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山有木兮树有枝》 一、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岁月流逝,人生如朝露,在这里指情缘短暂 沧海一声笑 白云飘呀绿水摇 世界多逍遥 自由的风呀自在的鸟 今朝多欢笑 多么地快乐 多么的美妙 多么地不得了 唱你的歌呀唱我的调 唱起世界逍遥 是你 是你 今朝多欢笑 心在飘呀 身在摇 唱我逍遥调 快乐的人唱快乐的谣 声声都是欢笑 笑看滔滔潮 世界好逍遥 浮沉随浪至今 今朝多欢笑 多么地快乐 多么地美妙 多么地不得了 整首曲都是快乐逍遥,可鱼宁的歌声中何曾有半点开怀洒脱之意,亲手倒了两杯酒,道:“我有弘晓的那年,你奉旨去了江南,还记不记得临行前,我说‘努务加餐勿念妾’,没想到现今接了下面两句‘锦水汤汤,与君长诀’,既然缘尽于此,那就各自珍重吧!”说完,取起其中一杯一口饮尽,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下人端过鱼宁倒的另一杯酒递给十三,十三伸手去接,却是手发抖,一个没端稳,酒被打翻在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在旁人的搀扶下来到门口,可哪里有鱼宁的半点影,只见到大批的奴仆和侍卫随从,心中又急又痛,咳嗽加剧,似乎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 胤禛见鱼宁从里屋出来,脸上无悲无伤,越发的担心,关切的问道:“宁儿,你还好么?”边说边揽了她的肩扶她上马,自已骑上另一匹,知道她心下难过,没有即时回宫,往郊外行去。 鱼宁淡然道:“当年我丝毫没顾及他的感受,代他被禁,那种滋味我现在也尝到了,算是一报还一报,以后无拖无欠。” 胤禛怔了一下,道:“明知十三弟是为了你才如此,你还愿意离开他?” 鱼宁道:“就是知道才不愿逆了他,这一生,无论他要做什么,我都会顺着他。” 胤禛将目光停在她脸上,缓缓地道:“宁儿,如果这一生,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无论你要做什么,我也一样都会顺着你。” 鱼宁拉着缰绳的左手微微一顿,扬起右手中的马鞭指着前方道:“皇兄,你看,斜阳照处,关山万里,尽皆你所有,而我,只不过其中一粒埃尘,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胤禛道:“我也知道不值得,可我就是这样的想法,当年你为了十三弟被禁,是我亲手将你送进养蜂夹道的,心中就盼着有一天掌控穹宇,让你重回我的羽翼之下,尽我所能给你一世的宠,只要你活得开心,哪怕是你只愿与十三弟比翼齐飞,我也会笑着旁观的。可现在你要的,十三弟给不了你了,宁儿,留在我身边吧,我会像他一样的对你好,不,比他对你更好。” 听他说得诚挚无比,鱼宁转头,见他脸上神色甚是坚决,显是肺腑之言,心内感动,柔声道:“皇兄,你听到我刚刚唱的歌了吗?” 胤禛点点头,回神想了想道:“‘自由的风呀自在的鸟’,你以后不用再为十三弟而活,我也不会以任何借口限你,所以,以后你会像风一样自由,做一只自在飞翔的小鸟。” 鱼宁摇摇头道:“不可能的,皇兄你身处高位,我若在你身边,怎么可能不被限,光是教条礼仪,已经将我锢得紧紧的了,如果你一任的放纵我,天下人都会将矛头指向你,到时你要如何应对?” 胤禛听了这话,愣了一会才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天下人如何评论,我又怎会放在心上。等我回宫,马上册封你为皇后,让人为你另起一座宫殿,除了必要的礼节仪式外,统统全免,如果你闷了,想出宫游玩,我也不会阻止你。” 鱼宁听了,微微笑道:“我们雄霸天下的君王,说起大话来也是四海之内无人能及。” 她一直脸色黯然,此时笑开,虽仍有愁思,胤禛已是极为畅慰,心想,她以后如果伤心了,我自然会时时陪她说话排忧解闷,久而久之,一定能忘却不快,于是笑道:“你听来是大话么?我可认真得很。” 