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随便激怒一个疯子》 第1页 [现代情感] 《不要随便激怒一个疯子》作者:张不一【完结+番外】 文案 【1】 夏黎桐十六岁的时候,母亲结束了与继父的十年婚姻,她不再喊孟西岭哥哥。 往后三年,孟西岭每换一个女朋友,她都会挑三拣四一番,直到某一天,她强吻了孟西岭。 孟西岭指着她的鼻尖骂她疯了。 她就是个疯子,疯到了人尽皆知,疯得她妈把她强行送到了外地,但她还是跑了回来,不死心地去找孟西岭,却得知了他订婚的消息,和她最讨厌的那个女孩。 疯子准备出国,临走前狠狠地给孟西岭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随便激怒一个疯子。 【2】 毕业后,夏黎桐带着未婚夫回国,她妈和孟叔叔一起为他们举办了接风宴,同去的还有孟西岭和他儿子。 宴席中途,夏黎桐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却被孟西岭堵在了无人的空房间。 漆黑的环境中,她感觉到了他炽热的唿吸,迫切的语气中带着哀求:「和他分手,以后我陪你。」 夏黎桐冷笑着调侃:「你疯了吧?」 孟西岭就是疯了,疯得比她还早,却比她平静的多:「他知道淘淘是你生的吗?」 #1v1,he,双c# 备註: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伪关系存续期间没有任何感情;设定稍微修改了一下,由于某些原因女主晚上学一年;故事开篇男女主皆已成年,未成年期间没有任何早恋行为。 【高亮排雷】: 1、是双c,但男主有前女友,女主白切黑,男女主皆为非完美人设。 2、一篇狗血的言情文,作者自我放飞之作,真的很狗血(就好比男主并没有真的和别的女人订婚)。 3、第一章 作话内有更详细的排雷。 内容标籤: 阴差阳错 悬疑推理 虐渣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黎桐,孟西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人,激怒我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立意:从善 第1章 时值深冬,窗外的北风唿啸,一阵呜咽风声擦窗而过,夏黎桐手中画笔一顿,从书桌上抬起了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铅灰色的阴云压沉,半空中飘起了零零落落的雪花,细碎的雪片毫无规律地飞扬着,凌乱又无止境。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略带烦躁地心想:天气这么差,孟西岭还能按时回来么? 他走之前答应过她,元旦节前一定会回来,然而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三十一号了。 其实他能不能按时回来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因为她并不在乎什么元旦不元旦、跨年不跨年的仪式感,她在乎的只是他能不能说到做到。她还是一个很斤斤计较的人,如果他没有说到做到,哪怕是在元旦当天的凌晨回来,哪怕是在零点零一分回来,他也算是迟到。 迟到是不礼貌的行为,她讨厌不礼貌的人,但她并不想讨厌孟西岭。 所以,孟西岭最好不要迟到,不然她会生气的。 从窗外收回目光后,夏黎桐又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小闹钟,下午两点三十二分。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给孟西岭发个消息,问问他现在到哪里了,然后再决定自己要不要生气。 孟西岭回得很快,是一条简短的微信语音:「一个小时后到辅西服务区。」 辅西服务区是从西部回归东辅的车辆必经的一个服务区。 到了辅西服务区,也就意味着距离东辅不远了。 他不会迟到了——夏黎桐的心情在瞬间多云转晴,她再度拿起了画笔,看向了身前的画簿。 这是她的日记本。 别人的日记本是文字体,她的是绘画体,简笔画。 当前那一页白纸上用黑色马克笔画着一个三层蛋糕,蛋糕上插着两根黑色的蜡烛,左边那根蜡烛的造型是「2」,右边那根是「0」,预示着今天是某个人的20岁生日。 在蛋糕上方的留白处,还用黑色的笔写着「生日快乐」这几个字。 页面右下角标着一个小小的日期:1231 小棠今天二十岁,小树马上二十岁,小桐十九岁。 小棠死了,小树不理小桐了。 不理就不理吧,小桐无所谓了。 小桐是一个超级大美女,美女才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呢。 夏黎桐盯着那个纯黑色的蛋糕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翻了页,在新一页的干净白纸上,画了一个黑色的越野车。 她是美术生,寥寥几笔就将车的霸气轮廓和刚硬造型展现的淋漓尽致。 画开车的人时,她换上了彩色的马克笔。 最后她又用黑色的马克笔在车后方画出了高速路上的绿化带和围栏。 按时归——在下方留白处写下这三个黑色字体后,夏黎桐合上了自己的日记本,把本子和画笔一同塞进了书包里,然后拿起手机约了一辆开往辅西服务区的网约车。 换好衣服后,她背着书包下了楼。 她妈夏秋白正坐在餐厅里查看上个季度的财务报告,身前的实木餐桌上放着一台银白色的轻薄笔记本电脑,一个白色的马克杯,杯中泡着英国进口的红茶。 「去哪呀?」夏秋白抬头,看向了正顺着楼梯往下走的夏黎桐,「外面下雪了。」因为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四十岁的她看起来像是才刚三十岁出头一样温婉漂亮,在脑后盘起的浓密乌髮和纤瘦肩头披着的那件米白色的爱马仕羊绒披肩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了她的细腻肤色和端庄气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夏黎桐步伐轻快地下楼,心情十分不错:「去接孟西岭,他从西藏回来了。」 夏秋白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孟西岭」这三个字,脸色一沉:「你干嘛总去找他?」 夏黎桐满不在乎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他?」 夏秋白无奈:「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总和他粘在一起像什么话?而且我和你孟叔叔已经分开那么久了,你一直缠着他也不合适。」其实还有一些原因,但她无法说出口,难以启齿。 夏黎桐的眼神和语调一样淡然:「你有你的私心,我有我的立场,你应该理解我,就像我从没埋怨过你把我扔在院一样。」 夏秋白哑口无言,怔怔地望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心头说不出的郁滞。 女儿的那双杏仁眼遗传了她,很是好看,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睫毛比她的浓密修长,瞳色也比已经人老珠黄的她更为漆黑明亮,但那双眼睛看似目光灼灼,却没什么实际温度。 这孩子看人是冷的,从眼睛冷到了心里。 她只是把她扔在孤儿院扔了三年,从三岁到六岁而已,但是再领回来后,她的孩子就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她的心思变得很沉、很重,而且性格和心理都过于早熟,完全不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更像是一个冷漠绝然的成年人。 成年人或许也没有她的心思重。 有时她甚至会觉得这丫头的心是石头做的,冰冷坚硬,没有同理心和人情味,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冷漠的性格在她的身上展现的越发明显,即便是对待她这个当妈的她也是公私分明、锱铢必较,常常一句话就把她怼的心虚理亏、不知所措,就好比现在。 在「孤儿院」这个话题上,她永远是亏欠着她的,所以,夏秋白只能让步:「那你早点回来。」 夏黎桐在鞋柜前换上了黑色短筒皮靴:「今晚不回来了,在孟西岭那里住。」 夏秋白急躁又不容置疑地说:「不行,不可以。你已经十九岁了,他也是个成年男人了,你要懂得避嫌,还有,不许再喊他孟西岭了,他是你哥,继续喊他哥!」 夏黎桐:「你和孟叔叔离都离了,为什么还要我继续喊他哥?是哥哥的话为什么要避嫌?你到底是想让我喊他『孟西岭』还是喊他『哥』?」 夏秋白说不过她,恼羞成怒:「你少给我说绕口令,我让避嫌就是让你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你自己心里有鬼,不要牵连我。」夏黎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平静而淡漠,「我的命是你给的,但我的人生不是,所以你只需要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夏秋白浑身一僵,呆若木鸡地望着自己女儿,神色中充斥着错愕与悲戚……她才十九岁,就已经能说出来这种话了? 「你也不用难过。」夏黎桐又安抚了自己母亲一句,「我还是爱你的,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她没有骗人,她是真的爱自己的妈妈,也从没责怪过她把自己扔进了孤儿院,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最在乎她,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挡她的路。 谁都不能挡她的路。 说完,夏黎桐推开了家门,冒着雪走了出去。 室外的空气清冷,吸一口气,整个肺都是凉的。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长及膝盖,十分厚重,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太压个子,但好在她有着一米七的高挑身材,能够很好的驾驭这种毫无修身感的衣服;她的脑袋上还戴着顶粉红色的毛线帽,帽子顶端有一个毛茸茸的小球球,鬓角两侧垂下来了两根用毛线编织的小辫子;脖子上缠着的粉红色围巾和双手上戴着的这对手套跟帽子是一套的。 走到院门口时,夏黎桐回头看了一眼伫立在飘雪中的三层小楼,不出预料,真的很美。 復古典雅的洋房别墅设计——砖红色的外墙壁,黑色铁艺窗框,露天大阳台——很有时期上流社会的高档雅致风韵。 楼前还有一片精心布置的花园,花园正中央栽种着一棵海棠树,到了四月份,粉白色的花朵满枝绽放,团团簇簇,赏心悦目。 唯一的遗憾是,海棠无香。 推开小院的大门,朝东走一百米多米,有一座私人医院,专为上流社会的富人体检看病做疗养。 这是她妈开的私人医院,每年盈利成百上千万。 夏黎桐心里清楚,她们母女俩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仰仗着孟利嵩。 要是没有孟利嵩,她妈现在说不定还是一个拿着微薄薪水的卑微小护工,而她只会更惨,说不定还在孤儿院里,继续当一个双腿畸形离不开轮椅的残废,连学都上不成。 是的,她小时候是个残废,全靠孟利嵩把她从孤儿院里捞了出来,然后送她去美国治病,大把大把的金钱砸向了她的双腿,硬生生地把她的腿给砸好了。 没有孟利嵩就没有今天的她。 而且孟利嵩对她比对孟西岭还好,真正地做到了视如己出,直到现在也很关心她。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她虽然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她早就想好了,要是哪天自己真的精神失常变成了疯子,一定要提前用刀在手臂上刻一句话:「孟利嵩是个懂礼貌的好人,放过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走到私人医院门口,夏黎桐看到了自己订的网约车,一辆白色的本田轿车。 拉开后排车门,她很有礼貌地对司机说了句:「你好。」然后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尾号后四位。 司机只是点了点头,等她坐好后,按照公司制定的流程硬巴巴地说了句:「请系好安全带。」也不等夏黎桐把安全带系好,他就兀自开了车。 夏黎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在心里给司机打了个差评:真不礼貌。 雪越下越大,车队抵达辅西服务区时,零星的碎雪花已经变成了成片的鹅毛雪。 北风也是愈演愈烈。 吸菸区,几个身穿冲锋衣的男人凑在一起互相挡风借火,其中一个中等身高的胖子抽了一口烟后,将目光放向了不远处的停车场。 雪幕中停着一辆改装越野车,黑色的车身刚硬霸气、轮廓魁梧,别说女人了,就连绝大部分男人站在那辆车前都会被映衬的渺小无比,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车尾的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却没被庞大的车身压下去,反而和车子相辅相成了起来,车帅人更帅。 胖子吐烟的同时嘆了口气:「上帝真他妈不公平,帅就算了还有钱。」 虽然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其余几人还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孟西岭,统一认定他是被上帝偏心的那位宠儿。 黑色越野车的后备箱大开,孟西岭正弯腰整理东西,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驼色登山裤,脚踩一双黑色登山靴。 即便是弯着腰,他的双腿依旧是修长笔直。 胖子又问了句:「这是他第几次进藏了?熟门熟路的。」自驾途中,车队有好几次误入绝路,都是孟西岭带着大家绕出去的。 另外一人回:「第四次了。」这人名叫佟勐,和孟西岭是同学,再加上俩人都爱自驾游,所以关系比较熟,「第一次走的318川藏南线,第二次317北线,第三次青藏线。」 第四次也就是这一次,滇藏线。 滇藏线的风景不输南北线,但缺点是必须绕行云南,比之川藏线来说麻烦不少。 但爱旅行的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他们这帮人就是因为想找「麻烦」才组成了车队一起绕行云南进藏。 胖子:「他是不是对西藏有什么执念?」 佟勐吐了口烟:「前几次是,给他妈找唐卡去了,这次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这人就是爱玩,不想在家待着,天南地北地自驾找刺激。」 胖子:「那是因为什么啊?好端端的大少爷不当,非得出来找刺激?」 佟勐:「和他爸关系一般,亲妈死的早,有个后妈。」 简简单单几句话,信息量可不小——有后妈就有后爸。 胖子「啧」了一声,感慨:「看来上帝也不是很偏心。」 其余几人也是这么想,暗暗抽菸点头。 第2章 正说着话,「嗡嗡」一声响,胖子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同车队的女神给他发来的消息:【问了么?】 女神名叫李雅安,盘亮条顺的大美女,随便往路边一站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论他怎么舔,女神都对他毫无兴趣,一心一意地扑在了孟西岭身上。 在「人活一口气」和「继续当舔狗」之间挣扎了整整三秒钟,胖子以爱为名地选择了后者,将舔狗行为进行到底,积极主动地替女神打听消息:「孟西岭今年多大了?有女朋友么?」同时在心里悄悄地鄙视了女神一把:这都同行一个月了,还没打听到人家的芳龄,舔得太不专业了,不像是他,早早就知道了女神今年二十五岁,单身未婚。 佟勐:「二十六,单身。」 胖子的内心稍微平衡了一把:「高富帅也会单身?」 佟勐嘆了口气:「空窗期而已,倒追他的女孩多了去了。」 胖子:「……」 明白了,人家是主动单身,不像是他,持续被动……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伤感一把过后,他继续替女神打听:「他是干什么的呀?」 佟勐:「自己开公司的,研发新能源,不过他也搞投资,投的也是新能源行业,」他弹了弹菸灰,「还是家里有钱,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大学一毕业他爸就给了他几栋高档写字楼,什么都不干也能躺着赚钱。」 胖子:「……」 上帝还是偏心的!忒偏心了! 又在心里酸了一把之后,他拿起手机,给女神回復微信,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发给了她,然后就把手机放回了兜里,不经意间一抬头,一抹白色的窈窕倩影出现在了雪幕中。 女孩身形高挑,肌如瓷白,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粉色的帽子、围巾和手套,穿着黑色皮靴,乌黑的长髮从帽檐下方漏了出来,紧贴着耳畔垂下,将她本就小巧的脸颊遮挡的越发精緻。 她的眉眼也很精緻,骨相绝佳,明艷大气,却又带着点清冷孤傲的感觉,与漫天的冰冷飘雪交相唿应着,形成了一幅雪中美人图。 有那么一个瞬间,胖子觉得自己要变心了,李雅安差点儿就不再是他的女神了,然而下一秒,他那颗刚刚升腾而起的爱心又当空破裂了—— 女孩放缓了脚步,悄悄地接近孟西岭,在距离他五步远时突然冲刺,一跃而起跳到了他的后背上。 上帝的心都要偏到大雄宝殿去了!美女都喜欢孟西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孟西岭正专注着忙自己的事情,毫无防备,差点儿一头栽进后备箱里,但还是下意识地托住了她的腿弯。 夏黎桐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笑嘻嘻地说:「猜猜我是谁?猜错了我是会打你的哦!」 孟西岭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是个调皮鬼。」 哼,竟然说我是调皮鬼! 夏黎桐刚要开口,突然听到后备箱里传来了小动物的哼唧声,立即放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双手,改变成紧抱着他的脖子,把脑袋越过他的肩膀,好奇地凑前看了过去。 后备箱左边摆着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右边摆着一个牛皮纸箱,纸箱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御寒绒毯。 在毯子中央,趴着一只土黄色的小奶狗,圆头圆脑十分可爱,就是有点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坑里打过滚,原本干净的毯子都被蹭脏了。 灰色的毯子上还落着一支透明白色的无针头注射器,里面装着半管白色的奶汁。夏黎桐看过去的时候,小奶狗正在奋力地舔舐注射器的端头——在夏黎桐出现之前,是孟西岭拿着注射器给它餵奶,现在只能自力更生了。 「哪里来的小狗?」夏黎桐趴在他的肩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奶狗。 孟西岭:「路上捡的。」 「哦。」夏黎桐对他在路上捡小狗的行为毫不意外,因为他一直是这样一个温柔又心软的人。 随后她又问:「男的女的。」 她不分公母,只分男女。 孟西岭笑了一下,顺着她的句式回答:「男的。」 夏黎桐又问:「多大了?」 还真把孟西岭给问住了,思索片刻,不确定地回答:「一两个月?」 夏黎桐:「好吧。有名字么?」 孟西岭:「没呢。」他也懒得想名字了,「你想一个吧。」 夏黎桐嘆了口气:「哎,你出门一趟,带个野孩子回来就算了,还让我给它起名字,真不负责呀。」 孟西岭哭笑不得:「夏老闆,讲讲理行么?」 对她无奈时,他总是喊她夏老闆。在她七八岁大的时候,孟利嵩给她买过一套超市系列的玩具,其中配件不仅包含各种零食百货,还有一台迷你收银机和配套假//钞。有了这套玩具后,她特别喜欢当老闆,天天拉着已经上初中的孟西岭配合她「营业」,让他假扮客户来她的「小超市」购物,不购不行,不购就去告状。从那时起,孟西岭就开始喊她夏老闆。 夏黎桐回答说:「商人可不讲理,我们只认钱。」 「……」 真是学到了资本家的精髓。 孟西岭轻嘆口气,和小资本家打商量:「我买你一幅画,你送我个名字行么?」 夏黎桐认真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看在你是多年老客户的份上,可以吧。」又说,「但是我的画也不是很便宜,因为我是个潜力股,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梵谷,你做好心理准备。」 孟西岭:「能有多贵?」 夏黎桐斟酌着报价:「一千?」 孟西岭:「我买十副,给我想十个名字。」 夏黎桐:「……」 夏黎桐:「好你个大资本家!」 孟西岭被逗笑了,夏黎桐也笑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在不远处的吸菸区,胖子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女神给他发来的消息:【这女的谁啊?不是说他单身么?】 胖子也挺奇怪的,又开始向佟勐打听消息:「那女孩是谁啊?看起来跟孟西岭关系不一般啊。」 佟勐:「他妹妹。」 胖子一愣,惊讶:「亲妹妹?后妈生的?」后妈基因不错啊!怪不得把亲爹诱惑的五迷三道! 佟勐解释道:「是后妈生的,但不是他亲妹,后妈带来的妹妹。」 明白了,是异父异母的妹妹。 胖子又抽了一口烟,眯眼望着不远处:「他们俩的关系倒是挺不错啊。」 佟勐:「是挺不错,父母离也一直有联繫。」 胖子又是一愣:「他爸和后妈离婚了?」 佟勐:「早离了,离三年了。」还有一件事儿他都没好意思说:东辅上流圈的人基本都知道,夏秋白最初只是负责照顾孟西岭亲妈的住家小护工,没什么背景的农村女人,但是他亲妈死后还不到半年,这女人就迅速上位了。众人都猜测这女人是在孟西岭亲妈死之前就和他爸搞在了一起,但是看孟西岭对她女儿的态度,又不像是这样——谁能对小三的孩子这么宽容大度?而且孟利嵩也明确表示过夏秋白从未介入过自己和前妻的婚姻,可是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再说回之前,和孟利嵩结婚后,夏秋白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个连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的残废小拖油瓶。 农村野女人加残疾野孩子,这组合真是上不了台面,所以贵妇圈的阔太太们都挺看不起夏秋白,但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和心计——即便是离了婚,孟利嵩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并且所有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对她赞不绝口。 这女人简直是面面俱到,八面来风。 说句唯心主义的话:世间万物都会成精,包括人类,夏秋白就是个人精。 很多人都劝过孟利嵩,让他提防夏秋白、提醒他这女人不简单,只是图他的身份和钱,找个摇钱树给她女儿铺路而已,但是孟利嵩一心扑在了夏秋白身上,根本不听劝,对小残废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亲自把路铺到了那对母女的脚下,帮助她们实现了阶级跨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要说夏秋白这女人也真是够狠,站稳脚跟后就把孟利嵩踹了,昂首挺胸地走了独立人的路线,真是应了网络上流行的那句话: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但他没法和胖子明说这些事,毕竟是朋友的家丑,他擅作主张地大肆宣扬不太好,只是话里有话的说了句:「孟西岭这人就是心太软了,又不是亲妹妹,何必呢?你看那丫头从上到下穿的戴的哪样不是从他爸手里抢走的钱?换了我我早和那对母女撕破脸了。」 不过简单的三言两句也足够胖子脑补出一番恩怨,并感慨:真是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啊! 该怎么和女神汇报呢? 斟酌了一番措辞后,他给女神回了微信:【不是女朋友,前任继母带去的小拖油瓶。】 夏黎桐笑够了之后,从孟西岭的后背跳了下来,从毯子上拿起了注射器,慢慢推进着活塞轴,给小奶狗餵奶,心头忽然产生了一个问题,于是询问孟西岭:「它喝的是什么奶?牛奶么?」 孟西岭:「羊奶。」他解释了一句,「牛奶乳糖含量高,它现在太小了,可能会乳糖不耐受。」 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的细心,但夏黎桐还是点评了一句:「羊奶味挺膻的,我不爱喝,但我爱吃羊肉串。」 孟西岭听懂了言外之意:「想吃羊肉串了?」 夏黎桐点头:「嗯。」又嘆了口气,「好久都没吃了,也没人愿意请我吃,我真是个小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 明晃晃的暗示。 孟西岭忍俊不禁:「夏老闆都这么说了,不请你吃一顿,好像不太合适?」 夏黎桐点头:「是的,非常不合适,甚至会影响我们之间长久以来的友好贸易关系。」 哟,都要影响贸易关系了?孟西岭嘆息着说:「看来不请还不行了。」 夏黎桐再次点头,煞有介事:「是的,不请不行。」 孟西岭又被她严肃的小表情逗笑了。 说话间,一个女人迎着风雪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直径走到了孟西岭面前,对夏黎桐熟视无睹:「孟总,可以交换一下联繫方式么?方便下次组队再约。」 她穿着银白色的冲锋衣,黑色登山裤,浅棕色的登山鞋,身形十分高挑,比夏黎桐还要高出几公分,乌黑的长髮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个高马尾,额前耳畔没有碎发,高炉顶和小巧鹅蛋脸的优势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夏黎桐随意打量了女人几眼,公平公正地打了个评价:绝对算是个顶尖美女,但还是没我好看,还没有自知之明——都同行那么久了,还没和你交换联繫方式,就说明对你没那意思,主动来要也不会给你。 夏黎桐的反应也很快,抢在孟西岭之前开了口:「不行,你不够变态,他肯定看不上你。」 被车队大部分男人奉为女神的李雅安:「……」 不够、变态? 孟西岭也是一愣,微微蹙眉,用一种无奈中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神不改色,详细又认真地对李雅安说:「他喜欢玩德国骨科,喜欢玩s-m,喜欢玩皮鞭蜡油手铐囚-禁。」说着,她还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撩起了羽绒服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一条旧疤,「你看,这就是我们玩过的证明,皮鞭抽的,你能接受么?能的话咱们三个一起玩,我不介意,反正他早就想三人y了,说是这样更刺激。」 李雅安原本是不相信的,但那条疤简直是铁证如山,让她不得不信,当即瞪大了眼睛看向孟西岭,眼神震惊又惊恐:你tm竟然是个重口味大变态! 孟西岭:「……」 第3章 李雅安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心有余悸又愤恨不已地想:幸好这一路上从来没有和他独处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这么帅,谁会知道竟然是个大变态?真是晦气! 孟西岭望着她气沖沖离开的背影,长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夏黎桐,诚心发问:「夏老闆,毁我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夏黎桐蹙眉,不高兴地反问:「你喜欢她么?」 「不喜欢。」孟西岭实话实说,「但也不想被当成变态。」 夏黎桐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只抓前一句话的重点:「既然不喜欢,干嘛在乎她怎么想?我好心好意替你挡了烂桃花,你还埋怨我,是不是你不知好歹?」 「……」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孟西岭说不过她,只能认栽:「你呀,越来越厉害了,我认输。」 夏黎桐越发理直气壮:「所以你更应该请我吃饭了,不然没诚意。」 孟西岭无奈一笑:「你想去哪里吃?」 夏黎桐早就想好了:「东辅大学新校区旁边的夜市。」她补充说明,「叫『丽姐烧烤』,你可以导航过去。」 「嗯。」孟西岭看了一眼后备箱里面的牛皮纸箱,「路上看看新校区附近有没有宠物店,去给它买点东西。」 他虽然出国留学了几年,但本科前两年是在东辅大学就读的,不过是在老校区,新校区没去过几次。 夏黎桐:「你要收养它?」 孟西岭伸出右手,轻轻地用指尖挠了挠小奶狗的头,神色温和,如沐春风:「既然已经捡回来了,肯定要养。」 他的手型修长,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像是菩萨的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也有着一副菩萨心肠,像是他亲妈——夏黎桐心想——也不知道罗怡初临死前有没有后悔把自己儿子养成了一个上善若水的人? 据她所知,罗怡初从小家境优渥,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受家里人影响,她从小就十分信佛,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一生温良恭俭让,从不与人争执,也不与小人计较,大施香火、济弱扶倾,真真的活菩萨一个,但却没个善终,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后才走。 和罗怡初比起来,她妈夏秋白简直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罗怡初真的一点都不恨么? 孟西岭也不恨么? 为什么不争不闹呢?为什么不撕破脸呢?为什么要任凭小护工和护工的残废女儿鸠占鹊巢呢?大家鱼死网破不好么? 夏黎桐不明白,就好比她不明白什么是「慈悲」、什么是「心如明镜台」。 她还曾问过她妈:「罗怡初在临死前有没有诅咒过你?」 她妈的回答是:「她为什么要诅咒我?她活着的时候我可没干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她说:「她是病了,又不是傻了,你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住在她身边,她还能察觉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嘛?」 她妈的语气平静:「她当然能,但生死之事已经由不得她了,况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是个活菩萨,所以我敬她三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抢她的东西,一旦那口气断了,人间的东西就不属于她了,她也不再需要了,但我需要。」 罗怡初对她有恩,也是这世间难得的净心好人,所以即便当初她再着急,也没有破坏过她的家庭和婚姻,给将死之人留了一份尊重,但这份恩情只能延续到她生命的终点。 人走茶凉,恩情也是一样。 夏黎桐能理解她妈的做法,毕竟,这世间有万般无奈,半点不由人,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当一个问心无愧的好人。可她还是实话实说:「可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不甘心,我好心好意地收留你,你却利用我、算计我,想在我死了之后霸占我的一切。」 她妈嘆了口气,自嘲一笑:「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哪来的不甘心?她不像是咱们一样活得低贱,她是个体面人,骨子里的高贵,有深厚的里子,也懂得照拂面子,比谁都活得通透。」她又说,「她不是死了,是立地成佛了。」 她的言语中,还带着对罗怡初的羡慕、嫉妒和钦佩。 她真是羡慕极了罗怡初的优越出身和骨子里的那份恬淡与高贵。同人不同命,有钱人家出身的孩子就是比穷人家出身的孩子高远大气,站在金钱堆上看世界和站在泥坑里看世界有着天壤之别,铜臭味培养出了罗怡初身上的豁达书香气,而生在泥坑里的她,身上只有臭鱼烂虾味儿。 「她儿子和她一样,也是个体面人。」说完,她又自嘲一笑,「生龙,凤生凤,老鼠只能生老鼠。」 她把罗怡初和孟西岭比作了龙凤,把自己和自己女儿比作了老鼠。虽然夏黎桐并不喜欢这样的比喻,因为她不想当老鼠,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妈的比喻实在是太精准了。 罗怡初和孟西岭心无怨恨,大气洒脱,活得漂亮,不像是她和她妈,满心都是怨恨,根本不明白「宽容」这两个字该怎么写,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进地狱来陪她们。 其实她特别看不起孟西岭的这颗干净纯粹的菩萨心,这世间骯脏,菩萨心最无用,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身上的那份纯粹和善良吸引,甚至是嫉妒:谁不想心无怨恨、潇洒自如地活着呢?但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可以真正的做到心无怨恨呢?只有孟西岭。 他像是一颗毫无杂质的海洋蓝钻石,像是无人区的落雪,像是草原上空的云层,坚定、洁净、又温柔。 她想,他活得一定很,像是江南的风,她也想活得这么轻松,可她没这个命,她从一出生起就是被人嫌弃着的。 她还没一条狗的命好。 狗都被孟西岭收养了,从此以后如倚菩提,心无旁骛,吃喝不愁,悠哉悠哉。 她挺不服气的。 是的,她在嫉妒一条可能才刚刚满月的小土狗。 「可是你家已经有两只猫了。」夏黎桐不想让他收养这条狗,不想亲眼见证着自己被狗比下去,「它现在太小了,会被皎皎和花狸子欺负。」 「皎皎」和「花狸子」是猫的名字,夏黎桐给起的名字。它们全都是孟西岭收养的流浪猫,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最常见的中华田园猫:皎皎是小母猫,一只黄色的橘猫;花狸子是公猫,一只虎皮狸花猫。 夏黎桐又说:「花狸子的脾气最臭了。」 孟西岭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花狸子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除了夏黎桐以外谁都敢惹,要是突然把小狗带回家,搞不好会刺激到花狸子的领地意识,对小狗产生敌意和攻击性。 在他思考着该怎么安置这条小狗的时候,夏黎桐又说:「要不你把它给我吧,我先替你收养它,我也挺喜欢它的。」 孟西岭并没有立即答应她:「夏阿姨能同意么?」他不怎么放心夏秋白。 夏黎桐:「她为什么不同意?我带回家的小狗,她必须同意!」 也是。 虽然夏秋白这人没什么多余的好心肠,但对自己女儿却是真的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孟西岭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她:「那行,后续需要什么东西的话直接告诉我,我去买。」 「嗯!」目的达成,夏黎桐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箱子里的那只可怜的小奶狗,志得意满地心想:看吧,最厉害的还是我,我才是神,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你的命运! 落雪依旧纷纷扬扬,不消多时,天地间已经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给小奶狗餵完一针管羊奶后,孟西岭开车带着夏黎桐回了东辅,导航去烧烤店的路上,两人发现了一家比较大型的宠物商店,于是就将车停在了路边,冒着雪去了宠物店,买东西的同时又让店员给小奶狗洗了个澡。 洗完澡的小狗从土黄色变成了浅棕色,如果按照最近比较流行的说法来说,它是暖系奶咖色的。夏黎桐当即就给它想到了一个好名字:小布丁。 奶茶配布丁,绝配! 夏黎桐虽然无情地改变了小布丁的命运,让它痛失了去「天堂」居住的机会,但她并不打算虐待它,甚至是准备好好地宠爱它,给它挑选的狗粮和日用品都是最好的。 其实她挺喜欢小动物的,而且比起人来说,她还是更喜欢和小动物相处。 人有时候和畜生也没什么区别,畜生却比人忠心耿耿,也没什么歹毒心肠,所以,她并不喜欢给宠物分公母,而是用男女代称。至于人嘛,有男有女,有公有母。 买完东西后,继续前往东辅大新校区。 「丽姐烧烤」位于东辅大北门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 孟西岭将车停在了巷子口。下车的时候,夏黎桐担心小布丁独自一狗在车里会着凉,于是也把它也抱了下来,裹进了自己胸前的羽绒服里,一路双手抱怀。 因为紧挨着大学,所以这条小巷子里有不少小吃店,鳞次栉比的形成了一条小吃街。 天气原因,今天的小吃街不怎么热闹,绝大多数店面也没开门,不过丽姐烧烤倒是开了。 这家烧烤店的门面是个穿堂结构,直通后面的露天小院。天晴的时候,不少食客会选择坐在院子里烧烤。但是今天下雪了,夏黎桐和孟西岭只能选择坐在门店的屋子里吃。 在某张餐桌边落座之后,夏黎桐用目光环视店面,却没看到熟悉的面孔,有些失落,不过也在预料之中:今天是苏七棠的生日,他不来也是正常的。 点完菜,她将小布丁交给了孟西岭,说自己要去一趟卫生间,然后就朝着后院走了过去,还背上了书包。 在院里绕了一圈,她来到了一间位于小院东南角的卧室前,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虚掩着的房门。 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正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电视嗑瓜子,正看到兴头上,听到敲门声后,不高兴地喊了句:「谁啊?干什么的?」 夏黎桐擅自把房门推开了一些,为了更清楚的看到对方,迫使她出来见面:「来吃饭的,捡到了一件快递,没找到原主。」 女人蹙眉,拍了拍手,不情不愿地下床,穿拖鞋的时候问了句:「谁的快递?上面写名字了吗?」 夏黎桐:「祁俊树。」 哦,那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 谁不喜欢帅小伙呢? 听说还是东辅大学的校草呢。 女人的宽容心立即大幅度提升,快步走到了门前:「他今天不在,你先给我吧。」 夏黎桐不放心地打量着眼前的中年女人:「你是谁呀?你认识他么?」 「我是这儿的老闆娘。」穿着睡衣的女人说,「他每周末都会来我这儿打工。」 「哦。」夏黎桐看似是被说服了,从肩膀上取下了书包,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快递盒。 老闆娘接过快递盒子后,稍微掂量了一下,分量不重,不确定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又看了看贴在盒子上的快递单,不由有点奇怪:地址竟然是她的烧烤店?这孩子怎么不直接寄到学校呢? 「你在哪捡的?」老闆娘奇怪地问了句。 夏黎桐:「前台旁边,可能是快递员没放好吧。」 老闆娘倒是没怀疑,因为负责这条街道的那个快递小哥确实不怎么负责,总闹出丢快件的事:「那行,等他来了我就给他。」 「嗯。」夏黎桐没再多言,重新把书包背好了,正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老闆娘却又忽然喊住了她,「诶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啊?留个联繫方式吧,我好跟他说是谁捡的,让他答谢你。」 她其实是担心快递盒子里装的是贵重物品,万一损坏了,说不定还得赔钱,但她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夏黎桐也不傻,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拒绝,又把书包卸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了纸和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又附上了一句话:「有问题就找我,随时可联。」 老闆娘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放心了,然后冲着夏黎桐呵呵一笑,给自己打起了圆场:「姑娘你有男朋友么?小祁可是个大帅哥,你俩可以聊聊。」 夏黎桐心想:我倒是想让他跟我聊,他不理我。 第4章 夏黎桐重新回到店里的时候,羊肉串已经上桌了。孟西岭正拿着一次性透明塑料杯餵小布丁喝水,同时温声催促她:「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其实夏黎桐并不想吃羊肉串,太油了,她只是为了找个藉口让孟西岭带她来这里而已,但还是要装装样子,于是就从不锈钢托盘里拿出来了一支铁签子。吃完之后,就不吃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孟西岭把怀中那只对羊肉串虎视眈眈的小傢伙摁了回去,又无奈地询问另外一位不让他省心的傢伙:「只吃一串?」 夏黎桐点头,一脸认真:「美女必须自律,不然身材会走样的。」这句话虽然只是她找的藉口,但也是她的内心真实想法:身为大美女,必须要极度自律才行。 孟西岭看了看她那即便是穿着厚重羽绒服也难掩纤瘦的肩头,嘆了口气:「你现在太瘦了。」 夏黎桐傲娇又自豪地心想:但我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我的肉听话。 为了劝她多吃点,孟西岭又说:「想保持身材可以少吃点,但如果不吃的话,到了睡觉前一定会饿。」 夏黎桐斩钉截铁:「我可以忍。」美女嘛,就是要忍,对自己狠! 劝说无效,孟西岭只好改变策略:「夏老闆,做个生意?」 夏黎桐眉头一挑:「什么生意?」 孟西岭:「吃一串,给二百。」 夏黎桐:「……」 哪里有用金钱诱惑着人吃饭的道理? 但是身为「小资本家」,哪里有拒绝金钱的道理? 她眉头微蹙,纠结地咬住了下唇,想了想,说:「我保持身材很艰难的,吃了不少苦。」 孟西岭忍笑,认真询问:「所以呢?」 夏黎桐:「得加钱。」她抬起右手,比了个三,「一串三百。」 孟西岭倒是果断:「成交。」 夏黎桐又开始懊恼了:早知道这么痛快,就报得高点了。 「生活不易,美女嘆气。」她还真的嘆了口气,从盘子里拿起了一串羊肉,吃了一口,却感觉没什么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吃,于是又对孟西岭说,「其实我想吃你做的饭。」 孟西岭抬眸,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今天晚了,改天吧。」 「我今天可以不回家。」夏黎桐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去你家住,我们可以一起跨年。」 孟西岭考虑了一下:「也行,但我明早要去一趟静山寺。」 明天开年第一天,他要去给他妈点盏佛灯——他虽然不信佛,但是,他妈信,所以这规矩一直保持着。 夏黎桐对寺庙那种地方没什么好感,自欺欺人的虚伪之地罢了,所以从没和他一起去过,这次也是一样,绝对不去:「我可以在家等你。」 孟西岭:「嗯,我尽量早点回来。」 「好。」夏黎桐又想到了什么,问:「你这次去西藏还是为了找唐卡么?」 唐卡是用彩缎装裱的捲轴画,藏族文化的特色代表,制作颜料昂贵,艺术风格鲜亮而璀璨,带有浓郁的宗教气息。 佛说一切随缘,寻求唐卡的过程也是如此。 罗怡初生前对唐卡有着说不出的痴迷,收藏了许多副珍贵唐卡,大的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小的只有半张手掌那么小。为了更好的安置这些唐卡,她甚至专程请人建造了一座唐卡博物馆。 她入的是药师门,但终其一生也没能找到一副能够诠释她心中佛法的药师唐卡,直至临终前,她终于看到了一张合眼缘的药师唐卡,却只是有缘无份,怀揣着遗憾撒手人寰了。 孟西岭多次进藏,就是为了去给他妈寻找这幅药师唐卡。 但是据夏黎桐所知,他上次去西藏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那副唐卡,并把它请回来了,所以她很奇怪,这次怎么又去了? 孟西岭回她:「去买了把藏刀。」 夏黎桐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亮:「是送给我的嘛?」大概在两个月前,她看画册的时候看到了藏刀,曾和他提过一嘴自己很喜欢这种刀具的艺术风格,想弄一把回来研究研究。 孟西岭想逗逗她,就卖了个关子:「保密。」 夏黎桐也不着急:「那行吧,不过如果你不送给我的话,我会生气的。」 孟西岭:「然后呢?又要影响贸易关系了?」 夏黎桐点头:「是的,我会单方面增收税款。」 孟西岭苦笑一下:「不仅把我塑造成了变态,还要给我加税,谁家妹妹像你一样天天坑哥哥?」 夏黎桐突然抿住了双唇,原本带有温度的神色在瞬间冷了下来,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她不想当他的妹妹。 不想只被他当作妹妹。 「谁是你妹妹?」她盯着他,反问了一句,「我妈和你爸都离婚了,我们还能算是兄妹么?」 孟西岭愣住了,哑口无言,心里还有点失落……这傢伙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 烧烤没吃几口,全部打包了。回家的路上,夏黎桐安静极了,微微侧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车窗外的飞雪,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西岭已经对她这种状态习以为常了,因为她从小就喜欢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有着自己的精神世界,所以也就没打扰她,一言不发地开车。 四十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了一座独栋别墅的一楼停车库中。 车停稳后,夏黎桐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的同时,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停放在旁边的那辆车上。 孟西岭有两辆车,一辆黑色越野,自驾旅行的时候开;一辆白色奥迪轿车,工作的时候开。 他是个很理智的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分得很清,就好比这两辆车,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绝不混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他也不喜欢无关紧要的人去参与他的生活,所以即便是独居也没有住家阿姨,阿姨只是一周三次上门做清洁,但如果他长期不在家的话,会交代阿姨每天定时来餵猫。 皎皎和和花狸子是两只比较粘主人的小猫,孟西岭才刚把房门推开,它们俩就扑到了他的面前,一左一右地扒着他的小腿,急切又热情地喵喵叫。 孟西岭对待小动物很有耐心,眼神中立即浮现出了温和的笑意,松开了手中的行李箱,一手一只把它们俩从地上抱了起来,动作熟练而温柔,像是在抱两个小孩子。 皎皎和花狸子立即蹭上了他的脸颊,亲昵地舔舐着。 夏黎桐抱着小狗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两只肆无忌惮的猫,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起来。 是的,她又开始嫉妒这两只猫了。 猫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去亲近孟西岭,她却不行。 真是不公平。 她怀中的小布丁忽然哼唧了一声,一下子就吸引到了花狸子的注意。 花狸子是个天生的臭脾气,后背一下子就弓了起来,眼神犀利地盯着夏黎桐怀中的小狗,释放出了满含威胁地叫声。 夏黎桐借题发挥,冷冷地盯着花狸子,警告:「这是我的狗,你要是敢欺负它,我就把你身上的毛全部剃光!」 动物天生有灵,所以花狸子向来是忌惮她三分的,当即呜咽了一声,缩回了孟西岭的怀中。 孟西岭回身看向了夏黎桐,开玩笑着说:「啧,凶丫头。」 她也一点不喜欢被他喊「丫头」,好像她还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夏黎桐不高兴地咬住了下唇,直接抱着小布丁上了楼。 这就生气了?孟西岭意外又茫然,感觉这丫头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夏黎桐在这里有自己的房间,回到房间后,她把小狗放到了床上,又把书包、帽子围巾手套以及身上穿着的羽绒服全部扔在了床边的米黄色地毯上,然后钻进了被窝里,把小狗抱进了怀中。 小奶狗也很听话,不吵不闹,乖乖地依偎着她。 夏黎桐甚至能感受到这个小傢伙的体温和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可怜的小狗总是会让她想到自己在孤儿院里面的日子。 在孤儿院的那几年,她就像是一条可怜的狗一样,没少被欺负。 她比这条狗还可怜,不仅双腿是个残废,还长得不好看,也不可爱。小时候的她五官太大,脸型太小,又严重的营养不良,皮肤蜡黄骨瘦如柴,像是个丑陋的外星人,是长大之后才慢慢地张开了,变白变好看了,但她不是没有体会过当小丑的滋味。 除了小棠和小树之外,孤儿院的小朋友们都喊她「小残废」、「小臭猴」,更过分的喊她「畸形人」。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畸形人」这个外号可真是太伤自尊了。 孤儿院里还有很多坏小孩,或者说,有人天生坏种,他们会趁着老师看不见的时候打她、骂她、掐她、扇她,她的腿不能动,没办法逃跑,只能任打任骂。他们还总是喜欢玩孙悟空抓妖怪的游戏,她每次都是妖怪。游戏是假的,金箍棒是假的,落在她身上的棍棒却是真的。 刚去孤儿院的那一年,有个小男孩,把三颗大头针摁进了她的胳膊里。 疼死了。 那个小男孩还恐吓她不许告老师,不然就趁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她的身上扎满大头针,她害怕极了,怕得直掉眼泪,但是没人来救她,也没人同情她的眼泪。 她的残废与丑陋,在那些坏种的眼中,是原罪,他们没有理由的厌恶她、欺负她,只因为她和正常人不一样,好像她不是一个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时的她每天都很惶恐、很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妈妈扔在孤儿院;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排斥她、讨厌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她、欺负她。起初,她每天都在想妈妈,每晚都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可是妈妈却一直没来接她,久而久之,她放弃了个念头。 但谁知道,在她六岁那年,妈妈竟然来了,她头也不回地抱着她走出了孤儿院,抱着她坐上了一辆漂亮的黑色小轿车。 她不知道妈妈要带着她去哪里,也没有问。 上车后,妈妈一直在哭,哭着向她道歉、跟她说对不起,哭着向她忏悔、自责自己来晚了。但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三年的时间太长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足以让她忘掉自己的妈妈,她只是呆呆地、好奇地、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间或看一眼坐在她身边的那个身穿西装的英俊男人。 那个男人一直在安慰她的妈妈,看起来很是心疼她们母女。 但不论如何,这两个人对自己来说都是陌生的——她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认识了,更何况是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呢? 在孤儿院长大的小朋友们天生敏感早熟,她也一样,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哭一哭,哭一哭的话,这个自称她妈妈的女人一定会对她更好,但是,她真的是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后来,她看了一眼车窗外,看到了孤零零地站在孤儿院大门内的小棠和小树。 大门是黑色的铁栏杆门,小棠和小树也是小小的两只。他们的两双小手紧紧地攥着栏杆,将脑袋贴进两根栏杆的缝隙间,依依不捨地看着她,眼神中还流露着些许对她的羡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就是那一刻,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捨不得小棠和小树。 在她被排斥的时候,只有小棠和小树愿意和她当朋友;在她被欺负的时候,也只有小棠和小树愿意保护她。 妈妈看到她哭了,于是更心疼她了,哭得也更伤心了。 那天,妈妈还向她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离开她了,还说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去治好她的腿。她也是说到做到,几乎没什么停留,就带着她飞去了美国,那是她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见到外国人,一切都令她惊奇极了。 金钱是万能的,治疗逐见成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腿竟然能动了、能走了。 接下来的康復训练是在国内做的。 回国后,孟利嵩把她带去了自己的家中。去的路上,妈妈一直叮嘱她,家里有一个小哥哥,让她听话懂事一些,不要惹哥哥生气,不然哥哥会把她撵出去。她害怕极了,紧紧地抱住了妈妈的脖子——倒不是因为她当时多爱自己的妈妈,而是因为害怕自己再次被她扔回孤儿院,所以她必须抱紧她、讨好她。 孟利嵩笑着安慰她妈:「不会的,岭岭的脾气很好。」又对她妈妈说,「不要多想,他没那么小气。」 她记得,当时妈妈回了一句:「他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别勉强她,我们走就行了。」说完,妈妈还红了眼圈,看起来很难受,「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我们本来就是低贱的命,能有今天已经知足了。」 孟利嵩很维护她的妈妈:「你不用管他怎么想,不喜欢也得接受!」 从那时起,她就觉得,孟利嵩是个好人,是个维护她的大英雄。同时又觉得小哥哥一定是个很厉害很兇的人,所以她一定要乖乖的,不然会被他赶出去的。 然而到家后,她却没看到小哥哥,家里的阿姨说哥哥在楼上,锁着门没下来。孟利嵩有些生气,想上楼教训他,妈妈拦住了孟利嵩,还劝他:「算了,青春期的孩子,不要勉强他,是我没能力让他接受,又带来了一个拖油瓶……他独生惯了,不喜欢我们母女也是应该的,不是他的错。」 听完妈妈这么说之后,孟利嵩确实没再上楼找小哥哥算帐,但也没消气,还信誓旦旦地像妈妈保证:「你放心,只要我活一天,这个家还是我做主,谁都不能把你们母女怎么样,以后桐桐就是我的亲女儿!」 她当时开心极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把她赶走啦! 但她还是有点害怕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哥哥,害怕他会像是孤儿院里面的那些坏孩子一样打她、骂她、没由来的讨厌她、欺负她,她甚至会担心他会趁着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往她的身上扎大头针,从而导致她接连几晚都没睡好觉,总是做噩梦。 直到某个周五的下午,她发现小哥哥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 在此之前,他的房间一直是锁着的,神秘中又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一直对小哥哥的房间好奇又畏惧,对小哥哥这个人也是一样——妈妈说他是住校生,两周才回一次家——她来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 那时的她已经会走路了,但却走的一瘸一拐,因为正在康復期,她也没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按时入学。 怀揣着一股难以掩盖的好奇心,她偷偷地走到了他的房间门口,屏住唿吸趴在了门框上,把小脑袋凑前,通过门缝朝屋子里看了进去。 屋子里没拉窗帘,傍晚的夕阳绚烂又充裕,在玫瑰金色的光芒映衬下,一位身穿白衬衫和牛仔裤的清隽少年背对着落地窗,坐在宽大的书桌边沿,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桌面明明很高,但他的腿却能够轻松落地,还绰绰有余,伸长了踩在地上。 也不知道他正在和谁打电话,反正是笑着的,笑得很好看,也很温柔。 但她知道这份温柔不是对她的,并且惊讶极了:这不是小哥哥呀,是大哥哥,要是想把她赶走,岂不是很容易?用一只手就能把她从窗户丢出去。 她很害怕被发现,正准备逃跑的时候,大哥哥的目光忽然看向了门口,抓到了她。她吓坏了,转身就跑,但由于腿脚不便,跑得很慢,一瘸一拐的像是个笨拙的小蜗牛。 还没跑出几步,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开门声,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大哥哥已经追出来了,他的腿很长,步子迈得很宽,没走几步就追上了她。她刚要开口喊妈妈,却忽然被捂住了嘴,他把一小块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 「毒-药,你马上就死了。」 当时他十四岁,正处于变声期,嗓音暗沉粗哑,不像是成年后一样低醇好听,但威胁的意味却被衬托得越发明显。 她的嘴巴一直被他的大手捂着,没办法把毒-药吐出来,也没办法喊妈妈来救她,看起来必死无疑了,所以直接被吓哭了—— 她才不想死呢,她还没和小棠小树告别呢,还有,她的腿才刚好,怎么能死呢?她还没去报復孤儿院的那帮坏蛋呢,并且,从今往后,她的仇人还多了一个:孟叔叔的儿子。但她却没办法为自己报仇了,因为她快要死了。 然而给她餵毒-药的那个坏哥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哭,像是要亲眼见证她被毒死的过程。 真是坏极了!比孤儿院的那帮坏蛋加起来还要坏! 委屈又无助地哭了一会儿,她忽然发现,含在嘴里的这块毒-药竟然慢慢地化开了,味道有点苦,但更多的是浓郁丝滑的香甜味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竟然还是颗很好吃的毒-药,比糖果还好吃。 她一边哭着,一边难以自控地咂摸起了嘴里面的毒-药的味道。 坏哥哥忽然笑了一下,放下了手,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笨蛋,是巧克力。」 她一下子就不哭了,泪眼汪汪地盯着坏哥哥,满心都是疑惑: 巧克力? 是妈妈不让她吃的那种巧克力么? 妈妈说吃了巧克力会长蛀牙,还会长不高,但没说过巧克力有毒,更没说过吃完巧克力之后会死掉。 不过,巧克力真的好好吃啊,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果。 人一哭嘴里的唾液就多,小小的一颗巧克力很快就融化没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呢。 虽然妈妈不让,但是,她还想吃……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打断了夏黎桐的回忆。 她知道一定是孟西岭来了,闭眼装睡的同时,故意把盖在身上的被子给掀开了。 第5章 夏黎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贴身打底衫,下摆塞进了蓝色的修身牛仔裤里,侧身横躺在床上,身形纤细修长,线条起伏有致,既有着少女的青涩与稚嫩,又彰显着着女人的性感韵味。 她就是要让孟西岭知道,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房门没有锁,是虚掩着的,孟西岭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止步于门前,抬手叠指,轻轻叩响了房门:「桐桐?」 夏黎桐无动于衷地闭着眼睛,没有理会。 孟西岭迟疑了一下,推开了房门,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况后,无奈地嘆了口气:这丫头怎么连被子也不盖就睡着了? 他安静地走进了房间,先把装着藏刀的盒子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给她盖上了被子,再然后弯下了腰,把她扔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件地捡了起来,挂在了衣架上。 夏黎桐不动声色地偷听着房内的动静,越发不甘心了起来,因为他压根就没注意她的身材。 他还是把她当小孩子,根本注意不到她这些年的变化,更无从提起「喜欢」和「爱」这类只限于成年男女之间的字眼——他早就成年了,交往过几任女朋友,虽然她并不希望他的眼中有别的女人,但那时她还没有成年,再不甘心也没用,未成年人是没有竞争力的。 可是现在她已经成年了,他依旧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把她当成小妹妹。 脚步声再度响起,他要离开房间了,夏黎桐终于睁开了眼睛,喊了声:「孟西岭。」 孟西岭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了大床。 夏黎桐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你把我吵醒了。」她又不高兴地说,「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你得赔偿我。」 孟西岭哭笑不得:「你想让我怎么赔?」 夏黎桐:「把我哄睡着。」 孟西岭:「不吃饭了?」 就是因为她说想吃他做的饭,所以他们才没继续吃烧烤,但是夏黎桐现在又不着急吃饭了:「你可以等我睡着了再去做饭,然后做好了再喊我。」 「……」 怎么跟花狸子一样喜欢闹人? 但孟西岭还是留了下来,坐到了床边:「想让我怎么哄你?」 夏黎桐垂下了眼眸,一边摸着怀中的小布丁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哄你的前女友们就怎么哄我呗。」 孟西岭:「……」 夏黎桐撩起了眼皮:「怎么啦?可以哄外面的野女人睡觉,不能哄自己家里的女人睡觉?」 孟西岭又气又笑,澄清事实:「我可没哄过她们睡觉。」 夏黎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孟西岭不明就里:「笑什么?」 夏黎桐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原来孟总还是个纯情处男呢?」 孟西岭:「……」 说不尴尬是假的,但尴尬的同时,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什么都懂了,懂还不少,思想不是一般的丰富多彩。 他板起了脸,强作严肃:「不睡了是吧?」 「睡,没说不睡。」夏黎桐像是只狡猾的小猫似的,及时收起了利爪,以退为进,「但你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睡着。」 孟西岭不假思索:「行。」只要她不再和他讨论那种带颜色的话题,让他干什么都行。 夏黎桐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从被窝里伸出了手:「我要拉着你的手,免得你逃跑。」 「好。」孟西岭心累地嘆了口气,拉住了她的手。 夏黎桐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眼睛闭上。 孟西岭被她困在了床边,什么都干不成,只能盯着她睡觉。 夏黎桐的唿吸绵长平静,神色十分放松,双目轻轻闭阖,浓密长翘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了一道淡淡的暗影。 她的眉色浓黑,眉形却整齐细长,聚却不宽,高而不扬,犹如一钩色泽明亮的弯月。 正因为有了这样一对精緻的眉眼,所以即便不施粉黛也能够给人一种明艷动人的感觉。 她还有着一双润泽的红唇,如同点了硃砂,恰到好处的平衡了上下半张脸的色泽。 比起小时候来说,她真是女大十八变,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不过孟西岭依然能够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时的场景,她趴在门口偷看他,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也怯生生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被他发现了之后,她的眼睛在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像是被吓破了胆的小老鼠,仓皇不已转身就跑。 说实话,在那个时候,他是真的讨厌她,因为她是夏秋白的女儿。 夏秋白确实没有介入过自己父母的婚姻,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她。 母亲早就把夏秋白看透了,所以在临终前,不止一次地叮嘱过他:「我走了之后,不要和夏秋白计较,只要你不挡她的路,她就不会动你。」 但他当时只有十四岁,根本不明白母亲的用意。 十四岁的少年一身逆骨,傲气十足,他接受不了父亲在自己的母亲死后不到半年就另寻新欢,这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背叛:母亲离世的时候,父亲明明那么痛苦,怎么她还尸骨未寒,他就爱上了别人呢? 父母的情深似乎是假的,家庭和谐也是假的,就连父亲对自己的爱也变成了假的——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对突然闯进他们家的母女。 当时的他甚至还一度怀疑过父亲是不是早就背叛了母亲?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但是直到长大后他才明白,父亲对母亲的爱是赤诚的,对于夏秋白的喜欢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夏秋白早就拿捏了他的性格,把他看透了。 父亲的出身不好,早年靠着倒买倒卖旧西装发家,后来又凭藉着独到的眼光发展实业、搞金融投资。有钱之后,他倒是没有忘本,大力扶持家乡产业,还出资重建了静山寺。 在竣工仪式上,父亲遇到了母亲。 他们的相爱似乎是自然而然的,父亲爱上了母亲的娴静温婉,母亲爱上了父亲的善良和质朴,但出身上的差距导致了他们性格上的差距:父亲在母亲面前是自卑的。他对母亲有爱,但更多的是敬重,他不只是把她当妻子,更像是把她当成观音手中的玉净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生怕自己摔碎了她。 他把自己弄得很累,像是个虔诚又紧张的信徒,不敢出一丝差池,所以,母亲的离世对他来说是一重打击,但也是一种解脱。 然而在夏秋白面前他就不一样了,他们两个出身对等,夏秋白还知道怎么去安抚他、去崇拜他、去满足他的自尊心。在夏秋白面前,他不再是个信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男人。 他至今仍然记得,在母亲的追悼会上,父亲忘带了药师像,晚上回到家后,自责到掩面痛哭,生怕母亲会怪罪他。夏秋白端了一杯热牛奶走到了他面前,半蹲在地上安慰他:「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你不是没有准备,你只是忘记带了,这些天你里里外外的已经忙坏了,忘带了很正常,她不会怪你的,菩萨慈悲。」 一句「菩萨慈悲」,直切地点透了父亲的内心,也彻底拉开了他的父亲与母亲之间的距离感。 从那之后,夏秋白一点点地走进了父亲的心中,逐渐取代了母亲生前的一切。 他察觉到了夏秋白的处心积虑,无法接受她取代自己的母亲,不想让母亲的痕迹一点点消失,更无法接受父母之间的爱情被否定,所以他敌视夏秋白,更不接受她带来的那个小傢伙,因为他能感觉到,父亲对他的爱在被分食,这对于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来说,是无法原谅的背叛。 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对夏黎桐只有敌意,上来就给她餵了「毒-药」,本是想吓唬吓唬她,但却没想到这丫头是真的没吃过好东西,在得知「毒-药」就是巧克力之后,竟然对他说了句:「我还想吃。」又满含哀求地说,「你可以多给我两颗么?我在孤儿院里面还有两个好朋友,我也想让他们尝尝,他们也没吃过。」 真是个始料未及的反应。 还有点可怜。 又想到这小傢伙刚才一瘸一拐仓皇逃跑的背影,心一软,他就把一整盒巧克力全都给她了。 只是没想到,一盒巧克力竟然就把她给收买了,能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但他还是不喜欢她,没有一个青春期的少年能够接受继母带来的、分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父爱的孩子。 无论她怎么屁颠屁颠地巴结他讨好他,他总是对她爱答不理。 后来某一天,他放学回家,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小区门前等着他的小丫头。 她也看到了他,立即朝他跑了过来,腿脚灵活了不少,但依旧是一瘸一拐的,跑到他面前之后,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他,亲昵地喊了声:「大哥哥!」 他烦躁地蹙起了眉头,厌恶地心想:谁是你哥? 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这丫头的头髮乱糟糟的,粉红色的小短袖上面还带着许多灰尘土垢,眼神中立即浮现出了嫌弃之色:「你怎么来了?」 小小的夏黎桐很是骄傲地回答:「我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接你啦。」 他没好气地回:「你就不能让你妈给你梳好头?看你身上脏的。」 谁知,听他这么说之后,小傢伙却忽然红了眼眶,委屈极了,呜咽着说:「妈妈给我梳头了,可是我一出门就遇到了几个坏蛋,他们推我,还骑在我身上打我,揪我的小辫子,骂我小瘸子。」 孤儿院里有人打她,离开孤儿院之后依旧有人欺负她,只因为她和正常人不一样,是个残废。 看着她泪眼汪汪的模样,十四岁的少年一下子心疼的不行。 那时,他们住在一片老式的联排别墅区,小区里有不少小孩,成群结帮,称王称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并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是善良的天使,一个带头行恶,就有一群人参与施暴,以此为乐。 但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错呢?她已经够可怜了。 他忽然就释怀了,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 随后,他弯下了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问她:「还记得谁打你了么?」 小丫头含着眼泪,攥着拳头,重重点头:「记得,记得可清楚啦!我以后一定要为自己报仇!」 还挺有血性的。 他被逗笑了,然后,很认真地对她说:「不用以后,现在就去报仇。」 她的小眉毛瞬间拧了起来,苦恼地说:「可是我还打不过他们呢。」 他说:「不是有我呢么?」 小傢伙惊喜极啦:「你要帮我报仇么?」 他回:「嗯。」又说,「以后我当你哥哥,我来保护你。」 被窝里的小布丁忽然哼唧了一声,将孟西岭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夏黎桐已经睡着了,面容却不像是睡前那样轻松平稳,眉头不自觉地紧紧锁起,像是有满腹的心事,令她不安又焦虑,醒着的时候还能伪装安然无事,睡着后就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她的眉间甚至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川」字。 这还是孟西岭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她睡时的模样,看的他恨不得直接用手把她眉间的「川」字抚平,同时也挺奇怪,不知道她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事以至于连睡觉都不安稳? 他尝试着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但谁知这一举动竟然能够惊动睡梦中的夏黎桐,抓着孟西岭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像是坠崖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也不松开,又在梦魇中哀求地呢喃一声:「小树,别不理我……」 第6章 元旦三天小长假结束后,夏黎桐就要返校上课了。 假期最后一天傍晚,孟西岭将夏黎桐送回了家。 今天已经不下雪了,温度却愈发清冷,路边的树坑以及绿化带中依旧堆着残留的积雪。 伴随着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落尽,孟西岭将车停在了小院门前,夏黎桐却没有下车,甚至连解开安全带的意思都没有,心无旁骛地逗弄着怀中的小布丁,脑袋上依旧带着那顶粉红色的毛线帽。 孟西岭还当她没注意到已经到家了,就提醒了一声:「到了。」 夏黎桐抿了抿唇,终于抬起了脑袋,看向了孟西岭:「我不想回家,不想上学。」 孟西岭又气又笑:「那你想干什么?」他今天的穿得比较休闲,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内搭米白色高领毛衣和深灰色牛仔裤,看起来儒雅又俊逸。 夏黎桐心说:我想干的事儿多了去了,就是不能跟你说。嘴上回得却是:「回家没意思,上学也没意思,太无聊了,我想干点儿刺激的事情。」 孟西岭:「比如?」 夏黎桐:「比如去当个杀手。」 孟西岭:「……」 可真是太刺激了。 他心累地嘆了口气,不得不提醒:「夏老闆,法治社会,你这种想法相当危险。」 夏黎桐歪着脑袋想了想,感觉他言之有理:「那行,我不当杀手了,我要去当个疯子或者神经病,谁都参透不了我的内心世界,只有我是世界的主宰。」 孟西岭:「……」 现在的孩子,思想境界可真是太高深了,他都有点接不上话了。 夏黎桐还虚心地徵求了一下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孟西岭点头:「够刺激。」又毫不留情地点明现实,「但如果你没能在明天之前主宰世界,那就必须去上学。」 夏黎桐被扫了兴,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老男人真没意思。」她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而已。 孟西岭整个人一僵:「老男人?」 他才二十六,就成老男人了? 夏黎桐斜眼瞧着他:「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可以暂且把你规划到我们年轻人的群体中去。」 「……」 确实是老了,根本玩不过现在的小年轻。 为了能够「重新」回归年轻人的梯队,孟西岭只能认输:「说吧,什么事。」 夏黎桐:「我不想住校了,你明天晚上能去接我回家么?」 因为小时候上学晚,所以她现在还在念高三,在东辅大学附属中学的国际部就读。国际部採用的也是住宿制管理,但管理制度没有本部严格,晚上跟老师请个假就能回家,不想住校的话还可以直接办理走读。 孟西岭却没有直接答应她,而是询问:「为什么不想住校了?」 夏黎桐:「我在学校里面也没有关系好的同学朋友,晚上回寝室也是自己一个人,住校干嘛?」这是实话,但她并不觉得无聊,反而很享受独来独往的感觉,或者说,她是主动孤立了自己。 国际部是两人一寝,为了图个清静,她特意向学校申请了价格更为昂贵的单人寝室——她不是没想过走读,但是她妈不同意,一定要让她住校,说是为了让她融入群体,但她真是对「群体」这种东西毫无兴趣——她讨厌三五成群的热闹,讨厌一群人一起说说笑笑。 孟西岭也知道她的性格比较独,在不熟悉的人来看,她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是孤僻,但这不能怪她,是儿时的经歷把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小时候腿脚不好,总是被人歧视、欺负,走到哪里都与人格格不入,久而久之,她就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了,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那行。」他心一软,就答应了她,「九点放学?」 夏黎桐开心地点头:「嗯!」国际部高三年纪的课程安排时间也比本部宽松一些,本部晚上十点才结束晚自习,国际部提前一个小时就能回寝室,早自习开始的时间则比本部晚一个小时。 当然,夏黎桐也没忘了提醒他一声:「别跟我妈说。」 她不是怕她妈,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孟西岭也不想惹麻烦,嘆了口气:「你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他和夏秋白之间常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并不想主动越界。 夏黎桐:「我们不告诉她就行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孟西岭无奈一笑:「知道了,快回家吧。」 「好吧。」夏黎桐也没理由继续赖在他的车上了,只好解开了安全带,开门下车。 孟西岭也下了车,走到了车尾,打开了后备箱,从车里拎出来了一个银色的大行李箱,里面装的全是他们给小布丁买的东西。 「你不送我进去么?」夏黎桐抱着小布丁说,「箱子这么大,我还要抱着小狗。」 孟西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止步于此:「不沉,自己推进去吧。」 夏黎桐知道他是不想和她妈打交道,也就没勉强:「那好吧,我走了。」随后,一手抱狗,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拖杆,朝着小院大门走了过去,抬手摁下了挂在墙壁上的门铃。 没过多久,住家阿姨从里面把门打开了,从她手中接走了行李箱。 走进小院之前,夏黎桐回头看了孟西岭一眼,朝他摆了摆手。 孟西岭抿了抿唇,没忍住喊了她一声:「桐桐。」 夏黎桐脚步一顿:「怎么了?」 孟西岭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就这?夏黎桐都有点无语了,感觉他还把自己当小孩子,上个学还要叮嘱一番,没好气地回了句:「知道了!」又打击报復似的喊了声,「啰嗦的老男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院。 院门闭合,成了黑色的铁板一块。 孟西岭长长地嘆了口气。 路灯散下昏黄色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其实,他刚才想问的是:「小树是谁?」 他怀疑她早恋了。 但话到嘴边,他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十九岁了,哪来的早恋一说? 小姑娘已经变成了大姑娘,有着自己的秘密和心思,他不能再事无巨细地去盘问,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和烦闷,像是弄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想找回来,又无从下手。 夏秋白并不在家,夏黎桐回家后,直接抱着小布丁上了楼。阿姨帮她把行李箱搬了上去。 她的房间很大,几乎占据着整个二楼,分里外三间,外间是她的画室,带一个露天阳台;中间是她的卧室,有一扇宽大的復古式飘窗,还带独立的衣帽间和卫生间;最里面那间是她的书房,宽阔的实木书柜直顶天花板,书架上摆满了她所感兴趣的艺术和文学类的书籍。 夏黎桐暂时把狗窝安置在了床头柜旁。狗窝其实就是一张圆形的棉垫子,放在地上也不用担心小狗会着凉,因为家中有地暖,热的人可以直接穿短袖。 夏黎桐把小布丁放进了狗窝里,去衣帽间换上了白色的灯笼袖睡裙,然后拎着书包去了书房,坐在了窗前的书桌旁,打开檯灯,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两件东西:藏刀和日记本。 藏刀和唐卡一样,带有浓郁的藏区民族特色,以钢为材料锻造刀身,分长刀、短刀和小刀三种。 不同地区的藏刀外形和用途也大不相同,收藏价值也不一样,其中以易贡藏刀最为稀珍昂贵,因为原材料只能在当地寻得,又因该地区造刀的工艺最为精湛,故而易贡藏刀又被称为完美藏刀。 孟西岭送给她的这把刀就是易贡藏刀,一把短制弯刀。刀鞘和刀柄皆为稀有木材制造,刀鞘上裹着着一层起保护作用的牛皮,外观看起来简约普通,却不失野性与风骨。 一手握刀鞘,一手握刀柄,轻轻一拔,眼前便闪起了锋利寒光。 千锤百鍊的刀身细长刚硬,刀面上带有易贡藏刀独有的彩虹文,即便没有开刃,也能给人一种削铁如泥的感觉。 夏黎桐左手攥着刀柄,用右手拇指蹭了蹭平钝的刀刃,心想一定要找个好的刀匠给它开刃。 把刀放下后,她掀开了日记本,下意识地拿起了黑色彩笔,落笔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这把刀是孟西岭送的,于是又赶忙换了一只彩色的笔,寥寥两三笔就将藏刀的独特轮廓和藏区韵味给勾勒了出来。 画好刀后,她又在新的一页上画了一只棕色的小狗,最后标上日期。 合上了日记本,她将本子和藏刀一起锁进了抽屉里——她暂时不打算给这把刀开刃,因为没打算用它,她有一把已经用惯了的刀,不想换。 突然间,脚腕被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蹭了一下,夏黎桐低头一看,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小布丁。 小傢伙好像是想让她抱抱它。 「哎,你可真麻烦呀。」话虽这么说着,但夏黎桐还是弯下了腰,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目光突然瞥到了书房门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地上有一坨鲜热的狗粑粑。 她的脸色登时就绿了:这傢伙不是来求抱抱的,是来喊她收拾狗屎的! 憋着气擦地板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想:早知道就让孟西岭养了,反正他铲猫屎早就铲习惯了,也不差这一条狗。 还有,也不知道她妈看到这条狗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夏秋白确实是不喜欢小狗,但也没有反对夏黎桐养狗,只是要求她训练好自己的狗,别在家里随地大小便。 第二天早晨七点,夏秋白开着车把夏黎桐送去了学校。 东辅大学附属中学国际部一个年级六个班,每一个班二十五人。她在中美班,每年学费三十万。 七点半开始早读,上午四节课,十一点四十放学。 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饭后,夏黎桐并没有回寝室,下午有一节陶艺选修课,她准备坐在教室里画画图纸,画完直接带着图去陶艺教室。 中午不查寝,午休时间不回寝室的学生还真不少,教室里面乱糟糟的,乱的夏黎桐都开始后悔了,还不如回寝室呢,寝室就她一个人,多清净。 不过大家也有可能真是闲的慌——包括她在内的班里面大部分人在元旦之前就申请好了国外的学校,现在是等待录取通知的过程,没什么事儿干,可不就闹腾么? 不过哪哪都有积极上进的好学生,就好比坐在夏黎桐前面的那俩女生,早早地就开始准备面试了,见缝插针地学英语,学霸中的学霸,不愧是申请常青藤的人们。 但即便是最忙碌的申请季,他们这个班也是最乱的,也不知道学校是不是故意的,把风云人物们全都聚集在此了。 夏黎桐正用铅笔画着图纸,教室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她本不与理会,但是这股骚动却有些不同寻常,带着不可名状的阴谋意味,像是一根针似的扎进了她的神经里。 她回头,朝着教室后方看了一眼。 教室后带着一间储藏室,走进去后,四面贴墙摆着蓝色的储物柜,班里面一人一柜,基本都是用来放课本杂物的。 但偶尔,这间储物室也会变成学生们的私刑室,因为里面带着一个更衣室,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此时此刻,储物室门前站着两三个男生,正在讥笑着窃窃私语,神态猥琐令人厌恶。 坏种哪里都有,不分贵贱和阶级。 夏黎桐蹙眉,问坐在她后方的两个男生:「谁被堵进去了?」 