你送来了几个荷包,”听瑶在苏静翕梳洗之时,说道。 苏静翕净了脸,把手放在洒满玫瑰的水中浸泡,“人呢?可还在?” “听闻娘娘还没起,便走了,是慧林亲自送过来的。” 苏静翕点了点头,“搁着吧。” “娘娘,大公主她……”代曼在一旁听着,闻言便问道。 苏静翕心情不错,好脾气的为她解释,“是金麽麽的主意。” “金麽麽?”代曼还是不解。 不等苏静翕再说话,听瑶便道,“她这是想要向娘娘示好,表面上是感谢娘娘相帮,实际上不过是想要娘娘庇护她们。” 荷包是不是亲手所制都不重要,即使是出自大公主之手,但是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如今的娘娘而言。 她们在这个当口给自家娘娘送东西表感激,也不过是示好罢了,好寻求继续的庇护。 “若是她们再送东西过来,只管接下,但不必呈上来了,”苏静翕用柔软的布帛擦了擦手,复又搁置在托盘里,走了出去,“摆膳吧。” “娘娘,皇上命人给你送来了许多桃子,只是特地叮嘱了,娘娘不许多吃,”用过早膳,小夏子便带着人过来了,行完礼说道。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小夏子如今是越来越得你师傅的真传了。” 小夏子腼腆的笑了笑,摸了摸头,“娘娘取笑奴才了。” “好了,你回去告诉皇上,本宫定当遵旨,不敢忤逆,让他放心吧,”苏静翕示意听瑶递给他一个荷包,说道。 小夏子也不推辞,笑着收了,纳入袖中,“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转述娘娘的话。” “嗯,”苏静翕应了一声。 “娘娘,你可当真不能多吃,”听瑶见人都走了,不放心的再一次劝道,“不止是桃子,便是之后的荔枝、龙眼,那是碰都不能碰的。” 苏静翕撇了撇嘴,“知道啦,本宫又不是小孩子,”想起什么,“宫里能不能弄到新鲜的羊奶啊?” 听瑶对此显然不如代曼熟悉,于是等着代曼回答。 代曼仔细想了想,“娘娘,宫里的集宠房里似乎养了几只羊,御膳房有时候所做的膳食中需要用到羊奶。” 苏静翕想了想,“你找人去那里先弄点羊奶过来,要新鲜的,拿回来,用杏仁一同放在锅里煮过,再端上来。” 代曼也不多问,直接应了声,便出去了。 “娘娘,你要羊奶作甚啊?”听瑶不解。 “羊奶可以喝么?” 听瑶点了点头,“羊奶当然可以喝啊,可是会很腥,娘娘能够受得了么?” “麽麽觉得呢?”苏静翕瞥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夏麽麽,问道。 夏麽麽点了点头,笑道,“娘娘方才不是说用杏仁煮过么,奴婢以为这样也许能够去了腥味。” 苏静翕也笑了笑,“本宫听说喝羊奶对孕妇很好,所以才想试一试。” 听瑶有些纳闷,她自小与自家娘娘一块,并未听说过这一说法,可是也只不过是纳闷罢了,也不会傻得提出来。 “以前本宫的娘亲说,许多贫苦人家的女人生过孩子过后,因为奶水不足,便让孩子喝自家养的羊奶,孩子长得也很好呢。” 听瑶闻言心里的那点纳闷也消失了,原来夫人便是名门闺秀,见识自是不少,经常与自家娘娘谈论。 夏麽麽眼里露出两分笑意,“可不是,许多人家并请不起奶娘,便让孩子喝羊奶或者牛奶,一样长得好。” 并不是所有人生孩子,都有银钱请得起乳娘,那些基本上是有钱的官宦人家才能那个资本,宫里自是例外。 大部分的贫苦人家,不仅请不起奶娘,有时候奶水充足了,还得靠奶水挣钱,去有钱的人家做奶娘,给别的孩子喂奶,自家的孩子自然只有喝羊奶或是牛奶的份了。 “娘娘要不要问过太医过后再……”听瑶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人如何是一回事,但是自家娘娘却不同,如何能与其他人相提并论。 苏静翕淡笑了一声,“本宫看你是想问过皇上再说吧。” 听瑶心虚了,她确实有此打算,正准备说话,门外传来声音,“问朕什么?” “臣妾参见……”苏静翕还没起身,便被他制止了,只好继续心安理得的坐在椅子上。 “奴婢参见皇上,”旁边两人皆行礼道。 宗政瑾坐在她旁边,挥了挥手,“你还没回答朕呢。”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皇上以为是什么呢,只不过是臣妾方才想喝羊奶,听瑶这妮子不愿意,担心臣妾喝羊奶不合适,想要请示过皇上再说,却借口要问太医。” 宗政瑾被她惟妙惟肖的模仿逗笑,转头看了一眼笔直站立在一旁的人,“你做的不错,去找苏顺闲领赏吧,下次也该这样。” 听瑶一喜,她还以为皇上会怪罪呢,连忙行了一礼,“奴婢谢皇上赏。” “夏麽麽也觉得喝羊奶合适?”宗政瑾又去问旁边的人。 夏麽麽不敢托大,“回皇上,正是如此。” 宗政瑾却并不放心,“苏顺闲,派人去问问太医吧。” 苏静翕在一旁听的有些无语,他未免太过谨慎了,不过她却不会傻乎乎的阻止他的好意。 有他为她保驾护航,她相信,她定然能够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太医说你这次可能没有孕期反应,看来这个孩子很乖,十分体恤他的母妃,果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宗政瑾起身把她从座位上抱起来,放在腿上。 听瑶与夏麽麽连忙退了下去。 苏静翕横坐在他腿上,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环住他的脖子,“是啊,所以他肯定是个十分贴心的小棉袄,长大以后也会爱护他的母妃。” “小棉袄?”宗政瑾摸了摸她的肚子,调笑道, “这个形容不错,他是你的小棉袄,那朕是你的什么?” 苏静翕挑了挑眉,“如果定要以衣裳相比的话,臣妾以为,皇上定然是臣妾的寝衣,能与臣妾时刻肌肤相交,贴身相触。” 宗政瑾被她逗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知不知羞?” 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人形容成见不得人的寝衣,当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种感觉。 苏静翕傻笑,两手抱着他的脖颈,凑近他的耳边,“皇上不想要么?” 宗政瑾被她的动作弄得十分不舒服,火气直冒,明晃晃的挑逗,他自是不可能没有反应。 抱着她起身,往内室而去,“朕想要,所以你不能拒绝了。” 苏静翕大惊,瞪着眼睛望着他,她真的只是想问他愿不愿意做那寝衣而已,不想要便罢了。 不等她多说,宗政瑾便把她搁置在榻上,俯身凑过来吻她。 即使两人已经相濡以沫多次,但是每每苏静翕都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的配合着他的节奏与动作,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良久,宗政瑾放开她,拇指轻轻蹂躏着微微红肿的朱唇,瞥了一眼她湿漉漉且无助的眼眸,当真是不想强忍了。 他刚刚真的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只不过某人想要自食其果,他自然乐意配合才是。 于是,苏静翕再一次栽在了自己的无知与他的无耻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心软 苏静翕醒过来的时候,照常身边已经没了人,孤零零的从床上爬起来,等待听瑶等人察觉过后进来。 两个人昨天下午开始折腾,后来还是因为她饿了,他才草草的放过她,抱着她去外面用晚膳,再之后,把她放在床上过后,她便睡着了。 之后,一无所知。 想来近身伺候的奴才都知道他们两个人干什么些什么好事,不过,也能猜到定然不会有外人知道,对于这些人,苏静翕还是很信任的。 没多久,听瑶走进来,“娘娘,可要起来?皇上早间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了,娘娘需起来用些膳食,若是困了,可再睡便是。” 苏静翕点了点头,“伺候本宫起来吧。” 简单的梳洗过后,苏静翕坐在外间,静静的用着膳食。 怀孕过后,因着宗政瑾放话说她不必顾及份例的问题,想吃什么直接去御膳房拿食材,如今,她每餐的膳食都多了好几样,更不论每天的餐数了,早就超过了一日三餐。 杏仁佛手、凤脯珍珠、怀胎怪鱼三道大菜,怪味核桃、姜汁扁豆、桂花糖蒸栗粉糕三样小菜,以及桃花香饼、合意饼及八宝膳粥三种主食,并其他几样开胃的下饭菜,即使宗政瑾不在,她也依然摆上了大半个桌子。 “娘娘,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遇见杜贵人了……她……”袭香从外面走进来,见自家娘娘用完膳了,才说道。 苏静翕放下象牙筷,转身净手,“她如何?” “奴婢瞧着,她都瘦得不成人形,身子看着特别单薄,”袭香鼓起勇气,说道。 苏静翕斜睨了她一眼,不语。 旁边代曼瞧了瞧自家娘娘的脸色,上前一步,“你个小妮子,不是和小福子去御膳房拿食材了么?怎么遇到杜贵人了?” 袭香不如代曼在苏静翕面前得脸,但是在关雎宫,除了听瑶与代曼过后,便是她与芸香最为被看重了。 便是如此,比起她以前的日子,已经好过太多,人若总是与人相比,那她定然是活得太累的。 就以自家娘娘如今在宫里的地位,顶着关雎宫的名号,没有人敢怠慢她,出去面对其他宫里的人,总是有股子自豪感与优越感,比起那些失了恩宠的主子,袭香也并不差多少。 所以,面对如今的生活,她很珍惜,也很满足。 听见代曼的问询,自家娘娘的默认,袭香便知自家这件事是做差了,连忙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方才从御膳房回来之时,在路上偶遇的,奴婢便瞧了几眼罢了,求娘娘明鉴,奴婢绝对没有二心啊……” “娘娘又没有说你什么,你这副姿态作甚?传出去,还以为娘娘怎么你了呢,”代曼打断了她的求情,直接道。 袭香心里一惊,不知该怎么办,嘴唇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不停的磕头。 苏静翕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够了。” 只冷冷的两个字,却让袭香心里寒意更甚,慌忙的止了动作,头伏得更低。 “起来吧,”苏静翕揉了揉腰,“去外面跪上一个时辰再进来。” 袭香不敢争辩,连忙走了出去,跪在了院子里。 “娘娘……”代曼望着她的背影,有些不忍心。 苏静翕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内室,“一个时辰以后再叫本宫。” 她如今怀有身孕,一点粗心大意都要不得,不仅仅是她这个主子,包括宫人也是一样。 很多时候,不是对手太厉害,而是自己身边的帮手太过无能,即使有时候是好心办了坏事,但是不论你缘由是什么,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不论是你是否是好心,着了别人的道,就不是身为一个奴才,应该做的事。 况且,在这深宫里,心软是最要不得的。 “娘娘,苏公公来了,”听瑶走进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苏静翕点点头,起身,“让他进来吧。“ 外间,苏顺闲见帘子掀开,连忙行礼,“奴才参见珍修容。” “苏公公不必多礼,”苏静翕在一旁坐下,“苏公公可有什么事?” 苏顺闲轻笑了一声,“这不,御花园的牡丹都开了,是较晚开放的新品种,总共才得了五盆,皇上特地命奴才给娘娘送上三盆赏赏,还有几盆月季,也好解解娘娘整日待在宫中的烦闷。” 苏静翕往外扫了一眼,勾了勾嘴角,“有劳苏公公走这一趟了。” 这不愧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说话的水准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苏顺闲连声道不敢,“若是娘娘无事,那奴才便先回紫宸殿了。” “苏公公慢走,代曼去送送,”苏静翕点了点头。 苏顺闲打了个千,往外走去,在殿门口,瞥了一眼跪在正中间的人,回头再次行了一礼,“娘娘……” 苏静翕挑眉,“苏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娘娘,奴才老了,记性也就不好了,这不,奴才才想起来,皇上早有交代,所有人皆需以娘娘心情为重,若是哪里惹怒了娘娘,或是哪里做的不合心意,只管打发去慎刑司,不必告知舒贵妃娘娘了。” 袭香跪在地上,闻言缩了缩身子,这番话明显便是在警告她。 打发去慎刑司,那便不会再有活路了,死了也不过是乱葬岗的一具无名尸,为野兽所食,尸骨无存。 苏静翕瞥了一眼外面,轻笑了一声,“苏公公年纪轻轻,哪里就老了呢,只是皇上的吩咐,本宫自是会遵从,劳烦公公告知皇上,本宫很好,不必多加担心。” 苏顺闲也跟着笑了笑,“承蒙娘娘吉言,奴才一定会如实禀告皇上,娘娘不必担心。” 说完便带着太监走了出去。 “让她进来吧,其他人也进来,”关雎宫的这么多奴才,也该再敲打敲打了。 “奴婢知错,求主子降罪,”袭香走进来,跪在地上,头伏地,沉声说道。 在外面不过跪了半个时辰左右,她的后背早已汗湿,额头前方的碎发亦湿了,贴在脸颊,十分不舒服,可是她却没有心思去多管这个,整副心思都在面前的人身上。 “你知道错在哪里了?”苏静翕拿起桌上的切好摆放整齐的苹果,用小叉舀着吃了一口,随口问道。 “奴婢错在不该随意轻信他人,不该拿这些糟心事烦主子……”袭香试探着说道。 苏静翕无声的笑了笑,把叉子放下,擦了擦手,这才说道,“你不是错在此处。”见她不解,扫了一眼站立在旁边的人,见他们大部分人脸上皆露出如袭香一样的表情。 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从来没有教过你们,让你们对别人见死不救,也从来没有让你们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本宫知道,在这深宫之中,活着有多重要,有多难得,有多奢侈,但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帮助别人,也一同活下来。” “与人为善,并不是一定就没有回报的时候,你们在这宫里,都不是孤苦无依的,你们有你们自己的老乡、好友,今日你随手帮助了他们,他们来日未必不会帮你们,报答你们。” 这番话似乎与她之前所说的话自相矛盾,是以,其他人脸上越发的茫然与不解。 等了几瞬,“本宫要你们做的,从来都是明辨是非,明辨真假,不轻易相信别人,亦不轻易拒绝别人,不要因为你们的一时的心软不忍,一时的感情用事,而轻易的葬送了你们的性命。” 虽是大道理,但是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自是能听出话里深藏的含义。 苏静翕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懂,随口举了个例子,“你们只想想,若是今日杜贵人心怀不轨,利用袭香,在她身上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回宫后便直接带到了本宫跟前,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淡淡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控制不住的寒气从脚底冒出来。 若是真的如自家娘娘所说,只怕不止是袭香,便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只怕命早就不在了。 袭香是个聪慧的,一点便透,闻言强忍了泪水,压下心里的那股子后怕,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本宫之前便说过,本宫好了你们才能好,这句话在今日依旧不会变,以后更不会变,你们能好的前提,都在本宫好了之后,忠仆不事二主,想必道理你们都明白,若是本宫把你们打发出去,是什么下场你们也该清楚。” “本宫亦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再说还有皇上,若是你们胆敢利用本宫,达到什么目的,别怪本宫不念彼此的情分,”苏静翕见他们脸上或多或少的浮现几分害怕,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小贵子,之前你和本宫禀告的事情,和他们说说吧。” 众人闻言心里一惊,皆不知小贵子与自家娘娘私下禀告了何事,担心牵连到了自身,纷纷低下头,当真流露出几分惧怕。 小贵子上前一步,“是。” 第一百零八章 处理 “十日前,小安子收了湘婕妤荷包,回来之后未有禀告,七日前,私自将关雎宫剩余的食材拿出去变卖,三日前,去尚宫局找太监小六子,两人私聊一刻钟有余……” 小安子冷汗直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奴才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因为奴才的老娘病重,奴才实在无法啊……” 旁人不管心里如何作想,眼睛都不敢直视前方,低头盯着自己的布鞋,原来自家娘娘并不是一事不知,而是早就放在了心里,默默观看。 这样的心计,实在是…… “你们觉得该怎么做?”苏静翕并没有理会小安子的求情,而是问道。 见他们只是相互传递眼神,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苏静翕冷笑一声,“刚刚本宫说了这许多话,莫非你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们实在是摸不透自家娘娘到底属意哪种解决办法,只能摸索着试探着来。 据他们的经验来说,并不是那种喜欢发脾气的主子难伺候,也不是那种喜欢挑刺的主子难伺候,而是这种猜不透心意的主子难伺候,不知该以何种方式,何种态度来伺候。 但是往往也是这种主子,在后宫之中,才能存活的最久,于他们这些奴才而言,也是最幸运的。 从一而终,对他们来说,是最能熬出头,最能得主子信任的,拼的是资历,也是忠诚。 小路子站出来,“回娘娘,奴才以为,应当给小安子一些银钱救治他娘,但是……但是这人却不能再用了。” “奴才也这样以为,他竟敢为了私心,变卖关雎宫财物,他日便敢背叛娘娘……”小初子也站出来,说道。 苏静翕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未开口的几个人,“你们以为呢?” “奴才|奴婢也这样认为,只是求娘娘能够网开一面。” 小安子眼泪直流,一直不停的磕头,不敢多说什么,只求娘娘能够改变心意。 “既然如此,便按你们说的办吧,听瑶,拿五十两银子给他,今后你便不再是关雎宫的奴才了,只是本宫也不想要你性命,便不送你去慎刑司或浣洗局了,本宫会命人送你去殿中省,你重新寻个去处吧。” 苏静翕摸了摸肚子,全当为了自己的孩子积善了。 小安子显然没想到娘娘真的能够网开一面,按他做的那些事,罪已至死,亦不为过,磕了三个头,“奴才多谢娘娘宽恕。” “本宫有了身孕,希望你们更多打起几分精神,该做什么你们也应当清楚,否则他便是你们的下场,但是下次,本宫却不能保证你们会如他这般好运,能让本宫有心思饶了你们的性命,饶了你们家人的性命。” “奴才|奴婢遵旨。” “袭香罚三个月俸禄,以示惩戒,你可服气?”苏静翕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最怕的便是这种会背后捅刀子的人了。 若是好心饶恕他人一命,反而招来怨气,那么便是得不偿失,不如趁早打发了才是。 袭香摇了摇头,“奴婢愿意受罚。” 她是当真愿意受惩罚,也好让自己吸取教训,她本不是多坏的人,所以才会对杜贵人有所心软,自己犯的错,理应自己来承担。 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苏静翕并未发现异常,这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先下去吧,今日不必来当差了。” “奴婢谢娘娘恩典。” 苏静翕挥手让众人退下,起身进了内室,即使是坐着说话,可是说太多依旧有几分疲倦。 “娘娘,要不再歇息会?”听瑶跟进来,问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你觉得杜婉兮是不是故意的?” 听瑶与苏静翕的情分最深,也是真心为自家娘娘着想,自是不会藏着掖着,闻言点点头,“其实前两日,奴婢也见着她了,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并未走近。” “那你说本宫该不该帮她?”苏静翕挑了挑眉,问道。 听瑶轻笑了一声,“娘娘这是在问奴婢么?娘娘心中早有决定,何必巴巴的来寻奴婢的意见?” “你啊你,”苏静翕笑着摇头,“上次本宫好心帮她,虽不是她的错,但本宫最后却是因为她惹来了麻烦,那么这次你说她凭什么再有脸来找本宫呢?” “兴许她也是走投无路吧,但是,奴婢以为,杜贵人确实是不知分寸,不明事理……” “听瑶,”淡淡的声音传来。 听瑶缩了缩身子,“娘娘恕罪,奴婢妄言。” “你在本宫面前无妨,但是总归隔墙有耳,妄议于你无益,”苏静翕心情有几分沉闷,“可是又要下雨了?” “是,钦天监昨日推算出来,今日会有雨。” “杜婉兮的事情过两日再说吧,你先派个人暗暗观察一番,看看她除了找本宫可还有其他路子。“ “是。” “走吧,”苏静翕起身,“陪本宫去紫宸殿。” “娘娘,估计就要下雨了,还是等上一会吧,”听瑶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劝道。 苏静翕往外走,“放心吧,这雨一时半会儿的下不了。” 芷箐苑 “好妹妹,听说你今日去找珍修容了?”杜婉如走进来,含笑道。 杜婉兮坐在椅子上,两手紧紧握拳藏于袖中,面上却是装得若无其事,静默不语。 “妹妹怎么不说话?”杜婉如走到另外的一边椅子上,坐下。 本来便是一对姐妹,之前她叫了她十几年姐姐,如今换做她叫她妹妹。 何其讽刺,何其过瘾。 果真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 这些天见不着自己的孩子,但是每每听闻太后派人接三皇子入了慈宁宫,祖孙和乐,杜婉如心里隐隐能够猜测到,三皇子是入了太后的眼。 只要没有其他的孩子出生,那么她的儿子,便会是唯一的继承人。 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最后他们都必须支持自己的儿子,那么,她杜婉如,以后便是太后。 杜婉如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女自发的上前,扇了两个耳光,“妹妹若是还是这么没有眼力见,就别怪姐姐不念姐妹之情了。” 杜婉兮两边脸颊通红,明显可见两个掌印,但是她面上表情却没有一丝松动,“你有话就说。” 杜婉如见她开口说话,颇为怜惜的点点头,“妹妹若是早就开口,那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你我都为姐妹,同为杜家人,若是有什么不是,都会相互受到牵连,你说是不是?”杜婉如正了正脸色,说道。 杜婉兮不知道她是何种意思,只目光直直的望着她,依旧不说话。 杜婉如也不在意,“你也知道,我的孩子,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男嗣,若是以后……那便是顶天的尊贵人,我是他的生母,他自然不会忘了我,你是杜家人,我答应你,也能让你同享尊贵。” 话说的这样袒露,杜婉兮总算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心里不屑,但是脸上却未表现出来,让自己眼里浮出两分贪念,讷讷道,“你说的是真的?” 杜婉如见状同样心里不屑,但是却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是与不是?”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杜婉兮很上道的问道。 杜婉如见她如此配合,露出一抹发从心里的笑容,“现在宫里,只有珍修容怀有身孕,虽说时日尚浅,不知道男女,但若是以后当真生下的是男嗣,那么……” 话不说完,但杜婉兮却明白她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就是因为她三个月不到,最容易小产,没有了孩子,那么我们的荣华富贵便指日可待,”杜婉如说完紧紧的盯着她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杜婉兮眼里浮出几分惧怕,“可是万一她……那我岂不是……” 杜婉如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白玉光泽,花纹繁复,“你将此物藏于指甲之中,只需借机与她肌肤相触便可,药效发作需两个时辰,那个时候你早就回来了,是以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你放心吧。” 杜婉兮将信将疑的接过那个瓷瓶,“你没骗我?” “我骗你作甚?谋害皇嗣是重罪,若是你被揭发了,我也是杜家人,定然也会有牵连,而且还平白连累母亲,你说是不是?”杜婉如自是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杜婉兮点点头,“你让我好好想想。” 杜婉如闻言心里才当真信了她几分,若是她直接答应,杜婉如才该怀疑她的真心,谨慎小心才是杜婉兮的为人。 应了声,“这是我之前借你的东西,如今都还给你,另外这只蓝宝石石祥云纹手镯,便算是我送与你的。” 杜婉兮心里讽刺至极,这些东西明明之前是她强行拿走的,现在为了名声,偏偏说是借,不过杜婉兮也不会装作大方不要这东西,是自己的便该是自己的。 目光在那只单独装放的镯子上停留了几瞬,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一百零九章 相遇 紫宸殿 “皇上,珍修容来了,”苏顺闲走进去,小声的通报。 “皇上果真是好福气,日日皆有美人相伴,这都快要下雨了,还有佳人巴巴的跑来相聚,”即使苏顺闲声音再小,孟闻天也听见了。 宗政瑾白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臣妾参见……”苏静翕见他过来,行礼。 宗政瑾扶起她,“你怎么过来了?这不是要下雨么?” 话音才落,外面便天雷滚滚,顷刻间倾盆大雨落下。 苏静翕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皇上说话真是准啊。” 宗政瑾把她搂在怀里,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要是来晚一点,不就淋雨了么?雨天路滑,万一……” “可是我想见你了,”苏静翕双手搂着他的劲腰,声音闷闷的。 宗政瑾一愣,她虽然有时候比较孩子气,但是从来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多在意肚子里的孩子,定然不会拿孩子冒险。 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得不庆幸,她每次盘的也不是高高的发髻,而是简简单单的挽着秀发,他每每不自觉的摸她的小脑袋之时,触手都是光滑至极,顺手无比。 “好了,朕没有怪你。” 孟闻天在里面听二人站在殿门口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头一次见皇上如此柔声细语,好脾气的哄人,当真是让他难以置信。 认识他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即使之前传闻他甚为宠爱舒贵妃,孟闻天也知道,即使真实情况并不是如此,他在世人眼中的宠爱,太过复杂,太过利益,不纯粹,不单纯。 但是对于他此刻抱着的女人,显然并不是如此,并没有任何地方值得他利用。 见他们二人忘情的耳鬓厮磨,只好微微“咳咳”了两声。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苏静翕听见动静,连忙离开了他的怀里,有些羞窘,她并不知道里面还会有人,怪不得他会到外面来迎她,“皇上,要不臣妾先避……” 后宫妃嫔是不能与外男相见的,即使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或是兄弟。 宗政瑾被她的动作逗笑,“无事,进去吧。” 苏静翕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拒绝,只走在他身后,微微躲避了半个身子。 孟闻天也没有料到,皇上会把人给带进来,刚刚苏顺闲通传之时,皇上并未让他离开,他便以为皇上只出去打发了那位。 当下也不敢再坐着了,连忙起身。 宗政瑾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把人从身后拉出来,“这是珍修容,他是孟闻天。” “微臣见过珍修容娘娘,”孟闻天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行了一礼。 苏静翕却不敢受他的礼,即使苏静翕身处后宫,依旧知道孟闻天的大名,之前还未入宫之时,便听父亲说过,他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深得皇上的信任。 自小常伴皇上左右,年少便为皇上的侍读,十三岁参加会试,传闻乃先皇不忍浪费人才,未免他太过得意忘形,便给了他榜眼之名次,之后未入朝为官,而是选择游历天下,两年后归,选择从事商业,累积金银无数,创造了一代传奇。 再之后,便是皇上登基,他首度弃商从官,开始了他真正的政治之路,如今才未到三十岁,便是正二品的各省总督。 稍稍避开了身子,行礼,“孟大人多礼了。” 修容不过是从二品之末,加上封号也是从二品,比起握有实权的他来说,还是稍微不足,实在不该受他的礼。 及至她避开身子,孟闻天才见着了她的全貌。 眉若翠羽,肌如白雪,腰若束素,齿如含贝,脸上未施粉黛,却显肌肤白里透红,随即嫣然一笑,两颊梨涡轻陷,当真是一位绝代佳人。 尤其是那一双眸子,随着她的笑容荡开,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当真是秀色难掩古今,不空灵,不木讷,美人当如是。 饶是他走南闯北,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在他看来,她的确算不上是最为出色的,但是却是最耀眼的,最能吸引人眼球的,且是越看越耐看的那种类型。 苏静翕坐在一边,捧着苏顺闲呈上来的红枣水,浅浅啄着,到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完全弄明白,他们三个人坐在这里到底是为何。 宗政瑾与孟闻天二人随意的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苏静翕在他们偶尔的问询之时,回应两句,大多的时候皆是坐在一处,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不得不说,孟闻天当真不愧是京城名门闺秀渴望嫁与的排名第一的夫君,不仅是年少有为,先不论之前从商挣下的银钱有几许,但是论他此时的官阶,便是无数人心中的梦想夫君了。 何况他还长相如此英俊。 不同于宗政瑾的阳刚之气,他则较之阴柔,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眉如墨画,面若桃瓣,有女子的秀美,但是却不娘气,只是身形较之瘦弱,兴许是常年奔波,肤色也较之黑色,但却是最健康的。 “可是微臣脸上有什么东西?”本就好闲心分散,孟闻天自是察觉到了她的那道打量的目光,却偏偏等她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出声,含笑道。 苏静翕回神,虽然他总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但是苏静翕却知道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偶尔眼里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视,譬如此刻,他眼底的戏虐显而易见。 “并无,”苏静翕回了一句,然后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另外的一位男人。 还是看自家男人比较好,怎么看都不会有问题。 并且,怎么看都入眼,怎么看都好看。 孟闻天一愣,他本以为她会羞窘,毕竟这么当着自己的夫君的面,打量另外一个男人,总归是不好的,往严重了说,可谓是有辱妇德。 但是偏偏,当事人淡淡的两个字打发了他,另外的一个人也丝毫不见生气,若无其事。 孟闻天不死心,绝对不承认自己当真是这样不能入眼,想了想,道,“前两日,我还看见你的兄长了,叫苏……苏骏文,对吧?” 苏静翕果真被吸引了,瞥了一眼宗政瑾,见他并无异常,这才说道,“他可还好?” 即使有万千问题想问,但是最终也不过一句“他可还好”。 孟闻天小计谋得逞,不理会宗政瑾飘来的白眼,点点头,“他挺好的,三日后不就是殿试了么?他正在抓紧时间准备呢。” 苏静翕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漏洞,“若是如此说,那么我大哥便应该安心在家中好生复习功课才是,为何会与孟大人相见?” 孟闻天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几分懊悔之态,都怪他刚刚为逞一时之气,忘了这最根本的逻辑问题,当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把目光移向另外一个人。 宗政瑾不理会他求救的目光,直接道,“有话就说。” 孟闻天有些枉然,讷讷道,“好像是你母亲病了吧,你放心,并不是什么大病,你兄长才出来替她拿药,估计顺便还有其他事吧。” 苏静翕却不再相信他了,若只是小病,大哥殿试在即,可谓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关了,如此紧要关头,按照母亲的性子,如何会让大哥外出替她拿药。 心中担忧,正准备再说话,却听见宗政瑾开口了,“你可以走了。” 孟闻天苦着一张脸,“皇上,外面还在……”下着雨呢。 “快点滚,”宗政瑾不等他说完,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孟闻天缩了缩身子,也不敢再待下去,况且自己似乎闯了大祸,讷讷道,“微臣告退。” 宗政瑾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有什么话就说,没的把自己憋坏了。” 苏静翕吸了吸鼻子,“皇上,你可不可以……” “等你生产之后吧,”宗政瑾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她。 她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若是她的母亲真的有什么病症,进宫只会让她更加担忧,也会让她母亲两头奔波,也是不好的。 苏静翕本也是随口一提,自知机会渺小,当下得到他的允诺,便也觉得值当,点了点头。 “朕会派人去苏家探望你母亲,也会让太医亲自去,你不要担心,好好养胎,不许想太多,”宗政瑾摸着她的肚子,说道。 她的小心思,他自是清楚无疑,自己入眼的人,也乐得多宠两分,何况是她。 潜意识里,他并不愿意看见她皱着秀眉的模样。 “皇上最好了,谢谢皇上,”苏静翕闻言便乐了,她还在苦思该如何开口呢,没想到他直接开口赏下这恩典,解了她的苦思。 宗政瑾失笑,“既然在你眼中,朕最好,那你和朕说说,方才你看孟闻天看出什么结果来了?” 不止是孟闻天发现她打量的目光,余光暗自注意她的他也同样发现了。 苏静翕一愣,随即笑开,摸着他的脸颊,“臣妾发现,看来看去,还是皇上最好看了。” 第一百一十章 发现 苏静翕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 昨晚,他拿着她的那句话为借口,美名其曰要奖励她,之后便堂而皇之的折腾她,虽然并没有闹到太晚,但是禁不住她们开始的时间早啊。 要知道,他们连晚膳都是提前了一个时辰用的。 苏静翕再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果真是禁不得夸。 好在现在中宫无主,舒贵妃并不是皇贵妃,没有资格让她们前去请安问礼,至于太后,最近也不知道因为何事,闭门在慈宁宫不出,连前几日的请安也免了。 于是,苏静翕便正大光明在他的纵容下,每每早间从未在辰时初起过身。 “娘娘,可要起身?”听瑶一直在一边候着,见床上隐约有了动静,小声问道。 “起吧。” 听瑶与清欢二人上前,掀开帘帐,伺候她穿衣梳洗。 简单的用过早膳过后,苏静翕便回了关雎宫。 途经储秀宫之时,“娘娘,杜贵人在前面,”听瑶出声打断了她的闭目沉思。 苏静翕睁开眼眸,瞥了一眼前方,挥了挥手,车撵停,“杜贵人这是何意?” 杜婉兮站在大路的中间,有些惴惴不安,却鼓起勇气,说道,“婢妾参见珍修容。” 苏静翕没有叫起,淡淡然,“杜贵人明知是本宫车撵,不但不避让,反而拦在道路中间,本宫是不是可以认为,杜贵人是对本宫不敬,企图谋害本宫?” 杜婉兮心里一惊,先前在心里过了百遍的话语,此刻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却有些说不出口,肃了肃心神,“珍姐姐,妹妹有话想要与你讲。” 既然说不出口,那便选择最直接的,否则,连机会都没了。 顿了顿,“是关于珍姐姐肚子里的皇子的,还望珍姐姐能给妹妹一个机会。” 苏静翕嗤笑一声,“本宫的孩子与你有何相干?你还是快些避让吧,否则别怪本宫不念情分。” 杜婉兮身子晃了晃,脚下却不离开一步,“珍姐姐之前帮了妹妹,妹妹此时只不过是想知恩图报罢了,定然不会谋害姐姐,妹妹愿意对天发誓。” 苏静翕摇了摇头,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只是底下人垂首,并未看见,“既然如此,你有话便快些说吧。” 杜婉兮瞧了瞧周围,意思很明显,可惜坐着的人无动于衷,只好开口,“不知珍姐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能,”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杜婉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如此不留情面,心中苦涩,“珍姐姐……” 苏静翕有些不耐烦,若她是一个男人,估计此时定然心软,毕竟美人含泪总归是楚楚动人的,即使杜婉兮有些瘦弱,有些单薄,但是却更能让人怜爱,激起男人心中的那层保护欲。 可惜,她是一个女人。 正准备说话,却瞧见从右侧的拐角处走出来几个人,走近,行礼,“嫔妾|婢妾给珍修容请安。” 苏静翕的目光在她们几人的脸上扫过,抬了抬手,“几位妹妹不必多礼,”又转头面向杜婉兮,“你也起吧。” “呦,不知道杜妹妹是哪里惹得珍修容不高兴了,瞧这小脸白的,”湘婕妤装作不经意的说道,语气中含了几分怜惜。 杜婉兮只低垂着头,不接话。 苏静翕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们几人,嘴角勾起,脸上浮出讽刺之意。 无人接话,湘婕妤自己寻了个尴尬,有些讷讷,“这是怎么了?怎么姐姐妹妹们都不说话了?可是嫔妾说错了什么?” 苏静翕没成想她的脸皮厚到这个地步,不过也难怪,湘婕妤在苏静翕入宫之前,便是八面玲珑,为人圆滑,虽是皇后一派,但是舒贵妃一派也甚少为难她,包括好逞口舌之快的淑妃。 想必,若是如林黛玉一般的敏感女子,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苏静翕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向她学习一番才是。 宁顺仪见依旧无人接话,笑着开口,说道,“哪能啊?湘姐姐说的不过是平常话,哪里会说错什么,风景宜人,众位姐妹定是看风景看得入迷了。” “是啊,婢妾瞧着,风景的确不错呢,”站在一旁的灵良娣也适时的说道,急切之意显而易见,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苏静翕忽然发现,这三人,似乎都是因为她被降了一级,那么,她们不该有深仇大恨么? 周围确实有些景色,但是却普通至极,在这皇宫之中,根本就不够看的。 “既然几位妹妹们想看风景,那便继续看吧,本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杜婉兮的目的还未达到,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一个好机会,只好稍稍退让开些。 湘婕妤也不愿意见着苏静翕,可谓是相看两生厌,既然她提出要离开,她自然只有恭送之意,绝对不会挽留。 “嫔妾|婢妾恭送珍修容。” 车撵起,四人皆半蹲,在经过杜婉兮的身边之时,两相凑近,听瑶却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心里一惊,连忙示意。 苏静翕眼里讽刺更甚,“来人,给本宫拿下她。” 话音才落,身后的小贵子连忙带着两个太监按住杜婉兮,“杜贵人,得罪了。” 前方的湘婕妤等人一愣,还有些未反应过来,“这是……珍姐姐,这是怎么了?”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本宫也不太清楚,但定然是有人做妖,几位妹妹一同来本宫的关雎宫吧,也好做个证,看看是一人所为还是勾结串通。” 说完也不等她们三人应话,“你们几个,去请皇上、舒贵妃娘娘,再去太医院把张太医请来吧。” “奴才遵旨,”小顺子等应了声。 挥了挥手,“回去吧。” 储秀宫前面便是关雎宫,相距甚近,但是短短的一段路,湘婕妤等人却是步履维艰,冷汗直冒。 到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了。 怪便怪她们自己,今日时运不佳,出门未动过脑子,碰见了这件糟心事,卷了进去,如今,能思考的便是,如何能不连累自身,把自己摘个干净才是。 下了车撵,苏静翕回头扫了一眼跟着的几个人,“三位妹妹先去偏殿坐坐吧,容本宫去换件衣裳。”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湘婕妤连忙道,态度较之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内室,“娘娘,这是方才杜贵人塞给奴婢的,”听瑶将一张纸条呈上来,方才正是因为杜婉兮趁着众人行礼低头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纸条塞给了她,凑近了她才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苏静翕点点头,却不接过来,“打开看看。” 早在远远的瞧见杜婉兮拦路之时,苏静翕便示意听瑶,只要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拿下人再说,其他的以后再论。 听瑶走远了两步,打开,“娘娘,上面只有几个字,杜婉如有毒。” 苏静翕挑了挑眉,“你怎么看?” 听瑶想了想,“奴婢以为,杜贵人也许是受杜小仪逼迫,但是以她今日的举动来看,她应该是想将计就计,利用此事博取娘娘的信任,受娘娘庇护。” 苏静翕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眼里划过赞赏,“那你以为本宫该如何做才是?” 听瑶也笑了声,“娘娘定然是心中早有主意,奴婢猜,娘娘也是想将计就计。” “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苏静翕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说她。 听瑶颇为认真的点点头,“这是自然,娘娘**的好,奴婢自然应当成长得快些,也好为娘娘分忧。” 清欢站在一边,听她们主仆二人打哑谜,模模糊糊能够猜测到一些,却不真切,但也不问,而是站前一步,“娘娘,奴婢有件事想要禀告。” 苏静翕见她态度严肃,也不由的停了脸上的笑容,严肃道,“什么事?” “方才奴婢发觉,宁顺仪旁边的宫女似乎是习武之人,“清欢本就耳聪目明,习武之人与一般人走路的脚步声都不同。 苏静翕一愣,按理说,后宫中应当不会有习武之人,除了皇上的人,如清欢,但即便如此,也是以宫女的身份遮挡,而不是光明正大的示于人前。 宁绣莹是镇国将军之女,自小在边关长大,若是她自己会武,并不奇怪,但是也应当只是花拳绣腿,而不是什么绝顶武功。 她当初进宫之时,初封为良娣,是可以带两名丫鬟入宫的,若是今日跟在她身边的宫女习武,那么另一位,定然也不可小觑。 不过按理说,当初随侍丫鬟入宫,也是经过了几番检验的,她的那两位宫女应当会被发现,不会通过才是,现在想来,应当是用了一些手段吧。 “宁顺仪可也是会武?” 清欢摇了摇头,“奴婢并未发现,若不是奴婢观察仔细,也不一定会发现那宫女的秘密。” 她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被皇上分配到关雎宫,伺候这位主子,因为她怀有身孕,是以她每次都对周围的环境观察的更为仔细些,以防有什么不测乘虚而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差 “舒贵妃娘娘到,”殿外响起太监通传的声音。 代曼一直站在外面候着,闻声连忙行,“奴婢给舒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舒贵妃并未想要为难她,即使与苏静翕相交不多,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宫女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经常随她一同外出。 脸上露出担忧,“你家娘娘无事吧?可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代曼福了福身子,“娘娘她受了惊吓,此时正在内室休息,不能前来给舒贵妃娘娘请安问礼,还望舒贵妃娘娘不要怪罪。” “无事,本宫岂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乔静姝顺着她的话说,也不去论话里的真假。 代曼笑了笑,道,“几位主子此刻正在偏殿等候,具体的事宜,还得舒贵妃娘娘好生问询之后才能够清楚,当时发生的太快,我家娘娘也不是特别清楚。” 乔静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先去了解当时发生的具体情况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摆明了是不想告知她具体的真实的情况,乔静姝既然当初决定把赌注压在了苏静翕的身上,此时自然也不会为了所谓的真相得罪于她。 她在来的路上,便已经听宫女说过大概的情况,但是到底是片面之词,真的发生了何事,只怕偏殿的那三位也不一定会了解。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只个人心里清楚。 而她,只需要处理他们愿意让她看到的一面。 “恭送舒贵妃娘娘。” ………… “三位妹妹,当时可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何事?”见礼入座过后,乔静姝沉声问道。 湘婕妤与其他二人对视一眼,她的位分最高,自然由她先开口,可是偏偏从她们刚刚踏入关雎宫之时,殿内便一直有太监宫女随侍,她们三人即使想要串供都不行。 若是按照她们三人的想法,如若可能,杜婉兮真的成功才是真的好,至于之后杜婉兮落得何种下场,苏静翕成了多大的受害者,这些,都是与她们无关的。 可是偏偏杜婉兮没有得手,苏静翕也没有受到伤害,而她们三人,还被动的落得这样的局面。 只有相害之心,没有谋害之动作,最后,也许却成了被陷害之人,替罪羔羊不是谁都愿意当的。 想了想,答道,“回娘娘,当时嫔妾等人站在珍修容车撵的右前方,而杜贵人却是站在中间,之后避让也是往左边而去,珍修容的车撵经过,嫔妾等人却是低下头恭送,具体发生了什么,嫔妾却是看得不太真切。” 乔静姝点点头,把目光移向另外两人,“你们呢?” 宁顺仪福了福身子,“回娘娘,嫔妾等人与杜贵人之间始终有间隔,有车撵挡着视线,总归是看不太清的……只知道,似乎在嫔妾等人去之前,杜贵人……杜贵人似乎有地方惹怒了珍修容吧……” “哦?可知道是何事?” “嫔妾并不知道,只是等嫔妾等人到了之后,珍修容才让杜贵人起身,兴许……兴许是做错了什么事吧……”宁顺仪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但偏偏越是这样,越能让人浮想联翩。 “她只是一个小贵人,若是有地方惹怒了珍修容,自是该罚的,”宗政瑾从外面进来,肃着表情说道。 几人连忙起身,“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 “起吧,”宗政瑾走到上首坐下,“可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舒贵妃整理了一番措辞,说道,“回皇上,似乎是杜贵人想要谋害珍妹妹,被抓了个正着,但具体是何种情况,还得问两位妹妹才行。” 宗政瑾冷哼一声,“既然她想谋害皇嗣,那便直接打入冷……” “奴婢参见皇上,”听瑶走进来,行礼。 宗政瑾认得她,是苏静翕身边十分得用的大宫女,经常跟着来紫宸殿,“你家娘娘怎么样?” “回皇上,娘娘她现无大碍,她……” “罢了,朕去看她,”宗政瑾不等她的话说完,便直接打断,“这里先由你处理吧,好好审问,动刑也无碍,只是别让关雎宫染了血腥。” “臣妾遵旨,”舒贵妃起身行礼。 她心中苦涩至极,即使早就知道她待那位是不同的,但是以这个劲头来看,岂止只是不同,分明便是放在了心里,护在了心尖上。 话里话外,都是维护那位,连带着她的宫女,都格外优待些。 底下的湘婕妤等人心里也是一惊,刚刚若不是被打断,只怕皇上是想不问具体真相,直接将人打入冷宫,发配了去。 “几位妹妹还是好生配合本宫才好,否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别怪本宫,”乔静姝冷哼一声,厉声道。 见她们三人脸上都流露出害怕之意,这才使了个眼色,“先把人给本宫带上来。” ………… “皇上……”苏静翕见他进来,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了身子。 “你还好么?”宗政瑾即使初初听闻她并无碍,可是心里依旧免不了担心,直到此刻见着了人,这才微微放心。 苏静翕爬到他怀里,露出一抹明晃晃的笑容,“臣妾很好啊。” 宗政瑾嘴角上扬,“不打算和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在刚刚她派宫女,特地去偏殿之时,他便知道她有话要与他讲,否则,不会在那个当口派人过去,也不会派去的人是听瑶。 苏静翕就知道他猜到了她的心意,笑了笑,“皇上与臣妾果真默契,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宗政瑾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就你总是话多。” 苏静翕不理会他的调笑,从旁边案桌上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皇上你看。” 宗政瑾瞥了一眼上面的几个字,静默不语,淡淡的看着她。 苏静翕头皮发麻,“这不是她把这张纸条塞给听瑶的时候,听瑶闻出来她身上有股不寻常的香味,这才有了后续么?” 宗政瑾冷笑,“朕竟然不知道翕儿身边的宫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皇上……”苏静翕搂着他的脖子,企图撒娇蒙混过关。 宗政瑾掐着她的腰,想把她从身上扯下来,可是又不敢太用力,怕一时失了力道伤了她,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多娇嫩。 可是偏偏因为他的害怕,才让她继续坐在他身上,无赖的抱得更紧。 “下来,”轻启薄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苏静翕搂着他的脖子,猛地摇头,“不要。” 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道坎要是过不去,以后二人定有隔阂,只好开口解释,“好了好了,臣妾说还不行么?皇上难道都不给机会让臣妾解释么?就算要判人死罪,也得要……” “说,”宗政瑾不耐烦她扯那些有的没的,尤其是不喜欢她提那个字。 苏静翕与他四目相对,眼底真诚,“听瑶从小伺候臣妾,与臣妾的情分最深,当然了,还有听琴,可是她们两个人相比,还是听瑶比较厉害,臣妾有机会进宫,自然带比较厉害的那个了。” 宗政瑾其实也能猜到是这个原因,他也没有真的怪罪她,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况且,他早就知道听瑶懂医术。 此时抓着这个不放,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医术如何?” 苏静翕摇了摇头,按照她一贯的强调,“臣妾也不知道,不过臣妾觉得很厉害,所以才打算一直带着她,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宗政瑾被她逗笑,“所以你进宫也要带着她?” “当然啦,若是臣妾没有进宫,以后嫁人了也会带着她的,”苏静翕顺着他的话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宗政瑾面色骤冷,“所以你是打算把她给你的夫君,作为你的陪嫁丫鬟?” 苏静翕一愣,有些没有明白他的逻辑,茫然的望着他。 宗政瑾却不解释,直接道,“你打算把她给朕?” 苏静翕见他面色认真,心里顿时慌乱不已,如果他有别的女人,有了便有了,可是若是这个人是听瑶,是她身边的人,苏静翕真的觉得恶心至极。 心情不好,面色自然也就不好了,“皇上是看上她了?” 宗政瑾见她征询他的意见,似乎是真的有此打算,脾气也上来了,语气越发的冷,“朕看上谁还用得着问你么?” 苏静翕强忍着泪水,点点头,“皇上说的是。” “你……”宗政瑾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不知道到底问题出现在何处,想要解释几句,却在她的话音过后,心情越发的坏,彻底没了解释的意思。 “皇上若是看上了其他人,臣妾绝对不会多说什么,可是若是这个人是听瑶,是臣妾身边的人,臣妾绝对不答应,”语气肯定,目光也坦然的与他相对。 “你再说一遍。” 事到如今,她还是这样看他的么? 苏静翕咬了咬嘴唇,硬声道,“听瑶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了?朕想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提意见,”宗政瑾冷笑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掉落 听瑶和代曼在皇上离开后,连忙小跑进来,刚刚她们几人站在外面,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皇上的语气不对,自家娘娘也不对劲。 想要进去劝几句,却被苏顺闲拉住了,她们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进去可能不仅无用,反而连累了自家娘娘。 心急如焚的站在外面等候,之后没多久便见皇上黑着脸从里面出来了,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娘娘……”听瑶上前,出声道。 苏静翕露出一抹笑容,只是不同于以往的甜美,笑意苦涩,“本宫无事,你们先出去吧,本宫想睡会。” “娘娘……”代曼还想再说,却被听瑶拉住了,后者向她摇了摇头,两人帮她拆掉了钗环,掖好被子,退了出去。 苏静翕背对着外面,睁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原来一切都没有变…… 是她……太过自以为是…… ………… 宗政瑾大步走出去,即将踏出宫门之时,回头,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苏顺闲也回头看看,他也不清楚为何皇上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两人相处了一年有余,可是从未红过脸。 即使之前珍修容有了禁足,但是他知道,皇上并不是真的想要罚她,只要她求求请,服服软,皇上自然会放了她。 “皇上,珍……” “你给朕住嘴,”宗政瑾厉喝道,“你给朕罚俸一年,好好静思去。” 苏顺闲心里叹了口气,行了一礼,“奴才遵旨。” 苍天啊,他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看来,皇上当真是气极了。 在这之前,即使他偶尔有差事做的不好,但是最多也就罚一至三个月,那位进宫过后,他便一再的创新高,先是半年,现在又是一年。 好在他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银钱于他也不是最为重要的,再说,也是因着那位,他得的赏赐也是一再的创新高。 …………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珍修容惹得皇上大怒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几乎所有人都是罕见的兴奋不已,连午膳都多用了一碗饭。 她们都在等,等皇上处罚苏静翕,可惜等到了晚上,紫宸殿也没有消息传来,可是,好在,也没有消息说皇上又宿在了关雎宫。 不处罚,兴许便是念在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失了恩宠,有那块肉,又有何用。 她没了恩宠,那便轮到了她们。 不止是她们,苏静翕也在等,等他让她禁足或是其他,但是直到她用过晚膳,也没有消息传来。 兴许是明天吧。 其实,苏静翕并不是十分担心,她如今怀有身孕,起码在这几个月之中,他再生气也不会将她如何,起码能留得一条命在。 况且,隐隐之中,苏静翕是真心觉得他不会把她如何的。 唯一能让她不爽的是,这次因为这档子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导致计划失败,没能将那几个人处理了。 将计就计不成,反被计。 一连两天后宫之中都是平静如死水,人人都在观望,此时皇上显然是在气头上,想要恩宠,也得有命享才是。 终于,这晚舒贵妃前往紫宸殿,并最后留在了乾清宫。 这一消息出来,彻底将众人心中火苗点燃,激情燃烧,皆连夜思考谋划,企图一鸣惊人。 要知道,这几个月,皇上只要一来后宫,便是关雎宫无疑,连舒贵妃的重华宫,都被冷落了去。 现在有了新的开端,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总有一次会轮到她们。 苏静翕听着代曼的禀告,久久不语。 “娘娘,你要放宽心啊,”代曼劝慰道,跺了跺脚,“早知道奴婢不告诉娘娘就好了。” 苏静翕闻言嗤笑了一声,“你做的很好,若是你不告诉本宫,等本宫自己知道了,才是真的难过。” “那娘娘现在是不难过么?”代曼不解,仔细观察她的神情,企图分辨真假。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有什么好难过的,本宫还有孩子,本宫得好好活着,你说是么?” “娘娘,正是这个理,”代曼连忙点头。 她在宫中多年,一直都清楚,帝王的恩宠靠不住,只有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之前皇上宠着娘娘,她还一直担心自家娘娘会沉陷其中,不能自拔。 好在,现在梦醒了,虽然有些难过,有些残忍,但是这都是一时的,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伺候本宫梳洗吧。” 临睡前,“明日便是本宫的兄长殿试的日子,你吩咐下去,关雎宫的人都不必刻意去打听了,免得招来话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是,该知道的最后自然会知道。” 若是以前,她派人去打听第一时间的最新消息,倒也无事,可是现在再这么做,自然是不太妥当。 当他觉得你好的时候,你哪里都好,相反,当他觉得你不好的时候,你便是哪里都不好,做什么都是错。 何况,还有后宫之中那群虎视眈眈的女人。 “奴婢遵旨,”代曼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长春宫 “哈哈,”贤妃大笑,“本宫就知道,她蹦跶不了多久,你看,这不就摔下来了?” 青衣站在一旁,笑着应道,“可不是,还是娘娘料事如神。” “不过本宫也当真小瞧了她,”贤妃摇了摇头,“皇上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治她的罪,如果不是咱们的人说出的这条消息,否则本宫定然是不信的。” 青衣闻言也有些不解,此时的关雎宫,除了这两日皇上没有踏足过,其他的一切与之前相差无几,分毫不差,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得宠的时候算的。 舒贵妃娘娘即使管辖后宫,但是这两日似乎也并为此吩咐下去,可底下之人依旧未有捧高踩低,克扣用度,未免有些奇怪。 还是说,这其中有谁的授意…… “娘娘若是未被禁足就好了,娘娘的协理之权定然可以让珍修容……” 贤妃抬手制止了她,“本宫就算没有被禁足,也断然不会利用职务之便,去做这些没有眼力见的事。” 青衣自知说了错话,“奴婢知错。” “若是真的想要让苏静翕觉着委屈,肯定不会是在这些方面,”贤妃轻笑了一声,“本宫认为,让一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才是对付一个人最佳的手段。” 贤妃在宫里浸淫多年,早就清楚了宫里的这些明里暗里的手段,肮脏之事做的也不少,是以自认特别清楚,打击一个人最佳的方式是什么。 在宫中,妃嫔自裁,乃是大罪,足以诛九族。 没有恩宠,没有子嗣,没有希望,没有光明,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漫漫长夜的寂寥,翘首以盼却始终盼不来的人,整日只能惶惶度日,数尽夜空之中的星星,对月自怜,当真是生而不愿,死而不得。 “娘娘是打算放任下去,不管此事?” “为与不为,皆在个人,本宫不为,不代表其他人不为,既然如此,本宫又何必做尽天下恶事?” “娘娘说的是,”青衣点点头,颇为赞同。 即使贤妃性子毒辣,表里不一,青衣对于这些再明白不过,可是另一方面,也是打心里赞同贤妃的观点,贤妃的确是聪慧,许多事都能料到。 “对了,娘娘,之前冷宫中传来消息说,俞浮衿身子越来越虚弱,估计命不久矣,娘娘可要……送她最后一程?” 贤妃闻言嗤笑了一声,“看来当真是天助我也,本宫只是想要她不能说话罢了,老天却要收了她的命,当真是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娘娘不觉得奇怪么?会不会太过巧合了些?” 贤妃有些不赞同,“俞浮衿本是千金小姐,娇生贵养的,入了冷宫,身心俱冷,扛不住也是有的。” 青衣压下心里的那丝怪异,点点头,“娘娘说的有理。” “不过,苏静翕那件事,你想个法子,还是去弄清楚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本宫十分好奇她为何好端端的会惹怒皇上,”贤妃把话题转回来,说道。 “是。” 紫宸殿 “不难过么?”宗政瑾冷哼一声,心情前所未有的差。 底下跪着的人不敢出声,只低着头。 “回去吧,好好伺候她,”宗政瑾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沉声说道。 “是。” 苏顺闲在殿门口听着,心里叹了口气,这两日皇上虽然未往关雎宫而去,但是这一颗心却是时时刻刻都念着那位。 每日都要问好几遍那边的情况,而且暗地里还吩咐了,不许底下人借机给她委屈受,份例什么的更是一点都没有少过。 可是偏偏啊,这脸上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情这两日更是越发的差,他当差,都不敢马虎一分,天天提心吊胆。 “皇上,舒贵妃娘娘派人问您何时歇息?”苏顺闲想了想,还是进去传话。 宗政瑾闻言这才想起了,一个多时辰前,舒贵妃前来禀告杜婉兮那件事的调查结果,他随口便让她歇在了乾清宫。 “让她去睡偏殿,不必等朕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殿试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苏静翕明着也吩咐了,不准底下人私下探听消息,但是这日,苏静翕依旧起了个大早。 实在是心情太过激动。 “娘娘不用再睡会么?”代曼见她从床上坐起来,连忙走进来问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揉了揉眉心,“本宫睡不着了,等会午后再歇会吧。” “奴婢也猜着娘娘应当是睡不着的,便早早的为娘娘准备了早膳,”听瑶也走进来,说道。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还是听瑶最好了。” “娘娘这么说,奴婢可不依,”代曼鼓着腮帮子,跺了跺脚,不满道。 苏静翕被她逗笑,“好了好了,你们都好,吩咐下去,每人赏五两银子,至于你们两个,快些伺候本宫起来吧。” 苏静翕如何会不知道,她们两个这是故意而为,为的不过是逗她开心,以免她过于忧思,于自身于胎儿都是不益的。 代曼与听瑶二人相视一眼,笑了笑,“那奴婢可要替其他人多谢娘娘赏赐了。” 代曼人也不傻,知道苏静翕此举不过是顺势而为,为的是安底下人的心,不过显然她并不知道,其实相处了这么久,他们这些奴才早就是真心想跟着她的。 于他们而言,虽然在关雎宫当差,活比较轻松,银钱也多,但是最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她的原因,却不是单单是银钱。 她的智慧,她的真诚,她遇事沉着,她拼命护短,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这些奴才格外的佩服她,也是真心折服。 自然,最后能够回报给她的,便是他们最重要的忠诚。 “杜婉兮如何了?”苏静翕忽然想到,她似乎完全忘了这件事的后续发展,现在来关心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代曼消息灵通,自然由她回答,“回娘娘,那日皇……皇上离开过后,没多久舒贵妃便也离开了,只下旨让杜贵人禁足于芷箐苑,之后,便是昨日,听说舒贵妃去紫宸殿禀报皇上了,但是到现在依旧没有新的消息传出来。” 虽然代曼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讲清楚了,但是,苏静翕却知道,事实定然不会是这样简单。 不过,或许,禁足于杜婉兮而言,并不是坏处。 “本宫知道了,只是芷箐苑那边,你们多看着两分,便算是全了她好心提醒本宫的情分,”苏静翕点点头,话音才落,自己也止不住的讽刺的笑了。 她自己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何来庇护别人呢。 “娘娘,皇上兴许过两日便会气消了,你……”代曼忍不住劝道。 虽然她并不知道到底他们二人之间所为何事,动静闹得这般大,可是她内心深处,依旧觉得,皇上与自家娘娘定然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到老的,换句话说,总有一天他们依旧会和好如初。 苏静翕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她其实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何事才闹到这个地步,他更是第一次与她真的红了脸,那么大声音的与她说话。 如果说是因为听瑶,苏静翕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相信的,据她所知,他并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而且听瑶最多算是中上之资,比起后宫许多人来说,都是比不上的。 他不可能放着那么多的如花美眷不去宠爱,而去想要她身边的一个奴婢。 所以,定然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时因为心里着急,并没有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失了最佳判断,或许自己错过了什么也不一定。 可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通到底问题在何处,且也许是怀了孕,心情总是无来由的有些烦闷,每每想到此事,她心里便更加不舒服。 为了胎儿着想,她只能暂时的把此事都抛之脑后。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别说了,传膳吧,本宫饿了,”苏静翕打断了她,往外走去。 代曼愁着一张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解了她的心结,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收了回去,若无其事的跟着她往外走去。 “委屈两位麽麽了,”苏静翕净了手,忽然对静候在一旁的两位麽麽道。 夏麽麽连连摆手,“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早就是娘娘的人,娘娘如何奴婢便如何,何来委屈,万万使不得。” “是啊,娘娘万不要如此说,”宋麽麽不善言辞,却也跟着说了一句。 她们二人早就被皇上赏下,算是关雎宫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们活了这么久,早就懂得了。 跟着一位主子,除非自己失了性命,或是主子不再是主子,否则,便是一辈子的事,忠仆不事二主,这个道理,是如何都不会错的。 苏静翕淡淡的笑了笑,没有接话,坐下来,静静的用着膳。 用过膳,苏静翕在院子里晃了两圈,眼见太阳越发的耀眼,只好回了殿内,余光瞥见窗边的那盆含笑已经不太新鲜了。 那还是前几日宗政瑾派人送过来的。 摇了摇头,挥去脑袋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指着花盆,“把这个拿去扔了吧,让小路子再送些新鲜的花过来。” 听瑶应了声,“是,娘娘可要亲自去看看,也好散散心。” 苏静翕只一想便同意了,这样干巴巴的等着结果,真的太令人着急了。 往后院走去,路过醉云坞,苏静翕站立在门口,望着上面洋洋洒洒的三个大字,回想自己当初第一次入宫之时的情景。 仿若近在昨日,一切都那样清楚。 “娘娘可要进去?”听瑶也有些感慨,提议道,“那里面每隔一段时间小顺子他们便会来收拾一番,不会太脏的。” 苏静翕摇了摇头,迈步向前,既然都已经换了住处,也换了身份,即使回了旧时的住处,也不过是平添伤感,于现在无事于补。 毕竟,人都是向前走的,人都是回不去的。 “奴才给娘娘请安,“小路子正在给花修剪,远远的瞧见她,连忙小跑过来,行礼道。 苏静翕挥了挥手,“快起来吧,”环顾了一圈,笑了笑,“你一个人在这里可还好?” 小路子也不仔细去分辨她笑容里的含义,只回答道,“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不过是粗人一个,哪里不能过呢,且这里比起之前的地方,可谓是好了太多。” 这话说的毫不避讳,但是也的确真诚无比。 他之前在御花园,不过是一个侍弄花草的小太监,丝毫不得看重,哪里能与现在相比,虽然同样是侍弄花草,但是有主子赏识与喜欢,经常有赏银拿。 苏静翕轻笑出声,“你惯是个会说话的。” “娘娘,那里脏乱,娘娘还是不要过去了,免得脏了绣鞋,”小路子贯是会察言观色,只稍稍一想,便猜到她也许是想亲自过去的。 苏静翕眼底溢出笑意,这也是当初她一眼相中他的原因,摇了摇头,“本宫只是来随便看看,并不想自己动手,你待会挑上几盆好看点的花送过来吧。” 其实她也是真的不想亲自动手,如今她怀有身孕,花儿,远远的赏上几眼便也罢了,也是要是让她亲手去触碰,她却是不愿意的。 小路子也不觉得难堪,“是,奴才遵旨。” 苏静翕点了点头,在周围随意的逛了逛,便开始往回走。 紫宸殿 “皇上,你当真要钦点袁墨烨为状元么?”孟闻天依旧不死心,跟在他后面问道。 另一旁的苏顺闲听的冷汗直冒,孟大人这是当真不害怕皇上,难道没瞧着皇上的脸一直都是黑着的么,周身的寒意更是让人恨不能退避三舍。 宗政瑾不理会他,走进去,坐在龙案后,“朕刚刚不是已经颁布旨意了么?还是你以为朕会出尔反尔?” 孟闻天也知道自己这是在摸老虎屁股,可是他是真的不死心,干笑了两声,“皇上,袁墨烨确实是有才华不错,可是他是袁家的人啊,而且,微臣看苏骏文也与他不差上下啊……” “朕都已经当着百官的面宣布了,你现在想要朕如何?”宗政瑾心情烦躁,语气越发的冷。 可偏偏孟闻天早已习惯,也不在意,“微臣这不是担心么?袁家本来就有个靖康侯在朝中,后宫中又有太后娘娘,此时再来个状元,只怕会是助长了他们的势力,于皇上不利啊。” 宗政瑾的火气本也不是想要对她发泄的,谈到正事,也稍稍收敛了自己的脾气,道,“你可知道袁墨烨的身世?” 孟闻天一愣,“他不就是靖康侯的庶子么?至于排名第几,微臣却是不知道了。” “他娘是青楼女子,被人送给了靖康侯,之后两度小产,第三胎才有了他,可是在他四岁之时,却被袁家主母生生折磨致死,他被迫目睹了整个过程,再之后,没有了姨娘,嫡母不疼,爹爹不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必你也知道,”宗政瑾耐心的解释道。 这些都是秘辛,他废了一番心思才了解到,因为表面上看,袁墨烨是被寄养在嫡母名下,生活光鲜。 “可是万一他贪恋靖康侯的位置呢?” “朕会下旨收回,且朕现在不是在给他一个更加显赫的身份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罚跪 “皇上不怕他会成了第二个靖康侯?” 宗政瑾嗤笑一声,“那他也得有命享。” 两人默契的相视而笑,孟闻天想了想,道,“第五砚时准备的差不多了,沈天前几日也到了边关,皇上预备何时动手?” 宗政瑾揉了揉眉心,脸上罕见的露出几丝倦容。 “皇上也该好生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孟闻天有些不忍,劝了一句。 苏顺闲端着杯参茶进来,闻言连忙道,“可不是,皇上也合该好好休息才是,这两日……”根本就没有怎么睡。 剩下的话在触及他的眼神之后,自发的咽进了肚子里,“皇上喝杯茶。” 孟闻天虽然想要再劝,但是也知道他是自己极其有主意的人,决定了事,绝对不会轻易的因为别人的规劝而改变。 在他心中,江山最重,其他的都排在了后面。 但是也不是贪恋权利,不是为了自身,而是真真切切的为了百姓,殚精竭虑,勤政爱民,在位近七载,所为的确是一位明君。 这也是他当初毅然决然的放弃经商,跟着他的最主要的原因。 “既然皇上觉得袁墨烨这个人可以用,微臣自是不能多说什么,”孟闻天喝了一口茶,说道。 宗政瑾嗤笑一声,“所以你这是再与朕抱怨,你其实是被逼无奈的?” “哪能啊,皇上一贯是料事如神,看人极准,这次也定然不会出错的,”孟闻天干笑两声,夸赞道。 宗政瑾摇了摇头,“放心吧,袁墨烨当真是恨毒了靖康侯府的所有人,利用他,咱们才可以更好的达到目的。” 袁家,他早就想动了。 之前,是因为偶然得知母妃并不是尸骨无存,这才拖着等到俞家覆灭,拿回母妃的骨灰,下葬安息。 之后,不动袁家,却是因为那个时候刚好是大旱,若是陡然间动了袁家,只怕会国本不稳,民心动荡,这才拖到了现在。 袁家不同于俞家,俞家只是靠俞宰相一个人支撑着,其他子弟并没有多大的作为,所以拔掉了俞宰相,其他人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不足为惧。 而袁家却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当初太后选择助他登基,不可否认,袁家在背后出了很大的一份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羽翼丰满了,即使想要剪除掉太后及袁家的束缚,却不得不考虑良多,若是陡然间将袁家除去,只怕会招来民愤。 而太后也定然会利用她从小教养他的那一点,紧抓着不放,从而诋毁他背恩忘义,知恩不图报云云,这些都是小事,名声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有人不明真相,恶意诋毁他的母妃,而他,却不愿意他的母妃的名声受到一点点的玷污,且,他还未为她洗去冤屈。 宗政瑾的顾虑,孟闻天自然也知道,当下也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皇上打算如何用这几个人,微臣瞧着,苏骏文也是个人才,各个方面都不错。” 宗政瑾一听到这个名字,又想起了与他相关的那个女人,面色骤冷,“好端端的你为何总是提起他?可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皇上,冤枉啊,”孟闻天苦笑一声,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之前微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感觉他这个人不错,便深入了解一番么?” 宗政瑾冷哼一声,静默不语。 孟闻天挠挠头,忽然笑了,“皇上,你不会是在迁怒吧?可是珍修容……” “你给朕滚,滚回你自己的孟府,”宗政瑾不等他话说完,便厉声道。 他越是这样显而易见的大怒,孟闻天越是不怕,上前凑近些,“皇上要不要与微臣说说,也许微臣能给你出出主意呢,女人嘛,多哄哄就好了……” “你走不走?不走朕让侍卫抬你出去了,”宗政瑾气极,心情烦闷。 孟闻天寻了个无趣,退后一步,“皇上还是多珍惜一番吧,时不待人 ,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呢,若是……皇上别到时候后悔。” 边说话边侧身躲过上首随意扔下来的砚台,说完也不等他说话,连忙跑了出去,“皇上,微臣告退。” 得了,就冲那日的眼缘,便舍命帮你这一回,也算是做点善事吧,孟闻天吹着口哨,心情十分好,慢慢的往外走。 殿内,宗政瑾揉了揉眉心,多哄哄么…… 关雎宫 用过午膳,苏静翕也不想午睡,按理说,这个时候消息早该传回来了,可是后宫之中,愣是一点波澜都没有起伏。 “听瑶,代曼呢?” 听瑶连忙走进来,“代曼……代曼方才上午说要去找她老乡,帮娘娘打听消息,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奴婢已经派人去找了……” 苏静翕心里一惊,越听越不对劲,“本宫不是说不要你们私下去探听消息么?” 也不等她回答,自知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起身往外走,“小贵子,小福子呢?让他们都给本宫去找人。” “娘娘,代曼是怕你太过担心,于身子不益,这才瞒着娘娘出去的,奴婢也是同意的,求娘娘责罚,”听瑶毫不含糊,连忙跪下。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不怪你们,是本宫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先去把人找到再说吧。” 听瑶内心自责不已,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定然会良心不安,强忍着泪水,出去喊人了。 一刻钟后,小贵子小跑进来,“奴才参见……” “可找到人了?”苏静翕随意的挥了挥手,不等他说完,连忙问道。 小贵子点了点头,“代曼姑娘在延禧宫附近,被淑妃及张淑仪等人罚跪,已有近一个时辰了。” 虽然他三言两语便说完了,苏静翕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备车撵,”翕往外走去,说道。 听瑶自知拦不住,也不含糊,连忙出去吩咐了。 坐在车撵上,苏静翕叹了口气,延禧宫,那便是淑妃的宫殿,倒不是说是怕了淑妃,而是她总觉得背后还有其他的事情,自己是没有想到的。 而张淑仪,只不过是皇上在王府之中的一位老人,如今早就没有了恩宠,苏静翕入宫一年有余,也甚少见到她,总是一副极其没有存在感的样子,按理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与她为难。 捧高踩低,幸灾乐祸,也不是这样来的。 在胡思乱想之中,车撵缓缓的在延禧宫门口停下,苏静翕下了撵,使了个眼色,听瑶连忙上前,与宫女通传。 不一会儿,淑妃身边的大宫女便走了出来,“奴婢参见珍修容娘娘。” “不必多礼,你家娘娘呢?可能见见本宫?”翕笑了笑,问道。 那宫女福了福身子,“回珍修容,不巧了,我家娘娘方才已经午歇了,她晚间总是睡不好的,只有白日才能睡上一会,奴婢也不忍心去扰了她安歇,要不珍修容先进来坐坐,想必娘娘等会便醒了。” 苏静翕略带讽刺的勾了勾嘴角,“那不知本宫的宫女是犯了何事,现在本宫可能带她回去了?” 那宫女不卑不亢,再度福了福身子,“回珍修容,具体的事宜奴婢却是不清楚,只娘娘说是因为那宫女触犯了宫规,便是打死都不为过,只娘娘仁慈,特地让她罚跪两个时辰便是,如今还有近一个时辰未到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便是不打算放人了。 “若是偏偏本宫就是带了她回去呢?”苏静翕收起了那副无害的笑容,厉声问道。 那宫女笑了笑,“素闻珍修容娘娘和善,还请珍修容不要为难奴婢。” “啪”的一声响,苏静翕退后了一步,笑了笑,“本宫一贯是和善。” 那宫女捂着脸颊,上面隐约可见五个指印,“珍修容娘娘……” “珍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何要与本宫的宫女过不去?”淑妃站在台阶之上,笑着说道,“流霞为人贯是和气,从来不会与人红脸,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好,让珍妹妹这样对待她?” 话里话外,皆是在暗示苏静翕是一个赏罚不明,滥用私刑之人。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只不过是臣妾手痒,想要打人罢了,谁让她偏偏站在本宫面前呢?” 淑妃一愣,随即冷哼,“珍妹妹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她的话说的极其明白,既然都已经欺辱到了她的头上,淑妃自是不想再做那表面功夫,本来她也善于做那些虚伪面。 苏静翕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淑妃娘娘愿意如何作想,臣妾自是管不着的。” “你……”淑妃被她堵的无话可讲,面色骤红。 “不知道淑妃娘娘打算何时放了臣妾的宫女?”苏静翕却不想再与她多废话,她自己十分清楚,跪着有多难熬。 淑妃闻言缓了口气,勾了勾嘴角,“你的宫女不守宫规,私自探听消息,本来是可以仗毙的,只是本宫心善,饶她一命,特地让她跪上两个时辰便罢了。” “若是臣妾说她是听从臣妾的吩咐呢?”苏静翕淡淡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救人 不是仗毙,可是跪上两个时辰,只怕那双腿也会废了大半,若是在宫外,便也算了,可是在宫里,时时要行礼福身,那双腿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那么,若是淑妃真的得逞,只怕代曼便会废了。 淑妃显然没有想到她承认的这样彻底,要知道,若是其他妃嫔,定会认为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废了便废了,尤其是以她如今的高位,心腹奴才定然不止一个。 可是偏偏,她却为了个奴才将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地步,是该说她重情义还是该说她傻呢。 “本宫不能罚你,但你的奴才却是可以,便继续跪着吧。” 即使心中感慨良多,但是淑妃却不想放过这样的一个好机会,否则以后,她淑妃,以何种面目在宫中为人呢。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听瑶连忙走过去吧代曼扶起来。 “你……珍修容,你这是当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淑妃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明目张胆的这样做,当真是一点表面功夫都不做。 苏静翕冷冷的笑了一声,“淑妃娘娘不是刚刚便知道了么?” “来人,本宫要……” “淑妃娘娘可别忘了臣妾还怀着孕呢,淑妃娘娘说,若是臣妾也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你说会如何?”苏静翕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含笑道。 淑妃一惊,看她的架势,并不像是简单的说上一句,仿若只要她哪里做的不如她的意,她便会真的跪下来。 不要说跪上两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便会没了。 那她淑妃,便不会再是淑妃了。 苏静翕见她久久不语,却也不想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了,直接道,“既然淑妃娘娘没有想清楚,那便好好想吧,只是臣妾在这里站了许久,水都没有喝上一口,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去了。” 转身回头,“若是淑妃娘娘想清楚了,大可来关雎宫找臣妾,臣妾对今日的罪责供认不讳,淑妃娘娘放心。” 说完便在淑妃怨恨的目光之中上了撵,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回了关雎宫。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这件事便传遍了后宫,众人都在暗地里笑话淑妃,可是不等她们猜测出苏静翕的下场,便再次传来消息。 珍修容动了胎气,关雎宫请了太医,之后等太医离开过后,关雎宫便大门紧闭,自行禁足,等待责罚。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闻有妃嫔愿意自行禁足,前所未闻,都不由的愣住了。 重华宫 “娘娘,打算如何做?”青绮和绿绮相视一眼,问道。 乔静姝叹了口气,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再做什么都会落得两边不讨好。 “方才上午之时,为何尚服局的太监会在那个时候来找本宫?” 不早不晚,偏偏是在苏静翕去延禧宫之时,尚服局的太监总管来找她,来论夏季衣裳各宫的份例,本是可以按照以往的份例来办,但今年却有几分不同。 现在想来,不早不迟,太过巧合,反常必有妖。 绿绮摇了摇头,“本来也是这两日便该来寻娘娘拿主意的,恰恰选在今日的这个时候,也许是巧合呢。”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使计,让娘娘无暇分神他顾?”想的比较多,便把心中的疑虑提了出来。 绿绮闻言连忙道,“那娘娘可要派人去寻那太监?” 乔静姝摇了摇头,“只怕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既然有人能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调动尚服局的总管太监,想必地位必然不低,放眼整个后宫,能办到此事且不留痕迹之人,当真没有几个。 最让她心烦的事情却不是如此,而是她已经掌管后宫半年有余,本来以为六局之中的首领太监都是忠心不二的,但是现在看来,显然并不是如此。 算计人心,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总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做。 “那娘娘预备如何?” “淑妃虽是本宫的人,但是最近越发的不听本宫的话,总是想要与本宫对着来,”姝揉了揉眉心,说道。 淑妃与她都是失了子嗣,饱受失子之痛,所以两人才联手,对付皇后,可是如今皇后已逝,二人之间的联盟自然也不是那么牢固了。 她之前也劝过她几次,不要对付苏静翕,凡事多避让三分,可是她从来都不听,如今看来,不仅是不听,而且是把此话当成了反话,逆着行事。 “淑妃娘娘想必只是一时被蒙了心,之后想清楚了会后悔的,”劝道。 青绮也跟着说道,“可不是,既然她不识娘娘的好意,那么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娘娘。” “你啊你,话不是这样说的,”乔静姝轻笑了一声,“从来不怕她是否怨恨本宫,只不过是同病相怜这么多年,总归是有些可怜她罢了。” “娘娘总是心善,可偏偏别人不把娘娘当好人。” 乔静姝轻笑了一声,“本宫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罢了。” “便先这样吧,本宫也不好多做什么,晚间若是皇上还没有旨意,便再去问问皇上的意思吧。” “是。” 关雎宫 “代曼如何了?”苏静翕等太医走后,连忙走过去问道。 代曼挣扎着要下床,苏静翕连忙拦住了她,“不必多礼,你快躺着休息吧。” “奴婢多谢娘娘……”代曼忍不住落泪。 方才在延禧宫发生的事情,她在远处都看得清楚,从她跪在那里之初,她便做好了这双腿不要了的准备,连性命都可以牺牲。 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娘娘会为了她,不惜与淑妃娘娘相对,甚至不顾自己身怀有孕,与上次一般,始终没有忘了她这个奴婢。 苏静翕也有些心酸,其实她的骨子里,并没有特别尊崇人人平等,也从来没有这样实践过,被人服侍,被人跪拜,她都越发的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或许,与她在这个朝代从小长大相关。 可是,这些都不是借口,因为她真的选择接受了这个朝代的思想。 在她心里,或许对待代曼有些不同,也信任她,可是到底,那都只是她的宫女,是她的奴婢,她可以为了她去找别人理论,也可以为了她去报复别人,但却不能将她放到一个与自己同等的地位。 或许太自私,或许太残忍,可是她实在是太过随波逐流。 “好了,太医说你腿伤需要多多休养,这些日子也不必下地了,本宫会让小宫女来伺候你,你好好养伤吧,”苏静翕握着她的手,用了用力,说道。 代曼点点头,“娘娘为了奴婢,算是彻底得罪了淑妃娘娘,想必也会责罚……” “代曼,这些都不是你能考虑的事情,就算今日不是你,只是关雎宫别的奴才,本宫也会这样做,你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再说,你是为了本宫才如此的,”苏静翕知道这个傻姑娘很内疚,只能缓缓劝慰道。 “对了,娘娘,奴婢打听道,苏大少爷得了榜眼呢,”代曼听她提起,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打听的事情,连忙说道。 苏静翕一喜,她还以为代曼并没有打听到具体的消息,方才只忙着代曼这件事,都忘了大哥的事情,“真的么?” “真的,奴婢保证,”代曼见娘娘这样高兴,她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笑道。 “传旨下去,关雎宫的奴才每人赏银十两,”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是喜事,那也该大家一起乐呵才是。 “奴才|奴婢谢娘娘赏赐。” 听瑶也是打心眼里高兴,不只是为了自家少爷高兴,也是为了娘娘高兴,从那日与皇上闹翻之后,这几日虽然偶尔也会在笑,但是她自小伺候她,自是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开心,没有笑到了眼里。 苏静翕在床榻边上坐下来,心里了却了一桩大事,便也有了心思来处理眼前的事,“你好好和本宫说说,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代曼仔细回想了一番,“回娘娘,早间奴婢见娘娘忧心此事,便擅作主张去寻了奴婢老乡,他经常出入宫廷内外,对前朝的消息也灵通,奴婢才从尚宫局出来后,便在延禧宫附近遇到了淑妃娘娘。” 六局位于前朝与后宫之间,从尚宫局出来,便要饶过西六宫最边上的延禧宫才能走到东六宫,之后才能回到关雎宫。 “奴婢当时没有想太多,瞧见淑妃娘娘,便上前去行礼,之后她们又询问奴婢做什么去了,奴婢一一回答,张淑仪却说奴婢所言不实,还寻了个小太监做人证,将奴婢之前所做之事,都说了出来,再之后,便以此罪名,让奴婢罚跪。” 苏静翕皱了皱眉头,“你说你是在延禧宫门口看见她们的?” “是,就在方才奴婢所跪的地方。” “那是张淑仪寻了你的错处?也是她找来的人证?” “奴婢不知,只是当时所有的发问都是张淑仪所问,淑妃娘娘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多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和好 紫宸殿 苏顺闲站在殿门口,往里面瞧了一眼,见皇上依旧在和几位大人议事,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心里止不住的叹气,那位方才可是往延禧宫去了,若是待会出了点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啊。 挥手招呼小夏子过来,“你快些去延禧宫那里瞧着,若是有什么,赶紧回来禀告,放机灵点。” “师傅放心,奴才知道,”小夏子应了声,连忙往外跑去。 两刻钟过后,趁着几位大人在讨论,苏顺闲连忙端着一杯茶走进去。 宗政瑾端起他呈上来的那杯茶,余光瞥见他的脸色,焦急惶恐,欲言又止,有些纳闷,使了个眼色。 苏顺闲连忙上前些,凑近他耳边,小声道,“皇上,珍修容娘娘出事了。” 宗政瑾手一抖,杯中的水洒了出来,七八分温热的茶水落在手背上,他也没察觉到疼痛,“到底怎么回事?” 宗政瑾的声音响起,立刻吸引了下首几位大臣的目光。 宗政瑾却无心与他们多加交谈,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容后再议。” “微臣告退,”身为臣子,服从才是最基本的,即使他们也好奇到底出了何事,灰领皇上大惊失色,但是也知道这些不是他们该探听的。 苏顺闲见他们的背影消失,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珍修容娘娘动了胎气,不过无甚大碍,太医说喝上几副安胎药便可。” 他一直都关注着关雎宫那边的动静,自然该事事打听清楚,以免皇上一时想起会问询。 虽然苏顺闲说的简单,但是宗政瑾却觉得事实定然不会是如此简单,她年纪虽然小,但是身子却很好,有孕以来,更是从未喝过安胎药,为何这两天便会动了胎气,到了要喝安胎药的地步。 虽说他们二人闹了不愉快,但是即便如此,他相信她不是那种不知分寸之人,不会为了一时的气愤,将孩子置之不顾。 “到底是因为何事?” 苏顺闲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回皇上,起因是因为今日是殿试的日子,代曼姑娘便去打听消息,但是却被淑妃娘娘与张淑仪娘娘二人抓了正着,她们便让代曼姑娘罚跪两个时辰。” “一个时辰过后,珍修容便赶去了延禧宫,与淑妃娘娘争执良久,最后带回了代曼姑娘,可是自己却动了胎气。” “混账,”宗政瑾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上面的奏折跟着颤了颤,杯子也散落到地上,瓷器破裂的声音随即响起,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用了内力。 先是为了听瑶,不惜惹怒他,以至于二人闹翻,失了恩宠,如今却又为了另外一个奴婢,将自己与胎儿置之不顾,置身于危险之中,以至于动了胎气。 她到底心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可曾把她,或者是他放进去半分。 苏顺闲在下面冷汗直冒,强忍着害怕,“皇上可要去看看珍修容?兴许皇上一去,娘娘心情好了,也就不会……” “去什么去?朕不去,”宗政瑾不等他说完,便厉声说道。 苏顺闲在心里叹了口气,等了一会,见皇上低头沉思,便起身退了出去,及至殿门口,“去把太医给朕叫来。” “太医?皇上可是哪里不舒……”苏顺闲一惊,连忙转身问道,不过未说完的话便在触及到他的目光之后,咽了下去。 他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皇上这不是好好的么,太医自是之前为那位诊治的太医啊。 莫非,他是年老了? 不须臾,张太医走进来,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宗政瑾瞥了他一眼,却在他站起身之后,没有再开口说话。 张太医站在下首,冷汗涔涔,皇上不说话,只是这样盯着他瞧,帝王的威严尽显,让他有些扛不住这气压,想要说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久,“她怎么样?”宗政瑾终究是开口了。 张太医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想了想,道,“回皇上,珍修容情绪变化太大,以至于动了胎气,喝上两贴安胎药却是无大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宗政瑾心里一惊,双手不自觉的握拳。 “只不过珍修容这几日情绪低落,郁郁寡欢,长此以往,只怕会郁结于心,不仅于胎儿不益,于母体也是不益的,”张太医振振有辞,多说了两句。 两位主子好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才能好。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有证可循,只不过是有些夸大其词,但是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特地去追究。 宗政瑾有些怔怔,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张太医无声的退下。 不是不难过么?又何来的情绪低落? 苏顺闲从外面往里面瞥了一眼,见皇上正闭目眼神,不敢出声打扰。 男女之事,他并不懂,但也知道还是得当事人想清楚才是。 “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皇上可要翻牌子?” 宗政瑾摇了摇头。 关雎宫 用过晚膳,苏静翕在院子里散步。 “娘娘,夜里有风,还是回了殿内吧,”听瑶在一旁劝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睡不着,还是多走走吧,正好方才用多了膳食,也好消消食。” 哥哥高中榜眼,昨晚她因为担心结果而睡不着,今日却因为太过兴奋,而睡不着。 袭香便连忙把薄披风给她披上,“那娘娘便披上披风吧,着了凉总是不好的。” “你们啊……”苏静翕轻笑一声,“得了,本宫若是不听你们的话,只怕会被念叨一晚上了。” “娘娘贯是会打趣奴婢,总是错怪奴婢的好意,”听瑶也笑了笑,说道。 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主仆打趣声透过宫墙传了出来,包括她的声音。 宗政瑾站在外面,听到声音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的想念她,若是…… “啊……” 宗政瑾忽然间听见她的惊呼,顾不得许多,等到回神之际,人已经在不自觉中用了轻功,入了墙内。 留下苏顺闲一个人站在外面,傻傻直笑。 有什么误会,见面了便都好了。 苏静翕在转身之际,不小心崴了脚,惊呼出声,抬头之时,便见到他正站在她五步远,面露焦急的望着她。 两人对视,静静不语。 听瑶连忙挥了挥手,带着一众奴才退了下去。 僵持了半分钟有余,苏静翕率先把目光移开,试着动了动步子,即使脚踝处疼痛至极,但是她依旧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转身往殿内走去。 泪水忍不住在眼里打转,原来,当你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之时,你是真的会喜极而泣。 原来,她这几日这般想念他。 宗政瑾皱了皱眉,心里气愤,她竟然对他视而不见,抛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帝王的尊严容不得他人这样践踏,正准备离开,却忽然想到什么,临走之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果不其然,行走之间,虽有裙摆遮挡,但是他依旧能看出有些不对劲。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把她抱了起来,这个动作,之前做了许多遍,是以此时做起来熟稔无比。 苏静翕也不挣扎,就这样依偎在他胸膛之上,默默的随他往里面走去。 “宣太医,”宗政瑾在经过殿门口之时,对一旁候着的奴才说了一句。 宗政瑾直接抱着人入了内室,坐在榻上,想把人搁置在一旁,却忽然发觉自己胸前湿了一小片,抬起的手又无声的落下。 良久,宗政瑾把她拉开,与她四目相对,用衣袖轻柔的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朕都没有说你什么,你哭作甚?” 苏静翕却因为他这句话越哭越带劲,似乎想要把心里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由默默抽噎转为嚎啕大哭。 宗政瑾有些不忍,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都是朕的错,莫哭了。” “就是你的错……” “是朕的错……” “是你欺负我……” “是……” “你不对……” “朕不对……” “……” “……” 苏静翕哭了有一会了,闻言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哽咽道,“你说真的?” “真的,”宗政瑾叹了口气。 女人,是该需要好好哄哄的。 “不是真的……”苏静翕摇头,重复道。 苏静翕见他承认的这样坦然,反而有些尴尬了。 宗政瑾以为她不相信他的话,连忙点了点头,“朕金口玉言,自是……” “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苏静翕不等他说完,便连忙扑过去抱着他的脖子,急急说道。 宗政瑾缓了缓语气,“没关系,谁的错都不要紧,是你的错,朕原谅你,朕的错,你也原谅朕可好?” 苏静翕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好。” “嗯,”宗政瑾把她的手拉下来,改用拇指帮她擦眼泪,“那笑一个,给朕看看。” 苏静翕闻言傻傻的露出一抹笑容,既然他想要,便给他好了。 宗政瑾见状也不由的嘴角上扬,还是这样最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认错 “脚是不是崴着了?先给朕看看,”宗政瑾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往下去抬起她的脚,“是哪一只?” 苏静翕指了指左边,“这个,”见他帮她脱去绣鞋,连忙按住他的手,“臣妾自己来。”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无事,朕都不知道帮你脱过多少次衣裳了,也不差这罗袜。” 若是平时,他如此说,苏静翕定然会与他调笑两句,可是今日,她却没有心思,任由他的动作。 宗政瑾也发觉了她的异常,但是嘴唇蠕动,终究未说什么。 皮肤白皙如往,只在脚踝处红了半寸有余,些微红肿,也不用手去触碰,把头转回来,“疼不疼?” “疼,”苏静翕撇了撇嘴,回答道。 宗政瑾叹了口气,抬手为她抚平皱起的眉头,“忍着。” 苏静翕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可是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两个字,不由的嘀咕,“小气。” “你说什么?”宗政瑾自是听清了她仿若呓语,挑了挑眉,说道。 “臣妾说好啊,”苏静翕露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齿般的狰狞,“忍着。” 宗政瑾被她逗笑,把她搂紧,闻着她发间的清香,“让太医进来吧。” 张太医在外面等候许久,闻言连忙微微弓着身子,往里面走去,不敢抬头四处打量,只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脚尖。 几个时辰以前,他还来了此处,不过与此时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果然主子心情好了,寒气也没有,他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认真的把着脉,不须臾,退开几步,“回皇上,珍修容只不过是崴了脚,其他的却无大碍,胎儿亦很安稳,至于这脚,也不是十分严重,只需把淤血推开,关节活动开便可。” 宗政瑾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把淤血推开,想必也知道很疼痛,他隐约记起,之前她初入宫不久,不知道因为何事,弄得膝盖上受了伤,也是要将淤血推开,她疼得直掉眼泪。 现在,他已经记不得到底是因为何事,却对当时她隐忍的落泪记得十分清楚。 以至于,让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知道,其实自己是不想见到第二次的。 张太医点点头,“回皇上,珍修容娘娘的脚伤并不严重,若是不将淤血推开,也可以利用银针刺通穴道,然后用药材相敷……” “好了,就用这个法子吧,”宗政瑾不等他说完,直接道。 摸了摸旁边人的脑袋,“不会很疼的,”似乎又怕她不信,郑重的点了点头,“朕保证。” 苏静翕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也跟着点了点头,“好。” 旁边的张太医被他们二人的样子弄得十分汗颜,只不过是崴了脚,利用银针刺通穴道罢了,根本不会有多少疼痛之感。 果真如宗政瑾所言,确实不太疼痛,她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简单的沐浴过后,上了一些药,苏静翕坐在榻上,等着他出来。 宗政瑾从浴房出来之时,一眼便瞧见她正托着腮坐在榻上,眼神迷离,一看便知,她的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在想什么?”宗政瑾走到她旁边坐下。 苏静翕回神,笑了笑,“在等皇上啊。” 现在想来,刚刚二人丝毫没有提及之前所发生之事,虽然是因为有其他事相绊,但是也未免有些刻意。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不提起,便不会想起的。 若是事情不弄清楚,话不说明白,总是有个心结在,长此以往,二人也定然会有隔阂。 这些都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而且,比如现在,话未说清楚,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安,担忧万一有一日他再度提起,难道她还真的要把听瑶给了他么?“ 宗政瑾的笑容陡然间消失,他自知她有心事,想来她心中之事,并未真的放下,眼眸闪了闪,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你有话要与朕说。”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肯定的语气。 苏静翕在惊叹他的敏感之时,也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打算等过几日寻个好的时机,再把此事摊开讲清楚。 但既然他现在提出来了,那便赌一次吧。 “嗯,皇上想听么?” 宗政瑾面无表情,“你说。” 苏静翕在心里整理了一番措辞,想了想,道,“皇上,听瑶这辈子不会嫁人的,她会跟着臣妾一辈子。” 宗政瑾闻言有些皱眉,之前她便是因为那个宫女不惜与他吵翻,现在再度提起,依旧是因为那个宫女,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想过他。 苏静翕能够感受出他周身的气压越发的低,寒意越发的甚,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所以呢?”宗政瑾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淡淡的。 苏静翕摇了摇头,坚持道,“臣妾不会妥协。” “好个不会妥协,”宗政瑾冷哼一声,道。 苏静翕强忍着内心的害怕,也不想再把话藏着掖着了,索性由这一次决定生死吧。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的宫女?为什么你不去找其他人,其他人都可以,就是我的宫女不行,”苏静翕强忍着泪水,“我不可以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了?我一直都很乖,真的,很乖……” 宗政瑾越听越莫名其妙,什么叫一定要她的宫女,什么叫不要她了。 外面听瑶忍不住落泪,她早就隐隐猜测到,之前娘娘与皇上小吵,便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两日她问了她好几遍,确定她是真的不想嫁人。 她何德何能,能让娘娘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苏顺闲紧紧的拉住她,嘴里苦苦劝道,心里却也是止不住的叹气,先前珍修容娘娘便哭过一次,之后皇上柔声相哄,他便知道会雨过天晴了。 岂知等到沐浴过后,怎么二人又闹起来了。 且原因似乎是听瑶的缘故,这何其的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的,两人都是执拗的性子,但愿他们二人能说清楚。 里间,宗政瑾拿起桌案上的绣帕,轻轻的帮她拭去缓缓落下的泪水,“朕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的宫女了?” 苏静翕继续控诉,等了几瞬,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的是何事,一愣,怔怔道,“没有说过么?” 宗政瑾怒极反笑,叹了口气,“没有。” “那为什么我会这样觉得?”苏静翕撇了撇嘴,难道真的是她理解错误? 宗政瑾冷笑,“你就是因为这件事与朕不高兴?” 苏静翕有些心虚,“当然不高兴了。” 宗政瑾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也不急着与她算账,先把话说在前头,“朕不会要你的宫女,绝对不会。” 不过是一个宫女,在他眼里,也算不上是多好的姿色,况且,若是要了她的宫女,那将她置于何地。 他怎么会舍得让她那般难堪。 “嗯,”苏静翕点点头,这句话她听得明白,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认真。 宗政瑾见她信任他,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你为何不与朕说清楚?” “皇上根本就没有给我机会解释清楚。” 现在想来,当时应当是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都不愿意多解释一句,只愿相信自己理解的事实,却忽略了事情的真相。 苏静翕越说越心虚,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我……” 宗政瑾摇了摇头,“是朕不好,朕不该跟你急的。” 她本就怀有身孕,情绪反复,易怒易烦,那日他却根本没有想起这一点来,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是以才闹成那个地步。 “那就是皇上不好,”苏静翕轻笑,顺着说道。 宗政瑾甚少会为自己的过错道歉,最多反思一番便放在心里,更不会有人紧抓着他的话,趁机将过错推到他的头上,本该生气的,但是却在触及她的那双通红的眼睛之时,如何都气不起来。 “你倒是会顺杆爬,”宗政瑾勾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苏静翕想起以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然后她回了一句什么,好像是“那也是皇上给的杆子够长”。 宗政瑾见她傻笑,有些不解,挑了挑眉,无声的问询。 “臣妾想起了以前,似乎皇上也说过这样的话,”苏静翕实话实说。 宗政瑾仔细想了想,却记不得太清,似乎有这样的对话,但是却又记不清具体的事情,“你还是没有变。” 所以他才会说出相同的话。 但是也幸好,她没有变,即使已经过了一年有余,她也一如当初,丝毫未变。 一年, 两年,十年,三十年,一辈子,希望她能够继续保持。 “皇上也未变啊,”苏静翕摸着他的脸颊,“皇上还是一如当初那般英俊,在我心里,皇上还是如当初那般好看。” 宗政瑾被她逗笑,他的未变与她的未变却不是同一种,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真是个小无赖。” “那也是皇上的,”苏静翕抱着他的脖子,索性无赖到底。 宗政瑾嗤笑一声,“小无赖,安置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早间 后宫之中,这个晚上,注定不会平静。 一众妃嫔好不容易高兴了两天,有了希望,有了期盼,可是苦思良久的计划还未待实施,便又一次传来了皇上去了关雎宫的消息。 等了一晚上,却也不见皇上出来。 仿若他们二人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快,而只是因为皇上政务繁忙,才耽搁了几日未去关雎宫,现在忙完了,便又自发的恢复成了以前。 而自始至终,似乎都与她们这些人无关。 这晚,注定许多人都无心膳食,无心睡眠,晚晚的睡下,早早的起身。 但是,这晚,也注定有人睡的极其安稳,睡的极其香甜,如苏静翕,如宗政瑾。 即使因为苏静翕身怀有孕,不能做些什么,但是这晚,宗政瑾搂着她入睡,比起之前的几日的单独睡眠,即使睡姿极其不规矩,但是却是罕见的习惯无比,内心亦十分安宁。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当你愿意以这种习惯为习惯,放任其发展。 早间,苏顺闲在外面喊了好几声,宗政瑾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她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身体的柔软一度让他暗了眼眸。 动作格外轻柔的把她放置在一旁,运用内力平复身体的半边麻木,不过片刻,便活动自如。 她只是用鼻音哼了哼,翻了个身,趴着继续睡了。 宗政瑾皱了皱眉,她现在的睡相是越来越差劲了,这样子睡,不仅对她自己不好,对腹中的胎儿也是不好的。 真是……不老实。 坐起身,伸手过去把她的身子翻了过后,反而引得她寻着他的手掌,把巴掌大的脸蛋彻底埋在了他的手里,宗政瑾用手比划了一番,当真只有他的手掌大小,甚至差了一点。 用拇指与食指刮了刮她的脸颊,引来她的不满,转脸便埋得更深,浅浅的温热呼吸喷洒在他的掌间,痒痒的,很舒服。 像极了小兔子。 宗政瑾似乎是忽然间发现了乐趣,单膝跪在她身边,把她的凌乱的秀发捋到耳后,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耳垂,埋首在她的颈间,不停的细吻。 意料之中的引来她的不满,用手挠了挠他的脑袋,似乎想要把他挥开些。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终究是放开了她,给她掖好被子,起身下床,“进来吧。” 苏顺闲在外面早就等得焦急,刚刚分明他叫醒皇上之时,皇上也是低声应了的,但是过了这许久才传来动静,之间发生了何事,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去猜测,只连忙带领太监宫女走进去。 简单的梳洗过后,宗政瑾习惯的走到床边,掀开帘帐,俯身亲了亲她,掖好被子,这才走出去。 在殿门口之时,经过排排静候的奴才之时,宗政瑾在为首的人跟前,停留了一瞬,目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听瑶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勉强福了福身子,帝王的威严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可以承受住的,目光虽淡,里面却隐含了不容忽视的杀气。 他停留了不过一瞬,听瑶却觉得自己仿若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即使早间温度较低,但是她的后背却湿了一片,手心之中也全是冷汗。 宗政瑾方才却是是动了杀意,如果她不是苏静翕的宫女,如果不是知道她与苏静翕的情分不同,他是绝对不会放任这样的一个人留在眼前,时时提醒自己之前因为这样的一个奴才与苏静翕闹过不快。 苏顺闲在后面自然也是感受到了的,他伺候皇上二十几年,对皇上情绪的变化最是敏感,何论是方才丝毫未加掩饰的杀意,好在皇上及时的收住了,并未真的做出什么。 否则,以那位的倔脾气,只怕会和皇上又有得闹了。 …… 苏静翕起身之时,依旧已经过了辰时,昨晚睡得晚,但是睡眠质量却不错,今日醒来,难得的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娘娘可要起身?”听瑶站在帘帐之外,小声问道。 苏静翕抬手掀开了帘帐,“伺候本宫梳洗吧。” 听瑶扶着她起来,“奴婢未照顾好娘娘,求娘娘责罚。” 昨晚是她亲自扶着娘娘散步,可是还是一时失察,让娘娘崴了脚,受了伤。 苏静翕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本宫转身转得太急了,这才崴了脚,况且,并不严重,太医说不过三两日便会好了。” 情况确实是如此,是她自己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脚下,这才不小心崴了脚。 听瑶却依旧有些内疚,跪在地上,“娘娘为了奴婢,实在是……实在是不值……” 苏静翕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你昨晚都听见了?” 听瑶点点头,不敢在娘娘面前落了眼泪,只垂首静默。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你可觉得本宫自私?或者是说,你其实也是愿意做……” “不,奴婢不愿意,”听瑶急忙道。 她是真的不愿意,若不是为了自家娘娘,这辈子,她都不想踏入宫廷半步,她本就是普通的百姓人家的女儿,骨子里对这些皇家贵胄是有着敬畏之感的。 即便入了宫廷,以一名宫女的身份,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看得更清楚,三宫六院,几多妃嫔,皇上真正宠爱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从开始坚持到了最后的。 如自家娘娘,也是经历了许多波折,受了许多委屈,便是到了现在,也并没有真的苦尽甘来,今后的何去何从,依旧是没有定论。 而她,容貌不出色,家世不显,脑子也不够用,若是真的成了皇上的女人,只怕日子过的并不会好,甚至不会比她现在的日子好。 她亲眼目睹过,后宫之中的许多妃嫔,皆是在无力的活着,苍白、单调、无助、绝望,一日复一日,活之无力,死而不得,只不过是在平白的虚度着生命罢了。 她不是良善之人,更不是会轻易心软之人,但是她有自己坚守的底线,有自己的原则,可是若是做了这众多妃嫔中的一人,只怕她连做人最基本的东西都守不住,她不知道她以后会变成何样,她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她是否还会是如今的自己。 但是她唯一能够知道的便是,她日后一定会后悔,她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她此时一定是不愿意的。 苏静翕之前固执的坚持着的原因,一方面确实是自己实在是忍受不了,另一方面,也是真心为了她好,主仆多年,她也相信她其实并不是愿意的。 亲手扶起她,“本宫知道,所以本宫帮了你,当然,也是帮了本宫。” 若是听瑶想不开真的有那种想法,之后她绝对不会把她再留在身边,也不会和其他的妃嫔一般,扶持一个人以此巩固自己的恩宠,那么,她会祝福她,二人的情分也会到此为止。 听瑶起身,行了一礼,“娘娘的恩情奴婢无以为报,但是奴婢只不过是贱命一条,若是以后……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还望娘娘以自己为重,万不可因了奴婢苦了自个儿……” 若真是到了那个地步,她没有家人,世间也没有多少牵挂,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苏静翕稍稍猜测,便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叹了口气,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理想中的人人平等,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比较,有比较便有差距,有差距便能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 许多事情,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包括自己的性命,人为了太多的东西,必须努力的活着,可是也是为了太多的东西,连艰难的活着有时候都是奢侈。 “本宫一直都记得你的好,不管发生了什么,本宫可以保证,本宫不会轻易放弃了你。” 是不会轻易,而不是一定不会,对于她,苏静翕确实是有几分情分,可是比起其他人,如她自己的家人,如她自己,她自认是不会为了她牺牲到那个地步的。 听瑶内心感动,不论娘娘到底到了那个时候会如何选择,但是今日有她这句话,便足够了,且她之前所做之事,确实是在践行她自己的承诺。 “奴婢叩谢娘娘,”听瑶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哽咽道。 苏静翕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好了,伺候本宫梳洗吧。” 听瑶抹了抹眼泪,“是。” 重华宫 “娘娘,再多用一些吧,”绿绮站在旁边,见娘娘只用了几口粥饭便放下了筷子,不由的劝道。 乔静姝摇了摇头,“本宫不饿,撤下去吧。”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皇上他……皇上并未怪罪娘娘啊。” 乔静姝勉强勾了勾嘴角,他确实是没有怪罪她,也没有说过她一句不是,但偏偏就是这种冷淡,这种不闻不问,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没有恨,没有爱,便没了继续交谈的必要。 乔静姝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心够坚强,足以支撑她走到最后,可是现在她却发现她错了,而且错的相当离谱,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故事 慈宁宫 “皇上这是何意?”太后坐在一边,倨傲的问道。 话虽是在问询,但却没有一点想要知道答案的意思。 宗政瑾也不在意,坐在另一边,“太后不是早就清楚了么?” “哀家将你养育长大,可是你是如何回报哀家的,难道你真的不怕成了天下百姓的笑柄么,忘恩负义,哀家可从来没有教过你这个,”太后语气平静,似乎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那也得太后真的是位好母妃吧,你养育朕长大,不仅让朕活着长大,而且教了朕许多东西,如今自是该朕用这些东西回报太后的时候了。” 太后嗤笑一声,“皇上不会总是把别人当作傻子吧?” “这句话朕也想问太后,”宗政瑾淡淡的说道。 “你别忘了,苏静翕如今可怀着身孕呢,你说若是……”话不说完,让人自行猜测的效果总是很大的。 “太后可以试试,”宗政瑾淡淡的笑开,仿若根本不在意,“你别忘了,上官湄也是在宫里。” 太后心里一堵,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眼里却有几分不可见的赞赏,这便是她苦心教导出来的孩子,心狠手辣,足够残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虽不是好的品德,但却是身为一位帝王,不可或缺的。 妇人之仁,是皇帝最不该要的。 “那要是哀家被逼急了,宁愿两败俱伤也不放过呢?” 宗政瑾冷哼,“太后到时候可以试试看。” “你比起你父皇更适合做皇帝,”太后忽然感慨道,“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哀家依稀记得你父皇当年的样子……” 宗政瑾不可置否,他对自己的父皇,说不出来到底是含着什么样的感情,是崇拜,是怨恨,是爱,是恨,交织在一起,让他如今越发的不愿意想起他。 小的时候,他确实以为他是一位好父皇,对母妃极其宠爱,对自己也从来不打骂,他来长乐宫的次数,多的让他以为后宫之中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 可是后来,母妃忽然离世,长乐宫被毁,他那么小的年纪被逼着换了住处,亦换了母妃,唯一还能安慰他的只有他的父皇。 但是他的视而不见,他的冷漠,他的厌恶,都给了他致命一击,一次次的让他心灰意冷,一次次的让他放弃绝望。 他将母妃的死怪在了他的头上,他不顾母妃的遗愿,也不理会母妃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不打他,不骂他,只是冷冷的忽视他,仿若皇宫之中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他成了透明之物。 可是等到他现在登基为帝,才慢慢体会到了原来身为帝王,即使权势滔天,即使掌握天下人的性命,但是依旧有许多无奈,有许多的不得已。 他也才慢慢发现,原来他当初的不理会,亦是对他的一种变相的保护,他能平安长大,出了最大力的不是太后,而是那个被他怨恨着长大的父皇。 “你可后悔?”宗政瑾忽然想要问一句。 他对面前的女人,也同样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怨了恨了二十几年,但是在他人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都是她帮了他,虽有利用的成分在,但是确实发生了。 太后神情有些怔怔然,缓缓的笑了笑,“后悔?哀家不会后悔,哀家已经是太后了,她们都输给了哀家,这便足够了。” “袁墨烨已经是状元了,这算是朕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若是你愿意安心做你的太后,朕也愿意让你在慈宁宫颐养天年。” 