见鱼宁脸上笑容又有绽开,戏谑道:“为何会有裂帛、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那种心境我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 鱼宁又是一笑:“皇兄,人家那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我又算哪门子美人了?再说,你呀,做皇帝不知比那些昏君好了多少倍,偏拿自己跟他们比,那不是自贬身价么?” 胤禛笑道:“昏君喜欢倾国倾城的美人,我是明君,所以就喜欢不算哪门子美人的美人了。” 鱼宁道:“羞也不羞,几十岁啦,又是天下第一人,说起这些甜言蜜语来弯都不转。”说着拿手指刮了刮脸。 见她仍如少女般俏皮可爱,胤禛哈哈大笑。 鱼宁道:“皇兄,我们来比一比赛马,好不好?” 胤禛道:“好。”还没落音,手中鞭已扬起,策马远去。 鱼宁笑着纵马跟上。 骑了一段,胤禛勒马停下等她,到得近前,见她脸上有晶莹汗珠,双颊泛红,愁色尽去,说不出的娇艳,不由得心动,掏出丝绢,帮她擦拭,沉声道:“宁儿,我在等你答应我。” 鱼宁望了望远处道:“皇兄,如果我答应留在你身边,但要你陪我遨游四海,你会陪我吗?” 胤禛没想到她连后位都不放在眼里,伸手抚着她的脸道:“你给我三年时间,等政局再稳固一些,我能放手将江山交付出去时,一定陪着你踏遍这万里河山。” 鱼宁万万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自己,心里感动,眼中有泪涌出,握住他的手道:“皇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而且是现在?” 胤禛一如多年前一样,横过衣袖擦干净她的脸,柔声道:“不要再叫皇兄了,叫我的名字吧。” 鱼宁嗔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胤禛道:“我一直对你都不算差吧,只不过你现在才知道罢了。这江山,以前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可说是唯一心之所向,直到这一年里我才知道,高处不胜寒,现在,你是我更高一层的殿堂,只要能攀得上去,就算被冻僵也心甘情愿。” 鱼宁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总以为那是因为十三。”说到十三,刚刚柔和的脸色又黯了下去。 胤禛道:“那只是最初。后来,我想对你好也没机会,只有这一年在宫里,可我却又不知道怎样才算对你好。” 鱼宁道:“这一年你对我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对不起,我让你费了不少心吧,你会不会怪我?” 胤禛道:“不会,我说过,你要怎样,我都会顺着你的。” 鱼宁伸出手,胤禛握在掌里,心中狂喜,知道她答应自己了,见他喜不自胜,鱼宁微笑道:“胤禛,宁儿不要名份,亦不要你弃位,只要你真心实意对她好,一生一世,做一个好君王,一个疼她的男人。” 胤禛听她叫自己的名字,真如耳闻天籁,心想难怪十三弟从没让她叫什么“十三爷”,笑道:“这是自然,到时有你在我身边时刻提点,我一定做一个明主,我能以仁治国,那时不仅我,天下臣民都会对你好的。”顿了一顿又道:“你为什么不说‘我’,又是宁儿又是她的,听着挺怪。” 鱼宁道:“你是皇帝,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胤禛道:“我,爱新觉罗•;;;胤禛,此心可昭日月,此生绝无反悔!今后这天下亿万臣民,愿与西林觉罗•;;;鱼宁同驱共策!” 鱼宁笑道:“你那亿万臣民,宁儿要驱策来做什么,难道又修一座长城么?我呀,只要驱策你一个就好啦!” 胤禛听她终于又说“我”,朗声笑道:“不错,我都任你差遣了,只要我一声令下,谁还敢不乖乖的奔东往西?” 鱼宁笑着点点头,又拉了拉他的手道:“你过来。”拍了拍马背,意思是让他坐在自己身后。 