长得漂亮的女生在哪里都受欢迎,夏黎桐是整个国际部的男生们公认的校花,她的问题,没人会忽视,其中一个长得像猴子的男生立即回答:「苗绘。」 哦。 那个申请了耶鲁大学的学霸小美女。 苗绘的父母是双职工,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比起来,这种家境已经很是优越了,但是和国际部的这帮少爷小姐们比起来,这家庭条件可以算是贫困户了。 苗绘的性格脾气和她的长相气质一样:好看,但是没用,温吞软弱,以至于经常被班里面的人欺负。 夏黎桐又问:「谁堵的她?」 另外一个烫着锡纸烫的男生回答:「候铭呗,除了他还能有谁?」 夏黎桐:「候铭为什么堵她?」 锡纸烫答非所问:「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周航和马东泽。」 夏黎桐:「……」 还是团伙作案? 看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锡纸烫又赶忙说了句:「他们闹着玩呢,和一班的人真心话大冒险输了,选了大冒险。」 夏黎桐都被逗笑了:「他们冒的是哪门子险?」 锡纸烫轻咳了一声,扭脸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嗓门说:「拍苗绘的裸/照,一班王任超盯她很久了,天天猜她的胸是b还是c。」 夏黎桐的神色一僵。 她想到了苏七棠。 长得像猴的那个男生劝了句:「别管闲事,都快毕业了,惹那帮人干什么?拍两张照片又不会死。」 「别管闲事」四个字令夏黎桐冷静了下来。 是的,不要管闲事,管闲事的人没有好下场,再说了,她跟苗绘又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干嘛要去管她?说不定事后她还会倒打一耙呢。 好人死的快,所以不能当好人。 她紧咬着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身子转了回去,继续画图纸,然而脑子里面却一直想着苗绘。 和苏七棠一样,苗绘的鼻尖上也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从五官上来说,苗绘也和苏七棠有几分相像。 如果,当初,有人救了苏七棠,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会害死苏七棠么? 别人都不管的闲事,她为什么要去管? 夏黎桐的脑子还在不停地告诫着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手却已经伸进了书包里,摸到了那把她一直随身携带的蝴蝶-刀。 自从苏七棠死后,她一直随身带着刀——如果未来真有那么一天,她宁可和施暴者同归于尽,也不想像苏七棠那样死的毫无尊严。 银白色的蝴蝶-刀触感冰凉,她从包里摸出刀后,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顺手把刀塞进了卡其色翻领羊绒大衣的兜里——国际部不用穿校服,学生们穿衣自由。 她身上穿的这件大衣长度到膝盖,内里搭了一件米白色的圆领卫衣和浅棕色a字型百褶格子裙,脚踩一双黑色的过膝长靴,走起路来身姿笔挺,步伐优雅而矫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经常有人问她,是不是学过舞蹈? 她还真没学过,之所以走的这么有气质,纯粹是为了弥补小时候不能走路的遗憾,所以要尽情的享受走路的乐趣。 她直径走到了把守在储藏室门前的那个名叫乔浩的男生面前,客气有礼地冲着他笑了笑:「请你让开。」 她讨厌不礼貌的人,所以自己必须要保持礼貌,不能双标。 乔浩还当她是要进储物间拿东西,朝着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里面忙着呢,未满十八岁儿童不得入内。」 真是,不礼貌啊。 夏黎桐的脸色在瞬间阴沉了下来,直接甩开了蝴蝶-刀,架到了乔浩的脖子上,彻底撕掉了文明社会的礼貌外衣: 「我是在命令你,让开。」 第7章 刀刃上的凉意在顷刻间顺着颈部皮肤传遍全身,乔浩神色一僵,下意识地往后躲,然而却被紧闭着的房门断了后路,躲无可躲,后背紧紧地贴在了门板上。 夏黎桐手持蝴蝶-刀,神色却极为平静,眉宇间神色淡淡,漆黑的瞳孔上无悲无喜,却隐隐翻滚着癫狂,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再也按耐不了骨子里的野性。 近距离看去,她的皮肤白皙到几近乎透明,乔浩甚至能看到她颈间的淡蓝色血管,五官更是精緻到毫无瑕疵,像是女娲捏出来的最好、最完美的作品,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美了,只感觉到了诡异和恐惧。 他的头皮开始发麻,甚至有了股强烈的窒息感,仿若抵在他喉咙上的不是刀,而是不断缩紧的麻绳,与此同时,脑海中闪过了这样一个惊悚念头:她是个深藏在人群里的异类。 站在旁边的那两个男生也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第一次见到敢直接上刀子的人。 原本乱糟糟的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储藏室门口,有的人紧张到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有的人则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地拿出了手机,准备录像;有些人生来就爱当和事佬,就好比坐在夏黎桐后边的锡纸烫,抖着胆子劝说:「哎呦、哎呦有话可以好好说啊,都是同学,动刀子伤和气。」 夏黎桐自认为自己是个明事理的人,觉得锡纸烫说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但没有放下刀,而是很和气地跟乔浩商量:「我放刀,你让开,行么?」 乔浩哪里敢回答「不行」,他甚至连点头的动作都不敢做,生怕自己的喉咙被隔开一道口子,语调都僵硬了:「行、行!」 夏黎桐不想浪费时间,果断放下了刀;乔浩迅速闪开,让出了储藏室的大门。 夏黎桐随意一翻手腕,动作娴熟地把蝴蝶-刀的刀刃甩了回去。乔浩心有余悸地盯着翻飞的寒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转身朝着教室后门跑了过去。 夏黎桐知道,他一定是去喊老师了,不高兴地在心里点评了一句:打得过的时候就恃强凌弱,打不过的时候就去告老师,真是不讲武德,不礼貌。 做人就是要讲礼貌。 但她没时间去阻止乔浩打小报告,将刀别在了后腰上,然后抬手叠指,节奏有力地敲了几下从内部反锁的房门,始终保持着礼貌。 教室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没过多久,门开了,候铭本是一脸不耐烦,但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之后,立即笑脸相迎:「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拿。」他对夏黎桐有几分好感,尽量在她面前保持风度。 夏黎桐开门见山:「要苗绘。」 候铭脸色一变,回了句:「她不在里面。」说完就要关门。 夏黎桐手抵门板:「放她出来,换我进去,我陪你们拍。」 候铭先是一怔,然后笑了,不怀好意地目光在夏黎桐的身上上下打量。 夏黎桐直接把穿着的大衣脱了,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看起来像是在表态。 教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候铭更是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就兴奋了起来,面部和脖子瞬间充了血,眼神贪婪的盯着夏黎桐,迅速打开了房门。 夏黎桐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下意识地朝着右上角看了一眼,不出预料,监控摄像头上塔着一件衣服。 这就好办多了。 候铭在她身后关上了储藏室的房门,并反锁上了,刚转过身,小腹突然挨了一脚,力道极大,直接把他踹在了门上。 蠢货,脱外套就是为了方便打你!但夏黎桐也知道自己的体力不如男生,硬碰硬肯定不行,只能投机取巧速战速决,所以在偷袭得逞后,立即从地上拎起了值日用的空气清新剂,直接对着候铭的脸喷。 双眼刺痛,候铭双手捂眼,惨叫一声,惊动到了更衣室里面的周航和马东泽。 夏黎桐扔掉了空气清新剂的瓶子,用力把挂在窗框上的蓝色窗帘给扯了下来,在周航和马东泽从更衣室里面冲出来的瞬间将窗帘布蒙在了他们的脑袋上,又拎起了放在墙角的蓝色大垃圾桶,直接扣到了这俩人的脑袋上,用身体把他们撞翻了。 更衣室前挂着一块红色的丝绒面料的帘子,夏黎桐掀开布帘后,终于看到了苗绘。 身形纤瘦的女孩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双手被反绑住了,嘴上贴着透明胶带,看起来狼狈不堪,所有的唿喊求救声都被胶布堵在了嘴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更衣室的天花板上有一盏黄色的小灯,不怎么明亮,但夏黎桐还是能看到,苗绘的双眼通红,神色无助而绝望,脸上挂满了挣扎的眼泪。 她哭的浑身都在发颤,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因为羞耻和绝望变成了血红色。 小棠当初,也是这样绝望么? 苗绘的鼻尖上也有一颗黑色的小痣,有那么一个瞬间,夏黎桐真把她当成了苏七棠,迅速沖了进去,揭掉了她嘴上的透明胶布,又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摸出刀,甩开,割断了缠在她手腕上的透明胶带。 「自己把衣服穿好。」她没再管苗绘,拿起了放在矮凳上的黑色单眼相机。 国际部里面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都是富二代,最不吝啬的就是花钱。夏黎桐就算是不懂摄影和器材,也能估摸出这台相机的价钱不菲,说不定区区一个镜头就抵得上他们半年的学费了。 但她并没有对这台昂贵的单眼相机心慈手软,抠出储蓄卡,用力折断,然后高举双手,直接把相机给砸了,还不屑地踹了一脚,像是踢皮球似的,把破碎的相机从更衣室里面踢了出去。 相机是马东泽的,他才刚从窗帘里面钻出来,相机就滑到了他的脚下,当即怒火中烧,「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像个看到红色就会被激怒的斗牛似的,正准备往更衣室里面沖,储藏室的房门忽然被用力敲响了,与此同时,班主任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开门!」 班主任是个男的,叫陈涛,声色洪亮而严厉。 更衣室内的三名男生同时一僵,眼神中划过了紧张与仓皇。 夏黎桐撩开了布帘,从更衣室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与三人对视着。 敲门声更重了一些,还带着焦急,班主任的怒吼声再度传来:「快开门!」 没用的傻逼——候铭在心里骂了乔浩一句,咬了咬牙,顶着一双赤红色的双眼给班主任开了门。 陈涛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愤怒地目光在四人身上巡视着:「你们几个在里面干什么呢?」 夏黎桐没说话,候铭、周航和马东泽面面相觑,最终,周航说了句:「没干什么。」 候铭附和道:「闹着玩呢。」 马东泽反应也很快,一边挠着头一边说:「快毕业了,想拍点毕业照,还不小心把相机摔了。」 夏黎桐却说:「不是这样的。」她抿了抿唇,畏惧地看着班主任,「他们和一班的王任超打赌,赌输了,拍女生裸/照。」她又一指摄像头,可怜兮兮地说,「他们把我们关了进来,还把监控挡住了。」 侯铭恼羞成怒:「你他妈放屁!」 周航也说:「我们可没动你,少诬陷人!」 马东泽却对班主任说:「不信你问苗绘。」他笃定苗绘不敢说实话,不然以后就弄死她。 苗绘已经穿好了衣服,从更衣室里面走了出来,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大家的脸色。 夏黎桐看了她一眼,自己救的是人还是畜生,就看她怎么回答了。 陈涛也看向了苗绘,质问她:「苗绘,到底是怎么回事?」苗绘是班里面最老实的一个学生,他还是比较相信她的话。 苗绘咬了咬下唇,刚要开口,马东泽忽然咳嗽了几声。苗绘又闭上了嘴,眼眸低垂,不断地绞着双手,神色慌张畏惧。 是个畜生啊……夏黎桐在心里嘆了口气,也懒得继续装无辜了,懒洋洋地抱着胳膊靠在了旁边的柜子上,觉得自己挺贱的,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干嘛贱兮兮地来淌这潭浑水?还惹了一身骚。以后一定不要多管闲事了。 陈涛蹙眉,瞪着苗绘:「说啊!」 苗绘被吓的浑身一颤,然后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右手拇指死死地扣着左手拇指,甚至已经把指甲盖扣出了血。 夏黎桐都有点不耐烦了,恨不得替她开口:是啊,没事的,闹着玩呢。 马东泽他们三个胸有成竹,志得意满地交换着眼神。 苗绘终于抬起了脑袋,看着班主任,说:「他们三个和王仁超打赌,拍我的裸/照,夏黎桐是来救我的。」 夏黎桐意外地撩起了眼皮,看了苗绘一眼。 行吧,勉强算是个人。 随后她立即站直了身体,理直气壮地对班主任说:「是的,我是来救人的。」 我可代表着正义——她得意洋洋地想着。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被陈涛喊去了办公室,在他处理完候铭他们三个之后。 「你的刀是怎么回事?」陈涛坐在办公桌后质问她,「乔浩说你拿刀抵他的脖子,还说你要去捅候铭他们仨。」 夏黎桐神不改色:「陈老师,我是美术生,怎么可能没有削笔刀?再说了,我要是不吓唬吓唬乔浩,他也不会给我让路。」 「那你也不能对自己同学动刀啊,而且我看了教室里面的监控,」陈涛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谎言,「你那把绝对不是削笔刀。」 夏黎桐浑不在意:「那又怎么了?我就是喜欢用这种刀削笔。」 陈涛也很干脆:「要么把刀交出来,要么给你家长打电话。学校坚决不允许学生携带管制类刀具。」 夏黎桐不可能把自己的刀交出去:「那你请我家长吧。」 陈涛:「……」 这帮少爷小姐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他嘆了口气,无奈地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纸盒子:「自己给你妈打电话。」 国际部允许学生带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但为了避免影响课堂,班主任会在早自习开始前统一收手机,晚自习下课后再归还。 夏黎桐从装手机的盒子里找出了自己的手机,但并不准备给自己妈打电话,不然她妈一定会没收她的刀。 开机后,她点开了通讯录,联繫人列表第一个备註是:哎呦老男人 她点开了老男人的名片,给他打了通电话。 提示音响了好几声后,孟西岭才接通电话:「怎么了?」听语气,他现在好像有点忙。 夏黎桐抿了抿唇:「你现在在哪儿?」 孟西岭:「公司。」 夏黎桐:「忙么?」 孟西岭:「有点。」 夏黎桐也不兜圈子了:「我被请家长了。」 孟西岭:「……」 夏黎桐:「抽空来一趟呗?」 孟西岭心累地嘆了口气:「犯什么事了?」他得有个心理准备。 夏黎桐:「没什么大事,我是助人为乐。」她抬头,瞟了班主任一眼,「但方式不妥。」 孟西岭都被气笑了:「有多不妥?」 夏黎桐:「动刀了。」 孟西岭:「……」 那是挺不妥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着脾气说:「夏黎桐,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敢动刀了?再过几天你是不是还要炸学校?」 真啰嗦啊……夏黎桐撇了撇嘴:「就说你来不来吧?」 孟西岭哑口无言,抬手看了眼腕錶:「一个小时后到。」 夏黎桐:「哦。」也没忘了拍个马屁,「孟总辛苦啦。」 孟西岭:「不辛苦,命苦。」 夏黎桐:「……」 绝了,这老男人现在竟然还挺会阴阳怪气。 第8章 下午六点半左右,夏黎桐跟班主任打了个招唿,然后就去了学校门口等孟西岭。 冬季天黑得快,还不到七点,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高高的路灯接连亮起,朝着下方街道投去了鹅黄色的灯光。 宽阔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对面小区里的幢幢楼房上每隔两三户就亮着一盏灯,灯光有白色的有暖黄色的,看起来又祥和。 站在寒冷的夜色中等人的时候,夏黎桐忽然想到了一则传闻: 本部和国际部连在一起组成了附中的新校区,但是在这片新校区刚建成的时候,四周围还是一片荒凉,全是尚未竣工的建筑工地,路上连监控摄像头都没有,夜幕降临后更是人迹罕至,走路都带回声,诡异的像是犯罪现场。 那时,本部有一对倒霉的学长学姐——也可以说是倒霉的小情侣——某天晚上一起逃学,结果遇到了绑架犯。绑架犯是毒贩,为报復学长的警察父亲而来,绑架学长的同时把学姐也给绑走了,结果最后只有学姐一个人活了下来,学长以及学长家人全死了,一家六口惨遭灭门,最小的才六岁。 起初,夏黎桐还不信这则传闻,结果上网一查,还真有新闻报导,当即背后发凉……灭门,真狠啊! 听说学校旁边的那座公安分局也是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迅速成立了起来,白天是每隔半小时就会派出一队巡特警在校门前的马路上来回巡逻,夜幕降临后则是十五分钟一趟,一旦遇到逃学分子直接「逮捕」,强行「扭送」回学校。 反正就是从那之后,整个附中就再也没学生敢逃学了——逃学后,被绑架的可能性或许不大,但是被警察叔叔「逮捕」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忽然间,又有一队巡特警从夏黎桐眼前经过——因为刚才盘问过她了,所以这回警察叔叔们就没再盘问她——她心有所触,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本部校门。 或许人间才是第十八层地狱,不然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罪恶呢? 坏人实在是太多了,好人却不长命,像是那位学长的警察父亲,像是罗怡初,像是、苏七棠……苏七棠应该是她生命中遇到过的最善良的人,真正的「生如芥子,心藏须弥」。 在孤儿院的时候,小树也是因为苏七棠才会和她这个残废亲近。苏七棠不仅不嫌弃她是个小残废,还主动和她交朋友。 「我叫苏七棠,你叫什么名字?」 漂亮的小姐姐主动来找她,她很是自惭形秽,低着头小声回答:「我叫夏黎桐。」 「我今年四岁啦,你几岁了?」小棠还是个很大方明朗的女孩,不像是她,自卑又敏感,怯怯地回答:「妈妈说我三岁了……」 小棠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啦,我们已经认识啦,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就这样,她轻轻松松地收穫了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一个漂亮的小姐姐。 是的,小棠很漂亮,像是一株清透的海棠花,美得动人,却没有攻击性,因为她不会主动散发香气,温婉又含蓄。 孟西岭曾见过小棠一次,在她刚上初三的时候。周五下午放学后,小棠和小树一起来学校找她。小树的成绩很好,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小棠的成绩不太好,上了中专,以后准备当幼师。 环境上的差异会导致审美差异,那时,小棠和同学一起染了个雾蓝色的头髮,身上穿着黑色不规则短袖和低腰短裤。这副打扮在重点初中门口显得格格不入,来往的家长、学生、老师们都在用一种批判性的目光去审视她,顺便给她定了性:不学好的不良少女;小树则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脚上却踩着一双洗得发黄的白色运动鞋,鞋上印着品牌logo,但一看就是地摊假货,因为adas印成了ades。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想去找他们了,觉得丢人,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小树似乎看透了她的内心,冷笑着揶揄了一句:「哟,公主不想见我们这种平民?嫌丢人?」 她当即哑口无言,羞耻又尴尬。好在小棠帮她解了围,温和地笑着说:「别理他,他就是个毒舌,我们是来找你玩的。」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鸣笛声,她回头一看,是孟西岭开着车来接她了。路对面,驾驶室的车窗降下,孟西岭朝她挥了挥手。但她没有跟孟西岭回家,让他先走了,然后就和小棠小树一起去吃饭看电影。小树说他结帐,她没让,小树的钱是奖学金,她的钱是零花钱,花着不心疼。 晚上回家后,她怀揣着一股青春期的争强好胜心,问孟西岭,记不记得那个染了雾蓝色头髮的女孩? 孟西岭说有印象。 她觉得他肯定记得,因为那样出挑的打扮,换了谁都会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然后,她又问:「那我和她谁好看?」步入青春期,她慢慢地张开了,越变越好看,学校里面喜欢她的男孩又很多,所以她自信了起来,不然也不敢问出这种问题。 孟西岭想了想,说:「都挺好看。」 她没说话,心却沉了下去。 她知道,在孟西岭的心中,一定是小棠更好看,不然他一定会回答:当然是你。正因为小棠比她好看的多,即便是一副不良少女的打扮,也难掩天生丽质,令人一眼难忘,彻底把她比了下去,所以孟西岭没办法说谎,只能用「都好看」的说法来安慰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少女时代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甚至开始嫉妒小棠。 从那天后,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和小棠见过面,一是因为生气,二是因为自卑,三是因为敏感的自尊心,不想再给小棠当陪衬,被她比下去。 思及至此,夏黎桐忽然笑了一下,笑得讥讽,像是在对自己说:夏黎桐啊夏黎桐,你可真是小肚鸡肠啊,小棠对你那么好,你却嫉妒她,还疏远她,真没良知,别忘了你的第一辆轮椅还是小棠带着小树一起给你做的呢。 孤儿院没有那份闲钱去给一个小残废定制轮椅,每天早起之后,老师会给她穿上尿不湿,然后把她放进小椅子里,搬到花园晒太阳,一晒就是一天。那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小朋友们在花园里活碰乱跳,孤独、难过又羡慕……她也想和大家一起玩呀。 后来某一天,小棠和小树一起把一个安装了轮子的牛奶箱推到了她的面前,这就是她的第一台「轮椅」。 牛奶箱是他们捡来的蓝色小塑料箱,四个轮子也是用捡来的硬纸板捲成的,外面还包了胶布,可以防水……想到这里,夏黎桐又笑了,心想:两个不到五岁的小孩,竟然还懂得防水。 后来,他们两个合力把她扶进了牛奶箱里,带着她一起加入了小朋友们的接力棒比赛,小棠还对她说:「我们推着你一起跑!」 至今她仍然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好,灿烂又明媚,天空上万里无云,蓝的像是用水洗过。他们推得并不快,但她真的体会到了奔跑的感觉,尤其是从其他小朋友的手中接过接力棒的那一刻,她开心极了,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可以融入大家了。 「桐桐。」 孟西岭的声音打断了夏黎桐的思绪,她瞬间回神,循声看去。 孟西岭已经停好了车,夏黎桐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推门下车。 因为今天去了公司,他穿得比较成熟正式,白衬衫、灰领带,配黑色西服裤,外搭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黑色袜子,黑色皮鞋。 夏黎桐的幽默感忽然就上来了,在孟西岭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朝他伸出了右手,身姿笔挺、字正腔圆:「孟总好,欢迎莅临我司指导工作。」 孟西岭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却没握她的手,而是没好气地在她横在半空的手掌上拍了一巴掌,板着脸说:「你还好意思嬉皮笑脸?」 夏黎桐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揣回了兜里,嘆了口气:「当好人真难,见义勇为还要被请家长。」 孟西岭蹙眉,不贊同地询问她:「为什么要动刀?」 夏黎桐:「吓唬吓唬他,不然他不给我开门。」 孟西岭:「我是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老师?你动刀子才能做成的事情,老师不动刀子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暴力的方式?」 夏黎桐想了想,说:「事态紧急,我忘记喊老师了。」 孟西岭不置可否,面色严肃地审视着她。 夏黎桐耸了耸肩:「信不信随你。」她刚才说得是实话,但是……并不完全是实话:她确实是忘记了去喊老师。可如果真的想起来了,自己去第一时间找老师么?不会,因为她享受亮刀那一刻的疯狂,享受猎物的惊慌,享受撕碎虚假的文明社会的礼貌外衣的感觉。 她的骨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怂恿着她去变成一个疯子,没有缺口的话,暂且还能压制,一旦缺口打开,她将会变得不受控制。 孟西岭无奈地嘆了口气,看着她说:「以暴制暴是最逼不得已的一种方式,在有不同选择的前提下,千万不要选它。」 夏黎桐心说:你仁慈,你不染尘埃,世人可不都像是你一样仁慈清白,我也没你那副菩萨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她不屑之极,撩起眼皮,神色淡淡地瞧着他,问了句:「要是我放下了屠刀,别人却选择了暴力,我岂不是死得更快?还没成佛呢就成冤鬼了。」 「没人让你把刀放下,你随时可以举刀保护自己。」孟西岭说,「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手中的刀变成屠刀。」 夏黎桐神色一怔,抿住了唇。 人跟人生来就有差距,孟西岭生来是神佛,她生来是恶鬼。 他心中有佛,手中有刀,屠的是心魔。她心无信仰,手持屠刀,斩的是良知。 他这种人,即便是进了地狱,也会变成第二个地藏菩萨吧?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走吧,去找你们老师。」孟西岭没再多说什么。 「嗯。」夏黎桐也没多言,转身朝着校门走了过去。 来到班主任办公室,陈涛请孟西岭做到了办公桌对面,给他开了一个小型家长会,夏黎桐站在一边聆听。 陈涛採用了先扬后抑的会议方式,开始先表扬了夏黎桐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良好品质,然后循序渐进地将重点过渡到了她的那把刀上,重点阐述学生持刀的危害性以及此行为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并由衷的希望家长同志可以配合老师的教学行动,共同促使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和进步。 孟西岭从头到尾都在耐心地倾听着陈老师的演讲,最终总结出来了一个会议重点:我管不了她,希望您把她的刀没收了。 在陈老师的发言结束后,孟西岭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夏黎桐:「刀呢?」 夏黎桐:「……」 兜里呢,贴身携带。 但她选择了装聋作哑。 孟西岭直接朝她伸出了右手,动了动食指,不容置疑:「交出来。」 他的手型修长,白皙如玉,骨节分明,向来是一双温柔的菩萨手,此时此刻却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强势和压迫感,妖魔鬼怪不敢再轻易作祟。 夏黎桐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从大衣兜里把蝴蝶-刀拿了出来,放到了他的手里,心想:等会儿再问他要回来就行了。 收刀仪式完成,小型家长会圆满结束,向班主任告辞后,孟西岭带着夏黎桐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教学区后,夏黎桐再无顾忌,朝着孟西岭伸出了手:「把刀还给我。」 孟西岭都被气笑了:「还敢要刀?」 夏黎桐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还真没收啊?」 孟西岭:「不然呢?再让你去拿着刀抵同学脖子?」 「……」 夏黎桐相当不乐意:「这是我的刀!」 孟西岭:「看你这两个月的表现,表现好就把刀还给你。」 夏黎桐气得要命,却无可奈何:「早知道还不如让我妈来呢,我妈过两天就能还给我,你还要过两个月!」 孟西岭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夏老闆,建议你下次选柿子之前一定要先上手捏一捏,确定是软的再下手。」 夏黎桐:「……」 行,我一定会记得的,记到我的记仇小本上,一定要打击报復你! 与此同时,班主任办公室内,陈涛正坐在办公桌前在整理教案,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夏黎桐妈妈。 接通电话后,他先说了句:「黎桐妈妈,您好。」 「陈老师您好。」夏秋白在电话里说,「您能让桐桐出来一下么?我现在在校门口,给她带了条被子,天气预报说这周又要降温,我怕她住寝室着凉。」 陈涛一愣,回:「她刚被她哥接走了,你应该能在校门口碰到他们。」 第9章 夜幕上悬挂着一轮银月,和伫立在校园中的白色路灯一同照亮了行人脚下的路。 夏黎桐双手插兜,一言不发地走在孟西岭身边,虽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生气了,但拧着的眉头和紧抿着的嘴巴已经说明了一切:收刀之仇不共戴天! 孟西岭侧头瞧了她一眼,又是气又想笑,还有些无奈:「你这丫头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丫头」这两个字像是火上浇油,夏黎桐不高兴地咬住了下唇,突然放快了脚步,气沖沖地走到了前面去,以傲娇又笔挺的背影向他表明:别理我,不好惹! 孟西岭先是一愣,继而长嘆一口气,感觉自己确实是有点老了,根本摸不透当代年轻人的心理。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上面那一横是从教学区通往校门口的路,也就是夏黎桐和孟西岭正走着的路,下面的那一竖是从教学区通往寝室区和食堂的必经之路。 夏黎桐即将走到路口的时候,从寝室方向走来了五六个学生,有男有女,皆是一身潮流名牌,众星拱月般站在最中间位置的是一个身型高挑的女孩,浓密的黑色长髮披肩垂落,紧贴着脸颊两侧的那两缕头髮剪成了对称且整齐的公主切,再配上压眉的齐刘海,更将她本就小巧的脸型修饰的越发精緻了。 她的肤色也十分白皙,在清冷夜色中,有种月中聚雪的感觉,在周围一群普通学生的衬托下,她的颜值相当出挑,五官和夏黎桐的五官有五分相似,却没比得过夏黎桐。 夏黎桐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所以,她对这女孩的评价也很是公正公平:是个美人,明艷有余,却不够大气,小家碧玉而已,没我好看,输在了妈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行至路口中央,夏黎桐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孟西岭,像是在等他,神色清清冷冷,眉目般般入画,身形纤细窈窕,伫立在月光下仿若一尊羊脂玉雕出的美人。跟在那个女孩周围的几个男生的目光瞬间就被夏黎桐吸引了,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女孩的脸色勐然一沉,气恼地咬住了牙关,恶毒地在心里咒骂:这个臭杂种一定是故意的! 夏黎桐也确实是故意的,她以气人为乐,尤其是气陆家人,而且她太知道该怎么气自己的好妹妹了。 等孟西岭走近之后,她又把身体转了过去,和他并肩而行,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开口:「你想知道我亲爸是谁么?」 孟西岭神色一怔,十分诧异地看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的神色淡然,眉宇间没有流露出来任何情绪,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孟西岭却轻嘆了口气,很认真地对她说:「这是你的私事,你有权利不告诉任何人。」 夏黎桐看了他一眼:「你不好奇么?」又说,「很多人都好奇。」 孟西岭实话实话:「我也好奇,但是你可以不告诉我。」从夏秋白抱着夏黎桐出现在他家的那一天起,夏黎桐的身世就是个谜,谁都不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包括他爸孟利嵩。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守的秘密,他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触碰他人的底线,同时也希望她不要忽略自己的感受,不要强迫自己撕开伤口去展示给别人看,会疼。 随后,他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我的好奇心没那么金贵,没必要一定满足。」 夏黎桐轻轻笑地了一下,是她预料之中的回答。就像是她妈说的那样,孟西岭这个人和他亲妈一样,有着深厚的里子,又懂得照拂面子,是个真正的体面人。虽然他们也有着人类的基本欲望,但却知道什么是分寸感,从不会为了一己私慾去为难别人,更不屑于去探究他人的私密之事,确实是骨子里的高贵。 「但我就是想告诉你。」她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铁了心地要强人所难,「我要求你好好地听着。」 孟西岭:「……」他简直是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那行,你想说就说吧,我会听,但如果你在讲述过程中感到不舒服,随时可以停止。」 夏黎桐的心尖勐然一软。 他总是这么的体贴温柔,时刻在意着对方的感受,善良的细緻入微。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瞧不起这幅菩萨心的同时,又深深地被他吸引——这世间太脏了,只有他是干净的,清清白白,不染尘埃。 她轻轻点了点头,回了句:「嗯。」随后也没再废话,开门见山:「刚才那个留着公主切的女孩叫陆沁,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比我小两岁,正在念高二。」 孟西岭刚才并没有注意那群学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群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也没想到她会和我在一个学校读书,可能这是孽缘吧。」夏黎桐虚情假意地嘆了口气,继续说,「陆沁还有个哥哥,叫陆靖,比我大四岁。我亲爸叫陆兆铭,听我妈说他年轻的时候挺帅的,还有些经济头脑,靠着倒买倒卖摩托车配件发了笔大财,后来就开始搞投资、玩股票、炒期货……慢慢地就从平民变成了资本家。男人一有钱就会变坏,尤其是本来就渣的人。我妈和他是,从小在一个穷村子长大,早早就定了亲,当初他说要去大城市闯闯的时候,我姥和我姥爷还把家里的羊卖了给他凑路费,谁知道他一走竟然就不回来了。 我妈这人也是倔,村里人都说姓陆的肯定是飞黄腾达之后就忘本了,劝她早点把念头断了,趁着年轻漂亮,还来的及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但我妈不信,偏要去城里找他,但是东辅这么大,她哪里找的到啊?到了东辅之后没过几天身上的钱就花完了,又不甘心回老家,只好去打工,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人家养老院有招护工的,没什么学歷要求,还包吃包住包培训,于是她就去了,说来也巧、不对,是她的霉运还没到头,竟然在养老院里遇到了自带记者去看望孤寡老人的陆兆铭。那个时候陆兆铭已经很有钱了,九十就能开奔驰,一身名牌西装,看起来又帅又有气质,一点也不像是个出生农村的穷孩子。 我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傻,没见过世面,他三言两语就把我妈给哄好了,还把她带去了自己的家里,是一栋别墅。我妈说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那么豪华、那么宽敞的房子,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还当自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谁知道住了还没俩月就被陆兆铭的老婆找上门了,还带着人把她打了一顿。」 听到这里,孟西岭一下子蹙紧了眉头。 夏黎桐笑了一下,满含讥讽:「你没听错,就是他的老婆。陆兆铭早在城里找女人结婚了,但他没告诉我妈,把我妈当傻子耍,不仅玩弄我妈的感情,还让我妈当了三儿。我妈也不是一个没皮没脸的人,当即就和陆兆铭断了关系,但是从陆兆铭那里搬出来后,她又无处可去了,只好收拾东西回老家,但是回去后还不到一个月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越是穷乡僻壤越是人言可畏,你可以设想一下她当时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不光是她每天要忍受着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我姥姥和姥爷也没能倖免,我姥爷这人气性大,一下子就被气成了重病,我还没出生他就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我出生之后,我妈要养我,只能外出打工,把我留在了老家,让姥姥一个人带我。差不多在我快三岁的时候,老家给我妈去通电话,说我姥姥快不行了,我妈买了绿皮火车的站票,连夜赶回了家,但也只见到了我姥最后一面。处理完我姥的后事之后,我又突然发烧了,接连好几天都没退。村里人迷信,说是老人捨不得我,鬼魂缠上我了,村里的神婆还给开了几副驱邪的药,我妈刚开始也以为我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直到我的腿不能动了,我妈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抱着我去了县里的医院,医生说是腰部神经损伤,但是不严重,能治好,不过要尽快做手术,不然越拖越严重。但我妈没钱给我做手术,倾家荡产也没能攒够十万的手术费,只好抱着我去找陆兆铭,希望他大发慈悲,救救我,但是你猜怎么着?陆兆铭根本没见她,他老婆挡在了家门前,让我妈给她下跪磕头,我妈没办法,抱着我给她跪下了,不停地磕头,哭着求她救救我。陆兆铭她老婆得意极了,然后一脚把我妈踹倒了,骂她活该,骂我活该,还说这就是我的命,见不得光的小杂种活该一辈子当个残废……」 讲到这里时,夏黎桐逐渐攥紧了双拳,语气也变得狠戾了起来,瞳色阴沉如浓墨翻滚,显然,她的情绪有些失控了,孟西岭及时打断了她:「桐桐!可以不讲了。」他又温声安抚她,「人间枝头,各自成流,并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都会一帆风顺,但也不会一直搁浅险滩,你已经闯过了险滩,正在越变越好,千万不要回头,身后的东西也不值得你回头,往前看,前方有光。」 不,前方没有光,光在我身旁……夏黎桐看着孟西岭,在心里这样想。 可是孟西岭愿不愿意一直当她的那束光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想把他一直留在身边。 夏黎桐没有再继续往下讲,为了帮她缓解情绪,孟西岭又陪着她在操场上多转了几圈。 等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夏黎桐又开了口,她决定把自己的身世全部讲完,因为她想让他明白一些事情:「我妈说她当时恨极了,恨不得直接掐死陆兆铭他老婆,但又无可奈何,她没本事,斗不过她,更斗不过陆兆铭。再后来,她实在是养不了我了,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病越来越严重。那个时候她甚至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老家也回不去,之前为了给我治病,她已经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所以、她只能把我放在了孤儿院门口。在当时的情况下,孤儿院要是愿意收留我,我还能有一条活路,比跟着她强。」 除非走投无路,不然任何一位母亲都不会出此下策……孟西岭忽然就理解了夏秋白的笑里藏刀和处心积虑。 红尘嚣嚣,有人白履不沾,河清海晏;有人满身泥泞,沧海横流。 夏秋白就是后者。 夏黎桐:「再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我真的不怨她,一点都不怨她,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选择,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而且她的运气也不算是太差,孤儿院里有一位老院长,每天都会帮她按摩双腿,不然她的腿部肌肉早就萎缩了,更何况她的病还整整拖了三年才做手术,又是腰部神经的高难度手术,能被治好已经实属万幸。 所以,她从来没埋怨过自己的妈妈,她只是痛恨陆兆铭,痛恨所有的不公——凭什么我和我妈要经歷这种事情?凭什么你陆兆铭儿女成双家庭圆满,我和我妈却要经歷走投无路母女分离? 我妈不和你计较了,但我一定要和你清算到底。 风水就是要轮流转,往死里转。 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陆兆铭跪在我的面前,舔我的鞋。 夏黎桐咬着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内心涌起那股癫狠劲儿压了下去,再度看向了孟西岭:「我妈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对我来说,她绝对是一个好妈妈,她真的很爱我,从她决定要生下我的那一刻起,她就把所有的爱全部给了我。」 你爱你的母亲,我也爱我的母亲;你妈是菩萨,对我来说,我妈也是。 我们也不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为了活着而已。 孟西岭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同时也终于明白了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我走了之后,不要和夏秋白计较,只要你不挡她的路,她就不会动你。」 母亲不是在奉劝他忍气吞声,而是让他给夏秋白留一条路。 随后,他问了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 夏黎桐:「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妈说我已经长大了,有资格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必须去面对它。」 孟西岭不置可否,但还是说了句:「你有一位很完美的妈妈。」 夏黎桐舒了口气,然后点头表示贊同:「是的。」又冷冷说,「但我也有很多仇人。」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大的戾气?孟西岭无奈一笑,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所以,你更要越活越精彩,越活越漂亮,让你的仇人们望而生畏。」 夏黎桐身高将近一米七,绝对算是高挑的身材,但是在一米八八的孟西岭面前却像是一只小奶猫似的,他轻松一抬手就摸到了她的头顶。 夏黎桐莫名气闷,感觉他揉自己脑袋的时候和揉皎皎、花狸子的猫头的时候没区别。 还有,她的内心才没那么光明灿烂呢,也不要活得大气漂亮,她就是要血债血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又在操场上转了几圈,孟西岭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催着夏黎桐回家,然而一走出校门,他们就看到了夏秋白。 夏秋白今天穿了件浅棕色的大衣,蓝色牛仔裤,黑色过膝长靴。大衣是收腰款,紧贴她纤细的腰肢;裹着长靴的双腿笔直修长,身材相当完美,她还将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天鹅颈,面部和颈部皮肤上没有一道皱纹,足以见得她一直在精心保养着自己,皮肤状态即便是和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 「妈?」夏黎桐很是惊讶,完全没想到她妈会来。 孟西岭也有是意外,但这一次,他看向夏秋白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漠与疏离。他原谅了夏秋白,也放过了自己,像是母亲说的那样,不要和她计较,给她一条路。 然而夏秋白却越发的无所适从,因为孟西岭生着一双和他亲妈酷似的眼睛,就连眼神中透露出的悲悯都一模一样,像是寺庙中高高在上的金身佛祖注视着台下的芸芸众生。心怀鬼胎之人畏惧佛祖的目光,怕被看穿,怕遭报应…… 罗怡初临终前,总是以这种目光注视着她,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内心,把她心里的那些算计和龌龊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确实是没做出过对不起罗怡初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善待她的儿子。 一个家庭的资源就那么多,她必须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到最优越的资源。 就好比桐桐刚上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学校开展亲子活动,刚巧上临近高考的孟西岭也需要开家长会,还在同一天。按理说她和老孟完全可以分开去给两个孩子开,但是,那是桐桐的学校第一次组织亲子活动,别的小孩都是爸妈一起去,她的女儿怎么能没有爸爸呢?会不会被同学指指点点?会不会被人骂她是个没有爸爸的小孩? 别人家的小孩有的东西,她的女儿也必须有,一点都不能缺。于是,她假意委曲求全了一番,让孟利嵩对她们母女心疼的不行,甩下了自己即将高考的儿子不管,去了她女儿的学校参加亲子活动……与之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她一直在掠夺本属于罗怡初儿子的资源。 但孟西岭从未和她计较过,即便看透了她的秉性,也从未挡她的路。他像极了他的母亲。越是如此,她越是心里有鬼、惴惴不安。 这孩子也从未改变过对她的称唿,一直喊她「夏阿姨」,和罗怡初还在世的时候一样,像是在故意提醒她:你永远亏欠着我妈,永远是我妈的护工。 所以她并不亲近孟西岭,甚至是厌恶他,因为只要一看到他,就会让她想到自己对罗怡初的亏欠,想到自己做出过的那些亏心事。 但是女儿好像对他很是依赖,让她无可奈何。 「上车。」夏秋白甚至不愿意多看孟西岭一眼,对夏黎桐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就拉开了身后的车门,迅速上了车,像是遇到神佛后落荒而逃的小鬼。 夏黎桐不情不愿,不想上车,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妈等会儿肯定又要啰嗦了。」 孟西岭轻嘆口气,劝了句:「回家吧,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夏黎桐瞟了他一眼:「别总说有时间,说具体时间。老男人,小姑娘没那么好骗!」 孟西岭:「……」 他忍无可忍地问了句:「我真的很老么?」 都给他喊出年龄焦虑了。 不老,但是,夏黎桐就是故意使坏:「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你都上大学了,你说呢?」 孟西岭咬了咬牙,点头:「行,刀别想要了,老年人需要留着刀拆快递。」 夏黎桐:「……」 可恶的老男人! 第10章 夏黎桐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刀,即便暂时替她保管那把蝴蝶-刀的人是孟西岭,她也不放心,就好像那把刀是她的身家性命,只有随身携带,她才能够安心。 然而将近半个月过去,她都没能找到机会和孟西岭约见,因为自从那晚过后,她妈就对她提高了警惕,不仅给班主任打电话告知他孟西岭没资格越俎代庖当她的家长,甚至都不让她住校了,每天早晚亲自对她车接车送,丝毫不给她钻空子的机会。 夏黎桐知道,她妈是不想让她和孟西岭亲近,想让她和孟西岭断绝来往,因为她妈不想再和孟家——或者说是罗怡初——有任何牵扯。 但她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地嚮往着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像孟西岭一样干净纯澈,只有在他身边,她才得以感受到一丝慰藉和喘息的机会。 他就像是缠绕在她手臂上的最后一根绳索,她不能松开他,不然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直到一月中旬,她妈必须要去外地出差几天,没办法亲力亲为地盯着她,夏黎桐才找到机会联繫孟西岭,让他在周五下午放学的时候来学校接她,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带上那把刀,不然她是会记仇的。 她是在周四晚上临睡前给孟西岭发的微信,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本以为孟西岭已经睡了,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看到她的消息,然而消息发出后过了还不到半分钟,他就有了回应:【还不睡?】 夏黎桐有些意外,警觉心顿起,立即反问:【你在哪里?在干嘛?为什么还不睡觉?】 孟西岭:【睡不着,看闲书。】 夏黎桐还是不放心:【看得什么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孟西岭像是懒得打字了,直接给她发了张照片,是一本深蓝色封皮的《阅微草堂笔记》。 夏黎桐知道这本书。从内容上看,这是一本怪志小说,狐鬼妖神皆有出场,确实是一本可以打发时间的趣味闲书;但是从行文上看,每句话都是文言文,读起来繁复深奥,绝对不轻松,不过对于孟西岭这种自幼博览群书的人来说,古文和白话文应该没什么区别。 大半夜读乡野怪谈,可能还是早就看过好几遍的那种,看得出来他现在确实是很闲了。 夏黎桐舒了口气,回了句:【我还以为你在跟美女夜聊呢,没想到你在欣赏书里面的狐狸精。】 孟西岭:【……】 夏黎桐又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老年人的夜生活果然不一般。】 孟西岭直接回了句:【刀不想要了是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灭了夏黎桐的嚣张气焰,让她不服气地咬住了下唇,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决定暂时乖巧一下,先把刀骗回来再说:【我开玩笑呢,你不要当真嘛。】 孟西岭:【可是老男人爱计较。】 夏黎桐:【……】 孟西岭:【某位同学熬夜晚睡,表现不好,刀暂时不还。】 夏黎桐急了:【我真的会记仇!】 孟西岭:【夏老闆,我被你记得仇还少么?仇多不压身。】 夏黎桐:【……】 孟西岭又回了句;【世界上要是有最坑哥比赛,你这丫头绝对得第一。】 又是「丫头」这两个字眼,又是「哥哥」的称唿。剎那间,夏黎桐怒不可遏。 她不想再被他当成妹妹,她想让他把自己当成女人,一个可以让他惊动男女之情的女人。 如果说,他没有七情六慾,不会对其他女人心动,她也就认了,最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不甘心,但他不是清心寡欲,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成年男人,交往过几任女朋友,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对待,无论开始还是结束都体体面面,为什么就不能多看她一眼呢?她配不上他的体面么?凭什么这么高傲地对她视而不见? 她忽然很想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看他摔进骯脏的泥潭里,让一身清白的神仙被红尘玷污,志得意满地欣赏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骨子里有某种东西似乎要压制不住了。 夏黎桐勐然咬紧了牙关,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内心告诫自己,要保持礼貌。 冷静过后,她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请你好好保管我的刀,它比你重要。】又说,【明天就不麻烦你去学校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家。晚安。】 周五清晨,夏黎桐起得很早,七点多一点就到了班。七点半才开始早读,所以她到班的时候,教室里还没来几个学生。 此时已临近期末,正处于考试复习周,她虽然是个美术生,但倒也不是个举着搞艺术的大旗而放弃文化课的纨绔子弟,因为她心里清楚,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也是没有竞争力的,她需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十全十美、八面玲珑的人,不然怎么步步为营?怎么报復陆兆铭?他儿子陆靖就先不说了,女儿陆沁可是和她在同一个学校里面读书,要是不能全方位碾压她,怎么才能把她气死呢? 还有陆兆铭的那个老婆,可真是处处爱攀比,每次来学校接陆沁的时候都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还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恨不得把「我绝对比夏秋白那个贱人好看」这句话写在脸上。 但是夏女士根本不在乎她呀,因为夏女士即便是披身麻袋站在路边,颜值和气质也能够轻轻松松地吊打她。 夏黎桐正是捏准了陆沁她妈的心理,才会精准狙击:不是爱比么?那就来吧,你比不过我妈,你女儿也比不过我,气死你。 可以这么说,她努力学习压根就不是为了前途,而是为了能够行至巅峰碾压所有对不起她的人,而且,没文化在哪个领域都吃亏,所以她必须要提升自己的底蕴和修养,用来巩固自己的美貌,当一个内外兼修的大美女。 收拾好书包后,夏黎桐就把英语书拿了出来。开始背书之前,她先在心里小小地自我谴责了一句:现在社会竞争这么大,就是被我这种疯子捲起来的吧? 自我谴责完之后,立即进入背书状态,专心致志、大卷特卷了起来。 她的同桌是个男生,来的比较晚,一直到了七点二十五,她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不知不觉间,空位上有了人,但由于夏黎桐背书过于投入,也没注意到那人到底是谁,甚至都没意识到身边已经有人了,直到那人怯生生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将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散开些许,分出一小部分看向了身畔。 竟然是苗绘。 距离她上次见到苗绘,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拍裸/照」事件发生后,候铭、周航以及马东泽三人一起被学校处分了,但为了保护女孩子的声誉,所以学校只是低调的处理了这件事,悄悄记过的同时,要求他们三人停课两周,回家反思。 但谁知道苗绘竟然也跟着回家了,整整两周没有在学校里面出现过,今天突然出现,夏黎桐不禁有些诧异,但也仅有一点而已。 她也没有率先开口,神色冷而淡地看向苗绘,等待着她先开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苗绘怯怯地看着她,抿了抿唇,声音很小地说了句:「谢谢你。」 夏黎桐并没有回答「不客气」或与之类似的场面话,她觉得苗绘就是应该来找她道谢,她就是欠了她的人情,道谢才是礼貌且理所应当的行为,这声「谢谢」她受之无愧。 「知道了。」她收下了这声道谢,随即就把目光收回了,重新看向了英语书,态度冷淡又疏离,送客的意味明显,因为她和苗绘不熟,也不打算和她熟;她在学校里面没有朋友,也不需要交朋友;她只希望苗绘赶紧走人,别来烦她。 苗绘却没有离开。 教室里有一半人在早读,一半在干闲事儿混时间,下课铃忽然打响了,气氛越发喧闹,乱的夏黎桐心烦……她还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们班里明明只有二十几个学生,却能乱成菜市场? 背书的兴致被打断了,她嘆了口气,合上了英语书,准备去教室后面接杯热水,然而她才刚拿起放在桌角的保温杯,苗绘却又忽然开了口:「其实我早就想来学校了,我妈不让,她觉得丢人。」 夏黎桐微微蹙眉,终于又给了她一个眼神。 苗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在为自己鼓足勇气,但开口时,声音还是胆怯低微的:「我爸想报警,但我妈不让,说我被人拍了那种照片,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会被家里亲戚指指点点,我爸本来还挺生我妈的气,觉得她想法落后、说话难听,铁了心地要追究到底,但是后来,侯铭他们仨每家给了我爸三万块钱,这事儿算是了结了……」越说,她的脑袋埋得越低,不知是在无地自容还是在压制情绪,本就低弱的嗓音开始颤抖、哽咽,透露着难言的委屈,「他们说,让我等两周再来上学,就没那么丢人了……」 夏黎桐并不震惊,甚至没有愤怒,她做不到与别人同仇敌忾,更做不到共情。比惨的话,她的人生不比谁轻松,凭什么让她去同情别人?她那点为数不多的同情心都是留给自己的。 再说了,世道本来就是不公且苛刻的,苗绘父母的行为准则完全符合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没什么好去谴责的,因为世界上这种人太多了,要是都去谴责一遍,她岂不是要累死?而且,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么?她又不是孟西岭,没有菩萨心,怎么能够指望着她去慈悲为怀呢? 她只是一个听众,安静地聆听着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同时在心里做做有趣的分析:有这样一对卑劣又见钱眼开的父母,苗绘的老实和软弱也是正常的,爸妈没给她底气。是她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但她也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反抗?」 苗绘抬眸,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反抗什么?」 夏黎桐:「反抗你爸妈呀,坚持报警。侯铭他们仨全都满十八了,报警直接留案底,跟他们一辈子,说不定连大学都申请不上。」无论国内外,学校录取都会看个人档案,如果是她的话,她就报警,在申请季的重要关头告他们猥亵罪和侮辱妇女罪,再找公关公司把事情闹大,引发舆论关注,让他们三个丢人现眼,一辈子没学上。 苗绘咬了咬下唇:「我、我怎么反抗?我爸妈不让我报警,而且、报警、也没证据,相机摔坏了,储存卡也毁了,他们仨个的家里面还都有些人脉,比我家强多了,我、我怎么能反抗呢?」 夏黎桐:「……」 合着还怪我咯?怪我把相机砸了、储存卡掰了? 教室里面不是有摄像头么?完全能够证明你是被他们三个强行拖进储藏室的;储藏室里也有监控,用衣服挡监控的行为完全能够证明他们三人对你心怀不轨;你还有好多人证,怎么能算是没证据呢? 但她懒得废话了,冷冷地回了句:「那你真是活该。」 苗绘神色一僵,脸色苍白,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夏黎桐:「你自己都帮不了自己,还指望谁去帮你?谁欠你的么?」命不好还不敢与天斗,这种懦弱之人,帮了也没用,烂泥扶不上墙。 苗绘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夏黎桐没再理会她,拿着水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教室后方的饮水机走了过去。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呢子大衣,内搭高领白色毛衣、蓝色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皮短靴,身姿纤细窈窕,步伐坚定从容。 苗绘望着夏黎桐的背影,止不住地羡慕……她要是、能和夏黎桐一样厉害就好了。 夏黎桐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苗绘已经离开了,她刚坐下,久未出现的候铭三人忽然走进了教室。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走在最前方的候铭狠狠地剜了夏黎桐一眼,从她身边经过时,还低声咒骂了一句:「臭娘们,你给我等着,老子要找人弄死你。」 夏黎桐神不改色,气定神闲地啜了一口蜜桃乌龙茶,心想:今天真是精彩了。 她的手突然就有点痒了。 候铭的同桌是乔浩,也就是当时在储藏室外看门的那个。 侯铭坐下后,把书包塞进了桌兜里。乔浩犹豫了一下,劝他:「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千万别惹夏黎桐,真惹不起。」 侯铭冷笑:「一个贱娘们儿,老子弄不死她也要找人轮-死她。」 乔浩急得眉毛都皱起了来了:「你、你不了解她,她可比咱们想得狠多了,她真的敢动刀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侯铭一脸不屑,还有些鄙夷:「不就是把刀架你脖子上了么?看你那怂样,你觉得她真敢对你下手?」 乔浩心知肚明,她真的敢……至今为止,他都忘不了她的那双眼睛,美得惊心动魄,却冷得令人不寒而慄,平静的表层下隐藏着剧烈翻滚着的癫狂,仅仅是看一眼就令人起鸡皮疙瘩。 他刚要继续劝,坐在他们前面的那个女生突然转身往侯铭桌子上放了一张对摺起来的白纸:「夏黎桐给你的。」 侯铭有点意外,冷笑着打开看了一眼,继而浑身一僵。 白纸上用黑色铅笔勾勒出了一个男生,髮型衣服以及配饰都和侯铭此时此刻穿戴的一模一样,面部线条也与侯铭的五官酷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画的是侯铭。 然而,画中的男生的两只眼珠上却扎着两根细长尖锐的银针,殷红色的血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往下流。 旁边还写了一句字迹优雅的话:瞪人是不礼貌的行为,下次再不礼貌,就用针扎穿你的眼珠。 侯铭的头皮一麻,寒意如毒蛇般顺着嵴椎窜上了头顶。 乔浩也看到了这幅画,面部肌肉勐然一紧,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吐沫:「我、我说真的,你别惹她,千万别惹她!她真能赶出来这种事!一定要听我的!她是个女疯子!真疯子!」 第11章 夏黎桐耐心等了侯铭他们三人一上午,结果却等了个寂寞,没有一个人来找她「算帐」,哪怕是见不得光的偷袭都没有,就连跑操的时候,侯铭见到她都是绕着走的,甚至不敢与她对视,搞得她都有点郁闷了,感觉今天过得一点都不精彩,无聊死了,还觉得他们几个可真是怂,不就是一幅画么?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她现在连刀都没有,有什么好害怕的? 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十一点四十,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夏黎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背包,从凳子上站起的同时,将白色的gui印花压文双肩包挂在了肩头,刚从课桌后走上过道,苗绘突然走到了她面前,含着下巴,怯生生地看着她,眼神和语气中皆带着哀求:「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食堂?」 怎么?还赖上我了? 夏黎桐都被逗笑了,半是讥讽半是嘲弄地瞧着她:「我们很熟么?」 苗绘唿吸一滞,羞耻又尴尬,渐渐涨红了脸颊,竭力鼓起了最后一丝勇气,继续哀求夏黎桐:「王任超和侯铭都说不会放过我,我真的很害怕……」因为家境的参差,所以她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和夏黎桐一样,向来是独来独往,但夏黎桐的独是冷然锋利的,如同一把匕首;她的独是却自卑怯懦的,像是一株狗尾巴草。 夏黎桐微微蹙了蹙眉头,她知道王仁超就是一班的那个和侯铭他们仨打赌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男生,对苗绘心怀鬼胎很久了,也是他出的主意让侯铭他们仨去拍苗绘的裸-照,所以,王仁超也不可避免地被学校处分了——还真是拔出萝蔔带出泥,全都是贱东西。 侯铭他们四个起初也没料到苗绘敢在班主任面前说实话,罪行被揭穿后,就恼羞成怒了,记恨上了她和苗绘,但是他们却不敢来找她的麻烦,只敢挑软柿子捏,把所有的怒火和怨气全部算到了苗绘一个人的头上。 但是,这和她夏黎桐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初出手救她已经是极大的情分了,凭什么还要求她继续去庇护她?她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个好人么?再说了,她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辈子么?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个王仁超。 她冷笑着嘲弄:「你算是个……」 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护着你? 但是她并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因为她再度注意到了苗绘鼻尖上的那颗小痣,长在和苏七棠鼻尖的那颗小痣一模一样的位置。她的五官也和苏七棠有六七分相像,如同一朵粉白清雅的醉日海棠,无香,却温莹。 她的心神一晃,忽然住了口,没再多言,转身就走。 苗绘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不安地心想:夏黎桐没有直接拒绝,是不是说明她同意了自己可以跟着她? 她的思想还在犹豫,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迈开了双脚,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食堂在寝室楼旁边。 早年刚建校的时候,国际部和隔壁本部同用一个食堂,后来学校发现这样不好管理,于是就在两校之间砌了一堵墙,原来的大食堂留给了本部学生,国际部的食堂是后来新建的。 因为国际部人少,所以食堂的面积也不大,但是有两层楼,一楼主打中餐,二楼西餐。 夏黎桐不爱吃西餐,基本顿顿都在一楼吃。打完饭后,她找了张没人的空桌子坐下,苗绘端着自己的餐盘,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她的对面,安安静静地吃饭,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动,生怕自己打扰到夏黎桐。 忽然间,有一位身穿黑色头帽卫衣和蓝色牛仔外套的男生走到了她们的餐桌旁,把一杯刚买来的奶茶放到了夏黎桐面前。 苗绘悄悄地撩起了眼皮,好奇地打量了那个男生一眼。 是一个高高帅帅、阳光清隽的男生。 在学校里,长得比较出众的男女都比较出名,所以苗绘也认得这个男生,是高二年纪的校草,名字也很好听,叫司尧。 「学姐,请你喝。」司尧的眼中压根就没有其他人,只有夏黎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苗绘看到,夏黎桐微微弯了眼梢,弧度完美地勾起了唇角,笑得好看极了,眼神中像是闪烁着星光,连她一个女孩子看了都心动,更别说司尧了。 随后,她又听到夏黎桐说:「谢谢,刚好渴了。」 这句话令司尧倍受鼓舞,兴奋的脸都红了:「那、那我以后天天给你买!」 夏黎桐不置可否,微微垂眸,敛了眉宇,唇畔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苗绘怔了怔,觉得自己可能撞破了什么八卦,然而在司尧离开后,夏黎桐却瞬间收敛起了所有的暧昧和笑意,再度恢復了清冷淡漠的神色,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像是喜欢司尧,又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他。 苗绘百思不得其解,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了句:「你和他、嗯、我是说,他喜欢你?」 夏黎桐没有否认:「嗯,很喜欢。」 苗绘:「那你也是?」 夏黎桐笑了笑:「当然不是。」 苗绘惊讶极了:「啊?」 夏黎桐很欣赏她的这副表情,饶有兴致地说:「他是我养的刀。」 苗绘微微瞪大了眼睛:「什么?」 夏黎桐很有耐心地复述:「他是我养的刀。」 苗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养的、刀?」 夏黎桐笑着说:「为我所用的刀,可以心甘情愿地帮我砍人。」 苗绘的背后勐然一凉,唿吸也跟着一滞。望着夏黎桐那双漆黑又漠然的瞳孔,她忽然很害怕,很想火速远离她,可是在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深不可测地吸引着她,让她畏惧夏黎桐的同时,又深深地被她折服,身不由己地变成为了她的信徒。 紧接着,她的心头又忽然冒出了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她养的刀?心甘情愿地帮她砍人? 司尧刚一走出食堂南门,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是同年级的陆沁。 他能感受到,陆沁喜欢自己,但他对陆沁没什么好感,因为他心里有喜欢的人。虽然陆沁也很漂亮,但和他喜欢的女孩比起来,她的漂亮实在是过于肤浅,没有他的心上人那般优雅精湛。 在他心中,夏黎桐不仅是漂亮,更是美,骨子里的美,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孩,有颜值也有修养,成绩还好,听说申请了她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那可是全球顶级的艺术院校,托福更是考出了110的惊人高分。 陆沁拿什么跟她比? 司尧本想直接走人,但陆沁却迅速走到了他的面前,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你为什么又去找夏黎桐了?谁让你去找她的?我早就告诉过你,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是个贱人!」 司尧脸色一沉:「你嘴放干净点!」 为了维护夏黎桐,竟然对她这么凶……陆沁眼神一僵,委屈又恼怒:「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我知道!她和她妈一样,都是贱货!她对你的好都是装的,她就是在故意勾引你!利用你!她连她继父的儿子都勾引,说不定还和他上过床!她妈就是个惯三儿,她也是个骚货!」 司尧气极反笑:「是,对,她勾引我、利用我,全世界就你好,就你最好!」他冷笑说,「就因为她长得好看,还学习好,所以你就这么诬陷她?是不是但凡长得好看点的女生,你都要诋毁她,造她的黄谣?你就是嫉妒她!」 陆沁气红了眼圈:「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没听说吗?她都敢拿刀砍人!她是个疯子!」 司尧:「我听说了,她是为了救人才拿刀。对方是四个男生,她一个小女生,不拿刀怎么保护自己?」他再度戏嚯一笑,「她好心好意去救其他女孩子,竟然还要被骂疯子,你们这帮人真是可怕,再好的女孩子到了你们嘴里也成了盪-妇。」说完,不再理会陆沁,转身走人。 夏黎桐吃相优雅,而且吃得并不多,每顿饭都只是吃七分饱,并且很注重食物的配比,主食只吃粗粮,搭配清淡小炒和煮鸡蛋;除非是馋了,尽量不吃油腻的食物,也不吃零食。 虽然这么吃饭很没意思,但是她觉得,既然要当大美女,就必须付出点代价,口舌之欲就是其中之一。 苗绘吃得也不多,但只是单纯的饭量小,并且在夏黎桐吃完之后,她就立即放下了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起把餐盘送到了回收处。那杯奶茶夏黎桐是一口都没喝,甚至都没开封,送餐盘的时候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今天的天气还算是不错,一走出食堂的大门,阳光就刺了眼。 夏黎桐并没有立刻回寝室,而是朝着操场走了过去,准备去走上几圈,消消食。苗绘是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寝室,低着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像是她的小尾巴。 走到校内教师专用的停车场附近时,她们忽然听到了一声撕裂悽惨的猫叫,惊得苗绘头皮一麻,夏黎桐脚步一顿,立即循声看去。 在停车场的入口处,一条黑色的成年野狗死死地咬住了一只橘猫的喉颈,像是一头猎豹咬住了羚羊,橘猫撕心裂肺地啼叫着、挣扎着,却无法撼动野狗分毫。 苗绘惊恐万分,脸色在瞬间苍白无比,惊唿着捂住了嘴巴。 她认识这条猫,是经常出没在校园里的流浪猫,包括她在内的不少女同学都会在课间或者饭后来寻它,给它餵东西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她还知道,这是一条非常爱干净地小猫,经常用爪子给自己洗脸,身上也不沾污渍和灰尘,但此时此刻,它的半边身体都被血脏了。 她被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 夏黎桐迅速看向了不远处的花坛,目光落在了铺在坛中的鹅卵石上,她拔腿就跑了过去,从里面抓起了几块冰冷坚硬的圆扁石头,奋力挥动手臂,将一块石头朝着那条黑色大野狗扔了过去。然而却没砸中,擦着野狗的脑袋飞了过去,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惊动了野狗。它丢掉了口中的橘猫,低吼着转身,目光兇狠地盯着夏黎桐,嘴角高高地呲起,露出了满嘴锋利的獠牙,上面还沾着血。 它似乎随时会朝着她冲过去,攻击她、撕咬她。苗绘彻底被吓坏了,都快哭出来了。 夏黎桐却恼怒了起来,怒自己没有砸中这个狗畜生,于是又迅速投出了第二颗石头,并且为了提高命中率,她还朝走了几步。 白色的飞石劲勐地砸在了野狗的双眼之间。野狗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但是夏黎桐并没有作罢,又立即投出了第三颗、第四颗石头,无一虚发,每一颗鹅卵石都精准地砸在了狗身上,并且一发比一发狠毒。 苗绘突然发现,夏黎桐可比那条狗狠多了。 野狗吃了亏,也感知到了夏黎桐的不好惹,掉头就跑,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 夏黎桐迅速朝着那只躺在血泊中的小猫走了过去,苗绘也赶紧跑了过去,然后她们才发现,这只猫的喉部已经彻底被咬开了,皮开肉绽,血肉模煳。 苗绘可怜这只小猫,又惊恐万状,想哭的同时,又有些想呕吐。 夏黎桐垂眸看着那只猫,眼神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万般皆是命,她救不回它了。 小猫奄奄一息,目不转睛地看着夏黎桐。 阳光的照耀下,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很是好看,但眼中的光却在逐渐消散。 夏黎桐知道,它快死了,并且,她能清楚明白地感受到它的濒死时的痛苦,因为她从它的眼神中看到了哀求……啜泣声忽然从耳畔传来,她蹙眉,无奈又烦躁地看着苗绘:「你哭什么?哭有用么?」 苗绘双眼通红地看着那只猫,呜咽着说:「我知道那条狗为什么要咬它……」 夏黎桐立即追问:「为什么?」 据她所了解,狗一般不会主动去攻击猫,而且那条黑狗她之前好像也在学校里见过,不像是条疯;猫也不会去主动挑衅比自己兇狠许多的东西,就好比花狸子,脾气再臭也明白看人下菜,分得清实力悬殊。 苗绘哭得泣不成声:「它、它是只母猫,上个月生了几只小猫,被高一的几个男生玩死了,狗是附近工地上的,他们把小猫的尸体扔进了工地……」 母猫以为自己的孩子是狗杀死的?于是它就来找狗报仇了,怀揣着必死的决心? 夏黎桐的唿吸一顿,逐渐攥紧了双拳,细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中,白皙的手背上根根骨节泛白。 坏种! 天生坏种! 都该死! 都去死吧! 苗绘一边哭着,一边用手背擦眼泪。抽抽嗒嗒地哭了一会儿,她忽然卸下了背在肩膀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粉红色的宽边围巾,徵求夏黎桐的意见:「我们、我们把它埋了吧?」 小猫已经闭了眼,断了气。 夏黎桐刚要点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苗绘:「你想一劳永逸地解决王仁超对你的威胁么?」 苗绘一愣,不知道夏黎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夏黎桐极为冷静地说:「用你的围巾把它的尸体包起来,送给王仁超,再拿一支削尖的铅笔,抵着他的喉咙,告诉他,如果再找你的麻烦,就捅穿他的喉咙,让他死的像这只猫一样。」 苗绘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睛看向夏黎桐,惊悚而错愕,下意识地摇头,用力地摇头。 杀了她,她也不敢这么干。 夏黎桐一脸冷然地看着她:「干不干随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也不会再让你跟着我,我从不和没用的人交朋友,你不配。」她又好心提醒,「反正他们几个也不敢来找我的麻烦,你是他们唯一的目标,也是他们唯一的泄愤工具,他们第一次能拍你的裸-照,第二次就就敢殴打你、强-奸你,并且他们不担心会负刑事责任,因为你的父母不会给你任何保护和帮助,即便你被轮-奸了,他们也只会收钱了事。你的父母只会让他们越发的有恃无恐,你只能靠自己。」 她说得是对的……苗绘的面色渐渐苍白,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眼眶中逐渐蓄满了泪水,甚至有了种窒息感,像是走进了无边的绝境,又像是有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马上就要被掐死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夏黎桐没再多言,也懒得再浪费时间,直接转身走人。苗绘这次却没再跟上来。 独自回寝室的路上,夏黎桐又想到了孤儿院。 那年她五岁。 那个总是打骂她、往她身上扎大头针的坏男生要被领养走了,听说还是一对特别富有的夫妻。 在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们,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够被好心人领养回家,能够变成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所有小朋友都羡慕那个坏男孩,坏男孩更是得意极了,虽然还没被正式领养走,他就已经开始沾沾自喜,开口闭口:「我爸爸特别有钱,我妈妈特别漂亮,他们以后肯定会给我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和玩具。」言语间透露着难掩的得意和炫耀。 她羡慕,嫉妒,又很不甘心。她觉得自己比他乖巧太多了,也善良太多了,还从来不欺负别的小朋友,为什么没人领养她呢?只因为她是一个小残废么?不公平。 某天上午,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晒太阳的时候,她看到孤儿院养的猫咬死了一只麻雀,猫把麻雀尸体扔在了她的脚边。 她盯着脚边的麻雀尸体看了一会儿,突然歪下身体,摔在了地上。 老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麻雀尸体已经在她的口袋里了。 午休过后,她对老师说自己不舒服,老师就没把她抱出去,让她一个人留在寝室里面休息。男孩子的寝室就在女孩子隔壁。她凭藉着憋在心里的一股怨气,凭藉着两条细弱的胳膊爬去了隔壁男生寝室,偷偷地把麻雀尸体放进了那个男孩子的枕头下面,还意外地在他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支铅笔和一个日记本。 犹豫片刻,她用铅笔在他的日记本上画了一副用笔刺穿麻雀喉咙的画,然后在铅笔的笔尖上沾了点麻雀的血。 当天晚上,那对想要领养孩子的夫妻来孤儿院接人了,但是却没按照原定计划把那个坏男孩接走,最终接走的是另外一个男孩子。 坏男孩哭惨了,老师也不安慰他,只是冷眼旁观,日后还渐渐疏远冷淡了他。 她知道自己的復仇计划成功了。 他们都以为麻雀是他杀的。 想到这里,夏黎桐忽然扬起了唇角,时隔多年,復仇成功的感觉依旧能够令她感到畅快。 不是打我么?不是骂我「畸形儿」么?不是往我身上扎大头针么?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我不离开孤儿院,你也别想走,咱们一起当可怜鬼,谁都别想重新投胎。 回到寝室后,夏黎桐把书包扔在了床上,然后摊开手臂,也把自己扔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预测着苗绘到底会不会按照她说得去做? 她觉得,应该是会,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了。不破不立,不给王仁超点颜色瞧瞧,他就只会变本加厉。但如果,苗绘不这么做的话,也在情理之内,毕竟她本质就是个软弱怯懦的人,不敢反抗也正常,以后被欺辱了,是她无辜、倒霉,但也是她活该。 长嘆一口气,她把书包扯了过来,从里面翻出了手机。 虽说早自习要求交手机,晚自习再归还,但是班里面大部分都阳奉阴违,直接准备两部手机,交一部留一部,她也是这么干的。 手机关了静音,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一条是孟西岭发来的:【公司有点事,下午可能要晚到一会儿。】 夏黎桐蹙眉,不高心地心想:谁要你来接了?我不是说过不麻烦你了么?你怎么不懂礼貌呢? 她翻身趴在了床上,打字:【谢谢,不用你接,我可以自己回家。】她还在努力地保持礼貌。 孟西岭回得很快,言语间透露着无奈:【夏老闆,能不能明说,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夏黎桐咬住了下唇,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再也不能保持礼貌了:【我真的很想打你一顿!】 孟西岭:【行。】 夏黎桐愣住了…… 他竟然说行? 孟西岭:【打我一顿能解气么?】 夏黎桐认真思考了一下:【暂时可以。】 孟西岭:【想怎么打?】 夏黎桐突然邪念横生:【把你绑在柱子上,用鞭子抽。】 其实用手铐铐在床上最好了,用小皮鞭抽! 但她怕孟西岭把她拉黑。 第12章 下午两点半上课,夏黎桐嫌班里面太乱,影响她学习,所以一直等到两点二十的时候才开始收拾书包,伴随着两点二十五准时响起的预备铃声走进了教室。 她是全班最后一位进教室的学生,下午第一节 是英语文学课,老师却比她来的还晚,整个班级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 然而令夏黎桐意外的是,今天的班里面竟然安静极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喧譁,寂静的空气中甚至还透露出了几分诡异。 在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抬头看了她几眼,又迅速地把脑袋埋了下去。夏黎桐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朝着苗绘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苗绘正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看书,整个人全须全尾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夏黎桐收回了目光,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才刚一坐下,她的男同桌就把一张从演草本上撕下来的白纸推到了她面前,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一句字迹捐狂的话:「你听说了么?」 