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不速客》 第1页 [现代情感] 《夏日不速客》作者:露西花【完结】 简介: 夏日,海边,渔家乐。 司羽第一次见到陈耀光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陈耀光第一次见到司羽就觉得她也不算个好姑娘。 第1章 1 .初遇 滨海城市的盛夏,天气如小孩儿的脸,前一秒正急雨乱打,转瞬就阴云四散,道路两侧的榕树叶上还挂着雨珠,金灿灿的阳光已撒得到处都是。 这个路口的红灯时间格外长。 司羽骑了辆共享单车,一只脚点地,耐着性子等,忽然听到一个小男孩兴奋的喊声:「爸爸爸!美女,快看啊,有美女!」 「叫什么爸?和你说多少次了,这种场合要叫哥,叫大哥!」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又精神起来:「在哪儿?美女在哪儿?」 「正前方,三点钟方向。」 司羽也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等红灯的人群里有辆威风凛凛的重机,女司机低伏在上面,长发飘飘,及臀短裙,黑丝袜,身材凹凸有致。 「切!」 懒洋洋的声音变成了不屑一顾,「你管这叫美女?」 「多酷多帅啊!」 小男孩不服气。 「酷的是车,不是她。真正骑重机的谁这么打扮?搔首弄姿,对了,还有个词,机车婊,婊你知道啥意思吧?」 司羽眉头皱起来了,哪有这样和孩子说话的?谁知下一句更刻薄: 「瘦得跟排骨精似的,还美女?儿子我给你讲,女人得有点肉,要不怎么说温香软玉…」 越说越过分,简直轻浮,还在一个孩子面前。 司羽实在听不下去了,侧头看了一眼。 紧挨着她的马路牙子上停了辆金杯面包车,驾驶座的门半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汗毛极重的小腿,交叉搁在方向盘上,一个穿沙滩裤花衬衫的男人枕着双臂,吊儿郎当地躺在座位上,高挺的鼻樑上架了副墨镜。 陈耀光向来脸皮厚,又戴着墨镜,却有点吃不住司羽这一看。 那两道视线仿佛两把冰霜刀剑,锋利尖锐,直击灵魂。 他下意识想把脚放下,想想不对,又放回去了,把墨镜往下一扒,冲着司羽恼羞成怒:「看什么看?又没说你!」 眼睛在她毫无波澜的黑色大 t 恤上打量了个来回,从鼻子里轻蔑地嗤了声,意思是「你还不如那个排骨精呢」。 黄灯亮了。 司羽干脆利落,对着他竖了个中指,踩着单车飞快汇入了车流。 陈耀光哪吃过这种瘪?立刻弹坐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陈星宇幸灾乐祸,哈哈大笑,笑得又拍手又踢脚,被他爸狠狠瞪了一眼。 「不许跟她学,父母是怎么教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陈耀光努力拿出他父亲的威严。 陈星宇却不吃这一套,扒着车窗看司羽远去的背影,说:「我觉得她挺酷的。」 「酷个屁!你好歹是我陈耀光的儿子,别一天到晚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说出去人让家笑话。」 「我才九岁,」陈星宇人小主意大,据理力争,「没见过世面很正常。」 「甭废话!对了,今天接你晚了一会儿,回去千万别和你爷爷说。」 「一会儿?整整四十五分钟好不好?」 陈星宇一说起这个就委屈,撅嘴。 「那,一杯草莓圣代?」 陈耀光拿冰激淋诱惑他。 「外加一个十元包的奥特曼卡。」 陈星宇熟练地讨价还价。 「好说,给你买两包!」 陈耀光还被司羽鄙夷的目光刺痛着,潜意识想做个更像样的爸爸。 「太好了,成交!」 陈星宇双眼发光,激动地和他击掌。 小孩子的快乐来得真容易。 「马上,等你王叔把那两箱海鲜送过来。」 陈耀光把墨镜一戴,又躺下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那个没礼貌的丫头。 夏天天亮得早,不到七点陈星宇就爬起来洗漱了。 他很小就知道个道理,他这个爹是靠不住的,不想迟到被老师剋就得自己上心。 这不,一边刷牙一边还得催他不省心的爹起床。 陈耀光在床上哼哼,说马上马上,再给他三分钟。 屋外突然有人喊,陈星宇跑出去看,很快又端着漱口杯跑了回来,说:「爸爸,是爷爷的女朋友。」 陈耀光的眼睛忽地睁开了:「还胡说?!忘了上次你爷爷听到后怎么修理我的?」 「哦,是爷爷的绯闻女友。」 陈星宇谨慎用词。 「别扯淡,以后老实叫万奶奶就完了。」 陈耀光已经坐起来了,往背心外面套了件短袖衬衫。 万凤枝站在院子月亮门那里,长得白白胖胖国泰民安的,看到陈耀光像看到自家儿子一样亲热:「快快,你这两天不是到处找帮手吗?我给你遇到个合适的。」 「这么早?」 「早啥呀?太阳都照屁股了!那姑娘找活找得急,一大早满条街挨着问,刚好问到我这里。我一看,巧了,这不给你准备的吗?」 「小姑娘?靠不靠谱啊?我这里都是脏活累活。」 「我瞅着行。」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俩人边说边往外走,出了月亮门是前院,眼前一阔,是另一番天地。 陈耀光下手早,三年前刚听到点风声就绕着院子盖了一圈,三层楼房,上上下下二十多个房间,趁着海边景区开发的东风开了家渔家乐,取名红日升。 院子上方搭着隔热网,周婶和齐红梅正忙碌着摆放桌椅。厨房里裊裊冒着白烟和蒸汽,空气中瀰漫着海鲜粥的甜香,刘叔带着他的小徒弟忙得不可开交,住客们很快就要下来吃早餐。 「人呢?」 陈耀光拉着一把白色塑料靠椅坐下,掩嘴打了个呵欠。 「大门口。进来吧,姑娘!」 万凤枝朝外面喊了一嗓子。 一个背着硕大黑色双肩包的年轻女孩应声走了进来,高马尾,小麦肤色,皮肤光洁细腻,两颊微微几点雀斑,一双眼睛深潭似的,明亮清冷。 陈耀光的瞌睡立刻飞了,背也挺直了,什么叫冤家路窄,竟是昨天对他竖中指的那个丫头。 她应该也认出他了,明显愣了一瞬,但很快装没事,低眉顺眼地对着他叫了声老闆。 「坐!」 他屈起手指敲敲桌子。 看来是真急着找活儿,刺儿都没了。 「对对,坐着聊。」 万凤枝白胖的脸笑得像朵菊花。 「万婶,你那店没事吧?有人帮你看着?」 陈耀光眉毛一挑,支她走。 万凤枝一拍脑袋:「哎呀,差点把这茬儿忘了,那你们自己聊!」 急急往外走。 她的便利店开在红日升斜对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天忙得团团转。 走了两步又回头,极力作出不经意的样子,问:「耀光啊,你爸最近工作是不是特别忙?」 「忙啥呀,都要退休的人了。这两天三叔公不知道从哪儿淘弄了一块紫水晶,他天天往那儿跑,估计琢磨它呢!」 陈耀光嘴角露出一抹瞭然的笑意,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忙点好,忙点好。」 万凤枝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眉开眼笑地退场了。 陈耀光的视线转回司羽身上,颇有重量,一般人经不住他这样的打量,但小妮子挺沉得住气,不动声色。 「你多大了?这就出来找活儿,成年了没有?」 一张身份证放在了他眼前。 他捏起来瞅瞅,司羽,二十三岁,山西晋中人,身份证上的照片比眼前的她稚气些,笑出了一脸邻家女孩的甜美。 「我这里的活儿不,吃得了苦吗?」 「可以。」 司羽开口,非常恳切。 「前台、收银、服务员、厨房打杂,不分工种,逮啥得干啥,也没固定工作时间,啥时候不忙啥时候歇,一个月两千八,你行不行?」 他特意说得苛刻些,等她提价或翻脸。 「能包吃住就行。」 司羽却应得异常爽快。 走投无路了?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陈耀光脑中警铃大作,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年纪轻轻的,干啥不好?为啥做这份工?」 现在谁还看得上两千八啊?他招的员工都是老弱病残,平均年龄五十加。 「我缺钱。」 司羽直白得意外,放在桌面的双手交叉,微微用力,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 完了又加了一句:「刚好你缺人,咱们,各取所需。」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这里…,其实也没那么缺人手。」 陈耀光往后一靠,拉长声音,慢条斯理地说,猫戏鼠的语气。 司羽眉心一跳,不吭声。 他又问:「上过大学没?」 「做你份工不至于用到大学文凭吧?」 司羽起身,从他手上抽回身份证,又要拿背包。 她看出来了,这个记仇的男人认出她了,且没有任何请她的意思。 「问两句都不行?脾气这么大怎么做服务业?」 陈耀光嘴角不可抑制地微扬,有种恶意的快感:绷不住了吧?爪子露出来了吧? 「多大点事啊,问那么多,我看小姑娘挺好,留下吧。」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是要去上班的陈昌明。 他照例收拾得跟老干部似的,花白的头髮一丝不苟,整洁的白衬衫,无框眼镜,眉眼严肃,自带威严。 陈耀光立刻条件反射地放下二郎腿,叫了声:「爸!」然后说,「您去上班吧,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怎么,我现在说话不管用了?你不说我是董事长吗?董事长连这点人事任免权都没有?」 陈昌明瞪他。 「有有有!这不没地方安置她吗?她要包住。」 陈耀光不敢硬槓,房产证上写的是老爷子的名。 「你一开客栈的,说没住的地方?」 陈昌明眉毛皱了起来。 「真没有!」陈耀光大唿冤枉,「现在正是旺季,每天游客这么多,供不应求,哪还有多余的房间?」 「她俩住哪儿?」 陈昌明看向周婶和齐红梅,打定主意要管这档闲事。 「我俩那房间特别小,俩人住都挤,不可能再塞一个了,是不是,周婶?」 一边擦桌子一边张着耳朵偷听的齐红梅立刻插嘴。 周婶老实,但也跟着点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后院不是有个杂物间吗?收拾收拾也能住。姑娘,就这么个条件,你能接受不?」 「能!」 司羽立刻把背起来的包放下了,说:「我不挑,有个挡风遮雨的地儿就行。」 昨晚她睡的是火车站候车厅,几条街找过来,只碰到这一家要请人。 「那就这么定了。」 陈昌明一锤定音,插上钥匙一拧,骑着电动车上班去了。 陈耀光也跟着起身,说:「既然董事长都发话了,那就留下吧!周婶,你带她去后院杂物间瞅瞅,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提脚就要走。 「等一下。」 司羽拦他:「我还有两个条件没说。」 「你还有条件?」 陈耀光一副见鬼的模样。 「干一个月至少歇四天,时间不固定,需要时请假。」 「可以。」 陈耀光不傻,算下来一周休一天,占便宜的是他。 「工资一周一结。」 「为啥?」 「我缺钱。」 第二次了,陈耀光从没见过谁能把这三个字说得这么平静且理直气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司羽稳稳接住他的目光,毫不退让,手慢慢摸向背包带,是「不同意就走」的架势。 「成交!」 陈耀光打了个响指,定了。 时间不早了,陆续有游客下楼吃早饭,陈星宇上学也快迟到了,他这里其实缺人手缺得要命,不过想搓搓她的锐气而已。 他只是没想到,即便缺钱缺到这程度,她还能这样不卑不亢不软不硬,倒把他逼成了黄世仁。 第2章 2 .作妖 周婶带司羽去看后院的杂物间。 杂物间位于正房右侧,不大,七八平左右,乱七八糟堆了好些东西。 可能太久没人进去过了,一推门灰尘四散,隐隐夹着腐烂的味道,天花板上挂了张蜘蛛网,晃晃荡盪,吊得老长。 怎么看都不像能住人的地方。 周婶看看司羽,欲言又止。 司羽却很镇定,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放下双肩包,对她说:「走吧!」 「你不收拾收拾?」 「这会儿店里正忙,忙完再说。」 司羽识趣。 六七月份学生开始放暑假,正是旅游的旺季,每个渔家乐里都挤满了游客,你来我往,络绎不绝。 司羽这一忙就再也停不下来,直到傍晚才抽出点空儿。 陈昌明下班回来,看到司羽正挽着裤脚在院子里哗啦啦沖洗一张旧竹床,细胳膊细腿的,干活儿却异常利索。 司羽看到他,立刻关掉水头,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陈伯伯」。 陈昌明受用,点点头,说:「这竹床有年头了,还能用吗?」 「能。」 司羽惜字如金。 说完在 t 恤上揩了揩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捲纸钱递了过去,说:「我把杂物间的纸箱和饮料瓶卖了,一共四十八块。」 「刚来就找到收废品的了?」 陈昌明很惊讶,心想,还真是个能干的。 「凤枝婶给我的电话号码。」 「啊?哦。」 陈昌明最近听不得这个名字,赶紧换话题,「留着吧,你自己的劳动成果。」 怎么都不肯接。 司羽让了几次,一抬眼,看到陈耀光急匆匆进院了,又递给他,说:「杂物间废品卖的钱。」 「什么?你把我的东西卖了?」 陈耀光一听急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只卖了纸箱和饮料瓶,其它搬到车棚下面了,等你回来处置。」 司羽指了指,那里果然整整齐齐码了一堆东西。 陈耀光冤枉了好人,软话又说不出口,讪讪往杂物间望了望,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清空了,打扫得窗明几净,连水泥地面都被刷洗得闪闪发亮。 陈昌明蹙眉:「一张光板床怎么睡?耀光,客房有多的被褥吧?」 「我哪管得了这么琐碎的事?爸,把电动车钥匙给我,我得去接陈星宇,要迟到了。」 「你面包车呢?」 「小伍开着去南站接客人了。」 陈耀光来去如风,拿了钥匙就走了。 司羽的手捏着钱,在空气里晾了一会儿,又收回去了,不要更好。 「这么大个人了,一点稳当劲儿都没有,天天恨不得踩个风火轮。」 陈昌明对着陈耀光的背影吐槽,心里过意不去,对司羽说:「我去屋里帮你找一床被褥。」 「不用,我有,再说了,天气这么热,睡竹床更凉快。上一天班了,您快进去歇歇吧。」 司羽乖巧又贴心。 晚饭又是一波忙碌高峰,收拾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司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后院,海边空气湿热,她 t 恤的前心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好在院子里有单独的卫生间,她痛痛快快地沖了个澡,这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夜更深了,正房里还亮着灯,陈昌明在辅导孙子做数学题,隐约听到讲的是「数的分解」。 司羽抬头,发现夜空是暗蓝色的,一弯残月,寥寥散着几颗星星。 外面依旧喧譁,游客房间的电视开太大声了,哇哇乱叫;街上有人扯着嗓子在唱五音不全的卡拉 ok,但突然都变成了另一个世界,遥远的、不相干的世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她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吹着阵阵凉风,环顾四周,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和,有一种家的感觉。 这个突兀闪现的念头让她的心勐一哆嗦,像被蛰了,又像被火烤着,热辣辣的,再也坐不住了。 她进屋找出卖废品的那捲钱,踢拉着拖鞋出去买蚊香。 外面那条街依旧灯火通明,陆续有夜泳的游客披着浴巾挎着游泳圈往回走,几个海鲜大排档的师傅还在奋力颠着勺,炉火唿唿生响,四周烟雾缭绕。 万凤枝的便利店没关门,司羽却绕路去了一家更远的店。 她买了盘蚊香,想一想,又要了一包十块钱的大前门。老闆很热情,问她要不要打火机,两块。 司羽摇头,她口袋里有,从红日升前台顺的,能省就省。 陈耀光有局,和哥儿们喝了小半宿,回来时一条街的灯熄了一大半,安静得有些陌生。 他今天喝多了点,脚步虚浮,刚晃进月亮门就看到了司羽。 她似乎刚洗过澡,湿漉漉的长髮微卷,一直垂到腰上,苍茫夜色中斜靠着墙,微仰着脸,姿态说不出的寂寥,烟圈却吐得异常娴熟,一看就是老手。 陈耀光脚步一重,她立刻敏锐地发现了,飞快地看了过来。 陈耀光以为她会惊慌。 并没有。 她顶着他炯炯的注视,有条不紊地吸完了最后一小截,待他走近要开口时,把菸头一掐,转身进了房间。 视他如无物。 陈耀光愣了一瞬,低低地骂了一声「操」,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她裙摆飞旋时若隐若现的那两条腿,光洁细滑,又直又长。 他陈耀光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哪还是白天那个青涩的小丫头?分明是个胆大包天的妖精。 「留不得,」陈耀光迅速在心里做了决定,「过了这两天无论如何得找个错儿把她打发了。」 这个错儿却一直没找到。 司羽极勤快,又任劳任怨,不管谁指派她做事,永远都是「好」,「可以」,「马上」。 几天下来,连脾气暴躁的厨师刘叔都对她赞不绝口,悄悄对陈耀光竖大拇指,说他请对人了,司羽一个能顶仨,不仅干活麻利,脑子也活,算帐比计算器都快。 陈耀光留意了下,果然,一家五口游客,住三间不同规格的房间,有的在红日升吃了三顿,有的吃了五顿,每顿的菜品还不完全一样,结帐时,这边刚报完,那边司羽就一口算出来了,说共计 2788 元。 他拿计算器核对了两遍,心服口服。 一时倒捨不得这么物美价廉的劳动力了,心想:也罢,只要不作妖,随她;但凡她真想舞什么么蛾子,他抬抬手也就给掐了。 他陈耀光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第3章 3 .女人缘 司羽勤快话少又不多事,不仅受同事待见,连小朋友陈星宇也很喜欢她,得空就黏着她。 她擦桌子他帮忙摆椅子,她拖地他给她提水,一口一个司羽姐姐,叽叽喳喳,跟个快乐的小鸟似的。 「不应该叫阿姨吗?」 司羽也很喜欢他,一和他说话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温柔了。 「我爸说女人不管多大都喜欢别人叫她小姐姐,还说小孩子嘴甜点没坏处。」 陈星宇咧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得没心没肺。 齐红梅看不惯,背着人对周婶酸熘熘地说:「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不管多大都只喜欢年轻漂亮的。」 周婶只笑不接话,她正繫着围裙坐在马扎上挑墨鱼仔的眼睛,今晚刘叔要做他的拿手菜——香辣干锅墨鱼仔。 齐红梅继续发牢骚:「你之前还说她老实,老实啥呀?跟咱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对着那小傢伙就眉开眼笑。」 「她好像真挺喜欢他。」 「喜欢?还不是因为他是老闆的儿子?」 「小声点。」周婶胆小,赶紧左右看看。 她不这么觉得,司羽要有这心,直接讨好老闆不更好?而不是现在这样,能避就避,唯恐多和他说一句话。 齐红梅还要说什么,周婶赶紧端着盆子站起来了,说刘叔着急用。 稀罕司羽的不光陈星宇,还有朱玲珑。 朱玲珑是老朱海鲜大排档家的独生女,和司羽同年,非常活泼,碰到司羽一次后三不五时来找她,没两天就单方面把她封为了自己的闺蜜。 老朱家也就那么个条件,但把朱玲珑养得娇滴滴的。 大学毕业后她找个公司上了半年班,挣的没有花的多,被老朱两口子逼着辞了职,专心在家备考教师编,家里再忙也不许她伸一根手指头。 朱玲珑闲得发毛,得空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往红日升跑,对着司羽滔滔不绝,从她不小心噼叉的法式指甲讲到她刚烫的羊毛卷,从她辞职的真正原因讲到她相亲时遇到的各种奇葩,眉飞色舞情绪激昂,完全不觉得司羽冷淡。 「一点不夸张,整个渔港镇,不,整个滨城的歪瓜裂枣我基本都相过。」 「你猜他们为啥非让我考老师,是因为热爱教育工作吗?不不不,是为了让我钓个金龟婿,老师这个职业在婚姻市场上可配一切。」 「他们根本都不懂爱情,也不懂我,他们眼中只有物质,只有条件!」 ....... 司羽忙着叠刚晒干的床单被罩,只听不应,朱玲珑也不需要,她只是宣洩,宣洩完了双手托腮,唉声嘆气,愁肠百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可也只愁那么一分钟,她很快又精神起来,羡慕地拉了拉司羽的马尾,说:「你这捲儿烫得真好,特别自然,正是我想要的,这叫什么烫啊?」 「没烫,自来卷。」 「不会吧?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你怎么这么会长啊?!」 司羽嘴角抽了抽,这话她咋接? 这天中午,朱玲珑又来了,还没和司羽咕叽几句,店里唿啦啦来了一群人。 带头的是和陈耀光相熟的导游小雪,给他领了一小群香港游客,个个财大气粗。 陈耀光心中欢喜,赶紧安置他们,忙乱了好一阵,一搞定就过来谢小雪。 小雪轻飘飘地横他一眼,媚眼如丝,说:「怎么谢?就这一句话?」 「我倒想以身相许,怕你看不上。」 陈耀光勾勾嘴角,笑得跟西门庆似的,风流倜傥。 「德性!」小雪伸出纤纤玉指戳他的胸口,半真半假地嗔道,「你啊,一天到晚就只有这张嘴。」 「那咱去二楼?真的,有空房间。」 陈耀光勐地往她跟前一凑,眼睛亮晶晶的,含着耍流氓的坏笑。 小雪吃这套,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捶了他好几下,骂他「臭德行」。 坐在前台的司羽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什么都没听到,旁边的朱玲珑却忍不得,在她耳边用气音咬牙切齿:「浪货!」 司羽还是装没听见,等陈耀光把小雪撮哄出去后看了她一眼,说:「你喜欢他。」 肯定句。 「谁,谁啊?」 朱玲珑虚弱地挣扎,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耀光。」 「这么明显吗?」 朱玲珑的脸慢慢红了。 「我又不瞎。」 司羽慢条斯理地说。 她还不至于那么自作多情,真觉得她天天来是因为自己。 朱玲珑傻笑,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司羽看不过眼,说:「之前还说你离婚的上司追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陈耀光可不光离过婚,他还有这么大一孩子。」 「你怎么能拿那个猥琐男和耀光哥比?」 朱伶俐拍案而起,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样,「耀光哥多帅,多有男人味,他算什么东西?!!」 司羽无语,这就是传说中的「三观跟着五官走」? 「你爸妈能同意?」 她没忍住,继续泼冷水。 朱玲珑不说话了,少顷,幽幽怨怨地嘆了口气,说:「其实他们同不同意都不打紧,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问题在耀光哥那儿,他瞅不上我。」 「他还瞅不上你?」 司羽瞪大眼,一脸匪夷所思。 「你不知道,他特招女人,一个个前赴后继的,把他都惯坏了。」 看司羽的眼睛越睁越大,跟听到天方夜谭似的,朱玲珑立刻举了个例子。 去年差不多这时候,有个富婆开了辆红色保时捷来找他,因为不熟路况,堵在这条街上,进退不得,大半条街的邻居都丢下生意跑出来看陈耀光的女朋友,动静闹得非常大,直到陈耀光听到消息赶回来才解了围。 「耀光哥一点好脸色都没给她,怪她自作主张,那富婆气得,脸都白了。」 朱玲珑眉开眼笑,幸灾乐祸。 「后来呢?」 「没后来!耀光哥没看上她。」 「这个也没看上?」 「没看上。现在想想,我爸说得还有点道理,他说别看耀光哥跟谁都嘻嘻哈哈,其实眼角高着呢......」 说到这里,突兀停下了,她爸还有后半句话,让她千万别发痴,大家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丢不起那人。 司羽非常意外,听住了。 朱玲珑继续往下说:「我妈和凤枝婶都说,耀光哥搞不好还在等星宇他妈.......」 「老闆!」 话没说完,司羽忽地站起来,清脆响亮地叫了一声,把朱玲珑和刚进来的陈耀光都吓了一跳。 「什么事?」 陈耀光警觉地看着她。 「床单被罩都叠好了,你看往哪儿放?」 司羽快速扯了个谎。 她能有什么事?给朱玲珑打掩护呗。 「一楼拐角不有个储藏间吗?我还以为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陈耀光拉出椅子,一屁股坐下,很疲倦的样子。 他摸出烟盒,往嘴里扔了一支烟,一抬头看到朱玲珑,又拿下来了,没好气地说:「你这丫头咋还在这儿?不是马上要考试吗?复习好了?」 「哦,哦,马上回。」 朱玲珑还在「差点被抓」的后怕中,闻言支吾两声,递给司羽一个眼神,飞快撤了。 她一走,陈耀光就肉眼可见地垮下来了,仿佛舞台上的演员送走了最后一个观众,卸了妆,摘了面具,泄光了最后一丝精神气。 他点着那支烟,靠着椅背仰头勐吸了好几口,然后慢慢吐出一大团白烟。 第4章 4 .神秘 司羽干足了七天,陈耀光要给她发工资,提出加个微信,直接转给她。 司羽掏出一部很旧的苹果手机,屏幕都按亮了,突然又改了主意,问他:「没现金吗?」 陈耀光无可无不可,转身去了里间,不一会儿拿出个信封递给她。 司羽接过来,也不避讳,把钱抽出来数了数,抬头看他:「多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返了一张给他。 每周七百,他给了八张。 「拿着吧,你应得的。」 陈耀光不接。 这一周她多干的不止这一百。 「谢谢老闆。」 司羽并不推让,大大方方收下了,第二天就请了一天假。 陈耀光准了。 谁知那天游客特别多,简直爆满。新入住的、要退房的、投诉的、扯皮的、路过突然进来点餐的,全赶一块儿了,中间还出了点儿岔子,两桌客人喝多了,不知怎地呛呛起来,差点把桌子掀了。 别说齐红梅周婶刘叔他们了,连陈耀光也脚不沾地疲于奔命,直到下午四点多才把客人打发得差不多。 大家一脸疲惫地围着桌子吃迟到的午饭。 「司羽不在还真不行。」 刘叔累过头了,吃不下,一边揉后腰一边感嘆。 「确实,她在时还不觉得怎样,嘎嘣这么一走,马上就不对了。」 周婶接话。 陈耀光眼光闪烁了一下,低头扒拉饭,没吭声。 齐红梅阴阳怪气:「现在的年轻人是真沉不住气,刚拿到工资就迫不及待去吃喝玩乐,一点不为以后打算。」 「你怎么知道她去吃喝玩乐了?」 刘叔听着刺耳,瞪她,他俩一直有点不对付。 「这还用说?她一外地人,在这里没亲戚没朋友,能去干啥?不过话说回来,她也该买件新衣服了,拢共俩 t 恤,天天轮换着穿,领口都洗变形了。」 齐红梅想到哪儿说哪儿,完全不觉得自己前后矛盾。 周婶却另有一番担心:「她只请一天假,明天应该能回来吧?」 她的静脉曲张非常严重,不能久站,明天要再这个劳动强度,她的老命就得交待了。 「放心,肯定能回。」 陈耀光吃饱了,放下筷子,给她吃定心丸。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直到夜深要关门了,司羽还没踪影。 陈耀光心神不宁,跟苦守寒窑的薛宝钏似的,踱到门口张望了好几次。 本想打电话问问啥情况,却发现自己连她的手机号都没有,齐红梅他们也一问三不知。 可能早存了这心,说消失就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打算留。 陈耀光心中大为光火,哗啦一声把卷闸门拉上了。 明天游客只会更多。 他愁得牙疼,觉都也没怎么睡,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开店,借着晨光发现门口蜷了一团黑影。 司羽正靠着墙似睡非睡,听到动静一骨碌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对他说:「早!」 陈耀光皱着眉头打量她,还是离开时的那身衣服,但穿得脏兮兮皱巴巴的,像是赶了远路,满脸风尘僕僕的疲倦。 司羽自知理亏,心虚地笑笑,说:「没耽误事吧?」 不等他说话就从旁边挤了进去,说:「我沖个澡换件衣服,马上开工。」 「不是,你干啥去了?」 陈耀光反应过来,对着她的背影嚷嚷。 没回答。 他气难平,又来了一句刻薄的:「回你们山西挖煤去了?」 司羽立刻收住了脚步,扭头说:「我杀人埋尸去了!」 眼睛乌沉幽深,一脸肃杀气。 陈耀光一个冷不防,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司羽噗嗤笑了,说:「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扬扬眉,一脸嘲弄,意思是「就这么点胆儿?」。 陈耀光反应过来后气得直磨牙,可她已经不见了。 整整一天,陈耀光都用「想杀人」的眼神追逐着司羽,司羽却若无其事。 她又变回了红日升的老好员工,勤快利索,寡言温顺。 之前那幕仿佛只是他一人的幻觉。 陈耀光眼中的探究意味更重了,他看得出来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站着都能打瞌睡,所有的有条不紊全靠她的意志力在撑。 这意志力,这心理素质,还真能杀人埋尸。 陈耀光恨恨地想,又百思不得其解。 她才多大一点儿,怎么就老练到这种地步?朱玲珑跟她一般大,依旧活得跟一团云似的,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人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从苹果里吃出一条虫。 那天活该出事,晚上十一点多,两个游客醉醺醺地从夜市晃荡回来,说弄丢了房卡,找陈耀光要备用的。 备用房卡店里有,但不知被司羽收到哪儿去了。 陈耀光稳住他们,急急给司羽打电话,一拿出手机就是忍不住想骂娘,他还没有她的手机号! 只好跑去后院敲她的门。 但司羽今天累得半死,睡得非常沉,怎么拍门都叫不醒,倒把已经睡着的陈昌明惊动了。 看到正房的灯突然亮了,陈耀光又气又急,再也兜不住火了,抬脚狠狠踹了一下,那门极单薄,立刻摇摇欲坠。 他后退几步,攒足了力气,正要踹第二脚,门突然开了。 「你干什么?」 司羽穿了件睡裙,站在夜色中冷冷地看着他,跟个无情冷艷的女刺客似的。 「你猪啊?睡这么死?我叫了你多长时间了?!」 陈耀光气急败坏。 「到底什么事?」 「客人大晚上的进不了房间,立等着要备用房卡,你收哪儿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哦,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来。」 司羽伸手要关门,却被陈耀光啪地一声按住了:「用不着,告我在哪儿就行。」 「锁在前台抽屉里,从上往下数的第二个,我给你拿钥匙。」 司羽转身。 陈耀光这才发现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握了把亮晃晃的匕首,寒光一闪,被她飞快收到鞘里了。 她知道他看到了,却并不打算解释,从包里摸出钥匙递给他。 陈耀光反倒不接了,直直盯着她,声音沉了下来:「匕首哪来的?」 「从西藏小贩手里买的,三百五,银货两讫,合理合法。」 司羽声音平平,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陈耀光被堵住了。 司羽看他无话,以为这事已经了了,又伸手关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陈耀光还没松手。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我这里上有老下有小。」 「所以?」 「别给我惹麻烦!」 极严厉的警告语气。 司羽愣了下,忽地笑了,说:「麻烦?我一卖苦力的,能惹什么麻烦?不就带了把防身的匕首吗?,你想像力是不是太丰富了点?还是刑事侦缉档案看多了?」 陈耀光又盯了她一会儿,似乎在判断她这话有几分可信,司羽毫不退让,坦荡荡任他看。 周围的空气好像凝结了一样,压迫感十足。 良久,陈耀光突然掏出手机,说:「手机号给我。」 看她怔着不动,声音陡然粗噶起来:「赶紧的!」 司羽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场震慑住了,哦了声,报了一串数字。 陈耀光存好,拿起钥匙就走,临走丢下一句话:「明天自己去储藏室拿被褥。」 他陈耀光再不济,也不至于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上苛扣员工。 朦胧月色中,他清楚地看到她睡的竹床,依旧是一张光板,枕头是她自己的背包,盖的则是一件外套。 是,那天他爸提过这事,他急着出去,随口呛了那么一句,但真没想到她竟凑合到现在,但凡她再张一次口......,不想开口也可以,自己去买呀,又不是没给她发工资?有必要把自己弄得跟苦行僧似的吗? 他陈耀光不是慈善家,但良心也会疼。 第5章 5 .争吵 红日升渔家乐来了位客人。 那女人约五十岁左右,描眉画眼,穿了件一看就很贵的真丝连衣裙,踩着高跟鞋,一摇三晃地去后院了,手里提了好几个礼盒。 不一会儿陈昌明就过来了,客客气气地给刘叔递了一支烟,问他今天有没有鲅鱼饺子。 刘叔手艺好脾气躁,却很买陈昌明的帐,爽快地表示没问题,他再开小灶弄俩菜。 陈昌明一走齐红梅就按捺不住了,急急问:「谁啊谁啊?他相好的?」 刘叔一脸无语,说:「你脑子里天天都在琢磨啥呀?」 「是他妹妹,老闆的姑姑。」 周婶在这里干的时间最长,知根知底。 「姑姑?这么亲近,怎么都没见走动啊?我还以为是他新找的老伴呢?」 齐红梅明显松了一口气,又纳罕:「说来也怪,大老闆年纪又不大,才五十多岁,为啥不再找一个啊?」 「还能为啥,在等您老人家呗!」 接话的是刘叔的小徒弟阿兴。 阿兴是刘叔从乡下带来的亲戚,刚刚十八岁,黑瘦矮小,平日没少被齐红梅挤兑,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局。 所有的人都轰然大笑,说这小子促狭得好。 齐红梅隐秘的小心思被戳破了,恼羞成怒,转着桌子追阿兴,要撕他的小油嘴,自己又憋不住笑,说:「人家连万凤枝都看不上,我算什么玩意儿?」 「别说,万凤枝还真没你长得排场。」 周婶难得也凑趣。 「排场啥呀?老了,想当年,我年轻那会儿......」 齐红梅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滔滔不绝。 后院正屋里,陈朝云也正满面春风地对她哥嘘寒问暖,又牢骚满腹,抱怨儿媳妇不给力,小孙子难带,天天缠着她,连出个门的空儿都没有。 话里话外,都在为她久久不上门找补。 陈昌明听得多说得少,但脸上还是欢喜的。 过了一会儿,陈耀光回来了,进屋看到陈朝云愣了下,旋即拉长声音,吊儿郎当地说:「哟,今天刮的哪阵风啊,竟把您给吹来了?又来给我爸张罗新老太太?」 「你爸不急,倒是你,最近怎么样,不会还单着吧?」 陈朝云不以为忤,笑吟吟的。 「不单着咋办?要钱没钱,要事业没事业,还带这么大个孩子。」 陈耀光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脚顺势要往茶几上放,被陈昌明一瞪,又讪讪放了下去。 他是自嘲,陈朝云却当真了,跟着愁眉苦脸,说:「也是,现在的小姑娘太现实了,完全不能和我们那会儿比,星宇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还好办些。」 真当他是颗没人要的大白菜。 陈耀光眉头一跳,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陈昌明赶紧把话题岔开,给陈耀光看陈朝云带来的东西,又批评她,说有空来坐坐就很好,不用这么见外。 「给你就收下!我姑早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姑父提厂长好几年了,不缺这点东西,再说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陈耀光到底没忍住,「再早些时候,我姑从咱家拎走的可远不止这一点。」 陈朝云刚开始还面有得色,听到后面老脸一红,强笑道:「是是是,又不是外人。」 陈昌明心里明镜似的,说了几句家常话后赶陈耀光走,让他去厨房看看鲅鱼饺子包好没有,他姑姑爱这一口。 陈耀光巴不得,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了。 陈朝云吃完饭要走,中午太阳正烈,陈昌明让陈耀光送送。 「咋送啊?」 陈耀光摆烂。 「你车呢?」 「你说我那破面包车啊?那不行,这可是厂长夫人,坐那个多掉份儿了!」 「你姑姑不挑这个,别说面包车了,自行车都行。」 陈朝云假装听不出他的挖苦之意,依旧亲亲热热的。 陈耀光却不肯给她这个面子,双手一摊,说太不巧了,车没油了。陈朝云说她来加,也不行,剎车也有点毛病,不如到街口叫个滴滴。 陈昌明的脸一下子黑了。 店里的人,包括司羽,虽继续各忙各的,但都轻手轻脚,恨不得缩成隐形人。 最后还是陈朝云自己给自己搭台阶,说也是,现在打车挺方便的。 陈昌明送她去街口坐车,临走横了陈耀光一眼,眼里能飞出刀子。 陈耀光却毫不在意,往椅子上一摊,屁股都没动一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当天晚上父子俩就吵吵起来,司羽无意听墙角,但住的近,还是不可避免地灌了几耳朵。 陈昌明骂陈耀光没礼貌没家教,陈耀光说是他老人家没记性,家里出事后她一家子啥嘴脸他全忘了,隔了这么久又若无其事地登门,非奸即盗,陈昌明痛心疾首,说她无论如何是长辈,他从小到大都这样,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俩人越吵越激烈,吵得司羽睡意全无,无意中往外一看,看到了陈星宇。 小小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院子的板凳上,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头埋在膝盖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司羽心一软,悄悄走出去,问他要不要到她房间里坐一坐。 陈星宇默默跟着她进去了。 她的房间实在无趣,一眼见底,只有一张床和一套破旧的桌椅。 司羽便把自己那把匕首拿给他玩,耐心地给他解释上面繁复的花纹,还有那一行藏文的意思。 陈星宇情绪低落,先是听,慢慢起了点兴致,接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要把匕首从鞘里拔出来。 司羽赶紧拦住他,自己拔出来给他展示,只许看不许摸。 正房里的吵架声还在继续,逐渐达到了白热化,终于,随着嘭地一声巨响,陈耀光摔门而出,结束了这一切。 摔门声特别大,陈星宇和司羽同时跟着震了一下。 「不用怕,他们只是说话大声了一点。」 司羽努力安慰惶恐的陈星宇。 陈星宇点头,低低道:「我知道。」 又说:「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吵。」 「对对,跟你们小朋友一样,今天吵架,明天就会和好。那只是,只是一种比较激烈的沟通方式。」 司羽抓住机会安慰他。 「我知道。」 陈星宇依旧低着头,很懂事的样子,可与此同时,一滴硕大的泪水啪嗒滴到了竹床上,打湿了小小一团。 司羽有些手足无措,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陈星宇嘴一瘪,无声的泪流得更凶了:「可我还是不想看到他们吵架。」 他抽噎着:「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特别特别想我妈妈。」 「不哭,想她就给她打电话,打视频也行,她肯定也很挂念你。」 司羽柔声安慰他。 陈星宇摇头:「打不了电话,也没法视频,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爸爸不喜欢我提她。」 「为什么?」 「我爸说她去美国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联繫不到。」 陈星宇神色黯淡,扣了半天手指,又加了一句:「他以为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我知道,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美国,是天堂,我妈她,早死了。」 司羽的心立刻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几乎无法唿吸。 她默默伸出手,抱住了他,生硬的、两个人都不习惯的拥抱。 陈星宇把小脸靠在她肩膀上,情绪慢慢平缓下来,突然问:「司羽姐姐,你的爸爸妈妈呢?」 司羽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半个身子都僵住了,良久才极缓慢地说:「他们,去美国了。」 第6章 6 .你可以娶她 自打那晚之后,陈星宇更愿意亲近司羽了。 连早上上学都会特意绕到她跟前和她说再见,完了又送她一记飞吻。 陈耀光显他丢人,揪着他的衣领把他薅出去了,坐车上了还在教育他:「都跟谁学的?肉麻兮兮、娘们唧唧的!」 又说:「也亏她愿意配合你。」 眼前划过司羽回赠飞吻时突然看到他的样子,无措、窘迫,还带点可爱。 那才是年轻女孩该有的样子。 「你不懂。」 陈星宇得意又嫌弃地说。 「看来你真挺喜欢她。」 陈耀光发动车。 「当然,怎么了?」 陈星宇警觉地看着他爸,等他嘲笑自己没品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陈耀光这次倒没说,但幸灾乐祸:「没怎么,就是有点可惜,她生你未生,你生她已老,再喜欢你也娶不了她。」 这倒也是,陈星宇被他爸戳中了,皱巴着小脸,内心无比惆怅遗憾,突然灵光一闪,说:「我是不行,但你可以啊!」 陈耀光握方向盘的手一抖:「我可以什么啊我可以?」 「你可以娶她啊!」 陈星宇越想越觉得可行,扒着陈耀光的座位后背,兴奋地说,「你俩只差九岁。」 「扯淡!」 陈耀光脸都绿了:「谁娶那玩意儿啊,天天绷着个铁板脸,连个笑模样儿都没有。」 「那是她不喜欢你。」 陈星宇特会往他爸心上扎刀,「她对着我的时候可温柔了,笑得不知道多好看。」 「稀罕!」 陈耀光受了刺激,声音立刻飙上去了,「你信不信,只要你爹点个头,想嫁我的姑娘能从渔港镇排到滨城飞机场!」 「吹,使劲吹,反正不用交税。」 陈星宇不屑地切了声,坐回了原位。 司羽不知道爷儿俩正在背后嘀咕自己,此刻的她正一边整理客人刚退的房间,一边对付朱玲珑的纠缠。 「去吧,特好玩儿,真的,一个月也就初一十五前后这几天适合赶海,退大潮。」 「我真没空儿,你自己去吧,或者约别人。」 司羽正在给床铺消毒,示意她离远点。 「没别人,这条街除了咱俩几乎没啥年轻人。求你了,司羽,你都来这么久了,连海边都没去过,多亏啊!」 朱玲珑锲而不捨。 俩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在隔壁干活的齐红梅听不下去了,从房间伸出头,朝司羽喊道:「你就去呗,大不了我给你顶俩小时。」 「啊?行吗?」 「咋不行?今天客人不多,放心吧!」 齐红梅意外地爽快。 司羽和朱玲珑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了意外之喜。 「她今天咋回事呀?」 朱玲珑用嘴型无声地问。 司羽摇头,她也想不明白。 但她还真被朱玲珑缠得有些心动了,以前只在书上电视里看过赶海,从来没有机会体验。 朱玲珑回去了一趟,再来的时候全副武装,不仅戴了遮阳帽,还用纱巾包了大半张脸,提了两双胶鞋和手套,一个竹编的小桶,两把铁铲。 司羽没有遮阳帽,周婶把自己的借给了她,说别看已经傍晚六点了,海边的太阳依旧毒辣,紫外线也特别强。 俩人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从红日升出发,沿着这条热闹的商业街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就是海了,前后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司羽在这里干了一段时间了,但种种机缘,还是第一次离海这么近,只觉大为震撼。 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澜壮阔,白色的浪花不停拍打翻滚着,金黄色的沙滩上插着五颜六色的遮阳伞,穿着游泳衣的游客穿梭其中,热闹非凡,再加上热力四射的音乐,简直就是个小型夏威夷。 朱玲珑却领着她往偏僻处走。 「赶海得去有礁石和滩涂的地方。」 她自小在海边长大,有经验。 司羽感觉新奇又刺激,紧紧跟在她后面,脸上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期待。 不远处,火红浑圆的太阳正在缓缓下坠,照得一大片海面金光粼粼。暑热已经开始消退,海风习习,间或有几只白色的水鸟在水面一掠而过,美得像明信片一样。 朱玲珑经验丰富,司羽指哪儿打哪儿,动作麻利,俩人配合得非常默契。 她们很快在浅海区的沙地捡到好几只活海星,个个都有小孩儿巴掌那么大;又在礁石缝隙的水湾处发现俩海胆;吸附在石头上的是海蛎子和海虹,不能直接徒手摘取,得戴上手套,用小铁铲小心翼翼地切割下来;她们还碰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海螺,抓住翻过来一看,里面有只张牙舞爪的寄居蟹...... 朱玲珑司空见惯了,反成了沉着的那个,司羽第一次赶海,一惊一乍,又是笑又是叫,少见地活泼。 朱玲珑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她认真地说:「司羽,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笑。」 司羽一滞,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像被按了开关。 「我哪有资格笑?」 她闷闷地说。 「啥?笑还要资格?」 朱玲珑瞪圆眼睛,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螃蟹,快快,那边有好几只螃蟹,别让它们跑了!」 司羽突然往前跑了两步,明显不肯再往下说,刚才那个句话已是她的极限。 朱玲珑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了,忙乎一阵后,两人收穫满满,小桶几乎装不下了,便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休息。 「回去后立刻让刘叔下锅,肯定鲜美。」 朱玲珑说。 「你拿回去吧,我没那么喜欢吃海鲜。」 「为什么?是因为太美味了,吃了有罪恶感?」 朱玲珑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却一语中的。 司羽勐地抬头看向她,眼中有被刺中的意外和狼狈。 「开个玩笑!别推让了,这样,咱俩一人一半。」 朱玲珑的心莫名一跳,赶紧转开话题。 说说笑笑间,太阳又下坠了一些,几乎紧贴着海面,绚烂的晚霞铺满了半个天空,水天相映,辉煌壮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她们不由地看住了。 突然,起伏不定的海面冒出一个冲浪者,他后背挺直,双腿微曲,稳稳踩在冲浪板上,随着潮流的方向忽而冲上浪峰,忽而滑向浪谷,沉稳、坚毅、灵活,仿佛浪尖上的舞者,又似乎是自天而降的海神。 「这技术,太牛了!」 朱玲珑是见过世面的,但还是不由地赞嘆。 冲浪者越来越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模样。 他只穿了条黑色半长泳裤,夕阳把他赤裸健硕的上半身照得金灿灿的,头髮被水沖成了大背头,五官英俊,神情冷峻,有种可掌控一切的自信和沉稳。 「耀光哥,是耀光哥!」 朱玲珑突然兴奋地从礁石上蹦了起来,又拽司羽起来一起看,激动得语无伦次。 「帅吧?是不是很帅?!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还不相信,这下信了吧!」 她双眼放光,一副自豪满满、与有荣焉的模样。 司羽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这真是她那个疲懒圆滑又坏脾气的老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第7章 7 .出头 谁都没想到,万凤枝竟和齐红梅干起来了。 起因是万凤枝的女儿回娘家,给她带了一兜乌鱼蛋。 这可是稀罕玩意儿,女儿一走,万凤枝就分了一半,喜滋滋地给陈昌明送过来了。 一进后院先看到齐红梅,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刷一双男士运动鞋,身后的绳上挂了件刚洗出来的白衬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陈昌明在她身边打转,神情侷促,想拦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看到万凤枝带来的乌鱼蛋,他眼睛一亮,说:「这是好东西,八大海珍之一,能上钓鱼台国宴的,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女婿的客户送的,孩子孝顺,非拿来让我尝尝鲜,我哪懂这些啊?怎么吃都不知道。」 万凤枝矜持又自得地说。 「打汤,切得薄薄的,纸片那样,做酸辣乌鱼蛋汤,滋补又爽口。」 「这样呀,那我送对人了。」 「给我的?不行不行,这玩意儿这么金贵,我不能收。」 「啥金贵不金贵的,收着收着,我家里还有。」 俩人推拉了半天,陈昌明终是推辞不过,接住了。 他进屋往冰箱放乌鱼蛋的功夫,万凤枝和齐红梅就槓上了。 起头的是万凤枝,自打进来看到齐红梅那出儿她就一直憋着气,等陈昌明一走,马上阴阳怪气,言里言外都在挤兑齐红梅,说她不安分手太长,该干的不干,不该干的硬往前凑。 齐红梅是出名的呛口老辣椒,什么时候在嘴头上吃过亏?马上把鞋刷往地上一丢,说:「碍着你啥了?连个答应都没混上,就当自己是纯元了?也不对着镜子照照,就你这一身囔囔肉,还想当正宫?」 「我囔囔肉怎么了?又没什么吃你家的米喝你家的水,我愿意!狐狸精,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万凤枝被戳了肺管子,暴怒,她最忌讳别人说她胖。 「你想当狐狸精还当不了呢,最多是个猪精,黑熊精!」 齐红梅年轻些,嘴皮子也利索。 「你再说,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 陈昌明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时,万凤枝的手指已经戳到齐红梅的额头上了,唬得他赶紧拦。 他不拦还好,一拦俩女人人更来劲儿了,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跟俩只杀红眼的斗鸡一样, 前院很快听到了动静,看热闹的人站了一排,其中就有陈耀光。 陈昌明是个文化人,此时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老脸急得涨红,一额头汗。 有人看不下去,戳戳陈耀光,让他去解围。 陈耀光却悠闲地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说:「急什么?这可是老头儿的高光时刻,一把年纪了还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扯头花,够他吹一辈子了。」 说话间,俩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已经吵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了,语速越来越快,台词也越来越小学生:「你有什么资格给他刷鞋?不让你刷还非刷,要脸不?」 「我就不要脸,我就上赶着给他刷,你能拿我怎么样?气死你,气死你!」 「死也是你先死!」 「想得美,我死了也轮不到你!」 ...... 听得大家纷纷低头窃笑。 陈昌明的老脸挂不住了,转身就要走。 突然,司羽不知道从哪儿沖了出来,噼手夺过刷鞋的盆子,往不远处的垃圾桶上利索地一扣,鞋子啪嗒一声掉进去了。 万籁俱寂,在场的人,包括万凤枝和齐红梅,个个张口结舌。 「好了,不用争了,散了。」 司羽面无表情,简单粗暴地说。 「对对,红梅,赶紧的,刘叔还在厨房等你上菜呢!」 周婶拽住齐红梅就走,也有人拉万凤枝,说要去便利店买东西到处找不到她,又说大热天的不值当生这么大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把这场闹剧化解了。 人刚散尽,司羽就走到垃圾桶那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鞋子又捞了出来。 「别别别,不要了,真不要了,这鞋子本来就该扔了。」 陈昌明大吃一惊,赶紧拦她。 司羽若无其事地把粘在鞋子上的烂菜叶子摘了,说:「没关系,沖一冲就好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拿到水池那边沖洗起来。 陈耀光还没走,见状怪腔怪调地说:「你也是多余操那心,你看我爸像缺鞋穿的样子吗?排队给他送鞋的老太太多了去了!」 「现在我又是你爸了?刚才你干啥去了,哑巴了?!」 陈昌明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立刻对他吹鼻子瞪眼。 「这种事...,我一小辈怎么好插手?误伤了我未来的母亲大人怎么办?」 陈耀光嘻嘻哈哈,笑得又贼又贱。 「滚蛋,给老子滚!」 陈昌明抄起手边的扫帚就砸了过去,陈耀光反应灵敏,一跳,躲过去了。 陈昌明更生气了,团团转着到处寻摸别的东西,陈耀光见势不好,嘿嘿一笑,赶紧熘了。 「三十多的人了,还跟个猴儿一样,一点稳重劲儿都么有。」 陈昌明只好对着司羽诉苦。 司羽抿嘴一笑,不说话。 「让你见笑了。」陈昌明摘下眼睛擦汗,一脸羞愧,「整天吵吵闹闹的,不成个体统。」 「热闹点好。」 司羽把鞋刷好了,使劲一拧,放到窗台上晾晒去了。 第二天,陈耀光给司羽发第二周的工资,额外多给了三百,司羽坚决不要。 「拿着吧,奖金,老爷子的意思,奖励你昨天见义勇为。」 「没那个必要。」 看他不接,司羽把那三张粉红色的钞票放在桌面上,坐下继续削土豆了。 「怎么,嫌少?」 「和多少没关系。」 「怎么突然清高起来了?你不是缺钱吗?拿去买件衣服什么的,年轻女孩子,该打扮也得打扮打扮,你瞅瞅你,天天穿的都是啥呀?」 陈耀光眼里表情里都是嫌弃。 齐红梅说的对,她只有两件 t 恤,今天轮到浅灰色那件了, 不仅洗得领口塌了,还有些发毛。 「咱这儿不是渔家乐吗?」 司羽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突然问。 「是啊,咋了?」 陈耀光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我以为改倚了。」 陈耀光愣了一瞬,突然懂了,顿时气急败坏,挖苦道:「你想得美!就你这样式的,还倚红楼?谁点你啊?一天打你八遍都是少的!」 司羽一击即中,不恋战,端起一盆土豆到厨房里去洗了,嘴角不由自主了扬了起来。 下午不忙的时候司羽出去了一趟,没多久店门口传来轰隆隆一阵响,她又风风火火回来了,骑了辆摩托车。 那摩托车有年头了,破旧不说,体型还非常庞大。 这会儿店里不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齐红梅说:「乖乖,你还会骑摩托车啊?从哪儿弄的这玩意儿?」 「买的。」 司羽不慌不忙地熄火,把它推到靠墙阴凉处停好。 「疯了?买它?买个电动车多好。」 「电动车跑不远。」 「破成这样还能用吗?花了多少钱啊?」 周婶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能用,便宜,九百。」 司羽摸了摸绽口的皮座位,脸上还挺高兴,捡了便宜似的。 「街北头卖特产的王胖子卖给你的?」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陈耀光突然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司羽很惊讶。 「我怎么知道?」 陈耀光哼哼两声,突然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干什么?」 司羽不肯就范,一路走一路扑腾。 「干什么?找他算帐!坑外地人就算了,我的人也敢坑!」 陈耀光咬牙切齿,杀气腾腾。 第8章 8 . 小嫂子 王胖子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在陈耀光和司羽身上看了个来回,一拍大腿:「原来是小嫂子啊!怎么不早说?看这事闹的,真的是大水沖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陈耀光和司羽的脸同时黑了。 「别胡说八道!说说你这破摩托,卖 900?不亏心啊?!」 陈耀光不和他磨嘴皮子。 「这不是不知道是自己人吗?」 王胖子脸上浮起生意人的笑,「知道的话还要什么钱呀,直接骑走得了。」 「用不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谁也不用占谁的便宜。」 「耀光哥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这摩託买的时候可一万二,收她九百算多?」 「唬谁呢?铃木 en125,最贵的时候也要不了一万二,八九千差不多,而且你买了至少有十年吧?她不懂,咱俩可都清楚,摩托车骑十三年就得报废。还九百?你这车现在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哪有那么久?!我最多也就骑了四五年,车你也看了,七八成新呢!」 王胖子嘴硬。 「你卖车的小gg在电线桿上都贴了四五年了!咱也不用扯这皮,把你的购车发票拿出来看看就完事了,不然查查里程数。这车到底啥状况你心里应该门清儿,油封都老化成啥样了,剎车也不咋灵敏了,不修修哪敢上路?这一修,小三百就又没了。」 陈耀光一点都不惯着他。 王胖子愣了下,嘿嘿一笑,说:「怪不得他们都管你叫「车神」,闹了半天,我在关公面前刷大刀呢!啥也不用说了,妹妹,你把车推回来,我把钱给你退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不用,你把修车的三百退给我,其它的我认了。」 司羽不管陈耀光吹鬍子瞪眼,一锤定音。 回去的路上,陈耀光不爽,说:「要那玩意儿干啥?你还真是一头撞南墙,拦都拦不住。」 「我有用。」 「啥用?」 「滨城的交通我不熟,骑车比坐车方便。」 鑑于陈耀光刚才给力,司羽难得解释了一句。 陈耀光突然想起她上次大半夜才摸回来的事,心中模煳有了些猜测,警觉地问:「你明天不会又要请假吧?」 「明天不请。」 那什么时候请?陈耀光没等到后半句,司羽一句废话都不肯多说。 回去时红日升正在上客,司羽立刻忙碌起来,一忙就停不下来了,正给一对年轻情侣开押金条时手机突然来了条简讯,她随手点了下,愣住了,居然是朱玲珑。 「我刚才看到你们了,你和耀光哥干什么去了?」 第二条紧跟而来:「他为什么牵着你的手?」 诘问、咄咄逼人的语气。 司羽按熄手机屏幕,继续忙。 没一会儿朱玲珑就亲自杀了过来,大概走得太急,又气,眼泛泪花,气喘吁吁。 司羽一阵头疼,赶紧趁空把她拉到背人的储藏间说话。 「你是我的好朋友,闺蜜,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刚站定,朱玲珑就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 「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在二楼亲眼看到他拉着你,发信息你又不回,摆明就是心虚!」 朱玲珑越说越生气:「怪不得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我那么信任你,什么心事都和你分享,你却从后面捅我一刀,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看司羽光望着她不说话,催她:「说话呀!」 「那我说了。」 「说!」 「第一,我和你的耀光哥没任何事,他拉着我是心急找王胖子算帐,我很快就甩开了;第二,我对你的耀光哥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这个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 「我还没说完。第三,即便我和你的耀光哥真有什么,或者别的女孩子和你的耀光哥有什么,你都没立场这样指责我们,因为他只是你的 crush,并不真的是你一个人的耀光哥。」 「可你是我的好朋友啊,你又不是知道我对他......」 「你当我是好朋友的话就不会跑来这些话了。」 司羽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你......」 朱玲珑理亏又词穷,一跺脚跑了。 司羽慢慢跟在她后面,却没走远,站在储藏室外面等。 果然,没一会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陈耀光。 俩人四目相对,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狼狈和窘迫。 「我没故意偷听啊,我先进去的。」 陈耀光举起双手,抢先辩白。 「我也没想到是你。隐约听到点动静,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 司羽说。 然后勾勾嘴角,似笑非笑:「这下威风了吧?头两天还在羡慕你家老爷子,今天就有年轻女孩为你争风吃醋了。」 「切,我用得着在一个丫头片子身上找存在感?」 陈耀光挑眉,「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 「没空。」 司羽提脚就要走,想一想又回头,「你要对她没意思就早点说清楚了,别老吊着她。」 「谁吊着她了?!」 陈耀光跳脚,司羽已经走远了。 吃晚饭时,店里来了一桌财大气粗的客人,一来就点了石斑鱼和大龙虾,指名要最新鲜的。 司羽领着他们去看水缸里的活鱼活虾,一边看一边介绍,陈耀光紧张这桌客人,也跟着。 客人当中有个戴眼镜的男人,他似乎是个行家,一边对着同伴滔滔不绝地介绍不同的吃法,一边指挥司羽把那条最肥的石斑鱼网起来让他看看。 司羽应声抄起网兜,不想那条鱼肥归肥,相当灵活,她捞了两下都没捞到。 司羽心里有些浮躁,攒足劲儿对准它再来一次,哪知脚下一滑,噗通,她竟半个身子都栽进了水缸。 亏得陈耀光眼疾手快,下一秒就把她薅出来了了,但她头髮、脸、衣服都湿淋淋的,直往下淌水。 客人们先是一惊,然后强忍着笑,说没事没事,让他们先去换件衣服。 陈耀光招唿齐红梅过来顶上,把司羽拽了出去。 俩人前脚刚出去就听到身后轰然爆炸的大笑声,震耳欲聋,刚才把大伙儿都憋坏了。 司羽向来沉稳,现在却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耀光也被这突发事件弄煳涂了,一直把她拽到后院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又好气又好笑,说:「需要这么拼命吗?赶紧换件衣服出来,正忙着呢!」 司羽含煳应了一声,开门进屋。 很快又推门出来了,陈耀光还没走远,见状眉头一皱,说:「不是让你换衣服吗?」 「我衣服在外面。」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绳上晾着她的黑 t 恤,湿哒哒的,一看就是刚洗出来没多久。 「不会吧?你真的只有这两件衣服?」 陈耀光难以置信地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本来是够用的。」 司羽伸手摸了摸黑 t 恤,眉头轻皱了下,显然也觉得不能穿。 「服了你了!等着,我找红梅婶她们借一件。」 「不用!」 司羽反应非常大,然后又缓了下,「本来她们就有一堆闲话等着我,这一借不知道要被念多少次,太麻烦了。」 司羽心一横,把那件黑 t 恤扯了下来,往屋里走。 陈耀光气得咬牙,又没办法,只好转身去正屋,边走边说:「等着。」 他拿了件他自己的 t 恤给她,亮橙色的。 司羽虽然身不由己地接了过来,神情却无比复杂。 陈耀光看她似有嫌弃之意,不耐烦地说:「知足吧,这已经是我最素的衣服了,要不给你拿两件花衬衫?」 「不用,不用!」 司羽赶紧阻止他,「这件就很好。」 陈耀光走了,没一会儿司羽也收拾好去店里了。 她快速沖了个澡,头髮吹了个半干,微卷着披在肩上,那件橙色的 t 恤穿她身上太宽大了,被她塞在了牛仔短裤里,显得腰细腿长,身材窈窕,连客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齐红梅抽空凑了过来,说:「买的新衣服?这就对了,女孩子家要穿鲜亮点,你看看你,气色都变好了,整个一青春美少女!」 司羽尴尬,嗯啊了两声。 什么新衣服?t 恤上还有男人的味道,陈耀光的味道。 没一会儿陈耀光也晃过来,上下狠瞅了她两眼,说:「还挺适合你的,卖给你吧。」 「多少钱?」 「你看着给,不给也行。今天这一身还不错,往店门口站站,招揽点客人也算。」 「我可没那个本事!就我这样式,人家一天打我八百遍都是轻的!」 司羽难得伶牙俐齿,说得陈耀光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开了。 「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记仇。」 陈耀光磨牙,眼中却浮起了一抹笑意。 第9章 9 .对他的魅力一无所知 这天晚上,司羽突然收到了陈耀光的电话。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愣了会儿,还是接了。 他要她的号码很久了,却从来没打过,今天是第一次。 电话里的陈耀光和平时很不一样,很严肃,让她尽快送个东西给他。 司羽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五十五了。」 「我知道!」陈耀光明显不耐烦了,「所以要麻烦你跑一趟。」 司羽没听到任何拜託的意思,只有「理所当然」。 她立刻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说:「不好意思,我已经下班了。」 把电话挂了。 不过挣他那么一点窝囊费,没必要上班的时候做牛做马,下班了还要随传随到。 那天晚上特别闷热,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雨。司羽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都没睡着,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再听听,吭哧喘气声像是个孩子。 陈星宇? 她彻底清醒了,立刻下床开门。 果然是他,小小一个人,正努力轻手轻脚地把一辆儿童自行车从屋檐下往院子里搬。 她忍不住「餵」了一声。 陈星宇一抬头看到了她,笑,然后「嘘」了一声,指指正屋,意思是别吵醒他爷爷。 司羽帮他搬自行车,压低声音问他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要去干什么。 「我爸让我给他送东西。」 陈星宇举起一个文件袋给她看。 司羽顿时无语,说:「大半夜的,让你送?!你爸的心是真大!」 又问:「怎么送?骑儿童自行车去送?」 「没多远,最多骑十五分钟,那地方我熟,以前我爸带我去过。」 陈星宇把文件袋塞进自行车的前框里,满不在乎地说。 「为什么不让你爷爷送?」 司羽不理解。 「他?」 陈星宇做出一个受惊的夸张表情,「还让他送?知道都不能让他知道,不然我家得爆发世界大战,不,大战!」 司羽看着陈星宇跨上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骑出院子,马上就要驶入未知的黑暗中,心中天人作战,还是叫了一声:「你等等。」 该死,心中软弱的那方获胜了。 「反正也睡不着,我陪你一起去!」 司羽要骑她新买的那辆二手摩托车,陈星宇愣了下,说:「这得戴头盔。」 「没关系,你不说了吗?没多远。」 司羽着急出发,浑不在意地说。 陈星宇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固执:「不行!我爸说了,最危险的就是摩托车。我回去取,很快的。」 说完一熘烟地不见了。 再出现时,他戴了顶大红色的头盔,手上有顶蓝白相间的,递给了她,说:「这个大小应该适合你。」 「我不用。」 司羽推让,但陈星宇非常坚持,说:「我爸说了,安全无小事。」 听得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还真注意安全,半夜让个孩子给他送东西! 当下也没说什么,把头盔接了过来,一拿到手里就觉得不对,明显是个高档货,极轻巧,触手就能感觉到质感。 陈星宇往后座上爬,顺手把文件袋递给了跨骑在前面的司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司羽接过来时无意中捏了下,瞬间警惕起来,问他:「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不知道。」 陈星宇坐稳了,又把文件袋接过来,抱在胸口,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坐稳咱们就出发了。」 司羽不再多话,插上钥匙一扭,踩油门,摩托车蹿了出去。 文件袋里是钱,满满一袋綑扎整齐的百元大钞。 南潭路西口放了几个挡车的黄墩子,墩子旁边站着陈耀光和小伍。 小伍黑瘦,微微有点龅牙,眼睛却极灵活,远远就看到一辆摩托车朝他们疾驰而来。 他立刻招唿陈耀光:「哥,有辆摩托车,估计是外地的,不知道这条路晚上会封。」 陈耀光专注地目视前方,不仅没搭理他,连头都没扭一下。 小伍已经习惯了,自顾自兴奋着:「骑车的好像是个女的,还挺飒!」 「哇塞,快看,哥,哥.......」 声音又陡然升了个八度。 「能不能别叫唤了,让你哥安静会儿!」 陈耀光忍无可忍。 「不是,是星宇,是星宇这小子,这姑娘是谁啊?」 小伍纳闷道。 陈耀光这才有反应,转过身一看,果然是司羽。 昏暗的路灯下,她在不远处停好车,又摘下头盔,牵着陈星宇的手走了过来。 还算知道轻重。 陈耀光面上不显,心里莫名愉悦了几分。 「爸,小伍叔叔。」 陈星宇大叫着扑了过来。 「任务完成得不错!」 陈耀光和他击掌,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文件袋。 「哥,这是,新嫂子?」 小伍笑嘻嘻地打量司羽。 司羽嘴角抽了抽,刚想说什么,陈星宇就抢了先:「不是!他那么老了,我司羽姐怎么可能看上他?!」 童言无忌,除了满脑门黑线的陈耀光,所有的人都憋不住笑了。 尤其是小伍,指着陈星宇笑得前仰后合,说:「看来你小子对你爸的魅力一无所知。」 正闹着,一阵轰隆的引擎声传了过来,由远及近。 陈耀光立刻换了副肃然的面孔,看向南潭路方向。 须臾间,一辆酷炫的红色超跑风驰电掣地出现在了大家视野里,捲起一熘轻尘。 司羽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刺啦一声地面摩擦声,车一摆尾,来了漂亮的漂移,稳稳地停在了前面不远处。 车门被推开,一个微胖的男人下来了,跑到驾驶门那里,打开,又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他虽然年轻,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正主,穿戴和气派都带着富贵相,家里往上数,至少富三代那种。 他不理微胖男人的殷勤,直冲陈耀光而来,问:「怎么样?」 亢奋而又炫耀的语气。 「牛,郭少太牛了!」 小伍满脸堆笑地对他竖大拇指。 郭少看也不看他,还有一丝不耐烦:「我在问陈老师。」 「不怎样。」 陈耀光淡淡地说。 「怎么会?进步了呀?!」 郭少很意外,问颠颠跟上来的微胖男人,「赵哥,你掐表了吧?」 「掐了,比上次快了五十九秒,确实进步了陈老师。」 赵哥打了个响指,表达他无以言表的赞赏。 「快了和你新换的车有关,与今天的温度、风速、你的兴奋度有关,和你的技术没什么关系。」 陈耀光毫不留情地说。 一边说一边突然出手,啪啪啪在郭少胳膊、背和腿上击打了几下,最后捏捏他的脖子,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上次给你制定的体能训练做了吗?」 「做了,做了!」 赵哥抢先说。 「做了还能这么软绵绵的?」 陈耀光语气非常严厉,眼神也像像鹰一样犀利。 「有几次,..有几次有点事…。」 赵哥被他看得汗都下来了。 「是我不想去。陈老师,我找你是想学赛车技术,不是要找健身教练。」 郭公子脸一垮,明显不高兴了。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体能是赛车的前提。知道比赛高速过弯时车手承受的离心力有多大吗?几乎等同于开战斗机。不是吓唬你,脖子肌肉不够有力的,都可能会被这个力道扯断。跑一场比赛跟个小马拉松差不多,如果没体能,其它都是扯淡!别说练手臂和后背了,连体重都得控制,略胖一点,圈速都可能会增加零点几秒。上了赛场,最后比的就是这零点几秒,知不知道?!」 陈耀光明显恨铁不成钢,越说语气越重,浑身散发着让人充满压迫感的气场。 全场俱静,连陈星宇都乖乖站好了,不敢再乱瞄那辆耀眼的跑车。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后面一定加强训练。陈老师,他今天这个漂移还是挺漂亮的吧?」 赵哥打圆场。 「快别提漂移了,真正的赛车手谁会炫这个?甩尾其实就是帮车身转向,大幅度长距离的漂移对转向没有任何意义。相反,后轮抓地力的缺失会损失很多速度,转向过度回方向也在浪费时间。而且,漂移动作对轮胎损耗特别大,对后半程的速度相当不利。」 「陈老师的意思就是我一无是处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郭公子年轻气盛,被人捧惯了,哪受得了这个,边说边把脱下的手套往赵哥身上扔,泄愤似的。 赵哥赶紧着急忙慌地接。 陈耀光却一点都没被激怒,平平地说:「不敢。只能说咱们之前沟通有误,这笔定金我收得太冒失了,陈星宇!」 他突然提高音量。 陈星宇应声而出,把文件袋递了过去。 陈耀光接过递给赵哥,说:「还没动过,数数,有问题随时找我,再帮郭公子另请高明吧!」 「别啊,有问题咱们可以沟通。」 「对对对,再商量商量,都是可以商量的。」 「磨合嘛,都有个过程。」 ...... 赵哥和小伍慌作一团,争着打圆场。 陈耀光却丝毫不为之所动,自顾自往前走,走了两步回头吼小伍:「你走不走?」 「走走走!」 小伍赶紧跟上,临走对着郭公子和赵哥团团作了一圈的揖。 司羽虽然不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莫名受到了震慑,赶紧拉着陈星宇跟上,隐隐听到身后的郭公子在发脾气: 「操,你花钱给我雇的是教练还是祖宗?牛哄哄的给谁看呀?!」 「他在咱这一带行内口碑还可以的,都说有点实力。」 「有什么实力?不就年轻时候拿过两次奖吗?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国内赛车圈,不管职业的,还是业余的,还查有此人吗?有吗?」 「知道知道,别生气,咱再找,这次一定给你找个更大牌的。」 ...... 话太扎心,且信息量巨大,司羽不由地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陈耀光。 他一定也全都听到了,但背挺得笔直,走路姿势依旧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连后脑勺都写着不屑和傲慢,意思是就你这种货色,老子回一句嘴都算输。 突然之间,她 get 到朱玲珑一直念叨的「帅!」了。 第10章 10 .哄 夜色苍茫,南潭路附近的路灯都是八角宫廷灯造型,暖白色的光温柔得近乎暗淡,一熘儿延伸到无尽的远方,像一串断了线的珍珠项鍊。 司羽和陈星宇默默走在后面,边走边听小伍和陈耀光掰扯。 刚开始都是小伍在苦口婆心: 「哥,真没必要意气用事,就那种傻逼,不从他身上赚一笔都对不起人民币!」 「你不知道,这条线我搭上相当不容易,费老鼻子劲儿了。」 「你再想想吧,再想想哥。你最近不一直想换涡轮增压吗?只要睁只眼闭只眼,煳弄他两句,啥都有了!」 「行行行,我知道你硬气。可现在不比以前了,别的不说,星宇都这么大了,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人家的孩子又学钢琴又学骑马的,你让他干瞅着啊?」 「我才不学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呢!」 陈耀光还没说话,陈星宇突然插嘴,声音洪亮,铁骨铮铮。 大家都愣了下,小伍回头摸摸他的脑袋,笑道:「行啊,没白养活你这小子,知道护着你爹了。」 陈星宇有点烦他,一偏头躲开了。 小伍还不放弃,继续在陈耀光耳边叨叨:「哥,咱真得把观念改改,弯腰挣钱不丢人!」 陈耀光勐地收着脚步,正好停在司羽的摩托车旁。 他看着小伍,眼中浮起一抹嘲讽:「还弯腰?你见过我在红日升伺候客人的样子吧?就差跪下给他们当孙子了。我说过什么吗?没说过吧?!既然干这一行,要从人家身上赚钱,就得有服务精神!」 「是是是!」 小伍忙不迭地点头。 陈耀光继续:「那你知道我为啥这么任劳任怨吗?」 小伍继续点头,发现不对,又疯狂摇头。 陈耀光眼中有光一闪:「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老子想说「不」的时候可以痛快地说「不」!你说得对,弯腰挣钱不丢人,别说弯腰了,该跪也得跪,但是,在这里,在这赛车这个事上,不好使!我那么辛苦赚钱,攒钱,转身全烧在车上了,你知道图啥吗?图个高兴!谁他妈的都别想在这事上给我添堵!」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把大家都镇住了,连司羽都忍不住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他。 谁知下一秒,战火毫无预警地烧到了她身上。 陈耀光视线转移,突然看到她正往头上戴头盔,脸色突变,声音也骤然愤怒起来:「谁让你碰这个头盔的?」 司羽刚戴上,正要扣头盔的扣子,闻言立刻僵住了。 还没等她说话,陈耀光已经一个箭步沖了过来,几乎硬把头盔从她头上拽了下来。 他举起头盔,对着路灯的光旋转着照了一圈,拉起 t 恤的下摆小心翼翼擦了起来,一边擦一边厉声训斥她:「这东西是你能碰的吗?能不能摆正一下自己的位置?!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司羽肺都快气炸了,却一声不吭,翻身骑上摩托,一踩油门,箭一般蹿了出去。 「靠,这姑娘性子够野的啊!」 小伍看得眼都直了,又回头对陈耀光说:「火气也不小,哥,你摊上事了。」 陈耀光只顿了一秒,继续心无旁骛地擦他那个头盔,眼神温柔痛惜,仿佛它是世界上最贵重的宝贝儿。 整整两天司羽都没搭理陈耀光。 和别人也没话,就连招待客人,也尽可能简短,虽然还保持着职业性的礼貌,但一直散发出着「离我远点」的气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内心深处,她已经把那个软弱的、爱管闲事的自己拖出来鞭挞了无数遍。 不长记性!一点记忆都不长!这下好了,又餵了狗了! 第二天傍晚,司羽给最后一桌客人上完菜,抽空去店门口伸个懒腰,突然发现她摩托车旁蹲了个男人。 陈耀光。 他穿了件黑色背心,露出的赤铜色肌肤紧实精壮,此刻正拿着扳手娴熟地往摩托车上拧螺丝,一使劲,胳膊上的肌肉跟着一块块隆起,雄性荷尔蒙爆棚。 司羽却只注意到他低着的、乌黑的发顶,里面藏着俩旋儿。 怪不得又拐又坏。 前天晚上曾在陈耀光背后短暂升起的光环早就消失了,现在她眼里的他依旧是那个面目可憎的市井之徒。 「你在干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会儿,突然面无表情地问。 陈耀光抬头看到她,咧嘴一笑,没心没肺的样子:「今天刚好有空,我帮你把油封和剎车换一换。」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用不着。」 「已经好了。」 他轻快地吹了一声口哨,拿着扳手站了起来,得意洋洋,「不用谢!」 司羽冷哼一声,说:「这会儿你不讲边界感了?」 「好了,对不起了,头盔的事是我的错,我误会你了。陈星宇后来和我讲了,说是他拿给你的,臭小子因为这个都快急哭了。那个头盔和别的不同,对我有非常特殊的意义,我一着急……,总之,都是我的错!。」 陈耀光趁势道歉,倒也干脆。 司羽还是绷着脸。 「说起来,那晚的事应该谢谢你才对,是我不好,把你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这样,我给你鞠一躬。」 陈耀光很拉得下脸,说着就真的要对着司羽鞠躬。 司羽一闪避开了,说:「受不起。」 转身进店了。 心中非常迷惑:这还是那天晚上寸步不让的陈耀光吗? 也许他说得对,除开他的逆鳞,任何时候他都可以把身段放得很低,哪怕低到尘埃里。 过了没一会儿,陈耀光收到了一个加好友的请求。 他以为网上哪个顾客想预定房间,随手点了,谁知刚通过对方就发了一笔转帐,三百。 他愣怔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了,是司羽。 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研究了一下她的头像。 应该是她孩童时期的照片,只有一两岁的样子,头髮短得像个小男孩,五官神情却已经很有现在的模样了,但比现在讨喜多了,眼睛明亮,嘴角笑得翘翘的。 点开她的朋友圈,不出意料,是一条冰冷无情的横线。 陈耀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下,他在期待什么? 那三百块钱他一直没点,司羽也没催,它像一座孤独的小岛,静静地横在他俩的聊天记录里——唯一的一条聊天记录。 第二天,聊天记录变成了两条。司羽的转帐因无人接收,自动原路退回了。 那点不愉快似乎也随之过去了,司羽身上乍现的凛冽之气不知不觉收了回去。 她又变成了红日升最勤勉能干的五好员工。 第11章 11 .秘密 司羽又请了一天假,晚上和陈耀光说的,第二天早上走。 陈耀光痛快地应了,但多问了一句:「明天晚上能回吧?」 「能,这次有车。」 司羽回答得非常干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大伙儿都在厨房忙着准备早餐,司羽匆匆出门了。 一看到门口的摩托车就愣住了,把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个头盔。 她刚疑惑地拿起来,陈耀光就冒出来了。 他大概刚醒,眯着眼睛,头髮睡得乱七八糟的,说:「拿去用吧!」 看她瞅着自己不说话,又说:「虽然是二手的,但有八九成新,三十五卖你得了。」 司羽看看头盔又看看他,面有难色。 「三十五都嫌贵?」 陈耀光语气夸张起来,「你随便找家店打听打听!」 「贵倒不贵,可,为什么是粉色的?」 司羽拿起来往自己头上比了比,实在下不了手,又放下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不光是粉色的,上面还有个 hello kitty 的图案。 「凑合着用吧!」 「算了,我不买了。」 司羽下了决心,把头盔递还给他。 陈耀光不接,眉毛一扬:「不戴头盔骑摩托上路?你是真勐,去吧去吧,交警叔叔在路口立等着你呢!」 司羽一愣,她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只好忍气吞声地把那个粉嫩的头盔戴上了。 别说,确实和她的气质不搭,跟肌肉男穿了芭比娃娃的裙子似的。 陈耀光一个没憋住,笑出声了。 司羽都准备踩油门了,立刻回头怒目而视,问:「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没有啊!」 陈耀光秒变脸,一本正经地说谎。 司羽哼了声,一踩油门,摩托轰地一声冲出去了。 陈耀光转身回店,正好听到他们几个一边包包子一边说司羽的闲话。 齐红梅:「听到动静没?走了走了!哎,你们说,她每次请假都干啥去了?」 「那谁知道?这丫头嘴那么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周婶说。 「该不会在外面藏了个野男人吧?」 齐红梅突然亢奋起来,眉飞色舞。 「为啥要藏?」 刘叔包子皮擀得飞快,话接得更快,「她又不是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多正常,有啥好藏的?」 「是啊!而且哪有见对象不拾掇拾掇的?回来也没个高兴样儿。」 周婶跟着说, 齐红梅有点不高兴:「你怎么那么听他的?他说啥你都是是是!」 周婶立刻没声了,很不自在的样子。 「不听我的听你的?」 刘叔擀面杖一放,替她出头,「齐红梅,不是我说你,一天到晚怎么那么爱八卦,不是说这个就是说那个!」 「你们少说了?不是,哪有年轻女孩子心事这么重的?太不正常了!你们不也觉得她有秘密吗?」 齐红梅立刻反击。 「谁没秘密?」陈耀光突然插嘴,「红梅婶你没有吗?在座的,谁没有?」 大家都不说话了。 陈耀光慢条斯理地继续:「反正我有。只要不影响别人不犯法,谁都有权利有秘密,没什么可说嘴的。」 空气尴尬起来。 「师傅,包子包好了吗?」 厨房里的阿兴突然探出头喊了一嗓子,救了大家一命。 有秘密的司羽没有按时回来。 晚上十点半了,刘叔早下班回家了,他家就在镇上,其他人也打着呵欠去休息了,阿兴准备关大门,陈耀光让他别管,说他会看着办的。 手动了下,拿起手机,又放下了。 司羽其实已经回来了。 摩托车停在海边,人却躺在夜色寂寥的沙滩上,听着海浪一波接一波往岸上拍击,有几次水花都溅到了她光着的脚上,她却岿然不动。 她在仰面看天空,又要下雨了,大团黑色的云不停翻滚,瞬间幻化出不同的形状,有时候是面目狰狞的怪兽,有时候是一张吃人的大嘴。 多么令人窒息的世界! 一颗眼泪突然顺着她的眼角淌了下去,她依然没动,眼泪直直从她脸颊滑下去,渗进沙子里,瞬间就不见了。 除了皮肤紧绷的那一块儿,没人知道她哭过,也没人知道她在经歷什么,即便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也不会有人眨一下眼睛。 这更让人绝望。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上空响起:「原来是你啊!」 她没吭声。 来人自来熟,已经飞快地在她身边躺下了,说:「在看什么?又没有月亮!」 「你不是不和我做朋友了吗?」 司羽这才开口,嗓子干哑。 「要不要这么小气?吵架的话一直记到现在。」 朱玲珑也试着往天上看:「你还没回答我呢,躺这儿干吗?」 「不干嘛,就是突然觉得很累,很疲惫。」 司羽气若游丝,和平时的她截然不同。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朱玲珑支起头,关切地看着她。 「算吧。」 「什么事?说说看,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搞不好我能帮帮你。」 「不用。」 「真没劲儿!」朱玲珑又躺了回去了,「世界这么美好,你咋活得着么丧啊?!」 「丧吗?」 「丧!不,又不完全丧,有的时候又劲儿劲儿的,还挺酷!不像我,活得跟张白纸似的,也难怪人家耀光哥对我没兴趣。」 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 司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说:「啥意思?到现在还觉得我和他有事?」 「当然不是。其实上次你骂我骂得对,就算你俩有事也轮不到我说啥。」 「我俩没事。」 「我知道。那只是现在,以后就不好说了,我总觉得你们迟早会发生点故事。」 「疯了。」 「真的!你不觉得你俩之间有种张力吗?就那种,男女之间,有点暧昧又有点危险的张力。」 朱玲珑越说越兴奋,索性坐了起来。 「你爱情偶像剧追多了。」 司羽淡淡的。 「哦,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丧了?」 朱玲珑一拍手:「你失恋了,失恋了对不对?」 看司羽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更笃定了:「一定是这样了!那个渣男背叛了你,狠狠伤了你的心,为了疗情伤,你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越来越扯了。」 司羽躺不下去了,刚才的消沉情绪也因为她的插科打诨一扫而空,索性坐了起来,说:「多好,在你的世界里,最大的事也不过是失恋。」 「你直接说我肤浅不就得了!」 朱玲珑这次反应快了。 「不是那个意思。玲珑,你可能没意识到,你其实是个非常幸运,非常幸福的女孩子。」 「我没听错吧?」 朱玲珑眼睛忽地睁大,声音也高了起来,「我还幸运?!每天睁开眼都是一样无趣的日子,身边连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哦,勉强也有一个,人家还看不上我。电视剧里的故事永远只会在电视剧里发生,摆在我面前的只有爸妈的争吵,海鲜烧烤摊,相亲,结婚,平庸得一眼就能看到头儿的人生!你把它叫幸福?!」 司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辞激烈的话,愣怔了下,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问:「你怎么这么晚了也没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明天就要考试了,我心里没底儿,出来散散心,没想到碰到你了,唉!」 说起这个朱玲珑更烦恼。 「准备这么久了,肯定没问题。」 「要真这样就好了,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考试。」 「考试有什么可怕的?我上学那会儿最擅长的就是考试,有规律的。」 司羽看她愁容满面,半真半假地逗她。 朱玲珑却当真了,也不觉得她话里有漏洞,抱着她的胳膊晃了起来:「快快,快给我传授下经验。」 「简单,三短一长选长, 三长一短选短, 两长两短选择 b, 长短不齐就选 c。」 司羽气定神闲地念了一串口诀。 朱玲珑愣了下,爆笑,说:「好你个司羽,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呢,原来也是个混的。」 司羽也忍不住跟着笑,一边笑一边起身拍沙子,说:「不早了,回吧,明天你还要考试。」 俩个年轻女孩赤脚提着鞋子,肩并肩从沙滩暗处走了出来,边走边聊,时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身后跟着两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快看!」 朱玲珑突然收住脚步,指着天空惊唿起来。 司羽抬头,黑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月亮出来了,是近乎满月的、黄澄澄的月亮,清辉洒在海面,泛起了粼粼银波,也撒在了她俩身上,像笼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好兆头!」 朱玲珑高兴了,「我明天的考试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必须顺利!」 