太后忽然笑了,“你愿意让哀家颐养天年,就不怕你的母妃死了也不能瞑目么?” 宗政瑾仿若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神情未变,“朕相信,你这二十几年来从未睡过一次安稳觉,你的报应不一定要朕去做,总是会来的。” 太后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你如此大度,当真不像是你。” 宗政瑾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起身,并未行礼,直接走了出去。 刘麽麽守在外面,见了连忙走进来,“太后娘娘……” “哀家无事,”太后摆了摆手,“你说皇上与哀家可像?” 刘麽麽不妨太后有此一问,愣了愣,“奴婢瞧着,皇上的性子却是有几分像太后娘娘的。” 要说长相,二人当真是没有一点相像之处,但要说性子,却是有几分相像的,只是这到底是真是假,却是不知道的。 太后略带讽刺的笑了笑,“可是他终究不是哀家的儿子。” ………… “皇上可要去关雎宫?”苏顺闲在他踏上龙撵之时,问了一句。 宗政瑾坐在上面,摇了摇头,“回紫宸殿。” 龙撵行了几步,“算了,去关雎宫吧,”宗政瑾想到什么,还是说道。 关雎宫 宗政瑾走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了,他也没想叫醒她,只自己脱了外衣,走到床上躺下,把她搂在怀里。 “皇上……”苏静翕翻了个身,与他相对。 宗政瑾摸了摸她的头发,“吵醒你了?” “没有,臣妾本来也没有睡着,”苏静翕亦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比起她的而言,短而粗,有些微刺手,但是却黑亮有光泽。 宗政瑾把她搂紧了些,“嗯。” 苏静翕与他交颈,依偎在他身上,即使他什么也没有说,即使他表现的如平常一样,但是苏静翕却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她能够感受到。 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两个人静默不语。 久到苏静翕以为他已经入睡了,他却开口了,“你想要如何责罚淑妃等人?” 苏静翕回神,无声的笑了笑,“臣妾已经达到了臣妾的目的,其他的,臣妾并不是十分在意,皇上想要如何做,臣妾都相信皇上定然有自己的道理,臣妾都愿意支持皇上。” 宗政瑾把她拉到面前,仔细分辨她话中的真假,良久,叹了口气,“你别怨朕。” 苏静翕摇了摇头,“不会,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怨你。” 事到如今,若是她还不能发现自己内心深处,被自己掩耳盗铃般的藏起来的那份感情,那么她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些。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独有时宜,为我所求,苏静翕从来都只是一个平凡人,在家人安好的前提下,她会尽最大的可能享受此时能够享受到的欢快,说的难听些,便是她贪图安逸,目光短浅。 所以,在明知动了情的时候,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放任自己动了心。 因为在她看来,世间的不安因素太过,人与自然相比实在太过渺小,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没了机会,失了性命,能够享受一时便是一时。 当然,她也是知道分寸的,她不会为了自己,将自己亲近之人置之不顾,更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他人。 宗政瑾与她四目相对,能够看清楚她眼里的真诚,心中复杂难言,摸着她的脸颊,无从开口。 “傻姑娘……” 他不能给她更多的承诺,即使现在他愿意宠爱她,但是也只是现在而已,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并不知道,或许会在她与另外一样东西相对之时,他便会放弃她也不一定。 因为,在他心里,还有比她重要得多的东西。 或者说,他的心里装载了太多,此时能够容纳她,但或许是一时,在以后空间不够时,他也许便会把她抛开了不一定。 阖宫上下的妃嫔,无一不在说她们爱着他,可是他知道,那只是因为他是皇上,他能够满足她们所企求的东西,他可以给她们梦想中的荣华富贵,他可以给她们高贵无比的身份。 可是面前的这个小女人,显然并不是这样,或者说,他相信,她并不是这样。 “如果可以傻,我愿意傻……”苏静翕明知不能得到理想中的回答,可是心里依旧是止不住的失落,但是她却知道,自己不该期盼更多,不该贪念太多。 现在,这样,足矣。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嗯。” 如果可以,那便再多宠爱她几分,也算是补偿吧。 苏静翕压下心里那几分失落,莞尔一笑,眉眼弯弯,“皇上要不然讲个故事吧,宝宝可是好几日未听见他父皇的声音了。” 宗政瑾躺平,把她搂在臂弯,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肚子。 “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他一直希望长大以后成为世间最英勇的男人,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他努力学习夫子交给他的知识,亦跟着师傅学习武艺,慢慢的,他长大了……” 苏静翕正听得入神,不由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长大了,就真的成为了那样的男人,”宗政瑾轻笑一声,说道。 苏静翕静静的等着他的后续,可是半天也不见他开口,只好问道,“还有呢?” “没了啊,”宗政瑾忍住笑意,把她抬起的脑袋按下。 苏静翕挣扎着起身,犹不死心,“没了?” “哦,对了,那个小男孩,现在长大了,正躺在你身边。” “……” 第一百二十章 暹罗 那晚,苏静翕说淑妃之事由他决定,便是真的放手不管,再也没有与他提起过此事。 之后,一连许多日,都没有消息传出来,仿若此事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其他人都在暗地里嘲笑苏静翕的不自量力。 可是苏静翕却不在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越是这样反常,便越说明了一些其他问题,这件事,她以为,宗政瑾是绝对不会就此放任下去,必定是前朝之事相绊,令他不能惩罚淑妃,但也只是暂时罢了。 苏静翕本身亦有错,淑妃站在宫规之上,自是有理,别人自是不好说什么,而且于苏静翕如今的宠爱,别人自是更希望苏静翕受到责罚一些。 可是偏偏宗政瑾日日皆往关雎宫而来,她人想说闲话却不敢。 至于杜婉兮之事,苏静翕在含蓄的问过宗政瑾的意见过后,便让人将她禁足半年了,但是暗地里去派人看顾芷箐苑几分,她的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差。 想必,于她而言,亦算是一个好的结果。 苏静翕其实相信,谋害她之人并不是杜婉兮,若不是当时听瑶发现的及时,想必杜婉兮并不会真的想要谋害她,而是想要以此为机会,谋取她的信任罢了。 可是事后她并没有招供出背后的主谋,苏静翕也未逼她,知不知道主谋,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是十分重要,便也由着她去了。 因为,在她看来,谁都有谋害她之心,只是有些已经实施了,有些却正在计划之中。 日子便这样慢慢的过,亦不知是否是宗政瑾与太后说了些什么,宗政瑾让她不必往慈宁宫请安,苏静翕便也不去,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太后竟然并未表现出生气,反而派人给她送来了好几样孕妇补身子的药材。 苏静翕想不通太后到底意欲何为,索性便也不再去想了,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一晃眼苏静翕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天气也慢慢的进入了炎热的季节,好在份例足够,便也不觉得有多热。 她怀有身孕至今,都没有特别强烈的妊娠反应,没有呕吐反胃,亦没有失眠多梦,好吃好睡至今。 若不是肚子慢慢凸出了些,否则她定会忘记自己怀有身孕。 不止是她,便连宗政瑾,每每见到她的闲适恬静,都忍不住的有些眼红,每日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坐在那里等着吃喝,时辰到了便躺着睡觉,偶尔被迫去散步,走不了多久就喊累。 当真是个供起来的祖宗。 “娘娘,方才苏公公派人来说了,皇上今日前朝之事颇多,娘娘晚上不必等候,困了自去睡便是,”代曼走进来,含笑道。 她当初罚跪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且救治及时,这双腿并未落下多大的病根,如今已是差不多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苏静翕点点头,苏顺闲派的人便是皇上的意思,这些日子,前朝忙着准备接待暹罗国来使之事,宗政瑾这几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一连好几日,他来关雎宫之时,苏静翕都已经睡过一觉,再度醒过来了,劝他太晚了不必往后宫来,可是他却只是一笑而过,几次过后,苏静翕便也不再提起。 他来,她自是欢迎。 “你可知道暹罗国来使确定来的日期?” 代曼摇了摇头,“奴婢并不知道,南方最近在下雨,便是确定可日期,因为雨天耽误了行程,也是有的。” 苏静翕应了声,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若是来使真的到了,想必皇上会准备晚宴接风洗尘的,到时候,自然知道。 而让她有些耿耿于怀的是,暹罗国,若是在后世,那便是泰国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暹罗可是以后的暹罗。 忽然间想到什么,“暹罗国可是在楚周国的南边?本宫记得,之前永安王的番地也是在南边吧。” 代曼想了想,“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其他宫人说起过,暹罗国盛产水物,娘娘不是爱吃水墨鱼么?那便是从暹罗国上贡的。” 暹罗国算是楚周国的附属国,那也不是那种完全意义上的附属国,苏静翕也没了解过这个时空的大陆之上,到底有多少国家,或者说,没有人完全统计出来过。 她能了解的,只有楚周国附近的几个国家。 楚周国不是最富有的国家,但却是最强的国家,而暹罗国却属于国土及人口皆少,但是因有自己丰富的物产,而比楚周国富有。 楚周国每隔一年会派使臣前去访问,而暹罗国也会每隔一年派使臣前来上贡,两者交替,是以每年楚周国都能得到暹罗国的上贡。 今年,便刚好是暹罗国来访的时间。 楚周国的南方和西方皆靠近海域,暹罗国必定是在其中的一个位置。 “永安王如何了?” 之前,永安王与俞家密谋反叛,俞家满门抄斩,而永安王却只是囚禁,皇上念在他年少无知,皇家唯二的血脉,是以特地留了他一条性命。 因此,天下百姓皆感念皇上仁慈,称赞声不绝。 “回娘娘,永安王依旧被囚禁,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代曼不懂她为何会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说道。 苏静翕叹了口气,自从有了身孕,她觉得她的脑子是越发的不够用了,以前她自认还是比较聪慧的,但是如今,她只想叹气。 果然,人还是不能够太安逸。 居安思危,还是十分的有必要的。 “既然皇上不会这么早过来,便让人传晚膳吧。” “是。” 紫宸殿 “众位爱卿,你们认为由谁去接待暹罗国的使臣比较合适?”宗政瑾坐在上首,扫了一眼下方站立的几个人,问道。 下面的人对视几眼,沈大人站出来,“回皇上,微臣以为既然此次暹罗国的皇帝说此次贡品比起往年,多了几成,那么我国也应当以不同的规格去接待来访的使臣,以显示出我国的友好之情。” “回皇上,微臣以为恰恰相反,暹罗国只是我国的附属国,贡品多了几成,皆是因为去年我国使臣去访之时,亦多带了礼品的缘故,是以我国并不应该助长暹罗国的气焰,以同等的规格接待使臣,亦是在宣示我国的权势,”乔太师适时的说道,毫不示弱。 “太师此话却是差矣,向来使透露出我国的……”沈大人紧接着说道,只是话还未说完,便另外的人打断。 “沈大人此话才是未经过深思熟虑……” “……” 宗政瑾揉了揉眉心,置身事外,仿若离那群吵闹的人很远,静静的看着。 直至耐心用完,终究出口,“够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声音虽不大,但是众人心里却是一凛,不过一瞬便禁声,静默低头。 “孟大人以为如何?”宗政瑾很不厚道的把话头引到了一旁与他一同“看戏”的人身上。 孟闻天心里叫苦,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回皇上,微臣以为两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 宗政瑾显然不满意他的和稀泥,步步紧逼,“那孟大人以为该如何做呢?” 孟闻天的目光在旁边的几人身上缓缓移过,忽视了他们的挤眉弄眼,笑了笑,“回皇上,微臣以为,暹罗国来使接待,可不必由礼部着人接待,而是换成其他人,这样一来,既显示出了我国对待此事的重视,二来,不另外提高规格,亦是节约了开支,国库如今空虚,微臣以为能免则免。” “朕以为这样甚好,不知这人选,各位大人可有什么意见?”宗政瑾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说道。 旁边的几人见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有些晃神,可是忽然间遇到这样的一个问题,内心自是希望人选是自己派系之人,毕竟这是一件肥差。 可是在触及皇上淡淡的目光之时,却有些不敢正大光明的说出口,毕竟皇上如今是越发的集掌权力,对他们这些老臣的意见采纳甚少,若是冒然开口,只怕会引来龙怒,得不偿失。 这样子稍稍犹豫,却是给了别人机会,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却插不进话,之后事情便这样给决定了。 “回皇上,微臣以为这人选不应该是朝中老臣,而是选用新人,诸如今年皇上亲封的状元等人,给他们机会磨练,利用最少的时间,达到最终的目的,”孟闻天缓缓说道。 正当其他人想要质疑之时,上首却传来声音,“可是他们几人总是缺乏经验,若是有地方做的不好,那岂不是丢了楚周国的脸面?” 孟闻天勾了勾嘴角,“回皇上,微臣以为,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既然害怕他们犯错,那便让人在背后监督便是,把握大局,这人选嘛……沈大人和乔大人却是正合适。” 不待他们说话,宗政瑾便再度率先出了声,“就这样办吧。” 重华宫 “娘娘……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青绮急得只想哭,六神无主,急急的问道。 绿绮在旁边也不由的后怕,那晚发生的事情,她比其他人都要清楚,娘娘如今的这副模样,只怕是着了道。 乔静姝缓缓的勾了勾嘴角,“这样不挺好的么,本宫很欢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孕 “皇上?”苏静翕从床上爬起来坐着,有些不太确定的叫了一声。 宗政瑾拿起一旁的布帛随意的擦了擦手,走到床边坐下,“怎么醒了?” 昨晚他过来的时辰已经很晚了,她都已经睡着了,他便也没有再叫醒她,拥着她便那样睡着了。 苏静翕爬过去坐到他旁边,“睡够了。” 宗政瑾见她的发髻凌乱,秀发也早就散落下来,不施粉黛的脸蛋上带着丝丝红润,人因初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娇憨可爱至极。 伸手把她的头发揉得更乱,轻笑了一声,拉过来吻了吻她的眼角,“要不要再睡会?” 苏静翕被他吻的有些发痒,忍不住想要躲避,却被他更加用力的禁锢在怀里,无从逃脱,呵呵的直笑,“不要了,好痒……呵呵……” 宗政瑾却不管她,眼角、脸颊、脖颈,密密麻麻的细吻缓缓落下,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间,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颤,这才放开她。 “再睡会,要不然起来吃点东西再继续睡。” 苏静翕瞪着眼睛,不满了,“皇上当我是小猪么?” 宗政瑾被她的模样逗笑,“小猪也不错,再养几个月就可以吃了。” 苏静翕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这厮,竟然又调戏她。 她可是孕妇啊。 宗政瑾眼里止不住的笑意蔓延,刮了刮她的鼻子,“若是你想现在就被吃,估计不行,时间太短了,不过晚上却是可以,待会多用些饭食,吃饱了囤点力气,知道否?” 苏静翕越听越觉得羞窘,把脑袋往他的怀里拱,“我可是有身孕呢。” 宗政瑾凑近她的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语气温柔的道,“朕问过太医了,现在可以了。” 说完也不待她反应,亲了亲她的额头,就把她放在一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留下苏静翕一个人坐在床上,羞得满脸通红,久久不能语。 听瑶走进来,笑了笑,方才皇上走的时候,满脸笑意,他经过她的身边的时候,难得的能够感受到他外露的好心情,想必又是娘娘的功劳。 “娘娘,可要起了?”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再睡会。” 躺下,闭上眼睛,脑子里却都是刚刚他离去之时的那个眼神,以及不受控制的出现些那些限制级的画面,只好睁开眼睛。 望着床顶上的帘帐的花纹,无奈的叹气。 一骨碌的爬起来,“听瑶,本宫要起来。” 听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走过去,扶着她起身,招呼人进来伺候她梳洗。 用膳的时候,苏静翕特地当真多用了半碗粥,一来也是她饿了,最近的胃口又变大了些,在了解过这样多吃其实并没有害处之后,苏静翕便当真的每日少食多餐,一心伺候好自己的胃了。 二来,只要想到他今早所说的话,苏静翕便觉得他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多吃些总归没有害处。 半靠在榻上,翻着话本,总觉得有些没劲,正在愁着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的时候,代曼从外面进来,神情有些惶然。 苏静翕见她欲言又止的,便知道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听瑶,你去外面守着,”又转头对她说道,“你有话便说吧。” “娘娘……娘娘,”代曼吞吞吐吐,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跺了跺脚,干脆把话都说了,“娘娘,舒贵妃……舒贵妃有身孕了,方才太医诊断,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说完见苏静翕不说话,有些害怕,有些不安,只好劝道,“娘娘,她……皇上还是在意娘娘的,不会忘了娘娘的……” 其实她刚刚在外面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完全不敢相信,特地去打听了好几遍才敢回来禀报。 “后宫之中可是传遍了?皇上有什么反应?”苏静翕初初听到有些说不出的烦闷,但是终究是静下心来。 她必须做个理智的人。 “回娘娘,后宫之中确实已经传遍了,皇上想必已经知道了,只是并未传出什么旨意来,”代曼心里止不住的担忧,却还是不得不说道。 如果她不说,这么大的事情必然瞒不住,与其让娘娘之后从别的地方知道,还不如她来告诉她,早些知道还能让娘娘想想到底有没有什么可作为。 而且,既然早晚都要难过的,那倒不如长痛不如短痛。 苏静翕点点头,“你先出去吧,让本宫好好想想。” 代曼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嘴唇蠕动,终究没有开口,转身走了出去。 苏静翕见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躺在了榻上,揉了揉额头,按照这个时间推算,便只有他们二人之前闹翻的那一次了。 只一个晚上,还是有孕了么? 如代曼所言,舒贵妃有孕的消息确实是在后宫之中,激起了千层浪,人人都在明里暗里谈论此事。 有人喜,有人悲,有人不安,有人害怕,只是不论心里做何感想,但是最终所希冀的,也不过是自己的腹中同样能有一个孩子。 别人是否在笑话苏静翕,苏静翕浑然不在意,乔静姝怀有身孕,对于她来说,唯一的好处便是舒贵妃怀有身孕,也算是为她挡去了些明枪暗箭。 毕竟,论家世而言,舒贵妃的孩子比起苏静翕的孩子来说,威胁要大得多,如此比较之后,不论是为了她们自己还是为了今后的孩子,自然更值得她们下手。 而苏静翕,除了皇上的恩宠,便是被比得连渣都不剩。 似乎是在验证苏静翕的猜想,没多久,紫宸殿便传出了消息,皇上因政务繁忙,无法亲自前往重华宫探望,却派苏顺闲带着太医院的院判前去安胎,且带去了流水般的赏赐。 比起苏静翕当时的情况更甚。 一时之间,后宫之中眼红之人数不胜数,但是也仅限于此罢了。 舒贵妃本就是当朝太师之女,家世显赫,负有恩宠近十载,在皇上心中的情分自是不同,此时又有摄六宫之权,打理后宫庶务,且身怀有孕,俨然是后宫之中的第一人。 众人无一不在猜测,舒贵妃是否便是下一代皇后。 而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慈宁宫 “哀家当真是小瞧了后宫之中的那些女人,”太后嗤笑了一声,端起茶杯浅啄一口,说道。 刘麽麽有些不解,但是却理智的没有问起,自是其中必然又是有猫腻的,而她为了保命,自是能少知道便少知道,静静的站在一旁,微微弯着身子,不语。 太后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叹了口气,“你说皇上会不会高兴呢?” 刘麽麽想了想,猜不透太后是何意,便顺着表面的话说道,“奴婢以为,皇上子嗣单薄,想必对此是高兴的。” “若是真的高兴也就好了,”太后淡淡的说道。 声音较小,刘麽麽有些未听清,不知太后是说的“若是真的,高兴也就好了”,还是“若是真的高兴,也就好了”,便不接话。 好在太后本来也不是想要和她说出些什么,“你派人挑几样看得过去的,贵重一些的礼品,送去重华宫吧,便说是哀家的心意,让她好好安胎。” 刘麽麽应了声,“是。” 自从上次太后与皇上两人在殿内交谈许久之后,太后这些日子便一心礼佛,闭门不出,她不知道他们二人所交谈的内容,但是却知道太后的心情并不好。 似乎一下子便老了十几岁,沧桑了许多。 本来以为太后会出手对付关雎宫的那位,但是却未有一丝动静,这次她以为,太后也会不高兴重华宫的那位怀有身孕,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依旧没有多大的动作。 即使待在太后身边这许多年,最近她却越发的猜不透太后的心思了。 不过为人奴才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服从,她伺候了太后这么多年,自是不会得此失彼,忘了本份。 重华宫 刘麽麽得了通传,走进去,行礼,“老奴参见舒贵妃娘娘。” 舒贵妃也不会傻得拿她做筏子,自是十分客气的道,“刘麽麽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绿绮,看座,上茶。” 刘麽麽也并未推辞,小心的在绣墩上沾了半个屁股,“老奴此次前来,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前来给娘娘送几样礼品,太后娘娘特地叮嘱,让娘娘好生安胎,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 乔静姝起身,对着慈宁宫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笑道,“有劳麽麽了,还望麽麽替本宫谢过太后娘娘的好意,等到初一,本宫会亲自前往慈宁宫谢恩。” “是,老奴定会转告的,还请娘娘放心,”刘麽麽早在乔静姝起身之时,便也站了起来,闻言福了福身子,说道。 “太后娘娘身边还需要人伺候,老奴便先告退了。” 乔静姝点点头,“这是自然,刘麽麽好走,青绮,替本宫送送刘麽麽。” “不敢不敢,”刘麽麽连忙摆手,随着青绮一同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公主 “娘娘,太后这是何意?”绿绮站在一边,给她倒了一杯茶,想到什么,又从旁边的水壶之中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她,说道。 乔静姝接过来放在案桌上,“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要本宫好好安胎罢了。” 绿绮明显不相信,“今后咱们只怕要多加小心了。” 乔静姝点点头,“本宫只不过是得了一场风寒,便让人钻了空子,是该小心了,可查到是何人所为了?重华宫绝对容不下叛徒。” “娘娘,奴婢正要禀告此事,今日早上,重华宫的枯井中出现了一具女尸,不过不是咱们这里的,而是在伊影阁内,当时似乎还是郁更衣发现的,被吓坏了呢,娘娘说,这二者之间可有什么联系?” 乔静姝皱了皱秀眉,“那宫女是哪里的人?” “那宫女……已经有些时日了,面目被水泡的有些浮肿,已经辨认不得了,奴婢仔细比照了一下重华宫的宫女,并未发现人少了,”绿绮摇了摇头,说道。 乔静姝叹了口气,“宫里本来奴才就多,若不是十二个宫里伺候的,而是冷宫或是哪个冷清的地方伺候的,这人也有些难找。” “那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难找也得找,本宫总得知道到底是谁有胆子把手伸进重华宫吧,但是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找出重华宫的那个叛徒,”乔静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道。 绿绮点点头,她自是认同自家娘娘的看法,若是仅凭一个外来的宫女,能在重华宫做出这样的事,自是不可能,唯一能够肯定的便是,重华宫中有内应。 可是重华宫到底不是其他那些新进宫的妃嫔所居住之宫,这满宫的奴才都是经过了层层的检验,且试探过无数次的,最后才得以留下来。 留下来的,或多或少,都是被她们信任的。 可是如今这一巴掌却打得够响,摆明了她们的自以为是让她们着了道,有人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动了手。 “奴婢一定好好彻查,抓出那个叛徒,”绿绮是怨恨的,因为那个叛徒的存在,才说明了她的无能。 不过,好在娘娘未怪罪,不然她定然悔不当初,但即便如此,也是内疚难安。 “这宫里,都挑挑捡捡,不该出现的东西就别出现了,如今有了身孕,总得做出个样子。” “是。”绿绮应了声,走了出去。 迎面见青绮进来,“娘娘,淑妃娘娘来了,娘娘可要见她?” 绿绮又转身走了回来,“娘娘,要不然便说你现在需要静养,不方便见人吧?” 乔静姝嗤笑了一声,“本宫没有什么不方便见人吧,请她进来吧。” “是。” “臣妾参见舒贵妃娘娘,”淑妃走进来,行礼。 乔静姝坐在上首,轻轻抬了抬手,“淑妃妹妹不必多礼,起吧。” 淑妃在一旁坐下来,含笑道,“妹妹一大早起来,便听闻姐姐有喜了,乐得饭都多用了半碗,这不,收拾好就赶忙来看姐姐了。” 舒贵妃不论心里做何感想,面上却是恬静笑意,“难为妹妹有心了。” “这是妹妹珍藏了多年的一些补品,带来给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淑妃指了指旁边宫女手上的礼盒,说道。 舒贵妃使了个眼色,青绮连忙从淑妃的宫女手上接过来,这才说道,“淑妃妹妹说笑了,你有这个心,姐姐自是高兴,何来的嫌弃之说呢。” “那就好,”淑妃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姐姐这里的茶果真不错,妹妹喝着,是今年新上贡的雨前龙井吧?” 乔静姝笑着点了点头,“正是,你要是喜欢,待会便带些回去吧,反正本宫也用不上了。” 淑妃客气道,“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 一杯茶见底,淑妃依旧未说出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而是与舒贵妃二人闲聊,聊衣裳聊首饰,之后便寻了个借口告退了。 青绮见淑妃的背影消失,有些不解,“娘娘,淑妃娘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她本以为淑妃娘娘是为了前来投靠娘娘的,也是为之前的行为道歉,毕竟之前,她与娘娘二人越发的疏离。 如今娘娘身怀有孕,眼见着可能便是第二位皇后,她若是为了秦晋之好的,也是有可能的。 乔静姝勾了勾嘴角,“谁知道呢,只是以后重华宫与延禧宫需离得远些,不必像以前那般了。” 青绮不懂,但是却明智的没有再问,应了声,“是,娘娘,奴婢会吩咐下去的。” “今日不管还有谁来,都给本宫打发了吧,本宫累了,”乔静姝站起身,便往内室而去边说道。 “是。” 紫宸殿 “她怎么样?”宗政瑾用过午膳,边净手边问道。 苏顺闲稍一沉吟,回答道,“回皇上,珍修容一切都好,如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抬头瞥见他的脸色,以为他不是想听这个,便继续说道,“方才李太医前去请平安脉,母子都十分健康。” 说完便见皇上的脸色越发的冷了,有些莫名其妙,以往皇上问起之时,他也是这样回答的,一上午,关雎宫也确实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啊,一切如常。 宗政瑾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本来听到她无事,他应该安心的,可是却又希望她有事,不对,她怎么会希望她有事呢。 心里有些烦闷,站起身,想到什么,正准备说话,外面的小夏子却走进来,“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什么事?” “回皇上,孟大人、袁大人、苏大人求见。” “宣。” “微臣参见皇上,”三人进来行礼。 宗政瑾走到上首坐下,“起来吧,可是有什么问题?” 三人对视几眼,孟闻天走近些,轻笑道,“皇上,这可是好消息呢。” 宗政瑾凭着对他多年的了解,便知肯定不是真的好消息,面无表情,“说。” “皇上,暹罗国出美女,你知道的吧?尤其是暹罗国皇室的九公主,更是被惊为天人,这次暹罗国的来使,不仅仅是年迈的老头,还有这位娇滴滴的九公主。” 宗政瑾无视了他的调笑,稍稍一想,便能猜到这位九公主前来楚周国是为了何种目的,“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说?” “这不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么?”孟闻天继续调笑。 要知道,他初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便忍不住的想笑,好不容易逮着这个能够笑话他的机会,他自是不会放过。 旁边的另外两人都有些微怔,他们只是初入朝为官不久,除了当初殿试之时见着了皇上,但那也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如今因为要接待来使,被封了个小官,这次,也只是他们第二次见着皇上。 他们都没有想到,原来皇上与孟大人二人私底下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民间的传闻也不是不可信,许多事回去之后还需好好谋划,兴许会有所作为。 “你们二人怎么看?”宗政瑾瞥了一眼他们二人,淡淡的问道。 这便是在考验他们二人了。 袁墨烨与苏骏文对视一眼,袁墨烨上前一步,说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暹罗国此举必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为了让我朝没有机会可以出言反对,从而让他们的目的得以成功实施。” 苏骏文亦上前一步,附和道,“回皇上,微臣也赞同袁大人所言,暹罗国的来使三日后便到达京城,他国的公主定然也会跟着一起,想必这两日,暹罗国的皇帝便会修书前来说明原因的。” 宗政瑾点点头,目光在苏骏文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那你以为朕应当如何做?” 苏骏文知道这是在问他,若是以他的私心,他定然是不希望九公主会入了皇上的后宫的,毕竟,他的亲妹妹也是在后宫,且怀有身孕,若是那九公主当真美若仙人,万一皇上被迷了眼,那么他的妹妹岂不是要失宠。 可是,他却不能这样说。 “回皇上,微臣以为皇上心中定然已经有了决断,若是皇上问微臣的看法,于公于私,微臣都会认为皇上不应当答应。” “好个于公于私,“宗政瑾嗤笑了一声,”就凭你这几句话,朕就可以让你辞官归家,永无出头之日,你可信?” 苏骏文连忙跪下,但是身体笔直,微微垂首,“皇上金口玉言,微臣自是相信。” “还请皇上恕罪,苏大人是无心之失,”袁墨烨也跟着跪了下来,无视了苏骏文投来的不赞同的眼神,求情道。 他与苏骏文二人相识近二十载,情分甚深,二人亦一直引为知己,虽知不可求情,但还是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逼朕?” 孟闻天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笑哈哈的,“皇上,你就别吓他们二人了,若是被你吓破了胆,还能有谁去接待那九公主呢。” 宗政瑾嗤笑了一声,“起来吧,“复又说道,“你和你妹妹真像,不愧是一个爹娘教导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带煞 处理完政事,已经戌时二刻了,宗政瑾几乎没有犹豫,便带着人往关雎宫去了。 其他苦苦观望了一天的妃嫔,赢的赢,输的输,可惜人不论是往关雎宫还是往重华宫,都不会踏足她们的住处。 宗政瑾不论其他人如何作想,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想过别人会如何作想,挥退了一众的奴才,宗政瑾入了内室。 坐到床边,皱眉凝视了一会,已经入睡的人,转身进了浴房,等到从浴房出来之后,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翻身上床,把人搂在怀里,却发觉有些不对劲,无声的勾了勾嘴角,手往下摸,停留在她的腰间,挠了几下,果然见人虽是紧闭着眼眸,但是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皇上,错了,错了,我错了……”苏静翕最怕的便是被人挠痒,实在受不住,只好睁开了眼睛,十分没有骨气的求饶。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你装的挺像的啊。” 方才他都被她骗过去了。 “不是啊,皇上肯定是不愿意揭穿臣妾,”苏静翕一副“我是为了你好,你不用谢我”的表情,颇为认真的说道。 她的表情成功的取悦了宗政瑾,后者也不再与她计较这个,而是换了个话题,“你可还记得早间朕与你说了什么?” 边说着手下动作也不停,似乎是提醒她想起。 在他略带薄茧的手掌触及到她的肌肤之时,苏静翕忍不住颤了颤,有些羞窘,娇嗔道,“皇上……” 欲语还休,美人嗔怒,眼里水雾渐渐蔓延,眸子更是亮得出奇,宗政瑾发现,她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情到浓时,眼里的雾气总是控制不住的盛满,让他每次亦是忍不住的想要更加用力更加发狠的鞭挞与蹂躏。 两人也算是在这方面有着超高的默契,比如此时,她知道他是何心态,欲迎还拒也不过是番情趣,他也乐得配合。 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凑过去往她的脖颈边轻嗅,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不是花香,不是果香,更不是熏出来的香味,倒像是她身体自带的味道。 独一且无二。 “翕儿不想要么?”宗政瑾把她的碎发捋到耳后,柔声道,“朕以为,翕儿也是早就想的。” 苏静翕不理会他的调笑,撇了撇嘴,正准备说话,见着他的动作,立刻羞得满脸通红。 他的手往下摸,拿出来之时,两根手指上面便沾染上了水光,夜明珠的白光映衬之下,更显yin.靡。 “翕儿还不承认么?”宗政瑾把手伸到她的跟前,“原来你这么渴望朕。” 苏静翕想往床的里侧逃,可是被他一个揽臂便禁锢在怀里,“你还想往哪里逃?”宗政瑾凑近她耳边,故意的呼气。 “别……不逃了,不逃了,”苏静翕呵呵直笑,那个地方本就是敏感的地带,哪里经得起他的挑逗。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手在她的腰间摸索几下,亵衣便顺势滑落,玉体呈现于眼前,不受控制的暗了暗眼眸,“翕儿此处似乎越发的大了。” “那皇上满不满意呢?”苏静翕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强忍着害羞,挑衅的问道。 她对于自己的身体的变化,一直都有发觉,听瑶她们给她做里衣之时,不仅仅是腰围变大了,上围更是越发的傲人。 “深得朕心,”宗政瑾实话实说。 苏静翕闻言也毫不示弱,小手从他的胸膛之上缓缓抚摸,指甲轻轻的划过,至小腹下半寸处堪堪停住,好笑的望着他。 宗政瑾见她面露委屈,但是眼里的笑意却是显而易见,也不与她计较,扯下两人最后的遮挡,调整了一番姿势,顿时浅吟声久久不歇。 ………… 顾念着她的身体,宗政瑾到底不敢如以往那般尽兴,即使折腾了两次,但是时时需注意力度以及角度,总是让人觉得远远不够。 不过,比起之前的两个月,显然已经好了太多。 摸着她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亲了亲她已经闭起的眼眸,眼里亦是柔意一片,闭上眼入睡。 两人一夜好眠至天明。 苏静翕早间醒过来的时候,照常只有她一个人,薄被底下是欢好后的模样,睁开眼睛,不期然的想起昨晚。 在即将入睡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说了句,“她不会有孩子”,苏静翕当时的意识已经薄弱,更没有脑力去思考他话里的深意。 他所说的话她都没听太清,现在更是想不透,索性抛开不去作想,免得白白的让自己苦恼。 “听瑶,伺候本宫起来吧,”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苏静翕便想起来了。 左右都无事。 用过膳,苏静翕坐在榻上,念了一会书,便又有些意兴阑珊,“代曼,宫里最近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代曼一听便知自家娘娘这是又无聊了,想了想,“宫里这两日大多都是谈论暹罗国来使之事,听说这次来的人还有暹罗国的九公主呢,有人见过,都以为是仙女下凡呢,极其貌美。” “咳咳”,听瑶咳嗽了两声,瞪了代曼一眼,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昨日才因为重华宫的舒贵妃之事,有些闷闷不乐,今日又提起暹罗国的劳什子九公主,这不是诚心让娘娘心里不舒坦么。 代曼自然也意识到了,讷讷不做声,想要请罪却又见娘娘似乎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便不好开口。 苏静翕是真的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暹罗国的公主即便是再貌美,宗政瑾都不可能会把她真的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爱,只是宠,那么总有宠的缘故消失的一天。 她对此,又有何惧呢。 当然,若是这种情况发生了,苏静翕的后路便剩下一条,那便是在宫里红颜等待流逝,生命等待消失。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可是已经至深了,那么这个梦,便只能继续做下去了。 醒来,便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既然知道九公主要来,那么他们想必快要到了京城吧?” 代曼有些懊悔,但还是回答道,“两日后便到,娘娘,这次接待暹罗国的来使的官员还是苏大人呢,以及袁大人。” 苏静翕缓缓勾了勾嘴角,“本宫知道了,只是这些话,在这里讲讲便罢了,万不可在外间提起。”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代曼见她终于笑了,这才稍稍放心。 忽然想起什么,心思转了转,还是决定说出来,“娘娘,昨日在重华宫的后井之中,发现了一具女尸。” 苏静翕一愣,“昨日不是舒贵妃被查出有孕的日子么?” “正是,只是那女尸已经被泡在里面有些时日了,昨日晚间,宫里便有流言说,舒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不吉利,命中带煞,然后连夜舒贵妃便派人抓了几个奴才仗毙……” 苏静翕嗤笑一声,不过是个还不成人形的孩子,何来的命中带煞,有心之人未免太过歹毒,也难怪舒贵妃平日里,那样一个面上和善之人,会行这粗暴之法。 “不论别人如何说,你只管吩咐下去,关雎宫中若是有人也敢乱嚼舌根,便直接送去慎刑司,本宫容不下这样的奴才。” “是,奴婢这就去,”代曼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听瑶站在一旁听着,闻言有些不解,问道,“娘娘难道不觉得这二者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么?” 苏静翕摇了摇头,“不管有什么联系,只要不是……不对,你去看看关雎宫中的宫女可有人少了,尤其是那些洒扫的小宫女,平日里不经常出现在眼前的。” 宫里的太监宫女,每日辰时初及亥时末,皆需在掌事太监那里点卯,但是偶尔有兼顾不到的时候也是有的。 尤其是关雎宫这样的地方,虽然奴才有很多,但是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若是有人谎称自己病了,小福子定然不会让他近前来,甚至不会亲自去见了他,以免自己被传染,从而传染给苏静翕。 一般五日若是依旧未有好转,便会着人抬了出去,之后便是好了也不会再入关雎宫,当然,这是于那些小太监小宫女而言的。 是以,在这宫里,若不是你的地位足够高,宠爱足够有,那你便是连病都不敢轻易生。 这就是等级,这就是权势。 听瑶显然也想到了,连忙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去。” 苏静翕见着她的背影消失,心里并未安静下来,不知是不是想到此事,心跳得极其快。 有些东西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快得她都抓不住,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被她忽略掉了。 话本索性也看不下去,便起身往外走,站在殿门口,望着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即将便又是一场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娘娘,还是快些进去吧,瞧着快要下雨了,”清柔站在一边,小声的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 苏静翕点点头,转身随着她往里面走。 平静了不论有多久,总会有暴风雨的到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纰漏 “奴才该死,求娘娘责罚,”小福子走进来,二话不说,直接跪下。 苏静翕见果真如自己猜想的一般,心情并未好转,道,“先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娘娘,核查过后,关雎宫里确实少了一名宫女,她只不过是负责后院洒扫的,前几日……大概七八日前,她来和奴才告假说,她染了风寒,奴才看她平日里老实本分,也就没有多留个心眼,而是直接让她好生休养。” 没有为自己推卸责任,亦没有苦苦求情,只是直接表示愿意受责罚,苏静翕眼里不可见的多了两分赞赏。 “和她同住的宫女呢?难道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不在了么?” 除了听瑶代曼这样的大宫女,其他的小宫女是没有可能单独一间屋子的,等级越低,同住的人数越多,最多可能有四至六人。 即使因为生病,而被单独挪了出去,但是总有与她交好的宫女,再不济,也有每日为她送膳食的宫女。 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发现的。 “那宫女平日里为人低调,性格内向,不与人交谈,并没有私交甚好的宫女或是太监,至于送饭食的宫女说,从她病了开始,便只每日将膳食放在门前,并未进去过,人在与不在,她并不清楚,但是饭食却是每日每餐都或多或少的用了的。”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难道那饭食还是被猫狗给用了的?” 宫里从前朝开始,便不准再饲养宠物,便是小猫、小狗,甚至是兔子,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小福子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稍一想便答道,“奴才一定将这个人查出来,还请娘娘给奴才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苏静翕点点头,“这是自然,只是若是你今晚之前还不能找出来,那你这太监首领也不必当了。” 她自问身边的这个得用的奴才都是值得自己信任的,他们不可能有问题,能与那小宫女接触且未被人发现的,必然就是不得她看重的,才能有机会行那密谋之事。 以此为条件,便可以排除掉许多人,关雎宫并不大,只有她这一个主子,若是这么几个时辰,他依旧不够用,找不出人来,那也未免太过无用了些。 无用之人,便不配在这个位置上留下来。 小福子心里一惊,连忙应了声,“奴才遵旨。” “娘娘,可要先用些膳食?”清梦从外面走进来,问道。 苏静翕点点头,“不必另做了,直接传膳吧,本宫也饿了。” “是。” 用膳之时,外面便狂风肆虐,豆大般的雨点哗啦啦的落下,冲走了地上的灰尘,却洗不掉人心的肮脏。 苏静翕八分饱过后,便放下了筷子,“撤下去吧。” “娘娘,”代曼小跑进来,雨水湿了半边身子,叫道。 苏静翕正准备起身去内室,闻言便转身,有些纳闷,却又似乎间明白了什么,“何事?” “娘娘,舒贵妃娘娘查出来,那宫女是咱们关雎宫的了,”代曼心里急,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衣服是否已经湿透,只连忙说道。 苏静翕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真是如此,越是害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 “舒贵妃娘娘可有什么旨意传出来?” 既然都已经发生了,消极逃避自是不可以,唯有主动的去面对,去解决。 “并无,只是宫里方才都在传……传是娘娘早就得知舒贵妃娘娘怀有身孕,害怕自己的恩宠失去,特地想方设法的谋害舒贵妃娘娘……” “胡说,这些人怎么能如此信口雌黄,胡乱诬陷娘娘呢,”听瑶闻言颇为气愤,这已经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谣言了,若是皇上心里信了,那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便是皇上不信,但是只要他心里有一丝怀疑,两人心里亦会有隔阂,日后若是娘娘犯了错,这个便是压倒娘娘最后的也是最有力的稻草。 苏静翕怒极反笑,这些人现在的手段是越发的高明,当真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直接去找他,以显示出自己的无辜与无害,可是现在想来,便是她之前总是这样做,反而引得别人将她当作是只没有牙齿的老虎了。 可是她们终究是忘了,便是没有利齿,那也是只老虎。 苏静翕摸着自己已经越发得大的肚子,缓缓勾了勾嘴角,为母则强,便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必须坚强起来,勇敢起来。 既然做不到让人折服,更做不到让人敬佩,那就做一个让人惧怕的人好了。 不过,比起这个,她反而更关心另外一件事,“这些谣言是什么时候开始传出来的?” “似乎便是早间已经隐隐有谣言传出来了,只是并不严重,到现在,几乎宫里已经传遍了……”代曼也十分气愤,从早间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短短的时间之内,被传成这样,背后定然不止一人做那推手。 苏静翕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她早就知道她不得人心,宫里的那些妃嫔当真是恨不能生挖了她,看来,这些日子,独霸恩宠,招来了许多怨气。 是以,她们才能如此团结一致,合力对抗她。 “那想必皇上也知道了。” 苏静翕其实更加好奇的是,到底这背后之人是谁,是谁有这样大的能力与权力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不仅仅是她的关雎宫,便是舒贵妃管治了多年的重华宫,亦着了道,那人的能力想必不是普通人。 放眼整个后宫,苏静翕认为,能够做到此事,且合理的控制这些流言的走向及时间之人,当真没有几个。 或许是一人所为,或许是几人合谋。 以前,她以为谋害的背后之人,知道与否并不重要,反正人人都有或早或晚的发生的可能,可是这一次,她是第一次,那样强烈的想要知道,到底是谁主导了这场祸事。 可谓是一箭三雕,一让舒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被视为不吉之人,若是谣言当真是真的,那么日后即便她诞下的是个皇子,却也再无继位之可能,皇家最难容的便是这不吉利之人。 二也挫了苏静翕的锐气,让她与皇上之间生出嫌隙,失了恩宠,“她”便有了机会,同时也是在解决她肚子里的这个有福的孩子。 三是让其他的一众高位妃嫔人人自危,被皇上怀疑,若是不能想个法子,解了这怀疑,失去的便不只是自身的恩宠,恐怕亦会连累了她们的家人。 想到此,苏静翕相信,“她”定然是已经有了替罪羔羊,且不只有一个,想了万无一失的法子,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苏静翕。 “让小福子继续查,你们随本宫去重华宫吧。” “娘娘,雨才刚停,路面湿滑,重华宫路又远,还是……”听瑶一贯担心她是否会受伤,连忙劝道。 苏静翕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无事,你去叫小贵子吧,让他跟着一起。” 重华宫 “娘娘,珍修容求见,”青绮走进来,小声的通传。 若是其他人,她自是会以娘娘正在午歇打发了去,可是这珍修容,且情况特殊,她却是不敢擅作主张。 乔静姝缓缓睁开了眼眸,“她怎么来了?” 话虽这样说,人却已经起身,坐了起来。 “奴婢不知,她什么也没与奴婢说,”青绮摇摇头,走过来扶着她起身。 乔静姝有些闹不明白,但却也没有再纠结,“伺候本宫梳洗吧。” 苏静翕坐在偏殿,并未等多久,便等来了方才正在午歇之人,连忙起身行礼,“臣妾给舒贵妃娘娘请安。” “珍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乔静姝虚扶了一把,走到一边坐下,“珍妹妹亦坐着吧。” 苏静翕应了声,款款入座,“打扰了舒姐姐午歇,还望舒姐姐不要怪罪。” “哪里的话,本宫也应该快要起了,”乔静姝轻笑了一声,说道,“久不见妹妹,妹妹却是出落得更加可人了。” 乔静姝这句话当真是发自肺腑,乃是大实话,不过一两个月未见,她的相貌却是较之年前长开了许多,五官亦是越发的精致。 虽说怀孕会令女人易老,吸去精血,但是于她而言,并未有多大变化,所穿的衣裳亦是宽松的,这样瞧着,轻易看不出她是有身孕之人。 若是未入宫,想必也不过是个满心等待嫁人的年轻姑娘罢了。 如她当年一般。 苏静翕忽然从她的脸上瞧出了几分落寞与惆怅,便知她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事,也不说破,而是说道,“瞧舒姐姐说的,妹妹瞧着舒姐姐也是越发的貌美呢。” 这话亦是真诚的,舒贵妃即使已过了双十年华,但是姿色丝毫不减,更不输给她们这些年轻的姑娘,有些女人,便是越成熟越有魅力,岁月的沉淀,赋予她们的不是皱纹,不是斑点,而是由内散发的美。 乔静姝勾了勾嘴角,“妹妹贯是个会说话的,哄得本宫心里舒坦着呢。” 舒贵妃从未想过与她为敌,这话不论真假,她都只有给面子的配合,而不是真的追究其真与假,或是恶语相向。 第一百二十五章 联手 “不知妹妹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乔静姝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问道。 她隐隐能够猜测,她是为了早间之事,否则,以她的性子,她定然是不会来她的重华宫的,毕竟她入宫一年有余,她是从未踏足过她的重华宫。 苏静翕淡淡的笑了笑,“妹妹知道姐姐是个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妹妹也不想与姐姐说那些有的无的。” “方才妹妹的宫女与妹妹笑谈宫里今日新出的流言,妹妹当时只是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这之后却是出乎了妹妹的意料,妹妹实在是有些看不惯,便只好来寻姐姐说个一二。” 不等她接话,苏静翕继续说道,“妹妹亦知姐姐定是意难平,只是妹妹还希望姐姐万不要被蒙了双眼,看清了这背后之人才是,歹毒之心不是人人皆有,但是防上一防却是有必要的,姐姐说是与不是?” 话说的这样直接而隐晦,可谓是坦承至极,乔静姝自是听出了其中蕴含的深意。 其实她初初听闻这个流言之时,便和苏静翕想的一样,只是听着苏静翕的这一番话,便知苏静翕并不知道她的秘密,她自是不会傻到说出来,便如她所言,防上一防总是有必要的。 她不想与她为敌,不代表她不想与她为敌。 勾了勾嘴角,“本宫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人嘛……妹妹放心,本宫虽不知道到底是谁,但是自是不会随意的诬陷她人,更加不会将罪责推到妹妹身上。” 从她入宫以来,这一年多的时间,虽说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之前是舒贵妃帮了她,但是她却相信她的猜测不会错。 舒贵妃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于她却不差。 “妹妹自是知道姐姐的为人,还请姐姐也相信妹妹,妹妹从来都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姐姐但可放心,”苏静翕语气肯定,眼露真诚。 “只是,妹妹亦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之人,更不是一个任人欺负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不长眼的欺负到了妹妹头上,妹妹自问是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句话若是有心人听到,自然又是一番不小的风波,可是此时说出来,却也是在隐晦了显示出她的诚意。 “妹妹大可放心,姐姐心里亦是有杆秤的,来日方长,谁好谁坏总是能见分晓的,妹妹受了于此事上受了委屈,姐姐心里亦不好过,若是可能,姐姐自会惩治那人,好叫妹妹心里舒坦。” 乔静姝自是体会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也正因为如此,她愿意向她把话说透,虽知自己是否误会她,对她来说或许影响并不大,她也并不在意。 可是听与不听是一回事,自己说与不说又是另外一码事。 苏静翕点点头,“姐姐有这个心,妹妹很欢喜,若是可能,日后定然经常来叨扰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妹妹扰了姐姐的清静。” 乔静姝的意思,苏静翕也听清楚了,也乐得去回应她,毕竟,于自己而言,影响并不大。 这亦是示好的意思,乔静姝一直以后所期盼的便是,她能够记得自己所与她的好,日后可以回报一二,如今她既然抛出了橄榄枝,乔静姝也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岂会,妹妹若是无事,尽管来,姐姐定然欢迎,”乔静姝勾了勾嘴角,笑着道。 “既然如此,妹妹出来也有一会了,便不打扰姐姐了,姐姐好生安胎才是,”苏静翕站起身,福了福身子,说道。 乔静姝亦站了起来,“嗯,只是前几日殿中省将今年新上贡的料子分了来,姐姐忙着这些糟心事,却是没来得及将这些东西发下去,妹妹既然来了,便挑上几匹带回去吧。” 旁边的绿绮连忙从库房抱出几匹上好的,颜色也正合适的雨丝锦,苏静翕只瞥了一眼,便转过身来,“姐姐有心了,妹妹在此谢过。” “妹妹不必客气,青绮,替本宫送送珍修容,”乔静姝跟着客气了一句。 “是,”青绮应道。 绿绮见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来,“娘娘,珍修容是来示好的么?” 乔静姝轻轻的摇了摇头,“以她如今的地位以及恩宠而言,是不需要向本宫示好的,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娘娘实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皇上待娘娘还是不同的……”绿绮有些无从开口,却是不得不安慰道。 这样的劝慰自是苍白且无力,乔静姝早便看清了,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若不是情况所逼,她实在是不愿意如此算计。 可是既然都选择算计了,失去的那些东西又何必苦苦抓住不放呢,到最后,累的还不是自己么。 “皇上待本宫到底如何,本宫心里清楚,你不必如此劝慰本宫,只是照如今这个情形看来,本宫当初的赌注并未下错。” “娘娘说,珍修容会知道么?”绿绮也知道自己的安慰无用,索性换了个话题,问道。 乔静姝想起方才二人的对话,点点头,“或许她已经知道了。” 苏静翕不是一个蠢笨的,她比皇后当初发现的更早,是以才选择把赌注压在她的身上,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她不是自己行那谋逆之事,后宫之中必然会有她的一个位置。 绿绮也不多问,而是将话题引回来,“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既然珍修容都主动摆出了态度,本宫自是要帮她一把,”乔静姝淡淡的笑了笑,“传本宫旨意,宫中还有谁胆敢议论此事者,直接仗毙,不必回禀了。” 帮她亦是在帮自己,毕竟,那人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自己,利用自己,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些。 绿绮一愣,这样的铁血手腕娘娘可是从未有过的,不过她也自知许多事都不是她能够去置喙的,闻言福了福身子,“是,奴婢这就去。” 紫宸殿 宗政瑾坐在上首,瞥了一眼下面的人,“你想笑便笑,何必生生憋着。” 孟闻天很配合的笑出了声,肩膀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勉强停住,“皇上,不是微臣说,这就是微臣不愿意娶妻的原因,日后你可万不要再逼迫微臣了。” 按他的观点来说,娶个女人便是等同于娶个麻烦,且还是搁置在自家里头,日日相见,想避都避不了,简直是在自找麻烦,自寻死路。 他本就生性散漫,放荡不羁,万不会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束缚自己,压抑自己,便是如那话本里所言的生死缠绵的爱情,不论多轰轰烈烈,或是幸福美满,他都宁愿放弃不要。 若不是有家里的母亲,时时管制他,加上有面前的这位日日见不得他好,他当真宁愿宿在外头,无事之时便寻几个红颜知己,岂不是畅快至极。 “你觉得呢?既然朕痛苦不如你陪着朕一道,”宗政瑾嗤笑一声,不屑道。 即使他知道孟闻天的性子是如何,可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本就是人生常理,孟大人当初便是为了他所牺牲的,如今对于孟大人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宗政瑾是不可能放任孟闻天不管的。 他可以纵容孟闻天偶尔的不守规矩,亦可以对孟闻天时常闯祸视而不见,可是便是因为心里的那份愧疚,亦是因为对孟大人的承诺,他是不可能让孟闻天日后一直这样下去的。 不过,其实在宗政瑾的心里,若不是当初登基为帝,选择承担了这份重任,对他来说,心里却是十分羡慕孟闻天的。 他自小便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即使之后出宫建府,可是那个时候亦是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做他自己内心真正愿意做的事情,一心想要做到最好,一心想要报仇雪恨,一心想要延续这份血脉活下去。 他承受了太多,不得不压抑自己,强迫自己,若是不能做到今天的这个位置,那他也不会有机会来感慨回忆这些,而早就是一杯黄土,长眠于地下了。 既然选择了,便要一直走下去,贵在坚持。 而他,不后悔。 “皇上,你打算如何做?”孟闻天自是不敢再与他顶嘴,要不然最后吃苦头的人定是他自己,这个道理,他很早之前便明白了,换个话题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果然,宗政瑾的注意力被转移,“你觉得呢?” 方才苏顺闲来禀报之时,正逢孟闻天与他在讨论政事,于是便让他一同听了,若是知道他会笑话他,当时便该将他轰出去的。 后悔已晚矣。 “咳咳”,孟闻天正了正脸色,严肃道,“微臣以为,这背后主谋的真正意图才是让人耐人寻味的,应当查出这人才是。” 宗政瑾点点头,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怎么管理后宫之事,之前是由皇后所处理,便是皇后做出那档子事,他在初初气愤之后,反而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之后,甚至帮助她实施。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胎动 可是如今却是不同,他已经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自然不能容忍别人再来行那谋害之事,尤其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无视了他这个皇帝的处处保护。 谋害皇嗣,残害妃嫔之时,亦是在挑战他作为一位帝皇的底线与尊严。 “朕知道,这次绝对不会再姑息,”宗政瑾点点头。 孟闻天对于他的做法自是不会多说什么,虽是后宫,但是到底是他的家事,提醒一句便足够,说多了未免有些不知分寸,转眼间想到什么,顺势提起另外一茬,“你那个放在心尖上的珍修容倒是有几分意思。” 宗政瑾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朕看你最近又是皮痒痒了,是不是孟夫人最近没有管束你啊?” 孟闻天摸了摸鼻子,他娘最近忙着张罗给他娶妻,成日里游走交际于京城贵妇圈子,打探各家的女儿,根本没有那个闲心再来理会他,悻悻道,“皇上觉得她哥哥如何啊?” 若是一般人这样说,宗政瑾定然会生气的,甚至会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但是对于孟闻天,他却是打心眼里信任。 “你那个晴雨楼的如烟姑娘呢?”宗政瑾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 孟闻天一愣,随即回神,咧了咧嘴角,“皇上连这个都知道啊?皇上还没去过吧,前些日子可是又新进了一批姑娘,要是皇上想去,微臣令人给皇上留几个啊。” 宗政瑾这回却是毫不掩饰的瞪着他,“你自己玩便玩了,朕可把话说在前头,不仅仅是孟夫人不同意,朕也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娶那样的一个女子。” 顿了顿,“若是妾侍那便也罢了,不过还是先娶妻再说吧。” 宗政瑾说的认真,孟闻天闻言也收回了那副笑脸,颇为认真的点点头,“微臣知道了,皇上放心吧,微臣只不过是玩玩罢了,当初实在是那些个世家公子太过欺负人,微臣才说差了。” 当时,他无聊之际去晴雨楼找乐子,正值那些姑娘被拍卖,反正都是玩,他自是寻干净些的玩,反正又不差钱。 却没想到,竞价之时,有一个公子哥却是与他过不去,价钱被一抬再抬,两人对上了,最后那公子哥却拿他爹来压他,他自是气不过,便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扬言要娶那姑娘回家。 风月之地所说的话,如何能够当得了真呢。 “皇上,说起来,当时不给微臣面子的那人,却是淑妃娘娘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呢,沈大人之子,还有一个姓袁的,靖康侯的庶子。” 宗政瑾自是相信他的为人,只不过是想平白多提醒一句,闻言却是嗤笑一声,“你都调查得这样清楚,想做什么,朕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孟闻天也跟着笑笑,这便是隐晦的向他保证,之后若是有人弹劾他,他可保他无事,“皇上对微臣可真是好呢。” 宗政瑾闻言有些微怔,想起什么,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苏骏文这人生性刚直,忠诚有余,却是缺乏变通,还需要多多磨练,才能堪以大用。” 孟闻天都快忘了自己刚刚提起的话题了,回神过后,点点头,“微臣以为,能够忠义之人好好磨练过后,必定是把好剑,那袁墨烨呢,皇上可还是坚持当初的看法?” “重感情讲情义,虽有真才实学,但是却不适合在官场上混,”宗政瑾客观的评价道,“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朕才敢重用他,袁家还需要他相助。” 孟闻天点点头,“皇上看人一贯都准,”顿了顿,换了副笑脸,“皇上,微臣能不能在你这里蹭顿饭啊?” “不能,”宗政瑾很干脆的拒绝了,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还是早点回家,看你娘给你准备的那些画像吧。” 再说,他还有正事要办,有自己的牵挂在,如何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孟闻天哀嚎一声,他娘最近白日里忙着去为他打探世家女儿的婚嫁及为人的情况,晚上便逼着他在她辛辛苦苦搜集来的画像之中挑选一二。 当真是无聊至极。 正准备苦思待会出宫之后该往何处去打发时间,便听身后传来一句,“朕会派人给孟夫人送点东西,若是你比朕派去的人后归家……”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孟闻天却能很轻易的预想到之后的情况,定是又是会被耳提面命,狠狠教育一番。 人生当真是痛苦多过喜乐。 宗政瑾见他一个趔趄,无声的勾了勾嘴角,他何其羡慕,他有这样的一位娘亲,时时担心着他的人生大事,而不是像自己,便连枕边人都要被当作工具,时时算计与利用。 讽刺的笑了笑,站起身,往外走,“苏顺闲,摆驾关雎宫。” ………… “奴才|奴婢参见皇上,”关雎宫的奴才远远的见着他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宗政瑾便往里走,便随意的挥了挥手,“怎么又是躺着了?” 苏静翕正躺在榻上,闻言连忙起身,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臣妾参见皇上。” 礼还未行全,便被扶起,苏静翕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二人这样的动作已经做了不下百遍,“皇上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要不然她早就起来“运动”了,如何还会躺在榻上呢。 宗政瑾不用脑子作想就能猜到她问此话的意思,拉着她坐在榻上,“朕何时来,还用得着通知你一声?” 苏静翕撇了撇嘴,宫里本来就有规矩,皇上亲临,不仅事先有太监开路清场,而是应当有人通知,妃嫔也好接驾,可是这厮说这话的时候,是完全无视了这条规矩。 反正二人单独相处之时,不守的规矩早就不止有一条了,他此时自是不会煞风景的提醒他。 却也不害怕他,笑了笑,“这不是想着,皇上若是来了,臣妾也好准备点什么东西接驾啊。” 宗政瑾挑了挑眉,“你倒是说说,你会如何准备,若是能让朕满意,朕下次不妨满足你。” 苏静翕这是典型的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哪里能准备什么,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既然想不出,那便撒娇,软软的靠在他身上,“皇上,臣妾着人备了吃食,皇上喜欢的。” 后面的几个字刻意的咬重了发音,似乎是生怕他听不出来,宗政瑾嗤笑一声,“何种吃食,不会是你又不愿意吃的吧。” 宗政瑾几乎日日皆往关雎宫而来,偶尔会陪她用完膳,对于她时常变换的口味早就见怪不怪了。 譬如,她怀孕之前便有些嗜辣,喜甜,最近却是不喜欢吃甜食,一丁点都不行,而是改为偏好酸味的东西,他有次不小心尝过一次她用酸枣所泡的清水,只让他酸的掉牙,她却面无表情的喝了下去,甚至嫌弃不够酸。 口味变化的同时,伴随着的是她情绪的无常,每餐之前宫女都会问过她想要所食用的菜式,可是一个时辰不到,等到菜都端上了桌,她却又不乐意吃了。 他所说的她不愿意吃的便是指的这个。 苏静翕有些尴尬,却还是一本正经,坐在他的腿上,学他挑着眉,“不是臣妾不愿意吃的,是你的孩子他不愿意吃的。” 其实按照她所想的,自是希望能够生一个男孩,但若是一个女孩,她也高兴,可是女孩在这个朝代,到底要悲剧许多。 不仅没有男孩那样的自由,更没有男孩那样的权势,而且若是第一胎是个男孩,第二胎是个女孩,有个自己的亲哥哥,那绝对是件幸福至极的事情,她对此深有体会。 既然不知道男女,她也不想要别人都为了奉承她,而说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她以前便听过,小孩子最是敏感,对于别人欢不欢迎他,喜不喜欢他是能够感应到的。 她的孩子,不论男女,她不会想要他受一点点委屈。 宗政瑾嗤笑一声,摸着他的肚子,也不与她计较,“他今日可乖?” 苏静翕点点头,“他可乖了,从来都没有闹过臣妾,太医再过点时间,便能知道胎动了。” 好孩子,定然是个爱他娘的。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抚摸,并不能感应到什么,也不失望,“朕听说,你宫里少了一个人?” “嗯,”苏静翕应了声,低头,把小手也放在他的手背上,隔着他的掌心,感应自己的孩子的动静。 忽然,隔着手掌,苏静翕不受控制的动了动,两人四目相对,双双惊讶至极,想要再感应,等了许久却是没有动静了。 宗政瑾是第一次有如此新奇的感受,对于她怀孕,他不仅是破例了许多次,有了许多个第一次,对于此时,内心却是第一次激动难言。 血脉延续,心灵感应。 “父皇在这里……” 苏静翕也有些激动,她如今已有四个月了,胎动也是正常的,可是因为母子连心,自是有些特殊。 这是她的孩子,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她的肚子里成长。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挑拨 苏静翕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照常的没有见着人,缓了一会儿,才慢腾腾的爬起来梳洗。 昨晚因为那次出乎意料的胎动,两人之后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她的肚子上,甚至连之前本来准备提起的话题都没有再谈论,他正在躺在床上,格外多给她念了小半个时辰的书。 而她,十分没心没肺的,连何时睡了都不知道。 用过早膳,苏静翕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去把小福子叫进来吧。” 代曼应了声,连忙出去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小福子低头走进来,行礼道。 “起来吧,”苏静翕顺着摆放的桌椅,缓缓走着,“你可查出来了,到底是何人所为?” 他昨晚便想要禀报,可是当时宗政瑾来了,加上她也没那个心情,在睡前听那些糟心的事,便让听瑶告诉他,明日再说。 小福子点了点头,“回娘娘,查出来了,去了的宫女名叫春香,与她做内应的宫女叫冬梅,正是每日给她送吃食的宫女,为她做掩护,这才这么多天未被发现。” “本宫就说宫里没有阿猫阿狗,却总有人想要好好的人不做,而去做那些畜生,”苏静翕摇了摇头,“那个什么冬梅的可发现你在调查她了?” “回娘娘,并无,奴才怕娘娘还有其他吩咐,不敢打草惊蛇,都是暗地里调查的,”小福子应道。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其实你做事,还是很合本宫的心意的。” 小福子却不敢笑,猜不透娘娘所说的话是否是反话,只好顺着表面上的意思回答道,“娘娘折煞奴才了,为娘娘分忧本就是奴才份内之事。” 苏静翕抬了抬手,“你起来吧,这次便算是你将功赎罪了,只是……没有下次。” 小福子应了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奴才多谢娘娘。” “本宫还有事需要你去办,能不能让本宫继续信任你,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苏静翕转身在一旁的黄木椅上坐下,说道。 小福子行了一礼,“奴才定当办妥,娘娘只管吩咐。” 苏静翕在这里想方设法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另处亦有人在千方百计的想要在这个当口再踩她一脚。 钟粹宫 “安姐姐,最近可安好?”赫连灵雨坐在一旁,面带关切的问道,“妹妹瞧着,姐姐却是有些瘦了,想来照顾三皇子也是有些累的吧,姐姐还需顾念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三皇子果真便如太医所言的一般,出生之时虽看着是个健全的,但是到底当时在母体受了余毒,杜婉如当初也未养好身子,三皇子的身子却是弱得不行,哭的时候声音也是仿若细蚊。 如今已经有几个月了,可是瞧着和那些刚刚出生之时的婴儿并无两样,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汤药更是从未离开过,太医几乎日日都要来一次。 便是她是个局外人,瞧着那样的一个孩子,有时候亦是有些心疼。 安舒窈端起茶杯浅啄一口,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本嫔知道,有劳妹妹了。” 赫连灵雨本是和安舒窈同居钟粹宫,只是二人的地位却是差了好几个等级,当初一同入宫,如今有人如苏静翕,已经是从二品,而她自己还苦苦坚守在良娣之位。 没有恩宠,没有子嗣,没有功劳,何来的晋升呢。 缓了缓心神,“姐姐为了三皇子如此付出,想必三皇子长大了,定会记得姐姐的。” 安舒窈露出一抹微笑,“他记不记得本嫔都不在意,能够将他养大,本嫔也算是对得起他。” 赫连灵雨心里不屑,若不是为了将三皇子作为依靠,她如何可能如此尽心尽力的废寝忘食的照顾三皇子。 即使皇上一次都未踏足过钟粹宫,一次都未来见过三皇子,可是殿中省的人都不敢怠慢她,每每分来的东西都是她这个品级所能得的最好的,且如果不是因为三皇子,她当初如何能够小仪一步升到婉仪之位呢。 既然得到了这么多显而易见的好处,此时却说什么不在意,岂不是太过虚伪了些。 赫连灵雨本就不喜安舒窈,不止是入宫之后,而是从入宫以前便是如此,“京城第一才女”,不是人人都能担当的,不过是做了几首诗,多读了两本书,便自诩是才女。 两家自小便是熟识,京城的圈子也就那么大,每每有聚会之时,众人所称赞的人都是她安舒窈,赫连灵雨自问是看不惯的。 “姐姐说的是,只是若是三皇子长大了,意识到姐姐对他这么好,定然是会孝顺姐姐的,姐姐教导出来的孩子也定然不会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安舒窈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淡淡道,“但愿吧。” 赫连灵雨有些气闷,她好心好意说了这么多,她却几个字便打发了她,当真是越发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肃了肃心神,道,“三皇子若是长大了,发现姐姐对他关怀备至,自是会感激,只是他的父皇却一次未来看他,想必到时候他的心底也是不舒服的吧,姐姐不若……” “妹妹慎言,”安舒窈不等她说完,便厉声打断了她,随即又露出一抹不可轻易察觉的落寞,“姐姐也想,可是皇上如何行为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妹妹万不可这样说,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会给妹妹招来祸事。” 赫连灵雨本来被她打断,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见她之后反而处处为她着想,面上总是好看了两分,也自知是自己说错了话,当下也不好再提起。 察觉到她眼里不轻易流露出的落寞,心里有些鄙夷,面上却不显,“姐姐说的是,是妹妹妄言了。” “珍修容与我等一同入的宫,如今她备受圣宠,且已有子嗣傍身,可怜妹妹到了今天这个时日,依旧只有良娣之位,还望姐姐看在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上,日后多加看顾妹妹两分。” 赫连灵雨说的真情流露,安舒窈却是一个字皆不信,心里如何作想,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妹妹放心,我们一同长大的,姐姐不会忘了妹妹的。” 赫连灵雨得了她的“保证”,自是面露感激,“如此多谢姐姐了。” 二人有闲聊了几句,无一不是在聊起儿时的种种,见时候差不多了,赫连灵雨便起身告退。 行礼福身之时,不受控制的让低头的自己眼里划过不屑,却同样错过了坐着的人面上的鄙夷。 客气道别后,见赫连灵雨的背影消失,安舒窈身边的宫女红珠这才开口,道,“主子,灵良娣到底是何意啊?” 安舒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冷哼一声,“她不过是在怂恿本嫔去谋害珍修容的孩子。” 至于为何不是舒贵妃的,自然是看着软的柿子捏,可是她应当也忘了,苏静翕早就不是初初进宫之时的她了,如今的她,便是舒贵妃都得礼让三分。 另外一个原因,想必也是在寻求人性的弱点,在她们这批进宫的秀女中,让她们从始至终最嫉妒的、最愤恨的人从来都不是舒贵妃,而是苏静翕。 一同入宫的人,明明起点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别人却可以走得那样远,剩下她们还在原地苦苦挣扎,舒贵妃她们不敢动手,苏静翕在她们眼里,却是认为根本不配得到那些的。 “主子慎言,”红珠心里一惊,连忙道。 安舒窈勾了勾嘴角,“何必如此小心,这里也就我们主仆二人。” 如果她猜的不错,从此以后,这里,钟粹宫,便一直都只有她们二人。 所以,有个三皇子,便也算是当初爹爹对她说的,皇上不会亏待她的缘故吧。 在这深宫之中,四墙之内,独独守着一隅,安安静静的做她的安婉仪,抚养三皇子长大,也是极其难得的。 “主子受委屈了……”红珠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略带哽咽的道。 自从主子进宫以来,皇上除了初初宠幸了两回,且那还是在外人眼里的宠幸,实际上,主子受的苦远远不止如此。 说的难听点,这样的日子,岂不是在守活寡。 安舒窈摇了摇头,却也不再提起,“陪本嫔去看看三皇子醒了没吧。” 赫连灵雨从安舒窈那里出来之后,也不想再回自己的住处,转身出了钟粹宫,预备往御花园而去,过了拐角正好看见一人迎面走来。 停下,款款行礼,“婢妾参见宁顺仪。” “原来是灵妹妹啊,快快起来,”宁琇莹笑着道,“好久不见灵妹妹,可是出落的越发的貌美了。” 没有女人不愿意别人夸赞她漂亮,赫连灵雨自然不会是个例外,勾了勾嘴角,笑道,“宁姐姐惯喜欢打趣妹妹。” 话虽这样说,但是到底没有出言反对她,宁琇莹也不在意,“灵妹妹要去往何处,不知可否同行?” 格外的咬重“同行”二字,赫连灵雨心思转了几转,不过一瞬间,便点头应允,“妹妹求之不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显眼 关雎宫 “娘娘,今日的晚宴,可有想穿的衣裳?”听瑶打开衣橱,扫了一眼摆放整齐的各色各式的衣裳,问道。 苏静翕起身,走到她旁边,听瑶连忙稍稍后退半步,“前几日尚服局着人送来的那件寒烟粉蝴蝶穿花锦绣裙呢,就穿那个吧。” “娘娘,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放心吧,今晚比本宫显眼的人多了去了,且并不是本宫穿的不显眼,她们那些人就不会把眼睛放在本宫身上,既然如此,自然是要能美便美,最好能够惊人才是。” 苏静翕年纪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她的心智显然要成熟的多,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喜欢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鲜艳颜色,既然有机会,那自然要以愉悦自己为首任,其他的,都是其次的。 便是这种及时行乐,“没有远见”的性子,才能让苏静翕在此时,依旧义无反顾的爱着一个人,而没有因为任何东西退缩。 或许等到以后,她对因为某件事情而摔得头破血流,心亦会破碎的千疮百孔,可是她知道,她不会后悔。 这样的性子,本不是适合在后宫之中生存的,她知道,所以她起初努力过,反抗过,可是发现只不过是徒劳无功之后,她便任其发展了。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效果却是十分不错的。 某人很受用。 她也很高兴。 听瑶知道自家娘娘比自己有主意,既然她决定了,也就不再劝阻,“这件衣裳颜色鲜艳,娘娘穿着定然会力压群人,美若天仙。”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以前本宫这样子说的时候,你们会笑话本宫,如今自己也这样,岂不是在自打嘴巴。” 代曼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连忙反驳道,“娘娘如何知道奴婢以前是在心里笑话娘娘,其实奴婢们心里可赞同娘娘所说的话呢。” “你们贯会哄本宫,”苏静翕摇了摇头,一脸任凭你如何说,我都不会相信你的表情。 “听瑶,快瞧瞧,我说真话,娘娘不相信,偏要我说那假话去哄她,你评评,这是个什么理?”代曼知道她不会生气,也想着法子逗她笑。 听瑶十分配合,“我以为啊,这是歪理。”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你们两个才是歪理,不信……” “朕看你们主仆,是一个比一个歪理多,”宗政瑾人还未到,声音却先传进来了。 里面的人一惊,噤声行礼,“臣妾|奴婢参见皇上。” “起来吧,”宗政瑾踏步走进去,扶了她一把,拥着她往旁边的贵妃榻走去。 听瑶与代曼早在皇上叫起之时,便自发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苏静翕坐在他旁边,随口问道。 宗政瑾挑了挑眉,“朕无事,过来看看你。” 苏静翕见他一脸戏虐,不知这话到底含了几分真心,也不仔细去深究,顺着他的话道,“皇上离开臣妾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如此便想念臣妾,可是应了那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哈哈,”宗政瑾被她逗笑,面露不屑,“静翕,静翕,本该是文静内敛之意,可是你却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朕看苏大人这辈子做的走眼的一件事,就是给你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苏静翕两眼瞪得圆圆的,嗔怒道,“皇上怎可如此说,爹爹给臣妾取这样的名字,明明是为了勉励臣妾,皇上你想,爹爹若是给臣妾取了一个张扬外显的名字,那臣妾岂不是当真成了豪迈之人?” “豪迈?”宗政瑾嗤笑,“便是以你这个名字,只怕离豪迈所差的也不远了。” “皇上怎可取笑臣妾,”苏静翕抓着她的袖子,不满道。 宗政瑾被她逗得连连发笑,摸着她的脑袋,当真是个活宝。 “朕命人请了太医,给你看看?” 苏静翕听他的语气,虽是问询,但是她知道,这并不是在商量,反正她也没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太医看看也好,她也一样能够安心。 “好啊,若是皇上不说,臣妾也想命人去请太医来看看呢。” 昨晚才有了胎动,较之其他人,是稍微早了一些,虽然听夏麽麽说是正常的,没有关系,但是初次为人父母,难免有些担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反正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珍修容,”李太医走进来,低头行礼。 “起来吧,过来给珍修容看看,”宗政瑾适时的出声,恢复了以往的面孔。 苏静翕心里暗自觉得好笑,他总是在人前能够装成一副正经模样,但是在人后,她已经见过他的千变面孔了,有一个词,为“斯文败类”,用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 尤其是在某些时候,譬如床上的时候,那更是不能用词语来形容的。 “李太医,本宫昨晚有胎动了,劳烦你来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李太医应了声,不敢抬头,入眼之处只能看见她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上的层层花瓣,便是连她秀气的下巴都不能见,走上前,认真的把起脉来。 不须臾,李太医收回了自己的工具,面上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回皇上,珍修容娘娘身子十分健康,胎儿亦养的很好,有胎动很正常,日后会越发的频繁,这是胎儿健康的表现,不必担心。” 宗政瑾其实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还是要亲眼看着,亲耳听见,这才能真的放心,点点头,“她这些日子胃口变大了许多,是不是要控制一下?” 宗政瑾问出这句话,不仅李太医愣了,显然没有想到皇上已经将珍修容放到这个地步了,事事细小皆亲自过问,若是有人胆敢不长眼的把手伸向这个孩子,想必定是会死的很惨。 而且苏静翕也愣了,她知道宗政瑾关心她,可是没有想到他连这么小的事情都放在了心上,要知道,其实他这些日子政务繁忙,与她一同用膳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而且当时他并未表现出什么质疑。 不过她却不会说什么感激的话,但为了鼓励他继续这样的举动,于是便发自内心的呈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倾城一笑。 宗政瑾见了,也并未说什么,而是同样的勾了勾嘴角,眼里带了几分温度。 李太医寻了个恰当的时机,回答道,“回皇上,珍修容胃口变大亦是好事,之前未有孕期反应,现在是胎儿成长的最佳时期,母体摄入的各式膳食,都会被婴儿选择性的吸收,珍修容娘娘可多食用些水果类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微臣待会会写个单子交给麽麽。” “只是,等到七个月左右,便需要合理的控制饮食,少食多餐,且需要适时的增加活动,饭后多散步,早间多呼吸新鲜空气,忌忧思,忌情绪波动太大,保持身心愉悦才是。” 想了想,又加了句,“孕妇本是情绪反常,且变化极其快,这实乃正常现象,皇上不必担忧。” “无事可多哄哄”,这最后一句,李太医实在是没有胆子敢说出来。 宗政瑾点点头,他知道她的身子一直都很健康,且关雎宫已经被他派人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防了起来,若是有人还能把手伸进来,那未免也过匪夷所思了些。 “你先下去写单子吧。” “微臣告退,”李太医应了声,退了出去。 宗政瑾收回目光,见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起什么,等了几瞬,见她还没有要抬头说话的样子,这才意识到几分不寻常。 用手强制的抬起她的下巴,见她讷讷不言,挑了挑眉,“怎么了?” 方才明明还是好好的,这便是太医方才所说的孕妇情绪反常么。 苏静翕眨巴眼睛,望着他,“皇上,臣妾生产之时,是不是会有危险啊?” 这句话虽是明说,但却是相当隐晦,在这个朝代,医疗技术并不是十分的发达,女人生产一回便是在鬼门关走上一回,难产血崩皆是常事,便是掉了性命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而她,一早便知道自己年纪太小,实在是不适合生育,可是当初偶然得知自己有了,她还是那么激动与高兴,以至于,这许久,她都选择性的忘记几个月之后不得不面对的生产之事。 她只不过是那么一次,没有避孕,便有了,想必也是天意吧。 既来之则安之,她并没有想要反向逃避,更没有想过要剥夺这个孩子的生命,母子连心,她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试过一回。 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只有她自己这样觉得,一直以来,他的举动也是无一不在证明,其实他也是有几分害怕的。 所以,他才事事巨细,亲自过问。 宗政瑾皱眉,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想了想,知道还是要她安心才是,“你胡说什么?朕一定可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几率 宗政瑾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她打断了,“皇上何必骗臣妾呢?” 她的声音虽小,语气也不强硬,但是却让宗政瑾噤了声,更是如何都不能追究她的不敬之罪,心里亦是闷闷的有些难受,伸手把她抱着放在腿上。 “朕何时骗过你?朕定会保你无事,不必担心,你好好养胎便是,其他的不用你考虑。” 宗政瑾语气肯定,面色认真,无比真诚。 苏静翕强忍着泪水,“真的么?” “真的,朕保证,”宗政瑾用拇指轻轻的抚着她的眼眶,与她四目相对,说道。 苏静翕低下头去,“皇上可否答应臣妾一件事?” “不可以,”宗政瑾语气骤冷,面色不愉。 苏静翕却鼓起勇气,坚持说道,“若是臣妾真的有什么不测,皇上一定要答应臣妾,保小不保大,皇上要代替臣妾,好好把这个孩子养大,如果是个女孩,皇上要让她嫁到一户好人家里去,不要受欺负,若是男孩,皇上便由着他自己娶妻,也不必要留在京城做王侯将相,四海为家,志在四方,由他自己去吧。” 苏静翕其实早便想过了,如果她真的有了什么不测,那么留下这个孩子,或许他能代替她活下去,且是更好的能够适应这个朝代。 没有她,他活得必将艰难许多,可是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可以长大成人,她希望,女孩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而不是和亲,将来的造化便由她自己,只要她自己可以够聪明,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可若是男孩,那便当真有些难办,时时担心有人谋害,可是她不在,便只能靠自己,若有幸可以长大,那么四海为家,游行四方,也好过待在京城做一人质,风吹草动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朕说了,朕不会答应你,”宗政瑾不去分辨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抬起她的下巴,语气不善的说道。 “可是,这都是臣妾最后一个要求,皇上也不可以么?”苏静翕都有些想哭,如果她不在了,他再不管,那么她拼死护下的孩子又如何可以在这后宫之中存活下来呢。 宗政瑾叹了口气,缓了缓语气,“不谈论这个了,好么?” “皇上先答应臣妾,”苏静翕力求心安,若是现在他不能答应,她真的觉得她定是夜不能寐。 宗政瑾皱眉,“朕说了不会答应便是不会答应,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去照顾,若是你不在了,这个孩子也就不是朕的孩子了,朕不会管他的死活。”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你活着,朕愿意尽最大的努力去宠爱这个孩子,若是女孩,朕愿意把她捧在心尖,放在手心,当作掌上明珠去养育,给她最好的,让她肆意妄为,任性到底,随心所欲的活着。 若是男孩,他会亲自教导他四书五经,学习帝王之术,教他策略,习骑射,日后让他继承大统,让他做这世间权力之最,即使不能活的随心所欲,但是能让他有活着的权利。 但若是她不在了,这样的孩子,日日看着,便能从他|她的身上,时时看见她的影子,那她……他便是想都不愿意想。 “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也是你的孩子,”苏静翕不满,终于忍受不住,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这样淡漠。 宗政瑾忽略了她眼里的控诉,只装作看不见,“朕便是如此,你一直都知道,所以你若是做好了自己会遇到不测的准备,那你的那些计划便是想都不用想了,朕不会答应你的,亦不会配合你。” 如果你都不在了,那么我独自活着,守着与你共同期待,共同孕育的孩子,有什么意义呢。 忽然间,心里一惊,他是这样想,那么当年,他的母妃去了,他的父皇何尝不是这样做的呢。 暂时压下了这些感慨,轻轻的给她拭去眼泪,“所以呢,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会好好活着,一定会好好活着……”苏静翕没有看他,低着头,讷讷的重复着他的话。 既然都愿意拼死生下这个孩子,她为何不能好好活着,将这个孩子养育成人呢。 宗政瑾知道她心里对自己定是有些怨气,但是现下也只当不知,她有怨气,若是到时候可以为了这口怨气,拼死活了下来,那也算是起到一些作用了。 他受的“委屈”,之后自会想方设法的补回来。 苏静翕嘟了嘟嘴,即使明知他其实是为了她好,不论他说的是否是真的,但是此时,她的心里依旧不能让自己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 他的不配合,让她没有法子强迫他答应,更不能保证他日后真的做到,但是,那便不配合好了。 做人哪,还是得靠自己。 “我饿了,”苏静翕抬头,一双桃花眼因刚刚经过水滴的洗涤,显得格外的亮泽,“我要吃东西了。” 宗政瑾从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中,并不能看清里面蕴含的情绪,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有,沉声道,“那便传膳吧。” 两人相安无事的用过午膳,照常的气氛,照常的聊天,之后没待多久,宗政瑾便回了紫宸殿。 苏静翕等主仆几人一同进了内室,坐在榻上,“麽麽与本宫说句实话吧,以麽麽的经验来看,本宫顺产的几率有多大?” 夏麽麽心里一惊,想了想,正准备将心里思虑良久的话说出来,便听见上首轻飘飘的来了几句话,顿时冷汗涔涔。 “麽麽如今已经是关雎宫的人,还希望麽麽能够记得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便是能骗了本宫一时,几个月以后总能见分晓,那个时候若是本宫真的有什么不测,麽麽以为你还能平安无事么?” 夏麽麽再不敢搪塞过去,即使皇上之前早就派人打过招呼,此时她也不敢阳奉阴违,连忙跪在地上,“求娘娘恕罪。” “恕罪?本宫能恕什么罪,愿意如何活着,都是麽麽自己的选择,”苏静翕面上虽然在笑,但是旁边的人都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娘娘年纪轻,身子骨亦没有长开,但是若是其他人便也算了,可是娘娘身子一直都康健,胎儿也养的好,只要娘娘不出意外,平安顺产也是可能的,只是较之常人多受些苦罢了。” “几率有多大?”苏静翕并没有完全满意她的答案,而是问道。 夏麽麽想了想,“最多五五,但是即使不是顺产,也不代表娘娘会有不测啊。” 苏静翕深吸一口气,“本宫知道了,今日的事,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当作不知,本宫不会说的。” 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最后一句便是在保证,她不会出卖她,只要她自己不知道,便不会因为此事受到责罚。 夏麽麽面露感激,如她这样的奴才,最是难做人,想要两面讨好本就不易,如今既然娘娘为她着想了,她自然是应该感激的,“老奴多谢娘娘。” “嗯,你先出去吧,”苏静翕挥了挥手,“你们也出去吧,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是,”听瑶等人面露担忧,但是却不敢再留在这里,让娘娘清静些才是合适的。 苏静翕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内心始终不得安宁。 只是五五,对于她来说,显然不够。 如果说之前,她还想过,自己可能遇到不测,然后便回了自己原来的世界,或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便也罢了,可是经过了与他的那番实在不友好的交谈,她如何可以放心。 十五岁,已经开始孕育子嗣,这样的年纪本就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她如何舍得放弃这样的一条才刚刚开始的鲜活生命呢。 混到这个地步,孩子,夫君,宠爱,地位,哪一样是可以那样轻易的拱手让给别人呢。 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为了那剩下的五成。 ………… 宗政瑾回了紫宸殿,挥退了一众宫人,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飞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的母妃离世之时,他不过才三岁罢了,到了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几年,许多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 唯一能让他记忆鲜明的便是,他的父皇自从母妃离世过后,从未对他和颜悦色过,每每见面之时,他无一不是对他采取了漠视不理。 他恨过,怨过,便是到了如今,他对那样的一个男人,依旧做不到感情不起伏,每每想起,都是意难平,为自己,为母妃。 可是,现在,当真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么?当真是自己错了么? “苏顺闲,宣孟闻天入宫。” 苏顺闲站在殿门口,听见声音,连忙应了声,“是,奴才这就去办。” 一只小鸟飞着落在了窗台之上,抬头与他相对,蹦蹦跳跳的在这一寸左右窗台上玩得欢乐,宗政瑾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开,随即小鸟似乎是受了惊吓,也展翅飞开了。 不怨,不恨,方得始心么。 第一百三十章 美人 苏静翕踏入泰和殿的时候,殿内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珍修容娘娘到。” 众人闻声皆不由的把目光移向殿门口,一身裁剪得体的蜀锦织成的锦衣裙,折纤腰以微步,露出同式锦绣双色蝴蝶软鞋,呈皓腕于轻纱,芊芊玉手上一串血红的珊瑚手钏若隐若现。 她穿着如此显眼,但是脸上依旧是未施丝毫粉黛,肌肤胜雪,桃腮含笑,本就是那倾城之貌,铅华淡淡挽成,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尤其是那一双星光灿然的水眸,让人与之对视之时,未免有些自惭形秽。 妩媚妖娆与清纯柔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如此之貌,辅之以态,难怪皇上被迷了眼,众人心里皆有些不是滋味。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淑妃娘娘以及众位娘娘,”苏静翕款款走上台阶,行了一礼,说道。 贤妃即使被禁足了许久,且或多或少是因为面前之人的缘故,按理说,她应该将她记恨在心,再行为难于她,但是她偏偏喜欢不按常理出牌,走不寻常之路,才能不做那普通人。 压下心里的感慨,露出一抹大方的笑容,“珍妹妹快快请起。” 目光在她的肚子上极快的瞥过,却因衣裳宽敞,并不能看出什么,“许久不见珍妹妹,珍妹妹可是越发的夺目了,本宫瞅着,可意识到本宫已经是年老了,容颜不在。” 这话虽是在给苏静翕拉仇恨,但是贤妃却有办法将这番话说的恳切,话里话外流露出的真诚,让人不禁信了她说的是发自肺腑的话。 苏静翕在心里叹了口气,莫非她们这些妃嫔每每得聚之时,开场白都是这样类似的话,虽是意图在给她拉仇恨,可是未免也太过千篇一律了些。 “嫔妾|婢妾给珍修容娘娘请安,”比苏静翕低位分的妃嫔基本上都到了,适时的都站起身来行礼。 “众位妹妹不必多礼,请起吧,”相互见礼过后,苏静翕这才回答贤妃的话,“贤妃娘娘惯会开臣妾的玩笑。” 虽是笑言,但是其他人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笑意,淡淡的语气,仿若并未把贤妃放在眼里,众人不免在看贤妃的笑话,她自装贤惠,宽容大度的饶恕别人,岂知别人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自讨无趣便是这样的,且苏静翕这样子行事,还是一贯的目中无人,不通世故,总有一日,她必定会后悔今日的所为,因为以后她定然会因此摔得很惨。 苏静翕随意的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面上带笑,并不多说什么,转身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顺妃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顺妃用绣帕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露出一抹笑容,“无事,本宫不过是夜里着了凉,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就不好了,有些毛病也是正常的。” 她眼里的真心显而易见,在这深宫之中,待了这许久,自是能够分辨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是以话里话外也带了两分暖意。 苏静翕眼露关切,“娘娘可请了太医?” “并无,”顺妃摇了摇头,“这都是些小毛病,过上几日便也就好了。” 其实,这虽是一方面原因,但是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是顺妃娘娘,空有名号,却不得宠,常年不见圣颜,宫里人最会做的便是捧高踩低,即使派人去请也是没有太医愿意来的,即便来了,也是不情不愿。 与其这样,倒不如不去受那冤枉气,本就病了,还要看人脸色,实在是太过委屈了些,是以她一直以来,有个小毛病什么的,都是扛着过去了。 苏静翕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不是圣母,心里也算不上良善,别人既然没有开口,她也不会去做那些易给自己招话柄的事。 “那顺妃娘娘还是要好生顾念身子才是。” 两人闲闲的交谈几句,不须臾,外面便传出太监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舒贵妃娘娘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舒贵妃娘娘。” “平身,”宗政瑾走到上首,挥了挥手,朝苏顺闲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扬声高喊,“宣暹罗国九公主觐见,宣暹罗国来使觐见。” 苏静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闻声把目光移向殿门口,几瞬之间,便见一位妙龄少女在簇拥之下,款款迈入大殿,不同于楚周国女子的娇小柔弱,而是修长笔直。 苏静翕清楚的听见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确实,这样的女子若是入宫,且宗政瑾若是个好色之徒,重外貌,那么后宫从今以后,便当真没有她们这些人什么事了。 穿着亦不是楚周国女子的繁复与含蓄,而是如同后世新疆女子的那种豪迈奔放,肚脐之处只用薄纱遮挡,下身也不是裙装,而是宽大的裤装到小腿之处,两条笔直的修长**下是一双用珍珠编成而成的草鞋,脚腕之处系上小铃铛,行走之时铛铛作响,轻灵悦耳。 头发被编成整齐的小辫子,间歇的用小珍珠点缀,耳垂上亦是大个的弧形耳坠,眼睛深邃,且是深蓝色的眼眸,鼻梁高挺,朱唇点赤,环姿艳逸,妖妖艳艳,一番别样的风情自是极能吸引人眼球。 尤其是在场的男性。 体态修长,伴随着的不是一马平川,而是高耸入云,波涛汹涌,胸前的亮片在夜明珠的照耀之下有些刺眼,但是呼之欲出的却是她的勾人魂魄。 苏静翕观察到这里,不免想要去看看在场最重要的男性的神情,仿若不经意的把目光收回来,端起水杯之时暗暗的往上首瞥去,四目相对,“咳咳,”苏静翕很配合的呛到了自己。 听瑶连忙在后面给她顺气。 咳嗽声引得众人回神,把目光放在这个正被呛得满脸通红的人身上,不免以为她是在故意用此招吸引上首的注意力,对此纷纷有些鄙夷。 苏静翕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正襟危坐,再不敢随意的往上首看去。 真是……君子,明明便是有着异域风情的绝美少女,他便是看看,她亦不能说什么,偏要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何种用意,苏静翕也不想去猜测。 宗政瑾见她无事,把目光收回来,强忍着笑意,他本就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世间至美的女子从来都不少,真正能够吸引他眼球,让他花了心思的人,也不过只有她一个。 至于其他人于他而言,再美都不是放在心上的,那么,又有何用呢。 “尊敬的楚周国皇帝,我是暹罗国皇室的嫡出九公主,代表暹罗国与使臣一同来楚周国来访,并带来了我国上好的物产,父皇听闻楚周国前不久发生了旱灾,十分痛心,嘱咐我一定要带来这深切的问候,希望皇上能够感受到暹罗国的友好之意。” 九公主淡淡的目光扫过周围坐着的大臣,重新把目光聚集在上首,眸中带笑的说道。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楚周国与暹罗国一直都是友好的邦国,还请九公主代替朕,回去后好好感谢你父皇,他的慰问朕知道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皆是一惊,暹罗国的九公主虽是秘密前往楚周国,但是不论形式如何,她总归是暹罗国的九公主,代表着的是暹罗国皇室的身份。 且九公主的到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前来的目的为何,而皇上话里话外却似乎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更是像是不想让九公主达到目的一般。 九公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或是恼怒,含笑道,“皇帝说的是,我一定会好生谢过父皇。” 九公主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举起桌上放置的酒杯,“但愿海神能够保佑暹罗国与楚周国永结秦晋之好。” 暹罗国三面环海,人也是自小与海为伴,以海为生,心中信奉的自然是海,熟悉他们的人知道,在他们心里,不信神明,不信苍天,唯独将海神作为他们的信仰。 可知,海神的作用,在他们心里有多重要。 宗政瑾一同举杯,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朕也希望如此。” “这次我前来楚周国,乃是第一次,我知道楚周国人拜访,不好两手空空,便也按照楚周国的习俗带来了些礼物,送给皇帝以及众位娘娘,皆是我们的母海所孕育的,还望各位娘娘能够喜欢,”九公主站起来,客气道。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人家都说是按照楚周国的习俗,乃是入乡随俗,千里迢迢带来的礼品,若是有人当真说是不喜欢,那未免是太不“友好”了些,不仅如此,且是连拒绝都不能的。 苏静翕心里暗叹九公主的为人,她并不是如表面那样纯良无害,更不是空有相貌,骨子里还是有皇室的血脉,精通世故,或许是枝带刺的玫瑰。 扫了一眼九公主身后的随从手里的托盘上摆放的物品,当真是大海孕育出来的,颗颗硕大无比的珍珠,亮泽的珊瑚饰品,还有用贝壳等物雕刻而成的首饰,无一不精贵,无一不稀奇。 暹罗国当真是富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比舞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听瑶上前从九公主的随从手里接过送给她的那份礼品,一支上好的水晶碧玺玉簪,虽不多珍贵,但是做工精细,式样新颖,最重要的是,合她的心意。 众人皆知她偏好水晶。 “多谢九公主了,”苏静翕含笑谢过,起身福了福身子。 九公主亦行了一礼,只不过不是楚周国的礼仪,“珍修容娘娘不必客气,娘娘喜欢便好。” 苏静翕面上带笑,没有再回话,坐了下来,内心却越发的觉得这个九公主并不简单,不过是初次见面,她便能将后宫的妃嫔对号入座。 要么是她天资过人,聪颖敏慧,要么便是当真有不寻常的目的,迫使她不得不这样做。 但是这些不是苏静翕可以管的,不管如何,都与她无关。 宴席之上,两国大臣尽显友好之态,暗自奉承之外皆是在自吹自擂,为首的人只稍稍控制趋势,并不多言。 歌舞助兴,管乐丝竹,九公主忽然出声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愿意亲自献上一舞,之外也算是两国舞蹈的切磋,皇上以为如何?” 既然暹罗国是公主亲自献舞,那么,楚周国自然不能再是这些伶人美姬来与之相提并论了,但是既然对方都提出来了,宗政瑾却也是不能拒绝的,否则,便是显示出楚周国胆小如鼠,害怕无能。 并没有多做犹豫,宗政瑾放下酒杯,“九公主既然愿意屈尊降贵献上一舞,朕自是愿意给这个机会,只是不知,九公主想要谁与尔比试?” 九公主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移向一众妃嫔处,但是却是在偏上首的位置,越往下位分越是低,即使她们愿意出战,博取皇上眼球,以此来争宠,但是九公主却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毕竟,虽是比舞,但是依旧需讲究身份相当,否则便是自降身份,因为真正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比舞。 苏静翕在九公主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的时候,莞尔一笑,对方亦勾了勾嘴角,随即将目光移开。 “我并不了解楚周国的情况,但是不必想也知道,楚周国不仅男儿是人才辈出,英雄本色,女儿也应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并不能算上什么,便由尊敬的皇上决定吧,随意挑出一人便是,”九公主虽是打量了一众妃嫔,但是并未自己提出来,反而笑意靥靥的道。 以退为进,话里话外皆是在捧着楚周国,在场的人大多皆是楚周国人,闻言在喜悦过后,不难思量出其中的深意。 这是在逼得他们难以抉择,若是比舞输了,那难免落人口舌,授人以柄,毕竟人家都说了,楚周国人才济济,女人在舞蹈方面更不该逊色才是,但若是赢了,也只是切磋,暹罗国本就不擅舞,输了他们也不觉得下面子,但是却是罔顾两国的友好之情。 输,不行,赢,亦不行。 当真是进退两难。 那些原本还想靠此争宠的妃嫔,想通了其中的缘由,皆是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莽撞,否则,当真是得不偿失。 宗政瑾的视线在旁边坐着的一众妃嫔身上淡淡扫过,大多数的人皆是在顾左右而言其他,或是干脆低下头,不与他对视,在那个坐的笔直,与他相对的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把目光自顾的收了回来。 便是她自己愿意,他却不愿意。 “皇上,臣妾许久没有跳过舞了,听闻九公主说要比舞,却是勾起了臣妾的意愿,只是,不知皇上是否愿意让臣妾满足这个心愿?”舒贵妃在宗政瑾收回目光的时候,适时的说道。 宗政瑾嘴角上扬,“姝儿既然有心愿,朕自是会满足,只是你已经久久不舞,便是输了,也是情有可原,朕不会怪你,不必有压力。” 两人较之默契的配合,丝毫没有给对方插话的机会,便在对话之间决定了人选,即使九公主想要换人,却是不能,毕竟,楚周国的人选是舒贵妃,身份比起她来说,高了不少。 且更加重要的是,舒贵妃已经在初初之时,便已经说明了,自己是久久未舞,宗政瑾更是说了,输了无事,是以即使舒贵妃到时候输了,那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乔静姝心里酸涩,原来他这些日子以来,并不是忘了她的名字,才每每皆是“舒贵妃”,原来,他也是放在了心上,只是没有叫出口罢了。 压下心里的那一抹酸涩,勾起一抹笑容,“还望九公主不要介意。 九公主不论心里如何作想,面上却是不显,“能有幸与舒贵妃娘娘比舞,是我的荣幸,怎敢介意。” 宗政瑾朝苏顺闲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连忙走下去准备了。 “九公主是客,便你先吧,”宗政瑾并没有询问二人的意见,而是本着来者是客的缘由,让九公主先舞。 按理说,应当是舒贵妃先,毕竟舒贵妃的身份更加高贵一些,而九公主,虽是暹罗国皇后所出的嫡出公主,但是暹罗国毕竟是楚周国的附属国,自是不能与楚周国的公主相提并论的。 九公主也不客气,面上张扬自信,“既如此,我便献丑了。” 稍作准备过后,缓缓走上殿中间临时搭建起来的圆台,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这才重新走回圆台的正中心,乐曲声渐渐响起,众人也停下了交谈,将目光聚集在这一处。 乐曲柔柔的响起,轻移莲步,铃铛亦跟着作响,与琴声鼓声相融,清脆悦耳,薄纱遮面,露出妖艳上扬的眼睛,娇眼如波入鬓流,让人禁不住被吸了进去,更想一窥究竟。 亭亭翠盖,盈盈素靥,舞姿柔美,当真是婀娜多姿,不同于楚周国之舞的含蓄与婉约,而是时时可见其热情与奔放,唤起人心里最原始的激情,妙态绝伦,若仙若灵,仿若是不小心落入凡间的精灵,让人忍不住上前予以呵护。 随着乐曲的越发激烈,舞姿也是越发的变化多端,六六三十六个旋转,快得让人不能看清她的身形,微风带起的衣袂飘飘,仿若是蝴蝶环绕其间,弯腰跪地,头朝后仰起,与**相接,竟是形成了一个圆形。 乐停,舞结束。 宗政瑾即使欣赏过那么多的舞蹈,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舞却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人难以忘却,带头鼓起掌来。 众人回神,也连忙鼓掌,一个比一个热烈。 “九公主当真是才貌双绝,舞姿过人啊,”宗政瑾眼里露出一丝赞赏,说道。 九公主走下台来,行了一礼,“多谢皇上的夸赞,想必贵国的舒贵妃娘娘也不会差,我习舞之时,师傅便曾称赞过舒贵妃娘娘的舞蹈。” 宗政瑾并未把这样的挑衅放在眼里,淡淡的笑了笑,“是么?朕也很少见识过她的舞姿,便一同来欣赏吧。” 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素朴至极的舞裙只在裙摆及袖口之处点点红梅点缀,其余地方却是素白,却显轻盈多姿,清风舞翩纤,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整个人仿若置身于黑夜,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月影凄迷,露华零落,落寞、寂静、烦闷、苦涩,与期待、盼望、等候完美的复杂的结合在一起,在她的身上,他们可以体会到那矛盾至极的情感,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只要君流眄,君倾国自倾。 一曲终了,乔静姝维持了最后的姿势,久久未动,趁着起身之时,不着痕迹的擦干了脸颊上的泪痕,“臣妾献丑了。” 宗政瑾虽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沦陷,但是即使他漫不经心,亦是轻而易举的窥视到她内心的情感,即使这只是一支舞蹈,但是谁说这不是她内心的反应呢。 压下心里的感慨,“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吧。” 乔静姝福了福身子,无声的退了出去。 苏静翕放在看的清楚,他的内心是有触动的,并没有如其他妃嫔那般,暗自嘲笑舒贵妃的不自量力,而是第一次为这样的女人,从心里有些同情。 不顾自己怀有身孕,即使所选的舞蹈轻盈,动作幅度亦不大,但是意外总是不能完全避免了,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上首的那个男人。 为了他的江山,为了解他的困境,一切都是为了他。 可是,他的心里,又有多少是为了她呢。 而他的心里,又有多少是为了她苏静翕呢。 舞的是内心的感受,舞之以情,才能动之以情,或许以一支舞将自己的情感表现出来,且是淋漓尽致,乔静姝自己都不会想到这样的效果。 也许,于她来说,只要他有那么一点回应,自己便足够了,梦中亦会是甜蜜的,但是若是对于苏静翕而言,却是不够的。 苏静翕很贪心,这么一点于她而言是远远不够的,之前,她以为只要自己爱着便是,不论他是否回应,可是从此刻起,她需要他的回应。 且,为之愿意付出她一生的努力。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顾 这场暗地里较量的比舞,并未评论输赢,即使众人内心已经有了比较的结果,可是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于是,便不了了之。 “九公主,既然你是代表暹罗国的来使,那么朕自会命人好生款待于你,带你好生领略京城的风土人情,九公主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你父皇特地修书过来,请朕好生照顾你,”宗政瑾掀过了那茬,转而说道。 九公主经过刚才的较量,内心颇为不忿,但是到底不会表现出来,闻言起身行了一礼,“如此便多谢尊敬的皇帝陛下。” 晚宴进行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但是,九公主依旧没有将她原本众人所默认的目的说出来,仿若并没有这码事一般。 九公主不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提出来。 于是,这场款待暹罗国来使的晚宴便以极其和乐的气氛结束了。 苏静翕回到关雎宫,明显感觉有些疲倦,即使她什么也没做,但是时时提着一颗心,不敢放松一丁点,精神上总是劳累的。 任由听瑶帮她按摩,转头面向代曼,“本宫走了之后,关雎宫可正常?” 代曼有些纳闷,但还是回答道,“正常啊,奴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知道,不过随口说说的,不必放在心上。” 她本来以为,今晚这样的一个绝佳的好机会,那人定然会把握的,可是如今看来,显然还是自己想错了。 或者是说,那人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是想要真的伤害她,而真正的意图,只不过是舒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于苏静翕,不过是顺带罢了。 苏静翕有些挫败,即使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还算得上是聪慧,可是许多问题依旧是不能理解,“日后本宫不在的时候,更要把关雎宫守好了,有什么拿不了主意的事,就去寻夏麽麽。” 宗政瑾给了她这么多的宫女麽麽,其实还是有很多用处的,清欢与清柔二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皆有一人伴随在她左右,清梦与宋麽麽便专心准备她的吃食,夏麽麽倒像是个指挥。 年纪大了些,伴随着的自然便是丰厚的阅历,遇事沉稳,为人冷静,这是她这么久观察以来的结果,可以堪以重用。 “是,奴婢明白。” “你去把小福子给本宫叫进来,”苏静翕挥手示意听瑶不必再按摩,坐起身来,说道。 “是,”代曼应了声,便转身出去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小福子进来,行礼道。 “本宫交代你去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苏静翕揉了揉眉心,问道。 小福子点点头,“回娘娘,已经办妥了。”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你是越来越得本宫的心了。” 之前,因为宫里有流言传出,是她想要谋害舒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企图将这谋害皇嗣的罪名安在她的身上,她只好使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既然有人说,那便再添一把火,让他们说的更加猛烈些,隐隐为那个人造势,“帮助”她行事,好让她开始下一步计划。 可是,到了今晚,已经好几日了,可是依旧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苏静翕不禁怀疑,那个人是否真正要对她下手了。 或者说,时机未到。 隐隐的不安,心里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感觉告诉她,自己现在做出的决定其实并不是最合适的,更不是最好的。 “奴才不敢,娘娘折煞奴才了,”小福子跪在地上,低着头道。 苏静翕叹了口气,抛开心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先这样吧,暂时不必做什么了,你先出去吧。” 她需要好好想想。 “娘娘,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安歇吧,”听瑶在一旁劝道。 苏静翕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再等一会,本宫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本宫拿点过来。” “是。” 是了,吃的,今日在宴席之上,舒贵妃即使喝的不是茶,而是特地换成了与苏静翕一样的清水,但是她对于案桌上的吃食并未命人仔细查看,而是直接便用了,虽然量不是很多,可是以她的性子,有了身孕,如何会那般的粗心大意呢。 况且,便是再爱那个男人,身为一个母亲,总是不会拿自己的孩子的性命去开玩笑的,而且是在这子嗣大过天的后宫中,跳舞可是时时伴随着意外,丝毫不小心便可能是一尸两命。 起码若是让苏静翕来选择,她是绝对不会如舒贵妃那般的。 或者说,是苏静翕看错了人,舒贵妃本就是一个心肠歹毒,骨肉不分的蛇蝎毒妇。 还有宗政瑾的表现,亦十分奇怪,太医诊断舒贵妃有孕过后,他只是命人送去了惯常的赏赐,并未赐下养生麽麽,虽说舒贵妃年纪比她大,但是毕竟是两度小产,如今再有身孕,理应更加珍惜些才是。 可是偏偏,他没有那样做。 还是说,他并不期待那个孩子。 以至于,乔静姝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然后对肚子里的孩子不闻不问,任之其发展,听天由命,所以才在初初诊断之时,便将这个消息给透露了出来,引来后宫妃嫔的嫉妒与怨恨,现在亦不多加注意。 苏静翕相信,如果乔静姝真心想要这个孩子,以她的能力,定然可以瞒到三个月以后,等胎坐稳,甚至更久,可是她亦偏偏没有这般。 莫非,这两个人都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还是说,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存在的。 苏静翕正胡思乱想之际,听瑶从外面进来,将燕窝搁置在她面前,“娘娘,方才苏公公派人来说,皇上……皇上今晚不过来了。” 苏静翕点点头,心中存了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端起瓷碗,尝了几口,便放下了,正准备起身,余光瞥见听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些纳闷,“怎么了?” 听瑶不敢隐瞒,“皇上方才往重华宫去了。” 苏静翕一愣,随即勾了勾嘴角,“本宫知道了,先伺候本宫梳洗吧。” 今晚舒贵妃付出了这样多的努力,若是他不去看看,如何对得起自己内心的那点触动呢。 其实,苏静翕早该想到的,他不只有她一个女人,相反,他有的是女人,最不缺的也就是女人,她能做的,不过是想在这许多女人之中脱颖而出,对他来说,做那最特别的一个。 