胤禛也不下马,直接从自己的马背上跨坐到她的那一匹,身手甚是敏捷,然后将鱼宁紧紧搂在怀里,想一亲芳泽又怕搪突了她,于是将下巴抵在她头上,心中喜悦除了荣登大宝外,生平无一事可及。 鱼宁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低声道:“胤禛,我不能再跟你回宫了,先去娘家住一阵,等……”她想说等十三另立了嫡福晋,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胤禛道:“这样也好,你趁这段时间养一养身体,等我回宫安排好一切,马上差人来迎你。” 鱼宁道:“一切从简吧,到时,我一定给你一个真正的宁儿。” 胤禛不解,问道:“你说什么?” 鱼宁回头对他笑了笑,用手抚着他的脸道:“一个只属于你的真正的鱼宁。” 胤禛以为她要调整心情,忘掉十三,跟自己重新开始,大喜过望,终于忍不住低头往她脖颈间吻了下去,鱼宁想到多年前与十三也是这般马背上亲昵,彼时二人正青春年少,“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言尤在耳,眼中,泪如泉涌。 胤禛轻语道:“不要哭,以后,你就是只属于我的宁儿,不想见的人这一世都不会再见了。” 鱼宁道:“是啊,一世都不会再见了,为了这一世,不知修了几生前缘,从此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说完泪水流得更多,胤禛抱她横坐在马背上,右手用力搂住,左手扳过她的脸,极温柔的吻干她脸上的泪。 夕阳晚照,红霞绿草,天色渐沉,胤禛没有一点回返的意思,太监和侍卫们见两人缠绵悱致,心内大急又不敢靠近。 在胤禛的细吻中,鱼宁的眼泪终于慢慢收住,伸手绕住他的肩脖,开始回吻,两人唇舌交缠间,胤禛手脸逐渐发烫,胸中有一团火慢慢越烧越旺,手不自觉去解鱼宁的衣扣,可他忘了这是在马背上,手上微微松力,浑身酥软的鱼宁在马背上滑了一下,胤禛大惊,忙又用力拥她在怀里,结果自己也没坐稳,两人从马上掉了下来,落地时,拼力护住鱼宁。后面一班奴才见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没命价的奔到近前,却只见鱼宁俯在他身上,正吻着他不让他坐起,众人不知胤禛是否有伤到,此等情状下该走还是该留,进退两难间,胤禛抱着鱼宁站起身来,在她耳边轻笑道:“我回宫即刻着手安排,尽快派人来接你,好不好?” 鱼宁伏在他怀里点点头。想着她见到自己从来都是唇枪舌剑,现今见了她这般前所未有的温柔,胤禛终于明白十三何以如此宠她了,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十三,但又想,好好对待鱼宁不负他所托就是了,以后也自会尽力对他好。 胤禛衣衫头发有点散乱,鱼宁伸手帮他整了一整,胤禛握住她的手道:“宁儿,能得你如此相待,上天对我才是真的厚爱!” 鱼宁道:“你对我的好比这超出了何止千万倍,说起来,是我欠了你们,你,十四,十……三还有皇阿玛……” 胤禛不愿她想起往事,笑道:“说不定是我们前世欠了你,今生来偿还。” 鱼宁望进他的眼底道:“你真这么想吗?很有可能哦!” 两人对望间渐渐笑了起来。 张保大了胆子微有颤音道:“主子,您可有伤着?” 鱼宁摸了摸胤禛的头和身上,也是问道:“刚刚摔疼了吧?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胤禛想跟她说几句调笑言语,但二人并无夫妻之实又有大帮奴才在旁,还是在荒郊野外,于是只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吩咐道:“把马车驾过来,朕要去鄂大人府上。” 鱼宁道:“你让人送我回去就行了,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胤禛心里隐觉得怪异,好像她这一去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似的,但另一边又自我安慰,她不过回娘家而已,可能是自己欢喜过了头,患得患失才会有这种错觉,不愿跟鱼宁提起他的不安,他要给她最安全最可靠的支撑,笑道:“我不亲自去一趟怎么行,以后你阿玛可是我岳丈了,女婿总该上门拜会一下吧。” 