「你也一样,司羽,别担心了,你遇到的难事也会迎刃而解的。」 朱玲珑热烈坚定地望着她,眼睛比月亮还干净。 司羽不妨她还记着这个,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她微微仰头,借着看月亮逼下了这股奇怪又汹涌的泪意。 那不是她的月亮,但这一刻,它确实照在了她身上 第12章 12 .缺个女人 下雨了,牛筋粗的雨柱哗啦啦地沖刷着屋檐和大地,天地间水汽蒸腾,一片苍茫。 红日升难得清闲,几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看雨一边闲磕牙,齐红梅提议搓两盘麻将,人手却不够。 刘叔忙完早餐的事就匆匆回去了,司羽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他家里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婆。 他老婆四十出头就中风了,这两年连脑子都不清楚了,亏得他有耐性,一伺候就十几年。据说家里也请了护工,但他总不放心,得空就回去看着。 他们拉司羽一起搓麻将,说三缺一,救场如救火。 司羽却摇头,怎么说都不给面子。 齐红梅很不高兴,却也没有办法,拉拉个脸子找了副扑克牌出来,和周婶阿兴他们斗地主,一块钱一局。 阿兴说:「您老人家也别不高兴,现成有牌搭子,不是被你得罪了吗?」 说的是万凤枝。 齐红梅啐了一口,说:「我得罪她?她还得罪我呢?!不过这一架也没白干,她有段时间没来了,以前一天能扭来三趟,一点都不嫌寒碜!」 「发牌发牌。」 周婶一如既往地息事宁人。 司羽去店门口转了一圈,雨依旧下得不急不慢、不依不饶,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了,向来热闹的商业街上雨幕交织,行人寥寥,倒有一番平常没有的景致。 她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有些烦躁,别人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却宁可一直忙,把心和脑子忙得麻木了就顾不上折磨自己了。 身后,齐红梅他们仨玩得正热闹,声音逐渐高亢激昂起来,顺子,双飞,王炸…,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仿佛另一个世界。 她决定回后院清净清净。 一进月亮门就看到了陈昌明。 他坐在院子搭建的棚子下,身旁点了一线檀香,正专心致志地在一台小型水切割机上切一块狭长的水晶原石。 机器嗡嗡作响,他又过于专心,好一会儿才发现旁观的司羽,吓了一跳。 「是不是打扰您了?」 司羽赶紧说。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没注意到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昌明说。 「有一会儿了,您是要雕一根簪子吗?」 司羽难得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有这个想法,你看,细长的部分可以做枝干,宽的这头儿雕朵梅花或芍药都不错,可惜颜色不可心。」 那头儿原本是胭脂红,却又掺杂着焦黄,还有几个黑点。 陈昌明颠倒着反覆看那块水晶,非常惋惜。 「倒可以雕个荔枝。」 司羽一直盯着那块水晶原石,也跟着琢磨。 陈昌明眼睛一亮:「还真是,比梅花什么的别致多了。到底是年轻人,有想法。...可惜了,右边这儿有一小块儿白,切掉?不行,切掉形状就不对了......」 他一边端详一边自言自语,一筹莫展。 「雕两颗小荔枝怎么样?左边这一块作一整颗荔枝,右边雕琢一颗剥了一半皮的荔枝,白色这块儿打磨出光泽后刚好作果肉。」 司羽忍不住上手比划了几下,陈昌明顿觉醍醐灌顶,满口称赞:「对对对!这样好,太合适了!」 又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她:「小姑娘,行家啊?」 「不不不,」司羽连连摆手,不敢当,「我只是自小学画画,捎带学了些雕塑,有点感觉而已,那会儿本打算高考走这条路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后半句戛然而止,看她表情,明显在懊悔,觉得自己说多了。 陈昌明心中有数,没追问后来怎么了,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还画吗?」 司羽摇头。 「为什么?没时间?」 「也不是。」司羽低头,神色萧索地看雨柱在地面击打出来一朵朵小水花,好一会儿才轻轻挤出四个字:「玩物丧志。」 陈昌明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四个字,愣怔了下,笑:「你才多大一点儿,能有什么大志?画个画而已,不用这么沉重。」 司羽不肯再说话。 陈昌明看她面色阴郁,明显有心事,不好明劝,说:「是,确实是有「玩物丧志」这一说法,但也有另外一句,磨刀不误砍柴工,该放松还是得放松,神经绷太紧不仅于事无补,反倒有反效果。」 司羽还是沉默。 他只好另开话题:「不管现在还画不画,你这画儿肯定没白学,伯伯听你一言,感觉豁然开朗啊!」 司羽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可能见多了,对色彩造型敏锐些。 簪子作荔枝造型并不算最特别的,我以前还在博物馆见过清代的花叶游环花篮翡翠步摇,还有宋代莲藕金簪,用薄金片层层叠上九层莲瓣和莲蓬的样式,非常精美奇特。」 「花篮和莲藕?听上去就别致,可惜没机会去看看。」 「我存的有照片。」 说话间,司羽已经把手机的相册打开了,她对这事格外有热情和兴致。 陈昌明就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爱不释手,说:「这两张图片能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 看到陈昌明也能体会其中妙处,司羽如逢知音,非常高兴,又一顿,说:「我还没加过您的微信。」 「加一下。」 陈昌明满身摸手机,突然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手机在星宇那里,他要用它查资料做暑假作业。」 说着想起身去拿,谁知坐太久了,一下竟没起来。 「我去吧!」 司羽赶紧挺身而出,冒着雨跑到了正屋。 陈星宇已经放暑假了,正趴在一张方桌上忙乎,桌面上的书和作业摊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 一发现有人进来,他立刻用暑假作业盖住了正在划拉的手机,拿起了笔。 司羽看他努力正襟危坐的小模样,轻笑了下。 他看到是她,捂住胸口嚷嚷起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爸回来了!」 「陈星宇小朋友,你这就不对了。学习就学习,打游戏就打游戏。这样偷偷摸摸,学也学不好,玩也玩得不开心,何必呢?」 陈星宇:「我没玩游戏!我爸才不管我玩游戏,上次他还和我一起组队上分呢!我在看这个。」 他把手机递给司羽,是一个视频,有个很潮的年轻人在教跳 poping(机械舞)。 司羽很惊讶:「你在跟着学吗?这样能学会?」 「能!」 陈星宇立刻起身,合着音乐,震动手臂跳了起来,动作丝滑,酷帅,利落。 司羽目瞪口呆,她虽不太懂,但这卡点,这律动和爆发力,并不比视频里的老师差什么。 「你真的是刚刚学的,自学的?」 她忍不住问。 陈星宇以一个漂亮的 pose 结束,说:「真的,不过我之前也偷摸学过一些。」 「只跟着视频学?」 「嗯,怎么样?还不错吧?」 「岂止不错?」司羽少有地激动,「是超级天赋选手好不好?!让你爸给你找个靠谱的老师好好学学吧,别浪费天分了!」 「嗐,别提了。」 陈星宇一提这个小脸就垮下来了,「他不同意!说大男人跳什么舞?看见我跳一次就发一次脾气,非让我去学少儿卡丁车,我才不去呢!」 「要不和你爷爷说说?」 「更不行!他是学习狂魔,说什么都没文化课重要,一直想给我报学而思,亏我拼死抵抗!」 「那最后学了啥?」 「啥都不学,不了了之了!这在我家很正常,要么硬碰硬,要么三足鼎立,谁也不听谁的。唉,家里还是不能没个女的,太影响和谐了!」 说到后面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气。 司羽莞尔,摸摸他的小脑瓜,拿着手机出去了。 出去时发现陈昌明已经迫不及待开始雕刻了,先从荔枝坑坑洼洼的表皮开始。 司羽静静看了会儿,忍不住贊道:「您的手真稳。」 陈昌明头都没抬,笑笑,继续。 司羽又由衷地加了一句:「真的,简直就是拿手术刀的手。」 棚子搭在西窗外面,不咋隔音,陈耀光躺在床上,把这一切尽收耳底。 大家都以为他出去了,他确实一大早出去了,但又回来了,凑巧大家都各忙各的,谁都没发现。 他今天出去这一趟很不顺遂,又被勾起了一些旧事,心情低落,也不愿搭理他们,回来就倒床上了,刚好听到了司羽和老爷子还有孩子的互动,温馨,家常,和他面前的她截然不同。 听到她刚刚那句时,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什么叫简直是拿手术刀的手?老爷子的手本来就是拿外科手术刀的,主打快、狠、准,别说在滨城了,在全国脑外科行业都能数得着。最风光那几年,送礼的,托关系的,求上门的,熙熙攘攘,几乎没停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谁能想到,曾经那么金贵的手现在只能靠刻水晶消磨时间了。 人都怕比较,这么一感嘆,他突然气平了些,又不忿:他们陈家的男人怎么那么衰?一个比一个不顺,难道真如陈星宇那小子说的,缺个女人镇宅子? 第13章 13 .月亮和六便士 下雨那天,陈耀光是去找泉哥了。 泉哥四十多岁,十多年前和他结识于赛车场上。 泉哥那会儿就在赛车圈特别活跃,什么都会点儿,什么都不够精,但又特别好这一口,加上家里有点钱,热心仗义,有情商和城府,现在俨然已成了滨城赛车圈有头脸的人物。 尤其是近几年,他斥巨资在滨城郊区建了个二十余万平米的专业赛车训练场,柏油赛道、砂石拉力赛道、安全驾控场地、400 直线区域和越野赛道,一应俱全。 位置也特别好,紧邻高铁站和高速口,不仅在滨城,在附近一带都是数一数二的。 虽然近几年俩人联繫渐少,泉哥还是相当念旧情,一点架子都没有,和陈耀光相谈甚欢。 直到陈耀光突然问他今年的全国汽车场地赛初赛是不是在滨城举办。 他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说:「小弟,你还没死心?」 「是!」 陈耀光放下手中的酒杯,干脆地认了。 「你已经三十二了。」 「虚岁,周岁三十一。」 「有区别吗?清醒点,你已经快十年没上过赛场了。」 「我知道,以前…,算了,过去就不说了。这次比赛都办到自家门口了,再错过我一辈子都难甘心。」 陈耀光语气坚定,神色严肃,明显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泉哥了解他的性格,大为头疼,又激动,说:「你当扮家家酒呢?想退就退,想上就上?!先不说你得往里面砸多少钱,这么多年你都没成绩,参赛资格都不一定有。」 「所以我来找你。」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泉哥了。」 泉哥往后一靠,极快地笑了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就看着摊子大,本儿都没回过来呢!」 「钱的事不麻烦你,我自己想办法。」 「怎么想?红日升拼死拼活干一个月能有多少流水?你不用吃饭不用养孩子啊?你现在这情况根本拉不到厂商贊助,所有费用都得自己出,改装费、训练费、参赛费用,前前后后加起来没几百万打不住。要还是你年轻那会儿,有天赋,确实可以倾尽全力搏一搏。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小弟,现实点,赛车这玩意儿,说到底只是有钱人的游戏。我知道你喜欢,好这口,我也一样,平时小打小闹过过瘾就行了,没必要凑这个热闹,伤筋动骨,得不偿失。」 泉哥推心置腹,语重心长,是关起门自家人说话的架势。 陈耀光嗯嗯啊啊应着,态度恭敬,想法却丝毫不变,说来说去,还是要拜託他给自己争取参赛资格。 泉哥被他弄得没脾气,气得直磨牙,说:「你这犟驴,参加了又能怎么样?别说能不能拿奖,就算拿了奖又怎样?你已经这个年纪了,早过了职业黄金期,没什么发展了。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啊?」 「我懂。」 「那你图什么呀?」 「圆梦吧!」 不说圆梦还好,一说泉哥腾地站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你小孩儿啊,还圆梦?付出这么大代价就为圆个梦?疯了?有这钱,买车买房,娶个媳妇,照顾好孩子老人不香吗?」 「老人和孩子现在都挺好,暂时不用我操心。泉哥,你也许会觉得我矫情,但人这一辈子太短了,只有几十年,除了做别人的儿子和父亲,我也想做自己,想让我的人生除了柴米油盐还有点别的东西,能让我热爱的、让我觉得活着值得的东西。」 陈耀光前所未有地郑重其事。 「行了行了。」 泉哥被他肉麻得一激灵,牙疼似地直吸气,「知道了,情怀嘛,老男孩逐梦呗!这样,我给你留意,留意总可以吧?但我什么都不能保证。」 「谢谢泉哥!」 陈耀光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大喜过望,起身给他结结实实鞠了一躬。 泉哥赶紧扶他,说:「谢早了,只是留意,你哥我未必有那个本事。」 「明白。」 陈耀光咧着嘴笑,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有那么一瞬,泉哥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气。 陈耀光虽然讨得了这么一句话,心情却依然沉重,泉哥有门路重承诺,答应了就肯定会帮忙,现在的关键是钱,这么一大笔,短短几个月,从哪里筹? 他前思后想,左扒拉右盘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小伍的 4s 汽修店。 小伍刚好在店里,看到陈耀光很高兴,以为他又要摆弄他的爱车,熟门熟路地领着他往车库走。 那里长年停着他的赛车,前身是一辆二手奔驰 amg gt3,被他改造重组,一步步变成了他的 dream car(梦中情车)。 平日他只开金杯面包车,那是他赚钱餬口的工具,是他不得不弯腰捡的六便士。 夜深时、动情时、血热时,他才会把这辆车开出来,或和车友切磋,或堵上某个断头路,尽情奔驰和释放激情,这是他不用抬头就能看到的月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也是他可以百般忍受琐碎庸俗生活的力量来源。 陈耀光慢慢围着车转了一圈,摸摸这里,看看那里, 眼中满是爱惜和欣慰。 车上的方向盘、轮胎、减震器、剎车通风,统统都被他逐步换了一遍。 攒一段时间钱,换一个零件,这些年,他就是这么甜蜜又负担着度过的。 可惜就连这样的宝贝也没资格上正式赛道,还得继续往上砸钱,简直就是无底洞。 这让他的脸瞬间又晴转多云了。 小伍很机警,刚开始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很快就觉着不对了,问他:「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耀光也不瞒他,把想参赛的事说了一遍。 小伍沉默了一会儿,说:「操,有什么了不起,想去就去,干就完了!」 陈耀光一震,惊讶地看着他,差点热泪盈眶。 他是第一个支持他的人。 小伍又说:「大忙帮不了,我手上大概能凑出三十万,多少给你救救急,实在不行还可以把我妈那套房子抵押了......」 「有病啊你!我没有房子吗?抵押你妈的房子,亏你想得出!」 陈耀光笑骂道,心里却暖洋洋的。 「你是有房,地段好,面积也大,可你做得了主吗?你敢和你爸提吗?」 小伍这话打到了陈耀光的七寸上,他立刻不说话了。 那房子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一百六十多平,装修得古朴大气,还带了个大露台,谁见了都会夸句「好房」。 她妈一过世他就和他爸搬了出去,房子封在那里,六年如一日,搬走那天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亲戚朋友,尤其是他姑姑,不止一次痛心疾首,说他们父子俩孤拐,这房子不管卖还是租都极抢手,白白放在那里浪费,有什么用?又不能把他妈给拽回来。 父子俩不解释也不接话,在这一点上他俩出奇地一致,我行我素。 也就这么一说,这样的房子他怎么可能拿去抵押? 陈耀光沉默片刻,轻轻说:「你的心意我领了,还不至于到那个份儿上。」 「和我还用客气?当年要不是你爸出手,我爸能多活那三年? 别的不说,就我这个店,从投资、选址到拉客户,甚至维修时遇到棘手的问题,哪样不是你帮忙摆平的? 我这人没本事,又俗又怂,也势利,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认识了你,要不是你罩着,这一行谁知道我是哪根葱。」 小伍真心实意,倒把陈耀光给感动了。 这么些年了,他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大哥大哥地叫着,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他也不过听着应着,他帮的人多了,也都和他称兄道弟,没想到最掏心掏肺的,竟是眼前这个。 「我说不用就不用,需要我会和你开口的。」 陈耀光掩饰着翻腾的情绪,粗声粗气地说。 一边说一边按遥控,车库门慢慢关上了。 「好,随时找我。」 小伍也干脆。 看着车库门一寸寸关上,陈耀光突然问他:「你怎么都不拦我?不觉得我是在拿钱打水漂吗?」 「钱是你自己赚的,你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打水漂就打水漂,总好过吃了赌了嫖了!」 小伍顿了顿,又说,「哥,我知道你有心结。当年那场比赛,要不是星宇妈,你不可能犯那样的低级错误。这件事你背了这么些年,也折磨了自己这么些年,是时候放下了。」 「即便倾家荡产?」 陈耀光望着他,眼中有光一闪。 「不可能,这个分寸你还是有的!」 小伍毫不犹豫地说。 语气中的信赖和崇拜让陈耀光心中一盪,热乎乎的。 他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说:「好兄弟,走,喝两杯去。」 第14章 14 .长情 小伍嘴巴叭叭的,酒量却不行,几杯酒下肚就上头了,拉着陈耀光的手直叫哥,说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他都替他憋屈。 陈耀光骂他矫情,说自己有吃有喝,自由自在,还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不知比他这个单身汉强多少倍,有什么憋屈的?让他先可怜可怜他自己。 「行了,在兄弟面前就别撑了!星宇他妈走多少年了?孩子刚满月就走了吧,算起来八年多了,你为什么没再找一个?为什么不成家?不就是还放不下她吗?!」 小伍借酒盖脸,一边问一边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放屁!」 陈耀光矢口否认,「老子什么时候缺过女人?」 「是没缺过,但也没见你定下一个啊!」 「定什么定?合则聚不合则分,谁也不耽误谁,多省事。」 「你就嘴硬吧你!」 「喝酒喝酒,甭说那些个没用的。」 陈耀光伸出杯子,和他响亮地碰了下。 小伍很快被喝趴下了,陈耀光也有几分醉意,却强撑着,直到回到红日升才松懈下来,往民宿大厅的沙发上一歪,不动了。 周边的人都见惯了,也不烦他,自顾自忙着。 刘叔正在炒菜,厨房的火开得很大,唿唿作响;有客人要退房,正在和司羽交涉;周婶拖地,时不时挪动一下东西,桌球作响,齐红梅在她旁边低声抱怨某个难缠的客人…。 各种声音在陈耀光耳边交织,繁琐、无聊、庸俗,充满烟火气,却又像一张安全的毯子,紧紧包裹着他,让他可以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迟到的怅惘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小伍那些话不是白说的。 司羽在大厅里来来往往,看了陈耀光好几眼。 他大大咧咧地仰面靠着沙发,双眼紧闭,满脸疲倦和虚弱,仿佛一条受过重创的大狗。 不知过了多久,陈耀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懒洋洋地喂了一声,立马精神起来,说:「周姐啊?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什么时候到站?马上?行,等着,我这就去接你们。」 换了个人似的。 挂了电话,陈耀光环视一圈,视线定在了司羽身上,问:「你有驾照吧?」 「有,怎么了?」 「跟我去车站接个人!」 陈耀光搓搓脸,一跃而起。 司羽无所谓,反正在哪儿都是干活儿,接住他扔过来的车钥匙,和他一起往外走。 开的是那辆金杯面包车。 陈耀光本还打算指点一下,结果发现她动作无比娴熟,插钥匙、踩油门,转方向盘,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他插嘴的余地,便打了个呵欠,蜷在副驾驶座位上不动了。 司羽车开得很好,又快又稳,还有眼力见,好几个路口她都是掐着点赶在红灯亮前的最后一刻冲过去的。 陈耀光不由地对她刮目相看,调侃道:「老司机啊!」 「还行,开过一段时间滴滴。」 「你还挺多才多艺。」 陈耀光打量她,「在红日升打杂太委屈你了。」 「无所谓,能赚钱就行。」 司羽淡淡的。 「嗯,最好是现钱,快钱。」 陈耀光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 司羽握方向盘的手一僵,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意思?」 声音瞬间发紧。 「没什么意思,其实都无所谓。」 陈耀光用她刚才的话回她,突然惊坐起来,指着前面提醒她:「看路!」 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老太太,也不看红绿灯,牵着个孩子硬要过马路。 司羽勐一踩剎车,俩人都在座位上重重弹跳了一下,心脏唬得砰砰乱跳。 「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羽一边重新扭车钥匙一边解释,「我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有个发小在派出所,我拿你身份证去查过。」 陈耀光坦白,就在她亮出匕首的第二天。 司羽非常意外,没说话。 「你也不用生气,我这里上有老下有小,一点风险都冒不的。 」 「理解,换我也会这么做。」 司羽语气非常平静,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生活,不累吗?」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陈耀光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是真的好奇。 「谁活着不累?你不累吗?」 司羽一句话就把他呛住了。 陈耀光忍不住摇头,略带无奈地说:「你身体里住了个老太太吗?怎么这么消沉?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不应该正忙着谈恋爱追星,逛街,买漂亮衣服做指甲吗?」 「不是谁可以做朱玲珑的。对了,你和她说过什么吗?」 「没有,怎么了?」 「她最近好像突然对你兴趣大减了。」 司羽抿着嘴笑,有些幸灾乐祸。以前朱玲珑和她聊天,一口一个耀光哥,现在几乎不提他了,津津乐道的是她在考场邂逅的一个男孩。 陈耀光嘆气:「我就知道会这样。你们这些小姑娘哪知道什么是爱情,想爱时要死要活,不想爱就翻脸无情,亏我没当回事。」 「哦?那什么是爱情?」 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司羽感觉非常意外和新鲜。 「爱情...,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遇到就知道了。不过也难说,这玩意儿是个奢侈品,一辈子能遇到一次就不错了,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 「你肯定遇到过,星宇妈妈对不对?」 司羽一语惊人,陈耀光反应很大,立刻坐正了:「谁给你嚼的舌根儿?」 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往他肺管子上戳。 「这还用别人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让你发脾气的那个头盔,就是她的吧?」 「那......」 「没关系,当时我确实有些生气,意识到怎么回事后反对你刮目相看了。现在这个时代,什么都快,连爱情都可以日抛月抛,你样长情的倒少见了。」 司羽说的是真心话,长情的男人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你想多了,我女朋友换很勤的。」 陈耀光吊儿郎当地说,主打一个嘴硬。 「不矛盾。」 司羽的脑迴路不同一般人。 陈耀光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百口莫辩,哼哼两声,靠着窗户闭目养神起来。 他们很快在车站接到了周姐。 周姐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看到陈耀光热情得像一团火,拉着一对年轻点的情侣给他介绍,说是她的朋友,一起来度假的。 陈耀光非常给她面子,春风满面,把他们敷衍得极好,一路上嘴几乎没停过,要介绍当地风光和,还要抽空恭维应对周姐,诙谐,热情、有求必应、无所不知,是个再合格不过的渔家乐小老闆。 司羽边开车边有些恍惚,原来每个人都有面具,随时可以切换自如,严丝合缝,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透过墨镜死死盯着她,几乎要把她的驾驶座后背盯出两个洞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第15章 15 .我来摆平 那天晚上出事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正屋的灯早早熄了,陈昌明讲究养生,连带陈星宇也跟着他早睡早起。 笼在夜色中的后院无比安静,只有司羽在卫生间沖澡的哗哗水声。 她今天累过头了,在床上歪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起来刷牙洗澡。 隔开前后院的月亮门那里有扇铁栏门,晚上睡觉时会锁上,今天也不例外。 一根铁丝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从缝隙里伸了进来,捣鼓了几下后,啪嗒一声微响,锁开了。 一个黑影迅速推开门闪了进来,环视一圈,把目标锁定了亮着灯的卫生间,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哐啷,地上的一个水盆被踢到了,黑影立刻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卫生间里的水依旧在哗啦啦流着,四周静悄悄的,没被发现。 躲过一劫的黑影继续往卫生间移动,卫生间的门上半截是磨砂玻璃,他踮起脚望了望,里面水蒸气氤氲,什么都看不清。 他便伸手去拧门把儿手,还没够到,一股凌厉的力道突然袭来,正中他的腹部。 他躲避不及,捂住肚子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来人不依不饶,抬脚又要踹他,他往旁边一滚,一骨碌爬了起来,兇悍地扑了过去。 俩人在黑暗中沉默地交上了手,你来我往,皮肉相击,桌球作响。 里面的司羽很快发觉不对,立刻关掉淋浴头,拿浴巾随便一裹,一边开门一边警觉地问:「谁?」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已经被陈耀光按住头塞了回去,顺道还把门给她带上了。 「门锁好,别出来!」 陈耀光沉声道,命令的、不否反驳的语气。 旋即,随着一道吃疼的「哎哟」声,他已经把那人制住了,反剪着他的胳膊往前院押。 前院留有一盏夜灯,陈耀光认出来了,竟是周姐带来的那个的男客人,姓杨。 那人约摸三十岁左右,三角眼鹰钩鼻,虽此刻形容狼狈,眼神却依旧兇恶,威胁他:「好好做你的生意,少管闲事!」 陈耀光不接茬,刷地把自己裤腰上的绳子抽下来,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张椅子上。 然后俯身,双手握着他两边的椅子把手,凌厉地逼视着他:「说吧,想干什么?求财还是求色?」 「和你无关,我是来找那个臭婊子的!」 「谁?司羽?」 陈耀光非常意外,俩人竟是旧相识? 「对,就是她!臭婊子,贱人,千人睡万人骑的浪货......」 那男人咬牙切齿,一脸恨意。 「有事说事,嘴巴放干净点!」 「和你有什么关系?!」 啪! 陈耀光照他嘴上扇了一巴掌,冷冷地说:「在我地盘上就和我有关系!」 那人怔了下,突然暴起,差点把椅子带起来了:「靠,她不会把你勾搭上了吧?」 紧接着嘿嘿笑了两声,表情变态淫邪,说:「可惜了,哥儿们抢在你前面了,你捡了二手货。怎么样?滋味不错吧,那长腿,小腰,皮肤,细滑销魂,还有......,唔唔。」 话刚说了一半,司羽不知道从哪儿面无表情地蹿了出来,顺手抓起一块儿抹布,把他的嘴堵住了。 陈耀光冷眼看她,幽暗的光线下,一张脸煞白,眼睛亮得吓人。 「你真认识他?」 他问。 「报警吧!假释期内非法闯入民宅,偷窥他人洗澡耍流氓,有监控有证人,够他再踩几年缝纫机的了。」 司羽的声音冷静得异常,看那个男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 那男人听到后反应巨大,呜呜啊啊地在椅子上剧烈挣扎起来。 「你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再说。」 陈耀光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却觉得满条街都有耳目。 司羽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直到海边才停下来。 「问什么答什么,否则明天就收拾铺盖给老子滚蛋!」 陈耀光一把丢开她,发狠。 「你问。」 「这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仇人关系。他强姦我,我给了他一刀,法院判我正当防卫,他强姦未遂,判了两年,最近提前释放了。」 司羽言简意赅,声音木木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陈耀光猝不及防,在原地石化了,他想过各种可能性,万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怔了会儿,他问:「你怎么知道他提前释放了?」 「他出来后一直给发我骚扰信息,恐吓、辱骂、诅咒,数不胜数。我这才知道,我那一刀虽没把他阉了,但离得太近,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再也做不了男人了。」 「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报警?或者换号码拉黑他?」 陈耀光不解地皱眉。 「为什么拉黑?他骂得越恶毒说明他越痛苦,他越痛苦我越痛快!」 司羽露出一个奇异冷酷的笑。 「牛 b!」 陈耀光对她竖大拇指,果然有做女杀手的潜质。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他会追到这里。其实这两年我常做噩梦,每次梦到他那张噁心的嘴脸就会惊醒,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竟一点都没认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像你这样的钢铁女战士还会做恶梦啊?」 陈耀光忍不住调侃道。 司羽闻言笑了下,其实不算个笑,只是嘴角神经质般地抽了抽,说:「你也不用寒碜我,但凡有人能靠,谁愿意当战士? 那天我不过给他的 ktv 包厢送酒水,一个冷不防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我拼命喊拼命挣扎,告诉他我只是个服务员,听到动静的姐妹和保安也在外面拼命拍门想,可他根本不理,跟个野兽似的,一个劲儿地撕扯我的衣服。他那双肥厚的手、喷着酒气的臭嘴,留在我身上的印迹到现在都洗不掉,永远、永远都洗不掉。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当时的恐惧和绝望,包厢的温度,空气里的气味,天花板上旋转模煳的灯光,多可怕,如果不是那把匕首,他真就把我强姦了......。」 说着说着,她打了个寒噤,眼神忽然惊恐起来,手和身体也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 「司羽,」 陈光耀忍不住动容,抓住她的手,表情和语气前所未有地温和,「都过去了,别怕。」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就算他找上门我也不怕,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司羽倔强地说,眼睛却飘忽发直,明显不正常。 「司羽,你听我说,…你看着我的眼睛,没到那一步。你放心,有我在,到不了那一步。」 他哄着她,像在耐心地哄个孩子。 司羽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身体也逐渐停止了轻微的痉挛。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和你保证过的,保证绝对不会有麻烦。」 清醒过来的她看着他,像受惊的小鹿,眼睛里面盛满了歉意。 她也不过是个孤身的年轻女孩。 陈耀光突然看到了她的色厉内荏,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不,该道歉的人不是你。走,咱们回去!」 「回去?」 司羽有些茫然。 「对,回去,这事你不用管,我来摆平。」 两人回去时,姓杨的已经不见了,绳子断成了两截,椅子被打翻在地上,明显挣脱后逃了。 陈耀光立刻把周姐和她朋友从床上叫了起来。 两人睡得正香,两眼惺忪,一脸愣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耀光瞒了司羽的事,只说他们带来的那个男人半夜私闯民宅,偷看女人洗澡,欲行不轨时被逮了个正着,现在畏罪潜逃了,问她们有没有私藏包庇他。 两个女人吓得花容失色,大唿冤枉。 细问之下才知道,她们和他也才认识了个把月,麻将桌上认识的。 周姐看他和艷玲黏黏煳煳的,彼此都有点意思,想成人之美,提出来海边玩一玩,顺便让他们培养下感情,哪想刚来第一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这么说,来这里是周姐您提的?」 陈耀光迅速抓住了重点。 「是,他本来不是很乐意,看艷玲愿意才点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挺开朗豪爽一人,怎么这么猥琐?!」 周姐抚着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陈耀光和司羽迅速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巧合,不是姓杨的蓄意找过来的。 陈耀光让周姐和艷玲带话,说姓杨的今晚的所作所为都被监控拍下了,罪证确凿,不怕死的话欢迎他随时再来,看看这次还会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说到最后似笑非笑,警告意味十足。 周姐连连啐了好几口,说她才不会再和这种烂人沾边,以后有多远躲多远,艷玲也跟着点头,只点头不说话,跟个惊弓之鸟似的。 第16章 16 .这姑娘不错 周姐她们受了惊吓,也败了兴致,当天就退房走了。 陈耀光依旧给她们提供 vip 待遇,客客气气地送到了车站。 那天晚上的事仿佛一根针掉进大海里,还没来得及起涟漪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红日升一如既往地喧嚣吵闹,人来人往,唯一的变化应该是司羽和陈耀光的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明显的不同,只是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不见了,俩人都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司羽提出过离开,她无意给任何人惹麻烦。 陈耀光原本还有点这想法,看她这么一提反倒 man 起来了,说:「没必要,做错事的又不是你。」 司羽很意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陈耀光又说:「你是怕他再来吗?来就来,就怕他不敢来!」 眉毛一扬,很是桀骜不驯。 司羽心中一热,之前倒错看他了。 「谢谢。」 她真心实意地道谢,感激之情在眼睛里跳跃。 「倒也不用,我有我的私心,像你这种一个顶仨的员工也不好找。」 陈耀光是反煽情达人。 司羽笑笑,不和他一般见识,工作上更尽心尽力了。 有天陈耀光碟帐,有一笔钱怎么都对不上,次数多了不免心里发燥,把单据翻得哗啦啦直响,差点没把计算器按出火星子来。 其他人识趣,都躲得远远的,司羽却走了过来。 她静静站在旁边,也不说话,看他气急败坏地又从头加了一遍,依旧对不上数,突然开口,说:「酒水那张单子加错了,你只输了单价,没乘份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然后飞快地说出正确的数字,又报了个新的总价。 陈耀光按她说的又算了一遍,果然准确无误,不由地用欣赏的眼光看向她,说:「让你打杂果然屈才了。」 司羽微微一笑:「不至于,小时候学过点心算而已。」 「高考数学多少分?」 「一百四十七...,」 司羽无意识地顺着说,说了一半才发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读过大学?」 「我又不瞎。」 陈耀光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笔,说,「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愿意拿这么低的工资,干这样的体力活儿。」 「我大学没读完。」 司羽眼睛一黯,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这么巧,我也是。」 什么? 司羽勐一抬头,一脸惊讶。 陈耀光不乐意了:「怎么?哥不像个读过书的人?」 「那倒也不是,有点意外。」 司羽说。 「还有更让你意外的,知道我当年读什么大学吗?北方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怎么这么看着我?确实,我这气质,和医生是有点差距。」 陈耀光忽扇了一下自己敞开的花衬衣,自嘲地笑。 「为什么没读完?不喜欢那个专业吗?」 司羽忍不住问。 「确实不咋喜欢,但也捏着鼻子读了三年了,退学是因为星宇的妈妈,她怀孕了,想生下来,想结婚......」 说着说着陈耀光神情忽然怅惘起来,仿佛突然跌进了往事。 「然后呢?」 「哪有那么多然后?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呗!」 陈耀光意识到了不对,立刻换了副吊儿郎当的面孔。 「哦。」 司羽慢吞吞应了声,知道他后悔自己说多了。 「嗐,都是些年少轻狂的破事。」 陈耀光低头掩饰般地收拾那些票据,居然有些不自在。 「后悔吗?」 司羽的眼睛像寒星一样,清冷明亮,紧紧盯着他。 「不,never!」 陈耀光这次回答得飞快。 司羽的心莫名被撞了下,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像同病相怜,更像惺惺相惜,刚要说什么,一阵喧闹声从店门口传来,陈耀光的姑姑陈朝云来了。 她这次带了司机,照例大包小包拎了很多礼盒。 伸手不打笑面人,陈耀光少不得懒洋洋地起身,把她往后院引,司羽也去忙自己的了。 陈朝云却目光如电,在她和陈耀光身上来回看了好几趟,一脸若有所思。 果然,刚和陈昌明寒暄几句,她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耀光这小子,是不是和店里的那个姑娘谈上了?」 陈昌明被她问得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耀光就从旁边冒出来了,浓眉紧锁,一脸不耐烦地说:「姑姑,你可是厂长夫人,有身份的人,怎么也跟齐红梅似的,天天嚼老婆舌!」 「我是看你俩挺般配的。」 陈朝云被抓了个正着,讪讪地笑。 「般配啥?人家才多大?我比她整整大九岁,还带着个儿子,你是真敢想!」 陈耀光拿她以前的话堵她。 「年纪大点怕啥?你条件好啊!」 「我现在条件又好了?」 陈耀光瞪大眼睛,怀疑她有健忘症。 「那看和谁比?你是本地人,有房产有生意,长得也一表人才,不就有个儿子吗?又不用她养!话说回来,你要是没儿子,也轮不到她这个打工妹呀?」 陈朝云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陈耀光一阵无语,说:「敢情在你眼里,婚姻就是权衡条件和利弊啊!」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其实啥感情不感情的,过久了都一样。」 陈朝云笑眯眯的。 「我谢谢您了!以后我的事您还是少操点心吧!」 陈耀光不敢苟同,吊儿郎当地朝她拱拱手,闪人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朝云走后陈昌明找他谈话,说:「你姑姑来好几趟了,每次都提这么多东西,我瞅着是有点事。」 「你才瞅出来?我早给你说了,她这种功利到极致的人,无事是不会登三宝殿的,她要干什么?」 「没明说,含含煳煳的,只说她家附近的小学太卷了,打听星宇上的学校。」 「这不有病吗?她家附近的学校是省重点,多少家长挤破头都进不去,星宇这学校不过是个区重点,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打听这个干吗?」 陈耀光刚开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着说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该不会想把她孙子的户口迁过来吧?」 「好像是这个意思。」 「我就知道!」 陈耀光拍案而起,愤然道,「上什么学呀,她肯定是听说咱这一片要拆迁了!」 「不能吧?拆迁的事传多久了,每次都不过说说而已。再说了,她都嫁出去三十多年了,房契改我名字也改三十年了,后面房子加盖翻修都是你在忙乎,她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念头?你不要小人之心。」 陈昌明半信半疑。 「人心不足蛇吞象,巨大的金钱诱惑下再荒谬的事都可能发生,走着瞧就是了!」 陈耀光冷哼两声,起身要走,却被陈昌明叫住了。 叫住他后又犹犹豫豫的,陈耀光催了两次才说:「今天你姑说的那个事,我也觉得可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哪个事?」 陈耀光刚开始没反应过来。 「司羽那姑娘啊,我瞅着挺好,聪明,大方,长得也水灵。」 陈耀光顿觉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嗷地一声跳起来了:「你是不是被我姑洗脑了?好好的怎么也拉郎配起来了?」 「我是真觉得她不错。」 「不错的人多了,还能都拉到你老陈家啊?好好好!甭再说了,再说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人家小姑娘!」 「那你也不能总单着啊,打光棍打了八九年了,就算不为着你自己,也得看看孩子啊,星宇一天比一天大,他需要个妈妈。」 「我还需要个妈呢,你咋不给我找一个?」 陈耀光嬉皮笑脸,没大没小,气得陈昌明抬腿就要踹他。 亏他机敏,经验也丰富,提前避开了。 「甭操那些没用的心了,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就算找,我也是给自己找伴儿,跟星宇一点关系没有,他有他自己的妈妈。」 说话间,陈耀光已经不见了,徒留陈昌明唉声嘆气,骂他一根筋儿。 完全没意识到他儿子的犟劲儿其实和他一模一样。 第17章 17 .不知好歹 朱玲珑考试分数出来了,压着尾入围了。 她高兴疯了,去商场买了一大堆衣服,全抱到红日升里,让司羽参谋看看那套适合穿着去面试。 司羽看着花蝴蝶一样在卫生间和客房穿梭的她,好半天才来了一句:「试讲内容比较重要吧?」 「你别管,你就看哪套合适。」 朱玲珑兴高采烈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司羽指了指那套白衬衣黑筒裙。 朱玲珑却不满意,说:「你咋和我爸一个品味?这套太一本正经了,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说着又继续在衣服堆里拨弄着找。 司羽奇怪:「你不是去面试做老师吗?」 「是,可也会遇到别的人……」 朱玲珑突然有些扭捏。 司羽恍然大悟:「汪安林是不是也入围了?」 「嗯,你怎么知道?!」 朱玲珑的眼睛刷地亮了。 司羽无语,她怎么能不知道?这几天这个名字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响,快把她耳朵磨出茧了。 「人家和我不一样,笔试第一名!」 朱玲珑暗戳戳地自豪着。 「这样啊,那是得好好挑挑。」 司羽忍笑,帮她挑了一条新中式连衣裙,领口一圈梅花盘扣,雅致中带点甜美。 朱玲珑也非常满意,又开始对着镜子捯饬头髮,突然发现司羽在看那条波西米亚风吊带裙,很感兴趣的样子,立刻热情地冲过来,非要她试试。 司羽推辞,说她只是觉得这条裙子挺适合在海边拍照。 朱玲珑不管,硬把她和裙子一起塞进卫生间。 「试试怕什么。」 朱玲珑心情好,恨不得全世界的人也跟开心。 司羽看着那条色彩明快的裙子,设计独特,布料丝滑冰凉,忍不住有些心动。 她在里面试穿,外面的朱玲珑突然接了个电话,陡然变成了夹子音:「没干什么,当然紧张,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呀……。」 抬头看看卫生间的方向,说:「等等,我换个地方,这里信号不太好。」 开门出去了。 卫生间里的司羽对这一切浑然不知,换好裙子的她正对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面的那个人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 那条波西米亚风吊带长裙果然适合她,吊带细细的,露出精巧的锁骨和光洁的蜜糖色肌肤,眉睫乌黑,薄薄两片红唇,颇有热带女郎的美丽风情。 只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装满了忧郁和心事。 她对着镜子扯扯嘴角,想绽放出一个像朱玲珑那样灿烂的笑,嘴角扬到一半就无力地放下了,变成了讥诮自嘲的弧度。 想什么呢? 她永远都成不了朱玲珑。 她推门出去,语调欢快:「好像还可以,你看好看吗?」 与此同时,房间半掩的门也被推开了,陈耀光进来了。 俩人四目相接,都愣住了。 司羽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上班时间不干活,躲到空房间和闺蜜扮花蝴蝶被老闆逮了个正着,还有比这更社死的吗? 陈耀光吹了一声口哨,说:「好看!」 司羽更窘了,他接得那么自然,仿佛那句话是问他似的,更衬得她轻浮孟浪了。 「我以为是朱玲珑,她刚才在这里。她非让我帮忙试试面试的衣服,周婶说店里这会儿不忙……。」 冷静自持如她,第一次解释得语无伦次。 「放心,我不是黄世仁。」 陈耀光双手插兜,眼睛和嘴角都在笑,这样多好,女孩子太四平八稳就不可爱了。 又说:「也不是变态,刚才我看房门半开,还以为红梅婶忘锁了。」 「哦。」 司羽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了,说,「我马上换衣服下去。」 「换什么换啊?多漂亮!天,这裙子简直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耀光哥你说呢?」 朱玲珑打完电话回来,刚好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立刻大唿小叫起来。 「确实漂亮。」 陈耀光盯着她,又大大方方地说了一遍,司羽还是逃似地去了卫生间,把裙子换下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再出来时陈耀光已经不在了,朱玲珑坐在衣服堆里,握着手机,脸上挂着一抹恍惚梦幻的笑。 一见她出来就急急说:「司羽,他问我平时忙不忙,又问我面试后有没有别的安排,什么意思呀?是不是想约我啊?」 「有可能。」 「可我都说没什么安排了,他怎么不往下接,反把话岔开了呢?」 朱玲珑一脸烦恼,明显又在为情所困。 司羽简直没眼看,正色道:「朱玲珑同学,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面试吗?你的课件准备好了吗?练过几次了?掐没掐时间?」 朱玲珑顿时蔫了,嘟嘟囔囔:「你怎么说话也跟我爸似的?」 「他那么优秀,十有八九能选上。你真要有什么想法,和他做同事啊!到时候机会多得是,用不着这会儿在这儿瞎琢磨。」 司羽怒其不争地看着她,恨不得在她脑瓜上敲几下。 「对哦,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朱玲珑说走就走,抱着她那一堆衣服很快就没影儿了。 司羽这才脱身下楼。 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齐红梅正在挑虾线,嘴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她赶紧过去帮忙。 齐红梅立刻丢下手中的活儿,说她得上趟厕所。 司羽并不点破,让她尽管去歇歇,剩下这点儿她很快就好。 齐红梅这才脸色好看了一点,扶着腰走了。 司羽正埋头苦干,一片阴影突然笼了过来,有人在旁边坐下,把盆里的虾自然而然地分走了一半。 「我自己就行…。」 司羽以为齐红梅回来,说了一半突然怔住了,竟是陈耀光。 他拿起一只虾给她示范:「从第三个关节处,用牙籤一挑,喏,是不是又快又好?」 司羽试试,果然,比她之前的笨方法好用多了。 大伙儿都在厨房里忙活儿,还没到吃饭的点儿,院子里只有他俩围着盆子忙活儿,这情形以前不是没有过,但今天不知怎地,司羽莫名有些紧张。 陈耀光却很自然,干活也利索,干了一会儿突然说:「那裙子真挺适合你,留下多好。」 司羽抬起又脏又腥的手给他看,苦笑:「穿成那样怎么干这活儿?」 「就因为辛苦才要奖励自己啊!年纪轻轻的,别把自己绷那么紧。不也有不干活的时候吗?穿上和玲珑去海边玩玩,那裙子照相肯定好看。」 这话倒和她之前说过的一模一样。 司羽能领会到他的好意,她心底也未必没有一点儿渴望,否则不会有人稍一怂恿就去试穿了,但此时此刻却只有摇头。 「不用。」 她垂下浓密的睫毛,努力让自己水火不侵,无欲无求。 陈耀光不说话了。 她没抬头,但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 她能想像到他的表情,惊诧、无语、觉得她无趣且不知好歹。 第18章 18 .邂逅 陈耀光松口要接活儿,小伍听了喜笑颜开,说:「你终于想开了,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想开个屁,还不是因为缺钱?!」 陈耀光勐吸一口,把烟屁股扔地上碾灭。 「嗐,谁不缺钱?但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屌,放着赚钱的本事不用。还是比赛的事吧,缺口很大?」 「嗯,主要时间短,不发点横财不行。」 「缺多少?这活儿也得碰,不是每天都能有的。」 小伍比他还愁。 「你甭管!我也在想别的法子,能使多大劲儿就使多大劲儿吧,到时真不行也不会后悔,万一行了呢?」 陈耀光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小伍领命而去,过了一个多星期才有消息。 五台机械厂的林总从国外定了一辆兰博基尼,正满世界找靠谱的人帮他改车,小伍辗转託了好几个人,终于争取了一个和他吃饭的机会。 「这条线搭上不容易,待会儿你说话软和点。」 小伍一边开车一边交待陈耀光。上次郭少的事还让他心有余悸。 「放心,顾客就是上帝嘛。」 车经过一座天桥时慢下来了,前面堵了,走一步停三停,陈耀光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突然定住了。 天桥底下停了辆非常眼熟的摩托车,更眼熟的是车把上挂的头盔,粉红色的,印有 hellokitty 的图案。 司羽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她休息,一大早就骑着摩托车匆匆走了,大家现在司空见惯了,随她,连说她闲话的兴趣都没了。 分神间,小伍已经把车开过去了,陈耀光一路往外瞅,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身材纤细高挑的司羽。 她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黑 t 恤,浓密的头髮扎成了一个蓬松的高马尾,正在和三四个高矮不一、穿得破破烂烂的流浪汉说着什么,比手画脚的。 陈耀光心中大为好奇,把头往外伸了伸,想看得更清楚一点,谁知前面的路突然畅通了,小伍一踩油门,车噌地蹿了出去。 仓促中,他看到一个流浪汉使劲推了司羽一把,她连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操,堵成这样,搞不好要迟到,好不容易才约到林总。」 小伍边开车边发牢骚。 陈耀光像没听到一样,眼光闪烁,等车又往前开了一截后突然坐不住了,说:「停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现在?」 小伍大为惊诧,「咱们已经要迟到了。」 」你先过去应对下,我有点急事。」 刚好遇到红灯,陈耀光不等车停稳就开门跳下去了,然后在车与车的缝隙里狂奔,惹得一路骂声喇叭声不断。 小伍傻眼,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他陈哥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啊! 司羽好不容易才和那几个流浪汉谈妥,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刚要递过去,一只大手突然牢牢钳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里一咯噔,先顺势跟着他的力道一坠,然后迅速转身,一肘子击中对方的胸口,趁他吃疼挣开,又要往他裆部踢,踢了一半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惊诧道:「怎么是你?」 陈耀光苦笑着揉胸口:「原来你还是个练家子。」 「练什么,…哎,你们别走啊,刚才咱不是谈好了吗?」 司羽说了一半又赶紧招唿四散的流浪汉,可他们跟惊弓之鸟似的,头也不回就消失在天桥下了。 司羽紧追两步没追到,心中好不挫败,沖赶过来的陈耀光发脾气:「你在干什么?!」 她费了半天劲儿才打消他们的戒心和敌意,建立了初步信任,现在全化为乌有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一个小姑娘,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干什么?」 「有事。」 「什么事?」 「要你管!你怎么一天天对我那么好奇?」 司羽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气急败坏。 「我闲得蛋疼行了吧?」 陈耀光哪受过这种窝囊气,也嚷嚷起来,「早知道你这么能耐,我他妈的何必从车上跳下来充英雄?」 转身就走。 司羽愣怔住了,回过劲儿时他怒气冲天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了。 陈耀光赶到饭局时小伍已经黔驴技穷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林总等得非常不耐烦,说什么都要走。 陈耀光二话不说,先自罚三杯,勉强稳住了局面,后面大家说起车,林总看陈耀光果然是个懂的,愠色才慢慢散去。 陈耀光很久没喝这么醉过了,到家先往卫生间沖,吐得翻江倒海,眼泪都快吐出来了。 等他洗把脸出来时,正撞上在门口等的司羽。 「没事吧?」 司羽似有关切之色。 「死不了。」 陈耀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没好气。 司羽立刻不说话了。 陈耀光摇摇晃晃走到院子里,拉了把椅子坐下,斜她一眼,看她没动,从鼻子里哼了声,心想就这么点儿诚意? 粗声粗气地使唤她:「杵在那里干啥?给我倒杯水。」 司羽便去倒水,端过来放在他前面的桌上。 陈耀光喝了口,不冷也不热,刚刚好,倒不好再发作了。 「白天的事不好意思,我后来想了想,其实你也是好心。」 司羽道歉。 陈耀光拧巴了一天的心顿时熨帖了不少,嘴还是很硬:「好心有什么用,还不是挨了你一肘子?到现在还疼呢!你说说你,瘦成这样,哪来那么大力气?」 边说边龇牙咧嘴地揉胸口。 司羽不安地咬了咬下唇,明显信以为真了。 「对不起,我以为是不认识的人想抢钱。」 「抢就给他呗,你一小姑娘,和那些人槓什么?哦,对了,我忘了,你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你是练家子。」 陈耀光眼中含着嘲讽。 「不是,就学了那两招,保命用的。」 司羽心虚,老老实实地说。 陈耀光不说话,端起水慢悠悠喝了两口,问:「所以,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干什么?」 「找人。」 「找人?」陈耀光眉头一挑,「找什么人?找人有很多办法,报警、贴寻人启事、在网上求助,你这算什么?」 「都试过了,没用。时间长了,他们都让我死了这条心,可我不想放弃,毕竟还有那么多警力和网络覆盖不了的地方。反正我有时间,用最笨的法子慢慢排查吧,万一呢?」 司羽小声又固执地说。 陈耀光的酒意突然退了,背也慢慢坐直了,问:「你找的是谁?」 一抹痛苦之色飞快在司羽脸上划过,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仇人?」 「男朋友?」 陈耀光更加好奇了,多大仇多大怨,能让她苦行僧似地找这么长时间? 「我弟弟。」 「亲弟弟?」 「嗯,他离家出走时只有 15 岁,如果还活着,也该成年了。」 司羽语气艰涩。 陈耀光有些懵,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在找?你爸妈呢?」 司羽的眼睛更痛苦了,神色悽然破碎。 有那么一瞬,陈耀光简直不忍再问下去。 刚准备转开话题 , 「死了。」 她飞快又木然地说。 第19章 19 .撑腰 司羽没打算把她的事和任何人说。 但机缘巧合,和陈耀光说了也就说了,她并不后悔。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只是受不了别人知道后诧异唏嘘的眼神、轻飘飘的同情、以及背后的议论和指点,不仅于事无补,还让她徒增负担。 那天陈耀光受到极大的震撼,内心翻江倒海,面上却控制得极好,只问了她一句:「值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我觉得值就值。」 司羽飞快又决然地说,等他的下一句话。 忠告或者劝阻。 得知这事后几乎每个人都会痛心疾首地说她傻,劝她放弃,然后指点江山,告诉她怎样才是明智的选择。 其实她也能理解。 自毁前程和人生,破釜沉舟去做一件几乎无望的事,任谁都看不过去。 陈耀光并没有,他只是点点头,说:「你觉得值就够了。」 那一剎,司羽差点掉下眼泪。 虽然她意志坚定,没那么容易被人左右,但长时间独自穿行在一条漫长的黑暗隧道中,偶尔也会软弱和动摇,怀疑自己做的事到底有没有意义,身边常有人经过,但永远都在劝阻或矫正她,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他们的谈话终止在那个晚上。陈耀光后来再没问起或提过。 他一如既往地对她,并没有因此对她有什么优待,这让司羽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的直觉是对的,他懂她。 这天午饭后,朱玲珑的爸爸朱山达突然急匆匆来找陈耀光,拎了两瓶五粮液。 陈耀光对他淡淡的,虽然一口一个达叔叫着,却后院都没让他进。 达叔不以为忤,堆了一脸生意人的笑,坐下后先叙旧,从他爸和陈耀光爷爷的交情讲起。 陈耀光不耐烦,说:「达叔生意这么忙,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达叔立刻长长嘆了口气,说:「还不是你那不争气的妹子?!为了考教师编准备了小半年,好不容易笔试过了,面试卡住了。差得远也就算了,刚好就录到她前面一名,这还得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房间了,哭哭啼啼,好几天都不吃不喝,愁死我了!」 陈耀光「哦」了一声。 达叔又说:「这事也怪我,大老粗一个,什么都不懂,应该早点去打点打点的,都说面试这事水分大着呢!」 陈耀光连哦都不哦了,脸色讳深莫测。 达叔硬着头皮往下说:「我现在真一点法子都没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咱这条街,数来数去,也就出了你和你爸俩个能耐人,读书多见识也广,你爸天天忙,我就不烦他了,你帮达叔想想办法吧!」 「达叔,你这不难为我吗?我不过一开渔家乐的,生意还没你的红火,能有什么法子?」 陈耀光慢条斯理地拒绝。 「都说你有个要好的同学在教育局,刚好管这一摊,你帮叔跑跑呗,放心,绝不让你白跑!」 达叔伸着脖子,殷切地看着他。 「我哪有那能耐?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根本没这回事!」 陈耀光否认得非常干脆,一点余地都没有。 达叔又拉下老脸磨了好一会儿,见他始终不为所动,只好怏怏地走了。 陈耀光追到门口,把那两瓶五粮液硬塞回去了。 听到他回来刘叔从厨房走出来,黑着脸,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说:「什么玩意儿?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脸皮真厚!」 陈耀光摆摆手,说算了,咱躲着点就是。 司羽这才知道朱玲珑她爸在这条街上为人极差,出了名地看人下菜,势利眼,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却没一点人情味。 陈耀光和他爸刚搬回来那会儿把他乐坏了,到处说他们的风凉话,说读那么多书有屁用,最后还不如他这个初中毕业的,又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很多都传到陈耀光这里了,他只不过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后来有一阵朱玲珑往红日升跑得特别勤,达叔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每次看到陈耀光都拉拉个脸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防他跟防贼似的,外人都能看出来。 今天却换了个人似的。 陈耀光说不管就不管,这事就此打住了,司羽却上了心。 她悄悄给朱玲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看来受打击挺大。 司羽猜,就她那个恋爱脑,没考上还是其次,十有八九是那个汪安林上岸,把她落下了。 她坐不住了,抽个空去朱家海鲜大排档找朱玲珑。 朱玲珑总说她们是朋友,也一直像小太阳一样照着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对朋友不闻不问。 虽然晚饭时间已过,大排档的客人依旧非常多,达叔忙得嗓子都哑了,没怎么把司羽当回事,先是让她等一下,等着等着还不见外地使唤起她来了,让她帮忙上菜收拾桌子。 司羽无所谓,反正她在红日升干的就是这活儿,路过的陈耀光却不乐意了。 「司羽!」 他大声叫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悦,「你在这里干什么?」 「店里这会儿不忙了,我来看看玲珑。」 司羽没反应过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解释。 「看就看呗,怎么还干起活来了?怎么,达叔给你发高工资了?」 陈耀光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语气骤然加重,直冲达叔。 达叔立刻把锅铲交给伙计,颠颠过来给他递烟,说:「刚好这会儿有点忙,我这就带她上去。」 陈耀光不接,对着司羽阴阳怪气:「下次来之前记得先打电话预约,达叔家高门大户规矩多,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达叔的老脸刷地红了,说:「我的好大侄儿,快别寒碜你叔了!来来,上楼,我带你们上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不了,我这一身机油,别把你家弄脏了。司羽,」 陈耀光转向她,声音异常温和,「你还去吗?」 「嗯,我去看看玲珑。」 司羽坚持。 达叔的慢待、陈耀光的撑腰、俩人你来我往的过招,她心里都明镜似的,可她还是想去看看自己的朋友。 朱玲珑这次是真伤心了,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怎么敲门都没反应,听到司羽的声音才肯开门,一双眼睛哭得跟红桃似的。 达叔焦心又无措,扎着手往前凑了两步,被她跺着脚推开了。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我要和司羽说话。」 她像一个坏脾气的小女孩,恃宠而骄。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你们聊你们聊。」 达叔满脸堆笑。 过了一会儿又过来敲门,说:「玲珑啊,我给你们定的奶茶和蛋糕到了,就挂在门把手上。你陪着司羽吃一点,听话,不吃饭不行的。」 妥妥的女儿奴。 司羽笑:「多大点事啊,这次没考上就下次呗,天又没塌。」 「太丢人了!」 朱玲珑拿毯子捂着脸哀嚎,「我面试还没参加,我爸妈就开始到处吹牛,连客人都知道我考上了。这下好了,我还怎么见人?」 「没那么严重,起来,起来吃点东西,你这次倒让我刮目相看了,这么扛饿。」 司羽掀她的毯子。 「嘿嘿,其实我吃过,偷偷吃的,没让我爸妈知道而已。」 不想朱玲珑自己先揭开了,对着她笑得眉眼弯弯,一脸促狭。 司羽被她弄得没脾气,也跟着笑:「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看把你爸急的。」 「他活该!」 朱玲珑撅嘴,是有恃无恐的跋扈。 司羽的心突然一阵抽疼,恍惚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同样福中不知福,同样任性。 她陪朱玲珑聊了一会儿,不出所料,汪安林通过面试考上了。 「现在找他聊天,三五句才回一句,总说忙,他们说得真没错,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朱玲珑满脸幽怨。 「你又不是他的意中人,顶多算个暧昧对象。」 司羽一针见血,一点都不惯着她。 朱玲珑扎心了,又嗷地一声拉起毯子盖住了脸。 第20章 20 .跟在我后面 回红日升的路上,司羽被万凤枝截住了。 这会儿店里没客人,万凤枝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收银台后磕瓜子,一看到司羽眼睛都亮了,使劲朝她招手。 司羽走过去,礼貌地叫了声「凤枝婶」。 她们闹翻归她们,她一直对这个白胖喜巧的阿姨印象很好。 万凤枝把她当小孩,从冰柜里拿出个草莓味的甜筒,非要给她,不接就撕开外皮往她嘴里塞。 司羽吃不消,只好接了,一边吃一边回答她层出不穷的问题。 很快就问到了齐红梅,万凤枝言辞俗辣,直喇喇地问她那个老骚货是不是还常往后院蹿,陈昌明有没有上当。 司羽猝不及防,差点被甜筒呛着,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没有,她不知道。 「是他俩没勾搭上还是你不知道?」 万凤枝原本有些混浊的眼睛炯炯有神,迫切地盯着她。 司羽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她不知道,也很少看到红梅婶去后院了。 「算她还有点儿廉耻。」 万凤枝明显松了口气,又咬牙切齿。 司羽待不住,两三口吃完甜筒就要走,万凤枝叫住她,从柜檯下拿出一袋东西,让她带给陈昌明。 「他明天要坐火车,让他路上吃。」 吃人家的嘴短,司羽迟迟疑疑地接了,问:「你为啥不自己给他?」 「我懒得看那个老骚货的冷脸,再说了,我亲自给,他不一定要。」 说到最后一句,万凤枝突然成了少女,腼腆羞涩。 司羽不懂恋爱中老年人的千转百回,却也知道此刻义不容辞,领命而去。 陈昌明果然在收拾行李,陈星宇在客厅写作业,陈耀光难得坐在旁边,却没耐心辅导,讲两句就拿作业本在他后脑勺扇一下,嫌他不开窍。 陈昌明听不下去,从房间冲出来训他,说他一点当爹的样儿都没有。 正鸡飞狗跳,司羽拎着袋子进来了,把万凤枝的话说了。 「 不用不用,我准备的有吃的,你还给她吧。」 陈昌明很不自在。 「还是您自己给她吧!」 司羽满脸难色。 陈昌明还要说什么,旁边的陈耀光突然慢悠悠地开口了:「给你就留着呗,难为人家小姑娘干吗?这是吃的吗?这是我凤枝婶对你的一片心!」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陈昌明对儿子说话向来不客气,但到底接住东西了,然后非要留司羽坐一会儿,说有事和她说。 司羽这才知道陈昌明要去长白山,单位上组织的老干部疗养活动,每年都有,明天就动身。 陈星宇跟着去过几次,嫌一群老头儿老太没意思,这次死活不肯再去,可留他在家陈昌明不放心,怕陈耀光这个当爹不知冷知热,已经把红日升里的每个人都嘱咐遍了,只剩司羽了, 陈耀光听得不耐烦,打断他,说:「差不多就行了,别整得我跟后爹似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你要做到位了我还用操这心?」 陈昌明瞪他。 司羽坐不住,赶紧站起来,说她知道了,一定会多多关注星宇的,让陈昌明放心。 这才脱身。 那天晚上是个阴天,司羽出门后发现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乌压压都是黑云。雨将下不下,空气闷热得让人窒息,身后的屋子里灯火辉煌,爷俩儿还在继续拌嘴,间或穿插着陈星宇嘻嘻哈哈的笑声。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司羽很晚才睡着,仿佛刚刚合上眼,门就被砰砰砰拍响了,是陈耀光。 他一脸着急,说:「小魏女朋友去海边散步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他找半天没找到,快急疯了。其他人都睡了,叫醒了也不给力,咱俩跟着去找找吧。」 「好,马上。」 司羽一口应下。 她飞快换了件衣服,赶到前院时听到小魏正语无伦次地和陈耀光说原委:「…是,我和她说了分手,她当时很平静的,现在想想其实不对劲儿,太平静了,不哭也不闹,只让我先走,说她想一个人在海边静静,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给她打电话关机,刚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会不会想不开啊?要不报警吧?」 「 失踪不够二十四小时,警方不会受理的。别着急,咱们分头再找找,你女朋友叫周晨是吧?」 「是是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小魏又感激又意外。 「怎么会不记得?」陈耀光轻轻嘆口气,「你们是我开店接待的第一批客人,说是大学毕业旅行,俩人好得如胶似漆的,哪想到这次来是分手的。」 小魏面色惨澹,眼神黯然:「我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说起来你们可能觉得我是陈世美,毕业后这三年我俩一直异地,为了能早点团聚,我竭尽全力打拼,一心想在工作上做出成绩,她却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查我的岗、猜疑和无理取闹上了。 我试过体谅她,也努力想给她安全感,但没用,一点用都没有,反倒越来越糟糕。 感情不知不觉就磨没了,她一开口就是抱怨和指责,嫌我没时间陪她,不够体贴,不像以前那么哄着她,她越这样我就越想离她远一点,周而復始,恶性循环。 说到底是我没用,资质普通,满足不了她的期待,所以我才想放手,给她自由,也放过我自己,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着捂着脸跌坐在椅子上,一副崩溃的模样。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哪也别去,守在店里冷静下,说不定她马上就回来了,我和司羽再到处找找。」 陈耀光按了按他的肩膀,给了司羽一个眼色,两人拿着手电筒出去了。 俩人一路找到了海边。 夜深人静,海边除了几个歪歪斜斜的遮阳伞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一路走,一路拿手电四处照,嘴里还不停地喊「周晨」,可回答他们的只有海浪拍击沙滩的啪啪声。 司羽逐渐急躁起来,提出和陈耀光分开找,这样效率高一些。 陈耀光立刻拒绝了,又很意外,说:「你不害怕啊?」 海边没有路灯,加上阴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巨大的礁石杂乱地匍匐在黑暗中,像吃人的怪兽。 司羽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黑一点而已,我有手电。这样,我往那边走。」 她满不在乎地说。 陈耀光沉默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来了,她这一路走来,不知闯过多少龙潭虎穴,相比之下,这可能确实算不得什么。 这让他的心脏微微有些痉挛。 「不行!」他条件反射般地否掉她的提议,粗鲁地说,「哪都不许去,就跟在我后面!」 司羽愣了下,没说话。 大概回过味后也觉得这话有点暧昧,陈耀光又加了一句:「要不待会儿又该找你了,不够添乱的!」 司羽没再坚持,俩人继续在空旷寂寥的海滩上四处搜寻。 司羽走在前面,突然勐地收住了脚步,雪亮的手电光柱照到了一双女士沙滩拖鞋,摆得整整齐齐的,鞋尖朝着海面。 第21章 21 .爱情 司羽看看鞋子,又回头看陈耀光,眼神惊恐。 陈耀光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走到她身边,说:「未必就是周晨的。」 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俩人拿手电在海面上徒劳地胡乱扫射,夜色下的海水温柔沉默,却可以吞噬一切, 包括一个失恋后心灰意冷的女孩。 「要不把照片发给小魏,问他是不是周晨的鞋?」 司羽很快结束了毫无意义的搜寻,提议。 陈耀光觉得可行,他有小魏的微信,拍照传给了他。 小魏很快语音回復了,说他不确定,这就去翻这几天拍的照片,让他们稍等。 司羽和陈耀光肩并肩坐在沙滩上等,心情都很沉重。 「你觉得周晨会做傻事吗?」 司羽忍不住问。 「希望不会。」 陈耀光没有排除这种可能性。 司羽的心情更沉重了。 「爱情,太可怕了,一念成魔。」 她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感嘆。 「你谈过恋爱吗?」 陈耀光起了好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司羽大方地点头:「谈过。」 「分了?」 「不好说。」 「嗯?」 「我们,和别人不太一样,在一起、分开都不一样。」 司羽微微嘆了口气,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突然被搅动了,「有时候想想,更像一场梦,或一场幻觉。」 「这么玄妙?」 陈耀光笑得颇不以为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其实殊途同归。 「是,很多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爱过。」 至少她爱过。 陈耀光的笑瞬间消失了,有些阴阳怪气:「都这么爱了,咋不在一起啊?」 「因为不想走到小魏他们这一步。」 司羽望着黑暗中一望无际的海,眼神苍茫辽远,神情语气却温柔缱倦,「他那样的人,留在记忆里就很好。」 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陈耀光莫名想抬槓,说:「那说明不是真爱,真爱应该是患难与共,同舟共济。」 「算了,」司羽摇头,「还是别考验人性了。」 那个理智得近乎残酷的她又回来了。 「你呢,你和星宇妈妈是什么故事?」 她觉得应该礼尚往来。 陈耀光并不这么想,又怕她觉得自己不诚恳,正在想怎么搪塞时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疯狂跳跃着小魏的名字。 俩人对看一眼,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陈耀光还在犹豫,司羽已经帮他点了接通键。 「怎么样?」 陈耀光的声音还算沉稳。 「陈哥,不是她的,不是……。」 小魏的声音微颤,带着哽咽,情绪非常激动。 「确定?」 「确定!刚才快把我吓死了,翻照片都不知道怎么翻了,谁知她突然就回来了,她回来了陈哥,刚回来,她人没事,没事……。」 小魏杂乱无章地说,语气里透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虚脱。 「那就好,你们好好聊聊。」 「嗯,你们也赶紧回来休息吧,大晚上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陈耀光语调明显松快了,对司羽说:「没事了,是误会。」 「那就好!」 司羽也长舒一口气。 这世上最好的四个字莫过于「虚惊一场」。 俩人并肩往回走,步伐都不约而同地轻松起来,原本阴森压抑的海边夜景也跟着变得亲切可爱了。 「也不白折腾。」 陈耀光说,「经过这一番后,他俩说不定又和好了。小魏都急成啥样了?可见对周晨还是有感情的。」 司羽却不这样想:「和好也是暂时的,除非有人做出特别大的改变,否则同样的问题还是会出现。其实就此各奔前程也好,至少大家还能留点体面和念想,何必弄到不死不休、鱼死网破的地步呢?」 陈耀光没接话,夜色掩护下,他的脸色突然非常难看。 司羽没发现,旧话重提:「刚才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啊?什么问题?有吗?」 陈耀光试图装傻。 司羽立刻扭头看了他一眼,光线虽幽暗,眼神却是雪亮锋利的。 陈耀光一凛,心中明白,如果这次煳弄了,她好不容易敞开的门立马就会关上,且永远不会再开。 「你可以再问一次。」 他给自己搭梯子。 「算了。」 司羽似乎兴味索然了。 「别呀,不就问我和星宇他妈的事吗?问呗!」 陈耀光急了。 「其实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司羽不紧不慢。 陈耀光被拿捏住了,嘆气:「我俩的事,…不是我不愿提,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司羽没说话,唿吸却屏住了。 「如你所说,我俩的结局就是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一点体面都没留。 耗尽最后一丝情分后她走了,走得很决绝,一点消息都没有,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陈耀光声音苦涩。 司羽非常震惊,勐地收住脚步,惊讶地看着他。 「干什么?可怜我?不需要!」 陈耀光眉头一挑,那股桀骜的劲儿又上来了。 「不是,你刚说星宇他妈怎么了?走了?走哪儿去了?」 「去美国了,听说一直过得挺风光的,怎么了?」 陈耀光不懂她为什么这个反应。 「你怎么和星宇说的?」 「说什么?他妈的事?用不着,他六个月他妈就走了,他打小就没见过,也没有妈妈这个概念。」 他满不在意地说。 「那是你不够了解他。」 司羽顿了顿,说,「你可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他妈妈死了。」 这次换陈耀光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风越来越大了,把他的头髮吹成了乱七八糟的形状,侧脸的轮廓在夜色中幽深起伏,笼着一层深深的忧郁。 俩人继续往前走。 「这样也好,」 司羽以为等不到回復时,陈耀光突然开口,「不惦记就不会有烦恼。」 司羽不知道怎么接。 光线陡然一亮,他们从黑暗走到了岸上。 第二天一大早小魏和周晨就来办理退房,看到司羽,俩人的神情都有些侷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司羽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在他们身上过久停留,但还是把周晨的模样看了个正着。 虽然毕业三年了,她依旧还是女大学生的模样,白皙文静,沉默,完全不见昨晚暴风骤雨的痕迹,更不见小魏形容的神经质。 小魏收了司羽递过来的押金,客气地问陈耀光,说想亲自向他致谢和道别。 「他一大早出去了,我一定帮你转告。」 司羽微笑道。 陈耀光还没起床,刚刚陈星宇饿得不行了,自己跑来厨房找吃的。 他爷爷的担心不无道理。 小魏和周晨走了。 小魏背着双肩包,出门时习惯性伸手帮周晨拉行李箱,周晨客气地表示感谢,却无论如何不肯松手。 小魏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僵了一会儿,无力地垂下了。 司羽在心里轻轻嘆了口气,知道他们已经 be(悲剧收场)了。 她虽没像陈耀光那样见证过他们故事的开始和甜蜜,也物伤其类,涌起一股悲凉。 眼见它起高楼,眼见它宴宾客,眼见它楼塌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心境吧。 第22章 22 .故人 陈星宇跟着他爸也见过些世面,却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级的车库,车库门口还装门禁,进去先刷脸。 里面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墙面是名贵岩板干挂,天花板做成了星空顶,还有个採光井,光线明亮,空气清新,宽阔的场地分散停了好几辆奇形怪状的车。 可他也只好奇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百无聊赖,找陈光耀要手机玩。 陈耀光痛心疾首,说他不识货。 「梅赛德斯 amg-gtr,保时捷 carreragt,还有这个没来得及挂牌的兰博基尼,单开哪辆出去不炸街?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机会亲眼看到,你不趁机饱饱眼福,还要玩手机?亏你说得出口!」 「有啥好看的?我都看好几遍了。爸,爸,十分钟,就让我玩十分钟!」 陈星宇有眼不识金镶玉,继续纠缠他。 「没出息!」 陈耀光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把手机给他了,自己继续围着兰博基尼忙碌。 林总要改赛车,就得先拆掉一切多余的东西,音响、空调、繁琐的中控、用不着的座椅、地垫,甚至隔音棉都不能留。 陈星宇一看到手机眼睛就亮了,拿着它一熘烟来到一个陈耀光看不到的角落,打开熟悉的街舞教学视频,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还时不时跟着比划几下。 父子俩各得其乐,不知过了多久,门禁一响,有人进来了。 陈耀光抬头,叫了声林总。 林总还领了个年轻男子,约摸二十多岁,眉目干净,气宇轩昂。 他给陈耀光介绍:「这是我的小老弟,唐柏川,我带他来看看车。」 「你好。」 陈耀光动作没停,一边拿着扳手使劲儿,一边对他点头。 「你好!」 唐柏川礼貌回应,不卑不亢。 「这是你陈哥,咱滨城赛车界的 og(元老),拿过好几次比赛的大奖,改装重装技术更是业内顶级的。」 林总不遗余力地捧陈耀光。 「不敢不敢,林总太抬举我了。」 陈耀光用手背擦了下额头的汗,决定也给他个面子。 「唐先生是自己看,还是我来介绍一下?」 「陈哥客气了,叫我小唐就行。您忙,我自己随便看看就行。」 「对对,都不是外人,柏川大伯你也认识的,大卫哥。」 「大卫哥?」 陈耀光惊住了,手里的扳手差点掉下去。 大卫是赛车界的神,不仅技术超群,还特别有热忱和信念,可惜前年在野外拉力赛中不幸丧生了,是少数他衷心钦佩的人之一。 陈耀光立刻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跳下去热情地和唐柏川握手:「我之前和你大伯有过几次交集,他特别提携后辈,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 和刚才比像换了个人一样。 唐柏川似乎见惯了大家的这种反应,礼貌又谦逊地笑,说:「谢谢,他也是我心中的英雄。」 是世家子弟的作派。 俩人紧紧握了一下手又迅速松开了。 陈耀光的手宽厚、粗糙、有力,唐柏川的则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不是摸赛车方向盘的手。 果然,唐柏川很快坦白,自嘲:「说来惭愧,我在赛车上一点天分都没有,给我大伯拉后腿了。」 「可你有经商天分啊!耀光,别看这个小老弟年轻,门路人脉极广,我这辆兰博基尼就是托他弄回来的。」 林总赞不绝口。 「说反了,应该感谢林哥照顾我生意才对。我才多大,能懂什么?帮家里人跑跑腿而已。」 唐柏川虽然年轻,应对却非常老练。 一番寒暄后,林总带唐柏川去看他收藏的爱车,一回头发现了陈星宇。 他极机灵,早垂手站在了旁边。 陈耀光这才想起他,简单介绍了下,说这是他儿子。 林总和唐柏川都很吃惊,说他那么年轻,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这反应陈耀光见多了,笑笑含煳带过,给陈星宇指了个地方,让他别捣乱,待在那里安静玩手机。 林总精神抖擞地给唐柏川介绍自己的车,孔雀开屏似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陈耀光一边干活一边冷眼旁观,很快发现唐柏川虽年轻,却极有分寸,多听少说,说了其实也跟没说一样,却哄得林总极高兴。 不仅是做生意,当官也是个好苗子。 两人转了一圈回来了,林总看了看陈耀光的进度,相当满意,给他画大饼,说只要这部车改装得好,那辆保时捷将来也归他。 「保时捷用不着改。」陈耀光并不领情,说,「保时捷原厂的调教就非常均衡,不管稳定性和故障率都控制得极好,属于业内的顶尖级水平,再改就是画蛇添足了。」 「陈哥果然专业。」 唐柏川接话,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了些变化。 林总也跟着点头,说:「好,听你的,专业的事交给你们专业的人做。」 俩人看得差不多了,准备撤离,刚往外走了两步,陈星宇正在玩的手机突然响了。 司羽打过来找陈耀光。 陈耀光手上正在忙,按了外放,问她什么事。 司羽说有客人坚持要开正规发票,手上这沓用完了,新的到处找不到。 陈耀光想一想,说应该在中间抽屉的文件夹里,让她找找,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本来正往外面走的唐柏川突然停下了脚步,貌似在端详保时捷的前灯,背却绷得笔直。 林总看他有兴趣,也陪着在旁边看,一边看一边介绍。 唐柏川嗯嗯啊啊,明显心不在焉,陈耀光电话一挂,他就继续往外走了。 陈耀光干完手上那点活时天已经擦黑了,陈星宇肚子饿得嗷嗷叫,催他带自己去吃他许诺过的必胜客披萨。 陈耀光说他娇气,别说晚吃一会儿了,饿一顿能咋地? 父子俩边说话边往别墅区外走,突然听到有人叫他:「陈哥。」 陈耀光收住脚步,定睛一看,花树的影子里走出来一个挺拔的年轻人。 唐柏川。 他非常意外,问:「你专门在这里等我?」 「是,有点事想私下找你打听一下。」 唐柏川彬彬有礼。 「你说!」 「可能有些冒昧。是这样,刚才你接电话时我无意中听到了一耳朵,对方的声音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想问一下,」 他顿了顿,眼中闪着殷切期待的光,「她姓司吗?」 这个姓氏并不常见。 陈耀光的眼睛立刻眯起来了,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番,说:「不,她姓杨。」 「这样啊!」 唐柏川眼中的光一下子灭了,连肩膀都塌了下来。 少顷,他自嘲地轻笑一下,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果然是我异想天开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客气。」 说了再会后,陈耀光领着陈星宇继续往外走,拐弯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唐柏川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暮色四合,他的身影上写着「失魂落魄」四个字。 「爸爸,你为什么撒谎?」 陈星宇突然开口。 「撒什么慌?」 陈耀光正在想事情,顺口问。 「刚才打电话的明明是司羽姐姐,你为什么说她姓杨呢?」 陈星宇看着他,清澈天真的眼睛仿佛一把利刃,直接戳进了他隐秘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潜意识里。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他只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简单粗暴地说。 