被他放在心上的那一个。 可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她还需多加努力才是。 不过,毕竟,来日方长不是。 听瑶见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想象中的落寞,虽有些庆幸,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不敢耽误,连忙扶着她往浴房而去。 ………… 宗政瑾确实是往重华宫来了,他也早就该来了。 挥退了一众的宫人,独自走进去,路过拐角,一眼便见她一人坐在榻上,面朝窗外,舞裙早就换过,但是宗政瑾却放佛从这华丽的宫裙上看见了那道白影,一样的落寞,一样的孤寂。 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出声道,“夜里风大,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乔静姝回神,连忙从榻上站起来,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起来吧,”宗政瑾并没有往美人榻去,而是选择坐在了旁边的红木椅上,说道。 “多谢皇上,”乔静姝缓缓的勾起一抹笑容,道。 宗政瑾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视线从她的肚子上一扫而过,沉声道,“今晚你辛苦了,说起来,朕从未看过你跳舞,今晚还是第一次。” 世人皆言乔静姝乃是京城一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姿更是被惊为天人,可是这样的她入了王府,却是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舞技,他听的最多的,不过是琴声。 乔静姝闻言露出一抹恍然,淡淡的笑开,“是啊,今晚也是臣妾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时候。” 真是怀念啊。 可惜,现在都回不去了。 宗政瑾从她的眼睛里轻易的读懂了她的心思,可是却什么都没说,转而换了一个话题,“你想要的,到目前为止,朕都做到了。” 乔静姝点点头,“臣妾多谢皇上。” “你一定要这样么?”宗政瑾皱眉,有些不悦。 乔静姝站起来行礼,“求皇上降罪。” “哼,”宗政瑾冷哼一声,“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也无用,乔家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他真的十分好奇,乔太师那样的人如何能够教导出她这样聪慧透彻的女儿,那么多妃嫔被选入宫,无一不是在给自己给家人挣荣华,可是时间久了,难免会利欲熏心,忘记本心。 最后都变成了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择手段,残忍歹毒,留给她们的结局,自然只是枯骨一具,冷宫为伴。 而面前的女人,自始至终所求的,不过是乔家满门的性命罢了,至于旁的,却是难得的潇洒,宁愿放弃不顾。 附:今天才发现盗版的从来不盗“作者有话说”,真是……这本书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否喜欢,写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大半了,准备下个月月初完结的,(每天两更,不会少的),正在慢慢收尾中。 我也不说新人需要鼓励之类的了,因为不管怎样,我相信会有人喜欢的(我就是人,哈哈),越说越觉得自己撒比,请无视我……捂脸! ps,想看番外,或者想要我写到哪里的,比如女主封后,生小包子,女主死了等等,都可以来留言评论(百度17k,或者微信公众号,搜索书名或者作者名),我尽量满足你们,哈哈 忽视我吧,只此一次……o(n_n)o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干净 乔静姝心里一堵,想起父亲着人送进宫的书信,无一不是在劝她为乔家的荣华富贵多做谋划,甚至劝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放弃恩宠,一心诞下麟儿,日后将这个孩子推上皇位。 而她便是皇太后,乔家自然便是新皇的嫡亲外家。 可惜,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幻灭的。 倘若,他们知道,其实她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不知做何感想。 是的,她的肚子里并没有生命,有的只不过是残余的毒素,一时不慎,被人着了道,外界误以为她怀了孕,其实根本就没有。 毒药名为美人怀珠,中毒者,若是有孕之人,便能让腹中的胎儿越发的健康,掉以轻心,直到八个月以后,落胎无能,女子拼死生产下来的却会是一个死胎,但若是中毒者未怀孕,却能让人如同有孕一般,便是太医都不能诊断出来。 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不过是她自己,以及他。 那晚,她虽是宿在乾清宫,可是是在偏殿,并未同房,如何来的孩子呢,算算有多久,他都不愿碰她了。 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她会真的高兴自己能够“老蚌生珠”,不论男女,尽最大的努力生下来的孩子,便是因此失了性命她也是愿意的。 可偏偏,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她做梦的机会。 即使之前,他独宠自己与苏静翕,可是偶尔来重华宫之时,也不过是同塌而眠,从未宠幸过她,或者说,从苏静翕得宠之后,他便甚少碰她了,以至于到现在,从未**过了。 乔静姝对此,即使心里会有控制不住的失落,但是勉强而为,不是真心,她宁愿不要,是以绝对不会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不会让人察觉出来。 要么不做,要么做便做到最好,她的性子便是这样。 阖宫上下有谁知道,帝王如他,权势滔天,可是为了一个女人,去甘愿强忍**,压下旖旎,只为了守护自己身体最后的干净。 可令人讽刺的是,那个女人甚至至今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皇上说的是,可是臣妾有什么法子呢,便如皇上一般,又有什么法子呢。” 宗政瑾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眸中并未有任何怜惜或是不忍,平静无波,未有波澜,放佛只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那你打算如何?” 乔静姝任由自己跪在地上,也不起身,“皇上想要臣妾的命么?” 若是可以,她倒宁愿就这样死了算了,活了二十余载,前面十几年是为了后面的十年做准备,一刻不曾停歇,从她来到这个世间开始,她便是乔静姝,而不是她。 宗政瑾冷笑,“姝儿想死了么?” 凑过去,蹲在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仿若情人般温柔的为她拭去泪痕,“可是朕不准,你要是死了,朕更不想留着乔家了。” 不等她说话,宗政瑾想到什么,说道,“朕会设法保你一条性命,你得给朕活着。” 起码还得多活几个月。 “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朕会寻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你……”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乔静姝却知道他是何种意思,也不去争辩,或许,这样的结果,便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是他希冀的。 “臣妾会听从皇上的吩咐。” 宗政瑾点点头,语气淡然,“后宫中需要好好整治了,许多人都不必留着了,至于你中毒之事,便暂时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言外之意,便是让她不必去追究调查背后谋害之人,而是将此事当作从未发生过,做戏得做全,从今以后,起码在几个月以内,她会真的是一枚孕妇。 这样也好,对谁都好。 宗政瑾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让她坐在榻上,蹲在她身边,终究还是说道,“姝儿,你不该对朕有任何期待的,否则,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乔静姝内心酸涩,胀胀的难受,却还是强忍着泪水,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许是今夜的月亮太圆,许是今夜太过脆弱,许是此时不问,今后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皇上可有一刻曾将臣妾放在了心上?” “皇上可有一刻曾心悦过臣妾”,话到嘴边,乔静姝却是临时改了口,她到底没有那么多的勇气,能够开口便已是她最大的努力,或者说,她太害怕了,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其实是自己一直以来不敢想象的。 有多期待,就有多害怕。 宗政瑾面无表情,眼眸黝黑,语气肯定,“有。” 宗政瑾是当真不想再让她有所期待,有所希冀,她陪伴了他十年,他亦是陪伴了她十年,宠着她,又怎可能一刻不曾将她放在心上呢。 “如此便够了,”乔静姝静默了片刻,怔怔的开口道。 不论他是因为何种目的,亦不论他此时心上住着何人,仅仅是知道,她也曾收到过那么一丁点回应,她便觉得满足了。 宗政瑾没有再开口,起身走了出去,经过殿门口的时候,站立,“好好照顾你家娘娘吧。” “是,”青绮绿绮连忙行礼应道。 宗政瑾踏上龙撵,“去长乐宫。” ………… 宗政瑾下了早朝,转身回了紫宸殿,身后跟着孟闻天。 “皇上,不是微臣说,你也该好好顾念身子了,要不然老的比微臣都快,到时候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皇上如何可以生龙活虎,一夜……”孟闻天仿若没有看见他的黑脸,自顾自的说道。 宗政瑾深吸一口气,实在忍受不住他的叽叽喳喳,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是在他此时心情不好的时候,“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昨晚在长乐宫待了近一个时辰,才回了乾清宫,早起上朝,本就休息不足,朝堂之上,那帮老臣却又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令他头痛欲裂,心生不耐。 “别呀皇上,微臣还没有娶妻,还没有……” “苏顺闲,拦着他,”宗政瑾踏步迈入紫宸殿内,扬声道。 苏顺闲连忙转身拦着他,虽自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皇上自然也知道,如此说一句不过是平白吩咐了一句,最终,他还是要进去的,但起码样子还是要装装的。 拦在殿门口,小声道,“皇上心情不好,孟大人还是别惹怒皇上了吧。” 孟闻天挑眉,点点头,趁他不备,从一侧钻了进去,“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孟闻天走进去,一眼便看见他站在窗边,茕茕孑立,身影孤寂,说不出的落寞萧索,揽着他的肩,“皇上可想要喝酒?” “朕还有政事未处理,”宗政瑾并未有所动作,维持着刚刚进来之时的样子。 上次在关雎宫之时,与她交谈之时,偶然发现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实,本来那日回了紫宸殿,之后亦宣他觐见,但是他到底没有让他去查那件事。 不是遗忘,是他不敢。 身为帝王,第一次有所惧怕,害怕其实事实本就是像是自己所看到的这般,他的偶然发现只不过是自己想多了,想差了。 想了想,终究还是想要探明真相,左右都是那么一回事,他还能有什么是不能承受住的呢。 “朕有件事需要你去查明。” “皇上吩咐便是,”孟闻天收回了自己的手,肃了肃神情,正色道。 宗政瑾嗤笑一声,“你不必这样,如此正经,朕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孟闻天干笑两声,“微臣平时的时候,皇上总说微臣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如今好不容易正经一回,皇上又取笑微臣……” 宗政瑾越听越不是滋味,皱眉,“好好说话。” 明明是一个男人,却学着女人娇嗔,四不像便是如此,鸡皮疙瘩掉一地。 孟闻天翻了个白眼,“成,微臣好好说话。” ………… 苏静翕从床上起来之时,难得的将时间控制在辰时初,昨晚罕见的一人入睡,亦是罕见的失眠与多梦,乱七八糟的梦境让她整晚都没有睡好。 原来,习惯是这样形成的。 原来,习惯是这样的可怕。 在床上躺了一会,终究还是决定爬起来,“伺候本宫起来吧。” 听瑶连忙上前,掀开帘帐,见她面色有些憔悴,肤色白皙,眼睑下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有些担忧,“娘娘昨晚没有睡好?” 苏静翕点点头,“做了许多梦,无事,先梳洗吧。” “是,”听瑶即使知道缘由,不敢多劝,毕竟有些事,如何做如何选择都是在个人。 于她,听瑶以为,既然她都已经决定了,必是深思熟虑的,那么自己只需要默默的支持便可了。 收拾完毕,正准备出去用早膳,代曼却从外面进来,面露担忧,“娘娘……” 苏静翕与她相处许久,亦知她为人稳重,如此神情定是有大事发生,也顾不上用早膳了,转身回了内室,“你随本宫来。” “有什么事说吧,”苏静翕在椅子上坐下,说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惧 代曼福了福身子,“娘娘,奴婢刚刚得知,早上上朝之时,苏大人被弹劾了,且是联名弹劾。” “你说的是我爹还是我大哥?”苏静翕心里一惊,连忙问道。 “是娘娘的爹爹,”代曼答道,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知道事关重大,于是打听的很清楚,“其他大人弹劾苏大人收受贿赂,在暹罗国使臣来楚周国期间,流连烟花之地……” 苏静翕冷哼一声,她的爹爹她自己最清楚,为人最是重规矩,重忠义,是如何都不会收受贿赂的,否则这许多年以来,苏家也不会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家族,平日的生活也算不上富裕。 维持他们一家人的基本生活的,以前是靠娘亲的嫁妆补贴,后来是二哥出去经商挣钱,生活的主要来源从来都不是爹爹的那一点微薄的俸禄。 至于说爹爹流连花楼,那更是无稽之谈,爹爹为人虽有些迂腐木讷,但是最是守承诺重信用,娘亲陪他共患难,度过人生的困苦之期,以爹爹的性子,是不至于抛弃糟糠之妻的。 即使现在生活变好了些,但是人也不应当改变的那样快。 “皇上可有什么反应?”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他相信了那些人的片面之词,于爹爹才是最不利的。 “皇上今日在朝堂上发了很大的一通火,但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那些朝臣对九公主的归处有很大的分歧,之后有人弹劾苏大人,皇上也就没了心思,直接退朝了。” 苏静翕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样简单,或者说,爹爹被弹劾,实际上不是因为爹爹的缘故,而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引诱而为之。 而那些人这样做的原因,便是因为她。 如果皇上信了那些人的言论,处罚爹爹,那么她与皇上之间必定会有所隔阂,误会日益加深,即便二人之间是真心的,也敌不过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最后势必会分道扬镳,落得一个彻底失去圣宠的下场。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有一个获罪的外家,一个不受宠的母妃,即便是个男孩,也就不足为惧了,再无登基之可能。 难道,这一切的所为才是那人真正的后续么。 “你先别打听这些了,免得让人发现了,招人话柄,”苏静翕压下心里的感慨,开口说道。 代曼福了福身子,应道,“奴婢明白。” “娘娘,还是等会再想这些事吧,先用早膳吧,”听瑶心里也担忧,但是此时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 苏静翕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这些事都急不来,她需要储存力气,好好想想才是。 “先吩咐下去,关雎宫的奴才不许议论此事,违者通通送去慎刑司。” 代曼都收到了消息,不论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知道此事的人必定不止是关雎宫,其他宫里应当也收到了消息,幸灾乐祸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 怕是有得闹了。 紫宸殿 宗政瑾听完苏顺闲的回禀,忍不住有些气愤,“朕不知道,这些女人的手都能伸到朝堂之上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她们不能干出来的。” 苏顺闲跪在下首,讷讷不敢言,低垂着头颅。 “她怎么样了?” “回皇上,珍修容娘娘似乎并无反常,早上的膳食照常用了,”苏顺闲闻言连忙回答道,心里庆幸自己的早有准备。 “她倒是心大,”宗政瑾冷哼。 苏顺闲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到底是否满意,也不敢回话。 “睡莲都开了,你弄几株给她送过去,”宗政瑾随口道。 苏顺闲稍一沉吟,“皇上可要带什么话?” “你和她说,朕晚上再去看她便可,”这样说,她应当能够明白的吧。 “是,”苏顺闲行了一礼,连忙退了出去。 宗政瑾揉了揉眉心,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沉声道,“前几日朕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一道黑影闪过,跪在下首,“如同皇上料想的一般,正是那人无疑。” 宗政瑾叹了口气,“朕说过让她颐养天年,别管那么多,她偏偏不听朕的,你说,这可怨朕?” 底下跪着的人不敢接话,垂首恭谨。 宗政瑾本也没想让他接话,更不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关雎宫那里可有什么异常?” “回皇上,并无。” “嗯,你派人好好看着吧,若是她有一点差池,你这首领也不必当了,”宗政瑾淡淡的声音,仿若云端飘来,却给人压迫之势。 “是,属下遵命,”说完一道人影闪过,转眼间大殿内便只剩下一人,仿若方才并未发生过什么。 “苏顺闲,宣苏骏文、袁墨烨觐见。” …………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骏文和袁墨烨走进来,行礼道。 两人心底对这位年轻的帝王是充满敬畏的,几面次数并不多,但是留给他们的印象却是冷酷无情的,起码他们从未见过他笑过。 “起来吧,”宗政瑾放下手里的朱笔,淡淡道,“九公主如何了?” 袁墨烨与苏骏文对视一眼,上前一步,“回皇上,微臣等人并未从九公主身上发现任何异常,一切正常。” 宗政瑾应了声,“现在时间还短,日久见人心,万不可放松警惕。” “微臣遵旨,”两人齐齐拱手道。 “朕今日叫你们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你们可能猜到?” 两人对视一眼,苏骏文上前一步,“回皇上,可是因为家父被弹劾一事?” “你怎么看?”宗政瑾靠在龙椅上,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淡淡道。 苏骏文不知道他是何种意思,各种心思在心里转了几转,答道,“回皇上,微臣相信皇上定能还家父一个清白。” 虽是只有一句话,但是饱含的意思却很多,言下之意,便是不相信那些人所弹劾的内容为真,也是在劝皇上能够予以那些人惩罚。 “哼,”宗政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朕凭什么相信苏大人是清白的?” 苏骏文心里一惊,连忙跪下,“清者自清,微臣相信总有证明家父清白的一日。” “可是如果那日你爹他等不到了呢?” “皇上……”袁墨烨跪下,与苏骏文一同出声道。 宗政瑾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一声,“起来吧,既然你觉得是被诬陷的,那你就自己去查明吧,找到证据朕就信,否则,别怪朕无情。” “谢皇上,”苏骏文磕了一个头,即使按理说,他应当避嫌,但是既然皇上自己开了这个口,他自是不会再推辞。 “退下吧,”宗政瑾挥了挥手。 …… 宗政瑾踏入关雎宫的时候,她正躺在榻上,闭目沉睡,睡着了的时候,与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点都不相同。 恬静、闲适、安宁、乖巧…… 宗政瑾用拇指抚了抚她眼角的那一片阴影,皱眉凝视了她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被人准确无误的抓住了衣袖,转身,复又坐下,“你醒了?” 苏静翕点点头,“本来没有醒的,可是皇上要走的时候,便醒了。” 宗政瑾嗤笑一声,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还能感应到这么多?” 苏静翕淡淡的笑开,也不与他多加解释,信不信皆无谓,自己心里清楚便是,“皇上要走了么?” “嗯,”宗政瑾点点头,话虽这样说,但是人却未起身。 苏静翕的手慢慢往下滑,准确的落入他的手掌之中,两人十指相扣,勾了勾嘴角,“皇上的手要比臣妾的大许多呢。” 宗政瑾没有回答她的话,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昨晚没有睡好么?” “嗯,做梦了,”苏静翕没有多言,含糊的应了句。 宗政瑾也不多问,他是帝王,遇见她以前,有过许多女人,遇见她以后,也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即便他现在可以暂时的陪着她,宠着她,惯着她,但是难保以后不会因为一些其他的事,而暂时的冷落她。 没有期待,便没有伤痛。 他一直都信奉这句话,所以于舒贵妃是如此,于她,总有一天也会如此。 宗政瑾并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一直以来信奉的信条,有朝一日会令他真的差点便失去了她,即便是差一点,但是也足以让他后悔不已,痛苦许久。 “那现在睡好了么?” “嗯,睡好了,”苏静翕嘴角上扬,弧度越发的大,眉眼弯弯,一副餍足的表情。 宗政瑾点点头,“那朕走了。” “好,”话虽这样说,但是手却未放开。 宗政瑾被她逗笑,缓了缓神情,“你信朕么?” 这个问题之前二人便因为这个闹过一次,只是时过境迁,此时的心境两人皆已不同,再问一次,不过是想要她心安。 苏静翕与他四目相对,郑重的点点头,薄唇轻启,掷地有声,“信。” “那就不用担心,好好睡吧,”宗政瑾眉眼间也染上几分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既然信,那便无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压坏 “太后当真是在把朕当傻子耍么?朕早便说过了,她,你不能动,”虽然话里意思满是控诉,但是宗政瑾语气淡然,平淡无奇。 太后坐在一旁,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哀家也不想,这不过是顺带罢了,这最后,她不是无事么,哀家也没把她怎么着。” 宗政瑾摇了摇头,“若是你把她怎么着了,朕不会现在会坐在这里。” 这是实话。 太后自然听的出来,面露不屑,“你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与哀家相对么?” 宗政瑾嗤笑,“她如何是不相干的女人,她是朕孩子的生母,朕再劝你最后一次,不要再挑战朕的底线。” “你说你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后眼里不可见的含了几分探究,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宗政瑾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她是朕允许她生的孩子。” 一个“允许”便说明了许多问题,太后的心思转了几转,“哀家明白了,皇上如此说,却是在挑战哀家的底线。” “哀家从小便教导过你,女人不可信,尤其是漂亮的这些深宫之中的女人,尤其不可信,可是你不听哀家的话,偏偏信了,今后总有你吃苦的时候。” 太后是一个女人,亦是一个在深宫之中的漂亮女人,这许多年来,她的经验她的教训,无一不在告诉她,相信那些女人便等同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便等同于一只脚踏入了阎王殿。 宗政瑾没有说话,静默了片刻,“你说的对,所以朕也不信你。” 太后一愣,随即面带欣慰,“皇上果真是皇上,从小,哀家便知道你很聪慧,比起其他的皇子来说,都要聪慧,你说的对,不要相信哀家,但是也不要相信那些女人。” “朕的父皇便是相信了你,只怕现在死了也不能瞑目,”宗政瑾忽然想到这个,便脱口而出,并未意识到任何不妥。 “哈哈,”太后笑开,“是啊,先皇便是信了哀家,所以他最心爱的女人没了,连心爱的女人生的儿子都不见,任由哀家糟蹋,如何能够瞑目呢。” “朕的父皇想必临死前也是后悔了的,”宗政瑾语气惆怅,有几分恍然。 太后呼出一口浊气,静默了片刻,“可不是,他临死前,见的人还是哀家,只不过却不是为了哀家,而是为了那个女人……可他错信哀家,哀家如何会帮他完成心愿呢。” 宗政瑾还想再说,但是太后却明显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对他不予回应,再待了片刻,踏步走了出去。 紫宸殿 “皇上,如何?”孟闻天见他进来,草草的行了一礼,连忙问道。 宗政瑾点点头,“那香确实有点用处,朕可以肯定,父皇临死之前,定是对她吩咐了什么,或许还留有遗书。” 毒,不只有太后会用,今晚,他事先利用眼线在慈宁宫中点上泪香,顾名思义,美人含泪,无色无味,但是闻者但凡有强烈的怨气积聚在心中,便能在旁人的诱导之下,吐露积怨,含泪悔恨。 可惜并不是对所有人的作用都很明显,如太后,心志坚硬,他引诱了那么久,也不过吐露了那么一点。 但是,已经足矣。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发现被自己忽略的秘密了。 “那便好,但愿太后未将其毁灭,如若不然,只怕我们会越发的难了……”他是皇上自小的伴读,与太后相处的时间也不少,自然清楚,太后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 宗政瑾显然也想到这个了,皱了皱俊眉,“先这样吧,不要打草惊蛇,要寻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让第五砚时先等等,但是沈天不必等了,就这两天吧。” 孟闻天稍一想,便明白了,“是,微臣明白。” 惹怒谁不好,偏偏惹他心上的那位。 两人又再次商量了一下具体的细节,孟闻天企图蹭一顿晚膳,成功的被轰了出去。 “苏顺闲,”宗政瑾扬声道,“派人去重华宫说一声,可以了。” “是,”苏顺闲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却明智的没有问出来。 “摆驾关雎宫。” “是。” …… “臣妾给皇上请安,”苏静翕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只是这礼照常的没有行全,便被他扶起了。 “不必多礼,”宗政瑾扶着她往旁边的榻上去,“今日他可还好?” 苏静翕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面露不满,“皇上怎么不先问问臣妾好不好?” 宗政瑾嗤笑一声,没有与她计较,而是好脾气的顺着她道,“今日你可好?” “皇上你还问,你难道看不出来么?”说着似乎为了配合他,故意把头往他那边伸了伸,凑到他面前,两人的距离极近,几乎是鼻翼相对。 宗政瑾忽然觉得十分有趣,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抱着她的腰,颠了颠,笑道,“朕看出来了,你又长肉了。” “哼,”苏静翕这次没有多加掩饰,直接瞪着他,“皇上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朕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宗政瑾仿若没有意识到她的气愤,调笑道,配合的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 苏静翕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呵呵想笑,不过又极力忍住了,憋得脸色微红,“不要你抱了,省得把皇上压坏了。”说着挣扎起来,想要从他身上起来。 宗政瑾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 “臣妾这才不是脾气大呢,这是为了皇上好,皇上若是压坏了那岂不是臣妾的罪过,臣妾才不做这种事呢,”苏静翕说的理直气壮,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光彩四射。 宗政瑾揽住她,调笑道,“这样压,是压不坏的,你要是想压坏,等会用过膳,朕再告诉你哪种姿势可以压坏。” 苏静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脸通红,这厮又是在调戏她。 “皇上不是正人君子么?”将你一军如何。 宗政瑾挑眉,“朕这是为了更好的繁衍,乃是为了楚周国皇室的血脉着想。” 苏静翕颇为无语,明明是为了敦伦,偏偏他说的这样冠冕堂皇,简直是极其的……不要脸。 宗政瑾见她不说话了,有些兴致缺缺,若是没有肚子里的这个,此时便是他的美好时光了,无所顾忌了。 苏静翕敌不过他的皮厚,索性不再说了,直接嚷嚷着要用晚膳。 宗政瑾也好脾气的配合着她,直接抱了出去,力在证明即使她长肉了,依旧是不重的。 用过晚膳,沐浴过后,宗政瑾即使不能化身为狼,但是总归是需要一些肉来补偿的,否则如何证明自己是不会被压坏的。 苏静翕虽然嘴上不乐意,但是行动却说明她亦是极其渴望的。 宗政瑾调笑她,她即使有些汗颜,但是也不得不死撑到底。 孕妇亦是常人,亦是有需求的,而且有些大也是正常的,毕竟,她现在是两个人。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一番**过后,宗政瑾将她揽在怀里,亲了亲她已经合上的眸子,小女人即使伪装的再好,他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意呢。 本来之前,二人便因为她的生产之事闹过,即使装作相安无事,但是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今日又发生了她爹爹之事,她不乐意他为难,但是又不忍心任由她爹爹受人诬陷,他自是清楚。 晚间,她的故意发脾气,他的玩笑,无一不是在企图消散二人心中的隔阂,将本该放在心底的不爽发泄出来,如此,才能坦诚相待。 小女人这么好,他知道。 这是他的小女人。 重华宫 “奴才给舒贵妃娘娘请安,”苏顺闲迈入重华宫正殿内,行礼问安道。 他昨日才随皇上来过,但是这里给他的感觉却变了许多,越发的没有生气,殿内虽是萦绕着淡淡的香味,但是却令人有些不舒服。 “苏公公起来吧,不必多礼,”乔静姝坐在椅子上,露出一抹笑容,淡淡的道。 “谢娘娘,”苏顺闲起身,“皇上让奴才过来告诉舒贵妃娘娘一声,可以了。”说完也不去看她的表情,只静静的低着头,默默等待着。 “可以了,可以了,”乔静姝念过两遍,“本宫知道了,有劳苏公公了。” “娘娘不必客气,若是娘娘没有什么吩咐,奴才便先告退了,”苏顺闲打了个千,说道。 “嗯,苏公公慢走,绿绮替本宫送送苏公公,”乔静姝对待苏顺闲还是很客气的,即便她如今贵为贵妃,依旧清楚的知道,他意味着什么。 “不敢不敢,”苏顺闲连连摆手,但还是跟着绿绮往外走去。 为人奴才,便该会看人脸色才是。 乔静姝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青绮,本宫身子不适,传太医吧。” “娘娘,你怎么了?”青绮心里一惊,连忙问道。 方才不是好好的么? 乔静姝却没有回答她,微微提高音量,“还不快去。” 青绮再不敢多问,连忙往外跑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淑妃 这晚,苏静翕睡的香甜,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但是后宫之中,却吵翻了天。 舒贵妃动了胎气,被太医查出是有人在其日常的熏香之中加入了令孕妇小产的毒药,一时之间,后宫之中几乎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舒贵妃气愤不过,连夜请奏皇上,皇上下令彻查,凡知情不报者皆按同罪论处,主谋者获罪及家人,势必要将背后谋害之人找出来。 这一晚,后宫之中注定无人能有心睡眠,不得安宁。 第二日,因遵循舒贵妃的旨意,众位妃嫔早早的起来,前往重华宫,接受问询。 众人即使再不想去,可是苦于位分低下,且若是不去,又害怕有人趁机栽赃陷害,如此两相比较之下,还是去最为妥当。 苏静翕醒来的时候,听瑶将此事与她说了,稍稍想了想,便决定还是前去的好,以她如今的地位与恩宠,定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不能排除有人想要趁机泼脏水。 不过,既然宗政瑾早间未派人让她早起,否则她也不会睡到现在,他不提,那她便装作不知,已然晚了,便也不急,总归都是晚了的。 慢腾腾的起床梳洗,用过一顿相当丰盛的早膳,苏静翕才带着人慢腾腾的往重华宫而去。 “珍修容娘娘到,”殿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 苏静翕迈步走进去,行礼,“臣妾给舒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淑妃娘娘,及众位娘娘请安。” “珍妹妹不必多礼,快些请起吧,”舒贵妃一如往常,并未因为任何原因难为与她,“青绮,给珍修容备上个软垫,茶也不必上了,便用清水吧。” 苏静翕本也不过是微微福了福身子,她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但是见舒贵妃为自己考虑这样周到,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臣妾多谢舒贵妃娘娘了。” “珍妹妹不必客气,快些坐下吧,”乔静姝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笑了笑,“本宫以为妹妹不会来了,便也没准备好。” “舒姐姐动了胎气乃是大事,妹妹自然不会不放在心上,只不过昨晚睡的沉了些,今早便起晚了,妹妹身边的宫女也未将妹妹叫醒,这才迟了这许多,还望舒姐姐不要介怀。” 漂亮话苏静翕从来都不是不会说,只是很多时候都认为那些女人不值得她费心做那表面功夫。 “还请舒贵妃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听瑶适时的站出来,行礼道。 舒贵妃勾了勾嘴角,面上看不出丝毫气恼,“岂会,妹妹身边的宫女亦是忠心为主,本宫又怎能怪罪呢,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便多谢舒姐姐了,”既然她给了台阶,苏静翕自是顺势而下。 其他人见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便这样将此事揭过,心里不禁有些气愤,本来苏静翕进来之时,她们还想借此奚落她两句,或是趁势安上一个不守规矩,恃宠而骄的罪名那是最好不过。 可是眼见舒贵妃却仿若压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话里话外皆是在为她开脱,虽是在展示自己贤惠的一面,但是未免也太过圣人些。 或者说,其实舒贵妃也是在暗自讨好苏静翕,而之前苏静翕前来重华宫,她们二人待了小半个时辰,莫非是在密谋什么。 不论众人心里如何作想,面上却是不敢显示分毫,毕竟这两位,可是一个掌握权势,一个备受圣宠,且两位都是肚子里怀有龙种。 “不知道舒姐姐可有查出什么来?”苏静翕的目光在周围的人身上淡淡的扫过一圈,重新移向上首,柔声问道。 不等舒贵妃开口说话,苏静翕继续道,“说起来,妹妹还有些事想拜托舒姐姐。” 乔静姝十分配合,“哦?不知是什么事,妹妹尽管说来。” “这不,前几日,姐姐的重华宫不是在后院发现了一具女尸,妹妹知道后便连忙查看关雎宫的一众奴才,后来果不其然,发现那女尸确实是关雎宫的一个小宫女,”苏静翕说的毫不避讳,面露坦然。 其他人听了却是一片哗然,这种事岂可如此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可不是在给别人一个好的机会么,她要做的便是毁尸灭迹,不叫人发现才是。 珍修容,这到底是傻还是脑子坏了。 乔静姝瞥了一眼众人的脸色,淡淡的道,“珍妹妹这是何意?” 苏静翕却不害怕,缓缓道,“这不是妹妹发现着了道么,且不止那宫女一人,还有一名内应,也叫妹妹着人抓住了,方才来重华宫之前,已经叫人送去慎刑司了。” 众人见她说的坦然,即使她们人人手里皆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几条人命,可是也没有她这样问心无愧,午夜梦回,依旧是惶惶害怕的。 送去慎刑司,那便等同于送了命。 “珍修容这是何意?你关雎宫的宫女如何会好端端的跑到重华宫的后院去投井自尽,岂不是太过荒唐了些,”淑妃首先开口呛声道。 苏静翕点点头,“臣妾也觉得十分怪异,所以现在才说出来,让众位姐妹帮臣妾分析一二,看看到底是何缘故。” “不会是杀人灭口吧?”湘婕妤适时的说道,随即好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用帕子捂住嘴,低头不语。 有了湘婕妤的开头,后面自然有人紧跟着阴谋论,无一不是在暗示那宫女定是受了什么指示,完了被杀人灭口。 苏静翕静静的听着,不置一词。 贤妃笑了笑,略带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小声议论,“本宫相信不会是珍妹妹所为,即便是杀人灭口如何会是在重华宫的后院呢,在关雎宫岂不是更好?” 贤妃看似是在为苏静翕说话,但是却是将一大疑点提出来,引得众人猜测怀疑,实在是不安好心。 “众位姐妹皆是蕙质兰心,不必臣妾,读不了几本书,知道的道理也不多,讨论这许久,可有将这结果讨论出来?”苏静翕没有接贤妃的话,反而笑意靥靥的说道。 众人心里一堵,她们明明是在指证她苏静翕为嫌疑人,便是之前谋害舒贵妃的背后主谋,且极其可能亦是这次的主谋,她倒好,三言两语便将此事淡淡的掀过。 “珍修容不会是傻了吧,方才这许多姐妹明明是在说你便是那杀害宫女的背后之人,如何变成了讨论呢,”淑妃还是一贯的毒舌,最先将问题指出来。 其他人于是纷纷附和道,不论背后主谋到底是谁,但若是真的可以齐心协力的将苏静翕安上罪名,那么也算是洗刷了可能会被栽赃到她们自己身上的罪责,同时也是除去了一大劲敌。 苏静翕很容易便能猜测到她们这些人的想法,心里有些想笑,面上便也露出一抹笑容,“舒姐姐以为呢?” “本宫以为……”舒贵妃视线再次扫过下首,笑道,“本宫所想与妹妹一般。” “既然如此,那舒姐姐便重新开始吧,”苏静翕与她默契的笑了笑,“这背后之人,已经露出马脚了。” 其他人闻言皆有些茫然,不知道她们二人是在打什么哑谜,内心有些害怕,有些不安,生怕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话,引来她们的怀疑。 “来人,给本宫将淑妃拿下,”乔静姝脸色忽变,扬声道。 旁边一直在静候的太监连忙上前压下淑妃,“淑妃娘娘,得罪了。” 淑妃起身,企图逃脱,想起了什么,往苏静翕扑去,却被她身后的宫女抓住了胳膊,几下便被推囊在地,随即几个大力太监连忙将她捆绑起来,令她动弹不得。 “乔静姝,你这是何意?”淑妃不满,企图挣脱,却是不得,手腕几下摩擦之下已是通红,“本宫做错了什么,你怎么敢……” 众人被一番动作皆是弄慌了神,不知到底是因为何事,心跳的极快,面上终于露出害怕之意。 在场唯独没有任何意外的人只有坐在上首的舒贵妃以及苏静翕,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转开。 “舒贵妃娘娘,你这是何意,淑妃她可是做错了什么?”贤妃心智最成熟,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初初有些震惊之后,很快便回了神,开口问道。 贤妃这一开口,其他人也慢慢的回神,不由的开口问道。 “苏静翕,你不得好死,本宫咒你……”淑妃嘴里骂骂叨叨,不等她说完,乔静姝便厉喝,“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上。” 这一声厉喝,让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了,瞬间噤声,讷讷不敢言。 “你们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本宫便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们长个教训,”乔静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淑妃企图谋害皇嗣,利用本宫的信任,擅自揭发本宫有孕之事,之后更是下毒毒害皇嗣,香炉之中的毒药便是淑妃的手段,且意图将此事栽赃嫁祸给珍妹妹,那两个宫女也是淑妃的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着落 贤妃嘴唇蠕动,正准备说什么,却被苏静翕打断。 “可是有人不信?今早被臣妾送去慎刑司的宫女已经招供了,人证已有,至于物证,还得有劳舒姐姐了,”苏静翕淡淡的瞥了一眼贤妃,说道。 贤妃心里一堵,不好再开口,说多了难免会招惹祸事,自惹麻烦上身。 “本宫在你们早间来重华宫的时候,已经派人去几个宫里搜了,想必这个时候已经有结果了,”舒贵妃朱唇轻启,清冽的声调,不带任何语气,“这是皇上准许的,你们不必有任何怨言。” 众人听到舒贵妃竟然趁她们不在的时候来个螳螂捕蝉,入宫这许久,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的,若是这么一搜宫,岂不是全都暴露了的。 而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将她们堵死,除去舒贵妃,唯一能够为她们做主的人便只剩下皇上,可是偏偏是皇上准许的,这岂不是让她们走投无门。 如果说刚刚经过淑妃一闹,她们心里有些不受控制的害怕,那么现在,便当真是花容失色,惶惶不安。 再也没有了想要看热闹的心思,也没有想要去争辩淑妃到底是否是真的做了此事被发现,或是被人栽赃陷害。 乔静姝淡淡的目光扫过在座之人, “让搜宫的太监进来,且派人去看看皇上是否得闲,若是可以,还请皇上亲自过来。” 舒贵妃即使权力再大,掌皇后的凤印,但是到底不是皇后,没有这样大的权力去处置淑妃。 “奴才参见舒贵妃娘娘及众位娘娘、主子,”一个太监走进来,身后跟了两个太监,手里拿着一个大的盒子。 不止苏静翕,其他人也认出那为首的太监,正是皇上身边除去苏顺闲第二得用的太监小夏子,在此之前还担心舒贵妃会徇私,之后若是真的发现了自己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还可以推责是有人陷害。 可是如今哪里还敢用此招,那不便是等同于怀疑皇上徇私么。 “娘娘,奴才带着一众奴才搜宫,确实搜到了一些东西,”小夏子行了一礼,说道。 “舒姐姐,不若等皇上来了,再看看到底是何种东西吧,”苏静翕忽然间开口道。 乔静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妹妹说的是,便先等皇上来吧。” 其他人或者还想争辩,可是在触及舒贵妃那淡然的眼神之时,皆不敢再开口了,生怕当真会有自己什么事,平白惹得嫌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便响起了苏顺闲的声音,“皇上驾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众人皆起身行礼。 “起来吧,”宗政瑾走到上首,坐下,随意的挥了挥手,“事情可水落石出了?” 舒贵妃的位分最高,自然是由她来回答,且本就是涉及她的事,是以,不会有人想要在这个当口抢舒贵妃的风光,指了指一旁静候的小夏子,“今早和皇上说的搜宫,听说确实搜出了些东西,只是珍妹妹说要等皇上来了再打开看看,臣妾便依了她。” 宗政瑾挑了挑眉,转头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这才沉声道,“既然如此,便呈上来吧。” “是,”小夏子走出来,转身打开其中的一个盒子,“皇上,这是从延禧宫搜出来的,藏在淑妃娘娘的床底。” “里面装的是何物?”舒贵妃见皇上似乎并不想说话,便开口问道。 “回皇上,回娘娘,里面所盛之物正是重华宫殿内所焚香木之中混杂的毒药,想必是还未用完的,还有一块关雎宫的木牌。” 后宫十二宫,以及宗政瑾所居住的乾清宫,各宫的奴才皆是持有本宫所特制的木牌的,以此来证明身份,平日里,也是通过木牌来管辖一众奴才的。 众人将目光移向苏静翕,后者淡淡的露出一抹笑容,并不多言。 “另外一个盒子呢?”舒贵妃问道。 “回皇上,回娘娘,这另外一个盒子之中所盛皆是令孕妇小产的药物,方才已经让张太医检验过了,不宜打开,”小夏子,微微弯着腰,低头说道。 宗政瑾扫了一眼那两个盒子,“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回皇上,是从杜小仪衍庆阁搜出来的。” 杜婉如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了颤,早在舒贵妃说搜宫之时,她便隐隐的有所不安,从小夏子将那个盒子呈上来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末日已到。 从绣墩上滑落在地,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来,“皇上……求皇上饶命……” 宗政瑾连给眼神都没有给她,瞥了一眼地上的淑妃,“传朕旨意,淑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杜小仪白绫赐死。” “不……不……皇上,求皇上看在三皇子的份上,饶过婢妾,婢妾亦是有苦衷的啊,皇上,婢妾是为……”苏顺闲眼疾手快,几步走过去,拿着布帛塞进了她的嘴里,招呼旁边的太监,将两人抬下去。 自始至终,宗政瑾都没有看杜婉如一眼。 自始至终,宗政瑾都没有想要听淑妃分辨一句。 其余人在庆幸自己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前,淑妃还是那高高在上的淑妃,高傲的不可一世。 生育了三皇子的杜婉如便这样被宣布了,结束其一生;嚣张毒舌的淑妃,便这样从一宫之主沦落为冷宫为伴,孤苦终生。 宗政瑾并没有想要多留的意思,交代几句,便离开回了紫宸殿。 苏静翕也不想多待,客气几句,便告退了。 其余人更没有想要多留的意思,纷纷起身告退。 “珍妹妹这下可是满意了?”贤妃的长春宫与关雎宫是同一个方向,两人一同离开。 苏静翕也不去细想她是否是故意在等她,顺着她的话道,“贤妃娘娘应当也满意才是。” 不论她们私下如何,呈现在表面,或者说是愿意给众人看到的便是,贤妃与淑妃水火不容,之前两人不是一个派系,现在即便没有派别之分,但是二人也从未不争锋相对过。 贤妃嗤笑一声,“本宫以为珍妹妹时常待在关雎宫,应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不成想,珍妹妹对本宫可是了解颇多啊。” 这是在暗讽苏静翕表里不一。 苏静翕自是听出来了,也不介意,淡淡一笑,“可不是,久待在关雎宫,无聊之时,总是要找点乐子的。” 这话便是在将贤妃淑妃之间的那点事当作笑料,无聊之时的乐子罢了。 贤妃冷哼一声,“本宫倒不成想,珍修容的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可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称呼的变化,也可说明贤妃态度的变化。 苏静翕对这些总是格外敏感,但是不代表她会害怕,轻笑了一声,“瞧贤妃娘娘说的,方才在殿内,臣妾可是时时把贤妃娘娘放在眼里呢,一瞬都不离呢。” 旁边等候的妃嫔闻言皆嗤笑出声,即使知道不应该,可是一时却是失了察,触及贤妃愤恨的目光之时,连忙转头装作不见。 贤妃知道她是故意在歪曲她的意思,视线在她微凸的肚子上一扫而过,“既然珍修容这样把本宫放在眼里,看得上本宫,本宫便祝愿珍修容能够早日得一皇嗣,尽享恩宠。” “承蒙贤妃娘娘吉言,臣妾也希望如此,”苏静翕装作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顺势道。 给她一个台阶下,亦是在给自己留一条路,毕竟自己的位分较低,逞一时之快可以爽快,可是若是真的惹急了,只怕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贤妃冷哼一声,不再应她,挥了挥手,车撵起,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即便是入宫这许久,即便是有了身孕,依旧这样张扬高调,任性肆为,当真是太年轻了,当真是没有吃过苦,得过那血淋淋的教训罢了。 今后,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苏静翕回头看了一眼重华宫的高高的大门,踏上车撵,“回宫吧。” 关雎宫 “那什么冬梅的可有招供?”苏静翕回了自己的地盘,才微微放松,可是还是想要问道。 今日早间,她确实命人将那宫女送去了慎刑司,只不过不是通过自己的手,而是通过宗政瑾,但是有没有招供她却是不知,招了什么样的供,她更是不知。 还好她昨晚与他一提,他便欣然答应。 之前,她其实是准备拿着这宫女做鱼饵,钓出这背后之人,可是自从发现那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之后,或许也不是秘密,她总觉得自己是查不出这背后之人的,或者说,这背后之人不是她能够与之抗衡的。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这宫女发挥最后的一点作用,反正,关雎宫也容不下这等背主的奴才。 “回娘娘,招了,只不过内容咱们也不知道,慎刑司那边的人说把罪供呈给皇上了,奴婢也不好多加打听,”代曼在一旁点点头道。 苏静翕也不是很关心这事,反正这两件事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希望有人可以以此为教训,多多安宁一段日子。 “便先这样吧,趁着此事,你再对他们敲打一番。” “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留下 不论淑妃是否是冤枉的,但是皇上却是言出必行,在淑妃被打入冷宫的当天,便有几位大人联名弹劾淑妃之父。 罪责数不胜数,便是连淑妃的祖母丧期,淑妃之父未守孝三年,因其有一庶子是在第四年不足六个月便出生了,这等微末的小事都被挖了出来。 毕竟,虽有守孝期限,但是谁还没有个欲|火焚身的时候,找人纾解亦是正常的,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沈家算是彻底落魄。 宗政瑾很快的便下了旨意,革去沈大人的从一品少傅之职,因其收受贿赂,买卖官爵,证据确凿,特地判于三日后午门问斩,九族之内的子弟皆除去官职,十世内不得入朝为官,三族内,不论男女,皆流放千里,无昭不得回京。 不过一天的时间,沈家算是彻底覆灭。 速度快的令人咋舌,这背后到底隐含的何种阴谋,即使有人聪明的从中寻出了蛛丝马迹,但是却没有敢有勇气的披露出来。 毕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譬如苏静翕,其实她也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可是在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她选择毫不知情。 宗政瑾给她呈现出来的是什么,她便装作只能看出来这些,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每日在关雎宫安胎,宗政瑾几乎每晚都会宿在关雎宫,她的胎动越来越频繁,宗政瑾越发的深陷其中,似乎这成了他每日最大的乐趣。 一晃便一个多月过去了,苏静翕不知道宗政瑾是如何处理她爹爹被人弹劾之事的,但是从那日他问她是否信他,她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当真没有再管此事。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处理的这件事,但是她并没有受到消息说她爹爹被罢官免职之类的,后宫的妃嫔也没有人拿这件事奚落嘲笑她,所以,她想,应当是无事的。 没有消息便是好的消息。 还有一件事便是,暹罗国的来使终于提出来,他们要结束这场来访,预备回暹罗国了,于是宗政瑾再次设宴为他们践行。 但是却有一个惊天的消息震惊了众人。 泰和殿 “你说你想要留在楚周国?”宗政瑾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不至于像其他人那般久久不能回神。 九公主行了一礼,“确实,尊敬的皇帝陛下,我这一个多月以来,领略了楚周国的大好风光,已经深深的喜欢上这里了,愿意留在楚周国。” 其他人不谓是不震惊的,毕竟两国虽是友好邦交,但是说的难听点,暹罗国到底是楚周国的附属国,九公主留在楚周国,并不能享受到多高贵的待遇,相反,便是如同质子一般。 而重点是,这并不是楚周国的皇帝提出来的,而是她自己要求的。 怪事年年有,但是第一次看人上赶着跑到别的国家去做质子,孤苦无依,茫然无助,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些。 “你父皇可同意?”宗政瑾并未觉得有什么,毕竟不是他逼迫的。 唯一让他有些好奇的是,九公主到底来楚周国的目的是为何,他却有些想不透,之前盛传她是为了进他的后宫,可是到了现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图。 “我会修书给父皇,想必他会同意的,”九公主说的理所应当,浑然不觉此举有多无理取闹。 宗政瑾瞥了一眼旁边,几位使臣的脸色,即使他们掩饰的再好,但是,宗政瑾还是能从他们眼底看出他们的无奈,勾了勾嘴角,或许此事还能有所作为。 “既然你还未取得你父皇的准许,便等你先得到许可再说吧,在这期间,不若让你的使臣再多等几天,到时候再看决断,”宗政瑾想了想,道。 九公主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旁边的使臣,面露微笑,“但凭皇帝陛下做主。” 这场晚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结束了,各自散去不提。 紫宸殿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宗政瑾确实有些好奇,之前一直以为九公主来楚周国,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目的与阴谋,派人观察了她这许久,每日皆是再正常不过,反而,许多时候,都如同一个孩子一般。 莫非是纯属来楚周国游玩么。 孟闻天挑了挑眉,想到什么,还是决定说道,“皇上,有一件事,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宗政瑾没有理会他,转身走了出去。 孟闻天一堵,随即立刻起身,几步跟上他,“皇上,你知道么,微臣以为,九公主是看过楚周国的男人了……” 见他不理会他,继续道,“皇上,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么?不是苏骏文,是袁墨烨,竟然是袁墨烨那个面瘫……” 宗政瑾走到殿门口,猛然回头,“你说真的?” 孟闻天面露古怪,“应当是的吧,但是微臣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皇上你知道么?要不你给微臣说说?” 宗政瑾没有理会他越发的不着调,冷哼一声,“你也该喜欢个女人了。”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女人,还是看对眼便可,喜欢为何物。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宗政瑾忽然想起小女人似乎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具体的却有些记不清,唯独记得那句“心悦皇上”。 孟闻天搞不懂他忽然嘴角上扬是为那般,索性也不去管,“皇上定然也不知道喜欢是个什么样子的,微臣也不知道……” “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处理了,”宗政瑾淡淡的转头与他吩咐,然后便上了龙撵,留下他在后面形影孤只。 孟闻天有些还没有反应过来,转眼间便只剩下他一个人,果然是重色轻友,连皇帝都不例外。 重华宫 “你说的事情可当真?”舒贵妃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沉声问道。 青绮点点头,“奴婢刚刚得知,听说淑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之后,受了刺激,现在都已经疯癫了,那些话便是她无意之间吐露出来的。” “还有,奴婢派人去打听的时候,无意间听说俞浮衿身子也越发的虚弱,已经快不行了,但是让人有些纳闷的是,听说她进入冷宫的第二日,便被发现毒哑了嗓子,如今不过是在虚度着生命。” 这其中定然有人在背后下毒手,那么便说明,要么之前那件事俞浮衿是被做了替罪羔羊,要么便是俞浮衿知道那人的什么秘密,令她不得不永绝后患,先下手为强。 乔静姝的心思都被淑妃的那句话给占据了,一心停留在自己的沉痛之中,“你说本宫的孩子是不是死的太冤了,或者说,本宫其实报错了仇?” 青绮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娘娘,只不过是杜小仪在临死之前说的,奴婢这才派人去冷宫之中打听,可是若是淑妃娘娘早便知道其中的内幕,可是她为何不告诉娘娘?” 按理说,之前娘娘与淑妃的关系也算的上是不错了,娘娘对淑妃更是在当妹妹一般,若是她早就知道害得娘娘小产的人并不是皇后,而是另有其人,为何藏着不说,白白冷眼旁观娘娘痛苦这许多年。 若是有心为之,那么,淑妃的为人也未免太过歹毒了些。 “本宫不知道,或许她也是恨本宫的吧,”乔静姝摇了摇头,顿了顿,“即便以前不恨,想必现在也会恨的。” 不论是看在两人同病相怜的份上,还是因为家世的缘故,之前,她确实对淑妃算得上是不错了,可是那只是她自己的想法,淑妃心底到底如何想的,她不得而知,而且以后也不会再知道了。 或许这后宫之中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真情在,或许从她获得皇上宠爱多年之时,淑妃便已经是对她恨之入骨了,所以,她才想看着自己痛苦,看着自己后悔终生。 如今,她为了将功赎罪,为了让家人保全一条性命,为了让乔家留一个后,选择将淑妃除去,将沈家除去,对此,淑妃想必九泉之下,必定是恨她的。 可是她不在乎,怨便怨了,恨便恨了,所有的罪责都由她自己承担,死后入阿鼻地狱赎罪便是。 “那娘娘预备如何?”青绮出声打破了她的沉思,问道。 乔静姝淡淡的笑了笑,“如何?本宫能如何,别的都可以,本宫孩子的仇,本宫必须在有生之年为他们报,否则,本宫如何能为人母。” 乔静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一个虚假的生命,何其讽刺,可是曾几何时,她也是在摸着肚子之时,能够感应到里面的鲜活。 不论是为了谁,仇必须报,且不能报错。 派人去好生的查查俞浮衿,看看她身上到底是藏了什么阴谋,”乔静姝明知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如今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多调查一件事,于她而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多费点脑子罢了。 或许,这其中会有令她想象不到的惊喜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冷宫 乔静姝下了车撵,抬头望了一眼已经有些陈旧破碎的牌匾,上面并无多余的修饰,只简单的两个字“冷宫”,甚至都没有多加一分掩饰。 后宫中的女人,入宫之时,无一不是在饱含期待,充满热情的走入这四方红墙内,可是后宫总是能教给她们许多,或许是她们终其一生都学习不到的,唯独在这后宫之中。 乔静姝并未让人事先来“清场”,是以她此时见到的,便是最真实最平常的冷宫,穿过了门口守卫的侍卫,迈步走进去,溅起的灰尘脏了她的宝相花纹云头锦鞋,也仿若浑然不觉。 即使之前在心里做过再多的准备,但是此时见到,依旧有些说不出的落寞与凄凉,却没有丝毫的嫌弃,扫了一眼周围破败不堪的建筑与用具,以及一些自言自语的“疯子”,使了个眼色。 青绮会意,连忙扬声道,“管事麽麽何在?” 不须臾,一个稍微驼背有些微胖的麽麽从旁边的一间房子里走出来,“谁来了?” 不敢在看到舒贵妃的装扮,以及身后簇拥的奴才之后,连忙堆起笑脸,小跑过来,“老奴见过……” “这是舒贵妃娘娘,”青绮适时的说道。 那麽麽闻言笑容更大了些,跪在地上,“老奴见过舒贵妃娘娘。” “起来吧,”乔静姝也不想与她多加纠缠,“淑妃呢?” 即便淑妃已经被贬为庶人,但是她们却依旧称其为淑妃,或是习惯,或是缅怀,或是情谊,到底是为了什么便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了。 “淑妃?”那麽麽拍了拍脑袋,“瞧老奴这记性,淑妃被安置在后面了,舒贵妃娘娘可要老奴去把她给弄到前面来?” 一个“弄”字,足以说明淑妃在这里的地位。 确实,既然已经入了冷宫,何来的淑妃娘娘呢。 “不必了,本宫自己去,指个路吧,”乔静姝皱了皱眉道。 那麽麽有些犹豫,“娘娘,这……” “大胆,”青绮厉声喝道,“舒贵妃娘娘行事,岂能由你一个奴才置喙。” 话音才落,身后的两个太监便立即上前,将那麽麽押着跪下,那麽麽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敢不敢,老奴不敢,求舒贵妃娘娘饶命……” “起来吧,本宫想要亲自去看看淑妃,还望麽麽行个方便,”乔静姝说着让青绮递了一个荷包。 那麽麽却不敢接,几番推囊之下终是受了,却再也不敢有先前的漫不经心,也顾不得去掂量荷包的重量,“老奴谢过舒贵妃娘娘。” 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的为她指了路,也不敢自行去带路,毕竟,刚刚舒贵妃所说的“亲自”,她却是听得明白。 青绮扶着舒贵妃往前走去,面上掩饰不住的鄙夷,“娘娘,这种人如何还能给赏银呢,按奴婢说,便该直接送去慎刑司才是。” 即使是见的第一面,但是那麽麽脸上先前的态度,摆明了并未将她们放在眼里,贪婪、重利,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人,便是在这冷宫当差都是便宜了她。 乔静姝嗤笑了一声,“罢了,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奴才,哪里值得你巴巴的动气作甚,”随即缓了缓语气,扫了一眼周围的那些三三两两的废妃,“左右今日过后便见不到她了,可是她们还要见到呢。” 这冷宫之中被废的妃嫔,大多都不是当今皇上的女人,而是历朝历代遗留下来的,是否当真犯了错不得而知,但是既然入了这冷宫,便再也没有出去的一天,是死是活,也没有人会真的在意。 每日与先前的已经疯癫之人为伍,便是想要不疯也难,或许,疯了才能活得更舒心些,不知忧愁为何物,活在自己的世界,亦是活着之时的一种解脱。 “娘娘是说这是对她们的惩罚?”青绮有些似懂非懂,不由的问道。 乔静姝摇了摇头,“哪里还有什么惩罚呢,打入冷宫便是对她们最大的惩罚,剩下的便是听天由命,无人想管了。” 不是惩罚,只是不在意,是以这管事的麽麽是好是坏,人品如何,性情如何,她们这些没有在冷宫的人是全然不在意的,与她们无关。 “你看,这些人身上可还有一件好东西?”乔静姝随意的指了几人,说道。 青绮顺着方向瞧了瞧,果真,大多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样式颜色,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布料并不昂贵,更不是稀罕物,而其他的,也别论什么首饰了,便是头发都没有簪子挽着,大多是随意披散着的。 按理说,便是入了冷宫,也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毕竟,宫里并没有充公一说,至多是将不属于自己的份例归还殿中省罢了,而所有的妃嫔,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积蓄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副贫寒模样。 青绮虽是一个宫女,但是从未到这冷宫来过,对这里的生存之道亦不熟悉,以至于她看见淑妃之时,差点没有认出来。 不过短短几日,淑妃便苍老了不下十岁,面容污垢,所着衣物陈旧破碎,一直以来梳的光顺的秀发此时也只是随意披散,甚至沾染上了一些干草碎屑,眼神浑浊不堪,人更是颓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舒贵妃却比她要淡定得多,不顾她的劝阻,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淑妃妹妹,本宫来看你了。” 说着让身后的小太监将手里的食盒提上前,从里面拿出两样做工精致的点心,“这是你最爱吃的金糕卷和糖蒸酥酪,本宫给你带来了。” 良久,站在那里的人才微微有了些反应,然后缓缓的把目光移向食盒,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她们几人,似乎挣扎了几瞬,几步上前将食盒抢夺过去,退后几步,蹲在地上,也不用竹筷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 乔静姝使了个眼色,“你们都先退下吧。” “娘娘……”青绮有些不赞同,劝阻道。 “退下,”乔静姝微微提高了音量,却没有招来正蹲在地上吃东西人的一丝反应。 青绮无奈,知道劝阻不得,只好带着人稍稍退开了些,但是站在远处,一直两眼紧紧的盯着这边的动静,生怕会出什么事。 乔静姝等他们退开后,这才开口道,“淑妃妹妹,你还是不要装了吧。” 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嗤笑一声,“左右这里又没有其他人,装着有什么意思,本宫又不是第一日认识你,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比谁都清楚。” 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乔静姝也不介意,“本宫待你如何,本宫以为可以问心无愧,可是却不知,本宫这么多年,还不如养条狗来得值当。” “当年本宫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也没活下来,本宫以为,我们是有共同的遭遇,也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本宫接受了你的示好,这么多你,对你也一如既往,从未亏待你半分,可是你是如何回报本宫的……” “本宫知道你恨本宫,可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你没有这样对本宫,本宫也不会狠心想要灭你满门,但是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好了,本宫至少没有让你沈氏女子世代为娼,男子为奴吧,你也该谢谢本宫才是。” 蹲在地上的人背影顿了顿,终是有了一丝反应,许久,沈如云哗的一下转过身来,垂于额前的碎发遮挡了半边的眼睛,剩下的一只黑瞳瞳眼眸阴历的吓人,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差不过几尺。 “乔静姝,你说这样的话,便不怕天打五雷轰,不怕遭天谴么,你为了自己,害得本宫家破人亡,沈氏覆灭,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便因为你就这样全去见了阎王,午夜梦回,你就没有做过噩梦,被吓醒过么?” 乔静姝略带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本宫会遭天谴?你以为本宫为何选了沈氏,你以为本宫有那样大的权力,你以为这是本宫愿意的?” 一连三个“以为”,让沈如云一步一个趔趄,她并不是蠢人,相反,亦是有几分聪慧的,所以她才能在后宫之中张狂这么多年,混到这个位置的又怎么会是傻子。 可是她如今沦落到冷宫的地步,依旧是说明,她还不是个聪慧的,否则,又怎么会将余下的生命葬送在冷宫之中呢。 她一直都知道,皇上对她是有两分愧疚的,毕竟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当初亦是表现出了极大的欢喜,可是天不从人愿,孩子夭折,她痛不欲生,最后换来了淑妃之位,她便隐隐有了安慰,认为孩子的性命亦是牺牲的值当。 想来,这只不过是皇上的一道试探,而她的表现,自然是没有通过,所以,她没有恩宠,没有子嗣,什么也没有,张扬也好,毒辣也罢,他都不在乎,根本未放在眼里,可是她却那样傻,将其以为是纵容,是补偿。 所以今日,她才会到了这样的地步,摔的这样惨,这样痛。 “你并不冤枉,可是本宫却很冤枉。” 第一百四十章 聪慧 乔静姝走出冷宫的大门,仿若经历了千层的炼狱一般,浑身都有些无力,借着青绮的力气,上了车撵,“回宫吧。” 青绮有些担忧,但是伺候自家娘娘这许久,自是知道她此时是不会想说话的,方才她与淑妃娘娘谈论了些什么,她并不知道,也不敢妄自猜测,只默默的跟着车撵,一步一步回了重华宫。 舒贵妃去冷宫的事并不是秘密,很快便在后宫之中传遍了,各宫的反应皆不一,但是罕见的,这次并没有人敢开口胡乱传出任何谣言。 经历了淑妃之事,已经足够让她们看清舒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是她们之前以为的,舒贵妃如同她们一般失了恩宠,相反,而是这恩宠从未消失过。 毕竟,因为舒贵妃,沈氏满门覆灭,这样的影响力,于她们而言,自问是并没有的。 长春宫 “娘娘,你说舒贵妃会不会……”青衣有些害怕,最近因为淑妃之事,上至妃嫔,下至宫女太监,无一不对舒贵妃多了两分敬畏与惧怕。 贤妃怒斥一声,“胡说八道什么,不可能,本宫做事,向来喜欢稳操胜劵,从未失过手,更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况且,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多少年过去,证据也早没了,她能知道什么。” 青衣稳了稳心神,知道自己不能先慌了手脚,“娘娘说的是,想必舒贵妃娘娘并不能知道,可是淑妃娘娘呢?” “你放心,淑妃她便是知道,她也不敢说出来,否则本宫不介意让她沈氏满门,不仅连性命都没了,甚至是尸骨无存,”贤妃想到这里,显然十分的有把握。 青衣不必想也知道,自家娘娘定然是握有淑妃的把柄,所以她才能如此自信,也不去好奇那把柄到底是什么,而是问道,“既然如此,娘娘便可高枕无忧了。” 贤妃摇了摇头,“不,本宫还不能高枕无忧,本宫还有件事需要去办,既然舒贵妃给了本宫这样好的机会,本宫自是不能白白错过。” “娘娘,可是咱们手上的人手已经不多了,”青衣有些犹豫,她知道,娘娘定然又是有了主意,可是人手却是一大问题。 贤妃皱了皱秀眉,“那便你亲自动手,本宫是可以相信你的吧?” 贤妃的语气中含了两分疑问,但是眼神却是笃定无疑,青衣无法,连忙福了福身子,“奴婢愿以性命担保,定为娘娘办妥此事。” 贤妃含笑的点了点头,“这就好,若是你有了什么不测,放心,本宫会派人去照顾好你家中的父母的。” 青衣心里一惊,知道娘娘所言并不是实话,而是隐隐的威胁,她必须成功,即便失败了也不能吐露半分,否则后果并不是她能愿意承受的。 跪在地上,“奴婢多谢娘娘。” 心里不可谓是不寒心的,她跟着贤妃多年,参与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谋划也有许多,除了最初的几次,之后一直都未亲自动手,更没有被娘娘这般推出去过,她以为,她们之间还是有情分在的。 青衣低垂着头颅,贤妃并不能看见她眼睛里的波涛汹涌,笑了笑,起身亲自扶起她,“本宫知道,难为你了,你放心,你若是成功了,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是,奴婢多谢娘娘。” …… 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即使苏静翕有所耳闻,但是并未放在心上,因为这些事,在她看来,除了当初带头弹劾爹爹的沈大人被斩首,大快人心,其余之事,却是与她没有多大的干系的。 如今,她的心思几乎全在自己的肚子上。 有了身孕,且不同于初初的三个月,如今已经有了胎动,母子连心,血脉相融,其间的乐趣非本人是不能感受与理解得了的。 但是她更知道分寸,即便有了孩子,但是宗政瑾于她而言,依旧是被放在第一位,她不能厚此薄彼,更不能忘了这“挖井”之人。 宗政瑾对此心里十分的受用,但是面上却是嫌弃至极,甚至时常笑言,这孩子还未出生便在他母妃这里首先失了宠。 苏静翕对此并不多加解释,或许宗政瑾于她,是心里的结,她不愿解,便一直搁置在心上,而孩子于她,那便是融入了骨血之中,与她同喜同乐。 如果说,她愿意为了宗政瑾失了性命,那么,她便能愿意为了孩子活下来。 这便是她对这两个于她最重要的人的注解,且一直这样对待着。 “娘娘,皇上派人来传话说,晚上过来与娘娘一同用晚膳,”听瑶走进来,面露笑意,说道。 苏静翕闻言眼里也露出几分笑意,点点头,“吩咐厨房,多准备几样皇上爱吃的菜式吧。” “是,奴婢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 苏静翕并未多说什么,这段时间宗政瑾似乎并不是十分的忙碌,经常过来关雎宫陪她用膳,即使两人基本上是在各吃各的,但是同处一桌,也是一种乐趣。 他好清淡之物,而苏静翕的口味却是越发的刁钻且重口,嗜酸嗜辣,其味道便是宗政瑾闻都不愿意闻的,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有时间便来关雎宫。 苏静翕半躺在榻上,翻着他着人送来的一些小儿读物,大多是些带有寓言道理的小故事,偶尔看着也是有两分乐趣的,柔柔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响彻在这四方内室之中。 “娘娘,大公主又派人送来了一些东西,”代曼走进来,说道。 素净瞧了一眼她的脸色,挑眉,“可是有什么不妥?” 代曼摇了摇头,“这次不同于以往的那样荷包绣帕,而是些小孩的衣物。”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听瑶上前接过仔细翻查了几遍,然后才呈上来,苏静翕随意的翻了翻,做工十分精致,针脚也够细密,与之前的绣帕荷包出自同一人之手,一看便是用了心思。 “这么多衣裳,想必大公主也是花了一些功夫的,”代曼看着这一小堆衣裳,说道。 苏静翕并未斥责她,反而跟着点了点头,“那是肯定的,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上好的妆花缎,颜色也好,你便送去给她吧,让她万不能因为这些绣活耽误了自己的学业,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要紧,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派人来关雎宫。” 苏静翕也不想命人再劝大公主不必再做这些东西,实在是她每隔一段时日便着人送来,前几次说了也无用,索性不再说,即便这些东西,苏静翕一次也未用过。 “是,奴婢明白,”代曼行了一礼,她着实有些可怜同情大公主,在这深宫之中孤苦无依,即便贵为嫡出大公主,但是没有皇后,很多方面过的倒不如二公主来的自在舒适。 小小年纪,便需要她去讨好他人,这其中的心酸与不甘,便是代曼一个大人也觉得难以承受,何况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听瑶见代曼的身影消失,这才选择开口,“娘娘,代曼不是故意的,她只是……” 苏静翕嗤笑一声,“你以为本宫生气了,只因为她心软?便不只是她,本宫也有些心酸,罢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听瑶缓了口气,这才稍稍放心,“是,奴婢知道。” 宗政瑾果然如他所言的一般,赶在了用膳的时辰前一刻钟来了关雎宫,不出意料的见到某人正在榻上翻着那些闲书。 “臣妾参见……”苏静翕余光见他进来,连忙想要起身行礼,只是依旧被人十分及时的拦住了。 “不必多礼,”宗政瑾走过去按住她的身子,坐在她旁边,“今日他可还乖巧?” 苏静翕点点头,“嗯,臣妾的小棉袄一直都很贴心。” 这话倒是真的,这个孩子出乎意料的有些太过乖巧,不止是之前三个月没有妊娠反应,之后也从不闹她,如果不是有胎动,她甚至会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宗政瑾这句话不过是惯常的问话,每次来了几乎都要问一遍,且是在开头的第一句话,隐隐都成了习惯,笑了笑,“那便好。” 孩子乖巧,他也能多放些心,但愿到时候生产之时,亦能如此。 抛开心里的那些感慨,“可饿了?要不要用膳?” “皇上如今可是与臣妾没有话说了,怎么每次见面,第一句便是询问你的孩子好不好,第二句便是担心你的孩子饿了,”苏静翕没有回答他,反而两眼微瞪,语气幽怨。 宗政瑾被她这副样子逗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引来她将他的手握在手里,“皇上快别再刮了,要不然不挺了,”苏静翕不满道。 宗政瑾不理会她的抗议,换了只手继续刮了刮,“放心,便是不挺了,朕也喜欢。” 扶着她起身,搂在怀里,“怎么脾气这样大,朕明明是在关心你,你偏偏要理解成其他意思作甚?可是这小脑袋整日里都在想些不着边际的,朕看啊,都有些不聪慧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安份 “皇上这说的是什么话,臣妾一直都很聪慧,皇上之前还夸赞过了的,”苏静翕靠在他怀里,并没有因此受到了安慰,反而引来她更大的不满。 宗政瑾却不见生气,挑了挑眉,面露苦恼,“朕怎么不记得了?” “皇上,”苏静翕继续不满,“这么重要的事,你怎可忘记呢?” 宗政瑾憋笑,面上正经,“很重要么?要不翕儿给朕提醒一番,兴许朕就想起来了。” 苏静翕斜着眼瞥了他一眼,面露不信,挣扎了不过一瞬,嘟囔道,“皇上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便等同于圣旨,臣妾可是信了,且放在心底的。” 宗政瑾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嗯,这是自然,可是你也要提醒朕啊,若是朕说的话,朕绝对不会不认的。” 苏静翕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皇上之前可是每晚都会夸赞臣妾的,在……” “在什么?”宗政瑾有些好奇,他确实想不起来了,而且还是“每晚”。 “在床上,”苏静翕说完飞快的用双手捂着脸,大有不愿见人的意思。 宗政瑾愣了愣,几瞬过后爆笑,“哈哈,”拉了拉她的手,没有拉下来。 苏静翕却不满了,随着他的笑声越大,自己的脸也越发的烫人了,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又不舒服了,陡然把手放下来,也不说话,就那样两眼幽怨的瞪着他。 宗政瑾忽视了她的不满,只等自己笑够了之后才堪堪停住,低头一见她的样子,又忍不住的想笑,刮了刮她的秀鼻,“你怎么可以这样可爱。” 若真要说起来的话,他确实是在床上说过类似的话,具体说的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之所以那样说的缘由,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是夸赞她配合得当,默契十足,亦会举一反三,学得极快。 可是只是那方面的,且是在床上意乱情迷之际所说的话,如何可以当真。 皆说男人在床上的话当不得真,他怕,也只有这个傻女人记得这样清楚吧。 嘴角上扬,“翕儿莫恼,朕想起来了,朕的确夸赞过你。” 只是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后一句话他很明智的没有说出来。 苏静翕早已忘了方才自己之所以问这个的缘由,只记得此时的话题,“所以皇上是承认臣妾其实也是聪慧的?” 宗政瑾十分配合,“嗯,朕承认。” 颇有睁眼说瞎话的意味。 尤其是在某些方面,至于其他的,便选择性的忽视好了。 苏静翕见他承认的痛快,面色转晴,情绪来的快变化的也快,“那传膳好不好?” “嗯,”宗政瑾点点头,并未与她计较许多,给她整理了一番衣物,这才起身,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用过晚膳,各自沐浴,自去安睡不提。 其实这样的生活,于苏静翕而言,的确十分的幸福与难得,偶尔独自一人之时,难免有些彷徨与不安。 越是希望得到,便越是害怕失去。 她不知道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空,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更不知道是否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庄周梦蝶,她亦越来越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到底哪个是可以握在手里的,梦与现实,有时候便是那般的相似,让她无从分辨。 而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如她之前所想的一般,及时行乐,能享受一时是一时,快活在人心,不论是从前还是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现在重要。 杜婉如被赐死,淑妃被打入冷宫之事,皆发生的太快太忽然,以至于让众人并没有多少心理准备,于她们的震撼自然也是最大的。 舒贵妃有权力,亦有子嗣,未来会何去何从别人不得而知,是以皆不敢贸然行事,更不敢徒惹她不快,安安分分的度日才是她们应该做的。 太后最近的身子骨越发的差,隔三差五的请太医,汤药更是没有断过,皇上特派人送去了无数的珍贵药材,命贤妃、杨嫔等人往慈宁宫侍疾,也是因为此事,祺贵人侍疾有功,再次晋为小仪。 苏静翕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过笑了笑,当初便是因为相同的理由,上官湄被晋封,如今依旧如此,只不过其中的真真假假,自能分辨。 不论其他人心里如何作想,但是却顾及颇多,并不敢有任何具体的行动,是以,后宫之中因此平静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久到苏静翕已经怀孕近九个月了。 太医一直诊断的结果,皆是母子安康,可是越是如此,她越是有些担心。 即使宗政瑾不说,平日里待她也如往常一般,但是她还是能从其中分辨出几丝不同,敏感如她,掩饰的再好,隐藏的再深,总是能够探究到一丝不寻常。 本来她以为到了此时,她会害怕,会不安,会迷茫,可是等到真的快要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内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没有害怕,没有不安,有的只是期待,对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的期待,对即将初为人母的期待,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宗政瑾最近往关雎宫来的很勤快,只因太医说随时都可能会生产。 稳婆等一切准备妥当,唯独欠了东风。 苏静翕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照常已经过了辰时,最近越发的嗜睡,人也有些没有精神,但是气色却不错。 “娘娘,皇上说让您用过早膳过后,去院子里走上两圈,”听瑶伺候完她梳洗,趁着她放下筷子,用过早膳的时候,急忙说道。 苏静翕挑眉,最近关雎宫的奴才开口让她做什么事,开场都是“皇上说”云云,真的让她有些无语。 “本宫知道了,”苏静翕并未有任何不满,实在抗议过无数次,仍然无用,索性放弃这徒劳无功的挣扎。 “娘娘,皇上……”代曼从外面进来,说道。 苏静翕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皇上还说什么了,你们索性一次性讲完便是。” 代曼耸耸肩,并未害怕,“皇上来了。” 苏静翕一愣,正准备说话,便看见人已经进来了,伴随着他独有的嗓音,“翕儿不愿意见到朕么?可是不耐烦了?” 苏静翕闻声立马讨好的笑笑,几步走过去,不过行了一小段距离便被人扶住了,“肚子都这样大了,怎么还能走这样快?”宗政瑾略带不满的说道。 苏静翕半靠在他的身上,“这不是高兴皇上来了么?” 宗政瑾嗤笑一声,“你方才说的话,朕都已经听见了,现在便是再狡辩也无用。” 苏静翕也轻笑,“当真无用?” “不然你以为呢?”宗政瑾瞥了她一眼,扶着她坐在榻上。 “臣妾自是以为是有用的,”说着自己还肯定的点了点头,“皇上你看,不仅是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认为是有用的。” 宗政瑾见她颦眉微蹙,隔着厚厚的衣裳,他便知道又是胎动了,把手轻柔的放在去,果然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快别闹你母妃了,安份一点。” 苏静翕虽有些难受,倒是闻言却是有些无语,瞪了他一眼,“皇上怎可如此说话,小孩子知道什么,哪里来的安份与否呢,再说要是个女孩,到时候真的安份了,那臣妾可是不依的。” 即使太医有能力可以在五六个月的时候,通过把脉诊断出胎儿是男是女,但是苏静翕并未让人说,且不说是否一定能做得了准,便是真的准了,她也不想知道,留一个悬念,到时候再知道亦是好的。 宗政瑾挑眉,“按照翕儿的意思是,女孩不要安份,男孩要安份才是?” 他也不知道孩子的性别,当初她说留一个念想,他便随口同意了,是男是女,于他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但是不论男女,他宗政瑾的孩子,都不需要安份,这个词天生便不适合他,尤其是男孩,更不能安份,而他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可她的逻辑却是错了的,按照常人的观点来看,应当是相反才是。 苏静翕点点头,“难道不是么?” 如她自己,她便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安份的,而他,苏静翕却觉得他比起她而言,安份的太多。 宗政瑾并未接话,只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苏静翕有些羞窘,“皇上不是比臣妾安份么?” 宗政瑾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情两个人的意思都不是一样的,好在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的太多,他也习惯了,自然不会与她真的计较下去,“嗯。” 苏静翕以为他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当下也不再说,转而问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他早间上朝之时才离开,到现在,也是两个时辰不到。 宗政瑾学着她的语气,淡笑,“这不是想来看看你么?” 苏静翕被他逗笑,“皇上这是承认你想臣妾了。” 宗政瑾点点头,并未否认。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生产 宗政瑾只是陪她用了早膳,再陪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活动了一番,这才回了紫宸殿。 苏静翕躺在榻上小憩,脑子里面却在想着,还有近十日便是万寿节,又是到了妃嫔想方设法争宠的时候了,而她,又该送上什么样的礼物才是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送的是衣裳,但是今年,至少不能重复吧。 “代曼,”苏静翕睁开眼睛,“这些日子,各宫可有什么动静?” 代曼半跪在地上,拿着美人锤细心的帮她捶腿,闻言想了想,“宫里这些日子并没有其他的动静,大多都是在为万寿节做准备。” “你可知道她们都准备了些什么?”苏静翕对此表示有几分好奇。 代曼轻笑一声,“奴婢知道倒是知道,但是知道的并不多,娘娘也知道,这些事,各宫主子都是想尽办法去保密的,只是奴婢知道顺妃娘娘还是如往常一般,送的是自己亲手所绣的百寿图,杨嫔送的便是自己亲手所制的筒靴。” 苏静翕点点头,这在宫里并不是秘密,之所以能被外人所知道,定然也是她们自己授意的,没有争宠的心思,外人是否知道,于她们而言,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而至于其他人,定是不会将自己精心所准备的礼物轻易示人,存了争宠的心思,一切便显得至关重要了。 可唯独除了苏静翕,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忙着些什么,竟是将这件事忘了,如果不是宫里这几日人人皆在谈论,她真的不知道是否会在万寿节当日才能记起。 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提醒她,包括他。 苏静翕不用想,便也知道,定是出自某人的授意。 “那你们说,本宫应当准备些什么才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问问也无碍,也许真的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呢。 代曼与听瑶对视了一眼,两人轻笑,“这个奴婢可不知道,不过奴婢以为,娘娘为皇上生个健康的皇子或是公主,便是最大最好的礼物。” “正是这个道理,”听瑶也附和道。 苏静翕也跟着笑了笑,“可是肚子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啊,万寿节却是不日便要来临,难道到时候,你要本宫两手空空,徒惹笑话?” 听瑶收敛了笑容,“娘娘,皇上不会在意这些的,您好生养胎才是。” 孕妇忌忧思,即使娘娘没有争宠的心思,但是总归是要动脑子去想的。 苏静翕摇了摇头,“哪有你说的这样娇贵,本宫的身子本宫很清楚,还不至于到了那个地步。” 听瑶缓了缓脸色,“奴婢知道,只是娘娘在奴婢心里,是最最重要的人。” 苏静翕点点头,“本宫知道,你们在本宫心里,也很重要。” “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便弄的是离别一般,”代曼微斥道,“依奴婢看啊,娘娘这话却是不好对奴婢们说的,奴婢人微卑贱,万万担不得娘娘这样说。”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并未多说什么,有些话放在心里便是,说得多了远比不上做得多,既然如此,何必说那些话去给别人惹麻烦呢。 虽然苏静翕已经知晓了此事,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但是一晃眼,便到了万寿节当日,时间快得让苏静翕有些措手不及。 半躺在榻上,看着听瑶等人在那里为她搭配隔日晚宴的衣裳首饰,脑子里却在想着到底该送什么才好。 早知道昨晚问上一声,试探一句也好啊。 苦恼至极,索性想着便想将此事抛在脑后。 夏麽麽站在一边看得清楚,即使她们几人劝了又劝,但是见娘娘这神情,便知她定是没有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心里叹了口气,“娘娘,要不要用点东西?” 苏静翕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舀着乌鸡人参汤,不过几口,“不要了,拿下去吧。” 长叹一口气,“算了,本宫不想了,便按照先前准备的送吧。” 她私库里的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他送的,她定是不能再将他送的东西又送回去,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其他妃嫔或是殿中省送来的,想必他也看不上,因为连她都看不上。 唯一能够勉强用做礼物的,不过是她无聊之时,亲手所制的荷包罢了。 虽说有些寒碜,但是胜在有心意。 死马当活马医,便这样吧。 听瑶点点头,她早就劝过娘娘,荷包便可以,闻言说道,“是,奴婢明白了。” 这日晚间,宗政瑾宿在了乾清宫。 第二日白日,苏静翕照常的没有见着人。 好在,晚间亥时初,他却是赶在了宫门落锁前来了。 苏静翕想起了以前自己很喜欢的一首诗,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至今,她都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她占有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但是她却是那样清楚,他在她的心里,占的位置比自己还要重要。 满心满眼,都是他。 或许终有一日,他会以一种两人皆不愿见的方式伤害她,不论是何种方式,不论是有心无心,不论这一日是明日或是明年,但是,即便她知道,她却不会退缩,不会害怕,亦不会怨他,更不会恨他。 爱,便是如此盲目,或者不够无畏,也不够大义,但是却是出自内心的最真挚的情感,积攒了一个人最大的勇气。 苏静翕从床上爬起来坐着,对他缓缓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你来了。” 宗政瑾几步走到床边,脱了外衫,坐在她旁边,两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柔夷,“朕来了。” 不过是一日未见,却仿佛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此时相见,内心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难言,千言万语,不过化作一句“我来了”。 有他在身边,或是习惯,苏静翕十分心安,躺下便已入眠。 苏静翕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九个月罢了,还需要等上一个月才会生产,可是有些事便是发生的那般意外,令人措手不及。 是夜,苏静翕在睡梦中被疼醒,小腹隐隐作痛,让她睡的极其不安稳,略微有些迷茫的睁开眼,摸了摸下面,湿了一小片,“皇上……” 宗政瑾睡眠极浅,她出声的时候便已经醒了,“怎么了?” “皇上,我……我好像要生了……”苏静翕询问过夏麽麽生产之时的一些情况,大概知道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宗政瑾反应迅速,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朕在这里,别怕……” “苏顺闲,传太医,”宗政瑾扬声对外喊道。 …… 乔静姝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殿内也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些妃嫔,碎步上前,“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宗政瑾没有心思应付这些人,两眼紧紧的盯着产房的大门。 “皇上,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湘婕妤见舒贵妃已来,不愿再白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试探着开口问道。 等了几瞬,却并没有等来宗政瑾的回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苏公公,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湘婕妤的脸色僵了僵,到底是在后宫混了多年,很快便缓过来了,转身看向苏顺闲。 苏顺闲即使再不愿回答,却不能如同宗政瑾那般不给情面,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湘婕妤等着看便是。” 湘婕妤心里一堵,眼里不可见的露出一抹杀气,即使是混到了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面上露出不愉,却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苏顺闲对于湘婕妤脸上的不快,只当看不见,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其他低位的妃嫔,碍于湘婕妤,即使想要幸灾乐祸,却也是不好表现出来了,只能默默的站在后面,暗暗展示自己最貌美的一面,以期待皇上的垂眸。 乔静姝勾了勾嘴角,“众位妹妹先安心的坐着吧,珍妹妹生产想必也是需要些时间的,只是皇上明日还要上朝,可需要去歇息片刻?” 即便她再不想装贤惠,可是这表面功夫,却是要做的。 否则,如何成为享有盛名的舒贵妃。 宗政瑾于其他人可以不给面子,但是对于舒贵妃,却是愿意给一分薄面的,“不需要,先等着吧。” 宗政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太医只说胎儿可能会提前一些时日出来,但是也不至于会提前到一个月。 这些叫他如何能够放心得下,而去安心睡眠呢。 一想起方才她担忧的眼神,他的心便隐隐有些作痛,恨不能做些什么,替她去担了这份不安。 其他人见皇上都这样说了,内心虽有些嫉妒,但是也不敢说什么,纷纷附和应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上或多或少的露出几抹担忧。 但是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便是她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乔静姝早便猜到他会是这个答案,也不意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惹人厌烦,静静的坐在他的旁边。 第一百四十三章 保大 “娘娘,用些膳食吧,好歹要用些,”夏麽麽端着一碗鸡丝汤面进来,劝说道。 苏静翕扶着清欢的手,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楚,“端上来。” 即便现在她并没有多大的胃口,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的痛楚并不是最痛的,所耗费的时间也是不定的,多囤些力气才是最重要的。 夏麽麽一喜,本来她以为还需要劝上一劝,见娘娘如此干脆,心里却有些泛酸,“娘娘放心,您一定能够平安诞下皇子的。” 苏静翕勉强笑了笑,并未说什么,把碗端过来,小口小口的吃着,强迫自己用了大半碗,这才放下。 “娘娘,现在起来多走动走动吧,待会也会顺利些,娘娘可少些辛苦,”一个稳婆走过来,说道。 夏麽麽也配合着点点头,“娘娘,正是这个理。” 苏静翕深吸一口气,“本宫知道了,扶本宫起来。” “娘娘,这都是些云英未嫁的姑娘,待在产房是否……”稳婆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宫女,有些为难的说道。 听瑶等人一听,险些落泪,连忙跪下,“娘娘,奴婢终生不嫁,求娘娘让奴婢在此服侍娘娘。” 苏静翕轻笑一声,“谁要赶你们走不成,本宫不信那个邪,本宫的孩子也不会是那等无用之人。” 产房,乃是血腥煞气积聚之地,男子与未婚女子不适宜进,一方面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运气,另一方面,也会被视为会给婴儿带来不好的厄运。 呼出一口浊气,冷冷道,“若是你没有那个能力为本宫接生,趁早出去,别给自己的无能找那些借口。” 那为首的稳婆连忙跪下来,“奴婢不敢,求娘娘饶命……” 若是此时被娘娘从产房里赶了出去,定是没有命活的。 夏麽麽虽心里认同稳婆的看法,但是她却不会说出来,更加不会阻拦娘娘的决定,“娘娘,还是不要为这等人生气,实在是不值当。” “你们两个呢?”苏静翕瞥了一眼另外的两名稳婆。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回娘娘,奴婢以为这些姑娘服侍娘娘十分周到,深得娘娘信任,有她们在此,娘娘定是可以安心一些。” “你们两人可有把握与本宫接生?” “奴婢愿竭尽全力,”两名稳婆异口同声道。 苏静翕点点头,使了个眼色,跪在地上的稳婆立刻被带了出去,“留她一条命吧。” …… “她怎么样了?”宗政瑾瞥见太医出来,不等他们行礼,连忙问道。 张太医和李太医等人跪在地上,顾不上行礼,连忙回答道,“回皇上,娘娘身子并无问题……” “没有问题为何会早产?”宗政瑾不等太医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张太医不敢隐瞒,“回皇上,珍修容娘娘身子骨并没有完全长开,怀孕养胎这许久,已经亏损了许多母体的气血,此时早产,于胎儿并无碍,于母体亦是有益的……” 宗政瑾皱眉,直觉并没有这样简单,“所以你的意思是……” “珍修容娘娘生产亦会十分艰难。”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是蕴含了深层的意思,在座之人,听了不免在心中浮想联翩,幸灾乐祸倒成了其次,无声诅咒亦是有的。 自古女子生产便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若是珍修容自己受不住这份恩宠,既不用脏了她们的手,也除去了这一大劲敌,何乐不为。 可偏偏她们之前没有收到消息,也没有机会动手,到了此时,却是有些晚了,什么也做不成,便只能在心里许上个愿望罢了。 乔静姝虽未生产过,但是也知道女子生产的艰险,太医所言的艰难,定不是表面上的那般简单,正准备说话,便听见旁边的人出声了。 惯常的语调,可偏偏乔静姝听出了一分不安,“你有几分把握?” “正是,太医,你有几分把握,可让珍姐姐……”湘婕妤接话道,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再次被无情的打断。 “你给朕滚,”宗政瑾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声音也比平常高上许多,旁边的娇花皆是吓了一跳。 湘婕妤一愣,随即反应下来,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只是上首的人并没有把眼神放在她的身上,略带哭音,“皇……” “湘婕妤,你还是先离开吧,”苏顺闲走过来,眼里也没有了往常的恭敬,声音冷冽至极。 湘婕妤心里一堵,可是瞥了一眼皇上的脸色,终究是不敢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勉强福了福身子,无声的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给朕走,”宗政瑾瞥了一眼其他坐在这里的人,有些不耐烦。 其他人嘴唇蠕动,本来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不过想起方才湘婕妤的遭遇,却是没了那个勇气,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皆退了出去。 “皇上,便让臣妾留下来吧,珍妹妹诞下皇子,臣妾也好打点照料一番,”乔静姝适时的说道。 宗政瑾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转眼之间,聚集了满殿的人悉数散去,只留了上首的两人。 张太医见状,这才开口,“回皇上,微臣只勉强有六成把握。” 乔静姝闻言心里一惊,却不敢表现出来,垂首恭谨,默默的坐在一边,并不多言。 张太医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鼓起勇气,“微臣斗胆询问皇上,若是珍修容……不知皇上是想保大或是保小?” “保大,”宗政瑾并没有多犹豫,冷冷的两个字,掷地有声,“她说的话不必多管,朕的话才是圣旨。” 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你们去候着吧。” “是,微臣告退,”张太医心里忍不住的害怕,但是却不能多说什么,带着人往外走去。 只怕以皇上的性子,若是珍修容有了什么不测,他们也不必活了。 以皇上的性子,定是再也容不下。 可若是珍修容肚子的孩子有了什么不是,只怕他们也同样不用活了。 以珍修容对肚子里的孩子的期盼,定是会痛不欲生,皇上也会容不下。 乔静姝余光瞥见他两手握拳,手指泛白也不自知,即便没有窥见他的脸色,没有察觉他的内心,但是便是与他相隔数尺之远,她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与惧怕。 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 有多希望拥有,便有多害怕失去。 况且,他已经拥有过了,已经深知其中的美好,若是失去,只怕会放在心上一辈子,再难忘怀。 心上的朱砂痣,若是要那般生生的挖去,只怕会连同那颗心,一同带走。 略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曾经,她有多希望,如同今日被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会是她自己,可惜,事实证明,终究不过是自己的奢望罢了。 如今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另外一个女人牵挂着自己的心,而他自己,偏偏还不自知,许多无意识的这些举动,更是说明了他的内心情感的真挚。 他不悲哀,她才悲哀。 而里面的那个女人,被他放在心上的那个女人,何其幸运。 乔静姝如同他一般,两眼紧紧的盯着产房的大门,里面只是间歇的有声音传来,且声音并不大,她记得,之前杜婉如生孩子,再远些,如皇后,如贤妃,生孩子之时无一不是声嘶力竭的叫喊。 不是不痛,只是隐忍。 她愿意相信,也愿意希冀,那个正在同自己奋战的女人可以平安无事,连同她的孩子一起。 慈宁宫 “现在什么时辰了?”太后揉了揉眉心,问道。 守夜的小宫女瞥了一眼沙漏,连忙回答道,“回太后娘娘,已经五更了。” 太后应了声,这段时候,她的身子骨是越发的不好了,汤药不断,虽说良药苦口,但是却没有多大的起色,晚上更是经常的失眠多梦,早早的便醒了。 太后从床上坐起来,“给哀家端点水过来。” 那宫女连忙转身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给她,有些欲言又止,犹豫着该不该说。 太后何其敏锐,喝了口谁润了润嗓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太后娘娘,是关雎宫的珍修容要生了,”那小宫女不敢隐瞒,连忙回答道。 太后一愣,放下杯子,“她几个月了?” “回太后娘娘,只有九个月……” 只有九个月,那便是早产了。 “九个月……”太后跟着念了一遍,瞬间千万个想法掠上心头,化为一个疑问,“为何没有人告诉哀家?” 那宫女缩了缩身子,连忙跪了下来,“回太后娘娘,是皇上派人来说,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便不要打扰太后娘娘了。” “好个不要打扰,”太后冷哼,深吸一口气,“罢了,既然皇上说不要打扰哀家,那哀家便当作不知道吧。 那小宫女有些纳闷,但是却不敢说什么,只能应道,“是。” 太后叹了口气,重新躺下,便放过她这一次,既然都是早产,年纪又小,是否有那个命,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有那个命去承担,也得有那个命去享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平安 外面天空鱼肚泛白,卯时将至,产房里面依旧是在生死挣扎着。 “娘娘,再多用点力,来,深吸一口气,用力……”夏麽麽站在苏静翕的旁边,大声的鼓动着。 听瑶见娘娘已是筋疲力尽,心中担忧不已,也顾不得那许多,凑到她的耳边,“娘娘,你还需再努力一些,难道你想要小皇子生下来便没有母妃么?” 苏静翕意识有些涣散,脑海中只始终徘徊着一句话,难道她想要自己的孩子刚出世便没有母妃么? 绝对不想。 不想。 强迫自己睁开眼,咬着牙,努力配合着夏麽麽的鼓动。 听瑶一喜,好歹还有意识,“娘娘再努力一些,奴婢定让娘娘与小皇子平安无事。” 苏静翕勉强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腹中的孩子身上,坚持着这最有力的一场生死搏斗。 终于,感觉下面一滑,伴随着接生麽麽兴奋的大喊,“生了,生了……” 彻底晕了过去。 …… “皇上,生了生了……”接生麽麽抱着襁褓走出来,一脸喜色道。 宗政瑾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孩子,把目光移向她的后方,“她怎么样?” 夏麽麽跪在地上,也顾不上行礼,“回皇上,娘娘她产后虚脱,晕了过去,太医正在诊治。” 宗政瑾皱了皱眉,起身想要往产房走去,苏顺闲等人连忙拦住他,“皇上,产房污秽,万不可进去啊。” 宗政瑾冷冷的拂开他的手,只做不理,乔静姝亦起身,劝道,“皇上,珍妹妹刚刚生产完,产房还没来得及收拾,不若等产房收拾好不迟,太后娘娘想必也在等着消息,不若先派人去通报一声吧。” 这是在隐晦的提醒他,若是在刚生产完便贸然进了产房,其他宫里人收到消息,定然会对苏静翕不利,毕竟,引得皇上破例有些太过了些。 宗政瑾稍一想便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此时生产,关雎宫中人多眼杂,他的一言一行极其可能会被有心人知道,不如等到其他不相干的人散去,再进产房不迟。 转身又坐了回来。 乔静姝见他只是这般盯着麽麽手里的孩子看,也不说话,心中虽有些酸涩,但是更多的却是觉得好笑,露出一抹笑容,“夏麽麽,不知珍妹妹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啊?” 夏麽麽眉开眼笑,这才开口道,“回皇上,回舒贵妃娘娘,娘娘生的是个小皇子呢。” 随即又意识到什么,有些尴尬,又隐隐带了几分戒备。 乔静姝自是知道她的想法,但是却没有在意,“本宫可能抱抱?” 夏麽麽自是不敢不从,把目光转向皇上,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奴才,没有决定权,见他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舒贵妃。 乔静姝取下手上的护甲,把孩子接过来,刚出生的孩子虽有些没有长开,但是她却知道,这个孩子日后定然不俗,不论容貌还是前途。 这便是她最终的目的,关乎了乔家的命运。 “皇上,你看,四皇子长得可真好看,这眉眼啊,瞧着与皇上像极了呢。”宗政瑾凑过去看了一眼,小家伙两眼紧闭,只嘴唇蠕动,肤色也没有小女人那般的顺滑,五官既没有小女人的精致,也没有他的俊朗。 实在是说不出哪里好看了。 但是他却不会说什么,应了一声,“还好。” 乔静姝对于他态度淡然,也不奇怪,毕竟之前的几个孩子,他的态度也一直是冷漠的,只当他是不喜小孩。 夏麽麽在一边看着却有些担心,之前娘娘怀孕之时,皇上对娘娘是关怀备至,照料细微,万没有想到孩子生下来,皇上竟是这副态度。 “今日晚宴你先去看着吧,朕晚些再去,”宗政瑾忽然开口道。 乔静姝一愣,随即便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含笑道,“是,臣妾明白。” 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是选在这样的时辰出世,与帝王同一个诞生日,到底是否真是那有福之人,她不得而知。 长春宫 “娘娘,珍修容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青衣走进来,小声说道。 话音刚落,便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不着痕迹的缩了缩身子,面上却是平静无澜。 “她自己呢?”贤妃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她平安生下了这个孩子。 “听说珍修容娘娘产后虚脱,已经昏迷,但是太医说并无大碍。” “哼,”贤妃冷哼,“她怎么能那么好命?” 之前,她顾虑许多,这才没有动手,错过了前三个月的最佳时期,之后想动手却是难上许多,便想着等到她怀孕七八个月之时,再下手,直接一尸两命,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出了淑妃这档子事。 再加上自己手里并没有多少人手,也不敢贸然行事,便拖到了现在。 “娘娘,这并不能怪咱们,关雎宫治的和个铁桶一般,里面的奴才也都是忠心护主,没有什么二心,咱们想下手很难啊,”青衣劝道。 这的确是实话,宫里皆知,关雎宫的主子护短,亦不轻易打骂宫人,赏银更是丰厚,活也不多,如此自是没有人会为了那一点小利,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行那背主,受人唾骂之事。 贤妃摇了摇头,“本宫倒是没有想到,那个贱人看着没有脑子,但是倒是御人有方,治理得当。” 青衣并不接话,亦不做声。 “先容本宫想想,毕竟生得下来,也不一定能够养得活,”贤妃在这宫里多年,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之前,并不是只有大公主与二公主这两个孩子,如淑妃的大皇子,许多都是有了没有生下来,或是生下来没有养大。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她犯不着将眼光局限在这上面。 “舒贵妃也快要生了吧,都要七个月了,”贤妃自是不会忘了宫里还有另外的一位孕妇,且这位比起关雎宫的来说,威胁更加大。 青衣点点头,“正是,太医诊治说,母子十分健康,且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极有可能?那也不是万分肯定,且生不生的下来也不一定,”贤妃冷冷道。 既然已经“不小心”让关雎宫的得了孩子,且是男嗣,那自是不可能再让重华宫的也得了孩子。 不过话说了回来,舒贵妃不愧是舒贵妃,三番两次的受人暗算,但是却依旧保胎至今,母子安好,其中的手段也是不容小觑的。 越是如此,便越是不能让她如意。 不止是贤妃这样想,其他妃嫔亦是如此。 对于苏静翕平安生下四皇子,虽然初初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等到平静下来,也就不那么气愤了。 毕竟,未来的事情总是说不准的。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是如何做却又是另外一码事,各宫纷纷派人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以示祝贺。 包括慈宁宫。 苏静翕对此一无所知,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很是有些茫然。 睡了一觉,感觉有几个世纪那般长,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闪过,从前世到今生,从孩提到长大,悲喜参杂,梦境与现实,混为一谈,虚虚实实,分不清楚。 “皇上……”苏静翕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手也被握得紧紧的,眼睛瞬间酸涩,险些落泪。 支撑她醒过来的动力,便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宗政瑾睡眠很浅,她一出声他便醒了,勾了勾嘴角,凑到她面前,“你醒了?” 千言万语不过化为一句“你醒了”。 “嗯,我回来了,”苏静翕也露出一抹笑容,有些尴尬,“皇上觉得我很丑么?” 宗政瑾颇为认真的上下打量她,点了点头,“是有点。” 但是我不介意。 苏静翕嗤笑一声,“那皇上也得看着,我也没办法。” “好,”宗政瑾点点头。 外面听瑶等人听见里面的动静,心中喜悦,却不敢出声打扰,直到小儿啼哭声成功的引起里面人的动静。 宗政瑾听见声音,不用想也知道面前的小女人的想法,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扬声道,“把孩子抱进来。” 苏静翕坐起身,小心的把孩子接过来,在夏麽麽的指导下,调整了一番姿势,把孩子抱在怀里。 虽出生不久,但是已经慢慢长开了,脸上也没有了皱纹,许是因为母子连心,苏静翕只将手伸到他的手旁边,便被紧紧的握住了一根手指。 这便是她拼死生下的孩子。 抬头便见他一脸从容的看着他们母子,面色平静,但是眼里却是充满柔情,“皇上可要抱抱?” 宗政瑾摇头,正准备说话,怀里便被“扔”过来一个东西,下意识的接住,“你……” 苏静翕耸耸肩,反正她现在有恃无恐,“皇上便抱抱吧,臣妾手酸。” 反正她是绝对不相信抱孙不抱儿的歪理,即使是血脉相融,即使是亲生父子,但是感情始终是需要联络的,需要维系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幌子 宗政瑾从未抱过小孩,包括他的第一个孩子,大皇子。 在那个时候,他也是有过期待的,有过憧憬的,甚至在初得知淑妃有孕之时,便兴冲冲的每日在闲暇之余,为孩子取名,所有美好的寓意,他都觉得不足够表达。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亲眼看着那个未满月的孩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晚,大雨磅礴,一滴一滴却像是滴在了自己的心上。 之后,之于有幸存活下来的大公主、二公主,他也不再有多大的期待,付出的越多,便越是害怕得不到回报。 再加上,每每自己有那个闲心去逗弄大公主,她都是一副瑟缩的模样,他知道皇后将她教导的很好,颇有皇家公主的风范,一板一眼皆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是却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女儿与后宫的那些女人,没有一点区别。 苏静翕凑过去些,握着儿子的小手,轻轻摇了摇,柔声哄道,“好了,别哭了,是你父皇在抱你呢。” 小家伙并不能听懂,哭着苦着反倒睁开了眼睛,湿漉漉的眸子乌黑剔透,看着十分可人,兴许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越看越是俊美。 “皇上,你看我们的儿子,多好看。” 以后定能如他的父皇一般,迷倒万千少女。 宗政瑾有些无奈,也颇为无语,这么点大的孩子,哪里好看了。 见她眼里满是柔情,全心注视着自己手里的小东西,又有些不是滋味了,“还给你。” 苏静翕两手一摊,“臣妾手酸。”配合着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旁边的夏麽麽连忙道,“娘娘饿了吧?要不要弄点东西吃?” 见皇上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尴尬的福了福身子,“奴婢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说着拉着听瑶代曼两人连忙出去,把空间留着这一家三口。 宗政瑾无法,只能自己抱着,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没成想竟能让正哭得带劲的小人儿停了下来,两眼直直盯着自己衣裳的花纹。 勾了勾嘴角,重新把目光移到旁边的人身上,“你可有不舒服?” 到底是昏迷了整整一天。 苏静翕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只是有点饿。” 若是夏麽麽不说,她倒不觉得,一说反而觉得自己已经快饿死了。 宗政瑾还是有些不放心,“等会让人来给你看看吧。” 虽说月子期间,是不能让男人进来的,但是自己已经进了,情况特殊,做的隐秘些,让太医进来也不是不可以。 苏静翕一听便知道他的意思,有些不同意,“听瑶也懂些医术,还有清梦也会,让她们两个看看便是。”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知道,自己已经撑过来了,既然如此,何必让外男进来,平白惹人诟病呢。 宗政瑾皱了皱眉,正准备说话,外面却是有人敲门,紧接着便有人进来了。 宋麽麽的动作很快,或是早有准备,很快便让听瑶呈上了吃食,不过是流食。 苏静翕也不介意,有些吃的垫垫肚子也是好的,接过来几口便用了近半碗,随即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其他人在,余光瞥见他正低头逗弄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只是嘴角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是有些刺眼。 苏静翕抿了抿嘴唇,只当没有看见。 自顾自的用着膳食,一刻钟过后,才堪堪让自己有了七分饱,便放下了筷子。 “皇上可有给他取名?”苏静翕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她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听瑶在一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话憋了回去,收拾好碗筷,连忙退了出去。 宗政瑾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随口道,“等到他满月吧,朕还需好好想想。” 见到小家伙如此乖巧,他又觉得自己之前决定的名字都是不适合的,还需好生斟酌一二。 苏静翕也没有多想,点点头,“好吧。” “皇上,臣妾还没有恭祝皇上生辰呢,”若按照他们所说,自己昏迷了一天,那便是刚好错过了他的生辰。 宗政瑾挑了挑眉,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可以过上些日子再恭祝不成。” 到底是以何种方式,自是以他的意愿为主。 不过,想必她也是乐意的。 苏静翕本来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见到他某些时候惯常露出的笑容,这才明白,瞪了他一眼,“皇上,你儿子还在呢。” 之前,便没有特别的注重这方面的胎教,现在又是这般的口无遮拦,百无禁忌也不是这般啊。 苏静翕的话音才落,小家伙魔性的哭声再次响起,苏静翕却不敢再让他抱了,连忙接过来,想要自己喂奶,却有些犹豫。 外面夏麽麽听见动静,连忙走进来,“奴婢带四皇子出去喂奶。” 苏静翕点点头,见她的背影离开,这才道,“皇上,臣妾可以自己喂奶么?” “胡闹,”宗政瑾下意识的拒绝,看见她眼神无辜,又有些不忍,“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好,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太医说她生产本就是损伤了气血,身子亏损了许多,当下最重要的,便是把这些失去的给补回来,其余其他的,自是往后靠。 包括她自己的孩子。 这短短的一两天所发生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并不小,也是因为她生产之时的艰难,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会害怕她的失去。 听闻她会难产,只能保一个之时,他几乎没有犹豫,便首选了她,而不是自己的自己。 即使,他需要一个健康的孩子继承大统。 可是在她的面前,一切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只要一想到,他也许会因此失去她,再也不会有一个小女人在关雎宫等着他,也不会有人与他撒娇耍赖,更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哭泣得令他心软,他的心便如同窒息。 许多事,他需要重新想清楚,彻底的想明白。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并不想放弃这个想法,只好软了语气,“好了,朕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不要让朕担心可好?” 苏静翕闻言眼睛有些酸涩,再度忍不住想哭。 宗政瑾见她变了脸色,只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小女人娇气,他一直都知道,当下也顾不上许多,连忙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朕又没有说你什么,何至于哭呢,大不了朕应你便是。” 每每她一落泪,即使梨花带雨,煞是好看,但是他总是忍不住的心软,恨不能应了她所有的事。 苏静翕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让皇上担心的。” 