夏黎桐蹙眉,正准备开口问问他发生什么了,英语老师却在此时踏进了教室大门,她只好放弃了语音对话,迅速从包里拿出了文具盒,在纸上写:「听说什么?」然后默不作声地把纸推了过去。 没过多久,男同桌又把纸推了回来,这次写了好长一句话:「苗绘牛逼了,今天中午她抱着一只死猫去一班找王仁超了,还拿了一根从食堂里面偷出来的削尖的木筷子,戳着王仁超的脖子警告他,以后要是再敢找她的麻烦,她就用筷子捅穿他的脖子,让他死的像那只猫一样。我艹你是没见那只猫,死的老惨了,整个喉管都被剖开了,浑身全是血,他妈的吓死我了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呦,还知道把铅笔换成木筷子了?夏黎桐看着纸上写的字,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感觉苗绘这人真是孺子可教,日后必有大作为。随后,她又在纸上写:「王仁超什么反应?」又推了过去。 男同桌又很快地把纸推了回来:「吓尿了,真尿了,裤-裆湿透了,凳子底下都流了一滩尿。不过说真的,要是我我估计也会被吓尿,你是没看见那只猫,死的真惨,我都要看吐了,苗绘这女的真是心狠手辣!」 夏黎桐在心里冷笑一声:你们哪只眼睛看到猫是她弄死的?怕她心狠手辣的是你们,看她软弱好欺负的也是你们,你们全都是一帮贱骨头,尤其是王仁超。 天生坏种也分三六九等,王仁超就是最低贱的那一种,有坏心却没坏胆,只敢挑软柿子捏,一旦柿子突然强硬起来,他就怂了,吓得屁滚尿流。 她没再回话,直接把白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桌洞里,开始专心致志地听课。 周五下午有两节课,然后再上一节晚自习就能回家过周末了。 五点半放学,然而下课铃响之后,夏黎桐却没着急收拾东西,因为孟西岭说他要晚半个小时才能来学校接她。 正趴在桌子上写英语作业,忽然走来一人,站到了她的课桌旁,小声对她说了句:「谢谢。」 是苗绘的声音。 已经是第二次屁颠屁颠地跑来跟她说谢谢了。 不错,挺有礼貌的。 但是夏黎桐并没有抬头看她,甚至连笔都没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苗绘却站着没走,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询问:「那、那我以后可以和你交朋友了么?」 什么东西? 和我交朋友? 我看起来是需要朋友的样子吗? 没有自知之明的傢伙,真不礼貌! 夏黎桐终于停了笔,抬头,冷眼瞧着苗绘:「你凭什么会觉得我愿意和你当朋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话语尖酸又刻薄,苗绘登时羞耻万分,瞬间涨红了脸,感觉都快哭出来了,但却很坚强地没走人,努力鼓足了勇气,声音却依旧像是蚊子哼哼:「你、你不是说,只要我敢用死猫威胁王仁超,就会继续和我交朋友么?」 夏黎桐:「……」 我说过么?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干不干随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也不会再让你跟着我,我从不和没用的人交朋友,你不配。 所以,苗绘是自觉主动地把她的这句话理解成了:只要你敢干,我就愿意和你交朋友?愿意让你继续跟着我? 夏黎桐瞬间无语了,还奇了怪了:这种烂透了的阅读理解能力怎么敢申请耶鲁? 苗绘看她不说话,又立即地向她保证:「我、我真的不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我可以变得很厉害!」 夏黎桐都被气笑了,半是讥讽半是纳闷地发问:「你干嘛非要和我交朋友?我看起来像是个好人么?」 「你当然是!」苗绘又急切又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 夏黎桐:「……」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了。 真的麻了。 苗绘怯怯地看着她,又说:「我被他们拍照片的时候,只有你去救我,也只有你会帮我出主意对付王仁超,你还救了那只猫,很多人遇到那种情况的时候都只会和我的反应一样,想去救猫又不敢,怕被疯狗咬,只有你敢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出手去救它,你真的很善良,也很有胆量和勇气,能够当你的朋友一定很幸福。而且,我觉得你有点孤单,也需要一个朋友……」 夏黎桐的脸皮突然热得发烫,好恼火、好生气:「谁孤单了!我一点也不孤单!」 她是大美女,美女不需要朋友! 她就是喜欢独来独往! 苗绘一愣,立即改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很孤单,我在学校里面也没什么朋友……「她实在是太自卑太无能了,家境也不好,和身边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她们、也不愿意和我这种人交朋友。」 我就愿意了?夏黎桐心里窝火,直接把头低了下去,重新拿起了笔,一边超级用力地在本子上写东西一边没好气地说:「随你便吧!」 苗绘先是一怔,然后有些惊喜:「这么说你同意和我交朋友了?」 夏黎桐没抬头,恶狠狠地说了句:「你不怕我用刀宰了你就行。」 苗绘忙不迭地说:「我不怕的。」又说,「那我们从现在起就是好朋友了!」 夏黎桐依旧没理会她,埋头写作业。 苗绘也看出来了她现在不想搭理自己,就没再打扰她,最后对她说了一句:「拜拜,我先走了,我们周一见。」虽然夏黎桐看不到,但她还是朝她挥了挥手臂,然后才转身离开。 直到她跑出教室,夏黎桐都没抬头。 不过多时,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仅剩下了夏黎桐一人。 空气安静的像是春夜的长风,无声地吹拂着满树海棠。 夏黎桐渐渐停下了手中的笔……好多好多年前,小棠也对她说过:「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那时的小棠和现在的苗绘一样,都是主动跑来和她交朋友,完全不介意她的异样和另类,更不介意别人的想法和目光,也不在乎和她交了朋友之后其他人会不会一併排斥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她们从来不考虑和她交朋友的后果,只是很单纯地想要把自己的友谊分享给她,怕她孤单。 是不是天真善良的人都长一个样?唇红齿白,眉宇温莹,鼻尖一点黑痣? 但是,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总是能吸引来这种单纯的小傻子? 不知不觉间,学校里面的铃声又打响了,夏黎桐忽然回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方的白色圆錶盘,竟然已经六点二十了! 她迅速收拾了一下书包,一路小跑着沖向了校门,心情和步伐一样轻快愉悦。然而即将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她却又勐然收住了急匆匆地步伐,站在原地做了几组深唿吸,把因跑步而变得急促的唿吸节奏调整到了正常频率,然后才重新迈开步伐,双手插兜、昂首挺胸、不疾不徐地走出了校门,并且始终保持着一脸傲娇的表情。 孟西岭早已在校门外等她多时了。整片宽阔的校门外也只剩下了他的那辆白色奥迪,看起来孤零零的。 夏黎桐从校门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孟西岭正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靠在车门上,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内搭米白色高领毛衣和黑色西服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皮鞋。 他是双腿交叠,身体微微倾斜着靠在车门上,九分长短的西服裤向上抻去,露出了一截黑色袜子,脚踝修长,很有骨感。 看到夏黎桐之后,孟西岭立即放下了手臂,同时站直了身体,正要去迎她,结果谁知道夏黎桐压根就没看他,直接走到了马路边,朝着马路上左右张望,看样子是要打车。 孟西岭知道,这傢伙绝对是故意的,装看不见他,不禁在心里嘆了口气:才十九岁就把他折腾到没招儿了,再长长还不得把他给吃了? 夏黎桐就是故意装的,左边的马路上刚巧来了辆空车,她正准备伸手拦车的时候,孟西岭走到了她身边:「还生气呢?」 夏黎桐顺势把手插回了兜里,斜眼瞧着他:「你是谁呀?我认识你么?老男人少在学校门口和小姑娘搭讪!」 孟西岭:「……」 他彻底无奈,直接投降认输:「行,全是我的错,我认错。但是夏老闆,能不能透露一下,我这次到底是怎么招惹你了?」 夏黎桐气闷又憋屈地咬住了下唇,心想:谁让你一直把我当小孩的?谁让你继续把我当妹妹的?我早就长大了,我也不是你的妹妹了,你就不能把我当成女人看待么?你能用男女之情喜欢别的女人,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感情喜欢我? 但是,她该怎么跟孟西岭说呢?直接说的话一定会让他觉得自己疯了。虽然她、确实是个疯子,但她并不想让孟西岭看出来她的本质。神佛是不会喜欢妖魔鬼怪的,她需要伪装,也一直在伪装,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妖怪。 她想了想,看着他,说:「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比我大七岁。」 孟西岭神色一僵,整个人都是懵的,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两棍子……第一句话令他猝不及防,第二句更是,并且这两句话的份量一句比一比兇勐,如同敲打在矿石上的斧锤一般劲勐地冲击着他的脑海和心脏。 是那个,小树么? 他迅速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夏黎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黎桐:「我当然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马上就二十岁了,还能拎不清自己的感情吗?还有,你又不是我亲哥,干嘛管我那么多?我长大了,你应该换种方式对待我。」 孟西岭哑口无言……是啊,长大了,开始把他当外人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天天缠着他的小傢伙了。心里面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气闷又心酸,觉得这丫头真是没良心,白对她这么好了。 他的太阳穴都开始突突跳着疼了,对付这丫头简直比连轴转工作一天还让他累。 嘆了口气,孟西岭再次把眼睛闭上了,抬起右手,用指腹摁着太阳穴,疲惫地询问:「你喜欢他什么?」 他的手型绝佳,白皙修长,指节流玉。 夏黎桐是个手控,一直盯着他的手看,继而将目光落在了他俊逸清隽的眉宇上:「我喜欢他的干净,喜欢他的慈悲,喜欢他身上的那份我没有的东西。」 第13章 评价真是不低……孟西岭又在心里嘆了口气,还有些酸意:那个小树、就这么好? 他没有理由地对她的判断持怀疑态度,更担心她被欺骗:「你才认识他多久,怎么能够确定他真就是这样的人?而不是装给你看的?」 夏黎桐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绝对不可能是装的,我都认识他好多年了。」 「……」 认识好多年了?在她不满十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孟西岭脸色一沉,竭力压制着怒意:「快三十岁的老男人,天天勾搭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是什么好人?以后理他远点!」 夏黎桐:「……」 快三十岁的老男人? 你怎么比我还狠? 其实她能感觉到他生气了,但是,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火上浇油,于是回答:「我不,我就不!他单身未婚,又有钱长得帅,还成熟稳重,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孟西岭都被气笑了:「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男人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夏黎桐点头:「对啊,超级好。」 还对啊? 孟西岭的嘴都被气干了,薄唇苍白干燥,下意识地舔了一下,然后板着脸质问她:「你见哪个有钱又长得帅的男人快三十了还单身?不是喜欢玩弄小姑娘感情的渣男就是他自身有问题。」 夏黎桐一怔:有问题?什么问题?哪方面的问题? 她咬住了下唇,紧张兮兮地打量着孟西岭,又不安地抿了抿唇,想直接询问,又不太好意思,只好委婉地说:「那、你不也是这样么?」 孟西岭:「……」 突然间,夏黎桐又想到了一件事:他谈过三任女朋友,竟然还是个处男,不会真的有点儿问题吧? 那方面的问题? 还是性取向的问题? 一不留神,她就把所有的想法全部呈现在了脸上,小表情精彩纷呈,孟西岭的脸色都要被她气青了,咬着牙喊出了她的大名:「夏、黎、桐!」 「啊?」夏黎桐勐然回神,茫然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脑子里面想的却还是:到底是哪方面的问题?要只是那方面的问题,还好说,要是性取向的问题……可真不好说啊。 看着她这样儿,孟西岭的太阳穴更疼了,纯粹是被气得。 他现在毫不怀疑,迟早有一天,自己一定会被她气死。 为了避免自己享年仅有二十六,他努力地平復心情,闭上眼做了一组深唿吸,气消了一些,却有些累了,积攒了一天的疲惫感尽数涌上心头,说话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夏黎桐却还是在纠结,困扰地拧着眉毛,忍不住问了句:「你、应该喜欢的是女人吧?」 孟西岭的脸色又青了,咬着牙回答:「是!」 夏黎桐暗自舒了口气,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跟……」 她的话还没问完,孟西岭就转身走人了。话题越来越离谱,他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往下聊了。 夏黎桐撇了撇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又有点儿不高兴了:真不礼貌,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赌气没跟过去,双手插兜,身姿笔挺地站在路边,又开始朝着马路的左右两边张望。 没过多久,白色奥迪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副驾驶的车窗降下,孟西岭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不容置疑:「上车。」 夏黎桐站着没动:「你先走吧,我不用你送。」 孟西岭已经彻底被她折腾到没有脾气了,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难言的疲惫:「快点上车。」 夏黎桐态度也很坚决:「不让你送,你都不让我把话说完,我干嘛要和你一起?」说完这句话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特别像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小作精,但是,为什么不能作呢?不作气得是自己,作出来气得是别人,她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呢? 再说了,本来就是他先没有礼貌的,怎么啦?她配不上他的体面么? 夏黎桐眼神淡漠地看着孟西岭,冷声询问:「别的女孩子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也这样么?不听完就走?如果你没有这样对待过别人,凭什么这么对待我?觉得我没她们高贵么?」 孟西岭哑口无言,张了张唇,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解释,歉然地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夏黎桐并没有收下这份道歉。道歉和被道歉的双方本来就是独立的,你有权利选择道歉或者不道歉,我也有资格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宽容的人。 左边忽然开来了一辆待载客的空车租车,她直接从奥迪车前绕了过去,伸手将计程车拦了下来,动作干脆的拉开了副驾驶后方的车门,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关车门的同时,对司机师傅说出了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司机踩下油门,计程车扬长而去。孟西岭无可奈何,只能跟上,紧追在计程车后。跟着跟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这不是她回家的方向。 夏黎桐的家在东辅市东边,计程车却是一路往西去的。 冬日的夜色说来就来,还不到七点,天就黑透了,城市的霓虹灯亮起,下班高峰期的马路上车水马龙。 夏黎桐所乘坐的这辆计程车的运气并不怎么好,遇上的每一个信号灯都是红灯,但即便是停车等绿灯的时候,她也没有回过头看一眼,甚至都没瞧一眼倒车镜,仪态优雅、气定神闲地坐在车上,像是胸有成竹,又像是毫不在乎孟西岭会不会跟过来。 越往大学城的方向走,路上车越少,因为地方偏。 又一次红灯变绿,司机缓缓踩下油门,车身平稳启动,谁知旁边却突然窜出来了一辆急剧飞驰的绿色摩托车,伴随着加油门的轰隆声,擦着计程车的车头飞了出去,吓得司机勐踩剎车,车身骤停,惯性的作用下,夏黎桐的上半身勐然朝前栽了一下,一头撞上了前排的座椅,整颗脑袋都被撞懵了。 但好在座椅是软的,她才没什么受伤,却止不住的怒火中烧: 不懂礼貌的狗东西! 坐直身体之后,夏黎桐咬牙切齿地盯着前方那辆仅剩下一个小点的摩托车,命令司机:「给我追他!」 司机无奈,一边嘆气一边慢慢地踩油门,反过来劝她:「哎,马路上这种不怕死的人多了去了,还能一个个去计较么?没出事的话只能小事化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夏黎桐越发恼怒:「他不怕死是因为他的命贱!我凭什么要小事化了?我活该被他冒犯么?我是没死,我要是死了或者毁容了,杀他十遍都不够!」 她的命金贵着呢,谁敢威胁她的性命,或者主动挑衅她的底线,她就跟谁急!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她气焰还特盛,面相老实的司机都被她吓得不敢说话了,心想:这姑娘长得绝顶漂亮,脾气也真是绝顶的暴躁,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夏黎桐向来是个锱铢必较的人,铁了心地要去追那个骑摩托车的,不计任何代价的也要去追,刚要开口和司机说可以加钱,余光一闪,车窗外忽然窜过了一白色轿车,速度极快地冲过了他们的车头。 她看了看那辆白车的奥迪车标和东a牌照,忽然不着急了,心情不错地扬起了唇角,悠然自得地将后背重新靠在了柔软的座椅上,一边不慌不忙地理着被撞乱的髮型,一边慢悠悠地对司机说:「不用追了,慢点开,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司机:「……」 这姑娘变脸的水平也是一流的,好一阵儿坏一阵儿赶得上他媳妇儿了,一下子就能把他弄得不知所措。 第14章 其实面对路上飙车的飙车党, 司机也很无奈:「大学城这片车少,路宽,特别多二代在附近飙车, 我们跑出租的最怕来大学城, 但是这儿的客源又多,学生一打车就是远程,放弃这块位置又心疼……哎。」 夏黎桐微微蹙眉:「交警不管么?」 司机:「管啊, 怎么可能不管?年年管,但是管不住啊!那帮官二代富二代们猖狂着呢,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家里也多少有点关系, 交警突击检查之前他们都会提前接到风声, 然后消停几天,再捲土重来,而且他们只要不犯什么大事,基本不会出问题, 人情三分面,不看儿子的面也要看老子的面。」 夏黎桐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人分三六九等, 阶级也是,并不是所有的富家子弟都可以被称为名流贵族, 披着富贵外衣的酒囊饭袋多了去了, 全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计程车速度平稳地朝西驶去,即将抵达下一个路口的时候, 前方的视野突然热闹了起来,路边停满了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改装豪车,法拉利、保时捷、兰博基尼、布加迪等等……不仅有四驱车, 还有摩托车,如水般蔓延到了路中央。 显而易见,今晚又是这帮二代们约定飙车的日子。司机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小心谨慎地开着自己的破出租,生怕剐蹭到豪车。 白色的奥迪在一众豪车中显得不怎么起眼,但夏黎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立即对司机说:「就在前面停。」 司机一愣:「你要在这里下车?」 夏黎桐:「嗯,下车算帐。」 司机这时才看到那辆眼熟的绿色摩托,慌忙劝说:「我说姑娘!你冷静点!冷静!就算你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判断一下敌我实力,现在你下车就是羊入虎口!」 夏黎桐眼也不眨地说:「没事,我老公在呢。」 司机瞳孔震惊:「你不是学生么?都有老公了?」 夏黎桐:「看到绿摩托车旁边停着的那辆白色的奥迪a8了么?我儿子他爸的车。」 司机更震惊了:都生完孩子了?怎么看着还是个学生样儿呢? 他不禁感慨了一句:「妹子,你保养的真好啊。」 也不喊「姑娘」了,直接改喊「妹子」。 夏黎桐忍着笑,继续说:「看车前面那个穿灰色呢子大衣的男人,对,就是穿高领白毛衣那个高个子,那个就是我老公。」 司机顺着她指点的地方看去,有些意外:「哟,你老公还挺帅的。」而且还贼有气质,由内而外散发着优雅高贵,在一群荒唐二代们的衬托下尤为出众——果然是不是正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夏黎桐点头:「是的,很帅,不然我能刚满十五岁就跟了他么?」 司机:「……」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是个正人君子,谁知道连十五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真是没有道德,世风日下! 孟西岭正站在路旁和刚才那个骑绿摩托车的男人交涉,周围还站着几个人,气氛有些紧张,但彼此双方看起来还算是客气,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夏黎桐直接给了司机一百块钱现金,也没让他找零,就当是弥补他这一晚跌宕起伏的心情了。下车后,她直接朝着孟西岭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路过一辆银色的玛莎拉蒂时,脚步忽然一顿。 一位染着银色短髮、身穿黑色头帽卫衣和蓝色牛仔裤的男人正盘着腿坐在玛莎拉蒂的引擎盖上吸菸。 但引起夏黎桐注意的并不他的满头银髮,而是他的眼神。 他生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头深邃,眼尾微微上勾,本应该是一双迷离朦胧的多情眼,却因为过分漆黑的瞳仁而大打折扣。 他的眸色很深,深不见底,平静的诡异,令人不寒而慄。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相斥的本质是因为只有同类才能看透同类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与这个陌生男人对视的剎那间,夏黎桐的第一反应是极度排斥,第二反应是紧张、惊恐,浑身汗毛倒竖,如同小鬼遇到了鬼王,下意识地将手踹进了兜里,然而却摸了个空……她的刀还在孟西岭那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银髮男人却不排斥她,吐烟圈的同时,牵起唇角,朝着她笑了一下:「你好,小疯子。」 淡蓝色的烟雾缭绕,为他过分苍白而立体的五官平添了几分阴森的冷意。 他看起来很客气,但是夏黎桐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友好,那声「小疯子」更是令她头皮发麻,暴露在空气中的颈部皮肤已经开始起了鸡皮疙瘩。 银髮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抬手,用指尖夹着的香菸朝着不远处点了一下:「他惹你了是么?」 输人不输阵,夏黎桐咬着牙,稳了稳心神,冷眼地瞧着他:「你的人?真是没礼貌。」 银髮男人不置可否,懒洋洋地朝着那里喊了一声:「袁宋,过来。」 正在和孟西岭对话的男人立即收敛起了满目的张狂和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听之任之的顺从表情,毫不迟疑地朝着银髮男人跑了过来,还喊了声:「傅哥,怎么了?」 孟西岭也是在这时才发现夏黎桐已经到了,立即朝她走了过去。他才刚走到她的身边,夏黎桐就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孟西岭有些奇怪,垂眸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对,像是被吓到了? 银髮男人不容置疑地对那个叫袁宋的摩托车骑手说:「给小妹妹道歉,要懂礼貌。」 袁宋一愣,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似乎像是不敢违背银髮男人的话,只能服从命令,黑着脸对夏黎桐说:「刚才起步快了,没注意旁边的计程车,不好意思啊。」 孟西岭都要被气笑了,刚才交涉那么久都不愿意道歉,现在说道歉就道歉了?不过他也看来了,这个叫袁送的人有些畏惧眼前的这个银髮男人——他才是这群飙车党的领头人。 夏黎桐紧抱着孟西岭的胳膊,看了银髮男人一眼,又看向了袁宋……打狗必须要看主人么?凭什么?她就不看! 主人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微微扬起了下巴,满目都是矜狂:「你飙车不怕死是你命贱,你着急去投胎,我们这种命贵的人可不愿意当你的替死鬼。」 孟西岭突然发现,这丫头奚落人的本事也是日渐增长,虽然说得挺狠,但是,听起来也挺爽的……他勐然绷紧了唇线,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笑意。 袁宋脸色一沉,眼神狠戾地盯着夏黎桐。夏黎桐赶忙往孟西岭身后躲了一步,同时大喊:「诶呦,狗急了要咬人了!」 她的喊声是真不小,附近周围的人几乎都听到了,包括银髮男人在内的一众二代们都在盯着袁宋哈哈大笑。袁宋越发恼羞成怒,孟西岭迅速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挡在了夏黎桐面前,笑呵呵着对袁宋说:「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不懂事。」 夏黎桐抬眸看了孟西岭一眼,觉得这人也挺笑面虎的。 袁宋怒不可遏地瞪着孟西岭:「小孩子?她丫多大了?还小孩子?」 孟西岭:「还在念书,没有驾照,不会骑摩托,更不会超车飙车,不是小孩子是什么?难不成是熊孙子?」 袁宋:「……」 夏黎桐直接笑出声了,老男人就是厉害,每一句话都在指桑骂槐。 银髮男人一边笑一边摇头:「袁宋,我要是你我就不说话了,说一句被骂三句,你图什么?」 袁宋脸色铁青气恼万分,双拳都攥紧了,却真的没再说一句话。 银髮男人又看向了孟西岭:「他道歉了,也挨骂了,这事儿算是了了,带着你的疯丫头走吧,礼貌点。」 现在该算的帐已经全部清完了,再继续纠结就是胡搅蛮缠,但孟西岭并没有立即带着夏黎桐离开,而是对银髮男人说了句:「她不是疯丫头。」 夏黎桐一怔,抬眸看了他一眼。 深蓝色的夜幕上闪烁着几颗明星,高高的路灯朝着地面投下鹅黄色的光圈。 从她的角度看去,他的侧面线条极为俊朗,下颚线稜角分明,神色郑重而认真。 他从没觉得她是个异于常人的疯丫头,时刻维护着她。 银髮男人看了夏黎桐一眼,哂笑一下,也没反驳孟西岭的话:「行,你说她不是她就不是,走吧。」他最后又看了夏黎桐一眼,说,「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夏黎桐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再度抿住了唇角,没说话,迅速拉着孟西岭走开了。 拉开白色奥迪的副驾门,上车之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银髮男人一眼。 不出所料,他还在看她,嘴角似扬非扬,似笑非笑,是强者看弱者的戏嚯目光。 夏黎桐忽然很憋屈,是一种挫败的憋屈。 她输了,输在了气场和气势上。 别人或许感受不到这个男人的本性,但她可以,因为他们是同类人,单从眼神她就能看出他骨子里的病态与癫狂,就像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个小疯子一样。 车开走后,她又看了一眼倒车镜,那个银髮男人依旧盘着腿坐在玛莎拉蒂的引擎盖上目送着她远去,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在看他,还抬起了手臂,朝她挥手再见,很有礼貌。 越懂礼貌的人,越疯,因为越需要伪装,不然怎么融入普罗大众? 夏黎桐咬紧了后槽牙,同时攥紧了双拳,不甘心地想:是啊,希望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了,不然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变成鬼王,你才是那个被碾压的小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还在生气?」 孟西岭的声音一下子就将她从不甘心和愤恨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夏黎桐嘆了口气,回了句:「没生你的气。」 孟西岭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她一眼:「那在生谁的气?那个袁宋?」 夏黎桐冷笑一声:「他也配?」又挫败地咬了咬唇,「生那个银髮男人的气,他现在肯定得意死了。」 孟西岭不解:「他为什么要得意?」 「因为他刚才从气势上碾压了我!给我下马威!他故意命令袁宋给我道歉,就是为了证明他比我厉害得多,证明我只是一个小鬼,袁宋对他唯命是从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越说,夏黎桐越气,直接拉开了抱在腿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手机,拨通了110报警电话,义正言辞地对接电话的警察小姐姐说,「我要举报大学城附近的学知路和松江路交叉口附近有一群富二代在聚众飙车,为首的是个开银色玛莎拉蒂、染着银头髮的男人。这群人不仅造成了交通拥堵,还严重威胁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她的报警地点和当事人的体貌特徵都说得特别清楚,警察小姐姐回覆说会立即调遣警力前往案发地点处理此事。 挂了电话后,夏黎桐的气才顺了点,但还是有点憋屈,恨恨地说:「就应该把那群人全部抓走,痛打一顿,再关上几天就老实了!」 痛打一顿?法治社会能这么干? 孟西岭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夏黎桐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孟西岭笑着回:「笑你可爱。」 「真的?」夏黎桐一脸狐疑,不知道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揶揄她。 孟西岭认真回答:「真的很可爱。」又轻嘆口气,「夏老闆,合作多年,我们之间还能不能有些最基本的信任了?」 夏黎桐撇了撇嘴:「信任就像是美女脸上的皮肤,是需要精心维护的,你刚才不听我把话说完就转身走人的行为已经深深地伤害了我的心灵,让我对你的信任大打折扣!」 孟西岭:「……」 这丫头可真是爱记仇,像是一只臭脾气的狸花猫,不小心得了她,怎么哄都哄不好,还要不停地用小爪子抓人,时刻向你表明着她还在生气。 他只好询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你受伤的心灵?」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当然是听我把问题问完啊。」 她一脸天真,但孟西岭明白,天真无邪只是假象,内核色彩斑斓,很是无奈:「我今天要是不回答你这个问题,这事儿是不是就过不去了?」 夏黎桐点头:「是的,过不去了,不仅会影响到我们之间长久以来的贸易关系,还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深厚感情,产生不和磨灭的裂痕。」 这么严重么?孟西岭哭笑不得,嘆息着说:「那你问吧。」 夏黎桐抿了抿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你之前的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的么?」 孟西岭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是。」 夏黎桐勐然攥紧了拳头,心里忽然窜起了一股火气。 虽然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她就预料到了一定会得到这个答案,因为孟西岭就是这样一种霁月光风之人,对待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且负责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更不会煳弄、欺骗、玩弄别人的感情,不然他就不是孟西岭了。 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妒火中烧。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能够拥有你的喜欢?凭什么你能认真地喜欢别的女人却不能认认真真地喜欢我?我就在你身边,在你眼前,你为什么看不到我?我不配吗?我哪里比她们差了? 她咬着牙,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问:「每一段分手都是因为没感情了么?」 孟西岭:「算是。」 夏黎桐:「什么叫算是?还有遗憾的?」 问题真是刁钻啊。孟西岭无奈一笑:「没有。分了就是分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夏黎桐又问:「那你现在还会想你的前女友么?」 孟西岭:「怎么可能?」分手之后从来就没联繫过。 夏黎桐:「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谈恋爱了?」 孟西岭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单身很久了,上一段感情结束在两年前。 不过他现在也确实没这份心思。 「不想谈了。」他实话实说,「平时太忙,也没时间谈恋爱。」 夏黎桐回了句:「不谈也行,反正你的眼光也不好。」 这么多来,他每换一任女朋友,她都会尖酸又刻薄地挑三拣四一番,虽然不太礼貌,但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喜欢的人礼貌呢?和傲慢本来就是她这种人的标配。 紧接着,她又问:「你的初恋是在大学么?」 孟西岭:「嗯。」 夏黎桐再度攥紧了拳头,她还见过那个女生。东辅大学举办夏季篮球赛,孟西岭是他们学院的篮球队队长,她央求着孟西岭带她去看比赛。决赛那天,去看比赛的人有很多,包括他当时的女朋友。他的同学们都说这个女生是学校校花,还自以为是地逗她:「你哥给你找了个美女嫂子。」 那时她虽然才十二岁,还只是单纯的把孟西岭当哥哥,但是,「美女嫂子」这四个字还是激怒了她。 她才不想要什么嫂子呢,而且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的,虽然她长得确实很漂亮,但却是个没脑子的蠢蛋,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和身边的室友们抱怨今晚不能和孟西岭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了,因为他们要带着小学生去吃麦当劳的儿童套餐。那些室友们全笑成了一团,只有她,怒火冲天,因为她感觉到了她们对她的嘲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是的,没错,是她要求孟西岭带她去吃麦当劳的儿童餐!因为有活动,送比皮卡丘玩具!你们笑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她是小学生么?还是觉得她幼稚?一个小孩子喜欢吃儿童餐、喜欢皮卡丘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笑呢?小孩子的爱好就活该被你们当成笑料么?大孩子哪里比小孩子高贵了?皮卡丘又哪里比不上图书馆的自习了? 她真的很生气,并且她真的很爱记仇。 后来,那个女生为了讨好她,给她买了杯奶茶,她接都没接,还故意把双手背到了身后,看似童言无忌:「我妈妈说不让我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噁心,有毒。」当时周围还有好多人,那个女的难堪极了。 想到这儿,夏黎桐又有点想笑了:又是一次成功復仇,啧,当年我才十二岁啊,就这么厉害了? 没有法律规定七宗罪是错误的,更没有法律规定不可以伸手打笑脸人,她的本质就不是个好人,凭什么不能傲慢无礼呢?她永远不会去当一个为了让所有人都喜欢而委屈自己的人,她只会当一个哪怕是令人讨厌也一定要让自己活得开心的人——都是点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让她委曲求全? 再说了,陌生人给的东西就是不能要,都怀揣着目的,就是有毒,不然平白无故的干嘛给你? 「你既然认真地喜欢过她们,为什么不和她们上床呢?」她终于问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重点问题。 「上床」两个字挺赤-裸,直白的刺骨,甚至让孟西岭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因为在他心中,夏黎桐一直是那个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傢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从孩子口中说出这两个字,总是会令大人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逃避话题,保持孩子的纯真。 但转念一想,她都已经快而二十了,该懂的都懂了,逃避反而会让气氛越发不自在。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回答问题:「没结婚,对彼此都不负责。」 对于这种回答,夏黎桐也不意外,符合孟西岭的秉性。 他跟她不同,她是个自私自利从不考虑别人感受的疯子,但孟西岭不是,他有着一颗菩萨心,对谁都保持着最大的善意,并且有着很强的道德感和责任心,从不会为了一己私慾践踏底线。 夏黎桐:「也就说是你不贊成婚前性行为?看不出来你的思想观念还挺保守的。」 「……」 第一次和她聊这种成年人之间的话题,孟西岭相当无所适从,像是打破了一种界线和平衡,完全是硬着头皮在往下聊:「我贊不贊成不重要,我的想法不能代表大众的想法。」 他甚至不好意思去看她,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道路。 车内的光影斑驳,夏黎桐还是注意到了,孟西岭的耳朵都红了。 没想到啊,还是个脸皮薄的人。 神仙果然和她们这种妖魔鬼怪不一样,矜持的很。 但是,她又好奇:当人间的欲望染上他清白的眉目间,又会是怎样一种画面? 她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人,就是喜欢看圣洁被玷污。 可还不等她继续开口,孟西岭忽然问了句:「你要去那里?」 夏黎桐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东辅大学,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儿?」 成功转移话题,孟西岭在心里舒了口气,回答:「往这个方向走只有大学城。」 「行吧。」夏黎桐说:「去东辅大北门后面的那条小吃街,我想吃烧烤。」 孟西岭微微蹙眉:「还是那家丽姐烧烤?」 夏黎桐点头:「嗯。」 孟西岭有些奇怪:「你上次不是说她家不好吃么?」 夏黎桐嘆了口气:「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来的情况么?那个时候咱们之间还在友好相处,没有出现裂痕,但是现在呢……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只不过是怀念曾经的情谊罢了。」 孟西岭:「……」 真是能说会道,折腾人第一名。 他都有点心累了:「夏老闆,刚才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能获得你的原谅么?」 夏黎桐:「哼,你猜猜男人出轨为什么必须净身出户?精神上的惩罚算什么?物质上的惩罚才是切实的惩罚!」 「……」 明白了。 孟西岭一边嘆气一边点头:「好,我请你吃饭。」 夏黎桐扬起了唇角:「这才是求和的态度。」 周五晚上,丽姐烧烤的生意相当不错,无论是前屋里面还是后面的露天小院中都是座无虚席。 为了御寒,前屋的门脸上还挂着两块儿厚重的加绒门帘,帘子的四条边是红褐色的塑料布,里面填充着棉花;中间嵌着一块不怎么透明的单层塑料片。 一掀开门帘,炭火、烤肉混合着油烟与调料味扑面而来。 店内的灯色昏黄,夏黎桐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她并不喜欢这种环境,嘈杂且混乱,连空气都是粘稠淤滞的,像是蒙着一层油。 大多食客都是边吃边聊,尤其是爱喝酒的男人们,一边碰着杯一边吹着牛,身穿黑色卫衣的服务员们脚步迅速地穿梭在各桌之间,有点单的,有送菜的,还有收拾桌子的。 夏黎桐用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却没找到想找的人。 不应该啊,今天不是周五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屋里面没位置了,站在收银台后面的老闆娘吆喝着问他们愿不愿意坐外面的院子里去?外面刚空出来了一张两人桌。夏黎桐也没徵求孟西岭意见,直接点了头。 一个女服务员把他们俩领到了后院,落座后,夏黎桐才注意到,这服务员身上穿着的卫衣竟然还是统一定制的——身前的衣料上印了一团红色金边的火焰,上面竖着三串木籤烤肉,还横着一行飘逸的艺术字:丽姐烧烤 店面不规范,仪式感怪足。 落座之后,孟西岭把菜单推到了夏黎桐面前,问她想吃什么? 菜单是用透明塑料膜封塑起来的白色纸片,夏黎桐垂眸看了眼泛着黄色油光的菜单,毫无食慾,并且有点嫌弃: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能扫码点单么?但是,她的回答却是:「烤鸡翅,烤羊肉串,再来个烤烧饼,多加孜然不要辣,对了,还有烤生蚝。」做戏就要做全套。 「行。」孟西岭又问,「喝什么吗?」 夏黎桐:「白开水就行。」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基本不喝饮料,饮料含糖,对皮肤和身材都不好。 在孟西岭跟服务员确认订单的时候,她再次用目光搜寻了起来,这一次,很快就找到了想找的人。 正前方,隔着三桌的距离,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少年,他留着简单利落的板寸,身上穿着烧烤店定制的黑色头帽卫衣、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正低着头往手中拿着的白色小本子上记录那桌食客点的菜品。 旁边的灰色高院墙上挂着一盏瓦数强劲的大灯,白色的灯光照亮了他白皙的皮肤。穿在身上的衣服廉价老旧,却被他清洗的干净整洁,丝毫没有受到烧烤店的油渍污染,即便不走近,也好像能让人嗅到他身上散发着的那股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夏黎桐知道,他从小就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并且即便他不抬头,她也知道他生着一双颇具气韵的丹凤眼,眼形细长,却细而不小,内勾外翘,但是看人时的神色并不热情,总带着几分不羁和淡漠,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客观的说,他长得很帅,那张脸十分讨女孩子喜欢,追他的女孩子有很多,但他应该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 记录完食客的订单,少年不经意间一抬头,恰好和夏黎桐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夏黎桐搭在腿上的双手忽然一动,五指茫然地内蜷,紧张地攥成了拳。 是小树呀,她想念的小树呀。 但是,她又无颜面对他……他一定恨死她了。 夏黎桐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波澜壮阔,因为孟西岭在她的对面。她不想让他察觉她的异常,不想让他捲入她的世界,因为她的世界实在是太脏了,随便踏一脚就会沾上满鞋的泥泞。所以,她的目光中并没有惊起什么波澜,眸色浅浅,眉宇淡淡,神不改色地与祁俊树对视着。 祁俊树也是神色如常,神色淡漠的就好像他们两个根本就不认识一样。 夏黎桐抿了抿唇,忽然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孟西岭说了声:「我去趟洗手间。」然后转身朝着院子后方走了过去。 走到院子尽头,左边有一条不怎么长的灰砖铺就的小路,顺着小路走过去,就到了卫生间。这是一座十年前的农村常见的那种独立砖砌卫生间,外墙上刷了一层白漆,左边的外围挡墙上用红漆喷了个「男」字,右边是「女」,中间是水池和两个老式水龙头。 味儿挺大的,又骚又臭,夏黎桐屏住了唿吸,强忍着嫌弃钻进了卫生间右边的狭窄小土路,来到了后边的菜地。 这里没照明灯,唯一的光源是从卫生间的后墙高窗里透出来的白光。 离后墙太近,会闻到臭味;离得太远,又看不见路,搞不好一脚踩进了菜地里,沾一脚泥。思来想去,夏黎桐决定还是不要走太远了,双手捂鼻站在了菜地的入口处,用卫生间的后墙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其实她也不确定小树会不会来见她,但还是想、试一试……万一,他会呢?就算不想见她,也总需要她吧?单凭他一个人怎么给小棠报仇?他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去给小棠报仇?将近三年了,他都没能把兇手找出来,甚至连足以报警的证据都没有找到,还不需要她的帮助么?还没有意识到独木难支么?单凭他自己,一个在孤儿院里面长大的穷小子,融得进去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么? 他一定会来找她,也必须来找她——夏黎桐忽然胜卷在握,因为自己能帮到他,也只有她能帮他,但是紧接着,她的心头忽然涌出了一股难言的心酸和悲哀,瞬间熄灭了她志得意满的气焰:她和小树之间的感情,只能靠借着互相利用维持下去了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们曾经也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啊…… 时间要是能回到四岁那年的夏天就好了,虽然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一个丑陋的小残废,虽然经常被孤儿院里面的坏小孩欺负,虽然身边没有妈妈和孟西岭,但是,她有小棠和小树,还有经常帮她按摩双腿的老院长奶奶。 那大概是她人生中度过的最纯真的一段时光了,小棠和小树每天都会用自制的简陋「轮椅」推着她,不嫌麻烦地带着她乱玩乱跑。 孤儿院里还有一棵海棠树,每天晚上,他们三个都会聚集在海棠树下,一边享受着落日前的晚风,一边贪婪又珍惜地嗦着老院长分发给她们的糖水冰棍,开心地分享着今天的趣事,或者用他们天真的孩童眼光,展望一下未来的模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那个时候,小树总是想着快点长大,然后赚好多好多钱,买好多好多的奥特曼和变形金刚玩具;小棠是想等自己长大以后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就像是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一样;而她,小桐,愿望很简单,希望长大后自己的腿可以变好,可以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但是「长大」这两个字对于那个时候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那年的他们都很单纯年幼,时间对他们来说真的很漫长,比乌龟爬还慢,今天的夕阳和昨天并没有什么区别,和明天也没区别,他们好像永远都不会长大。 然而离别却比长大来的快,并且快得多。 她是在六岁那年的春天离开的孤儿院。所有小朋友们都没有想到,她这个最不起眼的丑陋小残废,竟然是个有妈妈的人,而且她的妈妈还来了,把她接走了。大家都很羡慕她有妈妈,她的内心也有些洋洋得意,感觉到了扬眉吐气:让你们瞧不起我,让你们欺负我、骂我,现在看到了吧?我才是赢家,我有妈妈,我的妈妈还要我,你们的妈妈却是真的不要你们了,一帮坏蛋可怜鬼! 她唯一不舍的,就是小棠、小树和那个慈爱的老院长奶奶。 在她临走的前一天,老院长奶奶给了她一株翠绿色的三叶草,还跟她说三片叶子的小草代表着幸运,她可以和她的好朋友们一起分享幸运。 这株小草的形状真的很漂亮,每一片叶子都是爱心形的。 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天傍晚,她最后一次和小棠、小树一起聚集在那棵茂盛的海棠树下,把三片心形叶子全部从纤细的茎杆上摘了下来,分给了他们一人一片,自己留了一片,然后,他们手握同株三叶草,用稚嫩的嗓音,认真又严肃地在海棠树下发誓:「小棠、小树、和小桐,一定一定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是真的想和他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一辈子不和他们分开,然而这晚过后,妈妈就来了,把她从孤儿院里面接了出来,带她去美国治病,根本不用等到她长大,就实现了她的愿望。 后来,她慢慢长大,失去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五年后,她先失去了老院长奶奶,这个满头银髮,带着老花镜的慈爱老奶奶死于了心梗,令人猝不及防,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孤儿院见她最后一面。 又过了五年,她失去了小棠。这个善良又美丽的姑娘死于自杀,割腕,用一把银色的蝴蝶-刀,被发现的时候她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卫生间的白瓷地砖上流遍了她的血。 紧接着,她失去了小树。小树把她当成了仇人,恨她入骨,恨不得杀了她。 短短十年,她失去了所有,只留下了一把冰冷的蝴蝶-刀。 黑暗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打断了夏黎桐的回忆,她立即放下了捂在鼻端的双手,屏息凝神,紧张又期待地盯着菜园子的入口。 没过多久,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心头勐然一喜: 是小树! 她赌对了,他一定会来见她! 然而她心头的兴奋和喜悦之情还没来得及传递到眼角眉梢,暴露在空气中的纤细脖颈就忽然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攫住了,几乎要把她的脖子掐断,窒息感骤然降临。 祁俊树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一双漆黑的丹凤眼中尽显狠戾:「我是不是说过,要是再敢让我见到你,我就弄 第15章 窒息感逐渐加重, 夏黎桐的脸色渐渐变得红胀发紫,呕吐感随之而来,眼球瞪大凸起, 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濒死感。 祁俊树的手还在不断地收力,如同一只铁手般,彻底阻绝了通往她肺部的氧气。 但夏黎桐却没有任何挣扎,甚至还竭力克制下了去推他的本能求生欲,神色矜傲地与他对视着,似乎是在挑衅他:你真的敢杀我么?废物,你杀一个试试看啊? 她的眼神中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癫狂又轻蔑的笑意。 她根本不怕死, 也笃定他不敢杀她。 祁俊树怒不可遏,骤然咬紧了牙关,虽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但还是松开了她。 禁锢解除,氧气重新涌入即将爆炸的肺部,夏黎桐一手捂脖子,一手摁着卫生间门后墙,弓背弯腰, 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甚至开始呕吐。 但她什么都没吃,只是难受地干呕。 缓了好长时间门, 她才把那股晕眩又噁心的窒息感缓过去,也不嫌厕所后面的空气臭了,做了几组深唿吸后,重新挺直了嵴背,抬眸看向了祁俊树,开口时, 眼眸决然,嗓音嘶哑,却不失力度:「把你那副要死要活的噁心表情给我收起来,我不是来看你怨天尤人的。」 祁俊树冷笑着回:「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展示你的高贵?还是向我炫耀你现在活得有多好?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夏黎桐攥紧了拳头,死死地咬着牙关,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怒意:「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祁俊树点头,哂笑:「嗯,是来看看我活得有多惨,好满足您那高贵的自尊心和得意感。现在看到了,满意了么?瘸子公主?」 「……」 他总是这么羞辱她、嘲弄她,把她的自尊扔地上碾压、踩踏,但是她却不能反驳一个字,因为她欠他的。 夏黎桐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忽视他的冷嘲热讽,冷静地质问他:「快三年了,你的进展怎么样了?考上好大学之后,对你的阶级有什么影响和变化么?你以为光是凭藉着学习好学歷高就能混进名利场啊?你是三岁小孩么?活得这么单纯?再这么耗下去你都要忘了小棠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忘了小棠? 他怎么可能忘记小棠? 祁俊树突然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瞪着夏黎桐:「我不是你,我永远不会忘恩负义!」他的眼神中溢满了怒火,却也只能反驳这一句话,因为他只有底气反驳这一句。 夏黎桐冷笑一声:「是,你不是我,你清高,你了不起,但我告诉你祁俊树,你除了能指望我,就只有去找个富婆包养你这条路了。」她的话尖酸又刻薄,却字字珠玑,「但你这种满肚子怨天尤人又顽固清高的人,能拉的下脸去做鸭么?小棠都会看不起你。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近水楼台,我就在名利场,就算我妈和我是一对从农村来下贱母女,可那是以前了,我现在就是公主,就是千金大小姐,我想要融进那个圈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祁俊树薄唇紧抿,沉默不语,从头顶高窗透出的白色光线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眼底和高挺的鼻樑旁阴影重重,令他的神情看起来晦暗不明。 夏黎桐又说:「你想给小棠报仇,就只能靠我,我也需要你,我们都是独木难支。」 祁俊树依旧沉默着,许久后,他终于动了动眼帘,抬眸看着夏黎桐:「我要是决定去做鸭呢?」 夏黎桐:「……」 真是,独立自主啊。 「哈哈哈哈。」她都被气笑了,但还是好心地替他分析了一下:「首先,你要找一个有着独立经济能力的富婆,不然你就只是一只小金丝雀的玩具小鸭子,成不了气候;其次,你要找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富婆,不然你的那点心思能被她看得透透的,但是不聪明的女人和经济独立的富婆之间门几乎没有交集,能成大事的女人,比能成大事的男人还要聪明一百倍,不然她们怎么干掉那些想要挡她路的贱男人们?最后,你需要找一个没有老公的富婆,不然你就是个三儿,因为绝大部分男人都是自私的,渴望自己三妻四妾,却不允许自己老婆在外面养个可爱又体贴的小情人,所以一旦被她老公发现,你就完了,不仅达不到目的,还多了个仇家,让你寸步难行。」 祁俊树:「……」 夏黎桐:「而且,长得帅的男人多了去了,你算是老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个富婆包养你?孟西岭那样的出身都不一定能找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大佬吧?他连我都拿捏不了,你比他强?能拿得下比我还厉害的女人?」 这回被气笑的一方换成了祁俊树:「你分析的真他妈好。」 夏黎桐也觉得自己分析的超级棒:「事实而已。」又升华主题,「别低估女人,女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低估女人会要了你的命。」 祁俊树不置可否,但他不得不承认,「公主」说得是对的,他没那么一枝独秀,即便是不择手段,也很难上升阶级,但如果他融不进去那个阶级,他就找不到害死小棠的兇手,连证据都找不到。 夏黎桐又说:「我们只有一本混乱的画册和拼凑出来的猜想,其他什么证据都没有,连警察都不相信我们说的话,要找兇手,只能大海捞针,太需要时间门和精力了,所以我们必须合作,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我没办法亲自去做的事,你需要我去那个你触碰不到的世界找人。」犹豫了一下,她又说了句,「小棠、不能白死,我们必须血债血还。」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祁俊树并没有反驳她。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是小棠的死依旧是他心里的一道伤口,不仅没有随着时间门的流失而癒合,反而越发的深入骨髓,变成了附骨之疽。 他的小棠、绝对不能白死,谁害死了她,他就要让谁偿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强压下了心中剧烈翻滚的情绪,询问夏黎桐:「你有几分把握能遇到那几个人?又有几分把握一定能认出来他们。」 「没有把握。」夏黎桐实话实说,「但一辈子那么长,总要去试试,去碰碰运气,万一能成呢?再说,我们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哪怕是大海捞针,那也是一根有标记的针。」 虽然标记的并不明显。 祁俊树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放下芥蒂跟她合作……三年了,他还是没能原谅她,要不是因为她,小棠也不会死。 安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夏黎桐蹙眉,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眉头蹙得更紧了。 是孟西岭发来的微信:【还没好?】 夏黎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很长时间门,并且离开的藉口是上厕所。 将近一十分钟,便秘也用不了这么久…… 孟西岭会怎么想? 真是,羞耻死了! 「我要回去了,你考虑好了随时联繫我。」夏黎桐重新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正准备走人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那些钱你自己留着,对自己好点,别总来这种地方糟蹋自己。」 大概在大半个月前,她来这里,给了老闆娘一个快递盒子,声称是在地上捡的。但其实快递盒子是她自己假造的,里面装了三万五千块钱现金。 祁俊树冷笑,丹凤眼中满含讥讽:「糟蹋自己?公主你还真是何不食肉糜,我们这种穷人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像是你,一朝野鸡变凤凰,心比天还高,穷人自力更生在你眼里都变成了糟蹋自己。」 真是不识好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夏黎桐被激怒了,但却不能向对待别人一样对待祁俊树,压着脾气说:「你是全东辅市的高考理科状元,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把时间门和精力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去,就算自力更生也要去找一份对你的未来有帮助的兼职,在烧烤店端盘子算什么?就这么贱?非要来当廉价劳动力?还有,钱你可以不要,但别还给我,我现在就是真凤凰,最不缺的就是钱,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替我捐了,反正穷的也不是我,吃不起饭的人也不是我,想要报仇又没钱行动的人还不是我。」 「……」 钱就在祁俊树的兜里,他本打算直接还给她,但听她这么说完后,却忽然犹豫了……她说的对,对他这种无人帮衬的孤儿来说,钱确实很重要,没钱他寸步难行,连饭都吃不起,更遑论给小棠报仇了。 夏黎桐又说:「别以为我是在施捨你,我从不施捨任何人,我是看你对我有用。」也不等祁俊树再开口,她就离开了。 然而她才刚到小土路的尽头,祁俊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瘸子公主,当凤凰的感觉好么?是不是特别得意?」 夏黎桐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路那一侧的光线昏暗,墙壁挡住了小树的身影,她看不到他,但并不妨碍她的感觉。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的语气中一如既往地带着十足十的揶揄和嘲弄,但她知道,他想问的是:你最近过的好不好? 他还是关心着她的,因为他们三个发过誓的,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就那样吧,我是个假公主。」在小树面前,她不需要伪装和逞强,因为他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没必要装,「他们都喜欢真公主,所以我讨厌他们,又争强好胜,怕被他们瞧不起,天天努力地装着高贵而已。」 片刻后,小树的声音再度从黑暗中传来:「那个谁也是这样么?」 夏黎桐知道,「那个谁」指的是孟西岭。 「他啊。」她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他不一样,他是一干净又赤诚的人,不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活得很轻松。」 小树:「他可信么?」 夏黎桐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厉声告诫:「少打他的主意,这件事和他无关,不许把他牵涉进来。」 她是喜欢孟西岭,但这并不代表她需要让孟西岭走进她的世界,更不代表她需要孟西岭的帮助。她的路她自己走,她的仇她自己报,哪怕把全世界都变成自己的垫脚石,她也不会去利用孟西岭。 祁俊树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讥讽:「知道了,公主,他是你的菜,别人不能碰。」 再次回到小院后,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夏黎桐就先说了句:「在厕所门口接了个电话,耽误了点时间门。」 该维护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绝对不能让孟西岭觉得她便秘了或者肠胃出现了问题,美女是绝对不会便秘的!也不会拉肚子!最起码在别人眼里是不会的! 其实孟西岭刚想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但听她这么说完,就没再继续往下问,轻轻地回了声:「嗯。」然后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服务员,「我们这里可以上菜了。」 夏黎桐这才注意到桌面空空:「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上菜?」这工作效率也太低了吧? 孟西岭解释道:「不是他们的原因,是我要求他们晚点上,怕你回来的时候菜凉。」 「哦。」桌椅都有点矮,夏黎桐把手肘支在了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朝着坐在她对面的孟西岭眨了眨眼睛,「孟总还挺会体贴人的,爱你呦。」说完,还真竖起了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朝他搓了个心。 孟西岭又气又笑:「现在又好了?不是张牙舞爪要吃了我的时候了?」 夏黎桐:「……」 造谣啊!你造谣!我什么时候张牙舞爪地要吃了你了?我明明对你那么温柔,简直是温柔它妈给温柔开门,温柔到家了! 她愤恨不已地咬住了下唇,想发脾气,又碍于他那句「张牙舞爪地要吃了我」而不好发作,不然真成了兇狠「吃人精」了——想发脾气,必须出师有名才行! 她的眼角眉梢间门全都是不甘和愤怒,像极了一只被激怒的臭脾气狸花猫。孟西岭都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花狸子生气的时候也是你这幅表情,时刻准备着蓄意报復。」 夏黎桐:「……」 这是可以对美女说的话么?真没礼貌! 她忍无可忍地亮出了「利爪」:「你应该庆幸我是人不是猫,不然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难伺候!」 「……」 说得好像现在很好伺候一样。 但孟西岭可不敢这么说,说出来又要得罪她,只能低头示弱:「嗯,是我不识好歹了。」 「本来就是。」夏黎桐又蛮横又傲娇,「我才不会张牙舞爪地吃人呢,你污衊我!诋毁我!再次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 孟西岭:「……」 真是比家里的那两只猫主子还要难伺候一百倍,最起码猫主子不会说话,没这么伶牙俐齿。 长长地嘆了口气,他略带心累地回了句:「我觉得等我年纪大了,可以出一本书。」 夏黎桐眼皮一撩:「什么书?」 孟西岭:「《桐主子饲养日常及注意事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夏黎桐:「……」 虽然但是,她竟然有点想笑。 抿着嘴巴,努力把笑意忍下去之后,她冷巴巴地问了句:「有什么需要重点注意的么?」 孟西岭一本正经地回:「怎么会没有?」 夏黎桐:「比如?」 孟西岭也在努力忍笑:「桐主子心灵脆弱,规矩颇多,所以在她发言的时候必须待在原地洗耳恭听;提问的时候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开口前必须三思而后行,尽量避免一切让桐主子不高兴的字眼,比如张牙舞爪和吃人。」 「你还挺会总结归纳的。」夏黎桐的语调幽幽,还相当高冷地把脸别到了一边去,然而唇角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孟西岭也笑了,眼梢微卷,薄唇牵起,清隽的眉宇间门尽显温柔。 没过多久,他们点得烧烤就上桌了,因为心情好,夏黎桐的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不再纠结身材和皮肤管理了,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又啃完一串烤鸡翅之后,她还十分难得地打出了个好评:「这次烤的比上次好吃得多。」 孟西岭也察觉到了,她现在的心情似乎相当不错:「遇到开心事了?」 夏黎桐想了想:「算是吧。」她决定和孟西岭分享一下自己的开心事,「我在学校里面交了个朋友,刚才还联繫上了一个好久都没联繫的老朋友。」 都是和朋友有关。 看来她的世界不再孤独了,终于愿意交朋友了。 孟西岭在心里舒了口气,温声询问:「是刚才和你打电话那个么?」 夏黎桐点头:「嗯,一个自以为是的毒舌蠢蛋。」 孟西岭:「……」 可能、真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啪嗒」一声,一盘烤生蚝突然被甩到了他们俩之间门的小桌子上,其中一个生蚝甚至被颠了出来,倒扣着掉在了脏兮兮油腻腻的桌面上。 夏黎桐的心里勐然窜出来了一股火:什么服务态度?没礼貌的傢伙! 然而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门,满腔怒火戛然而止……「毒舌蠢蛋」就站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就算是当面说人坏话,都不会像现在一样尴尬。 孟西岭也是懵的,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位拽出天际的服务生就已经转身走人了。 「算了!」夏黎桐连忙对孟西岭说,「别跟他一般见识,或许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咱们宽容大度一点!」 孟西岭却更懵了。 这小丫头向来是锱铢必较,怎么突然学会宽容大度了? 看来她现在的心情确实是很不错,是件好事。 他把掉在桌子上的那个生蚝扔进了桌下的垃圾桶中,继续刚才的话题:「新朋友怎么样?」 夏黎桐想了想,回答:「一个没脑子又胆小的弱鸡。」 孟西岭:「……」 能看出来她确实是不擅长交朋友。 他不得不提醒她:「桐桐,你不可以这么形容你的朋友们。」 夏黎桐:「为什么?他们本来就是这样啊。」 孟西岭无奈:「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一样,全部是基于互相的欣赏和尊重,你要懂得欣赏你的朋友们,并尊重他们。」 夏黎桐想了想,不服气地回:「我尊重啊,我从来不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是蠢蛋和弱鸡,我怕伤他们自尊。」 孟西岭:「……」 头都有点疼了。 「背后也不可以!」他认真又严肃地纠正她,「每一个人都有性格弱点,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把他们的性格弱点当成代称,说明在你心中这些弱点大于了闪光点,长此以往你的潜意识就会固化,会忽略他们的闪光点,只牢牢地记住了他们的弱点,你的心态就会变得高傲、自满,这对你的朋友们不公平,也会让他们在你心里面的形象大打折扣。」 夏黎桐咬着唇,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孟西岭的话,感觉他说得很有道理,在她眼中,确实没几个人比她强,她心里只有自己,觉得地球围着自己转,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好……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跟她交朋友呢,因为她实在是太讨厌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她就是藐视所有人,看谁都是蠢蛋;她就是高傲且自满,犯法了么?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双向奔赴?所有的感情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才不要当挨打的那个,多吃亏啊?她就是要当出手打人的那个,宁可我负天下,不可天下负我。 但是她并不想和孟西岭争辩,因为他们两个本就是两种人,一个高台之上的菩萨,一个戏嚯人间门的恶鬼,有什么好争的?而且,她总要伪装一下自己吧?不然菩萨就该不理她啦。 「好吧,你说的对。」夏黎桐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以后我再也不喊他们蠢蛋和弱鸡了,我喊他们小清高和小白花。」 孟西岭:「……」 这到底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是没有? 第16章 因为心情不错, 夏黎桐一不留神就吃得有点多,吃的过程中没什么感觉, 结果回家路上就开始愧疚了起来, 心有不甘地拿出了手机,不停地用某个健康监测app计算今晚这顿烧烤摄入的总热量,越算, 心里越凉…… 「真烦!」她像是扔掉什么晦气东西一样不高兴地把手机扔回了抱在腿上的背包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正在开车的孟西岭侧目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两道眉毛都要从眼皮上耷拉下来了, 小表情又丧又怒, 不由有些想笑:「怎么了?」 夏黎桐咬了咬下唇,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吃多了, 会发胖。」 「没事的,偶尔吃一顿不会胖。」孟西岭能理解女孩子的爱美之心, 但他并不主张以节食为代价的减肥方式,更不贊成盲目追求白瘦幼的畸形审美标准,所以还是劝说了一句, 「没有法律规定女孩子一定要瘦, 四大美女里面还有环肥燕瘦呢, 人类的审美标准也不应该是单一的,黑白胖瘦各有各的优势。」 夏黎桐默然不语地望着他, 却在心里哂笑了一下:孟西岭啊孟西岭,你永远都是这么的不食人间烟火,你没有吃过苦,没有丑陋过,没有经歷过大众审美的讥讽和嘲笑,从小生活在宽容和慈爱中,当然不知道「符合大众审美」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多么的辛酸无奈, 尤其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 长得好看的人、符合大众审美的人,就是会比那些不符合的人更容易受到这个社会的宽容和优待,反之则步履维艰。 但她却没办法反驳孟西岭的话,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并且他也是这么做的,他的审美真的很奇葩,褒义向的奇葩——其实并不能算是奇葩,只是单纯的正常人眼光而已,但这个世界上的正常人太少了,就把他衬托成了一朵独树一帜的奇葩。 他的第一任女朋友虽然是东辅大学的校花,但却并没有顶级漂亮,也不高,才一米六出头,和188的他站在一起简直是当今网络上最流行的那种最萌身高差;第一任女朋友是在他美国念书时认识的,身材微胖,皮肤还有点黑,但是,性格极好,还有点,五官并不出挑,但是气质明艷,衬得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完全能够令人忽略她五官的短板;第三任女朋友是毕业后认识的,在他自驾旅行的途中,身高倒是高,但是并不瘦,只能说是健身练就成的紧实和匀称,皮肤虽然白,脸颊上却有数不清的雀斑,五官也是平平无奇,但是笑起来很好看,神色灵动,像是漫画中的网球少女。 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还真都是高矮胖瘦黑白都有,身高外形上完全找不到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是性格,她们的性格都很好,阳光而灿烂,说明他真的不怎么在乎一个人的外貌,但却极度在乎一个人的内心。 他喜欢和他一样阳光的女孩,喜欢内在美的人。 应该不只是他,是全世界的人都喜欢阳光灿烂的人,只不过大部分人做不到他和一样用一种正常且宽容的目光去对待外形审美,也放不下被人吹捧的虚荣心,所以忽略了内在,只重视外在。 只能说罗怡初和孟利嵩确实把他们的儿子教育的很棒,即便罗怡初死的早,即便孟利嵩在孟西岭十四岁过后基本没怎么关心过他,但是在他的三观和价值观定形的那个阶段,他们都尽心尽力了,所以孟西岭才会活得如此轻松,因为他的内心没有包袱。 人跟人的差距还真不是来自于人本身,而是来自于原生家庭。 孟西岭是真的命好,不仅有一对优秀的原生父母,还有一副好皮囊和优越的家境。 我要是有你这种命,我也能成菩萨,我也不在乎胖瘦美丑——夏黎桐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回了句:「我是美给我自己看的。」说着,她抬手拉下了前方的遮光板,打开了扣在小镜子上的盖子。 很好,上次留在镜子正中央的那三个指纹还在,说明近期没有女人坐过他的副驾驶。 孟西岭一边开车一边回:「爱美和自律是好的,但一定不要苛责自己,多对自己宽容一些。」 夏黎桐瞧了他一眼,心想:对自己宽容?活菩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不像你一样生下来就站在人类的颜值巅峰,从小好看到大,人人都对你宽容以待,对我可不是,我要是不对自己狠点,谁瞧得起我?我也没有美好的内在,我只能靠着一副精心维护的好皮囊迷惑别人。 轻轻地嘆了口气,她敷衍着回了句:「我知道。」随后,从两个座位之间的储物箱里抽出来了一张卫生纸,把镜子上的指纹擦掉了,臭美地照了一番后,趁孟西岭不注意,又从刚才用的那张卫生纸上撕下来了一个小角,不动声色地压在了镜子上,合上盖子,收起了挡光板,同时询问他:「今年过年你还要去静山寺么?」 距离农历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几年,只要他有时间,就会在春节期间去静山寺小住几日,给他妈抄几份佛经,权当是修身养性,顺便还能暂避俗世静静心。 「去。」孟西岭说,「还要去帮朋友一些忙。」 夏黎桐好奇地问:「什么朋友?什么忙?」 「一个大学同学的表弟。」孟西岭对这人确实不太熟,都叫不上名字,「说是要给什么东西净化开光,想找静山寺的住持。」 「哦。」夏黎桐心想:又是个爱搞自我心理安抚的虚伪傢伙。 随后,她又问:「这次去几天?」 孟西岭:「一周左右。」 夏黎桐:「哦……」其实她想跟着他一起去,但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提,而且,静山寺那个地方,算是罗怡初的大本营了,她这种满心邪念的人去那里干嘛?挑衅她么? 谁知,孟西岭竟主动问了她一句:「你要一起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夏黎桐:「……」 罗菩萨,这可不是我主动要去的啊,是你儿子主动邀请我! 「好呀!」她很是痛快地点了点头,欣然接受邀请,「什么时候去?」 孟西岭:「初一上午。」 夏黎桐知道,他应该是想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陪他爸看看春晚。虽然孟利嵩对他多有亏欠,但他也没怎么埋怨过他爸——或许年少叛逆的时期有过,但是成年后,就放下了——他总是这么的慈悲为怀,宽容又善良,温柔而洒脱。 有句古诗是这样说的「心中有沟壑,眉目作山河」,真是在孟西岭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她这种满肚子坏水的恶鬼都难以抵挡他身上的那股如同长风一样的温柔,恨不得把他占为己有,独家霸占他的所有温柔。 但是,他喜欢的东西,她还真是,一点都没有…… 几分钟后,孟西岭将车停在了夏黎桐家的小院门口:「到了。」 夏黎桐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连安全带都没解开:「咱俩的帐还没算完呢。」 孟西岭:「……」 怎么还有帐? 他嘆了口气,笑得无奈:「又怎么了?」 夏黎桐瞟了他一眼,提示:「我的刀。」 孟西岭不置可否:「之前说好的两个月,怎这才过了半个月,你就要赖帐了?」 夏黎桐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我就没和你定下这笔帐,你是自己说的要看我这两个月的表现,我没同意。」 孟西岭:「那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么?」 「……」 老男人真是啰嗦! 夏黎桐嘆了口气:「认识到了。」语调散漫且敷衍,明显「认识」的不情不愿,说完,又一伸手,「快还给我,不然我会觉得你在欺负我,我的心灵又会受到伤害!」 孟西岭:「……」 饲养手册再加一条:有认错意识,但是意识不高。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今天要是不把刀还给她,这丫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被折腾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了,直接选择了投降:「没带在身上,下次见面还你。」 夏黎桐都有点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带在身上?」 那把刀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孟西岭哭笑不得:「夏老闆,你看谁出门随身带把刀?」 夏黎桐:「……」 她竟然没办法反驳一个字——除了她这种疯子和装逼的街熘子,正常人谁也不会随身携带一把蝴蝶-刀。 「那你下次一定要还给我。」她很是严肃地告诫,「不然我会生气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会出现裂痕。」 孟西岭再次长嘆一口气:「好,知道了。」 夏黎桐斜眼瞧着他:「你好像对我很不耐烦?」 孟西岭苦笑:「我哪里敢?」 夏黎桐:「那你嘆什么气?」 孟西岭:「……」 夏黎桐:「又伤害到了我!」 真是、难伺候啊。孟西岭又气又想笑:「饲养手册再加一条,不可以在桐主子面前嘆气,会伤害到她。」 「反正你不可以对我不耐烦。」夏黎桐极其蛮横地说,「谁都可以就你不行!」因为她这人既傲慢又双标,如果别人对她不耐烦,她会直接把对方归为「不懂礼貌的狗东西」这一类;但如果孟西岭对她不耐烦,她还真捨不得对他进行垃圾分类。 「没有不耐烦。」孟西岭声色温和地向她保证,「永远不会对你不耐烦。」 这还差不多……夏黎桐舒了口气,终于解开了安全带:「我走了。」 「嗯。」夏黎桐下车后,孟西岭并没立即离开,一直目送着她走进院门之后,才开着车离去。 夏黎桐一走进家门,小布丁就撒着欢朝她跑了过来,高高地扬起了又短又矮的两条前腿,亲昵地攀上了她的脚踝,欢快地摇着尾巴,似乎是在求抱抱。 夏黎桐弯腰,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蹭了蹭它的小圆脸:「还是布丁最乖了。」 虽然是捡来的「孩子」,但真的很贴心,最起码它的心里只有她。 宠物可真是比人强太多了。 夏黎桐都有点愧疚了,没给它带点好吃的回来,为了弥补这份愧疚,她去储物间拿了根宠物专用的火腿肠出来,但却只餵了小布丁半根,毕竟它还只是一只小奶狗呢,吃多了会消化不良。 餵完火腿肠后,她抱着小狗上了楼,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换瑜伽服,然后开始做运动,立志要把今晚多吞下的卡路里消耗干净。 三组开合跳热身,然后又来了四组靠墙静蹲、四组俄罗斯转体、四组卷腹运动、四组深蹲、四组平板支撑,并且还是在后腰上加了五公斤重量的核心对抗式平板撑,最后又跳了三千个跳绳,大汗淋漓却心满意足——美女,就是要自律,要对自己狠一点! 在她做运动的时候,小布丁就乖乖地坐在一边陪着她,或者起来围着她跑两圈、汪汪喊两声,算是给她加加油。 洗完澡后,夏黎桐换上了睡裙,先护肤,然后抱着小布丁坐在了书桌前,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先用黑色的笔在白纸上画了一棵小树,又画了一朵与海棠花酷似的樱花,准备下笔备註「毒舌蠢蛋和没用弱鸡」的时候,笔尖忽然一顿,犹豫片刻,最终,落笔写下的备註是:小清高和小白花;然后又换上了有颜色的彩笔,在下方画了一顿烧烤,备註:桐主子携老男人一同去吃烧烤,老男人请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标上日期后,她合上了日记本,重新把本子锁进了抽屉里,上床睡觉,临睡前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让她妈同意她跟着孟西岭去静山寺? 夏秋白是在周日晚上回来的,周一清晨,照常送夏黎桐去学校上学。 去的路上,夏黎桐坐在副驾驶,低着脑袋犹豫许久,声色颤颤地启唇:「妈,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夏秋白只顾着看路,没功夫看她,侧颜的线条优雅流畅,漫不经心地一问:「什么事儿?」 夏黎桐抿了抿嘴:「我、我昨天晚上好像梦到罗怡初了。」 「怎么可能?你都没见过她。」