第23章 23 .冲动 司羽这两天不对劲儿,气场低迷到红日升里的每个人都看出来了。 陈星宇机灵,悄悄告诉他爸,那天他看到她接了个电话,接完后眉头就没展开过。 陈耀光留意了下,干活时还好,一闲下她就两眼发怔,心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这天夜里,陈耀光回来得很晚。大伙儿都休息了,只有司羽一人在值班——等最后一批客人回来后关门睡觉。 院里留了一盏夜灯,幽幽的,仿佛瞌睡人惺忪的眼。 陈耀光很快发现她状态不对。 她在喝酒, 手上捏着一罐啤酒,桌上东倒西歪了好几个空罐子。 「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又是烟又是酒的?」 陈耀光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司羽已经上头了,脸颊微红,眼波流动,闻言轻笑了下,说:「我这辈子怕是和好女孩沾不上边儿了。」 说着又端起啤酒罐往嘴里倒。 陈耀光眼疾手快,一把拦下,直直看着她:「到底是谁惹你不痛快了?」 是要帮她出头的架势。 「整个世界都让我不痛快!可我能怎样?又能怎样?只能受着!」 司羽愤然又凄凉地一笑,趁他不备,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怎么个不痛快法,说说看。」 陈耀光起了兴趣,哄她,她从来都不是抱怨诉苦的人。 司羽喝到位了,又一肚子话没处说,也不瞒他:「我已经把滨城摸查完了,我弟不在这里了,或者,根本就没来过。」 「摸查?你?」 陈耀光不以为意地一笑,心想到底是小女孩,口气真大。 「嗯。当初寻亲群里有人给我线索,发了张侧面和我弟非常像的照片,在滨城拍到的,我立刻就来了。 他还没成年,要想活命就得在小店打黑工,要不就跟着流浪汉混,我主要查这些地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喏,你看,滨城这六个区,我全部排查过了。」 司羽扯过一张地图给陈耀光看,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註得密密麻麻,仿佛学霸的高考笔记。 她没夸张。 陈耀光沉默了一下,说:「这样,你把他的个人信息给我,我发动亲戚朋友们找一找,说不定……」 「没用!」 司羽断然否决了,「我得到的最后消息是他在六孔桥下出现过,后来跟了个他叫师傅的人去云南了。」 「云南?」陈耀光非常意外,「怎么么突然跑那么远?你打算追过去?」 司羽摇头:「去一趟代价太大了。一来我还没攒够钱;二来这消息是一个拾荒老人给的,看他当时的眼神和反应,更像是为了那两百块钱编出来的。」 「那你还给他钱?你赚两百块钱容易吗?」 陈耀光的眉毛立刻竖起来了。 「不给钱的话连这个半真半假的消息都没有。他刚开始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到「云南」前我还是有七八分信的。算了,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我只是有些茫然,也很疲惫…。」 司羽用手支住头,垂下眼帘,五官在幽暗的灯光下缥缈脆弱,声音低低的,「…找了两年半,八个城市,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确实可以。可有时候,比如现在,会觉得需要喝两杯。」 陈耀光没说话。 她抬眼看他,口齿不清地惊讶着:「怎么?你,你不劝我放弃?」 」我劝了你就会放弃?」 「不!」她否定得飞快,然后一字一顿,「活着我要见他人,死了我得见尸。」 「所以我不劝。」 陈耀光抽出一支烟丢到嘴里,要打火时又拿下来了,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先休养生息,再继续找。有新的、更靠谱的线索最好,实在没有就去云南碰运气。不管怎样,都得先赚钱攒钱。」 「钱,」 啪嗒一声,陈耀光还是把烟点着了,长长喷了一口,说,「…钱是个好东西,就是不好挣。」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最近他四处筹钱,深有感触。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没想过藉助下亲戚朋友的力量?」 他侧头,在烟雾缭绕中看她。 「我没有亲戚朋友!」 司羽语调骤然冷漠起来,「谁愿意和一无所有的人做亲戚朋友?!」 是陈耀光刚接触到她时的模样,愤世、警惕、冷酷,浑身都是刺。 陈耀光心念一动,慢慢把吸了一半的菸头碾灭了,说:「头两天我碰到件很奇怪的事,和你有点关系。我本没当回事,现在想想,也许应该告诉你。」 「什么?」 「有人找我打听你。我看你这形迹,并不像想被人找到的样子,对方又敌我难分,便擅自作主帮你回掉了。现在回头想想,他似乎没有恶意。」 「谁?」 司羽缓缓坐直了。 「一个年轻人,姓唐,唐柏川。」 陈耀光边说边紧紧盯着她。 司羽似遭雷击,瞬间僵住了,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你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他听到你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姓司,我留了个心眼,说不是。」 「然后呢?」 「他挺失望的样子,说他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如果你需要,我还能想办法联繫到他。」 陈耀光又加了一句。 「不用!千万别!」 司羽反应非常激烈,腾地站了起来,眼尾微微泛红。 「不用就不用,我这不正徵求你意见嘛?不要这么激动。」 陈耀光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自觉地伸出手,在空中虚扶了她一下,「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司羽却神情松怔,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明明再看他,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陈耀光又催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点头,说:「好。」 转身要走,腿一软,踉跄了一下。 陈耀光反应极快,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肌肤光滑细腻,触手微凉。 「我送你回后院。」 司羽没拒绝,她这会儿跟个木偶似的,三魂六魄都不全了。 俩人默默往前走,走到月亮门的阴影处时她突然开口,口角艰涩:「他,挺好吧?」 「好,比你好得多!」 陈耀光老实不客气地说。 「那就行!」 司羽一闭眼,两串眼泪突然不受控地滚滚而下。 陈耀光的手掌明显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心中涌起万般滋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司羽情绪平缓了些,说:「走吧。」 陈耀光却开口了:「他就是那个让你刻骨铭心的爱人?」 「哪就刻骨铭心了?」 司羽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迅速换了副满不在乎的语调,「不过是青春懵懂时的一段 puppy love,最多也就牵牵小手,亲亲嘴。」 陈耀光没吭声。 司羽自己往前走,黑暗中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整个人猝不及防地飞扑出去。 陈耀光一伸胳膊,把她接了个满怀,两人的唇也莫名其妙贴在了一起,柔软、滚烫、颤动。 司羽顿觉像过了电一样,从头顶直麻到了脚趾头,本想把他推开,腰却被两只手心发烫的大手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puppy love 是怎么亲嘴的?像咱们现在这样吗?」 陈耀光的声音低低在她耳边响起,暗哑、蛊惑,微微泛酸。 司羽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他突然扣紧她的后脑勺,又俯身吻了上去。 和刚才的蜻蜓点水不同,这是成年男女才会有的热吻,血脉贲张,情慾翻滚。 第24章 24 .想太多 陈耀光以为司羽会给她一巴掌。 给就给,他该受的,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委屈自己。 司羽没有。 她只愣怔了一瞬,很快就被吻得意乱情迷。 模模煳煳中想:这个老男人果然没白交那么些女朋友,太会了。 陈耀光吻下那刻是临时起意,此刻却欲罢不能。 那天晚上他没看错,她睡裙下的身体果然熟透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钻到了她的 t 恤里,她皮肤极好,仿佛上好的丝绸,触手温润滑腻,瞬间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叫嚣起来。 顺着本能,下一秒,他握住了她颤巍巍的胸,一只手竟然抓不住。 俩人同时颤着嗓子长长地「嗯」了声。 小女孩没经过什么人事,在他怀里抖作一团,仿佛可以任他揉搓,为所欲为。 有那么一秒陈耀光几乎想把她原地办了。 但他很快恢復了理智,抽出手,帮她整理好衣服,把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 司羽膝盖发软,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娇喘吁吁。 每一声都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司羽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欲望,坚硬、滚烫、跳动、蓄势待发。心中暗暗纳罕,他倒能忍住! 夜深了,万籁俱寂,凉风习习,一轮残月羞答答地从薄云后面露出了脸。 「今天不行,你喝醉了。」 陈耀光哑着声音说。 什么话,欲求不满的是她? 司羽立刻推开他站直了,眼中的醉意和情慾慢慢消褪。 陈耀光瞬间感觉到了。 「后悔了?」 他等她迟到的那一巴掌。 「后悔的是你吧?那么多女人,偏偏惹自己的员工。」 司羽的刺又长出来。 陈耀光没说话,似乎被她说中了。 「怕我缠上你?放心,我没野心也没兴趣做红日升的老闆娘。「 司羽彻底清醒了,拽了拽衣服,又理了理头髮,说,「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有时候我特别需要喝两杯放松下。这事,就当我又多喝了两杯吧!」 说完转身就走。 陈耀光在黑暗中瞪大了眼,又咬牙,他倒成了给她填牙缝儿消遣的了! 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她是对的,他虽然没在怕,却有些后悔,脑子里已经在想怎么收场了。 同时也疑惑,明明喝酒的是她,他怎么也醉了似的?往日的自制力哪去了? 司羽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年轻女孩。 一觉睡醒,她完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该干活干活,该叫老闆叫老闆,既没有特别亲近,也不会刻意冷淡,倒衬得陈耀光有些狼狈了。 好在他要忙林总的事,也没空琢磨,那天晚上的事很快就淡了,有时他甚至恍惚,觉得只是一场了无痕的春梦。 又过了几天,陈昌明从长白山回来了,带了很多特产,野生猴头菇,山核桃,榛子,山野菜和浆果…,红日升的每一位都有份儿,司羽不仅分到了,还领了个任务。 「帮我把这包榛子带给你凤枝婶。」 陈昌明递给她一大包,礼尚往来。 司羽应了,转身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她倒成了老年版西厢记的小红了。 送还是要送的,不过举手之劳,只要凤枝婶别那么啰嗦。 可不啰嗦就不是凤枝婶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包榛子,像捧着金光灿灿的金元宝,双眼熠熠发光,怎么也不许司羽走,拉住她问了又问。 老爷子气色怎么样,她咋瞅着他晒黑了一点,这些东西是大家都有,还是单给她一人的,其他人,尤其齐红梅,都得了什么……。 司羽几次三番要结束话题,马上到晚餐时间了,店里正忙,却止不住她的滔滔不绝。 还是路过的陈耀光救了他。 「司羽。」 他在马路那边,但把她的为难尽收眼底,皱着眉遥遥叫她,「怎么还在这儿?店里不忙?」 「马上回,我给凤枝婶送点东西。」 她趁机脱身。 陈耀光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司羽过了马路,俩人不可避免地一起往回走,几步的路突然变得无比漫长。 「凤枝婶话多,你该走就走,不用老听她啰嗦!」 陈耀光试图找话题。 司羽嗯了一声,加快步子,抢先进了店。 爷爷回来了,陈星宇自然高兴,却依然每天跟着他爸一起奔波。陈昌明看在眼里,以为自己不在时陈耀光有长进,非常欣慰,随他们父子培养感情。 暑假快结束了,旅游旺季的最高峰也慢慢过去了,店里不像之前那样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司羽想另找个赚钱的活儿,一边自己留意,一边託了凤枝婶。 凤枝婶终日在店里坐着,消息四通八达,阿庆嫂似的。 朱玲珑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特意跑过来找她,说:「你不嫌累的话,白天在红日升,晚上来我爸这里呗,我让他给你开高工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司羽被她赤诚但孩子气的话逗笑了,说:「别给你爸添乱了。」 朱山达什么人?她又不是没打过交道,路过的大雁他都能拔下一根毛来。 「你怕他不同意?放心,这段时间我在家里是老大,他们都得看我的脸色行事。」 朱玲珑洋洋得意。 「心情好点了?」 司羽转了话题 「就那样!我在家闲得快长毛了,想出去找份工作干干。我爸不同意,非让我继续备考下一轮,我俩正在僵持中。真的司羽,你去我爸那里吧,我和他说,一句话的事!」 朱玲珑再三劝她,是真心想帮她,不是随便说说。 司羽很感动,却摇头,说:「我想接点手工活,红日升一时忙一时闲的,走不开。」 「你怕耀光哥不高兴吧?我去和他说!」 朱玲珑说着就要站起来,颇有荆轲之风 「不是不是……」 司羽赶紧拦,谁知陈耀光刚好回来了,听到了朱玲珑后半句,说:「找我谈什么?」 「耀光哥,现在店里没那么忙了,晚上让司羽去我爸那里赚点外快呗?」 朱玲珑快人快语。 自从遇到汪安林后,她又能和他正常说话了,不像以前,未语脸先红。 「哦,你想去?」 陈耀光看了司羽一眼,眼神复杂。 「不是!不过我打算在不影响店里工作的情况下接点零活儿。」 「什么零活儿?」 陈耀光眉头微皱,是想快点攒够钱云南?抑或,那晚的事她并没有那么云淡风轻,因为尴尬,想早点离开? 「还在找。玲珑,谢谢你的好意,你爸那里暂时不适合我。」 「司羽…….。」 朱玲珑还要劝,陈耀光不干了,说:「喂喂喂,她老闆还在这里呢?你别太过分啊,哪有当面挖人墙脚的?」 「司羽有跳槽的自由。她这么能干,你一个月才给她开三千,太抠了。」 「闹半天是想涨工资呀!好说,你说说看,想涨多少?」 陈耀光看牢司羽。 要求涨工资原本正常,但不早不晚,在这个卡口提不免尴尬,有恃无恐似的。 司羽脸颊隐隐滚烫,说:「没这回事,你别听她胡说!」 拉起朱玲珑就往外走。 第25章 25 .冲冠一怒 陈昌明担心自己的孙子被「虐待」,提早回来了,假还没放完,天天在家琢磨他的水晶。 司羽得空就在旁边看。 陈昌明也愿意和她唠两句,从海天县的水晶大集到怎么辨别星光水晶、猫眼水晶和幽灵水晶,再到怎么对水晶石消磁...,天南海北,有一搭没一搭,想到哪儿讲到哪儿。 司羽听得津津有味,人也不闲着,时不时帮他打个下手。 这天,陈昌明发现她把切割下要扔的水晶边角料全收了起来,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在窗台上。 这些废料虽奇形怪状、大小不一,颜色却很全,粉水晶、黄水晶、紫水晶、绿水晶、红水晶、白水晶,还有茶色水晶,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司羽看他一直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么漂亮,丢了挺可惜的。」 「是,不过这尺寸什么也做不了,顶多穿个珠子手串玩一玩,但又太费功夫,不划算。你要有兴趣倒可以试一试,切割机、打磨机、穿孔机,咱家都有,现成的。」 「那些机器我都可以用吗?」 司羽双眼放光,期待又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然可以,不过得小心,挺危险的。这样,我教教你。」 陈昌明很快发现司羽极聪明,一点就通,动手能力也很强,没一会儿就像模像样了。 他老怀甚慰,说:「你这小姑娘挺灵光,我还没见过上手这么快的。」 「我之前一直在旁边看,是您宽厚,惯着我,不藏私。」 司羽谦虚。 自此之后,但凡有空,司羽就坐在棚下忙得不亦乐乎。 她发现陈昌明之前说得对,人活着,总得爱着点什么,热爱不仅可抵岁月漫长,还可以让焦躁烦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很快做出第一件作品,用草莓晶、灰月光和粉水晶做了一个手串。 陈昌明验收,左右翻看,又举到太阳光下细看,司羽非常紧张,屏气敛息地站在旁边。 「瑕不掩瑜,可以打个八十分。」 陈昌明终于开口,「尤其是配色,非常雅致。但技术方面还是得提高,水晶娇贵,珠粒之间最好有隔垫,要不摘戴时会在穿孔处出现碰撞。还有抛光问题,用金刚石盘粗抛光后,可以把砂轮蒙上皮质再细磨一遍,这样水晶会更透亮。」 「嗯嗯,记住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司羽从善如流,读书那会儿她就是好学生。 她很快做出了第二件作品。 这次陈昌明赞不绝口,技术改进了不说,创意尤其独特。 几片不规则的红兔毛水晶废料被她精心打磨,穿成项鍊吊坠,乍一看没什么章法,垂下合拢时刚好是个心的形状。 「这叫破碎的心。」 她自己也很得意,喜滋滋地给陈昌明介绍。 陈昌明点头,问她想不想卖,他可以把这两件寄放在陈耀光三叔公的店里试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三叔公是这里远近出名的水晶匠人,他儿子颇有生意头脑,把从他手上传下的水晶饰品铺子打造成品牌,景区有店,商场也有专柜。 司羽受宠若惊,谢了又谢,自此大受鼓励,憋足劲儿想再出一个好活儿。 谁知店里突然忙起来了。 是陈耀光以前的一个大客户,施总,包了红日升,把全公司近三十号人都拉了过来,要在这里团建一周。 施总四十多岁,发福得厉害,满脸油光,腆着个肚子,走到哪儿就指手画脚到哪儿。 陈耀光相当敷衍他,面子给得很足,把他捧得高高的。 入住当晚,他甚至自掏腰包,置办了一桌精緻的酒菜,专门给施总和他的几个哥们儿接风洗尘。 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天南海北地聊,气氛非常热烈,直到司羽托着一盘海鲜烩饼进来。 酒是色媒人。 老男人们酒过三巡,多少都有点上头,尤其是施总,自她进来后眼睛就没闲着,一直色眯眯、直勾勾地盯着她,毫不掩饰。 司羽心中厌恶,低头避着他,放下盘子就要走。 施总却叫住了她,斜着醉眼说:「小妹儿,过来,到哥这儿来!」 司羽理都没理他,拿着托盘转身就走。 心里不爽,关包厢门时力气不免大了点,嘭地一响。 全室俱寂,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在坐的都是施总的酒肉朋友,纷纷调侃他,说他今天不行啊,连个服务员搞不定。 施总最要面子,脸色马上就阴沉了。 陈耀光赶紧给他敬酒,说:「外地来的一个毛丫头,还不懂规矩,我陪施总喝一杯,替她谢罪。」 施总不干,拿手盖住酒杯,说:「你替不了,叫她自己进来跟我喝!」 「她不识抬举,进来也是惹你生气。这样,我自罚三杯。」 陈耀光站起来,一仰脖,喝水似地连干三杯,把空杯底亮给施总看。 施总脸色稍缓,偏有人在旁边拱火:「陈老闆怎么护这么紧?不会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吧?」 挤眉弄眼。 大家都是男人,都心知肚明地笑。 陈耀光慢悠悠地捻了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压酒,说:「我疯了,要女人哪儿没有?在一个艮萝蔔似地丫头片子身上浪费时间?」 「那你还是年轻了,老弟我告你,别看这丫头土,带劲儿着呢!细腰,长腿,蜜桃胸,眼睛看着冷,该勾魂时忒勾魂,就是欠调教。」 在女人堆儿里打滚了小半辈子,施总对自己看女人的眼光极自信,推心置腹地给他传授经验。 陈耀光不说话。 旁边有人凑趣:「这话不对,你怎么知道陈老闆不知道?」 施总一愣,哈哈大笑,说:「也是!说不准陈老闆早调教过她了,怪不得我刚才看她走道姿势有些不对。老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可不能吃独食,快给大伙儿说说,是不是挺带劲儿?」 说着还亲热地拿胳膊肘杵了他一样,笑得满脸猥琐。 大伙儿得了趣儿,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陈耀光没吭声,拿起酒壶,不紧不慢地把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斟满,端着站了起来。 施总以为他又要敬酒,连连摆手:「还来?我不吃你苦肉计那套......」 话没说完就嘎然而止。 陈耀光把满满一杯酒全泼到了他脸上,酒液在他脸上纵横交错,流得哪儿都是。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你他妈的有病啊!」 施总被他恭维惯了,哪受得了这个,抹了把脸,暴跳如雷。 「我确实有点病,不然也不会忍你到现在。」 陈耀光冷冷道。 旁边的人赶紧七嘴八舌地劝,说大家都是兄弟,没必要为个丫头翻脸,催陈耀光赶紧道歉,说施总真心拿他当朋友,一直都在照顾他的生意。 施总听了更气愤,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说:「照顾他个屁,所有的人,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撤!」 红日升所有的员工目瞪口呆,大气儿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入住不到半天的客人乒桌球乓、背包的背包,拉箱子的拉箱子,不到十分钟走了个精光儿,所有的房间都空了。 「这…,五桌饭菜我都备好了,怎么突然都走了?是要唱哪一出啊?」 刘叔心疼东西,又害怕黑着脸低气压的陈耀光,等他走开了才敢抱怨。 「还能哪一出?要美人不要江山,冲冠一怒为红颜呗!」 齐红梅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说,边说边对着司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包厢里动静闹那么大,她又爱八卦,早贴着门听全了原委。 「别说了!」 周婶怕事,惊惶地拽她的衣角,司羽的脸色非常不对。 第26章 26 . 你还有这能耐? 红日升里一片凄风惨雨。 陈耀光不高兴,皱着眉说:「一个个拉着脸干啥?天塌了?我告你们,红日升多这一笔生意发不了财,少这一笔也关不了门!」 大家都不说话。 事情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乐观。 为了给施总一行人腾地方,这个时段想入住的客人都被回掉了,他还自掏腰包帮不愿退房的客人升级到了更好的民宿。 施总是老主顾,大客户,只象徵性地给了一点儿定金,还不够付那五桌饭菜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但此时此刻,虽明知他在强撑,谁也不敢触他逆鳞。 连齐红梅也只是弱弱地问:「那这两天,我们咋办?」 「还能咋办?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歇,放心,工资照发!」 陈耀光表现得很是豪气。 刘叔趁机问他备下的五桌饭菜怎么办,有虾有蟹,规格都不低。 「多大点事儿?咱们自己吃了!吃不了的给左邻右舍分分,权当联络邻里感情。去吧去吧,别都杵在这儿看着我了,现在就去分!」 大家应了声,各自忙了起来。 陈耀光等人都走光了,往椅子上一瘫,点了一根烟,仰天闭眼抽了起来。 快抽完时一睁眼,发现旁边站了个人,正巴巴地看着他。 一激灵,差点被掉下来的菸灰烫着。 是司羽。 司羽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立刻被他抢了先。 「别自作多情!」 他拿烟点着她,「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烂人的钱我早就不想赚了,脏手!」 司羽不说话,紧咬下唇,明显并不相信,感激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耀光心烦,对着她挥挥手,说:「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里烦我!」 捻灭烟屁股,又摸出一根烟扔到嘴里。 司羽也不犟,悄无声息地走了。 陈耀光打了几次火都没打着,把那根烟狠狠揉作一团,扔向不远处的垃圾篓,没瞄准,掉在旁边的地上,无力地伸展、翻滚了一圈,不动了。 像极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他。 这段时间他给林总干的那点儿活儿算是白干了,将将填这个窟窿。 红日升度过了一个安静得近乎诡异的夜晚。 第二天中午,司羽找到陈耀光,递给他一张纸,说:「这是这几天会来入住的顾客,有的给了定金,有的没有,到店的时段也不同,有两个是要求到车站接的,我都标註了,你看看。」 「另外,我给红日升做了个店庆宣传网页,你过过目,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马上改。」 说着,把收银台上的电脑点开,展示给他看。 陈耀光先看那张纸,陆续有八个房间被订了,虽然解不了渴,但聊胜于无。 他很意外,问:「一夜之间从哪儿找了这么些人?」 「我翻了店里的询单信息,一个个打电话过去争取的。这个不重要,你先看看我做的这个宣传页怎么样?」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红日升渔家乐的主页。如果以前是简陋的茅草屋的话,现在就是名家设计装修过豪宅,无论照片、排版还是字体,都非常吸睛,且很有质感。 「你找人弄的?这么快?花了多少钱?」 陈耀光问。 之前准备做这个生意时他问过价,对方开价吓死人。他是钢铁直男,懒得花这笔冤枉钱,自己随便传了点照片和基本信息。 「没花钱,我自己做的,你主要看看这里。」 司羽熟练地点开在页面漂浮的七彩遮阳伞形状的gg标志,显示红日升近日九周年店庆,本周入住的顾客食宿都打九折且免费接送。 陈耀光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倒挺能吹,红日升开了五年都不到,这就九周年店庆了?」 「就是个噱头,没人真的 care(在意),达到营销目的就行。九折福利这事我之前没顾上和你商量,你看行不行?」 「行!当然行!」 陈耀光声音拉得长长的,他又不傻。 看她的眼睛兴味盎然,「想不到你还有这能耐,怎么早没说?」 「早你没给我开这一项的工资。」 司羽平平地说,又再次向他确认,「没问题我就上传了。」 「传传传!」 陈耀光虽被她呛了下,心情却不错,「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试试。」 又问她:「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我大学专业是大众传媒,主攻整合营销,学的就是怎么把甲方的产品转化成受众愿意接受的样子,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这些只是最基础的操作。」 「那你完全可以找个公司上班啊,不比在我这里打杂赚得多?」 「我干不长久,随时得换地方,而且没毕业证,没有公司愿冒这个险请我。」 司羽点了几下滑鼠,把电脑屏幕转向他,「好了,你再看看。」 「我一门外汉,看了也白看,就这样吧!」 陈耀光有自知之明,不费那个精神。 事实证明司羽没白忙活。 除了她打电话联繫到的顾客外,这几日每天都有客人在网上询问或订房,虽不多,但也让大家精神一振。 司羽这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陈耀光看在眼里,说:「没必要心理负担这么重。我说过了,这事和你没关系,纯属我个人看他不爽。」 「知道,我艮萝蔔似的,哪值得你费那个劲儿?」 司羽不咸不淡地说,陈耀光酒席上说过的原话。 立刻把他噎了个半死,耳朵尖都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嚷嚷道:「你是打哪儿听说的?好好一姑娘,怎么也跟那些婆婆妈妈学会听墙角了?」 司羽微微一笑。 听墙角的不是她,是齐红梅。 她从来都不是存得住话的人,早绘声绘色给大家讲了好几遍当时的情形了,一点都不避讳司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刘叔说:「这事还真不能怪小陈老闆冲动,姓施的也忒不是东西了,大家用马桶上厕所,他用马桶漱口,嘴又贱又脏,换我也忍不了!」 「可不是,司羽都能做他女儿了,真不要脸!」 周婶也跟着骂。 「瞧把你们一个个清高的?不就进去敬杯酒吗?这么多人看着,姓施的还能真咋地?顶多过过嘴瘾。这可是一大笔生意啊,要是我,别说敬一杯了,敬三杯都没问题!」 齐红梅不服气。 「可惜喽,您老人家老眉咔嚓眼的,人家看不上。」 阿兴人小鬼大,拿捏齐红梅一拿一个准。 大家立刻哄堂大笑,气得齐红梅追着揪他耳朵。 「那种情况,其实你可以叫我进去的。这事我也有错,确实给客人甩脸子了,敬个酒赔个不是也应该,没必要闹这么大阵仗。」 司羽想起齐红梅的话,突然对陈耀光说。 「你?」陈耀光眼睛蓦然睁大,不认识似地看着她,怎么突然这么贤良淑德? 紧接着嗤地一笑,「还是算了吧,万一......。」 不往下说了。 「万一什么?」 「万一你提着匕首把他阉了,事更大!」 陈耀光笑,眼中满满都是戏嚯和调侃。 第27章 27 .家属发言 这天傍晚,朱山达突然来到红日升,站在门口高一声低一声地叫陈耀光, 给他拉来了三个客人。 陈耀光本还有点不爱答理他,一看这阵势,赶紧让齐红梅去招唿,嚷嚷着给他们安排最好的房间。 然后给朱山达递了支烟,说:「达叔今天怎么想起照顾我了?和水云间闹掰了?」 朱山达和水云间长期有合作,他从大排档介绍食客过去住,对方给他抽成。 朱山达凑在他的打火机上把烟点着,美美地吸了一口,说:「没有的事,你盼你叔点儿好!」 又说:「你这儿最近不是出事了吗?叔不帮你谁帮你?!不止今天,以后在我这儿只有红日升,没有水云间!」 体恤,仗义,换了个人似的。 陈耀光受宠若惊:「那太谢谢了,那抽成…,怎么算?」 「咱这关系,还提什么抽成啊?太见外了!」 朱山达豪爽地一挥手,说,「以前是叔眼拙,错看你了,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你给力!多余的话不说了,太虚了,你就看叔以后怎么对你吧!」 「不是,到底啥事啊?」 陈耀光被他弄得有些心慌。 「玲珑的事啊!刚学校打电话过来了,这事总算成了,让她下周就去报到,搞什么岗前培训。」 朱山达兴奋得整张脸都在发光,连皱纹都舒展开了。 「太好了!不过这是她自个命好,和我没多大关系,我只和她共享了一下信息。」 陈耀光也替朱玲珑高兴,但不居功。 朱山达归朱山达,朱玲珑归朱玲珑。 那天他虽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朱山达,心里到底留了意,趁大伙儿聚会喝大酒的机会跟他老同学提了一嘴。 偏那么巧,面试的第一名突然改主意要去南方发展,刚好多了个名额出来,还没来得及对外公开。 老同学也挺够意思,点他,说前几名都被重点学校抢走了,需要补录的只有陈星宇读书的那个学校。 陈耀光不愿和朱山达打交道,更怕他顺杆子爬缠着他不放,把这事告诉了朱玲珑,让她争取下,别被排在她后面的人挤掉了。 朱玲珑懵懵懂懂的,说:「为什么会被挤掉?按名次排不是刚好轮到我吗?」 陈耀光嘴唇动了动,看看她那张未经世事的张脸,放弃了,说:「我和你说不清楚!你把这事告诉你爸,他自然知道咋办。」 果然,朱山达一听到这个消息两眼放光,天天往陈星宇的校长家里跑,菸酒购物卡不说,连那么难弄的刀鱼都送了两箱。 向来铁公鸡的他首次花钱花得心甘情愿,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拢共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双手伸出来,十根手指跟水葱一样,哪能像他两口子那样烟燻火燎干伺候人的活儿? 好在事情终于办下来了。 陈耀光谦虚是他的,他知道其中利害,也首次意识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虎落平阳依旧是老虎。陈家父子虽和他同住一条街,但早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了,他们隐藏的能量和人脉远超他的想像。 想通其中关节后,他一门心思要和陈耀光修復关系,姿态低了又低,到后面简直不像。 陈耀光先还按捺着性子应付他两句,很快不耐烦起来,旁边的司羽突然插话,说:「达叔,玲珑一定高兴坏了吧?瞧前段时间把她愁的。」 「可不是,多少天没见她有笑模样了。司羽,你有时间来找她玩啊,达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朱山达心情一好,对司羽也慈眉善目起来。 朱山达终于走了,陈耀光如释重负,说:「总算走了,真吃不消,还不如对我爱搭不理呢!」 司羽却有不同看法:「他纵再多不是,也是个难得的好爸爸。」 「好什么呀?这叫溺爱!把玲珑养得跟温室的花朵似的,一丢到社会就被人吃抹干净了。他也不想想,他还能永远护着她?」 「至少现在能护着!再说了,也有命极好的人,能一辈子生活在温室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司羽幽幽地说。 「怎么,羡慕了?」 陈耀光敏感地听出话头不对,望了她一眼。 司羽立刻低下头整理票据,口气淡淡的:「羡慕啥啊?我早认命了,天煞孤星的命。」 「年纪轻轻的,还挺迷信!」 陈耀光感觉到了她一落千丈的情绪。 司羽没接话,她拿起那叠票据,走到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下,拿起计算器算了起来。 计算器却有些失灵,归零、归零… ,乱叫一通。 乱的也许不只是计算器,还有她的心。 嘴倒挺硬。 陈耀光想,又一转念: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第二天,朱玲珑兴沖沖地来找司羽,进门时大伙儿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原先烫了满头乱蓬蓬的绵羊卷,跟个洋娃娃似的,现在拉直剪短,变成了清水挂面,气质也不一样了。 「怎么样?怎么样?」 朱玲珑一边迫不及待地问司羽,一边掏出个小镜子左照右照。 这理髮师的手艺有些一言难尽。 司羽为难,婉转地说:「挺好,挺像老师的。」 「更像刘胡兰。」 不远处的陈耀光突然插话。 他正在修一张桌子,那桌子老晃荡,此刻被他翻了个四脚朝天,敲敲打打到处找毛病。 「哎呀,耀光哥你别捣乱!」 朱玲珑跺着脚娇嗔,然后变出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戴在脸上让司羽看:「这样呢?这样是不是更像老师?」 这个…,更难评,司羽只能点头。 「像教务处主任,老处女、嫁不出去、特苛刻那种!」 陈耀光今天不知咋了,不依不饶,非要惹她。 气得朱玲珑嗷嗷直叫。 司羽赶紧喝住陈耀光,说:「干嘛呀你?人家正高兴呢,非泼冷水!」 又安抚朱玲珑:「他逗你玩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陈耀光倒也听话,笑笑,埋头继续忙自己的。 朱玲珑的眼珠子滴熘熘转了一圈,对着司羽抿嘴一笑,笑得意味深长。 司羽不解:「你笑什么?」 朱玲珑附到她耳边:「你刚才,特像家属发言。」 热哄哄的鼻息喷到她的脖颈上,她的心也跟着勐地一跳。 「说什么疯话呢?」 她反应过来,使劲拍了朱玲珑一下。 朱玲珑笑嘻嘻的:「开个玩笑嘛,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 司羽咬牙切齿,瞪她,又不敢大声。 她向来淡定,鲜少这么慌乱。 朱玲珑的笑慢慢收起来了:「不会吧?真被我说中了?」 「说中什么?」 陈耀光影影绰绰听到点儿话尾,又抬头插话。 「你今天咋啥都好奇?!」 司羽正气急败坏,没好气。 陈耀光讨个没趣儿,倒也不以为忤,讪讪地摸摸鼻子,把修好的桌子翻过来,扛起来往院子里放。 「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被他听到的话我还怎么在这儿干活?」 司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描补。 「怕什么?」 朱玲珑笑得愈发不怀好意。 「怕你,行不行?」 「那倒不用,耀光哥在我这儿早翻篇了。你俩想好就好呗,我不仅不介意,还会送上最真心诚挚的祝福。」 朱玲珑偏要往那个方向拉扯,胡搅蛮缠。 「还说?」 更多免费小说【加微信:nf6055】最新最全,实时更新,永久免费 司羽真有些生气了,脸色都变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是觉得耀光哥挺吃你那一套的,你刚才那么刺怼他,他都没生气。」 朱玲珑见好就收。 「行了,还是说说你吧,咋突然换形象了?」 司羽把话题拉回来。 「我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洗心革面,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朱玲珑握着拳头作宣誓状。 「哟,变进步青年了?」 司羽调侃她。 朱玲珑嘆口气,情绪骤然低落下来:「你不知道,我爸这次下血本了,花了很多钱。他的钱也不是大风颳过来的,是高温天在火炉边汗流浃背、一盘蛤蜊一盘蛤蜊炒出来的。」 司羽愣了下,笑:「这钱不白花,别的不说,至少让你这娇娇女一夜长大了。」 「什么呀?」朱玲珑眼里还有泪花,转瞬就破涕为笑,「咱俩同岁,我还大你三个月呢,你说话怎么跟我长辈似的?」 司羽也意识到了,笑而不语。 陈耀光之前有句话说得很对,她年轻的身体里住了个沧桑悲凉的灵魂。 某种程度上,朱玲珑是她极渴望却永远不会拥有的那部分——娇憨、鲜活、灵动。 这也是她喜欢并愿意迁就她的原因。 第28章 28 .社死 这天一大早,负责打扫楼层的齐红梅就叫腿疼,一边揉膝盖一边嘟囔着肯定要变天,她得再去买几张膏药贴贴。 司羽二话不说,提起她身边的拖把和桶就上楼干活了。 打扫到三楼走廊时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她立刻停下,从围裙的兜里拿出了手机。 她通讯录里没闲人,怕错过重要信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没想到是朱玲珑。 她发了一串大哭的表情,狂唿救命,说她好想死,没法活了。 司羽心里一咯噔,赶紧拨电话过去,响了一声就被按了,再拨,又被按了。 朱玲珑发了一张会场照片过来,说她正在学校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司羽这才放心些,快速打了一行字,问她怎么了。 朱玲珑:猜猜我顶着这个「女教务处长」髮型见到谁了? 司羽:汪安林? 朱玲珑:你怎么这么聪明?!天,太社死了!我脚趾头都能挖出一座城堡了。 司羽的嘴角不由地扬了起来:不怕,换个角度想,你突然变这样,他未必能认出来。 朱玲珑被安慰到了:有点道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又快速发来一条:完了完了完了!他往我这边看了。 司羽:低头,装没事,自然点。 朱玲珑:可是他朝我走过来了,天!他好像认出我了,他在对我笑,怎么办怎么办?! 聊天到这里嘎然而止。 司羽没再回,微笑着把手机揣了起来,鞭长莫及,这种甜蜜的烦恼让她自己去面对吧。 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那里有个小小的露台,站在上面能看到一角大海。 她刚转身要走,露台方向传来了两道声音,苍老又熟悉。 她立刻僵住了。 女:别动别动,我把你这两根白头髮给拔了。 男:算了,白头髮那么多,拔不完的。 女:马上,马上就好。 一阵悉悉簌簌。 男:真香,用了我送你的那瓶洗髮水? 女:嗯,以后别送了,太贵了。 男:不值什么,你尽管用,用完我再买。 女:我都多大岁数了?用了也是浪费,别人看着也不像,我瞅红梅都有点怀疑了。 男的嘆气:都怪我,让你受委屈了。要不我还是给你租个房子吧,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的,我也不痛快。」 女:别折腾了,我不求别的,能偶尔这样见个面就很知足了。 ...... 周婶和刘叔。 司羽听住了,只觉天雷滚滚,一个接一个地在她头顶炸响,世界突然被颠覆,身体也动弹不得了。 露台上的两个人已经商量着要走了。 周婶:「跟以前一样,我先下去,你过五分钟再走。」 刘叔一反常态地黏煳,说:「再待会儿吧,这才几分钟?」 讨糖果吃的小孩似的,跟素日脾气火爆的他大相迳庭。 周婶:「不行,真不行,我先走了。」 司羽这才反应过来,急速四处环顾,一时哪有藏身之处? 周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急中生智,迅速推开旁边客房虚掩的门,闪电般地沖了进去,反手把门紧紧关上。 几乎与此同时,周婶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眼快就要走过去了。 司羽贴着门,紧张地捂着胸口,心脏在里面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去了。 奇怪,见不得人的又不是自己。 吱呀,旁边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陈耀光提着裤子出来了,俩人一打照面,都吓了一大跳。 「你你.....」 陈耀光话刚说一半就被司羽捂住了嘴。 肌肤相接的那刻俩人都一抖,柔软温热的唇,没刮、扎手的鬍渣,让他们同时想起了那个已被淡忘的旖旎夜晚。 陈耀光眼神明显复杂起来。 「别说话!」 司羽用嘴型无声地警告他。 果然,没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新的脚步声,拖拖沓沓,刘叔的。 司羽谨慎,又等了一会儿,把门开了一条缝往外瞅,遥遥看到刘叔一拐弯儿,下楼梯了,长长松了口气。 「鬼鬼祟祟地搞什么?」 陈耀光一头雾水,也想伸出头看看,被司羽一把薅回来了。 门嘭一声又被关上了。 「你想干什么?」 陈耀光被她甩到墙上,眼神有些惊恐。 即将被霸凌欺辱的弱女子似的。 司羽被他气笑了,面无表情:「你猜?」 「别,咱俩不合适,我比你大,还有个孩子…。」 陈耀光被她的眼神一逼,不知道抽什么风,竟认真解释起来了。 司羽更生气了,直磨牙:「你想得倒挺美!」 又说:「放心,我眼没瞎!」 陈耀光认真看看她的神色,不似撒谎,松了口气,说:「那你闯到我睡觉的房间干什么?孤男寡女的!」 「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睡?你不是住后院吗?」 司羽没好气。 啥意思?怀疑她对他图谋不轨? 「昨晚不喝了点酒吗?怕老爷子又啰嗦,来这儿躲了一晚。」 陈耀光说着捂嘴打了个呵欠,果然隐隐有酒气。 司羽嘴毒:「你尽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就算我想找男人也轮不到你。」 「那是,人家唐柏川珠玉在前,我算啥玩意儿?」 陈耀光虽无意,也被她重创到了,酸不熘秋地说。 「知道就好。」 司羽一点不惯着他。 陈耀光气得直翻白眼,说:「你到底来干嘛?」 司羽这才发现只顾和他斗嘴,差点把正事忘了,赶紧把周婶和刘叔的事说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陈耀光听后脸色肃然,久久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司羽忍不住催他。 他这才清清喉咙,说:「把你听到的都忘了吧,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 司羽非常惊诧,突然反应过来了,说:「他俩的事你不会早知道了吧?」 刚问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陈耀光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纵容着他们?」 司羽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不然呢?」陈耀光嘆气,「我又不是判官。再说了,都是些可怜人。」 「可怜的应该是刘婶,她才是被辜负被背叛的那个!」 司羽气愤道。 果然男人帮男人,出轨这么大的事在他嘴里竟轻飘飘得不值一提,姦夫淫妇还成可怜人了! 「你还小,不懂,现在的刘婶不会计较这个了。她脑子不煳涂的话,也会愿意让刘叔得到这点甜。她躺床上不能动不是一年两年,是整整十六年,刘叔多苦只有她知道。这样其实对大家都好,刘叔和周婶相互取到暖,刘叔得到慰籍后,也会对刘婶更有耐心更好。」 这话既荒谬,又奇异地合乎情理。 司羽嘴唇动了动,终没反驳他。 第29章 29 .现形 朱玲珑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找司羽倾诉,叽叽喳喳,大唿小叫,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汪安林。 说他认出自己时怎么眼前一亮,如何待她比以前更热情,又说他怎么倒霉,明明综合成绩很高却被人做手脚,由重点小学排挤到了她这个学校……。 「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他和另外两个同事都一口咬定我家里有关系,而且关系特硬,不然不可能临门一脚又录上了。我解释了好几遍都不信,说我不承认是怕他们沾光,气死我了!」 朱玲珑越说越气愤,「司羽你帮我出出主意,怎样才能让他们相信我是凭自己本事?我真的是靠自己考上的,顶多加持了一点运气。」 「没那个必要,让他们误会去。」 司羽在用牙籤挑海螺肉,一秒一个,非常利索。 「他们会看不起我的!」 「不会,他们只会对你更客气。」 司羽头都没抬,语气老练又肯定。 「啊?为什么?」 朱玲珑煳涂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 司羽停下来,微笑看着她:「小朱老师,欢迎来到成人世界,有些东西你得自己慢慢体会。」 朱玲珑依然不懂,却对她有种天然的信服,在她的注视下不自主地点了点头。 朱玲珑走后陈耀光突然冒了出来,半真半假地调侃司羽:「行啊,都当上心灵导师了。」 司羽知道刚才的话被他听到了,也不闪避,说:「不敢,我只不过比她更早接受了社会的毒打而已。」 「难得你心胸宽广,换个人,自己受了苦,恨不得别人也百倍千倍经歷一遍才平衡。」 「不用给我戴高帽,我没那么光大伟正,因为她是玲珑才多了几句嘴。」 司羽不领情。 陈耀光正要说什么,陈昌明突然从外面回来了,兴沖沖地对司羽说:「好消息,上次你做的那两样东西都卖掉了!」 「这么快?」 司羽噌地站起来了,双眼发光。 「嗯,价格还不错,尤其是「破碎的心」,碰上个豪气的客人,一眼就相中了,光这条项鍊就卖了 480。」 陈昌明边说边掏钱给她:「手鍊一百二,一共六百,收好了。」 司羽迟疑了一下,接住,抽了三张递还给他,说:「我收一半就行,机器是借用您的,也不能让三叔公的店白白帮我卖。」 「别别,那不值什么,你收着。」 陈昌明连连摆手。 司羽坚决不肯,说要这样的话她以后就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了。 两人撕扯了两个来回,陈耀光看不下去了,说:「我做个主,你收两百,这样司羽后面好做些,也是长远之法。」 「就是就是。」 司羽被解围了,赶紧把两张粉红色的钞票塞到陈昌明的衬衣口兜里,非常诚恳,「我知道您不缺,但规矩不能坏。」 陈昌明只好收下,说:「你有时间的话再做几件,多在设计上下功夫。我听你三叔公家那个大海叔的话音儿,你毕竟是新手,手艺方面没优势,但胜在设计新颖独特,特别吸引年轻人。你做好了给我,我让他继续帮你卖,搞不好比你在红日升的收入还可观。」 陈耀光不乐意听这个,哎哎了两声,说:「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当着我的面挖墙脚。」 「那是你没眼光,明明来了个哮天犬,你却让它看家护院。」 陈昌明对他说话向来没好气。 司羽低头憋笑。 陈耀明气急败坏:「好好好,我没本事,庙小,行了吧?」 「知道就好,年纪不小了,该认命了,脚踏实地的比啥都强。 陈昌明抓住一切机会教育儿子。 陈耀光从鼻子里哼哼两声,明显不服。 陈昌明又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别的不说,你姑姑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周六一定记得去见见!」 「哪个?离过两次婚带个女娃那个?」 「离婚带女娃咋了?配你不刚刚好?!你以为你还是什么抢手货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陈昌明听不得他这种语气,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我…」 陈耀光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里。 「你什么你?你姑姑好不容易帮你拉的线,你不去试试看!」 陈昌明不容他分辩,撂下狠话就走。 司羽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了。 陈耀光瞪她:「还乐呢?没听到他刚才骂你,说你是狗?」 「你不用挑拨离间,好赖话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司羽不上当,边说边端起挑好的海螺肉往厨房送,迎面碰上了周婶。 周婶笑盈盈的地伸手接了过去,说:「刚好,你刘叔正催呢,给我吧!」 司羽没说话,任由她接过去往厨房送,视线一直跟着她的背影。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婶虽然寡言懦弱,皮肤还是很白净的,怯怯的眉眼也有几分动人之色。 一出神看的时间就有些久,陈耀光忍不住,在她身后使劲咳嗽了一声,说:「差不多得了!」 司羽收回视线,装傻:「什么差不多?」 陈耀光:「你再这么看下去全世界都知道他俩有事了。」 「还要帮他们打掩护,去哪儿说理去?」 司羽摇头。 陈耀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日行一善。」 司羽嘆气:「这到底是在行善还是在助虎为怅,我都有点煳涂了。」 陈耀光:「以后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黑白分明的,没有那么多斩钉截铁的是与非,更多的是深深浅浅的灰。」 突然变成了哲学家。 「是吗?」司羽眼神一黯,「我怎么觉得世界是黑色的,而且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现在才几点?大太阳还明晃晃在天上挂着呢,咋就黑了呢?」 齐红梅抱了一满怀晒干的海带走过来,刚好听到个话尾,大大咧咧地插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瞬间把伤感压抑的气氛沖淡了。 司羽和陈耀光对看一眼,笑了。 治癒伤春悲秋最好的方法就是人间烟火。 「笑啥呀?我说错什么了?」 齐红梅虽然不懂,也觉得他们的笑有蹊跷,那个笑仿佛自成结界,把她隔离在只有他们两个的世界之外。 「没有,没什么。」 司羽赶紧走开,陈耀光也跟着懒洋洋地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不对劲儿,肯定有问题!」 齐红梅看看司羽的背影又看看陈耀光,嘟嘟囔囔。 「什么不对劲儿?」 周婶刚好从厨房出来,随口接了一句。 齐红梅沖她诡异一笑,说:「你有没有闻到味儿?」 「什么味儿?」 周婶一脸懵。 「猫发春的味儿!」 齐红梅语气笃定,「都别自作聪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让你们都现原形!」 周婶身体一晃,赶紧抓住桌沿。 齐红梅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脸煞白,不会血糖又低了?」 「哦,嗯,不,…对对!」 周婶语无伦次。 「等着,我给你拿点吃的。」 齐红梅把怀里东西往桌上一放,一阵儿风似地刮到了厨房里。 第30章 30 .相亲 司羽盘了一下自己的库存,挑选出两块不规则的透明水晶边料。 虽是边料,质地却非常好,清澈璀璨,一看就不是凡品。 对着它们琢磨了两天后她突然有了巧思。 先把它们打磨成两个镂空的水晶球,做成灯笼似的耳坠,还不够,又打算把不同颜色的水晶打磨成极小的水果糖形状,装进去,做成七彩糖果水晶球耳坠。 这个活儿精细,对技术要求非常高,比之前那俩活儿加起来都费工夫,司羽毕竟手生,伤了不止一次,手上贴了俩创可贴。 到后面陈昌明都看不下去了,劝她,说里面的水晶做成小圆球就行,勐一看都差不多,省劲儿多了。 司羽却不肯将就,坚持要把它们全磨成两头翘的糖果形状。 这几日,但凡有点空儿她就忙乎这个。 大伙儿好奇,时不时过来瞄两眼,反应不一。 阿兴:「司羽姐,你手真巧!」 周婶:「啧啧,比绣花还费眼。」 齐红梅:「闲得!」 陈耀光…… 陈耀光什么都没说。 他瞅瞅棚下各自忙碌却异常和谐的陈昌明和司羽,响亮地啧了声,走开了。 瞧把他俩志同道合的,亲爷俩儿似的,他倒成外人了。 「别忘了中午相亲吃饭的事!」 陈昌明的话从后面追了过去。 陈耀光头都没回,摆摆手,意思不知道是「知道了」还是「不去」。 「你要不去就别回这个家!」 陈昌明急了,加重语气威胁他。 陈耀光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唉,当父母都心贱,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还不落一点好。」 陈昌明忍不住对司羽诉苦。 司羽不好接这话,笑笑,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可今天不知怎地,心浮气躁,格外不顺,做三个水晶糖果才得了一个能用的,陈昌明研磨细面用的尖针也凑热闹似地坏了。 他正在兴头上,非常懊恼,非要顶着中午的大日头去三叔公店里取个新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司羽主动请缨,说她刚好想散散心,可以顺道帮他跑这一趟,要了地址。 店铺在市中心某大型商场的一楼。 司羽骑着她的破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 商场前面,停车摘头盔的功夫,她一侧头,突然看到了正在相亲的陈耀光。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商场一楼的咖啡厅里,和她只隔了一层落地玻璃。 她忍不住仔细看了他两眼,虽只是侧面,也能看出他对这次相亲的重视,用髮蜡抓了头髮,还换了件熨帖的白衬衣,捯饬得人模狗样。 男人果然都口是心非。 司羽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他对面的相亲对象特别优质,温婉娴静,一看就是有修养、见过世面的高知女性。 此刻,她正浅笑嫣然地看着给自己倒水的陈耀光,眼中明显跳跃着好感。 陈耀光也挺能装,一举一动彬彬有礼,跟个绅士似的。 司羽看住了,觉得这样的他熟悉又陌生,神思一阵恍惚,心中不由地涌起了一股微妙的失落感, 随即又自嘲,关她屁事! 正准备移开视线,像是有某种感应,陈耀光一扭头,两人四目,对了个正着。 猝不及防。 他脸上愉悦倜傥的笑意和她眼中的落寞都没来得及收。 司羽转身就走。 一路走一路心突突直跳,暗暗责备自己多事,停好车就该马上离开的。 她很快找到了三叔公的店,三叔公的儿子陈大海刚好在。 他五十来岁,精瘦,一脸生意人的精明,刚开始淡淡的,听到司羽的身份和来意后立刻热情起来,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很快把新尖针找了出来,还留她喝了杯茶,和她聊了好一会儿,说听陈昌明提过她,夸她做的东西有灵气,又问她这两天有没有新作品。 司羽受宠若惊,提了提自己正在做的七彩糖果灯笼耳坠。 陈大海听了非常感兴趣——看得出是真心感兴趣,催她尽快做出来,说放店里反响好的话,他可以高价买下她这个设计,批量生产。 「您真觉得可以?其实我不是专业人士,也没啥资歷,只是个人的一点小爱好。」 司羽欢喜又忐忑。 「我不看那些虚的!实话告诉你,我初中毕业就不读了,这份产业是我跟着家里的长辈一手一脚干出来的,那些证书在我眼里不过一张纸。」 陈大海豪爽又和气,让她大受鼓励。 告辞后,司羽穿行在辉煌明亮的首饰专区,感觉像做梦一样,想到自己设计出来的作品将来也会在这里陈列,心中不由地生起了蓬勃的欢喜,万没想到她还会有这番际遇。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欢喜犹如浮在水面的那层油,总渗不到心里去。 她心底最深处,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个地方,今天一直莫名拧巴着。 推摩托车时,司羽忍不住快速扫了一眼陈耀光相亲的位置。 他们已经不见了,换了一对很年轻的学生情侣。 结束得这么快? 应该看对眼去续下一摊了,中年人不知道是怎么谈恋爱的,还是看电影轧马路逛公园那一套? 单看外形,他俩其实挺配的。 司羽一边掏摩托车钥匙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 正出神,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她一回头,毫无预兆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陈耀光。 他似乎很满意她脸上的表情和反应,笑得洋洋得意,阳光的碎片在他眼里跳跃生辉,让她愣怔了片刻。 「跑哪儿去了,找半天没找到你,老爷子派你来监督我的?」 「我还没闲到那个地步!陈伯伯让我到大海叔店里取个东西,碰巧遇到了。」 司羽嘴硬,心里的涟漪却一圈圈荡漾开了,他不正在相亲吗?找自己干什么? 这话不仅不能问,甚至不能深想,她赶紧换话题,故意损他:「你的相亲对象呢?是不是没看上你?」 「嗯,没看上!」 陈耀光这次不按常理出牌,意外地爽快。 司羽愣了下。 陈耀光又说:「我有自知之明。像我这种人,随心所欲惯了,半点不愿委屈自己,绝对做不了世俗意义上的好丈夫,何必坑害人家?」 司羽将信将疑,俩人刚才分明眉来眼去,不知道多热乎,他还捯饬成这样。 陈耀光看出了她的意思,把衬衣袖子往上一捋,说:「这衣服是老爷子准备的,特意让他孙子监督我,不穿不行!那臭小子一心想让我给他领个妈回来,不知在哪儿学的,还要给我抓头髮,弄得娘里娘气的!」 说着不自在地扒拉了一下头髮。 司羽抿嘴一笑,说:「不娘啊,挺帅的!」 「真的假的。」 陈耀光立刻对着摩托车的后视镜照了起来,边照边说:「那是我底子好。」 司羽脸上的笑意加大,直抵眼底,没再像往常那样损他。 陈耀光孔雀开完屏,催她:「走吧,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去哪儿?」 「回店里啊!遇都遇到了,把我捎上,打车还得花 12 块钱。」 「你是缺 12 块钱的人?」 「我缺的岂止 12 块,后面再加五个零都不够。」 陈耀光说起这个就嘆气,他最近算是领教了,果然钱到用时方恨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司羽疑惑。 「干大事。」 「什么大事。」 「说了你也不懂,赶紧走吧,你看看这太阳!」 陈耀光不肯再往下说。 司羽只好把车钥匙递给他。 陈耀光不接,眼睛瞪得老大:「干什么?」 「你不是要骑车?」 「骑啥车,你顺路把我捎回去就行。」 陈耀光嘴角微勾,笑得痞懒又无赖。 司羽一阵无语:「你一大男人,咋好意思说这话?再说了,你不挺擅长也挺喜欢开车吗?」 「是,但不是你这辆,这辆还不够格。甭废话了,赶紧走,我快晒死了!」 陈耀光边说边抓住她的肩膀,强行把她转了个方向,催她出发。 第31章 31 .梦幻 陈耀光嘴上轻浮,身体却相当绅士,坐在摩托车后面还知道保持距离,只虚虚捏着司羽 t 恤的一个角。 但不忘给自己贴金:「我可没趁机占你便宜啊!」 司羽心中莫名恼火,忽一加速,他的脸勐地撞到了她的后背上,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了她的腰。 纤细,柔韧,温热。 陈耀光鼻根被撞得发酸,泪花都快迸出来了,嘴巴依旧叭叭的:「你也别占我的便宜呀!」 「有意思吗?」 司羽在前面冷冷道。 亲也亲过,摸也摸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欲盖弥彰。 陈耀光立刻消停,像被按了开关一样。 自己确实有点绿茶味。 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她面前他总跟喝过两杯似的,说话做事完全没了素日的分寸。 刚才那些无味的孟浪话,更像是潜意识里的一种抢先自卫。 他讪讪地松开她的腰,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过了一会儿,又没话找话,说:「你怎么还穿着这件破 t 恤?」 那件浅灰色的 t 恤已经洗得薄如蝉翼了,他坐在她后面,连她内衣的轮廓和颜色都能隐约看出来。 瞬间勾起了那些隐秘旖旎的记忆,让他一阵燥热。 「我又不用相亲,穿那么新干嘛?」 司羽噎他有一套。 「就当我求你了,换一件吧,都有碍市容了。」 陈耀光苦口婆心,好歹是个女孩子,怎么抠到这地步? 「没钱!要不你送我?」 司羽拿捏他。 「想得美!你不是刚赚了一笔外快吗?」 陈耀光像要被割肉似的。 「那就别说废话!」 司羽一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摩托车驶进了一条林荫小道,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木茂盛的枝叶,撒了一地跳跃的金色光斑,他们穿行其中,仿佛行驶在梦里,满船星梦压清河。 迎面的风吹起司羽的马尾,髮丝带着年轻女孩的馨香,轻拂在陈耀光的眼睛和脸颊上,酥痒。 他没躲,闭上眼睛,跟着坠入了梦里。 可惜梦都是短暂的,尤其是白日梦。 拐进红日升那条街就是另一番场景了,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烟火缭绕。 陈耀光瞬间被拽回了现实,眼睛蓦然睁开,片刻柔软的心也跟着变硬,又油盐不进了。 红日升到了,不等司羽停稳车他就匆匆跳了下来,吓了她一大跳。 「谢了!」 他大大咧咧地朝她挥挥手,先进去了。 司羽停好车,把新尖针拿给陈昌明,又顺便说了遇到陈大海的事。 陈昌明很替她高兴,说:「我这堂弟虽没什么文化,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眼光也毒辣,他觉得你可以就肯定可以。你这几天再上上心,把样品做得精緻点,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嗯,谢谢陈伯伯。」 司羽点头,满眼满心都是敬重和感激。 这种情感一度离她非常遥远,远到都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家道突变,一路颠簸,尝遍了世情冷暖,心脏早被锤鍊成了铁板。这个世界冰冷待她,她也对众生睥睨不屑,现在才发现她的心不是铁板,是冰块,真遇到阳光了,也是会融化的。 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陈星宇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拉着司羽的手就走,说:「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爷爷不能看吗?」 陈昌明笑眯眯地逗他。 「不能,你看不懂!」 陈星宇光明正大地歧视老年人。 陈星宇偷偷摸摸给司羽看的是陈耀光的手机。 他满脸亢奋,迫不及待点开某音,让她看一段视频。 是他现学现卖、跳的一段卡点 popping(机械舞),一如既往地丝滑、惊艷、收放自如。 吓到司羽的是这段三十秒视频的数据,播放量三百五十万,点赞一百万,评论三千+。 不仅如此,数据还在继续肉眼可见地跳动增加。 「怎么办,怎么办,司羽姐,我好像一夜之间成网红了!」 陈星宇激动得小脸发光。 「不是好像,是真的,恭喜你啊!」 司羽先祝贺他,然后话锋一转:「能和我说说是咋回事吗?」 「前段时间我爷爷不是去长白山吗?我爸给人家修车时老带着我,嫌我麻烦就给我玩手机。我趁机和某音上的老师学跳舞,也自己录着玩儿,前天没忍住传了一段上去,今天点开一看,妈呀,我也太牛叉了吧!全是夸我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之前我爸一看到我跳舞就骂我,说我不务正业还说我娘,我爷爷也不支持,弄得我都有点自卑了,现在才知道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啊,你看你看!」 陈星宇点开评论区,献宝似地给司羽看。 狂喜的情绪太浓烈了,快要在他小小的身体里爆炸了,急需一个出口和分享。 司羽接过手机,出于一个半专业媒体人的敏感,先看的不是评论,而是收益一栏。 这小子运气不错,误打误撞,视频是在全民任务下发的,已经有奖励金额了,还不少。 3845.7 元。 司羽身心大为震撼。 她刚刚还在庆幸和窃喜,觉得做水晶首饰来钱快,这么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三十秒的视频,三天功夫,就能有这么多收益,跟从地上捡钱有什么区别? 虽然她大学时学过相关理论知识,却第一次亲眼见证到流量的恐怖,果然是流量红利的时代。 「这个帐号是谁的?」 她问陈星宇。 「我爸的,我用他的号登录的,你千万别让他知道啊!」 陈星宇非常紧张。 「早晚都会知道,你这个视频已经开始赚钱了。」 司羽把收益那栏给他看。 陈星宇目瞪口呆,转而狂喜起来,又有些难以置信:「这就赚钱了?这么多?」 「是啊,比很多大人都赚得多。」 司羽想起自己老黄牛似的,吭哧吭哧从早干到晚,一个月只领三千,心中万般滋味。 「陈星宇!陈星宇!你跑到哪儿去了?我手机是不是又被你拿走了?」 陈耀光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陈星宇身体一抖,立马从司羽手上抓回手机,转身就跑,边跑边交待她:「千万别告诉我爸,否则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啊?」 「一定一定要保密!」 陈星宇已经猴子一样蹿出去了,声音从外面遥遥传了进来。 司羽又无意识地「哦」了一声,心神还沉浸在这件事带给她的震撼中。 这才叫赚钱,快钱! 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蠢蠢欲动起来。 第32章 32 .旧帐 陈耀光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给红日升的全体员工订了店服。 两件 polot 恤衫,颜色都一言难尽:一件芭比粉,一件麦当劳黄。 大家反应不一,脸上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阿兴(兴奋):哇,老闆好大的手笔啊,都是牌子货。 刘叔(嫌弃):我也得穿这玩意儿? 周婶(难为情):啧啧,我年轻时都没穿这么艷过。 齐红梅(跃跃欲试):怕什么,老来俏嘛,这料子摸着是挺软和的。 司羽:…… 司羽什么都没说,先去看陈耀光。 陈耀光眼睛和她一碰就弹开了,粗着嗓子说:「又不收你们钱,免费的东西还挑三拣四!赶紧试试,尺码不合适还能调。」 刚好店里这会儿不忙,大家就去试穿了,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特别热闹。 阿兴第一个出来,他瘦,一穿出来齐红梅就笑弯了腰,说这颜色他穿着跟个 gay 似的。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皮肤黑黄,这俩颜色对她并不友好,更衬得气色暗沉,可她依旧爱不释手,穿上就捨不得脱了,对着一面小镜子照来照去,说擦点粉就好了。 周婶皮肤白,压得住颜色,但尺码有些小,腰里勒出了几圈肥肉,羞得她赶紧脱了,说不换尺码她打死都不穿。 刘叔身板挺直硬朗,穿上去还好,但表情拘谨又嫌弃,说咋选这俩颜色,跟马戏团似的。 直到司羽换了衣服出来,空气瞬间安静了。 她穿的是那件死亡芭比粉,却奇蹟般地 hold 住了,黑髮浓密,身材纤细,年轻的皮肤紧绷光洁,像揉进去了宝石粉一样,焕发着异样的光彩。 齐红梅嘆气:「都别挑衣服的不是了,问题出在咱自己身上。你看看人家司羽,随随便便一穿,就跟电视gg里的明星似的。「 「还真是,像专门给司羽一人定做的。」 周婶跟着附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司羽的心勐地被撞了一下,涌出了复杂微妙的情绪,又抬头看向陈耀光。 陈耀光感觉到了那两道视线的炙热和询问,却硬着脖子,不肯和她对视。 他拍拍手,示意大伙儿安静,说:「都别吵了,要换码的赶紧到我这里登记。打今天往后,下班后怎样我不管,上班必须穿这个。事关红日升的形象,都上点心啊,人家水云间两年前就统一着装了。」 觉得力度不够,又加了一句:「抓到一次不穿罚五十。」 大家顿时譁然,议论纷纷。 司羽趁乱走到陈耀光旁边,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定定看着他,里面碾碎了太阳光,跳跃着千言万语。 陈耀光不等她开口,抢着说:「尤其是你,不许再在店里穿黑啊灰啊,晦气!」 「就是,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些啥啊?早该换了!」 齐红梅耳朵尖,迫不及待地接话。 司羽的满腔柔情和悸动刷地褪得一干二净,扭头走了。 大家依旧在喧嚣吵闹,但都不过是河面上静静漂浮的纸船,深水暗流处,他俩已经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司羽:店服不会是为了我才买的? 陈耀光:少自作多情! 没有哪个女孩受得了这样的否定,司羽再特别也不例外。 傍晚的时候陈朝云来了,陈耀光一看到她就头疼,陈昌明却对她比往日更热情几分,特意去厨房点了几样好菜。 儿子的婚事还得靠她操持。 菜做好后刘叔让司羽往后院送。司羽正闲着,没多想,端着托盘就过去了,刚好听到一家子亲亲热热地聊相亲的事。 陈耀光看到司羽进来,额角勐地一跳,表情明显更不耐烦了。 司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陈朝云正在苦口婆心地做陈耀光的思想工作,说人家女方在化学研究所上班,有学问有家底,要不是离过两次婚哪能看上他?劝他别摆架子,要惜福,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此话一出,司羽和陈昌明都僵了一瞬。 陈昌明拍桌子:「臭小子,不是说人家没看上你吗?」 是啊,司羽也跟着看向陈耀光。 陈耀光吊儿郎当:「女人心似海深,我哪知道她为什么又看上我了?」 「你就装吧!」陈朝云戳穿他,「人家说了,当时就向你表示了好感,后来也主动联繫你了,可发五条信息你才回一条,想约你出来,约了三次你都不肯。人家真的非常有诚意,都这样了还又来拜託我,让我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啥好问的,我和她说得非常清楚,我俩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了?年龄、家庭背景、感情婚姻经歷,不都差不多吗?」 陈朝云急了。 「你不懂,我说不合适就不合适,没感觉!」 陈耀光边说边迅速瞥了司羽一眼。 往桌上放几盘菜而已,要不要这么慢? 司羽手一抖,赶紧放下最后那盘蛤蜊蒸蛋,匆匆往外走。 还没迈出房门就听到陈昌明发脾气:「什么感觉不感觉的,感觉能当饭吃?找个能照顾星宇、帮你洗个衣服做个饭的就行了!」 「那你咋不和凤枝婶好?」 陈耀光梗着脖子犟,专往他的痛处戳。 「你和我比?」 「我为什么不能和你比?」 「我都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你才多大?再说了,我和你妈过了大半辈,有感情走不出来很正常。你和星宇他妈才几天功夫,怎么,还准备为那个薄情寡义的陪葬你的后半辈子啊?」 「我妈咋了,咋薄情寡义了?」 陈星宇乱入,怯怯的声音。 没人搭理他。 陈耀光大怒,从椅子上暴起:「你知道什么啊就胡说八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明告你,从以前到现在,你对你儿子都一无所知!不知道就不知道,像之前那样,咱们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就好,为什么要逼我。」 「逼你?我逼你什么了?」 「逼我结婚,逼我随便拉个人过日子!你扪心自问,真的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心里舒服,为了你的脸面?从小到大,你一直都这样,心里只有自己,从没在乎过我的喜怒哀乐!」 「耀光,你这话过了啊!」 陈朝云劝架。 「朝云,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我养大的好儿子,白眼狼都不如!」 陈昌明气得身体和声音一起打颤。 「耀光,你爸不容易,你妈那么走后他心里天天跟油煎似的…,你老大不小了,不能老这么混日子了,也该给你爸争点气懂点事了。」 陈朝云劝陈耀光。 陈耀光却更受刺激:「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妈走…,谁怪他了?我妈上手术台前就给他打预防针,说生死有命,这是她自己选的,下不了手术台谁都不怪。 他不啊,他非要怪自己,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连手术刀都不肯再碰。」 「你得理解你爸,你妈就死在他的手术台上,他心理阴影该有多大,心里得有多苦。」 「谁不苦?我不苦啊?那可是我亲妈!自个的苦自个熬呗,拿这事绑架我干吗?」 陈耀光的嘴跟刀子似的,半句不让。 「耀光……。」 陈朝云还要说什么。 陈耀光却不耐烦了,说:「行了,你别再叭叭了!你要真为我爸好,为我们爷俩好,就少来两趟。我俩几百年都不吵一次架,你来一次吵一次!」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脆响,陈昌明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声音之大,满室俱静。 连屋外没来得及走远的司羽也跟着一哆嗦。 这得用多大劲儿,得多疼啊! 正想着,陈耀光黑着脸夺门而出,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刮过。 司羽看得分明,他左脸颊上的五个手指印已经浮现出来了,根根鲜明。 第33章 33 .现在有我了 陈耀光这一去,直到半夜都没回来。 司羽洗漱完要睡了,发现陈星宇还孤零零坐在院子里等,夜色勾勒出他幼小却执拗的身体轮廓,再次和她记忆中的弟弟司麒合为一体。 也许并没那么像,但青春期的她只顾伤春悲秋,又住校,和父母都不咋熟,更别说小她好几岁的司麒了。 她印象最深刻的司麒,差不多也就是十岁左右的模样,和陈星宇的神态、笑容和语气都非常肖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这样的陈星宇让她心口一片酸软,无法视而不见。 她走过去,劝他回屋睡觉。 陈星宇摇头,说他要等他爸爸。 「他这么大个人了,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回来,不会出事的。」 「我怕他喝酒。他一不高兴就去喝酒,上次喝醉后倒在院子门口,睡到天亮才被发现。」 陈星宇很坚持。 「要不这样,你去睡,我来等他。如果他这次又喝醉了,我一定把他叫醒了,好不好?」 司羽哄他。 陈星宇还是不肯,摇头。 司羽有些无措,俩人僵持了一会儿。 陈星宇突然小大人似地嘆口气,问:「司羽姐姐,「薄情寡义」是一个很不好的词吧?」 司羽一愣,是陈昌明形容他妈妈的话,他听到心里去了。 「真的是这样啊。」陈星宇看看她的神色,猜了个大半,眼神一黯,说,「我妈妈不应该是温柔美丽的吗?」 「当然是!」 司羽急急安慰他,「不然你爸也不会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星宇,大人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可能你爷爷对你妈妈不够了解,你不用这么介意。」 「我爸才不像你说的那样!别说念念不忘了,他一次都没提过我妈。他只是最近忙着赚钱,没空交女朋友罢了。」 陈星宇毫不留情地抖他爸的老底儿。 司羽顿了下,说:「交女朋友和对你妈念念不忘并不矛盾。」 「啊?」 陈星宇被她说得一愣。 司羽笑,说:「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大人吵架就让他们吵,你是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反正他们还会和好。你只要知道你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美丽的妈妈就行。」 「你真这么觉得?」 「真的!」 司羽的语气温柔又坚定,顺势把他拉起来往屋里推,说,「听话,回去睡,你爸的事交给我。」 陈星宇被她说服了,心情也好了些,点点头,揉着眼进屋了。 半夜十二点半了,他早瞌睡得顶不住了。 司羽反睡意全无。 末伏已过,夜晚的空气开始有了凉意,她往店门口张望了好几轮,都没看到陈耀光的身影,心里越发烦躁,索性顺着脚步去海边走走。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识半夜海滩的寂寥,上次是和陈耀光一起,帮闹别扭的小情侣找人。 当时的场景犹歷歷在目。 夜深人静,海边的灯只剩下寥寥几盏,一阵夜风颳过,捲起地上的纸片和塑胶袋,哗啦作响,竟有些微秋意了。 白日因为忙碌蛰伏的烦恼突然都涌了出来,司羽在黑暗的海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事重重,没想到走着走着,竟真碰到了陈耀光。 他躺在一处僻静的沙滩上,仰面望天,嘴里叼着烟,猩红的菸头在黑暗中一闪一灭。 司羽驻足,看着夜色中的他,仿佛看到那天绝望的自己。 那次她再次寻司麒未果,失望和疲倦堆积到了某个点,突然前所未有地心灰意冷。 她躺在海边,望了很久的夜空,痛苦、寂寞、无力,感觉体内的那根弦随时都会绷断,直到朱玲珑出现。 她走过去,默默在陈耀光身边坐下。 陈耀光还是受到了惊吓,勐一激灵,看到是她,又原地躺回去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他瓮声瓮气地问,顺手把烟在沙子里碾灭。 「谁找你了?我只是睡不着随便走走。」 司羽不想让他得意。 「三十多了还被老爹甩巴掌,让你看笑话了。」 陈耀光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苦涩地自嘲。 「我倒想让我爸也甩我一巴掌,可惜永远都没这个机会了。」 司羽也在他旁边躺下了。 两人一起看夜空。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却特别多特别亮,仿佛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水钻,闪闪发亮,此起彼伏。 「你爸妈...,一直不好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耀光扭头看她。 「车祸,很惨烈,最后一面都没让我和我弟见,直接火化了,我只看到两捧灰。」 司羽木木地说,语气异常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陈耀光的心却勐地抽痛了一下。 之前满涨的愤懑和委屈不知不觉泄了一大半。 片刻沉默后,他用一种刻意轻松的语气说:「这算什么?比惨?以惨止惨?」 「我只想你换个视角。不管怎样你都还有个爸,你也只有一个爸了。人这一辈子,很短的,没必要较劲儿。」 陈耀光并不这么认为,说:「错,就是因为人生苦短我才不想凑合。 不是我要和他较劲儿,我爸这人你不了解,特固执,特自以为是,从小到大,永远都是那一套价值体系,困住他自己不说,还想拿来困我。 我又不是他,我有我自己的路想走,他却拼命要把我拽到他认为的正途上。 为了这个,我们父子俩斗了小半辈子了,反目成仇也好几年。这几年我以为他好些了,总算想开了,原来还一样,只是没遇到事罢了。」 「父子反目?因为星宇妈妈?」 司羽抓重点。 「不止,说来话长,算了,别提了,一提胸口就发闷。」 陈耀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大不了像以前那样,冷战,千里冰封呗!」 故作轻松的语气。 「哦?一般封多久?」 司羽调侃他。 「不好说,上次,足有四年半,我们都没说过一句话。」 「这么久?」 司羽惊坐起来,爷俩儿都犟到这种地步? 「差不多,从云珊,星宇他妈怀孕的事出来我俩就闹僵了,一直到我妈生病,中间四年多都各过各的,一句话没说过。我俩的父子缘分,浅得很。」 陈耀光伤感又无奈,司羽却在想另外的事。 原来陈星宇的妈妈叫云珊啊,一听就是个美女的名字。 一出神,把陈耀光的下一句话错过了,「啊」了一声。 陈耀光又不想说了,起身,拍拍手上的沙砾,说:「没什么,回吧!」 「心情好点了?」 司羽也站起来,两人踩着沙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陈耀光轻轻「嗯」了声,说:「不然怎么办?又不是小孩子。 听过这个说法吗?中年以后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没办法,只能一边崩溃一边自愈。」 这话一下子打到了司羽心里。 她虽远没到中年,却比谁都更了解这种孤独,或者叫孤立无援,触目皆是荒原,四周草木皆兵,什么都要忍住,什么都要靠自己,把一颗心脏锤鍊成铜墙铁壁。 她苦笑:「知足吧,再怎么着你还有个爸,连陈星宇都知道挂念你。换作我,烂在海滩上都不会有人看一眼。」 语气自嘲又悽惶。 「那是以前,现在有我了,放心,我一定会来看你一眼的。」 陈耀光侧头看她,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 稀薄的昏黄灯光中,他英俊的眉目镀了毛茸茸一层影,非常郑重其事,并不是随便说说。 司羽猝不及防,喉咙瞬间堵住了,好一会才强笑道:「这种话以后少说,尤其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时,容易让人多想。」 陈耀光也跟着笑,眼睛坏坏的:「你又不是别人。「 这话更不像了,似在画界限,又似是更高段位的暧昧和撩拨。 司羽嘴角动动,出口的却是:「你的脸回去得冷敷一下,不然明天没法见人了。」 五个手指印依旧浮肿鲜红。 第34章 34 .旧爱 果然,陈耀光父子迅速陷入了冷战。 原本他们就各忙一摊儿,没什么话,现在更甚,直接视对方如空气,万不得已时,通过陈星宇传话,陈星宇不方便就找司羽。 司羽数次张口欲劝,都觉得无处着手,硬着头皮说两句,也像对着一堵冷冰冰的墙自言自语,只得作罢。 交给时间吧,她想,时间是治癒一切的良药。 这两日,她那对七彩糖果水晶球耳坠终于成了,磨得她十根手指头都秃了,好在最后的成果还算令人满意。 她拿给陈昌明看。陈昌明兴致已经大不如前了,和陈耀光这一场闹得他元气大伤,老了好几岁似地,说话都没甚气力。 他说他已经和陈大海说好了,司羽以后做好东西直接送过去就行,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 司羽打过去,陈大海很热情,说他下午在店里,让她抽空送过来。 司羽应了,下午不忙时骑着她的破摩托,一阵唿啸,很快就到了陈氏水晶首饰铺。 除了陈大海,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两个领导模样的人。 看她进来,他们收住之前的话题,一起看她带来的耳坠,你一言我一语,非常热闹 陈大海抽空看了司羽一眼,发现她袖手站在旁边,神色平静,丝毫不见紧张,不由地暗自点头,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他们很快给出结论,七彩糖果水晶球极有创意,甜美、夏天,肯定会受到年轻女孩的青睐;手艺方面...,虽看得出尽力了,但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不足之处,一时不好定价,建议先放柜檯上试试顾客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买下设计批量生产。 「别紧张,不光是你,都得走这个流程。」 陈大海怕司羽失望。 「没紧张,我已经尽全力了,剩下的就是天意。」 司羽不卑不亢,比他想像中还淡定。 陈大海叫来一个柜姐,交待了几句,司羽跟着她一起出去,看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半天,然后把这对耳坠安置在柜檯最显眼的地方。 加上奢华璀璨的内衬和灯光,这对耳坠立马不一样了,变成了一般人买不起的模样。 柜姐还不满意,左右端详,不停地调试。 司羽有些不耐烦,俯身去看柜檯里陈列的其它水晶首饰,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美轮美奂。 有镶嵌碧玉扣头的水滴状紫水晶,晶体通透;有冰粉星光芙蓉石转运球,搭配白玉圆珠和琥珀莲蓬,极雅致;还有一个通透明亮的黄水晶吊坠,不规则造型 ...... 司羽看进去了,不知不觉顺着柜檯转了一圈。 「这个耳坠好看!好别致啊!」 一个甜净的女声突然响起,来顾客了。 「要试试吗?这是我们设计师刚推出的新款。」 柜姐殷勤地推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好啊!」 一阵悉悉簌簌的试戴声。 司羽正在专注研究一串绿汪汪的手串,并没在意,直到女孩雀跃着问男伴:「怎么样,好看吗?」 「嗯。」 清冽简短的男声,却让她嵴背莫名僵了一下。 但也只有一下。 「特别好看!这个七彩糖果水晶球造型非常适合你的气质,又甜又俏。」 柜姐卖力推销。 是自己做的那款?司羽立刻回头,看到柜姐正拿着镜子让一个年轻女孩子左右照看。 那女孩长了一双亮晶晶的猫眼,白净甜美,慵懒娇憨,一看就是出生在好人家,被捧在手心养大的。 他的男伴坐在旁边的高脚椅上,低头刷手机,看不到全貌,可连这样一个姿势都能看出是个帅哥,极有型的那种。 司羽双耳轰地一响,眼睛还没完全看清楚,浑身的血已经刷地冲到了头顶。 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她一矮身,迅速缩到柜檯下面,紧闭双眼,任心脏擂鼓似地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胸口。 女孩:「这款确实很特别,我一眼就看上了,你们这个设计师一定很年轻吧。」 柜姐:「是的!她就在这里......」 一回头,发现缩在柜檯下的司羽正拼命朝她摆手,不由地满脸疑惑,但应变得极快,「真不凑巧,她刚刚走开,不然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下,应该是你的同龄人。」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这耳坠多少钱?」 女孩对着镜子照来照去,非常中意。 「888。」 柜姐很敢要。 「倒不贵,只可惜耳环是银的,显廉价不说,我耳洞还有些过敏。」 「可以换成白金的,换成白金后价格略贵点,1588,您看能接受吗?」 柜姐脑子转得飞快,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嗯,得多久?」 「最多三天,您可以先交点定金,我们这是样品,独一无二,特别抢手。」 「柏川,你觉得呢,怎么样?」 女孩徵求男伴的意见。 「很配你啊,难得你喜欢,又没多少钱,开票吧!」 唐柏川收起手机,爽快地说。 「好的,您稍等,马上就好。」 柜姐没想到来了个开门红,喜上眉梢,一阵忙碌。 俩人离开后司羽才从柜檯下面钻出来,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柜姐问。 「生理疼,那股劲儿一上来,疼得站都站不住。」 司羽随口扯了个理由,眼睛紧跟着唐柏川和他女友远去的背影,就连背影都那么登对,挺拔、阳光、美好。 「你回去拿生姜熬点红糖水喝...,他俩是真般配,金童玉女似的,而且一看就是永远不用为钱烦恼的主儿,一出生就在罗马。」 柜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他们,羡慕地说。 「是啊,有些人确实命好。」 司羽也很羡慕,羡慕中掺杂着浓浓的苦涩。 耳坠还没摆好就被人定了。消息传来,连陈大海都跟着精神一振。 大家热烈讨论了半天,怎么批量生产,耳环是用纯银还是白金,最后决定两样各一批,迎合不同经济状况的受众群,价格怎么定,怎么在官方网站打gg......。 各式声音,营营嗡嗡,蜜蜂一样在司羽耳边聒噪着,却又像在千里之外。 她努力跟着微笑,偶尔嗯两声,点点头,其实一句都没听进去。 讨论到最后,陈大海突然想到了她,说:「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司羽你开价吧,多少钱可以把这个设计拿给我用。」 「啊?」 司羽蓦然回神,一脸迷茫。 「不着急,你回去考虑下,考虑好了再告诉海叔。放心,海叔聪不会亏待有才华的人。」 陈大海非常体贴,语气也更亲热了,连称唿都变了。 司羽却只有笑,礼貌僵硬的笑。 终于告辞了,刚一转身,滚烫的泪意就哗地沖向她的眼底,只觉心痛欲裂,五中似沸。 她越走越快,唯恐慢一点眼泪就会飙出来。 司羽骑上摩托车,驶出市区,驶向郊区,漫无目的地疾驰着,不知不觉越开越快,猎猎的风吹动她的头髮,把她的脸颊颳得生疼,但都无法缓解她心中火烧火辣似的痛。 痛苦煎熬的只有她一个,人家唐柏川照旧岁月静好。 其实很正常,是她自己做的选择,也早就认命了,怎么陡然一见,还会这么难过?心仿佛又重新一片一片碎掉了。 有什么可难过的?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司羽暗恨,觉得自己不争气。 