他脸上的憔悴与疲倦,她不是没有看到,只是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他不顾世俗的眼光,执意进产房陪了她许久,于后世是再普通不过,于这个朝代却是有些惊世骇俗,若是传了出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却是不得而知的。 或许他从未说过他欢喜她,亦从未表明过心迹,但是他为她做的,却是一分不差,面面俱到,事事细微。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无碍,朕没有关系。” 好在,你无事。 重华宫 “本宫给关雎宫准备的东西送过去了?”乔静姝躺在榻上,摸着自己早已凸起的肚子,问道。 一连几日没有睡好,脸上有些显见的疲倦。 青绮应声,“是,方才绿绮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亲自送过去了。” 乔静姝点点头,“如此便好。” 那晚,她亲自守了半晚,看着那个孩子出生,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起码是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她生了孩子,本宫也可以生了。” 青绮忍不住有些担心,“娘娘,你……” “你不必再劝了,本就平白担了这虚名许久,如今时机已到,本宫何必再拖?”乔静姝却是看得开,毕竟,再怎么拖下去,也不会让肚子里真的有个孩子。 “寻个机会,便将此事给办了吧,本宫的仇也该报了。” 早已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如果不是因为皇上有意让自己为苏静翕做那挡箭牌,自己也同样是有利所图,自身愿意,否则,何必装作怀孕装了这许久。 差点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是,奴婢会去找张太医的,”青绮知道劝阻无能,只能道。 “你说本宫若是一尸两命会是如何?”乔静姝忽然凉凉出声道。 青绮心里一惊,“娘娘……” 乔静姝自嘲的笑笑,“放心,本宫就是随口一说,本宫就是乐意,但是却不会做这等蠢笨之事。” 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 便是想死都不能,何其悲哀。 淑妃前两个月便已经在一个深夜黯然离世,入了冷宫,便再也不是享有盛名的淑妃娘娘,沈氏覆灭,她也只不过是罪人一个,死了不过是张破草席裹着扔去乱葬岗罢了。 她善心大发,也不过是命人为她安葬一番,其余的,却不能做的更多。 “这些日子,万不可打草惊蛇了,本宫要一次成功。”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除夕 “把各宫的东西都登记造册吧,不必呈上来了,”苏静翕淡淡的吩咐道,她生产过后,不论各位妃嫔是出自何种心思,皆是派人送来了礼品,但她却是不会用的。 听瑶点点头,“奴婢知道,只是娘娘,有几样却是有些特殊,一是太后娘娘派人送来的长命锁套面,二是舒贵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这血红暖玉。” 苏静翕接过来来看了看,两样都不是平凡之物,雕工精致,一看便是价值不菲,“先收着吧,舒贵妃娘娘可有说些什么?” “并无,只不过是让娘娘好生坐月子,养好身子罢了。” 苏静翕点点头,也不在这上面过多纠结,“你让清柔、袭香和芸香先去照看四皇子吧,还有夏麽麽,本宫这里不缺人,告诉她们,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即使是将孩子生了下来,但是苏静翕依旧没有真的放心,自古宫里夭折的孩子太多,养不活也是常有的事。 “还有,让小路子也去吧,他人机灵,多看着些,”苏静翕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 “是,娘娘放心,奴婢会吩咐下去的,”听瑶自是知道娘娘的担忧何在,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让奶麽麽轮流着来,每日都要让清梦给奶麽麽查看过后,才能让她们给四皇子喂奶,奶麽麽的吃食也要仔细挑选,多忌口,包括她们的衣裳什么的,身上也是一点首饰都不能佩戴,四皇子身边,每时每刻,至少要留一个咱们自己的人,但凡有一丝异常,立马禀告给本宫。” 能下手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人身上,但是方式却是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当真是一点点马虎都要不得。 听瑶点点头,“奴婢会亲自看着的。” “那就好,”苏静翕点点头,“本宫昏迷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 苏静翕一直都没有问过这短短的一两天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或者说,是否真的验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与期盼。 听瑶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娘娘还没有生产完,皇上便下令让其他妃嫔离开了,只留了舒贵妃娘娘,娘娘,舒贵妃娘娘怀有身孕,身子重,却还在这里守候娘娘一晚,可会有什么不妥?” 苏静翕皱眉,舒贵妃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不寻常了些,从之前的处处相帮,也从未与她为难,若是在宫外,也许她会相信有这份真情在,可是在这深宫中,如何她都是不会信的。 尤其是她们二人还是共同拥有一个男人。 关乎恩宠,关乎子嗣,关乎身家性命,关乎前途光明,关乎家族荣耀,关乎荣华富贵,太多的涉及,实在是让这其中根本不可能有那单纯的情感所在。 “皇上对此可有说什么?” 听瑶仔细想了想,“并无,舒贵妃娘娘对娘娘似乎并没有不好的意图所在,按照娘娘所言,从娘娘入宫之后,便处处相帮,奴婢以为,定是有所图谋,但是……具体是什么,奴婢却是不知道了。” 苏静翕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世上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所有的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舒贵妃有恩宠,有子嗣,更有家世,今后或许会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自己于她,真的是没有什么好利用的。 “还有其他的事么?” 听瑶摇了摇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娘娘,当时娘娘生产,奴婢听说,太医说娘娘可能会难产,皇上所做的决定是保大……” 苏静翕一愣,随即点点头,“本宫知道了,等四皇子醒了,把他抱过来,先下去吧。” 听瑶福了福身子,“是,奴婢告退。” 苏静翕见着她的背影离开,缓缓的挪动身子,躺了下来,心中复杂难言,最终只不过勾了勾嘴角,合上眼眸入睡。 岁月静好,何不珍惜。 …… 坐月子的时间是极其难熬的,但是好在是冬日,否则门窗紧闭,长久不梳洗,只怕身上会有股难闻的味道,让人刺鼻。 而现在,虽然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好在只是头发油了些,用头巾包裹,也看不出什么,起码是他没有觉得有什么,每日照常的会进来看望她,与她说说话,逗弄小家伙,脸上与眼里皆没有丝毫的嫌弃之意。 是以,他不介意,那么,她便也不在意了。 时间过的极快,一晃眼便是除夕了,苏静翕也坐了二十几天的月子,只不过因为夏麽麽说了一句,她多坐几天月子于身子有好处,宗政瑾知道后,大手一挥,便直接决定了她除夕之夜,依旧是在床上躺着的命运。 撒娇、耍赖、抗议皆无用,最终便只能认命的接受了。 谁让她“人微言轻”,而他“霸道**”呢。 在心里腹诽过后,便两眼目送着他离开了,以及带走了一地的怨念。 宗政瑾只当没有看见她幽怨的眼神,眼里含着几分笑意,大步走了出去。 泰和殿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宗政瑾收敛了眼里的笑意,换上了正常的面孔,迈步进入。 百官与妃嫔皆起身行礼,齐声高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宗政瑾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或者说是有些麻木,并没有觉得又任何不妥,走到上首,随意的挥了挥手,“平身吧,众位爱卿不必多礼。” “谢皇上。” 简单的例行的训话过后,宗政瑾便让他们入了座,扫了一眼下首的众位妃嫔,明知不可能会看见小女人的身影,但是却不可见的有两分失落,这满殿的人群簇拥围绕着他,可是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觉得热闹与兴奋。 相反,有几分兴致缺缺。 除夕于他的意义,其实并不重大,母妃在世的时候的事情,他大多已经记不清了,母妃去世后,独留他一个人,每年的除夕不过是随着皇兄等人参见宴席,与其他人虚以委蛇,亦是虚伪至极。 从未将今日当作是真正的节日过,便也没有了欢喜可言。 皇上不说话,只静静的欣赏歌舞,底下的妃嫔便也不敢随意出声扰了皇上的兴致,也只做专心欣赏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在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乔静姝见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虽是将目光放在了殿中央的歌舞之上,但是她却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 她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但是她却知道,他的心不在这里。 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下首的众位妃嫔,面容姣好,青春正值,本是那貌美清秀之人,但是进宫这许久,皆或多或少的让那一双双漂亮的眸子染上了几分贪念,不纯粹,不干净,让人看着便能心生不喜。 乔静姝从她们的身上,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皇上,今日除夕,虽说臣妾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但是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皇上能应了臣妾,”乔静姝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向上首的人。 宗政瑾闻声亦将目光收了回来,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有什么事,爱妃只管说来。” 乔静姝轻笑了一声,“并不是多大的事,只不过臣妾身子重了,想必过段时间也要生了,后宫诸事,便没有那样多的精力去顾及,臣妾总不好因为自身的原因,连累了众位妹妹们。” 其他妃嫔一听皆是一喜,不论是否表现在了脸上,但是却是有了贪念,舒贵妃此话,便是在将宫权交了出来,那么她们便有了机会。 宗政瑾瞥了一眼她凸起的肚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别人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之所以留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制造这样的假象,只不过是为了让真正的孩子可以万无一失,以此吸引别人的目光,挡掉明里暗里的箭。 可是现在小女人的孩子已经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自然也就没了多大的用处。 猜不透她的想法,但是宗政瑾却相信她不会乱来,更不会挑战他的底线,至于其他的,他不是不可以容忍。 点点头,“依姝儿所言,该将宫权交给何人才好?” 乔静姝并不意外他答应了她,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底线何在,至于其他的,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轻笑了一声,“臣妾以为,论资历,论荣宠,这个人自是贤妃妹妹不可,之前她随臣妾协理六宫,表现得也不错。” 贤妃并不知道舒贵妃的用意何在,但是她直觉舒贵妃并不是好意,二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和,事出反常必有妖。 闻言连连摆手,“舒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才疏学浅,不过知道些皮毛,瞎管管罢了,若不是舒贵妃娘娘看着,只怕这后宫早被臣妾弄乱了,万万当不得娘娘的夸赞。” 这句话虽是有些过了,亦是不利于她的更近一步,但是眼下却是没有法子,一时之间,她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推辞。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意 “贤妃妹妹何必如此自谦,妹妹的长春宫治理有方,宫人无一不服帖,不敢有二心,如何会有妹妹所说的这般不堪,”乔静姝并没有放弃,却是顺着她的话再劝了一句。 不等她接话,便再次把目光移向上首,“皇上以为呢?” “皇上,臣妾其实……”贤妃想要说话,却被宗政瑾给打断了。 “便按照你所说的做吧,”宗政瑾配合道,又转头道,“你也不必有过多的负担,朕相信你,再说也不过是一段时日,凡事按照章程来便是。” 话说的这个地步,况且是宗政瑾所说的,贤妃也就没有了推辞的可能。 也不好再纠结于这个,转而说道,“既然如此,臣妾便先担着,若是有什么不懂,臣妾定会好生询问舒贵妃娘娘,还望娘娘不要嫌弃臣妾扰了清静。” 乔静姝点点头,“这是自然。” 想起什么,笑了笑,道,“皇上,还有一事,本该不是臣妾该多管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臣妾却是不得不多嘴提上一句,除夕一过,便又是新的一年,不知皇上是否想要给众位妹妹提提位分?” 按理说,这件事应当是皇后的职责所在,但是如今凤位空虚,虽然早有大臣奏请封后,但是皇上一直压而不发,其中的缘由,她并不想深思。 此时将此事提出来,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罢了,同样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已。 宗政瑾稍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这件事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区别实在是不大,“后宫高位确实没有多少人,便趁着这次大封一次吧,册封之礼,便同四皇子的满月之礼一同办,这件事,交给贤妃办吧。” 众人闻言既是喜悦,又是嫉妒与不甘,皇上此意便是在暗示,她们之所以被晋封不过是因了四皇子,与其满月之礼一同举办,即使她们晋封的份位再高,也不过是个妃嫔,如何都是压不过四皇子的风头。 以及他背后的生母,珍修容苏静翕。 无形之中,便等同于她们不过是陪衬罢了。 心里如何想,面上却不好显现出来,皆是或多或少的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喜悦。 宗政瑾见了,照样的面无表情,只是心里却多了一分厌恶罢了,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的尾声,说过几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关雎宫 “娘娘,你可快别叹气了,今日是除夕,明日又是新的一年,”听瑶见她坐在床上,虽是在翻着话本,但是却时不时的叹气出声。 苏静翕轻蹙娥眉,摇了摇头,惆怅道,“本宫又老了一岁了。” 听瑶有些想笑,“娘娘即便年长一岁,亦是貌美如花,天姿国色,如何也阻挡不了娘娘的美貌的。” 苏静翕轻笑一声,大有找到知音之感,“你说的不错,本宫以为你十分有眼光,今年的赏银,你便多拿些吧。” 代曼在一旁却是听不下去了,跺了跺脚,“娘娘,奴婢可是不依,听瑶不过说了两句,娘娘便多给些赏银,那若是奴婢多说了三句,那娘娘是不是要给奴婢更多的赏银啊?” 苏静翕挑了挑眉,“这自是要看你说的是否是本宫想听的了。” “那若是朕说的也是翕儿想听的,那翕儿是否也要给朕发些赏银?”宗政瑾从外面走进来,一脸闲适的说道。 当真是王婆卖瓜,自夸还嫌不够。 苏静翕闻言颇为认真的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那也要看皇上说的是否顺从臣妾的心意了。” 代曼和听瑶不敢多待,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宗政瑾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手背,并没有凉意,索性直接握在了自己手里,“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心意是如何的?” 苏静翕见他如此配合,也不觉得难堪或是不好意思,只说道,“皇上无论说什么,都是会说到臣妾的心坎上的,必然是顺从臣妾的心意的。” 宗政瑾挑眉,并不接话,两人四目相对,见她一直静待他的下言,干脆再次配合道,“为何?” 这小东西,现在是越发的难伺候了。 苏静翕对他露出了一抹明亮的笑容,意在赞赏他的识情趣,笑道,“因为皇上都在臣妾心里啊,臣妾心里都是皇上,自然皇上怎么说都是对的。” 宗政瑾不妨她如此露骨,不见轻蔑,反而从心里露出笑意,“你啊你,都过了一年,怎么还是如此没有长进?” 苏静翕摇了摇他的手,并没有害怕,含笑道,“怎么会没有长进,臣妾变漂亮了啊。” 宗政瑾被她逗笑,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这般不要面皮?” “因为都长皇上脸上去了啊,”苏静翕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出来了,话出口才发现有些不妥,偷偷的观察他的表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这才稍稍放心。 宗政瑾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却没有生气,“你可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苏静翕撇了撇嘴,没有接话,转而换了一个话题,“皇上今年可要给臣妾发压岁钱?” “没有,”宗政瑾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苏静翕脸色立马变了,本来满面笑容的脸上露出幽怨,“皇上……” “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 “可是臣妾比皇上小啊。” “……” “……” 这个夜晚,两个人都在围绕这一件事“讨论”了许久,久到入睡前,依旧没有结论。 钟粹宫 “主子,皇上今晚又去关雎宫了,”红珠走进来,有些不忿的说道。 安舒窈却没有过多的表情,点点头,并没有接话。 红珠见自家主子这般的不在意,难免有些不平,“主子,难道你便一点都不在意么?” 安舒窈皱了皱眉,“本嫔现如今的生活有哪般不好么,本嫔很满意。” 的确,虽然皇上一次都没有来过钟粹宫,更没有宠幸她,但是如今的生活,比起她之前预想的不知好了多少倍,本就没有多少争宠之心,更不愿行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做自己,便是最好的了。 她并不是生性冷淡,而是看得多了,懂得多了,执念便也少了许多,生来在意的东西也不多,清清静静,平平淡淡的生活很好。 红珠却不这样想,即使因为三皇子的缘故,自家主子的日子过的比其他人好了许多,起码没有人私自克扣份例,也没有人敢明面上不尊敬,但是这样的生活,没有皇上,说的难听些,那便是相当于守活寡一般。 反正她是看不出哪里好了。 安舒窈瞥了一眼她的脸色,轻叹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说道,“你是本嫔是宫外带进来的,若是你不能与本嫔一条心,擅自作主张,便不要怪本嫔无情。” 红珠心里一惊,连忙跪下,磕了一个头,“奴婢不敢,求主子恕罪。” 安舒窈没有叫起,更没有起身扶起她,“本嫔不知道是否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话,但是如果你连这个都没有最起码的辨别能力,耳根子太软,或是与本嫔离心,那么你大可离开这钟粹宫,本嫔不需要你。” “主子,求主子饶命……”红珠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哭道。 她确实是听别人说了一些话,但是绝对没有想要背叛自己主子的意思,只不过是为自家主子不值罢了。 论家世,论学识,珍修容都比不上自己主子,只不过是貌美了些,便霸占了皇上这么久,甚至不让皇上来看三皇子一次,相比之下,四皇子实在是太过幸运了些。 安舒窈挥了挥手,“你起来吧,你是本嫔带进宫的,也是本嫔最信任的人,但是该如何做,该如何说,你也应该在心里有杆秤。” 红珠福了福身子,“奴婢明白。” “嗯,你先下去吧,”安舒窈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离去,若有所思,却并没有真的彻底放心。 慈宁宫 “太后娘娘,把药喝了吧,”刘麽麽把药碗放置在托盘里,端了上来。 太后看都没有看一眼,语气淡然,“先搁着吧,哀家现在不想喝。” 刘麽麽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之前没有生病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病去如山倒,这段时间,太后娘娘的确是老了许多,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可是,她在旁边看着,并不能做什么。 太后娘娘与皇上的较劲,从来都没有停歇,只是不知这招以退为进,皇上是否会买账。 “今晚的除夕宴,关雎宫的那位可去了?”太后深吸一口气,问道。 刘麽麽摇了摇头,“没有,太医说珍修容生产亏了气血,需多坐些时日的月子。” 太后点点头,“既然她都已经生产了,那么哀家的病也该好了。” 她的病并不是不能治愈,年老固是一方面,但是更多的却是心病。 “太后……您这又是何苦呢?” 太后轻笑了一声,“湄儿这孩子不堪重用,哀家却不得不为她考虑,将事情都准备准备吧,过些日子便可以做个了断了。” “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昭仪 等到苏静翕出月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正月十五,刚好赶上了过年的最后一日,这还是她几番努力得来的。 因为错过了一年一度的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在她隐晦的提及之后,宗政瑾十分配合的答应她,过两日便可让她母亲进宫一趟。 新的一年,的确是新气象。 哥哥因为得了皇上心意,如今已是正六品的京府通判,虽不是多大的官位,但是胜在任职的地方在京城,并没有外调,家人能够时时团聚,亦是好的。 而苏静翕自己,因为新年大封,她已是从二品的昭仪,册封之礼依旧没有亲自到场,但是并没有妨碍别人对她的认可。 而圣旨及宝印宝册便是在今日送达。 洗了近一个时辰,苏静翕才觉得自己是彻底干净了,穿戴整齐,便出了内室。 苏顺闲早已在此等候,见他出来,连忙行礼,“奴才参见珍昭仪娘娘。” 苏静翕轻轻抬了抬手,含笑道,“苏公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娘娘,那奴才便先宣读圣旨了,娘娘接旨吧,”苏顺闲的态度恭敬,一脸笑意。 苏静翕点点头,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静翕,淑慎性成,聪慧敏捷,久侍宫闱,雍和纯粹,率礼不越,深得朕心,特晋封为从二品昭仪,钦此!”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静翕磕了一个头,双手接过圣旨,递给跪在身后的听瑶,复又接过宝印宝册。 “娘娘,这是皇上命奴才给娘娘送来的一些小玩意,供娘娘赏玩,”苏顺闲等她起身,这才说道。 苏静翕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个太监手上的托盘,虽是赏赐,但是既然他这样说,苏静翕自是不会当真去与他计较,轻笑了一声,“如此便劳烦苏公公替本宫告诉皇上,本宫会亲自谢恩的。” “是,这是自然,奴才一定把话带到,”苏顺闲打了个千,道,“若是无事,奴才便不打扰娘娘了,先行告退。”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听瑶连忙上前塞了个荷包,苏静翕见他收下,这才说道,“替本宫送送苏公公。” “是,”听瑶福了福身子,“苏公公,这边请。” 苏顺闲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甚至在她进宫之后,他便首先发现了她与其他人的不同,即使她有过禁足,但是自己的态度也从未改变过。 此时,也不得不庆幸自己的深谋远虑。 苏静翕见他们离开,这才走到椅子上坐下,扫了一眼明晃晃的圣旨,“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一番吧,能用的都摆出来,其余的,便先放进库里,还有待会各宫送来的东西,你们看着收拾便是。” “是,”代曼福了福身子,应道。 “本宫晋封,好的也是你们,本宫说的话一直都算数,便每人赏十两银子吧,”苏静翕扫了一眼底下的奴才。 “奴才|奴婢谢娘娘赏,”众人齐行礼谢恩。 苏静翕挥了挥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你们心里也清楚,本宫便不多说了,先退下吧。” 又转头对代曼道,“去看看四皇子醒了没?若是醒了,把……罢了,本宫亲自去看看他吧。” 苏静翕所居住的是关雎宫的主殿,而四皇子便是住在左侧的偏殿,两者相距并不是很远,走过去的时候,小路子正站在门口,见状连忙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不必了,起来吧,”苏静翕挥了挥手,“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小路子摇了摇头,“回娘娘,并无,奴才一直都看着呢。” 苏静翕点点头,并没有多言,“若是有什么不妥,立即来禀告本宫。” 走入内室,便见清柔等人正围在摇篮旁边,见她进来了,行礼,“奴婢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苏静翕淡淡道,走到摇篮旁边,便见她儿子正一个人吐着泡泡,玩的正乐呵,轻笑一声,把他抱了起来。 不得不说,血缘这种东西还是存在的,按照苏静翕的性子,其实并不是十分的喜欢小孩,但是因为是自己的,便是怎么样都觉得不够。 “下午四皇子便与本宫在一处吧,奶麽麽不必都跟着了,”苏静翕拿起旁边的斗篷,准备给他包起来。 旁边的一个奶麽麽一愣,连忙道,“娘娘,这可使不得啊,你……” 苏静翕把斗篷放下,淡笑,“你倒是给本宫说说,这如何使不得了?” 无论如何,自己拼死生下的孩子,她是不会让他与奶麽麽相伴长大的,更不会让他的童年的最初的记忆,都是关于奶麽麽的,而不是她这个亲生的娘亲。 或许别人是如此,但是她绝对不会想要这样。 另外一位奶麽麽偷偷的拉了拉方才出声的奶麽麽的衣角,苏静翕都看在了眼里,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使了个眼色。 代曼会意,上前一步,“娘娘问话,你如何不回答,可是想要不敬娘娘?” 那麽麽方才话出声便后悔了,虽见苏静翕在笑着,但是她却并没有感受到笑意,反而背上皆是凉意直冒,慌忙跪下,“奴婢一时失言,求娘娘恕罪。” 苏静翕冷哼,“本宫看你不是失言,你是有所图谋吧,这是本宫的孩子,与你们却是没有多大的干系,不要以为吃你们几口奶,你们便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本宫容不下心大的人。” “娘娘,你不能这样做啊……”那麽麽哭诉道,若是现在被赶出关雎宫,那么以后也不会有人要她们了,能不能活命还是一回事,况且,虽然关雎宫的差事要求严格了些,但是活却很轻松,赏银也多。 她们如何会想要离开。 “大胆,娘娘行事岂能由你们置喙,”代曼一听便立马出声反驳道。 苏静翕却不管这许多,“本宫会亲自告诉皇上的,你不必想着告状,至于你们两个,若是想走便一起走好了,本宫绝对不会想要强行留下你们。” “奴婢不敢,求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剩下的两人连忙跪下磕头道。 她们是由殿中省直接分配过来的,之前也做过奶麽麽,正是因为有经验,做的不错才会被选进宫来,对于这位年轻的娘娘,并不是十分的熟悉。 虽有打听过她的事情,但是总想着不过是个四五品官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定然是没有多大的能力的,之所以能够走到今日这个地位,想必也是因为运气好的缘故。 可是现在看来,她们不止错了,而且错的相当离谱。 苏静翕没有说话,把孩子披上斗篷,便直接走出来了。 刚进正殿,便瞧见苏顺闲站在门口,进入内室,果不其然,他正坐在榻上,翻着她的话本。 “臣妾给皇上请安,”嘴上虽在行礼,但是身子却没有动作。 “不必多礼,”宗政瑾十分配合。 苏静翕走到他旁边坐下,一股脑把孩子塞到他的手上,“皇上快抱抱吧,臣妾可手酸。” 宗政瑾在她坐月子期间,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抱过好多次了,姿势也熟练了许多,不会再有刚开始第一次的不知所措,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若是谁让你不高兴了,便直接打发出去便是,万不可因为那些人动了肝火,实在是不值。” 苏静翕也没细想他为何知道的这样快,而是直接点了点头,“臣妾知道,话说皇上给小家伙取的名字可是有什么深意?” 在满月礼上,宗政瑾便直接宣布了小家伙的名字,而不是等到百天之后,她之前并不知道有这一茬,还是事后听瑶告诉她的。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甚少接触过小孩子,是以这类事并不是十分清楚。 珺,美玉也,宗政珺(jun第四声),字的寓意很好,但是字的组合,却未免有些太过张扬高调,难免有些让人浮想联翩。 珺,王君。 宗政瑾没有看她也知道她的顾虑何在,即使他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干净纯粹,但是他更知道,她很聪明,即使平日里在他面前有些迷糊,但是是真是假,他不会去追究,也不会细想。 对于很多事,她的直觉都敏锐的可怕,进宫这许久,到如今平安诞下子嗣,虽说有他暗中的保护,但是更多的,也是她自己的努力。 他并不是希望女人不聪明,只是不要超过了那个度,好在,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从未想过去触碰,至于其他的,那么他便乐得睁只眼闭只眼了,全当不知便是。 如此时,直截了当的当面问出来,或许在别人看来会惹他生气,或有不妥,但是他和她都知道,他不会生气,回不回答是一码事,但是重要的是表明态度,亦是让二人之间没有隔阂与可能发生的误会。 宗政瑾依旧没有看她,而是看着自己手里的孩子,摸了摸他的脸颊,柔滑至极,“他值得拥有更好的。” 话没有明说,但是苏静翕却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或者说,是没有说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早产 这个朝代的现实教给她的,不仅仅是适者生存,更多的,还是如何让自己生活的更好。 她或许想过自由很重要,但是却不会傻到以为自由比生命更重要,她或许想过让自己的孩子不再重蹈自己的覆辙,但是却不会阻挡这个孩子更加合适他的未来。 尤其是一个男孩,如果他今后不能登上那个宝座,那么,等待他的或许便是囚禁一生的下场,或是直接送掉了性命。 虽然很残忍,但是却是让人不得不努力适应的现实。 苏静翕没有玻璃心,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过多的纠结,其实在初得知的时候,她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只是没有说出来,而现在讲出来,亦不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皇上今晚可要来?” 宗政瑾挑眉,把目光移到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停留在某个部位。 苏静翕有些羞窘,微微侧过身子,挡了半边,不满道,“皇上……” 宗政瑾轻笑一声,收回了目光,见怀里的小家伙正两眼紧盯着自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翕儿是想要朕来了?” 苏静翕撇了撇嘴,有些不想回答他,明明只不过是想问问罢了,若是他不来,她便守着自己的儿子一同睡而已。 之前,她坐了近四十天的月子,虽然他每日都会来看她,与她说话,但是二人并没有同床,他晚上不是宿在了关雎宫主殿,便是直接回了乾清宫。 但是,唯独没有去其他宫里。 即使如今皇后不在,太后亦病着,没有人可劝他雨露均沾,但是那些有女儿在后宫的大臣定是会反对的,更会给他压力的,包括这近一年对她的独宠。 不说后宫,便是在那些大家族里面,亦是不能容忍的,何论他还是皇上,且是一位子嗣薄弱的皇上。 对此,苏静翕的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更是有心补偿。 却唯独不会想要将他推出去,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苏静翕轻笑,学他挑眉道。 宗政瑾被她的模样逗笑,“是的话你来补偿朕,不是的话朕会补偿你。” 她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猜,尤其是关于这方面的。 虽说宫里没有真情,亦不会有真爱,但是于她,他宁愿相信他自己所看到的。 苏静翕凑过去握着她儿子的另外一只手,小家伙或是感应到了,用力挥舞了两下,“皇上所说的,臣妾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到其中的区别。” “翕儿放心,便是你变蠢笨了,朕也不会嫌弃你的,”宗政瑾立马接了一句,神情颇为严肃。 苏静翕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一点都想理他。 宗政瑾对此也全然不介意,“朕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苏静翕接过孩子,正准备说话,便感觉到膝上有阵阵的湿意,往下摸了摸,果然如此,偏偏正主却是一点认错的想法都没有,依旧是自己玩得欢乐。 宗政瑾站起身的时候,便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见状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哈哈,看来珺儿十分疼爱他的母妃啊。” 苏静翕苦着脸,根本就不想再看见那个幸灾乐祸的人,“皇上这是故意的吧?” 为何方才在他身上那许久都没有问题,偏偏一到自己身上就这般的“随意”。 宗政瑾没有回答她,凑过去,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脸,“做的不错。”说完给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直接走了出去。 留下苏静翕独自的长久怨念。 用完午膳,与小家伙一同午睡,醒来过后,本来还在担心下午又会没事做,但是一个消息传来,彻底让她没了玩耍的心思。 “你说舒贵妃娘娘早产了?”苏静翕重复了一句代曼的话,起身道,“清柔,你们几个把四皇子看好了,不要离开四皇子身边一步。” “是,奴婢明白,”清柔袭香等人连忙行礼应是。 “皇上可有赶去?”苏静翕边往外走边问道,“可知道是何缘故会早产?” “奴婢也不清楚。” 刚行至殿门口,小福子便从外面小跑进来,“奴才给娘娘请安。” “不必了,发生什么事了?”苏静翕皱眉,这般的火急火燎的,起码不会是小事。 “娘娘,皇上有旨,舒贵妃娘娘早产,众位妃嫔不必赶至重华宫,直接去长春宫便是。” 苏静翕皱眉,舒贵妃娘娘早产,理应让众人赶往重华宫守候,可是为何会是在长春宫,或者说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咱们便先去长春宫吧,”到底发生了何事,去了便知。 长春宫 “珍昭仪娘娘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苏静翕款款踏入长春宫宫殿的大门,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长春宫。 如同贤妃的性子一般,长春宫并没有之前淑妃的延禧宫那般奢华外显,而是装饰的普通低调,但是细微之处却是透着华贵,让人并不能小瞧。 “嫔妾|婢妾参见珍昭仪娘娘,”先到的基本上皆是东六宫之中的人,比苏静翕位分高的却是没有几个,是以皆起身行礼。 心中愿不愿,与做不做是两码事。 “起来吧,”苏静翕扫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贤妃在此,按理说,这是她的长春宫,以贤妃的性子,自是应当在此招呼众人才是。 “珍姐姐到的这样早,不知珍姐姐可知发生了何事?”宁绣莹笑着问道,亦是前些日子晋封的宁芬仪。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宁妹妹若是好奇,大可去问那知晓真相之人,本宫却是不知道的。” 苏静翕这话说的并不客气,且不论是否是听者有心说者无意,本是在这后宫之中,一句话便该分好几层意思来理解,众人看得到哪一层却是各人心中自己清楚罢了。 宁琇莹面色一僵,本来除去苏静翕这个特例,以及安舒窈那个走了狗屎运的人,她们这批进宫的秀女之中,便是她的位分最高的,听了她的这话,却是让自己前些日子的晋封之喜彻底没了。 只笑笑,并不再接话。 苏静翕也不在意,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苏顺闲的声音,“皇上驾到。” “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上,”苏静翕随着众人行礼,动作标准规范,论起来,这却是她近一年以来行的最全的一个礼了。 好在某人纵容。 “起来吧,”虽是冷冷的几个字,与平常有“外人”的场合一样,但是苏静翕却从这短短的几个字中,听出了他的心情并不好。 各种心思转了转,起身,“谢皇上。” “把人给朕带上来,”宗政瑾坐在上首,沉声道。 众人心里一惊,赶在这个当口,必然又是有人犯了事,且或是涉及到了舒贵妃,虽然皇上这段时间并未过多的宠幸舒贵妃,但是起码允许了舒贵妃有了子嗣,且平日里赏赐也从未少过。 比起她们,已然是受宠的。 不须臾,贤妃便两个太监押着带了进来,若不是她的脸露了出来,否则苏静翕并不能一眼就认了她出来,身上所着也不过是普通衣裳,华贵却低调,头上没有丝毫的首饰点缀。 众人脸上的表情不一,心里如何想的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臣妾参见皇上,”贤妃并不管其他人如何作想,只站立,行了一礼。 宗政瑾的目光虽在她的身上,但却并未叫起,没有出声。 静了几瞬,贤妃轻笑一声,自发站了起来,“事已至此,皇上可还有什么话想要问臣妾么?” 宗政瑾面无表情,“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贤妃扫了一眼周围坐着的妃嫔,最终目光落在苏静翕的身上,并不是那种普通平淡的眼神,而是阴厉狠辣,仿若是从十八层地狱中升起的,让人忍不住后背冒出寒气。 苏静翕有些厌恶,却没有害怕,平静的与她对视,知道她自己先转开。 “臣妾无话可说,只是芙儿是无辜的,求皇上不要牵连臣妾的孩子,”贤妃没有哭,没有闹,面色平静的说道。 在座的人,除了那两人,其他人却都是一头雾水,包括苏静翕。 即便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但是猜也能猜到一些,尽管如此,却无人敢贸然开口幸灾乐祸,更没有敢不要命的为贤妃求情,即使平日里,贤妃在宫里是人缘最好的。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这便是后宫。 “朕会为她再找一位母妃,”宗政瑾并没有在这事上为难于她,如皇后一般,临死之际,还是将自己最后的良心留给了自己的孩子。 对此,不论是因为何种原因,宗政瑾还是愿意给与优待的,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 孩子,他不会为难,但是大人,却不一定了。 贤妃苦笑一声,皇上这话便是在暗示,芙儿在她死后,便会被送往另外的妃嫔处,而不再是在她的长春宫,那么,今后史官记载,皇族家谱上她也不会再是芙儿的母妃。 若干年后,等待她的却是一抹烟灰,彻底消失,没有记载,没有痕迹,当是查无此人。 第一百五十章 死胎 罢了,罢了,芙儿能够好好的活下来,亦是好的,那便足够了。 “臣妾多谢皇上,”贤妃对此还是有一分感激的,跪下磕了一个头。 宗政瑾皱了皱眉,最终什么也没说。 “传朕旨意,贤妃妇行有亏,残害妃嫔,谋害皇嗣,特贬为庶人,赐鸠酒一杯,管大人教女不当,德行缺失,不堪当我朝御史之职,即日罢官,三日后午门斩首,三族内皆贬为庶人,流放千里,九族内十世内不得入朝为官。” 谋害皇嗣远比残害妃嫔的罪责重得多,便是诛九族亦是正常的。 虽说因为贤妃一人犯错,罪及全族,有些残忍,有些无情,但是这些在皇权面前,都是那般的没有说服力,低微至极。 严格来说,皇上对此还算是网开一面了。 贤妃从刚开始进来到现在,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闻言也不过是露出一抹苦笑,并没有求情,亦没有哭诉。 或许,于她而言,亦是一种解脱吧。 “臣妾谢主隆恩。”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不论愿不愿意,其他人只有接受的份,不论甘不甘心,其他人都不能拒绝。 宗政瑾没有说什么,直接起身离开了。 苏静翕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与平日里不同的情感,或许,即便是身居高位,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亦是孤独的吧。 高处不胜寒,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才会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所以才会有人午夜辗转反侧,依旧无法入眠,所以越是高位者,越是喜欢被簇拥的热闹。 苏静翕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只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喜他之喜,忧他之忧,或许,这便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吧。 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福了福身子,“臣妾先告退了。” 顺妃亦起身,“珍昭仪若是不介意,不若与本宫一同离开吧。” 苏静翕点点头,稍稍落后她半步,随着她往外走去。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才能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顺妃慢慢走着,没有回头,嘴上却如此说道,声音如同飘在云端,空灵且飘渺。 苏静翕把她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勾了勾嘴角,“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暇秽,可臣妾却并不愿变成这般,若有来世,做不了一棵树,那便还是做一个人吧。” 做不了一棵树,看不得人生百态,守候不了自己心中所爱的,那便不如再次为人,参与这世间的千姿百态,爱自己所爱,痛自己所痛,来来去去,不过几十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过多执着。 顺妃并没有说什么,人生在世,修行皆在个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她相信有因必有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选择在个人。 “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凡事没有对错之分,只要自己日后不悔,如何都是妥当的。” 说完也不等苏静翕接话,便坐上了轿撵,直接离开了。 苏静翕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娘娘,起风了,该回了,”听瑶见她一直都朝着那个方向愣神,只好出声道。 苏静翕无声的笑了笑,是啊,来世间本就是独来独往,善恶变化,追逐所生,道路不同,会见无期,既然有这个缘份走到一起,是去是留,何必顾忌太多,何必执念太深,顺从自己心意便是。 即使天下人皆负你,我不会负你,只因我爱你。 深吸一口气,想通了许多问题,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走吧,回宫吧。” 这厢,顺妃身边的宫女有些不解,“娘娘,你为何要对珍昭仪这般……” 若说其他人如此对珍昭仪,是为了巴结讨好,但是于自己娘娘而言,显然并不是如此,娘娘性子淡泊,无心争宠,她在旁边看的十分清楚。 顺妃轻笑了一声,“便当作是还她之前为本宫请太医的情分吧。” 或许当事人不清楚,但是她这个旁观者却看的明白。 虽说她不理后宫诸事,亦无心争宠,但是身处红尘之中,难免要沾染上这些俗事。 在她以前的眼中,皇上是位勤政爱民,心系百姓的好皇帝,生来便是帝王之相,但是同时亦是生性冷漠,薄情冷性之人。 他身边的女人从未少过,来来去去,虽然剩下的并不多,但是其中亦没有他真正放在心上之人,除了关雎宫的那位。 此时她不过是说几句话,结局如何,她并不知道,亦不关心。 …… “可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苏静翕回到关雎宫,喝了一口热水,问道。 代曼凑过去,小声说道,“娘娘,方才在你回来之前一刻钟,舒贵妃娘娘诞下了一个死胎……” 苏静翕心里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太医不是一直说舒贵妃的孩子十分健康,没有问题么?” 代曼摇了摇头,“具体原因,奴婢也不清楚,如今重华宫已经挂上了白绫,宫里也不敢随意的谈论此事。” 苏静翕点点头,“本宫知道了,关雎宫的人也同样不许议论此事,违者直接打发出去。” 苏静翕虽有些难以相信,但是并没有想要过多的追究,毕竟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且并没有牵扯到自己,知道得太多,于自己亦是没有好处的。 “那可知道贤妃之事?” 代曼亦摇了摇头,“奴婢亦不清楚,事情都发生的太快了,方才晌午只是有消息来说舒贵妃娘娘要生了,然后那厢贤妃娘……就被抓了起来。” 这两者其中,必然有所关联。 如果按照表面来看,那便是舒贵妃娘娘之所以诞下死胎,是因为贤妃的缘故,可是皇上是直接宣判的,贤妃没有争辩,那便是认罪,但偏偏证据也没有被呈现出来。 众人即便是一头雾水,但是却不会有人对此提出质疑,起码不是明面上的。 是否有证据,是否真的做了伤天害理之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愿意相信,重要的是皇上宣判了。 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重华宫 “娘娘,贤妃娘娘……被赐死了,”青绮走进来,脸上带了两分喜意,说道。 乔静姝点点头,面色苍白,但是眼里却是盛满笑意,“如此便好,本宫也可以安心了。” 不枉她计划了这许久,耗费了巨多的心血与人力,但是好在,最终的结果也是顺从她的心愿不是。 当初,贤妃害她子嗣,假借皇后之手,真正藏有坏心思的却是那笑面虎,若不是她利用皇后的信任,偷偷的换掉了皇后派人送去的活血的香,而是直接改成效力更加强劲的能令人小产的香。 要不然,乔静姝如何会那般的措手不及,毫无准备便那样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本来,如果不是淑妃,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也许她活着恨错了人,死了也不能发觉。 而之所以能够从淑妃那里发觉的原因,却是淑妃那里藏有贤妃谋害皇嗣的证据,派人去收拾延禧宫之时,恰好是舒贵妃自己的人,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淑妃自己的孩子,大皇子。 可是却因为贤妃握有淑妃妇行有亏的证据,淑妃不能让自己所持有的证据呈现出来,不能揭露贤妃的秘密,这也正是说明了淑妃之所以会那般嘴上不饶人的缘由。 贤妃所掌握的证据,不过是因为淑妃年少未入宫之时,曾与她表哥订过婚事,后来因为要入王府,便解除了,好在都是自家人,知道的人并不多,乔静姝也不知为何会被贤妃得知,以此要挟淑妃。 虽只是这样普通的一件小事,但是足以让淑妃被贬,甚至打入冷宫,从而连累沈家,淑妃自是不可能置沈家于不顾。 于是,两人私下达成了协议,其他的事,便发生的那般顺其自然。 已经死去的人,乔静姝也不想过多的评论,是非过错,死了便都没了。 而今日,亦是她早就计划好的,搜集了贤妃谋害皇嗣,残害妃嫔的证据,将其一大早便呈现给皇上,与皇上达成共谋,贤妃死去的并不冤。 而让皇上这般配合的原因,固然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但是更多的,乔静姝以为,却是贤妃不该自以为是,蠢的将手伸向关雎宫。 先是利用俞浮衿企图谋害苏静翕,后是想要毒害苏静翕,企图抱养四皇子,这样的事,好在都没有成功,否则,贤妃定然不会被留全尸,管家也不会被罚的这般“轻”。 “娘娘好生休息吧,自个儿的身子要紧,”青绮见她神情怅然,不知想些什么事,想得入神,小声劝慰道。 今日并不是真的生产,至不过是排去身体的毒素,可是那毒都已经在身上近八个月,时间那样长,陡然间排除,于身子自是有害的。 可是,娘娘坚持,她们便没了办法。 诞下死胎,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 “本宫睡会,无事不要叫本宫了,来人都打发出去吧。” “是。”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异常 苏静翕不知道他晚上到底还来不来,也没有派人去问,到了晚膳时分,一个人食用,颇有些食不知味,索性放下了筷子。 披上披风,在院子里闲逛。 生产过后,或许是因为补得得当的缘故,她并没有长多少肉,或者说,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身材稍稍偏丰腴了些,但是亦长高了些,两相协和之下,看着依旧是不错的。 当然,这只是苏静翕的自认为。 宗政瑾本来是不想过来的,可是想到早间答应了她,若是今晚自己不去,她心里定然又是不好受的。 可是他不愿她不好受。 所以他来了。 踏进宫门的时候,便见她正背对着他,一个人往前走几步,又退几步,反反复复,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翕儿这是在等朕?”宗政瑾走到她旁边,问道。 苏静翕不妨他忽然从背后出声,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皇上怎可这般吓臣妾?” 宗政瑾有些无语,自己走过来明明是有声音的,偏她自己专注没发现,当下又把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静翕不过是吓到了而已,回神过来,傻傻的露出一个笑容,抱住他的手臂,摇了摇,“皇上怎可如此说,臣妾是女子,亦是小人,皇上可是都要养的。” 宗政瑾轻笑,“你是小人?”比划了一番她的身高,随即点点头,“确实如此,翕儿越发的有自知之明了。” 苏静翕却不满了,瞪着漂亮的眸子,“皇上不兴这般欺负人的。” “朕可没有欺负你,是你自己不长高的,”宗政瑾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意,用力捂了捂。 苏静翕撇了撇嘴,“皇上总是不许臣妾吃这个,不许臣妾吃那个,当然长不高了。” 宗政瑾一愣,随即颇为无奈,之前她怀孕和坐月子,自是有许多东西需要忌口,至于之前,却是因为有次她有次食用了过多的酥炸腰果,当晚积了食,闹得肚子不舒服,他便不再让人由着她的性子多食用了。 如此之下,错的亦是他。 不想谈论这个,索性换了个话题,“你哥哥似乎在准备娶妻。” 苏静翕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半挂在他身上,往殿内走去,“当真?皇上可知是哪家的女儿,性子如何……” 宗政瑾有些后悔了,实在是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叹了口气,“朕不知道。” 他的确是不知道,臣子那般多,他不可能关心这种事,唯一能让他注意到的不过是因为她而已,可是更多的,他也没了心思。 “若是你想知道,让你娘亲明日递牌子进宫,问问便知了。” 苏静翕初初兴奋过后,冷静下来也知道这种事他不可能真的关心,不知道才是正常的,虽然极想按照他说的做,可是心里却有些顾虑,“还是再等几日吧,反正也不差这两日。” 舒贵妃的孩子才刚刚死去,停灵超度七日,今日才是第一日,若是明日便让娘亲进宫,定然会招人话柄。 她不愿因此给自己、给苏家,亦是给他惹上麻烦。 宗政瑾亦想到了这层,虽然他知道其中的真相,但是世人却不知道,若是她想要,他自然可以护她周全,既然她不愿意,那便罢了。 “臣妾方才确实是在等你,”苏静翕没有看他,眼神直视前方,只嘴角微微勾起。 宗政瑾眉眼间亦是染上了笑意,没有接话,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时的好心情。 苏静翕正准备说话,苏顺闲却是从外面进来,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见状她亦不好多待,“皇上,臣妾先去沐浴了。” 宗政瑾点点头,这才对苏顺闲道,“说吧。” “皇上,孟大人进宫求见,说是事态紧急,”苏顺闲凑过去,小声的说道。 宗政瑾闻言便知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否则以孟闻天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深夜进宫的,起身,行至殿门口,“跟你们娘娘说,朕有事先离开了,明日再来看她。” “是,”听瑶福了福身子,应道。 紫宸殿 “微臣参见皇上,”孟闻天见他走过来,连忙行礼。 宗政瑾挥了挥手,“不必多礼,有何要事?” “微臣不负皇上所托,寻到了先皇留下的遗书,”孟闻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了上去。 宗政瑾愣了愣,等了几瞬,才伸手接过,却并没有立即打开,“你在哪里找到的?” “回皇上,微臣搜遍了整个慈宁宫,最终在正殿的匾额之后找到的。” 宗政瑾瞥了一眼桌上的锦盒,“还有其他事么?” 孟闻天摇了摇头,“无,若是皇上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先行告退了。” “嗯,”宗政瑾点点头。 许久,宗政瑾才稍稍有了动作,拿过锦盒,打开之后是一个小卷轴,平摊在桌上,上面不过几个字,他却是再熟悉不过。 “不怨,不恨,方得始心”。 略带讽刺的勾起嘴角,“不怨?不恨?何来的不怨,何来的不恨。” 做过那么多让人无法容忍之事,岂是单单的一句不怨不恨便可以善了的,宗政瑾以为如何都做不到。 …… 苏静翕难得的起了个大早,久违的辰时初便用了早膳,正思索是否需要去重华宫一趟,代曼便从外面进来了。 福了福身子,“娘娘,皇上今日未上早朝。” 苏静翕一愣,宗政瑾每年除了大过年的那三日休沐,其余时候却是风雨无阻,早早的上朝,从未缺席过。 “可知道是因为何事?” 代曼摇了摇头,“奴婢打听了,只是缘由并不清楚,皇上昨晚回了紫宸殿,这个时候都没有出来过。” 苏静翕皱眉,昨晚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沐浴出来过后,听瑶便告诉她皇上回了紫宸殿,她并没有多想,能让他连夜回去的原因,必然是有他心念之事。 很多事,都不是她该多管的,那便也不问。 苏静翕有些想不通,干脆不去想,在院子里逛了两圈,呼吸新鲜空气,散散步便回了内室。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眼皮也直跳,隐隐似乎有大事发生一般,亲自去看了自己的儿子,里里外外又都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 可是坐立难安,心里放心不下,站起身来,“本宫要去紫宸殿,备点点心吧。” “娘娘,你这样贸然前去,是否会惹得皇上不喜?”听瑶有些担心,劝说道。 苏静翕深吸一口气,“便是皇上不喜,本宫也得去。” 若不是亲眼看过,如何能够放心。 紫宸殿 “奴才给珍昭仪娘娘请安,”苏顺闲站在殿门口,看见她过来连忙行礼。 他并没有想到她会过来,这么久的时间以来,她甚少踏足这里,后宫的妃嫔也没有那个胆子来紫宸殿,是以他忘了吩咐门口的侍卫,禁止任何人进入。 可是既然都来了,他却是没有那个胆子敢将她赶出去的。 只怕,轻易亦是请不走的。 苏静翕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虽是笑着,但是她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同,“苏公公不必多礼,不知皇上可在?” 苏顺闲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显,“娘娘,皇上在里面处理政务,方才已经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苏静翕抿了抿嘴唇,淡笑道,“包括本宫么?” 苏顺闲即使很想否认,可是却由不得他自己,坚持道,“皇上所说的是任何人,奴才不敢不从,还望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苏静翕扫了一眼他背后的大门,虽未紧闭,却并不能看见什么,亦坚持道,“若是本宫一定要进去呢?” “娘娘……”苏顺闲苦着脸,“娘娘不要为难奴才,若是皇上动怒了,奴才不能……” “不必你承担,本宫自己承担,”他越是坚持,苏静翕便越是觉得有猫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迈步想要往里走去。 “苏顺闲你是当真想要为难本宫,若是本宫一不小心摔了,你说你可还有命活?”苏静翕站立,厉声道。 苏顺闲心里害怕至极,不敢不听皇上的吩咐,亦不敢对眼前这位有任何不敬之处,这近两年的时间,眼前这位于皇上而言,有多重要,没有人比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更要清楚了。 若是惹怒了这位,只怕自己也是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即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不愿意让皇上处于危难之中,皇上与自己,孰轻孰重,立见分晓。 跪了下来,“求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苏静翕有些心急,越是这般,越是印证了自己的心中猜想,他定然是出了事,否则苏顺闲不会是这个态度。 “你起来吧,本宫不为难你便是,”苏静翕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苏顺闲没有起身,脸上亦是诧异至极,方才明明还那般坚持,此时放弃,按理说,并不是这位的性子。 果不其然,见她没走几步,便在院子里跪了下来,“若是皇上不见本宫,本宫便在这里一直跪着,直到皇上见本宫为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花 “娘娘……”苏顺闲起身,正准备走过去,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让她进来。” 不止苏顺闲听见了,苏静翕亦是听见了。 起身走了两步,转身道,“你们两个先在这里,本宫一个人进去便是。” “娘娘……”听瑶有些担心,想要跟着。 苏静翕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踏步走了进去,拐过转角,一眼便见他正躺在榻上,似乎与往常无异。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宗政瑾没有起身,“就在那里,不必过来了。” 苏静翕收回了想要往前迈入的脚,露出一抹笑容,“皇上可还好?” “朕好不好与你有何相干,朕的旨意,你也是不听了,是与不是,或是说,你根本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宗政瑾闭着眼睛,薄唇轻启,一字一字只见凉意。 苏静翕有些委屈,却也知道是自己矫情了,跪了下来,“臣妾知错,求皇上降罪。” 本就是她有错在先,即便再担心他,但是所犯的罪责却是一样不少,以担忧之名行不义之事,毫无道理可言。 宗政瑾没有如往常那般安慰她,反而对她的认错忽略得彻底,冷哼一声,“朕看你是胆子越发的大了,朕宠你,可是让你忘了自己的本份?” 一字一句,皆是冷情至极的话语。 苏静翕没有想到,昨晚明明还是好好的,不过一晚不见,今日便彻底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陌生得让她心惊。 嘴唇蠕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吐不出一个字。 原来,他的冷情,他的薄性,于自己,亦是一样的。 且这一天,到的这般快,让她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传朕旨意,珍昭仪疏悉礼仪,再三出言冒犯朕,禁足三月,以示惩戒。” 三个月,应当足够了吧。 苏静翕强忍着泪水,“臣妾谢主隆恩。” 静了几瞬,宗政瑾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苏静翕深吸一口气,起身往外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转身,快速朝他跑去,站立在他的榻旁边,两人四目相对。 跪了下来,想要握他的手,却被他挣扎开了,“皇上你可还好?” 见他没有回答,扭过头只不理,将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执拗道,“皇上还没有回答臣妾。” 宗政瑾在心里叹了口气,“朕很好。” 说完还不待苏静翕反应,宗政瑾却是起身,朝着另外一边呕吐起来。 整个人看着也没有多少的精神。 苏静翕将身上的帕子递给他,外面苏顺闲听见动静,连忙跑进来,亲自收拾了。 “如此皇上还是很好么?”苏静翕有些生气,便是病了为何要隐瞒。 宗政瑾没有看她,“朕很好。” 苏顺闲却是心中酸涩至极,跪了下来,“皇上,你便告诉珍昭仪娘娘吧。” “你们都给朕走吧,”宗政瑾复又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苏静翕却无法移动步子,在他身边跪了下来,无声的笑了笑,“皇上不是让臣妾禁足么,不如便让臣妾在皇上身边禁足吧。” “胡闹!”宗政瑾厉声道,见她缩了缩身子,心中有些不忍,却还是说道,“你先出去吧,别与朕待在一起。” 即便自己活不了,可是朕却想要你活着。 天知道,他之前独自一人躺在榻上,有过多少次想要让苏顺闲派人将她叫到身边来,可是当她真的来了,在里面听见她的声音,那一刻,他还是心软了。 他害怕,他舍不得,她还那样年轻,如何能够随着他一道,赴了黄泉呢。 苏静翕越发的感觉不对劲,隐隐能够猜到什么,却又不能够肯定,“皇上你便直接告诉臣妾了吧,皇上总说臣妾愚笨,皇上不说,臣妾定是猜测不到的。” “天花,”宗政瑾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复又说道,“朕得了天花。” 最后一句,亦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这个朝代,并没有所谓的疫苗防治,若是染上了天花,几乎会是死路一条,没有多少治愈的可能性。 在死亡面前,不论富贵,不论权势,不论金钱,众生皆是平等的。 帝王亦如是。 苏静翕心里一惊,亦不受控制的表现在了脸上,“臣妾不相信,为何好好的会得天花呢。” 宗政瑾略带讽刺的勾了勾嘴角,他也不想相信,可是太医诊治的结果便是如此。 千防万防,却如何没有想到,会有人将手脚动在了先皇的遗书上,昨晚他亲自接触了,更晚些时候,便浑身无力,早间亦是呕吐不止,症状皆符合。 千般算计,万般谋划,好不容易登上皇位,兢兢业业为民,最终却是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没有人可以那般的直面死亡,尤其是他,还有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心愿未完成,如何愿意便因着了道,平静的死去呢。 苏静翕见他不回答,也不想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他的表情不似作伪,握住他的手,“那皇上是想放弃了么?” 他没有回答,苏静翕没有在意,有些怅然,“皇上放弃了,那臣妾该怎么办啊?” 宗政瑾虽有些失落,但是只当她是害怕了,便是他自己都害怕了,如何能够怪罪她呢,只不过是个小女孩,傻傻的惹人怜爱。 “朕已经为你计划好了,朕会派人保护你们母子,离开皇宫,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回京城,这辈子你们都会无事的。” 虽然如此放弃自己苦心争夺过来的皇位有些不甘心,可是为了活着,这些也不是不能放弃。 苏静翕任由眼泪在脸颊上滑过,嘴角却上扬,“皇上说的什么话呢,若是皇上不在了,臣妾也不会独活。” 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他,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以前,她以为,她愿意为宗政瑾去死,同样也能为自己的孩子存活,可是那都只是她的自以为。 等到真的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这样的抉择有多难。 可是,她却无比的清楚,如果他不在了,她绝对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一刻都没有。 宗政瑾心里是触动的,但是并未表现出来,斥责道,“你胡说些什么,珺儿还那样小,你想让他那么小便没了母妃么,不要再说了,今晚,朕就派人送你们出宫。” 即便再想与她一道,可是他却不能那般自私。 苏静翕靠过去,趴在他怀里,任由他怎样拉扯,都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坚决不离开,“没有皇上的地方,我哪里也不去,若是皇上死了,我也去死。” 如果可以,我愿与你生同一个衾,死亦同一个椁。 不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亦不是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而是生死相随,恩爱不疑。 黄泉路上那般孤单,我怎舍得让你一人独自行走呢。 宗政瑾坐起身,把她搂在怀里,她的眼泪湿了他的衣衫,亦湿了她的心,“你怎么还是这般任性呢。” 苏静翕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皇上,让太医来诊治好不好?” 是几乎不能治愈,不是完全不能治愈。 也许他便是个例外呢。 也许他会无事呢。 也许他们都会无事呢。 见他点头,苏静翕不等他说话,便说道,“本宫身子不适,劳烦苏公公代本宫去请太医过来吧。” 苏静翕抬手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头,笑了笑,“臣妾与皇上都这般接触了,兴许与皇上早已一样了呢。” 宗政瑾心里一堵,原来她都知道,但是她却依旧那样做了。 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滋味,摸了摸她的脑袋,亦勾了勾嘴角,“你怎么还是这般傻。” “所以皇上一定要好起来,若是皇上不在了,定会有很多人欺负臣妾的,无人与臣妾撑腰了,“苏静翕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说道。 宗政瑾没有说什么,两人静静的待在一处,许是心里都存了事,不说话亦不觉得尴尬,或是根本无人注意到这个。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太医和刘太医皆过来了,今早,便是张太医暗地里前来为皇上诊治的,对皇上的情况已经有了些了解。 见多了一人,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苏静翕挪开位置,方便他把脉。 不须臾,两人轮流把脉过后,交谈了两句,张太医上前一步,跪着道,“回皇上,微臣的结果与早间是一样的。” “本宫听说,即便是天花,亦是有办法可以治愈的,”苏静翕等他话落,连忙问道。 张太医稍稍沉吟,道,“回皇上,回娘娘,的确是有治愈的可能,只是这机会却是……”极其渺茫的。 苏静翕不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有这个可能,便劳烦两位太医了,在皇上病好之前,两位太医也不必回去了,还是先以皇上为重,你们说可是?” 淡淡的目光却如千斤重,饱含威严,张太医背上冒出凉气,从入了紫宸殿,他便做好了将性命留在这里的准备。 若是皇上有一丝不是,他们必然也是活不了的。 既然如此,不若拼一回试试。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离开 宗政瑾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什么,闻言也没有表示出任何诧异,只是道,“你们给珍昭仪也看看。” 张太医收起心里的感慨,连忙上前,仔细诊断。 “回皇上,娘娘并未感染上,身子亦是十分健康的。” 宗政瑾轻笑一声,放开与她交握的手,“既然你无事,便先回去吧,好好照顾珺儿,等朕病好,再去看你们。” 他的手离开,苏静翕却觉得他这个人似乎也要离开一般,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害怕与担心。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比起自己先前生产之时更要难受。 摇了摇头,坚持道,“臣妾身子不好,臣妾不小心中了毒,还希望皇上能够收留臣妾,不要赶臣妾走。” 宗政瑾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以她为遮挡,让后宫平静,亦让前朝安定。 各种心思转了转,最终只不过道,“传朕旨意,五皇子刚逝,朕心痛哉,特追封为楚平王,超度停灵四十九日,珍昭仪为人所害,昏迷不醒,朕决心罢朝数日,命辅国公和孟大人暂代朕处理前朝诸事,无法商议之事再提奏与朕。” 苏静翕对此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 不一会儿,这道旨意便传遍了前朝后宫,众人的心思不一,有嫉妒舒贵妃的,也有对苏静翕幸灾乐祸的,不过才经历了贤妃之事,也没有人敢在此时贸然出手,伺机而动才是。 苏静翕没有想那么多,此时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不过是让他活下来。 走到门口,“你们两个等会让太医检查一遍,便先回宫吧,替本宫照顾好四皇子。” 还有一个令她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孩子。 若是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们父子二人的平安无事。 听瑶与代曼方才已经听苏顺闲简单的说过了大概的情况,闻言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不走,求娘娘让奴婢在这里伺候娘娘。” 苏静翕不是不感动的,只是若是注定了没有被治愈的可能,何必再多牺牲一条性命。 “娘娘,对外您昏迷不醒,奴婢更该在您身边照顾您,不该离开您左右才是,”听瑶坚持道。 代曼亦跟着附和。 苏静翕深吸一口气,“听瑶留下来吧,她懂医术,代曼你便先回关雎宫,定要替本宫照顾好四皇子,让本宫没有后顾之忧。” 代曼虽然也想留下来,但是更多的也知道事情分了轻重缓急,若是娘娘对外是昏迷不醒,那么关雎宫中定是会人心不稳,外有妃嫔虎视眈眈,四皇子的处境便危险了。 磕了一个头,“娘娘保重,奴婢定照顾好四皇子。” 苏静翕走过去,亲自扶起她,点了点头,“本宫相信你,好代曼,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想必你也清楚,本宫便不多说了,回去之后,便直接关了关雎宫的大门,不论谁去都不要让她们进去,若是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便去寻舒贵妃娘娘。” 苏静翕不知道她是否到了那个时候,会真的帮她,但是赌一把才是。 如果舒贵妃的图谋真的是自己所猜想的那般,那么,她定会拼命护珺儿周全。 她宁愿相信这个。 代曼福了福身子,抹了抹眼泪,“奴婢明白,娘娘保重。” 苏静翕见她的背影离去,轻笑了一声,“听瑶,你说本宫是不是很自私?” 听瑶也说不上来,更不是她能置喙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奴婢以为,如顺妃娘娘说的一般,凡事没有对错,不要让自己后悔才是。” “不要让自己后悔,”苏静翕重复了一句,“你说的对,不要让自己日后后悔才是。” 如果她此时选择走了,日后定然会后悔的,这个她却是再清楚不过。 “你不要进来,便先在外面守着吧,若是本宫也感染上了,还需要你呢。” 听瑶是个医者,自是知道天花意味着什么,并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一声。 苏静翕转身又进去了,便见宗政瑾又是躺在榻上,握住他的手,他也不过是眼皮动了动,没有其他的反应。 苏静翕也没有在意,转头道,“本宫照顾皇上,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张太医想了想,道,“皇上身上的症状并不是普通的伤寒,高热、头痛、乏力、四肢无力,昏沉,呕吐且伴有红疹,微臣只是斗胆猜测是天花,亦只能按照天花的病症来治愈。” “天花的传染力极强,想必娘娘也清楚,”张太医顿了顿,所以她才会有方才的一系列的动作,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相搏,只为了守候在皇上身边,这其中的情谊,到底是真是假,他一个外人并没有资格去妄论,更不能去评判,只需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表面的便是。 “乾清宫最好隔离起来,不要让外人再随意进出,天花发病到结束,大概是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微臣方才已经发现皇上开始起疹子了,虽说表现的有些快,但是若是皇上可以撑过去,那么所受的苦痛也少些。” “这十几日的时间,尤其要注重清洁,保证皇上的口、鼻、咽及全身的清洁,所用的东西都要消毒,于娘娘于所有人这点都是一样的,皇上高烧,需用酒精等各种法子为皇上降温,且需要补充营养,便是吃不下去,也要多吃些。” “之后,皇上身上会起水泡,千万不要抓破了,要不然会留下疤痕,最好皇上身边都要留个人看着,不能离了视线,至于其他的,倒是可以通过痘衣法或是水苗法种痘,从而……” 苏静翕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却也听说过这个法子,所谓的种痘,便是将患者的衣服与完好之人相接触,使其感染上。 虽然残忍,但是这便是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 可是即便如此,其成功率亦不是很高。 苏静翕打断了他,想了想,道,“本宫听闻似乎有一种法子是牛痘法,与人痘类似,但是成功率却高上许多,不知张太医可听说过?” 她不是圣母,心也不够良善,此时提出来,不过是笃定自己不会因此有任何危险,反正若是有人去调查,却是查不出什么的。 她从在娘胎里,便是在这个朝代。 张太医一愣,“回娘娘,微臣才疏学浅,却是没有听说过的,不知娘娘是从哪里听说的,可知道具体的做法?” 如果可以提高成功率,各种法子,他们都愿意去尝试。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也不清楚,都忘了是在哪里听说过来的,张太医可命人试试便是,成功最好,不成功便罢了。” 她是真的不清楚具体的事情,知道这个,不过是后世的时候听说来的,早便忘了从何而来。 毕竟,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有朝一日,她会亲身面临这样的死亡方式。 “是,微臣明白,”张太医也没有过多的纠结,点点头,应了声。 苏静翕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依旧是眼眸紧闭,“你们先出去准备吧。” 张太医等人应了声,便直接出去了,留下了他们两个人,独处一室。 苏静翕心里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即便知道入了宫中,定会遇到许多的夺去性命之事,但是第一次这般的直面死亡,这般的清晰可见,却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亦是极其无助。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可以让他好起来,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可以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躺在这里,生受折磨,面临死亡,痛苦不堪,这个人,是她所爱之人啊。 如果可以,她当真愿意,这个人换成是她自己。 苏静翕用手描绘着他的眉眼,面上露出微笑,“皇上,你一定不能不要臣妾啊,千万不要放弃啊。” 千万不要离我而去。 宗政瑾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亦没有说话。 苏静翕也没有气恼,站起身,走到窗边,敲了敲,一盆热水被递了进来,亲自接过,端到他旁边。 “皇上可以走吗?要不我们去床上吧。” 话说出口,苏静翕才意识到有多有歧义,不过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在意这个。 若是平时,他定会调笑她两句,她亦会羞红了脸,不满的抗议。 往日的美好,历历在目,但好在,人,现在还在她面前。 “皇上可不要又欺负臣妾,臣妾可抱不动您,”见他没有反应,苏静翕不满的嘟囔道。 宗政瑾睁开了眼睛,没有看她,盯着头顶上的横梁,“你走吧。” 从今早张太医确诊过后,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火速派人通知了孟闻天,将罪魁祸首控制了起来,甚至为此不惜背上不孝不忠的名声,他全然不在意。 从小到大,除了最初的两年活得无忧无虑,之后,竟是一次次的与死亡为伍,多少次昏倒过后,便差点再也醒不过来了。 坚持到现在,已是上天的恩赐,他没有活够,亦不甘心,但是若是真的死了,似乎也不是如想象之中的那般难以接受。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相守 苏静翕有些生气,她都一再的表明态度,可是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怒道,“我说了不会走,便是不会走,皇上若是坚持让我走,那便直接杀了我吧。” 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细钗,塞到他的手里,把脖子也伸了过去,示意他直接动手便是。 若是他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在这之前,死在他手里,亦是一种圆满。 有何不可。 宗政瑾猛地坐起身来,瞪着她,眼神气愤又无奈,“你……” 苏静翕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扑过去趴在他怀里,“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不要让我离开你好不好?” 至少在你临死之际,让我陪在你身边,走过这最后一程。 宗政瑾抬起手,想要推开她,可是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触动良多,最终改为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么多次,都差点活不成了,为何这一次便会是最后一次呢。 为了她,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便是再拼一次又如何。 “朕……朕不会放弃,”短短的几个字,虽声音不大,却是让苏静翕重拾了信心。 点头如捣蒜,“好,好,不放弃,我们都不放弃。”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头有些昏沉,却将她的笑容看得清楚,且记在了心里,半借着她的力量,往床边走去。 苏静翕扶着他,让他躺好,动作轻柔的将他的衣裳脱下,心中没有一丝旖旎,有的只不过是心疼与酸涩。 即便是帝王,面对死亡,也不例外。 拿着浸湿的帕子,缓缓为他擦拭,小心的避开疹子,却还是碰到了些,他没有反应,苏静翕却是为他疼痛。 “皇上可要忍着些,臣妾笨手笨脚的,弄疼了皇上,皇上可不要怪臣妾。” 宗政瑾从她的眼里,如意料般的,并没有看见嫌弃或是厌恶,反而是如往常一般,或许有心疼,却没有同情。 他的自尊,不容许为人所同情,即便是她。 点了点头,“朕不会怪你。” 苏静翕趁着间隙,对他露出一抹明晃晃的笑容,他亦嘴角上扬,如往常一般。 这样便很好。 好不容易擦拭了全身,苏静翕替他穿衣的时候,并没有为他穿很多,不过是件松松垮垮的内衫罢了,为的便是避免大面积的接触,脱下来的时候,会让他多疼些。 宗政瑾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皇上,你想睡便睡会吧,只是等会臣妾叫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应臣妾啊,”苏静翕见他精神不济,劝说道。 即使她很怕他一睡便再也不醒了。 宗政瑾强撑着最后的意识,点了点头,“你叫朕,朕会应你。” 她的担心,他何尝不知呢。 苏静翕在床边守了一会,等他睡着,这才起身走到外间。 “去弄点水来,本宫要沐浴。” 不能在他倒了之前,便倒下,起码,要扛到他好了之后。 花了小半个时辰,将自己洗干净,衣裳也选清爽亮丽的颜色穿,并没有因此改为素净的。 如往常一般,他会高兴的。 秀发不过随意的挽了个髻,插上一支玉钗,并没有过多的打扮,为的是方便。 走到外面,扫了一圈,对一旁的苏顺闲道,“苏公公要将这里看好了,千万不要将消息泄漏出去。” 苏静翕即便是不理世事,依旧知道皇上性命垂危所带来的影响,轻则是人心动乱,重则是江山易主,百姓民不聊生。 不过想来,他应该早有吩咐,是以她也不多说,一句便也足够。 苏顺闲行了一礼,发自内心的,他跟着皇上近二十年,早就将皇上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要。 先前张太医诊断的结果出来之后,皇上便面如死灰,没有求生的**,虽然拼着最后的气力,传了好几道旨意,控制了前朝后宫,但是却唯独对自己没有安排。 对关雎宫,亦没有安排。 苏顺闲知道,他是在等,或是说,他是在挣扎,不知该做哪样的安排才是最好的,苏顺闲想去关雎宫通知这位,却又不敢。 好在,这位自己来了。 之后的表现,并没有让皇上失望,事实证明,她一直都能够专宠至今,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苏顺闲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能做到她这种地步的人,后宫的妃嫔之中能有谁,但是却知道,这样的人定然不多。 尤其是那些有子嗣的,皇上驾崩过后,她们不必陪葬,照样享受荣华富贵,于她们而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身边的人是谁,相比之下却是微不足道的。 “是,奴才明白,娘娘放心。” 苏顺闲是十分感激她的,因为她,皇上才没有轻易的放弃。 苏静翕自然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尊敬,与往常不一样,不过却没有过多的表示,扫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大缸,里面盛满了醋,正在用火烧。 “这个味道这样大,后宫之中是会闻到的吧?” 苏顺闲方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却没有办法,“是,只是这实在是迫不得已。” 苏静翕皱眉,“既然有醋,那你们再多烧点其他有味道的,只要不是与天花有关的便是,不拘是什么东西。” 混淆视听,虽是有心人还是能够发现,但起码能够拖延一些时日也罢。 苏顺闲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奴才这便去准备。” “让人送点新鲜的花过来,皇上喜欢海棠,多送几盆过来,”苏静翕见他准备离去,连忙说道。 苏顺闲点点头,“乾清宫便有,奴才等会便送过来。” 重华宫 “娘娘,奴婢去打听了,珍昭仪娘娘入了紫宸殿便没有再出来过,只方才同去的宫女代曼回来了,关雎宫的大门紧闭,谢绝妃嫔的拜访,”绿绮走进来,说道。 乔静姝皱眉,有些想不通,别人不清楚,她与宗政瑾却是再清楚不过,她的肚子里本就没有孩子,何来的皇上因五皇子夭折而伤痛,以至于不能上朝呢。 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呢。 若说中毒的人不是苏静翕,却是皇上,可是为何早间听闻的是苏静翕自己前去紫宸殿,并不是宣召,且进去之后,明知不对劲却不出来。 再说,昨日才是十五,晚间皇上还去了关雎宫,生龙活虎,并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皇上所食用的,所用的物品,都有人专门管理,且乾清宫每日都有人检查,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会中毒的。 “先别打听这些了,皇上如何说,咱们便如何做才是。” 绿绮应了一声,“是,还有一事,娘娘,慈宁宫方才去请太医了,太后娘娘昏迷不醒,宫里都说是因为太后娘娘担心皇上才……” 乔静姝冷哼一声,担心皇上,无稽之谈,简直可笑至极。 入宫这许久,这对母子,她早就冷眼旁观看的清楚,典型的面和心不合,只怕彼此都是希望对方早日死去才是。 “你去传本宫旨意,这段时间,任何宫人都不能随意出宫,都需经由本宫的同意才可。” 乔静姝知道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了,且必然与皇上自身有关,可是她并不能猜到具体的,索性也不去猜。 知道的太多是错,或许会活不长。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管辖好后宫,稳定人心,且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也许,这同样是一个契机。 “派人多看着关雎宫些,不要让人趁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切以四皇子为先。” 四皇子,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却是关乎以后乔家命脉之人,不论皇上是死是活,四皇子都是未来的储君人选。 保护四皇子,于自己,于乔家,都是有益的。 “是,奴婢明白,奴婢这便去,”绿绮福了福身子,往外走去。 乔静姝叹了口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论到底是他或是苏静翕,但愿老天都能够让他们平安无事吧。 慈宁宫 “太医,太后娘娘如何了?”太后身边的宫女心里止不住的担忧,一早醒来,发现太后并未起身,她也没太在意,本以为不过是昨晚太后晚睡了些,今早便起迟了。 可是过了辰时,依旧没有见着人起身,这才发现不对劲,之后便是如何叫都没有醒。 去寻刘麽麽,找遍了整个慈宁宫,却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这一桩两桩的变故,让她们这些小宫女有些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医摇了摇头,在心里整理了一番措辞,才道,“太后娘娘并没有大碍,意识亦在,只不过人不清醒,微臣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倒是清楚其中的缘由,必是中了毒,但是身为太后,都能遭了毒手,这背后之人的权力有多大,他自认为自己并不蠢笨,自是清楚。 清楚便清楚,却是没有那个胆子说出来的,除非他不想活了,且是全家人都不想活了。 那宫女虽是太后身边比较得用的,但是与太后却并不亲厚,平时太后有个什么事,也从不会让她去办,而是事事都与刘麽麽商量,闻言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想着想将刘麽麽找到才是。 “劳烦太医先开些药吧。” “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陪伴 “皇上,皇上,”苏静翕凑到他的耳边,轻声的喊着,配合着推他的动作。 宗政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精力依旧有些不济,“翕儿……” “臣妾在这里,”苏静翕握住了他的手,因为高烧,手上的温度亦是有些不正常的暖和。 嘴角上扬,梨涡轻陷,“皇上是不是不舒服,起来喝点药好不好?” 宗政瑾点头,想要起身,却没有多少力气,有些颓败。 苏静翕仿若没有看见一般,招呼苏顺闲一起,慢慢的扶着他起身,在背后塞了两个软枕,坐在床边,端起一旁的药碗,舀了一勺喂他。 他没有反应,没有张嘴。 苏顺闲方才将皇上扶起之后,便已经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苏静翕没有生气,放在嘴边吹了吹,“皇上放心,不会很烫的,还是说,皇上如臣妾一样,十分怕苦,不敢喝这药?” 神情有些苦恼,“只是便是皇上不敢,臣妾却是不能让皇上如了愿的,良药苦口利于病,皇上如何都是要喝了的。” 宗政瑾轻笑了一声,示意她将药碗端过来,几口便直接喝了下去。 苏静翕见他乖乖配合,有些高兴,拿起帕子,为他擦了擦嘴角,“皇上可要用些蜜饯?” 宗政瑾摇头,这是真的将他当作了小孩子么?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差,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脆弱了。 他生病的次数很少,喝药的时候也不多,除了最初的母妃在世的那几年,之后从未有人因此哄过他。 除了母妃,便是她。 有多少次,是因为她破了例,但又有多少次,是她给了他不一样的惊喜。 苏静翕将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皇上,臣妾再帮你擦擦吧,擦完了你也舒服些。” “陪朕说说话,”宗政瑾没有力气,话也说的不完全,几个字耗费了他许多的努力。 苏静翕笑了笑,“皇上想要臣妾说什么都可以,只不过还是等臣妾为皇上擦拭过后再说吧。” 宗政瑾没有再说话,抬起手想要摸摸她,却看见了自己手上的疹子,颓然想要放下。 苏静翕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将他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两人四目相对,“我爱你,你便是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因为你就是你。” 这句话说完,两人很久没有再说话,便这样一直看着。 苏静翕也不觉得难堪,或许是以为没有了多少时间,此时不说以后或许便再也没有了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并不难,难的是对方恰好也乐意接受你的心意。 不过,现在,显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为他擦拭过后,重新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 宗政瑾睡前,没有说一句话。 苏静翕对此毫不在意。 她如何做与他无关,那是她的选择。 …… 一晃几日过去了,两人没有再谈论类似的话题,他没有赶她走,她便选择对其他的装作不知。 或许是因为每日都有许多事情要做,苏静翕觉得时间过的很快,每日都守在他的床前,断断续续的说上许多话,不论他是否听了进去,也不论他是否有所回应,更不论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他每晚体温都是升得极高,苏静翕不得不半夜醒来,为他用酒精擦拭好几遍,生怕他因为自己的疏忽,坏了脑子,那对他来说,绝对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 本来以为自己会醒不来,还特地让苏顺闲和听瑶喊她,可是每每到了规定的时间,她却是比谁都准时。 苏静翕将其很矫情的归结为爱情的力量。 “娘娘,依微臣看,皇上已经到了第三阶段了,好在皇上的脸上并未有疹子,以后便也不会落了疤痕,皮肤发红红肿,疹也化为黄色脓性,这一阶段也会更加容易忽然发热,更需要多加注意。” 张太医顿了顿,“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但是熬过了这段时间,便是第四阶段,结疤过后便能够脱离危险。” 是否能够苦尽甘来,成功与否,皆在这最关键的几日。 大多数人亦是在这个时候熬不过去的。 苏静翕闻言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并没有气馁,凑过去对床上的人,喜悦的道,“皇上,你听见了没,熬过了这几日,便都好了。” 苏静翕也不论他有没有听进去,自顾自的说道,“臣妾相信皇上可以撑过去的,一定可以。” 宗政瑾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说话。 苏静翕知道他定是极为难受的,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很多时候,不是亲身经历的人,便不能发现其实很多东西并不是说说便够了,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用手描绘着他的轮廓,抚平他的眉头,凑近他的耳边,道,“皇上,不要放弃,便当是为了臣妾和珺儿吧。” 他的身体没有退烧的迹象,但是苏静翕却不想放弃,依旧坚持反复为他擦拭。 这几日,她睡的都极少,眼下也止不住的有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她也顾不上收拾自己,一心想着如何让他可以坚持下来。 这个过程,即便她不是亲身经历,她亦是知道,定是极为痛苦的。 平日里那样一位刚毅决断的顶天立地的男人,却因为病痛的折磨,一次次的皱起了眉头,握紧了拳头。 因为之前她没有注意,他因握得太紧,至于指甲陷进了肉里,带出一道道血痕,她便做主将他的指甲全剪了。 晚上睡觉了,她也是趴在他的床边睡,而没有去榻上,两手都握着他的手,只要他有一点反应,她便能够醒来。 宗政瑾醒来的时候,眯着眼看见她正在费力的为他擦拭,旁边除了她,没有别人。 宗政瑾也不想去猜测,为何她做主不想要别人的在这里,因为他不用想,他便知道,她定是不想让他脆弱的一面,呈现在别人面前,即使他并不是很在意。 或者说,以前在意,现在没那么在意了。 她其实并不贤惠,也不乖巧,更不听话,可是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却是那样的合他的心意,不知如何,便那般的放在了心上。 他是帝王,他知道自己不能将她真的放在心上,可以宠她,可以惯她,却唯独不能爱她,不能动情,更不能动心。 这是不允许的。 强行的结果便是如他的父皇母后,爱而不得,死得痛苦。 如果躺在这里的人,是他的父皇,想必他的母妃也会如她这般,守候在身边。 可是相反,若是躺在这里的人是母妃,他的父皇,便不会如母妃那般对她,虽然残忍,但这便是他的父皇。 可是如果躺在这里的人是她,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不是他的父皇,却也不是他的母妃。 她能为他失了性命,他不会为她失了性命。 或许,因此,他活着亦不会好受,可是他却会活着。 “朕要是死了,”宗政瑾见她看过来,眼神极其不赞同,却坚持说道,“你也要活着。” 我要是死了,也希望你可以活着。 代替我,活下去。 “如果可以,你便去那江南水乡吧,朕相信,你会喜欢那里的,”宗政瑾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的力气可以说这么多的话。 苏静翕没有哭,没有笑,面色平静的望着他,“我会在皇上之前死去。” 如果一定要死,她绝对不会死在他之后。 不论,他这次是否能够活下来。 宗政瑾有些颓败,她对于某些事总是太过执拗,无论说再多次,她都始终只坚持自己所愿意坚持的。 或许,便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所以无论别人劝她,定不要爱上他,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他,且不愿放手。 即便是死,亦不能。 或许这样的性子太过刚烈,太过固执,但是这就是她,这就是他的她。 “那你就去死吧,”宗政瑾有些赌气的说道。 苏静翕听他孩子气的话,有些想笑,却忍着了,“若是我死了,皇上会不会难过?”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端着水盆往外走去。 宗政瑾的视线追随着她,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难过? 当然会难过。 如何可以不难过呢。 便是为了让自己不难过,他也应该好起来。 值得他好起来的理由实在是太多,有什么理由不坚持呢。 第三阶段,的确比之前更加凶猛,他这两日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便是包括喂药和流食,都是苏静翕一点点喂进去的。 从来,让人帮忙扶起他后,她都不愿意让别人待在这里打扰他们,更不想,让别人在她面前同情他。 他不需要,她也不需要。 她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的人,第一次在她面前脆弱不堪,不论他是否清楚,不论他是否在意,她却为他不值。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问他,为何会忽然之间便染上了天花。 自始至终,她都只想要他快些好起来,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会陪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论你是生是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痊愈 “娘娘,皇上平安度过第三阶段了,”张太医和李太医两人相继把脉过后,面露喜悦,说道。 苏静翕也忍不住有些喜极而泣,过了第三阶段,便说明他已经脱离了危险,起码性命无忧。 忍不住都过去,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将他叫醒,忽视了他带有怨念的眼神,“皇上你无事了,无事了。” 宗政瑾并不是没有意识,只是人依旧很虚弱,这才闭目养神,太医方才说的话,他早就听见了,见她如此高兴,也不好扰了她的兴致。 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皇上,娘娘,只不过接下来于皇上而言,依旧并不轻松,脓包皱缩,红肿消失,结成黄绿色厚痂,伴随着的是难以忍受的瘙痒,皇上万不可抓破了,否则便会留下疤痕。” 苏静翕闻言便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他也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不如臣妾将皇上绑起来吧,要是抓破了,落下了疤痕,岂不是有损皇上的美貌?” 其实,于外人而言,并不能看出什么,宗政瑾的疹子都起在了不能为外人看到的地方,即便抓破了,也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知道。 旁边的张太医等人听了,心里一惊,这可是在冒大不违,娘娘可真是……大胆至极啊,慌忙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宗政瑾并没有生气,亦跟着勾了勾嘴角,“翕儿负责貌美便是,朕却是不在意的。” 反正他早已决定,他今后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一直以来,他也是这般践行的。 他可没有忘记,她之前所说的,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嫌弃的,若是她忘了,他不介意想法子让她记起来。 苏静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是臣妾当初之所以一眼看上皇上,便是因为皇上的英俊啊。” 见他面色骤冷,继续不怕死的说道,“若不是第一眼就看上了皇上,之后也不能发觉皇上的内在其实是更加能够让臣妾心悦的,到了今日,无论皇上英俊与否,臣妾已经是全然不在意了。” “所以,皇上若是忍不住了,便无需再忍,反正臣妾不会在意,只要皇上自己不介意便是。” 宗政瑾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他怎么会不清楚她方才是故意那样说的呢。 为的只不过是让他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真是够傻的,”宗政瑾面上却是露了嫌弃,颇有些嗤之以鼻。 苏静翕撇了撇嘴,不满道,“皇上可真是,你不是早便知道了么,何必这个时候巴巴的说出来。” 她傻,她知道,她乐意。 宗政瑾嗤笑一声,真是没有见过如她这般厚脸皮之人。 索性闭上眼睛,懒得理她,只是嘴角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苏静翕也没在意,他能够痊愈,其他的,于她而言,现在都变得不是那样重要了。 包括他是否也如自己爱他那般爱她。 不再重要了。 也许自己的性子,本就属于那种宁愿选择一个自己所爱的,爱得死去活来,遍体鳞伤,亦不愿意委曲求全,贪图一时安逸,选择爱自己的人。 本性如此,不想改变。 便这般过下去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累了的一天,亦不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该何去何从,但是现在,她不后悔,也全然不在意。 …… 宗政瑾的底子好,所有的并发症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二天,最后的那两天,他到底忍住了,没有用手去抓破,虽然最后还是留下了一些疤痕,但是却不多,亦不明显。 苏静翕对此,高兴之余,也只能佩服他的隐忍与坚持。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能够坐上皇位的,都不是普通人,但是在见他硬生生的忍着瘙痒之时,更多的却是心疼。 有怎么样的过去,便有怎么样的性子。 可唯独,她不会同情他,因为她知道,他不需要。 “微臣恭祝皇上龙体痊愈,”张太医诊断过后,一脸喜色,跪在地上,说道。 除此之外,亦没有其他人感染上。 要知道,他每日为珍昭仪娘娘把脉之时,都是提心吊胆的,比对待自己更加让他心惊胆战,生怕她坚持不住,被不小心感染上了。 按照她的身子,必然不能如同皇上那般撑过去,到时候,死的不仅仅是她,只怕自己依旧不能活。 天子一怒,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得了的。 苏静翕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赌注虽大,但是好在赌对了。 她赢了。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宗政瑾将她搂在怀里,俯身啄取她的红唇,思念已久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甜美。 苏静翕推囊他,她都没有来得及沐浴,两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皇上……唔唔……” 根本就没有机会。 某人动情极快,果然是旷了太久么。 苏静翕靠在他的怀里,不敢随意乱动,生怕惹得他化身为狼。 许久,宗政瑾放开她,抚了抚她微微有些红肿的朱唇,不用想,他也知道她心中所想的。 索性直接抱起了她,往旁边走去,“翕儿既然嫌弃自己脏,那朕便帮你洗一洗。” 虽说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但是也不差这一会。 苏静翕搂着他的脖子,软软道,“皇上,臣妾没有力气了。” 撒娇有没有用? 宗政瑾嗤笑一声,柔声道,“翕儿不需要力气,朕有力气便足够了。” 现在能够往哪里逃呢。 苏静翕颓然,犹不死心,“臣妾变丑了。” 这十几日,她为了照顾他,憔悴的不是一点点。 宗政瑾闻言瞥了她一眼,的确,比之以前,确实面上少了些红润,眼角亦是尽显疲惫,“朕与你欢|好过后,你可以休息的更好。” 欢|好?欢|好? 青天白|日,怎可如此宣之于口,当真是脸皮绝厚。 宗政瑾将她放了下来,“这里是温泉,你不想泡泡?” 应当是别有一番风味才是。 苏静翕闻言四下打量了一番,的确,皇家出品,自是不容小觑,样样都是精品,池子周围都不是普通的石块,而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打磨光滑,平铺其上,单单这所耗费的玉,便足见其奢华。 虽然上次已经来过,但却未仔细打量过。 宗政瑾却不等她做决定,索性脱了自己的外衫,走入池中,趁其不备,抓住她的脚踝,直接拖了下来。 “啊……”苏静翕脚底失力,往池中栽去,本以为会变成落汤鸡,结果被他稳稳的接在了怀里。 “皇上怎么又吓臣妾?”苏静翕彻底不满。 宗政瑾却不管许多,直接扒了她的外衫,只余最后的遮挡,“吓吓容易长高。” 如今,他应对她的无理,也尽学会了胡说。 苏静翕颇为无语,瞪了他一眼,嘟着嘴,不说话。 宗政瑾浑然不在意,搂着她往池边走去,“现在不说话,节省力气也是好的。” “我才不是要……”苏静翕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封住了嘴唇,“唔唔……” 我才不是要节省力气呢。 事实证明,她还是需要节省力气的。 因为先后旷了三四个月的男人,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应付得了的,尤其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苏静翕中途昏过去好几次,又被他硬生生的折腾醒,最后彻底睡过去,却不知道是几次过后。 宗政瑾拿着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拭干净水渍,抱着往内室而去,放在床上,动作轻柔,眼里更是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与爱意。 亲了亲她的眼角,“好好睡。” 转身走了出去,“派人好好照顾她。” “是,”苏顺闲站在一旁,应了声。 从皇上与珍昭仪娘娘二人去了温泉房,过了这许久才出来,做了什么,他以为不必耗费脑力猜测,心中清楚,面上却装作不知。 宗政瑾才不管他是如何想的,转身往紫宸殿而去,“派人宣辅国公和孟闻天进宫。” “是,”苏顺闲不敢耽误,连忙换了个方向跑了出去。 重华宫 “娘娘,乾清宫的侍卫撤开了,听说是珍昭仪娘娘醒了,皇上宣辅国公和孟大人进宫呢,”青绮走进来,说道。 乔静姝有些激动,这十几日,她过的并不好,明知道并不是苏静翕出了事,而是他,但是她却不能做什么,只能守在重华宫中,虚虚度日。 在他最需要帮助之时,陪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另外一个女人。 她却无能为力。 如今,他好了,陪在他身边,放在他心上的,依旧会是另外一个女人。 或者说,自己是从一开始,便输了。 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多到让他厌烦。 她也从开始她便清楚,可是她还是选择这样做了,想必在那个时候,她便将二人之间的桥给断了。 “娘娘,可要去看看皇上?”青绮问道。 这些日子她陪在娘娘身边,自是清楚娘娘心中的牵挂与执念何在,即便心中再爱,但是杂质太多,不够干脆,不是皇上所要的。 乔静姝摇了摇头,“不必了,不用去。” 去了又如何。 去了他亦不会将她放在心上,去了他亦不会爱上她。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诛心 “皇上有远见,将袁家控制起来,加上太后娘娘这段日子无故昏迷,靖康侯并不敢有所动作,是以朝中虽人心不稳,但是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孟闻天行过礼,起来之后说道。 辅国公站在一边,对此不予置喙。 其中的许多事并不是他能够妄论的,内幕即便他没有参与,但是却是能够猜到的,正是因为这样,他不能够多说。 宗政瑾扫了他们一眼,“那便好。” 辅国公想了想,道,“皇上,永安王前几日暴毙了,据说是感染了恶疾。” 其中的真假,在座之人都清楚,但是他如此说,不过是在表明态度,因为这件事,便是他亲自去办的。 他不知道为何之前,皇上会忽然传来圣旨,让他监国,对于皇上给出的理由,他并不相信,多年的为官之道,让他选择缄口不言。 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才可以活得更加长久一些。 宗政瑾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本就是他下的令,“命人将他好生安葬了吧。” 人都死了,他不介意让他瞑目。 “是,微臣遵旨,”辅国公行了一礼。 “对于袁家,你们如何看?”宗政瑾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问道。 孟闻天没有开口,辅国公便知这是在等他先开口,想了想,便道,“回皇上,微臣以为袁家目的明显,其罪可诛,皇上万不能留下祸害,早日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若是可以,这个时机便可。” 宗政瑾将目光移向孟闻天,后者点点头,附和道,“微臣附议。” 宗政瑾叹了口气,“便按照你们说的做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 “臣等遵旨。” 慈宁宫 宗政瑾走进去,太医正好准备完毕,见他进来,连忙行礼,“皇上,太后娘娘想必马上便能够醒来。” 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 太医无声的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宗政瑾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也不急,慢慢的等着,许久,“太后若是醒了,便不必再装了。” 见她还没有反应,却是没了多大的耐心,直接说道,“刘麽麽在朕的手里。” 太后终于是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挣扎着坐起身来,“皇上毒害哀家,若是让世人知晓,你如此的不孝,皇位必是也坐不长久了吧。” 她之前病了,却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的缘故,可是他竟然趁机让人下毒,让自己身子日渐乏力,昏昏欲睡,之后,竟然直接让自己昏迷不醒。 太后不可谓不痛心,但是更多的,却是气愤。 “哀家将你养这么大,你便是如此回报哀家的?早知如此,哀家当初便该让你和你母妃一同死去才是。”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皇后有子嗣,而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否则如何都不会要熙妃的儿子,且护着他长大,夺取皇位。 宗政瑾冷漠的看着她,没有开口,仿若是一个不相干之人。 便是这副态度,刺激到了太后,抚着胸口,“狼心狗肺的东西,真是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东西,哀家便是教你如此没有教养的?” 这样的话,于宗政瑾而言,十分熟悉,从小到大,她便经常在自己心情不好之时,如此骂他,即便不是当着自己的面,但却被他听见过好多回。 他不是不知道最根本的缘由在哪,而是不屑与她计较,隐忍的活着,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她不是他的母妃。 太后以为他是不敢反抗,便继续顺从自己的心意,将心中长久以来的怨念,都骂了出来,污言秽语,当真是毫无教养,一点都不见平日里的仪态万千。 等她终于骂够了,停下来不再说话 ,抚着胸口喘气。 宗政瑾这才慢腾腾的开口,“要是朕随着朕的母妃一同死去了,只怕你老人家也活不到现在吧。” 太后闻言心里一堵,如刀子般的眼神直射他的身上,“你再说……” 宗政瑾这次却没有再给她机会了,直接打断了她,“太后若是还想追究这些无意义的话题,那朕便不奉陪了。” 他之所以愿意屈尊降贵来到慈宁宫,却不是为了来受人辱骂,平白受气的。 太后显然有些意难平,愤恨道,“皇上想走便是,哀家更是不想看到你。” “是么?”宗政瑾没有一丝生气,淡淡道,“太后不想与朕谈谈袁家么?毕竟等太后痊愈了,怕是不会再有袁家了。” “你这个逆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太后其实已经猜到了他做了些什么事,但是却不愿意相信。 宗政瑾却不管她是否能够接受,直接道,“便是表面的意思,若是太后不能够理解,那朕也无能为力了。” “他们是你的恩人啊,你能登上皇位,靠的便是袁家,如今怎能恩将仇报,哀家看你不仅是不配为帝,更是不堪为人。” 虽说当初袁家是因为自己帮了他,可是互利互惠,相互利用,目的虽不纯,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 宗政瑾嗤笑一声,眼里却是止不住的讽刺,“若是朕没有猜错的话,父皇当初传位圣旨上写的本来便是朕的名字吧。” 当初那道圣旨,并不是父皇本来留下的,而是袁家人伪造的,而这伪造的圣旨,只怕只不过誊抄了一份,用来哄骗他罢了。 从来就没有其他的继承人,在他父皇的心里,即便幼时对他多有忽略,多有厌恶,可是在最后的关头,他依旧是选择了他这个儿子。 不怨,不恨,方得始心。 或许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选择的依旧是自己与最心爱的女人所生育的儿子,为的不过是保住他的性命,为的不过是死后能够有脸面去见那个心心念念的女人。 或许,他的父皇,依旧是爱着他的母妃的吧。 太后眼里闪过精光,面上却不显,冷笑,“皇上现在说这话是何意?” 宗政瑾眼里有忍不住的厌恶,“太后既然不想承认,朕也不想逼你,那个结果,朕已经不在乎了。” “过了今日,袁家不会存在,朕的母妃也会洗刷冤屈,由朕来追封为母后皇太后,至于太后你……” 宗政瑾故意拖长了语调,没有说完。 太后一愣,随即却是忍不住的气愤,“你这个逆子,你如何敢……”话还没有说完,气却有些喘不上来,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宗政瑾岿然不动,没有丝毫想要上前的动作,“太后说了这么多,反反复复都不过是这几句,从小到大,朕都听腻了,你不是朕的母妃,你也没有资格这样讲。” 太后喘过气来,理智也回来了些,“是啊,哀家不是你的母妃,可是你的母妃早就死了,而且是死在哀家的手上,你不知道,她当时死的时候,可真是惨,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却是以那样的……”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他让她不好过,她自是选择戳心窝子的话来说。 “够了,”宗政瑾厉声喝道,“你没有资格来说她,你不配。” “哀家不配?呵……”太后冷笑,“活到现在的人是哀家,不是她那个贱人。” 宗政瑾手握拳,竭力控制着自己,“朕可以保证,你会比她死得更惨,袁家、上官家,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太后本来还想再说,可是听他提到了上官湄,却是稍稍冷静了下来,“你不能那样对湄儿,她没有错,她是无辜的……” 那是自己最后的血脉啊。 “哼,无辜?”宗政瑾冷哼,眼里更是冷意越发渗人,“若不是她,朕怎么会发现她和贤妃勾搭在一起,企图对朕的孩子下手呢。” 贤妃暴露的那般彻底,迅雷之势,便是因为摊上了上官湄这样的同伴,从上官湄入宫过后,他便直接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也是因此,才发现了贤妃的为人的丑恶本性。 见她还想再说,干脆直接道,“你以为朕能这样容易的对你下毒?还不多亏了你的好外孙女……上官湄……” “不……不……”太后显然不想相信,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宗政瑾才不管她是否被刺激到了,一字一句道,“你前些日子不是喜欢宣她到慈宁宫么,朕便让她在你的药里加了东西,一次两次,一日两日……” 他不过是让人告诉她,自己之所以一直不宠幸她,便是因为有太后的缘故,若不是太后总是喜欢事事插手,她早便是他的人了。 如此简单且漏洞百出的话,便能够让她失去理智,为了自己,选择亲手毒害最信任她的亲人。 这些女人,从来都是这样,他都看透了。 太后压根不想相信这个事实,虽然不喜眼前之人,但是却相信他不会骗她,所说的也定然是真相。 她千防万防,唯独没有防过自己的外孙女儿,每次吃药,都是她亲手端给她的,甚至是亲手喂的,她在感念她的孝心的同时,岂知却是掺杂了害人性命的毒药。 “不是,都是你……都是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喜欢 宗政瑾轻笑,配合着点点头,“的确,都是朕,可是那又如何,你为了自己,毒害朕的母妃,让舒贵妃假怀孕,为上官湄争取时间,在父皇的遗书上做了手脚,让朕染上天花,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说朕该如何对你呢?” 太后的心渐死,痛得有些麻木,唯一让她选择拼下去的人却给了自己如此大的致命一击,眼神逐渐浑浊,“皇上想要如何便如何吧,哀家也管不了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她可以控制得了的。 本来计划百无一失,她知道他在找遗书,便事先在上面做了手脚,等到他病重驾崩,朝廷人心涣散之际,她便坐镇朝堂,将三皇子过继给上官湄,垂帘听政。 袁家,上官湄,都可以到一个新的高度,且无人可以撼动。 唯独能够与袁家抗衡的乔家,却会因为舒贵妃痛失五皇子,便传为不吉之人,命中带煞,全家或是满族抄斩或是流放,皆凭自己的心情便可。 可是这一切,却因为自己的过于信任,一时失察,错信了人,而败得溃不成军,全族人性命皆逝。 罢了,或许这便是报应吧。 “朕不会杀你,朕会留着你,在这慈宁宫,看着袁家,看着上官家,一个一个的覆灭,最后只会留你一个人。”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所有自己在意的人都死了,去独留自己一人。 太后眼里愤恨,面上却平静,“皇上果然够狠。” 如哀家一般。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这都是太后教养的好,当然,太后也可以选择,若是你在朕允许之前,一不小心先死了,其他人,那朕只能将他们挫骨扬灰了,毕竟,磨灭朕的心头之恨却是不太容易呢。” 挫骨扬灰,视为罪大恶极,罪无可赦,留不得一具全尸,那便也没有了投胎再世为人的可能。 “哀家会在这里,诅咒皇上不得好死,永世……” 太后话还没有说完,宗政瑾便将手上的杯子摔到了地上,瓷器脆裂的声音响彻,“那只怕太后不能说话了。”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便起身走了出去,留下了身后的怨骂。 “传朕旨意,慈宁宫诸人伺候太后不力,悉数送往慎刑司,另派人去殿中省,重新选些得力的人过来。” 慈宁宫的人大多是太后的人,既然太后不再是“太后”,又需要什么人呢。 苏顺闲没有多说什么,应了声,“是。” 没多久,一道关于袁家密谋反叛,企图夺位的消息便传遍了前朝后宫,随即袁家众人全被打入大牢,听候皇上判决。 受牵连之人还包括上官家等,人数众多。 宗政瑾从慈宁宫出来后,也没有想着吊众人的胃口,直接颁布了旨意,袁家三族内满门抄斩,靖康侯一人五马分尸,九族内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回京;上官家一族抄斩,九族流放百里,十世不得入朝为官。 就在众人想着慈宁宫会有什么反应之时,第二道旨意再次被颁布,追封熙妃娘娘为孝熙懿端温睿母后皇太后,葬皇陵,同时因太后诬陷朕之母妃,令其含冤而死,本该令其与袁家之人同罪,今特念尔养育之恩,特免其罪责,但褫夺封号,于慈宁宫颐养,死后葬妃陵。 不论其他人如何作想,但凡有脑子的人,面上却全都是在感叹皇上孝心可嘉,实乃明君之所为,没有脑子的更是没有勇气说出不是的话来。 俞家、沈家及袁家先后覆灭,朝堂的权力也算是彻底回归宗政瑾的手中,皇权**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因此,无人再敢随意的与皇上对抗,朝中的贪官污吏之风一时之间,骤然好转,百姓生活富裕和乐,自是后话。 …… 宗政瑾回到乾清宫的时候,没有先回紫宸殿,而是直接去了内室,果不其然,一眼便见人还在床上睡得正香。 有些恶趣味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引来的不满,哼哼唧唧过后,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没有再打扰她,轻手轻脚的直接走了出去。 …… 孟闻天走进紫宸殿的时候,入眼的景象,令他有些无语,但还是直接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宗政瑾虽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在意,“起来吧。” 孟闻天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孩子,这样一手办公,一手抱个孩子,真的合适么。 “皇上,沈天传来消息,问什么时候可以行动,”想了想,还是选择说正事才是。 至于其他的,便当作没有看见吧。 宗政瑾轻轻的拍着手里的孩子,“先让第五砚时回来吧,反正他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至于沈天,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是贸然换了个主将,只怕军心不稳,于楚周国无益。” “皇上说的是,”孟闻天点点头,其实他来之前便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当下也不再在这个上面纠结。 “还有一事,那个……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宗政瑾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孟闻天一堵,迅速说出口,“暹罗国的九公主闹着要与袁大人成亲,让微臣与皇上寻一道赐婚的旨意。” 若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他才不想做这媒婆的差事。 宗政瑾挑眉,“你确定新郎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微臣呢?”孟闻天大惊。 “如果新郎不是你,朕是不会给你这赐婚的旨意的,”宗政瑾直接把撂在这里了,新郎到底该是谁,新郎自己却不清楚。 这大半年的时间以来,他对他们两人之间的那档子事看得清楚,可惜他们彼此却不清楚。 “新郎不可能是微臣的,微臣与那九公主天天吵吵,要是能在一块,只怕孟府都能被掀了,”孟闻天否认的很干脆,可是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宗政瑾瞥了一眼他的表情,轻笑,“要是朕颁布了这道旨意,九公主明日便是袁墨烨的人了,你可与她再也不能相见了呢。” 