夏秋白依旧神色泰然,白皙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方向盘。 夏黎桐:「可我见过照片呀,她左眼下面有颗痣。」她又说,「她给我託梦了。」 夏秋白唿吸一滞,内心惶惶,却又恼怒:「胡说八道!你和她无冤无仇的,她给你拖什么梦?」 夏黎桐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奇怪呢,我又不认识她,她干嘛来找我?」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妈:「但是她在梦里说了,说她不怪你,从来没责怪过你,不过还是希望你过年的时候能去静山寺给她上柱香,你们俩的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让我去哪儿?静山寺?给她上柱香?」夏秋白都笑了,满含讥诮,「哈哈哈,她真是在做梦啊,想的真美。」 夏黎桐:「那、万一、她就是想让你去呢?你不去她会不会生气?」 夏秋白没说话,再度攥紧了方向盘。 夏黎桐看着她妈,小声提议:「要不,我替你去?反正我快放假了,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没见过她,我俩无冤无仇的,去上柱香也没什么。」 ……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底,寒假前最后一天,整个国际部都是散漫的,包括夏黎桐这个大卷王在内,所有学生们的心思早就不在学习上了,一心只想着赶紧把这学期最后一天熬完,熬完就解放了。 下午最后一节下课铃打响,早已按耐不住浪子心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从各自的座位上弹了起来,如同一股刚从蒸笼里面释放出来的白烟似的,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教室里。 夏黎桐倒是没那么着急,因为今天是孟西岭来接她,她妈也知道——这次之所以能这么宽容,是她妈因为相信了她「託梦」的说辞,要是不提前和孟西岭商量好,怎么让她代替她去给罗怡初上香? 教室里的人都快走光了,夏黎桐还在不慌不忙地收拾着东西,她就是故意要让孟西岭多在学校门口等她一会儿。然而她才刚把书包的拉链拉上,正准备起身站起的时候,苗绘忽然走了过来,含着胸站在她的课桌旁,双手不安地绞动着,声音小小地询问她:「我可以、和你说件事情么?」 夏黎桐蹙眉,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站直一些犯法么?还是大声说话犯法?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么?天天摆出一副胆小窝囊的样子给谁看?人家不去欺负你还能去欺负谁?」 苗绘瞬间涨红了脸,羞赧地咬住了下唇,眼眶都有点红了,但还是按照夏黎桐的要求站直了一些,努力地把声音提高:「我想、我想给你说件事情。」 夏黎桐:「……」 算了。 烂泥扶不上墙。 她嘆了口气,言简意赅:「说吧。」 「我、我放假后可以去、去找你么?」苗绘的身体就像是一片单薄的气球,吹一下,挺一下,但却坚持不久,很快就泄了气,再度含起了胸,恢復了胆小而怯懦的本色,「我、我家里没人。」 夏黎桐也懒得管她说话声音大不大和背挺不挺的破事了,反问了句:「你家为什么没人?」问完这句话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真是越变越善良了,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只会直接回一句:「关我屁事?」现在都知道进一步的挖掘事情本质了。 苗绘的双手不安又羞赧地抓住白色羽绒服的下摆:「我奶奶生病了,我爸妈回老家照顾她了,家里就只剩下了我自己。」 她不敢自己在家,害怕自己一个人过年,太孤独了,她受不了…… 夏黎桐:「你爸妈为什么不带你回去?」 苗绘的脸又红了,脑袋又往下垂了几分,犹豫了一会儿,才对夏黎桐说:「我奶奶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叔叔家的儿子,她可偏心我叔叔家了,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们。我妈就是为了出口气,才狠着心拿出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把我送来了国际部,想让我出人头地……」 夏黎桐都被逗笑了:「那你奶奶干嘛不让你去叔叔一家去照顾她?」 苗绘:「我叔叔和婶婶都要工作,很忙……」 夏黎桐无语了都:「你爸妈就没工作啊?你妈既然那么咽不下这口气,干嘛还非要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上杆子受窝囊气?」 苗绘咬了咬唇,实话实说:「我奶奶让我爸带着我妈去的,我爸总想着孝顺我奶奶,不准我妈不去。」 夏黎桐:「……」 这是什么奇葩一家人?一个比一个极品。 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是她造成的么?还有,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苗绘这种一遇到事情就胆怯、就退缩、不想着靠自己总想着去依赖别人生存的人,怎么着?别人欠你的么?为什么不尝试着自己去想办法呢?而且她都已经被人欺负过那么多次了,为什么不长记性呢?为什么不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呢?真准备一辈子当一朵任人宰割的小白花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夏黎桐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已经十八了,成年了,不可以坚强一点么?而且你还在东辅,一个现代化的繁华都市,自己在家、自己过年就害怕了?人家偏远山区的留守儿童怎么办?不活了?」 苗绘的面色更涨红了几分,内心十分羞耻,却又很委屈:「我们家小区旁边的城中村在拆迁,周围工地很多,治安不怎么好,年底经常出事……」 夏黎桐却不为所动,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也没有那个义务去当她的保护伞:「你连你自己都指望不了,还想来指望我么?我是你的谁?你被独自遗弃在家是你爸妈的问题,是你奶奶不喜欢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造成的么?我凭什么要为你的胆怯和孤独买单?我没有自己的事情么?凭什么要在你身上浪费我的时间?」 苗绘:「……」 其实她也有预感夏黎桐可能会拒绝自己,只是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往她脸上抽……她还以为,她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 她很委屈,也很难过,眼眶渐红,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让眼泪掉出来,生怕夏黎桐又骂她窝囊。 夏黎桐压根儿懒得再搭理她,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把书包甩到肩头,头也不回地朝着教室门口走了过去。 为了能够让孟西岭多等她一会儿,夏黎桐在走出教学区后先回了一趟寝室。她今天中午去教室之前故意没收拾东西,到了寝室后,又慢悠悠地收拾出来了一个大行李箱,然后才动身去找他。 等她拉着行李箱走出校门的时候,门外都已经没人了,孟西岭的白色奥迪又一次地落了单,像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似的孤零零地停在校门前的空地上。 孟西岭依旧像是上次一样,抱着胳膊靠在车身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她。 他今天穿得比较休闲,一件深灰色的风衣,内搭黑色的高领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 比之穿正装,夏黎桐觉得他穿休闲装的时候看起来更好欺负一些。 她一从学校里面走出来,孟西岭就朝着她走了过去,到了她身边,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随口询问了句:「怎么才出来?」 夏黎桐等得就是这一问,反将一军:「怎么啦?嫌我慢?嫌我麻烦?」 孟西岭:「……」 夏黎桐:「我生气了,你都不愿意等我,你伤害了我!」 孟西岭:「……」 真是会给他下圈套。 他下意识地想嘆气,却又忽然想到了桐主子的规矩:不可以在她面前嘆气,不然就是对她不耐烦。 于是,他又把那口气憋了回去,同时把手伸进了大衣左侧的外兜里,拿出了那把蝴蝶-刀,心累地说了两个字:「休战。」 夏黎桐斜眼瞧着他,满脸都是傲娇:「不是休战,你是认输。」 孟西岭又气又笑:「是,我认输。」他真是输的心悦诚服,「老男人年纪大了,根本玩不过你。」 「你年纪不大的时候也玩不过我!」夏黎桐又哼了一声,速度极快地伸出手,一把抓走了躺在他手心里的那把蝴蝶-刀。 精钢打造的银色刀身上沾了他的体温,触感没有那么凉,夏黎桐紧紧地把刀攥在了手心里,不知是在汲取残留在刀身上的体温,还是在重温久违的持刀感。 只有将这把刀攥在手心里,她才会感到心安。 这把刀终结了苏七棠的生命,也差点儿终结了她自己的生命。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竟然会从这样一把杀人的物件上汲取安全感。 但是她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种病态的依赖感,因为她总觉得这把刀上残留着小棠的生命碎片。 上车之前,夏黎桐把刀揣进了呢绒外套的口袋中。孟西岭帮她把行李箱搬进了后备箱。 放学高峰期已过,校门前的这条马路上十分宽松,行车流畅。 白色奥迪一路朝东开,驶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夏黎桐的目光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路旁的人行道上,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羽绒服和牛仔裤的女孩,正一边低着头走路一边用手背擦眼泪,另外一只手里面还拉着一只廉价的黑皮大行李箱。 是苗绘。 苗绘的身型十分单薄,即便穿着羽绒服,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瘦弱,走路的时候慢吞吞的,脸都哭红了,不停抹眼泪,也不知道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夏黎桐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本打算假装没看见,甚至已经将自己的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不目斜视地看向了前方的道路,心里想着:关我屁事。 然而在车身超越过去的那一刻,她却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停车!」 孟西岭一愣,立即才下了剎车:「怎么了?」 夏黎桐没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说,迅速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和文具盒。 苗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她就是很委屈,奶奶不喜欢她,爸爸妈妈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就连在学校里面唯一的朋友也不太喜欢她……她好像是个讨厌鬼,谁都在嫌弃她。 「苗绘。」 身后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语调冰冷冷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夏黎桐真是见不得她这幅窝囊样子,看了就来气,但她还是压着脾气朝她走了过去,把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塞进了她的兜里:「我没那个闲功夫陪你,我忙得很,你要是想找个人陪你过年,就去找他吧,这个蠢蛋刚好也是个无处可去的大闲人。」犹豫片刻,她又说,「他是我的朋友,很可靠。」说完之后,也不等苗绘开口,转身就走。 苗绘都懵了,呆愣愣地看着夏黎桐走上了那辆停在路边的昂贵奥迪车,直至车开走了,她还没从刚才那番情景中反应过来。 许久后,她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动作小心地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来了那张纸,用双手慢慢展开。 夏黎桐的动作挺蛮横,原本平整的纸页被她揉捏的布满褶皱,但苗绘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用黑色签字笔写在上面的字体:「祁俊树,189xxxx4703」 第17章 车已经开出了好久, 夏黎桐却还在生气,生自己的气。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管这一桩闲事? 她明明可以不管苗绘的。 为了管她,她还要多欠那个毒舌蠢蛋一个人情! 孟西岭看了她一眼, 忍不住询问了句:「刚才那个女孩就是你在学校里面交到的朋友?」 夏黎桐的脸颊勐然一热, 超凶地说:「和我没关系,她偏要上杆子和我交朋友!」 这是、不好意思了?孟西岭有些想笑,但为了维护她的面子, 强忍着没笑:「你刚才下车是为了去劝她别哭么?」 夏黎桐:「……」 她忽然好生气、好恼火:「我没有!你少胡说八道!」 「嗯,好, 你没有。」但孟西岭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欣慰不已,「我们桐桐真是长大了, 都学会关心朋友了。」 夏黎桐:「……」 孟西岭, 再敢多说一句, 我就灭你的口! 好在接下来孟西岭并没有多说什么,识趣地闭了嘴,万幸地躲过了一桩「灭口」惨案。但夏黎桐还是生气了, 不过她这人向来对自己无比宽容, 所以不再生自己的气了,而是把气头尽数对准了孟西岭,理由是:诋毁我、污衊我!我才没有去关心苗绘呢!我可是个高冷又孤傲的大美女!才不会去关心一个没脑子的小弱鸡! 所以,接下来的这一路上, 她都没有搭理孟西岭,看都没看他一眼, 仅仅是在孟西岭问她想去哪里吃完饭的时候,冷冷回了句:「不吃,我要回家。」 孟西岭又无奈又想笑:「关心朋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没必要羞耻。」 「……」 你还敢说? 夏黎桐霎时面如火烫,恼羞成怒:「你不许说了!」 孟西岭在心里嘆了口气。他感知到了她在交友这方面有些心理困难症,很想继续开导她,但现在的时机并不是很好,再说下去她可能真就恼了,只得顺着她的话说:「好,不说了。」 夏黎桐这才暂时收敛起来了浑身的嚣张气焰,但还是很生气,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车还没开到家门口,她就已经把安全带解开了,车身才刚停稳,她就打开了车门,迅速跳下了车,并用力地甩上了车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台车都颤了一下。 孟西岭知道她生气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能气成这样,立即下了车:「桐桐!」 夏黎桐也不理他,不高兴地站在车尾,等他靠近之后,迅速抬起右脚,朝着车牌照下方的空气中踢了一下。后备箱是自动感应式的,车钥匙加动作的配合会自动开启。然而箱盖才刚开了一条缝,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然摁在了箱盖上,用力一压,又重新把盖子摁了回去。 「桐桐,我们需要谈一谈。」孟西岭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担心和关切。 夏黎桐知道他要和自己谈什么,满心都是抗拒:「我不需要。」又斩钉截铁地说,「我没问题。」 「我没有觉得你有问题。」孟西岭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语调舒缓温柔,以免再度刺激到她心中的敏感情绪,「你是一个很正常的女孩,你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也分得清是非善恶,你再正常不过。」 夏黎桐却在心里哂笑:活菩萨少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你觉得我正常是因为我只给你展示出来了这一面,是我特意装给你看的,不然你还敢像现在一样毫无顾忌地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么? 她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西岭感知到了她的牴触,极有耐心地劝说她:「我希望你可以对自己宽容一些。」他不希望她把自己禁锢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中,把自己逼到喘不过气,这样会很累,「不要苛责自己的身体,不要压制自己的感情,人都有七情六慾,友情也是其中一种,你不需要因此而感到愤怒或者羞恼。」 「……」 不识人间疾苦的人,真是说什么都好听。 夏黎桐已经不想再听和尚念经了,也不需要菩萨来普渡。 「行了,我知道了。」她神不改色地说,「把后备箱打开吧,我要回家了。」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明显,孟西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再说,多说无益,只好按照她的吩咐打开了后备箱,帮她将行李箱从里面搬了出来。 夏黎桐拉出了行李箱上的拖杆,很有礼貌地回了声:「谢谢你。」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小院大门走了走了过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孟西岭抿着薄唇,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他明明是亲眼看着这个小丫头长大的,但是现在却越来越不了解她了,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因为,她不允许。 她对他也不能说是不亲近,但是这层近亲中却带着一重无形的隔膜,像是在拒绝他,又像是在提防他。 曾经那个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大哥哥」的明艷小女孩,如今却变成了一道神秘的烟雾,缭乱而迷离,令他越发看不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去更好地关心她。 夏黎桐到家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面,却什么都不想干,连日记也不想画了。抱着小布丁在书桌前呆坐了一会儿,她从书柜上抽出来了自己做计划专用的黑皮笔记本,开始罗列起来了自己的假期计划。 读书、健身、学习、画画、吃饭睡觉一件都不少,即便是假期,她还是要求自己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起床,晚上十一点之前必须睡觉。 她在笔记本上把自己的一天划分成了无数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中都填充着一段被赋予了内容的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分秒不落的被尽数利用着。 她像是一只陀螺,又像是持鞭子的人,高速旋转的同时,又在不停地抽打自己、鞭策自己,勒令自己永远不要停下来。 小棠的仇还没报,她的路还长,所以,她绝对不能停下来。 檯灯散发着明亮的鹅黄色光线,夏黎桐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本子,笔尖却永恆地停顿在了一个点上,并且越戳力气越重……她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如果不是因为她,小棠不会死。其实小树说得没错,她应该去死的,因为当初该死的那个人本来就应该是她,是小棠替她去死了。 那天晚上,她不该在自己的鼻尖上点一颗痣、不该穿小棠的衣服、不该冒认自己是小棠……是她把小棠害死了。 找到所有的兇手,替小棠报仇——现在的她全凭这一口气吊着,一旦倒下,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所以她根本做不到对自己宽容,她必须对自己狠一点,必须变成一个完美的人,或者说,一把完美的刀。 计划列好之后就是执行,接下来的这几天,夏黎桐每天都在很认真地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时间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因为初一早上要跟着孟西岭一同去静山寺,所以大年三十这天下午夏黎桐就没有画画,而是收拾起来了去静山寺小住期间需要带上的行李,首先,英语书、绘画本和跳绳肯定是必须要带上的,谁都不能阻止她内卷,她就是要当第一。 其次,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带上小布丁?「孩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世面呢,带出去多见见人也是好的。但是却被夏秋白阻止了,理由是罗怡初生前对狗毛过敏。夏黎桐都无语了,心想:她生前对狗毛过敏,死了还能对狗毛过敏么?怎么就不能带我的小布丁去了?她还能从下面冒出来把我吃了么? 你怕罗怡初,我可不怕。 虽然她很不服气,但碍于她妈的忌惮,夏黎桐也只好放弃了带着小布丁去静山寺的想法,并千叮咛万嘱咐家中的阿姨,一定要在她不在家的期间照顾好她的小狗。 安顿好自己的「孩子」之后,夏黎桐才开始收拾衣服,正蹲在衣帽间里往行李箱里塞东西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小清高。 真是稀罕了,这傢伙竟然还能想起来给她打电话拜年? 夏黎桐的脚有些蹲麻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米白色的毛绒地毯上,小布丁顺势跳上了腿,趴在了她的怀中。 夏黎桐一手轻抚着小布丁的后背,一手接通了电话,然而还不等她把手机举到耳边,祁俊树的声音就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夏黎桐你他妈什么意思?」 语气相当的怒不可遏,显然不是来给她拜年的。 挺不礼貌的。夏黎桐不由蹙起了眉头。但这个世界上,她也只能容忍祁俊树对她不礼貌,只得耐着脾气,客客气气地询问了句:「怎么了?」 祁俊树:「你让我去找苗绘是什么意思?故意玩我?」 真是不识好歹啊……夏黎桐冷笑一声:「我一天给你五百,让你去陪她过个年,顺便给她辅导一下功课,怎么着?你还觉得自己吃亏了?不比你在烧烤店打工强?你就这么清高?我的钱又不脏!」 祁俊树的唿吸越来越重,像是被激怒了,忽然怒吼一声:「夏黎桐!」 他现在好像正站在一个密闭的,夏黎桐甚至能听到手机里面传来的回音,也是在这时,她才意识到,祁俊树的怒火併不是来自于清高的自尊心。 话筒中,他的唿吸依旧急促着重,显然是怒意未散。夏黎桐抿了抿唇,语气严肃了几分:「到底怎么了?」 祁俊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她和小棠长得很像么?」 夏黎桐:「……」 祁俊树怒极反笑,满含讥讽地质问:「哈哈,小瘸子,戏弄别人是不是特别有意思?看到别人仓皇,看到别人伤心难过,故意戳别人伤口,是不是让你特别得意?特别有成就感?」 「我没有!」夏黎桐急切又慌忙地解释,「我真的没有!」 祁俊树:「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夏黎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她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苗绘和小棠有多像,她只是忘记了这一点,粗心大意地忽略了小树对小棠的爱。 小树现在反应这么大,说明他已经见到了苗绘。 像是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 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询问祁俊树:「你现在在哪里?」她不想让苗绘听到这番对话,这对她不公平。 祁俊树声音沙哑:「她家地下室。」 他是特意避着她来到了这里。 老式小区的地下室十分逼仄,空间狭小,光线昏暗,空气中常年瀰漫着尘土和潮湿味。 夏黎桐舒了口气,语气冷静而沉着:「挂了电话后就上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陪着她,直到她爸妈回家。」不等祁俊树开口,她又冷冷地说了句,「少给我胡搅蛮缠,我都能分得清她和小棠,你还能分不清么?」 「……」 听筒里许久都未传出祁俊树的声音,夏黎桐只能听到他仓促又慌张的唿吸声。 「她家住在哪里你也看到了,周围什么环境你也清楚。」夏黎桐再度开口,「周围的楼全拆了,只剩下这座老家属院了,安保也就那样,租金低,住在里面的人杂七杂八,她的胆子还没小鸡仔大,让她自己在家,她就算是不被有心之人盯上,也会被自己吓死了。」 祁俊树依旧沉默着,对她的话语不置可否。 夏黎桐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又对着手机说:「你、帮我这一次,我不想让她变成第二个小棠。」 第18章 即便是大年三十的晚上, 夏黎桐也坚决不熬夜,十一点之前准时上床睡觉,也不需要定闹钟, 第二天早晨六点半准时睁开双眼,开启新一天的同时也开启了新的一年。 因为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刷手机的习惯,所以她从不在起床后的第一时间去拿手机, 而是直接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后,她才从床头柜上拿起被冷落了许久的手机看了一眼。 卡着跨年零点这一刻给她发拜年消息的人有很多, 除了她妈、孟西岭和孟利嵩之外,还有许多追求她的男生, 剩下的就是一些不怎么相熟的朋友和同学发来的群发拜年消息。 秉持着「做人要懂礼貌」的原则, 夏黎桐一个不落地回復了这些拜年消息,句式基本相同,但绝对不失礼貌:【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恢復到孟西岭时, 后面多加了一条:【什么时候来接我?】然后退出对话框,继续回復下一条拜年简讯。 下一条未读消息是一个被她备註为「夜店艺术家」的人发来的:【新的一年, 心想事成, 万事如意。】紧接着, 又发了一张她自己画得迎春花主题的拜年国画。 夏黎桐想了想, 回:【祝米璨姐姐新的一年事事顺利,早开画展。】 这位名叫米璨的姐姐几乎是秒回:【真是过年了, 你这个小妮子竟然还学会说人话了。】 夏黎桐:「……」 真不礼貌! 不理你了! 她果断退出了和「夜店艺术家」的对话框,继续往下回復消息。下一位的微信备註是「小白花:【小桐,祝你新年快乐!谢谢你愿意和我交朋友,你真的是一个超级好超级好的女孩子, 能当你的朋友真的很幸福,爱你!】 真肉麻啊。 夏黎桐的头皮都有点麻了,恨不得立即把苗绘删了,但大过年的,人还是要讲礼貌,所以她只能强忍着嫌弃,不失礼貌地回覆:【嗯,也祝你新年快乐。】发完这条之后,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紧跟着又发了一条:【和小树相处的怎么样?】 但可能是因为苗绘还没起床,所以夏黎桐没有立即等到回復,只好先退出了对话框,紧接着,孟西岭的消息就回了过来:【九点半可以么?】 夏黎桐:【可以。】又严肃叮嘱,【不许迟到!迟到一分钟罚款一百!】 孟西岭:【要不提前给你转一万?】 夏黎桐:「……」 有钱了不起吗?可恶的大资本家! 也不理你了! 她果断退出对话框,继续回復消息,全部客套完一遍之后才放下了手机,然后下楼吃饭。 她们家习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吃饺子,住家的阿姨也放假回老家了,所以饺子是她妈包的。 虽然吃饺子发胖,但是夏黎桐也不能不尊重她妈的劳动成果,一个不落地把她妈给她盛的饺子全部吃完了,还吃到了一枚硬币,她妈说是她运气好,新的一年要走大运。 但她也不是傻子,家里只有两个人,包饺子、煮饺子的那个人想把硬币给谁谁就能吃到。 所以,不是她运气好,是她妈把好运气全部让给她了。 吃完饺子才七点多,距离和孟西岭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夏黎桐又去了楼上书房,计划做一会儿英语听力训练。起初是趴在书桌边听英语,后来感觉消化得差不多了,于是捧着平板去了跑步机上,一边走一边做听力训练。 然而走了还不到十分钟,平板上方就弹出了苗绘发来的微信消息:【他超级全能!不仅可以给我辅导功课,还会做饭,昨天晚上就是他包的饺子,他还教我包呢,但是我手笨,包得不好看。】 看完这条消息之后,夏黎桐的脑子忽然有些乱,小树小棠苗绘、英语听力健身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在顷刻间尽数涌进了脑海中,她的脑子都要炸了,连脚底的步伐都跟着乱了起来,差点儿从跑步机上面栽下去,幸好及时扶稳了护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站稳后,她直接关上了跑步机,传送带突然停止,但身体还有惯性,有种想要往前栽倒的感觉。夏黎桐闭上了眼睛,做了几组深唿吸之后,才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平板上,伸出手,冷静地回復苗绘消息:【他女朋友手巧,他也是跟他女朋友学的。】 许久后,苗绘才回復消息:【他有女朋友了呀?】 夏黎桐:【对啊,青梅竹马呢,从小一起长大的,相依为命了好多年。】 苗绘:【哦,这样啊。】 夏黎桐没再回消息,反正该说的、该提醒的,她都说完了,尽力了。 差不多到了八点二十的时候,夏黎桐从跑步机上下来了,去卫生间沖了个澡,换好衣服后,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家,站在路边等孟西岭的同时,掐着表给他计时——对!没错!她就是这么的斤斤计较! 九点二十七分的时候,熟悉的白色奥迪渐渐出现在了夏黎桐的视线中。 哎,竟然没迟到……夏黎桐失落地垂下了带着腕錶的胳膊,双手一起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杆,微微扬起了下巴,一脸傲娇地等待着她的「司机」。 白色奥迪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孟西岭下了车,才刚一走到了夏黎桐的身边,夏黎桐就松开了行李箱的拉杆,高傲地一甩脑袋,头也不回地朝着副驾驶走了过去。 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修身长款呢子大衣,蓝色牛仔裤,黑色皮靴,长发在脑后束了一个高马尾,露出了白皙纤细的天鹅颈,背影极为窈窕,曲线优雅有致,肩背笔挺,姿态傲然,整一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高傲且不好惹」,仿若一只孟加拉豹猫。 到了副驾驶门前,也不伸手拉门,反而把双手抱在了胸前,微微侧过了脸颊,斜眼瞧着孟西岭。 孟西岭现在已经彻底看透了现实,这丫头一天要是不折腾他八百次,绝对不会罢休。无奈地摇头一笑,他朝着副驾驶走了过去。 他今天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内搭米白色圆领毛衣和黑色休闲裤,伸手开门的那一刻,一节修长且有骨感的手腕从袖口中露了出来。 夏黎桐盯着他的手腕,心想:是一副很好的素材画面。今晚临睡前画日记的时候,要把这幅画面画进去。 孟西岭为她拉开了车门:「上车吧,桐主子。」 夏黎桐满意地扬起了唇角,姿态优雅地上了车。一时间,孟西岭甚至有了种她真是一只猫的错觉,关门的时候还担心会夹到她的尾巴。 在孟西岭往后备箱里搬她的行李箱的时候,夏黎桐迅速拉开了挡光板,扣开小镜子上的盖子,一片白色的三角形卫生纸纸片从镜子上飘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腿上。 很好,她的领地没有被侵犯。 夏黎桐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唇角,轻轻地将那张纸片从衣服上捏了起来,踹进了兜里,同时又从兜里拿出来了一只迪奥的渐变色唇膏,对着镜子涂了涂唇,又将右手拇指轻轻地摁在了自己的双唇中间,最后将半片指纹留在了镜子的右下角。 孟西岭上车的那一刻,她合上了遮光板,也没看他,冷幽幽地启唇:「出发吧。」 孟西岭看了她一眼,没忍住笑了一下。 夏黎桐蹙眉,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笑什么?」 孟西岭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摇头:「没什么。」 但他的语气中却依旧带着笑意。 夏黎桐怒:「骗人!」 孟西岭侧头看着她,略一挑眉:「真想知道?」 夏黎桐:「快说,不然会伤害到我!」 孟西岭没说话,却将手伸进了大衣口袋中,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夏黎桐面前。 是一块纯黑巧。 比起带糖的巧克力,夏黎桐更爱吃纯黑巧,不只是因为身材原因,更是因为她偏爱纯黑巧的醇厚口感。 像是看到了小鱼干的小猫咪似的,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迅速从他的手心里拿走了巧克力,拨开外皮,丢进了嘴里,细细地咂摸着味道。 又苦又香的浓郁可可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吃巧克力的那一天。 孟西岭:「好吃么?」 夏黎桐点了点脑袋:「嗯。」 显而易见,桐主子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孟西岭忍着笑说:「下次还给你。」 虽然但是……夏黎桐还是想知道:「所以你刚才到底为什么笑?」 孟西岭实话实说:「感觉我好像养了三只猫,一只比一只狂傲。」 夏黎桐:「……」 夏黎桐咬了咬牙:「这和你给我巧克力有关系么?」 孟西岭故意逗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据我的经验来说,猫咪太傲娇的话,可以适当给一些她喜欢的食物,就会变得听话一些。」 夏黎桐:「……」 明白了,为了用巧克力证明她就是一只傲娇的猫! 生气了! 「你等着吧孟西岭!」她气唿唿地说,「我记仇了!」 孟西岭一边开车一边嘆息着回:「夏老闆,我被你记得仇还少么?」 夏黎桐恨恨地说:「每一桩我都会报復!」 孟西岭只回了一句:「中间的储物箱里还有一块儿。」 夏黎桐:「……」 在生气和巧克力之间权衡片刻,她选择了后者,立即去翻储物箱,迫不及待地把那块巧克力扒了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孟西岭忍不住牵起了唇角,心想:饲养手册再加一条,傲娇不可破,唯有巧克力。 静山寺不在东辅市。从东辅出发,驱车前往静山寺所在的小县城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并且静山寺也不在小县城的城区当中,而是位于主城区东边的一座靠近山脚的村子里。 孟西岭和夏黎桐抵达静山寺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夏黎桐又困又饿又想上厕所——一个小时前路经服务区的时候还没想上厕所的感觉,然而之后过了还不到二十分钟,强烈的感觉就来了,如同山洪决堤。 抵达静山寺之后,孟西岭直接将车停在了公共卫生间的门口,夏黎桐几乎是跳下的车,急匆匆地朝着公厕大门跑了过去,然而女厕所里面的人却出乎预料的多,多到她想死,队都排到门外去了。 大年初一,十里八村的香客们几乎全来了,都想给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而且当地的村子也要搞经济发展,静山寺就成了旅游宣传项目之一,那些个所谓的「心中有佛」的人不远万里也要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来这儿烧烧香拜拜佛,不然怎么彰显自己的虔诚? 颤颤巍巍地站在卫生间里排队的时候,夏黎桐忍无可忍地拿出了手机,咬着牙给孟西岭发了一条消息:【孟总,希望您能为女香客们的膀胱考虑一下,出资扩建女厕所,至少扩至现在的三倍。】又补充,【男厕暂时不必,坑位十分富裕,我已心生不满,有意摧之。】 对面的男厕所根本不需要排队,进出自如,看得夏黎桐又羡慕又嫉妒又恨,恨不得直接带人杀去男厕所,将其攻陷霸占。 孟西岭消息回的很快:【提议通过,项目马上启动,千万别闯男厕所!】 夏黎桐又咬了咬牙:【等你启动项目,我已经憋死了,死在了厕所门口。】刚把消息发出去,她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位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孩。 这女孩看起来比夏黎桐大个两三岁,身型纤细窈窕,留着乌黑的中分长发,发端烫了波浪卷,化了个偏韩系的清透妆,五官算得上精緻,绝对属于漂亮的类型。 此时,女孩微微蹙着双眉,一手攥拳一手捂腹,着急又难受地看着夏黎桐:「我好像来那个了,你能让我先上么?」 夏黎桐在这儿排了将近十分钟,前面已经没人了,下一个就是她。 在她身后除了这女孩之外,还排着一队人。这女孩也不在队伍里,说明是直接无视了其他所有人径直从外面走到了她身边。 可能是真的急,也是真的想插队。 但是,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让你插队?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行。」夏黎桐向来没有同理心,又冷淡又绝情地拒绝了这女孩的插队提议,「插队是不礼貌的行为,请你有点素质。」 穿白色羽绒服的漂亮女孩十分尴尬,眉目间还流露出了几分羞恼。 但是,夏黎桐没有圣母心,架不住其他人有。夏黎桐的话音才刚落不久,身后就有一位身穿红色外套的大姐替那个女孩打抱不平了起来:「人家小姑娘不舒服,让她先上上怎么了?」 夏黎桐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回了一句:「老菩萨,少用别人的时间和精力做慈善,你要是心疼她,你现在就去队尾站着,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 她的语调高傲又冷漠,相当的咄咄逼人,卫生间内的空气在瞬间凝固了,再没人敢说一句话,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活靶子。那位穿红色外套的大姐更是涨红了脸,又气又恼又不敢吭声,更没有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只敢在心里骂:长得这么好看嘴却这么歹毒,大过年的不积口德! 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阴沉着脸,抿着唇,恼怒又愤恨地剜了夏黎桐一眼,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与此同时,某个隔间内忽然传来了「哗啦」一声响,紧接着,隔间大门打开了,一位身材深棕色棉衣的中年女人一脸轻松地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站在队伍最前端的夏黎桐气定神闲地朝着那个隔间走了过去,不慌不忙地关上了门。等到别人都看不见她的时候,她才露出了急相——真是快被憋死了! 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夏黎桐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步伐都比之前轻松了不少,但是在重新回到车上之后,她依旧没有忘记向孟西岭重申扩建女厕所的提议,眉飞色舞、煞有介事地说:「孟西岭,就因为这里的女厕坑位少,我刚才都被人欺负了!」 孟西岭:「……」 要是真被欺负了,心情还能这么好?早炸毛了吧? 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孟西岭在心里嘆了口气,却不得不配合桐主子的表演,很是关切地问了句:「谁欺负你了?你怎么被欺负了?」 夏黎桐很满意孟西岭的反应和态度,再度眉飞色舞了起来,添油加醋地把刚才在卫生间里面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总结:「我都憋得肚子疼了,她们竟然还敢反驳我的话,找我的不痛快,这不就是在欺负我么?」 孟西岭:「……」 明白了,在桐主子的眼中,「找我的不痛快」就等于「欺负我」。 夏黎桐斜眼瞧着他:「你不这么觉得么?」 孟西岭不假思索:「是,确实是她们欺负了你,她们不讲道理胡搅蛮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就是!」夏黎桐很是得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进一步地升华主题:「所以静山寺女厕扩建项目刻不容缓,必须立即执行!」 孟西岭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回:「等会儿和主持商量一下,年后就执行。」 夏黎桐满意点头:「好的,期待,替所有在厕所门口苦苦等候的女性朋友感谢您。」 「……」 这丫头真是高兴的时候一个样,不高兴的时候又是有一个样……孟西岭又是无奈又是想笑,嘆息着说:「不用感谢,桐主子开心就行。」 最起码开心的时候脾气还能好点,不会瞎折腾他。 夏黎桐上厕所的这片停车场是静山寺前门外的停车场,一般的香客或者游客基本只能将车停在这里,然后步行前往静山寺的游客入口。非一般型游客,比如孟西岭这种「关系户」,可以直接从静山寺的后门把车开进去。 但由于静山寺是倚山而建,从前门到后门的路途就比较遥远,需要围着村子绕一圈,大概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 比之前门外的拥挤和喧嚷,后门处就清净许多,小路幽静雅致,配上干净的黄墙黛瓦,终于有了点「佛门清净地」的感觉了。 白色奥迪驶进静山寺宽敞后门的那一刻,夏黎桐不禁感慨了一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走后门』,真方便啊。」 孟西岭笑了一下,说:「前院和后院是分开的。后院不对普通香客开放,是僧人们吃住念经学习的地方。」 「哦。」夏黎桐看着车窗外的寺内风光,说,「怪不得这里这么安静。」 「把行李送到住的地方就去吃饭。」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孟西岭猜她应该是已经饿了。 夏黎桐突然想到了什么:「斋饭么?全素宴?一点肉都没有?」 孟西岭被逗笑了:「不然呢?」 夏黎桐撇了撇嘴,不高心地心想:全素宴有什么意思?我又不信佛,我干嘛要跟着吃素?我就应该在出门前悄悄往行李箱里塞几袋速食鸡胸肉。 孟西岭看出来了她的不乐意:「想吃肉的话可以带你去外面的镇子里吃,不过这里的斋饭味道还不错。」 夏黎桐偏要抬槓:「能有多不错?比肉还好吃么?」 孟西岭认真地想了想,如实回答:「比之普通人家的荤菜来说,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黎桐沉默片刻:「你说的我都有点期待了。」 孟西岭笑着回:「可以试着期待一下。」 半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了一片名为「永言间」的小院子前,一位身穿灰色佛教僧人修行服装的光头小和尚早已站在月亮门前等候他们多时了。 孟西岭一下车,这位光头小和尚就迎了过去,双手合十朝他作了个揖:「请问是孟施主么?」 夏黎桐看这小和尚挺年轻的,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来当和尚了呢?和尚哪里好了? 「是。」孟西岭双手合十,回了个礼:「小师父是?」 小和尚立即回答:「我是牟空住持的新收的徒弟,法号延卿。」 夏黎桐心想:延卿,还怪好听的。然后忍不住问了句:「你多大了?为什么要来当和尚呢?怎么不继续读书呢?」 这问题挺唐突的,孟西岭赶忙喝止了她:「桐桐!」 其实夏黎桐是想让这个年轻人看开点,书还没读完的就别着急出家了,结果,延卿小和尚竟然回了句:「小僧研究生刚毕业。」 夏黎桐:「……」 啪啪啪打脸。 更打脸的是,她现在的学歷竟然还没一个出家人高。 于是乎,她果断闭了嘴,瞬间安静如鸡。 孟西岭的头都有点疼了,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满含歉意地对延卿小和尚说:「小孩子口无遮拦,还望小师父不要放在心上。」 夏黎桐不服气地心想:「你才是小孩子呢!」但这回她理亏,所以就没抬槓。 延卿:「无妨。」然后言归正传,「于释方丈今日来寺中讲经了,牟空住持在前院陪同,安排小僧来陪同孟施主。」 夏黎桐又在心里想:看来这儿的住持对孟西岭还挺上心的,就算自己没空也记得安排徒弟陪同。不过转念又一想:整座庙都是罗怡初和孟利嵩出资重建的,直到现在孟家还年年往里面投所谓的「香火钱」,要是换了我,我也这么尊重金主爸爸。 后来他们俩跟随着延卿小和尚走进了青砖砌筑的月亮门,来到了「无言间」小院。 院里面共有三间禅房,其中一间上了锁,夏黎桐猜测这间禅房应该是罗怡初当年用过的:另外两间隔着院子中庭对望。夏黎桐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跟随着孟西岭和延卿来到了西边的那间禅房,延卿伸手推开了禅房的雕花木门,对夏黎桐说:「小施主,这是您的房间。」 夏黎桐站在门口没动,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内部的摆设挺简单,可谓是一目了然:两张红漆单人木床,中间隔了一盏方形床头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衣柜,更没有卫生间,连盏小檯灯都没有,只有吊在天花板上的一盏光秃秃的灯泡。 晚上怎么洗漱?怎么上厕所呢?这个小院里也没有卫生间啊……罗怡初是有忆苦思甜症么?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偏要来这里寻苦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夏黎桐嫌弃地蹙了下眉头,问小和尚:「对面那间也是这样么?」 延卿:「是,不过那间是孟施主常住的。」 夏黎桐看向了孟西岭,孟西岭立即说:「想换的话我可以给你换。」 「我不想换,我是不要一个人住,跟坐牢一样。」夏黎桐看着孟西岭,坚决又固执地说,「我要和你住一间。」 孟西岭:「……」 第19章 「不可以。」孟西岭果断回绝了她,「你已经成年了。」 夏黎桐气焰嚣张地盯着他:「哪条法律规定成年人必须一个住了?还是说你心里有鬼,不敢和我睡在一间房子里?」 孟西岭:「……」 有种要被气炸的感觉。 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着疼了,他无比心累地抬起了右手,一边摁着太阳穴一边试图跟她讲道理:「无论是否成年,男女之间都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感和分寸感,这是一种社交礼仪,也是道德规矩。」 夏黎桐:「我不讲理,也不讲规矩,我就是不要一个人住!」 为了不把自己气死,孟西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心平气和:「你为什么不愿意一个人住?」 夏黎桐:「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感觉跟坐牢一样。」又假惺惺地补充了一条理由,「而且自己一个人住的话,我晚上会害怕。」 孟西岭:「……」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 之前一直没敢说话的延卿小和尚在这时开了口,帮忙规劝夏黎桐:「佛门清净地,即便是夜深人静,也绝不会有是非发生,请小施主放心。」 夏黎桐都被逗笑了:「佛门清净地?你自己去前院看看你就知道这儿到底清净不清净了,有人的地方就有脏东西,别以为剃了脑袋就是真佛了,真心无杂念的话还来当什么狗屁和尚?」 延卿一愣,尴尬万分,也有些手足无措,白净清秀的面庞瞬间充了血,红成了熟透的大虾。 孟西岭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冷着脸呵斥道:「桐桐!」 夏黎桐不服气地咬住了下唇,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给了孟西岭一个面子,没再开口。 孟西岭又立即替她向延卿道歉:「真是抱歉了,少年人口无遮拦,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延卿的脾气倒是好,白净的眉宇间丝毫不见羞恼,依旧是温颜悦色:「无妨、无妨。」 孟西岭舒了口气,又无奈地看了夏黎桐一眼,觉得自己家的熊孩子还是关起门来教育比较好,于是又对延卿说:「我是这里的常客了,食住方面可以自己解决,就不再劳烦小师父了。」 延卿早就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了,忙不迭地回答:「啊好、好好,那小僧就先去忙了,您若是需要我的话,去修经阁找我就行。」 孟西岭点头:「嗯,有劳小师父了。」 「无妨、无妨。」寒暄完之后,延卿转身就走,虽然没有用跑的,但步伐快的也和逃跑差不多了,如芒在背……他还真是第一次在寺里面遇到这种蛮横猖狂的女施主,感觉和遇到了魔头一样,还是那种敢光明正大的在佛祖面前撒野的女魔头。 目送着延卿走出月亮门后,孟西岭才转过身,重新将严肃的目光定在了夏黎桐的脸上,开始关起门来教育她:「人各有志,你不信佛,但出家之人心怀信仰,你刚才那番话简直是倨傲无礼,是对延卿的不尊重!」 夏黎桐满不在乎,站得有点累了,还一屁股坐在了行李箱上,朝着孟西岭眨了眨眼睛,说:「你就不好奇他年纪轻轻的干嘛当和尚?」 孟西岭更气了:「少给我嬉皮笑脸!」又不容置疑地说,「再见到延卿,你必须亲自去找他道歉!」 夏黎桐心说:我又没说错,为什么道歉? 但老男人实在是太难缠了,要是不答应他的话,他肯定还要继续啰嗦她,只好暂时答应:「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的活菩萨老哥哥。」 孟西岭:「……」 活菩萨?老哥哥? 他已经被气到没话说了,一手掐腰,一手捏眉心,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由衷而发:「别喊我哥,我想多活几年。」 夏黎桐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就满足你!」 孟西岭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应付她的胡搅蛮缠了,重新将手搭在了行李箱的拖杆上,头也不回地朝着东面的厢房走了过去。夏黎桐一愣,不高兴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怎么办呀?你不管我了?」 孟西岭的语气中透露着疲惫和无奈:「管不了,随你的便吧。」 随我的便?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夏黎桐开心地从行李箱上站了起来,如同一只搬家的小仓鼠似的,迅速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屁颠屁颠地下了台阶,追在孟西岭身后去了东厢房。 延卿的话倒是不假,东厢房和西厢房内部格局一样,靠墙两边放着两张红漆单人木床,中间隔着一张方形矮柜,天花板上吊着一只光秃秃的灯泡。大眼看去倒是和对面房间没什么区别,但仔细一看,区别全在细节。 夏黎桐跨过门槛,把行李箱推到了角落里,用目光打量了一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的床头柜上还有茶杯和茶罐,下面还摆着拖鞋,我那间都没有。你这屋的被子好像也比我那屋子里面的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孟西岭都被气笑了:「要不你住这间,我搬去那间?」 夏黎桐眉毛一拧,猖獗又固执:「不行!你必须和我住在一起,哪怕是住厕所你也要陪着我!」 孟西岭无话可说,都被气笑了,彻底没了脾气,干脆主动询问夏黎桐:「你先挑,要睡哪张床?」 夏黎桐来回看了看两张床铺,伸手指了指右边那张床:「男左女右吧,我睡这张。」 「行,我睡左边的。」孟西岭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了左边那张床的床尾,「先去吃饭吧,回来再收拾东西。」又特意提醒了夏黎桐一句,「寺里面的开饭时间是固定的,错过了这一顿就只能等到下一顿再吃,中间只能饿肚子。」 「哦。」夏黎桐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午餐到几点结束供应?」 孟西岭:「一点。」 夏黎桐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他:「还有半个小时,我们马上就要饿肚子啦!」 孟西岭一愣,赶忙带着她去了斋堂。 寺内僧人内部专用的斋堂位于后院的东南角,孟西岭和夏黎桐刚走到斋堂门口,就迎面遇到了从门里往外出的延卿小和尚。 看到夏黎桐的那一刻,延卿下意识地想逃跑,但碍于孟西岭的面子,不得不强作镇定,双手合十朝着作了个揖:「孟施主,抄经的房间已经为您布置好了,您用完善后直接去修经阁找我就行。」 孟西岭点头回应:「麻烦小师父了。」 「不麻烦、不麻烦。」延卿的话还没说完,脚就已经先迈出去了,「小僧就先告辞了。」然而却逃跑未遂,万分不幸地被夏黎桐点了名:「延卿,你先别走呗。」 延卿浑身一僵。孟西岭也是一愣,当即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夏黎桐笑嘻嘻地说:「别紧张嘛,孟施主刚才已经批评我了,我宽容地接受了批评,并向你表示深厚的歉意。」 孟西岭:「……」 你,宽容地,接受批评? 你有什么好宽容的? 延卿受宠若惊,大惊失色,忙不迭回覆:「无妨、无妨,施主不必多想,小僧没有放在心上!」 「哦,你没介意就好。」夏黎桐一脸真诚地说,「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延卿的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您、您请讲。」 夏黎桐盯着他的光头,很关切地问:「大冬天的,你的脑袋冷么?」 延卿:「……」 孟西岭又被她气急了:「桐桐!」 夏黎桐耸了耸肩:「人家好奇嘛。」 延卿的脾气是真的很好,脑门上都冒出冷汗了,还在耐心回答夏黎桐的问题:「不冷、不冷。」 「哦。」夏黎桐终于偃旗息鼓,「我没问题了,你走吧。」 延卿毫不迟疑,撒腿就走,逃命似的,还心有余悸地想:阿弥陀佛,千万别再让他撞见这个难缠施主了…… 望着延卿匆匆离去的背影,孟西岭再度长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夏黎桐:「你干嘛总是和他过不去?人家招你惹你了?」 夏黎桐实话实说:「我就是好奇他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来当和尚?」 孟西岭:「出家人自有出家的机缘,和你无关!不是……」他真是被气到了,话都说混了,立即自我纠正,「是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夏黎桐再度耸了耸肩:「好吧。」心里想的却是:我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 他们俩跨进斋堂门槛的时候,供餐的时间已经临近尾声,坐在里面用餐的僧人并不多,随处可见空着的桌椅板凳。 令夏黎桐满意的一点是,这里的空气中没有粘腻的油烟味,空气清爽又干净。 不过因为他们来得晚,打饭的窗口里面也没剩下什么东西了,主食也只剩下了蒸米饭。夏黎桐端了个空餐盘,打了一勺白米饭,一勺白菜炖豆腐、一勺芹菜炒竹笋、一勺炒青菜。 端着盘子去找孟西岭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暗搓搓地吐槽:大过年的也不说炒点好菜,这么清汤寡水的一看就没食慾。 然而,在她尝了一口白菜炖豆腐之后,又被啪啪啪地打脸了……还真是有点好吃。 「味道怎么样?」孟西岭坐在她的对面,和她打的是一样的饭菜。 夏黎桐又夹了一根芹菜,尝过之后,才给出了公正的评价:「还行吧,有一点水平。」 这回答真是傲娇极了。 孟西岭忍俊不禁:「看来桐主子对这里的饭菜还算是满意?」 夏黎桐依旧很傲娇,没有回答「满意」,而是回答:「尚可。」 孟西岭不敢反驳,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用完午饭后,孟西岭准备直接去修经阁抄佛经,本打算先把夏黎桐送回禅房,让她去睡个午觉,谁知夏黎桐竟然说自己不困,并强烈要求他带着她一起去抄经。 「真不困?」站在斋堂门口,孟西岭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是谁刚才吃饭的时候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的?」脑袋都快栽进饭盘里面了。 夏黎桐不高兴地瞪着他:「谁说打哈欠就一定是困了?我就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打哈欠!」又说,「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就会生气,你就是伤害到了我!」 孟西岭:「……」 行,认输。 为了不伤到害桐主子,孟西岭只好带着她去抄经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静山寺占地面地挺大,修经阁位于东北方向,在一个独立的院子里。 来到修经阁后,他们先去找了延卿。 再度见到夏黎桐,延卿小和尚的内心能有一千八百个不情愿,但,碍于孟施主的面子,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夏施主相处。 夏黎桐倒是对延卿更好奇了:也不知道这小光头是什么专业毕业的?修行之余的主要任务竟然是在修经阁修復、誊抄经书……啧,有点本事嘛。 但她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今天不能再继续捉弄这个小和尚了,不然狗急了还能跳墙呢。等明天吧,今天只能先无聊着,明天继续找乐子。 随后,他们俩跟随着延卿小和尚来到了修经阁主阁的二楼。 延卿小和尚推开了一间藏经屋的房门:「誊抄经书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部为您准备好了,如有其他需要的东西,您可以来找我,我去准备。」 孟西岭含首致谢:「多谢小师父,麻烦您了。」 延卿:「应该的、应该的,不麻烦、不麻烦。」 夏黎桐发现,这小和尚特别喜欢说叠句,比如:无妨、无妨;应该的、应该的。 延卿离开后,他们俩走进了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大气的红木桌椅,宽阔的桌面上整洁地放置着笔墨纸砚。在书桌前方,摆放着三台木质大书架,方向与桌面垂直,架子上面整齐有序地堆满了坲经捲轴。 寺里面没有暖气,屋子里面的温度十分低冷,但环境倒是干净,窗明几净地上无尘,说明是仔细打扫过了。 整间屋子内只有一张椅子,不过靠窗的那个角落里面倒是堆着几张藤编蒲团。 孟西岭轻嘆口气,看向了夏黎桐:「你看你现在怎么办?」 言外之意:让你回去睡觉你不回,现在想睡都没地方睡。 夏黎桐向来是冥顽不灵的主,眉毛一横,下巴一扬:「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 行,我不管。 我现在也管不了你。 孟西岭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嫌弃了的老年人一样,心累地朝着书桌走了过去,落座之后,展开了一副崭新的誊抄捲轴,随后拿起了墨块,一手撩着大衣的袖口,一手缓缓研墨。 骨节分明的玉手搭配着漆黑的墨块,颇有画面感。 夏黎桐盯着孟西岭那只因研墨而悬空的修长手腕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转身关上了双开的雕花木门,还扣上了插销,然后背着双手,百无聊赖地在屋里子走了一圈,还从其中一个架子上抽出来了一卷佛经看了看,结果却一句话都没看懂,又悻悻地放了回去。 屋子本来就不大,佛经她还看不懂,转完一圈之后,她又没事干了,于是就去骚扰孟西岭了,但并没有立即骚扰,而是採用了一种循序渐进的骚扰模式:首先,先靠近书桌,站在孟西岭对面;然后,将趴在了桌面上,手肘抵着桌面,双手拖着腮帮;最后,假作认真地盯着他正在誊抄的那幅捲轴,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哇,孟施主,你的字可真是好看呀!」 虽然落进她眼里面的字体是倒着的,虽然她确实是在没事找事,但这夸奖的话也并不完全是假的,孟西岭的字迹是真的好看。 誊抄经书时,他用的是瘦金体,用笔细劲,结体疏朗,极具风骨。 孟西岭心里清楚,她现在就是闲着没事干了,正想方设法地缠磨他呢。他的笔尖顿了一顿,抬眸,哭笑不得地看着夏黎桐:「需不需要给你找点事做?」 夏黎桐的脸颊在手心里点了点:「好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孟西岭:「研墨吧。」 虽然是份无聊的工作,但好歹也是份工作,这年头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夏黎桐立即应了下来,绕到了他身边,开始研墨。 手里有了事情干之后,她的嘴巴就闭上了,书房内再度恢復了静谧,空气中仅剩下了研墨的沙沙声。 孟西岭是坐着的,夏黎桐站在他的右手侧,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孟西岭的短髮十分乌黑浓密,耳廓的形状如玉雕出来的似的,挺立有型,白皙分明;下颚线清晰立体,带着天生的出众感,优雅又贵气。 誊抄经书的时候,他的神色十分专注,清隽的眉宇间不沾任何凡尘俗气,看起来干净极了。 夏黎桐心想:即便是真神仙,也大抵不过如此了。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他就如同那平湖烟雨中的船,如同山巅之上的千秋白雪,看似平常亲近,却又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伸手抓不到。 最起码,对她来说是这样的,他太干净了,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她这人啊,就是坏,骨子里的逆反,她不爱仰望高台,不屑追慕神明,更不稀罕去维护清白,她就是喜欢看高台坍塌,看神明陨落,看一身清白被玷污。 她总是一边怡然自得欣赏着孟西岭的干净与清白,又一边混蛋地设想着:要是把他拉下神坛,让他跌落泥潭,亲手在他的清白眉宇间染上骯脏的红尘气息,又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一定,很爽吧? 她心痒难耐,但是,她喜欢孟西岭啊,所以一直对他很宽容。 只要他能够乖乖的,不试图去激怒她,她就会一直对他好,对他网开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这和谐静谧的氛围,夏黎桐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感觉这打电话的人真是讨厌,不知趣,不合时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响的是孟西岭的手机,他不得不刚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的手机就放在书桌上,在他拿起手机之前,夏黎桐抢先用目光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结果竟然是一个没有备註的陌生号码,不过号码的归属地是东辅。 孟西岭接通了电话,把手机举到了耳畔:「喂,你好。」 夏黎桐屏住了唿吸,把耳朵竖得高高的,隐约听到手机中传来了对方的回覆:「你好,请问一下,您是孟西岭么?」 孟西岭:「是我。」 对方开始了自我介绍:「孟哥好,我是常昭贺的表弟,周燃。我们现在已经到了静山寺的前门,怎么过去找您?」 孟西岭:「开车么?导航到后门吧,我去后门接你们。」 周燃:「哦哦好,麻烦你了。」 等孟西岭挂了电话之后,夏黎桐才开口询问:「他就是那个要来开光的傻子?」 「……」 怎么一上来就喊人傻子? 孟西岭无奈又严肃地看着她:「桐桐,你不可以随便喊人傻子。」 夏黎桐冷笑一声:「他要花三百万来开光,三百万!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我看该好好开光的不是他的物件,是他的脑子!」 「……」 不仅气人的本事见长,骂人的本事也跟着水涨船高。 孟西岭不得不教训她,认真又严肃地对她说:「你可以不认同他的行为,但是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地骂人,这样是不尊重他人的表现。」 夏黎桐特别的理直气壮:「我没有不尊重他啊,我又没有当着他的面骂他傻子。」 孟西岭:「……」 真是、顽固不化。 算了,说得多了气的还是自己……他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问她:「你要和我一去接人么?」 夏黎桐:「不去。」 什么东西?也配让她去接? 又说:「你别管我了,我要回去睡觉……算了,我也不困了,我要去找延卿小和尚聊聊佛法。」 孟西岭:「……」 你还要聊佛法?真好意思说出口啊。 虽然他并不想打击她,但是,他不得不为延卿考虑,很是无情且直白地回了句:「延卿并不怎么喜欢你,你别去折腾他了。」 夏黎桐怒,眉毛一拧,满面兇狠:「他不喜欢我?他凭什么不喜欢我?我着他惹他了?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对我有偏见!我偏要去找他!」 孟西岭:「……」 他在这个世界上对不起的人很少,延卿绝对算一个。 第20章 静山寺后门, 一辆白色的迈巴赫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的坐在方向盘后,穿着一身昂贵的潮牌, 黑色羽绒服的拉链没拉, 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短袖。女的坐在副驾驶,穿着一件名牌白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留着中风长发, 发端烫了卷,精緻的五官上化了一层清透的偏韩式妆容;腿上放着一个爱马仕白色鳄鱼皮的限量款手提包。 这两人的年纪都不大, 二十来岁的模样, 五官有七分相似,脸型则是一模一样,显然是兄妹俩。 周燃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横在胸前,修长的手腕上带着一块百达翡丽的精钢表:「都tm快三点了……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周汐当然能听出来他言语间的埋怨, 脸色明显一沉:「那能怪我么?要不是在卫生间里面遇到了个不讲理的贱人, 我也不至于去换裤子!」身上也弄脏了,又浪费时间在镇子上找了家旅馆, 开了个房间洗澡。 周燃无奈嘆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她不就说了你两句么?你直接加她前面去她还能怎么着你?抓着你打一顿?」 「你是没见到她, 见到她你就知道了!」提起这事周汐就气的牙痒痒, 恼怒又憋屈,「我就没见过这么尖酸刻薄的人!嘴贱的要命!」 周燃:「你怎么不骂回去呢?人家一说你你就灰熘熘地逃跑了?你天天在家里不是挺横的么?我和爸妈没一个人敢招惹你,怎么一出来就怂了?让人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吭一声?」 这番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周汐的脸都被气红了,还特别羞愤,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抬起右腿重重一脚踹在了车门上。 「我艹!」周燃心疼自己的车,当即气急败坏,「你有病吧?」 「谁让你说我呢?」周汐狠狠地瞪了周燃一眼,又开始泄愤般的抱怨,「都是因为陪你来这破地方我才会受这顿窝囊气!又不是我的手串!你也是没事找事,好端端地干嘛非要给这条破手串开光?还要花三百万,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你!」 「怎么能是破手串呢?」提起这条手串,周燃的语气莫名缓和了下来,像是受这条手串制约似的,整个人的脾气都变温顺了,「你放心,爸妈肯定不会骂我,只会夸我,他们比我还对这条手串上心呢,这可是爷爷给继承人的手串。」 周汐依旧是没好气,双手抱怀,颐指气使:「那你干嘛不敢跟爸妈说这事?还折腾我一趟,撒谎说带着我去旅游了!」 「那、那我不是怕叔叔家的人知道么?他们一直惦记着爷爷的家产呢。」然而在说完这句话后,周燃却突然嘆了口气,嗓音也莫名低沉了一些,「要不是因为老头儿,我早把这条手串给烧了,总觉得天天都有人在背后盯着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周汐根本不信她哥的话,冷哼了一声:「我看你也只敢这么说说,小心老头儿取消你的继承权!」不过毕竟是兄妹,所以她还是心软地劝了她哥一句,「人家都说你这条手串和贾宝玉的玉一样,金贵的很,普通人想要还没有呢,你到还嫌弃上了?」 周燃苦笑:「都是瞎说。」贾宝玉含玉而生,他可不是衔珠而生,老头儿之所以这么宝贝他,纯粹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老头儿刚好淘到了一条品相上等的十八子沉香木手串,主珠上的天然纹路隐约像是一个「周」字,迷信的老头儿就觉得这是吉兆,于是就他把当成了周家的「宝玉」。 周燃又嘆了口气,没由来的说了句:「这条手串我现在拿着都觉得烫手。」 「叔叔又不能吃了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周汐实在是有点不理解她哥的担忧了,觉得他纯是在杞人忧天,于是就没再搭理他。闷闷不乐地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一直等不来人,她又变得烦躁了起来:「姓孟的怎么还不来?多大的排场啊?让人等这么久?」 等了快有半个小时了,周燃也有点等的不耐烦了:「我再给他打个电话。」然而他才从手机支架上把手机取下来,周汐忽然激动地喊了一声,「是那个么?」 周燃抬起头,朝着前方看了一眼。原本紧闭着的寺门不知在什么时候打开了半扇,一位身穿灰色呢子大衣的男人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这男人的身形挺拔,气质出众,骨相优越,十分英俊。 怪不得周汐激动呢,合着是看见帅哥了。周燃笑了一下,侧目瞧着自己妹妹:「这趟来值了吧?」 周汐没好气地回了句:「还不知道是他不是呢。」话虽这么说着,她的目光却一直盯在那个男人身上,眸色怔怔的,像是入了迷……是个很干净的男人,肤色冷白却不病弱,五官硬朗又不失清隽,眉目间又尽显矜贵,带着点不入凡尘的感觉。 「我有预感就是他。」当那人即将走到车前时,周燃打开了车门,迅速下了车,客气地询问对方,「您就是孟西岭吧?」 「是我。」孟西岭在车头旁停下了脚步,歉然道,「抱歉,刚才去处理了点事情,让你们久等了。」 他刚才去处理的那点「事」,就是夏黎桐。 为了不让她去骚扰延卿,他特意把她「扭送」回了禅房,亲自监督她上床睡觉,像是幼儿园老师一样。直到她趴在被窝里睡着了,绝无再继续捣乱的可能性了,他才敢来接人。 「没事。」周燃很是大度地笑了一下,「也没等多久。」 孟西岭:「我带你们进去。」 周燃却回了句:「要不你来开车吧,不然我开着车跟在你后面不太方便,还得压着速。」 车门是开着的,周汐一字不漏地把她哥这话听进了耳朵里,不禁扬了下唇角。她知道她哥向来爱车如命,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爱车让给别人开,要真是不想压速的话,完全可以让孟西岭坐在后排,没必要直接把方向盘给他。今天之所以大方地让孟西岭开车,纯粹是看出来她对孟西岭有意思了,特意给她制造机会呢。 孟西岭有些意外,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周燃就拉开了驾驶室后方的车门,钻进了车里。孟西岭无奈,只好坐进了驾驶室。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周汐莫名有些紧张,唿吸一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你好,我是周燃的妹妹,周、周汐,潮汐的汐。」 「你好。孟西岭。」孟西岭只是简单地寒暄了一句,然后便开始系安全带。 周汐有点儿不甘心,自己长得绝对算是漂亮,身材也不错,无论是大学毕业前还是毕业后都有不少追求者,别说是男的了,走在路上女的都会多看她两眼,怎么这个姓孟的就不多看她一眼呢? 说不定再看一眼,就会发现她长得漂亮了。 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她又说了句:「这么短的路,不用系安全带了吧?」 孟西岭随口回了句:「不系不行,把你的也繫上。」 他的语气十分不容置疑,周汐愣了一愣:「我、我一直繫着呢……」 孟西岭一怔,忽然清醒了过来,副驾驶座的不是夏黎桐……他今天真是要被她折腾傻了,直到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她什么时候会醒?醒了之后要是发现他不在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满世界的找事?他真是担心她会把静山寺给炸了。 「抱歉。」他嘆了口气,略带歉意地说,「我把你当成了我妹妹,她经常坐这个位置。」 周汐抿了抿唇:「才刚上车,你就把我当成你妹妹了?我刚刚还做了自我介绍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埋怨,孟西岭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周燃在心里嘆了口气,感觉他这个妹真是不会聊天,于是立即开了口,替他们俩化解尴尬:「孟哥,你今年多大了?我二十五,是喊你哥吧?」 孟西岭:「我今年二十、」他本来想回答「二十六」,但又一想,已经过年了,没必要少说那一岁,反正都已经是「老男人」了,索性直白地回答,「二十七。」 周汐心想:比我大五岁呢。 她之前谈过的那些男朋友里面最大的一个也就比她大两岁。而且她才刚大学毕业,他都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对她来说,他算是一个相当成熟的男人了,不过,她现在更喜欢成熟的人,会照顾人,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或许是兄妹连心,周燃的下一个问题就是:「那你肯定有女朋友吧?我表哥说孟哥你特别有人格魅力,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找女朋友?我单身好久了!」 周汐忍不住在心里给她哥比了个大拇指。她哥这人有时候确实挺烦人,但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就好比现在,想替她询问孟西岭有没有女朋友,却不会直接直白的询问,而是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用「教我找女朋友」的幌子把真实目的掩饰掉,还顺带着拍了个马屁,这样就不会引人怀疑,即便被看透了,也不会尴尬。 周燃这话没给人迴旋的余地,孟西岭也不能像是夏黎桐一样直接回答「关你屁事」或者「关我屁事」,只能回答:「我也单身。」 周汐心头一喜,感觉自己有机会了。但她还有点不知足,想让她哥再套点别的消息出来,比如孟西岭是哪个学校毕业的?现在是干什么的?家里条件怎么样?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然而周燃这次却没再和她心有灵犀,话题一转,转到了他的手串上:「咱们现在是去找谁?开光需要什么流程?大概几天?多长时间?」 这一连串的问题仿若连珠炮,问的孟西岭都不知道该从何回答,只好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于释方丈可以主持开光仪式,不过他今天有些忙,估计要到今晚或者明天才能见你。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没弄过。」 「哦。」周燃很关心开光的事情,继续询问,「东西开过光之后,是不是就有佛祖庇佑了?相当于把东西洗干净了?」又连忙说,「钱多钱少不是问题,我就是迷信,想给我的手串好好开开光,让菩萨保佑保佑,毕竟我们家老爷子……哎,只要能帮我把事办好,再加三百万都行!」 孟西岭:「……」 说句打脸的话,他现在忽然有点认同夏黎桐的观点了:他该开光的不是手串,是他的脑子。 「心诚则灵。」毕竟不太熟,而且周燃又对开光这事儿这么热切上心,所以孟西岭不能把话说的太绝对,不然岂不是往人家热脸上浇冷水?只能委婉地提醒他,「开光只是个仪式,求个吉祥平安而已,能不能一生顺遂主要还是看个人的心志,和钱财多少无关。」 周燃也不傻,当然明白孟西岭的意思,抿了抿唇,不说话了。但心里面还是有点不服气,他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给手串开光,要是没用的话,他来干什么? 又不甘心地想:姓孟的说话也不一定准,他又不是和尚,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再说了,花那多么多香火钱,怎么会没用呢?肯定有用。 周汐心里也挺奇怪的,感觉她哥的担心莫名其妙,老爷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离分家产这档子事还早,怎么就开始担心事情有变了?再说了,这手串不是早就开过光了么?怎么又开?开一遍还不够? 但看她哥这固执样,估计也不会听她的劝,索性放弃了劝说他的念头,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孟西岭身上。想了想,说:「方丈暂时有事,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干等着也怪没意思的,孟哥您要是不嫌麻烦的话,能不能带着我们在静山寺里面转转?我们之前也没来过,挺好奇的。」 周燃立即附和着说:「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住几天,也想提前熟悉一下环境,要是没个熟人领着,我们俩也不敢随便乱跑。」 周汐又略带担心地说:「万一不小心走到了什么禁地,挺尴尬的。」 孟西岭:「没事,可以带你们转。」毕竟是同学的表弟,他也不能怠慢,而且他感觉夏黎桐应该不会醒的这么早,就算是提前醒了,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及时找他的麻烦…… 起初,夏黎桐是打算着装睡,准备把孟西岭骗走之后再悄悄地尾随他,看看他会背着自己看什么事,结果装着装着却真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禅房里面只剩下了她自己,孟西岭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生气! 超级生气! 竟然把她自己留在了没有人的房间里!遗弃她! 夏黎桐气急败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拿放在枕边的手机,一看时间,竟然才刚过下午三点半——她睡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呢。 也就是说她刚睡着没多久他就走了? 更气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给他打电话,准备找他的麻烦,然而就在她摁下拨通键的那一刻,忽然改了主意:你都遗弃我了,我还要上杆子去找你、给你打电话么?凭什么?我就这么不高贵? 各走各的路吧,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了呢!我自己去外面熘达! 夏黎桐直接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去,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蹬上皮靴后,走到了床尾,把行李箱横放在了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套新衣服。 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不方便四处活动,也不酷,于是她就把白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脱掉了,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上衣是拉链式修身款长袖外套,穿起来和瑜伽服的感觉有点像。黑色皮靴也换成了白色运动鞋;最后穿上了一件蓝色的牛仔外套,将蝴蝶-刀揣进了兜里,又把马尾辫重新梳了一遍,故意不带手机出了门。 但是出门后也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地,自己一个人熘达也怪无聊的,不如,去找点乐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于是乎,她大摇大摆地朝着修经阁走了过去,准备找延卿小和尚聊聊佛法。 第21章 延卿正专心致志地坐在书案前誊抄经书,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现在所在的这间屋子位于修经阁主阁楼的一楼西北角,原先也是一个藏经室,不过自从他来了之后, 寺内住持就将这间藏经室批给了他,让他用来修復受损经书、誊抄旧经书所用, 相当于他的私人工作室兼办公室,平时没有禅课或者其他任务的话, 他一般都会呆在这里。 敲门声不疾不徐, 还带着几分气定神闲的优雅,感觉门外站着的那人还挺有耐心和礼貌。延卿正在执笔的右手一顿,随即将手中的笔放在了置笔架上,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去给来人开门。然而,当他打开大门、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麻了…… 夏黎桐双手负后,下巴微微扬起, 笑吟吟地看着延卿:「小光头,下午好呀!」 孟西岭不在, 没人管的了她了,她干脆连「小和尚」都不喊了,直接喊「小光头」。 延卿顿时有了种被邪恶女魔头盯上的感觉, 对, 没错, 就是「邪恶」的感觉——虽然出家人不该打诳语, 但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并且很强烈! 延卿深吸了一口气,强自稳了稳心神, 脾气很好地询问夏黎桐:「夏施主,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僧帮忙吗?」 夏黎桐不高兴地蹙眉:「当然有啊,不然干嘛来找你?」 延卿:「……」今日难逃一劫。 夏黎桐:「我呢,本来是想找你聊聊佛法,但走到修经阁门口的时候,我又忽然觉得佛法这种东西好像没什么好聊的,各人有各志嘛,你眼中的菩提在我看来可能就是刀山与火海,鸡不同鸭讲,所以我就放弃了和你聊佛法的想法。」 她叽里哌啦的说了一大串,延卿还是没明白她是来干嘛的,只好继续询问:「所以,小僧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您的么?」 夏黎桐这会没再跟他兜圈子:「我现在闲着没事干了,你带我去罗怡初的唐卡博物馆转转,我虚心地去学习学习。」 延卿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她用了「虚心」两个字,而是她直接喊出了「罗怡初」的名字,言语间也没有什么尊重或者敬畏的感觉。但是众所周知,整个静山寺都是罗怡初和其丈夫出资重建的,并且年年大捐香火、博施广济,寺内众僧无一人不对其敬重万分,都喊她「罗善人」,就连周边的村民们都尊敬地喊她「罗菩萨」,唯独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乖戾少女,是他所见到过的第一个对罗怡初不屑一顾的人。还有,罗怡初不是孟施主的亲生母亲么?这个女孩虽然不是孟施主的亲生妹妹,但于情理上来说,也应该对罗怡初保持一份最基本的敬重吧?怎么会如此的不在乎呢?真是,奇怪啊…… 看延卿并没有立即应允她,夏黎桐的眉毛又不高兴地拧了起来,兇巴巴地盯着他那刻反着光的白净脑袋:「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延卿哪里敢不乐意,生怕得罪了她:「不、不,小僧可以带着夏施主去参观。」 夏黎桐这才把眉毛舒展开,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踏出屋子的空间:「那就收拾收拾上路吧,别耽误时间了。」 