一颗眼泪突然从脸颊滑落,泪痕很快就被风吹干了,譬如朝露,譬如她的初恋,短暂,见不得阳光。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这不过是偶尔发作的旧患,虽疼痛激烈,来得快,去得也快。 司羽慢慢平缓下来,发现不知不觉把摩托车开到了一处非常偏僻的路上,四周荒草丛生,正值红日西坠,暮色四合,更觉苍凉悽惶。 要下坡了,司羽想减速,心里勐一咯噔,头皮都炸了,剎车失灵了。 摩托车像一匹疯狂的脱缰野马,不受控地往前狂奔。 第35章 35 .生死 林总说话算话,很快又给陈耀光介绍了一单活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他车友圈里有个人称樊少的,财大气粗,看到他改装的兰博基尼后艷羡不已,嚷嚷着也想改。 樊少这个活儿相对简单些,陈耀光忙了一个礼拜就搞定了,约了他和他朋友到郊区僻静处试车。 小伍跟着陈耀光,一群四五个人刚到地方,下车的功夫,一辆摩托车「嗖」一声擦着他们狂奔而去。 龙捲风似的。 有个胖子忍不住爆粗口:「操,还是女司机,比咱还野!」 小伍眉头轻皱:「不对劲儿,一辆破摩托怎么开到这个速度?不会是剎车失灵了吧?」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陈耀光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跑车,一踩油门追了上去。 司羽身不由己地随着摩托车颠簸疾驰,虽还在努力把着车头,心里早崩溃绝望了,觉得自己大概率要死在这上面了,只看这条路还有多长。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僻静,人烟稀少,不至于伤及他人。 短短几分钟,她闪电般地把自己的一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恐惧到了极点,有那么一瞬,她突然觉得,死了也好。 终于可以解脱了,她想,那条看不到尽头的路她早撑不住了。死了至少可以在那边和她爸妈团聚,说不定她弟弟司麒也在,唐柏川已经 move on(往前走)了,这世间没有任何值得她眷恋的东西。 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 她缓缓闭上眼睛。 「司羽!」 一声暴喝突然横空传来,吓得她一哆嗦,又睁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追了上来,正在和她平行而驰。 「别看我,看前方,把好方向!」 陈耀光吼她。 司羽如见亲人,鼻根忽地一酸,说:「我的剎车失灵了。」 「我知道!」 「你别跟着我了,没用,别再把你搭进去了。」 司羽的理智逐渐回来了。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你放松,抓紧车头,先轰一脚空油,把高速档换入低速档,再换到下一个低档,对,就这样,做得很好,特别棒!」 陈耀光一直保持着和她一样的车速,扯着嗓子喊。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但司羽全都收到了,她的头脑突然前所未有地清醒,一一照做,有条不紊。 车速果然慢慢减缓了些。 陈耀光精神大振,继续指挥:「现在把脚从油门处移开,完全移开,捏离合,对,就这样!」 「注意,前方有个缓坡,车往上沖的时候还能再减点速,右侧是稻田,这是最好的跳车机会。司羽,集中精神,听我口令,3,2,1,」 「跳!司羽,跳!往田里跳!」 陈耀光掐准时间,下命令,坚毅、果敢,如同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司羽极配合,立刻毫不犹豫地站起,往右侧的稻田纵身一跳。 嘭一声,额头和四肢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巨疼,她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医生,快叫医生,她醒了!」 旁边守着的陈耀光立刻弹起来,慌乱地招唿护士。 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了,围着司羽检查询问了一番,对陈耀光说:「没太大问题,主要是擦伤,不放心的话再等等脑 ct 的结果。」 「那就好,谢谢医生。」 陈耀光明显松了一口气,送他们出去。 回来发现司羽正靠着床头静静地看他,乌黑的眼睛湿漉漉亮晶晶的,像某种温良的小动物,完全不见往日的警惕。 「看吧,贪小便宜吃大亏,早让你别买那个破摩托,不听!到底还是出事了吧?」 他虎着脸训她。 「你怎么样?没事吧?」 司羽没接这话茬,开口先问他。 「我能有什么事?不是我吹,这种场面我经歷得多了,这个,小意思!」 陈耀光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翘起腿,半真半假地吹牛。 「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我要交待在那里了,看到你时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司羽劫后余生,语气平静又疲倦,「幸好不是。」 「你看上去可不像,那么冷静,比一些车手的心理素质都强。」 陈耀光由衷地说。 生死攸关,他以为她会大哭、尖叫、混乱。 并不是!她一句废话都没有,反应敏捷迅速,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能那会儿我已经在意识里死过一遭了,无所谓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司羽调侃自己,第一次不再刻意掩饰脆弱。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了。 小伍进来了,看司羽醒了很高兴,和她打招唿,说:「终于醒了,把我陈哥吓坏了!」 「找我什么事?」 陈耀光截住他的话头。 「还能有什么事?樊少改车的尾款你还要不要?说好要试车,结果就这么把人家撂在荒郊野外不管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他们,现在都在等你呢,你还去不去?」 「去!有钱不赚是孙子!」 陈耀光起身就走。 小伍在后面跟着,走到病房门口又被他瞪回去了:「你去干什么?」 「我去给你帮衬帮衬,姓樊那小子说话特砸人,我怕你受不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用不着!就在这里待着,给她弄点吃的喝的,医生发话前,别让她下床。」 陈耀光用下巴点点床上的司羽,不由分说地给他派活儿。 「不用!你们去忙,我都好了。」 司羽赶紧折身坐起来。 她听出来了,因为救她,陈耀光可能要丢掉一桩大买卖。 「躺下!谁让你起来了?都别给我添乱!」 陈耀光一皱眉,空气里立刻充满了压迫感,司羽又乖乖躺下了。 陈耀光走了,小伍只好坐下来伺候病号,非要给司羽削个苹果。 边削边和她扯闲话。 俩人之前也打过照面,但来去匆匆,基本没咋搭过话,今天这么一聊,小伍发现,这姑娘的话是真少啊,礼貌,但惜字如金。 且冷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直到他说起陈耀光的事。 小伍满腔感慨无处倾诉,感慨他陈哥是真缺钱了,樊少这样的主儿都愿意伺候了,换以前,早哪儿凉快让他去哪儿待了。 「他要这么多钱干嘛?」 司羽第一次主动接话。 「参加比赛,你不知道?」 司羽摇头,问:「什么比赛」 「全国汽车场地赛,年末在咱滨城举办,可能是他最后一个上赛场的机会了。瞅他这阵势,是铁了心了,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上。 我陈哥这人,也就看着俗,可能还有点油,其实活得比谁都纯粹都有情怀,好了,吃吧!」 小伍边说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司羽。 司羽听住了,下意识地接过来,却没吃,问:「他为啥对这事这么执着?」 「年轻时留下的遗憾。陈哥在赛车这事上特有天赋,十四五岁就拿了好几个全国比赛的冠军,卡丁车,公路车什么的。 那会儿闹得动静很大,都说他是新星,是天才,北京的电视台还来採访过他。 可惜陈伯伯特别强势和固执,硬把他这条路掐断,逼他上了医科大学。 陈哥一直没断念,但那时候力量有限,错过了发展的黄金期,直到因为星宇妈和他爸闹翻,才又返回了这个圈子。 时过境迁,刚开始特别艰难,刚有点立足之地,星宇他妈又拖后腿,天天和他闹,最后还走了。 她走的那天陈哥正要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比赛,重要到可以决定他在这个圈子里的生死,背负了很多投资人和厂商的期待。即便如此,出发前他还是不顾阻拦,非接她的电话,不知道俩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陈哥明显心慌意乱了,比赛状态非常糟糕,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那次之后,星宇他妈走了,一去不返,他也彻底灭了走职业道路这条心,只当作业余爱好,消遣打发下时间。 好些年了,我以为都过去了,没想到他心里的那把火一直都没灭。」 小伍说起以前的事,无比唏嘘。 司羽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他还缺多少?」 「他嘴硬,不肯说,我估摸着,至少有一百万的缺口。」 「这么多?」司羽非常惊讶,「照他这个赚钱速度,半年时间怎么可能凑够?」 「我也这么说。可他不肯放弃,不到黄河心不死。你没发现吗?现在他啥活都接,魔怔了似的。」 小伍嘆气,「一百万哪那么容易赚,除非天降横财。」 横财?司羽心念微微一动。 第36章 36 .一干二净 司羽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什么大事,第二天早上就出院了。 陈耀光忙,小伍来接她,一直送到红日升门口。 司羽刚下车,一群人就哗地涌了过来,张罗着又是让她跨火盆,又往她身上洒柚子叶水,七嘴八舌。 司羽猝不及防,被他们裹挟着,眼花缭乱、腾云驾雾忙乎了好一阵,最后无奈地笑,说:「就是一次小意外,不至于。」 「小意外?你这是死里逃生!」 刘叔正色纠正她。 「是啊,幸亏你命大,摩托车都撞成碎片了。」 周婶说起来依旧满脸惊惶。 「呸呸呸,霉运都走开,好运马上来,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齐红梅一边念叨一边继续撒柚子叶水,力度越来越大,司羽半个身子都湿了。 「行了,差不多了。」 陈昌明终于看不过去了,阻止她。 陈星宇逮住机会,冲过来一把抱住司羽的腰,仰头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疼,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没事,早不疼了。」 司羽伸手摸摸他乌黑柔软的头顶,心里暖洋洋的。 不仅仅因为他。 眼前忙乱温馨的场景熟悉又陌生,梦里才会有,不,她后来做梦都不敢这么梦了。 其实她小时候,爸妈还在的时候,走到哪儿都是这样的氛围,亲戚邻居的和蔼、慈爱和亲热无处不在,以至于她以为这都理所当然的,直到她爸妈没了。 世界陡然露出了它真实的面目,冰冷、狰狞、残酷,她才知道那些岁月静好和乐融融都是幻象,多半是做给她爸妈看的。 都想从他们那里图点什么。 她心寒透了,自此习惯了冷眼旁观,有时还会在心里冷笑一声,为世人的阴暗和虚伪。 现在这一切算什么呢? 她一穷二白,没任何东西可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或许,也许,这个世界并没那么极端,像陈耀光说的,不是非黑即白。 忙乱很快被打断了,一对夫妻住客从楼上下来,嚷嚷着要退房。 司羽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上岗,业务熟练,动作利索,很快给他们办好了手续。 陈昌明劝她歇两天,不着急马上干活,撞到头可大可小,得观察观察。 司羽不同意,说:「没事,医生都检查过了。」 陈昌明赶着去上班,不好多劝,点到即止。 其他人也都忙了起来,只有陈星宇小狗一样跟在司羽身后乱转,一步都不离。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司羽察觉到不对劲儿,抽空问他。 他先摇头,又点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有件非常非常郁闷的事!」 「哦?」 司羽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把他拉到一个无人处,柔声问:「什么事?这里没别人,告诉司羽姐姐。」 「我之前不是发了个一炮而红的视频吗?」 「对啊,还赚了不少钱。」 「我后来又偷偷发了几个视频,点击量都只有三位数,也没什么评论,气死我了!我明明后面跳得更好!」 陈星宇非常气愤,又百思不得其解。 「这和你跳得好不好没关系,第一个视频爆一般靠运气,第二个第三个也爆就需要运营了。」 司羽并不意外,她之前眼热陈星宇,自己也试着发了几个视频。她自认摄影、编辑、文案都在线,却不温不火,只有两三百的点击量,一灰心,加上忙,就撂一边了。 「啥是运营啊?」 陈星宇眨着乌黑明亮的眼睛,一脸懵懂。 「怎么说呢?就是把咱拍的视频包装一下,给它打gg引流,增加曝光量,让更多的视频用户看到。」 司羽斟酌着,尽量用他能听懂的语言。 陈星宇还是觉得复杂,说:「这么麻烦呀!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看到我跳舞而已。」 「钱呢,不想赚了?」 司羽逗他。 「能赚当然更好了!我爸说了,有钱不赚是......」 忽地嘎然而止,小脸慢慢红了起来。 司羽抿着嘴笑了,当儿子的可比当爹的文明多了。 「那就好。」她说,「咱俩目标一致!运营我多少也懂点,只是没机会实践,你信我的话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个帐号做起来。」 「我当然相信司羽姐姐了!你说怎么办吧!」 陈星宇对她百分百信服。 「不急。」司羽说,「我得先研究下,然后再发几个视频试试水。这事你先别告诉你爸,行吗?」 「嗯嗯,这也正是我想给你说的,咱真是心有灵犀!」 陈星宇伸手和她击掌,兴奋又雀跃。 司羽响亮地和他对击了一下,说:「一言为定,等有眉目了咱再和你爸谈判。」 傍晚的时候,朱玲珑来了,给司羽拎了一个金光灿灿的燕窝礼盒, 司羽笑,说:「干嘛呀?这么大阵仗!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花钱,我爸买了让我送我们教研组组长,我不肯,在家里放得都落灰了。我才懒得拍她的马屁呢!」 「听你爸的,走的时候还提走。」 「为啥?我又没事求她,现在就有人说我闲话,送了之后更有话说了,别说他们,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朱玲珑义正言辞。 以前劝她的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司羽看着她大义凛然的脸,一时语塞,转了话题:「最近挺忙吧,老不见你。」 「可不,培训了大半个月,早出晚归的。不过差不多了,明天就不去了,再有一周多点就开学了。」 「哦,让你教几年级?」 「副科,一二年级的英语,不用考试,挺轻松的,不像汪安林,直接就带六年级了,还是班主任。领导都对他印象挺好,说他稳重,能镇住场子。」 朱玲珑撩撩发尾,貌似不经意地说。 司羽脸上露出了姨母笑,心想,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这次还算有长进,忍了好一会儿才提他。 「你俩怎么样?有进展吗?」 她八卦。 「也就那样,碰到了聊几句,上培训课开会时相互占个位啥的。」 朱玲珑努力云淡风轻,嘴角却压都压不住,一直往上扬。 司羽秒懂,说:「那就是有戏!学生时代的爱情都这么来的,占位置,抄笔记…。」 「说得你很有经验似地。」 朱玲珑忸怩。 司羽顿住了,想一想,说:「是有点经验,我的初恋就是这样。」 「啊?真的吗?快快快,展开说说!」 朱玲珑的眼睛蓦地亮了,闪着八卦之光。 司羽今天还真挺愿意说说的。 「其实跟大家都差不多。上大课时我俩总坐前后排,有时候会借借笔记说句话,后来发现老能碰到,图书馆,自习室,开水房,接触多了……」 「帅吗?他帅不帅?」 朱玲珑迫不及待打断她。 「帅吧!」 「不要「吧」,有多帅?和耀光哥比怎么样?」 朱玲珑更着急了。 司羽不干了,说:「朱玲珑你怎么回事,不都有汪安林了吗?怎么还天天耀光哥耀光哥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你不懂,汪安林走气质路线,论帅,耀光哥依旧是我心里的天花板!他,你的初恋,到底咋样?」 「也不能简单用「帅」形容他,他很阳光,很有朝气,也很聪明。那会儿我们专业考试,第一不是他就是我。原本我对他还有点瑜亮情节,后来不知怎地,又开始默默喜欢他了,宿舍的人都说他也喜欢我,但我不敢相信......。」 司羽边想边慢慢回答,表情眼神温柔缅怀。 「哎哟喂。」朱玲珑磕到了,捂着嘴,笑得眼睛都没了,「这么甜啊!跟言情剧似的,后来呢,后来呢?」 「我俩暧昧了挺长时间。大二圣诞节那天下雪了,那年的第一场雪,白色圣诞节。她们都说是好机会,鼓动着让我表白,我买了礼物,但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想到他先来找我了,他把我叫宿舍楼下,说他喜欢我很久了,问我能不能做他女朋友。那会儿雪下得很大很大,漫天都是,是我见过最美、最浪漫的鹅毛大雪。」 司羽嘴角噙笑,脸上焕发着异样的光,眼睛明明看着朱玲珑,却又不是在看她,而是穿过她的脸,落在了一个辽远神秘的地方。 「妈呀,太浪漫了!后来呢,后来呢?」 朱玲珑催她。 「后来分了。」 司羽眼里的光瞬间没了,低头。 「啊?为什么啊?」 剧情急转直下,朱玲珑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都过去了。」 「哎呀呀,太遗憾了!」 朱玲珑扼腕嘆息。 「没什么可遗憾的,再来一遍也是这样的结局。 唯一的遗憾是我没亲自和他告别,这两年一想起来就觉得亏欠了他,不过现在好了,补上了。」 司羽越说越心平气和。 昨天猝不及防的重遇,让她没死透的心情瞬间復活,再次经歷了一轮火辣火烫的痛苦和煎熬,差点丢了小命。 心也死透了。 之前他们的分手,只是物理距离的分开,这次才是真正的切割。 第37章 37 .男色 陈耀光这两日特别忙,司羽等了好几天才等到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那会儿已经半夜一十点多了,陈耀光脸上的疲惫掩都掩不住,胸口的衣服上蹭了一块污黑的机油。 看司羽一人在院子坐着,他明显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说:「好利索了?他们这就让你值夜班了?」 「不是,我专门在等你。」 司羽起身,端起一壶泡好的养生花茶,给他倒了一杯。 「别折腾了,老爷们儿谁喝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陈耀光嘴巴硬,身体已经坐下了。 司羽把杯子轻轻放在他手边。 「等我什么事?」 他端起来尝尝,还行,一仰脖咕嘟咕嘟喝完了。 司羽又给他倒满。 「前两天的事,我还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谢谢。」 她真心诚意地说。 那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哦?怎么谢?以身相许?」 陈耀光胳膊往椅背上懒洋洋一搭,眼睛笑笑地看着她。 他发现自己有点贱,累成狗了还忍不住想逗她。 「行啊,什么时候?」 司羽一点不见急恼,慢条斯理地说,对付这种口嫌体正直的人得比他更流氓。 咳咳咳,陈耀光猝不及防,一口水呛在喉咙了,咳了半天。 「完了,把你教坏了。」 他迅速后退,生怕黏身上了。 「上次在医院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司羽心知肚明,不接他话茬儿,言归正传。 「不记得了。」 「医院花费的单据呢?」 「我哪耐烦弄这些?等我就因为这事?没别的事我回去睡了,累死了!」 陈耀光起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单据在小伍那里吧?你还是抽空算算,我转给你。」 司羽不依不饶。 「再说!」 陈耀光急着走,敷衍地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要出来了。 「累成这样,值得吗?」 司羽忍不住,突然问。 「什么?」 陈耀光刚开始没反应过来。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辛苦成这样,值得吗?」 司羽又郑重其事地问一遍。 陈耀光顿住了,空气也跟着凝固了一瞬。 「谁他妈的嘴这么快?小伍吧?一天到晚闲得蛋疼,只会扯老婆舌!」 他气急败坏。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怎么那么好奇?」 「你还没回答我。」 不知怎地,司羽今天异常固执。 「当然!」 陈耀光斩钉截铁。 「即便到最后只是一场空?」 「是,在所不辞。」 月光下的陈耀光语气平静,眼里却跳着两簇火焰,病魔般的狂热和执拗。 「疯了。」 司羽莫名被镇住了,喃喃道。 「你不疯?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到处跑着找你弟弟,别说学业、前程、爱情了,连正常的生活都没有。」 陈耀光勾勾嘴角,笑了,「咱俩半斤八两。」 「我和你情况不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司羽虚弱地辩解。 「怎么不同?世人眼里咱俩都一样,一样蠢、一样固执、不识时务、不懂变通。」 嘲讽和苦涩的语气。 司羽一愣,脸上似有触动。 陈耀光继续:「还是要有个梦的,不然日子那么庸俗乏味,又那么漫长,怎么过?有梦了那些忍耐才有意义。」 突然变成了忧郁的哲学家。 司羽眼睛睁得更大了,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他。 陈耀光回神,瞬间收住了,说:「走了,你也把门关了睡吧!」 「你还差多少?」 司羽的声音从后面追了上来。 「不是你操心的事!」 「到底多少?」 司羽有些急躁了。 「放心,你那点医药费填进去,水花都没一个。」 陈耀光一拐弯,背影不见了。 第二天,司羽给陈大海打电话,谈设计费的事。 陈大海非常客气,让她开价,司羽不好贸然开口,问市场价。 陈大海似乎就在等这一问,立刻清清嗓子,滔滔说了半天。 司羽越听心越凉,生意人到底是生意人,之前说得那么花团锦簇,一谈钱就寸步不让。 就他所说,一万块钱已经是看陈昌明的面子了,其他新人最多几千块。 司羽挂了电话,心中好不失望,转而又清醒了,是她贪心了,以前一个手串卖一百二她已经喜出望外了。 一万就一万吧,她决定尽快抽空去一趟,把合同签了,免得夜长梦多。 得空她关注了陈星宇的短视频帐号,名字起得非常可爱:小星星 陈星宇一共发了四个视频,如他所说,第一个视频数据好到炸裂,后面三个却急转直下,无人问津。 司羽点开,发现陈星宇没吹牛,后面舞蹈视频里的他无论律动还是卡点,其实都强过他在第一个视频里的表现。 问题出在哪儿? 司羽非常纳闷,点开那条爆火视频的评论区,发现已经洋洋洒洒有五千多条留言了。 她草草过了一遍,很快发现了端倪。 高贊的热评大致有三类,一类是对陈星宇表示惊艷: 「这舞感、这爆发力和卡点,就是祖师爷追着餵饭吃!」 「你们发现没,不仅是脸上的肌肉,他连眼皮都能卡点震颤!」 「不得不说,努力在天赋面前一钱不值。」 「怎么办,上干不过老的,下干不过小的。」 「刷完这个视频,回头踢了我那个傻儿子一脚,整天只会看看熊出没。」 ...... 第二类是对拍摄场景的惊艷: 「长见识,传说中有钱人的车库原来长这样!」 「不仅壕还专业好不好,坡道是马蹄石拼接的,还有那个金属铆钉的减速带,啧啧!」 「大家关注的不应该是一闪而过的那几辆跑车吗?随便一辆都能闪瞎我的狗眼。」 第三类也是表示惊艷的,对在背景中出镜几秒钟的陈耀光。 「姐妹们,谁懂啊,虽然看不到正脸,但这胳膊肌肉线条,这喉结,这拿扳手的娴熟动作,不要太杀我!」 「相信我,绝对是天菜!」 「小朋友,后面是你爸爸吗?帮姐姐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好吗?」 「要有这样的老公,做梦我都能笑醒!」 「要有这样的老公,吵架我都抽自己!」 「喂喂,把你们没出息的口水擦擦,这可是小朋友的帐号,放着,让我来!」 ...... 司羽又翻看后发的几个视频,对比了下,虽然陈星宇跳舞跳得更卖力,但太一本正经了,没有豪宅车库和陈耀光的加持后失去了娱乐性和噱头,只是一段四平八稳的跳舞视频。 说到底,这是一个娱乐至上的时代,也依旧是钱权和美色盛行的时代。 不一样的是,盛行的是男色。 司羽忍不住把陈耀光出现的那几秒定格,慢放,细细欣赏,别说,修车时的陈耀光神情严肃专注,动作娴熟,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撩人而不自知,也难怪那些老娘们嗷嗷叫。 看着看着,司羽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玩味调侃的笑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司羽手一抖,立刻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说曹操曹操到,陈耀光今天难得回来得早。 大约刚干完活儿热,他把衬衣脱了搭在肩上,只穿了件白背心,隐隐可见健硕鼓胀的肌肉和浓密的腋毛,头上热气腾腾,一滴汗顺着额头流到下巴,滑落到脖子,滑过脖子的喉结,喉结动了一下,下方有一粒小小的红痣,莫名性感。 司羽的眼神太怪,盯着他看的时间又太长,陈耀光有点不自在,粗声粗气地说:「看啥呢?有啥好看的?」 「看你帅呗!」 司羽笑眯眯地,一反常态。 「不许看,再看收费!」 陈耀光恶狠狠地说,顺手抓起衬衣擦脸上的汗。 「是得收费!」 司羽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场景如果拍下来传到网上,那些老娘们儿不得疯? 第38章 38 .误会 司羽得知陈星宇还在豪宅车库拍过其它跳舞视频,都存在陈耀光的手机里,很是振奋,让他找机会发到自己的微信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千万别让你爸发现了。」 她殷殷叮嘱。 陈耀光大男子主义,他要知道了这事准一翻两瞪眼,没一点可能性了。 陈星宇点头,留意了好几天,终于找到机会,趁陈耀光午睡拿着他的手机屁颠屁颠来找司羽。 司羽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俩人一起捣鼓着把视频往她微信上传。 前面还比较顺利,后面有两段视频内存比较大,进度很慢。俩人都有些紧张,屏住唿吸一起盯着手机屏幕,只觉度秒如年。 「陈星宇!」 一声愤怒的爆喝突然从正屋传来,陈耀光醒了,「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又把我手机拿走了?」 俩人同时一抖。 陈星宇慌得一批:「怎么办?怎么办?」 「别急,也别出声,马上就好了。」 司羽安慰他。 进度已经到百分之九十了。 陈耀光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刚睡醒的他脾气暴躁,骂骂咧咧从正屋一路找到院子,又从院子找到前面的红日升。 俩人听着动静越来越远,刚松一口气,他又从前院折回来了,声音里的火气更大了:「陈星宇,你个臭小子,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司羽姐,传不完算了吧,我得赶紧出去,他真生气了。」 陈星宇心慌意乱,拿起手机就要走。 司羽赶紧拦他,说:「千万别出去!只剩百分之五了,还得把传视频的纪录删了,现在出去全露馅了。这样,我想办法拦他,你盯着,一完就赶紧把手机偷偷还回去。」 「你能拦住他?」 陈星宇忧心忡忡。 「试试!」 司羽一咬牙一跺脚,开门出去,刚好和头上冒火的陈耀光碰了个正着。 「你在这儿干什么?看见陈星宇没有?」 陈耀光噼头就问。 「我回来取个东西。陈星宇?刚才隔壁的小朋友找他,俩人一起出去玩了,你找他有事?」 司羽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这个小王八蛋,搞不好又把我的手机偷走玩去了!」 「没看见他拿手机啊,你是不是自己放忘地方了?」 「不可能,我睡前放枕头边上了。」 「会不会掉到床缝里了,或者毯子盖住了,你再找找。」 「不能吧?」 陈耀光虽这么说,语气明显有些动摇。 「我来帮你找,我最会找东西了!」 司羽热情洋溢,边说边带头往正屋走。 「今天咋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从没见你管过闲事。」 陈耀光满腹狐疑地跟在后面。 「应该的,你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司羽回头对他嫣然一笑,他的那点疑惑立刻烟消云散。 陈耀光住在正屋的西间,面积很宽敞,陈设家具简单明了,东西井井有条,一点不见脏乱。 一看就知道对生活品质极有要求。 和别人不同。 别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把痞懒当作保护色。 最抢眼的是那面陈列墙,整齐摆放着奖盃,勋章和证书,皆一尘不染,还有那个曾让他大发脾气的头盔。 司羽不好多看,一扫而过,心里却明了,都是他最珍视最在乎的东西。 陈耀光的心思都在手机上,一进去就急急搬开两个床头柜,没发现,又胡乱翻枕头和被褥,说:「没有啊,我记得很清楚,睡前看过的,十有八九是那个臭小子搞的鬼,他不是第一次了!」 怒火暴涨,一触即发。 司羽心虚,赶紧往前面凑,说:「我来看看。」 「不用,我......」 陈耀光恰好这个时候回头,她来不及收,俩人撞到了一起。不知道谁绊到了谁,陈耀光先倒在了床上,下一秒,司羽扑在了他身上。 上好的乳胶床垫,质地柔软有弹性,一阵晃荡。 都不及司羽的身体软,也不及两人的内心荡漾。 贴太紧了,司羽先看到他黑色瞳孔里的自己,一脸惊诧,还有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然后感觉到他胸膛坚硬的肌肉块,正紧紧挤压着她那两团绵软。 她的双颊「蓬」地火烧火燎起来。 陈耀光虽竭力在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双手已不由地搂住了她,坏笑:「也不用真的以身相许。」 司羽的脸更烫了。 弄得她今天的体贴殷勤,还有主动,都有出处和图谋似的。 偏又无从解释。 她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借整理头髮平缓了一下心情,说:「不好意思,刚才脚下绊到东西了。」 「是吗?」 陈耀光双手枕在脑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显是不相信的。 「小姑娘,千万别考验男人的自制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的下限超乎你的想像,包括我。」 他又慢悠悠加了一句,眼神变幻莫测。 再有下次他不一定能放过她。 「你想多了!」 司羽有些恼怒,她考验他什么了? 又觉得这事窝囊了,主动送上床似地。 「最好是。」 也难怪他不信,今天的她确实反常。 「手机应该不在卧室,去外面找找吧!」 司羽咽下这个哑巴亏,率先走了出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一出门就发现陈星宇来过了,小孩子到底没经验,把手机端端正正放在方桌的正中间,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拿起手机,迅速往沙发的靠枕缝里一塞,朝陈耀光的房间喊:「沙发这里怎么有个手机?是不是你的?」 陈耀光闻声出来,一脸不可思议,说:「奇怪,怎么会在这里了,我记得......。」 「我也经常记错,找到就好,我去忙了。」 司羽暗松一口气,好在煳弄过去了。 「滚滚滚!」 一声狂怒的喊声突然从前院传来,震耳欲聋,把她和陈耀光吓得一哆嗦,赶紧快步往外走。 刘叔的声音。 他脾气向来火爆,不会又和住客起冲突了吧?以前还没整过这么大动静。 和刘叔起冲突的并不是住客,是他小舅子蔡昆。 蔡昆约莫四十多岁的,尖嘴猴腮,穿件印有骷髅头图像的紧身黑 t 恤,脖里挂条小拇指粗的大金项鍊,一副地痞流氓相。 「天天找我借钱!借钱!我哪来这么多钱?你又什么时候还过?」 刘叔气得眉毛倒竖,浑身哆嗦。 「姐夫,这是最后一次,真的,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救命用的!」 蔡昆搓着手苦苦哀求,一副可怜相。 刘叔并不为所动,硬梆梆的:「你爱找谁找谁去,我反正没钱!」 「你这不天天上着班呢,怎么会没钱?」 蔡昆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我拢共才那么点工资,不吃不喝、不给你姐拿药看病?你又不是没手没脚,这个岁数了还游手好闲,天天手心往上摊,真当别人的钱是大风颳来的啊!」 刘叔愈发不耐烦了,语气非常呛。 蔡昆脸上挂不住,立刻收住刚才的奴才相,冷笑一声,说:「我姐都那样了,还能花你几个钱?你这钱,怕是花到别的女人身上了吧?」 「胡说八道!」 刘叔一震,虽然还大着嗓门,但声音明显有些虚。 「我胡说八道?」 蔡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想往人后躲的周婶,说,「那问问这个老淫妇,看有没有这回事?」 周婶年老体弱,又胆小,被他揪住衣领,狠狠甩到了地上,顿时面白如纸,抖得跟筛糠似的。 第39章 39 .你别害怕 「你干什么?!」 陈耀光立刻挺身而出,勐地推了蔡昆一把,把他推了个踉跄。 司羽不声不响地把周婶扶了起来。 刘叔神情焦虑,看看她们,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蔡昆振振有词。 「在我陈耀光的地盘上,动我的人,就关我的事!」 陈耀光沉着脸,寸步不让。 「他们不光是你员工,一个是我姐夫,一个是我姐夫的老小三,姦夫淫妇,人老心不老,合伙欺负我苦命的姐姐,厚颜无耻,天理难容!」 蔡昆嗷地蹿了起来。 「血口喷人!」 齐红梅不干了,满脸鄙夷,「怎么会有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要不到钱吸不了血就往人头上扣屎盆子!」 「你知道个屁!」 蔡昆冷笑,用手指着眼神躲闪的刘叔和周婶,「你看他俩谁敢说个「不」字了吗?他们那点破事,整个渔港镇除了你这个蠢货还有谁不知道? 我姐是瘫了,也煳涂了,可我没有!她从小疼我,这个公道我非讨回来不可!」 「你俩倒是说话呀,就让他这么空口白牙造谣泼脏水啊?」 齐红梅回头,着急地催刘叔和周婶。 周婶哆哆嗦嗦地看了眼刘叔,刘叔神色复杂,仿佛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齐红梅的脸色瞬间变了。 「讨公道也轮不到你吧?」 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小伙子突然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先对着不安的刘叔叫了声爸,又恭恭敬敬地沖陈耀光叫哥。 是刘叔在林业局上班的儿子刘子宏。 「子宏,你不知道,不知道这对狗男女是怎么欺负你妈的......。」 蔡昆急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妈瘫床上十多年,我爸一个褥疮都没让她生过。 你又何尝知道?不过跟着大家捕风捉影罢了。 我妈瘫了这么多年,你来过几次?十根手指都能数过吧?你照顾过我妈一天,哪怕给她端过一杯水吗?每回来都是找我爸借钱,次次都十万火急,但一次都没还过。小舅舅,我爸就是一厨子,不是聚宝盆,你放过他吧!」 刘子宏说话慢条斯理,却句句都扎在蔡昆的死穴上。 「不是,子宏,我......。」 「好了,别在这里闹了,让外人看笑话,走走走……」 刘子宏边说边拽着他往外走。 「我得给你妈讨公道......」 「这不有我在吗?还轮不到你…」 俩人越走越远,留下一群看热闹的闲人。 「散了散了!都该干嘛干嘛去!」 陈耀光一挥手,粗声粗气地结束了这场闹剧。 刘叔躲在厨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菸,云雾缭绕,但也看得出一脸阴沉。 司羽好言好语地安慰惊魂不定的周婶,把她送回宿舍休息,一出门就被齐红梅拽住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他俩的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是不是只瞒着我一个?」 声音因为被蒙蔽的愤怒陡然尖利。 「刘叔儿子不都说了吗?都是捕风捉影。」 司羽拒不承认。 「无风不起浪,人家咋不说我和你刘叔有一腿?他俩的反应也不对,我要是周婶,别人这么污衊我,我早和他拼命,抓他一脸血道道了!」 齐红梅不信。 「人和人不同,别说周婶了,整个渔港镇有几个能赶得上您老人家的战斗力啊?!」 司羽正无从回应,陈耀光的声音及时传了过来,连消带打,给她解了围。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赶紧地,都干活去,马上就开晚饭了。」 陈耀光虎起脸,拿出了老闆的威严,这才摆脱了齐红梅的纠缠。 晚饭时间越来越近,刘叔掐掉最后一根烟,大声叫阿兴,如常忙了起来。 就连周婶,洗把脸后也怯怯地出来了,只是走路靠墙边,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专挑最脏最累的活儿干。 只要齐红梅稍一靠近,或仅仅只是投去热切询问的眼光,她都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退避三舍。 司羽看在眼中,心中百般滋味,一起乱涌。 陈耀光突然在收银台叫她,问她是不是有笔钱没收上来,还是收了没入帐?对不上。 司羽过去看了看,非常肯定地说收了,当时恰好菸酒店的伙计过来结帐,他随手把那笔钱结给他了,连收据都没让他开。 陈耀光立刻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事,他一忙给忘了,按下不提了。 司羽却没走开,意意思思的,有话想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有事?」 陈耀光眼睛从计算器上移开,飞快看了她一眼。 「也没什么,」司羽说,「我只是有点奇怪,你说刘叔的儿子到底知不知道他爸和周婶的事?」 「怎么可能不知道?」陈耀光嘴角抽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连蔡昆都收到信儿了。」 「那他......」 「揣着明白装煳涂呗,戳破了有什么好处?万一刘叔破罐子破摔,坚持和他妈离婚了,老太太谁管?他舅管还是他管?」 陈耀光语气淡淡的,说的却是最冷酷绝情的话。 司羽的心更堵了,说:「你也太现实了,就不能是儿子心疼体谅父亲,不想把他逼得太紧?」 「你这样理解也行。」 陈耀光不和她争辩。 「说实话,刘叔有点让我失望。」 司羽微微嘆口气,「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替周婶说。」 「他也不好受。你换个角度看,其实他大可否认他和周婶的事,反正口说无凭,没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却宁肯被人怼都不愿撒谎,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对人性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点?」 司羽的眼睛蓦地瞪圆了。 「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谁能经得住凑近细看?差不多就行了。」 陈耀光语气里透着歷尽炎凉的沧桑。 「确实复杂,把我都搞煳涂了,不知道谁对谁错了。」 司羽还是有些烦恼。 「成人世界哪分对错?都是利益权衡后的结果。」 陈耀光的语气不光是沧桑了,还带着疲倦。 「我不这么觉得!」 司羽不爱听这话,反应非常激烈,「你这想法太消极了,不是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有金钱和利益的,至少我不是,你更不是!」 陈耀光愣住了,神情一时之间非常复杂,似是被戳中,又似是震撼,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触动,但很快又恢復成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笑:「我哪担得起这么高的评价?」 又说:「你最好离我远点,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半真半假,话里有话。 「不用一遍遍提醒我,也别害怕,我不会爱上你的,更不会巴着你不放的。 我是一只无脚的鸟,宿命就是一直飞,不会在一个地方停太久的。」 司羽淡淡地说着惊心动魄的话。 「什么跟什么啊?」 陈耀光瞬间不淡定了,虽极力强撑着,还是带出些狼狈。 「没什么,我去忙了。」 司羽转身走了。 消息传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司羽上街买东西,路过朱氏海鲜大排档时被朱玲珑拦下了。 「听说红日升昨天出大事了?」 朱玲珑笑得意味深长。 司羽也笑,说:「你是人民教师,也凑这热闹?」 「人民教师也是血肉之躯,讲讲,到底咋回事?」 朱玲珑眼中跳着热切的八卦之光。 司羽无奈,三言两语讲了下当时的情形,说:「姓蔡的没要到钱无事生非,你别信那些没用的。」 「无风不起浪,你是不知道,说的人多了。」 「谣言止于智者,人家刘叔的儿子都不信,咱就别瞎传了。」 「刘子宏也去了?」 「去了,亏得他脑子清楚,不然这事还不好了结呢!」 朱玲珑突然笑了下,笑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 司羽非常敏锐。 「你对刘子宏印象咋样?」 「个子不高,但看着挺斯文挺有分寸的,咋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我给你说!」朱玲珑突然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前不久刚有人给我俩说过媒。」 啊?司羽愣了一瞬,轰然笑了,问,「那你啥意思?」 「拒了!开玩笑,我俩穿开裆裤时就是同学,熟得不能再熟了,和他谈恋爱?那不跟乱伦似的吗?我爸妈也不同意,说他家庭负担太重。他好像伤自尊了,走路都不打我家店门口过了。」 「这样啊,我瞅他还挺沉稳,听说工作也不错。不过也正常,现在你眼里除了汪安林还能有谁啊?对了,你俩现在到底咋样?有进展不?」 司羽促狭地笑,在朱玲珑面前才有这份儿难得的活泼。 「八九不离十了,你瞅着吧,一开学我就把他拿下!」 朱玲珑握拳,做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动作,信心十足。 第40章 40 .敏感 没过几天周婶就向陈耀光提辞职,说要回老家。 那会儿大家正各忙各的,乱糟糟的,她一开口,全场都安静了。 陈耀光非常意外,周婶是红日升元老,打店一开张就在这里干,虽人怯懦些,却极吃苦耐劳,也和气。大家一路朝夕相伴,早超出一般僱佣关系了。 「回哪个老家?你儿子那里不是不方便吗?」 陈耀光皱眉。 周婶当初出来打工就是因为她儿子,买的房子小,儿媳又性格强势,处处看她不顺眼,总生闲气。 「我回乡下老家,出来好几年,那些老伙计们都想我了。」 周婶说,早就想好的措辞。 「你乡下的房子不是漏雨漏得厉害吗?怎么住?」 齐红梅忍不住插话。 「修了,已经修好了,我堂侄帮忙修的。」 周婶下定决心要走。 她还有廉耻。这几日即便大家没再说什么,她依旧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每次回和齐红梅同住的宿舍都得鼓半天勇气,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最让她心寒的是刘叔,一夜之间,他俩连话都不说了, 刘叔的眼神、表情、肢体语言,处处都在画界线。 这段不光彩的关系连个明面的交代都不配有。 羞耻、难堪、冷漠,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不仅挡住了好不容易投到她世界里那一丝光,还让她几近窒息。 陈耀光看她离意坚决,没再强留,多给她结了两个月的工资,并一再强调,只是给她放个长假,休息好了随时回来。 「谢谢老闆。」 周婶得到善待,几欲落泪,借着收拾行李避到宿舍去了。 收拾来收拾去,几年的生活,一个旧背包一个拉杆箱就囊括了。 陈耀光让司羽开面包车送她去车站,大伙儿都来告别,齐红梅还掉了两滴泪。 头几天她还在给她脸色看,觉得她有心机不要脸,这会儿又有些捨不得了。 万凤枝也来了,给周婶带来满满一袋食物饮料,让她路上吃喝。 刘叔却躲在厨房,自始至终没出来。 也没人叫他。 阿兴帮周婶把行李拎到车上,车开动那瞬,突然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说是刘叔的心意。 怕周婶推辞,说完就跳下了车。 面包车开动了,刚走两步,啪,红包又被扔出去了。 街上喧闹,那一声却异常响亮清晰,像一记难堪的耳光。 司羽没减速,看着后视镜里的阿兴一脸惊诧,越来越小,心中感慨万千。 周婶胆小温驯了大半辈子,这会儿倒硬气了一回。 送完周婶回来,司羽给陈耀光汇报情况,又半开玩笑地表扬他,说:「冤枉你了,原来你不仅不是黄世仁,还这么够意思!」 说的是他多给周婶结钱,又放她长假的事。 「你想多了!主要是这点工资,很难再请到这么吃苦耐劳的员工了。另外,」 陈耀光别有意味地笑,「这不还有刘叔吗?他可是咱红日升的核心员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司羽一阵无语,盯了他一会儿,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有点病。」 「啊?啥病?」 陈耀光一愣。 「『承认自己是好人会死』病!」 司羽说完转身就走,气得陈耀光在后面直跳脚,说:「要翻天啊?!整天没大没小!到底谁是老闆?」 司羽没回头,嘴角悄无声息地浮起一抹笑意。 又过了几天,陈星宇暑假结束开学了,朱玲珑也正式上班了,司羽的世界陡然安静了不少。 那天她出门办事,刚走两步,一片黄叶悠悠落在了她身上,她抬头,发现满树的叶子都已染上了萧瑟凋零之意。 秋天来了。 正在惆怅,起了一阵风,她鬓边的头髮也跟着荒凉地起伏。 她突然惊觉,自己竟史无前例地在同一个地方待了这么久。 红日升的旺季也结束了,虽然少了一个周婶,他们几个也能勉强应付,陈耀光没再请人。 为了节缩开支。 即便如此,筹钱这条路依旧漫漫无尽头。 他外出的时间越来越多,脸色却越来越不好,除了疲惫,还有一丝细看才能察觉到的焦灼。 司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事了。 她抽空又深度研究了那条爆款视频的评论区,在创作者服务中心採集了一系列数据,对粉丝精准画像,迅速定位了目标人群,然后根据她们的喜好做出调整,先把帐号的暱称由小星星改成星星潮爸,又把个人简介,背景图和个性签名全都置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接下来她反覆琢磨,从陈星宇传给她的视频里精心剪出 10 条 15 秒左右的片段,条条都有爆点: 或是陈星宇跳舞时不小心跌了一跤,但凭藉超强的核心力量化腐朽为神奇; 或背景里的陈耀光扯起 t 恤下摆擦汗,隐约露出一排豆腐块般整齐的腹肌; 或是陈星宇自拍跳舞时不小心近景扫到了某辆跑车的奢华内饰,一闪而过; 再就是陈星宇正跳得霸气十足,被陈耀光吼了一嗓子后秒变避猫鼠,可怜又可爱...... 司羽掐准目标人群的刷抖音时间,定时固定隔日发,配乐文案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力保紧跟热点,既有趣味又噱头十足。 发到第五条视频时数据再次攀爬到一个高峰,完播率点赞转发量不说,粉丝也迅速累计,十天功夫就达到到了令人咂舌的十五万。 初试牛刀就有斩获,司羽喜出望外,巨大的成就感和兴奋在体内奔涌,却无处倾泻,只能和陈星宇这个小人儿分享。 「你太牛了!」 陈星宇看她的眼里都是星星,打心底崇拜佩服他的司羽姐姐。 她好像有金手指,同样的视频,他发的时候数据惨澹,怎么她剪一剪,加点特效和文字,就这么受欢迎了? 俩人情不自禁地再次击掌,亢奋又不安,仿佛误入阿里巴巴强盗洞的孩童,不知道拿满地灿灿生光的珍宝怎么办才好。 「什么事这么高兴?」 陈耀光刚好看到这一幕,随口问。 俩人立刻秒收,作正襟危坐状,说没事没事。 陈耀光好奇心顿起,他又不瞎,这情形,没事才怪。 他不好敲打司羽,拿陈星宇作筏子,说:「你小子别给我搞鬼,我最近忙,看我腾出时间怎么收拾你!」 「我才没有呢!」 陈星宇吐吐舌头,和司羽交换了个眼神,一熘烟跑了。 陈耀光尽收眼底,嘆气:「养孩子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跟你这个外人比跟我都亲。」 司羽笑:「那是因为我拿他当朋友,不用长辈的身份压他。」 「我也没压他啊!」 陈耀光不服,「像我这么开明,不拘小节,朋友,不,兄弟式的爸爸去哪儿找?」 「平日看上去是这样,一遇到正事你当爹的派头就出来了。」 「我有这样?」 陈耀光一脸茫然和委屈,看样子是真没意识到。 司羽顿了下,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有些事不如一吐为快。 「那我问你,为什么不让陈星宇学街舞?你知道他这方面的天赋有罕见多宝贵吗?」 司羽有些激动。 她以前不管闲事的,可陈星宇不同,他是她的忘年交,学个舞而已,又不是做坏事,每次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她早就看不惯了。 「街舞有什么好学的?你看那些跳舞的男的,有像样的吗?个个奇装异服、娘们唧唧,不是打耳钉就是纹身,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陈耀光满脸不屑。 「你这是偏见,严重的偏见!」 司羽毫不留情,又一针见血,「你甚至连街舞是什么没了解过,就先入为主给它定了罪。这股不分青红皂白的傲慢劲儿,跟陈伯伯反对你赛车有什么区别?简直如出一辙!」 「你拿他和我比?」 陈耀光反应极大,怒目圆睁,像被针勐扎了一下。 又铁青着脸冷笑,「你对我家的事又了解多少?凭什么下这样的定论?你这种做法就不傲慢吗?」 司羽一愣,竟是动真气要吵架的架势。 「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 她迅速道歉,心里却堵着一口浊气。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恨恨想。 又后悔,觉得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交浅言深。 陈耀光哪能听不出她道歉里的赌气?却没接话,脸色依旧难看到了极点,像被戳了肺管子。 司羽看他更来气了,多大点儿事啊,还没完没了了! 俩人都不说话了,空气瞬间结冰。 「司羽,刘叔找你。」 小伍突然从厨房探出头,边叫她边哈着气撕吃一条巴掌大的黄花鱼,刚出炸锅,正烫着。 司羽巴不得这一叫,赶紧走了过去。 厨房里烟雾缭绕,刘叔并没有叫她,他正忙着在油锅里炸东西。 小伍等她一进来就暗戳戳拉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以后别提星宇跳舞的事了,陈哥扎心。」 「为啥?」 「你知道星宇的舞蹈天分随谁吗?」 「谁?」 司羽心念飞转,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随他妈。」 小伍嘆气,「他妈妈当年是艺术团重点培养的学员,民族舞跳得那叫一个灵啊,爵士舞也好,据说他俩就是在她的演出上一见钟情的。」 司羽不说话了,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还以为他们是大学同学。」 「不是。星宇妈进社会早,比陈哥大三岁,但有啥说啥,挺有气质和风情的。 这也是陈伯伯当年极力反对他们结婚的原因,总说星宇他妈红颜祸水,复杂有心机,把原本有锦绣前程的陈哥带坏了。」 第41章 41 .斗嘴 司羽抽空去了趟陈大海的店,把合同签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陈大海不在,但交待了助理。助理待她很客气,说那一万块钱三个工作日就能到帐,并表示非常期待她的新灵感。 「说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最了解年轻人,只要有新想法,随时找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 助理递给她一张名片。 司羽郑重其事地接过来,道谢,那不仅是一片薄薄的纸片,还是通往另一个美丽新世界的门票。 奇怪的是,她虽然欢喜兴奋,但已不似当初那般浓烈了。 大抵是因为她窥到了另一条更金光灿灿的捷径。 司羽告别助理往外走,经过柜檯时下意识瞟了一眼,之前放糖果耳坠的位置现在陈列着一串墨蓝色的水晶手串,成色极好,在柔和的灯光下幽幽生晕。 柜姐还认识她,和她打了个招唿。 「那对耳坠,卖掉了?」 司羽忍不住问。 「卖了,就是那对金童玉女,出手阔绰得很。」 柜姐热情洋溢地说。 司羽哦了一声,问也是多余一问。 现在的她虽还会心神波动,但已不像那日骤然撞到唐柏川时火烧火燎了。 看,都会好的。 她安慰自己,神思却依旧有些恍惚,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快走到商场大门时突然看到个熟人。 朱玲珑。 她妆容精緻,抱着一桶爆米花,一边和身边的男人说笑一边等电梯,满面春风。 传说中的汪安林? 司羽精神一振,瞬间从刚才的惆怅中抽离出来,下死劲狠瞅了那男人两眼。 确实比刘子宏外型抢眼。 高,瘦,清俊,也稳重。 司羽默默在心里打了个八十分,难怪朱玲珑这么容易就从陈耀光那里移情别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出神间,电梯到了,叮一声响。 朱玲珑招唿汪安林上电梯,一扭头,正好和司羽对上了,鲜妍的笑立刻僵在了脸上。 司羽淘气地朝她眨眨眼。 不过电光石火的功夫,电梯门很快合上了。 朱玲珑的信息就追过来了:「怎么样?」 「很配!」 朱玲珑回了个小人害羞、捂着脸满地打滚的动画表情。 司羽忍俊不禁,八卦:「拿下了?」 「成败在此一役!」 朱玲珑回得飞快。 司羽也给她发了个动态表情图,小人额头勒着必胜布条,握着拳头给她加油,目眦俱裂,青筋都爆出来了。 朱玲珑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 汪安林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收住,作文静淑女状。 「到了。」 汪安林用手挡住电梯,让她先出去,绅士又贴心。 朱玲珑心里甜丝丝的,一摇三摆地出去了,电影马上就开始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看电影。 最初是他们网上聊天,不知怎地说起了这部刚上映的片子,汪安林很感兴趣,滔滔不绝,说这个导演的作品很有保障,他几乎每部都会看。 朱玲珑脑子一热,打直球,说她手上刚好有两张票,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 汪安林停了好一会儿才回她,其实也不过三五分钟,朱玲珑却度秒如年。 汪安林说不好意思,他最近比较忙,只有下午才有时间。 「这么巧?我的票就是下午的,一起?」 朱玲珑飞快回他。 这次汪安林秒回,发了个 ok 的手势图。 朱玲珑高兴疯了,也慌了,满世界张罗着买票,好在下午场人不多,真让她抢到了两张。 电影院的光线暗下来了,是一部爱情文艺片。 俩人肩挨着肩坐着,中间隔着爆米花桶,拿爆米花时手指偶尔会碰擦到,讨论剧情要凑得近近的,用气音说话,很有些耳鬓厮磨味道。 朱玲珑的心醉得一塌煳涂。 汪安林看上去比她放松多了,爆米花吃完了后把手闲闲搭在他俩之间的扶手上。 那手修长、舒展、骨节分明,能写一笔漂亮的粉笔字,全校谁都比不了。 朱玲珑小鹿乱撞,后半场再也看不进电影了,注意力全在那只手上。 终于,她心一横,伸手握住了它。 电影马上结束了,再拿不下就没脸回去见司羽了。 汪安林没动,被她抓住的手僵在那里。 朱玲珑骑虎难下,就那样生硬地抓着,一秒像一年那么难熬。 完了,她在心里哀嚎,就算是块木头这时候也该给点反应了,他肯定对她没意思,辛苦自己之前的那些媚眼了,全抛给瞎子看了。 想着想着,心生退意,手指慢慢松开。 刚要撤离,汪安林忽地翻转手掌,紧紧反握住她,坚定、狠准。 她不是单箭头! 朱玲珑幸福得快晕过去了,一股酥麻甜蜜的电流从被他握着的手一直蹿到头顶。 俩人傻子似的,一直这么握着,直到电影结束。 影院的大灯一亮,汪安林就把手松开了。 俩人突然都有些羞眉臊眼,讪讪地走出电影院,坐电梯,出了商场见了日头才能正常说话。 「然后呢,然后呢?」 司羽急急追问。 「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 朱玲珑捂着脸,依旧能感觉到一丝滚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就这?」司羽有些失望,「他没送你回来?」 「他有帮我拦计程车,还帮我开车门了。」 朱玲珑赶紧护短。 「也是,你们是同事,还没正式确定关系,是得注意影响。不过也快了,小手都牵了,下次肯定会再进一步,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哦!」 司羽又想转过来了,打趣她。 「啊?什么准备?怎么准备?」 朱玲珑被她弄紧张了。 「约会前别吃大蒜,记得随身带口香糖 ......」 司羽逗她。 「说什么呢?」 朱玲珑突然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了,脸一红,「我才不会随便和他亲嘴呢,那可是我的初吻。」 「不会吧?」司羽大跌眼镜,「你四年大学白读了?」 「大姐,我当年学的是英语专业好不好?班上一共四个男生,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奇形怪状,还自我感觉良好,一副选妃架势,对着他们,我宁可单着!」 「不对啊,」 说着说着朱玲珑突然回过味来,「你读书的时候肯定没闲着吧?经验这么丰富!」 「丰富啥呀,那时候大家都很单纯,顶多牵牵手亲一下。」 司羽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些不自在。 「怎么个亲法?你倒是教教我呀?」 朱玲珑半真半假地闹她。 「越说越不像话了!不和你聊了,刘叔把肉馅盘好了,我得去包包子了!」 司羽发现自己今天话多了,赶紧指个藉口脱身。 包包子前要洗手,司羽洗的时候跑神了,在院子的水池前哗啦啦洗了很久。 直到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水龙头关上。 「看来司羽老师不仅恋爱经验丰富,还相当刻骨铭心,到现在还回味呢!」 陈耀光揶揄她。 看来听到她俩的私房话了。 「哪敢和陈老闆比啊?陈老闆战斗力多强,大学没读完孩子就整出来了,那才叫了不起呢!」 司羽淡淡回击,却一剑封喉。 自打那天他莫名挂脸后,她一直憋着一口暗气。 她不寻他的不是就算了,他竟自己往枪口上撞,不怼他一下她都对不起自己。 司羽说完就走,不给他一丝回击的机会。 陈耀光呆在原地,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在她身后叫:「就是了不起!就是有本事!不行吗?」 恼羞成怒的声气。 第42章 42 .谈判 司羽很快就后悔了,那天不应该逞口舌之快的。 她剪出的视频上传完后数据狂飙,比预想的还要爆,已经有厂家开始问有没有兴趣带货了。 这几天她看陈耀光的眼神明显不同了,笑意盈盈,像在看一个行走的金元宝,不是,是金矿。 人也变得格外小意周到。 这天,趁周边无人,她正式跟陈耀光开口,说想和他谈谈。 「谈什么?」 陈耀光很警惕。 「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要不咱出去找个咖啡馆什么的,坐下慢慢说?」 司羽笑眯眯的。 这事是枚隐形炸弹,摊牌要有技巧,要循序渐进,要根据陈耀光的反应和情绪随时做调整…,但凡哪个环节不妥当,都会引爆。 又不能不试,自古富贵都是险中求。 陈耀光被她笑得心里更发毛了,说:「啥事不能在店里说?还去咖啡馆?不花钱啊?」 「不用你花钱,我请客。」 「那我更不敢去了,就在这里说!」 司羽拗不过他,退而求其次,和他去后院谈。 陈昌明爷孙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那里倒也安静。 院子里有张木桌,几个板凳,俩人一人一边坐下了。 「你比赛的钱筹够了吗?」 司羽先开口。 陈耀光摇头,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也难得不嘴硬了,说:「照目前这个挣钱速度,费劲儿。」 「那你还天天晚上跑出去练车?」 「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万一呢,万一后面又筹够了呢?」 话虽这么说,陈耀光的心其实已灰了一大半。 钱难挣,更难借,个个都说他荒唐,作,跟大把钱往水里扔有什么区别?要是办正事,买房买车养孩子还好说。 「还差多少?」 「最起码还得六七十万,够呛!」 陈耀光烦躁地搓搓脸,突然反应过来,「你问这些干吗?」 「我有个法子,能让你赶在年底前把这笔钱挣上。」 司羽说,自信笃定。 「什么法子?抢银行啊?」 陈耀光当她开玩笑,她要有那本事还会在红日升拖地刷碗? 「放心,合理合法!」 司羽把手上一直拿着的文件夹打开,递给他,说:「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 陈耀光眼睛眯了起来,念,「共计收入一万七千八......。」 「现在真的是流量时代,十条短视频,上传半个月左右,没接gg没带货就已经赚了这么多,还有比它更快的来钱方式吗?」 「是赚得挺快,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耀光一头雾水。 「当然和你有关,」 司羽顿了下,硬着头皮往下说,「因为你就是视频的主角之一。别激动,也先别生气,没偷怕你,也没泄露你任何隐私,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你听我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司羽稳住他,打开他手机上的抖音,一条条给他看,给他解释来龙去脉。 陈耀光更懵了,就这?十条视频加一起都不到三分钟,啥内容没有,就能赚这么多钱? 「该你吃这个红利!流量这事,得天时地利人和,还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学,不是谁都能行的。 我自己也发过视频,质量都比这些高,可大家就是不喜欢看。 相信我,你身上有很多可以爆的特质,只要你愿意配合,一定能成。」 「成什么?」 「网红。」 「疯了!」 陈耀光反应很大,嚷嚷:「哦,把头髮梳得油光水滑,穿紧身西装裤,光面黑衬衣,露一大片胸肌,端个红酒杯,跟着音乐扭得跟人妖似的?就算我答应星宇的爷爷也不干啊,得拿把刀把我剁了!别笑,你也跑不了!」 司羽极力憋住笑,说:「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不过又先入为主、以偏盖全了。网上正能量的网红多得是,比如这个国学博主,这个体育博主,还有这个旅游博主 ......」 边说边把文件夹里的资料翻得哗哗作响。 就知道他会有这反应,亏她有准备。 司羽滔滔不绝,一顿输出,讲得陈耀光慢慢不作声了。 她乘胜追击:「等流量上来了,你可以慢慢转向赛车网红,给大家普及赛车经验和知识,既能赚钱还能从事你喜欢的工作,又受人尊重,一举多得。」 「你为什么对这事这么热心?」 陈耀光明显动摇了,将信将疑。 「报你的救命之恩啊!」 司羽不假思索,义正言辞。 陈耀光不吃这一套,从鼻子里哼笑了一下。 「多少也有点私心。你知道的,我大学专业就是大众传媒,之前总听一些理论知识,难得有这么好的实战机会,必须得试试。」 司羽赶紧改口。 又一声哼笑,还是不信。 「当然,最重要的是钱,谁和钱都没仇,更何况我还缺钱。这是我能遇到的、最好的机会了,不仅赚的是大钱,还快,跟从地上捡似的。」 司羽投降,亮出最后那张牌。 「钱怎么分?」 陈耀光这才罢休,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三七。」 「不行!至少五五,我虽不懂流量那一套,但得时不时抛头露面,说不准还要出卖点色相......」 「我说的是你七我三。」 司羽打断他。 陈耀光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平和澄净,非常坦然,倒把他弄惭愧了。 「为什么?」 「原因我刚才说过了,你不信。为了报你的救命之恩,还有收容之义。 说实话,这两年多以来,我一直在奔波,从没试过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 我喜欢红日升,喜欢这个地方的氛围,还有在这里遇到的人,他们好像让我又一寸寸活过来了。」 司羽边说边环视四周,颇有恋恋之意。 陈耀光却咂摸出了不同的意味,眼神瞬间变了:「什么意思?你要走?」 「是。」 司羽应得非常干脆。 陈耀光很意外,心像被一闷锤狠狠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最近不是没什么新线索吗?」 「是没有,但我不能总这么等着。这几天不知怎地,我总是心神不宁,一闭眼就梦到我弟弟,不是在桥洞下风吹雨打忍飢挨饿,就是被人欺负,满身都是血,我准备去趟云南。」 「云南那条线不是不靠谱吗?」 「实在没新线索的话,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老待在这儿了,好日子一过习惯,人就有惰性了。」 司羽满心感慨。 陈耀光眼神一黯,心里很是酸楚,她竟把从早忙到晚的日子叫好日子,甚至觉得这种日子她都不配拥有。 「放心,我不会马上走,得先把你事促成了,我也想多赚些盘缠。」 司羽把他的沉默理解为不高兴,毕竟刚走了一个周婶。 「具体怎么个促成法?」 陈耀光终于松口。 司羽大喜,赶紧把笔递给他,说:「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协议签了。」 陈耀光对着那张纸看了半天,是他俩的合作分成协议。 司羽是甲方,他是乙方,一条条,一款款,责任、义务、权利,白纸黑字,写得一丝不苟、明明白白。 他哼了声,说:「刚才谁说要报我的救命之恩来着?」 需要这样钉是钉铆是铆的吗?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这是印泥,签完字顺便按一下,一式两份。这是纸巾,擦手用的。」 司羽把东西一样样摆在桌子上,非常殷勤。 陈耀光签字,边签边嘟囔,说:「我怎么感觉怪怪的,签卖身契似的。」 「你想多了。」 司羽接过他按过手印的协议,心满意足地吹上面未干的印泥,边吹边说:「放心,我对你这个人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钱。」 陈耀光笔一丢,瞪她:「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卸磨杀驴也没这么快。 说服他那会儿她什么词都敢往外甩,什么「迷人不自知」,「男性魅力天花板」,「行走的荷尔蒙」,夸得他晕晕乎乎、心花怒放的,这会儿又变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不矛盾呀!」 司羽眼睛弯弯,笑得无比狡黠,「不信你去评论区看看,那些粉丝谁不当你是唐僧肉?争着抢着要给你生猴子呢!」 第43章 43 .魅力 签完协议后的这一个月对司羽和陈耀光来说都无比魔幻。 生活像被按了加速键,还有变形键。 陈耀光已经习惯了司羽随时举起手机拍他,也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司羽辛辛苦苦拍了几十条视频,没一条能用。 司羽有她的节奏和规划,刚开始走「90 后摆烂式育儿」路线,拍的是他父子俩日常却奇葩的互动和对话。 比如每天早上陈星宇都会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站在卧室门口催他爸。陈耀光则懒洋洋的,说小学生没必要这么卷,离考北大清华早着呢,陈星宇没好气,说考什么北大清华,这样下去,他只能烤地瓜! 再比如,陈耀光极力怂恿陈星宇去干那个老欺负他的胖小子,打哪里怎么打都教了,却被陈星宇反过来教育,说武力是解决问题最低级的手段。 ...... 在这一系列视频中,出镜的是少年老成、惹人怜爱的陈星宇,陈耀光只有画外音。 「这个阶段你得保持点神秘感,吊吊胃口,光声音就已经很杀了,低沉有磁性,又有股劲劲儿的腔调,很多女的都吃这一套。」 司羽做陈耀光的思想工作。 「真的假的?」 陈耀光半信半疑,嘴角却不受控地扬了上去,心里还是相当受用的。 再后来司羽开始拍散发他男性魅力的系列视频。 依旧不露正脸,或是他仰面喝水时滚动的喉结,或是他逆着夕阳的侧颜,轮廓硬朗,睫毛清晰;或是他修车时骂骂咧咧、不修边幅的糙汉模样。 说到底,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这个系列一发,一多半粉丝都变成了陈耀光的梦女,暂且把陈星宇这个小正太撂到一边去了。 又过了几天,司羽祭出了她精心设计的大杀器。 夕阳西坠的海边,偏僻的环海大道上,陈星宇浑然不知自己只是个工具人,卖力地跳着他新学的机械舞。 后面的陈耀光戴着头盔,全副帅气赛车手装备,慢悠悠、懒洋洋地一只只戴好手套,钻进旁边黑银色的炫酷赛车里,秒启动,绝尘而去。 陈星宇一支舞还没跳完赛车又回来了,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得稳稳的。 陈耀光打开车门往下走,夕阳的余晖恰好打过来,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犹如天神降临,威风凛凛。 司羽运镜很有一套,镜头里的陈耀光越走越近,几步路走得霸气十足,然后凑近镜头,伸手摘头盔,脸快要露出来时,视频戛然而止。 下钩子吊胃口,司羽更有一套。 果然,粉丝们集体高潮,在评论区各种哀嚎: 看不起谁呢?我差这五秒的流量? 大叔,皮鞭给你,抽我! 姐妹们,谁懂啊,他戴手套的动作好欲啊! 西门庆如果他来演,我都觉得武大郎喝药太他妈慢了。 一想到这么帅的男人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就心绞痛。 ...... 这边摘下头盔的陈耀光却来了脾气,不耐烦地说:「还没好?已经第五遍了!」 「好了好了,这次一气呵成,车、光线,走路的姿势,都特别到位,我已经传上去了。」 司羽不敢惹他。 陈耀光还是不高兴,痛心疾首:「作孽啊,之前我还痛批别人不尊重赛车,炫车技博眼球,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自己也做这种事,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怎么能叫博眼球呢?咱又没夸大其词弄虚作假。」 司羽赶紧安慰他,「网上是这样的,咱要赚人家粉丝的钱,就得提供她们想要的情绪价值,首要原则是利他,不是做自己。 你看看大家的反应,多热烈,多喜欢你!」 边说边把评论区打开,一条一条给他看。 陈耀光看着看着脸色缓和了一些,又难以置信,说:「你才发上去几分钟啊,就这么多评论了?」 「这说明咱们努力的方向是对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司羽神采飞扬,眉宇间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这都是些啥啊,网上这帮老娘们还真荤素不忌,啥都敢说!」 随着浏览的评论越来越多,越来越奇葩,陈耀光的脸色变来变去,精彩极了,突然叫起来了:「刚才那条是什么,我还没看清,你怎么删了?」 「没看清更好,免得影响心情。」 司羽假装镇静,轻描淡写地说,心其实怦怦勐跳。 删掉的评论是:姐妹们先别嗨,你们没发现吗?这几条视频全是女友视角,满满都是爱意。 「也让我看一眼呗?有没有表扬我的?」 陈星宇早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也想往跟前凑。 「你不能看!」 司羽和陈耀光异口同声,语气都非常严厉,把陈星宇吓了一跳。 他小嘴一撅,委屈起来:「为什么呀?」 为什么?因为评论都在垂涎他爹,少儿不宜。 这话司羽说不出口,只能敷衍地摸摸他的头,说:「这条视频和你没关系。」 「那还让我跳那么久?你刚才明明拍我了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陈星宇更郁闷了。 「是拍你了,但还没来得及上传,我和你爸说的是别的.....」 司羽平时撒谎挺熘的,对着陈星宇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却不行,越说越心虚。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臭小子,你之前是想报哪个街舞班来着?还招生吗?」 亏得陈耀光及时打岔。 陈星宇的注意力立刻被引走了,兴奋地说:「招招招!爸爸,你同意给我报班了吗?」 「报呗!但话先说在前面,离太远的话我未必有时间接送。」 陈耀光坚持最后一点傲娇。 「不远,走着就能去,我们班有两同学都在那里学,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这样你每天还可以晚一个半小时接我放学。」 陈星宇赶紧争取。 「再看吧!」 陈耀光含含煳煳地,也是应了的意思。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爸爸!爸爸万岁!」 陈星宇万没想到他还能等到这一天,高兴坏了。 司羽微笑着看他满世界狂奔,欢欣鼓舞,扭头问陈耀光:「怎么突然想开了?」 「你之前说得对,我这人,是先入为主有偏见了,但我知错就改。 那天之后,我去认真了解了,街舞确实不是我想的那样。 就像你说的,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无知和傲慢,让陈星宇再经歷一遍我的痛苦。 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和他爷爷,不一样!」 陈耀光斩钉截铁。 他怎么可能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其实陈伯伯他......」 「打住!别劝!我俩这么多年的心结,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劝开的。」 陈耀光手一抬,反应非常激烈。 司羽知道其中厉害,赶紧闭嘴。 心中却很感嘆,爷俩都是犟驴,自打上次吵架到现在,这么久了,他俩硬是谁都没再和谁说一句话。 第44章 44 .擦枪走火 司羽拍的那条赛车视频受到了平台的青睐,得到了一波前所未有的大流量。 他们不负所望,留住了这波流量。 粉丝数量呈几何式增长,一口气飙到了 82 万,且黏性非常高,即便后发的视频没那么有爆点,评论也能瞬间冲到四位数,就连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都会被大家讨论得津津有味。 当然,评论区更多的是粉丝越来越强烈的唿声,要求看到他们欧巴,不,大叔的正面。 司羽开了五个粉丝群,每个群有五百人,瞬间加满,不得不另开了五个,特意设置入群门槛,只有铁粉才能进。 她在群公告里加了一把火,说星星爸的正面视频是百万粉丝的福利,让大家加油沖一冲。 陈耀光压力山大,某天对着镜子皱了半天眉,回头对她说:「要不去趟美容院,把脸上的这几个坑坑洼洼填了?」 司羽万没想到有生之年会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笑了半天,看他真要恼才打住,正色道:「完全没必要,小白脸网上到处到有,缺的是你这一款。」 「我算什么款?」 「真实,不羁,爷们儿,有真本事,嘴毒…。」 司羽不假思索地说。 陈耀光本来还听得挺美,突然警醒:「嘴毒是什么鬼?」 司羽抿嘴一笑:「是你这个人的一部分啊!跟你脸上的那些坑洼一样,虽然是瑕疵,但人就是因为有瑕疵才真实生动,不然就是木偶了。」 陈耀光听熨帖了,也松弛下来,点头:「有道理。别说,你还挺适合干这个,一套一套的,挺会洗脑、cpu 的。」 「那叫 pua。」 司羽纠正他。 「我当然知道是 pua,我这是在玩梗,网上的热梗!」 陈耀光愤愤道。 司羽哟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是我 out 了。」 又半真半假地给他竖大拇哥:「上道!」 「是司羽老师教得好。」 陈耀光嬉皮笑脸,不遗余力地和她商业互捧。 又过了两天,帐户里的收益累积到了十万,司羽把它提取出来,按比例和陈耀光分了。 陈耀光亢奋又恍惚,感觉像一场梦。 虽说多少也做了些事,但相对而言,这钱未免来得太容易了点。 司羽说:「只是一点小钱,咱们现在是在养号,捎带赚了点,等到后面开直播带货才是重头戏,别心急,咱不鸣则已,一鸣必须惊人!」 语气平静,口气却很大,胸有成竹的样子。 陈耀光对她刮目相看,说:「这么有信心?」 「当然!咱的路其实铺得差不多了,后面基本就是水到渠成,除非你人设崩了塌房。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视频中的人就是真实的你。」 「真实的我可不这样,」 陈耀光不敢当,自嘲,「真实的我灰头土脸,是不识时务又不可理喻的 loser(混混)。」 「谁说的?」 司羽眉毛一竖,护短。 「说的人多了,不说眼里也带着呢。」 尤其是他爸陈昌明。 他虽每次都反抗激烈,嚷嚷的声音比他还大,内心深处的那个小人,却在他爸无形却无处不在的轻视和打压下,蜷缩,再蜷缩…,也会动摇和怀疑自我。 「那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眼睛有问题!」 司羽飞快又坚决地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陈耀光愣了下,这么多年了,这样毫不犹豫的肯定和维护他还是第一次收到———从一个相识才几个月、最初还互看不顺眼的人那里收到的。 他没出息地情绪化了一下,然后掩饰地清了清喉咙,转了个话题:「粉丝马上就要破百万了,你准备让我怎么出场?前面不该铺垫那么多的,期望值拉这么高,后面只怕会让她们失望。」 「放心,我自有打算。」 司羽准备让陈耀光以冲浪的姿态亮相。 她永远忘不了她第一次在起伏的海浪中看到他时的震撼和惊艷。将心比心,她觉得女粉丝们也同样会被击中,从而把陈耀光的形象彻底立住。 午饭后,忙完店里那一摊,陈耀光拿着冲浪板和司羽出发了。 那是个美好的秋日午后,阳光温暖却不刺眼,碧海蓝天,白色的飞鸟和溅起的浪花,古铜色肌肤、身材健硕的男人自若地踩着冲浪板,面色冷峻,乘风破浪,魅力四射。 和那个颓废痞懒的渔家乐老闆恍若两人。 陈耀光踩着冲浪板,越来越近,看到司羽挥手,沖她勐一挑眉,痞痞地笑了下,眼睛里仿佛揉进了阳光的碎片,灿灿生辉。 司羽拿手机的手一抖,再次不争气地被击中了心巴。 谁知下一秒就惊叫起来。 意气风发的陈耀光突然毫无预兆地一头栽进了海里,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游上来的。」 司羽原本没那么担心,陈耀光自小在海边长大,精通水性。 没想到,一秒,两秒,十秒…,海面的水花都已经平息了,陈耀光依旧没有动静,只有冲浪板孤单单地随着波浪晃来盪去。 「陈耀光!陈耀光!你快出来,别吓我!」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司羽的心,她突然觉得不对,声音都变形了。 海面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司羽迅速环视一圈,彻底慌神了,为了拍摄效果,他们特意选了陈耀光平常冲浪的偏僻海域,此刻四周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浑身的血刷地冲到了头顶,她几乎站不住了,白色的阳光刺在她的眼睛里,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变形。 「陈耀光!」 司羽把手机往沙滩上一扔,疯狂地往海里沖。 老天真会和她开玩笑,前一秒她还在阳光明媚的世界里笑,转瞬就被拽入了黑暗的地狱深渊。 陈耀光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这个念头让司羽心肝乱颤,头脑一片空白,之前大伯母刻薄她的话幽魂似地浮了起来:你就是个扫把星,剋死你爸和你妈,连你弟弟找不到也是你克的! 她以前对此不屑一顾,觉得恶毒又荒谬,现在却忍不住想: 陈耀光也是被她克的吗? 她最近是有些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也不想想,她哪配过这样风调雨顺的日子? 老天爷真残酷,先给她一点甜头,然后让灭顶之灾在这里等她。 越往里走海水越深,眼泪并着咸湿的海水一起往司羽嘴巴鼻腔里灌呛,她并不会游泳,却不肯停。 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他! 救不了她也死在这里。 「哈哈哈,骗到你了!」 哗啦一声水响,陈耀光不知道从哪里勐地钻了出来,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坏笑,看到司羽满脸恐惧和泪水后瞬间呆住了。 「陈耀光,你个王八蛋!我操你祖宗八代......」 司羽也愣了一秒,突然飙起粗口,用她认知中最恶毒的词彙滔滔不绝地骂他,一边骂,一边手脚扑腾着打他,疯了一样。 陈耀光像被人当头勐敲了一下,身心受到了极大震撼,起初任她发泄,又试图抱她阻止她,司羽却像丧失了理智一样,歇斯底里,坚决不从。 陈耀光只得使出些蛮力,紧紧环抱住她,一边抱一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怕,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声音温柔宠溺,哄孩子一样。 司羽没打算这么快原谅他这个混蛋的,可他突然一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唇。她的咒骂声瞬间被堵住了,身体也不争气地软了。 他还是那么会。 圆圆的红日已有一半坠入了海平线以下,金红色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也撒在两个忘记克制欲望的年轻男女身上。 海面上,他们紧紧相拥,吻得难分难捨,刚开始性急兇恶,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然后是无尽的依恋和缠绵。 海面下,两具身体缠绕得更加紧密,恨不得嵌入融到对方的身体里。 平日的冷静和理智在激烈的情绪冲击下荡然无存,他们遵从了最原始的冲动和欲望。 他想要她,想得要死,她也没料到她的身体会对他如此渴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安静了。 波动不安的水面上,司羽的长髮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嘴唇嫣红,眼睛亮得惊心动魄,静静地看着陈耀光。 陈耀光的双眼皮很深,眼睛漆黑晶亮,也在看她。 霞光衬映下,她脸上的一层茸茸细毛虚化成了灵晕般的轮廓。 她还那么年轻。 情慾的狂潮迅速从他眼里褪去,司羽捕捉到一丝转瞬不见的懊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我警告过你,我不是一个好男人。」 陈耀光飞快地为今天的行为下註脚。 他动的不是心,是欲望,这只是一场意外的擦枪走火。 司羽眼里的光,随夜幕的来临一併熄暗,体内滚热地奔涌着一些东西也随之冷却。 「没人让你负责任。」 司羽口气冷淡、异常平静地说。 说完掬起一捧水沖了下脸,转身就走。 这样最好,多好,省了她多少纠结和麻烦。 她边走边想,胸口心脏的位置却忽而痛了一下,疼痛得让她粹不及防。 一滴泪迅速从她眼角滑过,滴入海水中,和之前那滴混为一体。 海面连涟漪都没起,无声无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45章 45 .百转千回 陈耀光和司羽回去晚了,天已经擦黑,正是红日升最忙的时候。 俩人形容都有些狼狈,头髮衣服半湿,一前一后,气氛安静得诡异,和出发时截然不同。 看到大家都在忙,司羽赶紧换了衣服过来干活。 「我来拖吧。」 她想从齐红梅手里拿过拖把,自从发现齐红梅的腰和腿都不太好后,这活儿一直都是她的。 「用不着!」 齐红梅反应异常激烈,勐地一躲,动作和语气里挟裹着愤怒。 司羽知道她干活爱攀绊,自己今天也确实回来晚了,没吭声,默默拿起抹布去擦桌子。 「我劝你把兴头收一收,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哭都找不到地方,周婶的教训就在前头。」 齐红梅却不肯放过她,阴阳怪气。 「您有话直说,不用夹枪带棒的。」 平常也就算了,今天凑巧司羽也有情绪,立刻毫不不客气地回嘴。 「让你别痴心妄想的意思!没事时照照镜子,没镜子撒泡尿也行,红日升的老闆娘没那么容易当,至少轮不到一个一无所有的外地穷丫头。」 齐红梅习惯了司羽平时的沉默温顺,感觉被挑衅了,声音骤然尖利起来,言辞也更刻薄恶毒,句句戳在司羽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 司羽气得手脚乱颤,冷笑了一下,说:「您说话真难听,但我不和您一般见识,毕竟在您的世界里,红日升老闆娘已经是人生的天花板了。知道我和您最大的不同吗?我要么不找男人,找也是因为感情,而不是他能给我带来什么。」 「啥?」 齐红梅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司羽战斗力顿消,觉得索然无味,说:「没啥。」 拿起抹布走到远处干活去了,没必要和认知不同的人论长短。 但不知怎地,「痴心妄想」这四个字一直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尖上。 她不得不承认,她一个自身难保的人,确实在不知不觉中滋生了妄念。 今晚的客人并不多,活儿也简单,晚上十点多司羽就收拾利索了,正准备关门打烊,手机突然响了。 是朱玲珑。 她的声音有些古怪,语气非常急切,说:「司羽,你能不能过来找我一趟?」 「现在?」 司羽忍不住又看了一次时间,马上半夜十一点了。 「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我不太方便出去,只能辛苦你来一趟了,司羽,你来一趟好吗?就当我求你了!」 朱玲珑说着说着焦躁起来,情绪明显不对。 司羽二话不说,关了门就去了。 朱玲珑的房间只开了一盏幽幽的壁灯,她裹着毛毯坐在床上,露出个脑袋,看到司羽进来像看到亲人一样,急急叫了她一声,又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千转百回、百感交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司羽心里咯噔了一下,慢慢在她床边坐下。 「是出了点事。」朱玲珑满腹的话要说,却又咽下了,「我说了,你可一定要保密!」 「那还是算了,我最怕秘密。」 司羽不走寻常路,站起来就走,被朱玲珑一把拉住了:「讨厌,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那就说啊,你肯定是信得过我才叫我来的,没必要遮遮掩掩。」 司羽今天对万事万物都没耐心,但还是重新坐下了。 「我说!」 朱玲珑还是顿了下,眼睛忽闪忽闪,像是在积攒勇气,「司羽,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处女了。」 「什么?」 一语石破天惊,饶是司羽再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地魂飞魄撒,目瞪口呆。 「我是说,我和汪安林睡了,我俩滚床单了,就今天!」 朱玲珑捂着脸,害羞又兴奋。 「不是,前几天是谁说自己的初吻宝贵,不会随便给他,怎么这就......」 睡了? 司羽还是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一切,太荒谬了! 「嗐,那是我之前没经验,不懂事瞎说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怎么可能真掐着流程谈恋爱?非要先牵手,再拥抱,然后接吻,一步步来?一点就都着了!不过,我真没想到男人动起情来会是那个样子,换了个人似的,不,野兽似的......」 朱玲珑脸上带着回味,说着说着脸又红了。 司羽却想茬了:「什么意思?他强迫你?那是强姦!」 「说什么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朱玲珑嗔怪地横她一眼,「是我见不得他那么难受。你不知道,男人那啥的时候,很憋很痛的,根本忍不住。」 忍不住吗? 司羽神思恍惚了一瞬,突然盪开了,眼前浮现出下午陈耀光在海里吻她的模样,眼神幽深危险,要吃人一样,抵着她小腹的炙热硬得如钢似铁,双手肆意地在她浑身揉捏,像揉面团一样,有那么一瞬她意识模煳,脑子空白,打算从了的,没想到他突然收住了,用另一种方式纾解了欲望。 倒也难为他了,居然忍住了,也许他对自己,并不是一丝情意都没有。 之前的落寞突然被这个想法驱散,莫名的甜蜜悄悄攀上了心头,司羽又想回去了,只觉辗转悱恻,柔情百转。 朱玲珑完全没意识到她的跑神,自顾自往下说:「他说他这样是因为太喜欢我了,喜欢到难以自控,在别的女人跟前他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是啊,也可能是因为陈耀光对自己的兴趣不过尔尔,最起码没超出「害怕惹上就甩不掉」的程度,要不这种事,都临门一脚了,哪个男人能忍住? 一桶冰水又刷地泼到了司羽刚火热起来的心上,刺啦一声,更彻底的绝望。 朱玲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表情时而甜蜜时而羞涩时而矛盾,初夜这事对年轻女孩来讲太超负荷了,急需找个出口。 司羽却打断她,问:「他戴套了没?」 「司羽,你真的是 ......」 朱玲珑一脸被她扫兴的表情,但还是答了,「没有,当时那么突然,我本来是去参观他的宿舍的...,不过他有帮我买药,他这人很细心的。」 「然后呢?