袁家满门,存活下来的不过是袁墨烨一人,若是九公主嫁与袁墨烨,入乡随俗,自是不能再像现在这般,轻易的出来与他相见了。 孟闻天皱了皱眉头,“这个……微臣哪里知道,她自己要求的,微臣便……” 他吞吞吐吐,宗政瑾却听得明白,“你且先想想吧,不要到时候后悔。” “微臣怎么会后悔?”孟闻天闻言立马反对,随即明白了什么,大笑,“皇上,你不会以为微臣喜欢那个丫头吧?哈哈……” 宗政瑾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孟闻天不怕死的凑上来,“皇上,你知道喜欢是什么么?” 最不可能知道喜欢为何物的人,却来告诉他,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宗政瑾一愣,他确实不知道喜欢为何物,有很多人都说喜欢他,包括小女人。 可是到底是喜欢他的人,他的物,他的权,或是任何东西,他不得而知,大多时候,她们的喜欢,是让他有些嫌弃且厌恶的。 唯独除了她。 孟闻天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被自己猜中了,放肆的笑出了声。 宗政瑾心里感慨,面上不显,淡淡道,“那你倒说说,什么叫喜欢。” “喜欢便是……”孟闻天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半响,“喜欢大约便是缘生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吧,眼里只能看见那一人,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么。 宗政瑾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忽然听见他一改正经惆怅之情,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依微臣看,皇上对珍昭仪便是如此吧。” 两人相识二十余载,虽然彼此都有过许多女人,但是却从未见他这般的专情,一年的时间,都只专宠一人。 包括以前的舒贵妃,那也是没有过的。 见他有些不信,继续说道,“皇上,你看啊,先前珍昭仪难产,性命堪忧,皇上可有担心她就此离你而去?见着她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小小的激动,不见的时候,又经常是忍不住的想念,对于她的要求,也是不忍心拒绝……” “滚出去,”宗政瑾不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 声音或许是有些大,怀里的孩子直接哭了。 孟闻天吓了一跳,再不敢拿自己听书得来的那些经验告诉他了,行了一礼,慌忙退了出去。 真是,处理政事便处理政事,抱个孩子作甚。 宗政瑾轻轻的摇了摇,面上神情虽不好,却没有不耐,“好了,莫哭,学你母妃作甚。” 宗政珺小朋友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是却罕见的停止了哭泣,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便这样看着自己的父皇。 宗政瑾忍不住有些心软,手里的小东西虽然长相像自己,但是眉眼却是像极了小女人,漂亮的桃花眼,不说话,便是那样看着人的时候,总是让人心软。 缘生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用心 苏静翕醒过来的时候,便见他正坐在床尾,手里抱着孩子玩得欢乐。 好吧,并不是很欢乐,但是却很和谐。 动了动,出声道,“皇上……” 声音低哑暗沉,极其不舒服。 宗政瑾听见动静瞥了她一眼,“你醒了?嗓子不舒服喝点水吧。” 虽是他的功劳,但是结果如何,他却是不认的。 苏静翕见他只是嘴上说说,却没有动作,更是没有将目光多放在她的身上,仿若方才并不是与她说话。 抿了抿嘴唇,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宗政瑾等了一会,见人还是没有从床上起来,不由得有些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她闭上眼眸,重新入睡,忍不住有些想笑。 真是个……孩子。 “你的母妃不要你了,”宗政瑾很不厚道的对怀里的小人儿道。 配合着他的话,不论宗政珺是否听懂了,对此做出的反应却是直接哭了,且声音之大,让躺在床上的人再也忍受不下去。 坐起身来,直接将小人儿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许是母子连心,蹭了蹭,停了哭闹。 宗政瑾有些傻眼,绝对不承认自己这是失宠了。 “饿不饿?可要先去用些膳食,”宗政瑾心里有些吃味,但是想要二人才是经历了生死与共,温情余在,实在不必如此。 睡了一觉,她的脸色已经好上了许多,起码已经看得见红润,不再苍白。 苏静翕点了点头,“嗯,饿了。” 之前为了照顾他,心中担忧,根本没有心思沉迷于膳食,都是草草用过几口便罢,再精致再喜爱的膳食,用起来也是食不知味的。 “传膳吧。” 苏静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对自己似乎有些淡漠,即便二人一同用膳,坐的极近,即便二人如往常一般说话闲聊,即便表面上并不能看出任何不同,可是她的感觉却是没错的。 有时候,一个人是否能够喜欢你,是否真心待你,你都是可以感受出来的,用心,而不是用眼。 用过膳,压下了心里的诸多感慨,“若是无事,臣妾便先回关雎宫了。” “嗯,”宗政瑾点了点头,没有做任何挽留。 苏静翕福了福身子,款款退了出去,带着一众人离开了乾清宫。 “娘娘,可是发生了何事?”听瑶自小伺候她,虽说不是十分的了解自家娘娘,但是两三分却是有的,于她的情绪变化也是最敏感的。 苏静翕摇了摇头,“可能是本宫这段时间忧思过多,精神不佳,胡思乱想了吧。” 但愿是如此,否则便是难办了。 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在脑中细细的过了好几遍,确定并没有出现任何的纰漏,即便有些不妥当,却是在他的允许范围之内。 还是说,是因为自己知晓他的“秘密”,不能杀人灭口,亦不能再付恩宠。 或者干脆说,是他的纵容已经到了一个限度,宠爱不会再有,他与她的期限已经到了。 一年的专宠,似乎已是独一份了。 罢了,他能够脱离危险,幸存下来,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即便余下的都是伤害,她也觉得足够了。 早便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只是为何会来得这样快。 “回宫吧,这段日子,不要再派人来乾清宫了。” 听瑶理智的阻止了自己想要问出口的疑问,应了声,“奴婢明白。” 娘娘无论做什么都可,她只需支持便是。 “娘娘,前方似乎是宁芬仪和灵小媛,还有祺小媛,”苏静翕正在沉思,忽然便听见听瑶在旁边小声的说道,然后又将早间皇上颁布的几道旨意说了出来。 抬头往前方看了一眼,无声的勾了勾嘴角,“继续往前走吧。” “嫔妾给珍昭仪娘娘请安,”三人皆行礼问安。 苏静翕没有下撵,也不想为难她们,抬了抬玉手,“三位妹妹不必多礼。” “谢娘娘。” “不知三位妹妹在本宫的关雎宫附近做甚?”苏静翕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关雎宫的大门,笑道。 宁芬仪,便是宁绣莹,福了福身子,轻笑道,“嫔妾听闻娘娘身子恢复了,特地想要来看望娘娘一番,只不过将礼物带进关雎宫出来后,便看见了灵妹妹和祺妹妹二人。” 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说不上是好,虽然没有针尖对麦芒,但是也从未和颜悦色过。 苏静翕稍稍点了点头,“是么,你有心了。” 宁绣莹也不觉得尴尬,本就是为了来打探消息罢了,有目的在先,是否达到其实并不是很重要,毕竟以方才的情况来看,还是有收获的不是。 “理应如此,”宁绣莹淡淡笑道。 赫连灵雨见她将目光放在她们二人身上,心有惴惴,福了福身子,“回娘娘,嫔妾方才是想着桃花盛开,前来观赏一番罢了,后便在桃园遇见了祺小媛。” 苏静翕心里止不住的讽刺,本来以为赫连灵雨是个聪明人,可是从这几句话来看,显然并不是如此。 祺小媛与灵小媛虽是同为小媛,但是有无封号便决定了品级的高低,不过是袁家与上官家刚刚被判罪,还未有一日,她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来寻上官湄的麻烦了。 想必,后者平日里定然也是对她们作威作福,欺负她们甚多吧。 对上官湄脸上的委屈视而不见,她与她的积怨从来没有两清过,心里烦躁,也不想与她们过多纠缠,“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扰你们赏花了。” “嫔妾恭送珍昭仪娘娘,”不论是否愿意,品级决定一切,还是得行礼。 下了车撵,踏入关雎宫的殿门,苏静翕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是小半个月而已。 “奴才|奴婢恭祝娘娘痊愈,身子康健,”殿内跪了满地的奴才,齐声说道。 苏静翕坐在上首,“起来吧,这些日子,本宫不在,关雎宫可出了什么事?” 小福子与代曼对视一眼,代曼上前一步,“回娘娘,并无,关雎宫内一切正常。” 扫了一眼其他的人,点点头,“那便好,你们辛苦了,便每人十两银子吧。” “奴才|奴婢谢娘赏。” “你们先退下吧,准备一番,晚上四皇子与本宫一同睡。” “是,”三位奶娘应了一声。 其他人没有任何怀疑,只以为娘娘定是想念四皇子已久,这才想要共眠,虽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在这关雎宫之中,不合规矩之事实在是太多。 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毕竟,外人不会知道。 唯独听瑶与代曼却是发现了不妥,两人对视一眼,跟着她往内室走去,“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代曼忍不住问道。 她是唯独几个知道内幕之人,这十几日,别人只以为娘娘是中毒昏迷,但是她却知道其实根本不是如此。 每日惶惶度日,害怕皇上不小心真的抵抗不住,可是娘娘不小心感染上,因此失了性命,一连十几日,从未放下心来。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没有不顺心,只是有些力不从心。” 时间久了,原来她也会累,可是唯独没有想过要放弃。 “明日派人去重华宫问问吧,看看本宫的娘亲是否可以入宫了,”这件事一再耽搁,却始终让她没有放下。 想必,他也不会再这个上面与她为难吧。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乾清宫 宗政瑾在她离开过后,也没有真的处理政事,拿起笔,却没了心思。 他知道她是察觉出来了,所以她才选择离开。 在她走出去之时,好几次他都想出声挽留,或是叫住她说几句话,即便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 孟闻天的那些话让他清醒了,也让持续已久,困扰了他一年的问题有了答案,本来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宠,随意的纵容,唯独没有想过,会关乎于情爱。 帝王,最不该有软肋的。 更是不能触碰情爱的。 他可以宠所有的女人,为了她们背后的家世,如舒贵妃,也可以惯所有的女人,为了让自己看得顺眼,如她,可是却不能爱。 爱,会让自己,也会让她万劫不复。 如自己的父皇母妃,在旁人的眼中,父皇是爱母妃的,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母妃那样惨烈的死去,含冤而终。 即便追封了,他也没有选择让母妃与父皇同葬,在皇陵之中,选一个面朝江南的地方,单独为母妃开辟了一冠墓陵,他相信,这是母妃愿意的。 将自己的心封死,才能百毒不侵,里面可以装下任何东西,却唯独不能放下情爱。 宗政瑾压下心里的诸多思绪,下定决心。 他必须要让自己忘了她。 是夜,皇上宿在了重华宫。 苏静翕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从奶麽麽手里接过孩子,闻言不过一笑置之,打发了所有人出去。 与自己的儿子一同躺在床上,握着他的小手,勾了勾嘴角,“小东西,还好有你陪着母妃。” 第一百六十章 躲避 一连好几日,皇上都是宿在了重华宫。 每日,众人皆在猜测皇上会在哪一日,忽然恢复到以前日日前往关雎宫的时候,可是等到第六日,却传来皇上去了钟粹宫的消息。 从三皇子在娘胎的时候,皇上便从未去看过他,生下这许久,已有一年,到了今日,才踏足钟粹宫。 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个不得皇上喜欢,与皇位无缘的可怜孩子,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而关雎宫那位备受皇上宠爱的人,连同她的儿子,似乎是失了宠。 她们并不知道那十几日在乾清宫发生了何事,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奚落嘲笑关雎宫的那位。 这一年以来,她们独守空闺,全是因为苏静翕,她们没有忘。 对此,苏静翕表示很无辜,可是除此之外,却是没有了更多的想法。 最让她庆幸的是,她在传出失宠的消息之前,已经让她的娘亲进过宫了,是以,苏家人应该并不能很快知道这个消息。 “娘娘,是否要想个法子,让皇……”代曼在一旁劝道,忧心忡忡。 苏静翕坐在床边,逗弄小家伙,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可以睁开眼睛看人,听见动静会咿咿的叫,或是直接哭。 “不必了,”没有等她说完,苏静翕便打断了她,“本宫说不必,也同样不希望你们背着本宫,做什么不合本宫心意的事。” 虽然她没有看自己,代曼却心有余悸,知道自己是说到娘娘的忌讳了,即便心中再担忧,她也不敢背着娘娘做任何事。 福了福身子,“是,奴婢明白。” 苏静翕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可是这种事,当事人不想清楚,她能有什么法子呢。 他躲避她,不见她,正是说明了他对她的情感,让他始料未及,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她以为这完全可以给他机会,给他时间。 至于到底需要多久的时间,她却是不知道,亦不想再耗费心神去猜测了。 若是时间不久,可以来得及,那么她自会寻他予以补偿,可若是她等不到那一天了,后悔的也会是他。 况且,还有怀里的小家伙,所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来不及的那一天的。 “若是有人来寻关雎宫的晦气,不必害怕,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凡事都有本宫担着呢。” 她失宠,必然会有人幸灾乐祸。 在如今的后宫之中,能有那个胆子找她的晦气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却都是比她位分低的,实在不必怕。 即便他再不想理她,不想见她,但是她未犯错,他应当不会降她的位分,让她被人欺辱的才是。 至于比她位分高的妃嫔却是没有几个,仅剩的那几个又偏偏不会来做这等没有脑子之事。 是以,她再一次庆幸,是在这样的一个时机。 “是。” …… 这样诡异的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月,皇上每晚不是宿在了重华宫便是钟粹宫,没有再去其他妃嫔处,却也没有去过关雎宫。 “娘娘,三皇子周岁宴,可想要去参加?”听瑶从外面走进来,问道。 苏静翕挑眉,“舒贵妃可有什么旨意传出来?” 按理说,周岁需抓阄,不仅是妃嫔,宫外的命妇也是需要入宫祝贺的,为其添盆,寓意美好。 “三日后泰和殿中举办,一众妃嫔想必都是会去的。” “那本宫便也去吧,”苏静翕随意说道。 听瑶有些欲言又止,若是娘娘在这个关头去了,定然会受其他人的奚落与嘲笑,被欺负了,却是没有人再来英雄救美了。 “有些事,该遇到的总是躲不过的,”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出,苏静翕知道她心中的担忧,却没有打算因此退缩。 “是奴婢拙见了。” “准备准备吧。” …… “皇上,明日的晚宴,可还有什么需要另外吩咐的?”乔静姝坐在一边,问道。 宗政瑾有些出神的望着摆放在桌上的桃子,闻言回神,“并无,你看着办吧。” 乔静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未多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一声。 如果她没有记错,关雎宫的那位,应当是最喜欢吃桃子的吧。 这快一个月的时间,他来重华宫的次数似乎是恢复成了以前,但是她却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与关雎宫的那位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但是每每看他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而影响了情绪,有些嫉妒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好笑。 苏顺闲在旁边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一个月他简直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皇上喜怒难辨,有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可是下一秒却忽然发了火,动了怒。 昨日,御膳房不小心上了一道栗子糕,不仅被皇上当场砸碎了碟子,主管太监更是无故被罚了十个板子。 而他自己,这两年的俸禄都已经罚没了。 宗政瑾不想再看见这些,直接起身,“朕还有事,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乔静姝连忙起身行礼。 青绮见皇上的背影离去,这才起身,“娘娘,这桃子可要撤下去?” 方才,她一直都站在旁边,对皇上的神情也观察到了两分。 乔静姝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必了,留着吧。” 即便撤走了桃子,还有更多的“桃子”在,更是撤不走他心中的那个“桃子”。 绿绮从外面进来,福了福身子,“娘娘,方才珍昭仪娘娘来了,不过听说皇上在这里,便连忙走了。” 乔静姝一愣,“她可说了是因为什么事么?” “并无。” “娘娘,皇上与她可会碰上?”青绮问道。 乔静姝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不会。” 如果苏静翕是那等屈尊讨好之人,只怕也不会让二人的关系弄僵成这个地步,趋炎附势,更不会被他放在心上这样久。 虽然外表看起来柔美至极,但是骨子里却是如自己一般,认准了一件事便再也不肯轻易回头,不到南墙心不死,足够刚烈。 宗政瑾这样对她,即便事后回转了心思,只怕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只怕有得闹了。 宗政瑾坐在龙撵上,闭目养神,忽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往右前方瞥了一眼,除了假山花草,再无其他。 “皇上,怎么了?”苏顺闲心里一惊,小声问道。 “无。” 苏顺闲应了一声,抹了抹头上的虚汗,皇上没有看见,他却是看得清楚,方才便是珍昭仪娘娘从右边急匆匆的走过,分明了是看见了皇上的仪仗,特地躲了起来。 按规矩,应当是见了位高者仪仗,皆需站立,行礼等待,而不是如珍昭仪娘娘那般。 好在皇上没有看见,否则,只怕这乱了规矩,是罚还是不罚,又要连累一群人。 苏顺闲自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殊不知,皆被宗政瑾不动声色的收到了眼底,瞥了一眼那个方向,冷笑一声。 躲着朕么。 …… “娘娘,好了,皇上走了,”代曼抚着胸口喘气,方才娘娘拉着她小跑,吓了她一跳,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苏静翕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天气虽不热,她却出了许多汗,点点头,“好了,还好没有看见,咱们先回宫吧。” 她本来是算着时间来重华宫的,为的不过是亲自谢谢舒贵妃这段日子于关雎宫的看顾,亦是想询问一番明日晚宴的一些事。 还好没有人看见,否则又是一桩大麻烦。 代曼有些无语,明知这样极其不规矩,还是要这样做,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走了几步,却前方有人走过来,站立,宁琇莹与赫连灵雨对视一眼,行礼,“嫔妾参见珍昭仪娘娘。” 苏静翕迫不得已只好停了脚步,勾了勾嘴角,“不必多礼,起来吧。” 赫连灵雨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方向,淡笑道,“不知珍昭仪娘娘可是从哪里来?” 苏静翕皱眉,“本宫从哪里来,却是与灵小媛无关的吧。” 刻意咬重了小媛二字,见她变了变脸色,这才心里舒服了一点。 赫连灵雨心中气愤,但也不过一瞬,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只眼里讽刺之意毫无遮掩,“嫔妾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罢了,珍昭仪娘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转瞬之间,便将苏静翕定为一个欺负人的形象,而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是引得更多人侧目。 御花园本就是状况多发之地,虽然是站在门口附近,但是暗自观察的宫女太监却是一个不少。 苏静翕对此浑然不在意,厉声道,“你也知道你是多嘴了,妄图打探本宫的行踪,你意欲何为?” 赫连灵雨轻蔑的勾了勾嘴角,慌忙跪下,“嫔妾知错,还望珍昭仪娘娘恕罪。” 苏静翕皱眉,这样刻意的当着她的面栽赃陷害真的好么。 若是以前,她是全然不在意,当然,也没有人敢这样当面为难于她,可是现在,她也不能说是怕,只是不想因此而闹大,再然后见到他。 不愿见他,对,不愿见他。 “本宫并没有说要怪罪你,是你自己要这样跪着,那便跪着吧,什么时候想自己起来了,便自己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解 苏静翕故意提高了音量,周围的人都能听清她的话,也不等赫连灵雨反应,便直接抬腿往前走去。 周围太监宫女的低声议论及哄笑,皆令赫连灵雨白了脸色,想也没想,便抓住苏静翕的裙摆,企图拦着她离开。 也不知到底是谁绊了谁,苏静翕失了力,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倒下却并没有多大的疼痛,一看才发现是代曼在电光火石之间垫在了她下面,阻了大部分的坠力。 而自己,不过是手心扎了一点细小的石子,冒出了一点血迹。 苏静翕起身,心中气极,直接走过去,“啪啪”扇了她两个耳光,也不等她反应,“如今便是你想跪也跪,不想跪也得跪。” 赫连灵雨捂着脸蛋,泪如雨下,“珍昭仪娘娘,你怎可如此欺负人?” 苏静翕拉着代曼起来,怒极反笑,“欺负?本宫就是欺负你了,你能如何?若是不服,你愿意找谁便找谁吧,但是现在,本宫是昭仪,你不过是一介小媛,不跪也得给本宫跪着。” 转头见宁琇莹准备说话,直接说道,“若是宁芬仪感念姐妹情深,大可陪她一起跪着。” 说完也不想再理会她们,直接扶着代曼往关雎宫走去。 留下二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与心里的咒骂。 关雎宫 听瑶跪在地上,细心的帮她将石子挑出来,“娘娘,还需忍着,还有几个。” 石子虽然扎的不深,但是却数量却不少。 苏静翕皱着秀眉,点点头,“无事,本宫能忍。” 好不容易等她包扎完毕,苏静翕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 “娘娘,可要先去沐浴?” 苏静翕起身,往外走去,“不了,先去看看代曼吧。” 清梦的医术的不错,正在给代曼包扎,好在冬日里的衣裳厚实,并未受什么伤,除去如她一般手心被石子扎了之外。 “跟在本宫身边,似乎每次都是你比较倒霉。” 不论是先前被人下毒,或是被人罚跪,还是今日做了人身肉垫,受伤害的人都是她。 代曼忽视的娘娘的调笑,正色道,“奴婢为娘娘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与奴婢自身相比,奴婢更不愿意娘娘受到任何伤害,身子有任何不妥当。” 在关雎宫伺候她两年,代曼早就没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她的一举一动,所有行为,都让自己从心里想要忠心于她,甚至是将这条命都给了她。 心甘情愿,没有勉强。 苏静翕自是清楚她话里的真情,闻言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你们这群人,本宫也足够了。” 宫里不是没有真情在,只是看你自己是否在意它,珍惜它,善待它。 这件事没多久便传遍了后宫,苏静翕也没有想过不让其他人知道,不在意别人如何评判,更不在意他会如何处罚她。 一个月的独自用膳,独自用膳,虽然初初有些不习惯,可是时间久了,似乎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习惯都是可以改的。 他的变化,她察觉之后,先是害怕忧虑,然后是淡然处之,现在是与他一般的漠视无所谓。 爱如何便如何吧。 不是她不在意了,更不是她不放弃了,只是她想要赌一口气。 机会给他,时间给他,若是他还是不能够让他们的关系突破一步,那便如此吧。 在这深宫的一隅,默默的关注着他,放在心底深处,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似乎也不是难于青天。 要么他爱上他,要么她独自爱着他。 二选一,没有第三。 众人也在等待着皇上会如何处罚这件事的主人公,可惜紫宸殿久久没有消息传出来。 事实上是,宗政瑾根本没有给苏顺闲将此事禀报此事的机会,从重华宫回来之后,他便一直待在内室,没有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晚膳,宗政瑾出来了,苏顺闲见他的脸上阴沉得可怕,却又不敢说了。 用膳过后,思虑良久,整理了一番措辞,苏顺闲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道,“皇上,今日御花园又闹出了些动静。” 还没等苏顺闲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宗政瑾便不耐烦了,“让舒贵妃按照宫规处理吧。” 若是按照宫规,只怕关雎宫那位又要被禁足了,可是明日便是三皇子的周岁宴,若是到时候皇上见不着人,只怕自己又要遭殃。 左右都不是,索性赌一次,跪了下来,“皇上,事关珍昭仪娘娘,她……” “砰”的一声,宗政瑾手边的茶杯直接摔在了苏顺闲跟前,溅起的茶水弄湿了她的衣襟,却不敢有丝毫动弹。 “她又如何了?”良久,宗政瑾终是开口问道。 苏顺闲庆幸自己赌对了,头伏地,不敢看向上首,“回皇上,珍昭仪娘娘受了一点轻伤……” 苏顺闲也不傻,自是挑如何让他担心,如何让他不安的话来先说。 果然,宗政瑾被吸引了注意力,面上虽不显,手上的扳指却越转越快,“给朕仔细说清楚了。” 等苏顺闲大概的叙述了情况,许久都不见上首传来任何旨意,抬头只见他挥了挥手,苏顺闲无声的应了,退了出去。 真是搞不清楚。 不止他搞不清楚,宗政瑾也搞不清楚。 自从那日过后,两人便是默契的冷战了,不同于上次,这次来得显然更没有缘由。 宗政瑾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可是于这件事上,明显小女人的聪明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讨厌不起来。 冷落了她一个月,亦是冷落了自己一个月。 这一个月以来,他过的并不好,即使流连于后宫,可是为了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原因,选择的女人都是无法受孕的女子,乔静姝与安舒窈,这辈子她们都不会有子嗣。 可是即便如此,面对同样鲜嫩年轻的玉体,他却打从心底提不起兴趣,有欲|望却不想与其欢好,宁愿自己憋着忍着,却不愿意下手。 其中的原因,已经让他不得不深思了。 所有的东西,都能让他无端的联想到她,不是见不了面便不想念,而是无时无刻,每分每秒,他都想要见到她,与她待在一处,便是不说话,只静静的坐着,他都愿意。 更是没有以为的不见面便能忘记,根本没有。 可是那个明明说爱他的女子,一个月,他没有动静,她也没有动静,没有主动找他便罢了,却还在遇见他的时候逃避他。 是否是根本不想见他,他不知道。 这便是她口口声声所说的爱么,他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可是他不知道答案,也害怕知道。 “皇上,第五大人求见,”苏顺闲走进来,小声道。 他现在说话,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宗政瑾收回了思绪,“让他进来吧。” 儿女情长,果然不适合他。 “微臣参见皇上,”第五砚时走进来,行礼道。 “起来吧,”宗政瑾挥了挥手,“大晚上的你跑进宫来作甚?” 第五砚时无视了他的鄙视,捋了捋胡须,“回皇上,微臣前来,是为了替孟闻天讨要一道赐婚圣旨。” 他并不想来,却被逼得无奈,实在是受不了孟闻天每日的聒噪。 宗政瑾挑眉,“不知新娘是何人?” 第五砚时对他的明知故问有些无语,却还是一本正经的答道,“回皇上,是暹罗国的九公主。” 二人便是欢喜冤家,见面虽吵吵,但是不见又寻着各种机会见面,先是袁墨烨与苏骏文,后是他,都被迫当了好多次的借口。 “让他自己来,”宗政瑾不屑的冷哼,他先前的一番话将自己的心绪搅乱,现在又想自己帮他赐婚,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第五砚时早就想到他会是这个答案,也与孟闻天商议了,若不是孟闻天早知自己说错了话,这个时候站在这里的人,自然不会是他。 对上首的人的心思也猜到了一些。 “皇上,难道不想要孟闻天成家?” 宗政瑾嗤笑一声,“你少来这套,朕再想他成家,他不也拖了这么多年么,再多几年,朕也不在乎。” 反正朕现在心情也不爽。 第五砚时轻笑道,“微臣也以为是如此,只是皇上难道不好奇他与九公主到底为何发现了自己对彼此的心意么?” “不好奇,”薄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第五砚时心里一堵,“皇上难道不想也解开自己的心结?” “不想。” 第五砚时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那微臣便与皇上说说吧。” 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正色道,“在微臣看来,皇上终究不是先皇,珍昭仪也不是熙妃娘娘,不是一样的人,如何会做一样的事。” “情深情浅不由人,感情之事,本就不能控制,再说放在心底,你知我知,其他人如何会知道呢,如今袁家已经覆灭,微臣以为,无人再能阻挡皇上的心意。” “皇上应相信心中所想,而不是眼睛看到的,况且,皇上是皇上,如此俊美多才,世间哪有女子不喜欢呢,”第五砚时继续夸赞道。 宗政瑾眼底露出鄙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不知道他说的是对是错,却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他如今所做之事,与父皇当年无异。 而他,不能成为第二个父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憾 苏静翕到达泰和殿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但是大多都是朝廷命妇,妃嫔却不多,按照她的品级,却是来早了的。 许久之前,安舒窈曾经在慈宁宫太后为难她的时候,挺身而出,为她说过话,之后也没有什么机会来还这份情,今日来早些,便也算是为她出一份力吧。 “珍昭仪娘娘到,”不论她是否得宠,品级照在,太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洪亮,人也十分的恭敬。 毕竟,她的手上,没了恩宠,还有别人渴望不到的子嗣。 宫中,成年的皇子并没有,仅有的两个年幼的皇子之中,相比之下,四皇子显然要比三皇子健康的许多,也更有机会活到成年之际。 自然,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也大了许多。 在场之人,大多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他们的态度并未因为皇上而有任何的变化。 这也是这一个月来,没有多少人寻她麻烦的原因。 苏静翕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很庆幸,失了恩宠,却让她依旧有子嗣,也有品级。 “臣妾给顺妃娘娘请安,”除了苏静翕,到达的一宫主位的妃嫔之中便只有顺妃了。 顺妃露出一抹笑容,“珍昭仪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与其他的妃嫔见礼过后,苏静翕坐下,依旧是在顺妃的下首座位。 “不知娘娘最近身子可还好?”随意寻了一个话题,苏静翕问道。 顺妃点了点头,“本宫的宿疾已经好了许多,如此还得多谢你了。” “不过是些微末小事,顺妃娘娘实在不必记到现在,”苏静翕不过是之前举手之劳帮了她一回,她便记到现在,苏静翕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别人与本宫的好,本宫自是得记着,有恩有报,如此才能因果循环才是,”顺妃并没有不当一回事,反而正色道。 苏静翕也不在这上面与她过多的纠缠,轻笑道,“顺妃娘娘如此说,却是让臣妾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宫是本宫,你却不必,若是因此让你有了负担,那才该是本宫的不是。” 苏静翕笑了笑,本以为只不过是表面的意思,可是深思却发现似乎是在一语双关,另有深意。 把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点点头,“顺妃娘娘说的是。” 她是她,他是他,她如何却是与他没有关系的,若是因此让他有了负担,这份爱便变了质,贬了值。 或许,之前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二人才能相安无事,和谐共处,那样的日子并不是不美好的。 可是到了后来,她不再是她,她总是忍不住想要的更多,让他有了负担,所以他们才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所以,才到了今日的这个地步。 可是她却不因此后悔。 若是不逼上一逼,如何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呢。 且看着吧。 不须臾,殿外便传来太监的尖细声音,“皇上驾到,舒贵妃娘娘到。”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舒贵妃娘娘,”苏静翕随着众人起身行礼,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众位平身吧,”宗政瑾走到上首,挥了挥手,道。 众人及苏静翕起身入座。 三皇子是今日的主角,相应的自然是安舒窈这个名义上的母妃。 苏静翕不知道她当初是否是心甘情愿做这个孩子的母妃,可是这一年以来,她听说的从来都是,三皇子病了,然后安容华衣不解带的连夜伺候照顾,直至三皇子脱离危险。 想必以安舒窈的性子及才华,三皇子应当不会长歪了,而是应当与她一样,高冷淡泊。 如此也很好。 从他进入殿内之后,苏静翕便没有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反而有些刻意的,没有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而宗政瑾也是如此。 两人没有商量的默契,却是让一众想要关注他们的人,更加的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苏静翕走过去,往金盆里添了一个如意吉祥长命锁,并不是十分贵重,但是寓意却不错。 既然不失礼,出不出挑,便没有人会去寻不是了。 瞥了一眼安舒窈手里的三皇子,有些心惊,虽是已经是一周岁了,可是看着却瘦弱不堪,人小小的,哭声更是小的可怜。 甚至都没有珺儿的哭声大。 这同样也是他的儿子。 不知他见了之后,是否会心疼难过。 三皇子即便瘦弱,即便身子不好,但是在存活下来的孩子中,却是占了长子的名头,是以众人都不敢对其露出任何不好的情绪来,反而笑容从未间断过。 抓周之时,不过是一本书,中规中矩,不出众也没有落了脸面。 这之前,自然有人专门给他训练过,为的不过是图个好兆头,也怕孩子不懂事,到时候真的抓了一些不该抓的东西,是以,并不能作准。 旁边的人连忙说一句,“三皇子日后定是文采韬略,经世之才,”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苏静翕静静的看着,没有多说话。 “娘娘,大公主在那里,可要与她说说话?”听瑶忽然凑过来,小声的说道,为的不过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静翕知道她的好意,不过却是想差了,她沉默不是因为宗政瑾在场,觉得难堪或是难过才沉默的,而是为三皇子,当然,最终的原因,依旧是与他有关。 摇了摇头,“本宫如今的处境也不好,若是现在这个时候与她说话,平白给她惹麻烦,过段时间再说吧。” 听瑶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再劝,点点头,应了一声。 三皇子身子不好,抓周过后,安舒窈便命奶麽麽将其抱了回去,而其他人坐过一会功夫便也没了多大心思,等到皇上离开,便也相继离去。 苏静翕自是不会多待,寻了个借口便回了关雎宫。 如今的后宫都有些不像是后宫了,早间不必请安,平时也不必去慈宁宫问安,高位妃嫔没有剩下几位,低位的妃嫔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平静得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走在往关雎宫而去的方向,苏静翕的心也是极其平静。 她如今的日子过得也不错,虽然没了恩宠,但是其他方面却是没有差多少。 舒贵妃一如既往,从未想过为难她,所有的份例,从未短缺过,更是时有添加,比她位高的没有人与她为难,比她位低的没有人敢与她为难。 在自己宫里,养育小包子,自得其乐,除了心里空了些,却是悠闲至极。 “娘娘,桃花都开了,可要去看看?” 苏静翕轻笑一声,点点头,到底不忍再拂了她的好意,虽然自己并不觉得闷,可是有一种闷叫别人觉得你闷。 索性直接上了车撵,速度快上许多,没多久便到了桃园。 苏静翕忆起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不过是刚刚入宫,满怀壮志,饱含激情。 入宫的缘由从未改变过,可惜许多东西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如果不是因为苏家,单凭她自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她一定会选择一个更加激烈的方式去爱,或许也会以惨烈的结果收场,但是起码不会是现在这般的温火。 本就是不喜委曲求全,却迫于现实的无奈,不得已改变初衷,好在是自己心甘情愿。 人活在世上,本就不能那样随心所欲。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累的一天。 自己种的因,果便也只能由自己来收。 在桃园里走上了一会,苏静翕便没有了多大的兴趣,桃花虽美,却不及果实受她喜爱。 听瑶见她的表情便知她是想回去了,可是好不容易让她答应出来闲逛,如何都是不能这样轻易的让她回去,继续苦守在关雎宫中。 指了指头顶上盛开的桃花,“娘娘,你看这桃花,开得可好?” 苏静翕抬眸瞥了一眼,点点头,“还不错。” 听瑶见她兴致缺缺,有些想笑,“娘娘心中可是想的,若是树上结满了桃子该有多好?” 苏静翕闻言嗤笑一声,“本宫才不是呢,关雎宫中早便有了桃子,本宫何必巴巴羡慕这虚无之物呢。” 楚周国面积不小,她们平日里食用的水果自然不止是宫里种的,况且,宫里也不是为了收获桃子才种了桃树,而是从其他地方上贡来的。 “奴婢可记得去年皇上派人给娘娘送了两大筐的桃子,娘娘高兴坏了,还……”听瑶话说出口才发现说了不该说的,心里懊悔至极,想要请罪却被她拦住了。 “人总是会变的,说难道还能不让说了,放心吧,你主子的心没有那样小,”苏静翕忆起以前,他对她的好,依旧会笑出声来,但是笑过之后便也罢了。 回忆依旧是美好的,不论人在不在。 “是,娘娘能想得开便好。”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本宫还有珺儿,把他养大了,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化,本宫很欢喜,便也无憾了。” “走吧,回宫吧。” 苏静翕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一直注意着她离去的目光。 有珺儿便够了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 礼佛 苏静翕回到关雎宫的时候,便见代曼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脸色焦急。 肃了肃心神,走过去,“怎么了?” 代曼匆匆的行了一礼,连忙道,“娘娘,皇上方才差人将四皇子抱走了。” “为何?可有说什么?”苏静翕心里一惊,连忙问道。 “并无,苏公公只说皇上久不见四皇子,接去乾清宫聚上一聚,奴婢们虽……实在不敢阻拦,求娘娘责罚。” 苏静翕及时的拉住了她,没有让她行礼,“这事不怪你们,先进去再说吧。” 他要做任何事,她都阻拦不住,何况是她们呢。 既然苏顺闲用的是这个借口,虽不代表没有更深层次的含义,但是最起码,她相信,他不会将珺儿如何的。 珺儿没有危险。 “娘娘,皇上可是……”代曼跟着她后面入了内室,小心的措辞道。 苏静翕知道她未说完的话的意思,皇上可是不满意她,想要为珺儿重新寻找一位母妃。 虽说她如今的位分足够养育皇嗣,可是更多的,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罢了。 若是他不愿意,她位分再高又如何。 心里忍不住的有些委屈,即便她再爱他,可是事事都是他说了算,她也没有不愿意,可是关乎于珺儿,他却依旧只凭自己的意愿,丝毫没有顾及到她。 当真是一点点爱意都没有么。 “娘娘,皇上兴许真的只是想念四皇子了,过几日便送回来了呢,”听瑶瞪了代曼一眼,安慰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千万般的心思转过,最终化为涟漪,平静如水,“罢了,本宫也做不得主,且等着看吧。” 若是他当真将她的儿子送人,她绝对不会无动于衷,除非她死。 …… 皇上将四皇子抱去了乾清宫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没有多久便传遍了后宫,众人的心思不一,或是培育四皇子为继承人,或是厌恶了珍昭仪,甚至不想让孩子留在她的身边,到底是何种情况,自是只有当事人清楚。 苏顺闲站在殿门口,瞥了一眼里面皇上正抱着四皇子的情景,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皇上方才不过是在桃园听见关雎宫那位说了那么一句话,便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真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本来以为与第五大人谈过之后,情况会有好转,可是照如今这样看来,只怕这两位还有得闹了。 两日过去,宗政珺还是没有被送回来,乾清宫内甚至没有传出一点关于四皇子的消息出来,甚至隐隐有传言说皇上有意立舒贵妃为后,并且将四皇子记在舒贵妃的名下。 对此,一众妃嫔自是嫉妒且担忧至极。 而不仅重华宫没有任何动静,关雎宫亦没有任何动静。 苏静翕不是不急,只是却没有办法。 她不愿意在这场两个人无声的较量中率先妥协,否则二人这一个多月的冷战便失去了意义,他没有明白自己的内心,即便这次和好了,还会有下次,以及下下次,永无止境。 只不过坚信他不会如传言这般对她,凭的也不过是自己的直觉罢了。 她没有把握,更没有觉得自己定会赢,可是她不愿意输,输了便不只是输了。 输了是万劫不复。 听瑶和代曼不止一次的劝诫她,与皇上服个软,道声歉便也罢了,可是事实却不是如此。 明明是他想要为难她,明明是他不想与她在一起,她只不过是在他说出口之前,先一步表明了态度,所以他不喜,所以他不理她,所以他将儿子从她身边夺走。 聪明的女人,男人不喜,果真没错。 男人心,海底针啊。 …… 第三日,依旧没有消息。 苏静翕却有些坐不住了,每日待在关雎宫中,无所事事,连最后的寄托都被他带走了。 度日如年。 “娘娘,要不要出去转转?”听瑶见她每日愁眉苦脸,心中酸涩。 入了宫,即便皇上之前对娘娘再好,但是恩宠总有消逝的一日,譬如如今。 没了恩宠,没了子嗣,有的便只剩下寂寞与空虚。 苏静翕闲闲的翻了一页手里的话本,看了这么久的话本,结局或美好,或悲惨,可是却始终不是她的结局。 点了点头,“去吧。” 换了一身衣裙,苏静翕往关雎宫外走去,可是却没有什么方向,仿若失了航线的船,没了灯塔指引,随风飘荡。 “娘娘可要去看看月季或是含笑?代曼说前几日花都开了,”听瑶在一旁建议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花无百日红,但年年皆有,本宫也没了心思。” 四处扫了一眼,随意的择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 永和宫 “娘娘,珍昭仪娘娘求见,”顺妃身边的宫女断秋走进来,低声说道。 顺妃正跪在佛垫上闭目念经,闻言手里的佛珠顿了顿,“她可有说是什么事?” 断秋摇了摇头,想到娘娘闭着眼睛看不见,出声道,“并无,珍昭仪娘娘只说,随意出来转转罢了,若是娘娘不便,那她就不打扰了。” 永和宫中除了年前晋封为顺仪的杨嫔三五不时的来过,其余便再也无人来拜访了,是以珍昭仪忽然之间过来,她思虑了几瞬,还是决定过来禀告一番。 顺妃起身,“让她进来吧。” 来便来了,见见又何妨。 “臣妾给顺妃娘娘请安,”苏静翕从外面走进来,俯身行礼。 顺妃轻笑了一声,“珍昭仪不必多礼,起来吧。” 苏静翕在另一侧的位置上坐下,捧起宫女递过来的茶杯,“臣妾无故前来,打扰了顺妃娘娘,还望顺妃娘娘不要怪罪臣妾。” 顺妃摇了摇头,“永和宫中常年无人过来,你能来,本宫自是欢迎,岂有怪罪之理。” 苏静翕浅啄一口杯中的茶水,并不是十分名贵的碧螺春,入口涩涩,仿若苦在了心里。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放下执念,日子便好过了,”顺妃目光落在眼前的地板,光滑如玉,看不见一丝污渍。 仿若人心,看不见并不代表便是干净。 苏静翕将她的话细细回味一遍,“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既然拿起了,放下又谈何容易。” “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放下有何不可?” 顺妃瞥了一眼她的脸色,鲜活灵动且年轻的生命,到底不是自己这般死气沉沉。 “随心、随缘、随性吧。” “随心、随缘、随性?”苏静翕喃喃重复了一遍,轻笑道,“得顺妃娘娘指点迷津,臣妾实在是有幸。” 顺妃见她平心静气的说出这句话,虽是奉承之语,但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杂念,语气真诚,“本宫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许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否则本宫也不会到了这把年纪,才体会得清楚。” 年轻气盛的年纪,做了那样多的荒唐事,不过是看不破红尘罢了。 如今看破了,心也静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若是娘娘不嫌弃,这些日子娘娘便多收留收留臣妾吧,待在娘娘这里不过片刻功夫,臣妾心里却静了许多,”苏静翕由衷的说道。 永和宫虽处于深宫之中,但是却难得的不像是后宫,装扮布置不见丝毫的奢华,样样普通至极,墙壁上所悬挂的也皆是佛家禅语。 一物一品,皆是与佛家有关。 顺妃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往里侧的佛堂而去,“随便你吧。” …… 一连好几日,苏静翕日日皆往永和宫而去,起先不过是寻个地方,抄抄佛经,或是坐在那里,听顺妃念经,后来干脆自己也一同跪着念。 宗政瑾还是没有将孩子给她送回来。 宫里慢慢的有传言说,珍昭仪是心死了,想要随着顺妃一同常年礼佛,甚至有传言说珍昭仪预备出家。 苏静翕对此不予理会,没有人管她,便依旧我行我素。 她不理会,有人却是大发雷霆。 紫宸殿 宗政瑾将手上的杯子,“砰”的一声扔下了地,面部紧绷,眼中更是波涛汹涌,“岂有此理!” 苏顺闲哗的一下慌忙跪下,头伏地,不敢乱动。 “她到底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苏顺闲跪在下面,心中怨恨第五大人,都是他帮了倒忙,若不是他的推一把,或许皇上还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小心翼翼的抬头,拼死劝诫,“皇上,珍昭仪娘娘与皇上的情谊,奴才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皇上实在不必怀疑。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苏顺闲磕了两个头,“皇上哄哄娘娘便好了,娘娘吃软不吃硬,皇上想必比谁都清楚。” “你是不想活了?”宗政瑾处于盛怒的边缘,语气也越发的冷。 苏顺闲觉得自己若是多说一句,很可能皇上的下一句,便是直接将他拖出去砍了,可是不说不行啊。 说了也怕啊。 许久,上首都没有传来声音,苏顺闲也不敢起身或是出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服软 “你说该如何哄?” 苏顺闲等了许久,却等来这样的一句话,心里惊喜,面上却不敢显露。 即便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亦是从来没有过女人,于女人的心思更是不了解不通透,可是此刻,他却不能说这些,两眼一闭推个干净。 想了想,道,“奴才以为,这事还得说开较好,皇上应当让娘娘知道您的心意才是。” 宗政瑾心里一堵,的确,他后悔了。 那日听完孟闻天的话,他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与自己所接受的帝王之道所违背,有自己的父皇母妃先例在前,他不敢再去赌,再去尝试。 所以若有似无的表现了出来,重点是她察觉出来了。 主动退开,独居不见。 不见面便以为可以忘怀,可现实却让他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 即便不见面,心里依旧是时不时的想念,想要知道她可有睡醒,可有吃好,可有不舒服,猜测她此刻在做些什么,猜测她是否不开心。 有了第五砚时的开导,他也想通了,即便自己爱上了,那又如何。 以他的能力,并不是不能够保护她,相反,可以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同处,白头到老,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他知道他着相了,所以想要改变现状。 之所以会去桃园,不过是因为知道她喜桃,或许会去欣赏盛开的桃花,一连几日都守在桃园,名义上是赏花,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见她一面。 最后,见也见了,没有愁眉,没有不悦,于自己孩子的知足,让他十分不爽。 抱走宗政珺,虽是一时之气,可是也是为了让她能够主动来找他。 帝王的颜面,他抹不开,可是她却比他还有执拗。 如今整日念佛,与顺妃为伍,莫非当真是心已死,不理红尘俗事,遁入空门? 他绝对不允许。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不折了自己的颜面,又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这样的两全之法出来,晚间暗卫便传来消息,珍昭仪病重。 关雎宫 “外面可还是在下雨?”苏静翕躺在床上,神色恹恹,轻声问道。 听瑶走过去将窗户关严实了,答道,“可不是,这雨下了一天了,娘娘何必大雨也跑去永和宫,淋了雨,如今病了,又不肯吃药,若是……” 早起之时便下了雨,用过早膳,劝了又劝,娘娘却依旧坚持要去往永和宫,如今病了,除了她们几个人,再也没有人心疼在意。 累得还不是自个儿。 苏静翕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礼佛跪在心诚,罢了,现也病了,明日也去不成了,你呀,便不要再念叨了。” 听瑶无奈道,“娘娘若是好端端的,无病无痛,奴婢便也心安了,如何会念叨,若是让老爷夫人知道,娘娘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只怕会心疼不已。” 入宫再好,不论多富贵,位分多高,权势多显,却始终没有家中来的舒适。 苏静翕有些怅然,不愿再回忆以前,凸显的不过是现在的沧桑。 听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走过去,“娘娘,夜已深了,不若早些安歇吧,出出汗,明日或许便好了。” 苏静翕点点头,“嗯,你也早些去睡吧。” “娘娘睡着便是,奴婢在旁边看着,娘娘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喊奴婢便成。” 苏静翕知道自己即便劝了也无用,索性不劝,脱了外衫,躺了下来。 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可是没想到一沾上床铺,闭上眼睛便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间,醒过来,却是口渴得厉害,“水……水……” 有人将她扶起来,水杯放在唇边,几乎本能的凑过去小口小口的喝着,一杯见底,“还要……” 又喝了几口,这才缓解了口中的舌燥,复躺下,合上眼眸,正准备继续入睡,却感应到有一只手掌放在额前试探温度,自是有些微烫。 本以为是睡梦中听见了他的咒骂,可是想想又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便见他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屋内烛光昏暗,看不太清,苏静翕却知道,他在看她。 他也知道她在看他。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蜷缩着身子,抚着胸口喘气,头也重重的,意识并不是十分的清醒。 宗政瑾见她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愿出声要他相帮,心里不爽,可是见着她执拗的模样,到底有些心软。 第一次见她病了,亦是第一次这般脆弱。 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朕让人去叫太医。” “不要,”苏静翕摇了摇头,拒绝道。 宗政瑾皱眉,“你都病了,不想好了么?” “……”反正你也不在意。 若是可以,她倒宁愿就这样死在他面前,好让他因此记一辈子。 “……”宗政瑾起身,准备往外走去,却被拉住了衣角,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有些不正常的热度。 “只不过是喝上两贴药罢了,朕保证不会很苦的,”宗政瑾以为她是害怕吃药,耐心的劝道。 苏静翕咬了咬嘴唇,意识清醒了些,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好不好?” 宗政瑾一愣,随即气极,“你是故意病的?” 为了孩子,她便故意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要死不活,没有生气。 之前她也许多次都借用这个借口,可是到底没有真的做出什么,而这次,她却付诸于行动,是料定他会心软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了。 苏静翕将头扭了过去,却又被他强行扳了回来,强迫与他四目相对,“回答朕,否则朕会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的孩子。” 这个威胁管不管用? 苏静翕闻言也生气了,倔脾气上来,颇有些破罐子破摔,赌气道,“那皇上不若让我死了好了。” “你以为朕不敢?”宗政瑾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极近,只不过一个躺在床上,一个俯身半趴着,本该是暧昧至极的动作,此刻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帝王的尊严,实在是不容许一个女人一再践踏,再三的忍耐,换来的依旧是她的不理解。 苏静翕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皇上没有什么敢不敢的,甚至都不用你亲自动手,只要你现在走了,过不了几天,我便会死了。” 若是他想要她的命,她没有不愿意,只是不愿意脏了他的手。 “若是你死了,朕会让整个苏家陪葬。” 苏静翕气极,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两眼微瞪,温热的泪水止不住的从脸颊上滑过,“你就会欺负我……” 求死不得,便是他希望的么。 宗政瑾见着她的泪水,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话,心里止不住的有些后悔,用拇指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嘴唇蠕动,到底没有开口说什么。 苏静翕是属于典型的见好不知道收的人,有人安慰,即便是无声的,依旧是放开了的哭,意在在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宗政瑾见她丝毫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有些无奈,可是到底没有走开。 …… 苏静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不仅嗓子干涩,眼睛有些微疼。 他昨晚应当是来过了吧。 不是做梦了吧。 “娘娘,你的眼睛怎么了?”听瑶走进来,看见了吓了一跳,浮肿的厉害,一看便知是哭过了的。 苏静翕有些不自然,观察她们几人的样子,显然并不知道他昨晚是来过的,既然如此,她也不想说出来。 若不是昨晚她及时的刹住了车,只怕真的会酿成不可预见的后果,自己如何并不要紧,可是若是苏家因为她有一点点不是,只怕她余生都良心不安,难辞其咎,难以安生。 他可以用苏家来威胁她,可是到底不会拿苏家如何,想必他也清楚,若是苏家因为他有了任何不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二人如此才是走到了尽头。 他清楚她的底线,她也清楚他的。 更重要的是,经过了昨晚之事,她想她已经明白了许多事。 “快伺候本宫梳洗吧,”苏静翕起身,笑道。 听瑶久不见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有些愣神,想不通也不多问,“是,奴婢去拿点东西过来为娘娘消消肿。” 好不容易梳洗完毕,又敷了许久的热布帛,眼睛已经好上了许多。 “娘娘可要上点妆,遮盖一二?”听瑶问道。毕竟让外人看见,总是容易授人以柄的。 苏静翕摇了摇头,“不必了,本宫不在意别人如何想。” 再说她还想要他看见呢。 简单的用过膳过后,苏静翕在院子里逛了两圈,雨后芬芳,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空气清新。 “好了,咱们走吧,”算着时间,苏静翕往外走去。 “娘娘不喝药么?” “回来再喝。” 乾清宫 苏顺闲站在门口,正苦苦思索,猜测昨晚他们二人到底发生了何事,余光便见脑中之人正出现在眼前。 连忙走过去,“奴才给珍昭仪娘娘请安。” “苏公公不必多礼,”苏静翕走近两步,不等他继续说话,直接跪了下来,“本宫来找皇上。” 附:再打扰你们一次,可以忽视我的…… 这个月还剩下一半,每天都是两更,分别在早上十点和下午一点,时间从来没有变过,过完这个月,下个月月初就要完结了,一眨眼都已经快三个月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最后的二十天左右,你们不要抛弃我呀!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表明 苏顺闲心里一惊,连忙跟着她一起跪下,“娘娘你这是做甚?快快起来,若是见皇上,让奴才去通报一声便也罢了,何必如此。” 苏静翕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娘娘稍等,奴才进去通报一声,”苏顺闲想了想,果断决定先进去再说。 若是这位跪出了个好歹,只怕皇上又有的生气。 躬身走进去,行了一礼,“皇上……” 宗政瑾手上的笔未停,“何事?” “皇上,珍昭仪娘娘来了,正跪在外面求见皇上呢,皇上可……” “跪在外面?”宗政瑾抬头,重复了一遍,见他点头,眼底顿时戾气翻滚,“她想跪,那便让她跪着吧。” “皇上,珍……”苏顺闲最怕的就是这两位杠上了,赌一时之气,事后必然会后悔不已。 “你再说便一同跪着去,”宗政瑾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 苏顺闲苦笑一声,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相爱何必相互折磨。 “娘娘,不若将这个垫子放在下面吧,跪久了仔细腿疼,”苏顺闲从偏殿内拿出一个软垫,劝道。 “不必,苏公公便当本宫不存在吧,”苏静翕目视前方,看着殿门。 苏顺闲心里一堵,这样大的一个活人,如何能当作不存在呢。 瞥了一眼头顶上的艳阳,跪着的人已是面色潮红,细汗布满额间,再也不敢耽误,复又进去了。 直接跪在地上,“皇上,珍昭仪娘娘怕是坚持不了多久,本是病着,身子未好,如今跪……” “她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总是这般为她说好话,”宗政瑾索性放下了手里的朱笔,从他刚才离开过,便也无心批阅奏折了。 “奴才不敢,”苏顺闲磕了一个头,“珍昭仪娘娘若是有了什么好歹,苦的还是四皇子啊。” 苦的是四皇子,可是心痛的却是您啊。 他想说这句话,可是没有那个胆子。 他这简直是在拿命在赌,虽然知道自己因此失了性命的可能性极低。 “哼,”宗政瑾冷哼一声,“让她进来吧。” 若是苏顺闲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装作心硬到何时。 拿捏他,如今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苏顺闲面上一喜,匆忙行了一礼,小跑了出去。 “娘娘,皇上宣你觐见呢。”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不过一刻钟而已,所料的果真不错。 起身,任由听瑶在旁边为她整理裙摆,“有劳苏公公了。” 苏顺闲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只求你们二位能够少闹一些,他的日子便也好过了。 苏静翕独自一人走进去,行至殿中,直接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余光见她就这样直接跪着,心中气愤,也不知到底是在气谁,冷哼一声,“你便打算这样一直跪着?” 疑问句的话语,陈述句的口气。 苏静翕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来之前想了许多话,可是真正见了人,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不开,低垂着头,静默不语。 宗政瑾对她的性子是越发的了解,可是他却没想就这样一直惯着她,其他的可以,这个不行。 许久,苏静翕腿酸了,即便地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可是久了依旧不舒服。 状似无意的抬头,本想只用余光瞥他一眼的,可是间隙却见他正紧盯着她,灼灼其华,撇了撇嘴,“皇上……” “过来,”宗政瑾面上嫌弃,心里却真的心疼了。 反正他们二人于这里面做了些什么,发生了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他自是不必惧怕。 若是有外人在场,他自是不会让她跪上这许久,好吧,前后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而因此折了她的面子。 苏静翕起身走上前去,正准备开口说话,便听见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跪着。” 苏静翕一愣,反应过来,直接走过去,往他怀里扑去,他如往常一般,稳稳的接住了她,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不跪了,腿疼。” 宗政瑾冷哼一声,“你不是喜欢跪着么?” 苏静翕虽见他笑了,可是以她对他的了解,自然清楚,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好,低垂着头,“这不是想要皇上心软么?” “朕心软了,你以为就会将珺儿还给你?” 宗政瑾的心里还是有些吃味,她可以为了珺儿,抛下颜面,百般算计,却不可以为了他,妥协一回。 苏静翕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有些尴尬,“那可以把臣妾也一同送给皇上么?” 宗政瑾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面露不屑,“朕只要珺儿便可。” “附带赠送的,不要也得要,”苏静翕讨好的笑笑,劝道。 宗政瑾摇了摇头,“他比你乖多了。” 苏静翕十分受挫,颓然不已,随即想到什么,柔声道,“臣妾可以做很多珺儿无法做到的事啊,皇上便收了臣妾吧。” 宗政瑾观她的表情,很容易便能猜到她所说的是什么事,“没有你,还有其他人。” 的确,没有她,还有其他人,他的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如她这般的女人了。 苏静翕想到他之前不理会她之时,夜夜笙歌,心里有些范堵,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宗政瑾见她眸子刹那间便暗了风华,心里一惊,随即便明白了什么,勾起她的下巴,“你到底可有想清楚?” 苏静翕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话。” “想清楚了,也没有想清楚,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想清楚。” 随心、随缘、随性吧。 “那你现在给朕好好想。” 千万般的心思在脑中转过,最终不过化为一句,“皇上可有在意过臣妾?” “有,”许久,宗政瑾才开口,“以后也会有。” 苏静翕抬头看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可是如臣妾所想的那般?” “是,”宗政瑾点点头,这次并没有思考许久,有了第一次的开口,后面便轻松了许多。 眉眼弯弯,苏静翕露出一抹笑容,手从他的手臂移向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彩。 宗政瑾本以为这种事应当很难说出来,可是等到真的说了,才发现也不是很难,比起憋在心里的不畅快,显然好上不只一点点。 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已经没有不烫了,温度正常,也不枉他昨晚叫了太医为她诊断,又亲自给她喂过药,“为何不与朕解释?” 按照她的性子,是万万不会自残达到这种目的的,最多是嘴上说说,惹急了能做出来的事万不止如此。 宁愿死了一了百了,也不会做这等慢慢折磨之事。 他昨晚是气的狠了,一时没有想清楚,回过头来便明白了。 苏静翕咬了咬嘴唇,“脑子不清楚,累得不想解释。” 她确实不是故意生病,但却是有心利用此事。 一听便知是借口,且相当拙劣,她知他也知。 好在他没有再追究,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下次。” 苏静翕听得猛点头,“保证没有下次。” “嗯,让朕看看你的膝盖可有伤着?”宗政瑾低头,作势要掀开她的裙摆。 苏静翕连忙拉住,微红着脸,“皇上,还是……” “还是直接脱了吧,”宗政瑾接得很快,说完便见她的小脸瞬间爆红,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罢了,可是见着她这模样,又忍不住有些心痒。 都好多个月没有碰她了。 每次都是强行压下体内的邪火,或是干脆自行解决,但是时间过去再久,他也不会忘了敦|伦的美好,尤其是与她。 苏静翕想要挣扎着下地,可是却被他直接抱了起来,往殿后走去。 她没有忘记,那后面便是温泉,虽然二人上次也算是在此地发生了不愉快,可同样也是在此地,做过许多次那羞人之事。 “皇上,马上便要用膳了,咱们……”苏静翕没有放弃抵抗,此时不说话,等会不用想也知道会没有机会。 宗政瑾脚步未停,“所以咱们得尽快。” …… 事实证明,“尽快”一词是如何都不适合他的,苏静翕觉得不仅不适合他,反而应当是相反的。 两轮过去,依旧没有丝毫的减轻冲势,她更是没有多少招架之力,可是架不住他的挑逗,伴随着浅吟低唱,深入浅出,**久久不歇。 苏静翕之前便有心补偿,只是时机不对,耽误了这许久,依旧阻挡不了自己爱着这个男人的心,有爱便有热情,全身心的投入,换来的是从内到外的快感。 宗政瑾对身|下女人的配合总是十分满意,尤其是在认清了自身的感情之后,想到这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所投入的感情总是若有似无的与之前不同。 不再只顾着自己,耐心且温柔的一次次的调|教她,她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天资聪颖,进步十分之快,尤物二字便是为她而生。 等到自己彻底的发|泄出来过后,已是快两个时辰了,早已错过了午膳的点,人也无力的环住他的脖子,昏昏欲睡。 将她放在床榻上,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朕没有碰她们。” 苏静翕睫毛轻颤,勾了勾嘴角,闭上眼入睡。 必是好梦连连。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纸鸢 苏静翕醒过来的时候,一眼便见窗外的天色已黑,动了动身子,罕见的酸疼不已。 算起来,二人已经有许久没如此亲密过了,上一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这一次是破冰之旅的开端。 “娘娘,你醒了?”听瑶走进来,掀开帘帐,问道。 苏静翕翻了个身,没有起来,“皇上呢?” “皇上与四皇子在外室呢,”听瑶说着,余光便见门外有人走进来,自是不作他想,匆匆行了一礼,慌忙退了出去。 苏静翕躺在床上,还是不想起来,见他走了过来,才慢腾腾的撑起了半边身子,目光落在他的手里。 宗政瑾之前觉得自己吃味了,现在也一样如此,可是想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幼稚至极。 将孩子放在她的旁边,自己坐在外侧,无声的注视着他们母子二人。 苏静翕虽只有十来天没有见着孩子,可是却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小孩子十分易变,一天一个样。 三翻六坐九爬,将他放在床边,已经会慢慢的自己学会翻身了,苏静翕逗弄小家伙,乐此不疲。 宗政瑾见她只顾着孩子,完全将自己给忽略了,可是又不好说什么,若是引来她的侧目,只怕又会怪自己让他们母子分开这许久,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自不会做这样自打嘴巴的事。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绝对是个好借口,好话题。 苏静翕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如果不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定会想起自己早已是肚子瘪瘪了,“要的。” 等二人用过膳后,没有宗政珺的妨碍,且两心坦诚,心之向往,不论是否愿意,总之,定免不了一番久久难以停歇的**。 是夜,苏静翕宿在了乾清宫。 各宫的妃嫔收到消息之时,自是或摔破了上好的瓷杯,或是捏碎了帕子,或是后悔不迭,或是愤恨不已,各人心思不一。 只是并没有人敢贸然出手,人人皆在观望。 被当作主角的两位并没有管这样多,难得的,在这一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安心睡眠,睡得十分之好。 重华宫 “娘娘,珍昭仪娘娘宿在了乾清宫,从晌午进去便没有再出来,”青绮走进来,小声说道。 乔静姝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伺候本宫梳洗吧。” 今夜,又是独自一人入眠。 “娘娘……” “不必再劝了,本宫早便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便很好,”乔静姝在她开口之际,便直接打断了她。 这样的结果是她一早便理智的期待的,如今自己得偿所愿,又为何不高兴呢。 说不要的是她,想要的也是她,可是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她自是明白。 “以后莫要再提了,本宫不想听。” “是,”青绮不敢再说,点点头,应了一声。 …… 第二日,苏静翕醒过来的时候,惯常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不止一次的庆幸,如今后宫的格局于自己却是十分有益的,没有皇后的故意为难,亦没有低位妃嫔的胆敢挑衅,且太后形同虚设,唯一被经常拿来比较的舒贵妃,却是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处处与她交好。 苏静翕其实有想过,乔静姝定是有地方做的令宗政瑾不满意,或是她背后的家世太过显赫,而乔家却没有意识到,处处挑战龙威,令乔静姝在宫中才这般的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乔家…… 她对自己其实有时候十分无语,容易盲目乐观,过于自信,喜欢相信自己的感觉,对人不对事。 如昨日,便是她猜测到,其实他是有想要和好的意愿,且付诸了行动,那晚即便两人什么也没有谈好,但是她凭着自己的感觉,便亲自来找他了。 或许后宫的妃嫔应当要内敛含蓄,如果是乔静姝等人,定是会命宫女送上点心,或是在御花园某处装作偶遇,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她们根本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在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她们应当会选择退上一步或者两步,埋没自己的内心,迎合于他,妥协于他,便不会有这一个多月的冷落与忽视。 可是,她不是她们。 她的性格让她可以不顾一切的爱上,也可以让她抛弃所有的成全,包括她自己。 或许这样的爱太过深沉,太过刚烈,可是这便是她苏静翕。 可以委曲求全,可以不顾一切,不求他爱她,如同她爱他,只是他心里必须要有她,不论多少,起码要有一席之地,让她可以有资格仰望他。 爱并不卑微,每个人爱人的方式不同,手段不同,心甘情愿才重要。 爱到最后,不过是一句我愿意罢了。 从床上爬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听瑶便从外面进来了,“娘娘,可是要起了?” 苏静翕点点头,“起来吧。” 简单的梳洗过后,用了几口早膳,苏静翕便不想再食用了,“不等皇上了,咱们回宫吧。” “那四皇子呢?” 苏静翕挑眉,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自是带着,与本宫一道。” 听瑶耸耸肩,自己不过是白白问了一句罢了。 娘娘与皇上和好,好的不只是他们二人,好的是一众宫人。 “娘娘,昨晚奴婢听苏公公说起,大少爷似乎要成亲了,”听瑶想了想,还是凑过来,小声的说道。 苏静翕心里一喜,面上也染上了几分光彩,“可知是哪家小姐?什么时候?” “奴婢不知道,奴婢打听了,但是苏公公也不清楚,具体的还是皇上……” 苏静翕撇了撇嘴,他昨晚没说,不知到底是没来得及还是压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先不管了,回宫吧。” …… 宗政瑾下朝之后,踏步往紫宸殿走去,临进殿门,忽然抬头往外面天空中看了一眼,眼底染上笑意,“是何人在放纸鸢?” 苏顺闲也跟着往天空中看了一眼,“奴才这便去打听。” “不必了,随朕去看看便是。” …… 藕丝琵琶掐花上衫并湘色明花长裙,低垂鬓发,发髻上斜插一只碧玉菱花双合长簪,面若桃花,天然风韵,长裙随着步伐急促慢慢转开,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皆是勾魂摄魄。 原本青涩稚嫩的脸蛋,如今早已长开,即便是生育过子嗣,纤腰不盈一握,肤若凝脂,温玉细腻,尤其是那双眸子,轻灵仙气,美目流盼,盈盈水光,美艳得不可方物。 “娘娘,你快将线放长些。” “娘娘,太长了,收一点。” “娘娘,慢一些。” “……” 苏静翕索性停了下来,抬头望着天上的纸鸢,手里也不停的转动着转轴,走几步停几步,往后退之际却不知道是否是绊倒了裙摆,眼见要往地上摔去,却在一瞬之后被人揽在了怀里。 “怎么还是这般的不小心?”宗政瑾有些生气,却又有些好笑。 怀里的人花容失色,额间细汗层层,但是肌肤白里透红,阳光照耀之下,反射得有些模糊,一双眸子更是亮得出奇。 不论面上如何,眼底的依赖显然更让他心里熨贴十足,不畅快尽消。 他要的便是如此。 “臣妾若是小心了,皇上何来的英雄救美?” 苏静翕自认这个理由十分之正当,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宗政瑾嗤笑一声,“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次次如此,这个美人未免有些太过蠢笨了吧。” “皇上!”苏静翕气愤,面露不满。 宗政瑾对于她的小脾气,心情好的时候是乐得惯的,且他此时心情便十分之好。 揽着她的细腰,将她的身子扶正,“你也该长点心了,朕可不是次次都在的。” “臣妾自是有心的,绝对会次次都挑皇上在的时候,给皇上一个机会,如此有何不好?” “……”宗政瑾有些无奈,不给面的回答道,“可是朕不需要。” “这可是皇上俘获臣妾芳心的最佳时机,过了这村,却不一定还会有这店啊。” “你的心还需要俘获,朕以为其他方式更得用,比如吃食,”宗政瑾于她的了解,如今是越发的透彻。 苏静翕尴尬的露出一抹笑容,瞥了他一眼,“其实吃食再好,也敌不过皇上好啊。” 因为是你,如何都可以。 宗政瑾挑眉,故意戏虐道,“原来翕儿更喜欢朕伺候你啊,”见她微红着脸,忍不住摸了摸,触手滑如丝绸,手感很好,“朕必以此自勉,今晚务必寻求突破。” 苏静翕闻言便明白了他话的涵义,虽是极其有内涵,但是架不住她耳濡目染这许久,被**得已经十分好了,可是依旧忍不住有些害羞。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将房中之事如此宣之于口,真的合适么。 许是她内心所想皆表现在了脸上,逗乐了他,配合着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换了一个,“还想不想放纸鸢?” 苏静翕弯腰捡起地上的纸鸢,学着他挑眉,“当然想了,皇上可要与臣妾一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打赌 “以此打个赌吧,敢或不敢?”宗政瑾挥手招呼苏顺闲近前,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问道。 苏静翕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思来想去,他也不能贪图她任何东西,不满他的挑衅,壮声道,“当然敢了,只是不知皇上想要什么赌注?” 宗政瑾上下打量,扫了好几眼后,坏笑道,“翕儿应当清楚才是,你能与朕的不过是反复那几样东西罢了。”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苏静翕自是后知后觉的猜到了他的目的,咬咬牙,“一言为定,只是皇上却不能将此作为赌注。” “你想要什么?”她能与他的不多,他可与她的却不少。 苏静翕心思过了好几遍,迟迟下不定决心。 宗政瑾见状调笑道,“想要的太多,难以取舍?你且先说一件,剩下的回头再与朕说。” “那皇上便随意应一件便是,回头再说吧。” 挣扎了许久,苏静翕还是放下了心中所想,他可以纵容她,可以宠惯她,却是有底线的,她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她不能白白毁了。 宗政瑾点点头,转身道,“朕记得库里有一对龙凤呈祥的纸鸢,你速去取来。” 苏静翕闻言连忙阻止了苏顺闲迈开的脚步,“皇上,这是否不合礼法,若是让……” “无碍,放在那里,再不用用都废弃了,”宗政瑾不以为然,颔首示意苏顺闲直接走。 苏静翕撇了撇嘴,他如何自是无碍,便是真的有人有心说事,也只会说她魅惑君主,蛊惑人心,受罪的可是她好不好。 不过何必庸人自扰呢。 以前的自己虽年少无知,不在意这许多的繁文缛节,没道理到了现在,有恩宠,有子嗣,反倒去在意那些不该在意之事了。 即便真有了事,想必他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宗政瑾重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便见她已经一脸淡然,默认接受了他的安排,缓缓的勾起一抹笑容。 这才是她才对。 不须臾,苏顺闲便气喘吁吁的将一对纸鸢拿了过来,确实是尘封许久的,但是却保存完好,崭新如昨。 撕开封条,苏静翕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对纸鸢,凤倚龙身,鳞片层层,精致不已,两者的色调相宜得章,可见描绘者的细心。 宗政瑾见她面上欣喜,也不禁染上了两分笑意,他便猜到她定是喜爱这些色泽鲜艳之物。 “便赌谁的纸鸢飞得高吧,”宗政瑾四下扫了一眼,观察着风向。 苏静翕见他壮志满满,又有些不满了,“臣妾以为并不公平,皇上得答应臣妾两件事才行。” 宗政瑾挑眉,“那你也应当不仅于姿势上,也应于次数上增加一倍才行。” 苏静翕大惊失色,瞪着眼睛望着他,嘟嘴不满。 若是增加一倍,她绝对三天下不了床。 “如何?”宗政瑾见她不说话,故意问道。 “臣妾担心皇上身体,且夜御数次不若夜夜皆御才好,目光放得长久一些才是,”苏静翕说起大道理来,也是信口拈来,一套一套的。 宗政瑾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见某人越发发红的小脸,微微咳嗽了两声才稍稍收敛了一些,“朕的身体很好,你今晚便能体会到,实在不必担心。” 本来便是为了逗她,未免某人过于不忿,坏了心情,好脾气道,“不必羞恼,朕应你便是。” 苏静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闻言便放下了那些羞羞的心思,一心扑在如何取胜之上,“皇上要是输了,可莫要怪罪臣妾。” 宗政瑾不理会自吹自擂之人,对着空气道,“你要是输了,可莫要哭鼻子才是。” 她哭的功夫,如今是越发的娴熟,很多时候都让他应接不暇。 苏静翕哼哼两声,没再理会他,招呼小福子拿着纸鸢,准备妥当,见他颔首,专心迎战。 她并没有多少放纸鸢的经验,凭的不过是年轻气盛,身子好罢了,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苏静翕还是成功的将纸鸢给放了起来。 对于他如何,她表示无暇多顾。 宗政瑾的经验其实也不多,这种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幼童玩耍之物,只不过方才见她的光彩,让他有些心痒难耐,便耐着心思与她赌注,全为了她罢了。 他从未与皇后或是后宫的妃嫔放飞过纸鸢,要不然,这样漂亮的纸鸢也不会被他封存于库中这许多年,想当初,这还是封后大典之时,殿中省命人呈上来的,一晃眼七八年都过去了。 即便是经验不足,但是抵不住他的天资聪颖,颤颤巍巍的将纸鸢放在天空,初初的摸索过后,便得心应手了。 转头见她全神贯注,一心扑在手里的纸鸢之上,有些好笑,存了心思逗弄她,索性慢慢的调整方向,将纸鸢往她的方向挪去。 “呀,皇上,你快让开些,”苏静翕见两只纸鸢快要缠在一起,连忙高喊道。 宗政瑾闲闲的转着手里的转轴,好整以暇,“朕的纸鸢飞的可比你高啊,你要输了。” 苏静翕知道这厮就是故意的,绝对的。 气愤不过,努力的调整方向,飞高一些,他立马追上,始终在自己的上方。 苏静翕低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正悠闲的看着她,勾起一抹坏笑,重新抬头应战。 不停的转着转轴,丝线也被不停的放出去,身子往他那边靠过去,一个快速的旋转,两只纸鸢成功的缠在了一起。 “皇上,你看,如今可是一样高了。” 所以,我没有输。 宗政瑾试着动了两下,见那两只纸鸢反倒越发缠得紧了,干脆不动了,“赢得可还舒心?” 苏静翕倒是一次便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赢得可是光明磊落? 她才不在乎这些呢。 “臣妾可不是君子,难养的女子罢了,自是舒心不已,皇上呢?” 宗政瑾嗤笑一声,没再理会她,转头道,“去拿把剪子过来。” 苏顺闲应了声,连忙小跑着离开了。 “皇上可是想要将这个剪断?” 宗政瑾不用看她便知她是舍不得了,没有嫌弃她的小家子气,安慰道,“你若是喜欢,朕让人再去给你做一只便是。” 苏静翕抬头望着两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龙凤,龙凤呈祥,他是龙,她却不是凤,不过那又如何呢。 这辈子,是爱是恨,他们都会如纸鸢一般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 “剪便剪吧,”苏静翕将手里的转轴递给他,随意的说道。 没了丝线的牵扯,可随风飘荡,落无归处,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宗政瑾接过苏顺闲递上来的剪刀,“咔嚓”两下便剪断了手里的丝线,转轴递给苏顺闲,“便是剪断了,你也还是输了。” 应当是想要赖账的吧? 苏静翕苦叹一声,瘪了瘪嘴,“都剪断了,皇上都没了证据,如何还能判定臣妾是输了呢?” 宗政瑾早就猜测到她会如此,面露嫌弃,“物证没了,人证却是有一大堆呢。” 说着扫了一眼周围,示意她转头看看。 他们在桃园门口放飞纸鸢,自是有许多宫人随侍的,不仅仅是他与她的宫人,还是桃园的宫人恭候。 苏静翕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周围,扬声道,“你们来说说,方才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苏顺闲,他品级最高,离得也最近,慌忙跪下,苦着一张脸,“方才风大,奴才被风迷花了眼,并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右他回答都不对你,说真话不是,说假话也不对,总要得罪一个人,若是强行要他选择,还是得罪皇上吧。 在他看来,得罪了皇上,珍昭仪娘娘高兴,皇上也不会气太久的,可若是得罪了珍昭仪娘娘,娘娘不高兴,皇上若是能够哄好了,那还好,若是哄不好,又是他们底下人遭殃。 现实的经验让他开始知道吸取教训了。 苏静翕轻笑一声,“皇上你看,他们可都是没有看清呢。” 宗政瑾不理会某人的洋洋得意,转头道,“苏顺闲人老了,眼睛花了没有看清,那你们呢,可也是人老看不清东西了?” 听瑶见他的目光扫过,连忙跪了下来,垂首恭谨,不敢开口说话。 苏静翕见他为难自己的宫女,又不乐意了,走过去,讨好的拉着他的胳膊,露出一抹讪笑,“皇上便算作是平局如何,咱们都应赢了便是。” 她如今可是有求于他呢,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了这个机会。 宗政瑾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算作平局可以,但是朕却不一定要你应了朕的。” 苏静翕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不要她应他,那么自然,他也不会应了她。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皇上真是……” “真是如何?”宗政瑾不用想都能够猜测到定是不会有什么好话,却还是问道。 “皇上真是好啊。” “……”语气如常,面目却可憎,见她咬牙切齿,宗政瑾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朕也这般以为。” “……” 可不可以不说话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风寒 “外面是何人在放纸鸢?”乔静姝站在殿门口,望着天空上越飞越高的纸鸢,笑着问道。 青绮站在一边,瞥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的回答道,“回娘娘,是珍昭仪娘娘。” 乔静姝的笑容并未消失,“她倒是有这个精力。” 青绮随口应了一声。 于内心深处,她并不是十分的喜爱珍昭仪,即使她为人和善,对待宫人更是从未无故打骂,宫中的名声也不错,可是千般好,都敌不过她无意中让自家娘娘伤心了。 本来在没有她之前,即使皇上不是真心喜爱自家娘娘,但却是十分宠,三五不时的便命人送来赏赐,偶尔也会有宠幸,可是自从她入宫之后,越是到现在,皇上对待娘娘便越是冷淡。 之前皇后还在的时候,好歹还会与娘娘同塌而眠,而前些日子,皇上忽然临至重华宫,之后也待了许多日,却始终都是睡在偏殿的。 堂堂的帝王,甘愿委曲求全委为了另外一位女子忍耐,可是却不能转身看苦苦守候在身后的娘娘一回。 青绮是个奴婢,她无权置喙主子的行事,但是却是真心为自家娘娘不值。 乔静姝低头看她的表情,一眼便知她的想法,心里有些感动,却还是有些生气,“若你是真的为本宫好,便要拿着对本宫的心,去对待她,否则便是害了本宫。” 青绮心里一惊,慌忙跪下,“奴婢知错,求娘娘责罚。” “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跟着本宫这十几年,本宫也不会怀疑你的忠心,但是有时候,单单是有心也是不够的,好心办坏事,若是有人利用的这样的心态,做了什么事的话,害的便是本宫。” 青绮磕了一个头,她知道自家娘娘所说的都是真的,在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被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从而利用这个做出些什么事来,她待在后宫多年,自是清楚这一点。 许是这段时间太过闲适,皇后与贤妃先后离世,娘娘大仇得报,日子越发的舒服,无人轻易敢于重华宫做对,她也放松了戒备之心。 此刻想来,自己却是犯了大忌了。 “你便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吧,长长记性,”乔静姝略带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是,”青绮心中并没有怨念,理应如此。 乔静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面已经是一条龙一条凤了,两相追逐,没多久便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 轻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转身进了殿内。 龙与凤,自古便是绝配。 这晚,皇上自是宿在了关雎宫。 毫无疑问,宗政瑾见白|日所说的话,坚持付诸于行动,让某个企图言而无信之人反复体会,直到自己心满意足之后才放过了人。 苏静翕意识模模糊糊,沾上床铺便睡了过去。 宗政瑾亲了亲她的眼角,将她的裸背贴在自己的怀里,闭上眼睛,搂着人入睡。 一夜无梦至天明。 别人是否能够安然入睡,自是与苏静翕无关,虽是累极,却是难得的好眠,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若不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她或许还以为是在梦中,便是在家中,娘亲也不会允许她睡得这样迟,顶多宽限一会便是了。 而这宫里,没有人管束她,重点是他一直在明着暗着纵容她,从未与她说过规矩之事,那她自是两眼一闭,装作不知了。 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由着听瑶等人伺候她穿衣洗漱,用过早膳,抱着儿子在室内玩耍。 “如今天气慢慢变热了,冷热交替,一定要多多注意四皇子的身子,万不可染了风寒,包括你们这些近身伺候的。” “是,”一众人皆应是。 苏静翕略带有压迫性的目光扫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可是并不是十分放心,居安思危,即便已经很久没有人胆敢拿性命挑衅她了。 只要不是自己,其他人,或多或少她都存有不信任,换句话说,她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你们若是有人胆敢不把本宫的话放心眼里,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挑衅本宫,本宫定会让你们知道厉害,别人能许你荣华富贵,能威胁你的父母家人,本宫自然也能。” 众人背脊发凉,慌忙跪下,齐声道,“奴才|奴婢不敢。” “罢了,不敢最好,就算有那个心也得给本宫收起来,否则,本宫保证,你们定会后悔的,”一字一句,仿若烙在了众人的心里。 即便自家娘娘在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因此觉得轻松,不同于初入宫廷的懵懂,如今身处高位,威严已是越发的浓重了,让人无法直视。 “是。” “你们先退下吧,”苏静翕挥了挥手,随意道。 “去将库里的那块上好的翠纹织锦羽绒毯拿出来,再去弄些棉花或是薄被,软些的东西过来,”苏静翕转头对听瑶道。 听瑶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 代曼走进来,福了福身子,“娘娘,二公主感染了风寒,还有便是钟粹宫昨晚宣了太医,说是三皇子亦感染了风寒。” 苏静翕一愣,观她的神情便知,事情定然不是这般简单,“三皇子可有大碍?” “娘娘也知道,三皇子自出生之后,身子便不大好,汤药从未断过,即便是普通的风寒,于三皇子来说也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苏静翕亦知道她的意思,即便是普通的风寒,到了三皇子的身上,也是致命的,随时都有离去的危险。 “二公主和三皇子一同染上的风寒?” 苏静翕没有想到,她才刚刚敲打了宫人,转眼便得知了这样的消息,说该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还是该嘲笑自己先前的杞人忧天。 “大概都是这两日。” 贤妃逝去过后,二公主与大公主一样,都搬去了自己的宫殿,而没有被交由任何一位妃嫔教养。 按理说,大公主为嫡出长公主,皇后不在,能够有资格教养她的人便只有太后,可是偏偏太后是如今的这副模样,宗政瑾一早也没有将大公主送去慈宁宫。 而二公主虽是公主,但是身份却差了许多,生母不在,有资格教养她的便可是妃嫔,可是宗政瑾也没有将她交由任何一位妃嫔。 或许妃嫔不会真心相待,可是跟着一位妃嫔,即便再不受宠,却远比跟着奶麽麽在一块的好。 不,这只是世人眼里想法,跟着奶麽麽,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因为跟着妃嫔,不是亲生的,更容易被当作是争宠的工具。 如此,应当说,宗政瑾一早便考虑周全,全然不相信宫中的一众妃嫔。 包括舒贵妃。 或许也包括她。 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自己都不是全然相信他,又凭什么要求他信任她呢。 “那大公主呢?” 代曼摇了摇头,“奴婢方才特地去打听了,大公主并无,娘娘,这二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苏静翕指挥着听瑶将东西铺在软塌旁边,想了想,道,“本宫也不知道,你亲自去和金麽麽说一声,就说天气变化多端,诡异得很,提醒她给大公主防寒防热,万不可轻易染了风寒,你原话讲与她听,她会明白本宫的意思的。” 她也不知道到底二者之间是否有联系,本就是季节交替之际,感染风寒也是寻常之事,两者或者只是凑巧,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代曼点点头,“是,奴婢这便去。” 苏静翕将孩子放在毯子之上,自己坐在一侧,逗弄小家伙,没有糟心之事,有的只是平静与安宁。 …… 如代曼所说的一般,三皇子确实性命堪忧,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但是太医顾念其身子虚弱,不敢用药,只能温补,药效自是没有多少,风寒迟迟未好。 一连三日,安舒窈都衣不解带,亲自伺候,暗自以泪洗面,可是终究没有让三皇子好转,反而越发的严重。 苏静翕每日虽见着了宗政瑾的人,二人也是如往常一般相处,可是她还是能够感应到,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在生死关上徘徊,他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这种无力之感,总是让人窒息压抑,无法顺畅。 她每每见着他与珺儿玩耍,总是有些心酸。 可是他无力,她也无力,她不是圣母,若是有法子,她不能够保证自己会帮助三皇子,助他脱离危险,好在现在的她,一样的没有法子,实在不必纠结挣扎。 想了想,坐在他身边,轻声道,“其实臣妾小的时候,身子便挺好的,除了有一次,臣妾贪玩,冬日里玩雪人,染了风寒,病得十分之重,许多大夫都说高烧不退,必会坏了脑子。” 见他看过来,轻笑了一声,“所以皇上总是说臣妾蠢笨,是有缘由的,”顿了顿,继续道,“臣妾的娘亲不信,便找遍了京城的大夫,最后还是一个民间土方子救了臣妾。” 宗政瑾没有说话,只两眼紧紧的盯着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傲娇 “所以啊,臣妾想说,此刻觉得山前无路,又怎知下一刻不会柳暗花明,”苏静翕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正躺在床上的自顾自玩耍的孩子身上。 还好自己的孩子无事。 宗政瑾也把目光放在孩子身上,好在还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只是她确定的她是想要安慰他,而重点不是在民间方子之上? 或许真的应当听她的,重新换个方式,但是他也不会找她要这土方子,先不说管不管用,只是他不想为难于她,更不想让她承担这样大的后果。 压下其他的心思,换了个话题,“你哥哥定的是李家大小姐,人品行还不错,与你哥哥应当是相配的。” 苏静翕的心思被勾起,她一早便想问的就是这件事,要不然何必之前苦心与他赌注,努力赢过他呢。 “皇上说的可是左都副御史李大人?” 左都副御史可是官拜正三品,论她爹如今的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以及她哥哥正六品的京府通判,相比之下,却是高攀了的。 “正是他的女儿,李大人为人正直,教养出来的女儿应当不会太差,”宗政瑾点点头,回答道。 他倒是没有觉得苏骏文是高攀,虽然自身的官位不足,但是苏家还有她在后宫,品级已是昭仪,且有四皇子傍身,真的要论起来,不一定就比李家差了。 苏静翕听他这样说,便知他也是认同这门婚事的,到了这个地步,轻易是不会更改了的,否则于女方名声有碍,想必自家爹娘是不会做出这等不仁义之事来的。 “那皇上可知他们的婚期定在何时?” “七月初吧,”宗政瑾随口应道。 他一早便猜到了她的目的何在,虽然他并没有多感兴趣,不过因为是她,便着人打听了一番,清楚大概的情况。 苏静翕暗自算了算时间,如今只是三月末,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想来也是足够准备的。 “你若是真的担心,便叫你娘递了牌子,入宫一趟吧。” 苏静翕闻言便笑开了,凑过去讨好的依偎在他身边,“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许反悔。” 若能如此,当真是再好不过。 宗政瑾嗤笑一声,“朕自是一言九鼎,哪里是如你一般言而无信?” 这等微末小事,于他而言,不过是随口吩咐之事,本就没有多重视规矩,于她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多加纵容,从不想压抑她的天性。 尤其是在清楚自己的心意过后,看见她发自内心的高兴,他心情也会好上两分。 他对于表达自己的爱意的方式十分之简单,便是全身心只有她一人,多宠她,多惯她,只要不涉及江山社稷,其他的便是都应了她都无碍。 苏静翕有些羞窘,他这话便是在嘲笑她先前言而无信了,虽然答应他随便他为所欲为,可是真的临了了,又忍不住的想要退缩。 “可是皇上最后不还是达到目的了?”苏静翕嘴硬道。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若是让你如愿,那朕不就亏大了。” 说完招呼奶麽麽将已经睡着了的四皇子带下去。 苏静翕见宫人的背影离去,心里有些不安,却还是鼓起勇气道,“大不了皇上以后补回来便是,实在不必巴巴的记到现在。” 她如今可是有底牌的。 “你的意思是朕小家子气了?”语气危险,声音渐冷。 苏静翕却不怕,“臣妾可没说,是皇上自己意会的。” “你的意思是朕自讨苦吃?” 宗政瑾凑过去,将她拉在自己怀里,勾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你可是以为今日你不方便,你便会无事了?” 不错,苏静翕便是这般以为的,这两日正是她的小日子,他不能够碰她,自是可以有恃无恐。 应该是可以的吧? 苏静翕抬手抚着他的眉眼,狭长的丹凤眼,咋看之下依旧是凌厉不已,眸中也是盛满冷意,遗世而独立,并不是幸事。 轻笑一声,“臣妾第一次见皇上之时,心中小鹿乱撞,害怕得紧。” 宗政瑾任由她的动作,闻言也回忆起二人初次见面之时的情景,具体的早已记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她当时是吸引了他的目光的。 远远的一眼,他便将这双眸子记在了心里,直至今日。 “你现在不怕朕了?”宗政瑾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角,怜惜的印下一吻。 湿润的唇印在眼边,痒痒的,傻笑两声,往他怀里躲闪,“当然怕啦。” 即便是今日,她依旧怕他,只不过不是以前的那种害怕,不是畏惧,而是对这份爱情的执念。 “朕可没有瞧出来,”宗政瑾靠在床上,单手枕在颈侧,一手搂着她,笑着道。 苏静翕半趴在他身上,“为何?臣妾以为自己表现的十分明显。” “你的意思是朕也如你这般蠢笨了?” 苏静翕长叹一声,本就是为了转换话题,为何转来转去还是回到了这个境地,回也便回了,可是为何要说成是如她这般? 她难道真的很蠢笨么? 许是她的怨念太深,全都表现在了脸上,宗政瑾被她逗笑,“你不会以为换了个话题,朕便不追究了吧?” “皇上大人有大量,便不要与臣妾这等女子计较了吧,”苏静翕讨好的冲他笑笑,企图商量道。 宗政瑾冷哼一声,“想法不错,可惜不能实现。” 有必要这般傲娇么? 苏静翕苦着脸,“那臣妾要快点睡了,要不然过几日便再也下不了床榻了。” “哈哈,”宗政瑾很容易便意会到她话的意思,手揽在她的细腰上,“看来翕儿对朕不是一般的满意啊。” 苏静翕闭着眼睛,挺尸装死。 他的功力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的,耐力足够,花样繁多,次数上更是让人心惊,十几年如一日,没有丝毫的退步,总之每每在床榻之间,很容易便能让她脸红心跳,****。 宗政瑾眉眼含着笑意,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朕记得应当还有两日功夫吧。” 成功的见她睫毛轻颤,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缩在他怀里,没多久绵长的呼吸声便响起。 小小的一团,弓着身子正好与他相对应,宗政瑾心里柔软了一片,闭上眼入睡。 当初的选择的确没错。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还是会选择让她入宫,即便他知道在宫外,她或许会过得更加幸福,更加自由,纯净如初,美好不已。 因为如果她不在他身边,他知道他的日子会有多单调,多乏味,多阴暗。 可是重新选择过后,他一定会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宠爱她,不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保护她,爱怜她,即便是豢养的金丝雀,他也会给她最干净的一片天空。 好在现在也不晚,他还可以补偿。 …… 宗政瑾所说的话,付诸于实践很快,第二日尚宫局便派人去苏家传达旨意了,苏静翕在晌午的时候,便收到消息,明日她娘便会入宫。 对此,后宫诸位妃嫔自是嫉妒羡慕不已,除了苏静翕,这一批入宫的妃嫔之中,再没有人有此殊荣,能够在年中见到自己的亲人,仅有的几位,也不过是在年节之际。 她自是成了后宫之中的独一份了。 虽是不一不小心成为了众矢之的,苏静翕却并没有因此觉得害怕或是拒了这份荣宠,本就是万众瞩目的白鹤,何必坚持做那一群之中的一只鸡呢。 对此,她欣喜的接受了这一切。 “听瑶,你亲自去看看库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娘亲带回去用得上的,顺带将库里都检查清理一遍,带着清梦一块去吧,务必仔细小心些,”苏静翕半躺在榻上,轻声说道。 她入宫已经有了两年,虽然库房的钥匙都是听瑶在保管,可是保不齐不会有人在她们没有注意之时,混进了一些不该进去的东西。 清理一遍顶多是浪费些时间,也无大碍。 听瑶福了福身子,“是,奴婢这便去。” 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阳光正好,起身,“走吧,你们随本宫一同去看看四皇子。” 如果有闲暇的时间,只要宗政瑾不在,她大多都是想要和自己的孩子在一块的,一来亲眼看着总是能够放心些,别人也没有那样大的机会下手,二来也是为了培养感情。 说得难听些,在这宫里,即便是亲生的母子,若是不好好经营,母子之间的情分依旧是会淡薄的,而这培养便是需要朝夕相处,事无巨细的关心,虽有些炎凉,但是这本就是事实。 她不希望自己拼死生下的孩子,日后会罔顾母子亲情,或是干脆不认自己这个生身母亲,便是只想着利用,那也足够让她寒心的了。 所以,还是亲自教导的比较放心。 苏静翕才走到殿门口,便见听瑶从外面进来,脸色愤怒,见着她连忙行礼,“娘娘,不好了。” 苏静翕远远的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库房,轻笑一声,“本宫果然没有一次是杞人忧天,罢了,本宫亲自去看看吧。” 第一百七十章 香料 都不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静翕走进库房,一排排的壁柜整齐摆放,上面或多或少的搁置了一些东西,下面贴有物品的名称与来源,这是苏静翕当初要求他们做的,要的便是一目了然。 听瑶引着她来到右侧稍后的位置,指着上面的几块香料,说道,“娘娘,这是年前殿中省着人送来的百濯香,奴婢方才发现里面混杂了半夏。” 见她不理解,解释道,“半夏可入药,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的作用,但是同时,它也有避孕的功能。” 苏静翕扫了一眼四周,再把目光移回百濯香上,她并不惯用香料,一来是认为有无香料作用都不大,不喜那个味道是真,二来便是打从心底认为,香料是最能让人做手脚的地方。 京城贵女总是用香料喜欢熏衣,淡淡的,的确很怡人,而百濯香便是特地用来熏衣的,香气沾衣,百浣不歇,她偶尔也会这般做,但是仅限于百濯香。 她年前在坐月子,便是觉得身上总是不沐浴,会有味道,特地让殿中省送来了些百濯香,好在只用过一次而已,宗政瑾之后依旧日日都来,明示了他不介意之后,她干脆便不再多此一举了。 “当初殿中省的人送过来的时候,奴婢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而现在会发现,想必是因为搁置在这里,慢慢的消耗掉,其余的香味挥发了,半夏的味道便显露出来了。” 苏静翕点点头,“你们还能记得当初送东西来的小太监?” “记得,每次来给关雎宫送东西的小太监都是同一人,前几日奴婢还见过他,”听瑶想了想,说道。 宫里做任何事虽没有实行彻底的实名制,可是在一定程度上,却给每人都分派了任务,便如分派东西,来来去去都是这几人,若是出了问题,定也是在这几人之间。 “你去将掌事的太监与那个小太监一同请到关雎宫来,本宫要亲自过问。” “娘娘,可要知会舒贵妃娘娘一声?”听瑶问道,即便事情发生在关雎宫,可是如今后宫却是在舒贵妃娘娘的掌管之下,知会舒贵妃一声,虽只是表面功夫,却是必须要做的。 “这是自然,你差个人去说一声便是,”苏静翕无可无不可的道。 转身往外走,“趁着这点子功夫,你们将这些东西都检查完,有问题的都搬出来,等人都到齐了,让关雎宫的宫人们一同过来看看。” 听瑶心里一惊,即使明知自己没有干系,可是却捏了一把汗,娘娘这话,不知是否是在怀疑关雎宫中有叛徒。 真是安逸日子过久了,猫猫狗狗的总是嫌弃日子不够舒服。 苏静翕去偏殿看了一眼小家伙,虽然人在睡着,可是却并不影响小孩子的天真纯净,真不知道长大了会是哪种模样。 慢腾腾的回了主殿,便见外面已经有两个太监在那等候了,没有立即问询,而是让人先呈了午膳,独自用了膳,又小憩了片刻,这才梳洗装扮好,走出内室。 “让他们进来吧。” 那两个太监站在外面,艳阳照耀,虽不太热,但是背上却湿了一大片,不敢擅自移去阴凉之地,更不敢转身离开,明知珍昭仪娘娘是故意而为,可是他们却没有法子。 比起这样的慢待忽视,显然打板子,打入慎刑司更让他们不乐意。 收回了心思,跟着宫女走进去,也不敢胡乱四处打量,直接跪在了殿中间,行礼,“奴才参见珍昭仪娘娘。” 苏静翕端起案桌上的杯盏,闲闲的拨动,并没有入口,“起来吧。” 冷冷的三个字,却让那两个太监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起身,掌事太监磕了一个头,“奴才知错,没有管束好宫人,求娘娘责罚。” 苏静翕冷笑一声,“所以你这是认罪了?” “不……奴才只是……娘娘……奴才……”掌事太监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该从何解释。 他今日忽然被“请”到了关雎宫来,平日里并没有经常过来,于这位娘娘也不甚熟悉,只听闻过她的许多事迹,私下认为并不是一位简单之人。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不敢托大,更不敢怠慢了这位娘娘,即便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与自己有何干系,只是在宫里这许多年的直觉,让他学会的首先便是认错。 另外一位小太监更是害怕得紧,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平日里都是他听从吩咐往关雎宫送东西的,来的次数多,每次的赏银也丰厚,自是乐得做这份差事。 冷汗涔涔,垂首不语。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听瑶便将身后小宫女手上的托盘端了出来,说道,“这是年前你们殿中省送来的百濯香,里面含有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可有什么要分辨的?” 两位太监听到“不干净”三字之时,心里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托盘,不知该如何说起。 苏静翕挥了挥手,“拿过去给他们看清楚些,免得他们不认。” 掌事太监心里苦笑,这位娘娘是认定了问题出现在殿中省,不敢有任何表示,接过来仔细辨认,反复过后,“娘娘,这确实是殿中省出的香料。” 很好,没有推辞,光明磊落的承认显然要比吞吞吐吐的不认,或是绞尽脑汁的寻找推辞要让人舒服的多。 “不过奴才却不知这香料是出了什么问题,香料是殿中省的人亲自制出的,之后分发到各宫各院,途中经过的人手有很多,但是却都是有人监管,若是被做了手脚,却是不太容易的,”那太监继续说道。 苏静翕冷哼一声,“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本宫,其实不是你们的问题,而是本宫自己不慎,被人做了手脚?” “娘娘恕罪,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求娘娘明鉴,”那两个太监吓了一跳,连忙磕头道。 苏静翕缓了缓语气,笑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入宫几年了?” 掌事太监摸不清她的心思,却不敢不回话,只能如实道,“回娘娘,奴才姓钟,娘娘称呼奴才为小钟子便可,入宫已经有七年了。” “七年……”苏静翕轻笑了一声,“既然都已经有七年了,想必你也有不少的人脉吧,宫中定有你的追随者……” “娘娘……” 苏静翕没有理会他的欲言又止,如他这般的太监,能够做到殿中省掌事的位置,虽不是首领,但是需要的资历也是不少的,为人是否聪颖狡诈是一方面,背后定是有人拥护的,否则这位置如何能够坐的安稳呢。 “本宫不知道这手脚到底是谁做的,只知道这香料出自你们殿中省,若是皇上问起来,本宫会怎么回答,全在钟公公如何做,你可明白?” 掌事太监皱眉,心思转了转,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磕了一个头,“奴才明白,还请娘娘宽限奴才两日,奴才定想法子还给娘娘一个真相。” “嗯,下去吧,记着,只有两日。” “是,奴才告退。” 代曼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开口道,“娘娘这是相信他们了?” “算是吧,他们没有理由要害本宫,以他的胆识,便真的要害,也不会使这样的手段,”苏静翕其实心里是相信他们的,从他们进入关雎宫后的举动,便可看出,小钟子其实是有两分聪明的。 殿中省每次送来的份例都是他们负责,若是真的想要使手脚对付她,有的是更好的法子,这种极容易为人所发觉,且被栽赃陷害的方式,绝对不会是一个聪明人会做出来的事。 至于说是掩耳盗铃,故意而为之的话,那苏静翕便只能叹气了,人本就是复杂的生物,心思难猜,那她也没有法子。 不过这种法子,在宫外倒还可行,在宫里便真的不会有人想要使用了,因为宫里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只要有嫌疑便可能会被判罪,没有嫌疑也可能会被栽赃,用这样蠢笨的法子,只怕是真的不想活了。 “还有其他的东西么?”苏静翕见听瑶进来,问了一句。 “有几样药材,是先前其他宫送来的,娘娘打算如何处理?” 苏静翕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呈上来,直接道,“既然是其他宫送来的,有问题了,自然是全都送回去了。” “娘娘,这般是否会得罪其他妃嫔?”听瑶有些担心,此举未免有些太过张扬,若是引来怨气,恐怕不太妥当。 “本宫便是不做了,难道不会得罪了?左右都得罪完了,也不差这么几个,本宫不在乎,都送回去吧,就说是本宫多谢她们的好意,不过本宫承受不起她们的盛情,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她早就不是当初的苏静翕,如今的她,早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有恩宠有子嗣,别人对她的好,她会接受,会回报,可是别人予以她的不好,既然都有机会了,为何不报复回去呢,十年虽没到,但是君子报仇,哪一年,更不会早。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半夏 苏静翕的这一举动,毫无意外的在后宫之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平静的后宫顿时炸开了锅。 收到了苏静翕着人退还回来的礼物,当初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惊现,她们所作的手脚,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虽不知到底有没有得手,但是却从不会悲观的以为被发现了,否则不会等到今日。 可是,事实却让她们不得不相信,苏静翕就是一个记仇的性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且她选择在她站在高位之时,用这样的一种让她们难堪的方式,被人笑话,损了形象,坏了名声,身处后宫之中,哪里有真正干净的人,可是没有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偏偏除了她。 没等她们怨恨完,紫宸殿便传出旨意,所有收到礼物的妃嫔,皆降一级,以示惩戒,得了,这下是真的恨不能将苏静翕吞吃入腹。 而此刻,正主正在赞赏某人的识时务,配合默契之时,下一秒某人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苏静翕面上一惊,连忙起身,走过去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宗政瑾没有如往常那般去扶她,只冷冷的出声,走到上首,自发的坐了下来。 苏静翕苦叹一声,自己又要开始认错了。 走过去,也不敢坐在他旁边,就直接站在他跟前,小声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明知故问,让人不爽。 苏静翕见他不回答,更加肯定他是生气了,仔细回想,有些闹不清他气的是哪一样,“皇上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顾左右而言其他,态度不对。 苏静翕撇了撇嘴,只好使出杀手锏,开始撒娇了,“皇上是生臣妾的气,打算再也不理臣妾了么?” “……”使用过太多次,麻木了。 “……” 宗政瑾明知她是在装,可是见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软,莫非这便是在心爱的人面前,惯常的状态? “过来。” 虽只有两个字,苏静翕已经自动的看见了曙光,走近两步,直接做到了他的腿上,无视了他皱起的眉头,“皇上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那是你总是做出些不着边际的事来,”宗政瑾有些无奈,温香软玉在手,舍不得放弃到手的福利,便只能让她步步紧逼了。 苏静翕有些默然,她能够毫无顾忌的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知道背后有他在,可以为她做最坚实的后盾,所以才可以理所当然的恃宠而骄。 “下次不会了。” 宗政瑾听她的声音闷闷的,心中忽然有些窒闷,同样不舒服,缓了缓语气,“朕没有要管束你什么,你想做什么,朕都会尽可能的支持你,可是有一点,你必须要和朕说实话,不能隐瞒朕。” 见她有些惊讶的表情,暗自觉得好笑,继续加了句,“任何时候。” 苏静翕确实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她以为他生气的是,她不该将这些肮脏之事放在台面上,给与他的妃嫔难堪,或者是太过直接,让人心生怨恨,从而容易被下黑手。 可是观他这副神情,显然并不是如此。 “皇上知道臣妾是怀疑……” “就你那点小心思,你以为能够瞒得了朕?”宗政瑾面露不屑,眼里却是笑意满满。 苏静翕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巧笑嫣然,“臣妾才没想瞒住皇上呢。” “又需要朕帮忙了?”宗政瑾对她的小心思,如今是越发的了解。 苏静翕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要这么神啊。 她的小模样成功的逗乐了宗政瑾,捏了捏她的琼鼻,“想要朕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需要拿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回头再说吧,先欠着。” “好,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两人待在内室,商量了小半个时辰,宗政瑾又陪了自己儿子一会,才不情不愿的回了紫宸殿。 等皇上走后,听瑶等人才走进去,“娘娘,如您所料的一般,年前的时候,宁芬仪身子不适,太医给其开的药方中便含了半夏这味药材。” “半夏应当是边关一带生长的最多吧,”苏静翕走到窗边,推开窗门,望着外面的天空说道。 “是,不过其他地方也都有,只不过不多,”听瑶跟着走到她背后,回答道。 苏静翕叹了一口气,“即便如此,宁可错杀,本宫也不能将这样大的一个祸害留下了。” “娘娘是打算……” 苏静翕回头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你不要害怕,本宫已经和皇上说过了,若不是她做的,本宫也不会做那刽子手。” 她不是良善之人,但是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在最后的心灵之上,保持一点点的净土,总不能让珺儿长大了,以为他的母妃是个淡漠之人吧。 “不论娘娘做什么,奴婢都是支持娘娘的,”听瑶想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最后还是如此说道。 苏静翕点点头,“本宫知道。” 多好的天气哪。 紫宸殿 “朕准备将你的婚事定到五月,你意下如何?”宗政瑾坐在上首,闲闲的说道。 孟闻天大惊,“皇上,这样快啊?” “你年纪都这样大了,早点成亲,早点让孟夫人抱上孙子才是。” “不是,皇上,宁大将军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微臣不能安心成亲,不如等到……”孟闻天试着商量道。 还没说完便被宗政瑾打断,“想都不要想,他的事不用你操心,朕让第五砚时去办便是,你就安心成亲吧。” “那暹罗国的皇帝可同意?” 宗政瑾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这么多的借口,你可是反悔了?朕可告诉你,赐婚圣旨朕都给你了,你若是现在反悔,可是抗旨。” 孟闻天摇了摇头,“微臣就是有些没弄清楚。” 宗政瑾也不问到底是何事没弄清楚,“还有时间,你慢慢想,若是你真的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你,娶一个寻常女子,比暹罗国的公主好方便很多,芳草多的是,你不必急。” 孟闻天哈哈大笑两声,凑过去道,“皇上可是最近心情太好了?” 简直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简直太为他着想了! “……”宗政瑾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不可否认,他最近的心情的确不错。 与孟闻天的关系似君似臣,似亲似友,患难与共,出生入死,之间的情谊早就坚不可摧,如果可以的话,他同样希望他可以幸福。 “皇上打算留着太后到何时?”孟闻天忽然收起了笑脸,语气正经的问道。 宗政瑾收回了思绪,语气怅然,道,“朕也不知道,有时候朕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有时候看见她那副模样,朕又始终狠不下心。” 太后的存在,于他而言,是极为特殊的。 不可否认,即使太后对他并不好,但是她养育了他,尽其所能,护着他长大,苦心教导他如何成为帝王,里面虽然含有利用的成分在,可是所做的事情却没有少过,后来也是因为太后的缘故,他才能成功的登上帝位。 可是他之所以会落得这般田地,恰恰也是因为太后。若不是她嫉妒怨恨母妃,使计陷害,亲手毒害了母妃,他也不会失去了母妃的庇护,同时也失去了父皇的疼爱。 他本该是将太后恨进骨子里,可是在将袁家铲除后,他不止一次的意识到,其实他该恨的不只是太后,因为在那个时候,即便没有太后,还会有其他人,他的母妃注定活不下去。 母妃太良善单纯,父皇太过刚愎自用且自负,后宫的妃嫔虎视眈眈,这样的情况之下,如何能够护得住性命呢。 是以,他该恨的,应当是所有人,太后仅仅是做了母妃吃下去的毒药而已。 “便任其自灭吧,”或许这是最好的方式。 不积极,不主动,顺其自然,能够活多久全凭自己的造化,可是活着,没有了亲人,只怕也不会是一件幸事,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护着的人背叛了自己之时,这便算作是她的惩罚吧。 钟粹宫 “主子,三皇子醒了,”红珠跑进来,兴奋的说道。 安舒窈闻言连忙从榻上起身,顾不上梳妆打扮,“快随本嫔去看看。” 走进去果然见着三皇子正被奶麽麽抱在手里喂奶,见喝得差不多了,才接过来抱在手里,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许多,不再是滚烫,面上露出欣喜之色。 “太医怎么说?” “回主子,太医说三皇子此次虽脱离危险了,但是用了猛药,于身子并不好,日后更需仔细调养,万不可掉以轻心,”旁边伺候三皇子的宫人回答道。 之所以会用猛药,其实也并不是多猛烈,只是相对于三皇子而言,若不是皇上下令如此,只怕再多烧一会,三皇子也会扛不过来。 “嗯,让人去告诉皇上一声吧。” “主子,皇上去关雎宫了,”红珠闻言出声提醒道。 安舒窈动作顿了顿,面色自然,“既然去了关雎宫,那便使人告诉苏公公吧。” “是。”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探望 苏静翕一大早便从床上爬起来了,算是难得的起了一个大早,因为彼时宗政瑾也才起床不久,正在梳洗。 赤脚走下床,“皇上……” 宗政瑾听见身后的动静,放下手里的帕子,转身走了两步,“怎么醒了?” 自她入宫以后,能够每早在他走之前醒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是甚少主动服侍她,不是他不乐意,而是小东西实在太过娇贵,当然,也是他晚上不知节制。 苏静翕意识并未完全清醒,见着人了,自觉往他怀里拱去,环住他的腰身,“臣妾要服侍皇上更衣。” 睡眼惺忪,声音软软糯糯的,小脸蛋粉色可人,宗政瑾在她眼角印下一吻,柔声道,“好。” 苏顺闲迫不得已,只好将手里准备妥当的衣服递给这位主子,其实他很想说,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可愣是不敢说出口,难得这位主子有那个性子,若是自己出声扰了他们二位的兴致,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静翕抬头冲他露出一抹笑容,从他怀里出来,接过被递上来的华服,在他的半指导之下,慢腾腾的为他穿上龙袍。 即使之前有麽麽教导过,也有过两次服侍他穿衣的经验,可是久久未实践,她还是有些忘记了,好在他不介意,一直都耐心的等着她。 宗政瑾挥了挥手,众人无声的退下,将她拉在怀里,炙热绵软的唇覆了上来,与她最好的奖赏,莫过于此。 苏静翕有些窒息,却因被他禁锢在怀里,无处挣扎,只能被动的承受,好不容易等他放开她,只能无助的趴在他怀里喘气。 宗政瑾不理会她控诉的小眼神,摸了摸她柔滑无比的黑发,轻笑道,“再去睡一会,你娘亲不会这样早来。” 苏静翕闻言略带惊讶的望着他,随即又不满了,嘟了嘟嘴,“谁说臣妾是因为娘亲的,明明是因为皇上啊。” 他待她这般好,她能做的不过是本份服侍他而已。 宗政瑾捏了捏她的鼻子,配合的点点头,“嗯,因为朕。” “真的是因为皇上,”苏静翕以为他还是不信,只是在哄他而已,只好继续强调道。 “嗯,所以朕晚上会来奖励你。” 至于为何是晚上,自然是因为更有感觉,同样也是某人太过害羞,白|日里完全放不开。 “……”苏静翕瞪着眼睛,完全不想开口了。 宗政瑾摸摸她的脑袋,哄道,“好了,不必舍不得朕,若是想朕了,待会用过午膳便来寻朕就可,现在快去睡会,要不然你娘亲看见,还以为你身子不适呢。” 昨晚战况还是比较惨烈的,折腾到了很晚,现在早上起的不过与他一般早,娇贵的小人儿眼下已经有淡淡的阴影了,总是睡不够一般。 苏静翕也不想去争辩他的厚脸皮,点点头,踮起脚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随即立刻小跑着往床榻而去,盖上棉被,整个过程不足五秒。 宗政瑾看得愣神,嗤笑一声,摸了摸下巴,迈步走了出去。 苏静翕听话的在床上,小憩了片刻,虽然并没有真的睡着,但是醒来过后,气色确实好了不少。 真是每日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比昨日更爱他了一些,每天一点点,真的很甜蜜。 梳洗装扮完毕,走出内室,桌上已经摆放上了膳食,一道清蒸鹌鹑,一小碟杏仁豆腐,四喜饺与芙蓉花饺拼盘,三样小蛊膳粥,并几样小菜,清淡至极,但是样样却精致不已,所耗费的功夫也是不少的。 各司其职,靠此谋生,苏静翕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罪恶感,或者是圣母的选择自给自足,投胎如此,后天选择如此,怨不得谁。 用过早膳不久,小福子便带来消息,她娘已经入了宫门,此刻正往重华宫而去。 在院子里晃了两圈,便见小贵子站在关雎宫门口打手势,苏静翕立马往宫门口走去,远远的便瞧见她娘亲正往这边走过来,顾不得许多,苏静翕直接往上迎去。 虽然在她出了月子之后,她与她娘亲二人见过,到现在实际上并未有多长时间,但是于苏静翕而言,却是有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臣妇参见珍昭仪娘娘,”苏氏站立,规矩的行礼问安。 苏静翕侧身躲过,连忙过去扶起她,“娘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虽然她不止一次的让苏氏不必行礼,可是到了现在苏氏也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按照苏氏的性子,定是觉得理当如此,而且她肯定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不慎,让自己的女儿授人以柄,惹上麻烦。 “娘亲先随女儿进去吧,”苏静翕挽着苏氏的手臂,往殿内走去。 听瑶端上一早便准备好的茶水上来,搁置在案桌上,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夫人。” 苏氏想站起来,却被苏静翕按住了,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听瑶姑娘快快请起,不必多礼,”苏氏无法,只好出声说道。 听瑶顺势起身,笑道,“夫人在此与娘娘说话,奴婢先出去了。” 苏静翕挥了挥手,转头道,“娘亲身子可还好?爹爹与两位哥哥呢?” 苏氏慈爱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女儿身上,她早就知道自家女儿容貌不俗,底子本就不错,稍加装扮起来更是吸引人眼球,可是照如今的模样看来,却还是觉得自己之前是保守估计了。 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不必总是挂念我们,我与你爹爹身子都还不错,你两位哥哥年纪轻,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自己,娘之前听说你失宠了,那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在家的时候,丈夫下朝回来,忽然提起这件事,夫妻两个忧心不已,却不敢贸然有所行动,唯恐因此给她带来了麻烦,更加的为皇上所怪罪或厌恶。 好在战战兢兢的过了一个多月以后,又重新传来她复宠的消息,至今日也算是圣宠优渥了。 “娘亲,你与爹爹是不是因为女儿受了许多委屈?”苏静翕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而问道。 她失宠,许多平日里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妃嫔的家人,无法为难她,定然会去为难欺负她的家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在朝为官的爹爹和大哥。 苏氏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他们便是为难你爹爹,难道你爹爹还不能应对了?他在为官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会的,你就别瞎操这些心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无病无痛,我们也不求你有多显贵,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你可知道?” 苏静翕知道即便她问了,她娘定然也不会说实话,为人父母,爱之深切,便是如此。 闻言点点头,“女儿知道了,如今女儿已经是昭仪了,爹爹与娘亲也不会事事退让,若是有人欺负到头上了,实在不必为求息事宁人,而委屈自个儿,让女儿知道了,定然是不依的。” 苏氏爱怜的瞥了她一眼,教导道,“正是你如今已是昭仪,入宫才两年,便升到如此高位,且有子嗣,万不可得意忘形,志得意满,更该事事小心才是,于四皇子身上,也该多亲力亲为才是。” 当初女儿入宫,她内心是极为不愿意的,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含泪将她送入宫廷,家里人从未指望她光耀门楣,光宗耀祖,只求她能够在这深宫之中,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便罢了。 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个缘分得了皇上的眼缘,受了皇上的青睐,可是即便如此,苏家也不会想要利用她达到什么目的,在他们心里,她依旧是她们最疼爱的女儿。 苏静翕听着苏氏的教导,没有任何不耐,反而虚心接受,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给予她第一份爱的人便是苏氏,虽然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可是与苏氏却依旧是血脉相连,有着真真切切的亲情存在的。 她对于这些无法用金银来衡量的东西,是无法偿还的,只能够尽自己所能,尽到一个为人子女的义务,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给予其庇护,不受其他人的欺负。 “女儿知道这些道理,娘亲放心吧,只是女儿方才所说的,娘亲也该记在心里才是,回家更该与爹爹和哥哥们说,女儿再不济,在皇上面前还是能够说上两句话的,定不会让人白白欺负爹爹与哥哥的。” 见苏氏有些不为所动,只好继续道,“娘亲,若是你们一味求全,忍气吞声,于女儿也是没有益处的,你们代表着的不仅仅是苏家人,你们也是女儿的母家,四皇子的外家,其中的差别,你可懂?” 苏氏有些触动,对于女儿所说的话,她虽是妇道人家,不懂官场上的弯弯道道,可是她却知道女儿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对于女儿的改变,她有些陌生,但是更多的,却是欣慰。 “你放心,回家我会与你爹爹和哥哥说的,”在女儿灼灼的目光之下,苏氏最终败下阵来,反正她也不过是传达罢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很好 母女二人聊了小半个时辰,细细询问了大哥的婚事,苏静翕避免苏氏再询问之前失宠之事,果断的将她儿子出卖了。 “娘亲,你抱抱他吧,”苏静翕从奶麽麽手里接过孩子,走到苏氏跟前,说道。 先前虽然她出月子过后,苏氏入宫见过四皇子,碍于规矩,却并没有抱过他。 苏氏有些期盼,却有些不敢,只凑过来看着苏静翕手里的孩子。 苏静翕见状使了个眼色,听瑶会意,立马带着奶麽麽退了出去,见她们离开,苏静翕这才将孩子直接塞到苏氏的手里。 “娘,你抱抱吧,这是你的外孙呢。” 小家伙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已经慢慢长开了,脸的轮廓便是宗政瑾的缩小版,一双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让人萌进了心里。 “你怎可如此说,四皇子……”苏氏有些不认同,慌忙的接过孩子,嘴上却说道。 苏静翕打断了她的话,“他是四皇子不错,但是他也是女儿的孩子,你是女儿的娘亲,那他自然应当是您的外孙,娘亲不必妄自菲薄,苏家与他以后是相连的,这是血脉无法改变的事情。” 苏氏见她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本来以她如今的年纪,应当早就有孙子了,如果女儿不是入了宫廷,她也不会在外孙之上计较这般多,普通人家万没有这样大的规矩。 只是皇家毕竟是普通人家不能与之相比的,四皇子虽然在血脉上自己的外孙,可是对外,他先是四皇子,姓的是宗政,而后才是他自己,与苏家是君臣。 苏氏捡着重要的,细细交代了一番小孩的养育之道,传授着自己的经验,即使在上一次入宫的时候,已经讲了许多,只是总觉得说不够似的。 一晃探亲的时间便到了,照例在苏静翕与她娘互相推辞之下结束了这次的探亲,最后苏静翕依旧是无奈的接受了她娘硬塞过来的银票,她娘也带回了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娘,便让女儿送你到宫门口吧,”苏静翕挽着苏氏的手臂,往外走去。 苏氏脚步顿了顿,不赞同道,“这可不行,规矩……” 苏静翕叹了口气,“放心吧,娘亲,女儿不过是顺便罢了,久不出宫门,出去透透气,便是皇上知道了,他也不会怪罪女儿的。” 苏氏想劝,可是见院子里站了许多宫人,嘴唇蠕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苏氏没有诰命在身,便是得了殊荣能够入宫,却是没有轿子的,苏静翕有些心疼,可是她于此也没有法子,不能寻找例外,便索性弃了车撵,陪着苏氏慢慢的往宫门口走。 经过西六宫,苏静翕远远的瞧上了有几个人影往自己的这个方向走来,扫了一眼周围,知道绕不过,索性不饶了。 听瑶凑近两步,小声道,“娘娘,前面是宁芬仪和灵小媛。” 苏静翕点点头,轻轻的拍着苏氏的手臂,示意无事。 走近,“嫔妾|婢妾给珍昭仪娘娘请安,”宁琇莹和赫连灵雨皆俯身行礼。 苏静翕挥了挥手,“起来吧,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臣妇给两位小主请安,”苏氏见她们起身,这才行礼。 不论她们愿不愿意,苏静翕在此,她们却是不能够为难苏氏的,连忙道,“苏夫人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不知珍姐姐这是想要往哪里去?”宁琇莹笑着问道。 苏静翕冷笑一声,“看来两位妹妹的规矩学的还是不够好呢,先前的教训可是不记得了?” 赫连灵雨的脸色白了白,强撑着身子,静默不语。 宁琇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公然给自己没脸,自己的位分虽然比她低,但是却是芬仪之位,已经入了皇家宗碟,不是等闲的妃嫔之流。 有些气不过,正准备说话,却被赫连灵雨暗自拉了拉袖子,反应过来,强压着心内的气愤,“珍姐姐说的是,是嫔妾无状了。” “既如此,那你便再多反思反思吧,若是下一回,本宫发现你还是没有长进,本宫定然会禀报舒贵妃娘娘,让殿中省派个麽麽过来,好生教导一番,”苏静翕说话毫不留情面,直接道。 宁琇莹捏着帕子,手指泛白,冷哼一声,“珍昭仪娘娘这是故意与嫔妾为难么?” 苏静翕在心里为她默哀,如果是聪明人,这个时候应当最好的法子是发挥女人的优势,一哭二闹,扮楚楚可怜寻找庇护才是最佳。 如她此刻这般,典型的逞一时之气,到底是没有脑子呢还是没有脑子呢。 “宁芬仪何故如此说,顶撞本宫你可知是何罪?” 不等她回话,苏静翕便继续道,“不过本宫此刻却没有这样多的功夫浪费在你身上,你便先在这里等着吧。” 说着拉着苏氏便继续往前走,留下愤恨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苏氏方才一直在旁边默默的观察着情况,她是第一次见到女儿的这一面,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女儿懵懂无知,如孩童般需要保护,却不知女儿早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蜕变得越发的完美。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她知道女儿方才定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在旁边,故意而为,想要印证她自己的话,苏氏也不戳破,她相信,女儿心里定然是有数的,知道分寸的。 苏静翕随意的为苏氏讲解沿途的景色,并没有对方才的事过多的解释。 一方面,她是因为苏氏在此,故意而为,想要苏氏看见自己的变化,让她放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要试探宁琇莹,不知自己怀疑的事情是否是真的。 正在晃神之间,便被苏氏拉了拉袖子,抬眸便立即绽开了笑容,福了福身子,“臣妾给皇上请安。” 宗政瑾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随便逛逛,转眼间便看见了她,轻笑了一声,“起来吧。” 苏氏见状连忙跪下,行礼,“臣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静翕见他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便偷偷的拉了拉他的袖子,眨着眼睛期待的望着他。 宗政瑾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苏夫人不必多礼,起来吧。” “臣妇多谢皇上,”苏氏的规矩一丝不差,谢礼道。 苏氏站起身来,眼睛不敢随处乱瞟,站立没动。 苏静翕有些心酸,可是她也没有法子,自己在他的面前可以有一定的特权,不必遵循许多规矩,可是她娘却不能如此。 宗政瑾想到什么,开口道,“朕听说小苏大人要成亲了。” 苏静翕她爹被人称为苏大人,她哥哥自然便成了小苏大人,虽然两人的官阶都不高,但是因为苏家出了她这位昭仪娘娘,旁人自然不能称呼其姓名。 苏氏不知皇上是什么样的心思,正在思考着该如何回答,便听见自己女儿娇嗔道,“皇上可是听臣妾说的?但臣妾明明前日才与皇上说过,皇上为何忘得这样快?” 苏氏心里一惊,想要行礼谢罪,却又听见皇上以更加耐人寻味的语气说道,“你确定是你告诉朕的?朕便是不记得又如何,记性再不好也好过你吧。” 这语气中是含了几分宠溺? 苏静翕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想到他竟然当着她娘的面,就这般的与她说话,此时的她显然忘了,是谁先开的头。 苏氏等两人不说话了,这才寻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开口道,“回皇上,犬子确实是快要成亲了,吉日定在了七月初。” “嗯,朕知道了,到时候朕定然会送上一份贺礼,”宗政瑾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面色淡然道。 苏氏有些受宠若惊,想要行礼,却又听她女儿说话了,“还有臣妾,臣妾也要送。” 苏氏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跪下,“求皇上恕罪,臣妇教导无方,珍昭仪娘娘……” “无碍,”宗政瑾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苏大人与苏夫人可不是教导无方。” 这句话语气平平,让苏氏惊出了一身汗。 苏静翕不满了,摇了摇他的胳膊,“皇上,你快不要吓臣妾的娘亲了,她胆子小,若是吓出个好歹来,臣妾可不能与爹爹交差。” 宗政瑾有些无奈,他的态度算是好的了,要不然以他平时对待大臣的模样,只怕苏氏真会吓出个好歹来。 不过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顺着某人的意,缓了缓语气,道,“苏夫人不必担心,朕的意思是朕十分满意珍昭仪。” 见她有些惊讶,又好脾气的加了一句,“她很好。” 苏氏没有深思皇上此举背后的深意,不想去探究皇上是否是想拿自家女儿做靶子,只能本能的行礼谢恩。 苏静翕打心眼里乐呵,之前两人冷战,虽然后来和好了,但是他从未在她面前表明过心迹,也甚少夸赞她,今日当着她娘亲的面,一句“很好”,她以为,评价十分之高。 她相当满意。 宗政瑾见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心情也不由的变好了,嘴角上扬,与苏氏多闲聊了两句。 苏氏离开后,苏静翕直接跟着他回了紫宸殿,红袖添香是为美哉。 第一百七十四章 添香 苏静翕随着宗政瑾回了紫宸殿,跟着他的步伐,脑子里面在思索到底该不该与他先说一声。 宗政瑾走到一旁坐下,直接将她拉在了腿上,环住她的细腰,“有话要与朕说?” 苏静翕傻兮兮的笑了两声,“皇上怎么又知道了?” “哼,”宗政瑾冷哼一声,“不愿意说便算了。” “说,说,”苏静翕连忙道,顿了顿,“皇上,臣妾似乎又莽撞了。” 宗政瑾点点头,“所以呢?又做了什么错事?” 苏静翕有些摸不透他是否生气了,只能如实答道,“臣妾方才好像让宁芬仪在御花园等着臣妾了,不过要不皇上现在便当作没有听见吧?” 软软的语调中透露着几丝恳求,调皮与娇憨,柔柔的,直击心底,让人无法拒绝。 宗政瑾虽然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只要她无碍,他便也不在乎了,配合道,“方才朕没注意,你说什么了?” 苏静翕乐得眉眼弯弯,简直不要太配合,赞赏的亲了亲他的下巴,趴在他的怀里,“臣妾说皇上最最好了。” 宗政瑾将丝毫不矜持的人捞出来,眉眼带笑,“你可发现什么了?” 能让她莽撞的缘由,论起来不过那么几个,她从来都不是不知分寸之人,选择那般做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苏静翕没有意外他能够猜出她的想法,撇了撇嘴,“她与灵小媛最近似乎走得很近呢,总是看见她们在一起。” “嗯,”宗政瑾淡淡的应了一声。 苏静翕见他淡然,心里不可否认有些高兴,她不知道他对自己到了哪一种程度,可以为自己做到哪一种地步,但是起码到现在,他没有其他的女人,保持身体的忠诚,她知道这有多不容易,所以她觉得足够了。 她满足了。 她方才细细的观察了宁琇莹的表情,以及她身后的宫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普普通通,一点都不像是背后之人。 或者说是太会伪装? “那臣妾什么都没有发现了,”苏静翕有些气馁,在一群善于伪装的人面前,她从来都不是最厉害的。 宗政瑾摸了摸她的脑袋,触手却是不同于往常的发髻,高高的,虽美观,却不便于他下手,皱了眉,“下次不许梳这个发髻了。” 望仙髻高耸入云,盘桓在头顶上,斜插发钗,高贵中带着疏离。 苏静翕微微愣了愣,伸手在头顶上摸了两下,抽掉了一支发钗,如瀑布般的长发瞬间倾泄,柔顺垂于腰间,眉目如苏,唇角边绽出嫣然笑意,“皇上现在可以摸了。” 她今早只是因为娘亲要来,她想要打扮得隆重一些,想要娘亲看着放心,才选择换了一个发髻的。 宗政瑾挑眉,她的秀发黑而亮,手感极好,尤其是在晚间,散了发丝,垂于胸前,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视觉的冲击,让他兴趣大增。 “青天白日,你这副样子,待会叫人看见了,不要又害羞了。” 他半躺在榻上,苏静翕坐于他的腰间,二人的姿势本就坏了规矩,可偏偏他还是张口说出这样的话,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 “臣妾能如何害羞,反正总是与皇上有关的,莫非他们还敢笑话臣妾不成?” 眉眼上挑,苏静翕硬声道。 眸子里流露出的光彩让宗政瑾心惊,逗弄道,“既然你都不害羞了,那不若咱们干脆来做些让人害羞之事吧。” 苏静翕挑眉,半趴在他怀里,“皇上想要如何做?” 宗政瑾嗤笑,这胆子是养肥了么? 手缓缓的从她的腰后往前伸,摩挲两下,腰带被扯落,外衫陡然间松垮,隐约可见银白的中衣,从宗政瑾往上的角度,正好能够清楚的看见那两团包裹精致的柔软,以及往上分明的锁骨。 “翕儿可是想要这样?” 若是她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苏静翕一愣,没有想到他直接动手,本来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逗弄她玩笑罢了,见状虽有些害羞,可是经历得多了,面皮也不至于那般的薄。 索性直接伸手褪去了外衫,掉落在地未有声响,只留中衣,两眼灼灼的望着他,无声的挑衅着。 宗政瑾有些好笑,他其实并没有这个心思,只是想要逗弄她罢了,可是被“逼”到这个地步,似乎也由不得他了? 窗户虽紧闭,但是光线却极强,阳光洒进来,照耀在她的脸上,宗政瑾都能够很清楚的便看见她脸蛋上的绒毛,细细小小的,如金色般耀眼。 一双眸子更是亮晶晶的,不含情|色,挑逗的手法也是极为青涩,偏偏这般,却有让他无法忽视的光彩,隐隐被暗藏的景色,更是让他想要一窥究竟。 “这都是你自己来招的。” 宗政瑾坐起身将她纳入怀中,下了榻往内室而去,白日做起那档子事来也是别有风味。 苏静翕对此表示完全接受,甘心配合。 …… 于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后,宗政瑾才堪堪收回了心思,找到了理智,将已经入睡的人亲自擦洗干净,又陪了一会,才去了外间处理政务。 而苏静翕自然是在睡梦中度过了这个下午。 这晚,苏静翕宿在了乾清宫。 白天睡得多,晚上便睡不着,宗政瑾见状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又是免不了一番鸳鸯交颈,**久久不歇。 循环当如是。 …… 苏静翕回关雎宫的时候,代曼正站在殿门口等候着她,见她进来,连忙行礼,“奴婢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可有结果了?”苏静翕步子未停,继续往里面走着。 代曼紧跟着她的步伐,回答道,“是,钟公公已经来了,正在候着娘娘呢。” “让他进来吧。” “奴才参见珍昭仪娘娘,”小钟子目不斜视走进来,跪下行礼道。 “起来吧,你可查出什么来了?”苏静翕淡淡道,并没有想要与他多扯多闲聊的意思,直接问道。 小钟子不敢隐瞒,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准备了措辞,回答道,“回娘娘,奴才仔细调查了百濯香的制作到送往关雎宫的过程,途中经历的人手并不多,奴才经过彻查,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奴才也……” “所以你是在说你没有查出任何东西?” 小钟子被打断,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苦着脸,“求娘娘责罚,奴才确实没有查出有任何的问题。” “到底是你太过无用还是你想包庇哪个人啊?”苏静翕端起茶盏,闲闲的拨动翡翠芙蓉重花盖,问道。 小钟子惊出了一声冷汗,头伏地,“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求娘娘明鉴啊。” 苏静翕浅啄一口,泽唇凉凉挽延,“你答应本宫会查明真相,可是时间到了,你却没有给本宫一个答案,你说本宫该如何做?” 小钟子只能不停的磕头,不敢争辩,百濯香制练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他能够去查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即便有人真的动了手脚,也早该被抹掉了证据,断不会留到这个时候。 “行了,”苏静翕摆了摆手,“年前殿中省送来的百濯香没有了?” 小钟子心里苦叹一声,“回娘娘,已经没了……” 正是因为没有了,所以他才不能推测出到底百濯香是只关雎宫中出了问题还是那一批百濯香都有问题。 顿了顿,“娘娘,奴才查了领用百濯香的登记册,平日里最常用的是永和宫的宁芬仪,其次还有甘泉宫的湘贵嫔,晴水楼的灵小媛两人,几个月前便是她们三人领用了那一批剩下的百濯香。” 苏静翕使了个眼色,听瑶从小钟子手上接过登记册,苏静翕接过来随意的翻了两页,状若无意的问道,“湘贵嫔是一直都喜百濯香还是这几个月才喜欢的?” 小钟子认真的想了想,“奴才并不是负责甘泉宫的,但是湘贵嫔娘娘一直都喜欢香料,经常领用各种香料,想必百濯香也是喜欢的吧。” 这是实话,湘贵嫔既然喜欢香料,那么精贵却被普遍使用的百濯香也应当是会用的。 “本宫知道了,”苏静翕心头有千万种想法掠过,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得让她抓不住,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莫名的有些烦躁,天气越发的炎热,她的心里也有些不安宁,“你说本宫该不该罚你?” 小钟子一窒,不知该如何接话,若是按照他自己的本心想法,自是不希望被罚,可是办错了差事,被罚才是理所应当的,各种心思转过,“奴才但凭娘娘责罚。” 苏静翕也没和他计较这推囊之事,于她而言不过是随口的事,于他却是性命攸关之事,正准备说话,清柔从外面进来,福了福身子,“娘娘,四皇子醒了。” 苏静翕轻笑一声,“罢了,你也算走运了,回去吧,只是万不能有下次,否则别怪本宫无情。” 小钟子反应极快,连忙磕头行礼,“奴才多谢娘娘饶命,奴才多谢娘娘饶命。” 四皇子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委屈 苏静翕有些想不通,本来她怀疑这件事是宁琇莹的手脚,可是到了现在,却显得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让人猜不透。 如果是宁琇莹,她爹是镇国大将军,从小随她爹在边关长大,于半夏应当是最为熟悉的,而自己也与她积怨已久,矛盾极深,她有动机,也有机会这般做。 可是查明了她身边的两个宫女会武之事,且昨日试探过,宁琇莹极易冲动与莽撞,若是真的想要对付自己,定然不会只是让她不孕,便是绝育,失了性命也是有的。 但偏偏不是如此。 从很早便被牵扯进来湘贵嫔,虽然事事之中都掺了她,但是最后都与她无关,到底是她果真无辜或只是藏得太深? 与宁琇莹狼狈为奸的赫连灵雨,隐忍,冷静,坚毅,自己与她从未有过好脸色,但是她却从来不会因此觉得难堪,反而始终扮演着姐妹情深。 苏静翕叹了口气,果真是脑子越发的不够用了。 脑子不够用,那便该去寻脑子够用之人。 于是这个晚上,宗政瑾踏入关雎宫之时,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她的小心思早在前两天他便猜透了,早知有今日,当初也要何必。 “皇上,喝杯茶吧,你最爱的碧螺春,”苏静翕亲自泡了一杯茶,递给他。 宗政瑾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泡茶,手法说不上多熟练,但是动作做起来却是极有美感的,接过来捧在手里,浅抿一口,不语。 苏静翕一直都在等着他的评价,如此她才能顺势提出自己的目的,可惜等了两瞬,某人依旧没有动静。 “皇上觉着如何?”就山便就山,总不是头一回了。 宗政瑾挑眉,“尚可入口。” 短短的四个字纯属是为了不打击她的积极性,好不容易有一回主动,他以为还是多加鼓励的好。 苏静翕有些气馁,下午自己试练了好久,浪费的茶叶都有小半罐的,如此得到的评价依旧只是“尚可入口”,好在一直都深知他的脾性,自己也不会没来由的生气。 “臣妾以为皇上是喜欢了?” 宗政瑾嘴角上扬,别过头去无声轻笑。 真是……不要面皮。 苏静翕并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臣妾为皇上泡了茶,不若皇上帮臣妾一个忙好不好?” 宗政瑾放下茶杯,往浴房而去,“你伺候朕沐浴,朕便帮你。” 这样才不亏,一杯茶算是怎么回事。 苏静翕有些羞窘,可是有求于人她也无法,好吧,其实她还有许多法子,譬如完全可以自己想自己猜,但是被某人惯得习惯依赖了,她表示完全不愿意动脑。 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步伐,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最容易哄了。 尤其是他。 不须臾,浴房里便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浅唱低吟,好不艳|俗,场景更是让人面红心跳,好不害羞。 …… 等到两人收住了势头,已经是快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简单的擦洗过后,躺在床上相拥低语。 苏静翕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珠圆玉润的脚趾无意识的蹭着他的小腿,只是最原始的肌肤之亲,不关乎情|欲。 宗政瑾靠躺在床上,带有薄茧的手掌抚过她光滑的裸背,细腻如凝脂,“你想要报复回去么?” 他一开口苏静翕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静了几瞬,无声的点了点头。 宗政瑾手上动作未停,“等朕一点时间。” 想了想,加了一句,“可好?” 苏静翕再次点了点头。 “朕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解释这一句已属难得,更多的却没有了。 苏静翕这次没有点头,出声了,“好。”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那你想知道真相么?” “不想了。” 知不知道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一句“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已然足够。 宗政瑾没再说什么,翻身躺了下来,将她禁锢在怀里,“安置吧。” 苏静翕没在意他的动作,可是闭上眼睛却有些不习惯,挣扎两下丝毫没有能动的空间,无奈只好睁眼,一抬眸便见他正两眼紧紧的盯着她,嘴角带着极淡的笑意。 苏静翕也笑了,“皇上不是说安置么?” “嗯。” “可是这样子臣妾睡不着。” “嗯。” “……” “朕要睡了。” “……” 苏静翕几乎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没有丝毫的空隙,两人似乎要揉入彼此的骨血,抗议无效,她也无法,闭上眼睛,本来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却没想到没过一刻钟便进了梦乡。 宗政瑾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她许久。 …… 他问她想不想知道,她说不想,于是他没有再说,她也没有再问,然后她便是现在这般,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隐隐能够猜测到一些,但是更多的却没有了。 抛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苏静翕用过早膳,便专心与自己的儿子玩耍,不睡觉的时候,两只晶亮晶亮的眼睛会追随着她的身影,看见她会咯咯直笑,少有哭闹。 不知道是苏静翕在怀孕之时补得太好,还是后来真的照顾的很好,宗政珺从未生过病,即便如此,苏静翕依旧让太医三日过来请一次平安脉,每日也是让听瑶去看一次,而清梦则是时时看着。 四皇子所用的衣物、被褥,以及惯用的物品,包括奶麽麽的,苏静翕都命人不定期的更换,全部由关雎宫的人自己做,若是从殿中省领过来的,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好几遍,争取不要错过任何异常。 她防得严,外人并没有多少机会下手。 对此,宗政瑾并未说过她小题大做或是草木皆兵,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而且,苏静翕其实能够隐隐的感觉,关雎宫其实是有人在暗中看着的,她没有见过真人,但是有时候却有一种直觉被人窥视,尤其是她在院子里的时候。 几次想询问清欢,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没有说出口。 能有能力将人送到关雎宫,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他还能有谁。 既然他都这样做了,且没有与自己提过,其中是何缘故,苏静翕以为有时候并不需要刨根问底才能安心。 心是自己的,想要如何安,应当只有自己才知道。 在察觉到宗政珺住的地方亦有人手之后,她便彻底没了心思去追究这背后的目的了,窥视也好,保护也罢,只要是他,那便装作什么都不知吧。 她只要相信他不会害她便好。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的过,两人再也没有拌过嘴,也未冷战过,即使偶尔会有矛盾,但是在显现出来之际,苏静翕都会先示了好,他便也不介意了,完事后也会哄上她两句,苏静翕更就不会再追究谁是谁非了。 就算苏静翕有脾气不好的时候,故意与他杠上,他也不会拂袖而去,拉不下面子哄她,便直接拉起来干,直到苏静翕求饶,两人和好如初。 再说,还有宗政珺这个小家伙在,如何他们二人都不会因为任何事失了联系。 转眼便已经进入了七月份,苏静翕早在半个月前,便在搜罗思考该给她哥哥准备何种贺礼,任何奇珍异宝她觉得都不足以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宗政瑾知道了,也没有在意,任由她去折腾。 每日她基本上都是待在关雎宫,偶尔去御花园或是哪里逛逛,宗政瑾认为还是十分无趣的,坦白讲,他并不想压了她的性子。 平日的相处,他更是越来越惯着她,由着她没有规矩。 怎样都好,在他眼里。 当真应了那句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不管如何,他乐意便好。 朝廷里不是没有御史弹劾,劝诫他雨露均沾,可是所有的折子都被他压而不发,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那般的没眼力劲了。 他早就不是往日任人摆布的皇帝,如今的他,集掌大权于一身,不惧怕任何人,与他做对的大臣没有几个。 苏静翕哥哥的大婚吉日定在了七月初六,初七便是七夕,苏静翕知道后,一笑而过,多少年以前还会央着哥哥带她出府游玩,可是如今的她,与那些东西早就没了关系。 是不幸,也是幸。 如今的她有精神寄托,再也不用去求签问佛祈祷一场好姻缘了,因为她自认早已经有了。 她不是不知道外面的流言如何诋毁她,红颜祸水,勾得皇上失了魂,日日椒房独宠,知道了可是她不在意。 如何眼中的她从来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他眼中的她。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有一日他信了那些谣言,会选择将她如何,心里想过,嘴上却从来没有问过。 莫须有的事情,何必杞人忧天。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大不了将性命送到他手上便是。 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莫名其妙,心甘情愿的将性命留在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身上,让他牵扯挂念一辈子,苏静翕以为并不冤。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弄丢 苏静翕让宋麽麽给宗政珺炖了一点蛋羹,亲自喂了他吃,其实吃的并不多,但是却耗费了苏静翕许多的心力。 放下碗筷,正准备起身往外面走走,便见着苏顺闲踏入了关雎宫的大门。 走近行礼,“奴才给珍昭仪娘娘请安。” “苏公公不必多礼,不知苏公公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苏静翕有些惊讶,不过才申时,按理说应当过不了多久宗政瑾便会过来了。 苏顺闲轻笑一声,“回娘娘,皇上宣娘娘前往乾清宫一趟,还望娘娘稍作打扮,这便随奴才去吧。” 苏静翕见他并不明说,也不多问,宗政瑾能让她去,不过也就那么一回事,大抵今晚是不会宿在关雎宫了。 换了一身衣裳,苏静翕便上了车撵,只交代代曼等人照顾好宗政珺。 入了紫宸殿,苏静翕过了拐角,便见他一身白色锦服,除了金丝腰带,挂有攒花结竹纹荷包便再无修饰,头上发间也只是相配的白玉簪子,夕阳的光辉混杂着室内的夜明珠之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竟是说不出的儒雅谦和,夺目不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静翕的脑海之中只想到了这句诗,除此之外,便只有他这个人了。 他从未在她面前穿过白色的衣裳,大多都是黄色系,或是紫色玄色,不可否认,第一次带给她的震撼并不小。 宗政瑾见她脚步停在了那里,人也只是呆呆的望着他,檀口微张,显然是极度惊讶的,因为眼里的赞赏他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这样的效果,他是很满意的。 有时候美男计并不是一无是处,在她的面前,使上几回他以为是情趣。 “怎么,傻了?” 苏静翕丝毫不觉得羞窘,回神过后向他走去,近了才发现锦服之上并不是龙纹,而是白鹤,挽上他的手臂,“皇上怎么不早点叫臣妾过来?” 早点过来一睹你的风采。 “为何要早点过来?”宗政瑾明知故问,挑眉道。 苏静翕回了他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在臣妾心里,皇上果真是顶好看的,臣妾眼光真好。” 宗政瑾嗤笑一声,“你也不害躁,女儿家的怎的不知羞?” “臣妾在皇上面前,可以不要面皮的。” 因为我的面皮再厚,都及不上你的。 即使她只说了一句,但宗政瑾却知道她后面定然是没有什么好话的,不过他也不会与她计较,淡笑道,“你也去换身衣裳吧。” “为……好吧,”苏静翕想问,可是在触及他的眼神之后,便将话咽了下去。 不过是换衣裳,换便是了。 进了内室,自有宫女为她更衣,穿好之后,她才发现有多离谱。 隐隐能够猜测到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书童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有些不伦不类,她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即便秀发皆被盘了起来,但是如此更显得她脖颈修长,桃羞杏让,香肌玉肤。 宗政瑾看着有两分别扭,他并没有龙阳之好,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却不受控制的想象着,若是将她压在身下,该是何等的禁忌,何等的刺激。 单单是想想,都能让他…… 转了个身,便见他正在门边等着她,巧笑,“好看么?” 宗政瑾面露嫌弃,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丑死了。” “……”苏静翕静了两瞬,“那要不皇上将你的衣裳给臣妾?” 若是穿书童服的人是他…… 宗政瑾转过头来,“不可能。” 冷冷的三个字,拒绝的彻底。 苏静翕也不气恼,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皇上,咱们现在走么?” 为了更加重要的事情,便是忍上一忍又何妨。 宗政瑾的目光在与锦服几乎融为一体的玉指上停留了好几瞬,也不去问她为何会猜到,回答道,“走。” …… 他们是从侧门出宫的,苏静翕不去猜测他是否经常出宫,只不过看扮作随从的侍卫都熟练不已,不猜测也能知道答案。 苏静翕跟在他身后,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本来按照她如今的“身份”,应当是坐在马车外面的,可是在她临上车犹豫的那一瞬,他已经单手将她提进了车内。 苏静翕表示完全不抗拒。 今夜初七。 马车驶出皇宫不久,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甚为热闹,苏静翕也不知道他们是往哪条道上走的,只是听着久违的沿街叫卖声,心里有些重逢故人般的喜悦。 他在闭目养神,苏静翕坐在一旁,也不管他是否应允,掀开了车帘偷偷观察着外面。 没几眼的功夫,便被一股大力拉着撞进了结实的胸膛。 苏静翕吃痛,秀眉颦蹙。 宗政瑾更是不悦,“女子不可与外人见。” “现在是男子,”苏静翕硬声道,说着挺了挺胸脯,平坦无比。 宗政瑾本是不快,见状却是露出了两分笑意,伸手在她“胸膛”之上堂而皇之的摸了摸,“的确。” 苏静翕早知他的无赖,也不气了,“与皇上一样平。” 宗政瑾哼了一声,俯身攫取朱唇,如想象般的一样,柔软无比,让他不禁想要将其揉碎进骨血,这是他放在心上的女子,如何可以与外人见。 苏静翕被动的承受他的攻势,不甘心就此沉沦,鼓起劲来回应他,不足方寸之地,你追我赶,奈何体力实在不够,气息越发的紊乱,放弃了挣扎。 良久,宗政瑾放开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喘气,“你比朕软。” “皇上最硬了,”苏静翕匀了一口气,气鼓鼓道。 宗政瑾失笑,“朕也这般以为。”说着配合着动作。 苏静翕心里一惊,不过意识到什么,又放松了身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与这流氓计较。 “你待会下去要覆面。” 苏静翕忽然听他如此说道,有些不可思议,嘟囔道,“我现在是男的。” “那便再换身女装。” “……” “你若是不同意,那咱们便回去罢了。” 他自知她在意什么,如此威胁虽是不厚道,但愿者上钩不是。 果然不到一秒,便见小东西咬牙切齿,偏偏面上却是和煦春风,笑容可人,“我换。” 苏顺闲准备东西准备的万全,在马车之上便被搁置了两套女装,苏静翕挑了一套靛青色的,舍了莹白之色,当着他的面直接去了外衫,换了起来。 宗政瑾坐在一旁,挑了挑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便是于颜色上与他计较,那又如何。 等到苏静翕换了衣裳,没多久马车便停了,苏静翕想看看到了何处,可是在触及他的目光之时,终究是不敢。 乖乖的接过他递上来的纱巾,系在了耳旁,跟着他一同下了马车。 苏静翕是来过乞巧灯会的,不过是幼时之事,距离现在已经过了许久,在她的记忆里,除了那一个个漂亮的灯笼,便只剩下街头甜甜的栗子糕了。 侍卫分散开来,站在人群中暗暗保护着他们,剩余几人在周围为他们开道。 人十分之多,便是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不为过,未有婚嫁的女子,这一日皆是为了寻一有情郎,祈祷一场好姻缘罢了。 宗政瑾将她隐隐护在怀里,一手紧紧的牵着她,“跟紧朕……跟着我,不要走丢了。” “嗯,”苏静翕一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也连忙去扒拉着他的袖子。 宗政瑾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沿着长长的街道走了一小段距离,苏静翕发现他并不是盲目的走,而是有目标的,随口问道,“皇……” “夫君。” 苏静翕顿了顿,“夫君是不是对这里很熟悉啊?” 宗政瑾点了点头,“嗯,我以前的府邸便是在这附近。” 苏静翕应了一声,这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七皇子府便是在不远处的拐角,而苏府却是隔了好几条街道的尾部。 这就是差距。 意识到自己有些矫情,且是浪费大好的机会,于是连忙压下心思,投身于周围的景色之中。 “前面有月老树,你想去么?”宗政瑾比她高,看得也比她远,不远处簇拥着许多人,皱了皱眉,却还是问道。 女儿家的心思,他不懂,但是并不难猜。 苏静翕看不见前面的月老树在哪里,入眼之处都是人,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吧,妾身不想走丢了。” 这个借口有些拙劣,不过是随口一说,只是她并不想将自己的爱情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月老身上,若是求一求,拜一拜,便可幸福恩爱到白头,只怕月老要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世上更不会有如此多的怨男怨女了。 宗政瑾并没有计较,调笑道,“你要是被弄丢了,朕便一个人回宫便是。” 话音才落,不等她有所反应,宗政瑾心里先有了些不爽,若是她都丢了,他一个人回宫,与谁一起过活呢。 宫里没有了她,关雎宫中便和其他宫没有了分别,富丽堂皇却冷冷清清的宫殿,他要来有什么可稀罕的呢。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过是里面的人。 活生生的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祸首 “……”苏静翕闻言便真的试想了一番,若是他将她遗落在宫外,独自一人,不能回苏家,或许四海为家,游历体会人生百态也未尝不可。 可是似乎心里应当是会空空的吧。 没了他,便再也没有了地方可以让她甘心被束缚了。 “夫君若是将妾身遗落在外,妾身会害怕的。” 宗政瑾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不会的,我会将你带回去的。” 若是不小心丢了,他定会指挥千军万马,踏破大江南北,不惜任何代价,将她寻回他身边。 …… “夫君,妾身可以买那个么?”苏静翕脚步渐缓,伸手指着左前方的小摊子,上面正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栗子糕,一看便知是刚刚做出来的。 宗政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先软了心思,“若是坏了肚子,你可别怨我。” “不会的。” 以前不知道吃过多少了,也从未见她坏过肚子。 或许是从小便注意养生,虽然不热爱运动,但是瑜伽她从未偷过懒,吃食上挑剔,该摄入的营养她却从未少过。 从小到大,甚少生过病,染过风寒。 苏静翕拉着他走到小摊子前,卖东西的是个中年大叔,略微粗犷的声音响起, “公子,夫人,要不要买点?新鲜出炉不久的,还是热乎着的呢。” 摇了摇他的胳膊,宗政瑾皱了皱眉,却还是回头使了个眼色,扮作随从的苏顺闲连忙掏出了荷包,给了一两碎银。 摊主想要找银子,苏静翕摇了摇头,“不必了。” 接过摊主递过来的栗子糕,苏静翕想要吃的时候才发现面上蒙有纱巾,转身想要抗议,却被人往头上插了一支钗子。 想要摸摸,手上却拿了东西不方便,只能眼神示意他,无声的问询。 “不许摘下来,”宗政瑾没有解惑,反而厉声道。 苏静翕撇了撇嘴,捧着用油纸包裹的栗子糕,碎步往前走,气愤不已。 真是,即便楚周国的民风没有那般开放,但是也不至于保守到了这个地步,再说所谓的纱巾遮面应当是针对未婚嫁的女子才是。 她如今都是有了夫君,有了孩子的妇人了。 亏他还是皇帝呢,思想这么保守。 苏顺闲吓了半死,冷汗直冒。 宗政瑾没有做声,踱步跟在她后面,这脾气惯的越来越没有边了。 罢了,都是自己……做的孽。 苏静翕往前走了一会,虽然没有回头,却能够感应到他们是跟在后面的,心里也不急,可是在面对这分岔路口,她不得不止了步子。 刚站立便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揽在了怀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躯,熟悉的感觉。 “有没有伤到?” 苏静翕摇了摇头,手里的栗子糕早便掉在了地上,踩碎破裂开,除了有些可惜,却并没有生气。 宗政瑾自然也看见了,叹了口气,“无碍,让人回去再给你买便是。” “不用了,”苏静翕站立,与她四目相对,倾城的面容覆在纱巾之后,只一双让天地失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清透明亮。 见他面色似有不愉,装作没有注意到一般,把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我饿了,还没有用晚膳呢。” 宗政瑾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抿了抿唇,“嗯,我带你去。” 没了罪魁祸首,两人和好如初,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好。” …… 京城最有名的万明楼,菜式聚集所有的风味,口感极好,价钱自然也是不菲。 苏静翕跟着他往楼上的隔间走去,还没走进去便听见后面有人大喊“黄公子”,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人挤到她旁边才发现,原来是熟人。 宗政瑾皱眉,“你来做什么?” 孟闻天装作没有看见他的不耐,笑嘻嘻道,“我方才无趣,想着来逛灯会,然后便看见黄公子了,是以赶紧来打招呼了。” “你可以装作没有看见,”宗政瑾毫不留情的说道。 “扑哧”一声,苏静翕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见他们二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的身上,有些尴尬,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孟闻天这才发现原来他不是往日里一个人出来的,身边跟着的这女人,观其眉眼,出了珍昭仪不作他想。 “咳咳,”宗政瑾抵着拳头,微微咳嗽了两声,顺带带着人往厢房里走去。 孟闻天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放在他心上人的身上过久了些,连忙转开,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去。 “捡着你们这里的招牌特色菜上吧,”宗政瑾在上首坐下,转头对小二说道。 小二应了声,连忙出去了。 “出门在外,不必在意那么多虚礼了,”他们二人拘谨得很,宗政瑾十分不喜,当然是对某人而言。 抬手亲自将她的纱巾取了下来,露出精致的面容,换来她的莞尔一笑。 苏静翕端坐在一侧,闻言稍稍放松了身子,四处打量了一番,窗外的叫卖声透过薄薄的窗纸传了进来,身处闹市,心却极静。 “九公主呢?”宗政瑾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孟闻天对于他与自己说话,目光却不在自己身上,也不气恼,“她在府里呢,不乐意出来。” 这话说的,连苏静翕都不信。 宗政瑾嗤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亲都成了,结果如何便不是他能够管得了的。 “来了,金狮绣球,炝玉龙片,三鲜瑶柱,荷包蟹肉,晶玉海棠,凤戏牡丹……”小二报一个菜名便呈上一盘菜,一连十几个菜上桌。 与宫里一样,先不论味道如何,菜名却是极为优雅文采的,菜式也很精致,摆盘新鲜,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增。 小二退下,苏顺闲连忙上前,亲自用银针试毒,无误后才退到一旁。 “用膳吧。” 苏静翕听他这么说,也不顾及什么了,早已是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在他用了第一口之后,这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孟闻天照样没有自觉,毫无眼力劲的留了下来“蹭饭”,一点都没有破坏了气氛的感觉。 一顿饭结束,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跟着他们往外走,苏静翕以为这便会回宫了,可是走了几步,却发现方向不对劲,他没解释,孟闻天没有说话,苏静翕便以为他们是有事要办,咽下了心里的质疑。 直到七拐八拐,熟悉的朱红大门出现在眼前时,苏静翕才激动不已。 宗政瑾一直牵着她,目光虽不在她的身上,但是此刻却依旧能够感应到她心情的变化。 轻笑了一声,“去看看吧。” 苏顺闲见状连忙上前去敲门,不出几瞬,便有人打开了大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不知几位是何人?想来找……” “福叔,是我,”苏静翕上前一步。 福叔的目光在苏静翕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有些没有认出来,“你是……小姐?” “还不快去叫你家老爷夫人来,”苏顺闲察觉到自家主子心情不悦,也顾不得许多,出声道。 福叔应了一声,“好,好……” 本来接见皇上,至少应当沐浴更衣,以示尊重,可是眼下情况特殊,苏书砚也不知道管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顾不得许多连忙带着妻小往大厅而去。 才到了门口,心里一惊,上前几步,跪了下来,“微臣参见皇上。” 苏氏与苏骏文及新婚妻子连忙跟在后面跪下,“臣妇|微臣参见皇上。” “苏大人不必多礼,朕微服私访,不需在意这许多虚礼,”宗政瑾坐在上首,挥了挥手道。 “谢皇上。” 皇上如此说,但是他们却不能没了规矩,站立在一旁,不敢乱动。 苏静翕掀开了面上的纱巾,走过去,“爹爹,娘亲。” 苏书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方才只看见了皇上,便不敢抬头再看了,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见状有些哽咽,却理智依旧在,跪下,“微臣参见珍昭仪娘娘。” “爹爹不可,”苏静翕侧身避让,却抵不过苏书砚的力气,“爹爹娘亲快些起来吧,万不要再折煞女儿了。” “微臣谢娘娘,”苏书砚坚持将礼行完。 昭仪是从二品之位,他不过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理应行礼问安。 苏静翕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水,握着她娘的手,久久不语。 宗政瑾叹了口气,“朕与苏大人还有些事要谈,你与苏夫人先退下吧。” 苏静翕福了福身子,“是。” 她正求之不得呢。 挽着苏氏的手臂往后院走去,苏府并不大,即便二哥经商挣了不少银钱,即便她已是从二品的昭仪娘娘,苏府依旧是以前的苏府,并没有因此换了府邸。 苏静翕走在小路上,路旁的景色她都熟悉不已,午夜梦回,不知见过多少次。 “娘,你们可还好?”苏静翕每次见了人,都忍不住想问这一句。 苏氏拉着她在屋里坐了下来,“我与你爹还有两位哥哥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只是你们今日怎么出宫了?” 附:剩下的几天都三更啦啦啦,时间分别在上午十点,下午一点和五点`(*n_n*)′ 第一百七十八章 苏家 “那就好,”苏静翕没有回答苏氏的话,而是将目光放在另外一侧,“这便是嫂嫂吧?” 苏氏话出口,才意识到她是僭越了,顺势答道,“可不是,这便是你刚入门的嫂子。” 李氏连忙上前一步,行礼,“臣妇给珍昭仪娘娘请安。” 苏静翕起身,亲自虚扶了一把,“嫂子不必多礼,你与哥哥喜结连理,我还没有东西送与你,这个便当作是贺礼吧。” 顺着从手腕上褪下镶金翡翠玉镯,套在她的手上。 李氏心里一惊,连忙道,“这礼物太过贵重,臣妇实在不敢受。” 虽只是一个镯子,但是从宫里出来的,又是当今最为受宠的珍昭仪娘娘手上的,便是再不识货,也应当知道价值不菲才是。 “嫂嫂不必客气,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苏静翕拦着她,没让她取下来。 苏氏在一旁想了想,道,“既然是娘娘送给你的,你便收了吧。” 李氏无法,只能福了福身子,“先前娘娘派人送来的那许多贺礼,臣妇没有机会与娘娘亲自谢礼,如今在此一并谢过了,多谢娘娘的厚爱。” 落落大方,不骄纵,不谦卑,苏静翕暗暗赞赏的点点头。 “嫂嫂不必客气,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这点子东西,本宫还是舍得的,”苏静翕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顿了顿,“本宫在宫里不能尽孝,实属不该,如今既然嫂嫂已经入了苏府,那便是苏家的人,还望嫂嫂能替本宫,替哥哥多孝顺本宫的爹娘,照顾好本宫的哥哥,还有便是早日为哥哥为苏家诞下长孙,绵延子嗣。” 李氏人不傻,自然能够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从“我”到“本宫”的称呼变化,一口一个“本宫的”,其中的警告与含义让她背上惊出了一身汗。 不去多思其中的深意,福了福身子,“娘娘放心,臣妇既然已经嫁入苏家,日后便只是苏家的人,服侍夫君,孝顺公婆,这是臣妇的责任,臣妇不敢忘,娘娘只管放心。” 这是在表态了。 苏静翕点点头,“嫂嫂能够有这个心,我很高兴,年底四皇子的周岁宴,嫂嫂便与娘亲一同入宫吧,我会与皇上说的。” 称呼虽然变了回来,但是警告却没有少,意在指出,她背后还有楚周国的四皇子,能够参见四皇子的周岁宴,是荣幸,是恩宠,起码若是她没有嫁入苏家,只是李家人,自是没有这个机会。 李氏露出一抹笑容,“是,臣妇谢过娘娘。” 苏氏在一旁暗自点头,媳妇是她千挑万选的,有此表现她很欣慰,自己果真没有看走眼,但是女儿的变化才是她真正震惊的地方。 媳妇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女儿,所以她才能坐在一旁,任由女儿警告媳妇。 许多时候,女儿的话能够抵过自己的千百句话,即使李氏嫁入了苏家,但是到底不是苏家人,若是有心为了李家,做出不利于苏家的事来,连累了苏家,不是没有可能,且得不偿失。 这个道理,不止苏氏明白,苏静翕也清楚,所以她才会利用身份来压她,所以才想要立威。 从腰上解下一个碧玉滕花玉佩,放在李氏的手上,“这个便算是我提前给小侄子的礼物吧。” 李氏不得不接,面上含笑,“臣妇多谢娘娘。” 苏静翕点点头,走到苏氏旁边坐下,问道,“二哥哥还没有回来么?” 苏氏心里苦涩,二儿子为了经商,到处奔波,几个月才回家一趟,但是好在生意越做越大,银钱也赚了许多,可是她倒宁愿儿子能够长伴膝下,不要受那些苦。 可惜不由她。 心里如何想的,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前几日回来了一趟,你大哥成亲过后,今日一早便走了,若是晚上一天,还能见见你,他可是念叨了好多回呢。” 苏静翕忆起过往,大哥稳重成熟,甚少与她嬉闹,而二哥却是泼猴儿一个,与她最是相处得来,两人虽然经常打闹,但是隔天便和好,感情越打越深。 她如今的不重规矩,许多便是在二哥的纵容之下养成的,帮着她隐瞒苏氏,替她受爹爹的责罚,养成了她这般的性子。 “若是二哥哥回来,娘一定要劝告哥哥好生注意身子才是,银钱没有挣完的时候,和乐才是最重要的,银子够用便是。” 苏氏点点头,“你放心,若是你哥哥回来,娘定会与他说的。” 两人闲聊了各种话题,李氏间隙的插上几句,不过小半个时辰,苏顺闲便过来了,行了一礼,“奴才给珍昭仪娘娘请安。” “苏公公不必多礼,”苏静翕挥了挥手。 “娘娘,皇上让奴才过来与娘娘说一声,时辰不早了,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苏静翕点点头,掏出帕子为苏氏抹了抹眼泪,“娘亲,你要与爹爹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苏氏应了一声,“臣妇知道,娘娘快些走吧,让皇上等久了便不好了。” 苏静翕起身,头未回的往外走去,留下跪着行礼的苏氏与李氏。 走到前厅,便见宗政瑾坐在上首,孟闻天与她爹分别坐在两侧,大哥随后,福了福身子,“皇上。” 宗政瑾点点头,“时辰不早了,朕便先回宫了。” “微臣恭送皇上。” 宗政瑾亲手将她的纱巾覆上,牵着她往外走。 上了马车,宗政瑾才将她的纱巾取下,拥在怀里,“怎么每见一次都要哭一次?” 苏静翕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巴掌大的小脸埋入他的胸膛里,“臣妾只不过是太高兴了。” 高兴能够有此进会与爹娘亲人相见,高兴你能够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为我,高兴你能够待我这般好。 “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你说说你是什么?”宗政瑾有些无奈,拥着她坐在马车的中间,长腿伸展,将她放在腿上。 苏静翕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笑道,“皇上难道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么?自然有使不完的泪水了。” 宗政瑾挑眉,点点头,“你确实是水做的。” 如水一般绵柔,同水一样细软,全身上下,便像是被水灌溉的一般,凝脂肌肤,香肌玉色,美矣。 苏静翕没有意会到他话里的深意,只能讷讷附和了一声。 哭过的眸子红红的,如蝶翼般的睫毛上还沾有水珠,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头,俯身亲了亲她的眼角,“你高兴便好。” 你高兴便好。 我心甘情愿。 苏静翕眉眼弯弯,随即肃了肃面容,抬手捧着他的俊脸,一字一句道,“我爱你,知否?” 发自内心的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早已将自己的心沦陷,宁愿禁锢在你身边,连人带心,甘心与你同乐,与你同忧。 曾经我以为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可是当我真的梦了,情也深了,如现在如此刻,我只希望梦永远不要醒来,因为情早已回不去了。 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宗政瑾有些微征,这不是她第一次与他表明心意,但是这一次,他却从她的脸上,她的眼里,看见的是真的不能再真,满满的情谊宣之于口,不是欢喜,不是心悦,是爱。 “知。”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否则以她的性子,她如何会愿意每日配合他,如何会愿意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与他共生死,甚至他的这条命都是她从鬼门关上亲手拉回来的。 她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的心。 曾经的他满心仇恨,只想着报仇雪恨,将仇人送往地狱,将自己放在永世不得安宁的境地,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慢慢的不知不觉的渗透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放在心尖,捧在手心,舍不得伤她半分。 他的一个“知”便足以让她欣喜不已了,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心意为所爱之人知晓,且被接受,而更让人欢喜的呢。 她的爱情太过赴汤蹈火,太过刚烈盲目,爱上了便是爱上了,她欢迎他住在她的心上,即便未来不可预测,即便会心伤不已,可是那都是她所爱之人啊,她如何都不会责怪半分。 不必回应,不必付出同等的情感,只求他能够知晓,允许她付出,迈出一步,两步,三步,慢慢的走到他身边便可。 如果有一百步要走,她可以走九十九步,在最后一步之前,告诉他,她来了,再迈出最后一步,而他不必走一步,只求不要转身,不要装作看不见她,不要在她走了九十九步后,选了另外一个方向,与她错开便可。 爱的低微,可这便是她。 两人静静相拥,没有说一句话,却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这夜,苏静翕自是宿在了乾清宫。 与宗政瑾在出宫前所说的一样,这晚并没有因为时辰已晚,而放过她,反而是可着劲的折腾。 心意难求,真爱更难求,自该好生表扬一番才是。 苏静翕也乐得配合,与不爱之人欢好,是痛苦是不情愿,如她初入宫之时,只是当作工作而已。 如今的她,全身心的投入,与心爱之人欢好,是幸福是心甘情愿,他自是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微妙差别。 他没说,她便也不解释。 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可,不必宣之于口。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诰命 苏静翕才醒过来的时候,便见听瑶一脸喜色的走进来,看见她醒了,等不及的说道,“娘娘,有个好消息呢。” 苏静翕依旧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听瑶也不管那许多,道,“娘娘,夫人被封为四品诰命了呢。” 苏静翕初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意识到,噌的一下坐起来,“你说我娘?” “是啊,皇上一大早便颁布了旨意,想来这会夫人已经接旨了。” 苏静翕嘴角忍不住上扬,虽然她如今是昭仪之位,但是她爹的官职却不高,苏氏能够有诰命,自是皇家的恩宠。 有诰命在身,便不只有每年一次的探亲了,平日里也能递牌子入宫,当然,分寸还是要注意的。 “皇上可下朝了?”这个才是最该感谢的人。 听瑶摇了摇头,“回娘娘,还没呢。” 苏静翕也不急,点点头,“先伺候本宫梳洗吧。” 在乾清宫用过早膳过后,宗政瑾还是没有下朝,苏静翕等了一会,却失了耐心,“先回关雎宫吧。” 好吧,她想儿子了。 一晚上没见,小家伙闻到熟悉的味道,一股脑的往她怀里 蹭,小脸更是呵呵直笑,可爱极了。 苏静翕抱着便不想撒手了,索性直接带回了主殿,才走出去,便见代曼从另一侧走过来,福身行礼,“娘娘,杜良媛求见。” 苏静翕微愣,杜婉兮在杜婉如被赐死之后,便被解了禁足,可是这之后的许久功夫,从从未见她出现在人前,总是在努力减少存在感。 “娘娘,可要打发出去?”代曼见她犹豫,建议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算了,让她进来吧。” …… 杜婉兮随着大宫女代曼走进来,目不斜视,可是余光所及之处,都让她忍不住心惊。 距离上一次来关雎宫之后,她已经时隔许久了,上一次过来已经让她觉得无法攀比,这一次却让她忍不住自惭形秽,暗暗拉了拉身上这件七成新的撒花襦裙,有些不知如何自立。 “嫔妾参见珍昭仪娘娘,”站立行礼。 “杜良媛不必多礼,起来吧,”苏静翕挥了挥手,随意道,“坐着吧。” “谢娘娘。” 杜婉兮有些无法适从,小心的坐了半个椅子,不敢坐实,局促不安,上首的人不说话,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掀开轻嗅,上好的龙井茶,浅啄一口,解暑不已,略微苦涩,却凉在了心里。 “婢妾贸然前来叨扰娘娘,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在宫里也有些无趣,悠闲得很,你能来,本宫如何会怪罪呢。” 这话有些不规矩了,若是有心人听见,便是在怨怪皇宫无趣,往深了想,是蔑视皇家。 杜婉兮将话在心里过了两遍,轻笑,“娘娘说的是,婢妾左右无事,便动手做了些小孩子的衣裳,虽然比不得尚服局的手工,但是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苏静翕方才是故意这般说的,为的不过是试探,闻言扫了一眼她的宫女呈上来的一小叠衣裳,拿起来看了两眼,“你有心了。” 她的态度淡然,杜婉兮并不意外,若是她第一次前来,便让其接受了自己的心意,那不说苏静翕,只怕杜婉兮自己都有些不放心。 压下心里的些微失落,“谢娘娘赞赏。” 苏静翕不是不接受她的心意,相反,若是知恩图报便也罢了,若是企图想要借此达到什么目的,只怕她会后悔死。 单凭她方才随意扫的两眼,衣裳的布料名贵,想必是她细心搜集而来的,接缝处的针脚细密,女红极好,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 “代曼,本宫记得库里还有几匹织金锦,拿出来给杜良媛吧。” 受其恩惠不可,便还这份情。 杜婉兮心里一惊,连忙出声道,“娘娘,婢妾……” “杜良媛花了这么多的布料,本宫却是心有不安,既然你能够将其做成这些衣裳,花的心思,本宫受了便够了,其他的实在不必多加计较,”苏静翕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说道。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杜婉兮也没有立场去拒绝,站起身,福身,“婢妾多谢娘娘。” 两人闲聊了片刻,里头四皇子的哭闹声响起,杜婉兮便借口离去,苏静翕没有挽留。 等她的背影消失,苏静翕才起身往内室去,代曼跟在后面,“娘娘,杜良媛可是想来示好?” 苏静翕点点头,“大抵是的吧。” “那娘娘预备如何?” “不必做什么了,日后若是她还这般,尽管接着便是,只是多还几匹好些的布料便是。” 代曼笑了一声,“那娘娘不是亏了?” 苏静翕轻笑,“是她自己愿意的,本宫可没有逼迫她。” 她甘心示好,愿意做那些活,为的不过是寻求一份庇护罢了,苏静翕接受了,不论是否用上那些东西,总能给她一份心安。 “那这些东西……” “自然不要给四皇子用,你拿去处理了吧,”苏静翕倒不怀疑是否有问题,而是四皇子从来缺的不会是那几套衣裳。 “是。” 陪着珺儿玩了片刻,哄着他入睡,苏静翕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身往外走。 “娘娘,要去哪里?”听瑶跟在后面,问道。 苏静翕脚步未停,“当然是该去的地方了。” 紫宸殿 “流言从哪里传出来的?”宗政瑾皱眉,面露不悦,问道。 孟闻天站在下首,目光放在脚前的地板上,光泽如新,一尘不染,可以微微映衬出他的倒影,“微臣调查过,但是没有查到出处,只是从上个月开始便在民间隐隐有流传,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有谣言说,太后是遭人陷害,被人下毒,软禁在慈宁宫……” “混账!”宗政瑾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孟闻天连忙跪了下来,静默不语。 皇上动此大怒,情有可原,若是流言在民间广为流传,四皇子受此诋毁,本是众人口中的有福之人,与皇上同日生,沾的是皇上的福气,反而成了索皇上的命,摄取皇上的龙气。 自古帝王便生性多疑,如果皇上真的对四皇子存了心思,不论是否相信流言的真假,只需存了疑,搁在心里,长此以往,总能生根的。况且在四皇子满月之后,皇上便染了天花,几率极小,恰巧有了四皇子,才遭此横祸。 到时候,为了自身的性命,只怕四皇子便不再是四皇子,然后珍昭仪便也不会是珍昭仪,论谁失了孩子,心里再爱,也无法云淡风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重要的是,流言虽是在为太后平反,为袁家叫冤,可是反过来,说明的便是熙妃娘娘实则是真的不贞不洁,皇上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另外,长此以往,民心不稳,朝廷动荡,动摇江山社稷与国之根本。 宗政瑾按了按太阳穴,缓了缓语气,“你去查,朕要知道到底是谁不想活了。” “是,微臣遵旨,”孟闻天行礼,其实他心中是有人选的,隐隐能够猜测到到底是谁如此不知死活。 孟闻天能够猜测到的,宗政瑾自然也能够清楚,“若是真的查明是他所为,不必再留着他的性命了。” 孟闻天心里一惊,这是在间接的让他取了那人的性命了。 “是。” 宗政瑾正准备再说话,却见苏顺闲从外面进来,行礼,“皇上,珍昭仪娘娘来了。” 孟闻天微微抬头,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只是平静无澜,并没有看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见他的目光扫了过来,连忙缩了缩脖子。 “你去找第五砚时,和他商量商量,”宗政瑾交代了一句,挥了挥手。 “是,微臣告退,”孟闻天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见他的背影消失,宗政瑾才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吧。” 苏静翕站在外面,见孟闻天走出来,这才意识到她并没有避让,此刻却是避无可避,硬着头皮站在原处,但是某人不要介意才是。 “微臣见过珍昭仪娘娘,”孟闻天走出来,也没有想到会看见她站在门口,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苏静翕回了一礼,“孟大人不必多礼。” 孟闻天抬腿准备走,想到什么,站立,笑道,“珍昭仪娘娘定要顾念自个儿的身子才好,万事都不及自己的身子重要。” 苏静翕将话在心里过了两遍,即使二人甚少有交集,见面的次数也是极少的,但是凭着感觉,她却相信他不会害她,至于为何说这样的话,她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便当作是表面上的意思来理解,“是,本宫也觉得是如此,定会顾念自己的身子,孟大人也应如此才是。” 孟闻天点点头,余光见苏顺闲出来,这才拱手道,“微臣先告退了。” “孟大人慢走。” 苏顺闲走过来,扫了一眼孟闻天离去的背影,转头笑道,“娘娘,皇上让你进去呢。” “嗯,有劳苏公公了。” 第一百八十章 养育 “臣妾给皇上请安。” 苏静翕碎步走进去,弯身行礼。 宗政瑾挥了挥手,“起来吧,”招手让她走过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苏静翕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这不是想要亲自来谢谢皇上么?” 态度自然,语气真诚,眉眼带笑。 宗政瑾嗤笑了一声,“如何谢?” “口头上谢谢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宗政瑾嗤之以鼻,“那朕岂不是吃亏了?” “皇上不应该这样论。” “那该如何论?”宗政瑾好脾气的配合的问道。 “皇上应该这样想,臣妾虽然只有口头上的谢谢,但是皇上为臣妾所做的,臣妾都记在了心里,”苏静翕指着自己的心口,淡笑道,“皇上每为臣妾多做一点,臣妾便多爱皇上一点。” 见他似乎不信,苏静翕只好加重了语气,“每日都多一点。” 自从上次光明正大的毫不含蓄的表明心意过后,苏静翕以为,她如今是越发的不要面皮了,言语更是“露骨”,一心只想他多了解自己的心思一点。 “哈哈,”宗政瑾伸手在她的脸上抚了抚,又捏了捏,“朕瞧着,你的面皮似乎变厚了?” 宗政瑾似乎发现了乐趣,捏了捏,手感不错,再捏了捏,挤压出各种丑态,除了一双眸子够亮。 苏静翕有些无语,强忍着自己不要翻白眼,双眼微瞪,不满的控诉,“臣妾只觉得变美了。” 其实她更想说,“臣妾再厚总是不敌皇上的”,可是思虑良久,还是果断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宗政瑾悻悻的收回了手,手抵拳咳嗽了两声,真是……厚面皮啊。 “皇上以为呢?”苏静翕绝对不承认她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在嫌弃,却还是如此说道。 宗政瑾头皮发麻,对于这个问题,他真的后悔为何要提起这茬,不对,本来就不是他提起的。 “嗯?”苏静翕见他久久不语,挑眉问询。 “朕也如此觉得,”宗政瑾眼不眨,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确实变美了。” 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便容易了。 再说,他也没有说谎,事实确实是这般。 他日夜辛勤的耕耘,总是会有收获的,于自己是每日的舒爽,于她便是滋润过后的美感。 苏静翕眉眼弯弯,“皇上真有眼光。” 宗政瑾冷哼一声,他自是有眼光,否则怎么能在芸芸众生之中,偏偏遇见了与众不同的她呢。 “朕也如此以为。” 苏静翕对于他的厚脸皮颇为无语,面上却是笑意靥靥,两人互相夸赞,心中喜悦,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共同用过午膳过后,苏静翕便回了关雎宫,宗政瑾继续处理政务。 关雎宫 苏静翕走进宫门,直接去了偏殿,刚踏进去便见奶麽麽正在给四皇子喂奶,皱了皱眉,“把孩子给本宫。” 接过孩子,又转头对听瑶道,“去厨房弄些流食过来。” 夏麽麽站在一边,心里有些害怕,思索自家娘娘的心思,“娘娘……” 苏静翕知道这个朝代,小孩子喝奶是很正常的,甚至有些孩子直接喝到三五岁也是有的,于皇子而言,更有机会有条件。 缓了缓语气,“这个不怪你们,”顿了顿,“以后四皇子除了早间和晚上睡觉之时喝奶水便够了,其他的时间,不要再喂奶水了。” 奶麽麽心里一惊,想到先前被打发出去的另一个奶麽麽,又不敢开口争辩,欲言又止。 苏静翕扫了她们一眼,“你们放心,俸禄不会少你们的。” “奴婢谢娘娘。” 苏静翕抱着孩子往主殿走去,将小家伙放在垫有软垫的地板上,接过一碗鸡蛋羹,亲自哄着喂与他吃。 小半碗下去,苏静翕才不再强迫他,轻笑一声,揉着他的肚皮,引来小家伙的傻笑。 “去多拿些垫子过来铺在地上,本宫要带着四皇子走路。” 代曼有些不解,“娘娘,会不会太早了点?” 楚周国的孩子,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到了三五岁都有可能是抱在手里的,甚少在几个月便开始学习走路。 “不早了,去吧。” 代曼与听瑶对视一眼,听瑶朝她点了点头,娘娘如何决定如何吩咐,她们只需听从便是。 再说,四皇子是娘娘亲生的孩子,娘娘是不会伤害他的。 教小孩子走路,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没多久苏静翕的腰便酸了,再多坚持了片刻,苏静翕便停了下来。 “娘娘,可要奴婢来?”听瑶一直在旁边注意着,见状问道。 苏静翕摇了摇头,“不必了,循序渐进,太多了并不好。” 掏出绣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本宫记得宫里是有鲜羊奶吧?” “是,先前娘娘怀孕之时,御膳房便多养了两头母羊,现在应该还是有的。” “以后每日都去弄些来,与杏仁煮过,再加入鸡蛋羹里面,每日与四皇子喂一次,还有殿中省每日送来的新鲜水果,都弄成汁与四皇子喝上一点,记住,一定要是新鲜的,”苏静翕想了想交代道。 她前世并没有生育过,只是身边有人生养过,她了解过一些养育之道,就是没有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是,奴婢明白。” “四皇子现在慢慢长大了,白天的时候,等本宫醒了,便将四皇子接到主殿来吧。” 如今意识越来越清楚,更应该多给与陪伴,与孩子的成长定是有益的。 “是。” 苏静翕让宗政珺躺在软垫上,自己坐在一旁,轻轻的给他揉着腿脚,逗弄着他翻身,“这些日**里可以异动?” 代曼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娘娘,听说太后娘娘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太医说怕是挨不到来年开春。” 苏静翕久不听闻太后的消息,有些怔怔,“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消息?” “应当是前几日吧,奴婢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若是以前,代曼定然会在知晓这个消息之时,立马禀报娘娘,但是太后今时不同往日,虽有太后之名,但是却又不是太后,重要性并没有多少。 苏静翕点点头,没有管这个,她的重点并不在这里,入宫两年多,她从来都不知道宗政瑾的身世如何。 虽然她知道宗政瑾不是太后亲生,而是前朝的熙妃娘娘,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可是后宫本就是如此,当朝便这般激烈,在前朝乌烟瘴气的后宫之中,争斗应当更加厉害才是。 说是乌烟瘴气一点都不为过,先皇有十几个皇子,公主更是多达二十几人,存活下来的却不足二十人,尽管如此,夺嫡依旧是十分惨烈的,而宗政瑾在这其中脱颖而出,保住性命,登上皇位。 不是残忍,不是无情,是必须要赶尽杀绝,如果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他,那他便只能是阎王殿里的一缕魂魄,现实如此,皇家无情。 太后是宗政瑾寄养的母妃,且不是从出生之时便被抱去的,而是在有记忆有意识之后的几年,先不论太后品行如何,单单是太后与熙妃共侍一夫,与人争宠,熙妃殁,宗政瑾被寄养,其中若是没有太后的手脚,苏静翕以为有些说不通。 先皇的妃嫔众多,为何偏偏是当时的太后,且太后的品行实在不是多高尚,具体情况如何,应当只有已故的先皇与慈宁宫的太后清楚了。 不,应当还有宗政瑾。 所以他才会让袁家覆灭,连带上官家都没有放过,他心里,应当是恨毒了太后吧。 皇家秘辛从来不是她这等外人能够打探的,他不说,她没问,没道理到了这个地步,她要去装什么玛丽苏,企图抚慰他受伤的心灵而再次掀开他的伤疤,那才是撒盐。 她没有那个能力,更是于心不忍。 所以,她没有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本宫知道了,太后如何与关雎宫没有多大干系,便这样吧。” 代曼有些不解,方才娘娘还是关心的,为何此刻又如此淡漠,不过她却不会问,福了福身子,“是,奴婢明白。” 今后应当远着慈宁宫一些。 屋里放了好几盆冰块,苏静翕将宗政珺简单的擦洗过后,便命人拿掉了一盆,带着孩子躺在床上小憩。 宗政瑾过来的时候,才入内室,见到的便是母子两人睡相不雅,大的睡在外面,一支手已经垂到了外面,露出白雪皓腕,小的滚去了最里侧,半趴着,露出肉肉的光臀,嘴里还流着亮晶晶的口水。 轻笑一声,走过去给大的摆正了睡觉的姿势,移开目光便见小的已经醒了,也不哭闹,正看着他傻笑,心里莫名的有些柔软。 半跪在床侧,将他抱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 宗政瑾摸了摸他的发顶,眉眼带笑,“我们出去,不要吵醒你的母妃。” “呀……啊……”小手挥舞,声情并茂。 宗政瑾起身往外走,他的孩子,他与她的孩子,怎么能由别人这般欺辱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独立 秋去冬来,一眨眼便是十二月初了。 宗政瑾与她提过,万寿节的第三日照常举办四皇子的周岁宴,不必另择良日,对此,苏静翕隐隐是有些感动的。 这个朝代与后世不同,子与父同一日生辰,是好,也是不好,单看自己如何作想了。 如果宗政瑾真的顾及自身,未免龙气散溢,将四皇子的周岁宴延后一日,这对于四皇子必是不益的,别人定会从中寻到蛛丝马迹,猜测皇上是忌讳四皇子了。 但是他们同一日生辰,宗政瑾没有避讳,那在外人眼里,便是极为满意四皇子了,父子同日生辰,是巧合,是缘份,隐隐在暗示四皇子乃是下一任天子之意。 外人如何想,苏静翕不关心,唯一让她在意的,只有宗政瑾的想法,只可惜那日他与自己说过之后,想要再问,便被他拉着滚床单了。 之后,却是失了好时机,无从开口。 好在好奇只在一时,过了时间便也好了。 从前几日开始,苏静翕便开始有意识的训练宗政珺周岁宴上的抓周了,其实她也不想,只是害怕到时候在文武百官及命妇面前,抓到了什么不该抓的东西,失礼是小,引起猜忌是大。 在地上铺上了好几层上好的毛毯过后,苏静翕命人将各种东西摆在小家伙的身侧,引诱着他去抓其中的一个。 如今宗政珺已经快一岁了,在苏静翕的有意识的训练之后,慢慢的学会了走路,只是走的并不顺畅,颤颤巍巍,需要人在旁边看着才行。 除了几个心腹,以及宗政瑾之外,并没有知道这件事。 因为三皇子已经快两岁了,却依旧不会走路,奶水也从未断过。 苏静翕并没有刻意的命人去打听三皇子的事情,只是宫里本来就这么大,存活的皇子只有两个,或多或少,总是会被人放在一起比较,传言便是这么来的。 据她所知,三皇子的身子依旧没有好转,虽快两岁了,但是看着与宗政珺并没有多大的差别,甚至没有他强壮。 她不需要别人夸赞她的孩子有多聪慧,也不需要用孩子来获得好的名声,于她而言,孩子比上这些虚无之物,实在是重要的太多。 宗政瑾知道她做的这些事后,从未说过一句不是,没有阻止她,在苏静翕看来,便是无声的支持。 “娘娘,皇上的生辰礼你可准备妥当了?”听瑶跪坐在一旁,半扶着四皇子,以防他忽然摔跤,嘴上问道。 之前娘娘便因为此事苦思了许久,后来她与代曼提了许多建议,却都被否决了,再之后,娘娘便神神叨叨的,说是此事她已有主意。 苏静翕轻笑一声,“听瑶可是好奇了?” 听瑶也跟着笑笑,“可不是,娘娘可愿意说上一说?” “到时候自见分晓,”苏静翕卖了个关子,她准备的可是一份大礼,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喜欢。 去年因为生产,她错过了献礼的环节,之后在他的忽视之下,也被带偏了,压根没有想起来,当然,也是因为当时她根本没有想到要送什么礼物才是。 听瑶说出来便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也不失落,“娘娘准备的礼物,皇上定会喜欢的。” 这将近两年的独宠,于其他人而言,是眼红的不得了,心中更是嫉妒难言,可是对于关雎宫的奴才们来说,却是天大的荣耀,于娘娘来说,更是幸福。 她自小伺候娘娘,自然清楚娘娘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想要的不可得,放弃之后才选择入宫,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最不可能之地,却奇迹般的发生了,得到了这求而不得的东西。 是运气,是缘份,她相信因果,所以她一直以为,定是娘娘前世种的因,做了善事,今生才能够收获到这最大的果。 “你这小妮子,都敢打趣本宫了,”心里如何想的是一回事,但是被人说出来,苏静翕还是有几分羞窘。 “娘娘快别生气,奴婢不说了,要是气坏了,皇上可要心疼了,”听瑶往后退了一步,笑道。 “是啊,听瑶姐姐,快别说了,若是娘娘生气了,只怕晚上你要饿肚子了,”代曼也紧跟着打趣道。 苏静翕并没有真的生气,闻言便顺着说道,“既然代曼如此说了,听瑶你晚上便不用吃饭吧。” 听瑶也不恼,“是,奴婢前些日子正好觉得自己胖了些,娘娘不让奴婢吃饭,可见是体谅奴婢,奴婢定会记得娘娘的好。” “吃吃吃,胖成猪了最好,”苏静翕让宗政珺坐了下来,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头,笑道。 换来他的呵呵直笑。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啊。 “朕看你,快要成小猪了吧,”宗政瑾从外面走进来,接话道。 代曼与听瑶一惊,连忙跪下行礼。 宗政瑾挥了挥手,她们两个会意,立马退了出去。 苏静翕坐在地上,也不想起身,顺着身子行了一个极其不规矩的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宗政瑾坐在她的另一侧,望着坐在毛毯上傻笑的人,“不必多礼。” 其实,她从未多礼过。 苏静翕重新坐下,“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该忙的事情忙完了,左右无事,便到处转转,”宗政瑾随口答道。 他确实是到处转转的,只不过在路上遇见了三两群妃嫔,虚伪至极的嘴脸,让他不耐,干脆换了方向,直接来了关雎宫。 苏静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笑道,“臣妾一直在教他叫娘亲,可惜他总是学不会。” 宗政瑾有些好笑,先前宗政珺学会走路了,在他面前夸赞儿子的人是她,如今学叫人学不会,一脸“他怎么这么蠢笨”的表情的人也是她,左右都是一个儿子,要求与标准如何这般多。 话虽如此说,宗政瑾却照例安慰道,“现在还早,多教几遍便是了。” 在他看来,宗政珺已经算是聪明的了。 “臣妾的娘亲说,臣妾一岁不到便会说话了,”苏静翕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因为事实本就是如此,只不过是因为当时身体里住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早就学会了说话这一项最基本的技能。 宗政瑾挑眉,这是在说宗政珺这般“蠢笨”是遗传自他? “朕也很早便学会了说话,”宗政瑾很聪慧,母妃的悉心教导并没有白费,只不过也是因为他的聪慧,才招来其他有子嗣的妃嫔的忌惮。 苏静翕察觉到他情绪的忽然失落,有些不解,却也没问,转开话题,“皇上,若是抓周抓到不好的东西怎么办啊?” 即使她现在训练了,但是并不是万无一失,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妃嫔能够控制得了的。 宗政瑾有些无奈,她总是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实属杞人忧天,“无碍,朕会一直在那里。” 他已经交代舒贵妃了,四皇子的生辰宴在万寿节的第三日的白天举办,结束后,百官与命妇们正好不用离开,晚间直接参加晚宴便可。 有他这句话,苏静翕便心安了,她之前担心的便是,万一他有政务未处理完,急着离开,而抓周出现了问题,她没有那个把握可以凭自己的能力一定处理好。 有他在,便无事。 宗政瑾瞥了她一眼,见她不担心了,心里暗爽,对于她日益增多的依赖,他是喜闻乐见的,便是全身心的爱意与依赖,他都不嫌多。 “朕明日与后日都没有时间来后宫了,你……”宗政瑾开口,忽然不知自己为何开口,交代一声? 苏静翕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或是宗政珺,连忙道,“臣妾可以与珺儿一同睡。” 宗政瑾皱眉,“你不是说要培养他的独立么?” 之前用膳的时候,她可是狠心让宗政珺自己吃饭的,面糊糊弄得满脸都是,洒了大半,说是为了培养他的独立。 宗政瑾不理解这样的做法,却没有阻止。 只是既然要培养他的独立,为何满了周岁,还要与母妃一同入睡。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道,“这并不冲突啊,白天培养他的独立,晚上便不需要了。” 典型的双重标准,宗政瑾嗤之以鼻,还想再说什么,便见她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臣妾不习惯晚上一个人入睡。” 除了他们冷战的那段时期,其他的日子,他们二人总是一同入睡的,不一定是日日都滚床单,就算只是相拥而眠也是好的,不是在关雎宫便是在乾清宫,无论再忙,从未让她一个人入睡过。 声音软软糯糯的,一下子让宗政瑾柔到了心底,无奈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静翕达到目的,自是乐得眉眼弯弯,笑着保证道,“好。” 下次如何还不是再论,怎么可能肯定是下不为例呢。 宗政瑾瞥了正在缓慢爬行的宗政珺一眼,玩得正乐呵,一把把他抱过来,也不见他惊慌,更不见他哭闹,两只如同黑葡萄的眼睛湿漉漉的,见那么望着他,宗政瑾一下子心软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出众 泰和殿 四皇子的周岁宴,苏静翕自是盛装打扮,一袭累珠叠纱粉霞茜裙,配上青缎掐花对襟外衫,行走云动之时腰间的白玉雕花玉佩与垂落的流苏荡起波浪,裙摆之下的软底珍珠绣鞋若隐若现,凌云髻上一支掐丝芙蓉珍珠步摇,周围零散分布各种大小不一的粉红珍珠。 简单不失规矩,低调不显奢华,却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苏静翕随着宗政瑾一同走进去,虽落后他半步,但是接受到的目光却没有少半分。 及至上首,站立,下方响起贯彻大殿的声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平身,”宗政瑾挥了挥手,微微提高声音道。 “谢皇上。” 苏静翕转身与久候在此的妃嫔相互见了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余光见听瑶正抱着宗政珺,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安,使了个眼色,清欢朝她摇了摇头。 先前的满月不算,这是四皇子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若是有心人想要做些什么,虽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得手,但是成功的几率也是最大的。 未雨绸缪,苏静翕一早便吩咐过了,听瑶与清欢,清梦与清柔,四人不能离开四皇子半步,必须时时紧紧的盯着周围,防止任何人的不轨之心。 宗政瑾照例的说了一些话之后,便开始进行着抓周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静翕的心也开始被提了起来。 似乎是他有所察觉,安抚的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落下,苏静翕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安宁了不少,亲自抱着宗政珺往早已准备好的案桌走去。 走近才发现,案桌之上所呈之物并不是五花八门的,基本上都是寓意美好的东西,苏静翕朝后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定是他事先命人筛选过的。 抓周所用的东西都不是自己准备的,而是前来参见宴席的人送过来的,与身份有关,自然也与心意有关,苏静翕之前担心的便是有人意图不轨,送来一些不好的东西,而宗政珺不懂事抓住了,寓意总归是不好的。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孩子从她手里抱过来,小家伙没有不满,嘻嘻直笑。 苏静翕心里叹了口气,此举若是在关雎宫内并没有什么,她都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是在泰和殿,周围有几百双眼睛盯着,不用看她能够猜测到其他人心里定是不平静的。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改变什么,顺其自然便好。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苏静翕压下心思,准备让宗政珺抓周之时,便听见小家伙咿咿呀呀说话,本来没有在意,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反而换来他的不满。 苏静翕觉得好笑,正准备说话,便见小家伙两只小手紧紧的抓住宗政瑾的前襟,嘴里不太清楚的喊着,“父……父……父皇……”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包括台上的一众妃嫔,以及坐在前首的大臣们。 宗政瑾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将他放在案桌上站立,两手在旁护着,笑道,“你方才说什么?再叫一遍。” 苏静翕反应过来,只祈祷千万不要再“口出狂言”了,便见她儿子像傻子一样,歪歪斜斜的走了两步,扑到她男人怀里,咬字不清道,“父……父皇……皇……” 宗政瑾稳稳的接住他,大笑,“果真是聪慧至极,有朕的风范。” 不论其他人如何作想,既然皇上如此说,那么他们便只能一脸喜色,齐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到底是有几分心思为的是恭喜,苏静翕也没了心思去猜想,这样的举动显然比抓错东西更让人不安。 之前刚在有孕之时,便被推到一个有福之人的位置上,现在又是有他的风范,有皇上的风范,言下之意,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 宗政瑾却不管许多,重新将宗政珺放在案桌上,从腰间扯下一块九龙纹样羊脂白玉佩,放在不远处,微微弯腰与宗政珺平视,“从桌上拿一个东西给父皇。” 苏静翕心惊,上前一步,握住她儿子的胳膊,笑道,“随意的拿一个。” 宗政珺不懂她的意思,只呵呵直笑,“娘……娘……” 苏静翕气极反笑,平日里任凭她如何教,他都学不会,从未叫过她,偏偏选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让她措手不及。 况且,教了“娘”便也是了,她可从未教过他“父皇”。 宗政瑾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前两日还在与他抱怨,自己儿子太过蠢笨,学东西的速度不快,今日可是大大的打脸了。 不过也不枉他在小女人午睡之后,一连好几日都在不厌其烦的教小家伙叫“父皇”,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乔静姝站在他的另一侧,看到这一幕,依旧忍不住有些酸涩,原来他真的变了,且变得这般彻底,只是为何自己心里并不痛呢。 他与另一个女人的温柔,是发自内心的,看着另外一个女人之时,眉眼都是带着笑意的,不易令人察觉,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只是这样的他,到底还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 安舒窈在他们的后面,抬头正好能够看见他的侧脸,棱角分明,俊美不已,这样集容貌与权势于一身的男子,动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到了如今,她不得不庆幸,还好自己当初及时的悬崖勒马,舍了这段孽缘,否则只怕是万劫不复了。 没有心酸,没有痛苦,有的只是心如止水,还好三皇子不是亲生的,虽然替其有些不值,但是到底想到的只是多补偿些罢了,并没有任何坏心思,否则她真的会痛恨那样的自己。 爱不该让人失去本心才是。 宗政瑾对于其他人如何想,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一心只在面前的小家伙身上,嘴角上扬,摇了摇他的小胳膊,“快去抓一样东西。” 苏静翕属于典型的随遇而安,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也无力改变,那能做不过是顺其本心而已,冲着她儿子笑了笑。 宗政珺迈着小短腿,往苏静翕这一侧走过来,走了不到两步,便被脚底下的东西绊得摔了跤,只是宗政瑾没有伸手去扶,苏静翕也没有伸手去扶他,宗政珺也不哭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宗政瑾先前扔下的玉佩捡了起来,又爬了回来,呀呀直乐。 旁边的唱官显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词,宗政瑾大笑两声,“朕的四皇子必是与朕极为有父子之缘,血脉相连,日益有朕的风范才是。” 唱官回神,凑合着脑中的说词,夸赞道,“四皇子必是文韬武略,才华横溢。” 众人回神,连忙起身恭贺,出声附和。 苏静翕瞥了正傻笑的儿子一眼,再望着一脸喜色的男人,心里升起阵阵无力感。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抓周之后,苏静翕便没了多少心思,宗政瑾自己也是如此,最重要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也就不必需要他亲自在场了。 与舒贵妃交代了两句,宗政瑾便起身往前走,苏静翕带着人跟在后方,才走几步,不过是在阶梯附近,借着捋碎发的动作,从手腕上的水晶玉镯上察觉到身后有人抬头,“小心!” 随着苏静翕的小声厉喝,宗政珺率先很给面的哭了起来,顿时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 宗政瑾瞬间回头,扫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小女人身上,无声的问询。 苏静翕站立,福了福身子,“皇上,四皇子定是想要皇上抱着,不若皇上便哄哄他吧。” 宗政瑾皱眉,眼里有不解,但还是依言将孩子从听瑶手上接了过来,“朕抱着便是。” 手在宗政珺背上轻抚,无声的安慰,宗政珺更加给面的停止了哭闹。 孩子在他手里,苏静翕止住了害怕,方才若不是她早有预感,一直在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不敢掉以轻心,斗胆猜测出若有人心怀不轨,阶梯应是最为便利的地方。 与听瑶的默契配合,她出声,听瑶便用手掐宗政珺的臀部,如何会不哭呢。 不论是否真的有人心怀不轨,只是现在已经失了最佳时机,想要再下手却是不能了。 随着宗政瑾回了紫宸殿,才走进去,便见他将孩子递给一旁的听瑶,挥了挥手,宫人无声的退了出去。 在上首坐了下来,“说吧,是怎么回事?” 苏静翕在他旁边坐下来,“臣妾觉得有人想害珺儿。” 没有隐瞒,没有含蓄,直接至极,骤然间便让宗政瑾眼里酝起波涛怒火,强压着火气,淡淡问道,“可有头绪?” 苏静翕摇了摇头,“或许是臣妾没有看清,但是臣妾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便是在说自己毫无头绪了。 宗政瑾没有气恼,起码眼里的怒火不是源自于她,“朕也相信你。” 她的惊讶全表现在了脸上,宗政瑾有些好笑,索性抬手将她的下巴勾起,“朕会查明,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到一点点伤害。”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生辰 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很快便付诸了行动。 让人将宗政珺抱进来,母子二人待在内室,他与苏顺闲交代了两句,便出了紫宸殿。 苏静翕见他的背影离去,并没多问什么。 有些事不该她问,有些事不该她知道,过程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 “嫔妾给皇上请安,”宁琇莹走进来,俯身行礼。 心里不可谓不喜悦不激动,若不是苏顺闲亲自去泰和殿请的她,她定会以为是在做梦,要知道,她可是已经许久没有单独见过天颜了,久到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了。 难掩内心的兴奋,眉眼间不经意便露了笑意,暗暗调整姿势,企图让皇上发现自己的美态,一鸣惊人。 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便听见上首传来了一声厉喝,“还不跪下!” 宁琇莹吓了一跳,花容失色,讷讷的抬头,便见上首之人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样子,眼里有不容忽视的厌恶,还没等她回神过来,便被走过来的苏顺闲压着跪了下去,以至于她都忘了作何反应了。 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皇上……” “有什么想要交代的便直接说吧,”宗政瑾冷冷的吐出几个字,目光甚至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这是都不打算让她活着了,都没有问罪便直接判了她死刑,甚至不给她分辨的机会。 冷酷,无情。 宁琇莹面上的两行清泪忍不住落下,梨花带雨,强稳着心神,“嫔妾斗胆问一句,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嫔妾?” 宗政瑾没有看她,起身想要往外走,“你的宫女擅武,企图谋害朕,朕已命人乱棍打死,至于你这背后主谋,朕已经让你爹爹回京了,到时候再判。” 宁琇莹心里止不住的悲凉,这是被发觉了么? 可是她从未想过谋害皇上啊,一心想要的不过是……莫非他早就清楚,故意将她引诱过来,控制她,直接宣判,都不需要任何证据。 但是她只有计划,还未行动过,如何能够肯定这就是她呢。 还是说,一早便被察觉了么。 宁琇莹想要哭诉,可惜人已不在,任凭她如何叫喊,旁边的宫人都不应她,守在门口的侍卫更是不让她出去,竟是要将她软禁在此。 宁琇莹之事并未在宫里掀起任何波澜,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晓此事,这也是宗政瑾的目的,朝廷百官与命妇皆在宫中,皇家丑闻再丑,都不该让外人知晓才是。 当然,方才在泰和殿,苏静翕明明察觉到有异常,并没有说出来,反而以宗政珺为幌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紫宸殿 宗政瑾走进去的时候,便见小女人正坐在椅子上,给小家伙喂食,不过一小碗蛋羹,倒是洒了大半,案桌上到处都是。 拉开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略带嫌弃的扫了案桌一眼,皇子自小的礼仪教导,菜不过三筷,米粒不掉半颗,现在倒是毁了个干净。 苏静翕等宗政珺咽下勺子里的蛋羹,果断的将木碗递给了他,挑眉道,“皇上可想试试?” 虽是问句,但是动作却已经一气呵成,面上更是一脸挑衅。 宗政瑾跟着挑了挑眉,接过木碗,不过他半个巴掌大小,耐心的喂养,便当作是对自己儿子的奖励吧。 宗政珺一见到他,眉开眼笑,咿咿呀呀直乐呵。 苏静翕忍不住酸气直冒,这可是她辛苦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儿子,到头来却与他爹爹亲,让她这个娘亲情何以堪。 “叫声父皇,”宗政瑾绝对不承认他是故意的,小女人旁的倒也罢了,对于她连自己的儿子的醋都吃,他有些好笑。 “父……父皇……皇……”宗政珺依旧很配合,口齿不清的说道,小手更是不停的挥舞。 苏静翕伸手握住他的一只小手,“叫母妃。” “父……父皇……” “……” “哈哈,”宗政瑾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等勺子中的蛋羹微凉,这才喂与他食用,“好家伙,干的不错。” “……”苏静翕不想开口说一句话,人生到处都是坏人。 “父皇……” “嗯,多吃点,再聪明一点。” “……” 父子二人和乐融融,苏静翕在旁边深深的羡慕,即便是抱养的也不一定会这样对她吧。 挥手让人传膳,苏静翕专注在面前的吃食上,余光都不扫过他们,哼,她才不想与他们计较呢。 …… 晚宴照常进行,苏静翕依旧是跟着宗政瑾去的泰和殿,但是好在另一侧有舒贵妃,所以她并不是十分的显眼。 好吧,今天一天已经够显眼了。 走进去几步,苏静翕余光便扫到了自己的爹娘,转头露出一抹笑容,正跪着行礼的人并没有看见。 移回目光的时候,苏静翕不知为何察觉到,他方才是瞥了她一眼? 行至上首,“众位平身,”宗政瑾挥了挥手,笑道。 “谢皇上。” 苏静翕与其他妃嫔相互见过礼,没有见到宁琇莹,意料之中,并没有表现出多惊奇,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依旧是在顺妃的下首。 “臣妾多谢顺妃娘娘所送给四皇子的周岁礼,”苏静翕微微含笑,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真诚。 她确实是真心的,顺妃所送的周岁礼并不多贵重,却很有心意,上好的檀木红珠,金丝掐成,岁月积淀,一看便知已有些年代,但是却是在佛前吸取了灵气,沾了佛光。 下午苏顺闲命人将众人所送的周岁礼都送过去的时候,苏静翕左右无事,便捡着重要的几个看了,其中便有顺妃的。 顺妃没有意外她能够看出佛珠的价值出来,却没有想到她会亲自道谢,露出一抹笑容,“你能喜欢,便是那物什的缘份,本宫很高兴。” 苏静翕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与人亲口道谢已是她最大的真诚,再多便是画蛇添足,顺妃不需要,她也做不出来。 人与人的交往,贵在真诚。 “你有了四皇子,更该小心才是,”静了片刻,顺妃忽然开口道。 苏静翕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扫了周围一眼,认真道,“臣妾明白,多谢娘娘的提醒。” 想来顺妃对晌午发生之事,应当是有几分了解与清楚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提醒。 只是宁琇莹缺席,并没有人关心,甚至无人假惺惺的问候一句,所有人的态度都是无视,仿若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苏静翕的目光自然的在她脸上转过,对于这样的顺妃,于肮脏与高贵并存的后宫之中,安心于一隅,潜心向佛,不理红尘俗事,看似超凡脱俗,实则也是说不尽的悲哀。 是幸,也是不幸,她能够自乐,其实已经足够了。 外人实在不足道。 顺妃点点头,抿了抿嘴角,捧起茶杯,小口浅啄,没有再开口。 宗政瑾照例说了一些话之后,便正式开始了宴席。 千篇一律,没有多少变动,苏静翕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初始入宫之时,发觉那些有资历的宫嫔为何提不起兴趣来,原来经历的多了,便学会了淡然。 皇上在意的始终只有那么几个人,旧去新来,红颜易老,失了恩宠,再参加这样的宴席便没了意思。 但是苏静翕如今还是正当年华,容色尚可,且还是颇受宠爱之人,对于宴席,虽然没了兴趣,但是到底还能够坐得住。 对着听瑶呈上的这些膳食,苏静翕随意的瞥了几眼,并没有想要动筷的意思,当然,除了反季的红提,用着倒是有几分新鲜。 很快便到了献礼的环节,也是众人早就期待的。 论品级,苏静翕排在了靠前的位置,前面的舒贵妃与顺妃等人所送之礼,都不是十分的出挑,亦不失礼,普普通通,与以往比起来,实在是没有多少亮点。 苏静翕稍稍的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见他面色无异,想来是不在乎的,而其他人就没有那样的淡定了。 舒贵妃作为暂时的六宫之主,掌管着后宫,她所送的礼物都不出色,其他想要借此一鸣惊人的妃嫔,之前悉心准备的礼物便有些不敢拿出手了,拿出来自己可以博得目光,不论皇上是否喜欢,她却是往死里得罪了舒贵妃。 与舒贵妃过不去,对于她们这些没有恩宠,没有子嗣的妃嫔来说,那便是与自己过不去。 苏静翕对此表示十分的庆幸,好在自己从未想过一鸣惊人,也从未想要送多贵重的礼物以示自己的地位,送的从来都是心意,他接受他喜欢,她高兴,不喜欢,她可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起身往中间走了几步,站立,福身,“臣妾恭祝皇上生辰喜乐,万寿无疆。” 宗政瑾点点头,眼里不自觉的露出了两分笑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 前年所许的生辰愿望,到了现在,一直都在实现。 多好。 足矣。 苏静翕露出一抹笑容,略微羞涩,“臣妾所送的礼物并不是多贵重的,不过是臣妾亲手所作,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若是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定然会加上一句,“皇上要是能够喜欢,臣妾才高兴呢”,可是此刻这样的场合,显然并不适合。 第一百八十四章 秘密 转身将听瑶手中的锦盒打开,露出一个卷轴,苏静翕伸手拿了出来,双手呈上,抬眸露笑。 宗政瑾淡笑,“可是你自己亲手所作的画?” “回皇上,正是。” 苏静翕的话音才落,周围的妃嫔或多或少的表现出了一些鄙夷与不屑,苏静翕能够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是那么的纯粹,但是她可以理解。 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妃嫔,没有名气,即便是亲手所做的画,论起来也是一分钱不值的,此礼物只有心意,但也不是那么的有心意,最多不过是新意,因为从未听说过有人将自己所作的画当作给皇上生辰的贺礼的。 但是这是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小秘密,别人如何,苏静翕丝毫不在意,他才最重要。 宗政瑾挑了挑眉,起身走到她面前两步远,“打开让朕看看。” 苏静翕解开画轴上的红线,将轴头递给他,缓慢的往后退,打开所作之画。 随着画作的展开,宗政瑾逐渐看见画上的内容,一看便笑了。 旁边离得近的妃嫔也在不着痕迹的看,一看便愣了。 足足有三尺之长,画上是一对男女,并肩坐在美人榻上,置于桃花树下,随风飘散的桃花瓣,卷起了女子的散花裙摆,两人都只一个侧面,四目相视,女子的嘴角含笑,眉眼弯弯,而男子虽看不见全貌,但是侧脸柔和,神情放松。 神韵展露,多看几眼,仿佛能够体会到画中之人的喜悦与闲适,越看越能够看出男子侧脸与皇上相差无几,而那女子眉眼更是与珍昭仪无异。 宗政瑾轻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看来你进步了不少啊,朕心甚慰。” 众位妃嫔闻之又是忍不住酸气直冒,皇上可是从未与她们这般说话过,如此熟稔的语气,温柔的表情,无一不让她们嫉妒。 苏静翕并不管别人如何,笑道,“那皇上喜欢否?” “喜欢,”宗政瑾配合的答道,喜欢这幅画,更喜欢你这个人。 苏静翕乐了,不枉她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本来水平就不高,还要画出如此高难度的画来,其中所耗费的心力与精力,不足细说。 但是,好在都没有浪费。 他喜欢,那便足矣。 “苏顺闲,将这个命人裱起来,挂在乾清宫吧,”宗政瑾转头道。 一众妃嫔听了,差点就嫉妒的发狂,若是眼神是团火,只怕那画早就被她们灼烧得连灰都不剩。 乾清宫是皇上休息的地方,挂在那里,皇上岂不是日日都能够见到? “是,”苏顺闲连忙上前,小心的将画给收了起来。 苏静翕达成心意,笑呵呵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对着其他妃嫔不着痕迹的刺话,偶尔也好心情的回那么几句。 后面的妃嫔送呈现上的贺礼,都没有什么亮点,除了湘贵嫔送了一套白玉打磨的棋具,让人眼前一亮之外。 苏静翕不知道到底是今年所有的妃嫔都极为有默契,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低调,还是有人准备了两套礼物,不愿得罪人而刻意敛其锋芒。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除了苏静翕的那幅画让他格外满意外,其他的都反响平平。 献礼过后,宴席便接近了尾声,宗政瑾自是不会待在最后,直接离开了。 众人见状,不免有些失望,还在期待今晚是否会有人拔得头筹,正主走了,她们自然也就没了心思,但是好在皇上并没有宣苏静翕侍寝,也算是变相的安慰吧。 等了片刻,苏静翕也找了个借口,回了关雎宫。 他都不在,她也没了心思。 宴席之上,并没有用什么膳食,回到关雎宫,苏静翕用了些晚膳,不知不觉间反倒吃撑了,只好在院子里散步,以防积食。 抬头望见头顶上的月亮,即便不是十五,但是以苏静翕的视角看来,依旧很圆,只是不知道此月亮是否是彼月亮。 “娘娘,夜里有风,穿上披风吧,”听瑶拿出一件榴花紫罗披风,披在她肩上,系上带子。 想了想,道,“娘娘若是肚子不撑了,不若早些去睡吧,时辰不早了。” 苏静翕轻笑,“你以为本宫是在等皇上?” 听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却说明了她心里的确如此想的。 苏静翕摇了摇头,“本宫只是积食了,顺便赏月而已。” 同时,苏静翕不免也在思索,自己与他每日都相见,即便是热恋中的情侣,这样的高频率,没有空间,没有距离,只怕也是产生不了美的吧。 或许应该时不时的冷几天? 还没想清楚,苏静翕便被自己的想法给矫情到了。 真是……作啊。 “罢了,进去吧,”苏静翕转身往里面走,顿了顿,“你去看看四皇子睡了没?若是没睡便将他抱到主殿来吧,用斗篷包着,别冻着了。”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他是不会来了。 “是,奴婢这便去,”听瑶应了声,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紫宸殿 “皇上,砚时已经亲自去了,”孟闻天今晚并没有参见晚宴,从下午开始,他便在为这件事奔波,皇上的忽然之间的吩咐,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他们措手不及,同样也代表着宁将军会措手不及。 “他肯定是赶不上了,”宗政瑾有些可惜,本来他的计划是在十二月末,即在年底,保证万无一失,不过想到什么,随即又坚定了,“沈天应当已经夺了他的兵权。” 宗政瑾做事从来都习惯思虑周密,谋划长远,在准备对付宁家的时候,他便已经与沈天吩咐过了,让其前往边关,潜伏长达近两年之久,为的不过是兵权易主,能够不引起任何波澜,百姓不必生灵涂炭。 虽说现在计划提前了,但是以沈天的谋略,应当会及时的有所行动,而他先前给他的圣旨便发挥了作用。 若是宁大将军不按时回京,那便是抗旨不遵,而宗政瑾便更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对付他。 回京,是死,不回京,更是死,重点只在于他是否将妻儿的性命放在了心上。 “皇上放心,微臣前几日还与沈天通过书信,已经详细交代了他,让他随机应变,”孟闻天嬉笑一声,他并不是未雨绸缪,或是有预见能力,而是……聪明,对,聪明啊。 宗政瑾面露不屑,没有打趣他,继续说着正事,“朕觉得赫连家应当也不是很干净。” 其实,京城里的世家他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先有俞家与袁家,这是他绝对不能够容忍的,后有沈家,所做之事,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的底线,所以他们都不能够活在世上。 如今,又是宁家,并不是他不能够容忍他,而是他不该贪图虚荣,把握富贵,不甘心交出兵权,不听话的奴才他要来何用。如果他甘心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而他的女儿又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来,他或许真的会留他一条性命。 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反逆。 “为何这样说?”孟闻天有些不解,肃勇侯一直为人十分低调,在他的印象里,也很是谦和有礼,从未听说过他的不好之处。 宗政瑾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何这样想,并不只是小女人提了一句宁琇莹与赫连灵雨走的很近的缘故,而是他因此而注意到了赫连灵雨背后的肃勇侯,暗卫并没有掌握多少关于肃勇侯的消息,正是如此,他才觉得不对劲。 身为帝王,他自然不能只注意皇宫之中的动静,包括整个京城,乃至整个楚周国,他都希望能够让暗卫遍布,掌握所有的动静,如此才能够在事情发生的最初阶段,或是还未发生之时,做出决断,避免更大的伤亡。 “不管如何,你先派人去盯着,万不可掉以轻心,小心行事才是,若是无事便也罢了,若是……杀无赦。” 孟闻天心里一惊,拱手行礼,“微臣遵旨。” 孟闻天准备告退的,随即想到什么,问了一句,“微臣斗胆问皇上今晚准备宿在哪里啊?” 话音才落,周围的凉气四溢,缩了缩身子,“微臣不过是随便问一句啊,皇上可不要生气,如果皇上打算宿在乾清宫,不若收留收留微臣吧?” “滚。” 孟闻天抿了抿嘴唇,也不气恼,“好吧,既然皇上有佳人相伴,那微臣便独自离去了。” 说完便迈步往外走去。 宗政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他怎么会不知道孟闻天的好意呢,只是如今的他,大仇已报,仇人早已枯骨一具,亏欠母妃的,他如何弥补都偿还不了,每年的这几日,他痛恨自己,怨怪自己,可惜都无用。 母妃回不来。 他便是做再多事,都是徒劳,既如此,反而不若让自己释怀,想必,母妃在九泉之下,应当也是如此希冀的吧。 “臣妾只希望,臣妾的孩子,能够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 这是小女人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话。 他的母妃应当也是如此想的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长乐 宗政瑾走进去的时候,床榻上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两床被褥分别盖在母子二人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是老实的睡姿,不是露出了手,便是露出了脚。 轻笑一声,小心的将被褥给他们盖好,也没有要人进来服侍,直接自己脱了外衫,只余寝衣,上床先暖了身子,才凑过去将人揽在怀里,顺带将小的挪到自己的手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大手揽着,怀里的两个,一大一小,都是他的。 苏静翕闻到熟悉的味道,眼眸未睁开,只人缩着身子,往他怀里拱了拱,继续入睡。 宗政瑾有些好笑,用手将她提了提,半放在身上,一手护着,以防她不小心翻过去压了小的。 真是操心甚多啊。 …… 苏静翕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宗政珺的哭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的听见听瑶抱着人在哄,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经是辰时一刻了,皇上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苏静翕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皇上昨晚来了?” 听瑶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皇上昨晚来了,竟然没有叫醒娘娘,同样也没有想到皇上昨晚来了,娘娘竟然睡得那般沉,没有意识。 其实听瑶不知道的是,宗政瑾连带苏顺闲等人早已练出了一身本事,伺候梳洗之时不发出任何声音,在宗政瑾的刻意吩咐之下,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动静。 苏静翕从她的表情中便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昨晚她本来睡得便比较迟,宗政瑾来了,而她没有反应,想必时辰也不早了。 “把他抱给本宫吧。” 听瑶走过去,“四皇子醒来过后,便一直哭闹,奴婢哄不好,抱出去哭得更加厉害,不得已才在这里,可是吵醒娘娘了?” “无碍,本宫的孩子,吵吵也当不得什么,”苏静翕将宗政珺抱过来,挥了挥他的小胳膊,“你说是不是啊?” “父……父皇……”宗政珺泪眼婆娑,嘴里却还是口齿不清道。 “……” 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 苏静翕哄了片刻,便让人带下去喂食了,自己梳洗过后,走出去便听见小家伙正坐在椅子上,呀呀道,“要……不……” 见她走过去,高兴的挥舞手臂,咿咿直乐。 苏静翕坐在他旁边,接过清欢手里的木碗,喂了一勺面糊,放在他的嘴边,却不愿意张嘴,“不……不……” 苏静翕挑眉,对着他摇了摇头,“不行,必须要吃。” 面糊是除了本身的原料之外,还加入了许多的新鲜蔬菜,冬季蔬菜本就难求,分来关雎宫的也不过是刚刚够吃而已。 宗政珺瘪嘴,想要哭。 听瑶在旁边想要劝阻,“娘娘,四皇子还小,不若……” “不行,就是因为还小,所以不能纵惯他,省得他以后以为哭便能解决问题,”苏静翕还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 以宗政瑾对她如今的宠爱程度来说,宗政珺作为她的长子,亦是宗政瑾仅有的两个存活的皇子之中,较为健康且聪明的一个,日后会有的造化,定然不会小。 慈母多败儿,这样的道理并不是耸人听闻,她能做的,只是想要在宗政珺入学之前,尽其所能教给他如何学会思考,如何解决问题,即便教不了这些,起码不能溺爱他,纵容他,更不能害了他。 “这是为了他好,多吃点蔬菜,对小孩子有好处,”苏静翕缓了缓语气。 