这话听在延卿耳朵里,和黑白无常对他说「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下地狱吧」也差不多了……算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延卿在心里嘆了口气,抬脚跨过了门槛,走出了屋子,转身锁门的同时,对夏黎桐说:「罗善人的唐卡博物馆在前院,现在参观的人数可能有些多。」 罗善人?夏黎桐「噗嗤」一笑:「你们当和尚的都这么喊人么?酸皱皱的,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延卿解释说:「是众人对她的敬称,罗施主她真的是个善人。」 夏黎桐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就是每年给你们寺里捐点钱么?怎么就成善人了?是不是我年年捐钱,我也能被你们喊善人?」 这话尖酸刻薄又阴阳怪气,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生气了,就算是不生气也会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但延卿的脾气是真的好,一点都没觉得尴尬或者不舒服,继续耐心地解释:「捐香火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项。静山寺原先只是一座小破庙,所在的这片村镇也十分偏僻,后来有一年天降暴雨,附近的河流决堤,县城发了洪水,殃及了不少无辜生灵,但是小地方救援物资和人力都有限,所以这里就成了重灾区,不少人都躲进了静山寺里,但是那时寺小,容不下那么多灾民,是罗施主亲自带着第一批救援队和救援物资赶来支援,及时把大家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夏黎桐依旧持怀疑态度:「她还是第一个呢?我不信地方政府这么没用。」 延卿:「地方政府的当然不会对群众不管不问,但是那年的洪水实在是太严重了,受灾地区很多,自然条件也十分恶劣,无论是政府还是民众自发的救援能力都大大受限,况且又是在几十年前,救援手段和信息传播的速递当然比不上现在。」 夏黎桐耸了耸肩,没再说话,示意延卿继续往下讲。 延卿:「洪水退后,罗施主本想出资重建静山寺,但却被孟利嵩孟施主抢先了一步。」 这事儿夏黎桐倒是知道,孟西岭他爸妈就是在新静山寺的竣工仪式上认识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延卿:「后来罗施主就捐钱出资帮忙重建了附近的村庄和道路。现在你站在静山寺的最高台,目之所及的每一条路、每一块砖里面都包含着罗施主的善心。后续再有其他什么地方发生灾祸,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捐钱捐物,并且从不用自己的名义捐,而是用静山寺的名义捐,她从不贪功,而且在她病倒之前,每次都会亲自带领救援队前往灾区支援。」 夏黎桐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无论是她妈还是孟西岭都没跟她说过,奇怪又狐疑地心想:真的假的呀?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一门心思搞慈善事业的大善人啊?她图什么呢?不觉得累么? 她想不明白,也无法做到和罗怡初设身处地,甚至觉得延卿在夸夸其谈:「你怎么知道的?不是在搞个人崇拜论吧?」 「没有、没有,出家人绝不打诳语!」延卿慌忙解释说,「我是听住持说得!」 夏黎桐:「……」看来是静山寺的住持搞个人崇拜论,把罗怡初神话了——反正,她就是不相信世界上能有这么好的人。 延卿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觉得她应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夏黎桐嗤之以鼻:「你又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怎么着,你们静山寺还负责造神呢?」 她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但是延卿却一如既往的好脾气:「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感觉。」他又说,「修经阁里面的经书,基本全是她自己的收藏,还有许多是花高价从国外买回来的。她还特意开了一项基金,专用来保护、修復修经阁里面的文物,嗯……当今社会爱惜文物的人真的不多见了,她有人文情怀。」 夏黎桐:「……」真是个让我无法反驳的理由啊。 说话间,夏黎桐已经跟着延卿来到了后院的西南角,这里有一片茂盛的紫竹林,竹子耐寒,一年四季都是枝繁叶茂的绿色景象,只不过春夏是嫩绿,秋冬是深绿。 紫竹林中有一条南北向的小路,联通南边的前院和北边的后院,但是中间却立着一道黑色的铁栏门,上面挂着锁,隔绝了两个院子之间的通路。 唐卡博物馆设置在了前院,供香客们免费参观。但是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延卿才想起来:「我、我没有钥匙……」 夏黎桐都怒了:「那你早说呀!」 延卿忙不迭说:「您稍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去找大师兄借钥匙。」话还没说完呢,他就慌里慌张地跑走了。 夏黎桐气得不行,只能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等,同时感觉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好了,都没骂人,还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等等!为什么不直接翻过去呢?她歪脑筋一动,抬头看了看铁栏门的顶端。根据目测,也就两米多高,一蹬墙就翻过去了。不过,旁边儿挂着一台白色的监控,直接翻过去的话会留下野蛮的证据。 算了,不翻了,当个懂礼貌的淑女。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延卿终于跑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把繫着灰色布条绳子的钥匙,一边开锁一边气喘吁吁地解释:「后院是大家修行和吃住的地方,怕前院的香客们误入,所以这扇门一直是锁着的。」 夏黎桐哼了一声,没说话。 穿进前院后,延卿也没忘记重新把门锁上。 唐卡博物馆位于前院的东南面,高三层,依山而建。 即将走到博物馆门口的时候,夏黎桐忽然有了个小问题:「静山寺门票多少钱一张啊?」 延卿:「成人三十,儿童半价,六十岁及以上老人免费。」 夏黎桐想了想,感觉比之其他景点,这儿的收费还不算高,而且还包含了一个唐卡博物馆呢。 和寺中的其他殿宇不同,唐卡博物馆的外墙是白色的,设计感浓厚,有点儿中西方结合化的艺术风格。 起初,夏黎桐只是抱着玩一玩的猎奇心态来参观的,然而走进博物馆的大门那一刻,她就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到无法挪动脚步了——正对着大门的那面白色的平整墙壁上,挂着一幅高三层宽数丈的巨型唐卡,其庞大的面积和色彩的绚丽感能够在剎那间生成无尽的冲击力,看起来相当震撼。 巅峰的文学和艺术真的能给人带来思想上的碰撞和视觉上的震盪,令人心生敬畏,望而却步。夏黎桐瞬间就看傻了,仰长了脖子,瞠目结舌地望着前方的高墙。 延卿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立即为她介绍了一下:「这幅是巨型刺绣唐卡,高约十米宽约十五米,内容是一则着名的歷史传记,名为《文成公主进藏图》。」 夏黎桐越发震撼了:「刺绣?这么大,全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嘛?」 延卿点头:「唐卡的制作形式并非单一的绘画,刺绣也是其中一种,还有堆绣、缂丝等等。」 夏黎桐:「……」人类的心眼子或许不怎么好,但人类的艺术造诣确实是相当的高。 延卿继续介绍:「站在最中间的,靠右边的那个,穿红色唐代高腰裙的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文成公主,她身后站着的是护送她和亲的随从。」 夏黎桐沉默片刻,斜眼瞧着延卿:「左右两边的人物穿戴差距那么明显,我还能看不出来谁是文成公主?我还能看出来站在她左边的那个是她老公松贊干布呢!」 延卿一点都没听出来她的阴阳怪气,还满含贊同地点头:「啊对!对!左边个男人就是当时的吐蕃贊普松贊干布。文成公主心怀天下温淑多才,松贊干布很喜欢她,布达拉宫就是松贊干布专为她建造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夏黎桐一愣:「就是现在西藏很有名的那个布达拉宫?」 延卿:「也有差别。松贊干布当时建造的是王宫,后来吐蕃王朝灭绝,布达拉宫也毁于战火。后来由歷代的喇嘛们主持重建。从藏历木鸡年、也就是公元1645年开始,歷经数百年才扩建成今天的样子。」又重点强调补充,「国家首批重点重点保护单位呢,凝结了数代人的心血和汗水,是人类文明的瑰宝!」 夏黎桐:「……」她发现了,这个小光头,真的很有人文情怀。 她又重新将视线投向了挂在高墙上的那幅巨型唐卡。这是一副用丝线绣成的图案,画面中的出现的人物颇多,大到位于正中间的两位主角,小到位于最角落处的随从,每一个人身上的穿戴和面部表情都绘制的面面俱到,又因着刺绣品带有天生的立体感,再加之针线的鎏金材质,整幅画面流光溢彩、璀璨之极,可谓是栩栩如生。 看着看着,夏黎桐的脑子和眼睛甚至同时产生了错觉,觉得这幅唐卡上的人物都是真的,里面的小人们好像还在动,面对来自大唐的高贵公主时,松贊干布拘谨又激动;公主的脸上堆着大气雍容的笑,眼神中却透露着几分难言的心酸和对家乡的思念;还有两方人的随从,各有各的特点和个性,明明是静态的人物,却能展现出动态的氛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卡应该是属于我们中华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吧?」夏黎桐看着画,问延卿。 延卿相当自豪地点头:「当然!还是国家级的呢!」 夏黎桐拧了拧眉毛,认真又严肃地问:「这属于文物吧?不需要上交国家嘛?」 延卿:「……」 真是看不出来,这位脾气古怪的夏施主竟然还是个根正苗红的爱国人士,时刻心繫国家、维护国家利益。 他立即解释说:「这还不能算是文物,是罗施主自己组织民间艺术家设计、制作的,属于私人财产,可以不上交给国家。」 夏黎桐再度瞳孔震惊:「这么庞大东西,竟然是她自己找人做的?」 延卿重重点头:「嗯,耗时七年才做好呢,耗资数百万!」 夏黎桐:「……」 连一个出家人都重点点明耗资这一项了,说明是真的斥了巨资。 她算是看明白了,罗怡初真的很有钱! 想了想,她又问:「这种唐卡保值么?」 延卿:「当然。一般来说,具有收藏价值的的文学艺术作品都是会随着时间增值的。几个月前寺里面来了一位英国的收藏家,打算出三千万买下这幅唐卡,但是并没有成功,所有人不卖。」 所有人不卖?是寺里所有人都不愿意卖的意思?夏黎桐好奇地问:「现在这幅唐卡的所有权归谁呢?是你们的静山寺的集体财产么?」 「不,不。」延卿回答,「是属于孟施主的个人财产。」 夏黎桐唿吸一滞:「哪个孟?老孟还是小孟?」 延卿双手合十:「小孟施主。」又补充,「阿弥陀佛,这座博物馆里面所展出的所有艺术品全是罗施主留给小孟施主的个人财产。」 夏黎桐:「……」 孟西岭真的很有钱! 但他还是遗弃了我,在我睡觉的时候对我不管不顾! 可恶的大财主!哼! 恨恨咬了咬牙,她转身朝着右手边的楼梯走了过去,准备上到二楼的玻璃观光台上近距离的观察一下那副巨型唐卡。 上楼的途中,旁侧的墙壁上也挂着许多幅绘制精湛的唐卡,小的仅有手掌那么大;大的像是一条游龙,捲轴画似的沿着悠长的墙壁悬挂。制作手段也如同延卿所说,不止手绘一种,还有缂丝、堆绣等等,甚至还有一副珍珠唐卡。 每经过一幅唐卡,夏黎桐都会顿下脚步好好地欣赏一番,不过隔山如隔山,她是学西方绘画的,她只能欣赏唐卡的艺术形式,约略能感觉到这些唐卡中大约都含有尼泊尔艺术流派的影子,却无法窥透创作含义和艺术思想,好在延卿会详细地为她介绍每一幅唐卡的故事背景和内容题材。 唐卡的题材涉猎颇广,分为非宗教和宗教两大类,内容包罗万象,又被后人称之为《藏文化百科全书》。 令夏黎桐感到诧异的是,再冷门的知识点,延卿都知道,并且还能详细无漏地徐徐道来。 「你出家前到底是学什么专业的?」夏黎桐忍不住问了句。 提起前尘俗世,延卿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挠着光秃秃的脑袋一边说:「考古……」 夏黎桐:「……」怪不得专业这么对口呢,还如此有人文情怀。 「那你出什么家呀?」她终于问出了这个最令她好奇的问题,「继续去追求你的人文情怀呗,考古不好玩吗?」 延卿的神色僵了一瞬,又赶忙合十双手,含首回答:「红尘自有红尘的好,佛门自有佛门的妙。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夏黎桐:「……」啧,这回答真官方啊。 她哼了一声,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 夏黎桐没再追问这个话题,倒是令延卿松了口气,快走两步跟上,继续给她讲解员。 二楼中间有一条宽阔的悬空走廊,修建在悬挂着巨幅唐卡的对面的那条墙壁前,站在这条走廊上,能以平视的角度观察巨型唐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其实夏黎桐还想伸手摸摸刺绣唐卡的质感,但是这里面的每一幅唐卡前都封着一面做保护作用的防弹玻璃,包括这幅巨型唐卡。而且走廊距离对面的墙壁还有点远,想摸也摸不到。 在这条宽阔的悬空走廊上,靠墙的位置还摆着几个玻璃矮柜展示台,但里面摆着的不再是唐卡,而是各种各样的佛珠。 看到佛珠展示柜的那一刻,夏黎桐怔了一下,头皮突然紧了一瞬,像是有电流窜过。 她突然就放弃了去观看巨形唐卡的念头,神色一凝,目标极其明确地朝着佛珠展示台走了过去。 第22章 在佛教中, 佛珠又叫做念珠,起初是一种僧人用的法器,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思想观念的开放,佛珠就越发的普遍化和商业化, 逐渐融入了寻常百姓家。 佛珠的制作材料多种多样, 菩提子、水晶、象牙、黄花木、檀木等等;每条佛珠上串着的珠子的数量也不是固定的, 最多1080颗, 常见的108颗, 也有更少的,比如54、42、36等等……正因如此, 也造就了佛珠的多元化。 夏黎桐先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座佛珠展示台走了过去, 脚下定了钉子一般站在了台子旁边, 双手搭在了玻璃罩的边沿,眉头微微地拧着, 一言不发地盯着内里的佛珠。 这排展柜似乎是按照佛珠材质分类的, 夏黎桐正在看的这台展柜里面展示的全是红色木质佛珠。 延卿走到了她的身旁, 简单为她介绍了一下:「这个里面展示的是小叶紫檀佛珠,世人皆说寸檀寸金, 足以见得小叶紫檀的珍贵。」 夏黎桐抬起右手, 随意点了一串佛珠:「这上面的纹路,是每一串佛珠都有么?」 延卿:「看材质,一般木质材质的珠子在制作过程中都会展现天然的纹路。」 夏黎桐:「每颗珠子的纹都一样么?」 延卿:「不是, 不是, 每颗珠子都不一样, 全一样的话绝对是造假。」又严肃补充,「文物造假是犯法的,也是对文物本身和人类文明的不尊重。」 「……」 专业学得好好的, 干嘛要出家? 夏黎桐在心里吐槽,重新把手搭在了玻璃柜檯边沿,若有所思地盯着里面的佛珠看。 小棠死后,她和小树一起帮她整理遗物,无意间在她的枕头的棉花芯中发现了一本画册。 也这是这本画册,导致了她和小树的决裂,还险些让小树杀了她——三年前的那天下午,她被小树摁在了水泥地板上,就差一点儿,他就要把她给掐死了。至今为止,她都忘不了小树那双充血的眼睛和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 但是,不怪小树,是她罪有应得,就连她自己都曾试图去杀死自己。她把小棠害惨了。那天晚上,她穿上了小棠的衣服,在自己的鼻尖上点了一颗黑痣,冒充小棠的身份,去了那座吃人的会所…… 画册中的许多页上,都画着一个没穿衣服或者衣不蔽体的女孩。或许是因为羞于见人,或许是因为小棠想要为自己保留最后的尊严,所以她用黑色油漆笔将画册中的那个女孩的面部全部涂黑了,仅有身体赤-裸裸的暴露在「观众」眼前。其中一幅画,女孩光着身子被绑在了一个木质扶手凳上,白皙的手臂被黑色胶布缠紧紧地绑在了扶手上,双腿分开,被捆在了两侧凳脚上。 一道红色的血迹顺着她的腿内侧流下,在地面上凝聚成了一小滩血泊。一颗圆形的深红色珠子掉落在了那滩殷红色的血迹中。珠子上有图案,一个底部没有闭合的方框,方框里面还有一个像「田」字的图形。整个图案看起来特别想是一口木框窗户,又像是一辆在自己奔跑的马车轿厢。 她和小树一直猜不到这颗圆形的珠子到底是什么,像是一枚沾了血的带有奇怪图形的硬币,像是一个红印章,像是颗畸形的血人头……他们不知道小棠要表达什么,更不敢去细想、去深猜。 但是在看到这几座展示台的那一刻,夏黎桐突然想到,或许,也有可能是一颗圆形的、带有纹路的、紫檀佛珠?或者不是佛珠,也有可能只是一条普通的手串,一条带有天然纹路的木质手串;木料也可能不是紫檀木,只是因为沾了血,所以才在小棠的画中呈现出了紫檀木一样的深红色…… 伴随着猜想的深入,夏黎桐的瞳色越来越深,唿吸逐渐急促了起来,牙关紧紧地咬合着,虚搭在玻璃台子上的双手逐渐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小棠死前,都经歷了些什么呢?那些禽兽都对她做了什么?几次? 贱人!坏种!都去死吧!全都去死吧!统统下地狱! 「夏施主?夏施主?」延卿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紧张又担忧地喊了她几声。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了双手,转身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说:「不转了。」 她的语气又冷又沉,仿若是从结冻的冰层之下传过来的,与刚才那个虽然乖戾但又带着点可爱的少女截然不同,像是皮囊之下换了一个灵魂。延卿越发摸不着头脑,只好默不作声地跟上,亦步亦趋地走在她的身后。 博物馆的出口正对着静山寺主寺区的侧门,但夏黎桐懒得再去其他地方转了,又冷又恹地对延卿说:「回去。」 延卿看了看天色,道:「现在斋堂应该已经开饭了,不如小僧先带着夏施主去斋堂?斋堂的开放时间有限,要早去一些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夏黎桐这才发现头顶的天色竟然已经有转暗的趋势了,看来他们俩在唐卡博物馆里面转的时间真不短。她也不想今晚饿肚子,双手负后,一脸倨傲:「行。带路。」 孟西岭先领着周燃和周汐兄妹俩转了唐卡博物馆,然后去了前院的主寺区逛。在这期间,他给夏黎桐发了几条信息,还打了两通电话,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不禁开始怀疑她到底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还是一直没睡醒? 逛完主寺区后,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六点了,于是先带着周家的兄妹俩去了斋堂,准备先把他们俩安顿好,然后打饭带回禅房。 正是开饭的时间,斋堂内僧人众多,周燃懒得去窗口排队,就提议先坐下等一会儿,人少点了再去打饭。周汐完全贊同她哥的提议,因为她的靴子带跟,逛了那么长时间早就累了,脚踝又酸又痛。 孟西岭也不能扔下他们俩不管自己去打饭,而且都已经陪着他们俩转了一下午了,也不差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所以同意了他们兄妹俩的提议。看他们俩也有些累了,他就去了斋堂门口的茶水台前,给周燃和周汐一人倒了一杯水。 一张桌子可以做四个人,周燃和周汐面对面而座。趁着孟西岭去接水的时候,周汐的目光就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目不转睛地盯着茶水台的方向,眼眸中闪着光:「他真的很会照顾人,细心又体贴。」 周燃转身看了一眼,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没妈的孩子早当家吧。」 周汐一愣:「什么意思?他妈怎么了?」 「死的早。」周燃把头转了回来,对自己妹妹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而且他妈死了没多久他爸就找了新的,后妈还带了个小杂种,他爸对小杂种比对他还好。」 周汐蹙眉:「小杂种?就是他的那个妹妹?不是亲生的呀?」她不贊同地抿了抿唇,「那也没必要喊人家小杂种吧?难听死了……」 周燃嗤笑一下:「她妈农村妇女想上位,给人当三儿生的孩子,不是杂种是什么?」 周汐也不反驳「小杂种」的称唿了,忽然就八卦了起来:「啊?她妈给谁当三了?我认识么?」 周燃却没告诉她:「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随后,朝她伸出了右手,「包给我,放我这边。」 周汐不太明白:「我自己抱着就行。」 周燃无奈:「傻子,我旁边的位置要是空着他肯定坐我这边!」 周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哥的用意,赶忙把自己的爱马仕递给了她哥:「还是我哥最聪明!」 周燃夸张地嘆了口气:「谁让我有个傻妹妹呢?不多操心一点怎么办?」 周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孟西岭端着杯子回来后,才发现周燃旁边的位置上放着周汐的包。他并不想和周汐并排而坐,但是让周汐把包拿走又显得小题大做,像是在刻意避嫌,没事也变成有事了,说不定还会造成尴尬。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坐到周汐身边。 周汐心头一喜,正准备给她哥使个眼色,让他再继续套套孟西岭的话,然而才刚把眼睛抬起来,一位「熟人」突然闯进了她的视野中,目光中迅速燃起了怒火,但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孟西岭,竭力把火气压了压,却又很不甘心,恶毒地在心里咒骂:果然是个贱人生的小杂种! 夏黎桐双手负后,一脸倨傲地踏进了斋堂的门槛,延卿小和尚像是个小跟班似的安静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 斋堂人多,夏黎桐最讨厌吵闹的地方,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扫了孟西岭,以及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的。 与周汐对视的那一刻,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真他妈的是无巧不成书啊。 孟西岭也真是不听话呀,竟然敢背着她和其他女人坐一起去了?对面有空位为什么不坐?人家身边就那么香?非要去坐?就这么不自觉?男女主之间的距离感和分寸感呢?合着分寸感和道德感都只是针对她的是吧? 我天天宠着你,惯着你,唯独对你网开一面,就是为了让你针对我的? 夏黎桐冷笑一下,沉着脸朝着那桌走了过去。 孟西岭也看到了夏黎桐,并且一眼就看出来她恼了,脑中登时警钟大作,然而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夏黎桐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微微扬起了下巴,眼眸略垂,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哟,您还在静山寺呢?我还当您这个活菩萨已经修成金身原地飞升了,原来还在留恋凡尘陪着美人一笑呢?这一下午玩的开心么?用不用我再喊俩吹唢吶的来给孟菩萨您助助兴?」 她这话不仅阴阳怪气,还特别的尖酸刻薄,不仅周氏兄妹听懵了,就连早已习惯了夏黎桐的乖戾脾气的延卿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孟西岭知道她是在生气自己一下午没管她,一边起身一边解释:「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有接,正准备给你带饭回去。」 周汐见状立即附和了一句:「是啊,你哥一直想着你呢,你不能这么不懂事吧?上来就发脾气,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体谅体谅你哥?」 她的语气中不仅带着谴责,还带着与孟西岭同仇敌忾的意味。 孟西岭浑身一僵,脑中闪过了两个字:完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夏黎桐微微眯眼,将目光移向了周汐。 真是、有意思极了,竟然还有主动撞枪口的人呢? 行,如你所愿。 她冷冷启唇,毫不留情:「我真是给你脸了,没在女厕所里面抽你一巴掌你就觉得我好惹是么?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在我面前狗叫?」 噼头盖脸一顿骂,直接把周汐给骂懵了,又气又恼却又说不出一句话,眼眶一阵阵地发红髮热,鼻子一酸竟然哭了。 狗娘养的杂种!周燃怒不可遏,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孟西岭快他一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厉声呵斥:「桐桐!」同时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朝外走,「我们回去再说。」 夏黎桐在继续找周汐的麻烦和找孟西岭的麻烦之间权衡了片刻,心中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倾向了后者——她看出来了,周汐是个软柿子,没什么本事,一介无用之人罢了,她才不屑和这种废物计较呢。 跟着孟西岭离开之前,她眸色冷淡地扫了周氏兄妹一眼,仿若是在对他们俩说:狗东西,老娘压根儿没把你们俩放在眼里。 周燃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夏黎桐,正要去追她的时候,延卿小和尚一个箭步挡到了他的面前,双手合十,连声劝说:「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佛门清净地,还望您能大度行事,慈悲为怀。」 其实他倒不是在替夏黎桐说话,更没有维护她的意思,他是只担心那位不好惹的夏施主会被激怒罢了——他毫不怀疑,如果夏施主真被激怒了,搞不好会魔性大发,到时候整个斋堂的人可能都要遭殃。 周燃咬了咬牙,恨恨地剜了眼前的这个小和尚一眼,虽然依旧是怒火中烧,但却真的没再继续追究。 要是换在平时,他肯定要想方设法地弄死那个小杂种,但他现在还需要孟西岭的帮助,需要他帮忙引荐方丈,给他的手串净化开光。 第23章 一走出斋堂, 夏黎桐就甩掉了孟西岭的手,倨傲又冷漠地说:「我自己会走。」 孟西岭无奈:「行,你自己走, 我不牵你了。」 什么?不牵我了?夏黎桐又将眉毛一拧, 猖狂又霸道:「不行!你必须牵着我的手!」话还没说完,就又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 「……」 折腾人第一名。 孟西岭又气又笑, 但也只能顺着她:「好, 牵着。」又像是哄小孩一般叮嘱, 「但是你要乖乖跟着我。」说着, 他再度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牵住了她的左手。 夏黎桐暂时熄了火, 没再继续发脾气,但心里还是好生气, 准备等回到禅房后再跟他秋后算帐:竟然敢在遗弃她之后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真是罪不可恕! 她简直是越想越气, 两道细细的眉毛几乎都要被气到飞起来了, 孟西岭忍俊不禁,但又不敢让她发现自己在笑,于是立即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努力地将笑意忍下、藏起之后,才重新看向了她:「周汐是有点多管闲事,但她罪不至死, 你没必要那样骂她。」 夏黎桐眼神一冷,语调悠悠:「呦, 我的活菩萨老哥哥是心疼了么?」 她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但是孟西岭早就习惯了她这样,耐心地向她解释:「我没有在心疼她,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那么大动干戈, 有话可以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把话说得那么绝情。」 夏黎桐心里清楚,他实际想表达的应该是:不要动不动就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他是个真正的名流贵族,骨子里的高雅和体面,遇事三分礼,从不会把事情做绝,更不会像她一样动辄就把话说得死难听,弄得所有人都不高兴。但是,他们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啊,各有各的活法,他活得大气洒脱,眼中是盛世,是歌舞昇平;她活得斤斤计较,眼中只有骯脏和苟且,怎么可能等量齐观? 「她是什么货色,我就是什么脸色。」夏黎桐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冷冷地回了句,「她那种货色,只配听我的难听话。」 「……」 真是冥顽不灵! 孟西岭无奈地嘆了口气,不解地问她:「你干嘛要对人家有那么大敌意?」 夏黎桐哼了一声,一脸不屑:「我不光对她有敌意,我还对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的有敌意呢。」真会耍小聪明啊,故意在空位置上放个包,孟西岭看不出来这种狡猾的小伎俩,她还能看不出来么?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玩聊斋呢? 随后,她又说:「他们俩长得那么像,是兄妹吧?一看就是一对同源二百五。」 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骂人了?孟西岭气得不行,想好好地教训她一番,却又捨不得对她太兇,用不出太严厉的词彙,最终也只是铁青着脸警告了句:「你、不许再骂人!」 夏黎桐不仅死不悔改,还越发理直气壮:「我说错了么?那女的今天中午在厕所插队未遂怀恨在心,刚才说那些维护你的话,就是故意噁心我,藉机报私仇,却又不怎么聪明,话说的那么明显,不是故意找骂么?还有那男的,要花三百万来开光,不是干了亏心事心里有鬼就是脑子有毛病,不是二百五是什么?」 孟西岭:「……」 他竟然反驳不了一句。 夏黎桐眉梢一挑,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觉得我的话特别有道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是、是,全是歪理! 孟西岭心累不已,长嘆一口气:「人家只是来给家传的手串开个光,想让长辈们开心一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二百五?你还觉得自己有道理?」 「嘁,他们家的长辈们要是也觉得这三百万花的值,说明他们家盛产二百五,祖传的二百五基因。」夏黎桐依旧是尖酸又刻薄,「什么破手串,还……」她的神色忽然一僵,话语戛然而止,脑子一阵钝痛,仿若遭受了斧砍雷噼,电光火石间门,无数条思绪同时迸发一跃涌入脑海里—— 妹妹叫「周汐」,哥哥自然也姓「周」。 周,一个方框,下底没封,中间门一个「土」加一个「口」,字形若是紧凑一些,看起来像极了「田」。 他有一条手串,不惜花大价钱也要来开光……他心里有鬼。 夏黎桐的牙关逐渐紧咬,眸色越发漆黑冰冷,刚刚还鲜活明艷的神情在瞬间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阴沉与冷厉。 但是孟西岭在身旁,她不想让他牵扯其中,一丝一毫都不想,会弄脏他。所以,她只能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激盪情绪,漠然回头,面无表情地朝着斋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很好。 坏种,我抓到你了。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顷刻间门又变回了那个鲜活明艷的少女,好奇地询问孟西岭:「你见过他的那条破手串么?就这么金贵?需要花三百万开光?」 孟西岭:「十八子沉香木手串,是个古董,价格应该不菲,但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万。花三百万开光确实是有些……」他尽量委婉地说,「奢侈。」 夏黎桐就没那么委婉了:「是吧,确实是有点二百五。」随后,她又问,「那条破手串现在在哪里?他随身携带么?」 怎么忽然开始关心那条手串了?孟西岭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没有。今天下午匆忙见了一面于释方丈,定下了明早在凌云塔进行开光法事。周燃直接把那条手串供在凌云塔里面了。」 「周燃?燃气的燃?」夏黎桐仔细询问,「周汐的汐是三点水的那个汐?他们俩一水一火?」 孟西岭点头:「嗯。应该是按五行起的名字。」 夏黎桐笑吟吟地说:「哈哈,真有意思呀。」她把这周家兄妹俩的名字牢记在了心里,又问:「凌云塔在哪里?是什么塔?」 孟西岭:「舍利塔。在静山寺前院,也算是一个景点。」 夏黎桐微微蹙眉:「景点里面来来往往人那么多,姓周的就不怕手串丢了么?」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这条手串消失? 夏黎桐是真的担心东西会丢,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担心。 「应该不会。」孟西岭解释说:「凌云塔一般不对外开放,游客只能在外部参观。而且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有小僧人看守值班,不会轻易放人进去。」 夏黎桐舒了口气:「哦。」之后她也没再提问,默不作声地跟在孟西岭身侧,颔首低眉,若有所思。即将走回永言间门小院时,她忽然开了口:「孟西岭,我饿了,想吃肉!」又把脚步一顿,一副撒泼耍赖的样子:「你要是不带着我去吃肉,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 对于她的要求,孟西岭也不意外,毕竟现在这个时间门点,她是该饿了。 「行,带你去外面吃饭。」他说。 夏黎桐点头:「好的,谢谢你,我的活菩萨老哥哥。」 孟西岭:「……」 「你、」他张了张嘴,想教训她别总给人起外号,但转念又一想,她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理论体系和认知思维,简称「不可教化」,说了也没用,干脆还是闭嘴吧,不然气的还是自己。 夏黎桐却不依不饶了起来,斜眼瞧着他:「你什么你?你要说什么?」 孟西岭神不改色:「没什么,祝你新年快乐。」 夏黎桐:「……」 老男人撒谎也不说撒个高级点的么?是不是瞧不起我? 随后,孟西岭开着车带着夏黎桐离开了静山寺,去山下的镇子里找饭店。 然而大过年的,又是晚上,小地方的镇子里面连个开门的商店都没有,更何况是饭店?孟西岭只好一路将车开去了县城,在城中心的一座比较繁华的商场附近找到了一家火锅店。 火锅店旁边开着一家小超市,下车之后,夏黎桐对孟西岭说了句:「我好像忘记带毛巾了。你先去火锅店占位置吧,我去趟超市买毛巾。对了,先给我点一盘炸酥肉,过年了,我要放纵一下!」 孟西岭忍俊不禁:「好。」 随后,两人分头行动,孟西岭去了火锅店,夏黎桐朝着旁边的超市走了过去,围着店内的货架转了几圈,选了一条粉白色的毛巾,一双黑色的编织手套,一只黑色口罩,去收银台结帐时,又要了一只防风打火机。 结完帐后,她将手套、口罩和打火机全部揣进了牛仔外套的大口袋里,只将毛巾拿在了手中,大摇大摆地去了火锅店。 她今晚确实没再进行饮食管理,吃了好多肉,尤其是牛肉,从而导致她回去的路上就开始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都给孟西岭看笑了。后来夏黎桐实在是熬不住了,干脆直接把副驾驶座椅的靠背放了下去,直接躺在车上睡了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车已经停在了永言间门小院的门口,夏黎桐依旧毫无察觉,孟西岭也不捨得叫醒她,索性坐在车上陪她。 车中开着暖气,温度适宜,但夏黎桐睡得似乎一点也不安稳,修长的双眉一直紧紧地蹙着,往日里白皙洁净的眉宇间门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面部肌肉也是紧绷着的,两片红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线,像是正在经歷一场恐怖的梦魇。 这是孟西岭是第二次观察她睡觉,看得他也不禁蹙起了眉头,奇怪又担忧。 人在睡眠时的戒备感最低,会尽数暴露自己的内心状态。她无法安然入睡,显然是因为内心太过不安,造成了她的紧张和焦虑。 孟西岭又垂下了眼眸,看了看她的手。 果然,也是紧紧攥着的。 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像是一根拉扯到了极致的琴弦,随时可能崩断。 其实他能察觉到,她的心里藏着许多事情,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才造成了她性格上的乖张和内心的不安感。他很想去安抚她,去帮助她,却又束手无策,因为他走不进去她的内心。她不允许。 她的心门紧闭,不仅把自己锁了进去,还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陪伴。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个每天跟在他身后、天真活泼地喊他「大哥哥」的小女孩,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孟西岭抿了抿唇,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试图用这种方式向睡梦中的她去传递自己的关心,去安抚她的情绪。过不多时,夏黎桐紧攥着的手逐渐放松了下来,缓缓张开,但也只是放松了很短的时间门,孟西岭才刚牵住她的手指,她的手却又迅速地攥紧了,把他的手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孟西岭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紧闭着的眼部肌肉不断抽搐着,满面皆是痛苦,像是不断在深海中挣扎的溺水者。 她又梦到了小棠。 她经常会梦到小棠,梦中的地点有时是在孤儿院;有时会在那座名为「金澜榈」的高档会所;有时是在跨河大桥上。 而这次一次梦到小棠的地点,却是在她自杀的那座卫生间门里——眼前出现了一扇虚掩着的黑色木门,夏黎桐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 小棠赤-身裸-体地躺在卫生间门内的白瓷地板上,右手中拿着一把沾了血的蝴蝶-刀,左手手腕处被割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汨汨血液不断的从刀口流出,几乎将整间门卫生间门的地板全部染红了。 但她的眼睛却没有闭上,直勾勾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夏黎桐,还对她说了声:「你来啦?」 夏黎桐怔了怔,回了句:「是啊,我来了。」小棠的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吸引着她走进了卫生间门,吸引着她躺在了铺满了血的地板上,躺在了她身边。 小棠把脸转了过来,无声地与身侧的她对视着,漆黑的瞳孔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和光彩,仅剩下了一潭死寂。 望着小棠的这双眼睛,夏黎桐终于想起来了,小棠已经死了,死了好多年了,她们再也回不到那棵海棠树下了……她的眼窝勐然一酸,剎那间门泪流满面,呜咽着跟小棠道歉:「对不起,小棠,对不起、对不起……」 三年前的那个夏夜,她不该去跨河大桥;不该救下那个叫李昭楠的女孩;不该自以为是擅作主张地潜入那个吃人的会所……结果是她救了李昭楠那个白眼狼,却把小棠害死了。 她当初就应该让李昭楠直接从桥上跳下去!让她去死! 「对不起、对不起……」她悔恨、自责,痛不欲生,哭得浑身抽搐。然而小棠的目光中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漠然地抬起右手,把蝴蝶-刀递给了她。 「这里很冷,我很孤独,你来陪我吧。」小棠的声音很清,很静,带有一种空灵之感。 夏黎桐迟疑了一瞬,她不想死,她的路还没有走完,但是,她应该去给小棠陪葬的,她欠小棠的……她哭着接过了她手中的刀,缓缓抬起了左手,把刀刃抵在了手腕上。刀身上的寒意不断刺激着掌心,持刀的右手在微微颤抖,她攥紧了手中的蝴蝶-刀,正要用力划开自己的手腕时,孟西岭的声音从很遥远地方传进了卫生间门:「桐桐!桐桐!」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煳变得清楚,仿若带着无尽的力量,在顷刻间门将她的梦境击了个粉碎。 封闭的卫生间门开始崩塌,白色的壁砖开始瓦解,从上而下,从外到里,带着小棠一起消失殆尽。 夏黎桐浑身一僵,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神色迷茫又仓惶,唿吸紧张急促,泪眼模煳,还在哭,还未从梦魇中抽离,越发用力地攥紧了孟西岭的手,像是在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还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想去抱住他,却被安全带阻止了行动,令她怒不可遏,本就崩溃的情绪越发躁动不安了起来,开始死命挣扎,一边呜咽地哭着一边发了疯一样地去拉扯禁锢着她身体的安全带。 孟西岭立即替她解开了安全带,迅速将她揽入了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没事了桐桐,没事了……」当她开始发癔症时,他立即喊醒了她,虽然不清楚她梦到了什么,但能察觉到,她的心理防线崩塌了,再也没有了白日里的嚣张和倨傲,整个人溃不成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夏黎桐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胸口,闭着眼睛,低声抽泣着。 她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助,像是回到了三岁那年,刚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从某天早起之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无论那些坏孩子怎么欺负她、怎么辱骂她,妈妈都不会出现。妈妈不要她了。 但在那时,她的身边还有小棠和小树,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小棠死了,小树恨她。 她离开了孤儿院,却失去了挚友。 她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一个令人讨厌的人。 孟西岭能感觉到,夏黎桐的身体在颤抖,也是第一次发现,她的身型真的很单薄,纤瘦到令人心疼。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桐桐,不用害怕,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声色温柔而坚定,如同久旱后的甘露一般流进了夏黎桐的内心,渐渐地,她停止了哭泣,却捨不得松开他。 孟西岭也没有推开她,一手拦着她的后腰,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似的耐心地安抚着她。 许久之后,夏黎桐忽然开了口:「你要一直陪着我。」她的嗓音还是沙哑的,带着哭过的痕迹,语气中却又復现了高傲与蛮横,「不然我一定会找你的麻烦!」 这是又好了……孟西岭舒了口气,继而忍俊不禁:「好,一定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绝对不食言。」 夏黎桐很满意他的回答,但还是不甘心的咬住了下唇,因为她一点都不想从他的怀中出来,但是、她不能一直沉溺于他的怀抱,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轻嘆口气,她缓缓松开了他:「回去吧,我还要洗脸刷牙,还要泡泡脚。」 「好。」孟西岭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好泡个脚,晚上睡个好觉。」 夏黎桐乖乖点头:「嗯。」 回到禅房后,孟西岭拎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水壶,外出接水去了。夏黎桐迅速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了一个透明的小药盒。 药盒里面装着几片白色的安眠药,是在她妈的私人医院里面开的,因为她的睡眠质量并不稳定,很容易被情绪影响,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就需要藉助外力助眠,不然就会发生整宿难以入睡的情况,所以常备着安眠药。 打开药盒,她从里面拿出来了一颗药片,从中掰开,仅留了小半粒药片藏在了掌心中,将剩余的那半粒药片装回了药盒里,又重新药盒塞回了行李箱中。 等孟西岭接水回来的时候,夏黎桐已经从行李箱里翻出了自己的摺叠泡脚桶和洗漱包,乖乖巧巧地坐在床边,不容置疑地对他说:「你陪我去洗漱,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行。」孟西岭将自己的杯子往床头柜的里侧推了一些,给电水壶腾出了些地方,插上插销后,打开了烧水开关,随后也拿上了自己的摺叠泡脚桶和洗漱包,陪着夏黎桐去卫生间门洗漱。 永言间门小院里面没有洗手间门。走出小院的月亮门后,右转走十米左右,有一个小公厕。 洗漱完,他们在泡脚桶里接了些凉水,端回了禅房。 热水已经烧好了,夏黎桐并没有着急的水桶里面倒热水,而是先往他们俩的保温杯中各倒了小半杯水,然后才开始往泡脚盆里注水。 禅房里没有暖气也没空调,冷得跟冰窖一样,夏黎桐的脚趾头都有点冻僵了,兑好水后,迫不及待地脱掉了鞋袜,随便把运动裤的裤脚卷了起来,将洁白的双脚浸入了热水中。 她的泡脚桶是粉色的,内里是银色的隔热层,触感光滑细腻,热水浸着皮肤,慢慢地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她感觉舒坦了,于是又开始没事找事,眼皮一撩,看向了对面。 禅房面积不大,两张床之间门间门隔也就半米,孟西岭的泡脚桶是灰黑色的。泡脚的时候,他将裤脚卷到了膝盖靠下一点的位置,卷得很整齐,带着一种体面人的斯文感。 夏黎桐勐然抬起了右脚,满含挑衅地朝着他的腿上踢了一脚,同时还甩了他满身满脸的水。 那一刻,孟西岭觉得她真是像极了一只不安分的小猫,并且是只要看到桌子上有玻璃杯就必须伸出爪子把杯子摔到地上那种欠揍的猫,能把人活生生地给气死。 他嘆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就不能老实点么?」 夏黎桐不为所动,伸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高高举起:「来,让我们为新的一年干杯!」 孟西岭:「……」 看他没拿杯子,夏黎桐当即拧起了眉头,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不举杯?我都给你倒好水了!」 孟西岭彻底没了脾气,投降一般点头:「举,现在就举。」他被逼无奈地拿起了自己的杯子,配合着桐主子的要求,和她碰了杯,「新年快乐。」想了想,又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祝你金榜题名,顺利拿到理想大学的offer。」 夏黎桐点了点头,回了句诚挚的祝福:「祝你一辈子单身。」说完,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孟西岭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在祝福我还是在诅咒我?」 夏黎桐:「祝福我自己,我不想让你谈恋爱,不然你心里就没我了。除非我找到了心仪的男朋友,不然你不能找女朋友。」 真是霸道呀。孟西岭苦笑一下,举起了保温杯,把杯中水一饮而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其实也没多少水,两口就喝完了,味道有些奇怪,吞咽下去过后,喉咙中还残留着些许苦涩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静山寺的水质问题。 夏黎桐看着他把水喝完之后,从床边拿起了擦脚布,迅速擦了擦脚,把裤腿放下,然后便钻进了被窝中,把眼睛一闭:「我要睡了,晚安。」又假惺惺地补充了一句,「你不用帮我倒洗脚水,我明天早上自己倒。」 孟西岭又气又笑。擦干脚之后,他把裤腿放了下来,穿上鞋,一手拎起了一只桶,出门倒水去了。等他回来后,被窝里的夏黎桐事不关己地甩了句:「我可没让你帮我倒啊。」 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嘴角却噙着一抹坏笑,看起来又猖狂又得意。 玉不琢不成器,猫不揍不听话。 孟西岭将手中拎着的水桶放到了床下,起身的同时,伸出了右手,在夏黎桐的脸颊上拧了一下,严肃命令:「不许说话,好好睡觉!」 夏黎桐怒,眼睛还没睁开呢眉毛就拧了起来,然而就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啪嗒」一声响,灯灭了,屋子瞬间门变成了漆黑一团。 孟西岭放下了摁在开关上的手,也上了床,一本正经地说了句:「晚安。」 他的语气中还藏着几分笑意,气得夏黎桐直咬牙,心想:竟然敢对我动手?行!等着吧!我肯定要报仇! 孟西岭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就有了困意,并且困意来势汹汹,他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睡着了。夏黎桐却睡不着,一是因为刚才回程的路上睡了一路,二是因为她的睡眠质量再次跌进了谷底——只要心里有事,她就睡不着。 但是今晚她却不能吃安眠药助眠,只是闭着眼睛,保存体力和精力。 随着时间门的推移,夜色渐深,万籁俱寂。黑暗中,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双瞳雪亮,如同猎豹,却没着急起身,而是先喊了一声:「孟西岭?」 她并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声音,但却没有喊醒孟西岭。 确定孟西岭睡沉了,夏黎桐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门:凌晨十二点半。 是个夜行的好时间门。 她穿上了袜子,直接踩在了冰凉的水泥地板上,走到了放在床尾的行李箱旁边,穿上了那双黑色的皮靴。其实穿运动鞋更方便,但她带来的这双运动鞋是白色的,容易引人注目。 随后,她又从行李箱中翻出了一条皮质刀带。 这条刀带是她专门去皮具店找老师傅定制的,样式有点儿类似于西部牛仔的腰带。带子右侧匝着一个方形的腰包,包下又延伸下来一条皮带,尾端挂着一道小皮圈,长度到大腿,可缠至腿上。 夏黎桐先将这条刀带在腰间门系好,然后又弯腰,将右边垂下来的那道小皮圈在腿部绑牢。蝴蝶-刀插在大腿外侧的皮质刀套里,伸手就能摸到;静了音的手机和打火机放进腰带右侧的腰包里。 这条刀带是黑色的,几乎与她身上穿着的黑色修身运动服融为了一体。 随后,她又将脑后的头髮盘了起来,带上了黑色线织手套和黑色口罩,竭尽全力地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她准备去前院的舍利塔,好好地瞧一瞧那条手串,确定上面的纹路到底和小棠留下的画册中的图案是否一样。但是又不能打草惊蛇,免得引起周燃的怀疑,所以只能趁着夜色悄悄潜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件事。 前院和后院之间门隔着一堵高墙,虽然竹林间门有条路但是不通,所以她只能从没有监控的地方翻过去,而其舍利塔里面还有看守……真是一个麻烦又棘手的晚上。 晚餐之所以吃那么多肉,就是为了给今晚的行动补充体力,也为了御寒——她不打算穿外套出门了,会限制她手脚的灵活度。 一切准备就绪后,夏黎桐轻轻地推开了禅房的木门,然而她的一条腿都已经跨出门槛儿了,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迅速把腿缩了回来,重新把门关严了,继而朝后转身,一脸严肃地朝着孟西岭的床走了过去。 哼,竟然敢拧我的脸,对我动手! 此仇必须报! 夏黎桐站到了床边,歪着脑袋盯着孟西岭的脸看了一会儿,逐渐蹙起了眉头,眼神中带着点贪恋,带着点困扰,又带着点思考。 真是一个干净清白的人啊,眉清目朗,不染凡尘。 真不愧是西岭之上的千秋雪。 该怎么报復呢?总不能去拧他一下吧?把人弄醒了怎么办? 那就玷污他一下吧。 做出决定后,她快速地弯下了腰,轻浅地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起身之后,像是只初尝冰雪的小猫似的好奇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仔细咂摸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的味道……真没意思,还没巧克力好吃呢。 她不满地在心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人,同时又在心里暗搓搓地想:这次没亲出感觉,肯定不是我嘴的问题,绝对是孟西岭的脸有问题!不接地气! 第24章 夜深人静, 空气寒凉。夏黎桐身上只穿了一套修身款运动服,衣料十分单薄。一从禅房走出来,她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冷意, 不禁打了个一个寒颤,但却丝毫没有产生回屋穿外套的想法,反而极为迅速的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步伐轻而快地朝着小院南边的月亮门走了过去。 她在心里估摸着, 现在这个时间点, 寺里面的老少和尚们应该都在睡觉, 就算是没睡觉,也应该是在修行念经或者玩手机,绝对不会像她一样大半夜在外面熘达,毕竟,佛门清净地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月亮门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脚底步子勐然一顿, 转身看向了身后。 正对着月亮门的那间坐北朝南的禅房, 是罗怡初生前的专用房间,整座屋子的建筑形式採用了中国传统建筑中最常见的悬山式,屋顶两侧覆着整齐的灰色瓦片, 外墙壁粉刷成了白色, 看起来简洁又古雅。 罗怡初死后,这间禅房的门上就挂了锁, 再也没人住进去过, 但这并不代表着整栋屋子都荒废了,因为她的这间禅房并不是这栋悬山顶房子的全部,仅有南面的一半面积而已, 剩下那一半面积被分到了隔壁院子,中间用砖墙隔开了。 夏黎桐盯着那栋房子看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隔壁那座院子好像也是供香客住宿的禅房。周家的那对兄妹们会不会就住在他们隔壁? 稍作思考之后,夏黎桐迅速朝着那栋屋子走了过去,准备潜入隔壁院子碰碰运气,万一能真的打探到什么呢?毕竟那两对兄妹都不怎么聪明,而且,她也需要对周燃这个人有更多的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屋子两侧的墙壁并没有和院墙融为一体,和院墙之间隔了大概有半米的空隙。屋墙和院墙之间还砌了一堵青色的砖墙,大概三米高,上面即没开窗也没开门,彻底将南北两座院子之间堵死了。 但对夏黎桐来说,也不是一点好消息没有,最起码这种小角落里面没有监控,墙上也没刷漆,翻过去也不会留下脚印。 翻墙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虽然有些陌生,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不就是往前一冲,再用脚蹬墙向上助力,同时伸长手臂抓墙顶么?感觉挺简单的。她经常健身,身体素质又不是不行,不仅腹部核心稳定,还有线呢! 夏黎桐对自己的实力可谓是迷之自信,内心深处甚至还隐隐地升腾出了几分自豪感,觉得自己要是穿越回了古代,绝对可以成为一名相当优秀的夜行刺客! 就该让我去刺秦——夏黎桐一边在心里这么傲慢地想着,一边缓步后退,留出助跑的距离,深吸一口气后,脚底突然发力,身形急遽地朝着那面青砖墙沖了过去,继而一跃而起,左脚蹬墙,右手高举,脚下发力的同时借力向上一摸,带着手套的右手成功攀上了墙头,成功将自己挂在了墙上。 左手很快也搭了上来,但她并没有着急翻过墙去,而是趴在了墙头,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在隔壁院子里的动静。 隔壁院子的格局与她和孟西岭住的这座院子一样,都是一间正房带着两间厢房。 正房就是被一分为二的那座悬山顶建筑,夏黎桐现在就趴在正房旁边的墙头上,所以她看不到正房里面的情况,再加上视角有点偏,还有屋檐的遮挡,隔壁院子里面的情况她也看不太清,索性直接从墙头爬到了正房的南侧屋顶上,猫着腰、踩着青瓦片走到了屋顶的正中央位置,面朝北方无声无息地趴在了下来。 这下视角就开阔了,除了身子下面的房子看不到,其余地方一览无遗。 隔壁院子里也不清净,左右两间厢房都亮着灯呢,看来大家各怀心思,都没睡呢。 夏黎桐耐心地在屋顶上蛰伏了一会儿,看下方的小院子中一直没有动静,于是就把上半身撑了起来,准备从屋顶上跳下去,然而就在这时西厢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周汐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夏黎桐又赶忙把身子趴了回去,如同一条柔软的水草一般紧贴着青瓦片,仅把一双眼睛冒出了屋嵴。 周汐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棉拖鞋,身上穿着粉色的棉睡衣;头髮随意地在脑后梳了一下,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御寒;看样子是刚从被窝里面爬出来。 夏黎桐心想:她是去上厕所么? 周汐走出屋子后并没有转弯,而是直接朝着对面的厢房走了过去,到了东厢房门口,用力地敲了敲房门,不高兴地喊:「哥!你睡着了么?我睡不着。」 屋子里还亮着灯呢,显然是没睡啊,明知故问地嫌疑很大——夏黎桐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偷看。 没过多久,东厢房的门被打开了,周汐进了屋子,门又关上了。夏黎桐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兄妹俩暂时不会出来了,才迅速起身,从屋顶回到了旁边的墙头,跳进了隔壁院子里。 确认过正房里面没人之后,她才从院子的角落里面闪出来,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东厢房门口,身形灵巧的如同一条游鱼。 周汐在抱怨,声音很大,隔着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破地方,冷死了!冻得我睡不着觉!」 周燃安抚她:「就一晚上,你忍一忍,明天开光仪式结束后咱们就走,我真带你去旅游,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周汐却更生气了:「都是因为你的破手串!要不是为了给你的破手串开光,我也不会撞到那个傻逼!」 蹲在门口的夏黎桐瞬间屏住了唿吸,精神高度集中,倒不是因为周汐骂她傻逼,而是因为她听到了「手串」两个字。 周汐继续埋怨:「还有你!你亲妹妹都被人指着鼻子骂成那样了,你竟然连个屁都不放,就那么放她走了!」 周燃无奈:「你跟一个小杂种计较什么?再说了,我是来开光的,还能在佛祖脚下惹事生非么?举头三尺有神明,冲撞了佛祖怎么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听到这个话之后,夏黎桐都有点想笑了,没想到这个姓周的竟然这么「虔诚」,还担心佛祖生气呢?真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区区三百万就想把你干过的那些脏事洗干净?你想得美。佛祖要是敢保佑你,我连着佛祖一起屠。 屋内再度传来了周燃的声音:「不看僧面还要看看佛面呢,孟西岭都已经把她拉走了,我再去追?跟他撕破脸?我是来找人家帮忙的,有求于人。」 周汐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依不饶:「我不管!我就是要收拾那个小杂种!不能在这里收拾那就回去再收拾,反正不能就这么算了,又不是亲生的妹妹,我不信孟西岭还能一直护着她!」 周燃嘆了口气:「我也想帮你出气,但是咱们现在还真不能动她。」 周汐越发怒不可遏:「为什么呀?!」 正在门口偷听的夏黎桐也想问:为什么呀?我这么厉害嘛? 周燃:「你知道她亲爸是谁么?」 周汐有点懵了:「怎么啦?她亲爸亲爸特别厉害?特别护着她?」 周燃冷笑:「护个屁,想要她的命还差不多。」 周汐:「什么意思?」 周燃:「她亲爸是陆兆铭,她和陆……」 周汐惊讶地打断了她哥的话:「什么?她亲爸竟然是陆叔叔?」 周燃哂笑:「是啊,想不到吧?她和陆靖、陆沁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陆靖的肝一直不好,半年前被查出来肝部肿瘤病变,可能需要移植换肝,如果他们家人的配型都不成功的话,就准备试试那个小杂种的肝。」 「……」 周汐的唿吸一滞,语气中尽是惊愕:「我的、天呀!」 周燃冷笑,满含嘲弄:「别看人家是个杂种,但人家在陆家人眼里可是移动器官库和血库,谁都不能碰,咱们还真没法收拾她,不然得罪陆家。」他又说,「你也不看看陆靖他妈是什么样的人?要不是为了他儿子的命,康妍能让她活到现在?早找人弄死她了,弄不死也要毁了她,不然康妍能咽下这口气?」 周汐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静默半天,回了句:「我现在觉得她特别可恨,又特别可怜,哎,你说她妈生她干嘛呀?生下来受罪么?当初还不如直接打掉呢,生下来就是个错误,又多余又被人嫌弃,身体里面流的血和器官都是别人的备用品,活得一点都不像是个人。」 周燃:「你可怜她干什么?她妈没有自知之明,想靠着孩子上位,全都是她们母女自找的。」 周汐:「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端端地干嘛要给人当小三?看来孟西岭才是最可怜的,竟然和她们这对母女同居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 周燃:「是挺可怜,但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愿意对那个小杂种好,谁都阻拦不了。」 周汐不理解:「他为什么对后妈的孩子那么好? 周燃:「不是后妈了,已经离了。」 周汐更不理解了:「啊?他是有把柄落在那个小杂种手中了么?」 周燃轻嘆口气:「他就是这种人,没有花花肠子,对谁都温温和和的,是个真正的贵公子,体面人。」 周汐难得听他哥夸人,尤其是夸男人,惊讶又惊喜:「你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高?真是难得啊!」 周燃:「不然我能放心让你跟他接触么?」他又说,「只有男人懂男人,好男人比大熊猫还珍贵,难得遇到一个,你努力争取一下,把他抢到手你就算是成功报復那个小杂种了。」 周汐却嘆了口气:「他好像对我没那意思……」 周燃:「你多主动找找他,和他聊一聊。追他的女人绝对也不少,你不争取就被别人抢走了。」 周汐还是为难:「可、可我、我不会追人啊,从来都是人家追我。」 周燃:「追你的那么些人没一个能比得上他,你要是想……」听到这里,夏黎桐就没再继续往下听——蹲墙角蹲了这么久,一点关于手串的信息都没有,乱七八糟的消息倒是听到了一堆,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不如直接去舍利塔核实。 院里面没监控,但是院门口有,所以她又重新爬上了墙头,从侧边墙跳了出去。 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是从静山寺的后院翻到前院。 她打算去翻斋堂后面的那面墙,一是因为没监控,二是因为地处偏僻,不容易被闲着没事起夜熘达的人发现——万一再来个「念无与为乐者」的苏轼怎么办?《记承天寺夜游》直接变成《记静山寺夜行刺客》。 去斋堂的这一路上,她都在小心谨慎地躲避监控,不过还是分出了一两分思绪去回想周燃和周汐这对兄妹刚才的谈话—— 周家竟然跟陆家的关系这么好,真是蛇鼠一窝,一群坏种。 陆家人竟然还敢惦记她的器官? 哈哈哈,真有意思啊。 思及至此,夏黎桐是真的笑了,漆黑的瞳色中绽放着异样的光芒,兴奋、激动、又欣喜。她感觉有趣极了,像是手持弓箭站在了秋日猎场。 想要我的肝啊?那就来吧,接受挑战,看看到时候谁会死的更快一些。 不知不觉间,夏黎桐就走到了斋堂。行至斋堂后方,她再度开始翻墙,不过这次却没上次那么顺利,因为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墙体比禅房里面的墙要高出不少,她奋力地试了好几次才将右手攀上墙头。而且这面墙的墙头上还覆盖着金色的瓦片,幸亏带了手套,不然手早被划烂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爬上墙头之后,她依旧很谨慎,没有立即跳上去,而是像一只猫头鹰一样蹲在了墙上,由于瓦片的走势问题,她还不能正着蹲,只好侧着蹲在墙头,一脚踩一边的瓦。 偌大的前院内空无一人,舍利塔虽然离得远,但夏黎桐还是能看到,塔上每层的小方窗内都亮着黄色的灯光。 不会是每层都有人值守吧?什么破塔呀?这么金贵? 夏黎桐都有点生气了,继而又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唐卡博物馆。 也不知道她的计划能不能行得通。 就在她准备从墙头跳下去的时候,余光里面突然闪过了一道白色的反光,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好一颗锃光瓦亮的小光头。 不是延卿是谁? 她看到的那道白光,就是延卿的光头反射出来的月光。 不过延卿并没有注意到蹲在墙头上的她,因为他现在正站在一口深井旁,低着眼眸、一动不动地朝着井底垂望。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青色的修行服,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月光照亮了他苍白的面色,也照亮了他满目的纠结与痛苦。 这场面直接把夏黎桐给看乐了。 狗屁佛门清净地啊,这一晚上真是精彩极了,一个准备纵火夺物的女疯子、一个想寻求佛祖庇佑的变态强-奸犯以及一个试图跳井自杀的小和尚齐聚一堂……简直是热闹他妈给热闹开门,热闹到家了呀。 第25章 这是一口用青砖堆建的圆形筒井,寺庙重建之前就已经存在在这里了,传闻是静山寺第一代住持亲自带着弟子们挖掘的。早些年自来水尚未普及到这里,寺内的所有僧人的吃喝拉撒洗全部仰仗着这口井,可以说是有着相当深厚的歷史渊源和情怀感,所以即便后来寺庙重建用水便捷了之后,这口井也依旧没有被拆除,时不时的还会被用一用。 平时打水的时候,延卿也没觉得这口井有多深,一眼就能望到清滢的水面,水桶一投下去,很快就能听到清脆的击水声;然而此时此刻,这口井却深到令人望而生畏。垂望井口,井道漆黑、狭窄、压抑、逼仄,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能给人带来无尽的恐惧感和窒息感,却又带着魔力,不停引诱着他纵身投入。 带有水汽的寒意一阵又一阵地从漆黑的井口冒出,与深冬的寒风混合在一起,不断袭击着周围的一切。延卿身上穿着的那件灰色修行服已经沾了潮气,手脚也被冻得有些麻了。他低着头,紧紧闭上了眼睛,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了积攒了许久的勇气,缓缓抬起了早就被冻僵了的右脚,朝着井口迈了出去…… 「你到底跳不跳啊?」寂静的夜色中忽然想起了少女的嗓音,不耐烦的语气中又夹杂着不高兴,「我都等了半天了,脚都要冻麻了!」 都要被冻感冒了,声音中都带上齉齉的鼻音了。 延卿如遭雷击,浑身一僵,惊慌失措地把脚收了回来,抬起了锃光瓦亮的脑袋,神色仓皇地环顾四周,失去去寻找声音的主人,却一无所获。 四周黢黑一片,别说人了,连只乌鸦都没有,可声音明明就来自不远处啊……延卿顿时有点慌张了:「谁、谁呀?」 「扑哧」一声,有欢快的笑声传来:「哈哈哈,你一个要死的和尚还怕鬼么?」 延卿:「……」 他好像有点猜到是谁了。 延卿稳了稳心神,朝着左边的高墙看去,终于在墙头找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那位姓夏的女施主,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墙头的琉璃瓦上,双手扶着瓦顶,修长的双腿悠闲地从墙头垂落,仿若一个去戏院看热闹的观众似的,居高临下、满目戏嚯地瞧着他。 他刚才之所以没有看到她,是因为这位夏施主穿了一身黑,就连脸上和手上都戴着黑口罩和黑手套,将自己全副武装地隐身在了黑夜中,要是不仔细看,还真是难发现。 和夏黎桐对视的那一刻,延卿相当尴尬,还有些羞耻、愧于见人,白净的脸颊在瞬间涨成了血红色,目光惊慌而闪躲,恨不得自己可以原地消失。 夏黎桐倒是挺直接的,开门见山:「你干嘛想死呀?当和尚也不能让你六根清净?」 延卿怔了一怔,又想到了摆在自己眼前的现实,默然地垂下了眼眸,唇盘浮现出了几分苦涩的笑意。 夏黎桐:「你不想说啊?也对,这样不公平,不能让你单方面的和我说小秘密,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秘密,这样才公平。」 延卿嘆了口气:「夏施主,我的死活,与你无关。」说着,又往井口挪了半步,半只脚掌已经腾空,看来去意已决。 夏黎桐也不拦他,眼神戏嚯又冷漠:「你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干嘛?和我说说怎么啦?你就当在临死前干最后一件好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再说了,我可是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死亡的见证人,怎么能说和我无关呢?」 「……」 死亡、见证人? 就算已经是一个要死的人了,延卿还是被她的话惊呆了:世界上真有撞到别人自杀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劝告而是对人家说「我是你的死亡见证人」的人么? 是的。 有。 这位姓夏的施主就是。并且还要求将死之人在临死前「干好事」,满足她的好奇心…… 面对着延卿难以置信的目光,夏黎桐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啊,我绝不会劝你放弃跳井,我还没见过跳井自杀的人呢,可好奇了。还有啊,听说井水可凉可凉了,尤其是冬天,跳下去之后的感觉像是无数根冰锥同时往身上扎,而且还不能挣扎,不能摆脱,因为井道太窄啦,还特别光滑,你爬不上来的,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淹死,看你的意志力了,意志力强一点的话是被冻死,弱一点就会被淹死。」说完,她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横竖都是死,也没区别。井底都有水鬼,就等着人跳呢,在水中抓住你的脚腕,把你往深处拽,让你给他当替死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 听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延卿顿时就有了种自己已经在井里的感觉了,无数根冰锥接连不断的往身上扎,扎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井口漆黑,幽冷。延卿的背后忽然冒出了一背的冷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夏黎桐却蹙起了眉头:「怎么?你又不想跳啦?算了算了,你死不死的和我无关,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想死。」想了想,她又说,「我呢,向来是个善良又懂礼貌的好人,所以绝不沾你这种将死之人的便宜,所以我可以先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你。」 延卿:「……」 善良又懂礼貌的好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夏施主,你真的不是这种人! 「你听好了啊,我可没给别人分享过这个秘密。」为了更有仪式感一些,夏黎桐微微把身体坐直了,还煞有介事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认真又郑重地说,「我爱上了我的哥哥。」 延卿又是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睛盯着高坐在墙头上的夏黎桐。 没有人能够拒绝八卦,尤其是沾着伦理的八卦,即便是将死之人也不能拒绝。 延卿小和尚瞬间就把跳井的事情抛之脑后,整颗脑袋里想得全是:哥哥?哪个哥哥?孟施主么? 夏黎桐轻笑了一下,歪着脑袋说:「准确来说呢,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兄。但是我妈和他爸早就离婚了,我们早就不是兄妹了,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就是兄妹。有时候法律和道德是不通的,道德允许的事情法律不允许,法律允许的事情道德不允许,所以他永远不会爱上我,即便他爱我,他也不会承认,因为他是个体面人,绝对不会违背道德、爱上自己的妹妹。」 延卿呆若木鸡地望着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坐于高墙之上的少女眉目平静,声色淡然,语气中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是在讲述一件稀疏平常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只是看的明白,看得清楚,孟西岭不会爱上她。即便是爱了,他也不会承认,有悖道德,贵公子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夏黎桐轻轻嘆了口气:「而且他永远不会喜欢上我这种女人,即便我不是他的妹妹。」她又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他可能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她戴着口罩,只将眉目和额头露了出来,但延卿还是从她的眼眸中读出到了几分苦涩,顿时心生怜悯,抿了抿唇,道:「红尘如滚滚长江,无论是谁深陷其中都是身不由已,感情这种东西,确实是让人心力交瘁……」 夏黎桐蹙眉,盯着延卿,问:「所以你要自杀是因为爱情么?」 延卿的眼神黯了一黯,先是愣神,倏尔苦笑一下:「我跟她、八年……」 「你竟然是个恋爱脑?噁心!我不听了!还没我的打火机有意思!」夏黎桐没好气地抬起了腿,踩着瓦片从站在了墙头上,气急败坏地盯着延卿,「你早说你是因为爱情出家自杀,我早就走人了,至于在你这个大情种身上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呸!耽误我去前院放火!」 什么打火机?放火?延卿又是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夏黎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要去前院干什么?」 夏黎桐稳稳地踩在琉璃瓦上,从腰包里掏出了防风打火机,「嚓」地一下打燃了,明亮的火苗在夜风中晃动着,时明时暗地照耀着她冷艷动人的眉宇:「我要去烧了那座唐卡博物馆,报復孟西岭。」她居高临下,眼眸含笑,直勾勾地盯着延卿,一字一顿,「就从那幅《文成公主进藏图》开始烧。」说完,纵身一跃,直接从近四米的高墙上跳了下去,就地一滚落入了前院中,起身后,拔腿就朝着唐卡博物馆沖了过去,竭力地为自己争取时间。 一切皆发生在转瞬之间,等延卿小和尚回过神的时候,墙头早就没人了。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风吹古剎,周遭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延卿的神经却是紧绷着的。他听清了,那位姓夏的施主要去烧了唐卡博物馆,从《文成公主进藏图》开始烧。他丝毫不怀疑,夏施主真的能干出来这种疯狂的事情! 不行! 不能烧!一件东西都不能让她烧! 那可是人类文明的瑰宝,是至高无上的非文化遗产艺术品,多年过后必定也会成为国家级的文物! 在继续自杀和坚守人文情怀之间周旋了还不到一秒钟,延卿就选择了后者,迅速从井口跳了下来,拔腿就朝着夏黎桐刚才坐着的那面高墙沖了过去。 他虽然是学考古的,虽然长得比较白净斯文,但他出家前的业余爱好是:极限酷跑。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延卿就跃上了高耸的墙头,蜻蜓点水般迅速又敏捷的跳进了前院,不假思索地冲着夏黎桐的背影追了过去,边追边喊:「夏施主!冷静!一定要冷静!故意损坏文物和艺术品是犯法行为!」 正在奔跑中的夏黎桐心头一惊:「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脚底疯狂加速的同时,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震惊地发现那个小光头竟然跑得一点也不慢,并且始终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穿在身上的宽大修行服被夜风鼓起,猎猎作响,时刻保持着出家人的体面和风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从院墙到博物馆之间没有障碍物,地面宽阔平整,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夏黎桐不禁在心里骂了句:跑得这么快,这合理么? 又气唿唿地想:别看静山寺里面的庙小,还真是处处卧虎藏龙。 她咬紧了牙关,极限提速,一口气跑进了紧挨着唐卡博物馆的那座两层的中式建筑里。 在这座漆红廊柱琉璃瓦建筑的正中央门楣上,悬挂着一方黑底金字的牌匾:罗怡初居士纪念馆。里面展出着罗怡初生前所做的字画以及她所用过的文房四宝、佛门用具。 可能是住持觉得这面的东西没什么好偷的,所以一楼的门并没有锁死,尽是从外面把门闩插上了。夏黎桐冲到门前之后,一把拉开了门闩,冲进了屋子里,高喊一声:「我要让孟西岭后悔!」喊完,迅速把门从里面反锁了,然后冲到了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前。 墙上挂着罗怡初的丹青像。听说是国内顶尖的中国画画家为她创作的,一笔一划间尽是造诣。 画中的罗怡初穿着一袭水绿色的旗袍,坐在一方凉亭中,朱红色的栏杆后是一片荷花池。或许绘画的时节恰好处于六月中,荷花池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荷花池是艷丽的,人却是清丽淡雅的。 罗怡初五官姣美,身形窈窕,侧身而坐,一条手臂随意的搭在身后的扶手上,一条手臂搭在腿上,肤若凝脂,气质怡然,一看就是个满腹诗书的大家闺秀。 她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臂白皙纤细,低垂下去的右手柔软细长,线条分明的手腕处戴着一只羊脂玉手镯;搭在腿上的那只手指尖流玉,甲盖饱满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青翠欲滴的翡翠戒指。这双完美无缺的美人手和其佩戴的首饰如同画龙点睛一般为整幅画面增添了几分优雅静宁的氛围感。 夏黎桐喜欢罗怡初的首饰,暗搓搓地猜测这两件东西现在应该和那些唐卡一样,全归孟西岭所有。但她更喜欢这幅画——艺术是相通的,她敬佩这幅丹青的创作者。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烧了这幅画。 她从没想过烧唐卡博物馆,她从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里,是罗怡初的纪念馆。 在唐卡博物馆里,所有的唐卡前都安装着防护玻璃,烧也烧不掉。更何况,只是调虎离山而已,没必要大动干戈。 就在她朝着罗怡初的丹青画伸出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是延卿在撞门,边撞边喊:「夏施主!夏施主你要冷静啊!孟施主还是很关心您的!您千万不要想不开!」 「……」 来得真快啊。 夏黎桐再不迟疑,一把将挂在墙上的画像扯了下来,露出了被挡在后面的窗户。 她早就注意到了,这座纪念馆和博物馆在同一方位上,皆是依山而建,博物馆的后方开有窗户,纪念馆的后墙上八成也会有窗,窗外就是山。 她先将窗户打开,然后蹲在了地上,用打火机点燃了丹青画的一角。 画中的罗怡初神色恬静,慈眉善目,看起来像极了菩萨。 夏黎桐面无表情地盯着画中人的眼睛,沉声开口:「你要真是有颗菩萨心,就救救门外的那个想自杀的小和尚,救救那些含恨而终的可怜人。」 说完,她将这幅已经被点燃的丹青从地上拎了起来,扔到了旁边堆积着字画捲轴的桌子上。火势瞬起,整件屋子在剎那间亮如白昼。 门外的小和尚瞬间傻了眼,转头就朝着不远处的消火栓跑了过去,一拳锤开了门上的玻璃,把灭火器从里面抓了出来,砸门的同时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喊:「着火了!火里有人!快来救人!」 夏黎桐从后窗跳进了山里,并没有忘记把窗户关上,然后一路朝西而行,顺着山路来到了舍利塔附近。 舍利塔一楼是个小值班室,一位身穿青色修行服的小和尚正坐在木桌后支着胳膊点头犯困。 夏黎桐走到了山脚,躲在一棵树下,冲着舍利塔的方向大喊:「别睡了!快去救火!博物馆着火了!」 小和尚瞬间就被惊醒了,立即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出塔门看了一眼,真有火光从博物馆的方向传来,隐约间还夹杂着求救声。小和尚心头大惊,不假思索地朝着博物馆的方向跑了过去呀。 夏黎桐从树后跳了出来,如同一道悄无声息的黑影似的朝着舍利塔窜了过去,闪进了塔门内。 塔内的面积仅有方寸大,仅用一眼就能扫遍全层,她很快就确定了一层没有她想找的东西,迅速顺着楼梯上了二层,步伐轻盈谨慎,因为她不确定楼上还有没有人。但即便是有人,也不能挡她的路。她必须找到那条手串。 抓到第一个坏种,就一定能抓到第二个。 小棠一定是含恨而终,不然不会留下那本画册,但是她当初不报警,可能是被威胁了,可能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担心她和小树会受到牵连、担心他们会为了替她讨回公道而遭到报復,所以她不敢记录真相,不敢公之于众,只敢用被涂掉面部的画册阐述自己遭遇到的侵犯和迫害。 但那是以前,她和小树都还没长大,没有力量替她报仇。现在不是了,他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力量。 他们轻如蝼蚁,但也有着自己菩提树。 他们还在海棠树下发过誓,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小棠的生命结束了,但她的这一辈子还没完。小棠受到的委屈,她会一桩桩、一件件地替她讨回来。那些伤害过她的坏种们,一个都别想逃,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神挡杀神,佛挡弒佛。 第26章 延卿本以为火势很大,用灭火器把门砸开之后才发现仅是靠墙一排的桌子着了火,从外面看起来火光强盛是因为对面墙上挂着一排镜子在反光,造成了一种整间屋子都在熊熊燃烧的假象。 他赶忙拉掉了灭火器的保险栓,迅速冲到了着火处,对准火源狂喷一通。 但谁知道他手中的这个灭火器竟然不太好用,关键时刻掉链子,喷了半天一点都没起到灭火的作用,好在后来又有一个小和尚提着灭火器沖了进来,与他合力救火,才渐渐控制住了火势。 把最后一簇火苗熄灭后,延卿光秃秃的脑袋上已经冒出了一头皮的热汗,就连身上穿着的修行服都要被贴身的汗水打湿了。他筋疲力尽地扔掉了一直提在手中的沉重的灭火器,长嘆一口气的同时,抬起无力的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拍打着,试图把燎在衣服上的火点子拍灭,然而才刚拍了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勐然抬起了汗水淋漓的小光头,惊慌失措地在屋子里四处环顾着,颤声大喊:「夏施主?夏施主?」 刚才他只顾着灭火了,精神状态高度紧绷,压根就没注意到屋子里有没有人,现在松懈下来之后,终于想到了夏黎桐……仔细回想一下,从他进门到现在,好像根本没在这间屋子里面见到人,连个人影都没有!可是他明明亲眼看到她冲进了这间屋子里啊,还把门反锁了,而且这把火百分之百就是她点的,怎么可能没人呢? 难道在桌子底下? 延卿立即蹲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朝着桌底张望,然而,空无一物……这不科学!就算是被烧死了,也不可能连堆骨灰都没留下吧? 「我艹!」起身的同时,延卿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妈的人去哪儿了?」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和尚瞬间停止了拍打衣裳的动作,瞪大了眼睛盯着眼睛:「小师弟,出家人不可以打诳语,骂人破嗔戒!」 