你们的关系算是正式定下了,可以官宣了吧?」 司羽不想听小女孩无意义的梦呓,专祧关键的问题问。 「他说他一定会对我好,但最好不要这么快让同事和领导知道。我们刚工作没多久,会落人闲话,让他们觉得我们的心思没在工作上,...他事业心很强的。」 「什么意思?都这样了连个名分都不给?」 司羽听着不对,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那样的!」朱玲珑赶紧说,「他准备带我去见他妈妈,还说方便的话,也想来我家拜访一下。」 这还算有点诚意,司羽揪起来的心又放下了。 朱玲珑又唧唧咕咕说了半天,夜深了,外面逐渐安静起来,司羽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呵欠。 朱玲珑这才意识到不早了,让司羽干脆别回去了,和她一起睡,俩人可以聊个通宵,像所有的闺蜜那样。 司羽却没资格这么奢侈,稍晚回去一会儿已经受尽了齐红梅的白眼。 另一方面,她今天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有一堆儿乱糟糟的心事,只是无法出口,无人可诉,需要静下来自己默默消化。 司羽回去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街上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关了门,夜风萧瑟,更深露重,秋天已经过了一半了。 司羽心事沉重,拿钥匙开红日升的卷闸门,刚把门拉开,漆黑的院子骤然大亮。 陈耀光听到动静把灯打开了。 「去哪儿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他站在树影下面,语气有些焦躁,脸上的表情却看不清。 「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向你汇报?」 激烈的情绪在体内左冲右突了一晚,司羽难得任性,没好气地回了一连串。 陈耀光没接话,在昏暗中静静看着她。 仿佛在极力容忍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司羽立刻后悔了,她算什么,哪配和这种段位的男人过招? 立马大踏步朝后院走去,刚走一半身后的灯就熄灭了,紧接着哗啦一声,卷闸门被人从外面拉上锁住了。 陈耀光又半夜熘出去练车了。 哪是不放心?哪里专门在等她?碰巧的擦肩而过罢了。 司羽脸上火辣辣的,像被狠狠甩了一耳光,她刚才还真敢想。 回到后院,万籁俱寂,白天换下的衣服还在台子上搁着没洗,司羽拖着疲惫的身体,打了一盆水,准备把它们搓出来。 晚上的天空是墨蓝色的,衬得那轮月亮格外白亮,边缘泛起了一圈绒毛,映在她的水盆里,像一枚晃晃荡盪的莲子。 司羽搓了两下衣服,突然来了情绪,把衣服使劲往盆里一掼,起身回去睡觉。 同样是特殊的一天,朱玲珑窝在垂着粉红色帐幔的床上,甜蜜又忧伤地被她安慰,打气,出谋划策;而遍体鳞伤的她,不仅连哭的时间都没有,还要在半夜三更精疲力尽地洗衣服。 水花四溅,盆里的那枚白莲子被打碎了,变成了碎银,跟着水面晃荡不止。 突然,一只手修长的手伸进来,抓起衣服,又搓洗起来。 是半途返回来的司羽。 她和朱玲珑不同,没有人帮她兜底,衣服今晚不洗,明天就没有干净的店服换。 按陈耀光的规矩,不穿店服罚五十。 他也许不会罚她,那她更尴尬,仿佛她不知不觉交付出去的,只值那五十。 第46章 46 .她的骄傲 齐红梅后悔自己那天嘴快了。 红日升这两天的气氛沉闷到令人窒息。 刘叔且不说,周婶走后他跟行尸走肉似的,只会干活和抽菸,连骂徒弟阿兴的兴致和力气都没了。阿兴虽小,精乖得很,也跟着收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司羽气性意外地大,自那天后一直对她不咸不淡的,再没有以前的随和劲儿。 好在不光是对她,齐红梅观察了,司羽和陈耀光说话也不是之前那味儿了,估计自己那些话没白说。 齐红梅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哪受得了这个?趁着晚上大家围着桌子吃饭,主动帮司羽夹了一块红烧海鱼,说:「你别光喝汤啊,刘叔今天这鱼烧得特别入味,这块最嫩,没刺。」 「我这两天胃口不好,您吃吧。」 司羽又夹还给她了。 「对啊,我看你这两天都不咋吃饭,要不拿点药去吧,别拖了。」 齐红梅也不生气,没事人似的把那块鱼吃了。 陈耀光今天难得也在,闻言夹菜的速度立刻慢了半拍,抬头看了司羽一眼。 「老毛病了,受点凉就这样,不用管,过两天就好了。」 司羽飞快地喝完碗里的汤,放下汤匙,说:「你们慢慢吃,待会我来收拾。」 「不用,不用,一共才几个碗,有我呢,你赶紧躺着休息休息。」 齐红梅异常地热情。 司羽好气又好笑,又不好和老人家一般见识,谢了两声走了,她这几天特别虚,还真想躺一躺。 她走后没多久,陈耀光也放下了碗筷,说有事要出去。 司羽从没在这个时段躺在床上过,床板很硬,房间也小,却有种久违的奢侈感。 胃依旧不适,隐隐作痛,她却不想管它,最近太平日子过多了,忘形了,需要这点自虐般的疼痛。 外面起了一阵急风,吹得不知哪里哐啷作响,透过房间的方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渐渐黄昏且阴得沉黑起来。 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满耳都是雨敲房檐和院子里洋铁水盆的声音。 司羽想起童年某个类似的场景,深思恍惚,一时间不知人在何处。 那时的父母壮如泰山,把她和弟弟护得严严实实,任他们浑浑噩噩地快乐胡闹,全然不知会有这样一天。 那会儿谁敢相信,人生七苦,二十二岁的她就占了俩,生离和死别。 死去的天人相隔,生死两茫茫,活着的风雨飘零,难觅踪迹。 笃笃笃,门突然被人有节奏地叩响了,也打断了司羽漫边无际的痛苦和伤悲。 「谁?」 她惊坐起来。 没有人回应。 她下床打开门,外面除了愈来愈大的风雨,空无一人,门把手上挂了一个塑胶袋。 她拿下来打开一看,心中五味杂陈,竟是几盒胃药:颗粒的、丸药的、胶囊的;治胃酸的、胃痛的,还有胃痉挛的,每个药盒上都细心写着要吃的粒数。 她虽认不出笔迹,也知道除了陈耀光没别人。 刘叔自顾不暇,阿兴没那个心,齐红梅对人有一分好会嚷嚷到十分,绝不可能做这种不留名的赔本买卖。 温暖感动只是一瞬,旋即,一股说不出的恼怒忽地自心底腾起,司羽把塑胶袋挂回去,砰地关上了门。 何苦又来招惹她? 左思右想,她拿出手机,给陈耀光发了一个问号。 陈耀光回得很快,说:「该吃药赶紧吃药,明天小伍好不容易腾出个空儿,别因为这个拖后腿耽误事!」 永远都学不会说人话。 司羽对着屏幕冷笑两声,也给他发了个冷笑的表情,还有两个字:放心! 陈耀光对着这两个字琢磨了好一会儿,让他放心什么? 放心,不会拖他的后腿?还是放心,她不会多想,更不会再自作多情? 这丫头最近说话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正琢磨着,鼻息间突然飘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穆媛不知什么时候和人换了位置,柔若无骨地偎了过来,声音娇滴滴的:「你可有段时间没出来喝酒了,怎么老看手机,交新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除了你,还会有哪个眼瞎的能看上我。」 陈耀光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往边上挪了下。 穆媛坐正,给他杯子里加了点酒,端给他,俩人碰了下。 「哎,那会儿咱俩是为什么分手来着?我都有点记不得了。」 穆媛借点醉意,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陈耀光。 「是我配不上你。」 陈耀光举起杯,又和她碰了下,仰头喝尽,起身,说:「我去下卫生间。」 包厢里灯光迷离,那群人喝得差不多了,闹哄哄的,正在高一声第一声地拱寿星表演节目,他突然觉得刺耳心烦,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寿星是他一个朋友的朋友,在滨城很有些名号,却和他八竿子搭不着。 他没想来的,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种场合了,不是他的圈子,硬挤只会让自己难堪。 朋友却非要拉他来,还闲闲说了两个人名,都是和赛车沾边的人物,说不管能不能搭上话,先混个脸熟,后面有事也好开口。 没想到会碰到穆媛。 他俩曾男欢女爱过一段时间,可散了也就散了,偶尔想起来,跟上辈子的事一样。 唯一的记忆点是她曾开着红色保时捷到红日升找他,闹得他到现在还会时不时被街坊们拎出来嘲弄,说他有本事,那样的富婆都能伴上。 上卫生间是藉口,陈耀光只想清净一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走廊的窗户外,秋雨潇潇,下得正紧,更让人心烦意乱,他靠着墙,低头点了一根烟。 刚吸了两口,穆媛就找了过来了,把烟从他嘴里拔出来,吸了两口后又要还回去。 陈耀光接过来,顺手往窗台上按,说:「你怎么出来了?」 「听说你最近缺钱?」 「传得可真快!」 陈耀光苦笑,手上一使劲,那截烟被碾了个稀巴烂。 「缺多少?」 「齐了。」 「齐了?」穆媛显不信,正色道,「耀光,我不是外人。」 「那你是什么人?内人?」 陈耀光勾起嘴角笑,眼睛微眯,还是那副痞痞坏坏的模样。 穆媛心一热,两只滚圆温润的胳膊软绵绵地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耀光,想过我吗?我挺想你的。」 声音柔媚,能拧出水来。 不等他回答就胳膊一收,吻了上去。 陈耀光本能就一侧头,红唇香吻落在了脸颊上。 穆媛顺着一路吻到耳后脖颈,那是他的敏感区,丰满的胸抵着他不停地磨蹭扭动。 陈耀光一低头就看到那两团雪白,在黑色吊带裙里若隐若现颤颤巍巍,心里却非常麻木,甚至陡然生出了反感,刚要推她,她的手已经熟练地探到了下面,脸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耀光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说:「穆媛,咱们分手很久了。」 「那又怎样?」 穆媛甩开他,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只细长的烟,点着勐吸了一口,似笑非笑,「怪不得这么久不交女朋友,我还自作多情呢,原来是这情况。」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耀光不和她纠缠,转身就走。 穆媛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急什么?我又没嫌弃你,我认识个不错的医生,推给你啊?」 「自己留着吧!」 陈耀光走出大门,深吸了一口略带寒意的空气,这才感觉活了过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会所,心中纳闷,这就是自己一度嚮往和沉迷的世界?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缠缠绵绵。 一回到红日升,陈耀光的心就静了下来,他没有停留,顺着脚直奔后院,发现司羽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她向来是个晚睡的人,估计是真不舒服了,不知道吃药了没有。 他不知不觉收住脚步,在她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司羽没睡着,她一直在黑暗中静静躺着,陈耀光一进后院她就知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练就了一个本事,能准确地辨别出他的脚步声。 只是没想到那脚步声会突然消失在自己门口。 他停在雨中,不说也不动,在想什么?要干什么? 她不知不觉揪住了身下的床单。 雨势不知什么时候转小,变成了细密的雨丝。陈耀光不喜欢打伞,头髮衣服很快湿了,心里蠢蠢欲动的冲动也被浇灭了。 刚提脚要走,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突然扫到一样东西,忽地睁大了,他买的那袋药还挂在司羽的门把手上。 她不知道? 他走近两步,举手敲门,又停住了。 她不可能不知道! 他还是走了。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红日当空,空气异常湿润清新。 陈耀光伸着懒腰走出正屋,眼睛不自觉先去看司羽的门,心一松,那个装药的塑胶袋不见了。 她收下了。 他的高兴只持续了一分钟,转身的功夫,他就在院子里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那袋药。 他的善意,先是被风雨吹打了一夜,然后被当作垃圾无情地扔掉了。 第47章 47 .恋爱脑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小伍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那个小鬼。 他原本好心好意,借场地给那俩个冤家拍视频,却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俩人不明枪明火,但暗流狂涌,乱箭齐飞,笑眯眯地轮番往对方心口扎刀,又狠又准。 好几次他俩没怎么地,他的心脏差点骤停,眼看就要撕破脸呛起来了了,转眼又若无其事了。 据他观察,今天暗暗挑衅的是陈耀光。司羽虽淡淡的,但一举一动有理有据,无可挑剔。陈耀光却有点没事找事,跟想博大人关注的小孩儿似的。 这不,刚平静一会儿他又耍脾气:「还拍?又拍?我刚哪儿笑得不好了?」 「你自己看。」 司羽点开视频回放,放大他的表情,说:「这叫皮笑肉不笑,比哭还难看,粉丝又不瞎,怎么可能买帐?」 非要说得这么直白这么狠吗? 小伍心惊肉跳,一颗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果然,陈耀光的脸刷就黑了,说:「她们爱看不看,我又不是卖笑的!」 「她们是咱的衣食父母,从人家那里赚了钱,就得提供她们需要的情绪价值,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司羽不和他斗气,慢悠悠地拿话堵他。 「我没职业道德,我不会笑,我难看,行了吧?!」 陈耀光索性摆烂,声音犹如困兽,又硬又烦躁,一触即发。 小伍知道他那狗脾气,唿吸都快停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司羽说:「你咋不会?冲浪那条视频里你笑得多帅多迷人啊,评论都飙到五位数了。」 她之前的直觉是对的。 以冲浪姿态首次亮相的陈耀光不仅没让粉丝失望,反掀起了另一波狂热。 还有人认出了他,在评论区留言,说没记错的话,十多年前他俩曾在青少年卡丁车的赛场上竞技过,那时的星星爸一骑绝尘,断层领先,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个评论迅速被顶上了热评第一,引起了大家更浓厚的兴趣。 司羽果断抓住契机,准备多拍点陈耀光和赛车的视频,为他往赛车网红转型做铺垫。 今天的陈耀光却憋着一股气,处处不配合。 帅?迷人? 陈耀光嘴角微抽,刚才那股马上要飙出来的戾气散了些,却还是觉得憋屈。 能比吗?那天他啥心情?今天他啥心情? 那天她看他的眼睛里有星星,现在呢? 小伍赶紧打圆场:「歇歇,歇歇再拍,找找状态。」 给他们一人递了一瓶矿泉水。 司羽对小伍诉苦:「十五秒的视频,绕车拍十秒,台词只有一句,五秒,拍了八遍了。」 「你也知道拍八遍了?!」陈耀光啪地把矿泉水瓶放在了桌上,「就那么一句话,怎么就不能过了?你这不故意找茬吗?」 「我找茬?呵!」 司羽从鼻子里哼笑了一下,慢腾腾地喝了一口水,一副心知肚明又不屑说破的模样。 「你那意思是我找茬呗?」 陈耀光瞪眼。 「谁找茬谁心里明白。」 司羽一点都不惯着他。 「我我我,是我在找茬,我找茬行不行?」 小伍在旁边听得心脏病都快发作了,推搡着陈耀光往另一个方向走,「赶紧的,趁这个空儿给我们的维修师傅支支招,那台车总乱响,一直找不到毛病。」 一边回头对司羽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别和他一般见识。 陈耀光被他拉开老远还愤愤不平,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小伍忍无可忍,说:「哥,好男不和女斗,再说了,你多大,她多大?」 陈耀光一下子哑了。 想想又不服:「年纪小怎么了?你是不知道她多会气人?」 「行了行了,就当可怜可怜你弟这条单身狗,甭在这里耍你们小情侣的花枪了。」 小伍一针见血,把陈耀光整懵了,随后爆粗口:「放屁,什么小情侣?!」 「行行行,我放屁,赶紧的,老王,这车咋回事?你快给咱陈哥说说。」 小伍不想和他再纠缠,转移话题,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维修师傅应声走了过来。 安顿好陈耀光,小伍回头来找司羽。 司羽坐在一张桌子上,晃荡着两条大长腿,正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 小伍在她旁边坐下,说:「陈哥这人好面子,得顺毛捋。」 「知道。」 「那你......」 小伍不懂了。 「我故意的。」 这?小伍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下意识地问了个略显白痴的问题: 「为啥?」 「因为他让我不爽。」 这话不好接,小伍立刻闭嘴。 司羽似乎很习惯沉默的空气,一点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盯着某处空气出神。 小伍却见不得冷场,快速从脑子里搜寻了个话题,清了清喉咙,问:「你弟弟的事怎么样,最近有线索吗?」 司羽立刻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弟的事?」 眼神如霜似冰,暗含杀气。 小伍心里莫名发憷,连忙解释:「别误会啊,我绝没窥探你隐私的意思。之前陈哥拜託我们在朋友圈帮忙找过,可能照片太模煳了,没成。」 「哦?什么时候的事?」 司羽明显非常意外,语气神态不自觉缓和下来了。 「早了!」 小伍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赶紧描补,「陈哥上心得很,逼着我们几个连发了好几天朋友圈,逢群就发,很折腾了一阵。」 「我都不知道这事,辛苦你们了。」 司羽致谢,但看脸上的表情,心思早飘走了。 小伍有些坐不住了,说:「我去看看陈哥那边。」 「我也去。」 司羽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陈耀光正仰面躺在一辆吊起来的车下,嘴里咬着螺丝刀,拿着扳手又拧又敲,只露出两只大脚。 「怎么样?」 小伍问老王。 「问题不大,马上就好!」 陈耀光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从车底下传了出来。 「牛啊陈哥,他们排查了三天都没找到毛病。」 小伍非常振奋。 「不是大问题,底盘有两个零部件连接不到位,我刚加固了一下。老王,你再试试,应该没那些奇怪的响声了。」 陈耀光从车底下爬了出来,额头出了一层汗,闪闪发亮,鼻樑上蹭了块污渍,表情却是自信愉悦的。 老王依言试试,惊喜交加,对他竖大拇指,说:「怪不得我们老闆天天把您挂在嘴边,果然名不虚传。」 「这没啥技术含量,一点经验而已。」 陈耀光说着摸出半盒烟,先丢给老王一根,自己也衔了根。 小伍机灵,已经把打火机打着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他低头熟练地点上,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拿手机对着他拍的司羽,立刻把烟从嘴上拿开,指指她,还没说话,司羽先从手机后面露出脸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久违的、甜甜的笑。 陈耀光原本气势汹汹,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这有什么好拍的?」 「别说,我还真拍到能用的素材了,可以收工了。」 啊? 陈耀光和小伍都很意外,问:「赛车呢,赛车那里不拍了?」 原设定是用这条视频展示陈耀光改造后的赛车,并邀请大家竞猜改造了哪个部分。 陈耀光一大早就把赛车开到了院子里,架了三脚架和补光灯,忙了一上午,现在又不用了? 「下次吧,反正你今天也没状态,这个修车的素材就挺好的。」 司羽边说边回放检查刚才拍的内容,很满意的样子。 「你说啥就是啥!又是汗又是机油的,也没什么迷人的笑,又行了?......」 陈耀光看看自己灰尘扑扑的一身,想不通又不得不惯着。 「男人说到底还是得靠本事,色相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 司羽收起手机,说,「走吧!」 俩人走到院子里,把器材收了收。 陈耀光改造过的赛车还停在那里,威风凛凛,却没什么用武之地。 司羽忍不住多看了它两眼。 「试试车?」 陈耀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对着她扬了扬。 「我吗?可以吗?」 司羽很意外,也有点雀跃,她还从没坐过这样的车。 「为什么不可以?」 陈耀光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然后返回驾驶座,繫上安全带,一踩油门,车蹿出去了。 「哥,哥,你们这是要干嘛?」 小伍闻声出来时,只赶了个尾声。 「开都从车库里开出来了,遛遛车去!」 陈耀光愉悦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遛车?小伍看着车尾捲起的那股灰尘轻烟哼了声,撇嘴,又咬牙。 他不知哀求过陈耀光多少次,愣是一次都没让他上过那辆车,说兄弟是手足,但这车是他的心肝,更珍贵,还没上过战场,让他等着,后面有的是机会。 现在倒好,拿去哄女孩子去了! 他算看透了,他陈哥就是个妥妥恋爱脑,早被拿捏得死死的了。 第48章 48 .重击 开车兜了一圈回来后,司羽和陈耀光突然都心平气和了。 可能最初的激烈情绪下头,理智回归了;也可能是知道了对方的界线在哪儿,他们又可以和平共处了。 他们重新拍了赛车改造的视频,意外地顺畅,上传后也达到了司羽预期的效果。 私信里敲他们合作的厂家和品牌越来越多,司羽很沉着,一概没应。 她先挑了几样小商品挂在橱窗里试温,如品牌车载香水,赛车头盔,手套等,也不特别打gg,只在视频里带了一下,销量居然还不错。 树大招风,很快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和黑粉。 有酸熘熘的,说就知道会这样,网红的尽头都是带货,取关! 也有造谣的,说星星爸签了传媒公司,视频里的豪车、车库、赛车装备,都是团队租的,他的一举一动全是按剧本演的; 更过分的是有人信誓旦旦说星星和他爸根本不是亲父子,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演员...... 气得陈耀光鼻子都要歪了。 司羽让他沉住气,不要回怼,更不需要解释,争议就是流量,黑红也是红,并给他看了橱窗商品的销售额。 陈耀光马上闭嘴,如果挨骂可以赚这么多钱的话,骂吧! 司羽说这都是小意思,他们还得继续养号,从下周开始陈耀光就得试着直播了,只聊天不带货,预热。 他们直播带货的第一场得谨慎选择,不带则已,一带就要来个炸的。 陈耀光全凭她安排,他对她的直觉和专业能力非常信赖。 钱不再是问题了,他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全转移到练车备赛上了。 忙,充实,充满希冀,这样的日子让陈耀光肉眼可见地容光焕发起来。 小伍逮着机会打趣他:「哄好了?」 「什么?」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司羽,你那个酷酷的小女朋友啊!」 小伍索性把话挑明了。 「别瞎起闹!」 陈耀光反应激烈,「人家才多大?!」 「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 小伍疑惑,他又不是没交往过年龄小的。 「司羽她,」陈耀光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中有复杂的光一闪,「…她不一样。」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懂了,既然对你来说这么特别,赶紧拿下啊!」 「然后呢?」 陈耀光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我连自己都还没活明白,拿下后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谈个恋爱而已,你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 小伍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你不懂,她吃过很多苦,看着坚强,其实特脆弱,经不起一点差池。她,…她应该碰到个更好的。」 「可...」 「喝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陈耀光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下,一饮而尽,明显不想再往下说。 小伍也喝了,却没忍住,试试探探地问:「哥,一直也没敢问过你,你不会还在惦记星宇他妈吧?」 陈耀光的动作立刻僵住了,跟个泥塑似的,半晌不说话。 小伍激动起来了:「操,不会是真的吧?哥,你这可不是大情种啊,是大怨种!」 「快别扯淡了!」 陈耀光噌地站起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一大老爷们,天天风花雪月的像什么样子,走走走,跟我干点正事去!」 他们去了泉哥开的赛车场,准备进行新一轮练习,小伍帮他掐表。 万没想到迎头而来的是一记致命重击。 泉哥脸色异常沉重,说陈耀光没报上名,报名资料全被退回来了。 这次的参赛须知里有硬性规定,必须有近五年的参赛成绩。他为这个已经找过一切能找的人了,没用。 陈耀光如遭焦雷轰顶,嘴唇微抖,看着泉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泉哥,您再想想办法吧,陈哥,…这事对陈哥太重要了,他准备了特别长时间,耗费了很多心力......」 旁边的小伍焦急地替他求情。 「这还用你说?」 泉哥瞪他一眼,然后嘆气,说,「这次主办方是北京那边过来的,硬气得很,谁的帐都不买。耀光啊,......」 他放缓语气,试图安慰他,「可能这就是天意,老天爷都不忍心看你白折腾了。放下,好好过日子去吧!」 「泉哥,你能不能帮我联繫到主办方,我亲自去和他说,我和他好好说......」 陈耀光反应过来了,哀求道。 「你也太把我当回事了!我最多也只能够到主办方朋友的朋友,他最近被我磨的,一看到我就头疼。」 泉哥苦笑。 陈耀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红日升,径直穿过大家惊讶的目光,回到后院,进屋,砰地甩上了门。 大家面面相觑,又去看忧心忡忡的小伍。 小伍朝司羽招手,把她叫到外面,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司羽大吃一惊,心里立刻像坠了铅一样,沉甸甸的。 陈耀光有多重视和渴望这场比赛,为它付出多少心血,她和小伍一样感同身受,甚至比他更能体会到这次比赛对陈耀光的意义。 参加这场比赛,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陈耀光生活里的光、活着的意义,也是对他的,得不得奖、成绩如何倒是其次。 一时之间她也手足无措,直到睡前还在正屋前来回徘徊,不知该怎么安抚陈耀光的情绪。 此时此刻,说什么怎么说,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陈耀光一晚上都没出来,正屋的灯熄得格外早。 第二天早上,司羽抓住先出来的陈星宇,问他爸的情况。 陈星宇人小鬼大,嘆气,说估计摊上大事了,脾气坏得很。他昨晚已经很小心看脸色了,不过睡前多问了一句,立刻被粗暴扫出门,跟他爷爷凑合了一晚。 「估计待会也是我爷送我上学,他现在跟个炸药包似的,谁敢叫他起床?」 「陈星宇,唧咕啥呢?刷牙了吗?」 一声暴喝突然传来,陈耀光居然起床了,还穿戴得整整齐齐的。 陈星宇赶紧熘去洗漱,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个。 司羽看牢他,温声道:「我都听说了,你别太难过。」 「我难过啥?有啥好难过的?这事还没到最后呢!」 陈耀光脸上并不见颓色,还是平常那副模样。 「不是说连泉哥都没办法吗?」 司羽不想他再继续做白日梦。 「你别管了!陈星宇,能走了吗?」 陈耀光扭过头,不耐烦地朝屋子里喊,不想再往下说。 司羽只得打住。 陈耀光早出晚归,又折腾了好几天。 应该没什么进展,因为他的话越来越少,脸色一天比一天灰败,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绝望、走火入魔的火焰。 司羽和小伍心惊肉跳,暗暗替他捏了把冷汗,却无计可施,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接受事实。 泉哥被缠怕了,终于给他争取了个局,他朋友的朋友摆生日宴,主办方的负责人蒋衡宇在受邀之列。 「邀请函我是给你弄到了,但你未必能搭上话。折腾吧,折腾完这把就给我彻底死了这条心!」 泉哥恨恨道,大有恨铁不成刚之势。 陈耀光喜出望外,谢了又谢,天天扳着指头等这一天,就像溺水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的最后一根浮木。 这一天终于来了,生日宴办得极隆重热闹,来者皆是有头有脸的贵客。 五十余岁的蒋衡宇虽不是主角,但德高望重、地位卓然,颇有喧宾夺主之势。众人迎合巴结,络绎不绝,别说陈耀光了,连泉哥都近不了身敬酒,更别说贸然提出这么不合理的请求了。 「看来这趟是白来了。」 泉哥无奈地对着陈耀光摇头,白瞎了他送的那尊蜜蜡观音摆件。 「那个人是谁?」 陈耀光没听到一样,突然指着蒋衡宇身边的那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问。 「唐柏川,他爹是这个比赛的贊助商之一,听说和蒋衡宇走得挺近的。怎么了?」 「我这事他应该能说上话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当然!你认识他?」 「有过那么一面之缘。」 陈耀光嘴角浮起了一抹笑,破釜沉舟、志在必得的笑。 第49章 49 .修罗场 唐柏川从厕所出来,迎面就看到了陈耀光。 陈耀光正靠着墙吸菸,看到他立刻掐掉迎了上来。 「你好。」 唐柏川微笑着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脑子里却怎么也搜索不出他的名字,只得疑惑地问:「你是?」 「陈耀光,咱们之前在林总的车库见过面。」 陈耀光简短地自我介绍。 「哦,是陈哥啊!」 唐柏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容却越发疏离客套:「看我这记性。」 点到即止,等他自己开口。 他不会无缘无故在厕所门口等他的。 果然,陈耀光心急,也不拐弯抹角,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困境,恳切地拜託他帮忙。 唐柏川一脸为难:「陈哥,这些事都是长辈们在忙,我就一跑腿的,插不上话。」 「知道知道,可我这事不是原则性问题,兄弟帮我美言几句吧,我一定......。」 陈耀光拉下脸求他。 「不好意思,我真帮不上什么忙,陈哥再找别人吧。」 唐柏川客气又冷漠地打断他,抬脚就走。 「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陈耀光急火攻心,赶紧朝他的背影喊。 唐柏川步子都没顿一下。 「你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里。」 陈耀光心一横,使出杀手锏。 唐柏川立刻扭头,脸上的表情都变了:「你说司羽?」 陈耀光不说话了。 他摸出一只烟,自顾自点上,徐徐吐出一团白雾,等散得差不多了才点头,说:「是!」 这个字似有千钧重,他说得非常吃力,仿佛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唐柏川也被砸得身心大震。 他立刻大踏步走了回来,急切地问:「她在哪里?」 「我一个电话就能过来。关键是我这事......」 陈耀光现在成气定神闲的那个了。 「我给你想办法!」 唐柏川毫不犹豫地说,跟刚才判若两人。 司羽接到陈耀光的电话时非常意外。 他最近情绪紧绷,处于极度焦灼的状态,仿佛一抻就会断,很久没正常和她说过话了。 电话里的陈耀光语气古怪,又十万火急,说给她微信发了个位置,让她尽快过来。 司羽听着不对,以为他情绪极端下捅了什么篓子,赶紧应了,说:「你别急,我马上就到。」 又说:「我到之前你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做。」 倒把他当孩子了。 陈耀光的心像被鞭子勐地抽了一下,缩成一团,好一会才说:「好。」 司羽要挂电话,他忽然加了一句:「过来前捯饬下。」 「什么?」 司羽没听清楚,也可能听清楚但觉得太突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耀光已经把电话挂了。 司羽打了辆计程车,一路心急火燎,下车后电梯都顾不上等,一口气冲到了三楼,跑得气喘吁吁。 好在眼前的陈耀光全尾全须、完好如初,她这才稍松了口气,急急地问:「你人没事吧?」 陈耀光看着她额头上闪烁的细碎的汗,还有焦灼担心的眼神,心里五味陈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司羽误会了,说:「别担心,我带了钱。」 「司羽!」 陈耀光背后的幽暗处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真的是你啊!」 「唐柏川?」 司羽只觉轰的一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 「是我。」 唐柏川快走两步,冲到她面前,模样更清晰了。 他已褪去了读书时少年的青涩和毛糙,沉稳了不少,但眉眼依旧乌黑明亮,鼻樑挺直,笑起来阳光帅气,小虎牙一闪,恍然有点刘昊然的影子。 是当初让她心动的样子。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上次她以为已经永别了。 司羽满心酸软,几欲落泪,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看陈耀光,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耀光很不自在,眼光一闪,避开了她的视线。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司羽的心急遽地往下一沉。 唐柏川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微颤:「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这副模样?你不是去国外留学了吗?」 那是她不告而别后给他的唯一一条讯息。 司羽这才想起自己是干活干了一半跑过来的,身上的店服沾着污渍,跑得满头是汗,浑身都是油烟味,连手,都是粗糙的,早起了一层薄茧。 她一阵自惭形秽,急急把手抽了出来,眼睛还是望着陈耀光:「你不解释一下吗?这是什么情况?」 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绝望。 她是聪明人,突然想起电话的最后他让她捯饬一下,原来出处在这里。 他故意让她来的!故意让她和唐柏川见面的! 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她多忌讳碰到他,知道她为了躲他甚至差点丢了一条命! 司羽的心一点点慢慢地下坠,一股彻骨的寒意在体内荡漾开来。 「是我让他叫你来的。陈哥,我们想单独聊一聊,你迴避一下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唐柏川说。 陈耀光点点头,腿却迈不动。 司羽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仿佛有实感地在烧灼他,拷问他,眼底隐隐漾着一层泪光,闪烁着失望、愤怒和悲凉。 她那么聪明一个人,应该已经模煳猜出了原因,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陈耀光被击中了,心骤然疼痛起来,比预想的还要疼。 「放心,你参赛的事我一定帮你搞定。」 唐柏川以为他不肯走是因为不放心,赶紧加了一句。 啪,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碎了,司羽脸色遽变,转身往楼下跑去。 「司羽,司羽!」 唐柏川急急往下追。 青春的年轻恋人,因为误会分开,以为一生都不会再见,却又戏剧般地重逢,她跑,他追。 长得俊美的人是沾光,演起这样的戏码跟偶像剧似的,格外赏心悦目。 陈耀光一边想一边在身上乱摸,却怎么也摸不到打火机,最后发现就捏在手上。 他急不可耐地又点了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透过走廊的窗户往下看。 深秋的街道空旷而宁静,路灯恰到好处地照亮了水泥路面,发出淡淡的白光。 唐柏川在饭店门口追上了司羽,抓住了她的胳膊。两个刚开始都很激动,比手画脚,最后唐柏川狠狠地抱住了她。 司羽明显有些无措,僵了一会儿,慢慢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流泪了。 但又仿佛是个幻觉,因为她很快抬起了头,往陈耀光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距离很远,夜色苍茫,陈耀光却觉得她目光像剑,嗖嗖的,挟裹着凛冽的寒意,直奔他而来。 他的心勐跳了下,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指尖突然剧痛起来,烟已经烧到头儿了。 他赶紧把它甩在地上,用脚慌乱地碾灭了,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窝囊到了极点。 第50章 50 .清醒 唐柏川送司羽回去,两人在洒满月光的海滩上散步说话。 司羽出来得急,只穿了件短袖店服,唐柏川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浪漫、温暖、甜蜜,像她曾经梦过的那样。 但梦终究只是梦。 司羽的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了,诚恳地道歉:「出国的事是我撒谎了,对不起。」 那是当时她所能想到的、最体面最决绝的退场方式。 「我那会儿就觉得不对,出国而已,为什么要分手?不管你去哪个国家,我都可以跟着去啊!就算,就算你执意要分手,也可以做朋友;退一万步,即便朋友也做不了,最起码能听到你后续的消息吧?过得好,...或者不好,都行。怎么可能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我理解不了,也无法接受!我找过很多人打听你的下落,你的同学、舍友、老乡、辅导员,可谁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这两三年我真的,每每想起来,半夜都会突然惊醒,怎么都无法再睡。」 唐柏川刚开始很激动,说到后面又止不住地悲伤。 「对不起!」 司羽低头,「那会儿我太不成熟了,处理事情简单粗暴,没考虑你的感受。」 「不不,」 唐柏川抓住她的胳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遇到这么大的事,换作我还不如你呢!司羽,」 他柔声说,「这些年,你受苦了。」 好几年了,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司羽鼻根一酸,一股汹涌的热流直冲眼底。 她急急挣脱他,快速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仰面,把眼泪又逼了回去。 唐柏川看着她纤瘦又倔强的背影,心中悸动又酸楚,却不敢靠前。 她自尊心那样的强,又那么敏感,他怕他一走近她马上又消失了。 夜深了,俩人不知不觉走回了原处,司羽脱下外套还给唐柏川,说:「你回吧。」 唐柏川依旧在惘然中,下意识地接了过来,说:「好,明天我再来找你。」 「你不用上班吗?」 司羽微笑。 「我没关系的。」 「我还要上班。」 「我可以等!」 唐柏川急急地说,还是之前那个沉不住气的少年。 可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阳光明媚的女生了。 司羽望着他,眼睛黑沉沉的,寒潭般幽深,说:「柏川,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唐柏川顿时像被点了穴一样,哑了。 然后慌乱羞惭地解释:「其实也不算是女朋友,只是最近走得比较近,...我有些灰心,以为永远都找不到你了。」 「没关系的,柏川,」 司羽的声音温柔又苍凉,「咱们当年也不过在一起几个月而已。大家这么年轻,都得往前走,不光你,我也一样,很正常。 咱们都各自好好的,只要过得幸福,比什么都强。」 她那么平静,平静得唐柏川好不绝望。 他幻想过很多个和她重逢的场景,但绝不是这样的。 「不!」 他痛苦地大喊一声,突然失态,一行泪顺着右脸颊静静地滑落下来。 那不是眼泪,是他这几年积攒的遗憾、愤怒、不甘,还有对现实的无奈。 司羽感同身受,伸开胳膊抱了抱他,发现他身体微颤——他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多么美好的男孩子,只可惜物是人非,现在只能事事休。 她的福气只有那几个月。 司羽觉得自己奇妙地被分成了两半,一个跟着唐柏川心如刀绞,另一个则浮在半空,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清醒得近乎残酷。 她对这份感情的狂热和执着,已经殉葬在那场差点丢掉性命的车祸里了。 送走唐柏川,司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红日升。 红日升还没有关门,招牌上的这三个字在夜色中闪着红色的霓虹,刺进她的眼睛里,变成了三个模煳跳跃的小红点。 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这个招牌时的情形和心情还歷歷在目,那会儿做梦也没想到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司羽走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陈昌明。 他向来早睡,此刻却坐在院子的小桌旁慢慢喝茶。 她立刻打起精神,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陈伯伯。 陈昌明点头,示意她坐下,说有事想问她。 司羽温顺地在他对面坐下。 陈昌明开口,问的却是陈耀光,说:「他最近到底在外面折腾什么?魂不守舍的,这几天脸色都不对了。」 到底父子连心。 司羽现在听不得陈耀光三个字,心如针扎,但还得勉强着应对,说:「他想参加个比赛,遇到点问题。」 知道陈昌明反感得厉害,连赛车两字都没敢提。 陈昌明却秒懂,嘆着气摇头:「再没见过像他这么一根筋的人,认准的事一百头牛都拉不回,非折腾到人财两空不可。」 换做往日,司羽少不得替他辩两句,今天却沉默了。 「他遇到什么问题了?缺钱?」 陈昌明嘴硬,心里到底还是疼儿子的。 「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 司羽顿了顿,说:「没什么,现在都已经解决了。」 话音未落,哐啷一声响,陈耀光推开后院的铁门进来了,刚好听到这一句,俩人目光对上,又同时迅速移开。 陈昌明看到儿子失魂落魄又一身酒气,心中来气,重重哼了一声,甩手进屋了。 司羽坐在那里没动,也没看陈耀光,夜色中脸色模煳,情绪难辨。 陈耀光晃过来,一屁股坐下,端起他老子喝剩的那半杯茶,一饮而尽。 「现在知道了吧?我就是个混帐,比你想像中的还烂!」 他开口,破罐子破摔。 倒把司羽想泼他一脸茶水的冲动堵回去了。 「我知道这事我办得不地道,但那是我最后一丝希望,我不能不试!」 他又说,即便喝了不少,眼里依然跳跃着偏执的狂热。 「那恭喜你,心想事成了。」 司羽声音平平地,一点温度都没有。 「也许你会觉得我是在为自己辩解,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哦?」 司羽霍然起身,冷冷讥诮道,「那我还得谢谢你喽!」 转身就走。 她应该第一时间就离开的。 「你别犯傻!」 陈耀光勐地在她身后提高音量:「背靠大树好乘凉!唐柏川就是那棵大树,他现在的能量超出你的想像。 男人更了解男人,他对你是真心的。 相信我,他将会是那个踩着五彩祥云把你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英雄,你弟弟的事说不定也会迎刃而解。」 「你倒比我还爱做梦。」 司羽回头,看牢他淡淡一笑,「我和你不一样,我从不考验爱情,也不挑战人性。」 爱情太脆弱,人性又太复杂。 她自己凄风惨雨的人生,凭什么让人家唐柏川扛?就因为他十九岁时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说过「喜欢她」? 是,只要她开口,或者不用她开口,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冲过来帮她,一次可以,两次,三次......,这还叫爱情吗?这叫扶贫!终会把他们之前的那点美好和情分消耗殆尽,到时连个念想都没了。 司羽说完就走了,陈耀光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很久。 深秋的夜,空气冰凉如水,月亮却极好,月华似白练,如水银,又溶溶像牛奶,笼着他,把他浸了个透心凉。 第51章 51 .事故 司羽左思右想,把陈耀光的第一次直播设在了小伍 4s 店的车库里。 直播主题配合他之前发的高贊视频,揭密他赛车的具体改装项目。 因为车库太过简陋,司羽他们一大早就来了,布置直播间墙面,调灯光,试麦,忙得不亦乐乎。 同来的还有个叫张轩的年轻小伙,是司羽从网上聘请的助理。他年纪虽然不大,直播经验却非常丰富,嘴也甜,一口一个哥和姐地叫着。 滨城虽然网红层出,拥有百万粉丝的却不多。张轩兴奋又意外,说自己这两年在网红界白干了,有眼不识泰山,居然一次都没刷到过他们。 「和你没关系,你陈哥脸皮薄,我们初期发视频时把滨城屏蔽了,现在粉丝量上来了,估计拦不住了。」 司羽解释。 陈耀光正在擦拭他的爱车,闻言忍不住眉心一跳,人前她陈哥来陈哥去,叫得还挺自然挺热乎,只有他俩时却冷若冰霜,例行公事。 也正常,他该! 张轩这小伙儿挺敞亮,不藏私,一边调设备一边分享技巧和经验,司羽招唿小伍,让他也过来好好听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小伍是个粗人,学得磕磕绊绊的,很快不耐烦起来,说:「这不还有你吗?我学它干啥?」 「艺不压身,说不准很快就用上了。以后和你陈哥搭伙干,不比开店赚得少。」 司羽劝他。 小伍琢磨着不对味,转身就和陈耀光说了,疑惑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她不是要走了吧?」 走? 陈耀光心一紧,动作立刻顿住了。 「对啊,」小伍浑然不觉,还在那里分析,「又是请新人,又要拉我入伙,跟交待后事似的。」 「不可能!」 陈耀光抹布一甩,断然否认。 「这么肯定?」 「当然!她又不傻,前期投入这么多,好不容易要摘果子赚钱了,怎么会这时候走?」 陈耀光很自信。 小伍被说服走开了,陈耀光的心却开始打鼓,一眼又一眼地偷瞥司羽,说来也奇怪,自从起了这个念后,感觉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多少有点那个意思。 直播进入倒计时。 司羽走了过来,把脚本递给他,让他再熟悉一遍流程,重点的地方她已标註出来了,又帮他整整衣领,扒拉了一下头髮,喷了点定型水。 虽然还是公事公办的姿态,说话也跟机器人似的没一丝感情色彩,陈耀光却很受用,立刻收起了刚才的胡思乱想。 刚准备好好研究下流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喧譁声。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是司羽的声音,但又不像他熟悉的她,语气欣喜,娇嗔,瞬间活过来了一样。 他抬头一看,进来的是唐柏川,手上提满了热饮和甜点。 「听说你们要直播,我来见见世面。」 年轻的唐柏川神采飞扬,自来熟地把手上的东西分给了前来的接应的小伍和张轩。 「哇,茶颜悦色的奶茶!小哥你真够意思,多谢多谢!」 张轩识货,眉开眼笑。 唐柏川把剩下的那杯递到司羽手上:「桂花弄,乌龙茶底,喝起来很清爽,我记得你以前喜欢桂花味的。」 「太破费了。」 司羽接过来,捂在手心,取杯身的那一点烫,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喝奶茶是什么时候了。 倒不是真的连杯奶茶钱都没有,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配。 这样清寒的深秋,有人特意送来一杯却是另一回事,她在唐柏川催促的目光下吸了一口,笑:「好喝的。」 是她喜欢的口味。 陈耀光冷眼旁观,把张轩递过来的奶茶往外一搡,说:「我不喝这种黏煳煳的玩意儿。」 「不会,哥你试试,这家做得特别好,一点都不甜腻。」 张轩不明就里,还想给他安利,被小伍拽拽衣角,使了个眼色支走了。 「那小子谁啊?」 小伍不讲究,一边喝人家买回来的热饮,一边同仇敌忾地和陈耀光斜眼看唐柏川。 「前男友。」 陈耀光语气还算平静。 「只是前男友?」小伍很意外,「看这劲头儿,还以为他俩正热恋呢!了吧?」 陈耀光立刻不说话了。 小伍火上加油:「别说,瞅着还挺般配!看把司羽这丫头高兴的,我还以为她不会笑呢!」 「行了行了,你去问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是工作还是谈恋爱呢?」 陈耀光不耐烦了。 司羽看看时间,只有五分钟了,立刻撇下唐柏川走了过来。 她神色严肃,和张轩一样样核对,确认万事俱备,最后左右端详了一下陈耀光,比了个 ok 的手势。 星星爸的第一次直播开始了,粉丝期待良久,加上之前的预热和营销工作做得到位,直播间瞬间涌进来很多人。 陈耀光今天的穿着配合主题,虽是维修工服装,却暗戳戳下功夫,衣领挺括,袖子半卷,是个英俊帅气的维修工。 他似乎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一点不见怯场,表现得出乎意料地吸睛。直播前半段给粉丝揭秘他的赛车改造项目,是他的专业和老本行,挥洒自如。张轩插空给他念了几条粉丝调戏他的弹幕,要他回应,这个他更拿手,立刻反撩回去,荤素不忌,倒把那些女粉丝弄得脸红心跳。 司羽一直紧紧盯着直播间的数据,见人数只升不降,陈耀光讲到妙处,还有人开始刷礼物,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白担心了,他一开店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熘的就是嘴皮子了,对付女人更是驾轻就熟,不然哪来这么多烂桃花? 紧绷的神经一松,她才想起旁边的唐柏川,对他抱歉地一笑,说:「差点把你忘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工作的样子,认真专注又很权威,和读书时不一样了。」 唐柏川说。 读书时她虽古灵精怪,总体还是个软甜的妹子。 司羽笑笑,想,你是没见过我拖地刷盘子拔匕首睡火车站的样子,跟以前更不一样,没说。 她心里其实挺高兴,也很庆幸,没让他看见自己最不堪的那面。 陈耀光说唐柏川现在很有能量,应该是做大事的人,她干的这点活儿根本不够人家瞧的,对她自己却意义非凡。 这几日,不管她心里有多少怨恨和恼怒,扶持陈耀光做网红这事她从没后悔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她得到的不仅是丰厚的经济回报,还有前所未有的自信。原来在这个领域里,她是可以做好的,可以比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都好。 这点自信,足以支撑她收起自惭形秽,稳稳地站在唐柏川面前,和他谈笑风生。 「以后别来了。」 她终于找到机会说这句话,「不合适,也不方便。」 「你还挺老派,怎么就不合适?再不济咱也是好久不见的老同学吧,我来看看你还需要谁批准不成?」 唐柏川霁月清风,毫不在意,说着还顺手把她头髮上的一片彩纸屑摘了下来。 司羽不自在,徒劳地躲了下,说:「你是不是该走了?」 「赶我?」 唐柏川看着她,黑亮的眼睛里有一丝委屈。 「不是那个意思,我怕耽误你工作。」 司羽赶紧解释。 唐柏川嗯了声,说:「我正想给你说,待会我就直接去机场了。」 司羽一愣,原来是来告别的。 「我回去处理点事,很快就回来,你......。」 唐柏川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 「那赶紧的,我送你出去。」 司羽不愿细想,努力做出热情礼貌的样子。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去了。 直播间里,正在侃侃而谈的陈耀光眸色一深,突然卡壳了,凑巧张轩念了一条略带挑衅的弹幕,问他为啥不敢回答关于星星妈妈的事,是不是因为他和星星根本不是亲父子。 他正心烦意乱,一股浊气无处发泄,立刻挂脸:「你怎么对别人的隐私那么感兴趣,那么爱管闲事啊,门口粪车路过你是不是都得尝尝咸淡?」 自此毒舌模式开启,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后面的车不可能是我改的?除非我直播再改一遍自证清白?爱信不信,不信滚蛋!」 「谁骂人了?我吗?是,骂了,但那和你有关系吗?你是人吗?」 「看不起你?没那回事,我是压根懒得看你!」 「一个刚把离合器和油门分清楚的人,指导我怎么改车?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我嘴毒?你脸都不要了,我干嘛要吝啬这张嘴?」 「说这种外行话前麻烦你先晃晃脑袋,听听里面有没有大海的声音。」 ...... 等司羽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直播间的评论区早乱成了一锅粥,抗议的、震惊的、挑理儿的、起闹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沸沸扬扬。 偏人家陈耀光心理素质极强,一边毒舌怼人,一边笑得更加风流倜傥,跟一丧心病狂的疯批似的。 司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立刻冲到惊慌失措的张轩跟前,点了下滑鼠,直播戛然而止。 「你在发什么疯?」 她愤怒地朝陈耀光大喊,忙了这么久,天天给他贴金立人设,现在全功亏一篑了。 「哦?你现在才知道我在发疯,会不会晚了点?」 陈耀光慢条斯理地说,还是刚才似笑非笑的模样,眼睛却在发狠。 说完顶着大家惊诧的目光,三两下脱掉维修工服装,往台子上一扔,扬长而去。 第52章 52 . 何必当初 司羽一回去就收拾行李,陈耀光得到信儿时已经人去屋空。 他冲进房间,先看到一张光秃秃的床板,墙上桌面也空无一物,一点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就这么走了?连句话都没留?」 他难以置信地朝站在院子里的那几个人喊。 「留了。」 齐红梅看他急赤白脸,不同往常,怯生生地接话。 「说啥了?」 陈耀光眼里燃起了急切的火焰。 「说她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让你微信转给她。」 陈耀光差点没被噎死。 齐红梅还在喋喋不休:「老闆,周婶走了我们还能凑合,司羽这一走我肯定撑不住,你必须得请人了,请一个都不一定好使......」 陈耀光只见她嘴唇一张一合,脑袋里轰轰乱响,一句都没听进去。走了,真走了?就这么走了? 他怎么忘了,她几乎什么都没添置,一直是提包就能走的架势。 后背忽地出了一层冷汗。 刘叔看他神色不对,赶紧拉了拉齐红梅,说:「先别说这个了,老闆心里有数。前面好像有客人来了,咱们去看看。」 「我这腿,还有腰,真干不了这么多活儿,还得收银算帐,我脑子转不过来的......」 齐红梅意犹未尽地诉着苦,被刘叔和阿兴硬拉着去了前院。 陈耀光石雕铁铸似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爸爸,司羽姐姐为什么要走啊?她去哪儿了?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一直和陈昌明站在正屋门廊旁观的陈星宇忍不住开口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 陈耀光被他惊醒,没好气。 「不问你问谁?早上司羽姐姐和你一起走的,走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肯定是你惹她生气了!」 陈星宇今天一点都不怕他,愤愤地顶嘴。 童言无忌,正中要害,陈耀光立刻不吭声了。 陈昌明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先把陈星宇哄回屋,转身回来,对他说了他俩冷战以来的第一句话:「赶紧追去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追? 陈耀光一激灵,抬头看向陈昌明,眼神突然变成了孩子,脆弱、惊惶、迷茫。 「对,去追,好好给人家道个歉!」 陈昌明瞬间看透了一切。 司羽年纪虽小,人却极稳,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孩子,必然是他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说了你又嫌烦,你这随心所欲的性子真该改一改了,不然再好的女孩都得被你作走!」 他又加了一句,恨铁不成钢。 「现在去追?去哪儿追?」 陈耀光眼神动摇了一下,转瞬又迟疑了。 「你问我?那你还是别去了!去劳务市场请个打杂的吧,省事多了!」 陈昌明也来脾气了,甩手进屋了。 扶不起的阿斗!有他后悔的时候! 陈耀光愣了一秒,拔腿就往外跑,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司羽坐在嘈杂的候车大厅,身旁放着黑色的背包,面色清冷忧郁,与四周行色匆忙的旅客格格不入。 他们都有家,有目的地,有等待他们的人,她却孑然如浮萍。 拔剑四顾心茫然,就是她此时的心境。 早该走了,当初她从这个车站走出去的时候,从没想过会在一个城市待三个多月这么久。 为什么迟迟没动身?她从没敢细想过,她有太多光明正大的理由和藉口。 现实却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像被撕裂了一般。 「小姑娘,你也坐这趟火车去昆明吗?」 旁边一直在悄悄观察她的男人突然开口, 司羽瞅了他一眼,三十多岁,清瘦,头髮扎了个揪儿,留撇小鬍子,像是个搞艺术的。 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下巴。 对方立刻来劲儿了:「我也是!我是摄影师,去那里取景的。你是大学生吧?去旅行?昆明我去过很多次了,可以帮你推荐几个好玩的地方。」 司羽摇头,淡漠地把视线移开了。 他却热情不减:「你是学艺术的吧?气质真好!有没有兴趣拍杂志,我们这边刚好缺......」 司羽立刻起身,拎起包就走,早知道刚才不接他的茬儿了。 那男人还在身后锲而不捨:「有报酬的,肯定让你满意......」 恰好此时,广播响了,这趟车开始检票了。 司羽背着包、捏着身份证,跟着人流一步一步往前挪,心中万般滋味,一起乱涌。 真怀念刚来这个城市时的自己,冷心冷肺,刀枪不入。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颇有重量。 刚才那个男人又来纠缠了,司羽心生厌恶,头都没回,狠狠一个肘击。 对方痛苦地哎哟了一声,说:「下手还这么狠?」 是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她立马回头。 原本捂着肚子呻吟的陈耀光瞬间站直了,咧着嘴对她厚颜无耻地笑,说:「总算找到你了。」 司羽面无表情地把头扭了回去。 「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陈耀光赶紧凑到她前面赔小心。 幸亏这个时段去云南的火车就那么两三趟,居然真让他在拥挤的候车室里找到她了。 他一路心急如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她熟悉的身影时欢喜得唿吸都要停了。 司羽却不买帐,任他忽左忽右、蹿来蹿去地各种赔礼道歉,一言不发,只管跟着队伍往前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队伍前面只剩两三个人了,陈耀光心中好不绝望,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把手机掏出来,说:「你看看张轩发过来的截图。你关机了,他联繫不到你发我这里了。我没搞砸,相反,他们还很喜欢我的毒舌风格,说我是网络上难得一见的活人,粉丝还涨了,大半天就涨了三万多人,你看,你看看!」 恨不得把手机杵到她脸上。 司羽这才有点反应,扫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看一脸急切的他,淡淡地说:「那恭喜你了。」 人的运气来了真的是挡都挡不住,这样都能让他绝处逢生? 「是恭喜咱俩!司羽,跟我回去吧,我以后再不那样了,我都听你的。」 「回去后咱重新定合同,调成五五分,不,还三七,我三你七,行吗?」 …… 陈耀光看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话越说越快,越说越乱,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钱的事,陈耀光,你情绪太不稳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翻脸,我实在伺候不了了。」 司羽一边拿身份证在检票口刷,一边心灰意冷地对他说,「回吧,到这一步了,有没有我其实都无所谓,张轩和小伍一样能帮你成事。」 闸门开了,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纤瘦的背影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被检票员拦住的陈耀光彻底慌了神,一把扒拉开他,抓住栏杆处对着司羽大喊:「司羽,你听我说,我没有情绪不稳定,我只是,」 他顿了下,司羽的背影马上要消失了,他脑子一热,不顾一切地喊出了下半句:「我只是不爽你对姓唐的那么好,看到你俩那样我心里快难受死了!」 他声音特别大,声嘶力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几乎所有的旅客,包括检票员全都看了过来,然后忍不住低头窃笑,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小年轻演这种肉麻的戏码。 司羽的背影顿了下,勐地回头,清冷的双眼不知何时蓄满了泪。 「陈耀光,你他妈的有病,你知道吗?!」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沖他大叫。 陈耀光被她的模样镇住了,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爆炸了。 「对,我有病!我现在才知道我有病,心、脑子,都有病。司羽,你留下好不好?留下帮我,只有你才能帮我!」 他急切又慌乱地挽留她。 「有病去医院,我不是医生。」 司羽声音发硬,心更硬,说完扭头就走。 刚一转身,两行泪刷就流了下来。 她迅速擦掉,这才发觉手脚都在打颤。 有什么好哭的? 她顿时觉得,自己也他妈的有病。 第53章 53 .挽留 绿皮火车哐啷哐啷开出了车站。 司羽的座位靠窗,她单手托脸,呆呆地看着外面:楼房、电线桿、树木、田地,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正飞一般地往后跑。 这个城市,这个城市里的人和事也都被抛在了后面。 终于结束了这一切。 她却不像想像中那么解脱松快,反倒心口苦涩,怅然若失。 虽不是旺季,车厢里人依旧不少,过道里还站着一些没座位的人,手机的外放声、婴儿的啼哭声、聊天斗嘴声,外加列车员推着小车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乱嘈嘈的。 又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司羽从车窗外收回视线,无意中往拥挤的车厢里扫了一眼,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怎么可能?她以为自己幻视了,眨眨眼再看,确实是陈耀光。 他正满头大汗地从车厢那头往这边走,一路走,一路给让道的人道谢赔不是,眼睛焦急地左顾右盼。 他在找她。 司羽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须臾间,陈耀光看到了她,眼睛忽地亮了,嘴角上扬,笑容不自觉越来越大,朝她使劲挥手,他乡遇亲人似的。 司羽立刻收回目光。 没用,陈耀光很快挤了过来,欣喜道:「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里!」 「你怎么上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面无表情地问。 「检票员看我心诚,让我上来再补票。嗐,一共也就十几节车厢,一节一节找,早晚能找到你。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小气,二十多个小时呢,怎么连张硬卧票都捨不得买?害我白找了好几个卧铺车厢。」 陈耀光边说边抬手擦额头上的汗,鬓角的头髮已经被浸湿了。 「没人让你找!别费劲儿了,我不会回去的。」 司羽只心软了一秒,立刻恢復了硬梆梆的状态。 「那我跟你一起去昆明。」 陈耀光毫不犹豫地说,神色语气坚决,不像说着玩的。 「你疯了?!」 司羽眼睛忽地瞪得老大,孩子不管了?红日升不开了?网红不做了?赛车不练了? 件件桩桩都在艮节上,只差临门一脚。 「我......。」 陈耀光张张嘴,又打住,满脸堆笑地对隔在他俩之间,头扭来扭去、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阿姨说:「大姐,我刚从餐车那经过,今天中午的菜刚出来,挺不错的。您吃饭没?我请您怎么样?」 说着摸出两张粉红色的钞票。 阿姨约莫五十多岁,闻言哈哈一笑,爽快地起身,说:「来来,你坐下和她慢慢聊。不用你请客,隔壁车厢的同乡刚好叫我过去斗地主。」 把他拿钱的手推了回去,又拍拍他的肩膀,挤挤眼:「加油!」 司羽和陈耀光的脸同时僵了一下。 那是个两人座,陈耀光挨着司羽肩并肩坐下,先长长舒了口气,一路乱跳的心慢慢恢復正常,又抬手用袖子擦汗。 司羽看不下去,刷刷抽了几张抽纸,朝他兜头兜脑地扔了过去。 陈耀光高兴坏了,抓住那几张纸对她傻笑,跟个终于讨得大人欢心的孩子一样。 司羽一阵心烦意乱。 陈耀光美滋滋拿纸擦汗,擦了又擦,说:「我也觉得我有点不正常,幸好没熟人,要不怪难为情的,一把年纪了还老夫聊发少年狂。」 又感嘆:「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年轻那会儿都没这样过。」 那时的他心性极高,大家也捧他,孤傲得厉害,完全不懂过刚易折的道理。 他鲜少提年轻时的事,司羽虽还和他僵着,心中却隐隐有些期待,不想他戛然打住了。 一阵异常的沉默。 司羽忍不住看他,发现他眼帘半垂,神情久违地黯然,想必是想到星宇他妈了。 那是年少时扎在他心头的那根刺,到现在都没拔出来,一碰就疼。 她生出恻隐之心,刚要开口,陈耀光又说话了:「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我这里,」 他按按自己的胸口,「确实有病,有个缺口,永远都在嘶嘶冒着冷气。」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从我爸死活不让我碰赛车,硬生生把我变成碌碌众生的一员开始,也可能从星宇妈看我眼神越来越怨恨和失望,不告而别那天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我不知道,我从没敢正视过它。这么多年了,稀里煳涂地拉扯着星宇,麻木奔波赚钱那个人似乎是我,又似乎不是我,真正的那个我,应该早在之前的某个时刻已经死掉了。 「骨子深处里,我应该是恨这个世界的,我觉得谁都对不起我,谁都亏欠我。现在想想,我混帐,分裂,作践自己,和我爸较劲儿,靠着惯性过一天算一天,其实都是我无处发泄的彷徨和怒气。」 是的,司羽,你说的对,我有病!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对不起!」 他忽地看向她,痛苦破碎的眼神,「糟蹋自己的人生就算了,我不该拉你下场。你也许不信,我已经很努力不拉你下场了。」 他声音很轻,说得非常艰难,断断续续的。 司羽却都懂。 她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他会选择在这个嘈杂、空气里都是泡面刺鼻气味的地方突然血淋淋地对她剖开自己,露出他最脆弱和柔软的部分。 也许她对他,并不是了无意义。 不然他不会採取这种激烈自残的方式来挽留她。 是的,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挽留,还有诚意。 「我信。」 静默片刻后,她接话,「不止你,我的人生也没好到哪里儿去。 其实大部分人的人生都这样,只是他们很早就屈服麻木了。你痛苦,是因为你还不肯认命。 知道咱俩为什么能在一起做事吗?因为我也不认命!」 她的声音不大,却铿锵坚定,瞬间让陈耀光的血热了。 「那你跟我回去,至少先把做了一半的事做完了。」 陈耀光抓住机会,急切地说。 司羽看着他,静了一瞬,这一瞬他的唿吸都快停了。 「我有个条件。」 「说!」 又是沉默。 「这样行不行,这事完了我帮你找你弟!」 陈耀光迫不及待地说。 司羽心头一震,这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认识的人只有劝她放弃的,都是好心,让她别跟着陪葬。 她苦涩地笑了笑,说:「不用,这是我的宿命,是我自己要背的重负,没必要连累你们任何人。」 唐柏川如此,他也不例外 话一出口,她突然神思澄明,豁然开朗了。 是啊,她这样的人,註定和谁都是交叉线,交汇的不过是短短的一程。爱,抑或不爱,在意,抑或不在意,最后都殊途同归。那她还在纠结什么,在乎什么,痛苦什么。 「那你的条件是?」 陈耀光只见她神色急剧变幻,不明就里,唯恐她改了主意。 「不用了。」 她果然改了想法。 「啊?」 陈耀光一头雾水。 「走吧!马上到站了,咱现在下去还能赶上返程的火车。」 司羽这人不矫情,想通后拎起包就走。 他们没赶上那趟车。 第54章 54 .哄 陈耀光和司羽想买的那趟车连无座的票都没了,他们研究了半天,只得买了晚上八点那趟。 忽然间就多出了五六个小时。 陈耀光提议去吃一顿,之前神经紧绷不觉得,这会儿一放松,肚子饿得咕噜噜响。 司羽随他,反正也没地方可去。 陈耀光在美食 app 上捣鼓了一会儿,相中一家餐厅,问她的意见。 司羽扫了一眼,说:「这么远?」 离火车站二十多公里。 「不远,我叫了车,一会儿就到。」 陈耀光说。 又豪气地拍拍胸口,说:「放心,今天所有开销我都买单!」 很高兴的样子。 司羽抿嘴一笑,宰他一顿也行。 那家餐厅果然不错,西红柿牛腩锅和红豆冰沙尤其得司羽欢心。 陈耀光也吃得很开心,边吃边喝,喝了两瓶啤酒还觉不够,又朝服务员打响指,示意她再开一瓶。 司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忒识趣,立刻改了话风:「算了,还是不要了。」 司羽笑,说:「倒也大可不必。」 整得她跟母老虎似的。 「有必要的,有必要有必要!」 陈耀光一叠声地说,笑得眼角都起褶了,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又问她要不要再点一盏红豆冰沙。 司羽摇头,说她吃好了。 陈耀光便起身去结帐,金额不小,他难得豪爽,眉头都没皱一下。 「陈老闆破费了。」 司羽不知不觉活泼起来,揶揄他。 「别叫我老闆,你才是我老闆,我只是红日升的老闆。」 陈耀光一脸正色地纠正她。 司羽在心里轻轻嘆气,气人时是真气人,讨女人欢心起来也是真拿手。 时间还早,陈耀光找服务员打听,得知附近有座山可以爬一爬,兴致盎然,极力怂恿司羽一起去:「去吧,闲着也是闲着,山不高,一个多小时来回足够了,都说景色不错,山顶还有个寺庙。」 三说两说司羽就心动了,两人把行李寄存在餐厅,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山上的风光意外地好,时值深秋,漫山遍野的叶子都染了秋霜,红的、黄的、褐的、绿的,斑斓多彩,美不胜收。 走着走着下了一点毛毛细雨,空气越发清寒。山路湿滑,每到陡峭处,陈耀光都会伸出一只胳膊,司羽便抓住他的手臂往上爬,俩人一递一抓,非常默契自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不知不觉,他收起了他的孟浪,她也落落大方。 半山腰有棵绝美的银杏树,树身极粗,黄色的树冠如巨型的伞,风一吹,落叶在细雨中纷纷飘落,浪漫如韩剧场景。 两人都驻足看住了,陈耀光忽然反应过来,提出给司羽照相。 司羽不肯,她已经很久没照过相,她奔波悽苦的生活里没这个不实惠的选项。 陈耀光却非常固执,说:「就拍一张,这地方咱肯定不会来第二次了,留个纪念。」 他万没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会鬼使神差地再次来到这里,来到这棵银杏树下,一个人,满心怅惘。 司羽勉勉强强地照了一张。 可能太久没照相了,照片里的她有些侷促,没笑,但也不似之前那样清冷疏离,带点气鼓鼓的神气,跟个和大人闹别扭的孩子一样。 陈耀光看了又看,觉得很可爱。 他们来到了山顶,虽然下着细雨,寺庙里香火依旧旺盛,香客们神色虔诚肃穆,轮番跪拜烧香。大殿里供奉了两尊神佛塑像,宝相庄严,高高在上地俯瞰普罗众生。 陈耀光没什么兴趣,潦草转了一圈就准备走,却发现司羽噗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上。 她双手合十,仰面望着那些无所不能的神佛,神情悲苦脆弱,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内心一震,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只有二十二岁,身世悽苦,孤单飘零。 平时冷静坚韧的她让他时时产生幻觉,不仅忘记了她的真实年龄,还常有依赖之意。 现在想想,都是她不得不长出的盔甲而已。 司羽叩头,久久不起,如果上天真的有灵,请一定保佑她的弟弟,保佑他还活着,保佑他即便颠沛流离,也能不受饥寒之苦,保佑他俩早日骨肉团聚。 她原本不信鬼神,可人在绝望无助的时候,还是需要信些什么,不然怎么度过那些黑暗漫长的日子? 她行完礼起身,一回头,发现陈耀光正在身后默默地看她,眼神温柔、痛惜,还有点不知所措。 俩人视线一对,陈耀光立刻变了个人,招手示意她过去。 他递给她一支笔,要她写她弟弟的名字。 他刚刚帮他点了一盏长明灯。 司羽心中一暖,倒是个有心人。 她拿起那支毛笔,一笔一画、端端正正写下了她弟弟的名字:司麒。 司麒,你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为什么再也不肯回家,也不肯联繫她,还在怨恨她这个不合格的姐姐吗? 一滴硕大的眼泪啪地一声打到了纸上,泛起一团湿晕。 陈耀光迅速移开视线,只作不知。 他们还去抽了签。陈耀光是上上籤:所求万般皆如意,喜得他眉开眼笑。司羽抽的却是中籤,只说:枯木逢春会有时。 她不由地脸色一沉。 陈耀光赶紧收敛起自己的高兴劲儿,改口说不准,说都是封建迷信,骗人的。 司羽领他的好意,心情略缓,和他开玩笑:「我这个不准的话,你那泼天富贵也不准哦。」 「不准就不准呗!你要不好的话,我要这泼天富贵又有何用?」 陈耀光接话接得非常自然,完全不觉得肉麻。 司羽忍无可忍,说:「够了,陈耀光!我已经答应回去了,你差不多得了。 这还是你吗?我都有点害怕了。」 跟个假人似的。 陈耀光咧嘴一笑,并不辩解。 俩人下山时雨已经停了,被洗刷过的天地更加明亮空旷,草木也焕然一新,山里的风里还有雨的气味, 兜起前面陈耀光的衣服后襟,似有若无地蹭在司羽脸上。 司羽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一切了。 俩人坐火车回去,到红日升时已经晚上十点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已经收工休息了,司羽暗松了一口气。 走的时候动静闹得那么大,不到一天就又回来了,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怪难为情的。 按亮自己小屋的灯,司羽大吃一惊。房间被打扫过,上午被她胡乱捲起来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晒过的、太阳的味道,桌上放着水杯和热水壶,一提,满的。 她的心也满满的。 第二天,司羽照常起来,先拖地,大家看到她突然出现一点都没惊讶,齐红梅还毫不客气地指使她去三楼收拾客房,说天气一冷她腿脚更不灵便了。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孩子就藏不住心事了,陈星宇早上起来上学,看到她在,兴奋地大叫一声,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她的腰,说:「司羽姐姐,你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爸爸骗我呢?你不生我爸爸的气了?」 司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摸摸他的脑袋,微笑。 咳咳咳,陈耀光也跟在后面出来了,拼命使眼色。 陈星宇马上松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爸特意打电话回来让我们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许问你,我一激动给忘了。」 他有这么细心,好心? 司羽立刻望过去,陈耀光不肯和她对视,只催促陈星宇:「赶紧走吧,今天不怕迟到了?」 父子俩出门了。 司羽有些出神,拿着抹布无意识地反覆擦一块桌面,齐红梅突然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昨天不在,错过一个大新闻。」 「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朱玲珑,带她男朋友回来认门了。」 这么快? 司羽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齐红梅点头,说:「小伙子斯斯文文的,看着还不错。朱山达两口子原本也挺高兴的,连生意都不做了,一早就张罗着买菜招待贵客,但不知怎么回事,那小伙子没吃饭就走了。他一走他们家就爆发世界大战了,隔着门都能听到朱山达在发火,朱玲珑还哭了。」 「不会吧?」 司羽心一紧,最近朱玲珑忙着上班恋爱,每天风风火火的,她们好几天都没碰面了。 「比珍珠还真,有人亲耳听到的。」 齐红梅信誓旦旦, 眼中闪着狂热的八卦之光。 第55章 55 .悲伤朱丽叶 司羽给朱玲珑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以前从没这样过,朱玲珑手机时刻在手,几乎都是秒回。 司羽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准备一打烊就去她家找她。 没想到朱山达先上门了。 他愁容满面,未言先嘆气,说他实在拿朱玲珑没办法了,她整个一鬼迷心窍,跟魔怔了似的,让司羽去劝劝。 司羽这才知道朱玲珑不仅被关起来了,手机也被没收了。 朱山达这次气得不轻,连绝食抗议都不管用了。 「达叔,她又不是小孩子,这样没用的。」 司羽不贊同他的铁腕手段。 朱山达烦躁,说:「你是不知道她那阵势,非要闭着眼往火坑里跳,拦都拦不住!」 「火坑?你是说汪安林?」 司羽有些意外,「我见过他一面,看着还挺斯文,又是玲珑的同事,人民教师,应该靠谱吧?」 「靠谱?」 朱山达冷笑一声,「装得是挺靠谱!可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别的本事没有,看人一看一个准。 姓汪的那小子,就是个一心想当驸马吃软饭的小白脸。 一进屋眼睛就四处乱瞟,看着在嘘寒问暖,其实是拐弯抹角地问家里的情况,问我和你婶是干什么的,门面是租的还是自己的,又说玲珑那会儿还能进学校不容易,家里是不是有教育系统上的亲戚。 摸清底细后,脸色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倒的茶都不肯喝了。」 「他家条件很好吗?」 「好个屁!家里是下面县城的,爸妈一早就离婚了,他妈下岗后卖煎饼供他读的大学,现在功成身退,跟个皇太后似的,早早就准备养老了,玲珑第一次去他家就指使她下厨房洗碗。气死我了,长这么大我都没捨得用过她,现在上赶着给他娘儿俩做牛做马!」 朱山达说到气愤处,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这种寡母式的婆婆最刻薄了,达哥,你可千万别把玲珑嫁过去,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一直在旁边偷听的齐红梅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筋儿,义愤填膺地插话。 「是吧?大妹子!」 朱山达瞬间找到了知音,「我也看出来了,一家子都不是善茬儿,早知这样还不如把玲珑说给......」 往厨房方向瞄了瞄,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了,当初嫌弃刘叔家庭条件不好的也是他。 「玲珑她怎么想?」 司羽问到了要害。 「她咋想?她就是个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们这边剑拔弩张过了好几招了,她还在那里美滋滋地傻乐,满口都是汪安林多孝顺多难得,汪安林他妈又多不容易多吃苦耐劳,恨不得把自己的肉割下来献给他们! 我不过多问了姓汪的几句,他都上门了,我当爹的问几句不多吧,大妹子,」 这句是向齐红梅找共鸣。 「不多,得问,咱把姑娘养得如花似玉的,他说拐走就拐走,咱还不能问了?」 齐红梅回应得坚定又热烈。 「对吧?我也没说什么,不过问问他买房了没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又提了提咱们这边彩礼和嫁妆的行情,他就跟被蛰了一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我还没咋地,嘿,他先来脾气了,说有事要先走。玲珑这个瓜女娃,还颠颠要去送,被我狠狠骂了一顿。 这下好了,成她仇人了。我让她在家反省反省,更不得了,你们不知道她看我那个眼神,恨意滔天。 我是真心寒,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朱山达说着说着老泪差点掉下来了。 司羽:「关不住的,她都多大了?」 「所以我想让你帮忙劝劝。司羽,玲珑平时最肯听你的话了,你问问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把这些道理讲给她听听,行吗?」 朱山达一脸恳切地拜託她。 司羽点头,此情此景,论情论理,她都无法说出个不字。 朱山达一走,陈耀光就闪出来来,皱着眉不高兴地说:「这时候想起你了?别去!」 「为什么?」 司羽很意外。 「出力不讨好!爷儿俩一个太精一个太憨,最后多半弄得你里外不是人。」 「可那是玲珑啊,我不能眼看着她走错路......」 「拦不住的,越拦越起劲儿,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歇歇。」 陈耀光说,司羽发现他有时候挺凉薄的。 她还是去了。 朱玲珑是她的朋友。 朱山达看见她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放下手上的锅铲,领着她上楼了,上楼后先掏钥匙开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朱玲珑的房间被他从外面反锁了 门开了,里面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窗户洞开,外面刮进来的风吹得床上的粉红色罗马帐飘飘荡荡。 司羽和朱山达心知不好,同时往窗边沖,发现外面墙壁的排水管上吊着一根用床单搓的绳索。 朱玲珑毕生的智商全用在这里了,她竟然爬下去逃走了。 朱山达大受刺激,抓住胸口慢慢软在了地上,吓得司羽赶紧扯着喉咙叫人。 朱玲珑确实是去找汪安林了。 被关这两天,她坐立难安,心被一把火反覆烤着,一闭眼就是汪安林脸色大变,甩袖而去的模样。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对她那个市侩世俗的爹深恶痛绝一分,哪有第一次上门就噼头问房子彩礼的? 她爸就这样,迷到钱眼里了,不仅不懂爱情,更不懂尊重别人,别说汪安林了,她自己都反感得不得了。 她担心汪安林,担心他骄傲敏感的心受伤害,更担心手机不在身边他找不到自己着急,在房间困兽般地转了两天后,铤而走险。 居然得逞了。 可惜床单不够长,爬到离地面还有三分之一时她狼狈地卡在了那里,好死不死,让路过的刘子宏看见了。 刘子宏惊讶地看着她,张开的嘴巴半天没合上,破天荒地跟她搭话了,问她在干什么。 朱玲珑摇摇欲坠地抱着水管,还能腾出空揶揄他,说:「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再和我说话了呢!」 刘子宏的脸在夜色中红了一下,又问她到底在干什么。 「朱丽叶罗密欧知道吧?我现在就是朱丽叶,正在努力挣脱樊笼,追求真爱!」 朱玲珑悲壮激昂。 「达叔把你关起来了?」 刘子宏反应过来了。 「聪明!赶紧接我一下,我撑不住了。」 朱玲珑看了眼地面,当初的孤勇已褪,两股战战。 「这样不好吧,达叔找不到你会着急的,有什么误会大家坐下来慢慢聊......」 刘子宏老成持重,还试图说服教育她。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到底帮不帮?」 「不帮,我心胸还不至于那么宽广,亲手把你往我情敌身边送!」 刘子宏这次不废话了,拒绝得非常干脆。 朱玲珑气得直翻白眼,这傢伙平日不哼不哈的,原来这么,当下口不择言:「放屁,我又没和你谈过,哪来的情敌......」 话音未落,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吓得她尖叫起来。 好在身下突然多了个肉垫。 刘子宏还挺够意思,被她撞得直哼哼,还知道先问她受伤了没有。 朱玲珑一骨碌爬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说没事,道了声谢,飞也似地熘去找汪安林了。 第56章 56 .类似爱情 汪安林不见朱玲珑。 只在电话里潦草地说他现在心很乱,觉得他俩都需要冷静一下,重新考量考量他们的关系。 字字句句都是「分手」的潜台词。 朱玲珑心惊肉跳,赶紧为自己父母的无礼道歉,又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挽回的话,没用,没等她说完汪安林就把电话挂了。 她浑身的血都凉了。 再拨过去时没人接,又打,永远在通话中,被拉了黑名单。 她给他发了几条很长的信息,条条都是小作文,也如泥牛入海,一点回应都没有。 站在汪安林楼下,朱玲珑仰头看着他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痛苦又绝望。 为了他,她和父母翻脸,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爬楼时胳膊擦伤的地方现在还火辣辣地疼,他却待她如此冷淡和无情。 她知道他伤了自尊,可伤他的又不是自己,她夹在中间,比他还要难过一百倍。 朱玲珑心都碎了,泪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流。 汪安林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她像根木桩似的,在那儿站到半夜还不走,心烦意乱。 又后悔,他妈谆谆教导他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安林,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爸那个窝囊废肯定指望不上,你又没个兄弟姐妹,唯一能借力的就是你未来的老丈人,交女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 没想到他还是看走眼了。 也不能怪他,且不说朱玲珑奇蹟般被录取的事,她平日的衣着用度、说话做事,摆明就是娇滴滴的富家女作派,哪想…? 去她家的路上他非常兴奋,跃跃欲试,一进门心就凉了半截,待她爸一开口,厌恶和排斥感更是油然而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锱铢必较的底层小市民气息。 借他的力?不被他啃掉一块肉就不错了。 刚好她爸也看他不顺眼。 唯一庆幸的是,他俩还没来得及在学校公开恋爱关系,这段时间给他介绍对象的领导有好几波,其中一个还是工商局副局长的侄女。 即便如此,楼下固执的朱玲珑依然牵动着他的神经,他对她并不是一丝感情都没有。 她有她的好。 但对一个一心想改身立命的男人来讲,感情是最没用的玩意儿。 他啪一声关上了灯,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再去看,那个傻子居然还在。 真要出什么事了他可兜不住。 他灵机一动,拿起电话,压低声音打给保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没一会儿,两个保安过来了,对着朱玲珑好一阵劝。 