宗政珺与她对视了几眼,发觉干嚎无用,只能在苏静翕的压迫式的目光之下,含泪张嘴,吃了下去。 苏静翕喂完大半碗,这才掏出绣帕,给他擦了擦嘴,“你做的不错,待会可以吃糕糕哦。” “糕糕……” 宗政珺喜爱甜食,最爱的便是各式的糕点。 苏静翕自己用了早膳,净手过后,正准备起身,便见代曼从外面进来,一脸喜色。 轻笑一声,“发生了什么,值得你这般高兴?” 代曼扫了一眼殿内的人,见都是自己人,走近两步,这才说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免了宁将军的职位,正让他从边关赶回来呢。” 宁将军身为镇国大将军,战功显赫,这些年一直都驻守在边关,甚少回过京城,在京城一带的百姓心中,可能地位还没有那么高,但是在边关,名声与威望却很高。 “你说皇上除了宁将军的兵权?”兵权易主,当下便是最容易发生动乱的时候,但若宗政瑾早有谋划便另当别论。 代曼点点头,“奴婢是这般听说的。” 苏静翕在初入宫的时候,或者说在得知宁琇莹亦在参加选秀的时候,她便知道,宁琇莹定会被选上,且品级应当不会太低。 即便她不懂谋略,但是却知道这便是政治。 宁琇莹不过是宁将军选择放在皇宫之中,作为皇上身边的一个人质,皇上接受了,等同是在彼此示好,给与对方信任的一个契机。 而只要宁将军不叛国,不做出让宗政瑾难以容忍之事,那么宁琇莹这辈子,即便是身处后宫之中,没有恩宠,没有子嗣,也同样不会过的艰难。 但是亦是因为同样的缘由,宁琇莹这辈子或许可以步步高升,但是不可能会登上凤位,更不会有子嗣,她可以荣华富贵,但是注定孤老。 可惜,宁琇莹到底活的不够明白,心思不够通透,奢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犯了皇上的忌讳,害了自己,连累了宁家,首当其冲的便是宁大将军。 其实苏静翕昨日便该想到的,宁琇莹没有参加寿宴,唯一的可能定然是因为宗政瑾,与宁琇莹有关的,今日便该轮到了宁家。 如果不出意料,不出几日,宁家也应该在京城不复存在了。 真是不作死便不会死了。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议论的好,今后不要再提起了,”苏静翕淡淡的吩咐道。 后宫不得干政,永远都是最佳的借口。 是福亦是祸。 “是,奴婢明白。” 苏静翕站起身,走了两步,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阳光正好,晴空万里,“去拿件披风过来,本宫要出去走走。” 除了昨日的周岁宴与寿宴,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逛逛了,整日待在关雎宫里,虽不觉得闷,但是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久了之后,她并不是十分喜欢。 代曼早就想劝自家娘娘多出去走走了,整日里都待在宫里面,与常年茹素礼佛的顺妃娘娘不差上下,闻言连忙福了福身子,“是,奴婢这便去。” 趁着这个空隙,苏静翕又逗了逗宗政珺,可惜小家伙正一个人玩玩具正乐呵,根本不怎么搭理她。 “四皇子就让他待在主殿里面吧,这几日天气凉,你们不要随意的把他抱出去,吹着凉风了,千万不要染了风寒。” 这个朝代,医疗技术并不是十分的发达,即使是在皇宫里,聚集了天下技术最好的太医,但是因为风寒或是风寒引起的各种疾病而丧命的人,并不在少数。 “是。” 重华宫 “去备车撵,”乔静姝在殿内走了两圈,想了想,还是决定道。 青绮心里一喜,可是想到什么,又暗了神色,“是,奴婢这便去吩咐。” 乔静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讷讷的转回目光,内心依旧挣扎,真是不知道自己选择这般做,是对还是错。 …… 冬日里能够盛开的花,不过是晚菊,水仙等,而其中绽放得最美的自然只是傲然于枝头的早梅了,尤其是在皇宫里。 苏静翕几乎没有犹豫,便带着人往梅园而去,左右无事,干脆弃了车撵,选择徒步,顺便欣赏沿途的风景。 前几日已经下过雪了,昨日开始放晴,如今积雪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只除了高处还剩了那么一些洁白,宣示着它的到来。 梅园在长乐宫附近,而长乐宫是在西六宫之中。 苏静翕走在长乐宫的附近,抬头望了一眼高大的朱红宫墙,“长乐宫可是新修的?” 她并不经常来西六宫,梅园统共也就来了那么一两回,先前还是坐的轿撵,并没有对此多加注意,平日里没有人谈论,她也就没有当回事。 代曼走在旁边,四处望了望,凑近,小声道,“娘娘,奴婢听姑姑们说,长乐宫是皇上登基之后,重新命人修整的,住的是前朝的熙妃娘娘,听说还是先皇特地题写的宫名呢。” 苏静翕在入宫之前,听自家爹爹说起过一些,只不过爹爹知道的并不多,她也就没有再问,总觉得这些事与她干系并不是很大。 可是如今心里有了他,愈来愈将他放在心上,总想要了解得更多,忍不住好奇与他一切相关的事情。 但是,苏静翕到底知道分寸。 点点头,“好了,本宫知道了。” 她之前在紫宸殿见过那样的一幅画,倾国倾城的绝世女子,想必便是前朝的熙妃娘娘,如今的的母后皇太后,亦是他的母妃。 美好纯净,清新貌美,想必帝王遇见了,亦是会如同一个普通男子,陷入爱恋当中的吧。 长乐宫。 长乐。 第一百八十六章 功过 “娘娘,前面好像是舒贵妃娘娘,”代曼忽然出声道,打断了她的沉思。 苏静翕的目光移向不远处,虽有帘帐遮挡,并没有看清舒贵妃的人影,但是确定是贵妃的仪仗无疑,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侧身让开,恭候行礼。 舒贵妃正坐在车撵之中,闭目养神,听见旁边青绮的声音,缓缓的睁开了眼眸,掀开帘帐的一角,瞥了一眼外面。 “停着吧。” 青绮打了个手势,车撵停。 “臣妾给舒贵妃娘娘请安,”苏静翕并不意外车撵会停立,福身行礼。 乔静姝掀开帘帐,勾起一抹笑容,“珍昭仪不必多礼,起来吧。” “多谢舒贵妃娘娘。” “珍妹妹这是预备去梅园么?”乔静姝率先开了口,问道。 苏静翕点点头,“正是,臣妾在宫里待久了,想要出来逛逛,听闻梅园的早梅都盛开了,很是漂亮,便想着来看两眼罢了。” “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乔静姝瞥了一眼远处的天空,“确实,本宫前几日去了,今年的梅花开的比去年好呢,珍妹妹可以欣赏到一副美景。” “如此,臣妾便有眼福了,”苏静翕应了声。 两人虽是皇上的妃嫔,且位分都是较高的,原本应当是闲闲交谈之中,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但是此刻二人却是一派和谐,气氛相当的融洽。 乔静姝依旧没有准备下撵,端坐在上,也不俯视她,目光放在前方,“这几日虽然没有下雪,但是雪化了,天气更凉,珍妹妹可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啊,还有四皇子。” 苏静翕也不深思,只当作是表面上的意思,笑了笑,“是,臣妾多谢舒贵妃娘娘的提醒,臣妾会注意的,舒贵妃娘娘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自始至终,她的称呼都是舒贵妃娘娘,乔静姝自然听出来了,却没有在这个上面计较。 “本宫知晓,本宫还要去紫宸殿,便不多与珍妹妹叙话了,若是平日里珍妹妹无事,不若来本宫的重华宫坐坐,你我二人坐在一起说说话也是有两分趣味的。” 苏静翕脸色未变,福了福身子,“既如此,臣妾恭送舒贵妃娘娘。” “嗯,”乔静姝淡淡的应了声,挥了挥手,车撵起。 代曼见车撵走远,这才不忿的开口,“娘娘,奴婢瞧着舒贵妃娘娘她……” 到底是知道分寸,不该说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苏静翕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过是与本宫说,她要去紫宸殿罢了,又没把本宫怎么着。” “可是皇上这段时间都没有召幸过舒贵妃娘娘……” 她的声音有些小,苏静翕却听得真切,“所以是她要去紫宸殿,不是皇上召见她。” 代曼恍然,“还是娘娘看得清楚。” “本宫是看得清楚啊,”苏静翕喃喃的重复。 她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所以才知道舒贵妃的目的所在,以前不清楚,不确定,如今倒是可以肯定了。 处处相帮,从未与她为难,苏静翕并不否认,有舒贵妃为她做的这些事情后,她少了许多的麻烦,若是自己于舒贵妃没有利用的价值,她并不能够完全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在舒贵妃的手里逃生。 前有皇后,后有贤妃与淑妃,若是再加上舒贵妃,只怕她当初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亦不会过的这般轻松了。 可是,舒贵妃帮了她,是因为她于舒贵妃有利用的地方,同样的道理,她可以甘心为宗政瑾所利用,并不代表她愿意为舒贵妃利用。 不能说舒贵妃给了她一份情,她便要付出自己的儿子去偿还。 乔家如何,苏静翕还是有所耳闻的,虽不及俞家与袁家声势浩大,恶贯满盈,但是有沈家那样的下属与跟随者,苏静翕以为,乔家并不是什么好的。 不能因为舒贵妃的情谊,堵上自己儿子的江山。 再说无论如何,还有宗政瑾呢。 想必他于这一切,都是清楚的。 被扰了心思,看见这半园的梅花,即便再美,到底没了兴致,匆匆扫过几眼,苏静翕便选择回了关雎宫。 紫宸殿 “皇上,舒贵妃娘娘求见,”苏顺闲有些不太确定的走进来,这位娘娘以前倒也罢了,即便皇上再不高兴,但是遇着了,总是会做做表面功夫,可是如今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 宗政瑾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手顿了顿,“可说了是因为何事?” 苏顺闲摇了摇头,“舒贵妃娘娘只说有要事需禀报皇上。” 宗政瑾放下朱笔,“让她进来吧。” 以他对她的了解,到底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 舒贵妃缓缓走进来,去了披风,袭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孔雀雕花锦衣,不算新颖的样式,只颜色便衬得她肌肤如白雪,双鬟望仙髻更是让她显得五官立体,精致难言。 即便已过了双十年华,但是比起苏静翕来,她并不差多少。 最不及的地方,不过是心已不年轻,眼里有苍老之态,眸子更是不及后者纯粹透亮,执念太多,奢望太多。 美人立于面前,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起来吧,有什么事便说吧。” 乔静姝久不见他,除了昨日的四皇子周岁宴与万寿节晚宴,二人站得近,但是心却那么远,如现在一般。 心里不再有苦涩,不再有痛苦,都是自己的选择,便是含泪她也只能自己坚持到底。 因为,早就回不去了。 开门见山,直接问话,似乎根本不想与她多待一刻,乔静姝压下心里的诸多感慨,毅然决然的跪了下来。 宗政瑾闻声望着她,静默不语。 乔静姝磕了一个头,“臣妾有事禀报,还望皇上饶恕臣妾的罪责。” 宗政瑾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没有应她的话,薄唇轻启,“有什么事便直接说吧。” 乔静姝没有追究这个,整理了一番措辞,道,“臣妾有宁将军企图叛逆的证据。” 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殿内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人,宗政瑾没有动,乔静姝便直接起身,上前递到了他眼前。 静了几瞬,宗政瑾终是接过来,打开扫了两眼,“朕凭什么信你?” 凭什么信你? 乔静姝心中晦涩难言,她与他之间,便是连这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有过。 重新跪下,“此乃灭九族的大罪,臣妾自是不会空口说白话,更不会随意的诬陷宁将军,还请皇上能够相信臣妾。”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静姝曾想过他或许会问这个问题,早已想好了该如何回答,正准备开口,便听见上首传来声音,“朕要听实话。” 身子颤了颤,挣扎了几瞬,还是如实道,“回皇上,臣妾是在淑妃打入冷宫之后,无意之间得知的。” 她知道说实话,他必然会生气的,淑妃之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是她却一直隐瞒不报,选择在这个当口将证据呈现,功利之心昭著。 “淑妃?”宗政瑾冷哼一声,冷冷的两个字过后,便没有再说话。 乔静姝跪在下首,等了几瞬,却没有再听见他的声音,心不可见的慌了,只能继续道,“臣妾去冷宫探望淑妃,无意间发现了俞浮衿命不久矣,臣妾一时……心软,便带着人去看了看她,便是她告诉臣妾此事的。” 不错,的确是俞浮衿告诉了她此事,那些人将她毒哑,只让她不会说话,却忽视了俞浮衿身为宰相精心培养的棋子,自是会识字的。 而俞浮衿被人陷害,打入冷宫,亦是因为当初她不小心听到了宁琇莹与身边宫女的对话,虽然当时没有被发觉,但宁琇莹为人谨慎,宁可错杀也不想放过她,之后想要替罪羊,便使计趁机让她获罪。 只是她当初选择入冷宫,并不是为了俞浮衿,而是因为淑妃,为的不过是自己失去的孩子而已。 “好个心软,”宗政瑾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 乔静姝犹在强撑,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就不能够回头,“臣妾当时并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花费了许多功夫去打探调查,只因为皇上的举动,臣妾才敢将此罪证呈现出来,否则臣妾亦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的话说的明白,这是灭九族的大罪,若是贸然将罪证呈现出来,堵上自己与乔家人的性命,她自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切不过是宗政瑾有了举动在先,她才想要锦上添花。 “你以为朕很蠢笨么?”宗政瑾冷笑,“即便你是舒贵妃,但是涉及前朝之事,涉及边关将领之事,一介妃嫔能够搜集到这些罪证?” 见她不说话,宗政瑾继续道,“不若你直接与朕说说,乔太师在其中出了多少力?或者说,他原本的打算如何?” 乔静姝控制不住的心慌,讷讷的抬头,在这烧了地龙的大殿里,虽满身暖意,额头甚至出了细汗,但是她的心却是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皇上都知道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蹊跷 “皇上都知道了?” 乔静姝几乎可以肯定,他定然是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才会如此问她。 但是,他亦是都知道了,却依旧选择这样问她。 他在看她的笑话。 从始至终,他都在看她的笑话。 多么可笑。 枉费她在重华宫里,挣扎了一个晚上,多少的心思想过,猜测他的反应,包括最坏的情况,她都想过了,无非是他不相信她,或是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而因此更加厌恶她,厌恶乔家。 可是唯独她没有想过,他竟然都知道了。 宗政瑾没有说话,只两眼不含一丝感情的望着她。 乔静姝依旧跪在地上,苦笑,“既然皇上都知道了,那皇上打算如何呢?” 反过来看,正是因为他知道了,若是她此刻没有选择和盘托出,只怕情况会更糟糕。 这亦算是一种安慰吧。 是生是死,是荣华是布衣,都在他的手里。 事已至此,乔静姝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无从争辩,无法反抗,接受宣判是她唯一的选择。 “乔太师买卖官爵,私受贿赂,纵容子弟欺诈百姓,强抢民女……”宗政瑾从案桌的一旁拿出几道奏折,念一道扔一道,最后全部挥了下去,“罪责不胜枚举,你以为朕该如何?” 乔静姝瞥了一眼身前的奏折,眼眶溅湿,泪水缓缓的滑落,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了,失了体面。 这便是她守护了十余年的家人,爹爹与兄长所做之事,即使她身处后宫,不理外界诸事,依旧有所耳闻,可见闹得有多大。 于公,她理应大义灭亲,检举乔家,于私,她总是有些狠不了心,每每想到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以及已生华发的娘亲,让她如何可以有勇气送他们入黄泉,做那人人唾骂之事。 宗政瑾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本来水至清则无鱼,朝廷官员私下有些小的问题,他皆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还涉及到了他的母妃。 他也是前不久得到的消息,当年陷害他母妃与人有染的那个男子,正是乔家的姻亲子弟,而将这个消息提供给俞家人的,便是乔太师本人。 其他的,他都可以忍,可是这个,绝对不行。 复又磕了一个头,“臣妾自知家父所做之事,足以千刀万剐,死百次不止,但是臣妾恳求皇上,能够念及与臣妾的情分,看在臣妾的面上,饶恕臣妾的家人,给与他们一条活命。” “朕的百姓难道该死了?上个月被你兄长玩死的那个民女便该死了?”宗政瑾压不下心口的气,不悦道。 这件事乔静姝也是有所耳闻的,兄长身为乔家嫡长子,为人却不正派,亦不上进,年幼之时爹娘都过于宠爱,养成了他如今的性子,做出的许多事都令人发指,若不是爹爹在后面与他收拾烂摊子,只怕早就失了性命。 可是那是她的哥哥啊,哥哥对待别人再不好,于她却是好的,每每偷偷溜出府,回来总会给她带最好吃的糕点,入王府之时,亦是哥哥背她上的花轿,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即便他们十恶不赦,那也是她的家人。 家人。 “臣妾甘愿一死,只求皇上能够饶恕臣妾的家人。” 乔静姝面对他压迫性的目光,努力迎着,不敢退缩,若是退了,那么她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宗政瑾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从她的身上,所看到的东西太多,与自己很像,仿佛是另外的一个自己。 “朕不会杀你,你还不能死,”宗政瑾并不想要她的命。 除了皇后,便是她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长达十年,即便他不爱她,有的只是利用,但是情分依旧是有的。 本就不是她的错,不会罪及她。 乔静姝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哪一层,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在,还是他不愿意让她死? “皇上明明知道,若是乔家都没了,臣妾是不会独活的。” 妃嫔自我了断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但若是都没了乔家,只剩下她一个,那么,满门便也不是满门了。 “你在威胁朕?”宗政瑾语气危险。 “臣妾不敢,”乔静姝头伏地,语气淡然。 “朕将俞洲挫骨扬灰了,”宗政瑾忽然提起,语气顿了顿,“朕准许你回乔府省亲,你去问问你爹爹都做了些什么事吧,朕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乔静姝一愣,隐约有些明白,嘴唇蠕动,终究没有再问,磕了一个头,“臣妾谢皇上恩典。” 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水,乔静姝走了出去,转眼又是万千瞩目的舒贵妃。 人前光鲜亮丽,雍容华贵,人后却是委曲求全,卑入尘埃。 多么鲜明的对比。 多么可笑。 关雎宫 苏静翕午睡起来过后,心里总是不太安宁,睡得极差,噩梦不断,坐了起来,听瑶进来伺候她梳洗。 “四皇子呢?” “回娘娘,四皇子睡着呢,还没醒……” 苏静翕头点到一半,却陡然停了,“可是本宫午睡前睡的?” 苏静翕话落,听瑶亦意识到了什么,主仆二人慌忙的跑到隔间,清欢、代曼与奶麽麽正守在旁边,见她过来,连忙行礼。 掀开帘帐,便见宗政珺正在睡着,两眼紧闭,苏静翕有些不放心,推了推他的小胳膊,“珺儿……” 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这下众人都意识到了不寻常。 “去请太医过来,快点,”苏静翕语气有些不耐烦,清欢不敢耽搁,顾不得许多,连忙跑了出去。 仔细询问了奶麽麽,苏静翕越发的有些心慌,强忍着泪水,“去请皇上,不,去告诉苏顺闲,若是皇上无事,再请不迟。” “是。” 片刻过后,宗政瑾与太医一同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苏静翕也顾不上行礼,“皇上,珺儿都不醒,睡了许久的功夫。” 宗政瑾没有在乎那些虚礼,见她衣裳虽然穿戴整齐,但是却未梳发,想来也是心急,凑过去看了看床上的小人儿,面色有不正常的潮红,额头微烫。 “太医来看看吧。” 张太医与李太医上前,宗政瑾拥着她走远了些,以防她在旁边,影响了太医的诊断。 半拖半抱的把她拉到一旁,拥在怀里,“珺儿不会有事的。” “都怪臣妾,臣妾应该早就发现的,若是不午睡的话,就好……”苏静翕有些语无伦次,靠在他怀里,并没有让她心安。 宫里夭折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宗政珺从出生之后,她都一直努力防范着,不想轻易让人钻了空子,就怕因为自己的不慎而让自己后悔终生。 宗政瑾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不知该从何说起。 “若是他有事,不……不若让臣妾病吧,让臣妾代替他病吧……”苏静翕见不远处的太医两人依旧在诊断,终是忍不住泪水滑落。 哭解决不了任何事,可是除了哭,她也做不了任何事。 “你……”宗政瑾气极,见着她满脸泪水,终是说不下狠话。 微微弯腰,与她;泪眼婆娑的她四目相对,拇指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朕保证,珺儿不会有事。” 一字一句,仿若刻进了苏静翕的心间,让她镇定了不少。 张太医走过来几步,行礼道,“回皇上,四皇子不过是感染了风寒,有些烫热,去了热便无事了。” “你确定是风寒?”苏静翕没等宗政瑾说话,便率先问道。 方才在太医未来之前,听瑶与清梦也是这般说的,可是她并不相信,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普通的病因,只是不想诊断失误,葬了性命。 在宫里待久了,便是极为普通的一件小事,她都能够联想到阴谋之上,想的更为复杂,更为深层次。 而且,之前宗政瑾染上天花,太医起先的诊断亦是风寒。 张太医并没有生气,反而耐心的解释道,“微臣有九成把握四皇子所患的便是风寒,至于昏迷不醒,想来是体内的热气作祟。” “要如何诊治?”宗政瑾瞥了一眼床上的孩子,问道。 “回皇上,可刺通穴道,可以汤药,可……” “你直接说哪种方法最好,”宗政瑾不耐烦的打断。 张太医再不敢多言,“若是想要让四皇子尽快醒来,针灸自然是最快的法子,醒来之后,可用汤药辅助,四皇子身子底子不错,只要晚间不要再起热了,明日便会无事。” “那你便快去吧,”宗政瑾听闻没有大碍,便稍稍放心,这才转头道,“你看,朕说会无事吧。” 苏静翕咬了咬嘴唇,自己这真是想太多了么? 宗政瑾并没有怪罪她御前失态,或是不懂规矩,她能够如此紧张自己的孩子,这并没有错,本该如此。 唯一错的,是他还没有好好的保护他们母子二人。 做的远远不够。 “皇上,臣妾觉得珺儿染上风寒,十分蹊跷,臣妾今日不过上午去了一趟梅园,还特地交代了不要让人将珺儿带去偏殿,以免着凉。” 苏静翕理智回来,很快便发觉了不对劲,方才精力不在这上面,无暇他顾。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悦 “你是说关雎宫有人背主?”宗政瑾顺着她的话道。 “臣妾亦不确定,只是珺儿本来身子就很好,为何不过几个时辰便染上了风寒,臣妾还特地提醒过了,只是……只是臣妾并不能够确定……”苏静翕并不能够肯定,是以说话也有些不是那么的有底气。 只是再没有底气,她却不能因为害怕连累了自身,给自己惹上了麻烦,而选择不将此事说出来,如果是自己草木皆兵,她甘愿受罚,可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那么无论如何她都需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栽赃其他妃嫔是重罪,她清楚,可是她不怕。 关雎宫在她的整治之下,虽不夸张到如铜墙铁壁那般的坚固,但至少如今依旧待在关雎宫里面的人,她可以保证没有人能够有那个胆子,有那个机会让宗政珺染上风寒。 宗政瑾点点头,“朕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朕处理吧,你好好照顾珺儿,别担心。” 宗政瑾没有不相信她,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放了好几个暗卫在关雎宫,她与宗政珺二人身边都有,时时刻刻待在他们母子两人的身边,若是有人真的做了什么,定会被暗卫发觉的,可是到了此刻,暗卫并没有来报,便说明那人逃出了暗卫的视线。 而在宫里,能够逃出暗卫的视线的人,他以为还没有。 苏静翕也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的纠结,她只想要他多放些心思在宗政珺身上,若是有他的保护,宗政珺定能够平安长大,而显然,仅仅只有她并不够。 这晚,苏静翕几乎没有睡觉,彻夜守候在宗政珺的身边,看着他睡的不舒服,她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这都是因为她的疏忽。 宗政瑾亦是陪了好久,直到三更了才去床上躺了一会儿,并没有睡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事。 如果今日宗政珺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只怕她定然是不能够原谅自己,余生定是在愧疚与自责之中度过,惶惶度日,不会再有笑容可言。 那么他呢。 没了孩子,没了心爱的女人,还能剩下些什么。 他确定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早就不是如同以前一样,而是心有所属,除了楚周国的江山,他的心中还塞下了一个她,他不知道她的位置有多大,但是他知道没了她,他不会再快乐。 她是他的幸福。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宗政瑾将宫里的妃嫔,包括慈宁宫已经瘫痪在床的太后都想了一遍,依旧不能够找出这个人,迷迷糊糊间便听见苏顺闲在外面喊他,只好从床上起身。 梳洗过后,顾不上用早膳,便去了偏殿,依旧是他离开时候的姿势,丝毫没有变动过,宗政瑾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累不累?可要去睡会?”宗政瑾对她说道,目光却放在床上的小人儿的身上,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其实他才是最应该自责的人,他是她的夫君,是他的父皇,却没有在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为他们撑起一片天,而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害怕与不安。 苏静翕摇了摇头,“不了,臣妾不觉得累。” 眼底有明显的黑影,宗政瑾自然看见了,却什么都没有说,坐在她旁边,“是朕不好,朕答应你不会让珺儿有事,可还是让他生病了。” 我亦曾许愿让你一辈子都能够在我的怀里快乐无忧,可是我还是失言了。 苏静翕的神情有些松动,闻言讷讷的转头望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 “你没有错,”宗政瑾把她的身子一同转过来,一字一句道。 你没有错。 宗政瑾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解释,正在思索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她低着头说道,“其实珺儿就是染了风寒,这很正常,并没有人想要害他,是我太过紧张了,要是……要是你想罚便罚我吧。” 苏静翕想了一夜,如宗政瑾一般,仔细筛选,却排除了所有人,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选,若是以前自然有许多人值得怀疑,可是如今的后宫,早就今时不同往日。 宗政瑾心里微征,他早就猜测到了是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只是他本来是打算从那些妃嫔之中找一人做替罪羊,以免她因此自责,或是不安。 “朕不会罚你,你做的很好,珺儿不会有事的,他会平平安安的长大的,”宗政瑾与她四目相对,认真的说道,顿了顿,“朕保证,以朕的性命保证。” “不……”苏静翕想阻止,他的话却已经说完了,“你和珺儿,我都不想你们有事。” 他与宗政珺,便是她的全部,如果可以,她宁愿有事的人是她。 宗政瑾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又在希望有事的人是你自己?” 见她不否认,宗政瑾想要气愤却如何都生气不起来,嗓音低沉,“可是朕不希望你有事啊。” 你不希望我有事,我同样亦不希望你有事啊。 苏静翕听他的声音缓缓的传来,入了心间,忍不住颤了颤,“皇上心悦臣妾么?”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好笑的瞥了她一眼,转过头不再看她。 苏静翕丝毫不觉得羞窘,若说以前,她不一定会执着于这个答案,甚至以为知道与否皆不重要,便是这一辈子他都不回应她,亦不会因此觉得难过。 他不爱她没有关系,她爱他就够了啊。 或许是此刻的气氛太过微妙,这样的话一旦问出了口,她就十分的希望能够得到答案,不论他的回答是肯定的或是否定的,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只是想要知道他答案而已。 如此简单而已。 苏静翕把身子移向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眨了眨眼睛,亦露出一抹笑容,望着他,大有不说出答案便不罢休的架势。 宗政瑾有些承受不住她灼灼的目光,起身想要离开却被她抓住了袖子,挑眉,“一定要知道?” “嗯。” 宗政瑾的目光直视前方,“是,心悦。” 说完也不待她反应,直接迈步走了出去。 苏静翕坐在床侧,见他的背影消失,才讷讷的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是心悦? 他心悦她? 他心悦她。 这个认知足以让苏静翕高兴好几日,加上宗政珺病情痊愈,她这两日都是乐着的,关雎宫的奴才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听瑶清楚,但是她却谁也没有告诉。 帝王爱上一个人本就是奇迹,是不可能发生之事,若是其他人如此说,听瑶定会以为是在危言耸听,但是发生了皇上与自家娘娘身上,她却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两年时间的椒房独宠,或许能够持续更久。 苏静翕心情好,便大手笔的将今年的赏银翻了一倍,如今关雎宫的宫人多了许多,这并不是一点点银子,但是宗政瑾知道后,并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反而给关雎宫送来了许多的赏赐,弥补了苏静翕的亏损,并且另外让关雎宫的宫人俸禄翻倍。 高兴了关雎宫的一众人,其他宫里却是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即便已经到了年关,新年的气氛依旧没有多少,相比关雎宫的和乐融融,便有些死气沉沉,提不起劲,不论主子还是奴才。 苏静翕可不管这么多,天气越发的寒冷,她本就生性慵懒,除了宗政瑾偶尔召见她,便只待在关雎宫里,尤其是因为上次自己为了去梅园而让宗政珺染上风寒,足以让她停了脚步。 宗政瑾自然知道这个原因,是以一般都是他亲自过来关雎宫,偶尔早些,偶尔晚些,只是无论多晚,苏静翕都会命人给他留门,屋内的一盏灯,微弱的烛光却足以照亮他走向她身边的路。 一晃眼便是除夕了,苏静翕早间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有些莫名的惆怅,或许是时间匆匆流逝,一年又一年,让她有些留不住这样幸福的时刻。 那日宗政瑾的答案,让她无比的心安与兴奋,不是长久的付出得到了回报的喜悦,不是从此以后有了护身符的安定,而是我爱你,你恰好也爱我的默契与激动。 多么值得高兴。 苏静翕昨晚便与宗政瑾商量过了,除夕晚宴,并不让宗政珺去参加,这几日下了雪,容易路滑,且若是让他去参加,必然又会吸引一众人的目光,当然这在宗政瑾看来并不是什么事。 宗政珺是他仅有的两个儿子里面最为健康且聪慧的一个,如果不出意外,定然是作为储君来培养的,将来的帝王如何不能够承受别人的目光。 只是苏静翕坚持宗政珺在入学之前,不应当过早的被那些东西束缚住,在简单的学习之前,应当有自己的童年,宗政瑾不能够理解,只是在她说的时候,不免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快乐的事情可言。 赞成她的建议,是因为他同样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会和他一样不快乐。 宗政珺聪颖,过几年再学习那些东西也是可以,且现在毕竟是为时太早。 第一百八十九章 珍妃 除夕晚宴依旧是在泰和殿举行,照常的赴宴人选,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比起去年,到底多了苏静翕,少了太后。 苏静翕对于这些没有多少概念,因为这些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的一鸣惊人,在有了宗政珺之后,她越发的注重自身的保养,女为悦己者容,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熬到这个地步,却色衰年老。 宗政瑾虽然快三十岁了,但是却一点都不显老,看着与二十出头的人无异,英俊逼人,且如狼似虎,身体极为健康,苏静翕不希望自己比他差了十多岁,有一日站在他身边,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比他还要年老。 那样的场景,她想都不愿意想。 听瑶等人仔细的为她梳妆打扮,苏静翕间歇的瞥一眼正在一旁的地上玩得欢乐的儿子,自从生了孩子,这一年以来她似乎长得更高了些,若是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算,现在最起码有一米六七八的样子。 当然,还是比他矮上许多。 装扮完毕,苏静翕扫了一眼置于一旁的沙漏,见时辰不早了,干脆便先动身出发了,雪天不好走路,若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而在宗政瑾的后面才入殿,就算他不在意,但总归是失礼的。 交代代曼等人仔细照顾宗政珺,苏静翕便走了出去。 泰和殿 “珍昭仪娘娘到,”门口的太监尖细的声音通报,苏静翕缓缓走了进去,周围人的目光或多或少的移到了她的身上,她察觉到了,却没有在意。 入宫三年不到,却已经过了三个除夕,第一年的她面对这一切是新奇的,虽有淡定但总归不如现在这般从容,第二年因为坐月子躲过了许多人的唇枪舌剑,第三年的今日她依旧在这里,多么的不容易啊。 是的,多么不容易啊。 不过不止这三年,便是以后的三十年她都会一直都在这里,活下来的才是聪明人,如她,如舒贵妃。 苏静翕一步一步的踏上了台阶,往中间走了两步,站立行礼,“臣妾参见舒贵妃娘娘。” 苏静翕没有想到她来得这般的早,按理说,以她的资历,便是和宗政瑾一同来亦是可以的。 乔静姝亦没有想到她来得这般的早,笑道,“珍妹妹快快起来吧,今日妹妹来的可真是早呢。” 若是其他人说这样的话,苏静翕或许会以为是有深意的,或者是陷阱,但是于乔静姝而言,她却不会这般以为,只会当作是表面的意思。 前些日子乔家的长子强抢民女,令其投河自尽,本来这件事会如以前一般被压下去,可惜乔太师当时不在京城,没有及时的做出对策,而那户人家竟然拼了全家人的性命,立刻跑去报官,许多的百姓都知晓了,这件事自然不能够善了。 这件事还是代曼闲暇之时与她随口说的,既然都已经传进了宫里,可见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有多大,人云亦云,说的虽然不是真正的真相,但是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是否相信。 苏静翕没有问,因为她不关心,即便这件事是真的,苏静翕也不会想要看乔静姝的笑话,她的目的苏静翕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了,所以她才从心里同情这个女人,但也仅仅是同情而已。 露出一抹笑容,“是的呢,今日下了雪,臣妾害怕按照往日的时辰出发,可能会因为雪天误了时辰,若是失了礼便不美了。” 这话一落,周围的妃嫔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几分讽刺,若是她苏静翕害怕失礼,那么便没有人是坏了规矩了。 不等舒贵妃说话,湘贵嫔首先不忿的开口道,“珍昭仪娘娘说的是呢,若是失礼便不好了呢,还好臣妾来早了些。” 湘贵嫔这话若只是听听,并不能发现什么不对劲,可是细细体会,又会觉得哪里有些不正常。 苏静翕自是听出来了,她不过是讽刺她口中的早,却比舒贵妃来的还要晚,这不是失礼是什么,或者是不比皇上晚不是失礼,比舒贵妃晚就不是失礼了? 苏静翕心里有几分赞赏,这话说的极为的有水准,只是她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的苏静翕了,任人宰割不是她的作风,更是不可能有人做到。 “湘妹妹这话说的极对呢,只是本宫到底不如湘妹妹那般的清闲,大雪天的竟然去泛舟,这等情怀本宫这等粗人可是无法体会的,今日亦是下雪了,想必湘妹妹也是赏雪去了吧,那可是从晌午便开始出发了?” 苏静翕的话音才落,周围便响起了或高或低的笑声,前几日湘贵嫔听说皇上会去莲湖赏雪,便想通过此手段一鸣惊人,可惜最后注定竹篮打水,而从湘贵嫔的甘泉宫到泰和殿的路程,最多不过小半个时辰罢了,如何需要晌午便出发呢。 只是在嘲笑湘贵嫔的同时,亦无一不被苏静翕的气场所折服,再一次认清了苏静翕的改变,即使再不愿意,她们却不能不承认,这番话她们是如何都不能够如她一样,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亦不敢得罪湘贵嫔。 湘贵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朱唇蠕动,最终开口道,“珍姐姐不能体会便罢了,何苦来笑话臣妾呢?” 这几句话几乎是接近她的全力才说出口的,她是个聪明人,自然分得清利弊,只不过是方才自己一时脑子发热,说错了话,却不能再重蹈覆辙。 即便苏静翕这番话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却不能同样的没有脑子的去与她争辩,今时不同往日,皇上的恩宠,四皇子傍身,苏静翕与她现在早就不是一个同等的位置了,虽然苏静翕以前不如她,可是那又如何。 想要活命,就得管住自己的嘴巴,湘贵嫔暗暗告诫自己。 苏静翕听出了她话里的讨好的意思,扫了周围一圈,见没有人再敢将目光无所顾忌的放在自己的身上,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在这上面纠缠。 “不过是与湘妹妹说句玩笑话罢了,湘妹妹不必当真。” 苏静翕没有改口,依旧是以湘妹妹称呼,心里有些好笑,真是不知道自己原来亦喜爱这样的恶趣味。 湘贵嫔只求能够免受责罚,称呼相比之下便成了小事,闻言淡淡点头,勉强露出一抹笑容,“臣妾并没有当真。” 到底有没有当真便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只是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皆是一听置之,并不敢真的计较下去,否则吃亏的是谁,所有人都很清楚。 不须臾,殿内便响起了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静翕起身,随着众人一同行礼。 跪了不知多少次,早就从当初的稍稍不甘心变成了如今的顺从自得,想想人的心里还真是有奴性呢。 只不过若是跪一跪,他便真的能够万岁,那么跪多少次她亦是愿意的。 “平身,”宗政瑾的冷冷的说出两个字,苏静翕在他的身后,却从中听出了他的心情还不错。 勾了勾嘴角,起身入座。 照例的训话,苏静翕侧耳聆听,面上认真严肃,但是心里到底想的是些什么便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宗政瑾训话完毕,转身之际便见她两眼放空,没有焦点,一看便知方才定是没有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无奈至极,却丝毫没有生气。 “朕想着这一年宫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喜事,便借着今日给你们升升位份吧,也算是普天同庆了,”宗政瑾随口说道。 下面的一众妃嫔皆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了上首,这一年以来,她们都近乎于独守空闺,本以来这辈子都会这样了,晋升无望,待在现在的位分上到死,万没有想到能够柳暗花明。 “既然都说了,便在开宴之前宣布吧,”宗政瑾扫了一眼下首,目光在某人身上停留了两瞬,转头,“苏顺闲。” 苏顺闲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圣旨,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年佳节,朕心喜悦,特此晋封,晋珍昭仪为珍妃,湘贵嫔为修容,安容华为安婕妤……” 苏静翕跪在地上,万没有想到第一个人便是她,方才还在猜测,自己晋封速度本来就有些快,或许这次会将她排除在外,可是她还是不够完全的了解他。 苏静翕趁着起身的须臾,极快的朝他露出一抹笑容,不论他有没有看到,总归是在表示自己的喜悦。 从她入宫开始,不论他赏赐了自己何物或是赐予了何种位分,苏静翕都是全然接受,从不因此表示不喜欢或是不高兴,有的都是兴奋与感激。 这一切都是恩典,都是他与她的宠爱。 宗政瑾一直在默默观察她的动静,自是发觉到了她的笑容,亦勾了勾嘴角,她高兴便好。 这么久他早就了解了她的一些小习惯,自己做的事合她的心意了,夸赞最多的便是“皇上最好了”,初初有些嫌弃,但是却是打从心底接受,若是哪里惹她生气了,她亦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晚上在床上的时候便放不开,不能投入,那他便需要开始哄人了。 轻笑了一声,这般挺好。 三千繁华朱墙内,仍得白首一心人。风起诡谲瀚如海,情深梦醒何如归? 你们以为呢? 第一百九十章 舞女 圣旨已下,不论其他妃嫔是否满意,皆无力改变,容易满足的妃嫔自是喜笑颜开,贪得无厌与嫉妒成性的妃嫔自是闷闷不乐,从宣读圣旨过后,她们脸上或眼里表现出来的反应,便能够大抵发觉她们是哪一类人。 苏静翕扫过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她们如何与她已然没了关系,自己在意的从来都只有那么多。 来时已经用了些糕点垫了肚子,是以此刻并不是很饿,用了几口膳食过后便再也提不起兴趣,两手托腮,两眼放在场上的歌女身上。 目光在其中一个领舞的舞女身上停留了两瞬,默不作声的转开视线,便是听瑶在旁边都没有发觉异常,而宗政瑾却注意到了。 顺着她方才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了下来,眼里有不可见的情绪涌动,他没有说什么,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说什么。 “呀,婢妾瞧着那个舞女容貌似乎有些像珍昭……珍妃娘娘呢,”赫连灵雨有些惊讶的道,声音虽小,但是涉及了刚刚晋封的珍妃,自是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 纷纷将目光移向下首,在正主与歌女脸上反复比较,最后总有不长脑子的附和。 乔静姝收回目光,淡笑,“不过是长得像罢了,天下那般大,无奇不有,便是长得一模一样,臣妾亦不觉得稀奇。” 顺妃亦配合的接话道,“正是这个道理,臣妾家中,以前便有两个长得极为相像的丫鬟,众生百态,相像并不足以为奇。” 舒贵妃开了头,顺妃接了话,聪明的妃嫔自是纷纷附和,此时便是能够讨好苏静翕的最佳时机,无关自己是否愿意。 苏静翕无声的笑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下面那舞女所着甚少,莫非大冬天的是不惧寒冷么? 宗政瑾的目光落在更下首,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小女人不以为然,他却无法容忍,这岂止只是有些相似,远远看起来,足足像了六分。 转头招呼苏顺闲走过来,凑近他耳边小声的交代了几句,众人虽在暗暗关注着,只是并不能轻易从宗政瑾的脸上发觉出什么。 又将目光放在右侧偏上的人身上,不得不说,苏静翕的确是她们见过的美人之一,宫里虽然从来不缺美人,但是如她这般只日益夺目,不见色衰的女人却是少见,宫里的女人大多都会被消磨掉时光,褪换掉容颜,包括她们。 可惜再美又有何用,底下的那个舞女便是因为与她相似被特地选了出来,最终若是没有如愿送上皇上的龙床,就只能够送去其他男人怀里了。 不论是哪一样,都足以让她们高兴不已。 很快苏顺闲便回来了,附在宗政瑾的耳边说了几句,宗政瑾无意识的转动着扳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瞥了一眼苏静翕,最终朝苏顺闲点了点头。 苏顺闲心里一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自强撑着面容,丝毫没有松动,应了声连忙出去了。 苏静翕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解,却碍于场合,终是没有说什么。 总不至于那个舞女是她失散已久的妹妹吧,那也未免太过狗血了些。 一场舞终了,一众舞女皆退下,众人只能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苏静翕越发的没了兴致,被人打量是小,可是莫名的成为了焦点,总不是那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好在宗政瑾很快便提议离场,他一走,苏静翕待了片刻,便寻了个借口回了关雎宫,乔静姝依旧没有为难她。 关雎宫 苏静翕解了披风,心里总有些不安,“你去打听一下,今晚那个舞女最后的去处。” 代曼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闻言福了福身子,连忙走了出去。 “娘娘,不过是个与娘娘长得相似的女人罢了,奴婢以为并没有大碍,”听瑶见她有些郁郁不乐,只好开口劝道。 苏静翕深吸了一口气,轻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女人是本宫的庶妹或是什么亲戚之类的?” 若真是这种情况,那便难办了许多。 听瑶一愣,心中自知此事的严重性,“不会的吧……” “本宫亦希望不会,”苏静翕淡淡的应道,比起这个,她担心的事情比这个还要严重许多。 她虽是女子,但是却也有些理解男人,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别的男人怀里躺着一个与自己的女人相似的女人,起码正常的男人不会愿意。 尤其是帝王。 泰和殿举办宴席之时的舞女,有些是宫里从小培养的,有些是从宫外请来的,只是不知道今晚又是哪般。 若是宫外,又是何人与她过不去呢。 真是得罪的人太多了…… 没有等代曼回来,便传来了消息,皇上特地将那个舞女留了下来,一时之间,宫里的妃嫔都在看苏静翕的笑话,无一不在幸灾乐祸。 苏静翕却反复问询,“有没有封什么位分?或者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何处?” 袭香摇了摇头,“奴婢并没有听说。” 苏静翕在殿内走了几圈,始终有些不安,她倒不是担心宗政瑾会因此厌恶了她这个正主,而去宠爱那个舞女,只是她担心的是这背后的阴谋。 到底是何人想要夺去她的恩宠,却又不想置她于死地。 “娘娘,”代曼从外面走进来,头上盛满了白白的雪花,一入内室,便极快的融化了,听瑶连忙拿布帛帮她擦拭。 代曼却顾不得这许多,“娘娘,现在宫里都说皇上预备让那个女人侍寝呢。” 还有更加难听的,她却不敢说出来,选择性的忽略了。 即便她不说,苏静翕亦能够猜测到,“你可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何处?” “似乎……似乎在乾清宫……”代曼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 苏静翕的身子颤了颤,却很快稳住,咬了咬嘴唇,不会的,他不会这般待她的。 外面雪花飘散,白茫茫的一片,与黑暗的天色形成强烈的对比,苏静翕便置于这其中,即使夜已经深了,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娘娘可要去乾清宫?”听瑶虽然知道这样的提议有些不规矩,可是若是不做点什么,真的让那个女人爬上了龙床,那于娘娘的处境,更是不利。 代曼嘴唇蠕动,到底没有开口阻止,心里亦是认同这样的做法的。 苏静翕轻轻的摇了摇头,“本宫才不去呢。” 她相信他不会这般的待她,将她置于那般尴尬的一个境地,他必是能够预见的,那么他如何能够忍心。 她相信他前些日子所说的心悦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相反,不管他是为了自己的江山,或是为了其他的各种理由,真的打算将那个女人纳入怀中,她去了,亦不能够改变任何事,只会打乱他的计划,为他带来麻烦,这不是她最初的目的。 她不过是想要好好爱他而已。 仅此而已。 或许最初的入宫真的包含了一些功利心,存着利用的心态,可是到了如今,陷进去的早就不只是自己的人,还包括自己这颗完整无缺的心啊。 她不知道若真的是后面的一种情况,她是否能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待他一如既往,只是她知道,她不会停止爱他。 “罢了,便这样吧,夜深了,本宫累了,伺候本宫安歇吧,”苏静翕揉了揉眉心,早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宁愿不去参加宴席,不去感染那样的氛围。 眼不见为净。 …… 宗政瑾独自一人踏入关雎宫的时候,依旧有宫门为他留着,只是他没有从那里走进去,而是直接翻墙而入。 主殿内室,进去以后,反常的没有在床上看见人,挑了挑眉,转身往偏殿而去,意料中的看见了挂念许久的人。 轻笑一声,给自己的儿子盖好被褥,也没有耐心为怀里的这位穿上衣裳,直接拿棉被包裹着往主殿而去。 动静惊醒了守夜的听瑶,正预备出声便被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慌忙闭嘴,想了想,又退开了些。 宗政瑾不再管其他人,专心凝视着眼前的人,不出几个呼吸,便见怀里的人睁开了眼眸,嗤笑,“不装睡了?” 苏静翕不满,撇了撇嘴,“谁装睡了?臣妾分明睡的好好的,是皇上将臣妾给吵醒了。” “嗯,是朕的不是,”宗政瑾十分配合的说道。 苏静翕心里消了气,他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便说明她之前假想的两种情况都不存在,他既不会因此厌恶了她,亦不会将那个女人变成他众多妃嫔中的一员。 面上丝毫不显,“皇上这是心虚了?” 她亦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般大的勇气,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是他纵容了她太多,让她慢慢的忘了本份,或许是此刻的气氛太过微妙,她想要以此来试探他的心意。 太多种的情况,她亦分不清是哪一种支撑了她。 宗政瑾挑了挑眉,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谁准许你这般说话了?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苏静翕往他怀里蹭了蹭,趴在他的胸膛上,柔声道,“是皇上啊。” 从来都是你。 都是你,待我这般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赐福 听见动静,苏静翕迷迷糊糊的极为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眸,惺忪睡眼,挥了挥在自己脸上作恶的手,“干嘛?” 软软糯糯的嗓音足以让宗政瑾软了心肠,只是并不没有停止打扰她的睡眠,“朕走了。” 苏静翕胡乱应了声,“嗯。” 宗政瑾不满,将她从床上强行挖了出来,陡然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冷风让她不自觉的缩成一团,随即立刻攀在他的身上,四爪并用,竭力汲取温暖。 宗政瑾有些无奈,到底没有将她扒下来,“现在醒了没有?” 苏静翕点点头,“醒了。” “那朕走了。” “……”苏静翕没有想要下来的意思,顿了顿,问道,“皇上去上朝么?” 宗政瑾闻言便知她并没有完全清醒,昨晚到底是闹到了太晚,自己虽是神清气爽了,她总是睡不够的,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叫醒她。 拿被褥将她包裹着,“朕不去上朝,今日休沐。” “那皇上要陪臣妾么?”苏静翕转头与他四目相对,两眼亮晶晶的。 宗政瑾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眸子,引来她的轻颤,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朕还有事情要忙呢,等忙完了就陪你。” 苏静翕眨了眨眼睛,顿时光彩便失了大半,瘪了瘪嘴,看着可怜兮兮,楚楚动人。 宗政瑾叹了一口气,小东西现在拿捏他真是一次一个准。 “朕不能陪你,那你来陪朕吧,”宗政瑾轻笑道,见她不回答,继续问道,“嗯?” “好啊。” 苏顺闲一早便赶来了关雎宫,守在门口听见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动静,心安了大半,好在到底没有发生什么不可预料之事,要不然便是后悔都是无用的。 天知道他昨晚听皇上的吩咐,将那名舞女单独留了下来,心里有多惧怕,这些年,皇上对里面那位宠到了什么程度,别人不清楚,他作为内侍,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按照里面那位的倔脾气,真的与皇上闹起来了,伤了别人是小,如果自己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只怕雷霆之怒,无人能够轻松承受住的。 …… 宗政瑾走后,苏静翕便彻底没了睡意,方才被他闹得清醒了大半,现下再睡却是睡不着的。 听瑶等人走进来为她梳洗装扮,苏静翕指着衣橱里的一件湘色曳地飞鸟撒花长裙,“便穿那件吧,本宫待会还要去紫宸殿呢,总不能穿的太差。” 如果不出意外,待会定是有场硬仗要打的。 听瑶不觉有它,点点头,“这件衣裳送过来以后,娘娘嫌其太过艳丽,却是一次都没有穿过呢,今日是初一,穿这件是极好的。”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没有说什么。 紫宸殿 “皇上,孟大人与苏大人求见,”苏顺闲进来禀报道。 宗政瑾点点头,苏顺闲便连忙出去请人了 。 “微臣参见皇上,”二人走进来,跪下行礼。 “不必客气,平身吧,”宗政瑾淡淡的,无声的给孟闻天传递过去了一个眼神,后者接收道,笑呵呵道,“微臣一大早便出了府,然后便偶遇了苏兄……苏大人,再然后便偶然一同入了宫。” 宗政瑾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他,这样的理由,不说他,若是苏静翕在这里,她都不会信。 嗯,她那样蠢笨的人不信,他这般聪慧的人更是不会信了。 “微臣有罪,还请皇上恕罪,”苏骏文连忙跪下行礼。 他的心里并不愿意入宫,虽然按照他的官职,并不能够经常见到皇上,上朝之时的问话更是不会轮到他,而升官最重要的便是需要在皇上面前混个面熟,与皇上一个好的印象,这样的道理不是不懂,只是他害怕因为自己而给妹妹惹上了麻烦。 昨晚的宴席,他亦有一个小的位置,妹妹走进殿内的时候,他远远的瞧上了一眼,看着身子还不错,之后听说妹妹被晋封为珍妃,他是极为高兴的。 正是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不能够拖累了妹妹,可是架不住孟闻天的极力相邀和强行拖拽。 “行了,起来吧,”宗政瑾淡淡道。 孟闻天与苏骏文对视一眼,无声的说,“我便说不会有事的吧。” 苏骏文噤声,不再说什么,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语。 宗政瑾收回视线,“你可查出来了?” 孟闻天恢复了正经的面色,答道,“回皇上,微臣已经查出来了,那名舞女不出皇上所料,正是从边关的一个小镇上寻出来的,据探子回报,培养了好几年,近些日子才被送入京城。” “边关……”宗政瑾讽刺的笑了笑。 “还有,皇上,宁将军已经入京了,目前正待在宁家。听说昨晚便到了,等到京城城门开启之时,才入了京,”孟闻天没有抬头,继续说道。 “咱们的人呢?” “都跟着进了宁家,听说是宁将军所邀,”孟闻天其实昨晚亦收到了这个消息,只是当时忙着调查舞女之事,分身无术,不能够及时的处理那件事。 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够分清楚的……吧。 宗政瑾没有多说什么,“今日朕没有时间,明日吧,明日你陪着他入宫,朕要召见他。” 孟闻天有些不解,“皇上今日还有何事啊?” “你管那么多作甚!”宗政瑾不悦道。 孟闻天摸了摸鼻子,真是,有什么事那么神神秘秘的,问一句都不行了。 讷讷道,“微臣知错。” “知错了就滚吧,”宗政瑾没有丝毫想要留他下来的意思,淡淡道。 孟闻天深吸了一口气,“外面下雪了,微臣过了一会再走。” 过河拆桥,以前倒也罢了,如今拆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 宗政瑾正准备说话,苏顺闲却从外面进来了,小声道,“皇上,珍妃娘娘来了。” 他方才可是听见皇上动了怒? 这下孟闻天倒是全都明白了,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愿意走了。 孟闻天不说话,苏骏文便索性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宗政瑾见底下两人丝毫没有眼力劲,有些气愤,可是到底还是先开了口,“让她进来。” 诚如孟闻天所言,外面正在下雪,站在殿门口等候,必然是极冷的。 苏静翕款款走进殿内,一转身习惯性的往上首望去,随即察觉到旁边有人,然后便笑了,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福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宗政瑾自是不会迁怒于她,点点头,“起来吧。” “微臣给珍妃娘娘请安,”孟闻天与苏骏文皆行礼,只不过二人依照品级,所行的礼自是不同的。 苏静翕想都没想便直接侧身避过,“孟大人与哥……苏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珍妃娘娘今时不同往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微臣可不敢在珍妃娘娘面前失了规矩,”这番话若是后宫的妃嫔说出来,苏静翕定会当作是反话来听,但从孟闻天的口中说出来,却只是表面的意思。 应当只是表面的意思吧。 苏静翕轻笑了一声,“孟大人亦是令本宫刮目相看,自从与九公主成亲过后,本宫瞧着孟大人是越发的神采奕奕了。” 这番话足以逗乐在场的几人,包括宗政瑾。 弯了弯嘴角,朝她招手道,“过来。” 苏静翕立马转身往上首走去,站在他身边,有些不解。 宗政瑾没有解释,“既然你哥哥今日入了宫,朕便写上这福字吧。” 每年的初一,皇上都会写上几副大字,赐予他选择出来的臣子家中,虽不是多名贵的赏赐,但却代表着这位官员为皇上所中意,意在表彰他这一年以来的功勋,是以臣子之间,亦是在以是否得到皇上所赐的福字为荣耀。 这二者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但苏静翕与苏骏文闻言却都是露出了笑意,有没有逻辑联系从来都不重要。 苏骏文想的较多,心里虽然高兴,到底比较稳重,“皇上能够赐予苏家福字,已是苏家至上的荣耀,微臣多谢皇上恩典。” 苏静翕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另外的深意,哥哥不过是害怕盛极必衰,她在宫里如何得宠是一码事,可是若是涉及到了苏家,便关乎了朝政,自然会有人眼红,从而容不下。 只是哥哥却不知道,若是一味的想要退缩,忍气吞声,许多的时候并不是能够大事化小的,况且,她当初之所以选择入宫,便是不希望哥哥有一日在朝为官,会遇到这样的境况。 苏家早就不是以前的苏家,因为她早已不是以前的苏静翕,想来还是娘亲没有将她的话与爹爹和哥哥们说明,或是说开了他们却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 既然如此,不若再让她来推一把吧。 苏静翕见他已经写好了大字,正在落名,凑过去,“臣妾可以也写么?” 底下的孟闻天与苏骏文一愣,尤其是苏骏文,反应极为强烈,好在孟闻天及时的拦住了他。 宗政瑾没有回答她,直到自己写完放下笔,“想写?” 苏静翕猛点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宠爱 “小心点,别污了朕的纸张。” 苏静翕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皇上的纸张真是稀罕物。” 平平淡淡的语气,仿若只是在诉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如同“今日天气真好一般”。 宗政瑾嗤笑一声,“那是自然。” 他所说的亦没错,御用之物,哪有普通的货色,无一不是精致再精致,便是这普通的纸张,都是万里挑一,仔细筛选呈上来的,没有任何瑕疵。 苏静翕也不在这上面过多的纠缠,提起笔比划了两下,在他的名字之下,慢慢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是气势磅礴的草书,一个是娟秀端正的簪花小楷,两者并不相同,但是放在一处,却是说不出来的有韵味,便是不同的字体,原来亦是可以这般的和谐。 闲话了片刻,外面雪停,孟闻天再也没有了强留下来的理由,只能灰溜溜的告退,宗政瑾没有丝毫想要挽留的意思,直接挥了挥手,似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苏骏文无声的望着这一切,是有些羡慕的,不过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做人最应该做的便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他省得。 苏静翕望着哥哥的背影消失,有些舍不得,不过亦是清楚二人如今的差距,能够破例有这些时辰相聚,本就是奢望,贪求太多总是会害人害己。 收回目光,见他依旧在写字,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在一旁一般,苏静翕有些感动,却什么也没说。 “皇上,你说臣妾这件衣裙可好看?”静了片刻,苏静翕终是忍不住的开口道。 宗政瑾故意的没有转头看她,只点点头,应了声,“嗯。” 早在她方才入殿之时,他便已经仔细打量过她,不只衣裙好看,人更好看。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容色便是不倾国,总是倾城的,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更是神来的点睛之笔,虽然喜爱艳丽的颜色,却甚少真的将其穿在身上,而今日这件湘色曳地撒花长裙姑且能够算是个例外。 宗政瑾知道她的目的何在,却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从未想过阻止。 她想做的事,他支持都来不及,如何会想要她不开心呢。 苏静翕托腮撑在案桌上,歪头望着他,“臣妾亦觉得十分好看,不过皇上的更好看。” 宗政瑾忍不住轻笑,无奈的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朕都说过多少次了,朕是男子,不需要好看。” 身为帝王,整日里被一个女人夸赞其好看,成何体统…… 苏静翕丝毫不见害怕,笑嘻嘻道,“可是不管臣妾看皇上看多少次,臣妾都还是觉得皇上好看。” 既然想要拍马屁,那就拍得更猛烈些吧。 “……”宗政瑾都无力再去说她什么了,颓然放弃,“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苏静翕站起身,“皇上真好。” 最后这一句完全的不走心,苏静翕话出口才发现只是习惯成自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宗政瑾自然也听出来了,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什么,“梅园的花都开了,想要去看看么?” 苏静翕目光自然,语气坦诚,心里却不可谓是不感动的,“好啊。” 她入宫将近三年,但是他待她却始终一如既往,甚至是越发的宠,知道她喜爱花草,便总是隔三差五的命苏顺闲将培育好的珍稀品种送往关雎宫,自己却从不在她面前多提一句。 这是宠爱,却又无关宠爱。 便如此刻,即使他不说,苏静翕亦是知道他清楚自己是因为上次想要赏梅而造成疏忽,宗政珺染上风寒令她无比自责,这一个月以来除了乾清宫便再也不曾出宫过,她不嫌闷,他却怕她闷。 这不是宠爱,这是爱。 她感受到了。 …… 龙撵在前,苏静翕的车撵在后,紫宸殿与梅园相距并不是很远,听说是因为当初的熙妃娘娘的宫殿长乐宫在附近,先皇特地选了一个距离紫宸殿最为相近的地方,予以修建。 熙妃,如今的圣母皇太后。 苏静翕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车撵便缓缓的停立,掀开帘帐,一眼便望见他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露出一抹笑容,借由听瑶的力气下了撵。 几步走到他跟前,入眼之处是朱红宫墙,上面龙飞凤舞的“梅园”两个大字,透过红墙,隐约可见里面的株株红梅,白洁圣雪,红白两线交融,天地亦为之失色。 “看什么呢?进去吧,”宗政瑾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上的雪花,笑道。 苏静翕直接将手伸进他宽厚的手掌之中,亦不看他,“进去啊。” 宗政瑾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摩挲了几下,嘴角上扬,牵着她迈步走了进去。 虽说是赏梅,但是到底不是真的在树下闲逛,没有目的的赏,而是站或坐在特地修建的亭中,放眼四周,寻找各人眼中的最美。 “皇上可是想要烹雪煮茶?”苏静翕见苏顺闲上了一套茶具,笑着问道。 宗政瑾嗤笑一声,“你啊你,朕真是不知道苏大人是如何教导的你。” 语气颇为无奈,苏静翕却不以为然,“臣妾觉得臣妾挺好的呀。” 宗政瑾间歇的抬头瞥了她一眼,“若是不喜自卖自夸,是还挺好的。” 她最大的缺点便是喜欢自卖自夸,夸赞自己便罢了,连带着她身边的人,包括他,都无一不被她经常放在口中称赞,当真是羞煞了人。 苏静翕撇了撇嘴,不满道,“臣妾夸赞最多的可是皇上,那皇上的意思是臣妾说错了?” 言下之意便是她所言的皆是假象,其实他并没有她口中的那么好。 宗政瑾心里一堵,面上不显,“你说朕如何自是没错,倒是于你自己而言,却是错了的。” “如何错了?” “不实际。”言简意赅,直击重点。 “如何不实际了?” “夸大事实,虚浮不真切。” “……” “臣妾觉着,皇上此话才是真的虚浮不真切呢。” “……” 宗政瑾不想与她计较了,反正每次想要说些道理,到头来无一不发觉皆是徒劳无用的,既如此,何必多费那口舌。 “皇上这是同意臣妾的话了?”苏静翕难得的有一次能够将他说的哑口无言,自是需要继续发挥自己的无赖本性。 “……”宗政瑾左手拿起一个白色瓷杯,放置在她面前,亲手从壶中倒了一杯茶,“喝喝看。” 袅袅水汽缓缓上升,白色为底,与清水融为一色,几乎不可辨别,凑近便能够闻见清香沁人的香味,微微抬手,晶莹玉润的矶指端起,睫毛低垂,贝齿隐约,浅啄一口,面上潺潺笑意似要融入这漫天白雪之中。 “臣妾要是夸赞皇上泡的茶好喝,皇上可是又要说是夸大事实了?” 宗政瑾轻笑,清晰的窥见对面人的黑瞳之中闪过狡黠的灵光,“否,你若是现在夸赞,朕姑且当作是陈述事实。” 苏静翕挑眉,“那若是臣妾说不好喝,那便是歪曲事实?” “对极。” “……” 二人端坐在这置了暖龙的亭中,四周帘帐遮挡寒风,并不是特别的冷,且有宗政瑾时不时的亲手斟茶,喝下去暖暖的,直入心底。 苏静翕转头之际,无意见瞥见不远处的不同色彩,再一次对自己的视力有些无语,若是看不见倒也罢了,可是方才不过一瞬,与早有目的的人已有了眼神交汇,再视而不见未免有些不合适。 在其他人面前,苏静翕还是极为重视规矩的。 宗政瑾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随即意识到或许身边人并不喜欢,便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示意若是不耐可直接打发了。 他的眼神苏静翕看懂了,心里有着淡淡的感动,回以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有他这个眼神便够了。 走近,湘修容、安婕妤、杜小仪及灵小仪皆福身行礼,“臣妾|嫔妾|婢妾给皇上请安,给珍妃娘娘请安。” 娇娇弱弱的嗓音在亭中想起,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韵味。 “起来吧,”宗政瑾淡淡的应了声。 “谢皇上。” 湘修容有些难堪,四人之中她的位分最高,已是修容之位,且有封号,虽比苏静翕的品级低了好几个等级,但是也万不到侧身站立的地步,如何都是能够与皇上同坐的。 可是皇上没有开口,珍妃更是当作视而不见,自己便显得格外的尴尬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却听见最外侧的灵小仪小声的道,“那不是与珍妃娘娘相似的舞女么?” 声音虽小,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苏静翕心里有些好笑,真是难为这些一鸣惊人的妃嫔了,不止需要在自己的容貌上下苦功夫,更是需要苦练嗓音,力求与黄鹂一般甜美动人,更需谨慎把握这声音大小,多一分显突兀,少一分效果大打折扣。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人,嘴角上扬,眼里却是冷意越发的甚,“既然是与本宫相似,便去将她叫过来,与本宫瞧瞧,是如何的相似。” 第一百九十三章 愚者 苏静翕所用的词是“叫”,而不是“请”,在场之人自是能够听的明白,幸灾乐祸的有之,无奈至极的亦有之。 苏顺闲不敢耽误,见自家主子没有出声阻拦,便亲自去“叫”了。 不须臾,传说中与珍妃娘娘相似的舞女便步入亭中,苏静翕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面上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几眼过后便再也不想多看。 而宗政瑾,从始至终皆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湘修容见状有些愤愤不平,但是昨晚才被苏静翕当众为难过,自己虽有晋封,但是到底不如珍妃来得让人眼红心热,且自己早便没了恩宠,即便皇上在此,她是没有丝毫的把握能够保证皇上会反常的偏帮自己。 是以只能干瞪眼,不敢多说任何不合时宜的话。 一时之间,亭中竟是静的可怕,只能间歇的听见宗政瑾手中的瓷器碰撞的清冽之声,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舞女有些害怕,可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强撑着跪下行礼,“贱婢参见皇上,参见珍妃娘娘及众位主子。” 苏静翕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即便此刻她是高高在上,端坐在上首,而别人是如奴仆一般跪在下首,冰凉透彻。 楚周国有伶人,不仅是宫里,便是有些大臣贵族的家中亦是可能会豢养,只是不是单纯的用来与唱歌跳舞助兴,而是用来帮助招待往来家中的贵客。 说的难听点,便是交际花,只不过是有主的。 毕竟总不能在府中有客人前来且表现了这般类似的需求之后,主人献出自己的小妾或是直接将人带去那烟花之地吧,相比于前者,后者显然更加的不合适。 苏静翕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出声道,“起来吧。” 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不含丝毫的温度,让湘修容等人不得不庆幸自己方才的识时务。 静了几瞬,苏静翕忽然轻笑出声,“许多人皆说你与本宫长得有几分相像,你觉得可像?” 话音一落,旁人皆是一愣,除了正在专注于煮茶的他。 “抬起头来仔细看看,想好了再说,”苏静翕说的极为直接,丝毫不客气。 那舞女无奈,只能强撑着抬头,极快的瞥了上首一眼,复又低下头来。 不过一眼,却足以让其他人看清她真正的面容,湘修容率先不着痕迹的打量对比,不过几瞬便得出了结论,形似神不似。 远看或许有几分相像,近看却能够很明显的发觉,不仅是五官不及上首之人精致可人,便是肌肤亦不如其细腻光滑,而那周身的华贵雍容的贵派气质更是丝毫不能够相提并论。 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枉费她们昨晚还兴奋了整个晚上,激动了许久才开始入睡,现在想来到底还是她们沉寂太久,沉不住气,难以忍受,当真是要不得。 “怎么,可是说不出话来了?”苏静翕瞥了一眼外面的雪花,淡淡道。 舞女低垂着头,听着仿若其声音似乎是从云端飘散过来,淡淡的,却不容人忽视,她不傻,自是知道其是故意而为,不过是想要她害怕而已。 自己虽然是从边关小城而来,但是却经过了特殊的培养与训练,早就不仅仅是那小户人家的女儿,只不过方才的匆匆一眼,依旧让她忍不住自惭形秽。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来都不小,任凭自己如何努力,许多东西都是天注定,后生是无力改变的,她清楚这一点,却不想承认。 就在昨日,她傻乎乎的还以为自己凭着这副容貌,能够入宫献舞,或许会被皇上发觉,从此爬上龙床,光宗耀祖,她要整个小镇的人都为她感到骄傲与荣耀。 只是她确实在有意的安排之下入了宫,献了舞,却根本没有爬上龙床,便是此刻,她依旧忘不了昨晚上首那个男人如苍鹰般的凌厉目光,眼里有她显见的厌恶与嫌弃,她一度怀疑若不是自己顶着这张脸,或许真的会被当场处死。 而她还傻傻的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多么可笑。 此刻,她却是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况且他看都不愿意看她。 压了压心里的诸多感慨,恭敬道,“珍妃娘娘天人之姿,倾国亦是有的,而贱婢不过是凑巧为老天垂怜,生的与珍妃娘娘有两分相似罢了,如何都是不能够与娘娘相提并论的。” 这番话她思虑了许久,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才说出来的,但愿没有得罪宫里的这些贵人,不论是谁,都不是她能够承担得了的。 “呵,本宫亦是这般以为,”苏静翕不屑的收回了目光,放在旁边的几个人身上,“你们以为呢?” 湘修容一震,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杜小仪率先说道,“婢妾与娘娘所想的一般,不过是个会跳舞的贱婢罢了,娘娘实在不需要自降身份,与这等贱婢比较,便是多看两眼亦是污了娘娘的眼。” 这番话不可谓是不说的极为有水准,虽然一口一个“贱婢”,彻底得罪那名舞女,但是却是在讨好苏静翕,重点是在将苏静翕不能够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若是苏静翕愿意承她这份情,那便是合心意了。 湘修容有些不忿,连忙紧接着开口道,“确实如此,不过是个贱婢罢了,珍妃娘娘不必放在眼里,实在不值当。” 另外两人见状收回了自己的心思,连忙跟着附和。 那舞女站在下首,寒风冷冽入骨,听着周围人的鄙夷与奚落,早该预料的,此时听着依旧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从开始便不应该奢求太多,若是待在自己的小镇,或许还能够凭借着这副好容貌嫁与一户好人家,此时应当有几个孩子了。 可是悔不当初又如何,做错了亦不能回头。 苏静翕轻笑,真是风水轮流转,曾经湘修容视她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先是仗着有皇后,后有淑妃等人,可是今日却也有不得不忍气吞声,为她说话,讨好于她的时候。 “本宫十分好奇,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本来以为她会在乾清宫遇见这名舞女,毕竟昨晚代曼可是打听她是在乾清宫的,是以今日特地盛装打扮前去示威,不过在宗政瑾提出赏梅,她两相比较,自是选择比较重要的一个。 毕竟从宗政瑾昨晚的表现看来,与她相似的舞女并不足以为惧。 苏静翕一问,其他人纷纷亦想起这个问题,方才她们只关注于这舞女到底与珍妃娘娘相不相似的问题了,到底忽略这个关键。 梅园虽是在宫里,为供皇上及妃嫔欣赏,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进来,门口亦是有侍卫看守的,首先排除在外的便是不相干的宫人,试想若是有宫人想要赏梅,从而来到这梅园,那么皇宫之中的几万名宫人如何能够容得下。 赏梅,贵在清静。 那舞女颤颤巍巍,慌忙跪下,“贱婢该死,贱婢该死,求娘娘恕罪……” 除了几句请罪,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苏静翕察觉到有丝不寻常,若是没有人相帮,她定是不可能进来的,至于到底是谁相帮…… “既然该死,便拖出去吧,”宗政瑾放下手里的茶壶,淡淡道。 舞女及众人皆一惊,“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贱婢不知道啊,贱婢……” 苏顺闲的动作很快,招呼了两个大力太监,捂住嘴立马拖了下去,不过几个呼吸便再也看不见人影。 苏静翕见状并没有多说什么,人各有命,当她选择入宫的那一刻开始,她便该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会有今日,若是不想要贪图那滔天的富贵,如何会葬送自己的性命呢。 舞女如此,她亦是如此。 做人最不应该的便是忘了自己的本心,迷失了最初的自己。 谨守界限,于自己于别人都是有利的。 湘修容等人显然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的雷风厉行,宫里以前即便发生过比之更为严重的事情,亦不见皇上会将人直接处死,最多不过是打入冷宫,褫夺封号罢了。 现在看来,皇上当真是变了,而她们亦不能一成不变,否则连自己如何死的或许都不知道。 …… 宗政瑾陪着她回到关雎宫,直到入了内室,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都知道了?” “臣妾猜到了,”苏静翕实话实话,早知瞒不过,亦从未想过隐瞒。 不论何时,她皆是从未想过与他有任何的隐瞒,不管大事小事,皆是力图能够坦诚相见,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并没有任何事情是见不得人,不能为他所知的。 宗政瑾叹了一口气,将她拉近,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如何这般聪明?” 苏静翕轻笑,挑眉,“皇上这是在夸赞臣妾聪慧?” 宗政瑾被她带偏,亦勾了勾嘴角,“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你便是如此。” “皇上便是承认臣妾聪慧有如何,为何总是想要打击臣妾,”苏静翕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 她如何不知道,那舞女之所以能够进入梅园,皆是他的吩咐,否则除了他,还有谁有那般的权力,明知皇上的仪仗在此,还是那般不要命的往前冲。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记仇 “这自然是为了让你不要骄傲自满啊,”宗政瑾回答的理所当然,仿若理当如此。 “臣妾才不会骄傲自满呢,”苏静翕哼了哼,“皇上便是不在这上面打击臣妾,总是能够寻到其他方面来打击臣妾。” 宗政瑾被她的语气逗笑,闻言顿时便明白这丫头又是记仇了,前几日他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她与宗政珺都是不如的,爱哭好耍懒,一岁多的稚童亦没有她那般难养,当时没见她抗议什么,想来却是放在了现在。 “那谁叫你有那么多的地方总是叫朕寻到了?” 苏静翕说不过他,眨了眨眼睛,亦不说话,闷闷的趴在他怀里。 不过几瞬他便受不了了,这丫头装可怜的功夫是日益渐长,他是越发的招架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哄道,“罢了罢了,朕不说你了,朕的翕儿最聪慧了。” 苏静翕阴转晴,笑得眉眼弯弯,早说不就无事了么。 宗政瑾捏了捏她的鼻子,没有再在这上面多纠缠,转而说道,“朕不想将她纳入后宫,所以她不能活。” 本来不想解释的,却害怕她将事情闷在心里,在他走后想到此事又会不高兴,倒不是害怕她误会了他,只是纯粹的不想要她不开心而已。 便是一点都不可以。 苏静翕闻言点点头,认真道,“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意。” 那名舞女是别人刻意选进宫的,真正的目的何在她不是很清楚,却能够隐隐猜测到大半,总之于自己是无益的。 于他亦是如此。 昨晚不仅仅是后宫的妃嫔看见了那个女人,还包括满朝的文武大臣及其亲眷,一传十十传百,所谓三人成虎,若是影响扩散了,需要为此丧命的人定然不在少数。 并且身为帝王,自是不能容忍与枕边之人相似容颜的女人躺在另外的男人的怀里,二者总得有一个会被厌弃丧命,否则人人议论,饭后谈资定然不会是帝王愿意看见的事情。 “嗯,”宗政瑾应了声,他从开始便清楚她定是相信自己的。 昨晚将那个女人单独留了下来,不过是想顺势借由此举查到那女人背后之人,同时亦是避免那个女人沦落到其他男人手中,只是当时知道此事的人太多,且是除夕之际,不能够立刻将其斩杀。 留到今日,选择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人证物证皆在,理由正当,此时如何便是谁都不能够说他一句,更不能够将此事引到怀里的小女人身上,否则承受漫天的流言与谩骂,即便她能够承受住,却亦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这晚,宗政瑾自是宿在了关雎宫。 紫宸殿 “宁将军辛苦了,”宗政瑾叫起后,淡淡道。 宁昊天站在下首,拱手抱拳,低头道,“末将不敢当,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奔波,是末将的本份。” 宗政瑾淡笑,“只怕宁大将军都忘了自己的本份何在吧?” 宁昊天亦勾了勾嘴角,“若皇上当真要如此说,皇命不可违,末将自是不能够多与以争辩。” “宁将军十五岁从军,十八岁便是边关少将,二十八岁被父皇封为镇国大将军,朕小的时候,太傅便经常以宁将军的事情与朕说道,朕一度十分的佩服宁将军,便是到了朕登基为帝后,亦是如此,只不过到了现在……” 宗政瑾顿了顿,“却是忽然回头发现,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宁将军已经变了,当然,朕也变了,见得更多,看得更多,想得更多。” 宁昊天心里微震,脸上却未有丝毫的松动,嘴唇蠕动,终是没有说什么。 “宁将军是楚周国的镇国大将军,是边关百姓心中的保护神,朕记得,宁将军以前与宁夫人伉俪情深,恩爱不已,宁夫人更是带着大公子千里迢迢奔赴边关,万里寻夫,只因为不相信传言中的宁将军战死,想要亲自求证,”宗政瑾继续说道,目光看向远方。 宁昊天不是世族出身,而是平民百姓,原配夫人亦是相识人家的女儿,两人少年结亲,之后便是经常相隔两地,但是初初却是恩爱不已,一度被传为佳话。 可是伴随着功成名就,随之到来的是不再满足于自己当初所在的地位,想要的更多,贪图了更多,抛妻弃子,另娶现在的夫人,休妻之后没有多久,那原配夫人便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入了黄泉,连带着不满十岁的儿子。 宁琇莹便是当今的宁夫人所出。 宁昊天不是不后悔的,只不过当初因为际遇不平,年轻气盛不再容易满足,他不过是想要她回了自己的老家,他依旧是想要好好待她的,给与她荣华与富贵,给与她以前不能给的一切。 她的离世同样带给了自己伤痛,不是不悔的。 “宁将军想要的多了,朕不是不理解,赐予你宁将军府,让你的女儿入宫为嫔,另外金银无数,良田万亩,朕不知,宁将军想要多少才觉得够了?” 宗政瑾没有等他开口说话,一字一句道,“或者说,宁将军是不甘心只是做将军,想要楚周国的江山?” 宁昊天从边关离开过后,便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他却无力反抗,皇命不可违在任何时候都是没错的,除非是真的想要密谋造反。 入宫的时候,他的心情反常的意外平静,并没有丝毫的害怕,或许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想到了早有今日,只是并没有悔不当初。 做了便做了,他认了。 许久,宁昊天缓缓的跪了下来,身上的盔甲索索作响,他已经许久没有行如此大礼了,“末将有罪,求皇上降罪。” “哼,”宗政瑾冷哼一声,“宁将军这是认命了?这实在不像是宁将军的作风啊。” 宁昊天神情却轻松了许多,脸上亦戒备少了许多,淡笑道,“若是末将猜测的不错,皇上此刻定然已经抄了宁府,家都没了,末将还能抗争什么?” 宗政瑾没有否认,在召见宁昊天入宫之时,他便已经派孟闻天等人亲自去抄了宁府,昔日辉煌富贵的宁府从此以后便不复存在,而他现在在这里与他闲谈,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缓兵之计罢了。 “宁将军不愧是战神,三十六计得心应手啊。” 宁昊天忽略了他话里的讥讽之意,事到如今,他早就没了可以与之抗衡的资格,只是心有不甘,“末将有一疑问还望皇上能够解答,不知……不知皇上是何时开始想要末将的命的?”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错只错在自己不该贪图太多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年除了打仗能够为自己带来快感,其他竟是再也不能为自己带来欢乐。 金银财宝无数,家中妻妾成群,却始终不如当年值得称赞。 宗政瑾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父皇临终前,是宁将军守在跟前的。” 宁昊天点点头,当年先皇临终前,命人连夜宣召他们几人入宫,现在想来自己却是辜负了先皇当初的信任,实在是担当不起镇国大将军的封号,有愧于先皇。 “他可有什么遗言?”宗政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 宁昊天一愣,随即苦笑,回忆起过往,有些怅然,许久才开口道,“先皇临终前命末将等人尽心全力辅佐皇上,帮助皇上稳固朝政,平定战乱,不管发生任何事,包括皇上若是荒淫无道,仍需保住皇上的性命,万不可任由皇上失了性命。” 他并没有做到,或许最初的确是如此践行的,但是之后却是想法越来越多,目的越来越多,只想为了自己。 “先皇曾言,他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将熙妃娘娘带回了宫廷,但是做的最后悔的事情亦是将她带回了宫廷,而且任由她为奸人所害,有生之年未能为心爱之人报仇雪恨,未能尽心保护心爱之人留下的骨血,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熙妃娘娘……” “不怨,不恨,方得始心……”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先皇便是说完这句话过后才……” 宗政瑾嗤笑一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解脱,不怨,不恨,方得始心? 如何可以做到。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宁昊天所言皆是真话,先皇是自己的伯乐,是他发现了他,给与了他机会,所有的荣耀与富贵皆是来自于先皇,当初先皇驾崩的那一幕便是过了再久,他依旧恍若昨日,记忆犹新。 深吸了一口气,头伏地,响响的磕了三个头,“在末将死后,求皇上能够命人将末将的骨灰一半带回末将的故乡,一半撒在边关。” 生前不能够做到的事情,但愿死后能够以千年的时间来赎罪。 宗政瑾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离去,在即将消失之际,终是开口,扬声道,“两年,是两年前。” 宁昊天的脚步顿了顿,抬头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消失在背后之人的视线内。 今日的天气格外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 喜庆 宁家一族不过辉煌了两个朝代不到,便再一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昨日还是人人称道的镇国大将军,今日便成了企图通敌叛国的逆贼。 百姓之间如何传闻,苏静翕不清楚,但是不过是新年的第二日,宫里再一次的死寂沉沉,丝毫没有新年的氛围,当然,除了关雎宫。 入宫不过三年,发生的事情却实在有些多,先是俞家,袁家,后是沈家,如今又是宁家,无一不是盛极必衰,辉煌永不复存在。 但是同时伴随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的,亦有苏家这样的后起之秀,即便苏大人与小苏大人官职皆不高,但是却无人敢轻易忽视他们背后的珍妃娘娘。 有恩宠,有子嗣,难保不会是下一个俞家。 便成如苏静翕当初所预料的一般,有她站立在高位,哥哥与爹爹在朝为官,再不会如当初一般为人所陷害弹劾,巴结讨好都来不及,如何会想要得罪呢。 或许这样说有些势利,但却是事实。 苏静翕身处后宫,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却又如同什么都做了,只要她不倒,苏家便不会有任何事,相反,苏家倒了,有她在,依旧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宗政瑾没有与她过多谈论前朝之事,苏静翕更加不对多问,人需要活的明白,前提是难得糊涂。 只是从他的举动看来,苏静翕暗暗猜测他应当是想清楚了许多事,或者说是心里解脱了,不再如以往那般的负重。 人轻松了,心情自然亦好了。 转眼便是又一次的探亲之日,即便苏静翕前不久才见过自家娘亲,依旧会觉得仿若已经过去了许久一般。 已经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的母妃,苏静翕依旧觉得自己并没有改变什么,不管是容颜上还是心态上,或许是宗政瑾近来越发的宠着她,让她只当真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苏静翕于两人的相处之道上依旧处于不断的摸索阶段,她不知道他能够容忍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只能每次慢慢试探,若是察觉到他有生气的迹象,便赶紧讨好卖乖,下次继续。 她猜测他或许是知道的,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苏静翕便当作自己不知道他知道。 有时候的一些新鲜的小发现让她惊喜不已,心情变好便去讨好他,逗乐他,两人有时候会因为一件小事乐上半天,有时候亦会因为一件小事争吵起来,却是却从未真的红了脸。 她的眼泪十分的管用,她却不敢多用,次数多了害怕有一日自己真的需要了反而失效了,况且她亦不想用眼泪束缚他,强迫他做他本来不愿意做的事,即便她哭的并不在少数。 女人是水做的,她如此说,他信了。 苏静翕从床上爬起来,呆坐了片刻,直至眼神恢复清明,才出声道,“进来伺候本宫梳洗吧。” “是,”听瑶首先应声道,几名宫女随后而入。 “娘娘今日可要穿得喜庆些?”代曼站在衣橱前,面露笑意问道。 苏静翕撇了一眼码放整齐的层层衣裳,一眼望去的都是她经常穿用的,几乎皆为色彩鲜艳款式新颖之物,不止是关雎宫的宫人,甚至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她爱好水晶,偏爱色彩鲜艳的饰物,自然亦包括宗政瑾。 每每上贡呈上来的东西,宗政瑾命人所送往关雎宫的皆为她喜欢的颜色样式,而通过后宫舒贵妃分派往各宫的,亦是如此,对于前者,她心存感动,对于后者,她坦然接受。 “嗯,本宫哪日穿的不喜庆?”苏静翕轻笑了一声,说道。 按照她如今的品级,自是可以除去蓝粉之色还可用紫色,便是如品红玫红亦是可以用上的,只是除了大红与绯红等无法穿戴,但她并不想如此。 红色代表着的是正室的权威,而玫红艳俗,品红不正,与其如此,不如光明正大的用其他的颜色,她爱好鲜艳之色不错,但并不只是红色而已。 红色不是唯一。 唯一的不只是红色。 代曼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认真道,“娘娘说的正是,娘娘年纪小,穿的鲜艳些让人看着亦是极为舒坦的,生气活泼,楚楚动人,可不正是这个理?” 宫的妃嫔如今虽然所剩无几,存活下来的也大多是无名之辈,属于一大早便被排除在争宠大流之外的,没有显著的家世,没有傍身的子嗣,更没有皇上的恩宠,所着自然不会是鲜艳之色。 如常年礼佛的顺妃娘娘,浑身上下毫无奢华之气,朴素无繁纹,不是藏青便是紫檀之色,便是曾经宠冠后宫的舒贵妃娘娘,亦是格外钟爱浅淡素雅之色,虽令其有隐秘的仙气,却终究失了那份生气。 而在这其中与众不同的便是自家娘娘了,若说年纪轻,理应着深色令其稳重与成熟,然而自家娘娘偏偏未追从大流,如今看来,随其心意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单从皇上每每令人送来的那些鲜艳之色的料子与首饰便可看出。 稳重,并不一定是夸赞。 “你们瞧瞧,如今代曼这张嘴啊,是越发的会说了,”苏静翕转头对着听瑶等人笑道,一脸戏谑。 听瑶闻言连忙附和道,“正是如此,奴婢亦觉得代曼这张嘴啊,越发的伶俐,奴婢如今都说不过她了。” “娘娘,你们惯会打趣奴婢,便是假的,为了娘娘高兴,奴婢今儿个也就厚着面皮受了,”代曼一本正经道,小脸上尽是认真之意。 “本宫怎么瞧着,你并不是为了本宫,反倒是……”苏静翕故意话没有说完,只笑着打量她。 “反倒是为了讨赏,”听瑶笑着接话道。 “娘娘,你瞧瞧,听瑶惯是欺负奴婢,娘娘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本宫瞧着也是如此,”苏静翕穿好衣裳,走过去坐在梳妆台前,“听瑶说的极为有理。” “娘娘……”代曼跺了跺脚,面露幽怨。 苏静翕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银雀镂花长簪,递给她,道,“既然是讨赏,大过年的,本宫自是要如了你的意,总不好叫你满心满意的来,两手空空的回去吧。” 代曼伺候了她许久,自是有两分了解她的性子,当下也不推却,笑呵呵的接过来,福身道,“奴婢的心思都被娘娘看穿了,那奴婢就谢娘娘恩典了。”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你也伺候本宫快三年了,若是有什么大可与本宫说,念着咱们主仆之间的情分,本宫不会轻易拒绝了你的。” 对于代曼,苏静翕是打从心底满意的,即使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久,但是这三年中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她都记在了心底。 代曼为她做的事,受的苦,并不在少数。 所以她给予她荣耀与赏赐,给予她信任与亲密,有取有得,如此才是真正的御下之道。 代曼再次认真的行了一礼,道,“娘娘所说的奴婢都一字不差的记在了心底,娘娘对奴婢如何奴婢是再清楚不过了,三年的时间不长,便是十个三年,奴婢皆会忠心本份的伺候娘娘,服侍娘娘,只愿娘娘能够给与奴婢这个机会。” 苏静翕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转头扫了一眼旁边的几人,“本宫所说的话,于你们亦是一样的。” “是,奴婢谢娘娘恩典。” 苏静翕没有再开口说话,装扮完毕,直接吩咐人将宗政珺抱来了主殿,因为他走路并不算十分的稳妥,是以殿内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若是以前,苏静翕定然是会觉得此举太过奢华浪费,但是现在,许是见识多了,许是心疼孩子,她竟是坦然接受。 况且,这还是宗政瑾吩咐的,她更加的不会有异议。 母子两人用了早膳过后,没多久前去迎人的小福子便率先回来了,苏静翕知道自家娘亲马上便会到了。 披上斗篷,站在宫门口候着,不须臾便远远的瞧着人影往这边走过来,苏静翕连忙走过去。 “臣妇给珍妃娘娘请安,”苏氏暂且隐下内心的感慨与激动,理智的先福身行礼。 苏静翕有些无奈,便是说过多少次她娘依旧是“我行我素”,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上前扶起她,“娘亲快快请起。” 两人挽手行至殿内,苏氏一眼便看见正坐在地上玩耍的四皇子,又是想要行礼,“臣妇给四皇子……” “娘,珺儿还这般小,你便是给他行再大的礼他亦是不懂的,反倒是折了他的福分,”苏静翕没等苏氏跪下,便及时的拦住了,面露不赞同道。 苏氏却依旧坚持,于她而言,四皇子虽是自己女儿的骨血,但首先他是四皇子,属于皇家的血脉,且如今周岁已过,再不是嗷嗷待哺的幼儿,行大礼再是正常不过了。 她虽是妇道人家,居于内宅,但是苏书砚与苏骏文对于四皇子之事并没有隐瞒于她,反而是耐心解释,是以她亦能够隐隐猜测出四皇子将来或许会有大作为,前途无量。 人废礼不能废,那么这个礼更加需要行全。 妹子们,万圣节快乐!*^_^* 顺便提一句,初定在下月三号完结,四号五号更番外(不设v哦)!求翻牌……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通房 苏静翕有些无力,但是到底没有再多加阻拦,或许她之前所想也并不完全都是对的。 于苏家而言,谨小慎微,低调行事,本份为人,不论是在如今的宗政瑾,还是日后的新皇看来,都是能够或多或少的减少些猜忌与忌讳。 多做这一步,或许有些不近人情,表现的生疏与淡然,但是细想便知其中的无奈与恳切,她都明白的道理,宗政瑾想必亦是清楚的。 苏氏行完礼过后,苏静翕连忙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娘亲快些入座吧,外面寒气逼人,冷风肆虐,连累娘亲受苦了。” 苏氏顺着她的意坐下,脸上露出笑容,“哪里就受苦了,偏偏你总是这般的口无禁忌,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岂不是会招来不必要横祸?” “娘亲太过担心忧虑了,女儿所言本就是事实,不过是平白说了一句天气罢了,横祸倒是未能招来,娘亲的唠叨却是招来不少,”苏静翕轻笑了一声,端起案桌上的茶盏亲自递与苏氏,“娘亲喝着暖暖身子吧。” 苏氏叹了一口气,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女儿如此说不过是岔开话题,未免她忧思困苦,白白担忧罢了,她如何不知道呢。 “你在这宫里可还好?娘听你爹爹说,除夕夜里有名舞女与你长相相似,被皇上给纳入后宫了?”苏氏凑近小声道。 除夕晚宴,参与的不只是后宫妃嫔,还有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与显贵貌美且备受宠爱的珍妃娘娘相似的舞女,自是被众人明里暗里记在了心里,这些日子京城之中更是议论纷纷,夸夸其辞以至于脱离了原本的真相。 “可是有人在娘亲耳边说了什么?”苏静翕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据她对自己爹娘的了解,若不是有人在苏氏耳边嚼舌根子,爹爹是万万不会将这等糟心之事讲与苏氏知晓的,唯一的可能只是苏氏通过其他人知道了一星半点,爹爹瞒不住,迫不得已才道出自己所知道的。 苏氏面露不赞同,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你与你爹爹和哥哥都只道我是内宅妇人,不懂朝廷之事,从未主动与我说起过,但是这等大事却是关于你的,不叫我知晓如何还能有脸做你的娘亲呢?” “娘亲这话却是说过了的,”苏静翕执起苏氏的双手,微微笑道,“娘亲过的好,不仅仅是爹爹的希冀,更是我与哥哥们的愿望,这些微末小事叫娘亲知晓了,只会白白惹娘亲担忧,实在是不必要。” 苏静翕不等苏氏接话,便继续说道,“人云亦云,别人如何说只管叫别人去说,我们自个儿知晓便足矣,娘亲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氏深吸一口气,她如今不过四十有余,活了大半辈子,与夫君相携白首,伉俪情深,儿女孝顺和睦,家宅安定平顺,这辈子亦不再会奢求旁的了,这般已是足够。 唯独独自一人在深宫之中挣扎存活的女儿让她时时放心不下,但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总是叫她不能安稳入睡,茶饭不思。 “你说的对,但理虽是这个理,你爹爹与哥哥想方设法的隐瞒于我,却是不对的。” 苏静翕见苏氏并未被自己带偏,有些挫败,却也知道苏氏必定是对此事耿耿于怀,久久不能放下,当下也不再做无用的劝告。 “那名舞女已经被处死了,娘亲只要知道这个便可。” 苏氏心里一惊,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只是想的远远没有亲耳听见来得震撼,那名女子不过是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短短几日便了结了性命,果真是命如蝼蚁。 更多的她却是不能够再问,知晓太多于自己于苏家并不是有益的,苏氏不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让自己挂念许久之事有了结果,苏氏便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年前你嫂子被诊出怀有身孕了,如今已经快有两个月了。” 苏静翕心中欢喜,连忙问道,“怪不得我说娘亲为何不带嫂嫂入宫,原来竟是有了身孕,娘亲之前为何不派人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准备啊。” 嫂嫂有孕,不论男女,皆是苏家的嫡长孙,真正的血脉绵延。 苏氏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几日都合不拢嘴,不过是七月娶的媳妇,年底便有了身孕,速度虽不是最快的,却是让她极为满意的。 “前几日下了雪,我怕雪天路滑便没让你嫂嫂一同入宫,至于年前不告诉你,却是想要等到现在亲口说与你听,你嫂嫂怀孕,你需要准备作甚?” 苏静翕平复内心的激动,笑道,“娘亲可是偏心,我便是因为在宫里什么都不能做,但是给我未来的侄子或者侄女准备些见面礼总是可以的吧。” 苏静翕忽然想到一件事,想了想,道,“娘亲,嫂嫂有了身孕,你可有做主往哥哥房里送人?” 楚周国有惯例,若是女人怀有身孕,无法伺候她们的男人,婆婆便可做主往儿子房里塞人,一为服侍男人,二也为绵延更多的子嗣。 三妻四妾,不仅仅是男人自己想要的,有时候女人亦是其中的推手。 苏氏叹了口气,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够尊重和善,缓了缓道,“你哥哥先前在娶你嫂嫂的时候便已经有了两个通房丫头,如今你嫂嫂不能伺候你哥哥,自有她们,何必需要我再去另外塞人呢?” 苏静翕知道此事本来就不该她多加管束与指点,极为不合规矩,只不过是因为之前与嫂嫂有了一面之缘,对其有两分赞赏便多问了两句。 爹爹即便没有姨娘,但是依旧是有过通房丫头的,而哥哥更不可能终其一生只守着嫂嫂度日,二十四孝老公不是实际。 “女儿不过问两句罢了,娘亲不必放在心上,不论娘亲如何做,女儿最终都会站在娘这一边的,只是还望娘亲能够谨记,家庭和睦千金难换,哥哥正是需要后宅安稳,解其后顾之忧扶摇直上的时候,万不可因为那些事受了牵累。” 自古婆媳关系便是难解,李氏不是那等蠢笨蛮横之女,相反是有两分聪慧与通透的,若是她够聪明,自是知道该对苏氏采取何种态度,行何种之事。 以哥哥的前程隐隐劝告,虽是存了刻意之心,但是效果却是事半功倍,于苏氏而言,应当没有事可以与自己儿子的前程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苏氏心里明白,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不是无知妇人,自是知道女儿此举的目的,当下也不说破,点点头,道,“你说的是,娘会放在心上的。”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转眼探亲的时辰便临近了,苏静翕挽着苏氏的手往外走去,“女儿对如今的生活十分满意,娘亲更该多顾念自个儿才是,不必太过担忧女儿。” 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她对于如今的生活是真的十分满意,由衷的感谢上天的恩赐,当初的她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一日。 苏氏能够感受到她说这句话的真诚,不受控制的哽咽,“你过的好,娘就放心了。” “嗯,”苏静翕亦有些感慨,但是却没有再说,她害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落了泪。 宗政瑾待她再好,终究是因为她亦在同样的付出,若是哪日自己变得不再是他心目中的她,只怕这份恩爱也就到了尽头。 而苏氏却是不同,在她还没有学会如何付出的时候,苏氏便在尽其所能的为她周全,尽心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教会了她一切,给予了她一切。 将苏氏送到莲湖附近,她却坚持不再让苏静翕再送,无法,只能吩咐代曼等人亲自送苏氏至皇宫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慢慢消失。 “娘娘,风越来越大了,快些回去吧,”听瑶知道自家娘娘心里必是牵挂不下的,只好寻了个借口劝慰道。 苏静翕点点头,往回走了两步,又转身换了个方向,“去紫宸殿吧。” 这一刻,起风了,她很想见他。 紫宸殿 苏顺闲远远的瞧见她带着两个宫女走过来,连忙小跑着迎上去,“奴才给珍妃娘娘请安。” “苏公公不必多礼,”苏静翕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笑道,“不知皇上现在是否得空?” 苏顺闲扬了扬手里的佛尘,“皇上下朝过后,处理了一个多时辰的政务,现在想必也是想要休息了,娘娘不妨到里间等等,容奴才去通传一声。”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给予苏静翕肯定的答案,却也不至于得罪了她,若是皇上见她,那便是成功的讨好了她,若是皇上不见她,自然便是因为皇上今日政务繁忙,她来得不够凑巧,却又让她不至于失了面子。 宫里人所说的话果真需要拐着弯的多想多意会,不能错过一层意思。 “既然如此,便有劳苏公公了,”苏静翕迈步往另一侧的里间走去,客气道。 “不敢不敢,”苏顺闲不敢托大,打了个千,连忙往正殿走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百态 不须臾,苏顺闲便小跑着进来,行礼道,“娘娘,皇上让您进去呢。” 苏静翕点点头,在他的引领之下,碎步往正殿走去,及至殿内,站立,“臣妾给皇上请安。” 宗政瑾头未抬,只出声道,“起来吧。” 苏静翕起身,往上走了几步,站在他旁边几尺远,只静静的望着他,并不开口说话。 宗政瑾大致的浏览了一遍手里的奏折,提笔写了几个字便扔在一边,又随手从另一边拿起一本,如此反复,直至两刻钟过去,他才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余光瞥见正站在一边灼灼盯着他的人。 叹了口气,招了招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过年休沐三日,积压的奏折并不在少数,自下朝过后,他便一直在这处理批阅,并未有闲心去顾及她。 苏静翕几步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按着自己的力道帮他揉捏,柔声道,“臣妾在宫里左右无事,四处逛逛便到了皇上这里。” 身为帝王,所享受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但是对应所承担的亦是别人无法窥见的心酸与算计,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责任越大能力越大。 处于这个位置,百姓与苍生不能够轻易容许他说不会,负载着万千的性命,承担着整个国家的存亡与兴衰,后世史书如何书写全凭他如何做。 没有人可以代替。 “你便是直接说你想朕了,朕亦是不会怪罪于你的,”宗政瑾闭目,含笑道。 苏静翕不见往日里的羞囧,反而郑重的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他此刻是看不见的,于是出声道,“皇上果真是料事如神,臣妾正是因为思念皇上,这才……啊……” 一个翻天的旋转,再次睁开眼眸的时候,苏静翕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正对着他毫不掩饰的戏谑的眼神,无力的眨了眨眼睛。 宗政瑾有些好笑,抬手勾起她的下巴,“难道你娘亲今日入宫,未有教你如何含蓄矜持,内敛本份么?” 苏静翕拉了拉他的手,却无法挣脱,有些气馁,“才没有呢,娘亲说臣妾如今这模样,恰恰是再好不过了,无需改变。” 宗政瑾拇指抚了抚她的脸颊,一如既往的细腻光滑,待便宜占够才将她稍稍提起些,“你说的朕却不信。” 对于苏氏,他不过见了两面而已,即使没有过多的交谈与沟通,却依旧能够轻易看出苏氏必定是本份的大家闺秀,极为重视规矩。 念及此,倏地想到什么,调笑道,“你爹娘不会从来不知道你的这一面吧?” 越想越觉得极为的有可能,若是按照苏骏文的样子看来,即便是女儿,苏书砚亦是如何都不会教导出她这般的不合规矩,不守本份。 但若是以怀里人的狡黠与聪慧,轻易伪装,亦不是不可能的。 苏静翕有些心虚,却硬声道,“哪一面啊,这是臣妾,那亦是臣妾,爹爹与娘亲自是知晓的。” 宗政瑾于她再了解不过了,听她的语气便可肯定,自己的猜想必是正确的,于亲生父母面前是一种模样,于后宫妃嫔面前亦是一种模样,在他面前,更是不同。 千变万化,一人生百态,果真有趣。 “放心,朕自是不会与苏大人告状的,”宗政瑾十分的配合,以免她着急忧虑。 “皇上是君子,如何会行那小人之事,皇上不必解释,臣妾理解的,”苏静翕顺着他的话道,内心窃喜。 宗政瑾憋笑,面上严肃正经,“前两日是谁与朕告状说,珺儿不粘她了?” “那不是告状,那只是交流而已,”若是告状,那她岂不是小人? “哦,那朕亦可与苏大人交流一番的吧。” “爹爹为人无趣,皇上若是想要交流不若与臣妾交流便可。” “与你?”宗政瑾瞥了她一眼,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苏静翕咬了咬唇,坚持道,“与臣妾交流,从身到心,岂不快哉?” “从身到心……”宗政瑾勾了勾嘴角,重复了一句她的话,“身便罢了,朕以为,与你心灵之上的交流却是极累的。” 这绝对是实话实说,长久的经验看来,与她灵魂交流,最默契的时候定然只是在床上的时候。 苏静翕却不依了,撇了撇嘴,“与臣妾心灵交流如何累了?” “对牛弹琴亦不过如此,”宗政瑾嗤之以鼻,毫不留情的评价道。 大事上倒罢了,小事上从未说到过一块去,往往总是风马牛不相及,相差甚远。 “那皇上可是最喜欢在床上对牛弹琴?”苏静翕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认真且天真的问道。 宗政瑾听她“对牛弹琴”四字咬得格外重,毫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若是翕儿将自己比作牛,那朕便姑且弹弹琴吧。” 弹弹琴,谈谈情,听着竟是一样的。 “臣妾若是牛,那皇上岂不是日日与牛同塌而眠了?” 宗政瑾忽视了她一副全然为了他好的眼神,点点头,“那也总好过与猪同塌而眠吧。” 牛好过猪,姑且如此算吧。 苏静翕低垂着小脑袋,闻言阵阵无力,身为牛,战胜了猪,可是值得骄傲? “皇上受委屈了,”日日与牛同眠,牺牲不是一般的大。 “朕不委屈,接受自己是牲畜的翕儿才委屈,做人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不论做什么样的人,好歹也应为人,而不是整日里想着为畜生吧。” “……”苏静翕忽然觉得这才应该是对牛弹琴吧。 两人就着这无厘头的话题竟然亦闲聊了小半个时辰,一同用过午膳过后,苏静翕不愿打扰他,令他分心多顾,便没有多待,带着人直接回了关雎宫。 …… “娘娘,咱们不进去吗?”青绮半扶着舒贵妃,站在紫宸殿的另一端,目视着珍妃娘娘的仪仗渐渐离去,出声问道。 乔静姝淡淡笑开,抬眸瞥了一眼天色,“罢了,回去吧。” 青绮没有挪动步子,劝道,“娘娘前来紫宸殿,本就是思虑许久的结果,如今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便想着回去,娘娘所求皇上如何会应呢?” 乔静姝敛了敛神色,“本宫所求,见不见皇上结果都是一样的。” 哥哥做了错事,早就成了定局,即便爹爹与娘亲有着滔天的怒火,恨其无用,但是气过了还是会想方设法的保全哥哥,最起码得护住他一条性命。 于她而言,亦是如此。 在重华宫思虑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前往紫宸殿,只是临近宫门的时候,却又不受控制的生了胆怯之意,惶惶不愿往前迈进。 她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却唯独怕极了他。 此事闹的人尽皆知,不论是民间还是后宫,而时刻注意着乔家动静的他,想必是极为清楚的,她对此甚至不愿去猜测其中是否有他的手笔,只想知道世人所知道的。 “兴许皇上见了娘娘,会改变心中所想呢?” 乔静姝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皇上是皇上,可以为了任何人改变想法,却唯独不会为了本宫改变。” 他可以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任何一人改变心中所想,却唯独排除了她,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二人便已经没了可能。 她爱他,他知晓,她没说,他便装作不知。 “娘娘……”青绮扶着她上车撵,有些不忍。 乔静姝心中却是坦然无比,或许之前可以自欺欺人,伪装善变的活着,但是现在的她,面对这些本就一早摆在她面前的事实,有痛楚,有不甘,有嫉妒,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淡然与解脱。 他与乔家同等重要,她注定不会为了谁而舍弃谁。 “先回宫吧,过几日便会出宫省亲,还需要多做些准备,”乔静姝坐在车撵之中,缓缓放下面前的帘帐,轻声说道。 “是。” 青绮无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紫宸殿,恢宏大气,壮丽磅礴,高耸层叠的飞檐入云,八角的白龙如腾云驾雾般鲜活,栩栩如生,让人远远观之便生了惧意,胆怯不敢上前。 收回目光,青绮挥了挥手,车撵缓缓起步,她随侍在旁。 离的这般近,却又是那么远。 …… “如皇上所料,舒贵妃娘娘方才在紫宸殿外等候了近一个时辰,却始终没有进来,”苏顺闲站在下首,沉声回答道。 宗政瑾头也未抬,“朕知道了。” 苏顺闲等了几瞬,见他似乎没有话要讲,弯腰行了一礼,便想着直接退出去,才走两步,便听见上首传来声音,“她们可曾碰见?” 苏顺闲这次脑子转的极快,或者说方才他已经仔细询问过当值的宫人了,于是连忙回答道,“回皇上,珍妃娘娘较舒贵妃娘娘先进入紫宸殿,走的时候亦是朝着东六宫的方向离去的,而舒贵妃娘娘则是在西边这一侧,故而珍妃娘娘应当是没有看见的。” 言下之意,只能肯定珍妃娘娘没有看见舒贵妃娘娘,却不能够保证舒贵妃娘娘没有瞧见珍妃娘娘,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 宗政瑾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苏顺闲见状连忙退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省亲 “外面为何这么热闹啊?”苏静翕用过早膳,在院子里闲逛,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极大的动静,礼乐奏响,好生热闹,开口问道。 代曼笑了笑,“娘娘可是忘记了?今日是舒贵妃娘娘省亲的日子,此时应当是出宫叩谢皇上的时候……” 听瑶在一旁拉了拉代曼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其不要再说。 苏静翕装作没有看见她们的动作,面上带了两分笑容,“宫里没有皇后,太后亦是卧病在床,舒贵妃离宫,倒是省去了许多的繁礼。” 按照皇族规矩,妃嫔省亲,需获得皇上特设的恩典,隅中出,戌时归,左右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却需在离行前叩谢皇上与中宫皇后,甚至还有太后,在礼部的陪同之下,再行出宫。 虽然是一日不到的时间,但是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光辉,一般只有极受宠爱的妃嫔才能够受此恩典,是以对于舒贵妃,自是眼红嫉妒的人不在少数。 不等她们二人再想出什么劝慰的话,苏静翕便直接换了个话题,“今日天气不错,让人准备一番,将四皇子抱出来玩耍吧。” 从年前到现在,念及天气寒冷,不是寒雪便是凉风,宗政珺总是被拘在殿内,久了对其并不利。 “是,奴婢这就去,”代曼福了福身子,应声道。 听瑶将视线从代曼身上收回,想了想,道,“娘娘,若是你心里难受,不妨说出来,还是莫要憋在心里,以免伤了身子,实在是不值当。” 入宫三年,见夫人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每每夫人离去之后,即便娘娘不说,她亦是能够知道,娘娘心里定是极其的不好受的。 皇上宠爱娘娘,但是到底是有底线有前提的,帝王皆薄幸,若是哪一日厌倦了,生了厌烦之心,娘娘的悠闲日子便也到了尽头。 苏静翕轻笑一声,“你如何看出本宫心里不好受的?” 与其他妃嫔相比,她的生活实在好上了太多,宗政瑾暗地里的椒房独宠,日夜的陪伴,这些从未奢望之物握在手里,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呢。 与家人无法团聚,必然令人不快,但是自古女子出嫁之后,鲜有人能够经常回娘家,便是在宫外寻常百姓家,至多不过逢年过节予以相聚。 她少了那么几次,固然心里有些想念,但是更多的却是安心,即便不能够相见,但是她知道家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生活得好,幸福平安度日,这便足矣。 “本宫对于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以后类似的话不必再说了。” 听瑶点点头,“是奴婢想差了,娘娘能够开心欢喜,皇上见了亦会高兴的。” “皇上高不高兴,本宫不知道,但是……”苏静翕将目光移向偏殿,对正在手舞足蹈的儿子笑道,“你见了本宫,定是欢喜的,是与不是?” “朕见了你,是挺欢喜的,”没等苏静翕走向宗政珺,后面却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苏静翕闻声连忙转过身子,淡笑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借由他的力气起身,“臣妾见了皇上,亦是极为欢喜。” “朕知晓,”从她的眉眼间看得再清楚不过,是以她大可不必宣之于口。 苏静翕却没有领会到他未说出口的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闲时间这个时辰过来了?” “今日政务不多,朕无事便四处转转,”宗政瑾随口说道,他不会告诉她,他纯粹只是想要来看看她而已。 舒贵妃省亲,当初他只是因为存了其他的目的,才选择赐下恩典,可是当时并没有考虑到她知晓过后或许会心中不快,是以今日总是有些担忧,想着亲眼见见才能够放心。 好在她似乎并没有受此影响,否则他应当是后悔与内疚的,毕竟要达到目的,还有好几种法子可行,并不一定必须要选择这种惹她不快的方式。 “皇上四处转转便来了臣妾的关雎宫?”苏静翕眼里露出几分得意,几分俏皮,几分狡黠,“皇上不若承认便是想念臣妾了,故而才想着来看看臣妾,实在不必寻找那诸多借口。” 宗政瑾从奶麽麽手里接过宗政珺,摸了摸他的小手,见足够暖和,这才将其放在地上,顺势蹲下,回答道,“朕瞧着你的面皮是越发的厚了。” 肯定的语气,苏静翕不难从其中听出调笑的意思,半弯着腰,“皇上可想要与臣妾比上一比?” 论面皮厚的程度,她所认识的人之中,这厮绝对是无人能比,荣登第一宝座。 宗政瑾勾了勾嘴角,“如何比?” 莫非还能将彼此的面皮扒下测量一二不是。 苏静翕挑了挑眉,指着正站在一边的宗政珺道,“不若由珺儿来评论,他指谁那便是谁面皮厚。” 宗政瑾阵阵无奈,宗政珺满了周岁过后,每日必会在紫宸殿与他待上一两个时辰,他想要的耳濡目染,她想要的培养感情,如此造就的结果便是宗政珺与他熟稔不已,甚至粘他远远超过了她这个母妃。 若是按照她的比法,他必输无疑。 “让他站到三尺之外,走向谁并碰到谁,谁便输了,”想了想,宗政瑾说道。 苏静翕不疑有他,虽然稍稍改变了她所提议的规则,但是于她而言,依旧是有利的,点点头,“皇上输了可不许耍赖。” “这句话该是朕与你说才是。” 苏静翕挑衅的往后退了三尺左右,站定,“若是皇上输了,皇上可再不许说臣妾面皮厚了。” “金口玉言,朕说到做到,”宗政瑾亦退了几步,齐肩站在她身旁,道。 随侍在一旁的苏顺闲与听瑶等人见状,皆在心里默默无语,堂堂帝王,竟然与后宫妃嫔比试如此幼稚之极的问题,哪里还是外间所传的杀伐决断、冷情残酷的当今圣上呢。 苏顺闲往后瞥了一眼关雎宫宫门,还好是关闭的,今日所发生之事,除了他们这些近身随侍的人,旁人到底不会知晓,否则只会掀起惊天骇浪。 “珺儿,走过来,”苏静翕见宗政珺只是站在那里,傻呵呵的看着他们二人发笑,并不走动,只好出声道。 见他开始迈动小短腿,连忙道,“去你父皇那里,父皇……” “父皇……”宗政珺果真转了个方向,往宗政瑾的方向而去。 宗政瑾站在原处,闲闲看着她公然作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宗政珺快要走过来之际,动用轻功,飞向了正对着的屋顶。 留下了呀呀叫唤的宗政珺和早已一头黑线的苏静翕。 几个呼吸过后,宗政瑾回到了原地,嘴角上扬,“你输了。” 苏静翕回神,早在她方才愣神之时,宗政珺已经小跑过来抓住了她的裙摆,败局已定,她却是心有不甘。 “皇上耍赖,”控诉与抗议显而易见,丝毫未加以掩饰。 宗政瑾单手抱起宗政珺,迈步往殿内走去,“你又没说不可如此。” 本就是毫无根据的比试,附以简单到可以忽视的规则,输赢实在是全凭心中所念。 上次的比试他故意输给了她,之后应她所想,带她出宫,可是如今他却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苏静翕气极,跟在他后面,慢慢往殿内走去,对着前面的背影,默默腹诽。 真是脸皮厚啊,耍赖竟可到了如此地步。 无耻之极。 ………… “微臣|臣妇参见舒贵妃娘娘,”乔太师带领乔家众多子弟跪在门口,见人下了车撵,连忙行礼道。 舒贵妃望着面前的乔家府宅,十年不见,依旧是昨日模样,细小之处的改变她却是无从发觉,压下心里的感慨,“父亲与母亲快快请起。” 十年前,她是乔静姝,从此门出,入七皇子府,十年后,她是舒贵妃,从此门入,却不再只是乔静姝。 乔太师早就接到了贵妃省亲的圣旨,欣喜之余,早就命人将乔家府宅予以修缮,即使贵妃不在乔家入住,但是迎接尊驾,却不可马虎大意,处处需以皇家之礼相待。 乔静姝心知自己出宫的目的,不敢耽搁,一番寒暄过后,没有再留在前厅与族人姨娘等人虚以委蛇,而是直接与爹爹去了书房。 “我让你娘与你说,想个法子求求皇上,免了你哥哥的罪责,这事你可有办成功了?”乔太师坐在一侧,端起茶盏,问道。 发生了那等事情过后,他因不在京城,没来得及及时的处理,竟然闹的人尽皆知,如今自己的嫡子已经因为摊上了人命,被关在了大理寺大牢,他几番周全打点皆是无功而返,无奈之下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 乔静姝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爹爹可否告诉女儿,当年熙妃娘娘,如今的圣母皇太后病逝一事,可与爹爹有干系?” 她思来想去,只知道这一件事会令皇上难以容下,她不清楚实情,但是直觉却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涉及到了前朝秘辛,且是关乎他的亲生生母,她更是不能够轻易探查,知晓事情真相固然有益处,只是探查的过程却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归顺 乔太师将茶盏重重的磕在案桌之上,瓷器碰撞的声音响彻突兀,只是却无人将视线放在其上面。 “你胡说些什么?熙妃娘娘病逝如何会与我有半分干系,你可是从哪里听得谣言,从而妄加揣测……” “爹爹,女儿今日既然问了,那么必然是有证据的,如何会平白无故将罪名安在爹爹头上?”