「去他妈的嗔戒吧!」延卿气急败坏地脱掉了套在身上的修行服,用力扔在了地上,像是扔掉了满身枷锁,「老子就是他妈的要打诳语!」 小和尚:「……」 好野蛮的小师弟。 延卿横竖找不到人,又气又急,粗暴地揉了揉自己的光头,一脚踹在了被火燻黑的墙壁上,整个人几乎要暴走:「人呢?」 「你这个小光头是瞎的么?后墙上那么大一扇窗户就是看不到?」 少女的清脆嗓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冷淡的语调中又夹杂着几分戏嚯,相当之傲慢。 延卿和那位小和尚同时一僵,双双转身,呆若木鸡地看向了身后。 夏黎桐站在门外,双手负后,下巴微微仰着,一脸倨傲地看着延卿:「怎么?想开了?又不想死了?」她已经把口罩摘了下来,露出了白皙小巧的脸庞和明艷精緻的五官,眉宇间流露出的神态和说出口语气一样,睥睨中带着调侃。 延卿感觉自己被耍了,怒火中烧,却依旧在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好脾气:「夏施主,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夏黎桐轻笑一声:「哈?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在光明正大地耍你玩,是你自己蠢,愿者上钩。」 「……」 延卿的脸色越发阴沉,额角处已经暴起了青筋。 身边的那个小和尚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延卿的怒火,夏黎桐却不为所动,还笑吟吟地看着他:「真是好笑啊,你有什么资格谴责别人以性命为诱饵戏耍你呢?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我是、」延卿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却被夏黎桐打断了:「我放火,仅仅毁的是几张不值钱的字画,你跳井,毁的可就是水源了,也是在玷污这座古剎,亏得你还满口人文情怀,情怀个屁啊,到头来还不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死也要噁心别人一把,让人家以后喝泡过尸体的水啊?」 延卿:「……」 夏黎桐神不改色,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犀利如刀似箭:「还有,你是真的想死么?」不等他回答,她又说,「不,你不是,你只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无论是出家还是自杀,都是你的自我怜悯和自我感动。」 延卿唿吸一滞,顿时面红耳赤,羞耻又仓皇地垂下了眼眸,极力逃避着夏黎桐的视线。 夏黎桐冷笑一下,又瞧了一眼他扔在地上的修行服,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要放得下,爱情这东西,不过是人类的玩物罢了,有则开心,无则无谓,不值得你去为了它付出一切,你还有朋友、还有父母,友情和亲情的份量一点也不比爱情轻。」说完,她就要转身走人,却又在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延卿,「哦、对了,你是学考古的,应该听过这句话: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下次自杀之前,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同意不同意,别辜负他们对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说完,甩头走人。 延卿呆如木鸡,怔怔地望着她的离去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门外,身型纤细的少女穿着一身黑衣,渐行渐远,逐渐与瀰漫着薄雾的漆黑夜色融为了一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延卿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句古词: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她大气明艷,却又冷若冰霜,像是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仙,又像是一个践踏人间的魔头。 她善的不彻底,恶的不透彻。 这样复杂的一个人,活一定不轻松, 然而萍水相逢,生死一遭,他却无以为报,只能默默地在心底为她诵经祈祷,由衷地祝福她可以早渡苦难,来日安好。 夏黎桐又是翻墙回到了后院,先去卫生间上了一趟厕所,然后才蹑手蹑脚地回了「永言间」小院,轻轻地推开了禅房的门,却没敢直接进去,屏住唿吸立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朝屋子里面打量了一眼。 房中沉寂安静,孟西岭还在熟睡中,对她的消失毫无察觉。夏黎桐不禁舒了口气,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忙了一晚上,她也有点累了,把身上的装备全部卸了下来,塞回了行李箱里,再将鞋袜一脱,直接钻回了被窝。 后脑躺进柔软枕头里的那一刻,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晚上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今晚的运气比较好,舍利塔里面只有一位小和尚值夜班,还被她骗走了。后来,她在第六层塔中发现了那串被供奉在佛像之前的十八子沉香木手串。 她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把那条手串从案台上拿了起来,仔细地查看着。 如她所料,主珠上附带着的纹路,确实和小棠画册中出现的图案一模一样,像极了一个「周」字。 延卿小和尚说过,高档的木料在被打磨的过程中会逐渐展示出自身的独特纹理,并且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一模一样的木纹……这就是说周燃的这条手串一定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不然小棠不会以这颗珠子做暗号。 毋庸置疑,周燃一定和小棠的死有关,即便没有侵犯过她,也难辞其咎。 但她并没有把这条手串偷走,用手机照了相录完视频后,又把手串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案台上,因为她不能打草惊蛇。对她来说,周燃是鱼饵,她需要好好地利用这条鱼饵,调出更多的鱼。 至于后续该怎么利用周燃这条鱼饵,她还没想好,需要从长计议,也需要和小树好好地商量一下……但她现在真的好累,还很冷,头昏脑胀,根本想不出什么好计划。 夜色渐深,她的脑袋越来越沉,还有点懵懵的,最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然而却睡的并不舒服,像是陷入了冬季的沼泽中,又像是置身熊熊火海,身上时冷时热,难受的要命。 身上盖着的被子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呢?不仅挡不住寒意,还捂不住热气,她觉得自己身体内的能量像是被开闸放水了一般源源不断地流逝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桐桐、桐桐!」孟西岭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夏黎桐勉励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煳煳地看着他,神智不清地吐出了几个字,「孟西岭,我好难受……」 她发了一额头的虚汗,脸颊上浮现着两坨异样的红团。孟西岭担忧地蹙起了眉头,迅速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得烫手:「你发烧了。」他立即从床边站了起来,步伐匆忙地朝着行李箱走了过去,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现在就走,我带你去医院。」 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优雅和条理,像是要去逃难的一样,随便抓起一样东西就往行李箱里面塞,风捲残云般收拾好了他们俩的行李箱。 先把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里,再回去接人。 孟西岭又坐回了床边,动作小心地把夏黎桐从床上扶了起来,给她穿上了外套,又蹲在了地上,给她穿好了鞋袜,然后把她从床上横抱了起来,踏大步走出了禅房。 屋外更是冷得要命,夏黎桐抱紧了他的脖子,竭力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但还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孟西岭:「你要带我去医院打针么?」 孟西岭知道她最讨厌打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却说得很委婉:「可能需要打针。」 夏黎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是人家不想打针……」她只要一生病,就会变得特别特别脆弱,跟个小孩似的,两只眼睛瞬间变得泪汪汪的,呜呜咽咽地说,「打针好疼的……呜呜呜呜……」 她真是委屈极了,看得孟西岭又是心疼又是想笑,一边弯腰给她系安全带一边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到了医院之后,只要你乖乖地听医生的话,我就给你买巧克力吃。」 「真的、真的么?」夏黎桐哭的直打嗝。 「真的。」孟西岭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夏黎桐的情绪有被安抚到,虽然对去医院打针依旧很抗拒,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 孟西岭舒了口气,也没忘了夸她一句:「嗯,就知道我们桐桐最乖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听话的小孩儿。」 这一刻,高烧不退的夏黎桐的内心竟然还升腾起来了几分骄傲和自满:就是的,没错,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听话的小孩儿! 车还没开到县医院,世界上最听话的小孩儿就进入了「待机模式」,孟西岭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烧晕过去了,心里急得要命,差点儿就开始在小县城的马路上超速飙车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到了医院后,他直接给夏黎桐挂了急诊,之后又是带着她去抽血又是带着她去化验,医生最终给出的治疗结果是:挂吊瓶。 过年期间来医院挂吊瓶的病患真是不少,两个输液室内皆是人满为患,就连门外的走廊上都挤满了输液的病号。 孟西岭想让夏黎桐挂吊瓶的时候能够舒服一些,就加了三十块钱要了张床位,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能躺在走廊上输液,根本别想图个清静,但好在夏黎桐一生病之后事儿就变少了,整个人都烧迷煳了,哪还管得上环境如何?头一挨着枕头就又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第二瓶吊水结束。 睡醒之后,烧也退了,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虽然精神依旧有些萎靡不振,但是,已经足以重振旗鼓去找别人的麻烦了。 她睁开眼睛后,先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圈,然后把眉毛一拧,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孟西岭:「你竟然让我睡在这种乱糟糟的地方?」 孟西岭一听她这句话就知道刚挂的那两瓶药绝对是见效了,但还是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确实是不烧了,才开始应付她的胡搅蛮缠:「县医院地方小,屋子里面的床位不够,只能躺在走廊上。」 夏黎桐依旧是一脸的愤怒和谴责,只拿斜眼瞧着他:「你就是不爱护我!不珍惜我!不知道关心呵护我!」 孟西岭:「……」 夏黎桐哼了一声:「我记仇了!会和你算帐的!」 「行。」孟西岭长嘆一口气,一边点头一边心累不已地说:「那咱们先把昨天晚上的帐算算吧。」 夏黎桐一愣,微微蹙着眉毛,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昨晚什么帐?我怎么不知道。」 孟西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发个烧还给你烧失忆了?大半夜放火放得开心么?」 夏黎桐微微瞪大了眼睛,满心都是震惊: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昨天半夜醒了么?一直在后面跟着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孟西岭就又说了句:「延卿还俗了。」 第27章 对于延卿还俗,夏黎桐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的做出决定。 「你是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她奇怪地问孟西岭,「延卿亲自告诉你的?」 孟西岭:「不是。是住持今天早上告诉我的,并且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延卿已经离开了静山寺。」 夏黎桐一愣,心想:走得还挺快的……哼,真不礼貌,竟然连一句谢谢都不说,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但是延卿不在她的面前,夏黎桐也没办法找他的麻烦,只好继续找眼前人的麻烦。她蹙眉思考片刻,再度摆出了一副高冷且傲慢的表情,继续用斜眼瞧着孟西岭:「也就是说,你今天早晨起床后并没有立即来喊我,而是自己去斋堂吃饭了?把生病的我独自留在了冰冷的房间里!」 孟西岭就知道她会这么问,耐心又认真地向她解释:「我昨晚睡的太沉了,今天早上起的有点晚,怕斋堂没饭了,就先去了斋堂,准备打饭回来和你一起吃,结果在斋堂遇到了住持,然后才从住持口中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嘆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夏黎桐,气急败坏,「你还真是厉害,竟然敢去放火,也不怕出事?」虽然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他还是很生气,气她行事粗暴,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我还不是为了救那个小光头的命!」夏黎桐不仅神色坦荡,还相当的理直气壮,「你还不知道呢吧,那个小光头昨天晚上要跳井自杀,幸亏我及时发现,把他拦了下来,不然现在他早就是井底的淹死鬼了!我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迫不得已地去放了一把火。」 孟西岭:「我知道,延卿还俗前曾跟住持聊过一场,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住持。」但他还是很奇怪,「你到底是怎么在大半夜撞见延卿的?」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我对这个小光头有意思,准备趁着夜半无人的时候去胁迫他,谁知道竟然撞见了他自杀,我捨不得他死,于是就放了一把爱情的火。」 孟西岭:「……」 他的太阳穴突然就开始突突跳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一边严肃地警告她:「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不然我一定会收拾你。」 呦呦呦,活菩萨也会放狠话呀?夏黎桐都有点兴奋了,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孟西岭:「我说的就是实话,你打算怎么收拾我呀?」 孟西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再让医生给你来一针。」 夏黎桐:「……」虐待!惨无人道的虐待! 孟西岭板着脸说:「到底怎么回事?」 夏黎桐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半夜上厕所,看到了他在寺里面瞎熘达,就好奇跟了过去,谁知道竟然还有能有意外发现。」 孟西岭更奇怪了:「那你是怎么去到的前院?」 夏黎桐:「翻过去的呗。」 孟西岭一愣,难以置信:「翻过去的?」 夏黎桐躺在病床上点头:「对啊,翻过去的,那面墙又不高。」然后又反问孟西岭,「你不会觉得墙高吧?延卿那个小光头都能轻轻松松地翻过去啊,你不会不行吧?我不会有一个斯文又病弱的哥哥吧?」 孟西岭:「……」 斯文又、病弱?这是什么形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夏黎桐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你不会真的不行吧?」又说,「真男人可不能随便承认自己不行。」 「……」 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流氓? 孟西岭的脸色已经隐隐有点泛青了。为了不把自己气死,他再度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你、最好有点学生的自觉性。」 夏黎桐明知故问:「自觉什么?」 孟西岭:「自觉遵守学生手册,端正自己的思想和态度!」 夏黎桐振振有词:「我很端正的。我都见义勇为了,还不能算是优秀的学生代表么?」 「……」 真是冥顽不灵。 孟西岭懒得再陪着她东拉西扯,强行言归正传:「那你是怎么放的火?大半夜的你去哪儿找的打火机?」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在大雄宝殿正门前面的铁香炉上拿的啊。」 孟西岭总觉得她在撒谎,却又找不出她的破绽——过年期间,来静山寺烧香拜佛的香客众多,为了方便香客们点香,寺里面的工作人员们就在各个殿宇前的大香炉上都放置了蜡烛和打火机,想顺走一个确实轻而易举。 夏黎桐打量着他的脸色,抿了抿唇,忐忑不安地垂下了眼睫,声音小小地问他:「你是不是在生气我烧了罗阿姨的纪念馆?」 「不是。」孟西岭不再纠结打火机的事情了,解释道,「放火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我是担心你会受伤。」 夏黎桐依旧低低地垂着眼眸,表情和语气中皆流露着愧色:「可是我把罗阿姨的画像烧了……对不起。」 「烧就烧了吧,总比人出事了强。」孟西岭到不是很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能救下延卿的性命也是一种机缘。」 「嗯……」夏黎桐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乖巧安静的表现,内心却猖狂极了,窃喜又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可真是厉害,不仅计划做的天衣无缝,连撒谎都撒得这么有水准! 还有,延卿那个小光头竟然还担心她会变成法外狂徒,特意提醒她故意损害文物和艺术品是犯法行为。但是,她只是单纯的疯呀,又不是傻,还能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烧什么东西不能烧么?她要是单纯地想纵火,还不如直接烧了那座唐卡博物馆呢,这样还能更痛快一些,但是,在成功地给小棠报仇之前,她必须当一个世人眼中懂礼貌的、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然会被识破真面目的。 而且她早就观察过了,罗怡初的纪念馆在背风位置,根本不会造成大范围的影响,又是大半夜的,绝对不会伤及无辜,并且她很笃定一定会有人及时来救火——她夏黎桐,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情——最起码延卿一定会,对一个学考古的小光头来说,东西比命重要。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的人文情怀。 说到底,其实也不是她救了延卿,是延卿自己救了自己,他心中有信仰。 这时,孟西岭又突然开口:「对了,还有一件事。」 夏黎桐一愣,连忙顺着他的话说:「怎么啦?什么事?」 孟西岭将手伸进了大衣的兜里:「延卿给你留了一封信,托我转交给你。」 夏黎桐真是有点意外了,下意识地抬起了右手,然后才想起来手背上还扎着针呢,于是又连忙换了左手。 孟西岭把信封给了她:「先别急,我去找护士来给你拔针。」吊瓶里面的药水已经快要见底了。 夏黎桐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然而孟西岭前脚才刚走,她就自己给自己拔了针,然后双手并用,迅速拆开了牛皮纸信封,把白色的信纸掏了出来。 延卿手写下的这封亲笔信并不长,等孟西岭带着护士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把信看完了。 孟西岭看着几乎垂掉到地上的针头,又懵又气:「你自己拔的针?」 夏黎桐躺在床上,点头啊点头:「是的呢。」 孟西岭:「……」 等护士拿着空吊瓶走了之后,孟西岭长嘆了一口气,心累地说:「真是一分钟不看着你都不行。」 「不就是自己拔个针么,又死不了。」夏黎桐满不在乎,还晃了晃手中的信纸,「你就不想知道延卿在信里写了什么么?」 孟西岭:「这是他给你写的信,我没必要知道。」 夏黎桐顿时觉得索然无趣,但孟西岭就是这种人,从来不会去好奇、探究别人的和八卦。 「我偏要告诉你!」她也不徵求他的意见了,自顾自地说,「他感谢我救了他的命,说自己已经想开了,要继续去追求他的人文情怀,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是学考古的,可有人文情怀了!他还跟我说了说他的本名,叫南明之,还挺有格调的。」 孟西岭被迫听完了信的内容,无奈地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夏黎桐又说:「他还说了,他不是东辅人,还俗后就回家了,他家是西辅的,还热情地邀请我有空去玩。」 孟西岭:「挺好,多了个朋友。」 夏黎桐:「但他没跟我说他的联繫方式。」 孟西岭:「……」 其实,也挺好的——认识了还不到两天的陌生男人,没必要联繫。 「想去西辅玩的话,我带你去。」他又忍不住说了句,「你们两个也不是很熟,没必要留联繫方式。」 夏黎桐反驳:「谁说我们俩不熟了?我们俩可熟了,一见如故!还有,你昨天下午遗弃我的时候,还是他主动收留了我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孟西岭毫不留情:「他还能主动收留你?他不躲着你就不错了。」 夏黎桐:「……」 孟西岭又斩钉截铁地说:「少打他的主意,你们俩不合适。」 夏黎桐抿着唇,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问:「那你说,我跟什么样的男人合适?」 孟西岭面色严肃,不容置疑地说:「少想乱七八糟的事儿,现阶段要以学业为主。」 夏黎桐「嘁」了一声,不屑道:「我都快二十岁了,还不能谈恋爱呢?你二十的时候都换了几个了?咦,不对,你上大学的时候只谈了一个,谈了好几年,噁心!」 最后两个字,真是以一种极度厌恶的口吻说出来的。 她是真的噁心,眼角眉梢间都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反感。 孟西岭怔了一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脾气向来喜怒无常,他也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乖张性格,但这一次,却令他有些手足无措……她是在觉得他、噁心?因为他谈过恋爱? 他隐约感知到了什么,唿吸节奏勐然一顿,内心兵荒马乱,却不得不竭力保持镇定,试图把这个话题翻篇:「直接回东辅吧,我送你回家。」 夏黎桐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但她也做不到熟视无睹,更翻不了篇,因为他的那些感情经歷是他的过去,是他的一部分,无论如何都不能抹去,更无法替代,所以她只能像是哑巴吃黄连一样把所有的反感和厌恶往自己的心里吞。 但说句公道话,孟西岭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事,每次都是她主动提起来,自己折磨自己。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翻不过去这一页,像是心里面扎了一根刺,总想去提及,总想发脾气,总是很不甘心,因为他不爱她,所以她做不到对他公道,甚至会迁怒他,满心满腹都是对他的怨恨: 孟西岭,你既然能够去喜欢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哪怕是抱着一种慈悲为怀的圣母心去渡我一程呢?你不是善良么?不是活菩萨么?为什么就不能来帮帮我呢?我不够可怜么?还是我对你不够好?我不比你的那些前女友们需要你的爱么? 她就像是一个虔诚的却屡屡得不到回应的信徒,希望一次次的落空之后,便开始怨恨她的神明,她甚至恶毒地想去毁了他,因为她看不得他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清白干净。 明明都在人间,凭什么你孟西岭活得这么一尘不染?凭什么你那么高傲,敢对我不屑一顾?那我就把你从神坛上拉下来,扔进泥潭里,弄脏你,看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这么得意。 但是,她爱他,所以她捨不得对他下手,捨不得毁了他。 她也可以宽容地不计较他的过去,只要他从今往后都能够乖乖的,不要试图去激怒她。 就怕他不够乖,不够听话。 「孟西岭。」夏黎桐忽然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说过的,会一直陪着我,千万不要食言,不然我会生气的。」 她的眼神中带着期许,又带着告诫;语气轻柔,却又透露着偏执,显得有些,病态……孟西岭神色一僵,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 她性格上的乖张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他也是、第一次察觉到了,她对他的依赖感似乎已经超过了正常的兄妹关系。 夏黎桐感知到了他的惊慌和无措,轻轻地朝他笑了一下,问他:「你不会要食言了吧?」 她笑得很好看,唇红齿白,眼眸明亮,目光天真,像是个单纯懵懂的小女孩。 孟西岭却迴避了她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语气极其笃定地回了句:「我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你的哥哥,当然会一直陪着你 第28章 返回东辅的这一路上,车厢内安静极了,孟西岭一言不发地开车,夏黎桐安静又乖巧地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侧歪着脑袋欣赏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等夏黎桐睡醒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由河流和田野变成了自家小院的大门。 风景静止,车身静止,就连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变成了静止的。 她缓缓动了动身子,扭脸看向了驾驶室,意外地发现孟西岭竟然也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的侧颜十分立体,从额头到鼻樑再到双唇,每一笔线条都勾勒的恰到好处,既有成熟男人的沉稳与硬朗,又不失儒雅和清俊。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他,满面皆是疲惫,就连向来舒展的眉宇都不由主地皱了起来,像是有满腹的心事。 想一想,他也确实是累了,先是在医院里折腾了几个小时,又连续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换了谁谁不疲倦? 但他为什么会在她的家门口睡着了?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喊醒,赶她下车,然后开车回家睡觉呢?家里的床不比车座椅睡着舒服?还是说,他捨不得把她喊醒呢? 她的身上还披着他的呢子大衣,而他却只穿着一件毛衣。 他还是很关心她的,一种、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我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你的哥哥——夏黎桐又想到了他们在医院时他对她说的这句话,唇畔立即浮现出了一抹讥诮的笑意:真是一语双关啊,不愧是个贵公子,拒绝人都拒绝的这么体面。 她嘆了口气,掀开了他的衣服,解开安全带后,把衣服扔回了孟西岭的腿上,也没喊醒她,自己打开门锁下了车,然后,用力地关上了车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孟西岭是被这阵响动震醒的,紧接着就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后备箱被用力拍打的声音。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催促他打开后备箱。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安全带,刚把车门推开,就听到了夏黎桐的声音:「不你用帮我,我自己搬得动。」 但他还是下了车,走到了车尾,帮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搬了出来。 夏黎桐很有礼貌地对他说了句:「谢谢你。」又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我会把医药费还给你。」 孟西岭刚把后备箱关上就听到了这句话,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 夏黎桐又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会把你替我出的看病钱还给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昨天晚上的饭钱和来回的油费都还给你。」 孟西岭:「……」 夏黎桐轻笑了一下,满目都是讥讽:「你不是害怕我么?迫不及待地想送我回家么?那就从和我划清界限开始吧,过去的那么多年是笔烂帐,没办法算,那就从新的一年开始算起吧。从今天开始,你的便宜,我一分钱都不会占,咱们丁是丁卯是卯地算清楚,省的你天天担惊受怕。」说完,转身就走,身姿挺拔,步履从容,从头到脚皆是漠然和倨傲。 孟西岭僵在了原地,呆滞又茫然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到了极点。 她的话像是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戳透了他的内心。 他确实是有些怕她、畏惧她,因为他清楚地感知到了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兄妹的范围。他绝对不能任由这份病态的感情继续发展下去,也有些震惊和仓皇,所以才想迴避,想独自一人冷静一下。 但是他、并不想和她彻底划清界限,最起码不能像是她说的那样丁卯分明。 可是如果做不到丁卯分明,又该怎么控制住这份畸形的感情? 夏黎桐说到做到,回家后就把这俩天的帐给算清楚了,然后把钱转给了孟西岭,特意用了支付宝转帐,因为微信转帐还需要对方点击确认,支付宝直接就能转到对方的帐户上,不容他拒绝。并且每一笔钱她都表明了备註:饭钱、油钱、医药费……丁是丁,卯是卯,算得清清楚。 转完帐之后,她就把他拉黑了,省得他再把钱给她转回来。 之后接连好多天,她都没有再联繫过孟西岭,一是因为生他的气了,所以把他踹远一些,冷处理,免得心烦,二是因为有正经事要做,实在是顾不上他。爱情这东西,人类把玩的小物件而已,如同一只口哨、一片风筝、一盏茶杯,玩得开心就玩,玩的不开心就扔,只要没有触及她的底线,就没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整个正月,夏黎桐都在看房源、找房子。三月初旬的时候,她在东四环外的一座新建成的小区中定下了一套三室两厅。 趁着周末学校放假,她拎着一个28寸的大行李箱去了那套租来的房子里。 房子是刚装修好的,房主没什么审美,美的丑的都没有,所以屋内的装修风格统一按照极简风来,像是一张白纸,后期可以随意的创作,刚好符合夏黎桐的要求。 网上订购的家具已经到货了,但是都还没组装,夏黎桐一推开入户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堆在客厅中间的大大小小的包装箱,原本宽阔的空间顿时就显得拥挤了起来。她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祁俊树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不等祁俊树开口,她就冷冷地质问了一句:「你到哪了?」 祁俊树的语气没比她好到哪去:「地铁上。」 夏黎桐:「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我跟你约的十点,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她本以为自己才是迟到王者,没想到他竟然敢比她来的还晚? 祁俊树冷笑,比她还尖酸刻薄:「您是高贵的公主,当然有钱打车,我这种孤儿哪来的闲钱去坐计程车?我只能搭乘便宜的公共运输工具。您要是嫌我慢,您就多等一会儿,不然您就走人,别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夏黎桐沉着脸,耐心地把他的话听完了,然后继续跟他辩论:「你少跟我废话,迟到了就是迟到了,别不承认!」 「我承认,谁说我不承认了?」祁俊树的语气中带着轻慢的笑意,「我就是故意的,不爽你就走。」 夏黎桐:「……」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敢这么猖狂地跟她说话了,她却又不能像是对待其他人一样对他锱铢必较。夏黎桐气急败坏地咬了咬牙:「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以后再敢迟到我就打断你的狗腿!」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但还是怒气沖沖,气势汹汹地走到了客厅,用力地把盖在包装箱上的白布扯了下来,扬起了一片灰尘。 她本想自己自己组装家具,不用祁俊树的帮忙了,自力更生!然而,在看到堆积如山的包装箱后,瞬间打了退堂鼓,转念又想:凭什么不用他帮?他都迟到了,就应该罚他自己干!呸!欠揍的傢伙! 于是她又重新把白布给盖上了,姿态优雅地走回了自己的行李箱旁边,把箱子平放到了地上,打开,不慌不忙地从里面拿出了热水壶和茶具、茶袋。 入户门是密码锁,祁俊树来了之后,一推开门就被气笑了—— 夏黎桐盘着腿,席地而坐,手中端着一只带手把的茶杯,正小口小口地抿着喝刚泡好的红茶。她身前的行李箱上面整齐有序地放着一套茶具,还是英式復古风的样式。圆滚滚的骨瓷茶壶和茶杯外壁上布满了奼紫嫣红的花束枝蔓,还缀了金边,看起来富丽堂皇的,要不是客厅里还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包装箱,乍一看还以她坐在曼妙的法式小花园里喝浪漫的下午茶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你挺悠闲啊。」祁俊树冷笑着说,「公主的眼里就是没活儿是吧?那么多东西你先收拾一下能死么?」 夏黎桐气定神闲地啜了一口热茶,然后才缓缓地撩起了眼皮,仰着下巴,一脸高傲地看着他:「迟到的又不是我,我凭什么收拾?」又冷悠悠地说了句,「谁迟到谁收拾。」 祁俊树:「你他妈从西四环赶到东四环试试?」 他的学校在东辅市西边,夏黎桐租的这套房子却与东辅大学的方位大相迳庭,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偏远,坐地铁都不能直达,到了终点站后还要换乘城际公交。 夏黎桐却依旧理直气壮:「知道自己离得远还不早点儿出门?」 祁俊树咬牙切齿:「谁让你把地方定这么远的?」 夏黎桐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离你学校太近的话会被熟人发现。」 她已经把在静山寺的发现详细告知给了祁俊树,还把那天晚上照的照片和录的视频也全部传给了他。但是「钓鱼」的行动不能操之过急,需要从长计议,所以她才会四处找房子,因为他们需要有一个用来商议计划的据点、一个秘密的指挥部。 「谁能保证你们学校里面没人认识周燃?」夏黎桐又说,「我们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认识,被发现了会打草惊蛇。」虽然有些谍战片的思维了,但万事小心为上,她可不想因为一点细节问题功亏一篑,「从我们握手言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变成了人和影子的关系,不能同时以人的身份出现在阳光下,必须有一个人变成黑色的影子。」 祁俊树知道她是对的,但他还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一边朝着客厅走一边冷冷地说:「喝吧,慢慢喝,高贵的瘸子公主怎么能干粗活?粗活都是我们这种手脚利索的穷人干的。」 夏黎桐:「……」 你再给我阴阳怪气一句试试? 我还真就不干了! 她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还真就当起了撒手掌柜,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一边冷眼旁观着祁俊树忙忙碌碌。 祁俊树也是懒得再搭理她了,一把掀开了盖在箱子上的白布,然后卸下了背后的洗得发白的黑色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对白色的棉纱劳保手套和一把红色的剪刀,再然后把书包扔到了一边去,戴上手套,开始干活儿。 夏黎桐看着他用剪刀剪开了其中一个纸箱上裹着的塑钢打包带,看着他拆开了包装箱,看着他蹲在地上组装茶几,就是不上前帮忙。 祁俊树忙忙碌碌地把茶几组装好了之后,又拿起剪刀剪开了第二个包装箱,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餐桌。 他妈的,也不知道订的是什么高级餐桌,竟然这么多块实木板!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脸色铁青地看向了一动不动坐在门口喝茶的夏黎桐:「来帮帮忙能死么?」 夏黎桐手持茶杯,一脸傲慢:「你求我啊。」 祁俊树皮笑肉不笑:「喝不死你。」 夏黎桐:「……」 我真是给你脸了! 我就不帮忙! 她赌气地坐在地上,一杯又一杯地喝茶,直到把茶壶里面的茶喝到见底,又去了厨房,重新烧了一壶热水,准备继续喝。然而喝茶利尿,水还没烧开,她就想去上厕所了,还挺着急,于是匆匆忙忙地去了卫生间。 在她走进卫生间的那一刻,祁俊树怒不可遏地在客厅咆哮:「上完厕所就出来帮忙!」 夏黎桐「砰」的一声甩上了房门。 上完厕所后,一身轻松,但是沖完水之后,她并没有立即从卫生间里面出去,故意的,就是要气祁俊树,让他听到沖水声,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上完厕所了,就是故意不出去帮忙。 但是自己一个人在厕所里面也没什么事儿干,还没拿手机。 环顾一圈,她朝着窗户走了过去,支着胳膊趴在了窗台上,懒洋洋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这套房子在23楼,而且这套房子所在的楼体刚巧位于整座小区的东南角,旁边没有高楼遮挡,视野极度高阔,放眼望去能看出很远。 夏黎桐先眺望了一下远处的田野,然后慢慢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下方的小区。 从高空俯览,小区里面的一切都跟用乐高模型拼成的玩具似的,小巧又精緻,人更是小的像蚂蚁。 突然间,她的视野中闯入了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和蓝色牛仔裤的女孩。她扎着马尾辫,脚踩运动鞋,步伐快意轻盈,漆黑的辫子在脑后一摇一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天真烂漫。她的两双手中各拎着一个保温袋,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像是装满了食盒。 夏黎桐的神色一僵,继而怒不可遏,转身冲出了卫生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怒吼:「祁俊树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祁俊树正蹲在地上组装桌腿,听到夏黎桐的质问后,他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夏黎桐抬手指向了阳台,面色铁青地盯着他:「我看到苗绘了,是不是你让她来的?」 「是啊。」祁俊树朝着她笑了笑,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中尽是肆意与畅然,「你不是想给我个『惊喜』么?我接受了。」 夏黎桐怔了怔,越发恼怒:「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是故意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你就是故意的。」祁俊树丢掉了手中的螺丝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知道她和小棠长得像,你故意让她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想戏弄我,好满足你的恶趣味。」 夏黎桐唿吸一滞,极力反驳:「我没有!我没有!」 祁俊树冷笑,满含戏嚯地看着她:「瘸子公主,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么?」 夏黎桐的唿吸开始急促,咬紧了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 祁俊树置若罔闻,语调漫不经心:「你不是喜欢开玩笑么?行,这个玩笑我接受了,咱们就好好地玩一玩,一玩到底,一起下地狱。」 夏黎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但你不应该把苗绘牵扯进来,她是无辜的!」 祁俊树都被逗笑了:「腹黑公主,下次演好人之前先去照照镜子,演技太假了,还有,你这种人,真的不适合说傻白甜的台词。」 「……」 夏黎桐咬牙切齿:「我再说一遍,苗绘是无辜的!」 祁俊树脸色一沉,声调徒然提高,厉声怒斥:「你现在知道她是无辜的了?在你给她写下我的电话号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在你穿着小棠的衣服,冒充她去当会所小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也是无辜的呢?你总是把无辜的人牵扯到你的糟糕人生中,想让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倒霉,把所有人都当成你可以利用的工具,好满足你畸形的虚荣心和病态的自尊心。」 夏黎桐:「……」 祁俊树又笑了一下,满目讥诮:「你打算怎么接近姓周的呢?还不是准备利用那个姓孟的?即便你喜欢他,但是这点喜欢不足以让你对他手下留情,因为你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不达目的,你誓不罢休。」 夏黎桐心慌意乱,像是被扒掉了身上披着的最后一件遮羞布,气息颤抖着,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祁俊树哂笑:「高贵的公主,你可真是坏透了。」 夏黎桐抿住了双唇,红着眼盯着祁俊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哈哈哈哈,我是坏透了,可是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她的笑容中带着调侃,带着癫狂,又带着怨毒,彻底揭下了覆盖在本性之上的伪装:「我就算是再坏,我也能弄得清自己喜欢谁,你呢?你分得清么?你分得清她和小棠么?你不也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拉无辜的人下水么?你敢说你不是在利用苗绘报復我?你还和我一样,看不起她的善良,不甘心凭什么小棠和她同人不同命,却又贪恋她的那张脸。祁俊树,我们是同类,你就别在那里自诩清高了,也少我当挡箭牌,我是把毒药送到你嘴边了,但又没逼着你吃,是你自己贱,你愿意吃,你活该!」 第29章 拎着保温袋走进电梯里面的时候,苗绘还在心中默念祁俊树给她的地址:「蓝堡小区16号楼1单元2302。」生怕自己找错了门户。 其实她这个周末的原计划是呆在家里学英语,但却在昨天晚上临睡前收到了祁俊树给她发来的微信消息,询问她今天有没有时间,有件事情想请她帮忙。 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就把学英语的事情彻底抛到了一边去,毫不迟疑地回復他:【有的!我明天刚好没有事情做。】 祁俊树回復地很快:【我和夏黎桐明天要去收拾出租屋,估计会比较忙,你能来给我们俩送午饭么?】 她几乎没有过脑子就答应了他:【我可以的!】她虽然不会包饺子,但却会做家常便饭。 祁俊树:【好的,谢谢你。】随后,他又把地址给她发了过来,并叮嘱,【要保密,别告诉任何人。】 她不禁有些奇怪,没忍住问了句:【为什么这么神秘?】但是在发出这条消息后,她又勐然开始懊恼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好像显得自己事儿很多,很不可靠,于是又连忙找补了一句:【你不告诉我原因也可以。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把地址告诉别人的!】 祁俊树:【是因为我们俩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商量事情,不想被别人发现。以后要是想逃避现实的话,还能来这里躲一躲。】 她明白了,他们俩大概是想打造一个秘密的「世外桃源」,所以才不想被发现,于是立即回覆:【嗯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祁俊树:【我知道,我相信你,也只相信你。】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苗绘狠狠地心猿意马了一番:只相信我?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么? 她感觉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好像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 她窃喜又激动。 直到现在,她都还沉浸在那句「我只相信你」所带来的悸动感之中。 对了,他也没有女朋友。 过年的时候,夏黎桐骗她说他有女朋友,在那一段时间,她真是羡慕极了他的「女朋友」,能拥有这么一个又高又帅又万事通的男朋友真是幸福极了。 她没有夸大其词,他真的是万事通,不仅学业优异,还会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修下水管道,甚至就连家电都会修。他在她家照顾她的那几天,几乎把她家里面坏掉的东西全部给修好了,并且还在她爸妈回来的前一天拎着工具箱去了楼道里,把从一楼到顶楼的公用照明声控灯全部修好了。离开之前,他还送给了她一枚可携式报警器和一瓶防狼喷雾,让她外出的时候随身携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她们家所在的这个小区是一座尚未改造的老式小区,内部环境差极了,住户五花八门,不仅有许多年迈的老人,还有许多因着租金便宜所以暂住于此的社会底层人员。小区的物业也不负责,不仅垃圾随处可见,就连许多公共设施都是经年累月的坏而不修,就好比她们家楼道里的声控灯和小区里面的监控。而且小区周围全是城中村拆迁的建筑工地,人员嘈杂、流动性大,每次晚上独自一人走夜路的时候,她都会很害怕,很没有安全感……这些问题,他是真的都替她考虑到了,还竭尽全力地去帮她解决。 她的爸妈都没有这么关心过她,他们好像从来不会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也从来不会在乎她的感受。祁俊树好像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这么关心她的安全问题的人,他把她看得很重,很担心她会出意外。这让她觉得自己还是重要的,最起码是有人在乎着她的。 在她爸妈回来前的最后一天下午,她陪着他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句:「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轻慢一笑:「夏黎桐说的?」 他的语调中带着几分不屑和讥诮,她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安地点了点头:「嗯……」 「我单身。」他很是认真地对她说,「我没有女朋友。」 「……」 像是春风席捲了干枯的树梢,她的心头一阵荡漾,万物復甦、冰雪消融,窃喜又激动。但她并没有将这份激动表现出来,也羞于表露感情,怕自己丢人,毕竟、她是一个这么没有用的人,家境也不好,还被人拍过裸-照,丢人现眼了……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呢? 所以,她只是在心里窃喜了一个瞬间而已,就认清了现实,冷静了下来,低着头、小声地说:「哦,那应该是我听错了,那天打电话的时候我才刚睡醒。」 他冷笑着回了句:「少替她辩护了,她那种尖酸又刻薄的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她不由一怔,心头十分诧异:他们两个不是好朋友么?他怎么能这么说夏黎桐?虽然、她确实是有点尖酸刻薄,但是她觉得夏黎桐还是一个很好的人,瑕不掩瑜。祁俊树真的讨厌夏黎桐么?好像也没有……他骂她,却没有让人觉得他讨厌她。 「叮咚」一声响,电梯到了23楼。 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苗绘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拎着保温袋走了出去。 两户一梯的建筑格局,2302室很好找。 入户门是密码锁,祁俊树把密码也告诉她了,到了门前,她将右手中拎着的保温袋换到了左手,然后打开了键盘锁的盖子,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密码,一边认真地点击数字。 「卡达」一声响,门开了,像是打开了宝藏的箱子一样,她勐然兴奋了起来,是一种夹杂着羞怯的兴奋。 她热火朝天地走进了屋子,然而,屋子里面的气氛,却比她想像中的要吓人多了…… 夏黎桐盘着腿,面无表情地席地而坐,手中握着一个茶杯,身前平放着一个行李箱,上面摆满了喝下午茶用的精緻瓷具;祁俊树背靠客厅的窗台,修长的双腿交叠,双臂抱于胸前,神色阴沉又冰冷。 在他们俩中间的地面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装箱,有些已经拆开了,有些还没有,看起来拥挤又凌乱。 屋子里的空气安静极了,带着一种紧张的肃杀感,像是刚刚结束了战斗的战场。 苗绘不安地抿了抿唇,轻轻地关上房门后,努力挤出来了一个热情的笑容:「大、大家好呀!」 夏黎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趾高气昂地举起了手中茶杯,低头啜了一口。 苗绘有些尴尬,还有点紧张。好在祁俊树回应了她:「怎么来的?」他朝她走了过来。 苗绘在心里舒了口气:「地铁,然后倒公交。」 「嗯。」祁俊树微微弯腰,主动接过了她手中拎着的保温袋,「还挺沉的。」 苗绘连忙说道:「我怕大家不够吃,就多做了一些。」 祁俊树:「你吃了么?」 苗绘摇了摇头:「没呢。」 祁俊树:「先吃饭吧,吃完再说别的事。」说完,他也不看夏黎桐,直接朝着客厅走了回去,把两个保温袋一起放到了刚安装好的茶几上。 夏黎桐视若无睹,依旧坐着不动,始终保持着一副倨傲且高冷的嘴脸。 苗绘犹豫了一下,怯怯地朝她走了一步,邀请着说了句:「我们去吃饭吧?」 夏黎桐终于给了苗绘一个眼神。其实她早就有点饿了,但是她绝对不会主动去吃饭,像是对祁俊树认输了一样,会影响她高冷的形象。 然而,她还没来及踩上苗绘给她铺的台阶,祁俊树就把台阶给她炸了:「她不饿,不用喊她,想吃自己就过来吃了。」 夏黎桐:「……」 我要拿榔头敲死你! 她的眉毛都要被气起飞了。 看着夏黎桐忽然变得恼羞成怒的表情,苗绘突然有些想笑。她觉得夏黎桐真的很像一只高冷的猫咪,虽然性格有些奇怪,但也很可爱,骨子里的小傲娇。 「不饿也要吃呀,都到饭点了。」苗绘知道,如果不继续给夏黎桐递台阶,她肯定不会吃饭,「我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呢。」在学校的时候,她们俩每天都一起去食堂吃饭,所以她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夏黎桐志得意满地扫了祁俊树一眼,然后才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时在心里想:小白花真是孺子可教,比小清高有礼貌的多。 祁俊树已经在茶几上摆好了饭盒。沙发是现成的,不用组装,祁俊树坐在了茶几左边的那张短沙发上,苗绘本想和夏黎桐一起坐在长沙发上,但谁知道夏黎桐竟然不坐沙发,她嫌茶几太矮了,趴着吃饭不优雅,于是就把自己的行李箱拉了过来,坐在了行李箱上吃,至于她的那些漂亮茶具,直接扔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祁俊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夏黎桐的机会:「公主就是不一样,吃个饭都比我们这些穷人讲究。」 夏黎桐端坐在行李箱上,手持木筷,优雅地夹了一块鸡肉,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各人有各命,我活得就是比你高级,小垃圾。」 祁俊树:「……」 苗绘总觉得他们俩下一秒就会打起来似的,赶忙岔开了话题:「好吃么?饭菜的味道怎么样?」 祁俊树咬了咬牙,不再理会夏黎桐:「挺好的,很棒。」 苗绘心头一喜,忍不住翘起了唇角,谁知,下一秒就被夏黎桐泼了冷水:「真是没吃过好东西,这种不咸不淡的味道也算是好吃?」 她骂人的水平真的很高超,一句话骂俩人。 苗绘尴尬极了,却又很担心祁俊树会生气,赶忙看了他一眼,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祁俊树并没有生气,淡淡地回了句:「不用管她,她觉得不好吃是因为野猪吃不了细糠。」 夏黎桐:「……」 行!好!祁俊树,你给我等着吧! 吃完饭后,她又当起了甩手掌柜,怀揣着一种打击报復的心理,把行李箱拉回了原位,再度盘着腿坐到了门口,一边悠闲潇洒地喝着下午茶,一边用平板刷剧,刷的是英剧:《九号秘事》,还不停地模仿英式发音,一边模仿一边哈哈地笑,整就是一个「旁若无人」的状态,丝毫不理睬在一旁忙忙碌碌的祁俊树和苗绘,还在心里暗搓搓地想:其实我完全可以坐在沙发上看剧的,但为了不影响你们俩干活儿,我特意把客厅给你们让出来了,独自一人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还不够善解人意么? 祁俊树真是恨不得把夏黎桐吊起来打一顿,但又实在是懒得再搭理她了,反正她一直是个软硬不吃的无赖,没有道理可讲;苗绘则是不敢打扰去夏黎桐,也愿意帮着祁俊树安装家具。他们两人合力组装了一下午,终于把客厅里面所有的家具全部装好了。 最后安装的是鞋柜。又是美式復古实木风。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沉了。 祁俊树和苗绘一起把鞋柜组装好之后,一人一边抬着鞋柜的四角,步履维艰地朝着门口的玄关走。夏黎桐刚好就坐在过道中间,并且丝毫没有注意到累死累活地搬东西的俩人。祁俊树彻底炸了,一脚踹到了她的行李上:「滚一边去!」 「哗啦」一声响,她的平板和茶具掉了一地,虽然没有碎,但夏黎桐还是被激怒了,怒不可遏地抬起了头,然而在看清楚他们俩人的状态之后,她瞬间心虚了起来,主动把自己的行李箱往后拉了拉,又默默地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苗绘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祁俊树,好像没人能让夏黎桐这么理亏。 「拦路石」终于「滚」到了一边去,祁俊树再次与苗绘合力,抬起了沉重的鞋柜,朝着玄关走。 夏黎桐放眼扫了一眼客厅,这才发现所有的家具都已经被组装好了,立即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了几条桌布,按照尺寸挨个去铺到了厅柜、餐桌和茶几上,然后又把那套漂亮的茶壶摆在了茶几上,紧接着,又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了两个田园风的抽纸盒,在茶几和餐桌上各放了一个,之后又陆陆续续地从箱子里拿出来了好多东西……她的那个行李箱像是个百宝箱,能源源不断地变出来宝贝。 等她的行李箱被掏空的时候,客厅也被布置的差不多了。 把最后一组从景德镇订购的装茶叶的陶瓷罐子在茶几上摆好后,夏黎桐志得意满地抬起了脑袋,看向了站在玄关处的祁俊树和苗绘:「怎么样?好看吧?」 祁俊树四处打量了一圈,难得一次没有揶揄她,点了点头:「还行。」 苗绘也是用力点头:「超级好看,画龙点睛,房间都变温馨了!」 小白花还挺会说话的——夏黎桐相当满意,然后,长长地嘆了口气,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歪:「哎,忙了一下午,真是累死我了。」 祁俊树:「……」 苗绘:「……」 祁俊树都被气笑了:「你他妈顶多忙活了十分钟,就累死了?」 夏黎桐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脑力劳动,负责软装部分,很费心思的!」 祁俊树:「……」 真是常有理,正理没有就说歪理,浑身上下都是理! 但忙了一下午,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和她计较了,只说正事:「怎么分房间?」 夏黎桐傲娇地说:「我才不参与分房间的无聊项目呢,那间带卫生间的主卧是我的,剩下两间你们自己分吧。」 祁俊树:「……」怪不得不参与呢,合着是已经给自己分好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了苗绘:「你想要哪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苗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从夏黎桐说出那句「剩下两间你们自己分吧」这句话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中了:「我、我也可、可以有房间么?」 祁俊树点头:「嗯,你可以。」 夏黎桐:「但是你要管好自己的嘴。」她心疼桌布,于是脱了自己的鞋,双脚-交叠搭在了茶几上,背靠沙发,双臂抱怀,笑盈盈地看着苗绘,「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和他认识,也不可以把这里的地址透露给任何人,哪怕是你爸妈都不行,不然空出来那间房子就用来放你的舌头。」 「……」 放她的舌头? 是要把她的舌头割掉的意思么? 夏黎桐好像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就算不能,她也一定会很生气……苗绘害怕地抿了抿唇,怯怯地看了身边的祁俊树一眼,但这次祁俊树并没有帮她说话,显然他是支持夏黎桐的。于是她立即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一定可以保守秘密!绝对不会出卖他们两个!同时用力地朝着夏黎桐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夏黎桐满意地勾起了唇角:「我相信你。」 苗绘很开心,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富足,不仅得到了祁俊树的信任,还得到了夏黎桐的信任——他们三个是好朋友呢!她有了两个好朋友了! 紧接着,夏黎桐突然又问了苗绘一句:「对了,你知道我们俩个要在这套房子里做什么事情么?」 苗绘摇了摇头。祁俊树蹙眉,满含戒备地看了夏黎桐一眼。 夏黎桐一脸认真,煞有介事:「我们俩准备在这里、偷情。」 祁俊树:「……」 「啊、啊?」苗绘十分为难,她知道夏黎桐是在胡说八道,但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而且,她也确实是有些疑惑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合租一套房子呢?夏黎桐又为什么要骗她祁俊树有女朋友呢?难道是因为夏黎桐喜欢祁俊树?但是,感觉又不像,与其说她喜欢祁俊树,倒不如说她把他当成自己人,可以随意的对待和挖苦,祁俊树对她也是一样。换句话说,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很熟,超出一般友谊的那种熟,但又没有上升到爱情的程度,更像是、亲情?知己? 听到「偷情」两个字后,祁俊树都被气笑了,一边笑一边点头:「是,就是,我是30号那天的公关,但是前面二十九个我都不认识。」 夏黎桐:「……」 真是一个讨人厌的毒舌啊。 苗绘勐然咬住了下唇,努力地憋笑。 祁俊树懒得再懒得时间,安排好房间后,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对夏黎桐说:「没事我们就走了。天黑了,我先送她回家。」 苗绘一愣,心中一暖,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烫,紧张地抿着唇,悄悄偷看了身边人一眼。 夏黎桐察觉到了苗绘的小动作,唿吸一顿,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好说的呢?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且现在确实是有点晚了,苗绘家的周边环境又不太安全,让她自已一个人回去她也不放心。胸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轻嘆,最终,夏黎桐只是对苗绘说了句:「行,你们先走吧,到家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嗯,好!」苗绘点了点头,然后关切地询问夏黎桐,「那你怎么回去呢?」 夏黎桐:「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回家。」 祁俊树走进客厅,从厅柜上抓起了自己的书包和苗绘的保温袋:「对,不用管她,公主有专车来接。」 夏黎桐冷哼一声:「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有专车来接,我就是比你高贵!」 祁俊树没再理她,直接带着苗绘走了。 在楼梯间等电梯的时候,苗绘没忍住小声说了句:「你干嘛要那么说呀?她就算是有车来接,我们也不能不管她呀。」 祁俊树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一样,温声说道:「电梯来了。」 夏黎桐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 正事已经做完了,现在,可以找孟西岭玩一玩了。 她点开了黑名单,终于把孟西岭从里面放了出来。她要让孟西岭开车来接她。 刚才祁俊树阴阳怪气她那一句,无非是想知道她怎么回家,就是不会好好说话。那她也不好好回答,互相伤害呗,谁怕谁? 随后,夏黎桐点开了和孟西岭的聊天框,本来想给他发个附近公园的地址,但发定位的时候她才发现,距离这座小区不到两公里的地方竟然有条河。于是乎,直接把河的定位给他发了过去,并留言:【我不想活了,三十分钟之内你要是赶不到这里,我就从桥上跳下去!】 之后过了还不到半分钟,孟西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第30章 地图上显示, 那条河名叫「创新河」,是东辅河的一大分支。这个地图app上还带有游客评论区,夏黎桐无意间扫了一眼, 竟然扫到了「黄泉河」的字眼。 怀揣着一种猎奇的心理,夏黎桐特意去网上搜了搜「创新河」, 然后才得知这条河曾经叫「流安河」, 由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其上游地区被开发成了工业园区,于是这条河的名字也随之被改成了「创新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而如今那片老旧的工业园区已经逐渐被废弃了,成为了不少流浪汉和社会闲散人员的据点,外加这条河又地处偏僻、环境萧然,极易吸引来内心压抑的消极人群, 所以经常会有自杀者的尸体从上游顺流而下,漂流至下游地段,于是这条河就被赋予了一个十分阴间的名字:东辅黄泉河。 在网页上看完各位网友们的「科普」以及各种有关这条河的灵异故事后,夏黎桐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附近的小区房价和租金都这么便宜——合着是因为广大人民群众觉得住在「黄泉」附近晦气, 风水不好。 但她可没这么多讲究,因为她向来是个超级自负的人, 连漫天神佛都瞧不进眼里, 更别提孤魂野鬼了,而且国家都说了, 要相信科学!但如果非要逼着她说出一个内心信仰的话, 那就是:奋斗。 只有努力奋斗、脚踏实地的人, 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是的,没错,她就是这么卷! 用地图做好导航后,夏黎桐关了房子里的电闸,独自一人出了门, 摸黑去寻找那条「黄泉河」了。她这一路上都没接孟西岭的电话,按照导航指引,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找到了那条河。 夜幕已经彻底降临,周围却没有路灯,站在大桥上往下看,漆黑的水域如同深渊一般带着一股诡异的吸引力,不断引诱着桥上的人往下坠。 三月天寒,一阵冰冷的夜风吹过,夏黎桐不禁打了个寒战,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冻得。她双臂抱怀搓了搓胳膊,满心嫌弃地想:我就算是真的不想活了,也不会跳水自杀,任何地方的水都不行,无论是河还是井。死的痛苦就算了,关键是死相还不好看——身为美女,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优雅! 突然间,她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地响起了。 四周空旷无人,这阵猝然响起的欢快铃声就显得有点惊悚了,像是废弃的游乐场中突然响起的午夜歌声。夏黎桐却没有理会,转了个身背对着栏杆,双手后撑,借力一跳,稳稳地坐在了栏杆上。 潺潺的流水声从身后传来,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阴森且晦暗不明的。 但她很喜欢这种独坐在黑暗中的感觉,无论神、佛还是恶鬼都要经受她的窥视,像是镇守着冥界的鬼阎王,让她的内心满足又自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下坐着的栏杆有点冻屁股,这让她想到了美剧《权力的游戏》里面的铁王座……啧,坐着肯定不舒服,硬邦邦的就算了,还夏天烫屁股冬天冻屁股,但人都是欲-望的奴隶,心甘情愿地进行自我折磨。 一簇强劲的亮光照破了她眼前的夜色,夏黎桐微微眯眼,朝着大桥左边看了过去,熟悉的白色奥迪轿车很快便出现在了的视野范围内,渐渐停在了她的正前方。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孟西岭迅速下了车,甩上车门,快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罩着一件灰色的西装马甲,搭同款的西服裤,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呢子大衣,脚踩做工精湛的黑色皮鞋,整套穿搭风格既成熟又沉稳,看样子不像是从家里赶来的,不然不会穿得这么正式。 不过他此时此刻的面部表情就没有穿衣风格那么沉稳优雅了,清俊的眉宇间尽显无奈和焦急,脚下的步伐也很急切。 然而孟西岭才刚踏上路沿,夏黎桐就喊了一声:「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孟西岭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以为她又在跟他开玩笑,所以并没有停下,反而大踏步朝她走了过去,神色严厉,不容置疑:「下来!」 夏黎桐:「……」 行!好!竟然敢凶我! 她直接张开了双臂,勐然朝后仰了过去。 孟西岭神色一僵,电光火石间便朝她沖了过去,先用力抓住了她的一侧肩膀处的衣服,把她往自己怀里拉的同时用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把她锁在了自己的怀中,但依旧惊魂未定,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疯了么?」 夏黎桐没说话,双手抱着他的身体,把耳朵贴在了他的心口,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节奏又急又快又重,像是胸膛内藏着一面鼓,正被迅勐地敲打着,胸肌都绷紧了。 看来是真是被吓到了。 看吧,你还是在乎我的——她的内心有些小得意,然后扬起了脑袋,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目光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掉不下去的,我用脚勾着栏杆呢。」 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孟西岭的脸色已经有点发青了,盯着她厉声训斥:「万一真掉下去了呢?」 夏黎桐满不在乎:「掉就掉吧,无所谓的,反正我会游泳,顶多就是水有点冷。」 真是欠揍到家了! 孟西岭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开始飙升了。 为了不被气死,他立即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和冷静,然后,一字一顿地警告:「你、现在,最好给我老实点!」 呦呦呦,还开始威胁我了?夏黎桐一脸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为什么呀?」 孟西岭:「因为我现在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夏黎桐还挺善解人意:「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想!」 孟西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听话的小孩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夏黎桐:「……」 你之前还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听话的小孩儿呢! 她气得眉毛都拧了起来:「我就知道你现在肯定是开始讨厌我了,对我一点也不好了,不仅一个月不理我,还一见面就对我这么凶!」 孟西岭:「……」 到底是谁不理谁? 他被她整整拉黑了一个月,不止是微信拉黑,而是全方位社交拉黑,连手机号都被拉黑了。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找她,当面和她谈一谈,却又缺了那么几分勇气。他不敢去见她,担心事态会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他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需要认真的思考一下,该怎么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 然而解决方案还没想出来,他就开始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那天在医院,她生病了,高烧才刚退,头一天晚上又目睹了延卿自杀,心里难免会脆弱一些,对他的依赖感高一些是正常的;而且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来和他分享,担心他会离开她也是正常的;再说,她的性格本来就喜怒无常,在身体虚弱的状态下偏激一些也情有可原。 他不能因为她在安全感缺失的状态下表现出的言行举止而断定她对他的感情不正常。 是他想多了,误会她了。 他甚至对她产生了几分愧疚的情绪,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后背,解释道:「我最近太忙了。」 夏黎桐问:「你刚从公司来么?」 孟西岭:「不是,去参加朋友的宴会了」 「哦。」夏黎桐心想:怪不得穿得这么正式呢,原来是去当交际花了。 她又说:「你猜猜我为什么来这里?」 孟西岭想了想,嘆了口气,实话实说:「猜不到。」 夏黎桐:「我刚好也不想告诉你。」 「……」 孟西岭知道,她现在绝对又是在没事找事,又嘆了口气,直接把她从栏杆上抱了下来,同时询问:「吃晚饭了吗?」 夏黎桐摇头:「没呢。」 孟西岭:「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 夏黎桐却又摇了摇头,像个小孩子似的一板一眼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家,我家里有饭,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孟西岭瞬间又回想起来了她给他转帐的事儿,心累到了极点:「是我主动请你吃饭,我主动要求送你回家,你百般拒绝,我不依不饶,可以么?」 夏黎桐还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孟西岭哭笑不得,感觉这傢伙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上车后,夏黎桐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遮光板,扣开了小镜子上的盖子。上次留下的那半枚指纹印还在,她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然后从储物箱中抽出了一张卫生纸,把镜子右下角的那片指纹擦掉了,又美滋滋地对着镜子孤芳自赏了一番,趁着孟西岭不注意,把一根头髮压在了镜子上,扣上盖子,推上了遮光板。 车开进市里后,孟西岭问她想吃什么?夏黎桐说想吃日料,孟西岭就带着她去了一家比较高端的日料店。 吃饭的时候,夏黎桐漫不经心地询问了一句:「那个二百五的妹妹后来又联繫你了么?」 孟西岭:「……」他简直是无奈至极:「桐桐,你不可以随便骂人。」 夏黎桐耸了耸肩:「我又没提二百五是谁,你干嘛反应这么大?说明你对号入座了!我一提二百五你就想到了他!」 孟西岭:「……」 老了,真的老了,不仅玩不过当代年轻人,还说不过。并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对号入座了…… 他嘆了口气,回了句:「没什么好联繫的。」 「哦。」但是夏黎桐清楚,这句话是有深层含义的:周汐后来确实主动联繫过他,并且一直在追求他。不然他一定会直接回答:没有。 但是他、不想跟她说实话。 吃完饭,孟西岭就把夏黎桐送回家了。 今天周六,夏秋白回来的早,夏黎桐一进家门,夏秋白就问了句:「去哪了?阿姨说你一大早就走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夏黎桐把小布丁从脚边抱了起来:「去找孟西岭了。」 夏秋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现在,她只要一听到「孟西岭」三个字就头大。 「你为什么总要去找他?他也不是你的亲哥哥。」她恼怒,却又无奈,「你们俩非亲非故,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像什么话?」 夏黎桐一边抱着小狗朝着楼梯口走一边说:「他同意我去找他,也喜欢让我去找他,他还天天带我吃好吃的,带着我出去玩,给我买好东西,我为什么要迴避他?他对我好,我以后找男朋友也要找他这样的。」 夏秋白僵了一瞬,呆滞地望着女儿上楼的背影,逐渐心生惊悸。 孟西岭送完夏黎桐之后就直接回家了。他爸孟利嵩这几天也在他家——前几天,孟利嵩心血来潮报了一个一对一的高尔夫培训课程,因为场地离儿子的家近,所以就暂时搬来他这里小住了。 孟西岭到家的时候,他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皎皎和花狸子一如既往地粘人,他一出现,它们俩就朝着他跑了过去,扑在他的小腿上求抱抱。 孟西岭弯下腰,一手一只把两个小傢伙从地上抱了起来,同时问了他爸一句:「你们几个吃晚饭了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孟利嵩挺无语的,心想:我这个当爹的都和两只猫一个等级了,吃没吃饭都是一起问的。 嘆了口气,他回:「吃了,我喝的粥,给它们俩煮了鸡肉,营养膏也餵了。」 「嗯。」孟西岭放心了,「我去洗澡。」随后便抱着两只小傢伙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你等一下。」孟利嵩忽然喊住了他。 孟西岭脚步一顿,回身看向了他爸:「怎么了?」 孟利嵩目光有些闪烁,为难地攥了攥手中的遥控器:「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孩?」 孟西岭蹙眉:「你问这个干嘛?」他倒不是在顶撞他爸,而是真的奇怪,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爸从来不会关心他的私事,这是破天荒第一次。 孟利嵩哈哈地笑了一下:「我是你爸,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不应该?」 孟西岭只回了句:「我不急。」 「哦。」孟利嵩又是哈哈一笑,「该着急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两三岁了。要是身边有合适的就试一试,不然大家会觉得你有问题。」 「……」 显而易见,他爸是在旁敲侧击他。 孟西岭嘆了口气,开门见山:「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利嵩脸上堆着的笑容逐渐消失了,默了一默,沉声开口:「你夏阿姨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希望我可以出面和你沟通一下,让你以后不要总是去找桐桐,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男女有别。」他又特意提醒了一句,「虽然我和你夏阿姨已经离婚了,但桐桐还是你妹妹,你是她哥哥,注意一下分寸和尺度,免得、让人家说闲话。」 孟西岭怔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失神,微微张了张薄唇,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孟利嵩又说:「你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女孩的话,就试着接触一下,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早点稳定下来我就放心了,你夏阿姨也能放心了。」 孟西岭沉默许久,终究还是向着父亲妥协了:「我知道了。」 第31章 四月中旬, 夏黎桐的大学offer下来了,她成功申请上了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但说实话,得知结果的那一刻, 她的内心并没有很兴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喜悦都没有,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她努力了,就应该收穫结果,被录取是天经地义, 没什么好欢唿雀跃的。 但是她妈的反应就没她这么淡定了。 夏秋白比夏黎桐激动的多,比她自己申请上大学还要兴奋,不仅大张旗鼓地做了宣扬,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女儿被名校录取了, 还早早地就开始着手准备她出国留学期间要用的东西了。 虽然夏黎桐并不喜欢她妈的高调, 但也没有阻拦她, 因为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儿会去阻止母亲的扬眉吐气。她甚至还跟着她妈回了一趟已经毫无记忆的老家, 把村子里那些从来没见过面的远房亲戚邻居们见了一个遍。他们都夸她长得漂亮,说她长得像妈妈;他们还总是叮嘱她,一定要对妈妈好, 因为她的妈妈不容易。 但她知道,她的脸上除了那双眼睛之外,其余的部位长得并不像妈妈,更像是那个抛弃了她们母女的男人。 她也知道她的妈妈把她养这么大不容易,所以呀,陆家的那笔帐她会一直记着, 直到陆兆铭跪在她面前磕头认错为止。 对了,她还一直等着陆家人来找她要器官呢,结果这家人却一直没来……嘁, 真没意思,性命攸关的事情还能这么拖拖拉拉的么?还是嫌陆靖的命太长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周燃在撒谎,但是无所谓了,反正周燃也是要死的猎物了。刀俎不和鱼肉计较。 五一假期,苗绘约夏黎桐出来玩,夏黎桐欣然应允,因为学业的事情已经暂时尘埃落定了,可以稍适放松一下,再说了,人就是要学会劳逸结合,这样才能在以后的人生路中更好的捲起来! 苗绘想去游乐场玩,但却被夏黎桐一票否决了,因为天太热了,烈日炎炎,去游乐场玩会被晒黑。苗绘也不敢反驳她,只好询问夏黎桐想去哪里玩。夏黎桐思考了一下,直接做出通知:去陶艺馆做手工。 苗绘没有异议,乖巧地接受了通知。 陶艺馆是夏黎桐选的,位于东辅市南边的一个名为「大浪淘」的文创园区内。 这片文创园是由废弃的旧工厂改造而成的,内部风格极具多元化,以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工厂车间风为主,以现代化艺术风格为辅,钢铁机械与抽象艺术的相互碰撞,现实与理想的相互结合,成功打造出了一片文艺青年的乌托邦殿堂。 苗绘一踏入园区内,就感受到了「艺术」的气息:只要是肉眼能看见的墙壁和井盖上,皆覆盖着大大小小的彩绘涂鸦,创作思路相当的桀骜不羁,绘画风格也是相当的大胆创新不拘一格,看得人瞠目结舌、眼花缭乱。 这里面的原创设计店和咖啡馆也五花八门多不胜数,并且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个纹身店和艺术类的工作室。 苗绘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工作室中有私人的,有团队的,还有对外开放的培训班……总而言之是艺术家们的集聚地。她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里面的一切,一边按照夏黎桐给的地址寻找一家名为「酒瓶艺术家」的私人绘画工作室。 但是园区内的面积颇大、地形复杂,加之五一来这里玩的人特别多,苗绘顶着烈日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了四车间路十三号——四和十三,真是精准地踩了东西方所有迷信人士的雷点,看来这间工作室的老闆绝对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与此同时,苗绘的心里还有点奇怪:大门还是锁着的,说明真的不对外开放,可既然是私人工作室,又怎么能允许她们来这里做陶艺呢? 她犹豫了一下,好奇地把脸贴向了身前的黑框玻璃门。 一楼的面积不大,光线有些昏暗,但她还是能够看到,室内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是一段灰黑色的钢铁楼梯,楼梯旁边摆着一套工业风的沙发和三个大号的积木熊,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屋子里面也没人。 