朱玲珑脸皮薄,仰头看了看汪安林黑洞洞的房间,走了。 夜深了,大街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辆辆车唿啸来唿啸去,朱玲珑迷茫又恐惧,天地虽大,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刚冒着生命危险从家里逃出来,总不能又回去,也太没志气了。 走着走着,看到一家连锁酒店。 她决定在这里住一晚,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出门没带身份证,前台怎么都不肯给她办入住。 穷途末路的她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拿手机翻了半天通讯录,最后打给了司羽。 司羽已经躺下了,一看手机屏幕立刻惊坐起来。 朱玲珑满腹委屈,声音打颤,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 司羽让她在原地别动,发个位置给过来,她马上就过去。 刚出门就碰到了练车回来的陈耀光。 「大晚上的去哪儿?」 陈耀光看她一身外出装扮,非常惊讶。 「正好,面包车的钥匙还在吗?玲珑刚给我打电话了。 「这都几点了?不是让你别管闲事吗?出力不讨好。」 「玲珑的事不是闲事,钥匙在不在?」 司羽心急火燎。 「在。」 陈耀光只好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要递给她时突然改了主意,说:「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练了一晚上车,赶紧休息吧!」 司羽很意外。 陈耀光不和他废话,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司羽坚持要自己开车,陈耀光估计累得不轻,也不多推让,打了个呵欠后蜷在副驾驶座位上闭眼小憩。 深夜的街道空旷寂静,墨蓝色的天空压得很低,挂着一轮毛边的月亮,寂寞的街灯一熘儿伸向无尽的远方,司羽握着方向盘,有种开往世界末日的恍惚感。 车里在放一首歌曲,低而动人的女声: 「我站在屋顶,黄昏的光影 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 微妙的反应。忽然想起你 这默契感觉像是一个谜 ......」 缠缠绵绵,唱得她的心也跟着潮湿柔软起来。 一曲完结,她又切回去从头听,放到第三遍时,陈耀光突然睁开了眼睛,问:「什么歌?」 「不知道,随便听听。」 司羽不知怎地有些心虚,立刻把它关了。 「好像是一首很旧的情歌,」 陈耀光伸了个懒腰,眼里还有朦胧,「读书那会儿常听到。」 「还挺好听......。」 司羽一语未完,陈耀光又点开了,如泣如诉的歌声立刻在车厢倾泻开来,是刚才没唱完的那部分: 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 这条路应该如何走下去 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 ...... 「萧亚轩的《类似爱情》。」 陈耀光突然想起来了,非常肯定地说。 「哟,你还听情歌呀?」 司羽很意外,调侃他,那么粗糙一人。 「谁还没个情窦初开的时候?那会儿我还小,读初中还是高中,走哪儿都能听到这首歌。」 「那你开窍还挺早。」 「初中高中不挺正常嘛,谁像你,大学才开始谈恋爱,多亏啊!那个唐柏川,是你初恋,是吧?」 陈耀光貌似漫不经心地说。 司羽立刻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疯,唐柏川一直是他俩之间的禁忌词。 陈耀光现在有点怕她,被她这么一看,虽还是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身体已悄悄坐正了。 好在司羽茬过去了:「男人和女人在这事上想法不同,男人想百花丛中过,女孩子嚮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哦?」 陈耀光声音有些轻微的异样,「这么说,你和小唐,是准备破镜重圆了?」 司羽哼笑了两声,没接腔。 唐柏川走后一直没有消息,可能这两天事多,她根本没在意,他倒比自己还惦记。 朱玲珑可怜巴巴地坐在酒店的大堂里,眼神悽惨,六神无主,一看到司羽他们,立刻眼泪汪汪起来。 司羽心一酸,拉住了她的手,冰凉。 她好言好语劝了朱玲珑半天,朱玲珑一直摇头,怎么也不肯回去,逼急了,说至少也得住一晚再回,要不让她爸妈看笑话。 司羽说她爸气得血压飙高,已经住院了。 朱玲珑并不为所动,反恨恨道:「活该,是他自找的!」 「说什么呢?!」 司羽正在帮她抚背顺气,闻言重重地拍了她一下,声音忽地严厉起来。 朱玲珑不服气,含着泪嚷嚷:「你又不是我,哪知道我的痛苦?!我有时候真希望能像你那样,没人管手管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话不仅煳涂,还扎心。 司羽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说:「玲珑,任性得有个度,你真这么想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她口气平淡,声音也不大,轻而慢,却非常有震慑力。 朱玲珑立刻清醒,眼泪都憋回去了。 不远处的陈耀光看气氛不对,过来打圆场,说不行的话朱玲珑去红日升凑合一晚,最近刚好有空房间,其它的事等明天早上睡醒再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朱玲珑有台阶就下,乖乖应了。 大半夜,三人开着破面包车,又哐啷哐啷回去了。 第57章 57 .破局 第二天一大早朱玲珑就回家了,木着一张脸,穿过朱母惊诧的视线,径直上了楼。 门嘭地一声被摔上,她扑到床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楼下的朱母唬得不行,又不敢惹她,跑到医院给朱山达汇报情况。 朱山达一听反倒笑了,说:「哭了?哭得好,哭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气煳涂了?」 朱母摸不着头脑。 「为啥回来哭?说明姓汪的和她闹崩了,亏得这小子够渣,要不这事还挺难办。」 朱山达说着就要拔吊针,「不输了,出院!」 「医生让你多住两天,得监控监控血压。」 朱母赶紧拦。 「不用监控,这消息比药灵一百倍,我的头立马就不晕了。赶紧的,回去给她做点饭,瞅她这阵势,不仅受了委屈,正经饭都没吃上。」 「给她做饭?你不生她气了?」 朱母逗他。 「我不给她做,你做!一时半会我不会搭理她的。」 朱山达气还没消。 朱玲珑请了三天假,连着俩天周末,整整五天,在家里哭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谁都不敢招惹她,街上的流浪猫经过她楼下都得绕着走。 司羽来过几次,本想劝劝她,却发现根本没法和失恋的人讲道理,加上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只能由她自己慢慢熬。 陈耀光又连做了好几场直播,毒舌这标籤一贴上去就撕不下来了,因此损失了一批颜值粉,好在还有"好这口"的新粉源源不断地涌来。 司羽发现,因祸得福,反让他从众多颜值博主里杀出来了,但要拿捏好「度」,毒舌和嘴贱只有一线之隔。 陈耀光做得很好。 经过上次那番后他工作态度大变,之前也不是不配合,但跟算盘珠儿似的,司羽拨一下才动一动,现在积极主动多了。 司羽发现他极聪明,很快就掌握了其中诀窍。 他直播的主题基本都与车有关,其实很枯燥,受众群也小,却因为他恰到好处的插科打诨和毒舌,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司羽有时会盯着手机屏幕上熠熠发光的他微笑,他太知道怎么拿捏粉丝了。 粉丝有男有女,男粉丝多是赛车爱好者,惊诧于他的专业和经验;女粉丝则盲目多了,在她们眼里,他吊儿郎当的笑、发狠时的挑眉、怼人时微抽的嘴角,统统都是迷人的。 私信敲他们合作的厂家越来越多,司羽组织张轩、小伍,还有陈耀光开了好几次会,终于定了首场带货的厂家,江苏某品牌的生产商。 它主产赛车配件,如赛车服、头盔、头套、手套、耐火内衣、赛车坐垫、多功能方向盘等,虽不是一线品牌,质量却可圈可点,性价比极高。 陈耀光之前改装车,因经费有限,常用它家的配件,对它很有信心。 厂家非常热情,张罗着给他们定机票,邀请他们来厂家实地考察。 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做,司羽安排小伍和陈耀光去。 陈耀光一听不高兴,说:「我俩去?俩大老爷们去有什么意思?」 小伍本来正咧着嘴傻乐,笑容立刻凝固了,嘛意思,看不上他? 眼珠一转,突然明白过来,说:「确实!司羽,还是你和陈哥去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我去不了,我俩都去了红日升谁管?星宇这个周末要代表培训机构参赛,参赛服装都还没买呢!」 司羽一口回绝了。 小伍当时没说话,她一走就对着陈耀光坏笑:「司羽现在是真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滚一边去!」 陈耀光听出他的打趣之意,抄起一包抽纸砸他,「一天到晚就你话多,让她听到又是事!」 「陈哥你这可不行,还没咋地就有妻管严的倾向了。」 小伍看他紧张,笑得更来劲儿了。 陈耀光真有点急,直瞪他:「还说?你哥我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太平日子,快别挑事了!」 「不是,你打算就一直和她这么不明不白下去?」 「什么叫不明不白?我俩现在这状态,刚好,多和谐,多 peace!」 「你别犯傻,这会儿她前任不在,正是你的机会。那小伙儿要回来了,你就不一定有戏了。」 小伍比他还急。 陈耀光先愣怔了下,反应过来后不乐意了:「操,你这话啥意思?我比他差哪儿了?」 说着举起手机,对着相机照了照,熘光水滑的大背头,稜角分明的脸,还行啊! 第二天,陈耀光和小伍坐飞机走了,来来回回得四五天,期间张轩负责平台的数据监控和互动,运行非常平稳。 天气越来越冷,红日升的客人也越来越少,大家都慢慢闲下来了。 司羽腾出空,又去看朱玲珑。 朱玲珑已经休完假开始上班了,教研室的同事看到她个个都吓了一跳,她原来圆润鲜妍的脸瘦了不止一圈,连尖下巴都出来了,整个人跟霜打了一样,蔫蔫的。 「生了场病,现在没事了。」 朱玲珑强笑着一个个和他们解释。 说来也怪,二年级在教学楼二楼,六年级在四楼,共用一个楼梯,可朱玲珑一次都没碰到过汪安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唯一一次是在大门口,她进他出,遥遥看到她,汪安林跟见了洪水勐兽似的,掉头就走。 朱玲珑心如刀割,发了狠,把他堵在了教室里。 汪安林看她眼神不对,是想鱼死网破的架势,怕她闹,这才和她有了第一次正面对话。 朱玲珑问他什么意思,他装傻,说什么什么意思。 朱玲珑:「你也该冷静完了吧,咱俩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给句痛快话。」 「我都行,随你,你爸没意见就行。」 汪安林言辞闪烁。 朱玲珑这个傻子却看到了希望,眼睛都亮了,热切地说:「你不用管我爸,只要咱俩一条心,他早晚拗不过我。」 汪安林不置可否,随后一直不回她的信息和电话,偶尔回一次半次,也非常敷衍,更别说见面了,他永远都不缺搪塞她的理由。 朱玲珑被磨得没脾气,忍无可忍,在微信上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想分手就直说。」 「我没那个意思,现在要分手的是你。」 汪安林这次回得飞快,他应该一直在等她这句话。 「你说他什么意思?到底怎么想的?想分还是不想分?」 朱玲珑百思不得其解,痛苦地问司羽。 「想分手又不愿背这个罪名,用冷暴力逼你先开口,渣男一个!」 司羽鑑定完毕,一针见血。 朱玲珑无法接受:「为什么?他以前不这样的,我俩从来没吵过架,感情一直很好,因为我爸一时的态度就分手?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到现在你还在琢磨这个?你爸不过是他的藉口,赶紧分!好男人多得是,下一个更好!」 「哪有那么简单?」 朱玲珑的眼泪突然涌出来了,「我把我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他,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本以为也会是最后一个。」 说着说着又愤怒起来:「那会儿他甜言蜜语,天上的星星都愿意给我摘,现在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没那么容易!」 「你想怎样?」 司羽看她神色不同往常,紧张起来。 「我要拉他一起死!」 朱玲珑咬牙切齿,「我要在学校贴他的大字报,在网上曝光他,我要他身败名裂!」 「那你也会跟着陪葬。玲珑,你是细瓷器,他是破瓦片,不划算。」 司羽声音非常冷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凭什么?!」 朱玲珑恨意滔天,陷在迷障里出不来了。 司羽有些无奈,轻轻嘆气,说:「为什么非要那样想?这种事,...当时你不也享受快活了吗?换个角度看,只当你免费叫了几次牛郎,是你占了他的便宜。」 朱玲珑从没听过这样大胆放肆的言辞,愣住了,瞪圆眼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噗嗤笑了,说:「你还挺前卫!」 「我真这么想的。只要当时大家是你情我愿的,后面怎么样并不重要。这世上哪有天长地久的东西?结婚了都会离,更何况只是谈个恋爱?人生区区几十年,最后都是灰飞烟灭,能有几个快乐的瞬间就已经很不错了。」 朱玲珑听住了,突然发现眼前的司羽熟悉又陌生,是她从没见过的一面。 「真没想到,」她喃喃道,「你每天风风火火干劲十足的,骨子里这么悲观。」 司羽这才发现自己话多了,笑笑,藉口红日升有事告辞了。 下楼时碰到个熟人,刘子宏。 他一只手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另一只手提了个鸟笼,兴沖沖地顺着楼梯往上跑,看到司羽后立刻收住笑意,板板正正地和她打了个招唿,问:「玲珑在吧?」 「在!赶紧上去吧!」 司羽嘴角露出一抹微妙的笑,破局的人说来就来了。 第58章 58 .改变 刘子宏进去时朱玲珑正在抹眼泪,连带着对他也没好气:「你怎么又来了?」 第一次来时她就想发脾气,却被他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憋回去了。 他那根手指是接她时骨折的。 她虽然刁蛮,也知好歹,顿时气弱。 不想自那以后,他没事就往她这儿熘达。 一想到这后面有她爸妈别有用心的怂恿和纵容,朱玲珑就好不烦躁。 为了拆散她和汪安林真够煞费苦心的,这会儿又不嫌人家刘子宏家庭条件不好了? 「我帮你寻了只鹦鹉,嘴可巧了,帮你解闷好不好?」 刘子宏没听见一般,兴头十足地把鸟笼挂了起来,又逗鹦鹉说「你好」给她看。 朱玲珑更烦了,索性戳破窗户纸,说:「刘子宏,以后别老来了,就算我和汪安林分了咱俩也没戏!」 刘子宏逗鸟的动作立刻僵住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用总提醒我,我有自知之明。」 语气艰涩。 朱玲珑立刻心软了,打圆场:「我是怕耽误你的时间,明明没结果的事。」 他已经够可怜了,折腾他干嘛? 「你别多想,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喘口气。」 刘子宏缓缓坐下,「我家的情况你都知道,我妈早就不认识我了。我爸,自打周婶走后,魂没了,话也懒得说一句,每次下班进那个家门,我都得先长吸一口气。单位,我那种单位,事事处处都得谨言慎行,不瞒你说,我都快憋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不是吧?我爸说你挺适合当公务员的,说你老成,天生是当官的料。」 「当什么官啊?也就名头好听些,其实就是一打杂的。」 刘子宏苦笑。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多交点朋友。」 朱玲珑不知不觉可怜起他来。 「你不懂,」刘子宏疲惫地嘆气,「有时候社交比工作还累。现在的人都喜欢戴面具,一句话里有八个意思,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心思永远那么单纯啊!」 「你直接点,说我蠢呗!」 朱玲珑敏感,嘴一撅,不高兴了。 「不蠢,是可爱!真的,像你这么干净纯真的女孩现在几乎看不见了。」 刘子宏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温柔地纠正她。 朱玲珑的心却被鞭子勐抽了一下,疼得缩成了一团。 她干净吗?不,她早就不干净了,她眼瞎心盲所託非人,正在品尝自己酿下的苦果。 「蠢,蠢,蠢!」 笼子里的鹦鹉不知哪根筋儿不对,突然开口,语调生硬古怪。 「你才蠢呢!你蠢!」 朱玲珑扎心,立刻反击。 「你蠢,你蠢,你蠢!」 鹦鹉学舌学得极快。 朱玲珑抓起抱枕就扔了过去。 鸟笼被砸得一阵摇晃,鹦鹉在里面惊慌地跳来跳去,叫得更欢了:「你蠢,你蠢,你蠢!」 气得朱玲珑直接撅倒在了床上。 刘子宏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切,哈哈大笑。 陈耀光从江苏回来了,带了一堆礼物,把桌面摊得满满的,让司羽选。 司羽推星宇,说:「星宇先选!星宇特争气,第一次比赛就拿了个银奖,我正想替他找你要奖励呢!」 「这么厉害?」 陈耀光眉毛一挑,很吃惊的样子。 陈星宇小孩儿心性,立刻一熘烟跑回房间,把奖盃拿来给陈耀光看,踌躇满志地说:「爸,我也要像你那样,有面属于自己的奖盃墙。我会把那面墙填满的!」 「有志气!」 司羽眉开眼笑地给他竖大拇指,又偷瞪似笑非笑的陈耀光,让他正经点。 陈耀光立刻坐正了,说:「行!等你拿到第三个奖盃,爸就给你做奖盃墙。」 「说话算话?」 「算话!」 陈耀光本打算和他击掌,又变成拳头,用哈人的方式郑重其事地和他碰了下。 陈星宇满意了,选了一对带红缨子的铝合金手枪,高高兴兴地冲出去找朋友了。 陈耀光又要司羽选,司羽瞅了半天,拿起角落处一个泥人端详起来:微卷的长马尾,清冷疏离的眉眼,两颊还有稀疏几个雀斑,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她忍俊不禁,看看泥人再看看他,笑道:「你特意帮我捏的?」 「想得美!逛夜市看着好玩随便买的,喜欢就拿去!」 陈耀光摸摸鼻子,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司羽知道他向来口嫌体直,不和他一般见识,喜滋滋地把小泥人收了起来,对他说:「谢了!」 「等一下!」 陈耀光留她,用眼睛看看桌上的那包糕点,说:「这是老头儿喜欢的口味,你待会拿给他。」 司羽一阵无语:「陈耀光同志,你们爷儿俩不是已经破冰了吗?你亲自给他不是更好?」 「你不懂!阿兴,阿兴,叫你师傅和红梅婶过来挑礼物,一人一份!」 陈耀光不想和她继续这话题,伸着脖子朝前院叫道。 阿兴耳朵好使得很,立刻应声而来,没一会儿,刘叔和齐红梅也过来了。有礼物收大家都高兴,嘻嘻哈哈,插科打诨,小院过年一样欢喜热闹。 江苏厂商和陈耀光谈好了合作条件,也签了合同,下周会派工作人员带着样品过来辅助他卖货。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合适的直播间。 陈耀光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当下选了三楼一处僻静的房间,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和装修。装修方案是司羽和张轩参考网上案例,反覆商量后定夺的。 接下来这几天紧锣密鼓地忙碌,大家心里都非常亢奋和愉悦,对马上到来的首场带货充满了期待。 尤其是司羽,陈耀光把装修直播间的事全甩给了她和张轩。 张轩年纪虽轻,却老于世故,什么主意都不肯拿,几乎所有的事都得她亲歷亲为。 忙得她差点把唐柏川忘了。 这天晚上,她突然收到一个陌生手机号打过来的电话,对方说他是唐柏川,把她吓了一跳。 「柏川?是你啊!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她很快反应过来。 「不太好。司羽,对不起,我这边出了点状况,直到现在才能给你打电话。」 唐柏川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歉意。 「没关系,我知道你忙,我也挺忙的。」 司羽确实忙,一边讲电话,一边用眼睛比对两种壁纸的颜色。 「是这样,我和我爸起了点争执。......他这次很生气,把我的手机收走了。」 「什么?」 司羽心一紧,背立刻挺直了,脱口而出,「你爸生气了?那陈耀光怎么办?他报名的事不会黄了吧?」 对面立刻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久到司羽都怀疑断线了。 「喂,喂,喂,柏川,你那里是不是信号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她着急起来。 唐柏川这才幽幽开口:「你第一句话不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和我爸吵,现在有没有事吗?」 「为什么吵啊?」 司羽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说完自己都觉得缺乏诚意。 「我原计划年底去斯坦福读 mba 的,学校也发 offer 了,但现在改主意了,我爸不同意,发了很大的脾气。」 唐柏川情绪非常低落,隐隐有些烦躁。 「你去啊!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好的机会,你在犹豫什么?」 「时机不对。」 「怎么就不对了?」 司羽真心替他着急。 唐柏川又沉默了一下,反问:「你说呢?」 司羽愣了下,突然头皮发麻:「你可千万别说是因为我!」 她何德何能,能背负这样的牺牲? 「你怎么这个反应?这时候你不应该很感动很开心吗?」 「不不不,柏川,你理智点,咱们那点事,」 司羽顿了顿,艰难地说,「早过去了。」 尤其这次见面后,曾经念念不忘刻骨铭心的人和事突然变成了泛黄的书页,虽还会有抑制不住的惆怅和悲伤,但咬牙翻一翻,也就翻过去了。 「那是你的想法,我没那么容易过去。三年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遇到这么多事,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唐柏川语气悲壮坚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司羽握着手机愣怔了半天。 他还是少年心性,以为阻拦他们的是物理距离,却不知时间才是最可怕的,足以把一个甜美的元气少女变得暗黑沧桑,面目全非。 她早不是当年他喜欢的那个人了, 他也不是了! 有些人,有些事,只适合怀念。 第59章 59 .意外 首场直播带货结束了,司羽不是很满意。 往日陈耀光开直播时,直播间人数从没下过五位数;一卖货,人数刷刷往下降,勉强只有以前的一半。 赛车配件的受众群小,销售额和她期待的红火场面相差甚远。 厂商却很知足,说这个销售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陈耀光也知足,看着很快就到帐的佣金花怒放,司羽之前画的大饼都是真的。 曾让他愁得觉都睡不着的参赛费用,再带几次货就能凑齐了,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司羽復盘,监控直播数据的变化,一项项研究,用户停留时长,千次成交金额,转化成交率…,转身给陈耀光报了个直播培训营的网络课程。 小伍也在列。 要打卡,要做笔记,还有考试。 小伍叫苦连天,对陈耀光说:「陈哥,司羽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是那块料啊,我高中都没读完!」 「那你别去,我还能省笔学费呢!哪有你这样的,追着你餵饭你都懒得张嘴。」 陈耀光全力维护司羽的权威,呛他。 小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哥,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变了,不仅重色轻友还毫不掩饰,又没办法,只得委委屈屈地从了。 他哪是人家司羽的对手? 司羽拉小伍入伙有她的考量,赛车消费群太小了,下场她想卖家用汽车配件,对方也有意向,双方已经开始在网上接洽了。 家用车这块小伍熟,给陈耀光做副播游刃有余。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和判断是对的,第二场的销售额勐增了一截,光车载消防泵就卖了一万多单,喜得小伍再也不抱怨了,反迫不及待地催司羽:「赶紧的,快点安排下一场。」 按这节奏,不用一年半载他就能攒出个房子首付了。 「得歇一段时间,要养号,也得选选品。不急,双十一咱干票大的!」 司羽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对对,带货不能太密集。」 陈耀光飞快接话,坚决维护司羽的一切决定。 小伍已经不知被重创过多少次,立刻嫌弃地看他一眼,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你啧什么?」 陈耀光很敏感。 「你说呢?」 小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别逼我说出来」的表情。 「这小子,是不是高兴疯了?」 陈耀光习惯性地向司羽抱怨,一扭头,发现她已经走开了。 司羽决定再招两人,一个干客服,一个做运营。 陈耀光对她所有的决策都无条件拥护。 自此两人开始了漫长的面试之路,也充分见识了现在年轻人的奇葩。 有找不到地方的,光给他们打电话问路就打了十几个,还是找不到,他们还没咋她先恼了;有一坐下先谈带薪假和五险一金、要求有分成的;更绝的是一个女孩子,笑嘻嘻地一直盯着陈耀光看,说他真人更帅,又看司羽,问:「你俩不会是一对吧?」 司羽直接撅倒。 陈耀光也一身冷汗,现在年轻人是真勐。 这才知道上次误打误撞请到张轩这样式的有多幸运。 虽然折腾,到底还是请了两个人。 秋冬季是渔家乐的淡季,他们把主要心思都放在了网络直播这一块了。 司羽现在在红日升的地位很超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齐红梅再也不对她说闲言酸语了,不仅客客气气的,还带着点讨好和窥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司羽不和她一般见识,跟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卑不亢。 这天,红日升发生了一件大事,接连来了几波客人,都是找陈昌明的。 早上是一男一女,皆四十多岁的模样,衣着简单考究,气质儒雅冷峻,陈昌明却坐连正屋都没让他们进。 他当时在雕刻一个水晶万事牌,边刻边给司羽讲佛像头髮的纹路怎么走,听到他们叫陈老师头都没抬。 司羽觉着不对,轻轻提醒他:「陈伯伯,有客人找你。」 他这才哦了一声,抬眼看他们,数目碰撞,空气瞬间紧张微妙起来。 「坐!」 陈昌明淡淡地说。 棚下有几个小板凳,那俩人一点不见嫌弃,各自拉出来一个坐下了。 司羽敏锐地觉得哪里不对,仿佛有大事要发生,赶紧指个藉口退了。 那两人待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是陈昌明送出去的,送到红日升门口那女的还在央求:「陈老师,您再考虑考虑,真的,这事......」 陈昌明摆摆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话,说:「老了,不中用了。」 又说:「寒舍简陋,不留你们吃饭了。」 赶客的姿态。 这批客人送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又来人了,这次来头似乎更大。 在几个官员模样的人的前唿后拥下,有个两鬓微白的精瘦男人走得不疾不徐,人还没走到红日升就轰动了一片。 有商户认出来了,其中一个「小弟」姿态的人是他们这个区的区委书记,电视新闻里看到过。 陈昌明这次把他们让到了正屋,除了那个两鬓微白的男人,其他人都自动在院子里等。 陈耀光不在,司羽给他们搬了几把椅子,又应陈昌明要求,给他们斟茶。 往屋里送茶时听到了只言片语,陈昌明这次恳切多了,举着手说:「它荒废太久了,误事就不好了…。」 看到司羽进来戛然而止。 司羽放下茶水,贵客是个讲究人,屈指叩桌面示谢。 司羽急急往外退,跨门槛时听到他说:「除了先生您,这类手术再没人做成功过......」 陈耀光回来时客人们都走了,司羽把这事告诉了他,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头几年这么找上门的人多了去了,都是求他爸出山救人的,他爸一次都没应过,没想到消停了这么久还会有人来了,估计结果也一样。 他猜错了,陈昌明这次出马了。 他没上手术台,但监控了手术的全过程,并在关键时刻凭藉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做了一个正确的判断。 手术持续了五个小时,成功了,陈昌明这才感觉到累和虚脱,后背全是汗。 回来时却很淡然,谁也没告诉,颇有三十年功名尘与土的随意。 但第二天整条街就炸了,有人给他送来满满三车大礼,光在红日升门口卸就卸了半个多小时,大傢伙儿知轻重,不敢围上来看,个个在自己店门口伸长脖子张望。 陈昌明只留了些无关紧要的,略贵重的都退回去了。 但一战成名,现在大傢伙儿都知道他宝刀未老,待他、以及红日升的人都肉眼可见客气了好多。 万凤枝内心一直蠢蠢欲动的小火苗也终于熄灭了。 「怨不了人家一直不理我那茬儿,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话她是给别人说的,却传到了齐红梅耳朵里,也传到了司羽那里。 「现在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齐红梅幸灾乐祸,她放弃得更早,但依旧视万凤枝如眼中钉肉中刺。 陈耀光也听说了,并没有太惊诧,只轻轻嘆口气,说:「他这一辈子,也挺窝囊的。」 难得唏嘘了一把。 一身本事,却被心魔所困,毫无用武之地,午夜梦回时,不憋屈不懊丧吗? 司羽想起他妈死在他爸手术台的往事,心中恻然,拍拍他的肩膀,说:「往前看!」 往事不可追,他们都得往前看,但有人并不这么想,比如唐柏川。 这天司羽接了个电话,对面是甜而冷淡的年轻女声,问她是不是司羽,说想见她一面。 司羽问她是谁。 「彭青乐,唐柏川的,」 她停顿一下,「女朋友。」 司羽心一缩,该来的还是来了。 「好,时间,地点。」 她应得非常干脆。 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接到过唐柏川的电话,打也打不通。 每每想到他说的那些孩子气的话,她都非常不安,给那个陌生的号码发过好几次简讯,让他不要做冲动的决定,并没有多大意义。 却一直没等到他的回覆,等来的是他女朋友兴师问罪的电话。 第60章 60 .微妙 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出门前司羽换了件衣服,还对着镜子擦了点口红。 陈耀光立马发现了,问:「去干嘛?」 「见个人。」 司羽含煳道。 倒不是故弄玄虚,解释起来太麻烦,还得从头说。 陈耀光想到别处去了,眼中暗光一闪。 司羽没留意,接过他递来的面包车钥匙就要走。 「去见姓唐的?」 陈耀光到底没憋不住了,突然在后面追了一句。 司羽心念一动,迅速回头,陈耀光却移开了视线,不和她对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你猜!」 司羽抽抽嘴角,留下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那就谁都别让谁好过。 彭青乐约司羽在一家西餐厅见,司羽其实觉得没必要,她要说的话一杯咖啡的时间就够了。 彭青乐先到,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司羽一进去就看到了她。 和她印象中的一样,白皙、娇俏、美丽,只是眉眼间多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依旧戴着那天唐柏川给她买的糖果水晶球耳坠。 她做得满手创可贴点第一个作品。 司羽以为她已经释然,没想到当日的刺痛和灼烧感还有余威,心又勐地被蛰了下。 彭青乐也在打量她,等她一坐下就说:「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是吗?你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其实和你有点像。」 司羽微笑道,她没恶意,说的是真心话。 可能唐柏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口味和偏好一直没变。 彭青乐却瞬间变色,觉得她暗讽自己是替身。 司羽没在意,边看菜单边问她想喝点什么,离午饭时间还早。 彭青乐摇头,说自己点过了,她便点了杯蓝山咖啡。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两人隔着桌子四眼相对,出现了瞬间的静默和尴尬。 「唐柏川最近怎么样?」 司羽先开口。 他一直没消息,她心里还是挂念的。 「你在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关心他?」 彭青乐眼中的敌意立刻浮了出来,像只炸毛的猫。 「大学同学?前女友?你觉得哪个身份更合适?」 司羽觉得气氛没必要这么紧张,试着开玩笑。 可惜彭青乐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好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 她气势汹汹地说,声音硬邦邦的。 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却微微发颤。 她在拼尽全力、为她的爱情而战。 司羽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惜。 「不好意思,我只有 22 岁,很多事都还没做,暂时还不想死。」 她试着让气氛轻松一点,落在彭青乐眼里更觉刺目。 装什么从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唐柏川对她余情未了吗? 「无耻!噁心!」 她恶狠狠地说,这是她词库中最恶毒的两个词。 司羽一滞,深深吸了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说话呀!」 彭青乐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催她。 「说什么?和你对骂?然后互扯头花互泼咖啡?」 司羽淡淡地说。 「我...」 彭青乐原本就是外强中干,闻言气焰顿消,突然泄气了。 难怪唐柏川变那么快,她确实和一般女孩不同,和她相比自己显得那么浅薄、毛糙和冲动。 「你要真希望他好就别挡他的前程。」 她拿出杀手锏,「斯坦福这个 offer 我俩申请了三次才拿到,他这次如果不去,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司羽这才知道唐柏川为什么这么抗拒,原来不光是深造,还有两家长辈期待的双宿双飞、学业爱情双丰收。 「我也不想成为他的拦路石,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劝过他去,好几次。」 说到这个司羽有点急。 「我知道。」 彭青乐难得地平静,「你那些信息都发到我的手机上了。」 「那个手机号码是你的?」 司羽非常意外。 「是,他爸这次特别生气,动了真格,把他所有通讯工具都收了。我看不得他那么焦躁难受,偷摸让他用我的手机打给你的。」 她苦涩自嘲地一笑,「我有时也挺看不起自己的,竟然卑微到这个地步。」 「你给他看我那些信息吗?」 「看过,但他还是一意孤行,所以我才来找你。司羽,就当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从他世界消失?你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彭青乐近乎绝望地说。 那会儿他俩虽没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但在双方家长的默认和鼓励下进展顺利,琴瑟静好,只差水到渠成。 「能!我以后不会主动联繫他了,也不会接他的电话。」 司羽一口应下。 「不够!」 彭青乐却摇头,「他知道你在哪里,心中存有希望,还是会来找你的。」 「那你的意思......」 「离开这儿!像你上次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彻底死心。我可以给你经济补偿。」 彭青乐年轻的眼中闪现出不合时宜的狠厉。 这…,司羽喉咙一堵,说不出话了,满腹心酸。 他们的前程是前程,爱情是爱情,个个重如泰山,她的命就不是命了? 「怎么,做不到?你不信誓旦旦地说你无意介入,都是为他好吗?」 彭青乐看她半天不说话,冷笑,一副终于抓住她狐狸尾巴的模样。 司羽顿时发觉自己错了,人都是自私的,她的好意和退让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虚伪和欲擒故纵。 她刚要开口,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脸色顿变了,赶紧走到一边去接,接完后神色异常焦灼。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她对彭青乐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现在?咱们还没聊出结果。」 「没什么可聊的了,你提的要求我做不到!我只能保证一点:绝不横在你和唐柏川之间。其它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没义务也没能力替你们买单。」 司羽化繁就简,飞快地说。 说完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转身就走。 司羽来到停车场,发现有人正斜靠着她的面包车吸菸,姿态手势非常熟悉,听到她的动静一抬头,果然是陈耀光。 饶是她再心急烦躁,一股隐秘的喜悦还是悄悄涌了上来,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还挺有心。 「办点事,发现这车特别眼熟,过来瞅瞅。」 陈耀光把菸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那可太巧了。」 司羽笑笑,不戳破他的小心思。 「怎么出来这么早?没谈好?」 陈耀光朝西餐厅抬抬下巴,眼里浮起一抹笑意。 明知故问,谈好了还能让他等到? 「你猜!」 司羽边说边拉驾驶座的门,既然他躲躲闪闪,她也不让他痛快。 「谈不拢最好,咱回去吃好的去,我早让他们预备上了,本打算晚上给你庆祝的。」 「什么?」 司羽一愣。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陈耀光在副驾驶上系安全带,边系边很自然地说。 司羽勐地一震,她自己都忘了。 她看向他,眼神复杂:「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你身份证,」 陈耀光臭屁,「我年纪是大点,脑子还是够使的,不信你问问你陈伯伯,小时候全班同学被留下背出师表,我十分钟就搞定了。」 「这么厉害呀?!」 司羽半真半假地表扬他,哄陈星宇的口气,一踩油门,面包车动了。 他们有个不成文的默契,只要他俩在一起,开车的都是司羽。 司羽体谅他每天练车辛苦,不想他大材小用,他也领她的情。 车开出去一大截,司羽突然轻轻嘆气:「其实我好几年都不过生日了。」 「该过还得过!年纪轻轻的,不要什么都无所谓,不管咋样日子都得过,还得提起劲儿高高兴兴地过。」 陈耀光难得正经一次。 司羽抿嘴一笑,逗他:「那你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吗?」 「必须的!」 陈耀光献宝似的掏出两个首饰盒,啪啪在她眼前依次打开,说:「喜欢不?」 正好是红灯,司羽定睛一看,竟是她给大海叔设计的那两款首饰:糖果水晶球耳坠和「破碎的心」项鍊吊坠。 不由地心里一热,手上有钱后她也动过买下的念头,却又怕纵容了自己的奢念。 没想到他的心这么心细。 绿灯亮了,她急急收回视线,踩油门。 「不喜欢吗?我刚才特意去大海叔那儿买的。」 陈耀光有些失落。 「不,很好!我很喜欢!」 司羽不假思索地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参加不了你们准备的生日宴了。」 「为什么?」 「我得回趟老家,马上就走。」 第61章 61 .清算 司羽面无表情地走出晋城火车站,坐在计程车上人还木木的,直到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物依次映入眼帘才发觉自己的手在轻轻痉挛,赶紧交叉握住,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她的老家,故乡,一草一木都关情,她的心却在血淋淋火辣辣地疼,如同刚结痂的疤又被生生撕去一层。 她接到的是周律师的电话,周律师带给她的是个好消息。 从她弟出走那年起,她就开始和她大伯大伯母打官司,一级一级往上打,直到上半年最高法院做出最后裁决,勒令她大伯一家归还侵占她家的房子和商铺。 奈何那家人跟滚刀肉似的,依旧赖着不肯走,束手无措之下,她申请了强制执行。 因为涉及到房产,进展缓慢,过了好几个月才立案。昨天周律师打给她,说明天法院执法工作人员会去现场强制执行,问她能不能回来。 她当然、必须要回! 官司打了小两年,她打工赚的钱一多半都花在了这个上面,剩下的用来找司麒,所以才会活得那么捉襟见肘。 她日夜煎熬,等的就是今天! 房子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她争的是那口气,司家老二这一支的人还没死完呢,就那么着急吃绝户财? 拼了她这条命,她也要让他们怎么吃的怎么吐出来! 天色已晚,司羽胡乱找了个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和周律师汇合,跟着法院工作人员一起去她原先的家。 她几乎没怎么睡,被那腔愤恨和热血折腾了一夜,早起依旧精神抖擞,双目炯炯,真快要到家了,步子反不自觉慢下来了,仿佛坠铅了一样。 再近点,一看到「美好家园」的小区招牌,心里更是酸软一片,差点怆然泪下。 小区是个老小区,但位于市中心的黄金位置。 她父母做生意很有一套,又有眼光,早早就置办下了。 他们是这个城市最早从大杂院搬到商品楼的那批人。 他们也一直是亲戚朋友艷羡巴结的对象。父母出事前,在他们眼里,她们姐弟俩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小姐生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父母也愿意拉巴帮助那些亲戚,尤其是大伯一家。 他们原本在老家种地,她爸妈帮他们租店出本金找渠道,开了一家水果店,大伯家那对子女没城市户口,上学也是他们帮忙疏通的关系。 司羽清楚地记得大伯他们第一次上门做客,卑微得过分,怎么拉都不肯坐沙发,怕给他们坐脏了,难过得他爸差点掉眼泪,说他这个大哥可怜。 等大伯一家在城里站住了脚,得空就会来她家,抢着干脏活累活,她妈越拦干得越来劲。 伯母笑得一脸憨厚,说他们没文化没本事,只会干这点子体力活。 执法人员哐哐敲门,门开了,记忆中那张憨厚的脸再次出现在了司羽眼前,明显老了不少,脂粉都压不住的皱纹和憔悴,纹着两条粗黑的眼线,显出了刻薄相。 伯母发现门口乌泱泱一群人,眼神慌了片刻,一对上静静注视她的司羽,瞬间兇悍起来,暴跳如雷:「你这个死丫头,扫把星,没人伦的白眼狼,还有脸回来?」 「这是我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司羽压住汹涌的恨意,冷淡地说。 「早不是你家了!现在是我家!我家我家我家!你个忘恩负义的,你爹妈死后谁帮他们料理的后事?谁照管的你们姐弟俩?你不仅不感恩,还满世界告我们,良心让狗吃了?!」 「是你们照顾得太好了,好到我家的商铺、房子、存款,连带我爸妈车祸的赔偿金,都变成你们的了。」 司羽不无讽刺地说。 「放屁!是你爸妈自己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这么点东西抵债都不够,我们自己还填进去不少呢!」 伯母边说边拍着大腿叫冤。 「是呀,司羽,这话你可不敢乱说!」 大伯闻声也披着外套凑了过来。 司羽看着他那张伪善的、和她爸还有几分相象的脸,恨不得扑过去把他面具撕下来,按捺了几按捺,决定不和他们胡搅蛮缠:「他们是不是真有外债,你们还没还,以后法院自会判,咱们还有官司没完,没关系,慢慢打。我今天来是要收回属于我的房子,这是法院裁决书,请你们立刻,马上,搬出去。」 她把那张纸在他们眼前一亮,声色俱厉。 「我搬你妈个批!」 大伯母嗷一声就要冲过来抓她的头髮,场面一片混乱。 亏得执法人员及时拦住了。有人出示了工作证,简明扼要地传达了法院的指令,勒令他们即刻搬离此处房产。 「不可能!做梦!除非你们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大伯母往执法人员脚下一倒,叫嚣:「来呀,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两个执法人员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人抬头,一个抬脚,要把她往楼下抬。 她看情形不对,赶紧抓住门框,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警察打人了!」 大伯年纪虽大,反应却极快,立刻掏出手机对着挣扎哭喊的大伯母拍了起来,边拍边颤着声音说:「大伙儿都来看啊,青天白日,法院的人暴力执法,殴打年近七旬的老太太!」 司羽看不得他那副熟悉的可怜相,不无厌恶说:「快省省吧!人家工作人员的执法仪一直开着呢,像素比你的高清,拍得也比你完整。」 撒泼耍赖到国家执法人员脸上了。看来这两年他们尝足了无耻带来的甜头,已经不知天高地厚了。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这一会儿响好几次了。 司羽看了眼,发现还是陈耀光,跑了下神,这个功夫伯母的火就烧到她这儿来了:「都是你这个贱人挑的事,年纪轻轻一肚子坏水,好好的大学不读,天天在外面浪,司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司羽赶紧点了挂断键,把手机揣到口袋里了。 大伯母紧抓住门框的手指头被掰开,眼看要失守,声音骤然拔高,刀片一样尖利恶毒:「司羽你个臭婊子,丧门星,剋死你爸你妈,克走你弟,现在又来祸害我们?我给你没完,你等着,我死也会拉你垫背......」 司羽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条垂死挣扎的毒蛇,直到她突然骂出那句:「姐弟俩一路货色,都是白眼狼!想当初,我待司麒那小子比亲儿子还亲,天天老妈子一样伺候他……」 她的愤怒瞬间被点爆了 第62章 62 .是他 「你还有脸说?把我弟当少爷一样供着?哪家少爷发育期多添一碗饭都要被骂饿死鬼托生?哪家少爷校服裤子露脚脖子天天被同学笑还得勤俭节约?哪家少爷自己吃青菜萝蔔丝,排骨鱼肉被人藏在冰箱里? ...... 我爸妈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宝贝儿子的?你们良心不会疼吗?不怕遭报应吗?!」 司羽喊着喊着突然情绪失控,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天天对别人说我弟离家出走是因为他叛逆不懂事,说多了你们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吧? 他已经默默忍受了那么多,为什么最后还是要出走? 还不是因为你儿子把我爸买给他的手办脑袋卸了,他忍不住吼了两句,你们就把他赶出去反省。大冬天,零下十几度,你们占着属于他温暖如春的房子,让他在冷窖般的楼道里罚站!他负气离家出走的时候,寒冬腊月,赤脚穿着一双凉拖鞋,连双袜子都没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每每想起来这个我就心似刀割、坐立难安,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半大孩子,我爸妈死前把他当心肝宝贝,连饭都没让他自己盛过一碗,你们却这么磋磨他,磋磨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孩子! 我一直想不通,他也是你的亲侄子,身上流着和你同样的血。他离家出走后,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在他房子里吃喝拉撒,过了一个礼拜才想起报案?一个礼拜啊,他要是死在街上的话,早就硬成棍了!」 「我们以为他赌气去同学家了。司羽啊,你别听那些闲人嚼舌根,我们待司麒好着呢,绝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大伯脸色变了又变,嘴巴依旧很硬。 「司麒那天晚上怎么走的,看见听见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光是听邻居们说,我还看到了他的日记。 你们不一直很奇怪吗?好好的,我怎么突然就和你们翻脸了?那是因为我从他床垫夹缝里找到了这个!」 司羽高举着一个薄薄的日记本,手气得直打颤:「你们怎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怎么慢待他,怎么折磨他,怎么诋毁他,一笔一笔全在上面记着呢!你要看吗?来,我给你看!」 说着啪地一声,把日记本狠狠砸到了大伯脸上。 那本日记本常被她摩挲翻阅,早不结实了,立刻散了架,一页页掉得到处都是,遥遥可见一行行少年倔强清秀的笔迹,都是他的委屈、痛苦和血泪。 「冷静,司羽,冷静点,正事要紧。」 周律师和另一个执法人员赶紧拉住了她。 哭闹、撒泼、地上打滚,这些市井招式在有雷霆之势的执法人员跟前一点用都没有。大伯一家很快被强行请了出去,他们的东西也都被司羽全部扔到了楼下,并现场换了把结结实实的新锁。 等所有人散尽,司羽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家里,环视空旷却满目苍夷的家,想起昔日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生活在这里的场景,前尘往事、新仇旧恨一起上涌,只觉万箭攒心,心痛到无法唿吸。 手机又响了,这次她接了,声音却无比虚弱,说:「有事?」 还是陈耀光。 「这话应该我问你。」 他急急地说,「刚才那通电话里怎么有人吵架,我好像还听到了你的名字和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司羽慌乱中按的是接通键。 「现在没事了。」 司羽非常疲惫,不想多说。 这些年她活成了孤狼,早习惯了自己舔伤口。 「不是,你......」 陈耀光话说没说完就被她挂了。 司羽倒在乱七八糟的沙发上,默默流泪,不知不觉睡了着了。 再睁开眼时已暮色四合,她一时不知人在何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迷瞪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 她得出门採购点东西。 她急急开门,刚一打开又嘭一声关上了,手脚乱颤,心惊肉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后,赶紧拨打 110。 外面楼道的墙和门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泼了猪血、墨水、还有些污秽之物,臭气熏天,显眼处还有红漆喷的字,「司羽」,「死」,以及骷髅头,触目惊心。 110 的警察来了,循例做询问和记录。 司羽很肯定,说就是大伯一家子搞的鬼,却没任何证据。小区有年头了,楼道里没有摄像头。 警察一时也无可奈何,看她孤身一身,建议她安全起见,先去宾馆住两天。 「我不去,这是我家,我就在这里待着!」 司羽背一挺,拒绝得非常干脆。 她出去不正合他们的意?不,她死也要死在这里。 「你不害怕吗?」 民警五十来岁了,看她像看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再次提醒道。 「不怕!没什么可怕的!」 司羽面色坚毅肃然,不合她年纪的表情,又不像他女儿了。 警察没办法,让她把门窗锁好,说会交待物业特别留意,他们也会加强这一块的巡逻,有情况随时打电话,然后就走了。 司羽心里还是怕的,她不敢出门,在网上下单买了个摄像头,又胡乱叫了一堆吃的,让外卖小哥送到楼下。 怕送到楼上吓到他。 晚上颳起了西北风,唿啸尖叫,连绵不断,司羽紧握着那把匕首,一夜都似睡非睡的,直到天快亮,听到清洁工在楼下拖垃圾桶才睡沉了。 仿佛刚合上眼睛,门外就传来了吵闹哌噪声,然后是惊天动地的捶门声,一声接一声,像锤在她神经末梢上一样。 司羽忽地惊醒了,心脏骤停。 吵嚷捶门声还在继续,还有人在大声叫她的名字。 又有人来找麻烦? 司羽睡意朦胧了下,突然反应过来,立刻灵敏地爬了起来,攥着匕首凑近门口。 「谁?」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沉且冷。 「我,陈耀光!」 「谁?」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耀光,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不,她听出来了,司羽一阵欢喜,立刻开门。 桌球一阵响,链条锁还挂着,她先把门开了一道缝。 「真的是我。」 陈耀光的脸凑了过来,双眼明亮如星,咧着嘴,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有那么一瞬,司羽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呆呆的,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你忘了?我看过你身份证。我这里。」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过目不忘。!」 司羽这下百分之百确认了,真是他。 这股痞坏又自负的劲儿,也只有他了。 第63章 63 .你值得 司羽开门,发现陈耀光手上还揪了个孩子,约莫八九岁,黑胖,四肢乱扑腾。 「他往你门上砸臭鸡蛋,刚好被我撞到了。」 陈耀光给她解释,又转头喝斥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干这种缺德事,今天舔你也得把这里舔干净了!」 「不是我,我就砸了俩鸡蛋,其它的都和我没关系。」 他兇狠起来相当吓人,那孩子急得哭起来了。 「说,谁让你砸鸡蛋的?」 「我不认识,他给了我买了个健达奇趣蛋,说完成任务后会再给我一个......呜呜,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算了,一个孩子,让他走吧,我知道那人是谁。」 司羽突然开口,声音疲倦平静。 陈耀光听她的,松了手,那小孩立刻跟受惊的兔子似地,箭一般往下蹿。 陈耀光粗着声音在身后警告他:「小兔崽子学点好,再有下次饶不了你!」 又回头问司羽,「你这是得罪谁了?」 门口污七糟八的,跟高利贷追帐似的。 「说来话长,你先进来吧!」 司羽闪到一边,让陈耀光从门缝挤进来,然后又嘭一声把门关上,习惯性地反锁,又把链条挂上。 陈耀光这才发现门后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不锈钢盆,应该是晚上抵门用的,不由地眉心一跳。 「随便坐。」 司羽边说边快速把匕首收了起来,还是被他瞥见了。 他迟疑着坐下。 司羽从一个硕大的塑胶袋里翻出瓶矿泉水,扔了过去。 陈耀光接住,握在手里,先环视一圈,只觉触目心惊,房间凳仰桌翻,像被鬼子进村洗劫过一样。 「你没事吧?」 他顾不上追问事端,先把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还好,除了神情疲惫、脸色略苍白些外,全尾全须。 司羽摇摇头,示意他喝水。 他在她催促的目光下拧瓶盖,却一直没拧开,因为司羽已经开始讲事情的始末了。 她讲得飞快,平静麻木,像在说别人的事,几乎不带一点感情色彩,陈耀光却越听脸色越难看,把手上那瓶水捏得嘎吱嘎吱直响。 「你爷爷奶奶呢?还有其它亲戚朋友?就没一个站出来说话的?」 他觉得荒唐,简直匪夷所思,都什么了,竟还有这种事? 「我爷爷奶奶早去世了,我妈这边只有一个姨妈,嫁到加拿大去了。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况且我大伯他们很会装,连我都差点被骗了。」 司羽声音苦涩。 她爸妈出事时她上大二,司麒刚被当地最好的高中录取,正是人生花团锦簇、风调雨顺的时候。听到噩耗俩人魂都没了,日夜痛哭,一切全仗大伯他们张罗,木偶似的,让他们签字就签字,让按手印就按手印,从没起过疑心。 办完丧事司羽就返校了,大伯一家搬来照顾司麒。 那时的她还无法消化这么残酷的事,终日被痛苦啃噬,自顾不暇,加上大伯母常在电话里诉苦,说她弟司麒叛逆期来了,脾气别扭古怪,一点就着,让她非常难做,说多了她也觉得司麒被自己父母惯坏了。 等后来司麒想给她告状,刚露出话头她就训他,说今时不同往日,他得懂事,大伯一家照顾他不容易,让他把少爷脾气收收。 次数多了,司麒逐渐不给她打电话了,她不仅没发觉不对,反暗自欣慰,觉得他终于懂事了。 其实司麒出走的第二天,有个陌生号码给她打过三通电话,当时她正在上课,不耐烦地按了。 后来回想,应该是走投无路的弟弟发给她的最后求救信号。 司羽悔得肠子都断了,心撕裂般地疼,为她当时的自私、粗心和冷淡。 所以当所有人都告诉她司麒不可能找回来时,她毅然办了休学,踏上了独自寻亲这条艰难奔波的路。 从那时起,找到司麒变成了她活着的唯一意义。 不,还有一件事,让大伯一家得到报应!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间房里吧?你还得找司麒。」 陈耀光并没在愤怒的情绪里沉浸太久,很快镇定下来,直击问题核心。 「我也一直在想这事。以那家人厚颜无耻的尿性,我在这里他们还这么猖狂,我一走,多半时会撬锁强住进来的,除非我把房子卖了。」 「遇到这么难缠的人,又卖得急,估计不好出手。」 陈耀光轻轻皱起了眉头。 「是!其实我也捨不得卖,等我把司麒找回来,我俩还要在这里长长久久住下去呢!要是那个买主到时愿意再卖给我就好了。」 「那得找个熟人。」 「不是熟人,是大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我也就那么说说。」 司羽摇头,自己也觉得自己在痴人说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空气静默了一会。 「这样,我买,你卖给我!」 陈耀光突然下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 这话跟枚炸弹似的,震耳欲聋,把司羽吓了一跳,说:「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买下后我找俩朋友过来住段时间,镇镇场子,等那俩老东西彻底死心后再转给你。」 他确实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你哪来的钱?」 「看不起谁呢?这段时间我可没少赚,再说了,你可以按市场最低价转给我。」 「疯了!那钱你要比赛用的。」 司羽心头大震,在他眼里,比赛比他的命还重要。 「你们这儿的房价不高,用不了多少。再说了,我不还能赚吗?甭废话了,就这么定了,赶紧把这事解决了回去给我弄双十一专场,你不是说要干一票大的吗?」 「别,这可不是小事,万一到时候把你比赛耽误了…。」 司羽迟疑,这是买房子,不是买棵大白菜。 「怕什么?即便最后我真赚不回那笔钱,你还可以借给我啊,房款不在你手里吗?难道你还会不愿意?」 「当然愿意!」 陈耀光问得自信满满,司羽也接得理所当然。 「那不就得了!走走走,现在就去搞这事。司羽,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拘泥这些小节,越快从这烂泥潭里拔出来越好。除非你信不过我,怕我以后不把房子还给你?」 「怎么可能?走!」 陈耀光劝人是一把好手,司羽也是个当机立断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们找了家靠谱的中介,就他们的情况商量了个最优方案,陈耀光以六十万的价格全款买下了司羽的这套房。 两人签了买房合同,陈耀光现场就把钱转过去了,后面的手续留给中介慢慢办。 司羽感觉像做梦一样,这块压在她心头多日的石头,就这么三下五除二被搬开了? 她神思恍惚,走出中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对陈耀光说:「谢谢!」 要谢他的不止这一件事。 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谢什么?我还占便宜了呢!」 陈耀光痞痞地笑,依旧是拒绝煽情体质。 司羽心里却有数,人家远在滨城,最不缺的就是住的地方,千里迢迢买这套破房子干什么?是在为她解围。 陈耀光伸手拦了辆计程车,让司羽先上。 坐在车上,她依旧心事重重:「也不知道现在家里什么情况,得赶紧回去把门口和房间都收拾了,那家人说不定又要来闹…」 「急什么?先睡一下,你眼里全血丝,到了我叫你。」 陈耀光不由分说地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强制关机。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温暖、香甜、舒适,像太阳,司羽心一松,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她已经熬了两个晚上,筋疲力竭,全靠意志力在撑。 再醒过来时发现车停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司羽眼睛还惺忪着,但立刻警醒了,问:「来这里干什么?」 陈耀光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被气笑了,故意说:「还能干什么?睡觉!」 看她眼睛越睁越大,似乎想恼,赶紧又解释:「放心,你一个人睡。我在网上定了这里最好的房间,付了三天的钱,你好好休养一下。」 「那怎么行?我还有一堆事要办,我得请人整理房子,要清掉门口那些脏东西,还要找合适的人来住,那家人搞不好又要来纠缠.......」 司羽越说越焦虑 。 忙都忙不过来,还住什么酒店啊?这不胡闹吗? 「都交给我,我来办!」 陈耀光握住她的双肩,截住了她的话头,看她的眼神温和坚定,像一堵厚实的墙,又像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 司羽的心脏瞬间被一道电流击中,呆呆地看着他。 陈耀光的声音表情都罕见地温柔:「司羽,你绷太紧了,这样会出事的。从现在起,剩下的事你一样都不用管,全交给我,我能办好,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司羽鼻根一酸,眼眶阵阵发烫。 「那也不用住这么贵的地方,得花多少钱啊?」 她生怕眼泪掉下来,赶快转移话题。 陈耀光豪气沖天:「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吗?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 看她还在迟疑,他突然俯身,逼她看向自己。 「司羽你听我说,你值得,你比谁都值得这一切。」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前所未有地郑重其事。 第64章 64 .挑破 司羽一个人在酒店住了三天。 第三天的时候,陈耀光终于出现了,进门先吹了声口哨,说:「靠,这么大?住着爽吧?」 「爽!」 司羽应得非常痛快,笑意盈盈。 能不爽吗?柔软厚实的地毯,八孔按摩浴缸,文艺奢华的装饰,一整面可以看到街景的落地玻璃窗,免费的红茶、咖啡、香槟,还有服务员体贴到骨子里的服务...... 司羽向来寂寥忧郁,这么一笑,如同乌云背后突然溅出金光,瞬间让陈耀光熨帖了,觉得这笔钱花值了。 这是间套房,会客厅里有条长长的沙发,陈耀光累得不轻,倒在上面就不动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司羽给他拿了瓶水,试探着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这几天她打电话给他,他不是拒接,就是极不耐烦,说老爷们儿办正事她少掺和,要不就反问她是不是信不过自己,吓得她不敢再啰嗦,结结实实享受了两天,心里终归还是惦记。 「妥了!」 陈耀光懒洋洋地伸出手,比了个 ok 的手势。 这就妥了? 司羽好不欢喜,蹲下来摇他的胳膊,说:「说说,你给我说说,怎么搞定的?」 大伯那一家子难缠得警察都头疼。 陈耀光蹬鼻子上脸,指指自己的肩膀,说:「哎呀,这里有点酸。」 「我帮你按!」 司羽秒懂,立刻卖力帮他按了起来。 别说,她人虽瘦,手上的劲儿还挺大。 陈耀光很受用,把事情捡紧要处给她讲了讲。 那天分手后,他直奔她的小区,给物业、门卫、清洁工各塞了两盒华子,并给他们出示了他盖着大红章的购房合同。 不到半天功夫,司羽低价卖掉房子的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 然后他稳稳地坐在家里,等大伯一家兴师问罪。 下午果然气势汹汹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大伯的儿子,除了他爷俩还有几个黄毛年轻人,估计是他的狐朋狗友,疯了似地砸他的门。 大伯儿子拉着一张臭脸,牛逼哄哄,说这房子有别的主儿,让他识相点赶紧退了,不然他们就不客气了。 陈耀光问他怎么个不客气法,他一伸胳膊把门口鞋柜上的东西全抡下去了,乒桌球乓一阵乱响。 三个黑衣男人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皆面目兇悍,一身肉疙瘩,有个脖子上还有一大片纹身,往陈耀光背后一站,个个跟铁塔似的。 「哥,什么事?」 带头那个粗声粗气地问陈耀光。 「没什么,」 陈耀光淡淡地说,「这个小兄弟不小心把咱家的东西弄地上了,捡起来就好了,是不是?」 他对着大伯儿子牵牵嘴角,笑了下,让他别不知好歹的笑。 那群人沉默了几秒。 刷,陈耀光身后有人忍不住了,不知打哪儿抽出一个链条棍,一边在掌心轻轻击打一边挑衅地看着他们。 另外两人也跟着骤然变色,一起往身上口袋里摸。 「对对对,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捡,大鹏,快。」 大伯第一个反应过来,捅了捅儿子,几个人慌乱地把一地东西捡起来,一一放好,转身就要走。 「站住!」 陈耀光冷冷地叫住他们,「还有这里!」 他指指污秽不堪的墙面和门。 「这,这,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来的时候就......」 大伯抵赖狡辩。 「经济技术开发区五一路 785 号,你们搬那里去了对吧?没记错的话,这位大鹏兄弟开的是大盘鸡店,有时间我们一定去拜访拜访。」 陈耀光剔着指甲,闲闲地说 大伯大震,声音也惊恐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重要,倒是和我合住的这几个兄弟,特别爱凑热闹交朋友,又不听话,刚从局子里出来的人都这样,犟,管都管不住,唉!」 陈耀光状似诉苦,句句都是威胁。 大伯父子俩知轻重,立刻服软,指哪儿打哪儿。 「就这样?」 司羽难以置信,一脸不可思议。 「就这样。你以为他们多厉害?不过看你一孤身弱女子欺软怕硬罢了,都是纸老虎!对付这种人就得以毒攻毒,以暴治暴。」 陈耀光一挥手,「这事就算打住了。门口他们清理干净了,墙面都粉刷了,屋里我找了个保洁,也收拾个大概,随那几个弟兄住段时间。」 「你哪找来的兄弟?」 司羽纳闷。 「以前有个朋友,年轻时候玩赛车认识的,老家就是晋城的,他爸在这一块说话挺好使的。」 「那几个兄弟住久了不会也不肯走吧?」 司羽说,她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陈耀光看她忧心忡忡的小模样,笑:「放心,他爸是开房地产公司的,最不缺的就是房子,到时一定会完璧归赵。倒是你爸妈留下的那俩商铺,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惦记的事还挺多。 「已经处理好了。商铺都有租户,之前租金打到我大伯帐上,以后转到我这里。」 司羽轻描淡写地说。 陈耀光却觉得有蹊跷:「他们这么好说话?」 「当然不是,其中一个租户还是我大伯的老相识。我带了周律师过去,给他们看了法院裁决书,又把租金直接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瞬间妥了。」 司羽讽刺地笑,什么老交情,什么信用,什么面子,在钱面前都是个屁! 「你也挺狠!不过也好,当务之急是把所有权先收回来,其它再从长计议,哎哎,正舒服呢,怎么不按了?」 「按什么按?快去洗个澡吧,你身上都有味了。」 司羽起身去给他放洗澡水。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叫男人味!」 陈耀光在她身后嚷嚷,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他这张嘴。 司羽把浴缸的水放满,水温调得刚好,微微有点发烫,还滴了几滴玫瑰精油,解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事情哪会那么容易办? 陈耀光说得云淡风轻,这几日的奔波和辛苦她心里都有数。 陈耀光刚开始不肯,说老爷们儿泡什么澡,随后被司羽一句话激起来了:「住一晚上小两千呢,咋也得捞回本啊!」 待他整个身体浸到水里的那一刻,差点舒服地唔出声来,只觉所有的毛孔都打开了,说不出的熨帖舒坦。 加上水柱强有力的冲击按摩,他不知不觉昏昏欲睡,直到司羽突然敲门。 「你脱下的衣服我让酒店管家拿去洗了,你待会穿浴袍,内裤背心他送了全新的,我挂门把手上了。」 他立刻哗啦一声从水里坐了起来,气急败坏:「谁让你瞎操心了?这是你一小姑娘该操心的事吗?」 门外悄无声息,司羽已经走开了。 陈耀光只好又滑进水里,却没了刚才的闲适,开始不可控地胡思乱想,想起昨天她也光着躺在同一个地方泡澡,再想着他贴身衣物被她纤纤玉指拂过、摺叠…,一股隐秘的燥热突然电流般在体内乱蹿起来。 他忍无可忍,哗啦一声重新从水里站了起来,以一个冷水澡结束了一切。 洗完穿好出去,发现司羽已经把她自己安置在沙发上了,洁白松软的大床让给了他。 「那怎么好意思?还是我睡沙发吧!」 陈耀光过意不去, 「我享受两晚了,也该轮到你了,你现在是大功臣!」 司羽一边拍松枕头一边对着他俏皮地笑。 「那倒也是!」 陈耀光从善如流,老实不客气地倒在床上,闭上眼就睡着了。 这一觉如坠黑甜之乡,连梦都没做一个,直到半夜口渴惊醒。 他怕吵到司羽,没开灯,摸索着去卧室外找水,却发现司羽根本没睡。 夜灯的橙色光晕下,她穿着一件半长的睡袍,长捲髮瀑布般落满了肩,正对着落地窗外的世界吞云吐雾,背影纤细寂寥,依旧心事重重。 他急步走过去,把烟从她手里抢过,碾灭在菸灰缸里,说:「你怎么还没戒掉这个?」 又说:「一个小女生,干点啥不好,净学些坏毛病!」 司羽被他吓了一跳,很快又恢復如常, 看他痛心疾首又苦大仇深的模样,莞尔一笑,说:「我早不是小女生了。」 「怎么不是?你才二十二。」 「马上二十三了。十八岁就成年了,大哥!」 司羽尾音拖得长长的,无奈中带着调侃。 「烟盒给我。」 陈耀光不由分说地把她那半盒烟没收了,又找她索要打火机。 司羽有点急:「你怎么管这么多?」 「废话,我不管你谁管你,听话!」 陈耀光手心朝上,不屈不挠地伸到她面前,等她交出来。 夜色中,他乌黑的头髮柔软地覆在额头,五官硬朗英俊,表情却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司羽的心瞬间通了电,砰砰乱跳起来。 「陈耀光,」 她突然叫了他一声,声音有些古怪。 「嗯?」 「你为什么要管我?又凭什么管我?」 她踮脚,柔软无骨的双臂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双眼灿若星子,盛满了让他惊心动魄的情绪。 第65章 85 .原来如此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陈耀光又正血气方刚,哪经得她这么赤裸裸热辣辣地一看,半截身子都麻了,却强撑着,说:「你是不是喝酒了?」 司羽有些失望,却并不打算放弃,她紧紧盯着他:「你知道我没有。」 还装? 陈耀光汗都要出来了,想把她的胳膊扒拉下去:「别闹!」 司羽一使劲,反把他拉了下来,再一踮脚,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 他的身体比他的嘴诚实多了。 四唇相贴的瞬间,酥麻的电流同时在两人身上乱蹿。 隔着薄薄的衣料,两躯熟透的男女身体亲密无间地紧贴在一起,凸的凹的,软的硬的,热的颤的......,是他们极度渴望却死命克制的欲望,也是他们梦里才会隐秘重温的旖旎,寸寸都是诱惑,寸寸都有说不出的销魂和快活。 陈耀光竟抵制住了这样的诱惑。 他突然自意乱情迷中清醒,抓住司羽乱动的手,声音暗哑:「不,别这样!」 他明显忍得极痛苦,额角的青筋都迸出来了。 「为什么?」司羽的眼睛已经水光潋滟,天真中带着诱惑,「以前就可以。」 「以前是我太混帐了。听话!」 陈耀光一只手捉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把她的睡裙领口往上提了提,长辈的口吻。 司羽浑身的热血刺啦一声凉了。 她挣脱他,眼里的光也随之黯淡,「是我会错意了,对不起。」 怪她吗?一个男人无缘无故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陈耀光的心勐地被刺了一下,急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 司羽勐一抬头,湿漉漉眼睛里有委屈有耻辱,也有愤怒,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已经够主动了。 「我需要点时间,」 陈耀光躲着她的眼睛,艰难地说,「我心里很乱,这些年我其实一直挺乱,我还没准备好开始一段认真的感情,我当然可以...,但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得考虑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你想多了,我不是湿面粉,沾上手就甩不掉。」 司羽凉凉地说。 心里却稍好受了一些,他对自己并不是没有感觉,不管身体,还是感情。 她懂他的顾虑,但她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 开始了就一定得要有个结果吗?她不觉得。 后面的事,她其实比他还消极,求什么天长地久?到最后谁都是一捧灰,花好月圆时彼此拥有过,已经够了。 「我没那个意思,司羽,我比谁都希望你幸福,老天爷不长眼,亏待了你,你不能再被亏待了, 我......。」 陈耀光从来没这么认真卖力解释过一件事,额头都急出汗了。 「不用再说了,回去睡吧。」 司羽口气冷淡,转身就走。 陈耀光内心一阵空洞,还有股莫名的恐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只是需要点时间,至少等我比完赛,其实我不该这么说,我没资格让任何人等......」 越说越绝望,越说越语无伦次。 「知道了,去睡吧。」 虽还是一样的话,语气明显柔和多了。 司羽听出了他的挣扎和诚意。 当晚註定是个无眠夜,两人隔着一面墙各自辗转反侧,直到天要破晓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红日艷艷,照得大半个会客厅都金光灿灿,沙发上整体叠放着毛毯,司羽不见了。 陈耀光的心勐地往下一坠,睡意顿无,立刻叫着她的名字去阳台和卫生间找,都不在。 昨晚的事涌上心头,她自尊心那么强,不会... 恐慌和不详感袭上心头,陈耀光赶紧冲到卧室找他的手机,途中被桌子角重重撞了下腰,钻心地疼。 手机没找到,酒店门口突然传来响动,司羽提着一个大袋子进来了。 「你干什么去了?」 陈耀光情绪累积到了极点,发脾气。 司羽一愣:「怕你着急,帮你取衣服去了,怎么了?」 「没什么。」 陈耀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撸了一把脸,泄了气。 「你不会以为我走了吧?」 司羽突然想通其中关节,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什么呀?」 陈耀光哪肯认这个?迅速转移话题,「咱们几点出发,我先把火车票买了?」 「你先回,我还得晚两天。」 「为什么?」 陈耀光刚放下的心又提上来了。 「我还有点事没办,得和租户签一份更正式的合同,还得和周律师去趟法院。我和大伯他家还有个新官司要打,办点手续。」 「什么时候去办?」 「后天。」 「后天?我今天必须得回,比赛报名的事,要本人到现场做最后确认。」 陈耀光犯难。 「你去你的,我这都是小事,两三天就回了。」 「怎么会是小事?又签合同又去法院的。这样,我今天回去,明天再过来一趟,能赶上。」 陈耀光很快做了决定。 「不用,不用这么折腾!」 司羽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心,虽推辞着,心里却甜丝丝的,昨晚的别扭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男人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比较重要。 陈耀光走了,临走前又给司羽续了两晚的房费,司羽争不过他,调侃道:「怎么突然这么豪气?不会回去又从我工资里扣吧?」 「看你表现!」 陈耀光风流倜傥地朝她挑挑眉,走了。 上车后还不忘给她发信息:「等我回来,千万别擅自行动!」 司羽正在从超市回酒店的路上,给他回了个 ok 表情图,心里像浸蜜了一样,只觉天地开阔明亮,万物可亲可爱,连路边的流浪猫都变乖了。 没想到事情很快有了变化。 晚上陈耀光突然发过来个信息,说他临时有事绊住脚,来不了了,然后像老父亲一样叮嘱了一长篇注意事项。 司羽独来独往惯了,只略失望了一瞬,很快没事了,然后对着那篇注意事项傻笑。 亏他有耐心打这么多字。 事情办得很顺,原本计划第二天早上回滨城,司羽突然改了主意,临时买了张无座的票跳上了火车。 火车上的人依旧很多,空气混浊,吵闹嘈杂,好在窗外风景不错。 司羽奇怪,一样的景物,回来时灰濛濛的,现在突然都鲜活亲切起来了,只是车速未免太慢了些,简直度秒如年,可一想到陈耀光看到她提前出现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又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了。 没想到目瞪口呆的那个人是她。 她回到红日升时刚过晚饭时间,大家都在院子里忙活收拾,见到她都挺高兴,直到她状似无意地问起陈耀光。 欢声笑语微妙地停滞了一下,虽然很快又继续了,但明显哪里不对了,他们的笑变得很浮,眼睛也争先恐后就避着她。 出什么事了? 司羽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想开口问,一道圆润动人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刘叔,可能得麻烦你做碗醒酒汤。」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司羽发现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看她,然后又齐刷刷地一起移开视线。 正纳闷,一个美女走了进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是那种真正的大美女。 眉眼盈盈如画,如云的黑髮在脑后挽了一个低髻,穿了件黑色贴身羊毛连衣裙,身材微丰,恰到好处的那种丰满,要直线有直线,要曲线有曲线,露出的肌肤羊脂白玉一般。 她一进来,整个院子都明亮了几分,如明珠生晕。 第66章 66 .不尴不尬 电光石火间,司羽脑袋轰地一响,突然知道她是谁了。 难怪…, 难怪陈耀光会被绊住脚;难怪那晚都那样了他还能说不;难怪这十来年他兜兜转转无法认真开始一段新感情;难怪大家都说,年少时不要遇到太惊艷的人, 误终身! 出神间,对方也看到了她,顿了一秒,笑了,说:「呀,这就是星宇一直念叨的司羽姐姐吧?」 柔声细语,呵气如兰。 「你好。」 司羽点头,客套疏离。 「你好,我是星宇妈妈,你刚到吧?要不要让刘叔帮你做点吃的?」 阮云珊人美心善,又体贴。 「不用。」 「没关系的,耀光喝多了,原本就要麻烦刘叔,捎带就......」 亲呢熟稔的语气,针一样扎在司羽心上,耀光?她的耀光? 对,本来就是她的。 「真不用,你们忙,我先去休息。」 司羽不领情,转身就走。 可能大伙儿也觉得她语气生硬了些,在她身后急急描补:「她就这种清冷性子,话少…。」 同样狭小的房间,同样被从窗户投进来的月光笼着,司羽不再觉得温馨,反觉寒意津津。 她拿起手机,发现陈耀光和她的对话还停留在他长长的叮嘱和她难掩欢喜的 ok 表情图上,那会儿她觉得空气都是甜的,完全没意识到下面匍匐的危机。 她打了几行字,觉得不合适,删了重打,又觉得不对,最后删得只剩一个问号,还是没发出去。 不管怎样,第二天的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司羽早早起床,推门去洗漱,迎面碰到刚进后院的阮云珊。 她换了件象牙白的套头粗花毛衣,浓密厚实的头髮编成了美丽的麻花辫,走文艺女神路线,看到她柔柔地笑:「早上好。」 「早上好。」 司羽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我看看星宇起床了没有,这小傢伙忒有个性,一直不肯挨我。」 阮云珊诉苦,自然熟稔的语气,三十余岁的人了,还小姑娘一样烂漫,一点不让人反感。 司羽不知怎么应对,点点头,去水池边洗漱了。 水龙头哗啦啦流着水,但不耽误她听到正屋的交谈声。 先是阮云珊温柔的惊唿声:「怎么就起来了?昨天喝那么多酒,多睡一会儿。」 陈耀光瓮声瓮气的声音:「有事!」 「一大早就这么忙?」 「得去趟火车站。你刚和谁在院子里说话?」 「司羽。」 「谁?」 无比惊诧的语气。 「司羽回来了。昨晚就回来了,你喝醉了不知道。」 陈耀光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司羽牙刷含在嘴巴里,唿吸都屏住了,都没等到下文。那一刻,空气凝固了一样,只有水龙头的水一直哗啦啦地流着。 她突然醒了,有些汗颜,竟成了听墙角的那个,赶紧关掉水龙头,三下五除二洗漱完去前院开工了。 吃早饭时陈耀光出来了,俩人的目光在饭桌上空一撞,暗流汹涌。 「司羽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清清喉咙,问,像没话找话。 「昨天晚上。」 司羽口气有些冷淡,嫌他虚伪。 「事情都顺利吧?」 「嗯。」 她心中烦躁,多余一个字都不想说。 但凡他人少时单独来问她,她都算他在关心自己,现在要演给谁看? 一顿饭潦草吃完,大家各自都忙起来了。 时值深秋,红日升的入住率还不到之前的一半,却依旧忙乱。 司羽不在这几天,帐记得乱七八糟的,好几笔都对不上,她少不得静下心,埋头整理。 一上午,陈耀光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还在她身边短暂停留过两次,似乎有话要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司羽虽全程没抬头,心也跟着上上下下了好几趟,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的默然离开。 她刚开始非常愤懑,还夹杂着委屈和失望,后面又释然了。 前任突然回来,他应该给自己说什么?怎么说?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说? 他们这不尴不尬的关系! 下午他们开了个会,双十一马上到了,他们得赶紧把合作厂商定下来。 这几天司羽不在,都是张轩在接洽,初步圈定了几家,给大伙儿逐个介绍他们的基本情况和合作条件。 他们在三楼直播间开的会,除了司羽、陈耀光、张轩,小伍和新招的两个年轻员工,王飞和殷虹,也来了,把一张长条桌坐得满满的。 会议上气氛很好,大家各抒己见,表达自己的看法。 双十一是带货黄金期,流量极大,受众群广,出单也多。司羽倾向于带更日常更接地气的商品,比如陈耀光用过的踏浪板,戴过的太阳镜,星宇的街舞服装、日常潮服,甚至他喜欢的那个舞蹈博主的网络课程,都可以一併推一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大家纷纷贊同,说可行,是这么个道理。 司羽的关注点却在陈耀光身上,问他怎么看。 这是她回来后主动和他说的第一句话,陈耀光原本有些跑神,立刻一激灵坐正了,说:「老规矩,你说了算!」 司羽点头,让张轩勾出合适的供货商,即刻和他们进行下一步洽谈,又让两个年轻员工做准备,这几天把含有商品的新视频拍出来,为直播做预热,最好明天就给她策划方案....... 正说到关键处,门被轻轻叩响了,阮云珊端着一个大果盘笑吟吟地进来了,说:「大家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 小伍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她,手上的笔啪嗒一声掉桌上了,声音也有点惊慌:「嫂子?你回来了,嫂子!」 话一出口,突然反应过来,扭脸看司羽。 司羽一阵恼怒,心想看什么看,板着脸,面无表情。 陈耀光皱眉:「别瞎胡叫!」 「叫我珊姐就行,小伍,有年头没见了,你还这么瘦这么精神,一点都没吃胖。」 阮云珊打趣他,语气非常亲热,把果盘放下,给大家分发叉子。 「是啊!珊姐,你还是那么漂亮,不,比以前更漂亮了!」 小伍咧着嘴傻笑,又给其他发懵的员工介绍:「这是星宇妈妈,你们跟我一样,叫珊姐就行。」 「珊姐!」 「珊姐好~」 「珊姐真漂亮,气质也那么好!」 「确实,比线下好多网红明星还漂亮!」 「其实珊姐也可以加入到咱们的团队,粉丝一直对星星妈好奇,看到本人一定会惊艷的。」 ...... 大家非常捧场,刚开始还只是礼貌地打招唿,很快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热闹。 只有司羽借着看资料,低头一言不发。 阮云珊巧笑嫣然,让大家别取笑她了,说她年轻那会儿还行,现在已经是明日黄花了。 「各有各的美。要我说,珊姐你现在比以前还有味道有风情,真正的美女永远都不会迟暮!」 小伍油嘴滑舌,越说越夸张。 有那么一瞬,司羽恨不得拿针把他的嘴缝上。 仿佛心有灵犀,几乎同时,陈耀光不耐烦地开口了:「吃也堵不住你的嘴,都赶紧吃,正开着会呢!」 「对对,正事要紧,不打扰大家了。」 阮云珊识趣,笑吟吟地走了。 人走了,房间里还隐隐浮动着暗香,不知用的什么香水。 开完会,带货方向定了,各人都领了任务,充实又雀跃。 刚好在饭点上,陈耀光早吩咐刘叔做了桌丰盛的饭菜,当下大家也没多推辞,热热闹闹地围着坐下了。 陈昌明有应酬,上座的三个位置被大家懂事地让了出来。 陈耀光、阮云珊、陈星宇,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男俊女美,孩子帅气,画报似的。 大家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一个劲儿地夸,又讨论星宇哪里像爸爸,哪里像妈妈,空气里洋溢着守得云开见月明、美满大团圆的喜庆。 他们甚至都不再看司羽的反应了,默认她和大家一样,已接受消化了这个事实。 这不理所当然的吗? 正宫归位,牛鬼蛇神都得迴避。 司羽坐在角落里默默吃饭,饭菜吃到嘴里,像腊,又像纸。 阮云珊贴心地给陈星宇盛汤、剥虾,把他当少爷伺候,他却不买帐,突然语出惊人:「我不要坐这里,」 又一指司羽,「我要挨着司羽姐姐坐!」 司羽眼底一热,眼泪差点冲出来。 这世界上最有良心的,竟是孩子。 第67章 67 .爆炸性新闻 晚饭后收拾停当,司羽去找朱玲珑,捎带给她拿了两样家乡特产。 朱玲珑精神好多了,看到她非常高兴,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不回她信息,她又不敢打电话,怕耽误她的正事。 司羽轻描淡写,说都处理好了,问她最近心情好点没,俩人唧唧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贴己话。 朱玲珑也知道红日升的新鲜事,责无旁贷地站司羽,说:「那个阮云珊把我耀光哥当什么?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漂亮了不起啊,都三十多了,再漂亮还能漂亮几天?」 「是挺漂亮的。」 司羽垂着眼帘,淡淡地说。 其实漂亮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们刻骨铭心地相恋过,理直气壮地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往事,还有个孩子。 「现在医美这么发达,大街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一抓一大把,你这样式的天然氧气美女才是稀缺,放心,陈耀光不瞎!」 朱玲珑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司羽心里一暖,笑了,说:「你真是我的嫡亲朋友。」 「必须的!」 朱玲珑没听出她淡淡的自嘲,握着拳头给她打气。 说笑间,房间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刘子宏捧着一盆开得正好的墨菊兴沖沖地上来了,看到司羽一愣。 司羽和他打了个招唿,识趣地起身要走,被他拦住了。 刘子宏更识趣,说他有事马上就得走,又说朱玲珑念叨她好几天了,让她们小姐妹多聊聊。 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找地方把那盆墨菊放下,交待朱玲珑,说这玩意儿娇贵,让她别乱浇水,留给他收拾就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然后又一头一脑门汗地走了。 