乔静姝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 “不瞒爹爹,女儿之所以会如此问,却是出自皇上的授意,”见他不信,只好继续道,“女儿今日能够回府省亲,亦是为了此事。” “皇上?”乔太师平复内心的不安,不解的问道。 乔静姝目光移向对面的一副山水画上,声音空灵飘渺,恍若云端,“想必爹爹早有所察觉,今日的乔家早就不同往日,其中的原因只是不知爹爹是否想过?” “你胡说什么呢,乔家在楚周国历经百年,声名显赫,根基深厚,岂是俞家那等后起之辈能够与之相比的?”乔太师面露不悦,连忙反驳道。 乔静姝轻笑一声,“爹爹何必自欺欺人?女儿这些年在宫中如履薄冰,处境艰难,为的不过是能够尽力保全乔家全族人的性命罢了,可是到了如今,却因为爹爹当年所做之事,令皇上再也难以容忍,女儿亦是无能为力。” “莫非皇上都知道了?”乔太师依旧有些不相信,不死心的问道。 乔静姝点点头,“皇上已经都知道了,只是还望爹爹与女儿细说一二,也好让女儿得知其中的原本真相,再行想法子。” “无用了,无用了,”乔太师淡淡道,语气疲惫,面容苍老,转眼便不复方才的生气与活力,颓然至极。 乔静姝见状心里一惊,越发的肯定爹爹在熙妃之事上定是脱不了干系,本来以为情况不至于太糟,毕竟他还是给了她机会,让她去寻找对策的,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她太过乐观。 “爹爹先说说看吧。” 乔太师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知晓且参与当年之事的人活着的已经没有几个,从俞家与袁家的覆灭,他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只是到底抱有侥幸心理,想着皇上或许不会发觉。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算计了官职与富贵,算计了他人的性命,到头来总是要偿还的。 乔静姝已经不可用震惊二字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即便她对当年之事有所猜测,但是到底没有想到后宫的女人会如此之狠决于残忍,到底是她低估了后宫。 爹爹虽然没有真正参与到那件事之中,只是却是因他而起,若没有他提供线索,或许之后并不会发生那许多事,起码不会那般快。 “爹爹所做之事,既然已经被皇上所知晓,乔家全族的性命便不再掌握在爹爹手中,还望爹爹能够好生保重,只要女儿还活着,定会想法子保全乔家。” 乔静姝虽如此说,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把握,可是见着十年不见,已生华发的亲生爹爹如此颓败,终是心中不忍,既然一早便是为了乔家而活,没道理到了最后反而放弃。 十年的时间不长,能多一日算一日。 “你……终是爹爹对不住你啊。” “爹爹怎可如此说,”乔静姝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女儿待字闺中之时,爹爹予以女儿的疼爱,女儿从未忘怀,不论爹爹做了何种不义之事,女儿依旧是爹爹的女儿。” “过几日还望爹爹能够主动递上辞呈,莫要贪图荣华富贵,无法舍弃那大好前途,能够保住性命,与娘亲,与哥哥相守便也足够了,”乔静姝想了想,开口劝道。 如果让她选择,从一开始,她便宁愿只要那平凡至极的百姓人家,与夫君和儿女相守一生,柴米油盐奔生计,粗茶淡饭终其一生,如此亦远远好过如今的生活。 只是上天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够无奈接受,但是既然接受了,既然选择了,她便只能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哪怕孤苦无依,哪怕茕茕孑立,只此一人。 “我……”乔太师摆了摆手,沉声道,“罢了罢了,你说的为父会做到,只是你哥哥之事,还希望你能够想个法子,若是你哥哥真的……只怕你娘会受不住啊。” 乔静姝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 “娘娘,湘修容、灵小仪和杜小仪求见,”代曼走进来,通传道。 苏静翕揉了揉眉心,午睡方起,便有人来拜访,到底是算好了时辰,叹了口气,“让她们先候着,容本宫梳洗一番。” “娘娘,你若是不想见,大可打发了出去,不必委屈自个儿,”听瑶在一旁劝道。 代曼亦跟着附和。 苏静翕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罢了,本宫左右无事,想来她们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断然不会来找本宫的。” 外人不知她椒房独宠,只因宗政瑾命人在敬事房的起居注上造了假,可是宫内妃嫔却是心里清楚到底情况如何。 亦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关雎宫内便再也无人敢轻易踏足,先不说能否进得来,平白折了面子,只说进来是否能够讨得了好,这些都足以让她们止了脚步。 听瑶没有再说什么,娘娘决定的事情,鲜少有改变心意的时候,她们本就不如其远见之深,许多时候劝上两句已是足够。 待收拾好,苏静翕才缓缓走出内室,微微勾了勾嘴角,往上首而去。 “臣妾|婢妾给珍妃娘娘请安,”三人不论原本心中抱有何种主意,此时面上却是笑意靥靥,一派温和。 “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娘娘。” “坐吧,”苏静翕端起茶盏,轻轻拨动,并不入口,“不知几位今日前来,可是找本宫有什么重要的事?” 湘修容起身,在下首的位置上略带小心的坐下,听着上首传来的声音,于刻意咬重的“重要”二字上顿了顿,回头瞥了一眼另外二人,这才开口,“未经得娘娘允许,贸然前来叨扰娘娘,是妹妹们的不是,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苏静翕的语气及态度生疏淡然,没有客气寒暄,而是惯常的开门见山,湘修容没有任何意外,但是苏静翕可以如此,她却不能。 “是啊,若是扰了娘娘的清静,妹妹定会心生不安,内疚不已,”灵小仪亦跟着附和道。 苏静翕将茶盏搁置在案桌之上,心里不可见的有了几分讽刺,湘修容说此话只听着便知比起赫连灵雨来却是高明了许多,一味的强调自身的切身感受,于她只会心生厌恶。 自入宫之后,如今已有三年,与赫连灵雨之间,虽说不至于彻底撕破了脸皮,但是绝对没有好到可以坐在一起闲聊畅谈。 苏静翕先是拒绝了她的联盟,后是命她罚跪,人前人后,并没有刻意的与她重修于好,可偏偏她能够心无芥蒂,坦然大度的再次踏入关雎宫。 比起宁绣莹,到底多了太多的隐忍与心计。 但是这许久,苏静翕却没有发现任何她使计陷害的证据,虽有口舌之争,但是事情过后却又总是风平浪静,状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而现在的有失水准的一番话,到底是故意而为还是本性如此? “无碍,你们能够前来,亦算是解了本宫的烦闷,本宫如何会怪罪你们呢,”苏静翕淡淡的客气道,场面话不是只有她们会说。 湘修容面上露出笑容,正准备再行寒暄一番,却在触及她的眼神之后,险险的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说道,“臣妾今日前来,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久久不见娘娘,前来探望一番,坐在一块说说话罢了。” 苏静翕暗自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瞥了一眼还未开口说话的杜宛兮,后者低垂着脑袋,仿若静心沉寂在自己的世界。 “既然是说话,本宫却不知湘修容想要与本宫说什么,或者说,本宫久居关雎宫,于外界诸事了解不多,不知湘修容是否有些趣闻与本宫说道说道?” 湘修容与赫连灵雨对视一眼,各自转开,笑道,“可不是,娘娘爱好清静,于外界传闻不知道亦是情有可原,若是娘娘有兴致,那臣妾边说与娘娘解解闷?” 苏静翕点点头,静默不语。 “舒贵妃娘娘出宫省亲,乃皇上赐下的恩典,这是臣妾等人几辈子奢望不来的福份,只是娘娘有所不知,坊间对此却是议论纷纷,颇有怨言呢……” “皇家行事,岂容他人置喙,若是湘修容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此事,大可不必多说,”苏静翕不等她说完,毫不客气的打断,冷声说道。 舒贵妃省亲,固然是天大的恩典,但是这背后的意图,苏静翕即便没有深究,但是于此却总是能够知晓一二的。 自她独宠过后,舒贵妃已早就失去了宠幸,对此舒贵妃不仅没有任何怨言,甚至都没有与她有所为难,本就蹊跷至极,而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宫省亲,宗政瑾若是没有目的,苏静翕却是如何都不信的。 今日若是湘修容只是想要就此事予以挑拨,那么苏静翕只能说她做了最大的蠢事。 第二百章 薨逝 “娘娘误会了,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湘修容站起,福了福身子,“臣妾不过是听闻了些流言,故而才想要当作笑料说与娘娘听罢了。” “是啊,娘娘,你可是误会了湘姐姐,”赫连灵雨亦站起来,福身道。 苏静翕缓了缓语气,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既然是误会,那便是本宫的不是,还望湘修容不要介怀。” “娘娘说的哪里话,都怪臣妾话没有说明白,连累娘娘平白惹了误会,还望娘娘不要怪罪,”湘修容再度福了福身,道。 苏静翕眼里划过赞赏,不愧是在深宫之中存活了多年,且混到修容之位的人,而之前在备受恩宠的同时,还能够讨得皇后娘娘欢心,这样的人的确是有几分聪慧。 不可小瞧。 “话没有说明白,湘修容不若便换个方式,争取说个明白,若是再让本宫误会,让湘修容受委屈了却是不美。” 湘修容心里憋气,却不敢发作出来,她于苏静翕手上吃过的闷亏并不算少,每每皆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次数多了总是能够吸取教训的。 收了收心思,“娘娘说的是,既然娘娘如此说了,那么臣妾便实话将臣妾的所闻说出来,以免再惹出什么误会。” “湘修容请讲。” “想必娘娘亦听说了乔家长子强抢民女一事,”见她点头,湘修容才继续说道,“娘娘可知,乔家长子如今正被关押在大理寺大牢。” 苏静翕挑了挑眉,这件事她虽然有所耳闻,但是所知晓的皆是人云亦云之后的传闻,几分真假,并不能当得了准,可是她本以为不过是桩再普通不过的案子,凭着乔太师与舒贵妃的能力,万不可闹到如此地步。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那到底不过是句空话,自古官宦世族子弟,若是不小心摊上了人命,至多不过赔上些银钱,多多打点便是,当然前提是人命乃是普通百姓。 民不与官斗便是如此。 而犯了罪,先是会被关押于刑部大牢,待提审确认罪责之后,再根据判决送往大理寺,换句话说,入了大理寺的罪犯,皆是已经作出初步判决的,甚至已经宣布了死亡。 按理说,乔家长子乃是乔太师嫡子,当今舒贵妃的亲哥哥,其他官员予以审判之时,定会顾念这二者的面子,断然不会在如此短时间之内将其送往大理寺,毕竟前后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可是已经作出了判决?” 湘修容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听说,不过入了大理寺,想必命不久矣。” 这句话并不是在落井下石,而是实话实说。 “那不知湘修容与本宫说此事却是为何?” “娘娘……”湘修容走至殿中间,跪了下来,赫连灵雨与杜宛兮随后。 苏静翕只冷冷的看着她们,并没有说话。 “娘娘入宫已是三年,再过不久便会再行选秀,臣妾听说近日朝堂之上,已有官员就此事上谏,”湘修容率先磕了一个头,“中宫不能无主,若是注定需有人登上凤位,臣妾宁愿这个人是娘娘。” 苏静翕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皇后离世已有两个年头,且乃废后,按照规矩,皇上并不需要为其令中宫虚设,即便是立即封后,朝臣亦是不能多说什么的。 而三年一选秀,早就成了定律,宗政瑾即位之后,仅仅进行过一次,早便是不合规矩了,于祖宗礼法不合,况且宗政瑾的子嗣并不丰厚。 若不出意外,选秀势在必行。 “臣妾|婢妾愿意誓死追随娘娘。”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于湘修容等人而言,既然早已注定登上凤位的人不会是自己,那么起码不能够是个与自己看不惯之人,即使如今的她们并没有见过新面孔到底是何模样,但若是真的论起来,未必会好过面前这位。 苏静翕入宫之后,不过三年,已是妃位,且育有四皇子,重要的是,苏静翕的恩宠从未有衰退的迹象,旁人不知,她们却是再清楚不过,苏静翕于皇上而言,早就超过了舒贵妃,后者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不过是与她们相同而已。 虽说与她们并非没有任何矛盾,但是宫里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相关,便是多忍上两分未尝不可,且据她们所知,苏静翕从未谋害过她们,起码未害她们性命。 几番比较之下,苏静翕登上凤位的可能性极大,且于她们而言是有利的。 “你们追不追随本宫,本宫全然不在意,至于你们说的选秀与册立皇后之事,自有皇上定夺,本宫实在无法左右。” 苏静翕知晓她们的目的,且明白她们的心思,只是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无比,她们算计了一切,却唯独忘了她的家世。 楚周国的皇后,如何可以是四五品官员出身的女儿呢。 家世是她最大的阻碍,且如她所言,选秀与册立皇后,本就应当是宗政瑾操心决定的事情,她不能够左右他的决定,更不会想要去左右。 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不过是他心里有多少女人。 不是她心大,而是她无能为力,若是他当真想要举办选秀与册立皇后,那么她只能支持,前朝后宫自古便是密不可分,平衡之术乃是帝王终生需要细究的,若是因为她的一己之私,破坏了这样的平衡,她必是心有所不安。 他喜欢她,但是他亦爱江山,于他而言,楚周国历代的江山,定然不能够毁在他的手里,只求其兴盛强大,如何会想要因为儿女情长令其毁在旦夕呢。 他不无情,不冷酷,他只是在承担他应该承担的一切,因为这就好比苏家对于她的意义一样,苏家便是她心里的“江山”,如何护住苏家,强大苏家,是她一辈子需要践行的事情。 “娘娘,皇上宠爱你,若是你与皇上说上一说,皇上定然会……”赫连灵雨犹不死心,继续劝道。 “万事皆有皇上在,你我身为后宫妃嫔,更该看清自己的身份,说话行事应三思而行,以免失了性命犹不可知,”苏静翕淡淡道,视线放在殿外的天空之上,灰蒙蒙的一片,又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外面看着快要下雨了,本宫便不留你们了。” 湘修容早就知晓此事定然不会在这里寻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于她对苏静翕的理解,即使没有七分,三分总是有的,心智之深不容小觑,目光更是长远,又怎会为了这虚无缥缈之事触犯皇上的逆鳞呢。 “是,有劳娘娘提醒,臣妾这便回宫,”湘修容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只是臣妾今日在这所说之话,皆是发自内心,还望娘娘能够考虑一番。” 即便苏静翕日后不能够登上凤位,她亦决定这辈子选择追随苏静翕,即使苏静翕的年纪更小,比她后入宫,但是她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个三年远远不够,且继续看着吧。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几位妹妹慢走。” “臣妾|婢妾告退。” 听瑶等她们的背影消失,这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家娘娘,细细观察她的表情,见其并没有自已想象之中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 “可看够了?”苏静翕白了她一眼,起身往内室而去。 听瑶缩了缩身子,“娘娘,你可有心里不舒坦?” 早该想到如今三年已过,选秀之事也应提上日程,年轻貌美的秀女入宫,瓜分恩宠,甚至还会有新皇后予以为难与难堪,娘娘若是心里不舒坦亦是情有可原。 苏静翕脚步未停,淡淡的摇了摇头,“本宫没有不舒坦。” 这是实话。 按照湘修容所言,此事早就在朝堂之上议论开了,而湘修容等人都收到了消息,想必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宗政瑾没有让她知晓此事,定然不会只是怕她知道了难过,应当还会有其他的目的。 因为让她不知道不难,但是让关雎宫上下所有宫人皆不知晓,却需要费上些气力。 他有心而为,她理应支持与配合。 因为她相信他。 …… “朕不知你们竟然对朕的后宫如此感兴趣,三天两头的提起,你们到底意欲何为?”宗政瑾面露不悦,将奏折狠狠的摔在案桌之上,沉声问道。 底下站着几位官员,大气不敢出,其中一人准备出声,却听见上首传来声音,“刘大人如此急着此事,可是想要把你的二女儿送入宫中?” 刘大人收回正准备迈开的步子,讷讷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皇上子嗣……” “不敢?朕看你们是安逸日子过久了,总想找找不痛快,”宗政瑾的视线在下首扫过一圈,“你们几个总是催的,不就是因为你们家有适龄的女儿想要送入宫么?你们怎么不问问,朕愿不愿意收呢?” 被点名的几名官员慌忙跪下,“微臣不敢。” 固然有私心没错,但是被如此拿到台面上来讲,总归是不敬皇上,藐视皇威。 “朕的子嗣再丰厚,但是日后能够登上皇位的也只有一人,便是生养的再多……”宗政瑾话还没有说完,苏顺闲便略带慌张的从外面走进来,跪下,“皇上,太后娘娘薨了。” 第二百零一章 有孕 “娘娘,太后娘娘薨了,”代曼急匆匆的走进来,低声说道。 苏静翕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站起身,“快点让人将关雎宫内的所有鲜艳颜色的东西都撤下来,派人去殿中省领素绫。” “是,奴婢这便去。” “伺候本宫换身衣裳吧,”苏静翕往内室走去,淡然道。 殿外传来声声沉闷,响彻如雷的钟声,苏静翕有些怅然,往日里的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入宫三年,与太后的交集其实并不多,即便传闻太后有多不近人情,但是她到底没有真的伤害于她。 人死为大,如今人已经不在了,想必宗政瑾即便与太后有再大的血海深仇,在袁氏覆灭之后,他也应当平复了心中的不忿。 这个葬礼,若是不出意外,总是要办的。 苏静翕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到什么,“可知皇上在哪里?” “娘娘,此刻皇上想必应当正在与礼部商量凶礼规制吧,”听瑶扶着她站在殿门口,长廊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冷风吹散了雨帘。 “娘娘,还是不要站在这里,以免受了寒。” 苏静翕点点头,转身往殿内走去,“今日的天气真是差呢,”深吸了一口气,“本宫先歇歇,等雨停了与本宫说一声。” “是。” 很快,紫宸殿便传出皇上的旨意,太后仙逝,以太后之尊礼入葬,规制礼法从旧,不日之后葬于妃陵。 苏静翕早便猜测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对于宗政瑾她虽不是十分了解,却也知他并非真正的冷酷无情之人,于心底总是藏有他本心的良善。 既然是按照太后之尊礼,那么太后死后所享有的排场便是与她活着之时一般,至高无上的豪华与骄奢,单是从梓宫之中所选用出来的金丝楠木棺材,便需要人工刷上七七四十九道漆,所耗费的银钱绝不在少数。 入殓之后,妃嫔与文武百官需吊唁与跪灵,而在这几日,会有专门训练出来的人于宫中一隅演杠,争取做到在其之上搁置一碗水,一滴未洒为最佳,另外还会有人日夜抢修至皇陵的御道,确保顺畅平稳。 出殡随礼的人数约千人,此乃太后之规制,诸多细微小事,无一不从最根本上体现出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尚宫局定是在连夜赶制丧服,等人送过来了,便给四皇子穿上吧,”苏静翕听见窗外的雨声渐小,却依旧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如此吩咐了一句。 “是,”听瑶将目光收回,低声劝道,“娘娘,虽然如今情况特殊,但是您的身子亦是十分重要的呀,不若让皇上知晓过后,再行商量对策才是。” 苏静翕半躺在榻上,缓缓勾了勾嘴角,“罢了,先不必说了,此时他心里定然是不顺畅的,本宫又何必拿这等事情去让他为难呢。” “娘娘,您……” “听瑶,”苏静翕冷了声音,“本宫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说到一半,却是噤了声。 “罢了,你说的本宫都明白,只是本宫却不希望那么做,你可懂?” 听瑶点点头,“奴婢明白,只是奴婢担心娘娘的身子……” “不是还有你和清梦么?” 听瑶无奈,知道自己定是规劝无用,可是却又是忍不住会说,只得嘴上应声道,“奴婢定会全力护娘娘周全。” 这晚,宗政瑾自是宿在了乾清宫。 后宫妃嫔得脸的寥寥无几,苏静翕与顺妃等人向来不问后宫诸事,而能够独当一面的人自然只有舒贵妃一人,即便按照皇族规矩,太后葬礼需中宫皇后着手予以操办。 可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当宗政瑾的旨意下达之后,却不会有一人对此提出任何质疑,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 …… “你可有什么事?”宗政瑾坐在上首,揉了揉眉心,问道。 乔静姝站起身,面上不可见的露出几分倦容,从得知太后仙逝,她收到旨意之后便一直在操办太后之葬仪,各种细则虽有旧例可循,但是到底年代久远,距今总有地方需要重新审视定夺。 “臣妾前来,是想问问皇上,预备让太后灵柩停灵几日为宜?” 按照宫中规矩,太后的仙身是可停放七日,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亦需跪灵七日,但是太后到底又不是太后,若是与皇帝尊位一般,难免有些不合适。 宗政瑾想了想,道,“年节方过,氛围犹浓,七日的时间有些长,不若改为三日吧。” “是,想必太后娘娘在天之灵亦是能够理解的,”乔静姝淡淡的应了一句,于她而言,太后如何并不相关,她亦是丝毫不在意。 此时有此一问,不过是因为在家得知了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她打从心底开始怨恨太后,怨恨爹爹,怨恨所有伤害那位女子的人,但幸好只是怨恨而已,因为她毕竟不会动手做出什么不合时宜之事。 “还有一事,祺小媛听闻太后娘娘仙逝,很是痛心,方才前来重华宫求臣妾,想要于灵前祭拜,以全了与太后娘娘之间的情份。” 按照祖制,嫔位以下,未入皇家宗碟者,是全然没有资格于太后灵前予以祭拜的。 宗政瑾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目光清冷,淡淡道,“既然她念着与太后之间的情份,等太后的遗体出殡之时,让她跟着一块吧。” 即使乔静姝话说的委婉含蓄,但是宗政瑾与她都清楚,上官湄必定不是因为顾及与太后之间的血脉亲情而前去重华宫,心中的真实目的不言而喻,此时不说出来亦不过是顾全皇家颜面。 而宗政瑾的言下之意,便是让上官湄前去皇陵相伴了,太后不是入帝陵,仅为妃陵,那么上官湄死后亦不会同葬于宗政氏族的正经陵墓,而是随着太后以婢女的身份同葬。 “皇上如此决定,若是太后娘娘在天有灵,定会十分欢喜的。” 这可谓是睁眼说瞎话了,只是乔静姝的语气肯定,面色正常,仿若本该如此一般。 宗政瑾点点头,“太后葬礼,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这段时间劳你多多辛苦了。” 乔静姝有些怔怔,随即福了福身子,“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份,实在担不上辛苦二字。” 宗政瑾虽是客气了一句,但是本心到底不会对其有多少感激之意,瞥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淡淡转开,“你出宫省亲,可是省出了什么来?” 乔静姝内心紧张,面上却不显,缓缓跪下,正预备说话,余光却见苏顺闲从另一侧快步进入,遂止了话头。 苏顺闲无声的行了一礼,走到近旁站着,并没有立即说话。 乔静姝不傻,自是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本来这个情况之下,谈论乔家之事就不够妥当,起码应该寻求他心情不错之时再行开口。 于是亦不再犹豫,“若是皇上没有其他的吩咐,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宗政瑾点点头,“你先回去吧,诸多小事亦需你亲自定夺,万不可懈怠不工。” 太后虽然不葬于帝陵,但是生前她依旧是他即位之后亲封的太后,且因为发生了母妃之事,他更需利用此事昭告天下他为人为帝的好名声,亦是让母妃之事为更多人所信服。 母妃的冤屈虽是他亲手洗刷,亦予以了诸多追封,但是他知道母妃并不在意那些虚无之物,唯一让他遗憾与可惜的是,做这些事情的人不是父皇。 若是父皇没有那么软弱,没有那么自负,或许便能够在生前亲自还母妃一个清白,那样必能让更多的百姓信服,让天下人还母妃一个公道。 可惜这些终究不会实现。 “是,臣妾必当尽心尽力办好此事,还请皇上放心,”乔静姝站起来行了一礼,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她知道他的目的何在,自然清楚自己的用处有多大。 他所要求之事,只要是他希望的,她自然会拼尽全力为他办到。 宗政瑾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见她的背影慢慢消失,这才转过头来,“说吧,可是又有什么事?” 苏顺闲毫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自己伺候了皇上如此之久,对于彼此之间的脾性与习惯亦是了解几分的,或者说默契总是有的。 走近两步,低声道,“皇上,方才小福子过来了。” 小福子是谁,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宗政瑾心里一惊,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自上次二人和好之后,他便吩咐过了,无事不必再如以前一般前来紫宸殿汇报,只需尽心伺候好她便足矣。 苏顺闲面色怪异,讷讷不知从何说起,宗政瑾却没了心思与他多言,只道,“有什么话便说,如此吞吞吐吐作甚?” “皇上,珍妃娘娘似乎有了身孕……” 宗政瑾一愣,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有多大把握?他怎么知道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若是小女人有了身孕,必定会兴高采烈的前来与他说的,而且应当是亲口所言,万不会到让一个太监得知,而他还不知道的地步。 第二百零二章 背主 “小福子说他的把握并不大,只不过是听见听瑶姑娘与代曼姑娘二人闲聊之时,多嘴说了句娘娘最近有些嗜睡罢了,”苏顺闲几乎是原话复述,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想了想,继续道,“嗜睡本就是孕妇的特征之一,若是娘娘当真有了身孕,那也是极为正常的。” 宗政瑾点点头,如今宗政珺已是一岁多了,她入宫也有三年,二人欢好之时并未刻意的避免此事,若是当真有了身孕,并不足为奇。 至于她没有前来亲口与他叙说此事,必然是因为太后薨逝,她不想与他为难罢了。 她的心思不难猜。 “皇上,明日太后入殓之后,便需要后宫妃嫔前去跪灵,如今虽已经过了年节,但是天气依旧十分寒冷,若是珍妃娘娘当真有了身孕,一连三日,只怕身子会吃不消啊。” 苏顺闲细细观察皇上的表情,便知他应当是信了的,而小福子冒险前来禀告此事,背后的目的不过是如他一般,害怕那位在皇上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伤了身子。 这两年来,皇上对珍妃娘娘的心意,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看得真真切切,二人之间的情份愈浓,爱意愈深,便越是不能够发生类似的事情,否则那后果必然不是他们所愿意承担的。 宗政瑾忽然有些生气,若不是他安排在关雎宫的眼线前来禀告,按照她的性子,定是打算将此事隐瞒下去,而没有他的庇护,她便只能孤身前去跪灵。 实在是没有将自己的身子当作一回事,若是发生任何意外,只怕他都来不及后悔。 “摆驾关雎宫。” “是。” 关雎宫 宗政瑾踏进去的时候,已是过了亥时,是以夜深人静,宫内只有当值的宫人在守夜,但是他却一眼看见站立在殿门口的人。 宗政瑾没有任何表情的从她身边走过,入了内室,见心心念念的人正在床上好梦酣睡之时,才露出两分清淡的笑意。 抬手为她掖了掖被子,静静的看着她甜美的睡颜,一日劳心的疲惫仿若在这个时候一扫而空。 片刻之后,他才走出了内室。 坐在上首,瞥了一眼跪在下首的人,声音冷淡至极,“此事可是当真?” 即使屋内置了火盆,听瑶跪在地上,仍觉得心内冰凉刺骨,强忍着内心的紧张与害怕,“奴婢可以性命担保,娘娘确实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不过只是今日上午才诊断出来,是以还没来得及……” 还没来得及与皇上说。 确实是如此,在湘修容等人离去之后,她才与娘娘把脉,只因时日尚浅,是以前几日太医前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出来。 按照娘娘的意思是暂时不与皇上知晓,只是恰逢这个特殊的时刻,若是明日毫无准备的前去跪灵,即便有她随侍左右,没有皇上的暗地安排,只怕依旧会动了胎气。 是以她才不顾娘娘意愿,暗自与代曼商量过后,利用小福子与皇上通风报信,但是此刻她却不能这么说。 “为什么是小福子?”宗政瑾还没等她说完,便强声打断了她。 听瑶心里一惊,早就想过他会有此一问,亦在脑中细细想过措辞,只是到了这一刻,她依旧是心有惶惶,帝王威严从来不容小觑,更不是她这等卑贱之人可以与之抗衡的。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内心的害怕,“回皇上,奴婢并不知道是小福子,奴婢擅作主张,让关雎宫得脸的奴才都听见了那话,只是一般人并不会多想……” 她所言乃是实话,即使与娘娘二人早便知晓了小福子背后的主子,只是她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私自暴露出来,伤了娘娘与皇上之间的情份不说,更是会让皇上难免在心中多加忧思与怀疑以前的种种。 那不是她的目的。 宗政瑾冷哼一声,她说的虽是真话,但是他却知道那并不是全部,只是现在他并不想与她多加计较。 “功过相抵,不奖不罚,你可服?” 听瑶头伏地,磕了三个头,“多谢皇上,奴婢愿意。” 私自揣测主子心思,背着主子行事,乃是大不敬之罪,以皇上对娘娘的爱护程度,若不是顾着与娘娘之间的情份,只怕她的结局逃脱不过一个死字。 不论是现在的结局还是最坏的结果,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是拼了自己的这条性命,她依旧会选择如此作为。 宗政瑾起身,从她身边走过,直接入了内室。 ………… 苏静翕起身的时候,依旧是与平日里的时辰相差无异,揉了揉太阳穴,“本宫不是说了早点叫醒本宫么?” 听瑶站在一旁,低声道,“皇上早间临走之时已经吩咐过了,娘娘不必前去慈宁宫与太后娘娘跪灵,只需在关雎宫内好生养着身子便是。” 说完听瑶亦不敢抬头与她对视,自知自己理亏,慌忙的跪下,磕了一个头,“奴婢有罪,求娘娘责罚。” 早知如此,依旧不后悔昨日的选择。 代曼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见状连忙放下水盆,亦走过来跪下,“此事不只是听瑶的主意,奴婢亦参与了,求娘娘责罚。” “不,这件事只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代曼事先并不知情,娘娘若是要责罚,便责罚奴婢一人吧。” “奴婢……” “够了,”苏静翕冷冷的出声制止了她们二人的争辩,揉了揉眉心,“不论到底是谁的主意,参与的人都有谁,都给本宫去外面跪上半个时辰。” 听瑶与代曼皆不敢再多言,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夏麽麽见她们二人出去了,这才上前扶着娘娘起身,“娘娘何必为了这等小事生气呢,娘娘如今的身子贵重,万不可因此坏了心情才是。” 苏静翕起身走至梳妆台前,勾了勾嘴角,“这件事麽麽也知晓?” 夏麽麽丝毫不意外,福了福身子,“是,娘娘聪慧,奴婢自知瞒不过,亦不想瞒,待奴婢伺候了娘娘梳洗过后,便会去与她们一同跪着便是。” 苏静翕没有生气,反倒笑出了声,“麽麽便罢了吧,若是麽麽跪出了什么好歹来,只怕珺儿回头会寻本宫的不是。” “娘娘既然不生气,又何必去惩罚她们呢,外面虽阳光正暖,但是到底温度很低,若是……” “麽麽,本宫只是做出个样子罢了,总不能叫底下人都以为,背着本宫行事是对的吧,”苏静翕目光移向窗外,果真是阳光正好。 夏麽麽点点头,没有再行劝解,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两位姑娘想必亦是能够明白娘娘的苦心的,要不然不会那般的干脆。 苏静翕叹了口气,让她真正生气的并不是听瑶私自揣测她的意愿,背着她行事,而是她不该利用小福子传递消息。 因为按照宗政瑾的聪颖,想必早就知道了她必是知晓小福子的真实身份,那么她之前利用小福子做的许多事,或许在他眼里便变了质。 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这辈子她都宁愿假装不知他的所为,只为了不叫他以为她在利用小福子,利用他。 …… “好了,既然你们已经罚跪过了,想必方才你们也已经反思过了,到底该如何行事想必你们也清楚,都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一言一行更该三思才是,若是好心办了错事,你们说本宫该不该保你们?” 用过早膳,苏静翕算计着时辰,派人让她们进来,慢慢说道。 听瑶与代曼皆磕了一个头,应声道,“奴婢明白,奴婢知错。” “明白便好,每人罚一年的俸禄,以示惩戒,可有不服?” “但凭娘娘所言。” “代曼下去处理一下膝盖上的伤势吧,今日不必来伺候了,”苏静翕挥了挥手,道。 代曼福了福身子,“是,奴婢多谢娘娘。” 苏静翕起身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如何与他解释的?” 听瑶有些惊讶,随即便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娘娘是如何得知,只是她却不敢隐瞒,一字一句的将昨晚之事叙述出来,细致到皇上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听瑶,虽然你背着本宫行事,犯了忌讳,但是或许本宫还得谢谢你,”听完她的详细叙述,苏静翕忽然便笑开了,道。 听瑶不解,却也没问,“若是奴婢误打误撞,得了娘娘心意,那么奴婢可否算作是将功赎罪?” “功不算,罪依旧要惩罚,”苏静翕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佯怒道。 “只是关雎宫内这么多宫人,你又何必只是找小福子呢?”这个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宗政瑾派人送往关雎宫的奴才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都能够办成此事,实在不必必须是小福子。 听瑶福了福身子,“娘娘,此事即便是办成了,但是依旧无法逃脱责罚,若是其他人,奴婢怕她们会因此失了性命……” 无论是夏麽麽宋麽麽,还是清梦等人,前去紫宸殿禀告此事,皆是犯了忌讳,即便娘娘宽恕,皇上亦不能饶恕这等人在娘娘身边伺候。 除了小福子。 苏静翕闻言有些怔怔,不知该说什么,许久,“罢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附:最后三章,明天正文全部更完……呜呜,忽然好舍不得呀……因为这本书,我当初上架早了点,纯属年轻不懂事,哈哈,所以收费的章节有点多,感谢所有看正版的亲们,为了答谢你们,所以番外不设v啦啦啦 第二百零三章 计较 妃嫔怀有子嗣,刻意隐瞒不报,乃是大罪,即便皇上宽恕不予以惩罚,却依旧会招来上位者的不喜。 苏静翕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当时她依旧选择不报,宗政瑾亦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此时依旧没有不喜。 此刻他们二人便对坐着,无声的对峙着。 片刻过后,惯常的依旧是苏静翕率先败下阵来,稍稍凑近了些,“皇上还在生气么?” 宗政瑾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她。 苏静翕抿了抿嘴,时间越长,小脾气越发的大了,是以越来越难哄了,好在她的耐心渐涨。 “皇上消消气吧,臣妾如今可是怀有身孕,实在不宜操心过多。” 宗政瑾嗤笑一声,无奈的暗暗摇头,这两年自己纵容她的小性子,如今脾气是越发的大,不仅不如以前那般害怕他,甚至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真是一点耐性也没有。 可谓是……造孽啊。 “皇上想问臣妾如何知晓的么?”苏静翕见他表情似有松动,问道。 宗政瑾没有摇头,没有点头,亦没有说话。 苏静翕只好自顾自的说道,“皇上总说臣妾蠢笨,不过想来这应当是臣妾入宫以来,脑子灵光,做的最聪慧的一件事了。” 她猜出小福子的真实身份的时间很早,当初她行事毫无章法,亦是闻所未闻,起码在宫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是以小福子才露出了马脚。 仅仅露出马脚并不够,而通过舒贵妃的相助,别人的栽赃陷害,她才能够最终得已确定。 表现的太过出众,急于得到她的肯定,亦是一种错。 聪明反被聪明误,便是如此。 宗政瑾闻言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到底瞒了朕多少事?” 苏静翕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来,“臣妾隐瞒皇上许多事,但是最重要的事情早在几个月前皇上便知晓了,而最后一件事皇上昨日亦知晓了。” 宗政瑾起先有些纳闷,随即便明白了,虽然面上不悦,但是心里却是早就消了气,她总是知道,如何能够轻易让他软了心肠。 “女儿家的亦不知晓矜持为何物。” 苏静翕偷偷的撇了撇嘴,她所说的最重要的事情不过是自己的心意而已,在七夕佳节,他带她出宫,她感动之余表明心意罢了。 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臣妾即便知晓了小福子的身份,但是臣妾所为从未利用他做什么事情,而当初让他做那首领太监,不过是他表现得了臣妾的心意罢了。” 这话是真话,当初她第一次入宫,毫无根基,即便事后知晓其真实身份,却已经在宫里过了好几个月,在这之前,许多事都已经是尘埃落定。 只能说冥冥之中,上天自有注定。 “罢了,朕也不与你计较了,反正你总是有理,”宗政瑾心里消了气,见她装可怜,又有些受不了,到底无法对其冷了面容。 苏静翕的回应自然是乐得眉眼弯弯,梨涡轻陷,“还是皇上最好了,不与臣妾计较。” 其实苏静翕更想说,“你觉得我有理,是因为我本来就有理啊”,可惜她到底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再在老虎身上拔须。 宗政瑾面露嫌弃,“行了,少拿你那套来糊弄朕,”顿了顿,“朕让人请了张太医,让他给你看看。” 即便听瑶与清梦擅长医术,但是到底不是正经的大夫,更比不上太医院的院判,不亲耳听见他们所说,他总是有些不放心。 苏静翕没有异议,点点头,“是。” 张太医来关雎宫的次数并不在少数,先是因为面前的这位几番中毒受伤,后是有孕生子,他于关雎宫已是十分熟悉。 在皇上派人前来宣旨之时,只以为是四皇子出了什么事,不免心惊胆战,但是现在看来,情况应该是往好了的方面发展。 “微臣参见皇上,见过珍妃娘娘。” “起来吧,”宗政瑾淡淡出声,“过来给珍妃把把脉。” 张太医不敢多加询问,目不斜视的上前,取出把脉的丝帕等物,覆盖其上,聚精会神的开始诊断起来。 片刻过后,强压着内心的喜悦,面上只堪堪露出两分喜意,“回皇上,珍妃娘娘乃是滑脉,已近一个月了。” 论起来,应当是年前有的,只是却在这个当口被发现,到底如何做如何说又是一大麻烦。 宗政瑾却不觉得麻烦,于他而言,她有了二人的血脉,如何都是一大喜事,不过随即又想到什么,准备开口问又咽了下去。 苏静翕眉眼露笑,仿若没有看见他的表情,问道,“本宫生四皇子之时,情况有些凶险,张太医说是因为本宫当初身子没有长开,只是如今又有了身孕,不知是否还会如当初一般?” 宗政瑾皱了皱眉,想要阻止却又止了话头,手不自觉的握拳。 张太医稍作沉吟,道,“娘娘生产过后,这一年来将先前亏损的气血已然补了回来,只是在这接下来几个月之中,依旧不能掉以轻心,还应多多补身子,第二胎在生产之时,定不会如当初一般。” “朕要你保她们母子平安无事,”宗政瑾闻言亦放松了两分,待察觉之时才知道后背上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张太医不敢犹豫,连忙应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宗政瑾挥了挥手,“下去再与宫人交代一遍该注意的地方。” “是。” 宗政瑾从他的身上收回目光,转头望着她,勾了勾嘴角,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揉捏几下,“在这个时候宣布你怀有身孕,可能暂时要先受些委屈,但是朕保证,在你生产过后,朕会好好补偿于你。” 苏静翕点点头,轻笑道,“皇上可要说话算话。” “自然,朕金口玉言,说话算数,”宗政瑾回答的十分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 “午时过后,妃嫔要去慈宁宫跪灵,你不必去了,朕会派人与舒贵妃说一声。” 苏静翕收了笑容,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若是让人……” 虽然她不清楚他与太后之间的恩怨,但是据她的了解,皇室本来就情份薄弱,亲生母子亦有可能自相残杀,更遑论养母与养子呢。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他依旧选择大行操办太后的葬礼,以太后之尊礼下葬,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够得享此恩宠,先皇的妃嫔几千人,到头来也不过这一个。 她不清楚他的目的何在,但是既然他这么做了,她便希望自己能够支持他,而不是拖累他,这也是当初她不愿意立即告诉他的原因,只自己暗地里偷偷做些准备,以让自己到时轻松些罢了。 “朕会安排的,你不必担心,”宗政瑾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静翕自是不会再说什么,点点头应允。 …… 苏静翕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安排,亦没有开口相问,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她每日待在关雎宫内,听着隐隐传来的哭灵声,不免有些怅然,但是好在宗政珺时刻在她身边陪着她。 一连三日,宗政瑾只在白日过来,晚间都是宿在乾清宫的。 太后的灵柩出殡之后,皇上在朝堂之上颁布旨意,太后仙逝,深表痛心,念及多年母子情份,特守国孝三年。 朝臣不敢有人有任何异议。 守国孝,意味着今年的选秀便作罢了。 毕竟没有人敢与如今的皇上过不去,选择在早朝之时颁布旨意,昭告天下,便是摆明了不愿与人相商,而之前他们一直争论的皇上子嗣单薄的问题,最终自是以苏静翕有了身孕作罢。 起码有三年,无人再有理由往宗政瑾的身边塞人了,每每想到这个,苏静翕总是开心的。 …… “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令上官湄前去太后陵前尽孝,那么从今以后,这个人便不要在宫中多加提起了,”苏静翕听完代曼的话后,想了想,道。 上官湄本就是个特殊的存在,于血脉上,于身份上,皆是十分之尴尬。 对于宗政瑾而言,不管他当初与太后做了何种交易,乃至同意上官湄入宫,但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一样的,即他绝不会与上官湄同房。 他过不去那道坎,于情于理,上官湄在他心中,定然先是长公主的女儿,后是他的妃嫔。 舅舅,多么尴尬。 苏静翕其实对于上官湄的印象并不是太坏,起码比起贤妃等人而言,好上太多,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过早失了亲生娘亲的疼爱,从而被太后庇护与溺爱过甚的小女孩罢了。 或许二人有过争执,或许二人有过矛盾,但是苏静翕自认为于代曼的事情之上,她已然报过了仇,所以她现在绝对不会想要再踩一脚。 但是也仅止于此。 这样的结果,于上官湄而言,应当并不算差。 在太后病倒在床的这些日子里,上官湄可谓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备受煎熬,此时出宫入了皇陵,虽说日子会有些清苦平淡,但是若她懂得知足惜福,那么于她应当是一种解脱。 “娘娘,舒贵妃娘娘来了,”听瑶从外面进来,低声打乱了她的沉思。 第二百零四章 闲事 “娘娘,舒贵妃娘娘怎么来了?”代曼一惊,连忙问道。 苏静翕起身,勾了勾嘴角,“本宫如何知晓,只是既然来了,本宫总是不好不见的,快些伺候本宫换身衣裳吧。” 从她入了宫之后,如今已是三年,但是舒贵妃踏入关雎宫的次数便如同她踏入重华宫的次数一般,一只手绝对可以数得过来。 事出反常,并不一定有妖,牛鬼蛇神,见见便知。 待换好衣裳,重新打扮之后,已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静翕缓缓走出内室,站立行礼,“臣妾给舒贵妃娘娘请安。” 乔静姝坐在上首,听见动静将目光移了过来,眸中并未有任何的变化,连忙道,“妹妹快快请起。” “谢娘娘,”苏静翕起身,走到另一侧入座,“臣妾不知娘娘这个时候过来,梳妆用了些功夫,劳累娘娘久等了,还望娘娘恕罪。” 即便苏静翕能够猜测到她前来的目的,但是客套话却依旧免不了。 乔静姝摇了摇头,淡笑道,“若是真论起来,那也是本宫没有事先与你打招呼,便不请自来,你又何罪之有呢?” 苏静翕嘴角上扬,“娘娘乃是稀客,且身份尊贵,今日能够有兴致来臣妾的关雎宫,臣妾理应亲自迎接才是。” 乔静姝端起茶盏,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对面人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年轻貌美,许久不见,美色竟是从未有衰退的迹象,夺人眼目,便是她,亦有些自惭形秽。 世人总夸赞她蕙质兰心,才貌双绝,可是到了如今的这个时候,却是再也没有人提一句了,时过境迁,人未走茶却凉了。 岁月当真是无人可敌。 “本宫听闻你有了身孕,便想着亲自来看看,久不见妹妹,却是有两分想念的,若是叨扰了妹妹,还望妹妹莫见怪。” “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便是因为有了身孕,是以前些日子不能够前去为太后娘娘跪灵,实属不该,还多亏了娘娘左右打点与周全,”苏静翕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臣妾在此谢过娘娘。” 苏静翕虽不喜与人虚以委蛇,若是其他人前来关雎宫,自是能够三两句便给打发了,可是若这个人是舒贵妃,她却不能那般相待。 不论如何,她总是顾念着当初舒贵妃的相助,即便当时没有舒贵妃,她亦能够度过那道坎,但是必然会多些坎坷,多些磨难。 便是为了感念舒贵妃从不与她为难,这份情,苏静翕也必须要承。 乔静姝虚扶了一把,含笑道,“妹妹不必如此,本宫不过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行事,所做的实在不足挂齿,能够帮助妹妹保全腹中皇嗣,乃是本宫的本份。” 在这宫中,能够二度怀有身孕的,除了已逝的俞妃,她自己从未出生睁开过眼睛的两个孩子,便是面前这位了。 乔静姝不是不知道宫人如何看待自己,只是她并不在意。 苏静翕取代自己,成为了宠冠后宫的第一人,这件事她早有心理准备,且一直以来,甚至在暗暗推动其发展,只因她活着,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不论如何说,臣妾亦是要多谢娘娘的,”苏静翕坐下来,继续道,“娘娘当初的相帮,之后的成全,如今的庇护,一桩桩,一件件,臣妾都是记在心里的。” 乔静姝一愣,随即便释然了,“一直以来,本宫都知道你十分聪慧,是以才在那么多人之中,唯独选择了你,若是能够重新来一次,本宫依旧会那般做,因为本宫不想要自己日后后悔。” 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并不难以理解,所选择的不仅是苏静翕,亦是乔家。 苏静翕深吸一口气,“既然娘娘选择了臣妾,那么想必娘娘对臣妾亦是关注颇多,理应了解臣妾的为人,”顿了顿,复又说道,“臣妾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娘娘可知是为何?” 乔静姝想了想,摇了摇头,她不喜多管与自身无关之事,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她懒惰,毕竟许多事只不过需要她随口吩咐一句罢了,亦不是因为她心不够良善,于大公主之事上便可看出。 “因为臣妾不喜欢做让皇上不喜欢的事情,”苏静翕移开视线,望着远处,声音飘渺,却字字发自肺腑。 这一句话足以让乔静姝灰了心,先前的诸多措辞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规劝太多已然是徒劳。 乔静姝有些怔怔,几瞬过后,才开口道,“是本宫想的太简单了,今日便算是本宫打扰了妹妹,既然已经无事,本宫便先回重华宫了。” 苏静翕跟着她一同起身,在她迈步之前出声道,“臣妾自知能力有限,但是愿意尽绵薄之力为娘娘周全一二,但若是到时依旧徒劳无用,娘娘可不能怨怪臣妾。” 乔静姝收回了即将迈出的步子,有些不解的回头,道,“可否告知本宫这是为何?” 明明之前拒绝的彻底且隐晦,但是此番又做出这般的承诺,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淡淡道,“臣妾的为人想必娘娘早已清楚,那么娘娘也应知臣妾最是重视血脉亲情,便是凭着娘娘今日未以父母手足相劝,未存了那利用之心,臣妾也应帮助娘娘一二。” “而且臣妾入宫虽不过三年,但却是很早便听说了娘娘的事迹,娘娘当年能够为了家族入皇子府,之后十年始终在为家族而存活,这份坦荡胸襟,这份赤子之心,臣妾十分之钦佩。” 乔静姝似乎有些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说,不免有些震动,十多年以来,她所做之事自认并不伟大,不过是凭着心中的那一份情义而已。 忽视了她的阻拦,乔静姝福了福身子,道,“不论最终的成败,不管结果如何,本宫都会记住你今日的相帮。” 苏静翕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于乔静姝而言,能够郑重其事的说出这几句话,便代表了她的真心与实意。 送走舒贵妃过后,听瑶与代曼皆想要劝阻她,可是想了许多措辞,终究不敢开口,即便开了口,不用想也知道应当是无用的。 …… 宗政瑾走进去的时候,便见她独自一人躺在榻上,合上眼眸,静静养神,暗自摇了摇头。 坐在她身边,毫不意外她立即睁开了眼眸。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苏静翕有些意外,按理说他最快也应当再推迟大半个时辰才会入关雎宫的。 乔静姝之前前来关雎宫,自然亦是细心选择了时辰的,挑的不仅是他不会入后宫的时间,却又会在之后留上近一个时辰左右,与人避嫌。 宗政瑾冷哼一声,转过眼去,不再看她,“朕难道要晚些来,等你准备好?” 苏静翕很自然的便能够从这短短的几个字之中听出他心情十分之不好,不免有些惶惶。 他所言不差,她便是躺在榻上,支开听瑶等人,细细思量该如何与他说那事,既能够不动声色的让他免了乔家的罪责,又能够让他事后即便察觉了亦不会真的生气。 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来的这般快,让她颇为措手不及。 此刻装傻自是不能,显然他已经全然知晓,耍赖亦是不能够,只怕会招来更大的怒火。 宗政瑾等了片刻,却未听见她的回话,无奈将目光重新放回她的身上,便见她的两道细眉紧紧的拧着,显然是在苦苦思索对策。 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却又想起她所答应舒贵妃之事,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臣妾便是再准备亦是准备不好的,”苏静翕并未起身,反而伸手轻轻捏住他的袖子,盯着上面的暗纹,“臣妾从未想过做出任何令皇上不高兴的事情来,可是于此事上,臣妾却可能不能信守自身的承诺了。” …… “臣妾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娘娘可知是为何?” “因为臣妾不喜欢做让皇上不喜欢的事情。” …… 这两句话在暗卫来报之时,他却牢牢的记在了心底,久久不能忘怀。 初入宫廷之时,遭人陷害,擅自命小福子行“空城计”,明知此举会令他不满,却依旧傻傻的前来与他认罪解释。 她便是她,满心满意都是他的她。 “你便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便不能够信守你自己的承诺了?”宗政瑾终是转回目光,冷冷道。 苏静翕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复又低下了头,“不是为了她,臣妾只是觉得她挺可怜的,无论生死,皆是在为自己的父母兄弟算计,从未想过自身,与她相比,臣妾觉得自己做的一点也不好。” 她半躺在榻上,他端坐在一侧,从他的角度,并不能轻易看见她的眼眸之中蕴含的情绪,只能看见如蝶翼般的长长的睫毛,贝齿隐约,朱唇一张一合,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 其实她的心思一点也不难猜,虽然人足够聪慧,但在他面前,却从未有过隐瞒,所有的情绪皆彰显在脸上,他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在朕心里,你做的很好。” 第二百零五章 尾声 如今已是二月末,温度却依旧十分之低,但是好在关雎宫的份例足够,且舒贵妃更是时时派人多加关照,宫中从未有人敢少了关雎宫的用量。 不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这种格局皆是十分之诡异的,平衡才是最佳的状态,但是实在是因为情况特殊,无人敢寻苏静翕的不是,无人敢明面上与皇上作对,无人敢不将未来的储君放在眼里,是以这种状态一直在维持着。 自那日与宗政瑾不咸不淡的说过那么几句过后,苏静翕想要再说,却被他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自知当时不会是个好时机,便也没有再提。 可是一连几日过去了,虽然他依旧日日皆往关雎宫而来,她却再也寻找不到时机开口,每次刚想要开口,便总是有人打扰或是他干脆离去。 苏静翕无法,只能暂且放下,预备重新谋划与思量,寻找恰当的时机再行开口不迟。 可是还没有等她想好法子,寻到合适的时机,却听闻乔太师已于今日早朝之时,当众递上了辞官的折子,顿时引起了前朝后宫的轰动,议论纷纷。 而这件事还没让众人反应过来之后,乔太师再次上呈一道请罪的折子,不仅将昔日自身与乔家子弟所犯罪责一一细数呈列其上,而且举告肃勇侯乃是同谋,各种书信账本等证据一一呈于御前。 听闻龙颜大怒,立即命刑部与大理寺同审此案,务必寻求出事情真相。 但是在此案未查明之时,便有人举报肃勇侯小妾携带巨额金银企图出京避难,被人抓了个正着,又听说这个人便是肃勇侯的正室夫人。 诸多传闻,一时之间,难辨真假。 苏静翕听闻过后,果断的决定不再多管此事,只交代代曼暗自观察此事的后续进程便是。 几日过后,经过刑部与大理寺的联合审理,证实乔太师所言皆为实话,帝大怒,命人抄了肃勇侯府与乔太师府,一众人等皆收押天牢。 灵小仪皆跪于紫宸殿前,苦苦哀求,传闻皇上不厌其烦,盛怒之下,将其打入冷宫,无昭不得出。 传闻舒贵妃扰了心神,惊忧之下病倒,已在床榻上躺了三日。 苏静翕知道后,只是派人往重华宫送去了些上好的药材,并未有其他的任何行动。 即便宗政瑾日日皆宿在关雎宫,她亦没有多问一句,自然,他更不会多谈。 前朝后宫自古便关联甚大,但是却容不得人明面上做功夫。 等到宗政瑾的旨意再一次颁布之后,却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了。 依照皇上的旨意,肃勇侯与乔太师狼狈为奸,谋害忠良,售官卖爵,私受贿赂……诸多罪责难以容忍,为解民之忧苦,特判肃勇侯与乔太师以斩刑,其余人等皆流放千里,十世不得回京,但念在乔太师举告有功,特网开一面,免其死罪,一同流放,永生不得入京。 乔静姝知晓过后,缓缓的勾了勾嘴角,从床塌上爬起,走到窗前,“今日的阳光真好。” “娘娘,老爷和夫人年纪已大,流放千里,如何受得住啊?”青绮自小便是在乔家长大,对乔家自是有感情的。 乔静姝摇了摇头,轻轻道,“受得住又如何,受不住又如何?” 流放千里,已然是保住了一条性命,若是以爹爹所犯的罪责,即便有举告之功,亦断然不会保其性命,怪只怪在爹爹当年做了错事,犯了皇上的忌讳。 如今这般,明显已是最大的恩赐。 她能做的,可以做的,都已经做了,再多了,她也做不了。 “娘娘今后的日子可要如何过啊?”绿绮亦是忧心忡忡,没了乔家,便等同于没了后盾,不仅是银钱之上,更是从此背负了罪臣之女的声名,在这吃人的后宫之中,如何能够生存。 乔静姝却是笑了,如果她猜测的没错,贵妃之位她依旧会稳居其上,他不会废了她,相反,还会更加的护着她,当然是明面上的。 事到如今,她早已看得清楚,这两年以来,自己一直掌管后宫诸事,享皇后之权,早便不是因为乔家的缘故,亦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受其宠爱。 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是颗上好的棋子,但是自己却不得不庆幸这一点,庆幸自己的能力出众,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乔家不会是这般的结局。 他不愿意他心爱的女人,被后宫的肮脏与尘事所扰,甚至不愿意为她所得知,所以他从来不愿意赐予她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耀,因为她不需要。 仅仅是一个关雎宫,却如同先皇的长乐宫。 有他在,又怎知关雎宫不是她的整个皇宫呢。 “这些都不是你们该操心的,结果如何都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便顺其自然吧,”乔静姝转过身来,淡淡道,“派人去与爹爹送行一番,路上也要好生打点,能够让他们少受些苦,便算是本宫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是。” 即便乔太师不再是乔太师,但是她依旧是舒贵妃。 …… “臣妾给皇上请安,”苏静翕踏进紫宸殿内,缓缓道。 宗政瑾走过去扶起她,捏了捏她的小手,“现在天气越发的暖和了,但是冷热交替,更该多多注意。” “臣妾知晓,”苏静翕应的十分快。 宗政瑾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些与你说,你也总是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回头朕与你身边的宫女交待便是。” 苏静翕撇了撇嘴,没有再与他争论,跟着他往外走,“咱们这是要去哪?” “散散步。” …… 苏静翕站立在这座陌生的宫殿前,往日里从来都是在外面远远的瞟上一眼,于里面却是从未见过,可是当真的入了庭院,却感觉明明与所有的宫殿相同,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同。 宫中没有一名宫人,地面之上却是纤尘不染,干干净净。 宗政瑾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转头对着她勾了勾嘴角,“走吧,与朕一同去看看母妃。” 母妃,母妃。 长乐宫的正殿内如苏静翕当初所想的那般,清雅不失华贵,低调不失奢华,样样皆为珍品,看着却又是这般的朴素无华,却又是那么的温馨亲切。 殿内的摆设极为讲究,苏静翕只扫了两眼便收了目光,紧紧的握着旁边男人的手,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转过正殿,便见一尊楠木牌位,其上的名字只扫一眼,苏静翕便认出了是他的字迹。 “去磕几个头,”宗政瑾拉了拉她的手,示意道。 苏静翕点点头,碎步上前,跪在蒲垫之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从今以后,这亦是她的母妃。 宗政瑾一直看着她的身影,等她磕完头,却没有再行停留,带着她往外走去。 长乐宫外是苏顺闲与听瑶二人。 苏顺闲已经不能够用震惊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旁人不了解,他身为皇上近侍,却是再了解不过。 昔日的熙妃娘娘,如今的母后皇太后,在皇上的心中占有多大的份量,早便不需要他去细想了。 对于他,却是从未踏入过长乐宫的宫门。 便是皇上最信赖的孟闻天大人,亦是从未踏入长乐宫的殿门。 一直以来,即便他知道皇上对于珍妃娘娘是不同的,或许有真心喜爱,可是万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带着珍妃娘娘入长乐宫。 此举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苏静翕亦没有想到,他说的散散步会散到长乐宫来,不难猜测出他此举的用意,她不可谓是不感动的。 感动之余,却是淡淡的心疼。 他在她看不见不知晓的情况之下,所受的伤,不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她都是无从得知,亦是不能够真的感同身受。 或许这辈子,她都不会知晓那些事情,往日的真相如何,于她并不重要,是以她从不会苦苦追求那个明白。 重要的是今后,是余生。 在即将踏出长乐宫门前,宗政瑾远远的看见苏顺闲等人站在那里,转过头来,停了脚步,面对她不解的眼神,一字一句道,“从今以后,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从今以后,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是我不是朕。 多么大的承诺,多么动听的情话。 苏静翕缓缓勾了勾嘴角,淡淡笑开,“我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男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我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男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一辈子都需要信守的承诺,重点在心里。 宗政瑾嗤笑一声,回头忘了一眼长乐宫豪华的宫殿大门,转过头来,“嗯,走吧。” 母妃,从今以后,孩儿身边已经有人真心相待了,若是您在天有灵,便保佑孩儿心中所爱,能够与孩儿多厮守几年吧。 …… 几个月以后,珍妃娘娘于关雎宫中诞下一对龙凤胎,帝大悦,晋珍妃为从一品夫人,并特赦天下。 周元十四年,帝册封四皇子为太子,封三皇子为安王,掌楚周北方江城一带番地,念其身弱,特恩赦其成年之后再行前往。 周元十七年,曾经宠冠后宫的舒贵妃薨,入妃陵。 周元十八年,珍夫人封后,入宫十二年,登上后位。 周元三十七年七月初三,备受皇帝宠爱的皇后苏氏,薨,年四十又五。 帝大恸,辍朝九日,谥号元珍純慧楚皇后,入昭陵,百年后与帝合葬。 周元三十九年四月初六,帝于紫宸殿召集众臣,传位于太子,将子女悉数托付于太子,嘱咐良多,命其尽力周全。 未时三刻,帝不顾旁人劝阻,强行前往先皇后之寝宫,于宫墙内窥见桃花盛开,淡淡香气飘洒,帝笑,遂崩。 四月初七,太子继位,下旨命人将关雎宫与长乐宫悉心保护,后宫妃嫔与宫人皆不得入内。 太子得先皇悉心教导,造诣颇深,深谙帝王之道,在位之年,一代楚周盛世得以开创。 全文完。 附:本来想写苏静翕临死前的场景,但是写好了又删了,决定还是用几句话简单的概括一下就够了,实在不想那样煽情。 女主封后,本来也是想写的,可是不太符合我最初的设定,改为在舒贵妃死后再封后,也算是全了宗政瑾爱护女主的心思。 十六年的夫人,挺好的。 另外关于更新的问题,我一直都不想拖的太长,所以差不多都是每日两更,从八月到现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你们追的很辛苦,我知道,只想说多谢! 有读者来留过言,我都看到了,谢谢你们,支持真的很重要! 从来没有写过结言,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不想看的请尽情的忽视我吧。 另外,我写了好几章番外,后天会都更完,趁着我还沉浸在文里,有哪里不满意的,发现错误的,看不过瘾的,都可以来留言找我,我会回复并且满足你们的。 最后,第一次写宫斗,再次谢谢你们的支持,么么哒!`(*n_n*)′ 宗政瑾番外1 宗政瑾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简单便失了心。 殿选的时候,他迫不得已才亲临现场,因为那个时候俞家和袁家势力庞大,他不信任皇后,有几个人必须入宫。 无聊至极的殿选,一群女人在下面表演才艺,姿色尚可,只是他没了心思。 千篇一律的重复,任他耐性再好,都有些坐不住了。 然后,她便出现了。 本来他打算起身离开的,后面的人无关重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扫了下面一眼,决定等这一轮过去再离开。 她没有什么不同,处于皇后和舒贵妃二人明争暗斗的漩涡之中,表现平平。 在她抬头的瞬间,他瞥了一眼,稚嫩,只想到了这个词,随口说赐牌子,她眼里的欣喜之色他没有忽视。 忽然,他意识到她之前并没有害怕。 伪装的不错。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果真是有趣。 之后的日子,也算是他的意料之中,又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不断。 初次侍寝的羞涩与懵懂,她发挥的彻底,宗政瑾从她的眼里并没有看到多少害怕之意,最多是有些惊讶罢了。 看见她鲜红欲滴的薄唇之时,宗政瑾的喉咙滚动,忍了片刻,在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桃子香气之时,终于决定不再忍耐。 味道与以往中的感觉不同,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不免让他有些沉沦。 青涩的回应,不得技巧,更是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yu望。 她的身子味道更好,他有些失控,律动之时,理智尽失,可是在她光滑如凝脂的脸颊蹭过来的时候,瞥见她眼里的泪水,宗政瑾心软了。 放轻了动作,顾及她的感受,到底有些不尽兴,不尽兴便用次数来偿还。 他没有给她过高的位份,因为他害怕等她有了那些虚无之物,她会变得更加贪婪,如后宫之中的其他女人一样。 她为他所宠爱,是外人眼里的新宠,包括苏顺闲也是如此以为。 他没有解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故意让别人这样以为。 如他所料,她很快就成为了妃嫔的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被一个他早已记不清姓名的妃嫔罚跪在御花园,苏顺闲来禀告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意外,仿佛理应如此。 可是他还是赶去了,见到她孤身一人跪在那里,没有心疼,有的只是气愤。 “皇上,你来了?” 巴掌大的小脸仰起,面上露笑,便是这样的一个笑容,他就软了心思。 或许不该将她置于这样的境地,起码,不应该这么快。 医女为她推开淤血的时候,她没有出声,可是他知道她在哭。 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但是他知道她在哭。 她反复说她不疼,不知道到底是在给自己打气,还是在安慰他,他无从得知。 留下来,不过是因为紫宸殿并没有多少政务要处理,时间有的是而已。 其实那些伤,于他自己而言,并算不得十分严重,不是痛在自己身上,所以没有心疼。 他宠了她几日,后宫的妃嫔便如此对待她,等于是在下他的脸面,藐视龙威,所以他罚了那个让她下跪的女人。 其实,他并没有想到,率先出手的竟然不是皇后,他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也不过是为了皇后而已。 说到底,他宠爱的每一个女人,都是为了利用,她们为他提供背后的家世,他给予她们宠爱。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没有得到自己想到的效果,他便继续宠着她,期待着自己的目的可以达成。 阮小仪与杜宛如有身孕,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先失了一个孩子。 他没有意外,没有心痛,对于仅存的那一个,也是反应平平,照例让人送去赏赐过后,他便不再关注。 之后的陷害,并没有多高明,可是她的不争辩,不抗争,让他有些生气。 更让他不满的是,她不该企图窥视他的心思。她自以为隐瞒的很好,实际上却被他一眼看穿。 不该妄图肖想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顺势让她禁足,眼不见为净。 可是听关雎宫的眼线来报,她不好好吃饭,宗政瑾当时并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在用午膳之时,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他却有些食不知味。 与其他女人欢好之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其他女人的身子不够她得心意,或许是其他女人眼里的贪婪太过明显,浊气太深,让他作呕。 本就不是重欲之人,除非是真的有火气,无从发泄,迫不得已,他才选择入后宫。 等到她被解了禁,宗政瑾才发觉欢好应当是欢喜之事才是。 见过了更好的,便再也接受不了残缺的货色。 在床上的时候,他喜欢看她因为他变换神态,绽放鲜嫩,尤其是那双眸子,让他十分喜爱,每次见着那双眸子,他都忍不住凑过去亲一亲。 她掩下内心的想法,不再提当时之事,与他相处,轻轻松松,偶尔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念及她得心意,便也乐得纵容。 在关于俞家的事情上,孟闻天提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他便拒绝了以她为诱饵,宁愿因此而采取更加迂回的方式。 可是之后也是因为杜宛如的孩子,别人的陷害,她为了摆脱嫌疑,洗清自己的罪名,故意而为,子虚乌有之事,他本不该生气,因为这样的事情,不只后宫的妃嫔经常做,他也经常做。 可是他还是生气了。 她的请罪并没有让他消气,或许是觉得她不同了,变成了与其他女人一样,让他有些不想再见到她。 其实,他知道并不能怪她,换作是自己,或许会做出更加残忍之事,只是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 她没有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有这个想法,下一次会如何做,他不想想象。 如果她真的做了,那么,他便变得可笑了。 有些日子没见,眼线来报,她每日自得其乐,过得悠闲不已,并没有想象中的闷闷不乐,或是痛不欲生。 宗政瑾有些生气,也有些好笑,这似乎才是她的本性。 舒贵妃提起的时候,他明知她此举的目的,却还是顺势答应了,因为马上是她的生辰。 她提过,他记得。 舒贵妃的生辰宴席,其实当时前朝事多,他却还是赶去了,众人只道是他宠爱舒贵妃太甚,却不知他只是想要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给她引开一些目光罢了。 中秋宴席上,他见到了她,没有瘦,只是眼底有些憔悴,见状便心安了, 没有他,她过的也并不是很好。 太后提出要免去附子汤,他顺势答应,收回了权力,他已经要开始着手对付世家了。 这些年,他们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买卖官爵,中饱私囊,欺凌弱小,鱼肉百姓,贪赃枉法,让他越来越忍无可忍了。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俞家。 他与她的和好,来得有些快,因为他从未想过要哄人,好在她先迈出了一步,主动走到他身边,他自是不会再与她计较。 得知她是甘心入宫,他的心里是欢喜的。 或许,她真的与其他人不同。 两个人和好如初,他愿意宠着她,给她份例之内最好的,她钟爱吃食,他便命人做与她吃,更是三五不时的与她一同用膳,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她在他眼前中毒了,被人陷害,严重的挑战了他的底线,那些人不把她当回事,亦不将他当回事。 他是应该气愤的。 可是不自禁的竟然多了一些愧疚,从未有过的情感。 她信任他,他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将她置于死地之上,让她遭了罪,受了苦。 他没有与她承诺什么,但是却在自己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补偿与她。 出宫狩猎,几乎没有犹豫,他便选择带了她,因为他知道她会高兴的。 之前的两天过的很好,可是在发生意料之中的事情之时,虽然是早有计划的,但是他却退缩了。 他害怕自己的计划不是万无一失,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便极有可能是其中的牺牲品。 他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但是还是发生了,任凭自己觉得如何好笑。 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不可否认,他内心是窃喜的。 他带着她,其实是拖累,若是那些人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她会是累赘。 “信不信朕?” “信。”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便已然足够了。 脱离危险过后,他本来打算从今以后,真的只宠她,给她想要的,可是在他作出这个决定之时,他可笑的发现,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你不信朕。” 是的,她并不是那么的信任他。 明明之前她说过同样的话,他信了,可是此刻他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他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我不是不信你。” “我现在知道了,你不会这样对我。” 她说的对,他不会这样对她。 “朕不会。”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就这样相信了她,如此简单,两句话而已,便解开了心结。 只是,没有她,他过的并不好。 六章番外,全部不设v,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订阅包月万岁!!o(n_n)o 宗政瑾番外2 万寿节,他并没有多期待,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他的母妃离去的日子,或许这便是那些女人的目的。 他的性命,是母妃的终结。 她的礼物也并没有多少新意,心意足够,更让他看重的不过是她说祝贺之时眼底的真诚。 她是真心的,他知道。 孔明灯,幼稚至极,却包含着她美好的希冀,他应了她,许的愿望是她永远都不要变。 如此,他便能以这个理由,而一直宠着她,惯着她,或许是一辈子。 皇后越来越不行了,即便不用暗卫禀报,他也看得出来。 可是他选择的是任其自生自灭。 在皇后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之后,他不知道还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她,当时没有立刻判她死刑,便已经是顾及夫妻间最后的情分了。 身为俞家人,她必须死。 对于皇后所做的许多事,包括提拔苏静翕,他都闭着眼睛,任其作为。 现在想来,或许他也是如此希望的吧。 除夕之夜,皇后依旧装作贤惠,只是他们二人知道,即便她不贤惠,他也不会去坤宁宫。 顺应皇后的提议,不过是看在她在临死前竭尽全力为自己的女儿做最后一点事上,这样的事情让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或许,母妃当初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吧,委曲求全,拼尽全力,只为他能够活命。 太后为难她,宗政瑾并不以为然,袁家已经没有了多少时日可以张狂了。 俞家过后便是袁家。 同时,他的想法也有了一些变化。 给她更高的位份,一方面,他是想要继续宠着她,不想要在他没有顾及到的地方,为人欺辱,另一方面,他亦是想要试探她,若是她真的受不住他的恩宠,轻易变了,那么,她便也只是容华。 这算是他与她最后的一点情分。 好在,她没有变。 他庆幸,欣喜。 当然,他也在慢慢的开始保护她,不想要她接触过多的肮脏,被其所染,做一朵他精心呵护的白莲或许也不错。 她的心是善良的,他一直都知道。 杜宛兮并不是故意想要陷害,她知道,所以她帮了她,他知道却没有阻止。 之后的陷害,发生的有些快,她为证清白,选择发毒誓。 他不允许。 就算这件事真的是她做了,他也会选择为她遮挡,寻找替罪羊,更何况,他知道并不是她。 日日躺在他怀里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那般歹毒的女人呢。 而且,他都已经打算只宠她一人,椒房独宠或许于礼不合,但是那又如何。 他说过会给她一个孩子,她便没有再偷偷的避孕,他知道,所以他们很快便有了孩子。 他是高兴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如同当初第一个孩子一样高兴,甚至更高兴。 这是他与她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可是在得知太医的诊断之后,他才开始懊悔,只想过会有孩子,却没有想过孩子可不可以有。 他是天子,但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同样的无能为力,甚至都不会有普通人的洒脱。 他害怕了,即便他再不想承认。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孕妇忌忧思,本心而论,他亦不希望她知道。 为他孕育子嗣,却因此失了性命。 若必须如此,他宁愿没有这个孩子。 每日她都很高兴,情绪很好,他见着她的笑容之时,也不可避免的心情变好。 他从她的身上,看见了他的母妃的影子,当初怀有他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的欣喜。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都知道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永远都不知道。 她哭着求他答应的那些事情,他一件都不会答应。 没有她,他也不想要那个孩子。 即便是他与她的孩子。 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不会有她在,只有有她一半骨血的孩子在,父子俩相依为命,多凄惨,多悲凉。 多可笑。 太医提议将孩子流掉,母体虽有亏损,但是到底不会有性命之忧,将养一些时日便好了。 他每日都陪着她,不论刮风下雨,不论处理政务到多晚,他都会去关雎宫。 拥着她入睡,怀里有她在,心便满满的,往往都是一夜好眠。 日子一天天的过,她的肚子一天天的变大,他每日看着,喜且忧。 舒贵妃为人所害,假有身孕,他第一时间竟然害怕她知道了会伤心。 但是身为帝王,他却不能太过儿女情长。 与孟闻天商量过后,他很快便做出了决策,将计就计,用舒贵妃来做幌子,引开加注在关雎宫的视线。 她或许能够因此多一道屏障。 他是这样想的。 与舒贵妃之间,牵扯太多,利用太多,二人都不妥协,亦不放弃执着,所以一步一步,便到了现在的地步。 舒贵妃心里装的是乔家,他的心里便是江山。 不可否认,舒贵妃很聪明,很通透,可是却不得他的心意。 才貌双绝,难得的佳人,却没有关雎宫的那位让他欢喜。 喜欢撒娇,偶尔耍无赖,青涩到妩媚,一点一滴,都是在他的见证之下,予以蜕变的。 她生产之时,他坐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嘶喊,但是他却知道,她肯定是极痛的。 平日里那般娇贵的人儿,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却无法陪伴在她的左右,与她安慰。 在别人问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犹豫便决定了。 这个女人,现在还不能离开他。 保大,那么至少她或许便无事了吧。 好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她与孩子都平安无事。 无视了其他人的劝阻,宗政瑾直接走了进去。 她面临痛苦之时,经历生死挣扎之际,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如今难道还要因为那些迷信之说,再将她一人置于它处么。 她确实累极了,虽然有人帮她收拾过了,但是她额头上依旧有细汗,秀发都被打湿,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眸子紧闭,失了色彩与生气。 面对这样的她,他却同样心疼。 他守了她许久,便只这样静静的看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或许,他应该更宠她一些。 再多一些。 更多一些。 思索了许久,为孩子取名为宗政珺,珺,同瑾,美玉之意。 与他同日生辰,与他同名。 王,君,王者之心,永伴君侧。 坐月子的期间,她确实不够貌美,从未熏香的人,女为悦己者容,他知道她不喜欢,所以他直接告诉了她,他并不介意。 因为那双让他欣喜的眸子,姑且算作是美人吧。 之后,因为自己的疏忽,不小心差点葬送了性命,他在听完太医的诊断之后,他一度想要放弃。 可是,他心有牵挂。 他走了便走了,身为儿臣,他已经报了母仇,手刃了敌人,作为帝王,在位期间,他除贪官,免赋税,让楚周国的百姓起码能够吃得饱,穿得暖,居有住所。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为她安排,私心里,他是希望她可以一直陪着他的,无论生死。 只是这个想法出来不过一瞬,他便压了下去,他不可以这样自私,不可以这样对她。 他没有让苏顺闲去找她,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来了。 他的内心是窃喜的。 她的表现如何,他不在意,在意的不过是她来了。 她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将她送出去,可是她不愿意,他便不再说。 他其实知道她是真的心悦于他的,是真的相信。 她有与他表明过心意,他虽记不清她所说的话,但是却记得当时她眼里的真诚与情谊。 那不是假的,因为他感受到了。 意识模糊,很多时候都是不清醒的,可是每每有那么一点点意识之后,努力睁开眼睛醒过来,都能够看见她。 她一直都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 这个发现,让他在脆弱之时,总是想要多看看她,所以他不敢亦不想任凭病痛折磨,而失去意识。 与死亡抗争,为的许多都是因为她。 她哭着说他若是死了,她也不想活了,他知道她在说真的,没有作假。 他不能亦不想因此而责怪她心狠,怨怪她没有顾及刚刚满月的孩子,这是他心心念念护在手里的女人啊,只是因为爱着他而已。 她害怕,不安,彷徨,他都知道,可是他不能将她拥在怀里,不能柔声安慰她。 他一生的无能为力都给了她,即便他身为帝王,拥有了全世界,但他却不可以给她一个拥抱。 她知道,所以她会在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经常抱着他,不敢压着他,便自己撑着部分重量,只为给他拥抱。 他很多时候都是闻着她的味道入睡的,有她在,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了。 他不敢轻易放松了自己,害怕再也不会醒来,她这么爱哭,定会让自己不舒服的。 最后,过了许久,他终于痊愈了。 孟闻天的话让他心慌,原来这便是所谓的爱啊,便是她心中对他的情感。 他没有满心欢喜,相反彷徨不定,帝王之训犹在耳,他只想宠着她,从未发觉原来已经爱了。 后来的后来,他椒房独宠,只爱她一人,才真的彻底明白,人生兜兜转转,最终其实都只有她。 这种感觉很好。 他想要一辈子,至生命结束。 附: 宗政瑾:“你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 苏静翕:“我现在活在古代,说话不要那么白。” 宗政瑾:“……” 宗政瑾:“你年纪轻轻,为何那么早便离去了?” 苏静翕:“与君初相见,臣妾便失了心,皇上的回应,臣妾从未强求,唯一的心愿不过是走在皇上前头,而不是孤独的活在世上,苦苦思念皇上,终日追忆,以泪洗面……” 宗政瑾:“你的心意,朕明白,只是,别人都说你死的太早了。” 苏静翕:“臣妾亦不愿如此,只是你们古代人本来活的便不长久,四五十岁离去实属平常,再说皇上年纪又大,若是臣妾不早点死,皇上岂不是活得太长,遭人议论?” 宗政瑾:“这么说,翕儿是在为朕考虑啊。” 苏静翕:“……不完全是,主要是兮兮和臣妾这么说的时候,臣妾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 宗政瑾:“兮兮不是朕的亲妈。” 兮兮:“当然不是,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宗政瑾:“……” 苏静翕:“……” 乔静姝番外 乔静姝三岁识百字,七岁会作诗,八岁便能弹完整的曲子,十岁开始自己作曲,古琴是她的最爱。 闲暇之时,她亦爱去家中的书屋,拿上一本史书或是诗集,悠然度过一个下午。 哥哥不爱读书,爹爹却为他搜集来了好多史书传记,散文杂记,最后都被她一本本看过,认真作了许多注解。 世人皆夸赞她有倾国之姿,聪慧过人,难得的才貌双绝,爹爹亦在着重的培养她,教导她。 耳提面命的几乎都是凡事以乔家为主,以家族优先,她全盘接受,并不认为这是有错的。 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爹爹娘亲,还有哥哥最为重要,甚至比自己更重要,因为他们待她是真的很好。 虽然在爹爹的安排之下,每日所学的功课有许多,但是她过得却很快乐,很充实。 之后的许多年里,回忆起来,那段日子都是她这一辈子之中过得最好最幸福的时候。 因为家世足以匹配,才貌双绝的名声在京城流出,她被选为七皇子的侧妃。 她得知之后,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这是无用的,是徒劳的,家族养育了她多年,如今是她可以回报的时候了。 娘亲给了她许多的银钱,爹爹只给了她一句话,“当你觉得撑不住的时候,想想你娘,想想你哥哥,乔家是你永远的后盾,七皇子是个聪明人,会宠爱你的。” 爹爹说的不错,七皇子是个聪明人,知道她的利用价值,所以会宠爱她。 宠爱,宠爱,却始终不只是爱,先有宠,无关爱。 皇子侧妃是可以行简单的成亲之礼的,穿红色嫁衣,入侧门,抬软轿,进皇子府。 这是她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穿红色衣裳,今后再也不会有。 如意料的一般,七皇子十分的宠爱她,一连十日,他都宿在了她的屋里,给了她至高的荣宠。 同时,亦是将她置于一个风口浪尖之处。 她知道其中的利弊,但是她不在乎。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那些女人不如她,包括七皇子妃,俞子佩。 她很清楚他待好,只不过是因为她背后的家世,皇位之争,他需要乔家这份助力。 宠她,便是与爹爹表明态度。 便是俞子佩都不能够阻止这一切,甚至因此不敢故意为难她,毕竟若是七皇子未能登上皇位,便也不会是七皇子了,那么她,自然不会是七皇子妃。 可惜千算万算,她终究忘记了算计自己的心。 她不理解生死缠绵的爱情,亦不懂只想长久,不愿朝暮厮守的深情,当她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然晚了。 初初的慌乱过后,她选择放弃挣扎,因为在她心里抱有希冀,只求他与她遭遇了同样的境况。 他与她一样,多么可笑。 在孩子失去之后,她后悔,怨怪自己的疏忽,恨自己的自以为是,唯独没有怪过他分毫。 她以为他也是难过的。 与她一样。 可是当第二个孩子没了后,她亲眼看着孩子从她的身体里流出,一滩滩的血水,浸满了被褥,流入了她的心间。 她不能够相信,这便是他口口声声说的会为她讨回公道,更不能相信他其实与自己不一样,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过。 一个良娣的处死,并不能够解她的心头之恨,因为她知道,那并不是幕后黑手。 与俞子佩斗,将所有的懊悔与怨恨皆转移到她的身上,是乔静姝唯一能够做的事,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心可以好过一点点。 对他,她始终恨不起来。 两个孩子的离去,给她带来的不过是发现真相之后的苦痛,午夜梦回,她噩梦不止。 没有找太医,没有喝药,这是对她的惩罚,是她的报应,她欣然接受。 他足足陪了她半年的时间,乔静姝不是不感动的,可是在这之余,她隐隐清楚,这是有目的的。 可是她爱他啊,她愿意被他利用啊。 她掩下心里的情感,装作若无其事,只想与他平安相处,陪伴在他左右。 后来,他真的登基为帝,如她所想。 赐号舒,封为贵妃,仅次于皇后。 她不高兴,亦不难过,与俞子佩斗了多年,即便位份不够,但是有恩宠,她依旧占据上风。 后宫在俞子佩的操纵之下,一直都没有成活的皇子,要么是在娘胎里流去,要么是生下来不久便夭折。 她知道原因,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他也是知道的,这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的。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亦不想知道,因为他不想要她知道。 他不愿她做的事,她便不做。 后宫的日子没有什么波澜,他待她一直都很好,她便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可是乔家却越来越不得他的心意,即便身处后宫,她亦能够通过蛛丝马迹以及他的态度之上,发觉有些事情变了。 事情不止变了,而且出乎她的意料,速度之快甚至让她来不及反应。 苏静翕在她的误打误撞之下入了宫,她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只暗暗猜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秀女而已。 没有拔得头筹,亦没有显山露水,在侍寝之后,也不过是升位份,以及照常的赏赐而已,没有什么特殊,她没有放在心上。 在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她第二次看见了苏静翕,进退有度,温和谦礼,偶尔会有些莽撞,她不关心,因为她以为那只不过是另外的一个普通女人。 即便底子不错,或许几年以后,容貌会超出自己,但她依旧没有放在心上,几年的时间那么长,能不能撑过还是未知的。 宫里从来都不缺美人,这些年,大臣的女儿,番国进献,宫女爬床,以及通过各种方式入宫的女人不在少数,可是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她踩在了脚下。 苏静翕被罚跪,一点都不出乎意料,令她真的在意的是,他竟然亲自去将苏静翕抱回了关雎宫,陪了她许久。 乔静姝初初有些难过,可是很快再一次想通,这不过是他利用她的手段,没有家世,只有容貌,是最好的替罪羊。 她为那个女人不值,却不会为她做什么。 接下来的陷害栽赃,速度来得挺快的,但是她也猜测到了,那些女人容不下任何其他女人。 令她意外的是苏静翕的态度,仿若运筹帷幄,却偏偏什么都没做,被责令禁足,甚至没有任何反抗。 宫里许多女人,在被禁足之后,极有可能是一蹶不振,从此再无恩宠,一生就这样荒废了。 是因为年纪小么?她不相信。 他去看她了,乔静姝知道后,才开始发觉到有些东西已经不在她的控制之下了,她忽略了重要的东西。 他没有来重华宫,她没有难过,爹爹与哥哥越发的得意忘形,做出的错事越来越多,他越来越容不下。 她在他与乔家的夹缝里生存,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可以让乔家人保住性命。 即便他真的饶恕了乔家,新皇亦不能宽恕,她虽然不懂官场,但是她不蠢。 而她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孩子了,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或许可以有,但必须要用爹爹娘亲,哥哥以及全族人的性命来换,他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是却是这样的意思。 将近十年的时间,她才发现。 她理解他,她不怨他。 她依旧爱他。 为了乔家,她必须寻找一个能够在他的心上占有份量的人,且应当于他而言,越发的重要才是,仔细的筛选过后,她确定了苏静翕。 第一次帮她,乔静姝只不过是试探,并不能够肯定。 眼线禀报的消息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而苏静翕竟然在第二日再一次被禁足。 她没有想通其中的原委,却莫名的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与皇后去紫宸殿的时候,她借口提了出来,解了苏静翕的足,世人皆以为他是看在她的面上,勉为其难答应的,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赌对了,她却无法高兴起来。 有另外的一个女人,不为家世,不为利用,而被他放在了心上。 她为了乔家,甚至都不能够如俞子佩一般,去伤害那个女人,甚至还要暗暗护着,何其憋屈,何其可笑,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能够改变。 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不论喜悲,不论对错,苏静翕都在他的心里越来越重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薄情冷性,残酷无情,可是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即便脸上没有显露出来,可是她知道。 他会温柔,他会哄人,他会无奈,他会如同孩子一般,只是这些都是在面对另外的一个女人的时候。 不是对她。 苏静翕在生产的时候,她陪着他守在外面,他没有说话,她却知道他在害怕。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保大”,这一刻,她的心慌了,亦死了。 露出一抹笑容,里面的那个女人会平安无事的,她知道。 苏静翕会宠冠后宫,三千独宠,他后半生会只有她一人。 乔静姝猜到了结局。 她很聪明。 她知道。 明天相同的时间,最后三更! 另外,我最近在忙着毕业论文和实习的事情,时间不太多,每天三更真的是极限了,所以可能会有错别字什么的,我都没回头看,你们多包容啊,等我忙完了再来改! 再另外,根据你们的投票,我决定下下本再写的古言的时候,会是古代重生文,但肯定不是那种复仇,具体还没想好,在这之前欢迎你们投票决定类型,脑洞大开构思剧情…… 么么! 苏静翕番外 苏静翕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她入了宫,做的最及时的决定便是爱上了他,做的足以让她幸福一生的决定便是没有放弃。 她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了这一点。 她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但是她确是从婴儿开始重新成长的,知道此时她生存的这个朝代的法则与规律,她在初初抗拒过后,便无奈的接受了。 她的运气很好,投胎所在的苏家在这个朝代有些与众不同,爹爹虽然官阶不高,挣的银钱亦不多,但是待娘亲极好,对他们这些子女也是真心疼爱。 尤其是她这个女儿。 爹爹娘亲以及两位哥哥的疼爱,让她可以随心所欲的长大,童年几乎是无忧无虑的。 生活的舒适,让她一度忘了还要嫁人,且是在几年之后,她开始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而百般挣扎过后,她还是决定入宫。 若是不入宫,她不确定她真的甘心嫁与一位门当户对的夫君,从此晨昏定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这些事她清楚的知道她是无法做到的。 而不嫁人,更加的不可行,若是过了十八岁依旧待在闺中,只怕不只是她,便连整个苏家都会被她拖累,包括即将参加科举的两位哥哥。 她不可以这样的任性,何况她并不想如此。 参加选秀,她第一次遇见了他,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即便是殿选过后,她的心里依旧是害怕。 她怕死,她怕连累了苏家。 入宫之前,她便细心的分析了自己的优势劣势,尽自己所能的了解了他,因为她知道她未来需要对付的人只有他。 若是想要让自己过得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从他下手,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 只有他愿意护着她,她才可以真的平安无事。 初次侍寝,无法控制的有些羞涩,任凭她如何胆大妄为,依旧不能心甘情愿与一个一无所知的男人滚床单。 可是当真的遇见他的时候,才发现或许并不是那么难,闭闭眼就过去了,且他待她似乎也并不是很差。 第一印象不错,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第一步。 被罚跪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想利用此事让他的心里,有一种她需要被他保护的感觉,而不是如皇后如舒贵妃一般无坚不摧,若是没有他,她便如蝼蚁。 她及时的发现自己的功利心太重,而帝王本就敏感通透,极易发觉,到时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她开始敞开心扉,任由自己爱上他。 即便以后他不爱她,即便以后他会伤害她,但是面对一个真心爱他,且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的女人,一个男人不会对她这样残忍的……吧。 她不敢与其他妃嫔为伍,从来亦不想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不能昧着良心,亦害怕有一日被他所发现。 以爱之名,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并不光荣。 她抱着功利心走到一半,却忽然回头发觉,她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已爱上了他,不关乎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爱上了而已。 她有过迷茫,有过彷徨,有过惊慌,可是很快她就淡定了,不过是爱上了而已,最坏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她接受了这份意外,并且认真的对待它。 无关对错,只是想要而已。 有了精神寄托,日子似乎也变得不是那般的单调乏味,她喜欢围着他转,暗暗的猜测他的想法,琢磨他的小习惯,这一切都变得那么的美好。 他纵容她,惯着她,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利用她,亦不想知道,这都是无所谓的。 她知道自己此举太过盲目,没有丝毫的理智,她唯一能够做的不过是守着自己的良心,不让自己失了本心。 被人陷害的时候,她不是没有防备,且已经有人提醒过她,思虑不过几瞬,她便做出了选择。 他的反应是她预料之中的,他需要时间,她可以等。 亦是从这件事上,她发觉了他之所以宠爱她的缘由,不得不庆幸自己做对了。 他放不下自尊,没有关系,她可以去迁就他,不过是自己多走一步而已,不是很难的。 两个人和好如初,他待她比以前更好,隐隐哪里有些不同,她知道,却没有表现出来,心里所期待的不过是想要宠爱来得更猛烈些。 这样的日子让她一度忘了自己活在深宫之中,原来自己亦不过是个十四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而已。 奢求的那么少。 可是她还是做错了,表现的太过明显“你不信朕”,如同魔咒回响在她的耳边,那晚她独自入睡,睡的并不好。 一连好多天,她都没有见过他。 她不否认,她开始想他了,即使在其他人眼里,她表现的毫不在意,可是夜深人静,午夜梦回,半夜惊醒之时,她摸向旁边,凉凉的没有温度。 她是一个人睡的。 与他的和好如初,苏静翕内心是感激的。 他的主动,她才可以和他解释清楚,而不是把话藏在心底,与他隔阂。 之后的日子,似乎过得有些出乎她的想象,美好的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虽然与其他的妃嫔,避免不了勾心斗角,偶尔的争斗,因为背后有他,是以她从未真的吃过亏。 皇后的讨好,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即使明知皇后有目的,但是苏静翕却做不到云淡风轻。 两厢权衡之下,她决定淡然处之,装作看不见听不见。 之后的事情,发生的顺风顺水,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苏静翕在吃人的后宫之中,过着从不敢奢望的生活,简单又满足。 皇后,淑妃与贤妃的相继被废,带给她的影响并不大,只是让他宠爱她更没了顾及。 苏静翕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感情正日益发生着变化,开始慢慢的发生了本质的改变,她沉浸其中,没有宣之于口。 她不知道他为何染上了天花,致命的病症,哪怕平日里从不生病从未有过病痛的人,此刻却摆脱不了脆弱的一面。 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遵从圣旨,逃出这个地方,然后可以保住性命,回到嗷嗷待哺的孩子的身边。 可是她做不到。 没有他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 哪怕他是毒药,她亦只想将他吞吃入腹。 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每日闭着眼睛,掩饰身体的疼痛,亦掩饰内心的脆弱,她只能装作看不见。 与他说话,即使没有回应,苏静翕亦多了一分安心,起码他还活着。 如果不是御医向她保证,挺过这几日便会好起来,否则苏静翕肯定不会任由他无故忍着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折磨。 哪怕是让他舍了性命,她亦会如他一般,保留他一份尊严。 帝王威严,哪怕是死,亦不能容人忽视。 她爱他,所以她会陪着他。 他病愈了,但是伴随而来的,却是他们的再一次冷战。 是的,冷战,偶尔想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他没有想通,她可以给他时间。 他不懂,没有关系,她可以等。 她参禅悟道,学习佛家道理,心境平和了不少。 檀香和木鱼的敲击声,可以让她慢慢的,至少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止对他的思念。 宫里时不时的传来他前往别的宫的消息,每每听之,面上虽是在笑,可是心里却总是忍不住苦涩蔓延。 他莫非要尝试完所有的女人,才能发觉她的好么? 她生病了,暗卫会知道,那他也会知道。 苏静翕庆幸她之前便已经察觉到了暗卫的存在,通过这些人,赌一次试试运气又如何。 她的运气从来都不差。 果然,晚上他便踏着寒夜来了,更深露重,带给她的却是无比的温暖。 她哭,为的是化解尴尬,亦是喜极而泣,因为她知道,他想通了,即使他还没有察觉。 第二日,她态度强硬,坚决想要见他,结果如她所料。 他待她,从来不差。 两个人的和好,她是欢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再之后,生活更加的一帆风顺,有子嗣,有宠爱,她俨然成了后宫的第一人。 对此,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第二次怀孕,比第一次来的更加的凑巧,于当时的情况而言,对她是有利的。 但是,对这个孩子却是不公平的。 她知道,他也知道。 所以他几乎每日都来陪着她,午膳和晚膳他们大多都是一起用的,每晚亦是他陪伴着入眠。 渐渐的有了妊娠反应,她每日过得很不舒服,但是心情却是出奇的好。 她很满足。 十月过后,她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普天同庆,全民同乐,他十分欢喜,她亦如此。 多少年以后,她与他已是垂暮,白发苍苍,皱纹亦布满眼角。 冬季,相约赏梅,夏季,莲湖泛舟,只是她的最爱,依旧是那片桃园。 躺在床榻之上,她眼神浑浊,意识亦有些不清,手却紧紧的与他十指交握。 “莫怕,朕在这里,陪着你呢……”宗政瑾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 苏静翕竭力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容“臣妾要对不住皇上了……” “别……翕儿别说了……”宗政瑾有些不敢抬头看她,低头掩下即将洒落的泪滴。 “与皇上相遇,臣妾很欢喜。” “爱上皇上,是臣妾这辈子做的最为聪慧的一件事。” “临了了,抛下皇上孤身一人,臣妾心有不安,但愿有下辈子,臣妾还愿……还愿与皇上相遇……” 这辈子,她已无憾。 此生足矣。 安舒窈番外 安舒窈自幼便耳濡目染,熏陶之下学习中庸之道,她虽是女子,却是被当作男子来培养。 在安家,没有人敢惹怒她,因为她的地位仅次于安家家主,即她的爹爹,便是她的哥哥或者娘亲都不如她。 爹爹待她极好,却总是教导她不可谈情爱,因为她未来的夫君是当今皇帝,与帝王论情爱,相当于将自己以及自己的亲人都置于死地。 她没有不信,相反是坚信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来是会入宫的,她从有记忆以来便一直知道。 没有出乎意料,选秀之时,皇上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满意,封良娣,赐居钟粹宫。 她无悲,亦无喜。 皇上待她算不得特别好,没有多少宠爱,但底下却没有宫人敢对她阳奉阴违,妃嫔亦不敢与她栽赃陷害,她的生活没有波澜。 每日不过象征性的去坤宁宫请安,回来后便练练字,弹弹琴,偶尔做点女红,一天便这样过去了。 不充实,却很满足。 她居于深宫的一隅,冷眼看着其他女人做戏,权当取乐。 可是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是在她入宫这一年的年底,她无聊之时去梅园赏梅,却偶然遇见了皇上。 她是有些兴奋的,但是依旧不关乎情爱,只不过是久居深宫,平日里也只有随她入宫的丫鬟可以一同说说话,偶然遇见知己的喜悦。 不错,她一直在心里将皇上视作知己,他有着远大的抱负,她理解,更懂得他下棋时的运筹帷幄,言语间的淡然处之。 她懂他,却不了解他。 “你今日怎么有心思出来了?” “嫔妾定是感应到了皇上亦会来赏梅,是以前来偶遇的。” …… “你啊你,十足的心口不一。” “嫔妾心里皆是皇上,皇上自然知道嫔妾心口不一啦。” …… 他们所说的话,她站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里亦是清清楚楚,只是她依旧没有嫉妒。 有的是羡慕。 原来他亦是可以温柔,可以宠溺,可以好心情好脾气的对着另外一个女人,且是好无理由。 只是想着,便如此做了。 身后是缤纷绽放的红梅,点点白雪压枝头,男的淡然雅致,轻灵俊秀,女的温婉动人,倾城娴雅,站在一块是说不出的和谐与默契。 安舒窈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闲聊,想要插话却无从开口,这一幕她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身为帝王,屈尊降贵的为一介妃嫔弯腰系上披风的系带,偏偏女的没有受宠若惊,惶惶不安,男的亦没有觉得不合时宜,而是理所当然。 虽是微末细小之事,却让安舒窈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女人来。 之后的日子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一如往常,她的日子过的平淡而简单。 在太后与苏静翕为难之时,她选择站出来相帮,不是刻意而为,却是隐有目的。 舒贵妃在宫中虽然表面上享有圣宠,但是她清楚的知道那并不是真的。 她知道,舒贵妃与她一样,同样是为家族入宫,同样是为家族而活。 或许这个宫里的所有女人都一样,却又不一样。 她亲眼见证了苏静翕一步步的登上高位,甚至慢慢的超过了她,有人前来怂恿挑拨,她淡淡转开话题。 那个女人会是他心中的挚爱,她又如何会想要予以为难呢。 即使她不爱他。 三皇子被记养在她的名下,她是有些兴奋的,因为这么久的宫廷生活,让她有了两分无趣。 养育一个孩子,或许会带来些许欢乐,即使这不是她亲生的。 三皇子体弱多病,她第一眼见着之时,有些淡淡的心疼,可是她无能为力,只能尽自己所能照顾他,保住他的性命。 太后的目的昭然若揭,她不能戳破,因为那是太后,拥有足够的权力让安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步入黄泉。 不关心这个孩子,或者应该说表面上不关心,是以对于这一切都采取漠视的态度,安舒窈知道其中的缘由,亦能够淡然接受。 苏静翕生了四皇子,足以让后宫的女人嫉妒且愤恨,唯独她真心替她高兴。 他给了她孩子,说明在他的心里,她起码是有个位置的。 彼此相爱,何其幸福。 同时,亦是因为有了四皇子,所以三皇子便安全许多了,比起一个健康且生母深受圣宠的皇子来说,三皇子便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袁家覆灭,没有出乎她的意料,结果都一样,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没了太后,她开始计划着让三皇子慢慢的淡出众人的视线,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去觊觎或奢望。 关雎宫依旧是后宫之中最不能让人忽视的宫殿,即使是掌管六宫之权的重华宫,亦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这种状况,维持了许多年。 在舒贵妃离世过后的一年,皇上终于同意封后,只是这个时候,朝臣们早就不对自家女儿抱有幻想,一心只对苏氏静翕的名字附议。 那天,阳光正好,宫里到处都悬挂上了红绫,大红的喜字贴满门窗,闪亮的灯笼高高挂起,声乐久久不衰。 原来,这便是大婚。 安舒窈派人送了份贵重的礼物,亦亲自前去观赏,跪拜新皇后,即使她的年纪比自己小,但是安舒窈却从不敢轻视。 这个女人,宠冠后宫,终于名正言顺。 即使苏静翕薨逝过后,关雎宫依旧是关雎宫。 她每日都能听见宫女来报,皇上今晚又宿在了关雎宫。 又……又有何用,人都不在了,他身为堂堂帝王,亦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缅怀他心中所爱。 安舒窈不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一日,她听说桃园的花开了,兴致盎然地前去观赏,不期然遇见了他。 其实,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皇后不在,后宫妃嫔再次不需请安问礼,他亦从不宣后宫妃嫔侍寝。 这种状况,似乎在苏静翕在世的时候便是如。 他宠她,不仅仅是在言行上,更多的还是在行动上,包括身体的忠诚。 有了她,他便再也不要其他的女人了。 安舒窈是羡慕的,所以她没有躲避,上前请安。 她想替那个女人,看看如今的他是否安好。 “臣妾给皇上请安,”即使许久不行礼,她亦做的一丝不差。 他坐在亭中,没有看她,亦没有说话。 安舒窈站起,却不上前,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他赏景。 桃花再好看,可是年年如此,入宫这许多年,她早已没了初时的惊奇。 赏景,赏人。 即使华发横生,眼角刻上了抹不去的皱纹,但是他的风彩依旧不减当年。 在她的心里,他依旧是昨日的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安舒窈迷糊之际却听见他开口说话,“桃花开了,她再也看不见了。” 桃花开了,她再也看不见了。 安舒窈有些莫名的伤感,嘴唇蠕动,想要开口劝慰,却发现无从开口。 说的再多,都抵不过那人的一个笑容。 不久,太子带着近侍前来,见她在亭中,有些惊讶,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行礼过后,“父皇,起风了,该回了。” 宗政瑾点点头,借由太子的半扶站起,“你母后该是后悔没有见过这满园的桃花再走,若是她还在,定会与朕闹小脾气,不依她,肯定又会与朕赌气。” 太子扶着他,下了台阶,抬头扫了一眼满园的桃花,“可不是,母后最喜爱的便是这桃花了,还有皇妹,听说桃花开了,这几日定会入宫的,到时候肯定又会与父皇耍赖,要了这之后结的桃子去。” 自从皇后薨后,皇上便下了旨,桃园的花与果皆不准私自采摘,抗旨者按盗窃罪论处,唯一能够让皇上破了例的,不过是他最为宠爱的三公主。 世人皆知,皇上最宠爱的便是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的三公主,对其宠爱,已然超过了当今太子。 其所求,皇上鲜有不应的。 安舒窈跟在他们父子二人的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望着那个昔日伟岸,如今却虚弱不堪的男人,她的心底是说不出的感觉。 没了她,原来他活得并不快乐。 两年以后,安舒窈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紫宸殿传来消息过后,她便火急火燎的赶去了。 只是以她的资格,并不能靠的太近。 透过人影,她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见躺在床榻上的他,许久不见,他越发的瘦弱了。 太医把脉过后,与太子摇摇头,安舒窈清楚的知道这是等同于宣判。 世人皆知,皇上思念先皇后过甚,药石无用,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她虚虚晃晃的往外走去,有些不忍心见证那最后一幕,她怕她会哭出来。 那个男人,即使没有爱过,却被放在了心底几十年,如今,又岂是说断便能断的。 宫女说,皇上命人宣读了遗诏,只与苏顺闲二人去了桃园。 这个时节,桃花盛开。 帝崩,丧钟敲响,她才回了神。 丧期一过,她便请求前往安王番地安享晚年,帝允。 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望向背后的城墙,心里五味杂陈。 大半辈子过去,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是,到死她都是孤身一人。 但好歹还算是活着……吧。 宗政珺番外 宗政珺慢慢的长大了,已经两岁多了,他有许多伺候他的宫人,还有父皇和母妃。 宫里有很多人都说他很聪明,母妃也经常夸赞他,表扬他,但是父皇从来不会这样说。 他不太开心,因为他会背诵许多古诗,还会写很多字,哥哥却不会,啊,对了,哥哥就是别人口中的三皇子,宗政安。 他喜欢和哥哥一起玩,有时候还会和大姐姐一起,二姐姐有一次想要抢他的风筝,不小心把他推倒了,流了很多血。 他没有哭,但是母妃哭了,父皇知道后很生气,然后有很多伺候他和二姐姐的宫人都挨了打,他没有不愿意,因为父皇告诉他是楚周国的四皇子,是未来的皇帝。 那些人没有照顾好他,让他受伤,就要受罚,当然,如果他们做好了自己的事情,也要奖励,有奖有罚,才是帝王之道。 后来,二姐姐再也不和他一起玩,哥哥也不了,因为他经常生病,安母妃就不让他出来玩,宗政珺有点难过。 可是很快他就有弟弟妹妹了,和他一个母妃的弟弟妹妹,母妃很高兴,父皇很高兴,他也很高兴。 他天天陪在他们的身边,可是他们不会说话,不会背诗,只会哭,一点都不好玩,所以他就没兴趣了。 母妃知道后,便告诉他,再过一年弟弟妹妹才可以陪他玩,在这之前,他需要每天都来陪着他们,要不然等他们长大了,他们就不认识他这个哥哥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经常趴在他们床头,给他们念诗,背论语。 累了以后,母妃会给他奖励好吃的糕糕。 他吃一块,然后剩下的就会带到紫宸殿给父皇吃,别人夸赞他孝顺,父皇也会高兴。 可是后来苏公公偷偷的告诉他,其实父皇不喜欢吃甜食,他才不相信呢。 父皇在关雎宫的时候,会吃很多甜食,当然是和母妃一起。 他六岁的时候,父皇问他愿不愿意做太子,他不太懂,然后他就问母妃,可母妃没有告诉他答案,只说“你去问你的父皇,你父皇总嫌你母妃蠢笨,他聪明,你去问他。” 他把话和父皇说了,父皇然后就笑了,与他谈了很久,很多话他听不太懂,父皇说没有关系,长大了就懂了。 这一年,他成了太子,有了自己的宫殿,但是他并不是经常在那里住,麽麽说这样不规矩,可是母妃没有说什么,父皇也没有说什么,他便不当回事了。 父皇说,他是太子,除了父皇与母妃的话需要听,其他人的话只能有选择的听,听了也不一定要放在心里,因为并不一定是对的。 他开始每天要入学,学习许多知识,有好几个太傅是专门来教导他的,噢,对了,他和三皇子不是在一块上学,也不是一样的太傅。 那些功课,他并不觉得有难度,每日父皇都会亲自检验,他完全可以应答如流,父皇不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也觉得理应如此。 孟太傅是他其中的一个太傅,他最喜欢他了,因为有时候父皇会准许他随同孟太傅一同出宫,有时候还会有大舅舅一起,宫外可好玩了。 他会和孟太傅一起去酒楼吃饭,也会和他一起帮助百姓,有些人很穷,他就给他们银子,他们会哭着磕头谢谢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孟太傅说这是应当的,他们今后都是他的子民,若是想要他们有饱饭吃,他就需要好好学习功课。 从那以后,他便更加努力的学习功课了,因为他觉得那些人吃不饱饭太可怜了。 回宫以后,他会和母妃说在宫外发生的事情,母妃在听完之后,会和他讨论,问他的看法,以及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不论他答的对或者不对,母妃都不会生气,她会让他自己想,说是做人应该学会思考。 他和母妃说要少吃一点饭,省下来给那些没饭的人吃,母妃表扬了他。 可是然后她才告诉他,想要那些人有饭吃,不应该是靠省,而是应该由他去创造,省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根本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母妃还是吩咐厨房,少做一些菜,每餐都吃的很干净,不要浪费。 父皇知道后也这样做,其他宫纷纷效仿,许多人都夸赞太子菩萨心肠,将来定是明君,他受到了表扬,很高兴。 但母妃不高兴,命人将那些人打板子,告诫他,如果他骄傲自满,因为不相干的人夸耀而沾沾自喜,今后会因为他而有更多的人吃不上饭。 不要随便因为别人的夸赞,或者是抱怨而改变自己的初衷,这句话他一直都记着。 父皇知道后,命孟太傅带着他去农田里考察,他知道了香喷喷的米饭是如何做出来的,也知道了那些人不容易,他们很辛苦。 他每天学着各种知识,闲暇的时候会和弟弟妹妹一起玩,他们已经会说话了,也会走路,经常跟在他后面跑着喊哥哥。 父皇很疼爱妹妹,每次进关雎宫的时候,都会先抱妹妹,哄着妹妹,只要妹妹一哭,父皇就会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虽然他也很喜欢妹妹,但是他还是有些难过,以前没有妹妹的时候,父皇有时候会抱他,可是现在再也不会了。 母妃抱怨过,却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弟弟。父皇宠爱妹妹,母妃宠爱弟弟,他成了没有人宠爱的一个了。 他很难过。 可是妹妹或者弟弟哭的时候,他会更难过,他舍不得,所以他还是会哄他们。 有一次他因为贪玩,不听宫人的劝阻,偷偷的溜到了外面去玩雪,玩得可开心了,但是晚间却染了风寒,发了高烧。 他很难受,想哭,可是想起父皇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好忍着,哼哼唧唧的不舒服。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母妃靠在父皇的怀里哭,见他醒了,又连忙过来安慰他,柔声哄着他。 他觉得很幸福。 也是这一刻,他知道他的父皇和母妃还是很爱他的,和爱弟弟妹妹一样爱。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 病好过后,父皇便经常把他带在身边,有时候上朝都带着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会亲自教导他。 跟在父皇身边,他懂了许多东西。 他是一个小大人,他是哥哥,要保护弟弟妹妹,这是母妃和他说的。 父皇病了,母妃便会让他和弟弟妹妹一起睡,她去陪着父皇,相反的情况也是一样。 在他的心里,母妃第一,妹妹和弟弟第二,父皇第三,他第四,嗯,对,就是这样。 噢,对了,他有一个小他一岁的表弟,是他的伴读,还有孟太傅的儿子,小他两岁,也是他的伴读,他经常带着他们一起玩。 他七岁的时候,母妃再次怀有身孕,父皇这一次是真的很高兴,却又很忧虑。 他知道父皇在担心母妃,上一次母妃生产的时候,他陪在父皇身边,知道生产有多艰难。 他也害怕了。 父皇每日都会陪着母妃,甚至干脆将奏折搬到关雎宫去处理,他会帮着父皇一起批阅,然后和父皇一起去陪着母妃。 十个月以后,母妃再次生下了一个弟弟。 作为最小的弟弟,无疑他是最受宠的,可是宗政珺知道,在父皇的心里,还是妹妹最受他宠爱。 只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吃醋了。 他九岁的时候,重华宫里的那个漂亮的舒母妃去世了,他哭了很久,是真的哭了,不过是偷偷的哭。 因为在宫里,除了父皇母妃,就是舒母妃待他最好了,经常和他一起玩,虽然从来不给他吃的穿的,但总是柔声细语的,从来不凶他。 包括有一次他不小心把她的一个花瓶打碎了,宫人说那是舒母妃陪嫁之物,是她最心爱的东西,可是她也没有说过他一句,还笑着说没有关系。 母妃知道后,将库里的一个上好的青釉花瓶带着,让他亲自去给舒母妃道歉赔礼,做错了事就应该承认错误,改正错误,道理他懂。 可是如今,舒母妃去世了,他已经长大了,知道去世是什么意思,就是人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母妃说有一日,她和父皇也会离开他,但是会化作天上亮晶晶的星星,远远的陪着他,不会让他孤独一人的。 所以他不必害怕,学会珍惜现在的时光才是最重要的。 他分得清轻重,如果母妃或者父皇离去,他肯定会很难过,可是弟弟妹妹更小,他们会更难过,他需要保护他们。 所以他需要快快长大。 十岁的时候,父皇和他商量,要封母妃为后,父皇说这是他欠母妃的,所以现在时机到了,他要还给母妃。 母妃很高兴,他也很高兴。 那一日,母妃凤冠霞帔,红红的衣裳拖了几丈长,母妃漂亮极了,如同洛神赋里的神女。 父皇在上首等待着,虽然父皇没有说,但是他知道他是极为高兴的。 改口为母后,他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只是母妃并没有换宫殿,依旧住在关雎宫,父皇并没有不满,任由着母妃的小性子。 他知道,不论住在哪里,父皇与母妃都是相爱的,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他们经历了太多,如今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们爱着他。 他爱着他们。 这是最后一篇番外了,全部更完啦啦啦,妹子们,终于不用等更了,恭喜你们哈! 新坑我改写现言了,不过属于比较冷门的题材,你们到时候愿意翻牌就翻翻吧……然后再下一本,应该又会回到古言了…… 受不了我自己了*^_^* 废话就到这,妹子们,祝你们生活快乐!么么哒! 两个月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