大门旁边的砖红色墙壁上挂着一块银色的九字格键盘,看样子是开锁用的,但苗绘不知道密码,只好摁下了门铃。 没过多久,楼梯上忽然出现了一抹亮红色,苗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才看清楚,是一位身穿红裙的高挑女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好性感啊——这是苗绘在看清女人的模样后出现的第一反应——她穿着一条修身款的吊带裙,身材曲线极为曼妙;乌黑的长髮烫了卷,随意披散在肩头,伴随着她轻盈的步伐一摇一摆,风情万种;她白皙修长的锁骨出还文着一只黑天鹅,羽翼丰满的双臂微微张开,像是行将起飞,又像是在收翼降落。 苗绘都看呆了。 女人走到了门前,为她打开了大门,同时开口:「苗绘?」 「嗯,是我。」苗绘连忙点了点头,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女人笑了一下,侧身让路:「进来吧,桐桐还没来,你可以上楼等她。」 苗绘点了点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姐姐。」 「不客气。」女人关上门后,领着她上楼,在楼梯上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米璨,你可以和桐桐一样喊我米姐姐。」 苗绘立即乖乖地说:「好的,米姐姐。」又赶忙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苗绘,苗圃的苗,彩绘的绘,和夏黎桐是同班同学。」 「我知道,桐桐和我说了。」米璨又问了句,「你申请了哪个大学?和桐桐在一起么?」 苗绘摇头:「不是的,我申请了耶鲁,我们不在一个州。」 米璨满含惊嘆地笑了一下:「哇,耶鲁,你是个学霸呀。」 面对夸奖,苗绘总是很不好意思:「也没有,运气好而已。」 说话间,她们已经顺着楼梯来到了工作室的二楼。苗绘才发现,这里比一楼大得多,单是她眼前的这个画室就能有一百多平方米,比她家还大,更别提还有其他的房间了。她惊讶张了张嘴,不禁感慨了一句,「这里好大呀。」 正对着楼梯口的那面墙是一整扇落地窗,视野开阔而明亮;左边靠墙一边摆放着一排黑色的铁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颜料和画布;右边则靠墙摆了一排画板,大得能有一张地毯那么大,小的只有巴掌那么小;中间的区域错落有致地放置着几张工作檯、几幅画架以及一张白色的床垫,床垫上还铺着枕头被褥,看起来是可以睡人的。 米璨对苗绘说了句:「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我去给你泡杯茶。」 苗绘慌忙地摆动双手:「不用、不用!」 然而米璨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顺着走廊走进了茶水间。 苗绘有些手足无措。虽然米璨让她随便找个位置坐,但她怕自己不小心弄乱她的东西,所以不敢乱动。等米璨端着托盘迴来的时候,她依旧生怯又不安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背包带,像极了一只胆小的鸡仔。 米璨都被逗笑了:「你干嘛要一直站着?」 苗绘的脸颊微红,实话实说:「我怕不小心弄乱你的东西……」万一弄坏了,还要赔钱。 米璨又笑了:「你可真是个老实人。」她朝着一张不怎么乱的实木桌走了过去,把托盘放下后,收拾了一下桌面,「坐这里吧,一会儿你们就在这张桌子上玩。」 苗绘这才舒了口气,朝着米璨允许的那张桌子走了过去,乖乖巧巧地坐在了桌边。米璨坐到了她的对面,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乖乖女标配牛仔背带裙:「你和夏黎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她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惊奇,「她竟然愿意搭理你……嗯、我是说你看起来很乖巧,没有别的意思。」 苗绘先为这杯送到她面前的茶说了声「谢谢」,然后才回答:「有一次我被班里面的几个坏男生欺负了,她救了我。」 米璨轻笑一声:「哟,真是看不出来啊,那个死妮子竟然还会见义勇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苗绘:「……」 米璨的心中像是挤压了不少怨言,不吐不快地说:「那个妮子和正常人就不太一样,正常人第一次来人家的地盘,差不多都会像你一样,小心又客气,生怕弄坏了主人的东西,她倒好,不仅不感激我收留了她一晚上,还在第二天早上一睡醒就开始乱翻乱看,恨不得把我这里翻个底朝天,你让她注意点,她还振振有词,」她忽然将眼梢一吊,开始模仿夏黎桐说话,「你这些画堆这儿不就是因为卖不出去么?我翻翻怎么了?万一中有相中的我就买了,我可是你的潜在客户,你最好对上帝客气点!」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调,米璨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把夏黎桐的那副趾高气昂和高傲自满表现的淋漓尽致,苗绘都被逗笑了。 米璨的表演收放自如,瞬间恢復了原貌:「你听听这话,简直是要把人气死。还有,你去给她泡茶,她连句谢谢都不说,还挑三拣四地说你的茶叶不好,喝起来又苦又涩,不上档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苗绘又忍不住笑了——这种四处得罪人的行为真的很夏黎桐。 米璨也笑了,又感慨了句:「她这人啊,真的很不知好歹,那天晚上要不是我把她从夜店里面领了回来,她早就被人捡尸了,不道谢就算了,还说我的茶叶不上档次。」她撇了撇嘴,不满地说,「死妮子!」 苗绘一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夜店?」 米璨:「是啊,在夜店。那年她才十六岁,就敢自己跑去夜店,真是不怕危险。」她又说,「她的酒量也不行,三杯就倒,竟然也敢去那种地方。」 苗绘:「那她、为什么要去夜店啊?」 米璨:「我哪知道,反正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跟她当朋友可要多注意一点,别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你竟然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夏黎桐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米璨和苗绘同时看向了楼梯口。 夏黎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短袖,a字款牛仔裙,双腿修长笔直,腰肢不盈一握。她还扎着高马尾,露出了白皙傲人的天鹅颈,身姿高挑又纤细,即便是不看脸,也足以令人眼前一亮;看脸的话,那就更惊艷了。 苗绘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和自己比起来,夏黎桐真的很完美,不仅先天条件好,还有资本肆意生长,桀骜不驯。紧接着,她又好奇地想:向她这么完美的女孩子,真的也会有烦恼么? 米璨则是笑盈盈地看着夏黎桐:「小丫头又变好看啦。」 夏黎桐一边朝她们这桌走一边冷冷地回:「少跟我套近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坏傢伙。」 她真的很不客气……苗绘唿吸一滞,顿时紧张了起来。米璨却神色泰然,气定神闲地回了句:「实话也不让说啦?你这个丫头是不是越来越霸道了?」 夏黎桐往桌边一座,姿态傲然:「美女霸道一点怎么了?犯法了么?」 米璨:「哟,恃美行兇呀?」 夏黎桐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之后,皱了皱眉,又开始挑毛病:「去年的茶根么?难喝死了,不上档次!」 米璨像是早有预料她会这么说,无奈一笑,看向了苗绘:「看到了么?刁蛮极了!」 苗绘也不敢接话,只好把话题岔开,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兴致勃勃:「我们今天玩什么?」 夏黎桐眉头一拧:「不说了做陶艺么?」 苗绘十分尴尬:「我、我忘记了……」 米璨嗔了夏黎桐一眼:「你这死妮子怎么对谁都这么兇巴巴的?小心以后孤独终老!」然后笑意盈盈地看向了苗绘,十分温柔地说,「我这里材料丰富,你想玩什么都可以。想捏泥的话我就教你做陶艺,不想捏的话我还可以带着你画画、做皮具,我这里还有一些鸡血藤,也能带着你做手镯。」 夏黎桐抢先发言,态度蛮横:「我就要做陶艺!」 米璨瞪着她:「没问你!」 夏黎桐:「……」哼! 其实苗绘不是很想捏泥巴,但是又怕夏黎桐不高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怯怯地说:「我、我想做手镯。」 不等夏黎桐开口,米璨就笑着回了句:「行啊,刚好我也想做手镯,我们一起。」又瞥了夏黎桐一眼,「让她自己玩泥巴去吧!」 夏黎桐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暗搓搓地在心里想:行!好!你们俩竟然不带我玩!那我也不和你们俩玩了,我就要捏泥巴!捏出不同的烟火! 米璨去工具间拿材料的时候,夏黎桐还特意叮嘱了她一句:「多拿点泥,我要捏好多东西!」 米璨无奈:「知道啦!」 材料和工具备齐,大家就开始做起了手工。夏黎桐单独坐在一边,米璨和苗绘并排坐在她对面。 夏黎桐在学校上过陶艺选修课,再加上她本就有美术功底,所以不需要米璨手把手地教她捏,那些工具她也都会用,自己就能搞定一切。没了夏黎桐的干扰,米璨就能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苗绘身上,手把手地教她做鸡血藤手镯。 夏黎桐正在给手中的泥杯子塑形,突然听到米璨问了苗绘一句:「两只都你是自己戴的么?」 苗绘声音小小的,语气中透露着羞赧:「不是的,其中一只要送人。」 米璨笑着问:「哦~是男朋友么?」 苗绘赶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就是普通朋友!」 米璨不依不饶:「你那为什么不送人家一对呢?干嘛要自己留一个?」 苗绘羞得说不出话。夏黎桐撩起眼皮瞧了苗绘一眼,发现她的脸都红的要滴血了,冷幽幽地对米璨说了句:「你那么关心她干嘛?怎么不问问我呢?我也是送人的!」 米璨瞧了一眼她手中的泥胚:「玫瑰?」 夏黎桐:「玫瑰样式的茶杯。」把她初具模样的泥胚托在手心,得意洋洋地向对面俩人展示,「怎么样?好看吧?」 苗绘看米璨不再关注自己了,立即在心里舒了口气,同时冲着夏黎桐用力点头:「嗯!超级好看!」 米璨:「你要送给谁?」 夏黎桐:「我的那个活菩萨老哥哥。」她又说,「他快过生日了。」 米璨知道夏黎桐有个继兄,无奈一笑:「说人家老也就算了,还讽刺人家是『活菩萨』,你怎么对谁都这么不客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夏黎桐满不在乎:「他本来就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活菩萨,我等凡人都吃过的苦头他一样没吃过,还不允许我调侃他两句了?凭什么?他活得比我幸运,就该忍着我的怨气,不然也太不公平了。」 「……」 苗绘都被夏黎桐这番话震惊到了,呆愣愣地看着她,眼神中透露着难以置信: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夏黎桐并非如此,她好像根本不会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她只在乎自己,只要自己活得不痛快,就一定要去拉个垫背的。可以这么说:她怨天尤人,又理直气壮,觉得理所应当。 米璨也是无话可说,但她心里清楚,夏黎桐就是这种人,尖酸刻薄又自私自利。轻嘆口气,她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还以为你也是要送给男朋友的呢,还奇怪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以后不会成为我的男朋友呢?」 米璨一愣,苗绘也是一愣,同时向她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夏黎桐:「我妈和他爸早就分开了,我们现在不能算是兄妹,我早就不喊他哥哥了。」 米璨微微眯眼,瞧着她,问:「就算是哥哥,你也不在乎吧?」 夏黎桐扬起了唇角:「是的话更刺激。」 米璨想了想,点头:「那确实,有禁忌感的东西都刺激。」 苗绘听着她们俩的对话,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却越抿越紧,像是一只闯入了原始丛林的小白鼠似的,整个人震惊到了极点:搞艺术的人们还真的是、不拘小节呀。 夏黎桐却又说:「不过无所谓了,刺激的事情多了去,我干嘛要和一个活菩萨玩刺激?只要他能哄我开心,我就会一直喜欢他。」 米璨:「他要是不能呢?」 夏黎桐耸了耸肩:「那就不喜欢了。」 米璨:「仅此而已?」 夏黎桐:「怎么可能?我一直很讨厌他的不识人间疾苦,只是因为他能哄我开心我才能容忍下去,要是有一天他不能哄我开心了,我就忍不了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甚至还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却足以让听者心悸。 苗绘怯生生地看着夏黎桐,突然觉她有点可怕……她对自己的喜欢不加掩饰,对自己的厌恶也不加掩饰,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她竟然能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同时用在一个人身上。她是真的喜欢么?还是扭曲的自尊心在作祟? 「那、如果、你要是忍不了他了,你会怎么做?」苗绘小声地问了句。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那就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呀,让他明白一下什么是人间疾苦。」又很是认真地说,「大家都是脏兮兮的,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干干净净?我讨厌他的干净,就好像他比我高贵一样,这样不公平。他要是真善良,就应该变得和我一样脏。」 苗绘呆若木鸡,说不出一句话。 米璨不贊同地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巴,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却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即把手机从桌面上拿了起来,同时起身:「我去接个电话。」话音还没落,她就已经离开了,迅速走进了卧室,并关上了房门,但也仅是随手一关,并没有将房门关严,留下了一道虚掩着的小缝。 断断续续有声音从门缝传进工作间—— 「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只要半个展厅!」 「嫌我水平不够?其他那些能入展的都比我高级么?」 「你放屁!」 「是、是、怪我没名气,怪我没天份,怪我没个好爹,不能给我铺条好路!」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急,像是在和谁吵架。苗绘屏住了唿吸,紧张地朝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听到一样,心无旁骛地捏自己的杯子。苗绘顿时羞耻了起来,感觉自己真的好小市民,竟然偷听人家打电话……她立即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和夏黎桐一样专心致志地做起了自己的手工。 卧室内再也没有声音传出,电话像是被挂断了,但是米璨却一直没有出来。 夏黎桐都已经做好了第二只茶杯,模样和第一只相像,杯身上塑造出了流畅的花瓣纹路,杯口处捏成了花瓣交叠的波浪状,整体造型像极了一只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她自始至终也没抬过一次头,把第二只完工的杯子放到一边后,她又从箱子里抠出来了一块泥,等米璨从卧室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捏好了一个光头的小泥人。在苗绘看来,这个小泥人真是丑死了,绝对是夏黎桐创造出来的最丑的艺术品,没有头髮就算了,还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夏黎桐还给小泥人捏了衣服,让它穿上了一身西装,看起来真是人模人样的。 米璨重新坐到了苗绘身边,惊讶地看了眼她手中的鸡血藤手镯:「都做好了?」 苗绘担忧地看了看她微微发红的眼圈,不安地回了句:「嗯……」 夏黎桐突然把手中的小泥人推到了米璨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询问:「看它像不像你的经纪人。」 米璨先是一愣,看清面前的小泥人后,扑哧一笑:「哈哈,还真有点像。」 「是吧,都是人模狗样的,但你能说它不是艺术品么?」夏黎桐耸了耸肩,说,「艺术这东西,各花入各眼,只要有人捧,再丑的东西也有人趋之若鹜,哪怕那些所谓的艺术家连最起码的创造力都没有。但搞艺术的人啊,就是靠天吃饭,没那个命的话,家境再好也没用,再怎么捧也只能是小红,不然一定会遭雷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苗绘怔了一下,诧异心想:原来她也在偷听啊…… 米璨苦涩一笑:「你怎么还偷听人家打电话呢?还直接说出来了,让我很难堪。」 夏黎桐却置若罔闻:「你有什么好难堪的?每个人花期不同,你的机遇还在后面呢,倒时候那些被强捧开花的,早就在圈内查无此人啦,说不定还会被反噬呢。所以你根本不用难堪,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就行了:他们开花开得早是因为他们运气好,他们年纪轻轻就有名有利是因为砸钱营销了,不是因为他们比你画的好,更不是因为他们比你更有天赋。他们全都是一帮烂人,是他们不择手段地抢了你的资源,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你的能力不够,你迟早有一天会开个展,让他们所有人都高攀不起。」 米璨无声地盯着夏黎桐看了一会儿,倏尔一笑,然后看向了苗绘,感慨:「她这个死妮子吧,虽然尖酸刻薄,但如果把这项技能用在对的地方,还真挺爽的。」 夏黎桐:「……」 我好心安慰你,你还说我尖酸刻薄?真不礼貌! 但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良又大度的好人,不应该计较这些小事,于是又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丑兮兮的泥人身上,继续对米璨说:「你的经纪人也是个狗东西,对付这种人啊不用客气,一巴掌拍扁就好啦。」她又开始拱火,「你想想呀,他不仅出尔反尔撤了你的展出,还狗眼看人低嫌弃你咖位不够,反过来怪你没本事,真是很过分呢!」 米璨心领神会,勐然抬起了右手,一巴掌拍到了那个小泥人的天灵盖上。她几乎是将满腔的怨气和怒火全部发泄在了这一巴掌上面,直接将那个小泥人拍成了一滩泥饼,就连纯实木的桌子都跟着狠狠地震了一下。 夏黎桐笑嘻嘻地问:「米姐姐,你现在还生气么?」 米璨舒了口气,心里畅快多了:「不气了。」又说,「我都把他拍扁了,还气什么?」 夏黎桐点头:「是的,就是,你有生这个狗东西的气的精力还不如把你这里的茶叶换换呢,难喝死了,不上档次。」 米璨:「……」 米璨:「我这可是正宗的云南普洱!」 夏黎桐眼梢一挑:「被人骗了吧?看来你是真没喝过正宗的。」 米璨气不过,又看向了苗绘,继续吐槽:「听到了吗?这丫头压根儿就不会说人话,要是没点过硬的心理素质,早就被她气死了!」 苗绘抿唇笑了笑,却没说话,内心又开始自惭形秽了起来:同样是面对朋友的难过,自己只是空有一腔没用的担忧,而夏黎桐却能够拿出实际行动安慰人……她活得冷漠自私,却又热血尚存,这就是为什么米璨姐姐吐槽夏黎桐的同时又很喜欢她的原因吧?还有祁俊树也是,嘴上明明讨厌死了夏黎桐,却还是愿意和她当朋友。 但与此同时,苗绘也有些奇怪:夏黎桐明明是有善心的,最起码对自己的朋友们都还不错,会竭尽全力地去帮扶他们,却偏偏对她的哥哥「与众不同」——她对他没有善意,一丝一毫都没有,只有高高在上地审判和藐视,甚至是、怨恨。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因为她喜欢他么?可苗绘又觉得不是这样,不是因为喜欢,再说了,谁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怨恨一个人呢?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但是,谁又能看得透夏黎桐呢? 第32章 等夏黎桐她们几个做完手工的时候,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三人都有些飢肠辘辘,夏黎桐准备点几份外卖,却被米璨制止了:「我来点吧。」又笑着说,「我还能让你这个还没上大学的小妮子请我吃饭吗?」 夏黎桐一脸真诚地看着米璨:「但是, 我有钱啊。」 米璨:「……」 夏黎桐:「我不需要靠卖画为生。」 米璨:「……」 夏黎桐:「我不赚钱我妈也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 米璨:「……」 过分了啊! 但其实她明白夏黎桐的意思, 无非是在体谅自己, 就是说话难听的要死。 苗绘也不想让米姐姐请客,毕竟,挣钱不容易,于是也弱弱地说了句:「要不然我们aa吧?」 米璨被她们俩气得不行:「我就算是开不了画展, 也不至于一幅画都卖不出去!有钱请你们俩吃饭!」 夏黎桐没再坚持, 耸了耸肩:「那行吧,你开心就好。」又对苗绘说,「别体谅她了, 她愿意, 骨气十足的穷画家,比咱们的小清高还要清高出三个你。」 苗绘:「……」 米璨:「……」 夏黎桐的说话水平真的很「一流」,一句话能同时阴阳怪气三个人。米璨虽然不知道「小清高」是谁,但好赖话还是能分出来的, 真是恨不得直接把夏黎桐轰出去:「你这死妮子嘴巴这么毒, 也不怕哪天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扔进河里?」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什么河?东辅黄泉河么?」 她这副刀枪不入的嘴脸都让米璨无语了, 但就在这时, 苗绘却弱弱地说了句:「就上个月, 那条河里面还打捞上来尸体了, 是个跳河自杀的女孩。警察说她之前因为学业压力大离家出走了,估计是因为马上就要高考,心里实在是扛不住了。」 夏黎桐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有新闻么?」 苗绘摇头:「那条河的自杀率太高了, 现在都不让报导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米璨嘆了口气:「也是,现在社会压力大,不能做这种负面宣传,影响不好。」 夏黎桐问苗绘:「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苗绘:「我爸是河道管理处的。」她又说,「他给我妈说了这事儿,他们俩还担心我学习压力大,会去效仿呢。但是我才不会呢,我还没活够呢,我想看到每一天清晨的太阳!」 说这话的时候,苗绘的神采飞扬,充满着对明天的嚮往,鼻尖的那颗黑痣小巧而引人注目,夏黎桐勐然僵了一下,瞬间失神——苗绘真的和小棠很像,不仅仅是皮相上的酷似,还有心灵的相似。 小棠曾经也这么的积极乐观,如同一株向日葵一样,嚮往每天清晨的太阳。在幼教职高读书的时候,她还经常憧憬自己以后的人生,她想在毕业后去幼儿园;想每天都和可爱的小朋友们在一起;想一直支持小树读书,因为小树比她聪明的多,是块读书的料,所以她希望他可以一路向前,靠着读书出人头地,过上优越的生活。至于小树,想法就比较简单了,他只想让小棠开心,小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小棠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去做什么,绝不会有半分怨言。 比起和她的关系来说,小棠和小树才是真正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人。他们两个之间不止有友情、亲情,还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情。 但是小棠死了,用一把蝴蝶-刀带走了小树的整个青春。 小树他真的能分得清小棠和苗绘么?活人又拿什么和死人比? 夏黎桐忽然开始后悔了,她不该让小树去见苗绘,不该和小树开这种恶毒的玩笑。 小树说的对,她真是坏到了骨子里……她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的吧? 米璨订了个火锅外卖,特意点了鸳鸯锅。夏黎桐向来对自己的饮食习惯有着超高的要求,所以只在清汤锅里面涮食材吃,并且一口肉都不吃,只吃菜和豆腐,连酱都不占。看的米璨直嘆气:「你呀,要赶上庙里的尼姑了!」 夏黎桐一边优雅地涮娃娃菜一边气定神闲地回:「美女就是要自律。」 米璨半是劝说半是感慨:「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天天想着减肥,顿顿忍飢挨饿,现在快三十了,再看你们,真觉得当初的自己是个傻子,二八年华的女孩,哪里有不好看的?不论高矮胖瘦,怎么看都是美的,随便穿一身校服再扎个马尾就是我现在这个年纪再也追求不到的时尚和大方,青春就是资本呀。」 苗绘立即安慰了一句:「你现在依旧很青春!」 米璨笑了笑:「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小嘴真甜,比夏黎桐那个死妮子贴心多了!」 夏黎桐哼了一声:「青春算是个狗屁,就算是到了七老八十,我也是个美女,岁月从不败美人,败美人的是心态,只要我足够爱自己,谁都败不了我。」 米璨张了张嘴,却没能反驳一个字,因为、事实好像确实如此:「青春」两个字是世俗给众生框定下的圈套,迷惑着大众不断反覆地怀念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从而忽略了现在和以后,但谁能说,现在的自己和以后的自己不是最好的自己呢? 她也毫不怀疑,夏黎桐这丫头,绝对能说到做到,即便是到了耄耋之年,她依然会是个出众的美人,因为她高傲又自满,从不会优先考虑别人的感受,自己痛快最重要,哪怕把身边人全部得罪一个遍,也得先让自己开心了再说。而且她还有着一套极度自我的行事法则,凡事皆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绝不让自己受一丝一毫的窝囊气,心态怎么可能会不好? 吃完午饭后,米璨给了她们俩一些在园区内开办的艺术展的门票:「你们俩要是困了就在我这儿睡会儿,不困的话可以去看看展,都是熟人开的,我这儿最不缺的就是票。」 夏黎桐也没客气,把米璨送来的票照单全收:「那我们就去看展了。」然后才询问苗绘,「你也想去看展,对吧?」 苗绘:「……」 米璨没好气地瞪着夏黎桐:「你都这么问了,人家还能说不么?」 夏黎桐满不在乎:「她有什么不能说不的?不想去就不去呗,我自己去。」 米璨无奈:「你这丫头啊!」 苗绘立即说道:「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想去看展。」 夏黎桐得意洋洋地看着米璨:「看吧,她也想去。」 米璨嘆了口气,对苗绘说:「你不用迁就她,你越是退让,这个死妮子越是得寸进尺!」 苗绘抿了抿唇,为难地回了句:「可我、真的想去看展……」 米璨:「……」 夏黎桐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随后,米璨把她们俩送下了楼,还一人给她们俩拿了一瓶冰镇汽水,让她们俩边玩边喝。 距离米璨的绘画工作室最近的一个展出地点是星空艺术展。到了展馆门口,夏黎桐从一堆五花八门的票里面抽出来了两张星空展的门票,然后把剩下的票全部给了苗绘:「我想只看这一个,剩下的你找别人陪你看吧,我不想看。」 苗绘意外又尴尬:「啊?」其实她的心里还有一点委屈,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说了句,「我也没有别的朋友了……」 夏黎桐下巴微扬,趾高气昂地盯着她:「你没有朋友,还能没有表的堂的兄弟姐妹么?你叔叔家的那两个孩子不是人?你就那么想让他们俩去你家捣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苗绘怔了一下,呆愣愣地看着夏黎桐……原来她都记得呀。 她之前跟夏黎桐抱怨过,她的叔叔婶婶只要一到暑假就会把家里的那两个孩子送到她家,美其名曰是让他们俩来找她这个当姐姐的玩,其实就是想让她当免费的保姆兼辅导老师,给他们俩洗衣服、做饭、补习功课。 拿着一堆免费的门票带着他们俩来这里玩,确实比在家呆着强,最起码不用心烦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了,也不用担心家里会被弄乱或者自己的东西会被他们俩随便翻看,还能卖给叔叔婶婶一个人情。 「谢谢你呀。」苗绘感动又感激地看着夏黎桐,超级认真地说,「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夏黎桐撇了撇嘴,转头就走,还冷冷地甩了句:「噁心!」 苗绘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噁心」而难过,因为她知道,夏黎桐就是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随后,她快速追到了夏黎桐身边,一边举手机一边说:「我们还没有合照呢,可以在星空馆里拍几张照片。」 夏黎桐不置可否:「随你便吧。」但是进入展馆之后,她就为自己的这句话后悔了,因为苗绘真的很喜欢拍照,恨不得走五步就拍一张,并且还总是拉着她一起拍。 刚开始的时候,夏黎桐为了上相好看,竭力摆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嘴脸;后来,实在是拍烦了,索性开始摆烂,每一张照片都是冷着一张脸。可气的是,苗绘竟然没看出来她的厌烦,竟然还夸她拍照的表情很酷,搞得她想笑也不能笑,不然怎么维持「酷girl」人设? 小小的一个星空展馆,她们俩愣是转了一个多小时才转完,苗绘的手机内存都要被照片占满了。 从星空馆里面出来后,她们俩也都不想回家,于是就在文创园内逛了起来。但由于天气太热,所以她们俩只去有空调的地方转,从涂鸦会所转到饰品小店又转到了国际街。 整条国际街上,开设的全是世界各地的特色主题商品店,其中最大的一家是阿拉伯艺术品店。夏黎桐和苗绘一走进这家店,就被眼前金碧辉煌的画面惊艷到了—— 店内陈设的商品琳琅满目。小到酒盏瓷器,大到地毯酒柜,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一样比一样璀璨夺目,看得人目不暇接。外加阿拉伯那边的艺术风格偏华丽,酷爱有规则的排列和富含节奏感的花纹图案,并且其填充色相当的绚丽多彩,众多精緻的商品凑在一起,成功地给人营造出了一种富丽堂皇的奢华感,像是一座宫廷博物馆。 但与博物馆不同的是,这里面的东西都有标价,并且每一样都价格不菲。 店内导购最会察言观色,一看夏黎桐和苗绘就知道她们俩是学生,压根儿就没理会,任由她们俩在店里面随便转。不过她们俩走进店里面后遇到的第一位导购小姐姐还挺好,不像是其他导购一样嫌弃她们俩是没有什么购买能力的穷学生,还给她们俩一人倒了一杯水。 虽然是简陋的一次性纸杯,虽然是难喝的要死的菊花茶,但夏黎桐觉得这个导购的工作态度还是不错的,比其他人强得多,很有礼貌。她还特意看了一眼这位导购小姐姐别在工装左胸口的胸牌,得知她叫:候雪。 可能是一个导购负责一个工作区,候雪是餐具区的,到了地毯区后,又换成了另外一个导购。 年轻的导购穿着黑色的西服工装,扎着马尾辫,脚踩黑色小高跟,脸上化着精緻的妆容,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给她们俩露好脸,神色中流露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和不耐烦,显然是想让她们俩穷学生赶紧走,少在这儿瞎转,影响她心情。好像空气都飘着一股穷酸味,臭得她连眉头都蹙了起来,还朝着餐具区望了望,不屑地瞧了候雪一眼,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不懂礼貌的傢伙——夏黎桐淡淡地扫了一眼她胸口的银色工牌,看到了三个黑色的字:李舟羽。然后,故意大声地对苗绘说了句:「这地毯真好看啊,我要在这里多转一会儿,转到太阳下山再走。」说完,又挑着眼梢看了那名叫李舟羽的导购一眼,嘴角还挂着一抹天真无邪的笑意,「商店开门就是让人转的,我看谁敢把我撵出去。」 李舟羽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青了脸,咬了咬牙,眼神中憋着一股火气。 苗绘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暗流涌动。在地毯展示区最中央的那张展台上,铺着厚厚的一摞阿拉伯地毯,最上面的是一张蓝色藤蔓花纹地毯,旁边标价:96000 九万六?苗绘生怕自己看错了,还特意弯下了腰,瞪大了眼睛看着标价,重新查了查后面有几个零。 事实证明,她没看错,就是九万六! 苗绘不禁咂舌:「好贵啊,一张地毯就要九万多。」对夏黎桐感慨的同时,她好奇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感受一下九万多一张的地毯的手感,然而她的指尖才刚碰到地毯表面,就被站在一旁的导购呵斥了:「不买就别乱摸!」 夏黎桐眉头一蹙,冷冷地看向了李舟羽。 苗绘又羞又尴尬,赶忙把手缩了回来,红着脸说了声:「对不起!」 夏黎桐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厉声训斥道:「你说什么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地毯摆在台子上不是让摸的么?随便摸一摸还能给它摸坏么?」她这话是对苗绘说的,目光却一直盯在那个导购的脸上,眼神锋利而倨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又是个胡搅蛮缠的小市民——李舟羽不耐烦地嘆了口气,烦躁地说:「那张毯子已经有人订购了,摸坏了你们俩穷学生赔得起么?」 夏黎桐都被逗笑了:「那你不是天天摸么?看来你很有钱啊,随便摸也不怕坏?还来这儿当什么导购啊?回家当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多好啊?你爸妈怎么捨得让你这种小公主出来赚这种窝囊钱呢?」 她的声音也不小,语气尖酸又刻薄,附近的顾客和其他导购们都朝着她们这里投来了好奇中夹杂着探究的目光。 李舟羽的脸一下就红了,目光闪烁着,整个人气恼又羞愤。 苗绘虽然有点尴尬,但她不得不承认,米璨姐姐说的是对的,夏黎桐虽然尖酸刻薄,但如果把这项技能用在对的地方,真的会让人感到爽快。 店主听到动静后,很快就赶来了这里。店主是一个中年女人,面相和态度都比李舟羽好得多,但态度却也没多谦卑,也没道歉,不卑不亢地解释了句:「不好意思,她是新来的,还没过试用期。」 夏黎桐笑盈盈地回了句:「煳弄傻子呢?我觉得她可不像是新来的,而且我觉得她好极了。」说完,一伸手,指着面前的地毯堆,盯着那个李舟羽,「就你,过来,给我把最下面的两张地毯抽出来,我买了。」 李舟羽一愣,慌张地向店主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店主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夏黎桐,低声劝说道:「两张地毯加起来将近二十万了,我看你们年纪都不大,不要意气用事。」 夏黎桐冷笑:「怎么?你这店里面的人都什么属性?一个比一个看人低?」 她骂人向来高级,店主挨了骂,却哑口无言,只能吃哑巴亏。 夏黎桐:「别说买两张了,就算是把你整座店盘下来,我也绰绰有余。」说完,她又看向了李舟羽,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抽,从最下面的两张开始抽。」 李舟羽越发不知所措,再度看向了店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店长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店里面出乱子,影响做生意。而且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现在要是不顺着她的意思来,等会儿说不定还会出现更严重的情况。但她还是再度确认了一番:「你真的确定要买?」 夏黎桐笑得灿然:「买,不就二十万么,千金难买我乐意。」 店长心想:看来确实是个不差钱的主,就是不太聪明,花二十万就只为了跟一个小导购置气,那就让她撒气吧,只要她有钱就行——惹恼了她还能让她买走两张地毯,明显是她们赚了,李舟羽还能拿提成,那个小丫头片子是明赢暗输。 在心里面盘算一番后,店长迅速冲着李舟羽点了点头,示意她按照夏黎桐的话做。李舟羽立即朝着摆放着地毯的台子走了过去,谁知,她才刚伸出手,夏黎桐突然厉声呵斥住了她:「让你直接上手摸了么?摸坏了你这种穷酸货赔得起么?」 她趾高气昂,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像是隔空往人家脸上抽巴掌,尤其是「穷酸货」三个字,刻薄极了。 李舟羽浑身一僵,脸红耳热,紧接着眼圈就红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夏黎桐却笑了,满含讥讽:「我朋友还没哭呢,你有什么好哭的?我只不过是把你刚才说过的话还给你,你就委屈成这样了?又当又立的算是个什么品种?」 包括店长在内的所有围观人群这才彻底明白了夏黎桐要买毯子的用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店长知道,今天算是惹到硬茬了,态度立即谦卑了下来,慌忙地对夏黎桐说:「我让她给您道歉,行么?再送您两套茶具,算是我们的赔礼!」 夏黎桐斜眼瞧着她:「哟,现在知道让她给我们道歉了?刚才不还是没过试用期的新人么?当店长的还能前言不搭后语呢?该退休你就退休吧,别不服老,把机会让给有脑子的年轻人。」 她真的很会阴阳怪气,说话还死难听,店长又羞又恼又尴尬,却又不敢反驳她。 随后,夏黎桐收敛起了几分倨傲,多出了几分认真和严肃,盯着店长,一字一顿地说:「不是给我道歉,是给我的朋友道歉,我今天要是听不到这声『对不起』,或者这声道歉没让我满意,咱们就走着瞧。」 苗绘唿吸一滞,意外地看向了夏黎桐。 她没想到,她声势浩大地闹了一番,只是为了替她要一份道歉……她真的很感动,也很庆幸自己能交到这样一个仗义又厉害的朋友。 店长现在只想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假思索地冲着李舟羽说:「小李,快点给顾客道歉!」 李舟羽一直在哭,两只眼圈又湿又红,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欺辱。被店长点了名之后,她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泪,又抽泣着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走到了苗绘面前,哽咽开口:「对不起。」 不等苗绘开口,夏黎桐就冷冷地说了句:「大声点,拿出你刚才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 显然,她对这声蚊子哼哼似的道歉并不满意。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真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能这么计较。 苗绘则是再一次地确认了:夏黎桐这个人,真的很不好惹,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宽容大度」和「适可而止」,她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李舟羽的眼泪再度涌出了眼眶,哭得浑身颤抖,咬了咬牙,强忍住了哭声,努力提高嗓音:「对、对不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因哭泣,她的嗓音含煳不清,但好歹出声了。 夏黎桐没再多说什么,终于满意了。 店长不禁长舒一口气,心想:可算是把这遵大佛送走了。同时和颜悦色地对夏黎桐说:「您看您喜欢那套茶杯?可以去挑选一下,什么样式的都可以。」她也不敢再提卖地毯的事了,生怕又节外生枝。 谁知,夏黎桐却没搭理她,转身朝着下一个展示区走了过去,同时对苗绘说:「走,我们再去转转挂毯区。」然后才回头看向了店长,笑盈盈地说,「我喜欢你们这个店,必须多转一会儿,转到我累了为止。」 苗绘不敢说话,紧跟在夏黎桐身后,但她觉得,夏黎桐这句话,差不多相当于直接对店长说:想甩了我?没门儿! 店长无奈又苦恼,又不敢她走,只好紧跟在夏黎桐身边,亲自给她当导购。 转到后门附近的时候,一对男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女人的声音很清脆,带着难掩的开心与喜悦:「我订的地毯今天到了!」 夏黎桐正在看挂毯,听到女人的声音后,微微蹙了蹙眉,感觉很熟悉。 紧接着,男人的温润嗓音传来:「什么样的地毯?」 夏黎桐僵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后门。 她看到了孟西岭,还有,挽着他手臂的,周汐。 第33章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 孟西岭的脚步勐然一僵,原文温文儒雅的神色也跟着僵了一瞬。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夏黎桐不期而遇,身边还跟着周汐。周汐一直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孟西岭突然停下了脚步, 周汐也不得不停下来, 然后,她才看到了夏黎桐,惊讶又意外,不过很快,她便扬起了唇角,侧头看向了身边的孟西岭:「真巧呀, 是你妹妹, 她知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很大, 又清脆又尖锐。 夏黎桐知道,周汐一定是故意的,她在向她耀武扬威。 她真是得意极了。 但夏黎桐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反应,只是在心里骂了句「蠢货」,她甚至都没有多看周汐一眼,以一种冷傲的姿态神色漠然地瞧着孟西岭,下巴微微扬起, 眼帘轻蔑地垂着, 只用余光瞧人, 整个人倨傲到了极点。 孟西岭迴避了她的目光,温声对周汐解释:「最近比较忙, 我还没来记得告诉她。」 周汐点了点头:「哦,确实,你最近确实挺忙的,我哥和我爸妈都说你是个工作狂!」 哟, 感情都已经好到父母亲人皆知的地步了?夏黎桐知道周汐是故意这么说给她听的,笑了笑,轻嘆口气,对孟西岭说:「再忙也能给我发条消息吧?一个多月没联繫,我还以为你又去西藏自驾了。」 孟西岭言简意赅:「没有,单纯的工作忙。」 夏黎桐哂笑:「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忙起来日理万机的,我等贫民已经不入你的眼了,只有贵族公主才配和你有联繫,还能让你抽时间和她谈恋爱。」 「……」 她说话永远是这么的不留情面,不仅仅是揶揄和讥讽,还如尖刀一般狠辣锋利。 孟西岭的内心是仓皇的,张了张薄唇,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还被周汐抢了话头:「你干嘛总是这么不客气的对你哥哥?」周汐气势夺人地瞪着夏黎桐,看向她的目光中尽是厌恶和谴责,「他本来就没有义务处处容忍你!你以后少对我男朋友得寸进尺!」 夏黎桐听出来了,周汐的每一句话中都带有深层含义:第一句话是站在「嫂子」的位置上高高在上的训斥她;第二句话是为了提醒她,她只是继母带去的讨厌的小拖油瓶,不是亲生的妹妹,孟西岭没义务对她好;第三句话是为了向她宣告主权:这个男人是我的,我得到了,你以后离他远点。 她不信孟西岭听不出来这三句话的深层含义,但是,他并没有反驳周汐。可是夏黎桐的心头还是抱着一次些细微渺小的期许,希望孟西岭可以为自己说些什么。 她无言地望着孟西岭,眼神中带着茫然和询问:你真的觉得周汐说得对?一点反驳都没有么?真的觉得我是个讨厌的拖油瓶? 孟西岭唿吸一滞,对视不到两秒,就迴避了夏黎桐的目光,然后,低头看向了周汐:「她年纪小,别跟她计较。」 他的嗓音温润,语气温柔,是在耐心地劝说和安慰。但也只是在温柔地劝周汐别生气,却没有反驳她刚才的那番话。 夏黎桐的右手五指勐然朝内蜷了一下,瞬间攥成了拳—— 孟西岭默认了周汐的话,默认了周汐的主权;默认了周汐是她的嫂子;默认了她是个小拖油瓶;默许了周汐对她的颐指气使。他也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处处维护她了,因为对她不客气的那个人是他的女朋友。 在感情的立场上,他选择了周汐,选择了支持他的女朋友。 真是个,好男朋友啊。 他的善意和爱意,永远轮不到她……夏黎桐再一次地看清了事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张开了右手,坦然地垂在身侧。随后,她将自己的目光连带着感情一起从孟西岭身上收了回来,气定神闲地看向了身旁的店主:「我逛够了,带我去刷卡。」 她的神态和语气一如既往的高傲自得,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店主相当诧异,没想到她是真的要买地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苗绘也诧异极了,但夏黎桐要买地毯的行为对她来说只是小诧异,她更诧异的是她的继兄竟然有了女朋友……刚才捏做陶艺的时候,夏黎桐还说她喜欢她的继兄,但她的喜欢有个极为苛刻的前提:他能哄她开心。现在,这个男人有了女朋友,他还能继续哄她开心么?如果不能的话,夏黎桐是不是真的会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别的不说,这个男人看起来斯文矜贵,干净又清白,还真有点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而且他的穿戴一看就很昂贵考究,是仅有小富的人家和那些有钱的暴发户绝对触摸不到的水准。还有,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也是一样的有气质,打扮的漂亮又讲究,眼眸明媚而阳光,从骨子里透露出的自信和骄傲,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女孩子。 他们两个还挺登对的——苗绘的脑子里这么想着——都是真正的上流社会,同时又有点同情和心疼夏黎桐:喜欢的人有了女朋友,她一定很伤心。 身为朋友,她应该做些什么的。苗绘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紧紧地挽住了夏黎桐的手臂,竭力把自己的语气变得欢快向上:「我会做巧克力榛子蛋糕,开学后带给你吃!」 夏黎桐蹙眉,奇怪地看了苗绘一眼,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没好气地心想:不知高低的傢伙,我用的着你来安慰? 但她并没有推开苗绘,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十分高傲地说了句:「我只吃一口。」吃多了会发胖的!美女必须自律! 苗绘立即说:「我可以用代糖,没有卡路里!」 夏黎桐心想:这还差不多。又想:小白花这人吧,虽然没什么用,但还算是贴心。 和苗绘一起朝着收银台走的时候,夏黎桐也没再回头看孟西岭一眼,就像是从没认识过他这个人一样。孟西岭却一直将目光定格在她的背影上。 也只有她背对着自己时候,他才敢去正视她。 看着她和她的朋友手挽手、有说有笑,他的心里是高兴的,也放心了,她终于走出那了个自闭的小圈子,终于打开了心扉,终于勇敢且坦荡地去交朋友了。 但是他不敢把这份高兴表露出来,甚至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对她的关心。 夏黎桐跟着店主到了收银台,结帐的时候,点名道姓地要求把这笔业绩记在那个叫候雪的小导购头上,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刚才给自己倒了杯菊花水。而那个叫李舟羽的小导购则一直在哭,哭得没完没了,就好像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看着李舟羽哭得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夏黎桐自己都快觉得自己是个恶毒的坏女人了。不过,虽然她确实是个恶毒的坏女人,但是,李舟羽也是活该,谁让她先出言挑衅她呢?没本事还那么大脾气,你不哭谁哭?哭死你! 她还看到,周汐拉着孟西岭去找了李舟羽,并且还很关心地询问李舟羽为什么哭?然后夏黎桐才想起来,苗绘刚才摸地毯的时候李舟羽呵斥别乱摸的理由是这张地毯已经有人预订了,而周汐进门的时候也说自己订的地毯到货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李舟羽这个又当又立的狗东西竟然是周汐的私人导购。 夏黎桐看李舟羽更不顺眼了。她这人吧,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心里有脾气一定要发出来,不管旁人怎么想,自己痛快最重要,于是,在刷完卡后,她特意超级大声地叮嘱了店长一句:「千万别让穷酸鬼摸我的地毯,我会找人检验的,要是敢有一滴眼泪滴在我的地毯上,你们就等着再次迎接我吧。」 这句话,没有提起李舟羽,却字字句句都在骂李舟羽。并且「再次迎接我」这五个字,比其他任何威胁都要更有威慑力——开店做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难缠且刁蛮的顾客,更何况是她这种不好惹的硬茬。 店里面其他人也不敢吭声,生怕惹火烧身,甚至就连和李舟羽关系好的同事都不敢当着夏黎桐的面去安慰她。周汐想替李舟羽出头,但却在开口的那一刻改了主意,扭头看向了孟西岭,愤愤不平地说了句:「她这人也太恶毒了吧,都是小姑娘,她为什么要这样当众侮辱人家?一点教养都没有,而且人家小李也没错,地毯那么贵,怎么能随便摸?」 「她为什么不能摸?」孟西岭面无表情地盯着周汐,沉声质问,「她据理力争就是恶毒?只有忍气吞声才是有教养?」 周汐没想到孟西岭会替夏黎桐说话。他刚才就没有替她说话,一直维护着自己,所以她才会以为孟西岭一定很贊同她的话,以为他一定也很讨厌夏黎桐,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夏黎桐的坏话,并且希望他能与自己同仇敌忾。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还是维护着夏黎桐的。 面对着周汐惊愕中夹杂着委屈的目光,孟西岭只回了一句:「她是我的妹妹。」 他的面色严厉,语气笃定,带着告诫,像是对周汐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与此同时,收银台附近,店长也实在是惹不起这尊大佛了,忙不迭地答应夏黎桐:「您放心!放心!我们一定会找个专业的人士认真地为您打包送货。」 夏黎桐却没有就此收手:「送我的两套茶具呢?把我当蠢鱼啦?七秒记忆?你这店长当的挺会煳弄人啊,我就算把这二十万砸狗狗还会叫两声呢。」 她相当的盛气凌人,就连苗绘都不敢大声喘起了,因为她能感觉到,夏黎桐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因为她哥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店长都快被夏黎桐骂哭了,却又不得不和颜悦色地面对她:「您放心,我没忘。本来是打算把茶具和地毯一起包邮送到您家。」 夏黎桐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眉梢一挑,又开始冷嘲热讽:「你真不愧是店长啊,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圆滑的很。」 店长:「……」 夏黎桐轻笑一声,微微侧目,看向了不远处的孟西岭,冷声道:「许诺给人家的东西就要实现,不然人家会生气的,要是遇到一个善良宽容的人还好,人家不会计较,但如果遇到我这样的人,后果就严重了,因为我一定会斤斤计较到底。」 孟西岭明白,她这话看似是对店长说得,其实是针对自己。 他也知道她的脾气不好,知道她性格乖张,知道她发起脾气来就六亲不认,横竖看谁都不顺眼,但这不怪她,儿时的经歷导致了她的心理创伤,她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她的开关失灵了。在过去的很多年间,每当她失灵的时候,他都会及时地出面,竭尽全力地去安抚她,帮助她控制情绪。 但这一次,他没再像是以前一样去帮助她,安抚她,任由她的情绪失灵失控,任由她像是个疯子一样胡闹。 他觉得她长大了,应该早点摆脱对他的依赖感,学会自己去控制情绪开关。因为他不可能一辈子都陪在她的身边,他只是她的哥哥,仅此而已。 而且他现在也不得不考虑周汐感受。 周汐一只紧攥着他的手,很怕他会松开她。 夏黎桐神色淡漠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容置疑地对店长说:「就按你刚才说的来,我要自己去挑茶具。」 店长哪敢说不?立即带着她去了茶具展台。 各式各样的杯盘壶碟色彩绚丽、琳琅满目,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富丽堂皇。 夏黎桐精心挑选了一番,拿起了一把白底带金色对称花纹图案的瓷壶,然后,笑吟吟地看向了店主:「标价两千,真送我啦?你捨得嘛?」 她笑得天真无邪,一双杏仁眼美的毫无瑕疵,漆黑明亮的眼眸中甚至还透露着几分稚气。 店主先是一怔,继而心生惊悸:「是、是啊,送您了。」 夏黎桐很有礼貌地回道:「真好呀,谢谢您啦。」然后,她回头看向了孟西岭,冲着他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壶,「哥,你觉得这个壶好看么?」 孟西岭僵了一瞬,因为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听过她喊自己「哥哥」了。 她本来就应该喊他「哥哥」,不是么? 深吸一口气,他很认真地回答:「好看。」 夏黎桐:「你应该喜欢吧?」 孟西岭点头:「嗯,喜欢。」 夏黎桐牵唇一笑,目光中满是讥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让你喜欢你就喜欢,你可真是贱!」话音还未落,她便已经扬起了手臂,骤然将手中的茶具砸在了地上。 伴随着一阵清脆刺耳的撞击声,昂贵又美丽的茶壶在顷刻间碎成了数百片。 店内所有人都看呆了。 空气凝固,时间静止,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震惊又畏惧地看向夏黎桐。 孟西岭如同一尊雕塑似的僵在了原地,呆若木鸡地望着夏黎桐,满目皆是错愕。 夏黎桐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然后,抬起手臂,姿态优雅地撩了一下耳畔的碎发,再度看向了店主,唇畔含笑,声色轻悦,语调悠然:「另外一套茶具我就不要了,不值钱的低贱货,还入不了我的眼。」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离开了这家店,步伐坦阔,背影傲然。 苗绘像是个胆怯的小跟班似的紧张又忐忑地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夏黎桐身后,双手紧紧地攥着肩上背着的书包带,还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大家的目光依旧如同钉子似的钉在她们俩的后背上,更紧张了,立即把脑袋扭了回去,脸都涨红了,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出这条国际街,苗绘才长舒一口气——外面的气温炎热极了,她却出了满头满背的冷汗,还止不住地拍心口,显然是心有余悸。 夏黎桐最看不上的就是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你怕什么?她们就算是追出来,打的也是我不是你!」 「不是!我不是害怕!」苗绘急切又慌张地解释,「我、我是震惊!我、我惊呆啦!」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我惊呆啦」这四个字。 夏黎桐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你惊呆什么了?」 苗绘一边比划一边语速极快地说:「那么大一个壶,那么贵,你竟然说砸就砸了!你还骂了你哥哥,骂完才砸的!太有戏剧效果了!你好霸气啊!」并且是一种夹杂着狠辣张狂的霸气。她觉得,比之大众口中的正义铿锵的霸气感比起来,夏黎桐这种狠辣又张狂的感觉似乎更能震慑人心,因为,真实。众生皆是苦难的化身,她这样唯我独尊的性格似乎才是人间的象徵。 夏黎桐只反驳了一句:「他不是我哥哥,他只是孟西岭。」 苗绘不太明白这句话:「啊?」 夏黎桐没多解释,回了句:「快五点了,你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忙。」 其实苗绘不想这么早就回家,但又不敢忤逆夏黎桐的话,只好回答:「那好吧。」又赶忙说了句,「那我们改天再约着出来玩,反正最近也不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行。」夏黎桐现在只想赶紧把苗绘给劝走,「到家给我发条消息,嗯……注意安全。」 苗绘用力点头:「嗯,好!」 夏黎桐又问:「你去哪个门坐车?」 苗绘:「我来的那个门。」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北门。门口有公交车直达我家。」 「哦。」夏黎桐又问,「北门外有停车场么?」 苗绘一边回忆一边摇头:「好像没有,门口是一排卖画具的商店。」 「那行。」夏黎桐又说,「我要去南门坐车,我们不一个方向。」 随后,她们俩一南一北的分道扬镳。刚分开没多久,夏黎桐就拿出了手机,给米璨发了条微信:【这片文创园除了南门外面还有其他停车场么?】 园区内不让停车,也不让外来车辆进入,所以游客的车只能停放在园区外的停车场内。 米璨回得很快:【东门外还有一个,不过离得比较远。一般都停在南门。】 夏黎桐没在回消息,步伐极其迅速地朝着南门走了过去,像是在和时间赛跑。 停车场很大,还是露天的。炽热阳光的灼烤之下,每一辆轿车的钢铁车身上都反射着刺目又热辣的光芒,脚下踩着的水泥地面也被烤的滚烫。 夏黎桐穿着短袖和短裙,裸-露在外的双腿和手臂皆被晒得又辣又疼,但她现在却无心防晒,急切又匆忙地在炎热的停车场中巡视着,白皙的额头上逐渐渗出了一层晶莹的细汗。 十分钟后,她终于找到了那辆熟悉的奥迪a8,继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确定好位置后,她用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夏黎桐大概能够猜出来她妈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刚才买地毯刷的是她妈的信用卡。她本来不想理会这通电话,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放走了孟西岭的车,然而就在准备摁下挂断键的那一刻,她忽然改了主意,迅速接通了电话。 夏秋白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买了什么东西一口气花了将近二十万?钱是大风颳来的么?」 夏黎桐:「买了两张地毯。」 夏秋白无奈:「你要是真喜欢,可以提前跟我商量啊!二十万又不是小数目!」 夏黎桐抿了抿唇,闷闷不乐地说:「我是临时起意买的,那家店的导购瞧不起我,喊我穷学生,摸都不让我摸一下,还说摸坏了我赔不起。」 夏秋白的嗓音徒然提高,怒不可遏:「哪家店?」 夏黎桐:「遇见孟西岭的那家店。」 夏秋白的语调一怔:「什、么?你遇到他了?」 夏黎桐能够听出来,她妈的语气中多出了几分紧张和提防,她越发闷闷不乐地回了句:「嗯,他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去的。」 夏秋白:「啊、啊我听说了,你孟叔叔前几天才跟我说的,孟西岭找了个女朋友,挺漂亮的,家境也不错,哎,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定下来了。」 她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起来。 夏黎桐咬了咬唇,很委屈地说:「我不喜欢他的女朋友。」 夏秋白没好气:「你不喜欢有什么用?孟西岭喜欢就行。」她又说,「他这年纪,谈恋爱肯定不只是随便玩玩而已,绝对是奔着结婚去的,人家俩你情我愿,你少操闲心!」 夏黎桐:「但是他女朋友骂我。」 夏秋白难以置信:「她竟然敢骂你?」 夏黎桐:「嗯,骂我是个小拖油瓶,骂我不知好歹,孟西岭也不替我说话,还维护她,他觉得我就是个小拖油瓶……」 听筒中,夏秋白的唿吸逐渐急促起了起来,显然是怒火中烧——好你个孟西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冷冷地对着手机说了句:「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妈来解决。」又劝说自己女儿,「你继续和朋友玩吧,开心点。」 夏黎桐却没有挂断电话,又委委屈屈地跟她妈说了句:「那个女的现在肯定特别得意,我一想就好生气。」 夏秋白笑了笑,安慰她说:「没事儿,就当听了狗叫。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夏黎桐:「嗯……」 她的声音中自始至终透露着一股受了欺负后的苦相,挂断电话后,却得意地扬起了唇角。 有妈的孩子真是个宝。 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给孟西岭施压,只能交给她妈了——她过得不痛快,孟西岭也别想痛快。 挂断电话后没过多久,网约车就来了。开车的是位烫着酷炫玫红色捲髮的女师傅。 夏黎桐开门上车,先很有礼貌地说了声:「大姐好。」然后,满含哀求地说,「姐,我怀疑我男朋友出轨了,你能帮我个忙么?」 女人对女人最有同理心,外加这位女师傅还是个皆恶如仇的热心肠,立即扭头看向了后座:「需要跟人么?」 夏黎桐满意心想:这姐真上道啊。然后急切又上火地点头:「我怀疑他现在已经住到那个女的家里面去了。今天刚定位到他的车,就在这附近,和那个女的逛文创园去了,马上就出来。我想拜託你悄悄地跟着他的车,我看看他们俩到底去会哪儿鬼混!」 女师傅一口答应:「行!妹子你放心,姐开了二十多年车了,绝对不会让他发现。」 夏黎桐点了点头,一副看恩人的感激目光:「谢谢大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女师傅:「没事,渣男就该抓现行,不然他死都不会承认!」又说,「哪辆车你给我指一下。」 夏黎桐:「一辆奥迪a8,牌照是东a920tt。等他出来我就给你指。」 女师傅:「行!」 夏黎桐没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时刻关注着不远处的停车场。 突然间,她的手机铃声骤响,看一眼来电显示:小清高。 夏黎桐直接把电话挂了,又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然后迅速给祁俊树回了条简讯:【在蹲周汐,等会儿联繫。】 祁俊树:【你怎么钓到她的?】 他用了「钓」这个动词,因为周汐是鱼饵。想钓大鱼,必须先钓小鱼做鱼饵。 夏黎桐:【她现在是孟西岭的女朋友。】 祁俊树:【你还真是豁得出去。】 夏黎桐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回覆:【舍不孩子,套不着狼。】 她也不想用孟西岭当鱼钩,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但是谁让周汐喜欢他呢? 她知道孟西岭是一个体面的贵公子,有着很强的道德感和自我约束感,绝不允许自己做出任何有悖世俗人伦的事情。所以,几个月前在医院,她故意对孟西岭流露出了极端依赖的病态感情,就是为了造成他内心的不安与仓皇,如同牧羊人用皮鞭抽打绵羊。 后来,在日料店,她确定了周汐一直追求他的事实后,一到家就给她妈演了一齣戏——她知道她妈最忌惮的就是她和孟西岭亲近,所以她才会故意说出了那句「我以后找男朋友也要找他这样的」。这样一来,她妈的内心一定会产生恐惧,生怕她对孟西岭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感情。为了规避这种可能性,她妈一定会给孟利嵩打电话施压,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 孟利嵩向来对她妈有求必应,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完成她妈的命令。而孟西岭的内心已经产生了不安与仓皇的情绪,这些情绪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只要稍作引爆,就会爆发。孟利嵩的施压就是「引爆机制」。 贵公子被「道德」两字牢牢地束缚着,绝不会允许自己爱上自己的「妹妹」,更不会允许这种畸形的感情继续发展下去,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屈服。为了服从父亲的命令,也为了让她这个「妹妹」彻底断绝对这个他「哥哥」的病态的依赖感,也为了让所有人都放心,他一定会选择开启一段新的感情,这也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是被牧羊人逼进绝路的小羊。走投无路之下,他一定会选择周汐。 但是,她这个牧羊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这么维护周汐。她还以为他对周汐只是逢场作戏呢,没想到他还挺在乎周汐的感受,甚至还默许了周汐对她的辱骂和颐指气使,默认了她是个不知好歹的小拖油瓶。 他以为她没听到周汐骂她「恶毒」么?他以为她没听到周汐的那一句「一点教养都没有」么?她都听到了。但他并没有松开周汐的手。 哈哈,哪怕是换作一个个刚认识十天的男人,也不会允许自己女朋友这么辱骂自己的「继妹」吧?他们可是相识了十几年啊。 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吧,只不过是借周汐的嘴说出来了。 她本来还对他有些愧疚呢,愧疚自己把他牵扯了进来,但是在看清了现实之后,她一点也不愧疚了。 孟西岭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一天都没有。他的温柔和善良,永远不属于她。他对她只有浮于表面的关心和同情,从未有过一丝真心。他和陆靖没有区别。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对他念念不忘、对他网开一面呢? 更何况,他本来就欠她的,他活该被她利用! 三年前,她初中毕业的那天,如果不是听从了他的话,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就因为他的那一句话,她才会选择去救李昭楠,然后,害死了小棠。 第34章 傍晚十分, 落日西斜,文创园南侧的停车场彻底被笼罩在了炽热的西晒之中。 周汐举着遮阳伞,和孟西岭肩并肩朝着他的白色奥迪走了过去。 「你先上车吧。」即将走到车尾的时候, 孟西岭对周汐说,「我把地毯放进后备箱里。」 周汐却没上车, 打着伞站在一旁,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孟西岭的侧颜线条如同白玉雕出来的一样流畅立体,又不失清隽, 眼角眉梢间皆是温润。他的性格也是如此, 如同璞玉,触手也温, 是个真正的世家公子。 这个男人似乎没有什么缺点,能够得到他, 是她的幸运。 他对她也很好, 体贴又温柔,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彻底拥有了他。 孟西岭放好了地毯,关上了后备箱, 这时, 周汐忽然说了一句:「你的车牌号真好记。」 孟西岭僵了一瞬。 周汐:「920tt, 是920桐桐的意思么?9月20号是她的生日?」 孟西岭并没有否认:「摇号的时候看到了, 就选了这个。」 周汐不高兴地抿住了唇, 克制了一下,却没忍住:「你不觉得她很有问题么?」 孟西岭:「从不觉得。」他轻嘆口气,严肃又认真地对周汐说,「她是我的妹妹, 希望你可以尊重她。」 周汐蹙眉,生气又委屈:「你总说我不尊重她,我什么时候不尊重她了?是她不尊重我!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更应该维护我,不是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孟西岭咬着牙,吸了口气,吐字突然变得艰难了起来:「她、刚才,没有反驳你一句。」 他知道她向来是个锱铢必较的姑娘。但是刚才在那家店里,她没有对周汐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甚至没有说出一句针对周汐的话,哪怕周汐对她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地暗讽她是个多余的人。 她忍受了周汐对她的羞辱,但是,他却没有站出来维护她,因为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打破平衡。这种平衡是多方构成的:父亲、夏秋白、道德感、责任感、世俗与人伦……他必须站在一个适中的点上,才能维持秩序,朝着她多走一步,秩序就会蹦乱。 然而维持秩序就会伤害到她。 周汐却丝毫不认同孟西岭的话:「她不反驳我是因为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孟西岭比谁都要了解夏黎桐:「她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感受。她刚才没有当众给你难堪,已经很尊重你了。」 周汐:「你对她的要求就这么一点么?不给我难堪就是尊重我了?」 孟西岭:「那你想让她怎么做?」 「我想让她离你远点!」周汐气恼不已地说,「她的心理扭曲,你也应该和她保持距离,远离她!」 孟西岭先是一怔,然后,笑了,唇角无力牵起,满目茫然地询问:「离得多远才算是远?」 现在还不够远么? 不记得是从哪一年开始,她就离他越来越远了。她再也不像是小时候一样对他亲昵、对他无话不说。她不允许他走进她的世界,不再给他分享喜怒哀乐,但最起码,她还愿意陪着他说说话,时常对他任性一把,看似是气他,实则是亲近他。 现在呢?他心里清楚,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会对他任性了。她只会离他越来越远,让他追都追不到。 「你为什么不能和她断绝关系呢?」周汐蹙眉,用一种无法理解地目光看着他,「她又不是你的亲妹妹,她真的不正常!」 孟西岭神色冷峻,斩钉截铁:「她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周汐感知到了他的怒火……她原本还以为他是个从来不会发脾气的人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夏黎桐呢?为什么不能和夏黎桐彻底断绝关系?夏黎桐不就是个后妈带去的小拖油瓶么?况且后妈已经和他爸都离婚了,他为什么还要把她当妹妹?更何况,夏黎桐本来就不正常,正常人谁会在哥哥的车内遮光板的小镜子里藏头髮? 夏黎桐对他的感情不正常。 他是真的没有察觉到吗? 但周汐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不敢挑明一切,因为她才和孟西岭在一起没多久,感情还不稳定,绝对不能让夏黎桐成为他们之间的嫌隙。 聪明的女人都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破沙锅问到底对自己没好处。她也不信自己解决不了一个夏黎桐。况且,她还有个哥哥呢,哥哥一定会帮她的。 对了,还有陆家。她哥说了,在陆家人的眼中,夏黎桐就不是一个人,而是移动的血库和器官库,等哪天陆靖的病情恶化了,他妈康妍一定会来找夏黎桐。康妍那个女人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夏黎桐就是一个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可怜鬼,就连她亲爸都没把她当人看。像自己这种有爸妈和哥哥疼爱、家境又好的女孩,干嘛要去和一个可怜鬼计较? 孟西岭对她好,无非是因为同情。 停车场对面,马路边,黑色大众轿车内。 夏黎桐趴在驾驶座的后方,对司机师傅说:「就是那两个人,男的穿白衬衫,女的穿蓝裙子。」 女师傅立即探头看去:「高个子那个男的?女的穿白色高跟鞋,打了一把黑色的伞?」 夏黎桐:「对,就是他们俩!」 女师傅微微眯起了眼睛,极力眺望着停车场中的那对男女,过不多时,嘆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说:「女朋友都长这么好看了,他怎么还出轨?真是、不老实。」 夏黎桐苦笑一下:「可能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吧。」又抿了抿唇,悽然地说,「我也没那个女的有钱,人家好像住在大别墅里面呢。」 女师傅的眉头一下子就紧了:「诶呦,这男的可真噁心!姑娘你到底图他什么呀?你这个人条件多好啊!什么样的找不到?」 夏黎桐长嘆一口气:「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就是看他长得帅……谁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又说,「今天我也不想把这事闹大,拜託您帮我跟着他们,就是想让自己死心,想彻底认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女师傅想了想,道:「你说得也对,男人一旦变了心,再闹都不管用,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体体面面地断干净。」 说话间,白色奥迪已经开出了停车场,转上了宽阔的柏油路。 女师傅的表情立即认真了起来,迅速踩下了油门,不紧不慢地跟在奥迪车后。 跟了两个路口之后,女师傅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后排的夏黎桐说:「现在这么早,他们俩应该不会回家吧?」 夏黎桐明白,这位大姐是在给她打预防针:可能会直接去酒店开房。 「无所谓了。」夏黎桐是真的无所谓了,目光平静而淡漠,「无论他们两个现在去哪里,最后一定会回家,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和那个女人同居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她现在只想弄清楚周家的地址,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女师傅:「同居的话,应该不会再去酒店开房了吧?」 夏黎桐:「有钱人玩得都花,追求刺激。」 女师傅想了想,点了点头,感觉很有道理。 奥迪车一路朝着东北方向开。下了东四环的环城高速后,又朝着北边开了十几分钟,最终将车子开进了一座高档庄园别墅小区门口。 女师傅的车跟进不去,只能远远地停在路边。 把小区名叫「岙格名邸」。夏黎桐用微信把小区的名字和定位给祁俊树发了过去,然后对女师傅说:「可以了,回去吧。」 女师傅犹豫着说:「不用等他出来了?」 夏黎桐:「不用了。」 她的语气平静的如同三月的春风,不见丝毫悲伤,甚至就连怨恨的意味都没有。 是真的,很无所谓。 女师傅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这丫头可能真的死心了。 虽然心疼,但也由衷的替她开心:死心最好了,死了心就不会牵挂和难过了。 轻轻地嘆了口气,女师傅掉了头,按照夏黎桐的要求,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夏黎桐和祁俊树约好了在租来的那套房子里见面,但她并没有直接说出小区名字,而是让女师傅把车开到了距离小区最近的一个地铁站。 抵达目的地后,夏黎桐直接给女师傅转了一千块钱,不容司机推辞,她就开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出租房,祁俊树还没来,夏黎桐从茶几上端起了茶罐和茶壶,跑去厨房给自己泡了壶茶,然后,盘着腿坐在了茶几旁边的地面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想:等地毯来了,就铺到茶几下面,坐着还能舒服一些。 人就该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对自己好一些,毕竟,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能心甘情愿地对你好呢?妈妈么?但是妈妈迟早也会离开她。没有人能够陪她一辈子,她只能靠自己。 她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呢?真是傻啊。 夏黎桐自嘲一笑,低头啜了一口茶,然而甘甜的茶味却没能沖淡喉间的苦涩…… 她怎么就会对孟西岭抱有希望了呢?就因为年少时候他给了她一盒巧克力? 夏黎桐,你可真是低贱啊,一盒巧克力就收买了你这么多年。 除了这一盒巧克力之外,他还为你付出过什么嘛? 没有。 他的善良和爱意,永远轮不到你。他觉得你不配。他对你的那些好,不过是同情和施捨,但他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你,觉得你是个小拖油瓶。他也看不上你这种出身名不正言不顺的小杂种,他只看得上周汐那种千金大小姐。也没什么错,门当户对是应该的。她这种小杂种,也活该被千金大小姐骂。 对于千金大小姐来说,孟西岭应该是一个十分体贴的男朋友吧?时刻维护着她,处处考虑着她的感受。 不对,孟西岭应该一直是个贴心的男朋友,他对他的每一任女朋友都很好。 上一任是在去西藏自驾的途中认识的,那个时候她才刚初中毕业。 初中毕业当天,她有些兴奋,觉得自己长大了。虽然那个时候妈妈已经和孟叔叔离婚了,但她还是屁颠屁颠地去找了孟西岭,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变,永远不会变,因为她觉得孟西岭是个十分善良的人,绝对不会因为父母的离婚对她产生疏离;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即便在她很小的时候、还是个小瘸子的时候。 她跑去他家找他,拿着毕业证,想和他分享喜悦。他也确实是接受了她的分享,但却并没有一心一意地对待她的分享,因为他在收拾行李,第二天就要出发去西藏。 她确实是有些失望的,因为她希望他可以认真地、以一种独一无二地态度去对待她的分享。但他没有,他一直在收拾行李。行李好像比她还重要,不对,是比她重要的多。 她真的很希望他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后来,她鼓足勇气问他,可不可以带着她一起去西藏旅行? 想到这里,夏黎桐突然笑了一下,满目都是讥讽和自嘲,感觉自己那个时候真是傻透了,竟然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不是自取其辱么? 但孟西岭确实是个体面人,没有直接打她的脸,而是委婉地羞辱了她:「夏阿姨能同意么?」 如果换作现在,她一定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我不想带你去。但在那个时候,她太傻了,丝毫没听出来他的反感,还以为他是同意的,只是碍于她妈这层关系他才没办法立即答应,像是个小傻子似的兴奋又激动地说:「我可以去问问我妈妈!我妈妈应该能同意!」 他回:「那行,你先去问问吧。」 然后,她立即跑去给妈妈打电话了,得到的回答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难过极了,失落委屈又生气,甚至都在电话里和妈妈吵起来了,但无论她怎么劝说怎么闹,她妈就是不同意。但她真的很想去,拿着手机,急切又满含哀求地看着孟西岭,希望他能替自己说两句话,但他却没有接过她的手机,他一句话都没替她说。 挂了电话后,她委屈地哭了起来,感觉妈妈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她只是想去旅游而已呀,她为什么不同意呢?就因为她自己不喜欢孟西岭,所以也不允许她和孟西岭出去玩吗?这不公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当时的她就是这样埋怨妈妈,但是现在,夏黎桐忽然有了新的答案:是妈妈看得清楚,孟西岭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她,所以拦住了她,竭尽全力地守护了她的尊严,免得她凑上去丢人。 她要是早点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感情了。 但在那个时候,她哭得真的很伤心,她觉得自己的毕业仪式被毁了。孟西岭安慰她说:「没关系的桐桐,你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做。」 现在想想,他的安慰真的很假惺惺,虚伪极了,但在当时,她丝毫没察觉到他的虚伪,哭着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做。」她觉得没什么事情能够比得上去西藏旅行了。 孟西岭想了想,说:「你可以去当志愿者,去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她抽泣着问:「为、为什么要去当志愿者?」 「日行一善?」他笑着说,「你不是想让自己的毕业有意义吗?那就去融入一个让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团体,结交一些善良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去阳光下散步。」 明白了,他是在劝她去做好人好事,可真是太有「意义」了……但她对当好人并没有任何兴趣,除非:「我要是去当了志愿者,有什么回报么?」 孟西岭被她逗笑了,还有些无奈:「桐桐,志愿者是公益人员。」 不图回报的那种?她很直接地说:「我不要去!」 他哭笑不得,又想了想,说:「这样吧,在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你只要能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交一个好朋友,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 「送你一部新手机。」 其实她对手机没兴趣,妈妈也会给她买,她就是想让孟西岭奖励她,夸奖她,于是,就答应了她:「那好吧。」 既然,他想让她去当一个善良的好女孩,那她就试着去善良一次吧! 第二天,孟西岭就去了西藏。而她则去了曾经暂居过的那座孤儿院,怀揣着一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态,准备在那里当志愿者。 可能是因为她算是这座孤儿院的「老熟人」,校长很快就通过了她的志愿者申请。但她并不能每天都和小棠小树在一起,因为小树要备战高考,每天都在学校里面补课;小棠则是每天都出去做兼职,她想偷偷地攒一笔钱,等小树考上大学后,送他一台笔记本电脑。 小树住校不回来,小棠每天都回来的很晚。孤儿院也不给志愿者提供住宿,为了能够每天都和小棠见面,她故意每天都在孤儿院里面待到很晚才回家。 七月十八号的那天晚上,小棠结束兼职回来后,和她分享了从工作地点的后厨打包回来的寿司。寿司的数量不多,仅有八个,不够和那么多孩子一起分享,所以,她们像是两个怀揣着小秘密的孩子一样,悄悄地躲在了后院里面的那棵茂盛的海棠树下,伴随着朗朗月色,偷偷摸摸地吃完了所有寿司,还谨慎地、互相监督着把嘴擦干净了,然后把吃剩下的包装盒和筷子塞进了她的书包里——她们的计划是把打包盒和筷子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坚决不能在孤儿院里面留下偷吃的证据! 吃完寿司后,她们两个又并肩坐在了海棠树下的长椅上,共同分享完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然后才依依不捨地彼此道别,约定第二天晚上再见。 夏黎桐捧着茶杯,面无表情地回想着那天晚上……如果,三年前的那个夏夜,特没有遇到李昭楠的话,那天晚上的气味应该是香甜芬芳的橘子味,而不是河水的冰冷腥臭味。 她是在跨河大桥上遇到李昭楠的。 那座桥横跨东辅河的南北两岸,长而笔直,像是一条凌驾在河流之上的缎带。 那天晚上吃的有点多,她担心自己发胖,就选择了步行回家,走到桥中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带着黑色口罩的女孩——现在想想,那天晚上真应该打个车走,这样的话她就注意不到她了。 但现实很不幸,她注意到了她,并看出了她的轻生念头,因为她面朝河流,踩上了白色的桥栏杆,身体笔直而决然,一点也不害怕自己会被晚风吹下桥面。 其实在当时,夏黎桐的第一反应是报警,让警察跟死神刚,至于警察能不能在这个女的淹死之前赶到现场,那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了,因为她是一个相当纯粹的、没有同情心的人:别人死不死,和她无关,她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然而就在她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女孩忽然转过了脸,看向了她。 