刘子宏一走司羽就看着朱玲珑笑,笑得朱玲珑有些恼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俩纯友谊,抱团取暖,我们提前讲好的。」 「哦哦,纯友谊纯友谊,我也没说什么呀!」 司羽赶紧收住笑。 刘子宏还挺有耐心,这样也好,知根知底的,也许真会有个好结果,自古好女怕缠郎。 朱玲珑哼了一声,说:「我又不傻!」 司羽环顾四周,啧啧两声,说:「刘子宏快把整个林业局都给你搬过来了。」 笼子里的鹦鹉,墙上的蝴蝶标本,一小缸珍珠鳞金鱼,还有今天这盆墨菊,处处都是功夫。 「这话不敢乱讲,这些的确是他工作时碰到的,可都是自己掏腰包买的。」 朱玲珑急急说,很有公务员家属的警觉。 司羽抿嘴一笑,说:「知道。和你能不能成不知道,就他这细緻劲儿,将来一定是个好老公好爸爸。」 「不知道谁会有那个福气。」 朱玲珑伸了个懒腰,撇清,突然又振奋起来,说:「对了,上次他收拾得人模狗样去学校接我,大家居然都说他帅,哪帅啊?单眼皮,下巴还有点方。」 「男的和女的不一样,个子高点,五官端正就差不多了,主要是气质。刘子宏那气质,一看就知道根正苗红。」 「可惜不在我的审美点上,不过也帮我出了口恶气,那天恰好被汪安林看见了,惊得他下巴都掉了,当晚上就给我发信息,问我是不是交新男朋友了。」 朱玲珑很得意。 「呸!别回他!不对啊,你不是把他删了吗?」 「删了,他非要加我,就又加了。」 朱玲珑扭扭捏捏。 司羽气倒,说:「你别告我你还对他有想法啊?」 「没有!绝对没有!」 朱玲珑指天发誓,「我是想看看他崩溃抓狂是啥样儿。」 「最好是。」 司羽半信半疑。 …… 聊到很晚司羽才走,下楼时发现夜已深,星稀月移,寒意逼人,朱氏海鲜大排挡却一反常态,坐了好几桌人。 仔细看看,都是渔港镇的熟面孔,一个个喝得面孔通红,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高一声低一声,热火朝天。 不关司羽的事,她正打算悄悄走开,突然听到有人提到陈耀光。 这个名字对她有种神奇的魔力,她立刻放慢脚步,听了几句。 原来他们这里要拆迁,街道领导已经开始挨家挨户摸底丈量面积了,还照了照片存底,严禁在这个基础上加盖任何建筑物。 他们眼红陈耀光,说他命好,纷纷猜测他那么多间房子能分多少钱,可以花几辈子。 陈耀光要走大运了? 司羽恍恍惚惚,边走边想,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一回头,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笑眼,是深夜练车回来的陈耀光。 「想什么这么出神?」 「他们说你们这里要拆了,还说你要发大财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司羽顾不上和他闹别扭,迫不及待地问。 「哦,这次是真的。」 陈耀光也不藏着掖着,「已经出红头文件了,就看执行力度怎么样了。」 「这么突然?!」司羽惊嘆。 洞中一日,世间已三年,她不过离开几天,怎么感觉这里要改天换地似的。 「突然啥啊?」 陈耀光难得看到她孩子气的一面,笑,「我们这里传拆迁传十来年了,个个望眼欲穿,等得都快绝望了,这才给了个甜枣。」 说到底,还是底层百姓没信息渠道,像他姑父,早早就听到确切消息了。 头几天他不在,他姑姑陈朝云急火攻心,竟直接揣着户口本来他家,打着上学的旗号,非让陈昌明把他孙子户口迁进来不可,说户政那里她已经找好人了,去就能办。 放以前,缠磨到这个程度,陈昌明还真顺水推舟给她办了,那会儿却突然想到了陈耀光。 他们爷俩儿因为她大吵一场,刚缓和些,他不得不顾忌他的感受,加上陈朝云太急赤白脸,实在让人起疑。 向来正直的陈昌明首次撒了谎,说户主现在是陈耀光,他做不了主。 陈朝云悻悻走了,隔天街道领导就上门来做工作,陈昌明后知后觉出了一后背汗,心里难受了很久。 陈耀光说的居然是对的,他这个嫡亲的妹子,多年后再登门,果然是无利不起早。 他在电话里不停嘆气,也有委婉向陈耀光示弱道歉的意思。 陈耀光少不得安慰他两句,父子俩因祸得福,反倒亲近了些。 「太好了,那你以后就是千万,不亿万富翁了!天,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啊?!」 司羽衷心替他高兴,终于不用为了换个好点的轮胎节衣缩食了。 「网红也不用做了,还有双十一,还费劲儿带什么货呀?」 她继续说,替他兴奋得满面红光,带着调侃的笑意。 「别啊,我现在做网红做得挺顺手的。」 陈耀光警铃大作,「你什么意思?不会打算把我撂半路吧?拆迁的事哪说得准?一天钱不到帐一天就会有变数。」 看司羽不接话,真急了,「司羽,你可答应过我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看你表现!」 司羽被他瞬间的真实慌乱触动,心情瞬间好了,笑眯眯地把他在酒店说过的话还给了他。 气得陈耀光又笑又咬牙,「小小年纪,还挺记仇。」 「现在才知道啊?小心点,千万别得罪我!」 「我哪敢?你可是我老闆!」 …… 横亘在他俩之间的微妙紧绷突然消失,气氛重新变得默契、轻松、愉悦。 直到走进红日升。 阮云珊一人站在院子里的树影下,似乎在抹眼睛,看到他们立刻换了张笑脸:「回来了?」 幽幽的灯光下,半仰的面孔如一朵雪白的栀子花般精緻。 司羽笑意顿收,嗯了声,对她点点头。 陈耀光皱起了眉头:「陈星宇那小子又气你了?」 「也不能怪他,我...,其实就算你...」 阮云珊低头,脆弱、美丽、忧郁,欲语还休。 「我先进去了。」 司羽识趣。 没人回应她,也没人在意。 走到拐角处,司羽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一对璧人,站在树影婆娑里,相对无语,却又暗流乱涌,是她看不懂也闯不进去的的另一个世界。 第68章 68 .剪还乱 「 别说孩子了,就连你恨我也没关系。我都能理解,都是我该受的。」 夜光浮动,树影横斜,阮云珊幽幽地说。 她回来前想像过陈耀光可能会有的反应:大发雷霆,拒她于门外,冷若冰霜......,都不是,他待她不咸不淡、客客气气,像招待一门远方的亲戚,反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思忖再三,决定自己动手撕开这层无形的隔阂。 陈耀光闻言果然神色大变,极快地笑了下,说:「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木早成舟,再去翻腾那些陈年旧事,再去清算爱恨情仇,再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揭开,有什么意义? 树梢晃动,起了一阵夜风,阮云珊打了个寒噤,裹紧了披肩,眼前这个男人冷心冷面,早和她怀念中的那个人大相迳庭了。 「你,已经有相爱的人了吧?」 她试探着、怯怯地问。 陈耀光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差点没飙脏话:「不然呢?一直等你,等你十年?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他明显烦躁起来,凭什么? 哦,她锦衣玉食,满世界风流快活,他独自带娃,守着寒窑等她十余载? 他还没那么贱! 他完全不装了,话说得难听又毒辣,阮云珊却丝毫不以为忤,相反,生起一股隐秘的窃喜。 这就对了,他恨她,他还在恨她,而不是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和冷淡,这就够了。 「我没有回来打扰你们的意思。」 她满脸满眼都是歉意。 「那你来干什么?」 陈耀光毫不客气地呛她。 还是问出了这这句话。 这几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问,一问他就输了,他努力把她当股儿烟,随它来去自如,反正毫无分量。 可内心深处,他根本没那么洒脱。她不是别人,是他儿子的母亲,是他情窦初开后最刻骨铭心的恋人,也是这十年来一直扎在他心上的那根刺。 「我...」 阮云珊一滞,一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算了,无所谓!」 话一出口陈耀光就后悔了,转身就要走。 「耀光!」 阮云珊急了,突然抓住他的手,径直往自己左胸按。 「你干什么?」 陈耀光吓了一大跳,急急往回缩。 阮云珊面色瞬间灰败,神情悽惨:「看,连你也嫌弃我。」 「什么呀?」 「它,这里,是假的,硅胶做的,我的左乳房,被切掉了三分之二。」 她一字一顿地说,语气绝望耻辱地。 「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子,我发现自己最大的渴望就是回来见见你,见见星宇。」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得了......」 陈耀光如遭晴天霹雳,一个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 「现在没事了,定期复查就好。」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不是要打扰你们。」 「你别害怕,真的没事了,医生说我很幸运。」 ...... 阮云珊极力安慰着失魂落魄的他。 陈耀光却依旧脑袋嗡嗡作响,痛苦地把脸埋在了双掌里。 她那么美,她那么爱美,不吃饭都要省钱买漂亮衣裳的人,现在却…。 切掉的不仅是乳房,还有她骄傲和尊严。 那些刻意封存的往事,甜蜜的、心悸的、痛苦的、悲伤的,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瞬间把他淹没了。 初见时她在舞台跳孔雀舞,身姿曼妙,一双眼睛美得摄人心魄。在大家的撺掇下他冒昧去后台约她,没想到她居然应了,那一刻,他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们甜蜜过,如胶似漆,直到她发现自己意外怀孕。 全世界都反对她生下来,他原本也是这个意思,可她坚持要生要结婚,他马上改了主意,和她站在一起与全世界为敌。 他们终究还是太年轻,两个二十出头、自己都还没长大的年轻人,独自生孩子养孩子,手忙脚乱,捉襟见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一切都变了,甜蜜褪色,怨怼丛生,再加上阮云珊的产后抑郁症,他们开始争吵,指责,相互抱怨,面目全非...... 他们都为这段不成熟的爱情付出了惨痛代价,他从医科大学辍学,与父母翻脸,她也被艺术团除了名,不仅改了各自的人生走向,还都留了一身暗伤。 她大概忍无可忍,和一直爱慕着她的男人远走高飞了,十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想到这里,陈耀光勐一抬头,眼底隐隐有泪光,声音却是恶狠狠的:「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就这?你倒是过点像样的日子啊!」 「也许是报应,」阮云珊悽然一笑,「我走那会儿星宇还没没断奶,无数个夜里,我一闭眼就看到他张着小嘴嗷嗷转着头找奶吃......,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离开了,哪还有脸再回来?要不是这次生病......。」 「你这么回来了,你的老宋呢?」 老宋是当初把她带到美国的那个老男人。 老宋?阮云珊愣下,讪讪道:「早就没有老宋了,后来是老金,再后来是老董,其实都一样货色。…不过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毕竟我对他们,也不过如此,…不提也罢。」 她苍凉地微笑着,意外地坦白。 然后话一转,「耀光,如果不会太打扰的话,我想多住几天,和星宇一起过个春节再走,你看行吗?」 「随你,红日升最不缺的就是房间。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陈耀光缓缓起身。 刚走两步,阮云珊从后面叫住了他:「我想再拜託你一件事。」 「说!」 「我生病这事,你谁都不要说。」 「嗯!」 陈耀光一口应下。 他懂她,她最在意最骄傲的就是她的美貌。 「你发誓!」 「我发誓!」 陈耀光回头,眼神语气突然都柔和下来:「快去睡吧!熬夜老得快。」 阮云珊一愣,这是她以前最喜欢说的话。 那时年轻,肆无忌惮,说这话时多少有些有恃无恐,现在却无论如何不肯再说了。 因为现在的她真经不住细看了,再精緻的妆容也遮不住隐隐的细纹和疲态,尤其在夜晚,在灯光下。 想到这里,阮云珊惊惶地抚上自己的脸,怀疑陈耀光都看到了。 黑暗中,静静躺在床上的司羽一直睁着双眼,直到陈耀光的脚步声终于响起,由远及近,又过去了,沉重、疲倦、满含心事。 她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的饭桌上,一切照旧,司羽却敏锐地发现了陈耀光对阮云珊态度的变化,不似之前那么客气,变成了自家人的松弛和体贴,他甚至还动手给她调了个她喜欢的姜醋碟子,让她沾蒸饺吃。 她立刻没了胃口,心塞得厉害,放下筷子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电话追了过来,陈耀光问她在哪儿,大家都在等她一起拍视频,昨天就定好的工作。 「我有点事,你们自己拍吧,我都和张轩交待过了。」 她淡淡地说。 说完就挂了,想一想,把手机电源也关了。 深秋的海边游人稀少,荒凉寂寥,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滩,一次次冲过来,又一次次被海滩推回到原位,和她一样自作多情,热脸贴冷屁股。 司羽裹紧外套,漫无目的四处乱走,海风肆虐,撕扯着她的头髮,刮着她的皮肤,生疼,她却有种自虐的快感。 她突然好羡慕朱玲珑,受委屈了,失恋了,可以地动山摇地哭上三天三夜,她的悲苦说不出口,又咽不下去,只能像块石头一样梗在胸口。 是她贪心了吗?也许!有些梦一开始就不应该做。 走走,停停,坐坐,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扯着喉咙叫她。 她回头,逆光,还没看清对方,眼眶先热了一下。 算他还有点良心。 「你果然在这里!」 陈耀光跑得气喘吁吁,双眼泛着喜悦的光芒,「被我猜中了。」 「你不拍视频跑到这里干什么?」 司羽转身,把手上的那块鹅卵石狠狠扔到海里,不看他。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怎么不拍视频跑这儿来了?谁惹你了?」 陈耀光拽拽她的马尾,笑眯眯地说,把她当乱发脾气的小孩。 「你!」 司羽回头,直直看着他。 「我?」 陈耀光一脸懵。 司羽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心中更加烦躁,推开他大步往前走,陈耀光赶紧跟上。 她走他走,她停他停,她发泄他给她递小石头,做低伏小,跟个忠诚又可怜的小狗一样。 司羽不知不觉心软,也走累了,找了块石头要坐。 陈耀光赶紧拦住,把自己外套脱下铺在石上面,殷勤地说:「当心凉!」 司羽被他气笑了,说:「差不多行了,我哪就那么娇贵了?打哪儿学的,一套套。」 陈耀光看她笑了,也跟着高兴起来,蹲在她跟前仰脸看着她,说:「我的小姑奶奶,你终于好了!快说说,我到底怎么惹你了?」 她从来不是乱发脾气的人,今天突然甩手不干,搅得他心烦意乱,拍视频拍得状况百出,只好提前收工跑来找她。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司羽看着他,明显觉得他在装煳涂。 陈耀光脑子快速旋转,突然反应过来:「该不是因为星宇他妈吧?她好像待你挺客气的,没招惹你啊?」 「不用她做什么,她的存在就是招惹!」 司羽一听他还在维护她,气急攻心,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住了,怎么那么熟悉? 对了,彭青乐曾和她说过。当时她是气定神闲的那个,觉得小姑娘无理取闹,没想到现在无理取闹的人变成了自己。 陈耀光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脸上也是她以前看彭青乐的表情。 司羽一阵绝望,又非常恼羞,她似乎把事情变得更糟了。 人家陈耀光又没给过她任何承诺,也没给过她任何身份,她有什么资格发癫,乱吃飞醋? 她没想哭的,可一低头,两滴泪扑簌掉了下来。 陈耀光心尖立刻被烫了一下。 他一颤,电光石火间,突然开窍。 第69章 36 .瞬间的决定 陈耀光心神动盪,一把抓住司羽的手,发现冰块一样凉,赶紧用双手捂着,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以为我和星宇妈......,怎么可能?」 匪夷所思的语气。 怎么不可能?又一家三口,又深夜长谈,又体贴入微...... 这些话在司羽舌尖翻滚,却说不出口,此刻她已回过神,难为情到了极点。 她抽了几次都没把手抽出来,把脸扭到一边,梗着声音说:「你们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了?」 陈耀光死皮赖脸地跟过去,凑得近近的,鼻尖差点擦到她的,双眼闪闪发光,漾着让人心悸的坏笑。 「不喜欢了!我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 「甜,甜甜甜!怎么不甜?」 明知道她在赌气,陈耀光还是一阵心慌,一伸胳膊把她抱了个满怀。 「你可不能做陈世美,始乱终弃!」 他警告她,语气却是撒娇的,让人酥麻的。 司羽意意思思地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脸颊热烘烘的,说话依旧酸不熘秋:「人家陈世美和秦香莲正儿八经做过夫妻,师出有名,我算什么?」 「啊?恋爱都不谈了,直接就做夫妻?」 陈耀光和她贫,「也行!你户口本在身边吗?走,咱现在就去民政局!」 「滚一边去,想得美!」 司羽伸手要锤他,被他抓了个正着。 「你放心!」 他直直看到她眼睛里,突然正经严肃起来。 「放心什么?」 司羽心勐跳,却依旧明知故问。 「我和她的事早过去了,就算还有点过不去的,昨天晚上也都过去了。她也没别的意思,陪星宇过个春节就走了。」 这样啊。 司羽的嘴角不自觉翘起来,还在说气话:「走不走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说?再说一遍试试?!」 这话陈耀光不爱听,勐地掐紧她的腰,眼中都是威胁。 「我......」 后半句被堵住了。 陈耀光原本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又吻她依旧湿漉漉的眼睛,顿了片刻,仿佛下了决心,突然扣紧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激烈的、难捨难分的长吻。 全世界都消失了,空旷的沙滩,澎湃作响的海浪,一掠而过的白鸟,都变成了越来越远的背景,只剩两颗越跳越激烈的心,两腔沸腾的热血。 司羽终于放心了,松弛了,熨帖了,眨着水汽氤氲的眼睛看他:「这算什么?」 「你觉得算什么?」 陈耀光用指腹轻抚她微肿的花瓣般的唇,都到这份儿了她还问? 「你不是要我等?你不是说你还没想好?」 司羽死脑筋,一问到底。 陈耀光轻轻嘆气,「那也得你愿意等啊!」 又捏捏她的鼻子,「还没怎么地就这样了,我哪还敢让你等?」 他也是瞬间做的决定。 他总怕自己没准备好,总怕自己辜负她,总怕她因为自己遭受新的痛苦,极力克制着自己,希望能给这段感情一个郑重其事的开始。 可就在刚才,看到她流泪的瞬间,他突然醒悟了。 以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可现在她已经在因为他痛苦了,那他自以为伟大的克制和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冰释前嫌,手牵着手往回走。 司羽心定了,理智也慢慢回来了,快到时突然松了手,说:「咱们还是先别公开了。」 「为什么?」 陈耀光手一空,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听我的就是。」 司羽非常强势。 他马上就要比赛了,原本就身心紧绷,前妻突然回来,星宇和大家受到强烈冲击,正在消化中,再放出这个爆炸性消息,对每个人都是种不合时宜的刺激。 其实她要的从来不是名分,更不是别人的眼光,而是他的心,他的态度。 陈耀光无奈:「得,我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了。」 「就当是对你的考验,总不能老让你考验我啊!」 司羽狡黠地一笑,翻旧帐。 「又胡说是不是?」 陈耀光作势又要亲她,吓得她转身就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陈耀光紧追其后,海滩上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两人回到红日升,发现张轩他们还没散,看到他俩回来齐齐看了过来。 张轩有些心虚,对司羽说:「耀光哥今天拍的视频不是很理想。」 司羽第一次让他挑大樑他就搞砸了。 「我看看。」 司羽顺势坐下,点开他手提电脑上的视频素材,一条条看。 大家都提着一口气,不说话,空气像凝滞了一样。 果然没一条能用的,主要是陈耀光那张脸,不是僵着就是不耐烦。 「重拍吧,先拍练车这几条,现在就出发!」 司羽啪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出乎意料地没发脾气。 工作上,她有绝对话语权和威严,大家立刻起身,收拾东西和器材。 先开面包车去小伍那里。 司羽习惯性地找陈耀光要面包车钥匙,陈耀光不给,说:「我开,你去喝点热水,歇歇!」 在海边吹了半天风,她整个人都凉透了,他帮她暖了半天手都没用。 司羽受用,抿嘴一笑,去找保温杯,回来时大家都已经上车了。 她急匆匆拉开副驾驶,傻眼:上面竟坐着阮云珊。 阮云珊对着她温温柔柔地笑,说:「我今天正好没事,刚和耀光说了,跟着你们去看看热闹。」 司羽双目雪亮如箭,直射陈耀光。 陈耀光汗都出来了,赶紧清清喉咙说:「工作上的事还真不能问我,司羽才是老大,她说了算。」 阮云珊看司羽不说话,愣了下,期期艾艾:「是不是不方便啊,要不......」 伸手去解安全带。 「算了,去就去吧,不过没你想得那么有意思。」 司羽今天心情好,好说话。 说话间,阮云珊已经把安全带解开了,说:「我刚才一时没想到,还是你坐前面吧!」 她这样懂事,司羽反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摆手,说:「你坐你坐,我坐哪里都一样。」 阮云珊还要让,陈耀光不耐烦了,说:「一个破面包车,坐前面后面能有多大区别?你就坐着吧,你不是晕车吗?」 「对,别折腾了。」 司羽嘭一声把副驾驶的门关上了。 阮云珊有年头没回滨城了,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 她说话柔声细气,自带股怯弱可人疼的劲儿,大家不由地争着帮她介绍,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陈耀光原本也跟着说几句,很快就没声了,因为他发现司羽几乎没话。 好不容易碰到个红灯,他赶紧拿起了手机,不知道在忙什么,绿灯亮了都不知道。 在大家的焦急催促中,他放下手机,踩动油门,沖了出去。 与此同时,司羽的手机震了下,她点开一看,是陈耀光发过来的:「姑奶奶,我真没让她去,副驾驶也是她自己要坐的。」 司羽笑了,飞快回了一条:「算你守男德!」 第70章 70 .甜蜜和伤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一切又似乎不一样了。 还是忙。 双十一越来越近,选品,做预热视频,和厂家拉锯式谈判,拍商品图片,各种营销推广......, 饶是多请了两个人,司羽还是忙得刚按下葫芦又浮起瓢。 比赛只有一个多月,陈耀光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除了每天固定的重量和拉伸训练,半夜的野外拉练,他开始花钱去专业赛道模拟训练,一场费用就得好几千,加上车辆不可避免的损毁修復,之前赚的钱流水一样往外淌。 这两天他还特意给了刘叔一份菜单,以确保他每天蛋白质和胺基酸的合理摄入。 受他感染,整个红日升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这种情况下,两人谈个恋爱都得见缝插针,还要遮遮掩掩。 陈耀光有时过意不去,对司羽说:「和老男人谈恋爱是不是特没劲儿?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巧了,我不喜欢闲人,我就喜欢男人忙一点。」 司羽说的是真心话。 看陈耀光每天风风火火,越忙越意气风发,她也跟着振奋。即便如此,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擦伤和淤青也让她揪心。 「拼归拼,命更重要。」 她给他涂药酒,边涂边忍不住啰嗦,像个温驯体贴的小妇人。 陈耀光心里一热,把她提熘起来抱在腿上,去吻她的唇。 那天海边之后,他似乎开了戒,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到最后眼里只能看到她那两片薄薄的红唇, 柔软,芬芳,滚烫, 让人慾罢不能。 他的喘息逐渐粗了起来,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要不我今晚就睡这儿?」 「疯了!」 司羽陡然从意乱情迷里清醒过来。别的不说,他老子儿子就在隔壁正屋,前妻员工也在前院住着,处处都是耳目。 「那咱们出去…。」 陈耀光那股劲儿上来,蠢蠢欲动。 「行啊,这次说准了,千万别再打退堂鼓。」 司羽刮着脸羞他。 每次起意的是他,最后剎车的也是他。 「退堂鼓?」 陈耀光被撩得更加情动心热,把她往床上按。 「星宇,星宇,你爸呢?」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隔着薄薄一道门,仿佛就响在耳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是阮云珊。 俩人同时僵住了。 接下来是陈星宇开门的声音,他说:「我爸还没回来,他半夜才回来。」 「不是吧,我刚看到他进后院了啊,算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阮云珊纳闷地掏出手机。 几乎与此同时,陈耀光和司羽齐齐扑向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起手忙脚乱,终于赶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按下了拒接键。 怕她再打过来,司羽索性把电源也关了。 阮云珊打了几次都不通,在外面自言自语:「怎么回事?第一次明明打通了。」 俩人做贼似的,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阮云珊踢踢踏踏地走出院子。 他们这才泄了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狼狈,司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靠!这算什么?」 陈耀光低低咒骂一声,像个面袋子一样直直倒在床上, 下一秒又折起来了,强烈抗议:「咱还得偷偷摸摸到什么时候?你是觉得咱俩谁见不得光?」 「非常时期,一动不如一静,过了这段时间再说。不说别的,最起码得考虑下星宇的心情。」 可怜的小星宇,本来就没消化妈妈从天而降的事,如果又发现自己天天倾诉心事的司羽姐姐要当他后妈,只怕当场就得爆炸。 司羽也有私心。她不觉得阮云珊真像看上去那些云淡风轻,女人的心事幽微曲折,何必刺激她?让她平平顺顺地过完春节走人多好。 至于其他人,她倒不憷他们,但多事之秋,工作都忙不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很容易满足,觉得这样就很好。 在热闹的人群里偷偷搜寻对方,趁没人注意拉拉小手,每晚等他练车回来厮混一会儿,再互道晚安…… 已经是闪闪发亮的日子了。 陈耀光其实也知道,目前这种情况对大家都好,但..... 「我倒无所谓,只是太委屈你了。」 他满怀愧疚。 「那你对我好点呗!」 「怎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要怎样才算好?这样?」 陈耀光作势又要扑过去,司羽赶紧躲开。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吧!」 她看看手机,「万一星宇妈妈找你真有急事......」 陈耀光恋恋不捨,又无奈,说:「好好好,都听你的,真没想到,你还是个贤惠的。」 司羽抿嘴一笑,把他推出去了。 既然担了这个美名,司羽就得贤惠到底。 当陈耀光小心翼翼地和她提起陈星宇学校秋季亲子运动会,孩子希望能一家三口一起出现时,她浑不在意,甚至有些不耐烦,说:「多大点事啊,还用特意告诉我?」 可真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手牵手离开时,她心里还是五味陈杂,但很快劝好了自己。 既然选择了和他在一起,就不能只喜欢他的光芒,也要接受他身后的阴影。 这次运动会陈星宇大出风头,整个人意气风发,回来和司羽说贴心话:「哼,看谁以后还敢说我没有妈妈?我不仅有妈妈,她还是整个学校最漂亮的妈妈!」 又有些忐忑:「司羽姐姐,你说她还会走吗?」 「就算她不时时刻刻都在,她也是你妈妈,也一样会爱你,只是形式不同。」 司羽努力像往常那样安慰鼓励他。 陈星宇嘆气:「可妈妈就应该一直在啊,别人都一家三口齐齐整整的。」 司羽不说话,这话像钢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上。 扎到她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这天,厂家发来了直播间用来引流的福利商品,塑料大肚杯。 张轩有事,王飞和殷虹过来帮忙,先清点验查,然后装箱,一个硬纸板箱能装六十个。 那天天气极好,西风飒飒,秋日暖阳透过树的枝桠撒了一院子斑驳的光影。 杯子从桌子堆到地上,到处都是,大家边说笑边忙碌。 阮云珊刚开始好奇,端着一杯咖啡在旁边看,看着看着也要伸手帮忙,说她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 不是什么大事,司羽他们也就随她。 正干着,齐红梅突然从二楼走廊探出头叫司羽,说有间客房的马桶堵得厉害,她搞不定。 司羽立刻放下手上的活儿,拎着新买的那个马桶搋子上去了,昨天她刚用它搞定了一个马桶,有经验。 没想到客房这个马桶堵得特别厉害,司羽不得不半跪着,否则使不上劲儿,没一会儿就一头汗。 齐红梅看不下去,说要不花钱找个疏通师傅吧。 司羽那股犟劲儿上来了,非要再试试。 正忙得不可开交,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吵闹声,隐约夹杂着陈耀光的声音,司羽和齐红梅赶紧冲到走廊看什么情况。 陈耀光刚从外面回来。 他今天练车状态不行,原本就一肚子火,一进门就看到阮云珊在搬一个硕大的纸箱,那纸箱特别大,把她的脸都遮住了,摇摇欲坠。 他立刻想起前两天她非要给他交生活费,说:「即便你不计较,总这么白吃白住的,别人看着也不像。」 应该是听了什么闲话。 今天再亲眼这么一看,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夺过箱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黑着脸说:「谁指派你干这个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不容阮云珊说话又沖不知所措的王飞和殷虹发火:「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放着,别谁都使唤!」 「是我自己……」 阮云珊怯怯争辩。 「行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不就看你闲着有人不自在吗?我明告你们,以后谁都甭使唤她,她不是做粗活那人!」 陈耀光声音特别沖,也特别严厉。 满院鸦雀无声。 二楼的司羽脸热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打狗还要看主人,骂她手下的人跟骂她有什么区别? 最后那句话尤其刺耳,阮云珊不是干粗活的人,谁是?她吗? 她看看玻璃窗上映出来的自己,蓬着头,一脸汗,手上还提着马桶搋子,可不就是个天生干粗活的? 偏齐红梅还在耳边添油加醋:「哎呦,看不出来啊,咱这小陈老闆还是个多情种,护老婆护成了这样。啧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復婚。」 司羽一言不发,提着马桶搋子回到了卫生间,一阵勐烈的操作,没多久,马桶就哗啦啦啦畅通了。 即便这样她也忍了,一个字都没和陈耀光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快。 直到另一件事发生。 第71章 60 .旧爱o纠缠 这天,司羽约了专业摄影师来拍潮牌亲子装的商品图片。 张轩他们一大早就来了,在院子里帮忙布景打光。 司羽把要拍的衣服一套套配好,编码,确定万事俱备后交待给张轩,让他盯紧点,她得出去一趟。 「这个时候出去?去哪儿?」 正被化妆师按住修眉的陈耀光闻声突然抬头,纳罕道。 「去见个人。」 院子里都是人,司羽含含煳煳地说。 「见人?见谁?」 陈耀光锲而不捨,她在这个城市还有别的熟人? 司羽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顿了下,阮云珊立刻笑盈盈地接上了:「你管这么多干嘛?人家年轻女孩不能谈个恋爱约个会啊?」 又沖司羽摆摆手,说:「你尽管去你的,甭管他,玩得开心点!」 善解人意的语气。 司羽和陈耀光的瞳孔同时一缩。 马上有人接茬儿打趣,说:「怪不得司羽今天这么拾掇得这么漂亮。」 「这你就不懂了,打扮是其次,爱情才是女孩最好的滋养品。」 「哪个小伙这么幸运?啥时候带回来给大伙儿瞧瞧啊?」 …… 七嘴八舌,一起拱火。 司羽已经镇定下来,落落大方地一笑,说:「等着吧!」 转身走了。 陈耀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今天确实不同往日,心里有些不自在,找机会给她发信息,问:「到底去见谁?」 司羽过了很久才回:「回来再和你说。」 陈耀光好奇心彻底被吊起来了,待要追问,有人招唿他去拍照,一忙起来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幽静的咖啡厅里,司羽和唐柏川相对而坐,感觉恍然若梦。 唐柏川明显瘦了,但眼睛像燃烧的火炭,异常明亮。 看到她他非常激动,她却平静如水,她的情绪波动只在接到他电话的那一瞬。 她以为他已经去美国了,没想到他和父亲的抗争还在继续。 这让她意外又不安,因为这场抗争打的是她的名头,是她负荷不起的沉重。 「我爸妥协了,司羽!」 唐柏川隔着桌子拉她的手,「只要我去斯坦福读书,他就不干涉我感情的事。拖了这么久,最迟这个月底我就得动身,我会帮你尽快把护照搞定,你和我一起去好吗?一到那儿我就帮你联繫学校。」 他看上去兴奋又欢喜,眉眼虽有些憔悴,却满面生光。 司羽心里、嘴里都瀰漫着说不出的苦涩,良久才说:「你真傻,我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 她早断心绝念,把他们那页翻过去了,她以为他的闹腾也只是一时兴起。 「当然值得!我爱你,司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唐柏川情绪骤然激动起来,不自觉加大力气,把她想往后缩的手抓得生疼。 司羽心口一震,惶恐到了极点:「柏川你别这样........」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万没想到,也不觉得他对自己的感情会这么浓烈这么持久。 「爱这个字,这件事,很复杂也很沉重,不要随便说。」 她还是开口,艰难地说。 「司羽,我并不是随便说说。 我一直没放下过你,时刻都想见到你,一见到你就会很开心,还会贪心,想像以前那样天天看到你,和你一起上课、自习、夜跑、聊天,一直在你身边,和你分享一切喜怒哀乐。 这样的渴望和冲动只有对你才有,在我的认知中,这就是爱啊!」 唐柏川诚挚又热烈地望着她,一双清亮的眼睛依旧少年意气,无所畏惧。 司羽哑然,心里模模煳煳地悲哀着,原来残忍、现实的那个居然是自己。 她放弃得太快了。 「柏川,我还是那句话,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去美国读书吧,和彭青乐一起也好,再遇到别的女孩子也罢,去开始你新的人生! 说实话,你这么做,我很意外,也很感动,甚至受宠若惊,但我不会接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咱们,只能同路那一程,能同路那一程就已经很好了。」 她说得非常诚恳,也非常清楚和坚决。 唐柏川却不屈不挠:「为什么?你的路是什么路?你不想到我这里?可以!我过去!我并不是非去美国读书不可,我可以帮你继续找你弟弟......」 「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司羽一语封喉。 唐柏川立刻不说话了,眼睛呆滞,嘴唇微颤,表情像被原子弹炸到一样。 司羽明白自己的残忍,心中大痛,霍然起身,说:「对不起!」 抓起包落荒而逃。 她没有马上回去,在附近公园绕湖转了半天,唐柏川失魂落魄的脸一直在她眼前晃动。 她心中充满了苦涩、无奈和愧疚,还有阴差阳错的伤感。 转到最后,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理智也回来了。 即便没有陈耀光,她和唐柏川也不会有结果的,她只是被他直白赤诚的孩子气感动了而已。 她已经习惯了成年人世界里的冰冷和现实,万没想到在有些人的世界里,爱情真可以那么重要,可以排在前程前面,面包前面,甚至自己前面。 她何其有幸,能遇到,又何其不幸,又不得不错过。 司羽坐车回去,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陈耀光打过来的,她本想打回去,想想又算了,红日升马上就到了。 她一路翻滚的情绪,也在看到「红日升」这个招牌时突然尘埃落定了。 这条热闹嘈乱的街道,这家墙面斑驳的渔家乐,仿佛暗含宝珠,隐隐散发着温馨柔和的光芒,让她瞬间心平气和。 她做梦也没想到,给她致命一击的也是红日升。 她进去时大伙儿已经收工了,只剩王飞一人看着工人拆布景的架子。 他看到司羽很兴奋,也有些小得意,说大家今天的拍摄状态非常好,张轩已经把一部分商品图片传到橱窗宣传了。 司羽听了非常高兴,顾不上坐下喝口水,迫不及待地催他一张一张给她展示。 前面都很正常,不管陈耀光还是陈星宇,表情、状态、姿势都非常到位,自然松弛又帅气,看得她心情愉悦,还和王飞开玩笑,说别说粉丝了,她看了都想买两套。 看着看着,她突然收声,头上像挨了一闷棍,两眼发黑,耳畔轰轰作响。 王飞不知死活,还在那里美滋滋地介绍:「珊姐特别够意思,厂商那边的工作人员只那么一说,说要是能照几张全家福就更好了,她立刻挺身而出。 别说,珊姐不仅颜值高,还很会找镜头,摄影师都夸她专业,上传的这些图片,也数这几张浏览量最高......。」 「你珊姐说照就照,你陈哥怎么说?」 司羽语调说不出的古怪。 「我陈哥开始还说不合适,大伙儿三劝两劝也就同意了,后面他也说照得好,确实是好…。」 王飞还在滔滔不绝地邀功。 啪! 司羽忍无可忍,勐地把电脑合上,咬着后牙问:「你陈哥呢?」 「去后院了,…怎么了?」 王飞瞬间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哪里不对。 「你不用管!」 司羽起身就走,面如冰霜,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 第72章 72 .火上浇油 司羽和陈耀光大吵。 司羽气得脸发白,陈耀光也满腹委屈:「你以为我喜欢拍照?我今天好不容易约了练车的场地,是你说要做宣传,要为带货预热......。」 「你这是预热吗?你在赶粉丝好不好! 她们为什么愿意看你,愿意掏钱买你卖的东西?是因为你人设是英俊迷人的单身父亲,给足了她们遐想的空间。 现在算什么?即便你真的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不想瞒,也得有技巧地、缓缓地给粉丝渗透。 你倒好,咔嚓甩了几张全家福上去。现在所有的粉丝群都炸了,都在讨论这事!你让我怎么给你圆,怎么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是觉得我还不够忙吗?」 司羽越说越生气。 陈耀光被她堵得严严实实,急火攻心,口不择言:「你别净和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在气什么咱俩心里都清楚,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和星宇他妈一起拍照了?」 司羽一愣,随即气笑了,嘲讽道:「原来你心里清楚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现在才知道!之前运动会的事我问过你,你自己说的,这种小事不用和你说!现在呢?说变就变?!」 陈耀光一副受到冤屈的模样。 「我是说过。我那么说是体谅你,不是真的不在意。陈耀光,你少在那儿给我装直男,装不懂女人心,你是没结过婚还是没交过女朋友?你交往过的女人一辆卡车都拉不下吧,那会儿怎么啥都懂?」 司羽越生气话越多,且快、准、狠,像淬了毒的飞刀,一句接一句,嗖嗖乱飞。 「我装?我要装天打雷噼!」 陈耀光像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蹦起来了,急赤白脸,「我是交了不少女朋友,可我从没交过你这样式的?」 「我是哪样式的?哦,知道了,后悔了?后悔了早说,大家好聚好散,谁也不是非谁不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司羽平静得多,说的话却无比残忍。 陈耀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像不认识她一样,突然神经质地一笑:「好好好,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后悔的是你吧?看来是有更好的选择了。你要奔高枝我不拦,但不要无事生非,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说着说着眼珠子都红了 「放屁!你冤枉人!」 「我冤枉人?那你倒说说,你今天到底去见谁了?为什么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我刚开始不同意那么拍的,不停给你打电话,是你不接,一个都不肯接好不好?!」 司羽一愣,竟被噎住了。 唐柏川的事她原本光明正大,前后这么一阴差阳错,此刻反不好说了。 「为什么非要打电话徵求我的意见?直接拒绝很难吗?」 她突然感觉到了累,语气骤然平静疲倦起来。 「所以呢?你真的去见唐柏川了?」 陈耀光对别的事充耳不闻,只孜孜追问他在意的。 「对,是,去见了。你前妻能和你住在一个家,我就不能去见见我的前男友?」 司羽被揭穿了,恼羞成怒,也往他的疼处扎。 陈耀光果然被激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陡然凌厉,充满威胁:「你好好说话!」 「你先好好做事。」 司羽毫不退让。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掉,掉头就走。 陈耀光气得热血乱涌,无处可发,反手一拳打在了墙上,震得陈列墙上的奖盃勋章哐啷作响,一个白色圆形的东西突然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司羽脚下。 司羽定睛一看,是那顶她曾误戴被骂的头盔,他前妻的头盔。 他把它和他最心爱的物品陈列在一起,爱若生命,珍藏到现在。 她心中更加心灰意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又是哐当一声巨响,陈耀光踢飞了一把椅子。 司羽回到自己房间,反锁门,往床上一躺,不起来了。 她气性极大,不仅不吃不喝,店里和网上的事也一律不管不问。 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拍门,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响,信息也一条接一条地涌来,她都充耳不闻,充眼不见。 齐红梅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去找陈耀光。 有客人要退房,收据押金都被司羽锁在了一个抽屉里。 开门的陈耀光把她吓了一跳,半天功夫怎么就憔悴成这样?鬍子拉碴,眼里都是血丝。 陈耀光一脸气急败坏,拎着个老虎钳,说:「我都听到了,不用再叫她,我把锁撬了就是。」 司羽在屋里听了个正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张轩又发语音过来了,六十秒矩阵排得整整齐齐,她随手点开了一个。 他的声音焦急又惶恐:「司羽,这事和陈哥无关,都是我的错。那会儿我一时上头,考虑得不够周全。我已经按陈哥的意思把那几张照片撤了,你别生气了。」 撤了? 司羽把手机一扔,头更疼了,这群猪队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更和粉丝说不清了。 前院,陈耀光黑着脸乒桌球乓地撬锁,周边的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嗅到了危险,皆屏气敛息,一声不吭,气氛非常压抑。 「司羽在吗?」 随着一道清朗的声音,一个年轻人突然走了进来。 大伙儿齐齐看过去,都觉眼前一亮。 来人不仅衣着考究,眉眼英挺,举手投足也彬彬有礼,极见修养。 「在!你是......?」 齐红梅犹豫着问。 「还用问吗?肯定是司羽上午去见的男朋友。别说,你俩还真般配,金童玉女似的!」 阮云珊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满脸春风地打趣道。 这话唐柏川爱听,原本沮丧的情绪陡然一震,觉得眼前的美妇说不出的温柔可亲,笑道:「姐,司羽在哪儿?」 「在后院,我带你去。走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阮云珊热情洋溢,一边引路,一边继续亲呢地和他话家常:「给姐说实话,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是这样吧?怨不得司羽一回来就情绪不对,饭都没吃......。」 人走远了,后面的话隐隐约约、时断时续,听不清了。 陈耀光手上一使劲,咔嚓,锁撬开了。 他粗声粗气地招唿齐红梅,让她给客人办手续,自己拎着老虎钳跟着去后院了。 他走得又快又急,挟裹起一股寒风。 齐红梅没心眼,对旁边的刘叔说:「怪不得司羽今天脾气这么大,原来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别说,这小伙子还真不错,长得挺排场。」 刘叔不置可否,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咋了?」 齐红梅有些懵。 「你怎么知道司羽是在和这个年轻人闹别扭?」 刘叔忍不住说。 「不是吗?刚才星宇他妈不是说.......」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没长耳朵没长眼睛?!」 刘叔没好气地呛她。 司羽和陈耀光在后院吵什么他们不知道,但陈耀光砸椅子那一下他们可都听到了。 他真佩服阮云珊,居然可以笑吟吟当什么都没发生,转身一个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把那池水搅得更乱更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她想干什么他不知道,但他活到这把年纪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绝对不是个善茬儿! 第73章 73 .谁是谁的插曲 陈耀光走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司羽。 她终于开了门,正站在门口和唐柏川、阮云珊说着什么。 他顿时像喝了劣质白酒,心里火辣辣的,喉底下直冒酸涩的泡泡。 原来她这门不是不能开,得看来的人是谁。 司羽仿佛有感应,一抬眼看到了他,愣怔了一下。 陈耀光从这愣怔中看到了慌乱和心虚,更生气了,木着脸,龙捲风似地从他们身边掠过,看都不看她一眼。 司羽气结,在他擦身过去的那瞬一把拽住唐柏川的胳膊,硬着声音说:「走,咱出去说!」 转身就往外走。 陈耀光恨得牙痒,但还是忍不住回头,发现他俩从后面看,无论身高气质,还是走路的步伐,确实更般配,一水地青春蓬勃。 这下他不牙痒了,牙疼。 他就那样直勾勾看着他们,恨不得在他们后背盯出两个窟窿来,完全没注意阮云珊也在看他,眼光明暗不定。 直到司羽和唐柏川的背影消失陈耀光才气急败坏地收回视线,转身要走,突然发现阮云珊还在,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怎么还在这里? 没有比这更伤人的话了。 阮云珊的指甲都扣进了肉里,心几乎要滴出血来,脸上却还在笑,说:「哦,我是想问问咱们拍的那个宣传照,怎么网店里突然没有了?你那儿存的还有吗?有的话发给我一份儿吧,虽然没帮上忙,对我来说还挺有意义的。」 试探,委婉,善解人意,甚至略带卑微。 陈耀光现在却听不得「照片」两个字,只觉脑仁一跳一跳疼得更厉害了,粗鲁地敷衍了一句:「再说吧!」 转身就自己进屋了。 阮云珊被晾在原地,脸上热辣辣的,身体却如置冰窖。 人心变得真快。 她记忆中的陈耀光,即便在他俩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都不曾这样待过她。 他现在的所有情绪开关,都攥在另一个女人手里。 司羽只是和陈耀光赌气,一出院门就松开了唐柏川的胳膊,却立刻被他反手握住了。 他握得非常紧,她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突然发现前院那些人都在看他俩,脸上都带着姨母笑,仿佛在看一对两小无猜打情骂俏,只好作罢。 唐柏川本想去海边,司羽却像被触动了什么心事,又像被蛰了,坚决不肯。老天不作美,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细雨,两人便坐在他车上说话。 「你爱上的那个人,是陈耀光?」 唐柏川虽然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啊?」 司羽一惊,没想到他的直觉这么敏锐。 唐柏川从她脸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里更加苦涩,说:「你本来在赶我走,他一出现就改了主意,拉我出来是为了气他吧?」 都是聪明人。 「对不起。」 司羽沉默了一会儿,承认了。 「他快大你十岁了。」 「我知道。」 「他离过婚,还有个孩子。」 司羽不说话了。 「条件也就那样。」 「整日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很复杂的。」 「带我去找你的那个,是他前妻吧?」 ...... 司羽还是不说话。 唐柏川无奈地嘆气:「你不选我没关系,但也不要这么糟践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司羽一侧头,泪水纷纷而下。 这些她都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 像她这样的人,冷心冷面,轻易不向人敞开心门,一旦动心,泥足深陷,拔都拔不出来,即便勉强拔出来了,半条命也没有了,而且...... 「别像看失足少女那样看我,他没有你说得那么糟糕,」 司羽被唐柏川的目光搅得心烦意乱,条件反射般地护短,「他确实很复杂,甚至有些危险,可他有他的魅力,人也很仗义。」 说着说着,他的好突然纷沓而至,司羽逐渐冷静下来,越说越快,越说越轻描淡写:「…我们只是有了些误会,闹了点别扭。」 「你不用说服我,自己能想通就好。」 唐柏川凉凉地、略带讽刺地说。 司羽一滞,望着前方不说话了。 天色阴沉得厉害,经过的车都开了灯,陆续有车头灯照在他们的车前玻璃上,上面逗留的无数雨珠闪出晶亮的光芒,同天上的星斗一样,如梦如幻。 如果是梦就好了,两人几乎同时幽幽地惆怅着,他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对了,你怎么来了?」 司羽先回过神。 「我......」 「以后别来了,那些话我说过很多遍了,再说就伤感情了。」 司羽不容他说完,语气平静残酷。 唐柏川不自觉地握紧方向盘,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迸出,蚯蚓一样。 「我哪儿不如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忍辱含耻。 「别说这种傻气的话了,去美国读书吧,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那是多少人做梦都去不了的地方。」 司羽边说边伸手去拉车门,他们之间已是死局,多说无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门没开,咔一声微响,唐柏川把车门锁上了。 司羽立刻惊诧地看向他,眼中闪着警觉和戒备。 唐柏川苦笑:「别瞎想,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休息一下。」 说完一按键,司羽副驾驶的座位缓缓放倒,并开始加热,下一秒,轻柔的音乐响起,流水一样倾满整个车厢。 「我想你未必想回去,在这里睡一会儿吧,我下去走走。」 唐柏川打开车门下去了。 司羽遥遥看着他年轻的背影,长腿,宽肩,剪裁极好的风衣被风捲起一角,走在霏霏细雨中,像韩剧里的男主角一样,是她永远够不到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看着看着,她眼皮越来越沉重,竟真的睡着了。 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她心里烧着熊熊烈火,烤得她如卧针毡,哪有合眼的功夫? 司羽请唐柏川吃了一顿宵夜,严肃地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她绝不会再见他了,唐柏川满口答应。 答应得太快了,她反倒生疑了,又强调了一遍:「我是说真的。」 「嗯嗯,知道。」 唐柏川一径微笑,笑得讳深莫测,突然变成了她看不透的模样。 司羽回到红日升时夜已深了,万籁俱寂。 离开了好几个小时,她的手机异常安静,陈耀光一次都没找过她。 她一心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必把他气够呛。 司羽走进后院,发现陈耀光房间的灯还亮着,心里顿时一阵温柔的抽痛,又想迴转了,除却激烈的情绪,细想想,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 她掏出钥匙开门,门破且旧,推开时吱呀一声响,在安静的夜空里格外刺耳。 几乎同时,陈耀光房间的灯灭了。 等到她回来才灭的吗? 司羽心里一暖,又赶紧摇头,努力甩掉这个自作多情的想法。 刚踏进房间,正屋的门就应声而开,有人出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里。 她不由地欢喜起来,他心里,到底还是有她的。 又纠结,到底是继续晾着他,还是和他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脚步声来到了门口,她鼓起勇气,勐地拉开门,脸上好不容易挤出的笑意却瞬间凝固。 是阮云珊。 她穿着珠光银灰色软缎睡袍,乌黑茂密的秀髮云一般堆在肩上,素白的脸如满月般美丽皎洁。 看到司羽她并不吃惊,反像往常那样春风拂面地笑,说:「你回来了?」 司羽没她那么好的修为,泥塑木胎一样立在原地,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阮云珊依旧柔声细气:「那会儿我还和耀光说呢,都什么时代了,小年轻谈个恋爱不回来很正常,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 说完一笑。别有意味的笑。 司羽看着她鲜红的唇一张一合,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和前所未有的恶毒,嘭一声,面无表情地把门摔上了。 阮云珊不和她一般见识,隔着门板愉悦甜美地说:「晚安,做个好梦哦!」 司羽枯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开始收东西,收着收着突然泪如雨下。 她竟不知不觉添置了这么多东西,刚来时一个背包就可以搞定一切的她去哪儿了? 她明明一直在提醒自己,可还是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任由自己生出贪恋,拔光了自己的刺,斩断了自己的翅膀,露出了最柔软的部分,她以为会被好好呵护,迎来的却是无情的践踏。 唐柏川说的对,她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她本以为她是故事里的女主角,领的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戏码,原来不过是别人爱情电影里微不足道的配角,是他们爱情 y 里起调剂作用的那一环。 第74章 74 .想通 淡青色的天光一寸寸从窗户透了进来,天亮了,司羽的神智也逐渐清明。 她想了很多,想起她来红日升的初衷,是准备赚上一笔钱后继续上路的;也想起她最初为陈耀光悸动时,只要当下,并不稀罕什么以后和结局,怎么不知不觉都变味了? 有人起床了,从正屋走了出来,在院子里轻声说话。 说什么听不清,但能依稀辨别出是陈昌明和阮云珊。 俩人言语间并不亲热,但也没了十多年前的剑拔弩张,都客客气气的。 陈昌明大概也是怕了。 他曾为了这个女人重创了他和儿子的感情,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十多年来儿子没老婆,孙子没妈妈,家不像个家。 其中的辛酸苦楚让顽固如铁的他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前儿媳大早上从儿子房间出来都能见怪不怪、面不改色。 或许,在他内心,一直也在期盼着这份迟到的大团圆吧。 司羽酸涩地想。 是,他也挺喜欢自己的,但这份喜欢毕竟清浅,哪抵得住血脉相连? 司羽想通了,想透了,心也彻底凉了,睡意突然上来,捂嘴打了个呵欠,倒床就睡。 因为昨天的事,没人敢来叫她。 等她睡醒已红日高悬,是个大晴天,雨后空气湿润,寒意津津。 马上十点了,司羽按照约定去开会。 明天就是双十一,部署忙碌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这里面不仅关系着陈耀光,还有签好的合同,大傢伙儿、厂商,以及她自己数日的奔波和心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是她无论如何都得画好的句号。 司羽推开直播间的门,顿了下,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陈耀光。 他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无所谓。 她避开他的视线,面色平静地拉了把椅子坐下,低头看资料。 一片阴影突然笼到了头上,她手边多了一杯热饮。 「欢喜家的桂花奶茶,尝尝,比那小子买的强。」 陈耀光的声音,很不自然,想示好又磨不开面的架势。 他对唐柏川还真是格外留意,那么久以前给她买过的一杯奶茶,他居然耿耿于怀到现在,连当时买的什么口味都记得。 司羽觉得好不荒谬,他是怎么做到一边和前妻春风一度一边又来哄自己的? 夫妻生活不够和谐吗? 她抽抽嘴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被推开,殷虹咋咋唿唿地进来了,一进门就大惊小怪,说:「欢喜家的奶茶?司羽你怎么买到的?听说要排很长的队。」 「你喜欢就拿去喝。」 司羽立刻端起来递给她。 殷虹原本满心欢喜,一看到陈耀光那张想杀人的脸又把手缩回去了,讪讪道:「我不渴。」 门又开了,大战在即,大伙儿都来了,除了张轩王飞,久不露面的小伍,还有几个厂商派来的工作人员,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 气氛立刻不一样了。 司羽正准备开始,陈耀光突然指使王飞,说:「把这个贴门上,捎带把门锁了。」 说完看了司羽一眼,是可怜巴巴、想讨主人欢心的小狗的眼神。 a4 纸上列印着「闲人免进」四个大字。 没有哪个闲人会这个时候进来,除了阮云珊。 她介意,那他就划线。 可惜司羽已经不领情了,那杯奶茶一直放在那儿,她从头到尾都没再碰一下。 整个会议中,她情绪稳定,语调正常,一项一项和大家顺流程,分配任务,派兵遣将,甚至还和陈耀光对话过两三次,一点不见嘴软。 反倒是陈耀光,一眼又一眼地偷看她,被她弄得有些煳涂了。 终于开完会,大伙儿陆续散了,司羽收拾东西也要走,被陈耀光叫住了。 「还生气呢?」 他哄她,声音因为不习惯低三下四有些生硬,「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我以后一定改。」 说着就要上手搂她。 司羽一躲,不认识似地看着他,他这脸皮得有多厚啊? 陈耀光被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反感刺痛了,立刻吹鬍子瞪眼:「别没完啊,差不多得了!」 他还敢这么大脾气?! 司羽心念突然一动,问:「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和朋友去喝大酒了,怎么了?」 陈耀光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一脸茫然。 难道他喝醉了,不知道阮云珊去过他房间? 司羽混沌的脑子似乎裂开了一道缝,待要再问,门突然被推开了。 阮云珊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满面春风,像没看到房间里的异样似的,说:「还没忙完啊?歇歇吧,这是我自制的柚子蜂蜜茶,润喉。」 边说边自顾自地往桌上放茶壶和茶杯。 旧的问题没解决新的又来,总这么搅缠不清,无休无止,即便搞清了昨晚的事又能怎样? 司羽瞬间灰心,拂袖要走,被陈耀光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怎么进来了?门口不是贴了闲人勿进吗?」 他心急如火,也顾不得别的了,皱着眉沖阮云珊喊。 阮云珊手一抖,手上的茶泼了出来。 「我看他们都下楼了,还以为你们开完会了。」 她涨红了脸,尴尬地解释,说不出的可怜。 陈耀光却很不耐烦,说:「我有话和她说,你先出去!」 阮云珊好脾气地、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又在后面追了一句:「把门带上!」 司羽诧异地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一样,男人的心是真狠,翻脸如翻书。 陈耀光秒懂她的意思,更加烦躁了:「你到底要我怎样?错认了,道歉了,也避嫌了,你和姓唐的...,算了,那些我也统统不计较了,怎么还没完没了? 马上就双十一,我还要备赛,能不能别跟小孩子似地玩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一点意思都没有!」 「确实没意思。」 司羽口气非常冷淡。 都是她的错,是她不懂事,是她在无事生非、无理取闹! 说着就要开门出去。 「结婚!结婚行了吧?你户口本不是在身上吗?咱们现在就去民政局,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耀光突然在后面大叫,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司羽心中骤然生起了滔滔恨意,勐一回头,双眼喷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结婚!结就结吧,既然你这么不放心。...反正是早晚的事,只要你别再闹了。」 陈耀光精疲力尽地捏着两眉之间,只想息事宁人。 司羽眼底突然迸出了泪意,咬牙道:「陈耀光,你当我是什么?你又当自己是什么?」 「又哪里不对了?我都说和你结婚了。」 陈耀光困兽一般,不知道自己哪里又错了。 「谢谢你的恩赐,我不稀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司羽摔门而出。 所有糟糕的记忆忽然都涌了上来,褪去当初上头的狂热后,当时隐藏的细节变得无比清晰,几乎纤毫毕现: 他们关系的每一次推进似乎都是她逼出来的。 他对她有感情吗?有!但绝不像她那么自然充沛,而是跟挤牙膏似的,每当快失去她的时候就挤出来一点,被动、吝啬。 这应该也是她惶惶不安的主要原因。 也许他之前说的是对的,现在的他真不适合进入一段新的感情,他还没准备好,依旧在混乱中。 是她强人所难了。 司羽昨夜下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去了趟银行,把她所有帐户的钱汇总在一起,金额居然相当惊人。 她心中十分唏嘘,原来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钱才靠得住。 从银行出来,司羽直奔一家西餐厅,彭青乐在老地方等她。 两人再次相对而坐,却都不再是当初的心境了,不过短短一两个月,她们的生活和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司羽不知道彭青乐为什么又要见自己,她本可以不见的,但鬼使神差,她还是来了。 「唐柏川已经决定不去美国了,昨晚和他爸摊牌,说要在滨城长期发展,气得他爸今天早上就坐飞机过来了,这会儿父子俩正在大战呢!」 司羽刚坐下,彭青乐就抛出了一枚重型炸弹。 第75章 75 .雪上加霜 「所以呢?」 司羽反应出乎意料地冷淡。 「什么?」 「这事告诉我又有什么用?」 「你怎么能这么说,唐柏川是为了你才........」 彭青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熘圆。 「我不觉得他是为了我,我和他说过无数遍我想要什么,他还是执意按他的想法做,他是为了他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亏他那么爱你!」 彭青乐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气得拍桌子,替唐柏川不值得。 「爱?」 司羽面无表情地牵牵嘴角,声音里带着嘲讽,「你想多了。我只是他反抗他父亲的一个由头,要不就是他无往不利的人生中首次遇到的挫败,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执念和应激反应。」 「不是,你今天怎么了?」 彭青乐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不对劲。 现在的她像个冷心冷面的女杀手,貌似平静,其实早杀红了眼,剎不住车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没什么。」 司羽低头,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语气舒缓了些,「如果找我是为了这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可是柏川......」 彭青乐着急起来。 「他会改变主意的。」 司羽轻而肯定地说。 「真的?你怎么这么确定?」 彭青乐到底心思浅,瞬间欢喜起来,又不敢轻易相信。 「戏是给台下观众看的,观众不在的话,演员立马就泄劲儿。」 司羽话中有话。 彭青乐却听懂了,心中五味陈杂,好一会儿才说:「既然你肯成全他,又何必这么刻薄呢?显得你多无情似的。」 「无情点好,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无羁无绊,了无牵挂。」 司羽越说越玄。 彭青乐走了,司羽找服务员要了瓶红酒,慢慢地自斟自饮,又坐了好一会儿。 西餐厅人来人往,轻声笑语,音乐喧譁,却都变得非常遥远。 热闹是别人的,与她毫不相干。 红酒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司羽感觉身子慢慢温暖起来,血脉恢復,双膝也可以接受大脑的命令了,她站起来,招手叫服务员来结帐。 刚走出餐厅司羽突然又停下了,隔着落地玻璃窗,她看到了朱玲珑。 她和一个男人相对而坐,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对方正举着勺子殷勤地餵她吃冰淇淋,一看就是热恋中的情侣。 只是那男人的侧面… 司羽的心勐地咯噔了一下,正在猜测,他突然转了过来,果然是熟人。 汪安林。 一股怒气并着酒气直冲颅顶,司羽立刻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对着玻璃窗砰砰砰拍了好几下。 里面那俩人都吓了一跳。 朱玲珑抬头看到是她,脸刷地涨得通红,像被现场抓包的贼,手足无措。 司羽并没见好就收,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出来。 朱玲珑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眼神闪烁,一副心虚的模样,讪讪道:「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这是怎么回事?」 司羽看看餐厅里的汪安林,语气表情都非常严厉。 「没什么,街上碰到了,一起吃个饭。」 朱玲珑低头,用脚尖蹭地。 「玲珑,你可不可以有点志气?天下的男人死绝了吗?你还要这种垃圾!」 司羽看她撒谎狡辩,胸口浊气乱涌,脱口而出。 朱玲珑猝然被利剑刺了一下,脸色顿变。 司羽还在继续:「他以前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人是会变的。」 朱玲珑虚弱地说。 「信他会变?那还不如相信猪会飞!朱玲珑你搞搞清楚,你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感情怎么样,是他人品有问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司羽的声音不由地拔高,惹得来往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 朱玲珑脸上挂不住了,很不高兴地说:「你拢共才见过他几面?你俩话都没说过吧?凭什么说他人品有问题?」 「凭他之前怎么对你,凭他做下的那些缺德事,那就不是一个男人,甚至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 「那些事,我给说你时正在生气,说得不够客观。他有他的苦衷,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朱玲珑猪油蒙了心,油盐不进。 司羽又气又急,说话更尖刻了:「你哪里做得不对?唯一的不对就是你家那时候还没拆迁!」 这话杀伤力太大了,直戳朱玲珑心里最隐秘的地方,她瞬间恼羞成怒,声音直发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过没有?他早不回头,晚不回头,你家一要拆迁就回头,到底在图什么?」 司羽苦口婆心,一心想把她叫醒,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是在装睡。 「图我家的拆迁款,不行吗?!至少我有东西让他图,我对他也有所图啊,图他帅气温柔,图他重新殷勤小意讨好我的样子。 司羽,我和你一样大,不是小孩子,请你不要高高在上地教育我。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傻到那种地步吧? 原本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你为什么非要摆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让大家都难堪呢?」 朱玲珑冷冷地说,彻底翻脸。 司羽被她的样子震住了,不认识似看着她,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说:「玲珑,千万别意气用事,这样的感情是不对、不健康的。」 「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对的?你和耀光哥那样吗?司羽,你有这精力不如好好处理处理你自己的事。别忘了,你和我不一样,你没人托底!」 朱玲珑被刺伤后火力全开,哪里疼往司羽哪里扎。 空气瞬间紧绷,充斥着火药味,一触即发。 司羽心如刀割,艰难地说:「玲珑,我当你是朋友才说那些话。」 「朋友之间也有条线。司羽,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你在生活里有多老道,感情这事上,天真的那个其实是你。」 朱玲珑完全变了一个人,冰冷,陌生,强势。 「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司羽迅速生出了盔甲,冷漠疏离起来。 两人依旧面对面站着,只有一步之遥,却瞬间隔了千山万水,高山深壑。 朱玲珑也感觉到了,脸上飞快划过一丝难受的神色,但伤人的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她咬咬嘴唇,一声不吭地转身回到了餐厅。 几乎同时,司羽也面无表情地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心中凉飕飕的,如坠无底深渊,身子飘飘荡荡的,无主孤魂似的。 那天註定是个多事之日。 司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红日升,刚拐到那条街就听到一阵刺耳喧闹声,有男人粗着嗓子在嘶吼谩骂,还有女人悽厉哭喊的求救声。 她心头一紧,赶快拨开人群冲到前面,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让她头皮阵阵发麻。 一个满脸横肉的老男人正骂骂咧咧地拽着一个女人的头髮在地上拖行,旁边两个流氓样式的高壮男人左右给他护行,用手指着那些意图冲上来的围观者,恶狠狠地威胁:「都别多事啊!」 那女人已经被拉了一段路了,疼得嗷嗷直叫唤,身上的衣服都蹭破了,却非常犟,怎么都不肯跟他们走。 司羽总觉哪里不对,定睛一看,差点没叫出声。 那女的是齐红梅。 第76章 76 .兇险 司羽一秒都没犹豫,勐地沖了过去,照老男人抓齐红梅头髮的手腕上就是一口。 老男人猝不及防,一阵钻心疼痛,不由地松了手,齐红梅立刻像面袋子一样噗通倒在地上。 司羽想伸手去扶她,老男人已经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举着肥厚地手掌就往她脸上扇,边扇边骂:「哪来的臭婊子,多管闲事!」 司羽反应灵敏,一躲,还是被掌风捎了一下,一边脸颊立刻火辣辣地,疼且麻。 那男的跋扈惯了,一看没打中,怒气暴涨,也不管齐红梅了,追着非要打司羽。 司羽不敢和他硬刚,仗着身子灵巧,各种躲,一边躲一边焦急地提醒齐红梅:「红梅婶,跑!赶紧跑!」 齐红梅这才反应过来,爬起来就往人群缝里跑,那俩流氓模样的打手岂肯放过她?紧追其后,所到之处,人群一阵骚动譁然。 齐红梅正没头苍蝇似地惊惶狂奔,头皮突然传来一阵揪心的疼痛,又被抓住了。 她绝望地哆嗦起来。 哗啦,一大盆水突然从天而降,正浇在那俩打手头上,他们猝不及防,眼睛都睁不开了。 万凤枝端着空盆站在台阶上破口大骂:「还有没有王法?还要不要点 b 脸?三个大男人当街殴打欺负一个老女人,还有你们…?」 她鄙夷地扫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的血性呢?一个个看着人高马大,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红梅,你过来!」 她拨开人群,走向狼狈的齐红梅,毅然伸出了一只手。 「操,都说了是家事,要你这个老不死的多管闲事?!」 俩打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气急败坏地往这边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啪,不知道谁扔了个鸡蛋,正中其中一人的额头,黄色的蛋液顺着他的脸纵横乱流。 没容他反应过来,一筐西红柿,一个塑料板凳,几个盘子碗碟......,如万箭齐发,接连三不断地往他俩头上、身上飞。 人群只是胆怯,并不是麻木冷漠,当第一个勇士站出来后,后面的人就会源源不断跟上。 那俩人被砸得捂住头自顾不暇,不远处,刘叔和阿兴也提着擀面杖和拖把追了上来,形势大转,万凤枝趁机拉着齐红梅躲了起来。 这边的司羽却不乐观。 那老男人逮住机会,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又用穿了皮鞋的脚往她身上狠狠地踹,一脚,又一脚。 司羽强忍剧痛,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躲避。 那老男人没想到她这么刚强,不仅讨饶,连哼都不哼一声,更加光火,弯腰揪着她头髮,想把她拽起来打。 司羽眼敏手快,趁机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小腹。 她背对着人群,在外人看来,她像一只残破的布娃娃,毫无抵抗力地被一个彪形大汉摔来打去,不知有多可怜悽惨。 「不许打我司羽姐姐!」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陈星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像一枚小炮弹一样直冲过来。 「别过来!」 司羽一分神,哐啷,匕首被那老男人打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警车的鸣叫声唿啸着由远及近,人群欢唿起来:「警察来了,警察终于来了!」 老男人见势不对,转身要跑,却发现前后左右都是人,人群突然勇敢团结起来,把他的路堵得死死的。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老男人捡起匕首,胡乱挥舞了几下,大家现在却不怕他了,不仅不让,反步步紧逼。 情急绝望之下,老男人一把抓住身旁的陈星宇,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声嘶力竭地喊道:「让开!再不让开我就让这个小屁孩给我陪葬!」 大伙儿立刻停下了脚步。 司羽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大惊失色,颤声和他讲道理:「你千万别乱来,他只是个小孩子。」 「闭嘴!都怪你这个臭婊子!」 老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如果不是她不知死活地横来一笔,他们早把齐红梅带走了。 陈星宇前面一腔孤勇,被冰凉锋利的匕首抵住才知道害怕,小脸煞白,双眼发直,连哭喊都不会了,小小的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 「星宇!」 阮云珊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一看这场景,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你把他放了,这事和他无关。我来,我来换他。」 司羽高举双手,慢慢地试探着往他们那边走。 「对对对,大哥,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别连累无辜啊!」 阮云珊也跟着说。 「闭嘴,别过来,谁都不许过来!」 那男人手一紧,司羽立刻不敢动了,陈星宇脖子里上已经出了一条血道子,围观的人跟着一阵惊唿,阮云珊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哭喊出声。 司羽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后背涔涔都是汗,眼光一转,突然看到了陈耀光。 他大概刚闻讯赶回来,还在大喘气,全身的赛车服都还没脱,神色紧张,眼睛却是镇定的。 两人眼光一碰,他微微往一个方向歪了下头,给了她一个眼色。 司羽秒懂,换了温和的语气劝那男人:「好,我不过去。你放心,你冷静点,你想要什么,想怎么样,你说,我们都会配合!」 「我想干什么?我只想把我离家出走的老婆带回去,是你们,尤其是你这个臭婊子,非要找我的不自在!」 老男人越说越生气,拿匕首对着人群比划了几下,又架在陈星宇的脖子上了。 司羽的心也跟着一阵晃悠,继续劝:「那你更应该把孩子放了。你想,原本只是你们的家庭内部纠纷,一扯上孩子,性质立马变了,搞不好是刑事罪。警察马上就来了,你赶紧把孩子放了,还来得及。」 这话似乎说到了那老男人心里,他眼神一闪,似有松动,司羽往左边一指,声音骤然变调:「不好,警察过来了!」 老男人下意识往那个方向一看,陈耀光像豹子一样勐扑过来,一手钳住他拿刀的手腕,又一肘重重击到他的小腹,疼得他哎哟一声。 陈星宇机灵,乘机挣脱他的束缚,司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匕首被打掉在地上,陈耀光与老男人撕打在一起。 壮硕的体格和满腔愤恨很快让陈耀光占了上风,他把老男人按骑在身下,握紧拳头,左右开弓,打得他鼻子嘴角一起流血,眼看就要出人命,有人从后面制住了他。 警察来了。 这边,司羽正温言安慰怀里瑟瑟发抖的陈星宇,一股强力突然袭来,是阮云珊。 她狠狠地把她推开,把陈星宇拽了过去。 她不再掩饰她的敌意,恶狠狠地看着司羽,双眼怨毒地几乎要滴出血来。 司羽不吭声,拖着伤腿往前蹒跚走了几步,趁人不注意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在衣服上蹭了蹭,又揣了起来。 警察很快控制住局势,人群退散,三个恶人被制,万凤枝也扶着齐红梅走了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警察给他们做了简单的现场笔录,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都血肉淋淋挂了彩,让他们先去医院处理一下。 陈耀光满脸焦急,问司羽伤到了哪儿,伤得厉害不厉害。 司羽缓缓摇头。 陈耀光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左脸硬扭了过来,那里擦破了一大块皮,血痕斑斑。 「这还叫没事?」 他的心跟着丝丝作疼,一急口气就不太好,「你说说你,一小姑娘干啥不好,掺乎这事?」 司羽敏感,立刻想起阮云珊刚才充满敌意的眼睛,以为他也怪她连累了陈星宇,生硬地说:「不关你事!」 「你…」 陈耀光一腔好意,被噎得差点翻白眼,刚要再说什么,不远处的阮云珊抖着声音叫他:「耀光,你快过来看,星宇的脖子还在流血。」 唬得她心尖一抖,拔腿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司羽说:「别犟,一起去医院包扎下!」 「我真没事,只是擦伤,你们快去给星宇看看。」 司羽不肯。 「陈耀光!」 阮云珊提高声音催他,焦急里透着愤怒。 「来了来了!」 陈耀光赶紧走过去,弯腰看陈星宇,没啥大事,脖子上的血道子不深,但孩子看上去吓得够呛。 「一点小伤,星宇是男子汉,不怕!」 他一边柔声安慰一边把他高高抱了起来。 「对,爸爸妈妈都在,不怕啊!」 阮云珊双眼含泪,拉着陈星宇的小手,跟着陈耀光的步伐快步往医院方向走去。 亲密、美满、坚不可摧的一家三口。 司羽呆呆站在原地,视线跟着他们的背影走了好远好远。 第77章 77 .事事休 司羽来了红日升这么久,第一次进齐红梅的宿舍。 房间不大,桌椅简单,另加一个双层床。 齐红梅却把它收拾得非常利索:窗上挂着小碎花窗帘,还有一串自制的贝壳风铃,桌上的矿泉水瓶里插了束红玫瑰。 一对情侣住客吵架,赌气扔到了垃圾桶,她捡起来修修剪剪养到现在。 「我这里有碘伏,赶紧处理下伤口。」 齐红梅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饼干铁盒,打开,急救药品一应俱全。 「我没事,还是先看看你自己的伤吧!」 司羽说。 被揪着头髮在地上拖了那么久。 齐红梅却浑然不当回事,一边拿棉签帮她脸上的擦伤消毒一边说:「我年纪大了,肉厚皮糙,不像你们小姑娘。这几天千万别吃生抽酱油,脸上这么大一块儿伤,留疤就不好看了。」 司羽身体僵了下,她俩向来不对付,从没这么亲近过。 她突然乖巧起来,一动不动地任她上药絮叨,擦完后又提醒她:「你还是解开衣服看看吧,肯定伤得不轻。」 「这真没什么,都算他下手轻的了。之前才叫厉害,拿皮带噼头盖脸地抽,那会儿最怕他抽到脸上了,红肿起来一条条的,没一两个星期消不掉;他喝了酒脾气更大,一桌饭菜直接就往人身上掀;这个胳膊,被他用一根椽子打断过,还有这个疤痕,是他用菸头烫的......」 齐红梅说着捋起袖子,胳膊上新旧疤痕交错,一个摞一个,触目惊心。 司羽的心都缩成了一团:「都这样了还不离?」 「刚开始是为了孩子,大家都劝我,说等他年纪大点脾气就没那么爆了。后来,…后来我下定决心要离,都告到法院了,法官判不离,说我们感情还没破裂。」 「这还没感情破裂?」 「说当时没去医院验伤开证明,口说无凭。他嫌丢人,暴跳如雷,说我要再敢起离婚念头就杀了我娘家全家,我只好偷偷跑了。 算起来,跑到滨城这五年是我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但还会害怕,做噩梦都是他突然找上门。 不怕你笑话,我动过心思,想找个相好的,想着真到那时候了好歹有个撑腰的。哪想到临到头了,站出来救我的竟是你这个小姑娘,还有我那个死对头万凤枝。」 齐红梅自嘲地苦笑。 「五年?那你可以离的。分居连续满两年法院就会视为感情破裂,但需要提供证据。你别怕花钱,找个律师,这次肯定会一告一个准。」 司羽鼓励她。 「律师?」 齐红梅一脸侷促和胆怯,「我哪够得着那样的人?」 「没那么难,给钱就行,收费也没多贵。这样,」 司羽顿了下,想是想到了什么,话一转,「你找陈耀光帮忙。」 「他能管吗?我给他添了这么大麻烦,能不能干下去都两说。」 齐红梅低头,不安地扣手指头。 「他管!他就是嘴巴臭一点,人还是很正派的,也护短。」 司羽毫不犹豫地说,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齐红梅刚要说什么,司羽突然哎哟了一声,低头艰难地把裤管挽了上去。 她左边小腿肚上鲜血淋淋,不知什么时候扎了几块小玻璃碴。 「天!」 齐红梅吓了一大跳,立刻弹了起来,「赶紧去医院!你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不用,扎得很浅,你把饼干盒里的镊子拿过来。」 司羽很沉着,让她用镊子把玻璃渣夹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齐红梅心理素质不行,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下不了手。 最后还是司羽亲自上阵,一下,两下,三下,冷酷、镇定、利索,很快把所有玻璃碴都拔了出来,然后招唿目瞪口呆的齐红梅往上面撒止血粉,再用纱布包扎。 齐红梅赶紧照办,白纱布一圈圈缠了上去,她突然哭了。 「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 司羽有些无措,笨拙地安慰她。 齐红梅响亮地擤了一把鼻涕:「都怪我,你爸妈要知道了该多心疼。」 司羽立刻沉默了,垂目静坐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已经死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想倾诉,往日这些事她避都避不及。 齐红梅正在收拾东西,闻言一愣怔,镊子吧嗒一声掉进了盒子里,响声无比突兀。 「原来你也是个命苦的。」 她慢慢坐下,神色沉重,「其实我也有个秘密,从没和人说过,周婶都没说过。 我有个女儿,12 岁就没了,和小伙伴去河边玩耍,五个小孩儿一起去的,只有她没回来,捞了三天三夜,找到时我都认不出来了,泡发了。 她爸说她是个女娃,又是夭折的,晦气,葬得非常潦草,连骨灰盒都是最便宜的,只有薄薄一层板。 他不许她进祖坟,葬在荒郊野外,孤伶伶一个小黄土包,这五年我不在,估计连个上香添坟的人都没有。 打那以后我才下了和他离婚的决心。」 齐红梅说着突然捂住了脸,极力想忍住忽然上涌的悲苦,忍得浑身打战。 司羽不知说什么好,此时此刻语言显得那么苍白乏力。 齐红梅抹了抹眼睛,继续:「你们都知道我小气,贪小便宜,但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攒钱在滨城买个墓地,把我女儿迁出来。她活着时就胆小,天天跟着我担惊受怕,我不能让她死了也这么孤单悽惶。」 「攒够了吗?」 司羽轻轻问。 「快了!」 齐红梅眼睛一亮,「只差四万六千块。」 四万六千?司羽默默帮她算了下,以她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攒三五年,嘴上却鼓励她:「是快了,加油!」 「嗯,只要那个老不死的不再来找麻烦,唉,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齐红梅长长地嘆气,眼里的光又灭了。 「放心,他这次不光是家暴,还挟持孩子,殴打路人,警察不会放过他的,就算警察不追究,陈耀光也不会放过他的。红梅婶,」 司羽突然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可以在你这里睡一觉吗?」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齐红梅用的雪花膏和小时候她妈用的一模一样,难怪她总觉得房间有股味道,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 「当然!你不嫌弃就行。」 齐红梅立刻殷勤地帮她铺床。 司羽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醒来时四周俱寂,天已经黑了。 她推门出去,发现陈耀光正坐在院子里等她。 「红梅婶说你睡了很久,都没敢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看到她立刻起身,满脸关切。 「没什么,星宇怎么样?」 司羽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平和。 