鱼宁笑道:“你这个女婿,打十七八辈子的灯笼也难得找着一个,就算不上门拜会,我阿玛也只会谢天谢神灵。” 胤禛大笑,抱起她将她放上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奴才们心觉不妥,可是自打这位不知还算不算是十三福晋的十三福晋进了宫,他们的万岁爷主子在她面前有哪一件事是妥的了?从没人敢说半句微言,只有扮瞎装聋作哑的份儿。 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本就是缠绵思念之辞,爱人的衣领已是深萦心间,更何况人 马车里,鱼宁温顺倚躺在胤禛怀里,胤禛见她不说话,担心她又想起感伤之事,正要开口,鱼宁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出声,我想就这样静静的。”胤禛笑着点点头,把她的手从嘴上拿下来亲了一下,然后握在掌中,想到以后两人能日日夜夜如此相依,闻着鱼宁身上的淡香,一股暖意从头到脚溢遍全身,马车微微颠簸,于他却是如坐云端,整个人轻飘飘的,只希望时光永停此刻,接着又暗笑自己傻,她以后都会在身边了,停在此刻又如何与她共渡更多更好的时光?臂膀用力,将她往怀中紧了紧。 听着他的心跳,鱼宁任自己的思潮在往昔记忆中不加节制的驰骋,与她同过马车的人,康熙已逝,十四远离,而十三,近在咫尺却是不复再见,心,被回忆割得鲜血淋漓,她仍不停止,脸上没有泪反而带笑,已是过去的他们,包括现在的胤禛,生于残酷冷漠的帝王之家,却无一例外给了她如海般的包容,自己真是何其有幸!他们给自己的都是欢笑与怜惜,而自己带给他们什么了?为了十三接近康熙,后来更是毫不留情顶撞了他,他却始终待自己宽厚;十四,明知他对自己的心意,却是刻意让他做了自己的妹夫,现在想来,他一定是为了不负自己所托才答应这门亲事的;十三,想到他,鱼宁的心开始痛到麻木,自从嫁给他,他一直拿自己珍宝般的呵护着,就算自己对他冷淡,惹他生气,他也丝毫无怨,重重伤了他后还要他为自己好好活着,他给自己的除了宠溺就是温柔,现在,他给不了了,将自己托付给他最信任的四哥,可是,鱼宁心碎:你知不知道,我只要能看着你就好了,不要再做你呵捧下的娇花,宁愿在你手中枯萎也不想汲取别人给的阳光与露水,不过,看着自己灌注心血的花朵枯萎,那种心痛我也能体会,就像当年我得知你腿疾复犯,不忍心你受肉体上的折磨,很任性的用自己相代替一样。有生存下去的希望,活着舔舐伤口好过天人永隔,所以我答应四哥要留在他身边了,以后的鱼宁仍然会如花般开得光艳,你看到宁儿活得好,心里可会安慰些么?你能否再次为了我多珍重自己? 情如风,吹散如烟往事,吹不走记忆中你的笑容。鱼宁抬起头来,看了胤禛一眼,胤禛心中一动,她的目光中尽是情意绵绵,但却转瞬即逝,换上的是柔柔暖笑,于是立时明白:她以前肯定常常如此躺在十三弟怀里,刚刚想到他了吧,那一眼也一定是她习惯性看十三弟的眼神,有些妒意。鱼宁见他眼中不快一闪而过,然后是无奈和释然,笑着将脸贴在他的颊边,轻轻磨挲。怀中暖香,腮边柔腻,胤禛早已将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她与十三弟恩爱多年,为他做了多少事,现在答应留在自己身边也是不愿逆他之意,自己明明就知道的,以后只要能时时刻刻见着她,已是足慰平生了,而且之前她在宫里那一年,处处与自己作对,自己都能容她了,何况现在她对自己温柔体贴。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鱼宁的背脊,鱼宁往他耳边吹气,胤禛怕痒,笑着侧头避开,鱼宁抓到他的短处,继续欺上,胤禛不再躲避,反向她的耳垂咬去,鱼宁身子一软,瘫在他怀里,无声的暧昧就点滴凝聚到漫天盖地。正在两人呼吸渐重时,马车稳稳停住,张保的声音透过车帘传了进来:“主子,鄂大人府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