「皮外伤,主要是吓着了,昨晚就烧了一晚上,刚退烧,这下又烧起来了。」 陈耀光顿了下,「我昨晚不知道,在外面喝了一宿酒,他妈照顾的。」 他向来懒待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像是在刻意解释。 司羽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心想原来如此,可又怎么样? 「司羽,我…」 陈耀光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司羽却打断了他,说:「早点歇着吧,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 说完就往后院走。 「司羽!」 陈耀光提高音量,在身后徒劳地叫了她一声,痛苦又无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离他越来越远。 「休息吧,有什么咱们双十一后再说。」 司羽似有触动,回头柔声道。 陈耀光嗯了声,本应该放心的,却不知怎地,更不安了。 好在第二天双十一直播非常顺利。 司羽精神高涨,有条不紊,大家也都迅速进入状态,各司其职,虽然最后累得人仰马翻,一个个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战绩却非常喜人。 小伍给司羽竖大拇指:「司羽说干票大的,果然是大的。」 「跟着司羽有饭吃!」 「对,抱紧大腿不能松。」 …… 几个年轻人也跟着凑趣。 陈耀光虽没说话,但看司羽的眼睛闪闪发亮,跳跃着愉悦、赞赏和骄傲的光芒。 他参赛费用的缺口,这次算是一步到位了。 「是大家配合得好。」 司羽微微一笑,并不居功。 没人发现她的笑意只停留在嘴角,并没有抵达到眼里。 陈耀光意气风发,大手一挥,决定带大家去市里最贵的饭店庆功,大伙儿自然高兴,欢声震天。 阮云珊听到动静也过来凑热闹,满眼羡慕地问张轩:「是去凌风会馆吗?早就听说过它的名头,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张轩尴尬地嗯了一声。 其实大可顺势来句「那就一起去吧」,但司羽面无表情,陈耀光听到也假装没听到,哪轮到他做人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当晚陈耀光一掷千金,大家宾主尽欢,吃完又去 ktv 续摊,可能都喝了点儿酒的缘故,气氛非常热烈,连司羽都在大家的起闹下唱了一首歌。 她声线清冷,自带伤感,唱得非常动人: 「还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你搭错巴士来到了某地点 无所谓时间 无所谓地点 谁会出现这一天 你渴望得到爱情保护 受伤时有人去哭 不奢求多铭心刻骨 偶尔的在乎 无奈他都不给 ......」 大家都听得入了神,热闹的场子瞬间安静下来。 迷离跳跃的灯在她身后打出一圈光晕,仿佛是她发出的光芒。 陈耀光一边喝酒一边直直盯着她看,心里一阵阵甜蜜的抽痛。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们回去时已经后半夜了,第二天天不亮司羽就背着她的背包离开了红日升。 她虽竭力轻手轻脚,开大门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哗啦一响,红梅婶立刻静悄悄地出现了,竟像专门在等她一样。 「这些你路上吃。」 她递了一袋子东西给她。 司羽诧异地睁大了眼,唯一察觉到她离意的竟是齐红梅。 「走吧,走了也好,人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终究是一家人,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齐红梅微笑,慈爱又苍凉。 司羽鼻根一酸,原来她都看在眼里。 「这个,给你。」 她把那张准备好的银行卡递过去,「里面有三万,你先用着。」 「你给我这个干吗?」 齐红梅吓了一大跳。 「拿着,早点把你女儿迁过来。也没多少,有钱人买个包的钱,花你这事上可比买包有意义多了。」 司羽往她手里塞。 齐红梅紧紧按住她的手,笑:「傻孩子,你红梅婶就指着这点念想熬日子呢,你真帮我实现了我反倒塌架了。」 司羽一愣,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再勉强。 她伸手抱抱她,说了声保重,悄无声息地走了。 夜凉如水,更深露重,白日热闹的街道此刻还在沉睡,除了偶尔一两声狗吠外寂然无声,只有路灯幽幽发着昏黄的光,天际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和她第一次走进这条街找工作的情景奇妙地叠合了。 可惜已经物是人非,只能事事休。 第78章 78 .断念 陈耀光快到中午才发现事情不对。 司羽这几天一直反常,加上受伤劳累,他觉得她多睡会儿也正常,还贴心地赶陈星宇出去玩,让他别在院子里瞎嚷嚷。 哪想快中午了还没见她踪影。 他过去敲门,门一碰就开了,当时他的心就一咯噔,有种不详的预感。 等真的推门进去,看到房间一切依旧,他还松了口气,以为她只是有事出去了,直到发现桌上留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最上面放了张雪白的信笺,草草写了几个字:我走了,别找我,你找不到。 简洁,突兀,绝情,不留一点余地。 是她的做事风格。 心脏仿佛被尖刀勐地扎了一下,陈耀光大脑一片空白,身不由己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这几天的惴惴、不安和隐隐的恐惧突然都有了出处。 手一抖,那张信笺在空气里飘飘忽忽了一阵,落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 陈昌明路过,看房门大开,往里面一瞥,看到陈耀光泥胎雕塑似的坐在那儿,感觉不对,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司羽呢?」 陈耀光的眼珠子这才会转,一开口,嗓子干涸嘶哑:「走了。」 「走哪儿去了?」 陈昌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耀光摇头,面若死灰,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陈昌明心中大为诧异,他这个儿子虽然毛病一堆,但脸皮向来厚,特能扛事,泰山崩顶都能嬉皮笑脸地煳弄过去,这是? 他走进去,弯腰把地上的纸捡了起来,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赶紧给她打电话啊!」 「没用。」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 陈昌明嫌他不争气,自己掏出了手机。 陈耀光话虽那么说,视线却紧跟着他,眼中闪着侥倖的光。 陈昌明拨了过去,对面传来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码已註销。」 陈耀光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更灰败了。 他果然比他老子更了解她,但也没想到她会决绝到这一步。 这个号码她用了很久,专门找她弟用的,居然註销了?!是多着急和他切割啊?! 事已至此,陈昌明也无计可施,生硬地拍了拍陈耀光的肩膀,嘆了口气,转身出去了,顺便帮他把门带上。 他老了,看不懂他们年轻人的这些事。原本阮云珊回来后,他冷眼看那情形,竟像是要破镜重圆,纵然对她依旧有诸多成见,他还是一直提醒自己睁只眼闭只眼,儿子孙子欢喜就够了,哪想儿子的心竟然在这头儿? 陈耀光不知在司羽的小屋里僵坐了多久,只见从小窗透进来的光柱逐渐西移,手脚突然一阵麻疼,这才回过神。 他缓缓打开她留下的那本资料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上面的文字和标註密密麻麻,事无巨细,都是她对他的叮嘱: 他网络人设下一步的塑造和走向;接下来要拍摄的视频主题和风格;可靠的合作厂家;工作小组每个人的优缺点以及如何管理驾驭他们...... 最后一页有张银行卡,上面的贴纸上写着:房款,我的生日。 另有行字:别放弃你的梦,不管结果是什么,请全力以赴! 陈耀光面色一变,撕下那张贴纸,嚓嚓嚓几下,变成了碎片。 她以为她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 结束就结束呗,临走还要这么折磨他,让他永不安宁! 商务舱确实不一样,不仅座位舒适宽敞,视野也开阔一些。 窗外天空湛蓝,悠悠飘着朵朵白云,柔软蓬松,仿佛触手可及。 司羽看出了神。 一切都是随机的,她来到机场,挑了趟马上就起飞的航班,恰好有个靠窗的座位。 窗外的景色宛如仙境,又像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她那些琐碎的三千烦恼,在浩瀚的大自然面前突然变得不值一提。 离开红日升,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註销手机号码,不仅是为了断陈耀光的念,也是断唐柏川的念。 註销前她用这个号码给唐柏川发了最后一条简讯,和他说再见,让他别执拗,别事事都非要个结果,人生漫漫,比爱情重要的东西多得是;她还感谢了他,感谢他给过她的浪漫、温暖和自信,但缘分真的早就尽了。 更重要的是,她在断自己的念。 她以前最讨厌优柔寡、藕断丝连,哪想碰到陈耀光后,她竟不知不觉也变成了那副模样。 爱情是毒药,也是折磨人的东西。 她必须得戒了。 至于前路,依旧茫茫。她挥剑斩情丝,看似强悍,其实是断尾求生,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内里早血泪流尽,虚弱不堪。 她得对自己好一点,比如买张商务舱机票,再比如,去一个陌生僻静的地方转转。 「你也是一个人去长白山旅游?」 身旁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司羽扭头,看到了一双对她饶有兴致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她邻座,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衣着休闲考究,眉目却略带风霜。 司羽离开的消息很快在红日升内外传开了,大家反应不一,但在陈耀光面前都不约而同地三缄其口。 他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嗅到了空气中的紧绷和危险,避之不及。 陈耀光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格外忙碌和沉默。 可能因为赛事将近,他几乎每天都是天不亮出门,半夜才回来,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少。 时间一天天滑过,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进,大家慢慢松了口气,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直到那天陈耀光突然爆发。 那天下了点小雨,他意外地早回来了。 正逢晚饭高峰期,他惊讶地发现阮云珊坐在收银台后面,一边熟练地按着计算器,一边很自然地吩咐齐红梅和阿兴做事,俨然一副老闆娘作派,大家竟也格外配合,这样的情形想必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立刻被刺痛了,瞳孔紧缩,脸也沉下来了,问她:「你在干什么?」 「哦,你回来了。司羽不是走了吗?他们忙不过来,我搭把手。」 阮云珊笑吟吟地起身。 「用不着,人手不够的话我会招人。」 陈耀光硬邦邦地说。 「没关系,我闲着也是闲着,又不累。」 阮云珊不知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煳涂,还是那副笑模样。 陈耀光仿佛攥紧了拳头打到棉花上,更加烦躁,随性把话挑明:「不是这个问题,你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哦?那我什么身份?」 阮云珊音调变了,脸上的笑慢慢挂不住了。 「你是星宇的妈妈,红日升的客人,只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陈耀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一字一顿地说。 阮云珊不说话了,呆呆看向他,美丽的杏仁眼里突然盈满了悲伤和泪水,泫然欲滴。 仿佛他是千古罪人。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不过陈述了事实。 陈耀光突然有些喘不过气,他想到了司羽,原来她那些无法说出口的憋屈都是这么来的。 第79章 79 .当时只道是寻常 全国汽车场地赛的初赛马上就要在滨城拉开帷幕了。 市政府高度重视,满世界,公交车、地铁、商场、街头…,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它的宣传和gg,陈耀光也更忙碌了。 这天他意外接到了泉哥的电话,泉哥的声音很兴奋,说:「耀光,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把自己整成网红了?」 「嗐,混口饭吃,泉哥快别笑话我了。」 陈耀光羞愧道。 泉哥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主办方看到他那段励志视频了,很受触动,想把它剪到他们的官方宣传片里。 陈耀光报名时有点不愉快,他们不好意思直接联繫他,托泉哥做个中间人。 「什么励志视频?」 陈耀光有些懵。 「你不知道?好像是昨天晚上传上去的,热度特别高,连主办方都刷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真不知道,我去看看,晚点回復您。」 陈耀光赶紧挂掉电话,登上短视频平台,果然有条新发的视频。 一点开,励志的背景音乐就响了起来,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第一次卡丁车比赛夺冠的照片,那会儿他只有十三岁,脸庞稚嫩,意气风发,然后是他陆续参赛拿奖的场景和各式奖盃。 音乐越来越激昂,仿佛马上有英雄横空出世,忽然急转直下,自信的少年秒变成颓废油腻的渔家乐老闆,给客人陪笑,从面包车上往下搬货品,瘫在椅子上疲倦地捏两眉之间…。 场景再次切换,他拿着攒了很久的钱买赛车轮胎;爱怜地审视自改的赛车,满眼光彩;深夜在无人街道飙车,冷酷张扬,换了个人一样,配文:白天是生活,晚上才是活着。 音乐节奏越来越快,快速展示他为参赛做的准备:求人时的窘迫,初拍短视频的手忙脚乱,偶尔的沮丧软弱,发狠赚钱的辛苦,深夜练车回来的疲惫.......,但神情逐渐坚定起来,因为离他的梦越来越近,已经触手可及。 最后那帧画面上有行醒目的文字:别人笑我傻,我笑他们看不穿,我伸手摘星,即使徒劳无功,姿态也是好看的。 不到两分钟的短视频,画面、音乐、文字,相得益彰,别说粉丝了,就连陈耀光看了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稳了稳情绪,打给张轩,问他什么时候剪好的片子,怎么不告诉他一声就传上去了。 没想到张轩也一头雾水,说他还以为是陈耀光自己发的。 两人在电话里停顿了几秒钟,同时反应过来,异口同声:「是司羽!」 「赶紧的,放下你手头上的所有事,帮我查查这个视频的 ip 地址,只要查到,不管哪个城市,立刻给我定张机票,要最快的!」 陈耀光全身的血瞬间沸腾,嘭地直冲头顶。 等待的那几分钟像几世纪那么漫长,他心头似苦又甜,坐立难安。 可惜张轩很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视频是司羽提前存在后台草稿箱的,设置的定时发送。 陈耀光的热血瞬间又凉了。 他呆呆坐在那里,机械地把那段视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有些画面他有印象,还有一些是司羽偷拍的,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拍到,拍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情形,又是什么心情。 他突然想起很早以前一个粉丝的留言:姐妹们发现了没有?这些照片和视频完全是女友视角! 他不懂什么叫女友视角,有印象是因为司羽的异常反应,本来挺大方一女孩子突然不自在和羞涩起来,重重击中了他的心。 他回翻早前的视频,寻找着在里面或明或暗流淌的爱意,心中酸涩难言,还夹杂着隐秘的甜蜜。 那时的他并没有现在的底气,是个连自己亲人都看不上的颓废混混,在她的镜头里却永远闪闪发光。 她似乎自带滤镜,能把他最好的那一面提炼出来,展示给粉丝,粉丝的喜爱和她的期待又润物细无声地重塑了他。 那会儿他已经在泥坑躺平摆烂了,参赛是他本能却无望的最后挣扎。 她却在那个夏日猝不及防闯入红日升,闯入他的生活,从那一刻起,他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他终于从泥坑里站了起来, 却把她弄丢了。 主办方很快把陈耀光这段视频剪到了官方宣传片里,在各个平台、不同公共场合,全天候轮流播放。 陈耀光还没参加比赛,先成了名人,不仅自媒体数据暴涨,还有电视台记者打电话过来,说要採访他,就连陈星宇,某天放学后也满面红光地拉着他,激动地说老师在班里放他的视频了,让大家写励志作文。 「哦,那你什么反应?」 陈耀光微笑。 「我立刻站了起来,超大声地告诉他们这是我爸爸。所有人,包括老师都惊呆了,全向我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陈星宇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可得好好写这篇作文!」 没有比儿子崇拜的眼神更让人受用的了,陈耀光胸口鼓涨涨的,摸摸他的头。 「嗯嗯!对了,爷爷也看到你的视频了。」 「乱讲,你爷爷从来不刷短视频。」 陈耀光不信。 陈昌明虽早退居二线,高知的清高和矜持却一直都在,从不看这些在他眼里「俗滥」的东西,对他抛头露面做网红这事也颇有微词,只是学聪明了,不像以前那样明晃晃带出来了。 「真的!他看了好几遍,还拿纸巾擦眼角了。」 童言无忌,陈星宇的话搅得陈耀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又忍不住心生奢望,司羽也会看到吧? 她会受触动吗?一定!他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 他想多了,司羽非常决绝,离开那天就把抖音卸载了。 她甚至不愿提及任何与之相关的话题。 当黄霖说他抖音这块儿经营得也不错,让她关注一下时,话没说完就被拒绝了,她冷冰冰地说:「没兴趣」。 避若洪水勐兽。 黄霖是在飞机上和司羽搭讪的那个男人,当时司羽没给他机会,谁想俩人竟一前一后入住了同一家长白山民宿,都一住就是十多天。 要不是看他和民宿老闆相谈甚欢,是个老相识,她自己都觉得巧合得过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后来俩人慢慢熟了,民宿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俩人遇见少不得点头打个招唿。 司羽这才知道他是个资深的一线记者,还经营了个自媒体帐号,到处挖掘社会奇闻轶事。 这次他来长白山是要深度调查一个新闻事件,拿他的话说,真成了,是全国独一份儿。 为什么搭讪司羽? 他说鲜少看到年轻姑娘能这么沉静的,她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故事,引起了他的职业好奇。 彼时司羽已经从这个社会经验丰富的老大哥身上受益良多,很有些不好意思,特地为她当时的戒备和无礼道歉。 黄霖哈哈大笑,说:「理解,孤身女孩,警惕点好,最近被骗到缅北嘎腰子的新闻那么多。」 「啊?」 司羽没反应过来。 「你还没听说?我们这个圈子早传遍了。最近千万别去缅甸旅游,尤其是你这样的单身姑娘,最好云南也别去。」 「云南?」 司羽敏感的心弦怦地被拨响了,声音都不一样了,急切地问,「和云南有什么关系?」 「云南紧挨着缅北啊,大部分受害者都是从那边被骗过境的。」 第80章 80 .亮牌 十二月的长白山景区已经到处白雪皑皑,一不小心就大雪封路,但对像司羽这种纯散心的游客来说,在暖意融融的民宿大厅捧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边小酌边欣赏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也是种享受。 今天的司羽却没这心思,昨天听黄霖提了那么一嘴后,她回去就开始搜和缅北相关的新闻,越看越心惊。 那会儿就有人说司麒被他师傅带去了云南,但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全是漏洞,她以为是骗赏金的,现在却不敢细想,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司麒真的被骗到云南,然后过境去缅北......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火烧火燎,一秒都坐不住了,立刻冲到楼下大厅去找黄霖。 黄霖正悠闲地坐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看平板,不知是在工作还是消遣。 司羽走过去,刚要开口,突然听到平板里传出来一道声音。 字正腔圆的播音腔:「现在採访的是取得第三名好成绩的选手,是大家都非常熟悉和喜爱的陈耀光先生。暌违赛场十余年,虽终日为生活奔波,他心底的那把火始终不曾熄灭,不仅凭一己之力歷尽艰辛重返赛场,还在没任何专业训练的情况下取得了耀眼的好成绩,向大家展示了他过人的实力和心理素质......」 这么巧? 她的大半个身子立刻麻了,万般滋味一起在胸口翻涌。 她大可像之前那样决绝,一走了之,双脚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都挪不动。 镜头里的陈耀光眉目坚定,英俊逼人,却没见多欢喜,相反,神色严肃,还带点忧郁。 主持人滔滔不绝介绍一番后把话筒递给他,问他此时此刻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都可以吗?」 陈耀光反问。 「当然!」 主持人爽快地说,但还是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我们是赛事现场直播,直播间现在已经有两百五十万人,您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大家关注。」 陈耀光点头,一弯腰,不知从那儿拿出一块纸板,双手平举,直怼在镜头上。 「各位观众,只要你们有这人的任何信息,随时拨打上面的电话联繫我,我会把这次的所有奖金都拿出来,再另加二十万,做悬赏金」。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司羽,眼泪刷就出来了。 纸板上贴着司麒的照片,姓名、年纪、籍贯等个人信息,还有出走时间,可能去过的地方…。 主持人到底是专业人士,很快反应过来,说:「哇,好特别啊,您居然选择在这么重要、这么荣光时刻找人,这人对你一定非常重要!」 「您说得对,这是我多年来最高光的时刻。而我要找的这个人,严格来讲,我其实没见过,但他对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非常重要,所以对我也同等重要。」 陈耀光这话跟绕口令似的,主持人却听懂了,立刻加了一句:「我知道,这叫爱屋及乌。」 爱什么? 陈耀光怔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勾,笑了,笑得温柔缱惓,还带点羞涩,非常动人。 摄影师似乎感受到了,特意把这个笑在镜头里定格了好几秒。 很快开始介绍下一个选手,黄霖发现了司羽,快速抬头看了她一眼,说:「这人有点意思,难怪现在网上热度这么高。」 刚习惯性地收回目光,突然反应过来,又抬头看她:「你怎么了?」 他眼没花吧?她脸上居然泪痕斑斑。 司羽没吭声,扭头拭泪。 黄霖脑子快速旋转:「不会这么巧吧?这人你认识?」 「我和他要找的人更熟。黄大哥,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故事吗?我刚好有事找你打听,这会儿你有时间吗?」 司羽整理好情绪,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当然!」 黄霖应得非常爽快,司羽倒有些踌躇了,千头万绪,从哪儿说起呢?从她弟弟司麒开始吧。 陈耀光刚下台,阮云珊带着陈星宇、捧着鲜花和小伍张轩他们就簇拥了过来,泉哥也来了,站在一边给他竖大拇指,就连他爸陈昌明也出现了,每个人都笑盈盈地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喜悦和自豪的笑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他也朝他们笑,还挥手打了招唿,内心深处却突然涌出一阵说不出的空虚和荒凉。 独缺了他最想分享的那个人。 她从微时就陪着他,不遗余力地为他打气帮他筹谋还会和他争吵,共同经歷了那么多欢笑和眼泪,一步步把他托举到现在,却在要功成名就时悄悄消失了。 他真没见过比她更傻的人了。 泉哥帮他开庆功宴,满面红光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很多话,还敬了他酒,说自己之前格局太小,小看了他,让他别和泉哥一般见识。 陈耀光赶紧陪笑,说这叫什么话,他永远都是自己的泉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杯喝完,更多的人在后面端着酒杯等着。 他来者不拒,这样的热情和笑脸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真花团锦簇地来了,又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个滋味了。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再也不用控制饮食,不需要保持体力了,更不需要控制那些沉默暗涌的痛苦了,他受了那么多煎熬,蛮有资格放纵一次。 一杯接一杯,陈耀光越喝心里越空,不知不觉就喝醉了,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半夜他被干裂的嗓子疼醒,挣扎着想起来,一伸手,摸到了女人柔软的身体,立刻一激灵酒醒了。 「是要喝水吗?」 伴随着一道温柔女声,檯灯被打开了,阮云珊掀开被子,麻熘下床去给他倒水。 陈耀光目瞪口呆,像看到鬼一样看着她。 阮云珊用温水沖了一杯蜂蜜水,善解人意地送到他嘴边。 「你怎么睡在我床上?」 他粗鲁地伸胳膊一挡,水泼溅到了被子上。 「你喝醉了…」 阮云珊双手合握着杯子,低头,欲语还休。 她极擅长这个,吞吞吐吐间给足遐想空间,旧情人酒后同床,会发生什么? 陈耀光却生出一股强烈的排斥和厌恶。 「什么意思?我酒后乱性了?」 他不和她绕,直喇喇地问,眼神锋利。 他再醉,有些事做没做还是有印象的。 「胡说什么呢?我是看你醉得厉害,不放心。」 阮云珊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放下杯子,强笑道。 「那也不是你睡在这儿的理由!」 陈耀光皱眉,声音里都是不悦,「那些话我给你说得很明白了,再说第二遍就伤感情了。」 「我知道,我明白的。我现在这情况,…我甚至算不个完整的女人,哪配得上你?」 阮云珊受惊了一般,湿漉漉的长睫毛微抖,豆大的泪珠突然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别扯那些没用的,和那无关!」 陈耀光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烦躁地打断她。 她太知道怎么拿捏绑架人了。 「耀光,」 「怎么?」 「你变了。」 阮云珊幽幽地说,又像哀怨的控诉。 「人都会变,你要没变,当年也不会说走就走了。」 陈耀光冷冷道。 过去的伤早就结了疤,他本不想揭。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个年轻姑娘呢?」 阮云珊被刺痛了,立刻变了语调,像是挑衅,又像是讥讽他的虚伪。 「当然不是!」 陈耀光断然道,「云珊,你怎么还不明白,从头到尾,这都只是咱俩之间的事。你一走了之,近十年了无音讯,我并不是原谅了,而是,算了!」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这话如同利刃,狠狠扎在阮云珊的要害,她脸色瞬间煞白。 司羽走时她暗自欢喜过,觉得她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后来发现远不是那么一回事,但没关系,她想,水滴石穿,陈耀光的心就算是石头她也能暖热了,更何况还有儿子这张王牌。 万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在台上来了那么一出,逼得她气血倒涌,不得不出险招,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彻底没了迴旋的余地。 陈耀光本不打算揭掉最后这层遮羞布。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她还给他生了星宇。 她过得人五人六光鲜体面倒也罢了,偏她落难了。他再多怨再多恨,都一句不能提了,还得给她个遮风避雨的地儿。 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格局和担当。 但也仅限于此。 她却似到鼓励一般,不断越界。 第81章 81 .男人之间的谈话 马上就过年了。 腊月二十六,一大早天就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得非常低,快到中午时果然飘起了雪粒。 陈耀光一个人站在红日升门口抽菸透气。 整条街的商铺都关门了,街道萧条凌乱,鞭炮的红色碎屑混在泥土里,随处可见。 可这颓废中又分明有股压不住的亢奋和喜庆,不仅仅是因为要过春节。 盼了这么久,走了那么多流程,签了那么多字,这里终于要拆迁了。过了春节就开始,最迟三月底搬完。 陈耀光吐出一团长长的白烟,心绪复杂地打量眼前的一切。 他还清楚地记得几年前他们搬进来时的场景。 他妈刚出殡完他们就来了,爷孙仨顶着大伙儿异样的目光,木着脸搬着东西鱼贯而入。那天天气也不好,凄风惨雨,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骨头缝发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他恨过这个地方,觉得它绊住了他的脚,逼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和柴米油烟打交道,见谁都得陪笑脸。 他一度觉得他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大概率会烂在这里,靠深夜飙车的那几个小时麻痹自己,直到司羽突然闯进他的生活。 她那双眼睛清凌凌的,里面似有千言万语,在它们的注视下,他的自尊、好强和勇气又长出来了。 终于,这里要拆了,他突然又捨不得了,觉得一切都那么可亲可爱。 可能这就是人性,多少有点贱,得到时觉得理所当然,失去才知道追悔莫及。 就像司羽。 一想到这里陈耀光就好不烦躁,狠狠吸了两口烟,把菸头扔在地上碾灭,刚要进院,突然看到有人遥遥朝他走来。 那人走得很快,须臾间就看清了模样,是刘叔的儿子刘子宏。 雪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雪粒变成雪花,把他的眉毛头髮都下白了,他穿了件军绿色的厚羽绒服,搬了个很大的泡沫箱。 「耀光哥,我们单位发了点鲍鱼海参,品相比外面卖的好多了,我家人少吃不完,我爸让给你们送点。」 「你们自个吃多好,还惦记我们。」 陈耀光赶紧接过来,进院放好,出来给刘子宏递了根烟,说:「怎么不进来?今天刚好下雪了,咱哥俩弄点菜喝两杯。」 「不了。」 刘子宏一低头,凑到他的打火机上把烟点着,「我爸正在炸丸子,我还得回去帮忙。我们家,…你知道的,俩光棍汉,不自己操心不行。」 说着自嘲地笑了下。 「我家还仨光棍汉呢!」 陈耀光很不以为然,然后也往嘴里扔了一根烟,陪他吸。 「你们今年不一样,今年不是嫂子,...哦,不,星宇妈回来了吗?」 刘子宏在体制内混,知情识趣,说了一半看他脸色不对,立刻换了称唿。 即便如此还是招了他一记眼刀。 「对了,哥,你家的拆迁合同签了吗?」 刘子宏赶紧换话题。 「快了,准备签了算了,人家挺有诚意的。」 陈耀光的脸色这才缓下来。 「那您可就发了,这么多房间!」 刘子宏仰头环视一圈,想起大家背后的那些猜测和议论,眼珠子都亮了。 「哪能都赔呀?折合了个差不多的金额。不过我也知足了,只要不乱霍霍,够我们三代躺平了。你家呢?最后要了什么?」 「我爸要了一大一小两套房子,还要了个十来平的小店面,说红日升肯定不开了,他要是闷得发慌就自个开个早餐店啥的。」 「挺好!」 陈耀光言简意赅。 刘子宏欲言又止,陈耀光看在眼里,没吭声。 他终是没忍住,还是说了:「耀光哥,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说!」 「是我爸。他虽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一直还惦记着周婶,觉得对不起人家。周婶才走多久?他就老了十岁似的。我妈现在那情况,说不好听些,也就是熬日子。现在我怕的是,她还没怎么地,我爸先给熬没了。」 刘子宏越说越苦涩。 「你的意思?」 「等搬好家安置妥了,我想把她接过来,跟我爸搭伴儿开店,可又怕......」 「怕什么?」陈耀光眉毛勐地一挑,眼中都是桀骜。 「怕别人指指点点,怕别人说我们奇葩。」 刘子宏边说边用脚尖蹭地,看得出他为这事煎熬了不是一天两天。 陈耀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说:「要这么说的话,我这个红日升里就没正常人,由我带头,个个都是奇葩! 兄弟,想开点,人生短短几十年,转瞬都会灰飞烟灭,怎么自在怎么活,为啥要活给别人看?他们是会给你妈倒杯水还是给你颁个奖? 再说了,这世道,你做什么没人议论?不是笑你穷就是妒你富,你怎么做都满足不了他们。」 刘子宏听到了心里,点头,背瞬间直了,感激道:「知道了!耀光哥,说实话,真不是拍马屁,咱这一片我最服的就是你,从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活得明白、尽兴!」 「明白啥呀?」 陈耀光像是被触动了心事,幽幽嘆了口气,说,「你哥只是有苦说不出而已。」 他目光茫然地望向远方,神色荒凉寂寥。 刘子宏迷惑了。 现在谁不说他是人生赢家?名气有了,横财有了,房子住不完,老婆孩子都围在身边......,他怎么看上去那么不快活? 空气陷入沉默,两个男人都没再说话,对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自顾自吸菸、想心事。 刘子宏突然心念微动,问:「司羽,......司羽最近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耀光一愣,缓缓摇头。 「她的心真够狠的,走前连句话都没留。玲珑这傻丫头一天提她八遍,还抹眼泪,说是被她气走了,她们好像闹了点不愉快。」 陈耀光又摇头,显然不是这个原因。 是什么又不说,一脸讳深莫测。 「没想办法联繫一下,或者去找找?」 刘子宏试探着问。 「一个人若铁了心要走,去哪儿找?找到又有什么用?」 陈耀光终于开口,声音干涸嘶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其实他找过。 他去过她的老家,可谁都没见过她; 他还去了他俩误打误撞去过的小山,找到了他们曾拍照的那棵银杏树。时至凛冬,银杏叶已经落完了,树枝光秃秃的,可他还是在下面站了很久很久。 怪他,当时只道是寻常。 上周他甚至还飞了趟昆明,学司羽的样子,在大街上一个桥洞一个桥洞地找,除了更心灰意冷外,一无所获。 「她不会真跟那个姓唐的去美国了吧?」 刘子宏突然语出惊人。 「这事你也听说过? 你听谁说的?」 陈耀光眼睛忽地睁大,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拷问。 「玲珑。之前司羽和她提过一嘴,说姓唐的想带她去美国读书,还帮她联繫了大学,可她那时非常坚决,说不想去。」 「人是会变的。」 陈耀光语气突然虚弱起来,像气球瞬间泄光了气。 其实这事他听阮云珊提过不止一次,说唐柏川那天来是为了说服司羽跟他走,她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每次没说完就被他一皱眉一瞪眼堵了回去,最后一次她急了,非拉红梅婶和阿兴作证。 他俩期期艾艾,说司羽和唐柏川在大门口说这事时声音挺大,还争了两句,确实有这事。 但他一直本能地拒绝往那个方向想。 直到刘子宏刚才点破。 怪不得,…怪不得她走得那么坚决,这样也好,…这样最好,她那么年轻,外面的世界又那么广阔那么精彩。 陈耀光极力劝着自己,但一颗心还是笔直地往下勐坠,坠入满是冰渣的冰窟窿里,又冷又疼。 第82章 82 .天上的月亮 初二那天,陈朝云带着她老公和孙子来红日升拜年,大包小包,亲热和气,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耀光父子也客客气气招待着。 去厨房端菜时陈昌明没忍住,问陈耀光:「你说她是不是还没死心?」 前段时间因为拆迁款的事她在这里大闹了一场,什么难听话都说了,气得他的手直抖,亏得有陈耀光。 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挺能扛事,冷着脸把桌子一拍,让她随便去告,只要能告赢,所有费用都由他出。 「合同我都签了,过完年钱就到帐,她不死心能咋地?」 陈耀光不当回事,捏了块小酥肉往嘴里扔,烫得直吸气。 「我还以为她以后就和咱老死不相往来了。」 陈昌明怔怔的,还没消化这事。 「换个人可能会,她不会!咱家今时不同往日,算是又起来了,说不定啥时候就用得着了。」 陈耀光把他这个姑姑看得透透的。 陈昌明嫌他说话太直接,皱眉:「毕竟是长辈,还是要有礼貌。」 「放心,她敬我一尺我敬她一丈。」 陈耀光端着盘子进屋了。 正屋的餐桌上也不平静,陈朝云已经和阮云珊过了好几招了,暗流汹涌。 不为别的,纯粹是她心理不平衡。 凭什么泼天横财没她的份儿,她一个抛夫弃子的外路女人却捡了漏?含沙射影说了好些难听话。 阮云珊也不是省油的灯,虽一直笑模笑样的,几记软刀子却捅得又狠有准,气得她一口老血含在咽喉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正在郁闷,陈耀光和陈昌明端着盘子回来了。 菜上齐了,一番寒暄谦让后大家开动了。 陈朝云终是气不过,吃着吃着决定给阮云珊添点堵,突然提起她单位党委书记的女儿,说她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体面又温柔,就年龄大了点,转过年就三十了,问陈耀光有没有兴趣见见。 此话一出,不光阮云珊,全桌的人都尬住了,就连她老公都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当着矮人不说短话。 只有陈耀光镇定自若,一边悠悠地夹花生米吃一边揶揄道:「不是吧,我这在您这儿的行情都涨成这样了?」 几个月前还张罗着给他介绍带俩孩子的寡妇呢。 一直没说话的陈星宇突然开腔:「我爸为啥还要相亲?他不是已经有我妈了吗?」 陈耀光手一抖,花生米掉了,一直从桌上滚到脚下。 全桌俱寂。 陈朝云张嘴结舌,陈耀光瞳孔紧缩,阮云珊却云淡风轻,端起茶杯没事人似地喝了两口。 最后还是陈昌明打圆场,说:「你这孩子,净胡说!吃菜吃菜,...这条黄鱼烧得还挺入味。」 陈耀光目光犀利,紧盯了阮云珊两眼,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非常奇怪的号码。 他按了接通键,粗声粗气地喂了一声。 对方没说话。 他正在情绪上,又不耐烦地餵了声,还是没反应,刚要挂,那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是我。」 他立刻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走,差点被绊倒,餐桌上的人惊唿阵阵,他却置若罔闻。 走到院子里他才开口,声音苦涩:「你终于捨得给我打电话了。」 不等她有反应又迫不及待地说:「我那个比赛拿奖了,好几个贊助商找我,但我不打算再参赛了,还有人找我做青少年卡丁车教练,我觉得还不错,但得考证......」 像向大人讨好邀功的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我那笔房款还剩多少?」 司羽却像没听到一样,直接打断他。 「都在,我一分钱没动。怎么了,你要用吗?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陈耀光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了,急切道。 「是,你转给我!」 「好!」 他不假思索地应下。 「还是我以前的帐号,尽快!」 司羽说完就急匆匆要挂。 陈耀光赶紧拦她:「等下,你现在在哪儿?你告诉我,我这就带着钱去找你。」 「不用!」 「不对,你真的是司羽吗?是不是旁边有人逼你,还是说你被骗了?」 陈耀光缓过劲儿来,想起最近看过的社会新闻,心中警铃大作。 「真的是我。」 司羽声音有些无奈。 「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他也不是不信,他只是怕她挂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他的心也跟着紧缩成一团,万一她真负气挂了… 她终于开口了,语气意外地柔和:「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穿的衬衣是黄底椰子树图案的,戴了个墨镜,特别欠扁;你喉头右侧有个粒大的小红痣,很可爱也很性感;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是粉红色头盔,上面印着 hellokitty,本来我不喜欢,碎掉时却惋惜了很久;你冲浪时很帅,脖子里的项鍊吊坠是个骷髅头;开赛车时,尤其把我从失控摩托车上救下来的那次也格外帅,突然出现在我老家门口时更帅,就像天神降临,全身都在发光;还有,你帮我定的五星级酒店浴缸非常好用,洗澡水还是温泉,我特别特别喜欢......」 陈耀光猝不及防,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眼泪突然自己冒出来了。 他以为她恨死自己了,没想到她记的全是他的好。 司羽已经停了下来,说:「够了吗?」 「司羽,」他虽极力控制,声音还是微微发颤,「别生我的气了好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天都是灰的,我跟生重病了似的,没一天能睡好觉,你回来好不好,我都改......。」 话没说完,突然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音量特别大:「are you kding me?(你和在开玩笑吗?)」 口气激烈,好像在和人吵架。 他如冷水击脸,瞬间清醒,立刻收起刚才的脆弱和乞求,变了语气:「你真的在美国?」 「我......」 司羽犹豫了一下。 刚才的他让她好不酸涩,他那样的人,何曾说过这种服软肉麻的话? 正要往下说,突然听到了星宇的声音:「爸爸,你还没打完电话?妈妈说你再不过来饺子都泡烂了。」 所有的柔情立刻凝固成了冰碴子,她的声音也冷硬起来:「是,记得转钱。」 把电话挂了。 陈耀光呆呆站在院子里,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蹿全身。 有些事,猜测是一回事,对方亲自证实是另外一件事。 她亲手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不远处,不知谁家在偷偷放烟花,砰砰砰,一朵朵金色、红色、紫色的牡丹花在天空次第绽放,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却又转瞬即逝。 陈耀光站在原地,一遍遍地拨电话过去,一遍遍地听客服说查无此号,魔怔了似的。 她用的是虚拟号码。 云南边陲的镇康县,司羽刚挂了电话,董哥也收起手机走了过来,走得急,浑身肥肉乱颤:「王八蛋,连我的面子都不给,说涨价就涨价!」 「他要多少?」 司羽倒平静。 「连找人带救出来,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上个月还十五万,他妈的!」 董哥愤愤不平,不像装的。 「先不说钱,这事他到底能不能办?」 「这你可以放一百个心,这事狼叔要说自己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董哥把胸口拍得砰砰响,又压低声音,「他是缅北人,僱佣兵出身,有路子也讲信用,就一点,贵!就这还一堆人拿着钱排队求他,他挑得很,不是谁都帮,要不是我出面…,我也是看黄霖的面子。」 司羽沉吟了一下,说:「你告诉他,我愿意出三十万,找到人给十万,救出来付另外的二十万,但要快,我要十天内收到确切的消息。」 「哇!」 董哥忍不住吹了下口哨,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说:「看不出来啊,小妹妹财力这么雄厚。」 眼前的年轻女孩素面朝天,穿着样式最普通的灰蓝色冲锋衣,住 60 块一晚的小旅社,出手竟这么豪爽? 「什么财力?是我奶奶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再找不到人她眼睛都要哭瞎了。放心,只要事成,你的佣金也翻倍。」 司羽警觉,赶紧扯了个谎,说完心里一阵苦涩,世上哪还有牵挂他们姐弟的人? 「爽快!」 董哥打了个响指,笑逐颜开,让她放心,说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促成此事。 董哥走了,司羽站在旅店门口,慢慢地吸一只细长的烟。 冬天的太阳是白色的,照在人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站在这里,一抬头就能望见山,还有森严的高墙和铁网,那一边就是让人谈之变色的缅北。 她在黄霖的建议下改道,没去昆明,直接来这里碰运气,董哥是黄霖推荐的,说他很有些门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不来不知道,来了才知道什么叫世人皆苦。 她身后一排密密麻麻十几家小旅馆,接待的都是从全国各地来寻亲的人:有从贵州过来、白髮苍苍普通话都不会说的老父亲,也有来自江西一脸焦灼的年轻妻子,家里两个孩子嗷嗷待哺,丈夫却在缅北的电信园区关着......。 这些旅社条件非常简陋,不仅墙皮斑驳,连床漆都剥落了,每家门口都贴着「避免被骗到缅甸做电信诈骗」的警方贴士,但胜在离公安局近,走几步拐个弯儿就是。 每天天不亮一群人就黑压压地聚集在公安局门口,伸长脖子打听最新消息,基本都是失望而归。 她不能像他们这样耗下去,她得铤而走险,另闢蹊径。 烟抽完了,司羽的神情也由怅惘慢慢变得坚定,陈耀光带给她的痛苦波动已经平静下来。 对现在的她来讲,爱情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渺茫遥远,曾经被它的光照到过,就已经很好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点开,陈耀光转的钱到帐了, 整整一百万! 她睁大眼睛,再数一遍,没错。 一股热流直冲她的眼底,喉咙也瞬间被堵住了。 这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的钱。 第83章 83 .图穷匕见 过完正月十五,陈耀光突然约阮云珊去外面吃饭,选了家非常高级的餐厅。 阮云珊满心欢喜,精心打扮了一番,愈发艷光逼人,到了后发现陈耀光今天也很不一样。 他不仅罕见地穿了套笔挺的西装,还用了髮蜡,头髮全往后梳,愈发显得眉目黑亮面孔冷峻。 两人走在一起登对养眼,所过之处总有人回头看他们。 餐厅环境幽静,阮云珊款款坐下,眉眼含笑,说:「有什么事在家说就好了,花这个冤枉钱干吗?」 「这地方你还记得吗?」 陈耀光不答反问。 「当然,那会儿你天天吹牛,说发达了带我来这里吃饭,让我点最贵的菜。」 阮云珊一脸甜蜜,又变成了少女,边说边整理披肩上的流苏。 陈耀光表情温柔怅惘:「可惜直到你走我都没能实现承诺。」 「过去的事说它干吗,往前看不就行了。」 阮云珊宽厚温和。 衣着笔挺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徵得他们同意后开始上菜,每道菜都艺术品一般精緻。 陈耀光说到做到,点的全是餐厅最贵的菜品。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愉悦,直到上了阮云珊最喜欢的甜品,奥地利苹果馅饼。 陈耀光看她吃得差不多了,突然开口,说:「年已经过完了,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不急,你们这两天不是要搬家吗?多个人多个帮手。」 阮云珊虽还笑吟吟的,心却一沉。 「这个倒不用你操心,现在有搬家公司,方便得很。」 「星宇刚刚才接受了我,我怕我突兀这么一走......。」 阮云珊话没说完,因为陈耀光眼睛幽深锐利,仿佛能看到她内心最深处。 她放下叉子,说:「我不会吃闲饭的,你的自媒体团队不是租到办公室了吗?肯定有我能干的活儿。」 陈耀光摇头,说:「不合适。」 「咋就不合适了?你连红梅婶都安排了,我难道连她都不如?」 阮云珊不高兴。 陈耀光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看着她,眼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阮云珊有些吃不消,说:「不行就不行!这样吧,我在附近租个房子,接送孩子上学,这总可以了吧?不管咱俩关系如何,星宇都是我儿子,我捨不得让他空欢喜一场。」 「那你一开始就应该和他说清楚!」 这话似乎说到点子上了,陈耀光有了反应,语气很重。 「说清楚什么?」 阮云珊装傻。 「说你只是回来暂住,说咱俩永远不可能复合但都是最爱他的人,说你会定时回滨城看他。」 他几乎一字一顿。 这番话想必在已他心里过了好几遍,这顿饭也不是白吃的。 阮云珊明白过来,脸色顿变,声音不由地硬起来:「耀光,滨城不是红日升,孩子也不是你一人的,我留或走,你管不了!」 好好好,果然还得走到这一步。 陈耀光立刻坐直,说:「大年三十,你带星宇去电影院看熊出没的那一天,有个姓司马的来过红日升,指名要找你。」 阮云珊身体剧烈一颤,脸上的镇定瞬间荡然无存,眼中都是惊慌。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了,他和你说什么了?你千万别信,这人的人品很有问题,以前还和我有点过节。」 她近乎语无伦次地说。 「什么过节?这个吗?」 陈耀光掏出一张纸,摊在她跟前。 阮云珊像挨了一记重磅炸弹,脸煞白,涂得鲜红光润的唇也剧烈颤抖起来。 那是一张她签名并按了手印的借据,金额是七十八万。 她抬头看眼前这个面无波澜的男人,首次感觉到了他的城府和可怕。原来他早知道了一切,那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她相处这么久? 陈耀光本不想图穷匕见,他念旧,总想给她留点体面,也是给过去的他留体面,直到初二那天,他发现她已潜移默化地把孩子变成了她的武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那一刻他不寒而慄,却谨遵约定,忍到过完年才出手。 「司马那天闹得特别厉害,说要报警,还要起诉。云珊,你到底怎么想的,这可不是简单的经济纠纷,是商业诈骗,刑事罪,要坐牢的!」 陈耀光把桌子敲得砰砰响。 阮云珊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不说话。 陈耀光嘆口气,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你总不能满世界躲吧?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能怎么办,钱早花完了,坐牢呗!」 她破罐子破摔。 陈耀光眼睛一瞪:「说得倒轻巧,你是吃得了苦的人?」 睡衣必须是真丝的、咖啡要喝手磨,闲着无事就不是插花就是看红楼梦,她肯剪短头髮去监狱踩缝纫机? 「吃不了也得吃,谁让我命苦?!你也不用翻旧帐,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我爱慕虚荣、攀权附贵、罪该万死,满意了吧?!」 阮云珊心虚,会错了他这句话的意思,情绪明显崩了。 「嘘!」 陈耀光忍不住提醒她,已经有服务员往这边看了。 阮云珊深唿吸,降低了音量,语气却更加激烈:「你不用总明里暗里点我,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不就想过点好日子吗? 你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但肯定不知道穷到什么地步。十二岁了我还在捡我姐的旧衣服穿,为了不过这样的日子,我才拼命考艺术团,都说我有天赋,没人知道我每天练舞练到半夜,脚趾甲盖都外翻了好几次。 没想到考上了也不过如此,好久才排到一次演出,一场才八十块钱,还要和她们勾心斗角,论资排辈熬资歷。我真的很累很累,不是身体累,是看不到未来的绝望。很多姐妹们都交了年纪大的男朋友,每天比买了什么鞋什么包,我一直咬牙挺着,终于遇到 了你。一看你我就知道,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在窗明几净书香门第里长大的好孩子。 我们在一起了,不小心有孩子了,我却好开心,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改变我的命运了。我去过你家,见过你的家庭环境和氛围,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神仙家庭,不仅仅是钱,我不知道你懂不懂,但真不仅仅是因为钱。图钱的话,我有更多捷径。 那会儿我真心实意想给你生孩子,想和你结婚,想变成你们家庭的一份子,即便你爸对我没一点好脸色。我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决绝,竟不惜和你断了父子关系,更没想到你那么犟,宁愿四处打零工都不肯低头。 我满心欢喜来过好日子,连文艺团的工作都不要了,最后却混成了黄脸婆老妈子,就连奶粉尿不湿都得靠你妈救济。我咬牙忍了好久,却一直看不到希望,你要么不在家,要么一回来就和我吵,连最后一点柔情都磨没了,我只有走,再待下去我会疯掉!」 她越说越动了情,身体微微发颤。 「对不起!那时的我,确实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陈耀光大受震撼,眼神明显柔软了些,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你也是的,欠债的事瞒我就算了,怎么连生病的事也拿来哄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因为这事替你悬心,甚至还偷偷谘询了我爸以前的同事!」 说到后面又气愤起来。 「我的确做过乳腺结节手术,我又没说「癌」这个字,是你自己多想了。」 阮云珊是个聪明的,立马察觉到了他的愧疚和松动,顺杆而上。 陈耀光心一寒,那丝柔情顿时荡然无存。 他换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这事我从司马那儿揽过来了,如果你同意,这笔钱我来扛,但你必须离开,并且把星宇安抚好。」 她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肯定是听到了拆迁的消息,吃定他不会袖手旁观。 阮云珊确实如此,不过她并不知道他家要拆迁,她无意中发现他成了网红,觉得他也许能帮她摆平,实在不行,在他这里避避风头也好。 谁知处着处着,她就想要更多了。除了钱,她还想要孩子,想要个稳定的家,也想要他,他更有男人味也更有魅力了,不是以前那个毛糙的年轻小伙儿可以比的。 陈耀光此话一出,她并不见欢喜,反慢悠悠地说:「耀光,你现在可不比以前,别说做网红的收入了,光拆迁就拆了多少个七十八万,就这么把我打发了?」 陈耀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顿变:「阮云珊,你搞搞清楚,不管我有多少资产,多少收入,都是我的!和你一毛钱关系没有!」 七十八万啊,不是七十八块,他二话不说全扛了,她不仅不感激,还觉得不够? 果然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样,我打给司马,你们的事自己慢慢解决。之前我怕星宇受伤害,不想破坏你在他心中的形象,处处帮你圆。现在突然想通了,各人各命,该他受的他就得受!」 他怒火中烧,说着就要按照借据上的号码拨过去。 阮云珊一把盖住他的手机屏幕,黑沉沉的眼睛里燃烧着绝望和愤怒:「陈耀光,你怎么这么自私?孩子的幸福比钱还重要吗?!」 她竟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陈耀光愣了下,突然神经质般地笑了下,笑声中满是绝望和讽刺,然后神色一肃:「你说的对,我陈耀光从来都不是光伟正的君子,别惹我,我什么混帐事都干得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阮云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又像是在估量,看他是在吓唬她还是来真的。 「成交!」她突然泄气了,「我还需要 10 万的生活费。」 「可以,但得签个合同。我现在银行户口只有两万八,先给你两万,拆迁款下来我把剩下的打给你。」 「你骗鬼呢?」阮云珊明显不信,「不说别的,你现在可是百万网红,光自媒体这一项收入......」 「我不用生活啊,不用给人家开工资啊,玩赛车不烧钱啊?而且我刚凑了一笔钱转出去......,算了,我犯不着给你解释这个。」 陈耀光越说越烦躁。 「给谁凑钱了?司羽?」 阮云珊敏感地抓住了重点。 陈耀光不说话,看神色明显认了。 她心里的酸泡泡立刻咕嘟嘟地滚开了,说:「你对她是真上心,比我这个前妻上心一百倍!」 「那是因为她值。」 陈耀光飞快地说,嘴角露出一抹旁若无人的温柔,差点把阮云珊气了个倒仰。 她忍不住阴阳怪气:「果然,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永远喜新厌旧,永远喜欢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女孩!」 「不用绑架我,凡事有因才有果,有这功夫还是想想你都做过什么吧。」 「是,我是喜欢强者,那不很正常?哪个女人会那么傻,喜欢一无所有的男人?」 阮云珊一点都不肯装了。 「这样的女人确实少见,不过祖上积德,我碰到了一个。」 陈耀光得瑟得简直没眼看。 阮云珊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话反击:「可惜人家现在和初恋在美国双宿双飞,没空想你这个糟老头子!」 陈耀光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我会等,我愿意等!」 第84章 84 .出生入死 傍晚七点多,缅甸果敢老街的电诈园区灯火通明,看上去和普通厂区没多大区别。 实则高墙大院,铁丝电网,到处是明哨暗哨,天花板上面都有摄像头,还有人持枪把守巡逻,戒备森严。 园区每天都有惨绝人寰的事发生,总有人被鞭打、被电击、被关铁笼和水牢,吃狗都不吃的东西,死个人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苍胜园区背面的巷子口静静停了辆不起眼的七座车,里面却别有洞天。 坐在副驾驶的狼叔噼哩叭啦说了一通,董哥给司羽翻译:「狼叔的人给你弟弟带了两次口信,但他警惕性很高,也可能是吓傻了,觉得组织在考验他,不肯信,也不配合。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你将和他有一分钟的通话时间,你必须得在这一分钟内说服他并告诉他逃跑路线。」 「好!」 司羽应得飞快。 「你先想想待会怎么说。」 董哥建议。 「不用!狼叔,你拨电话吧!」 司羽异常镇定,狼叔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sure?」 「sure!」 还用打什么腹稿?自从见到司麒照片后她已经好几晚没睡好了,那些话在她心头、舌尖不知翻滚过多少次了。 照片上的司麒已经是大人模样了,高瘦,眉骨位置添了道非常明显的伤疤,双眼阴郁,神情警觉,和以前阳光稚气的感觉截然不同。 但血脉相连,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这就够了,虽然活在水深火热中。 她会把他救出来,救不出来她就和他死在一起,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可让她眷恋的了。 电话很快接通了,司麒的声音温柔低沉:「亲爱的,昨天我和你说的投资考虑得怎么样了?」 司羽瞬间明白,狼叔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她顶替受害人和他通的话。 她心中五味陈杂,之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年竟成了娴熟的感情骗子。 「胖虎!」 她紧张急促地用方言叫他的小名,「我是你姐司羽,我现在就在你园区的围墙外,我是来救你的。」 死寂般地沉默。 「真的是我,是姐姐,胖虎!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我花钱请了最厉害的团队来救你。我只有一分钟的通话时间,我下面所说的话你一定要听清记住,并严格照做,同意的话敲三下话筒。」 「骗人?谁骗人?你看我是那种男人吗?」 对面传来调情般的笑语。 然后,叩叩叩,三声快速又清晰的敲击声。 司羽头皮一紧,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三十五分钟后,从左侧步梯下楼,一直走到一楼。一楼后门是打开的,那里摄像头会关三分钟,出去右拐三十米有个绿色的大垃圾桶,钻进去!后面自有人接应。」 话刚说话,通话就被狼叔掐断了。 时间到了。 司羽深唿吸,努力克制住激烈的情绪,耐心等,可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等了多久,她手脚都僵麻了,突然刷地一声,狼叔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压低声音招唿了一声,后门也打开了,两个彪形大汉跳了下去,手都放在腰上,隐隐可以看到枪柄。 有情况! 司羽的心狂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骨碌、骨碌,是拖垃圾桶的声音,由远及近,每一声都像刮在她的神经上。 越来越近,到跟前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她刚要探出头看情况,凌厉的强风袭来,一个人像麻袋似地被推搡了上去。 「go!」 狼叔摔上车门,朝司机低喝一声,车子弹一样沖了出去。 「司麒?司麒!是你吗,司麒?」 司羽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来人,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 他看上去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但表情麻木,面对激动得快崩溃的司羽,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司羽刚要再说什么,车后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噼啪声,像炒豆,更像鞭炮声。 「操!」 董哥立刻扒后窗,声音发紧,「有人追出来,狼叔和他们交上火了。」 司机勐踩油门,车开得要飞起来了,沿着大街小巷狂奔不止,中间强沖了一个民兵设的关卡,还甩掉了两辆狂追的警车。 谁都没再说话,车厢里空气紧绷,安静得能听到各自咚咚咚的心跳声。 不知道开了多久,最起码有一个小时,车突然转进了一片黑黢黢的森林里,山路颠簸崎岖,司羽头皮一阵发麻,问:「这是哪儿?为什么拐到这里来了?」 没人回答。 她的心立刻乱了,不会是黑吃黑吧,难道刚出狼潭又入了虎穴? 刚准备再问,手被紧紧握了一下。 她侧头,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了司麒的眼睛,他微微摇头,让她稍安勿躁。 她瞬间安静下来,见招拆招,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 车不知在山里穿行了多久,快把他们都颠吐时勐地停下了,司机扭头,对着董哥叽里哌啦说了一通。 董哥说:「下车!」 「这是哪里?」 司羽没动。 「马上到云南边境了,前面山路太险,车走不了。」 董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司羽拉着司麒下车,刚下去司机就熟练地调转头,一熘烟儿地不见了。 好在董哥有经验,掏出了一个手电,示意他俩跟着他走。 司羽一低头,发现大概出来得慌张,司麒居然光脚穿着拖鞋,立刻停下来,非要把自己的袜子扒下来给他穿上,穿着穿着,一滴眼泪突然砸到了司麒脚背上。 司羽不想哭的,可就连他的脚,都纵横交错着好几道伤疤。 司麒像被烫了一下,身体勐一抖,依旧没说话,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茂密的树木缝隙里突然透出了微弱的光亮。 大家都精神一震。 「到了!」 董哥带着他们从一个非常狭窄的出口爬了出去,外面停了一辆车,是他安排好来接应的。 车接到他们后一直往前开,很快就看到云南镇康的路标。 回来了,他们终于活着回来了! 司羽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看看身旁异常安静的司麒,恍然若梦,悲喜交加,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三年功夫而已,他的手掌已经这么宽大了,由少年长成了年轻男人。 「司麒,没事了,咱们回来了,没事了!」 她激动地、语无伦次地说。 司麒却没吭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景物看,像一头浑身紧绷充满警觉的小兽,直到看到镇康公安局,他才第一次开口,大叫一声:「停车!」 司机没剎住,已经沖了过去。 「掉头,掉头回去,董哥,你让师傅掉头。」 司羽急得嗓子都直了。 董哥赶紧吩咐两句,师傅把车开到了公安局对面。 司麒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司羽紧跟其后,看到他呆呆地隔街望着公安局的大门,还有上空飘荡的五星红旗,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嘴唇微颤,然后脸上的肌肉也跟着痉挛抖动起来。 「我回来了!我竟然活着回来了!」 他喃喃道,两行泪刷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是,回来了!司麒,姐姐找你找得好苦,终于找到你了!」 司羽也跟着流泪。 模煳的视线中,她看到司麒侧头看她,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帮她擦眼泪。 谁知下一秒,噗通,他突然毫无预警地栽倒在了地上。 「司麒!」 司羽大叫一声,惊恐的声音撕破了夜空。 第85章 85 .晴天霹雳 司麒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医生翻着翻着突然抬头,问:「你俩是什么关系?」 司羽的心勐地一突,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是他姐姐。」 「哦,那你们的父母呢?」 两人同时脸色一黯:「都不在了,去世了。」 医生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病人出去吧,我先和家属谈谈。」 他语气温和亲切,司羽的汗毛却瞬间都竖了起来。 「不用!有什么您直接说就行,我有心理准备。」 司麒开口,脸上是不合年龄的成熟和镇静。 这,医生似乎有些为难,看看司羽。 司羽略一沉吟,说:「医生,他和一般孩子不一样,有什么您就直说吧!他这情况,很严重吗?」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头疼,还会噁心呕吐,偶尔还会视线模煳?」 医生问司麒。 司麒点头:「是,之前时不时就会有一阵,但很快就过去了,最近几天明显感觉发作频率高了,症状持续的时间也长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医生点头,说:「那就对上了。你脑袋里长了个瘤,体积还不小,对神经的压迫越来越严重了。」 此话仿若晴天霹雳,炸得姐弟俩眼前一黑。 司羽声音发颤,问:「那怎么办?得动手术吗?」 「能动手术就好了。」 医生嘆了口气,合上资料:「瘤的位置很不好。你们尽快去大医院吧,别去昆明,直接去北京或上海。」 话音刚落,扑通,司羽身体一软,晕过去了。 她倒没大恙,只是急火攻心,很快就悠悠醒了过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映入眼帘的是司麒关切的脸。 她愣怔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了,挣扎着要起来。 「司麒,你别怕,不算什么大病,姐有钱,姐给你治!」 她一边挣扎一边不忘极力安慰他。 「嘘!」 司麒按住她不让她动,「正打吊针呢!」 「打什么吊针?咱们这就定机票,去北京,去上海!有姐呢,你别怕,什么都不用怕!」 司羽的心像火烤着一样,说着就要自己动手拔针。 「我不怕。姐,你别激动,我真的不怕。在那样的地狱魔窟待着,每天都能看到死人,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不瞒你说,我察觉自己身体出问题已经有段时间了。我一直在掩饰,唯恐被他们发现我是个没用的,可最近发作频繁,很快就藏不住了。如果真死在那里,他们会眼都不眨地把我像野狗一样扔出去,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现在已经很好了,真的,姐,至少我可以死在国内,死在亲人身边。等我死了,你把我葬在爸妈边上,有他们作伴,在阴间我就不是孤魂野鬼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这么算的话,我已经是赚的了。」 司麒语气异常平静,司羽却听得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她紧紧攥着他的胳膊,眼神闪着骇人的光:「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不会死的,我会带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把你救回来的。司麒,你才多大啊,一辈子还长着呢!」 阳春三月,刚评上旅游文明城市的滨城焕然一新,处处绿意盎然、繁花似锦。红日升所在的这条商业街却是另一番场景,几乎每家都搬空了,有几处房子已经被扒了一半,露出断墙钢筋,到处可见残砖断垣,破败狼藉。 司羽领着司麒穿行,其中时不时还能看到最后一批撤离者,正在满头大汗地打包搬东西,偶有抬头看到他们的,热情地和她打招唿,说:「司羽啊?从老家回来了?有段时间没见了!」 司羽便朝他挥挥手,笑笑。 经过朱氏海鲜大排档时,朱山达正踩着梯子拆招牌,看到是她差点没跌下去。 「你这个死丫头,终于捨得回来!玲珑天天念叨你,念叨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快快快,到家里喝杯茶。」 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说着就着急忙慌地扶着梯子往下走。 「改天吧,达叔,我这会儿有点急事。」 司羽赶紧拒绝。 姐弟俩继续往前走,陆续又碰到几个熟人,看到司羽都眼前一亮,非常惊喜亲热。 司麒忍不住开口:「姐,你在这里好受欢迎啊!」 「有吗?」 司羽微笑,神色恍惚,如烟往事歷歷在目,不过几个月前的事,怎么感觉像上辈子那么遥远。 「这里,」她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缓缓环顾一圈,「别看红尘滚滚,油烟缭绕,曾是你姐的乌托邦。」 「啊?」 司麒没听懂。 「没什么,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 司羽想起正事,情绪又拉了回来。 两人很快来到了红日升,一起站在店门口仰头往上看,红日升的招牌还没顾上拆,霓虹灯管在太阳下努力发着微弱的红光。 司麒突然反应过来:「我见过这个地方,是张照片,就那个老申请加你好友的人,他的微信头像。」 他是无意中看到的。 那会儿司羽还没顾上给他买新手机,怕他胡思乱想,怂恿他用她的手机玩游戏。玩着玩着,一个申请加好友的消息就蹦出来了,他随手点了下,立刻发现不对,这人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次好友申请,司羽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每次的好友申请他都有不同的留言,大部分是一些找人的线索,有时是他工作生活的新进展,有时跟喝醉后的呓语一样,断断续续,挺暧昧的。 他正翻着看得津津有味,司羽发现了,立刻把手机抢了过去,脸都红了。 「谁啊?你前男友?」 司麒纳罕,他还以为他姐是个毫无感情的钢铁女战士呢! 「不相干的人,已经把他删了,还老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不自然。 「你把他拉黑名单,这样他的申请就发不过来了。」 司麒教她。 司羽哦了一声,却没有拉,第二天就给他买了个新手机。 此时此刻,司麒看看店门,再看看他姐脸上复杂异样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还是天真了,她如果真不想收到那些消息,还用他教? 想必是有些故事的。 两人走了进去,先看到一棵被伐倒的树,横躺在地上,到处都是碎叶断枝,一楼的门窗都杯拆卸下来了,乱糟糟地堆在院子的一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咱去后院。」 司羽快速扫视一圈,没看到人,招唿司麒。 后院倒没大变样,非常安静,静到能听到一两声布谷鸟的叫声。 「有人在家吗?」 司麒看司羽越走越慢,似有些近乡情怯,保护欲暴长,立刻扯开喉咙叫了一嗓子。 「谁呀?」 杂物间的门应声而开,陈耀光不耐烦地走了出来,和司羽一对眼,立刻僵在了原地。 他还是那副模样,眉眼却有些忧郁憔悴,全不见之前的洒脱和随意,而他身后...... 司羽的视线突然模煳了,外面都在轰轰烈烈地改天换地,连那棵老树都被锯了,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就连桌上的茶壶、茶杯、书本、笔筒放的位置...,都还和她走的那天一模一样,床上铺着的依然是那条蓝白条纹的粗布床单。 司麒好奇地轮番打量他们两个,发现此时此刻,他们眼中除了彼此什么都看不见,空气暧昧微妙又张力十足,似乎还在滋滋冒着火花。 他略尴尬地挠挠头,看来不仅有故事,而且还相当刻骨铭心。 陈耀光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千言万语一起上涌,喉咙却阵阵发紧,只干巴巴地说:「回来了?」 司羽点头,趁势把泪意逼回去,问:「陈伯伯在吗?」 「在在在!」 陈耀光急忙扬声:「爸,爸,爸!别忙着捆你那点书了,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陈昌明从正屋出来,愣住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好闺女,你终于回来!」 紧接着视线落到她身后的司麒身上,声音骤变:「这就是你弟弟吧?你找到他了?」 陈耀光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个年轻男人,定睛一看,还真是,他的神情,还有那双丹凤眼,简直和司羽一模一样。 司羽没说话,拽了下司麒的胳膊,姐弟俩噗通一声,毫无预警地对着陈昌明跪下了。 陈昌明和陈耀光吓了一大跳,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扶他们,让他们起来好好说话。 俩人不肯,司羽满脸悲切,眼含热泪,说:「陈伯伯,你救救我弟弟吧!」 【完结】86.总要信点什么 陈昌明哗啦啦地翻检查报告,又对着太阳看了半天片子,权威,专业,一丝不苟。 众人鸦雀无声,三个人,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终于,陈昌明放下手中的片子,说:「你们已经把该看的专家都看了个遍吧!」 司羽点头。 陈昌明:「长太快了,现在的片子和两个月前的已经吃不一样了,症状应该都出来了吧?」 司麒:「是,发作越来越频繁,不止疼药已经顶不住了。」 陈昌明:「得手术,但这个位置,...估计没人敢接,差之毫厘就下不了手术台上了。」 司羽和司麒对看一眼,和之前那些专家说得一模一样。 「保守治疗呢?」 陈耀光迫不及待地问。 陈昌明先看了眼司麒,司麒立刻表态:「陈伯伯,您尽管说,我心里都有数。」 「生存质量会越来越差,到后面不光是头疼,很快就会失明,还极可能会偏瘫。当然,如果病人运气好,也许能控制住进程,让它慢一点。」 他已经说得非常委婉了。 「那就是说,只是时间问题,到最后殊途同归,都一样。」 司羽绝望地问,心再一次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陈昌明表情沉重:「嗯,预后一年半到两年。」 「那还是手术吧!陈伯伯,你帮他手术!」 司羽立刻恳求。 「谁手术风险都一样,况且我这双手,」 陈昌明抬起手苦笑,「已经废了好几年了。」 「不,没有废,我看到过您握刻刀在水晶上雕头髮丝的样子,您可以的!」 司羽热切地乞求道。 陈昌明摇头。人命关天,尤其是这样亲近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永远都不想再经歷了,过去的阴霾和心魔乌云一样笼罩着他,到现在还没散。 噗通,一直没说话的司麒突然又跪下了。 他抬头看他,眼神清亮坚毅,说:「陈伯伯,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宁可怀抱希望死在手术台上,也不愿苟延残喘多活那一年半载。 这段时间我和我姐跑遍了所有的医院,医生都不愿意动这个手术。偶有个别愿意的,比起您,不论技术还是经验,都差老远了。您只管死马当活马医,即便死,我也想死在你的手术台上,这样我才是真正的死而无憾。」 此话一出,别说陈昌明了,连陈耀光和司羽都震住了。 司羽立刻跟着跪在他旁边,说:「陈伯伯,我和他的想法一模一样。您放心,我们是知好歹的人,只要你肯出手,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领你的大恩。」 陈昌明非常动容,主意却非常正,铁打似的,只说可以帮他们推荐好医生, 正乱着,院子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司羽,你回来了?是你回来了吧司羽?」 话音未落,朱玲珑就淌泪抹眼,龙捲风似地沖了进来,一看到屋里诡异的场景,眼泪立刻被吓回去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也跪在了司羽身边,仰头对陈昌明说:「陈伯伯,司羽从不求人,既然这样求你,定是有了过不去的坎儿了,你就答应了她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陈昌明又气又急,说:「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今天一个个都这样,这是求不求的事吗?!」 陈耀光看他眼角微红,额角青筋乱跳,不同寻常,知道他的脾气已经顶上来了,赶紧拽朱玲珑,说:「快别跟着添乱了,这不是小事,得让我爸好好想想。」 拽起了她,又来劝司羽,但神情语气明显不一样。 「没事的,你别怕,司羽,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司麒的事我会和你一起扛,并且一扛到底,你信不信我?」 他蹲在她跟前,声音温柔,眼神诚挚坚定。 司羽惊惶的心立刻定了些,情不自禁地点头。 「那就好,后面的事都交给我,我来办!现在你先起来,地上又潮又寒,司麒也是,你本来就病着,赶紧起来。玲珑,」 他扬声,「你家不是还开着火吗?带他们姐俩去那里歇歇,吃点东西。」 「好!」 朱玲珑响亮地应下,又怯怯地看向司羽:「司羽,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别说傻话了!」 司羽鼻根一酸,张开双臂,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纵使之前对她有再多芥蒂,也抵不住她为了自己不由分说的这一跪啊! 朱玲珑他们一走,陈耀光就把正屋的门关上了,然后在陈昌明疑惑警觉的目光下缓缓跪下。 陈昌明大震,气极反笑:「刚才在人家小姑娘跟前大包大揽,我还以为你要怎么说服我呢,就这?」 陈耀光跪得非常板正,神色也久违地肃穆:「爸,男人膝下有黄金。虽说可以跪天跪地跪爹娘,但我这人脸皮薄骨头硬,即便当年闹到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我也没这样过。」 这话一下子触到了陈昌明的隐痛,他嘆气,说:「那会儿别说跪了,你妈都那么求你,你连句软话都不肯说,想不到司羽这丫头在你心中分量这么重。」 「是,但也不全是。」 陈耀光不卑不亢,「当年我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带眼识人,枉费了您一番良苦用心,现在每每想起,都坐立难安,这里我先磕一个,给您赔个不是。」 说完,咚一声,重重叩在了地上。 陈昌明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心里明白,他说的都是真话。 其实阮云珊事发离开后,他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男人之间,...一直没机会说破,今天借这个机会全表达了。 数年的心结一松,他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不用这样,你不恨你爸,不恨我让你妻离子散就够了。」 「说实话,不懂事时我确实恨过,甚至还曾把我人生所有的失意全都归罪再你身上,最近才慢慢清醒。你说得很对,如果不正视自己性格里的缺陷,无论当年我做的是什么选择,不管是赛车还是婚姻,后面都一样会出问题。爸,对不起!」 说完,陈耀光又利索地磕了一个。 陈昌明迅速把头扭到一边,脸上已老泪纵横。 他早习惯了儿子对他的冷淡和敌意,并已认命,万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他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陈耀光已经在磕第三个头了:「爸,我恳请你出马,不光是为了司羽,也是为了你。你医术怎样,病人清楚,医院的院长书记清楚,来找你的达官贵人也清楚,更别说司羽姐弟和我了。 因为我妈的事,你被心魔困扰,自废医术,郁郁寡欢过了这么多年,夜深人静时你就没一丁点不甘和遗憾?那可是你勤学多年,寒暑苦练才学会的本领,你甘心就这么废了?!」 最后两句话声音骤然高亢热烈,像从肺腑深处喊出来的一样。 陈昌明不说话,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明显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一伸胳膊,把陈耀光从地上拽了起来。 一周后,滨城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一辆手术车正由远及近,被急匆匆地推了过来,车后跟了一群人。 推到门口时车停了一刻。 司羽抓住已经被剃光头髮的司麒的手,说:「不怕,司麒你别怕,姐姐就在外面。手术是陈伯伯主刀,其他医生也都是一流的专家,一定会成功的。」 司麒微微点头。 朱玲珑挤到前面,把一个符塞到他的枕头下,说:「这是我妈一大早去海神庙求的,还帮你抽到了上上籤,放心,有海神娘娘保佑,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出来的。」 司麒再点头,眼睛慢慢扫了一圈,仿佛要把所有人的脸都印在心里,最后停在了司羽那里。 「姐,」他开口,说了件非常不相干的小事:「你把微信头像换了吧,别用我小时候的照片了。之前我们做过培训,拿孩子照片做头像的人最好骗,软肋就是照片上的人。你换卡通头像,我们一般不对这类人下手,默认他们万事多还穷。」 说完咧嘴心没肺地笑了下。 司羽嗯了一声,努力忍住澎湃的泪意,这是他唯一的本领,他想努力为她做件事。 「等你出来,你出来帮姐换了。你知道的,姐不懂这些。」 她柔声道。 「我不一定能出来。」 司麒收起了平日的满不在乎,首次流露出了脆弱。 「耀光哥,」 他突然拉住陈耀光的手,把它放在了司羽手上。 两人目光相撞,是男人与男人之间无声却深沉的託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陈耀光非常意外,因为司麒这几日待他不仅不热情,还带着一些审视和敌意,他郑重其事地点头。 司麒被推了进去,手术室的门嘭地关上,也重重地撞在了司羽心上,她膝盖一软,几乎站不住了,陈耀光赶紧抱住她。 手术时间特别长,足足有七八个小时。 司羽滴水不进,眼睛像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一样,亮得吓人,只管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陈耀光默默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无微不至。 朱玲珑上完课就从学校直接过来陪他们,万凤枝和齐红梅也轮番过来探望,看到司羽这个状态都非常担心,苦口婆心地劝她躺一会儿,吃点东西,司羽皆充耳不闻。 待要再说,陈耀光立刻拦住了,说:「随她,不在这一会儿。」 司羽的眼珠这才转了下,他始终都是那个最懂她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仿佛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 大家哗地一声都站了起来,除了司羽。 她双腿发软,抓住椅子把手,试了几次都起不了身,最后还是陈耀光半搂半抱地把她架了起来。 先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是陈昌明,到底上了年纪,即便穿着手术服带着口罩,依然看得出他已经累到了虚脱,脸煞白,额头密密麻麻都是碎汗,被两个年轻医生一左一右扶着。 司羽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不能唿吸,嘴唇动了几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好在还有陈耀光。 「爸,怎么样?」 他迫切地问。 「我尽力了。」陈昌明边摘口罩边说,声音虚弱。 司羽一哆嗦,差点晕过去,好在他后面还有话,「剩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陈昌明被簇拥着离开休息了,司羽还没回过神,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茫然地看着陈耀光:「什么意思,成还是没成?」 「当然成了!医生说话比较严谨而已,傻瓜!」 陈耀光笑道,但眼底也似有泪花闪烁,整整七个半小时,他的担心和煎熬一点都不比她少。 「成了?成了?太好了!太好了!陈耀光,太好了!」 司羽又哭又笑,紧紧地抱住了他。 司麒很快被推到了 icu 监控了,他们紧随其后,站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不知等了多久,有个年纪偏大点的护士推门出来,认出了陈耀光,和他打了个招唿,说:「放心去休息吧,病人的生命体徵非常平稳,刚才还醒过来一会儿,说了两句话呢!」 俩人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你看你,脸都哭花了。」 陈耀光爱怜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司羽不好意思地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吗?你在一家寺庙给司麒点过一盏平安灯,看来真的灵验,过了这几天我就去还愿,不知道人家还开不开门。」 「开!」 陈耀光非常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上过月我刚去过,又点了一盏灯,也许了个愿,确实灵验,现在都实现了。」 「什么愿?」 司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呢?」 陈耀光坏笑,双眼弯弯,盛满了幸福和愉悦。 司羽突然明白了,是希望她回来的愿望,不禁有些脸热,好一会儿才说:「没想到你还信这个。」 「原本是不信的。」 陈耀光顿了下,悠悠地说,「但现在想通了,人活着,还是要信点什么的。」 人生漫漫,总有遇到荆棘和坎坷的时候,随大流、放弃躺平是最容易的一种选择;逆流而上、孤身走暗巷则是另一种选择。 这个选择当然艰难得多,不仅孤独痛苦,还会被非议,但只要你心里的念是真的,只要你心里的念是诚的,高山大海都会给你让路,奇蹟也会出现。 就像司羽, 像他自己, 像他们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