和女孩对视的那一刻,夏黎桐发现她的眼神是破碎的,像极了溪面之上被暴力砸碎的薄冰层。 看起来,是挺、可怜的。 但是,世界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她还能一个个去劝么? 不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都干涉不了。 所以,夏黎桐依旧没有萌生出劝她下来的想法,她坚定地认为陌生人的死活和她无关,而且,多管闲事是要遭雷噼的! 然而就在她准备拿着手机走人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孟西岭的话:「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你只要能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交一个好朋友,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只要她能够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当一个善良的好女孩,他就会夸奖她、奖励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为了得到奖励,她瞬间就改变了主意,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向了那个女孩:「你、需要我的帮助么?」 她最终还是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女孩犹豫许久,握住了她的手。 晚风习习,女孩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竭尽全力地把自己蜷曲成了小小的一团,还怯生生地低着头,漆黑的长髮将她苍白的面庞遮挡的越发瘦小。 她好像真的有点需要帮助——夏黎桐犹豫了一下,蹲在了她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她主动询问。 女孩沉默许久,才缓缓开了口。 她说,自己叫李昭楠,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县城,今年刚满十八岁,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弟弟比她小五岁。妈妈已经不在人世,只有一位不怎么负责任的爸爸。 为了供弟弟上学,她只能出来打工,怀揣着迷茫和不安来到了大城市,靠着一份姣好的容貌,通过了一家高档会所里面的服务员的面试。 这间会所名叫「金澜榈」,是东辅市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天地。初来乍到,她确实是被富家子弟们的奢侈生活迷了眼,羡慕极了那些有钱人。 但谁知,工作还不到半个月,她就被一个男顾客迷-奸了,还在事后被对方毁了容……在讲述的过程中,李昭楠的眼眶一直是红的,泪光不断闪烁着。 那双眼睛,真的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睛,只可惜……夏黎桐看着她脸上带着着厚重的黑色口罩,突然有些心疼了:她遮挡的是脸上的疤痕,还是心中那份疤痕呢? 「你为什么不报警呢?」夏黎桐不解地问她。 「我没有证据。」李昭楠哭着说,「我也不敢报警,我怕他报復我,我还怕我弟弟也会被他报復。」 夏黎桐:「……」 她想不明白的是,李昭楠连死都不怕了,怎么还会怕被报復呢?大不了同归于尽呗,一把火烧了那个会所,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谁都别想好过! 做人,就应该狠一点! 她真是看不起李昭楠的软弱,只有无能的二百五才会把所有的脾气全部撒在自己身上呢!但既然是做好人好事,就不能计较这些细节,她也不怕被被报復,所以,她决定潜入那个会所,替李昭楠收集报警的证据,就算是收集不到证据,也要给那个侵犯她的男人一点颜色瞧瞧,而且她不相信那个男人是初犯,一定还会有别的犯罪行为,受到伤害的女孩一定不止李昭楠一个。 但她没有成年,没办法进入那座高档会所。小棠虽然只比她了大一岁,但是身份证上面显示的信息成年了,于是,她就去借了小棠的身份证,穿上了她的衣服,在鼻尖点了一颗黑痣,以小棠的身份,去了那座会所,应聘了服务员…… 「想什么呢?」 祁俊树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夏黎桐恍然回神,抬头看向了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到来的祁俊树。 她蹙了蹙眉,满目茫然地说:「我在想,劝人向善,天打雷噼。」 祁俊树怔住了,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面颊上挂着的那两行眼泪。 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哭了。 「你、」不等祁俊树把话说完,夏黎桐便收回了目光,抬手、低头,默默地抿了一口杯中茶。 三年前,她在那座会所里面潜伏了半个月,却没有收集到任何蛛丝马迹。八月初旬,她妈体检查出来了囊肿,虽然并不严重,但还是需要做手术。比起李昭楠来说,肯定还是妈妈重要,所以她不得不暂停了行动。好在那时李昭楠也表示自己已经想开了,她还说,无论能不能讨得一个公道,自己都会好好生活下去,并且很感激她在那天晚上朝她彰显了善意,不然她早就成了一具河底沉尸了。 在当时,她觉得这结局简直是皆大欢喜,而且每个人的路都应该自己走,她又帮不了李昭楠一辈子,所以心安理得地卸下了道德的枷锁,去医院照顾妈妈了。 但谁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结局,而是黑色-童话的序章。 一个半月后,她得知了小棠自杀身亡的噩耗。 小棠火化之后,她和小树才发现了那本记录着罪恶的画册。 她曾以为孟西岭给她指了条明路,于是听从他的话,试着去当一个善良的好姑娘,但谁知道,那条路啊,通向的,是地狱:她从桥上救下了轻生的李昭楠,却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深切的自责感和愧疚感如同附骨之疽,每天都在折磨着她,让她痛苦不堪。 被轮-奸的人应该是她,该被折磨的人也应该是她,该去死的那个更应该是她,小棠却替她承担了一切。是她亲手把小棠推进了炼狱。 她走不出这种愧疚感,几乎要被压垮,于是,她拿起了那把葬送了小棠生命的蝴蝶-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但她比小棠幸运——或是不幸——家里的阿姨发现了她的异常,砸开了卫生间的门,把她送去了医院。 在她被送去抢救的那天,孟西岭从西藏回来了,带着他新交往的那位女朋友。 哈哈哈,真是不公平。 凭什么她在人间炼狱里面受苦受难,他却能携手新欢春风得意? 世界上还能有这种好事儿呢? 就应该让孟菩萨和周燃那类天生怀种一起下地狱,好让他明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坐吧。」夏黎桐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沉声对祁俊树说,「商量商量。」 祁俊树看着她,轻嘆口气,从纸巾盒中抽出了一张卫生纸,扔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才朝着对面的沙发走了过去。 夏黎桐无视了那张纸巾,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哭了,斩钉截铁地对他说:「从明天开始,好好地盯着周家人,在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是我要死了,你也必须盯死他们。」 祁俊树:「你要去做什么?」 夏黎桐:「当然是用周汐钓周燃。」 祁俊树:「姓孟的呢?不用管?他现在是周汐的人,你怎么确定他不会成为绊脚石?」 夏黎桐毫不犹豫,语气决然:「他只是一根不重要的鱼钩,要是敢挡我们的路,那就直接送他下地狱;他要是乖乖地不挡路,那就继续利用他,直到他不能继续为我所用,再送他下地狱。」 祁俊树:「不放过他是么?不用对他手下留情?」 夏黎桐:「不用,他应得的。」 把周汐送到家之后,孟西岭就开着车离开了。 返程的路上,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桐桐。 他迟疑片刻,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接通了电话。 「哥!」夏黎桐的声色轻快,像是他们今天没有在文创园遇见,也没有周汐的存在一样。 孟西岭对她这种阴晴不定的脾气已经习惯了,而且,她还愿意喊他哥哥,他很高兴。 他牵起了唇角,如同往日一样,温声询问:「怎么了?」 夏黎桐:「我现在还有资格去参加的你的生日宴会么?」 孟西岭不假思索:「你当然有资格。」 夏黎桐笑盈盈地说:「那好,我们五月二十一号见,到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第35章 五月二十号晚上, 夏黎桐正在衣帽间里挑选明天去参加生日宴要穿的衣服时,忽然接到了苗绘的电话。她才刚把手机举到耳畔,苗绘的声音就从听筒中传了过来:「我、明天、能去找你么?」 她的语气怯生生的,又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卑微和哀求。 夏黎桐最瞧不上的就是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 但是现在她没有那份多余的精力去挖苦她, 干脆利落地回绝:「不行。」 「那好吧。」苗绘的言语间透露着难掩的失落,却还是不死心地说了句,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才想去找你的……」 夏黎桐虽然不耐烦, 但还是询问了句:「什么事?」 「还是、还是我家里的那些事。」苗绘的声音低闷, 听起来羞涩而又为难。 还是因为那帮极品亲戚?夏黎桐是真的不想再听这些破事了,一个字都不想听, 然而就在她准备直接挂断电话的时候, 却忽然迟疑了——如果,换做是小棠的话, 她一定不会挂断苗绘的电话;如果小棠在身边,也一定会劝她说:小桐,不要那么冷漠地拒绝她, 你们是朋友呀。 最终, 她还是改变了主意,没有挂断电话:「怎么了?」 苗绘的声音中突然透露出了哭腔,却又在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呜咽:「我、我想去找你, 我在电话里面说不出来……」说完最后一个字, 她就崩溃了, 再也无法强撑情绪,直接在电话那边哭了起来。 夏黎桐无语极了,心想:真是麻烦啊! 咬了咬牙, 她面无表情地对着手机说了句:「明天上午十点我去你家接你。」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刚好是周日,夏黎桐依旧是早早地就起了床,先去跑步机上跑了半个小时的步,然后才去吃早餐、洗澡、换衣服。 衣服是她昨天晚上精挑细选出来的:浅紫色短袖配浅蓝色牛仔短裤。十分的学院风。再扎个高马尾,穿上白色的平底帆布鞋,背个双肩包,一看就是个乖乖女。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人畜无害的乖乖女形象。 九点半左右,夏黎桐约了一辆网约车,先去接苗绘,准备带着她一起去参加孟西岭的生日聚会。 在她看来,孟西岭的作派相当的老年人,因为他坚决不会把聚会的时间定在夜幕降临之后,一是怕吵到邻居,二是担心如果玩得太晚的话朋友们回家不安全。 她接到的通知是中午十二点之前到就行,聚会的地点就在他的家中,这也是夏黎桐预料之中的地点,因为她很了解孟西岭,他这人向来不喜欢张扬和喧闹,说是举办生日宴会,实际上就是请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去家中吃顿饭、小聚一番。但其实孟西岭这人也不太喜欢聚会,她曾好奇地问过他为什么不喜欢还要举办,他的回答是:「都是一些老朋友,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聚,想找个由头见一面罢了。」 他也绝对不会对他的朋友们吝啬,虽然是在家中举办聚会,但无论是选定的食材还是请来的大厨绝对都是最顶尖的配置,丝毫不输五星酒店,而且每一位宾客在临走前都会收到一份纪念礼。夏黎桐记得,去年的小礼物是纪梵希的打火机和爱马仕香水,不分男女,是每个人都会得到一只打火机和一瓶香水。他说,女孩子也会喜欢打火机,男孩子也会用香水。 在那时,她是真的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温柔且极具包容度的人。 但是现在,她才发现,他的温柔和包容永远也轮不到她,在他心中,她永远是一个多余的小拖油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十点左右,载着夏黎桐的网约车开到了苗绘家所在的小区的门口,苗绘早已乖乖地站在路边等着她了。 烈日炎炎,苗绘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搭一条深蓝色的a字款背带百褶裙,脚踩一双黑色的小皮鞋,白色的袜口处匝了一圈蕾丝边。 夏黎桐蹙起了眉头。她一点也不喜欢苗绘的这一身穿搭,衣料一看就十分廉价,而且风格幼稚,跟小学生似的。但廉价和幼稚并不是令她蹙眉的原因,而是苗绘扎着丸子头的样子实在是太像小棠了。对于今天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面相,可能会影响她的计划——她不应该粗心大意地忽略这一点,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夏黎桐让司机把车停在了苗绘的面前,然后降下了车窗:「上车。」 苗绘的眼眶又青又肿,像是哭了整整一晚。上车后,她坐在夏黎桐身边,低着头,声音小小地询问夏黎桐:「我们要去哪里?」 她的鼻音还有些齉。 夏黎桐言简意赅:「去吃席。」 苗绘一愣,诧异地看向了她,肿胀的眼泡都瞪大了几分。 夏黎桐顽皮地笑了一下:「生日宴席。」说着话,她打开了放在腿上的白色双肩包,从里面翻出了一个黑色口罩,递给了苗绘,「等会儿把口罩戴上。」 苗绘越发不解。 夏黎桐面无表情地说:「那帮人里面有变态,最喜欢你这种长相幼态的女孩,不想招惹上狗皮膏药,就把自己的脸挡好。」 苗绘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口罩,惊恐又不安地询问:「我们、要去参加谁的生日宴席?」 夏黎桐:「孟西岭。」 苗绘:「……」 她满心都是疑惑:夏黎桐不和孟西岭闹掰了么?不是还当着他的面砸了茶壶么?还骂他贱,怎么又和好了?还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而且,孟西岭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坏人啊,怎么能够和变态交朋友呢?还请变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 夏黎桐却不和她解释那么多,只是说:「戴上口罩对你没坏处。」 苗绘也不敢忤逆夏黎桐的话,立即就把口罩戴上了。 过了一会儿,夏黎桐忽然问了她一句:「最近见过小清高么?」 苗绘摇了摇头,又落寞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腕上的鸡血藤手镯:「没有。」她细心地发现,夏黎桐从来不会当着外人的面直唿祁俊树的大名,所以她也守口如瓶,只用代称,「他最近很忙,又要准备期末复习,又要去做兼职。」说到这里,她很是奇怪,「他为什么不能等放暑假了再去做兼职呢?」 夏黎桐:「可能是因为对方给的多吧。」 苗绘抿了抿唇,迟疑着说:「你知道他是去当小区保安了么?」 夏黎桐先是一愣,继而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哈哈哈,怪不得不跟我说呢。」 苗绘丝毫没有嘲笑祁俊树的意思,认真地说:「其实保安没什么不好的,都是凭本事吃饭,我就是觉得他不该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兼职。」 夏黎桐满不在乎:「你管他呢,他愿意。」她又哂笑着说了句,「他这人啊,就是爱作,小作精一个。」 苗绘:「……」 其实,祁俊树也是这么说夏黎桐的。 他们俩还真是互相看不上,却又互相记挂着对方。 因为车上有司机这个外人在,所以夏黎桐就没询问苗绘到底想跟她说什么事情,估计问了她也不会说,不然早就在上车的那一刻说了。 四十分钟后,司机将车停在了别墅小区的正门口。夏黎桐带着苗绘下了车,领着她朝着门卫岗走了过去。 小区的安保严格,非业主进出都需要做登记。夏黎桐趴在桌子上登记信息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开到了小区门口,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夏黎桐不经意间一抬头,刚巧与车中人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打着一条深灰色的领带;五官脸型皆与夏黎桐的有六分相似。他高挺的鼻樑上带着一副金丝框眼睛;皮肤是白皙的,脸色却相当暗沉;两片唇畔薄如柳叶,唇色稍显苍白,整副面容中无一处不透露着虚弱的病态感。 是陆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夏黎桐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 但她也不傻,当然清楚这不是巧合,陆靖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是孟西岭邀请他来的么?因为周燃和陆靖的关系好,所以,他为了讨好以后的大舅子,连带着大舅子的好朋友都邀请来了?即便他知道她和陆靖是什么关系,即便他也知道她今天会来,但他还是邀请了陆靖。 夏黎桐的眼神逐渐阴沉了下来,咬紧着牙关,右手逐渐收力,力道之大几乎要把笔桿子折断。 她清楚明了地感受到了背叛—— 孟西岭是故意的。 他明知陆靖会来,还故意允许她来参加生日宴,和那些人一起联起手来羞辱她。 她当初之所以会告诉孟西岭自己的身世,无非是因为她信任他,认为他绝对不会瞧不起她,但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证明了自己的自负和走眼:她看错了孟西岭,他一直都瞧不起她,甚至都学会拿她的身世来侮辱她了。 还有,在她表露身世的那天晚上,他还曾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不要挖开伤疤给别人看,当时她是真的信以为真了,以为他真的是个圣洁的好人,谁知道竟然是以退为进啊,故意用这种装好人的方式引诱她说出自己的身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哈哈哈,真是可笑。 夏黎桐是真的觉得自己特别可笑,笑自己曾经的天真和愚蠢:狗屁活菩萨,孟西岭可比她想像中的要歹毒多了,不仅会捅刀,还捅的是阴刀,让她猝不及防。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她夏黎桐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深吸一口气,她扔下了手中的笔,在苗绘诧异的目光中,朝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走了过去。 车窗忽然开始上升,陆靖的面容在寸寸消失。 夏黎桐冷声开口:「我知道你有病,你需要我,做个交易吧。」 正在闭合的车窗忽然停止。陆靖仅有一双淡漠的眼眸露了出来。 夏黎桐走到了窗边,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开门见山地说:「你想要命,我想要个体面,我们可以彼此成全,为什么不选择合作共赢呢?」 别墅小区16号。 厨师在厨房做饭,也有专业的服务生照顾客人,孟西岭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差不多该餵猫了,就端着两罐鱼罐头上了楼——好友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到来,他担心两只猫会被吓到而产生应激反应,就将它们关在了二楼的猫房中。 一楼的客厅直通外面的花园,一部分客人坐在花园中喝茶,一部分围着花园散步、洽谈,还有一部分坐在宽阔的客厅里看电影。 在客厅的角落中,有一个粉色的懒人沙发,周汐闷闷不乐地窝在沙发里,喋喋不休地和她哥抱怨:「我不想让那个姓夏的小杂种来,看见她我就噁心,孟西岭非要让她来,还一直强调她是他的妹妹,不能不让她来。」 周燃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瓶啤酒,轻笑一声:「我还就怕她不来呢,今天要是缺了她,乐子能少一大半。」 周汐蹙眉:「她有什么好乐的?她就是个目中无人的神经病,只会让所有人都难堪!」 屋子里热闹嘈杂,周燃突然压低了嗓音,仅让周汐可以听到自己的话:「我把陆靖喊来了。」 周汐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哥:「孟西岭知道么?」 周燃:「你管他知道不知道呢?」 周汐又急又气:「他会生气的!」 周燃哂笑:「他都不在乎我妹妹的感受,偏要请那个小杂种过来,我干嘛要在乎他的感受?我就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明白一下惹我妹不高兴的后果。」 周汐恍然大悟,还有些感动:「哥,你对我真好!」 周燃嘆了口气:「谁让你傻呢?」 周汐抿了抿唇,倒也没反驳她哥的话,她觉得自己确实挺傻的。 她感觉到了孟西岭好像并没有很喜欢自己。他也不是对她不好,就是缺了些亲密感。可是情侣之间,最不应该却的不就是亲密感么?他甚至都没有亲吻过她,还会牴触她的主动亲近。 她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她什么都经歷过,当然能感觉到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爱自己,可她还是飞蛾扑火一样想和他在一起,因为她觉得自己再也遇不到一个比孟西岭更温柔更体贴的男人了,即便他不爱她,她也要霸占着他,不想让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而且,爱情这种东西,很容易就会被时光消磨,两个人是否长久,最终看的还是彼此之间是否合适,对自己来说,孟西岭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长相、性格、家境还是前途,他都是她所遇到过的最好的那一个,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了。 但是…… 「我讨厌那个姓夏的小杂种!」周汐又是委屈又是怨恨地说,「他对那个小杂种比对我还要好!」 周燃:「什么意思?」 周汐抿了抿唇:「我也说不清那种感觉,反正很不正常,我不想再让他们俩见面,最好能断绝关系,但是、孟西岭根本不受我的控制。」他和她的那些前男友们都不一样。她之前交往过的那些男人们,哪一个不是对她言听计从、把她当公主捧着?爸爸妈妈和哥哥更是对她百依百顺,唯独孟西岭我行我素,丝毫不把她的命令放在心上。 「放心吧,我让他们俩断,他们俩就必须断。」周燃喝了一口酒,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妹妹,半是安慰半是得意地说:「那个小杂种肯定以为陆靖是孟西岭邀请来的,绝对能让她恨死孟西岭。而且等她见到陆靖之后,一定会炸,陆靖也不会给她好脸,到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三儿生的杂种。」 周汐迟疑着问:「会不会闹的很难看?今天可是孟西岭生日啊,来的全是孟西岭的朋友,闹得太难看的话,不太好吧?」 「那又怎么了?」周燃蹙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妹妹,「你少为他考虑,他的朋友越少,咱们家以后越好控制他。再说了,就算闹的再不体面,也牵连不到咱们周家,丢的是陆家的人,你怕什么?」 周汐有些被说服了,因为这计划听起来确实是挺棒的,不仅能挑拨孟西岭和夏黎桐的关系,还把他们兄妹俩完全隐身了起来,让他们坐收渔利。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那、那万一孟西岭要是早就知道了陆靖和那个小杂种的关系呢?他肯定生气吧?肯定会发现咱们是故意的。」 周燃满不在乎:「他不知道最好,知道了也无所谓,多喊个朋友过来玩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咱们又不知道陆靖和那个小杂种的关系。」 周汐明白了她哥的意思:咬死了不愿承认自己知道陆靖和那个小杂种的关系就行了,这样一来邀请陆靖就是无心之举,不知者无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楼梯正对着入户门。 孟西岭下楼的时候,看到服务生打开了入户门,下一秒,他的脚步一顿,僵在了楼梯上。 夏黎桐亲昵地挽着陆靖的手,和他并肩走进了屋子里。苗绘跟在他们俩身后,脸上一直带着黑色口罩,紧紧地埋着头,局促不安地握着书包带子。 一瞬间,客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三个新来的人的身上。 孟西岭朋友们都认识夏黎桐,却不是所有人都认识陆靖,但周燃和周汐绝对是认识的,他们也早就料到了陆靖回来,却完全没有预料陆靖和夏黎桐会是以这样一番和谐共处的姿态出场。 他们密谋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周汐震惊不已,又慌张看了看自己哥哥,目光中皆是急切的询问。 周燃更是难以置信,石化一般僵在了沙发上,呆若木鸡地看着门口的那对「亲密」兄妹。 陆靖的身姿相当笔挺,夏黎桐一直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她还扬起了下巴,勾着唇角,笑盈盈地看向了站在楼梯上的孟西岭。 孟西岭的脸色勐然一沉,心里突然窜起了一股无名火:才多大,就敢谈恋爱了?还敢领来他面前炫耀?而且这男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突然间,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着疼了,真是想直接冲上去揍那个男人一顿。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孟西岭沉着脸迈出了脚步,然而还不得他开口,夏黎桐突然对他说了句:「孟西岭,我真是没想到呀,你竟然会同时邀请我们兄妹俩来玩。」 兄妹? 孟西岭的脚步又是一顿,茫然又错愕地看着夏黎桐——她哪里来的另外的哥哥? 陆靖抬起左手,推了推挂在鼻樑上的眼镜,冲着孟西岭谦逊一笑:「您好,我是陆靖,感谢您的邀请。」 孟西岭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他从来都没有邀请过陆靖。 他根本不认识陆靖。 即便是认识,他也绝对不可能邀请陆靖来,不然一定会伤害到桐桐。 但是,陆靖出现了,并亲口感谢了他的「邀请」,坐实了他的伤害与背叛,让他百口莫辩。 「桐桐、我……」孟西岭仓皇失措,试图去为自己解释,但夏黎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和我哥说好了,我们不在这里吃午饭,我会把二楼的房间腾出来,等我收拾完东西,我哥就会带着我走,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我哥」这两个字像是尖锐的针一样刺入了孟西岭的心头。 她有了自己的哥哥,再也不把他当成哥哥了。 或者说,她再也不愿意认他这个「哥哥」了。 夏黎桐的唇畔一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就连眼睛也是笑着的。随后,她松开了陆靖的手臂,朝着楼梯走了过去,上楼的间隙,没有侧目多看孟西岭一眼,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他浅声低语:「孟西岭,你可真是我比想像中的恶毒多了。」 第36章 孟西岭能感觉到, 她在恨他,但是他真的、从来都没有邀请过陆靖。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践踏她尊严的事情。 可是她并不相信他。 虽然他也不确定到底是谁以自己的名义邀请了陆靖,但他不傻, 当然能够看透那个人的目的, 并且,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最起码已经达成了一部分:让桐桐误会他。 那个每天都追在他身后喊他「大哥哥」的小女孩,终究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孟西岭低着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 抬眸看向了陆靖。 他不得不承认,血缘和基因这种东西,是后天无法赶超的,桐桐和陆靖确实长得很像, 就连骨子里透露出的那副矜狂也是如出一辙。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模样,更像是一对名副其实的兄妹。 但他不相信桐桐真的会和陆靖握手言和,他是了解她的,她高傲的自尊心绝对不会允许她原谅陆家人;陆靖也绝不会真心实意地对待桐桐,不然他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能让桐桐跟着陆靖走,绝对不能。 「桐桐不会跟你走。」孟西岭开了口,不疾不徐, 却不容置疑。 陆靖客气浅笑:「你我说得都不算,要看她愿意认谁做兄。」说完,也不再看孟西岭, 步伐缓缓地朝着不远处的客厅走了过去,语气歉然,「抱歉, 身体不好,不宜久站。」在沙发上落座之后,他又回头朝着楼梯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孟西岭早已离开了。 周燃亲眼看着孟西岭上了楼,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才朝着陆靖走了过去,气急败坏地质问:「你他妈是不是玩老子?」 他还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孟西岭的朋友们听见。 陆靖神不改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燃冷笑:「和三儿生的小杂种称兄道妹,可真有你的。」 陆靖鼻樑上的镜片反射着冷光:「不然呢?让你看笑话?」 周燃:「……」 陆靖轻笑一声,缓缓启唇:「我早就劝过你,不要总是自作聪明,她可是我的妹妹,手足至亲,简单的一份体面我还是愿意给予她的。」 他们有着高度相似的基因、血脉、配型。简简单单一份体面,就可以让她报以生命,他何乐而不为呢? 周燃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冷嘲热讽地说:「你妈要是知道她有个这么宽容大度的儿子,一定骄傲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陆靖无奈地嘆了口气,好心规劝:「我劝你们兄妹俩尽量安分点,我那个妹妹,可不好惹,你们兄妹俩加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小杂种,但他不得不承认,她有魄力,也够狠,比陆沁——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更像是他们陆家的人。陆沁只能是娇生惯养的笼中雀,而她却是野蛮生长的山中鹰,如果他们是同一个母亲,他一定会很疼爱这个妹妹,比疼爱陆沁还要疼爱她。 周燃只觉得陆靖是在羞辱他,直接恼羞成怒,却碍于人多不好发作,不然今天丢人现眼的那位就该变成他了:「你他妈给我等着。」他不甘心地放了句狠话,转身走人,然后才发现自己妹妹不见了。 夏黎桐领着苗绘来到了自己在二楼的房间,关上房门后,直径去了阳台,从壁柜中拎出来了一个白色的大行李箱,然后便开始收拾起来了东西。 苗绘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局促不安地望着忙碌碌的夏黎桐,怯生生地询问:「我、我可以把口罩取下来了么?」 「不可以。」夏黎桐斩钉截铁,「我没让你摘,你就不能摘!」 苗绘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哦……」 夏黎桐打开了衣柜,一边漫不经心地往行李箱里扔衣服,一边说:「你不是有事跟我说么?现在就说吧,等会儿就没机会了。」 没机会了? 怎么会没机会了呢? 苗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也不敢细问,更怕错过机会,只好开口:「我奶奶的病情加重了,我叔叔不愿意出钱……」她垂着眼眸,声音又低又沉,带着无尽的委屈。 夏黎桐停下了手中动作,扭脸瞧着她:「他为什么不愿意出钱?」 苗绘吸了吸鼻子:「他说他没钱,说他没我爸挣得多,说他家里有两个孩子要养,如果给我奶奶出了医药费,孩子就没饭吃了。我叔叔有个儿子,我奶奶特偏心我弟弟,生怕我弟弟受委屈,也不要我叔叔的钱,只逼着我爸妈给她出钱治病。可是我奶奶没有医保,她的病至少要做两次手术,治疗费将近二十万,但是我家没有那么多钱,那些钱都是我妈给我留着出国上学用的。当初为了给我凑上学的钱,我爸妈还卖了一套市中心的房子,现在我叔叔和我奶奶都在逼着他们动这笔钱,不然就和我们家打官司。」 夏黎桐一愣,都被逗笑了:「他们还有脸打官司呢?」 苗绘用手背擦了擦湿漉漉的眼睛,呜咽着说:「我叔叔说他问了律师,子女名下的财产有三分之一归父母所有,所以他们想要分我的学费,至少给他们三分之一,不然就打官司告我爸不赡养老人。」 夏黎桐:「……」 这人世间果然是个嘈杂的大林子,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她蹙了蹙眉,问苗绘:「那你爸的态度呢?他和你妈要是坚决不给,那也没什么,告就让他告吧,反正你的签证都已经下来了。」 苗绘竭力压制着哽咽:「我爸、我爸想给我奶奶治病,他想让我復读一年,在国内上大学。」说完这句话后,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哭得泣不成声,「他、他不让我出国读书了,他要把钱给我奶奶。他本来就不想让我出国,当初卖房子他也不情愿,是我妈一直想让我去。我妈也不想出钱给我奶奶治病,她支持我去上学,但是我爸已经把钱全部转给我奶奶了,我和我妈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夏黎桐:「……」她听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一桩医药费的事情,而是一个糟糕的父亲联合着自己的老母亲压榨自己妻女的事情。苗绘的奶奶和父亲,从来就没把她和她的母亲当成一家人,因为苗绘是一个女孩子,没办法替他们传宗接代,所以没必要为她投入金钱,更没必要让她出国念书、观看世界。他们只想让苗绘活在井底,当一只贱养的蛙。 「我妈、我妈正在和我爸闹离婚,但是现在我们家的钱全在我奶奶那里,就连我们家现在住着的那套房子写的也是我爸的名字,离了婚我妈也什么都分不到……」苗绘低着头,泪如雨下,哭到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在经歷一场残暴的风雨。 她的人生在动盪。商旅不行,樯倾楫摧。 夏黎桐怔怔地望着苗绘,心头在隐隐作痛——她和小棠一样美好、善良,却没能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小棠没活过十八岁,苗绘出生在一个糟糕的原生家庭。 是不是这幅长相的人,人生都布满了苦难?不是早夭就是负重成长……这不公平。好人应该有好报,恶报应该是报在她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人身上。 她捨不得让苗绘受苦,正如她捨不得让她变成第二个小棠。 正因捨不得她变成第二个小棠,她和祁俊树才会生出了一份难得的慈悲心肠,如此呵护她。 「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么?」夏黎桐望着苗绘,不由自主地开了口,「我可以给你钱,你需要多少?」 苗绘愣住了,泪眼汪汪地看着夏黎桐。 夏黎桐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不用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就行,我有的是钱,愿意给你。」 苗绘立即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没想找你要钱,我、我只是想找你借一些钱,只借一点点!只要能让我交齐学费就行,但是一定给你写欠条!我给你签字画押!」她急切又坚决地说,「我不想復读,我想去上学,我会去兼职打工、会争取奖学金,我一定会尽快把钱还给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真是和小清高如出一辙的清高。夏黎桐也懒得劝她了,耸了耸肩:「随你便吧。」顿了下语气,她又低声说了句,「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帮你。」 什么意思? 什么是「只要我活着」? 苗绘又不懂夏黎桐的意思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很愚钝的人,总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很感激她! 她总是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地伸出援助之手。 能和夏黎桐交朋友,她真的很幸运! 「谢谢你!」苗绘含着眼泪,认真又感动地对夏黎桐说,「要是没有你的话,我肯定早就被毁了,你总是在救我。」 夏黎桐:「……」 不。 我是在赎罪。 我是在救自己。 但她无法言之于口,只是轻轻地嘆了口气。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敲得很轻,带着小心谨慎。 苗绘赶忙擦了擦眼泪,紧张又尴尬地朝着房门看了一眼,然后,又向着夏黎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再然后,愣住了。 夏黎桐像是在瞬间换了一个人,眼睛中的温度消失了,不再温柔也不再慈悲,又变回了那副倨傲漠然、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 其实,苗绘能够猜出来是谁在敲门——孟西岭。她很奇怪:夏黎桐明明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铁石心肠,对谁都有一份善心,为什么唯独对孟西岭一点也不宽容呢?孟西岭面对她时好像总是有些小心翼翼,但她对孟西岭却丝毫没有善意。她似乎把所有的狠心和绝情全部留给了他。 夏黎桐眨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地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桐桐。」孟西岭站在门外,紧张地将手攥成了拳,又茫然地松开,「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他的语气小心恳切,目光中流露着几分急切、几分无助和几分哀求。 看起来真是可怜啊。 贵公子如此低三下四地求她,真是给她脸了。但她凭什么要接受这份示好?她就这么贱?像条狗一样被踹了一脚之后随意地招招手就又摇着尾巴跑过去了? 夏黎桐笑了一下,神色中满是讥诮:「像您这种高贵的人,还能愿意跟我这种下贱的私生女谈?您可真是瞧得起我啊。」 孟西岭知道她在介意什么,急切又笃定地向她保证:「我真的没有邀请过陆靖!」 夏黎桐不为所动,犀利质问:「你不知道是谁邀请的么?你猜不到么?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孟西岭哑口无言。 他猜得到。 他难辞其咎。 那天在文创园,他不该放任周汐去羞辱她,不然周汐也不会变本加厉。 全都是他的错。他总是想着去维持秩序,去稳定平衡,却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了她的感受,把她变成了规则的牺牲品。 他欠她一份道歉。 「桐桐,对不起。」他希望她能够原谅他。哪怕是不原谅,也不要恨他。他还想给她买巧克力吃,还想陪伴她继续成长,想看着她变成一个越来越明艷灿烂的姑娘。 夏黎桐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地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你的道歉?你卑鄙地咬了我一口,我感觉到了疼,之后你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能弥补我受到的伤害了?还是说你觉得你活得比我高贵,所以你的一句口头道歉对我这种人来说就是恩赐,我必须接受,不接受就是我的不知好歹?」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孟西岭无奈又着急,却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宽恕自己,「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累赘,我、我不该放任周汐那样对待你,对不起,桐桐,对不起。」 夏黎桐哂笑:「但是我不相信你。孟西岭,像你这么恶毒的人,就少在这里装好人了。天天装活菩萨不累吗?不如坏的光明磊落一点,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哪怕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是那样的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可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背叛。她总不能一直记吃不记打吧?那得多贱啊? 再说了,他是真的在乎她么?是真心实意地在跟她道歉么?不是的,他只不过是想维持一份体面罢了。如果他真的在乎她,就不会任由周汐辱骂她,也不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从西藏领个女人回来——三年前,因为抢救的及时,她活着从手术室里面出来了。妈妈吓坏了,哭着质问她为什么想不开?她没办法对妈妈说实话,因为实话太沉重了,所以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没有勇气阐述小棠的死亡,她羞耻而愧疚,只好对妈妈编谎话:「月考成绩又不好……」 她也确实是没有考好,那时的她还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磨成一把锋利的刀。正因如此,妈妈没再让她念普通高中,而是花高价把她转送进了国际部,对她的要求也越来越低,以后能出国读个野鸡大学就行。 她在医院里面住了一个月,孟西岭一直没来看望她,她还以为他一直没从西藏会来呢。 直至出院后,她主动联繫了他,因为她的内心实在是承担不了那么多痛苦了,小树也和她决裂了,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人倾诉,想让他救救自己。在拨通电话之前,她还在坚定不移地想着:他是那样一个善良的人,一定会救她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然而,却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 「餵?你找孟西岭么?」 女孩的声音明艷、动人,一听就是个开朗的姑娘。 她的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电话,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你、你是谁?」 女孩回答:「我是他女朋友。」她又笑着问,「你是他妹妹对么?桐桐?他给你的备註是桐桐。」 女朋友?他竟然找了女朋友?她的唿吸开始急促,眼眶发酸,眼泪慢慢溢了出来,情绪在崩溃的边缘:「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你们……」她心痛到语无伦次,彷徨又无助,觉得自己正在不可阻挡地朝着深渊滑落。 女孩回答:「在西藏,我们组了一个车队。」 她的心开始下沉,眼泪滚了出来:「你们、你们现在还在西藏吗?」 「没有,上个月二十号就回来了。」 哦,九月二十号,她的生日,也是她割断自己手腕的那一天。 她的心在剎那间跌至谷底,迸发出了第一缕癫狂。 她大概就是在那一刻变成了一个疯子,握着手机,双目含泪,无声地嗤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公平啊。她因为他的一句话,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受尽了内心的折磨和凌迟,往后余生都不得善终,他却像是一阵无拘无束的风一样活得轻松自在,还找了个女人谈情说爱,彻底把她抛之脑后。 好你个孟西岭,好你个活菩萨。 她感觉自己也是贱,还十分的可悲,竟然会为了讨得他的一句夸奖和表扬而蝇营狗苟,像是一条摇尾乞怜地向高高在上的贵族讨要吃剩下的骨头的流浪狗。 她甚至还在等着他来自己,真是白日做梦啊。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一点也不。他把她的真心当成廉价的驴肝肺,肆无忌惮地忽视、戏弄、羞辱,把她当成跳樑小丑,以一种嘲弄又不屑的目光,高高在上地欣赏着她为了讨好他而变得丑态百出的模样,却又时不时地装一番好人,给她说虚伪的两句好听话,愚弄她这个小傻子,好让她继续对他忠心耿耿,这样他才能一直看小丑演戏。 哈哈哈哈,真是个聪明又狡猾的贵公子啊。 在这一刻,她彻底看透了自己和孟西岭之间的不对等关系。 也是在这一刻,她彻底想明白了,从今往后,她必须在乎自己。 她的命金贵着呢,谁都别想弄死她,就连她自己都不行。 她还要把自己磨成一把最锋利的刀,不然谁去替小棠讨回公道? 对了,她必须保持礼貌。高贵的人都懂礼貌。 「请问一下,你们现在在哪里?」在那通电话的结尾,她很有礼貌地询问孟西岭的女朋友。 女孩回答:「我们在玩攀岩,他正在和朋友比赛,没办法接电话。」 「好的。」她笑着说了结束语,「祝你们玩得愉快。」说完,挂断了电话,心中想得却是:玩吧,好好地玩,享受你最后一天的美好人生吧,我的好哥哥。 从这一天开始,就把孟西岭当成了自己的猎物。 她看不得他那么春风得意,就略使了一些小技,导致了他和那个女人的分手。她想让他下地狱,好让他也真实地感受一下她糟糕的人生,让他这种清清白白的贵公子也经歷一下在骯脏的人间苦苦挣扎的感受,但她对他还是有些感情,她怀念着最初的那一颗巧克力,所以捨不得对他心狠手辣,她天真地想着,猎物或许也可以变成宠物,就像是狗这种东西,第一个养狗的人肯定也是从猎物开始养起,一点点将其驯服。她想,只要孟西岭能乖乖听话,能哄着她开心,她就愿意对他网开一面。 但现实又一次的辜负了她,孟西岭这人啊,给脸不要脸。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和周汐在一起,周汐算是个什么东西?她根本没把周汐放进过眼里。她甚至都不在乎他是否真的喜欢周汐,她在乎的只是他尊不尊重她? 事实证明,他一点也不尊重她,他还是如同三年前一样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就连一份最基本的维护都不愿意给她。 他也没有那么善良。 他虚伪又恶毒,就应该下地狱。 「放心,我还是会送给你生日礼物的。」夏黎桐牵起了唇角,朝着孟西岭轻轻一笑,「但是你现在应该去关心一下你的女朋友了,她已经在你身后站了很久了。」 孟西岭诧异回头,看到了周汐。 走廊笔直,周汐站在楼梯口,面色沉闷,目光中透露着委屈和不甘心——他竟然还能有这么低三下四的一面呢?看来是真的在乎极了那个小杂种……但是她不想认输,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就是一个小三儿生的孽种么?哪里比她强了? 周汐高傲地扬起了下巴,颐指气使地看着孟西岭,声音清亮地说:「我来喊你下去,朋友都在等着我们。」 夏黎桐听出来了,她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得,是在宣告主权。但是她从来不会把没脑子的蠢货放在心上,更不会和蠢货计较,显得自己不高级,所以,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对孟西岭说了句:「哄好她之后给我送杯喝的上来,渴了。」说完,直接关上了门。 孟西岭无可奈何,疲惫地嘆了口气,朝着周汐走了过去。 周汐拧起了眉头,不高兴地质问:「我哥哥已经在楼下等很久了,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孟西岭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为什么要让陆靖来?」 周汐的唿吸一滞,立即否认:「我、不是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我根本不认识他!」 孟西岭根本不想和她争辩:「不是你就是你哥。」他一脸倦意,困惑又不解地看着周汐,「为什么要针对桐桐?」 周汐先是一愣,继而怒不可遏:「是不是她跟你说的我针对她?你为什么只相信她不相信我?她是故意的,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 孟西岭却笑了,笑得苦涩又感慨:「她才不屑做这种事情呢,太低级。」伴随着话语的结束,他缓缓收敛起来了笑容,字字认真地对周汐说,「分开吧,我们不合适。」 和周汐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他并不喜欢周汐,只是因为她在他最迷茫的阶段出现了,和她在一起能够解决所有问题,于是他不负责任地以一种逃避的心态开启了一段荒唐的感情,却忽略了后果,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到了桐桐。 周汐僵在了原地,整个人呆如木鸡。 她从没想过要和孟西岭分手,她是真的很喜欢他,比之前的所有男朋友们都要喜欢,不然她绝对不可能去主动追求他,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主动追人呢。 她甚至想过和他结婚,和他成为一家人,一辈子在一起。 但他却跟她提了分手…… 她不想分手。 不行,她不分手,她不同意分手! 然而当她从茫然无措中回过神的时候,孟西岭已经不见了,他走了。 走的可真快啊。 对了,她想到了,刚才那个小杂种说她渴了,让他去她倒杯水喝……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小杂种。 她不服气,不甘心,也不明白自己堂堂正正的周家大小姐,怎么就会输给一个小三生的杂种了? 周汐咬紧了牙关,把所有的眼泪全部忍了下去,又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咬牙切齿地看向了夏黎桐的房间,她想去找她算帐。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算这笔帐,房门却忽然被打开了,夏黎桐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夏黎桐唇畔含笑,志得意满,趾高气昂地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与周汐擦肩而过的时候,还耻笑地送了她两个字:「蠢蛋。」 周汐一下子就激怒了:「你再说一遍?」 啧,一激就怒,真是没脑子,和你哥如出一辙的是个蠢蛋。 夏黎桐气定神闲地在楼梯口站定,朝后转身,笑吟吟地看着周汐:「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想让孟西岭和谁在一起,孟西岭就会和谁在一起。他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征服了他,而是因为我想让他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呀,太蠢了,留不住他,还不知好歹,竟然会觉得你和你哥能控制的了他,还想利用陆靖算计他,他又不是个傻子,你也太小瞧他了。」 周汐:「……」 夏黎桐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她精彩纷呈的表情:「别和我比,我能摆布他,是因为我了解孟西岭,我还比你聪明。」她又灿然地笑了一下,很是真诚地说,「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喜欢他。」 感谢、我喜欢他? 周汐的眉头紧蹙,满面都是难以置信,感觉自己是在面对一个疯子:「你、你什么意思?」 下方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夏黎桐做了一个朝楼下看的动作,轻说一声:「你哥来了。」其实她什么都没看到,因为有墙壁挡着。 但是周汐有点儿怕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哥哥,立即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然而就在她走到夏黎桐面前的时候,夏黎桐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对她说了四个字:「杀人偿命!」 小棠的命,周燃必须还。 小棠的仇,她也必须报。 天道不公,她就拿命和天赌,就算是以死相搏,她也要给小棠讨回来一份公道。 周汐惊恐又错愕,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抽了个空。夏黎桐忽然松了手,继而如同一尊圣洁玉立的观音像一般,面色安详地朝后倒了下去。 失重感骤然来临,但消失的很快,取而代之的是巨烈的、深入骨髓的钝疼感。 她的身体就如同撞出了悬崖的汽车,迅速地、势不可挡地顺着坚硬的台阶一节一节地滚了下去,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孟西岭刚走上两段楼体之间的缓台,夏黎桐的身体突然摔了下来,勐烈地撞击在了墙壁上。 「哐啷」一声响,他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周汐在楼上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客人们听闻尖叫声后,立即朝着楼梯凑了过来。 在一片譁然和惊叫声中,夏黎桐的身体在不断抽搐,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顷刻间便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孟西岭惊急地跪在了她的身边,面上血色全无,恐慌到语无伦次:「桐、桐、桐桐……」他的双手无措地半举着,他想去救她,却又不敢触碰她,生怕弄碎她。 夏黎桐是痛苦的,极其痛苦,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断了。 但她却是痛快的。 尤其是看到孟西岭那副被吓傻了的模样之后。她张了张嘴,想对他说话,却没能发生出声音。 孟西岭感觉到了她的痛苦,他的心也一样疼,几乎要疼碎了,并且害怕极了,甚至已经红了眼眶,却在竭力地使自己保持镇定:「我、我给救护车打电话,别怕,120马上就来。」他的双手颤抖着、匆忙地在身上摸索着,却没有摸到手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夏黎桐的喉头突然发出了咝咝的声音,沾了血的双唇不断翁动着。 她的眼神中充斥着渴望。 孟西岭注意到了,立即把耳朵凑到了她的唇边:「你说,我在听,我在听。」 夏黎桐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一句话:「她、她推我,是你你、你把我、害死了……」 这就是她送给他的生日大礼。 她要让他永远铭记这一天,铭记她的苦难,铭记她的鲜血,铭记她的怨恨。她让他好好地体验一番她的人生,让他永永远远地生活在痛苦与内疚之中。 她还要让他从今往后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过一次生日,即便是到了儿孙满堂、喜烛高寿之年,她也要让他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今天这一天,让他往后余生都不得安宁,就如同现在的她一样。 孟西岭浑身一僵,如同一把刀在猝不及防间捅入了心脏。 他的眼神先是呆滞,后是支离破碎,如同灵魂被活生生地割裂了,碎成了无数片。 他在痛苦,他终于体会到了痛苦的滋味——夏黎桐对自己的杰作心满意足,她甚至在想:就这么直接死掉也行,让孟菩萨这辈子都背负着害死一条人命的罪孽感。 但是她还不能死,她还要给小棠讨回公道。 她只是、需要休息,她想睡觉,好好地睡一觉,她真的很疼、很累……可是却她无法合上双眼,直到苗绘的出现。 苗绘跌跌撞撞地从楼上跑了下来,脸上依旧带着口罩,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中往外冒,边哭,边下楼,边用手指着楼上的周汐:「我、我看到了,是她干的,是她干的!」 夏黎桐硬撑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散了。 苗绘真不愧是她养出的最好的一把刀。 她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了。 接下来,就看小树的了。 第37章 夏黎桐拿命和天赌, 万幸地赌赢了,却赢得惨烈,折断了的肋骨戳穿了左肺, 在icu里面生死徘徊了一遭才转危为安。 转去普通病房后, 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除了肺部受损之外,浑身上下还有诸多部位骨裂、骨折,哪怕仅仅是一次微小的唿吸都能引起一阵剧烈疼痛,更别提说话和欢笑了。 疼痛不仅迫使她失去了惯有的高傲和矜狂, 还强行给她附加上了虚弱和狼狈。 她很讨样这样没用的自己。 每当疼痛袭来时,她都会将目光投向窗外。 病房的窗户外有一棵参天的梧桐树。 夏意愈灼,梧桐愈盛。 伴随着六月的深入,窗外的梧桐树越发枝繁叶茂, 阳光像是被葱郁的树叶揉碎了,如璀璨星辰般落入了她的眼中。每当这时,她都会想起妈妈说过的话—— 梧桐的生命力顽强,「黎」有众多的意思, 给她取名叫「夏黎桐」, 就是希望她能够像是夏日的桐树一般灼灼其华、欣欣向荣。 于是,名字就变成了她抵御疼痛的盾牌。她坚定不移地认定自己的命硬极了, 再大的痛苦与折磨也不能消磨她的生命力。 我命由我不由天。 哪怕是形销骨立,哪怕是皮肉剥落殆尽仅剩下一副枯骨, 她也不会被击垮。她是一把坚硬锋利的刀, 活着就是为了小棠报仇,谁都不能阻止她,哪怕是皇天与后土。 周燃是她要宰杀的第一条鱼。 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夏黎桐终于收到了鱼上钩的信号。 六月二十一号这天清晨, 她妈夏秋白抱着一束用淡绿色雾面纸包裹着的海棠花走进了病房。孟利嵩紧随其后。 其实夏黎桐大概能猜出来是谁送来的花,但还是仔细地询问了一句:「谁送的花?」她的伤情虽然已经稳定,但身体还是很虚弱,双唇干涩粉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不知道是谁送的。」夏秋白走到了灰白色的床头柜前,把插在玻璃花瓶里的干花拿了出来,换上了这束新鲜的海棠,「摆在了病房门口的地上,上面也没插卡片没留信息,但我觉得应该是送给你的,就拿进来了。」 「哦。」夏黎桐抿起唇角,轻轻地笑了一下,同时转头,目光平和地看向了那束花。 这是一束重瓣白海棠,花开似锦,花姿圣雅,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莹润的露珠,想来应该是刚从枝头剪下的。 要是有香味就好了。 但海棠向来是无香的。 「这花真好看。」这句话是孟利嵩说得。夏黎桐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男人。紧接着,孟利嵩又说:「其实、岭岭今天也来了,他一直挺关心你的……」 夏黎桐听出来了,这话其实是对她说得——孟利嵩在替他儿子求情。但他的视线却一直定格在她妈的背影上,目光紧张,局促不安,语气中充满了小心和试探,双手还在无措地互搓着。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妈就忽然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白色马克杯,用力摔在了地上。 伴随着瓷器爆裂的声音,孟利嵩的话语也戛然而止,无奈又自责地垂下了眼眸。 这一刻,夏黎桐真是觉得这个男人好可怜,都已经低三下气成这样了,他爱的女人还是对他如此的绝情,或者说,他是被自己的儿子连累了。但是这能怪她的妈妈么?不能。要怪就只怪孟西岭。 全是孟西岭的错。 她妈针对的也不是孟利嵩,而是孟西岭,不然她不会允许孟利嵩走进病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她已经住院一个月了,孟西岭却从未来看望过她,但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来,他每天都来,却一次又一次地被隔绝在了病房之外。是她妈不允许他来见她,不允许他踏入病房一步,甚至不允许孟利嵩在病房里提起孟西岭的名字。 因为她是在孟西岭家里出的事,是被孟西岭的女朋友「推」下了楼,所以,她妈将所有的怨恨和怒火全部斥加在了孟西岭头上,外加她早就和妈妈抱怨过周汐辱骂她而孟西岭却视而不见的事情,所以她妈自然而然地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孟西岭的错,是孟西岭放任他的女朋友害了她。 她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要让孟西岭的内心备受煎熬的同时还要承受千夫所指,让他一样不落地把她曾经歷过的痛苦全部经歷一遍。这是他应得的。 因为她妈的态度强硬,孟利嵩也不敢再多言,无声地嘆了口气,朝着卫生间走了过去,拿了扫把和簸箕出来,默默地把地上的玻璃渣扫了起来。 夏秋白也不理会他,面无表情地坐到了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双手交叠着搭在了腿上,冷冷开口:「毕业典礼也没能去参加,毕业照也没拍,全给耽误了。」 夏黎桐知道,她妈这一番话其实是说给孟利嵩听得,为了让孟利嵩好好地明白一下他的儿子到底有多么的罪不可恕、给她的女儿造成了多么遗憾的负面影响。 但其实,夏黎桐并不遗憾自己没能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更不遗憾没有和同学们一起拍毕业照,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对她的同学们根本没有感情,更不留恋那个校园。她也从不觉得自己的青春需要用毕业典礼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仪式来留念。青春没了就是没了,岁月走了就是走了,任何留念和伤感都只是给未来的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再说了,青春本来就应该是野蛮和肆意的,是无价且未来可期的,频频回头看的才是二百五呢。更何况,谁能保证未来的自己不会比现在的自己活得更好呢?既然青春不够好,那为什么要心心念念呢?日子过完了就是过完了,无论好坏都不应该回头看。 她希望未来的自己只会比现在更强大,希望自己可以所向披靡、得偿所愿,而不是被回忆拖后腿。回忆向来是痛苦的。昨日之日不可留。 但夏黎桐对她妈说得却是:「是啊,是有些遗憾的,毕业证都是同学帮忙领得呢。」说着,她还轻轻地嘆了口气,显得自己好像真的很遗憾一样,「我要是没有受伤就好了,大家都不会难过了。」她的语气中甚至还透露出了几分自责。 她妈哂笑一声:「是,错都是咱们母女的,是咱们母女命贱,活该被人家当狗宰。」 孟利嵩着急忙慌地抬起了头:「小夏你不要这么说!」 夏秋白依旧是毫不留情:「我说错了么?我只不过是把你儿子心里想得东西说出来了而已。」 孟利嵩越发急切:「岭岭他、他绝对不是这么想的!我敢保证,岭岭他绝对不是一个坏孩子!」 夏秋白:「他要不是这么想的,能让他女人指着我女儿鼻尖骂?能让他女人把我女儿推下楼?他从来就没瞧得起过我们母女,恨我们霸占了他的家,一直记恨我记恨到现在,甚至要杀了我女儿,你跟说他不是这么想的?你自己信么?」 孟利嵩欲言又止,哑口无言。 夏黎桐赶忙说了句:「妈,别说了,不是哥哥的错……」她一边回想着苗绘的柔弱怯懦模样,一边模仿,声音小小地说,「我没怪哥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更和孟叔叔没有关系,你别说孟叔叔了。」 因她这一句话,孟利嵩直接红了眼眶。夏秋白也确实是没有继续开口,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看在孟利嵩确实是无辜可怜。 夏黎桐的内心深处自豪极了,觉得自己真是天生演技派,但人还真是不能得意忘形,会遭报应的——突然间,她的肺部伤口又开始作痛——但她忍下来了,免得妈妈看到之后心里难受,更何况她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要学会忽略身体上的疼痛。 这时,夏秋白低头看了一眼腕錶,说了句:「九点半了,那个姓周的应该快来了。」随后,她又抬头看向了自己女儿,无奈地蹙起了眉头,「你为什么非要和那个姓周的见面?他们全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夏黎桐不置可否:「先谈谈再说吧,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她又看了孟利嵩一眼,抿了抿唇,语气虚弱,却真诚,「我不想让哥哥为难,我和哥哥的女朋友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都是意外罢了。我真的不怪哥哥,我希望哥哥能够开开心心的。」 …… 匆匆地吃了早饭,周燃就开着车出了门。 时节已经进入了六月,还不到十点,太阳已经毒辣的仿如火炉倾倒人间。周燃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从储物盒中摸出了墨镜,戴在了鼻樑上。 因为妹妹的事情,他们全家都快接连一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汐汐现在还被关押在看守所里。 车还没开到医院,油箱提示燃油即将告罄,周燃不得不导航开去了附近最近的一个加油站。等待给油箱加满油的同时,他不放心地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提示音响了好几声后他妈才接通电话,嗓音低小谨慎:「餵?怎么了?我和你爸还在杨律师这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周燃:「这个律师怎么说?」 他妈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和前几个说的差不多,需要夏黎桐那边同意和解才行,不然你妹妹就要被判刑,最少判三年,她、她才二十四岁呀!」说着,她的声音就哽咽了,又难过又着急,「你说那个女孩要是个普通人就算了,不就是推了她一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找找人花点钱也就解决了,现在、现在、就是她不要咱们的钱,软的硬的都不吃,不同意和解,这可怎么办呀?」 周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和他爸妈一样着急,却一样地束手无策——夏秋白和夏黎桐那对母女,真不是一般的难对付。而且比之夏黎桐来说,她妈夏秋白更强硬。 那天出事之后,现场有人直接报了警,他没能带着汐汐逃走,汐汐被带去了警察局,夏黎桐则是被送进了icu。 算是汐汐幸运,也算是那个小杂种命大,肺都他妈的被肋骨戳穿了,竟然还活了下来。 当那个小杂种从icu里面出来之后,他们周家人才能够尝试着与她妈夏秋白商议和解。 夏秋白这人很会戏弄人。她耐心地聆听完了他们一家三口以及律师的请求,给他们营造出了一种事情有转机的假象,却在他们满怀希望的时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们:「我女儿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你们却想让你们的女儿平安无事,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 当时,他们还当她是不满足与赔偿金,于是他爸就回了句:「赔偿不是问题,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赔。」 夏秋白漫不经心,轻启红唇:「我不要钱,我要命,我就是要让你们的女儿遭报应,我就算是把自己送进去,也要让她死在牢里。」 这女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平静,神色也十分冷静,冷静到令人不寒而慄。 他们全家人都感觉到了,这女人,是真的想让汐汐死。 但他们周家也不是好惹的,毕竟他们家世代都是东辅人,在东辅人脉根深蒂固,比起夏秋白这个从农村来的下贱女人有权势的多,于是,他和他爸还曾在私底下去找过这个女人,和她谈判,威逼利诱她签和解书。一个单亲母亲的致命弱点无外乎是女儿,所以他们一直在用夏黎桐的安危和未来胁迫夏秋白。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夏秋白要是没点胆量和手段,怎么能够只身在东辅立足? 她根本不惧威胁,甚至还提前准备了录音笔,并反过来威胁他们父子俩:「我夏秋白确实是一个没人帮靠的女人,在东辅无亲无故,但是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为了我女儿可以付出一切,你们敢么?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你们家老太太住的那家疗养院的幕后老闆是我,听护工说,你们经常虐待老人,老太太亲口说的,老太太还说她有两个儿子,都想独占家产。」 周燃的第一反应:绝对不可能!奶奶已经老年痴呆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紧接着,他才意识到,夏秋白这样说无外乎是为了让他们父子俩明白她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即便是老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拿捏利用。 夏秋白早就把他们家调查透了。 但是现在想给奶奶转院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落进了夏秋白手里。 最后,夏秋白又笑呵呵对他爸说了句:「你的弟妹叫李梦琅,是我开的美容院的常客,我们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你们家的那点事啊,我心知肚明。老爷子要是知道了你们虐待老太太,会怎么想呢?不孝顺的孩子没糖吃。」 这句话,令他们父子俩目瞪口呆,紧接着,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犯了个大错:夏秋白在东辅这么多年,投资了一家又一家高端私立医院、疗养院、美容院、整形院……哪一个不是可以收缴人心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没有人脉?她早就在东辅站稳脚跟了。 那天晚上,他和他爸可谓是被夏秋白杀了个片甲不留,灰熘熘的鎩羽而归。 「我绝对不会让汐汐出事的!」周燃着手机,斩钉截铁地对自己的妈妈说,「我去和那个姓夏的谈!」 一周前,在他们全家走投无路之际,夏黎桐竟然「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她点名道姓地让他去医院和她见面。她说她可以考虑和解,但条件是他必须独自一人前去医院见她。 他不知道那个小杂种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一点也没把她放进眼里,不就是一个私生女么?还能厉害到哪里去?是汐汐笨才中了她的圈套,他可不笨,绝不可能被一个小杂种摆弄。 电话那方,他妈一直在低低哭泣,呜咽着嘱咐他:「你一定要好好谈,态度好点,该道歉就道歉,该低头就低头,咱们、压不过她们母女,只能低头……」 被人碾压的滋味不好受,周燃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汐汐说不是她推的,是那个小杂种自己摔下去的!」这句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他无条件地选择相信自己的妹妹,但除了他以外,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相信她的人。 果不其然,他妈听到这话后变得又气又急:「现在你就别说这种话了!她第一次也不是这么和警察说的,警察怎么可能会相信她?而且那天在场的人那么多,都怀疑是她推的,就连孟西岭都说是她推的,还有那个女孩,也一口咬定了是她,你现在再说这种话不是害你妹妹么?」 周燃能感觉到,就连他妈都不相信他妹妹的话,她也觉得是汐汐推了夏黎桐。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那天汐汐可能是被吓坏了,在警察第一次审问她的时候,她竟然说了实话,承认了那个时候自己在和夏黎桐起争执:争吵中,夏黎桐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想抽回来,结果夏黎桐忽然就栽下去了。但她那个时候并不确定夏黎桐是怎么摔下去的,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推的。过了一天之后,她可能是终于冷静了下来,这才确定了不是自己推的,但证词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想到这里,周燃无奈地在心里长嘆了一口气:他这个妹妹真是傻!怎么就老实巴交地说了实话?就算真的是她推的,咬死了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反正又没监控,疑罪从无! 还有孟西岭,竟然也不放过汐汐。出事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孟西岭,希望他能向警察证明汐汐没有推夏黎桐,当时他还信心十足地认为孟西岭一定会维护汐汐,毕竟汐汐才是他的女朋友,而那个小杂种不过是他后妈带去的小拖油瓶,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维护汐汐,哪怕真的是汐汐把那个小杂种推下的楼,孟西岭都应该无条件地维护她。然而,孟西岭的回答却是:「我只看到了我妹妹滚下了楼梯,现在生死未卜,而你妹妹却毫髮无伤。」 他对这个回答很是意外,继而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汐汐都说了她没有推她!」 「我只相信桐桐。」孟西岭比他想像中的要铁石心肠的多。 他越发气急败坏:「汐汐是你的女朋友!」 孟西岭毫不留情,言简意赅:「不再是了。还有,你最好祈祷桐桐平安无事。桐桐要是醒不过来了,或者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你妹妹也别想安度余生。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找最苛刻的律师团去给周汐定罪。」 「……」 他这才明白,孟西岭是真的很维护那个小杂种,在他心中,夏黎桐的分量比汐汐重要的多。 而且,孟西岭这人也比他想像中的要难以摆布,他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外柔内刚,是个如蒲苇般锋利的人。 他当初就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孟西岭是个最佳的妹夫人选。 挂断母亲的电话,油箱也加满了。周燃重新发动了车辆,踩下油门的同时在心里思索着等会儿到了医院后该怎么和那个姓夏的小杂种谈判。 他不想对她低头,不想低三下四地求饶,但是除了求饶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还有,仅仅是低头求饶,就能让那个小杂种放过汐汐么? 他不知道…… 窗外的气温炎热,周燃的心头愈发烦躁。 他一脸不耐烦地打转方向盘,车头朝左拐了个弯,驶离了加油站,但就在这时,他却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倒车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休息的不好,所以他这几天有点神经兮兮的,总觉得后面有人跟踪他。但每次察看,都没有发现端倪。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也确实是忙,全家人都为了汐汐焦头烂额。而且祸不单行,这几天家里面还总是出怪事:不是养的狗丢了就是花园里的花在一夜之间全部死光了;他爸的剎车还坏了;他妈走路上的时候差点儿被从高空坠下的花盆砸到;他的某件衣服上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染上了红墨水,就在心口的位置,跟闹了鬼一样…… 看来要请风水师父再来家里看看风水了——周燃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踩下了油门,风驰电掣地驶向了夏黎桐所在的医院。 …… 住院部21楼。 周燃下了电梯之后,一边顺着洁净的走廊朝西走,一边东张西望寻找7号病房。还没找到病房,他倒是先看到了孟西岭,于是他不再左右张望,径直朝着孟西岭走了过去。 孟西岭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身型很是修长,却少了惯有的挺拔,向来笔直的双肩塌下来了,宽阔的胸膛无力含起,整个人看起来尽显疲态。 他面前的病房大门紧闭,不容许他朝内踏入一步。 周燃在他身边停下了脚步。孟西岭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看清周燃的那一刻便沉下了目光:「你怎么来了?」 周燃冷声回答:「姓夏的让我来的。」 孟西岭诧异蹙眉:「让你来干什么?」 周燃轻蔑一笑:「那你得去问她,我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的话音刚落,病房大门忽然被推开了,夏秋白和孟利嵩一同从里面走了出来。 「进去吧,她要单独和你谈谈。」其实夏秋白并不放心让自己的女儿和这个姓周的独处,但她又拗不过自己女儿,只好单方面警告周燃:「记好,现在是我给你脸,你最好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你妹妹也别想好过。」 周燃面色阴沉心有不甘,却不敢反击夏秋白一句,只好紧紧地咬住了牙关,毕竟、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替汐汐求情、希望这对母女能够高抬贵手放自己妹妹一马,所以无论这对母女如何猖狂,他都只能听之任之。 病房内,夏黎桐将已经拨通了的电话藏进了盖在身上的白色薄被之下。没过多久,周燃推开了房门,走进了病房。 夏黎桐靠坐在半抬高的病床上,目光戏嚯地盯着周燃,满心都是畅快,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痛,却兴奋极了:「哈哈哈,狗东西,你终于来啦?」 周燃的脸色难看,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真他妈是个疯子。但他不能和夏黎桐翻脸,只好强忍下来了怒火,转身关上了房门,同时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然后才转身,重新面向了夏黎桐。 他身上穿着黑色短袖,卡其色工装裤。短袖的正面印着一个蓝色的造型夸张的鲨鱼头。 夏黎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衣服上的鲨鱼头看了一会儿,嘆息一声:「自愿上钩,哎……你们家是不是就没有一个聪明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周燃竭力忽略掉她的冷嘲热讽,在距离病床三步远的位置站定,蹙着眉头,不耐烦地询问:「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 夏黎桐哂笑,眉梢一挑:「就这种态度还想求着我放了你妹妹?你这傢伙怎么总是记吃不记打呢?路边的野狗都比你长记性。」 她骂人的水平向来高超,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极具侮辱性,并且丝毫不在乎对方的感受,先骂了再说,自己开心最重要。 周燃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忍无可忍地痛斥夏黎桐:「你怎么摔下去的,是不是我妹妹推的,你他妈心知肚明!」他越说越咬牙切齿,越发怒不可遏,满心都是不甘和愤恨,仿若自己家遭受了千古奇冤,「你就是个心理畸形的变态,你对你哥心怀鬼胎,就因为我妹妹得到了孟西岭,你就嫉妒她,恨她,所以就用这种恶毒的方式陷害她,企图毁了她的人生!」 他真是在铁骨铮铮、铿锵有力地为自己的妹妹鸣不公。 夏黎桐被逗得放声大笑:「哈哈哈,你可真是愚蠢到家啦,竟然会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和和你一样傻。就你这种废物脑子,拿什么跟我玩啊?」她像是一个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出迷人一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轻嘆一声,「我真是高估你了,我要是能够正确评估你的智商就好了,你的脑子实在是太单一了,我根本没必要让自己吃苦头。」 周燃先是一愣,满目茫然,继而怒不可遏:「你他妈什么意思?耍老子?」 夏黎桐冷笑:「你们兄妹俩就没一个聪明的。」她又嘆了口气,倍感无聊地自我揭露谜底,「我根本就没把周汐放进过眼里,我也不在乎孟西岭到底爱不爱她,我甚至都没把孟西岭放进过眼里,他爱谁、不爱谁,都与我无关。不过我也承认,我确实喜欢过孟西岭,但爱情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远不如公道重要,我有我的菩提,所以,无论是你妹妹还是孟西岭,都只是我的棋子而已,根本不值得我这么费尽心思地去对付。」言及至此,夏黎桐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面无表情地盯着周燃,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要对付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周燃。」 周燃却还是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戏耍了,再度促起了眉头,满面都是茫然和愤怒:「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真是蠢到家了!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夏黎桐无奈又气急败坏,冷笑着问:「手串开过光之后,晚上还做噩梦么?」 周燃浑身一僵,目光中划过了难掩的诧异与惊愕。 夏黎桐终于心满意足,不禁勾起了唇角,笑意阴森冷然,又显露出了几分极端的癫狂—— 鱼上钩。 好戏、终于开场了。 第38章 她怎么会突然提起那条手串?周燃唿吸一滞, 开始心慌意乱,又害怕被夏黎桐看出自己内心的龌蹉,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面不改色地盯着夏黎桐:「你什么意思?」 「哈哈,开始跟我装傻啦?」夏黎桐先冷笑一声, 眼神逐渐阴沉了下来, 目光中流露出了无尽的怨毒与愤恨:「那你就好好地看看我, 看清楚我是谁, 再好好地想一想,那个在金澜榈会所被你盯上的,穿牛仔群的女孩, 到底是她还是我!」 最后一句话,她近乎是在咬牙切齿,就连嗓音都被怒意揉成了嘶哑阴沉的。 周燃如遭雷击, 惊恐万状地盯着夏黎桐的脸,逐渐心生惊惧,像是见到了鬼了一样, 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数步,直至后背用力地撞上了冰冷的墙壁,让他退无可退。 夏黎桐却笑了, 时怒时喜, 表情和神态在瞬息之间千迴百转:「这就怕了?当年你侵犯她的时候, 胆子不还挺大的么?」然而她的瞳孔中却丝毫不见笑意,瞳色冰冷漆黑,深不见底,「要不是这件衣服, 我还认不出来你呢。」 三年前,她潜入金澜榈会所的第一天晚上,在灯光幽暗的走廊上撞上了一个年轻男人,或者说,是那个男人故意撞上了她,并且在身体接触的那一刻,那个男人趁机在她的腰上摸了一把,还试图将手往她的胸上移。 她向来是一个不好惹的女人,直接抬手朝着那个男人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力道之大把自己的手掌心都震疼了,男人的半张脸更是在瞬间变得青肿。 但遗憾的是,在当时,她压根没记住那个男人的脸,只记得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正面印着一个夸张的蓝色鲨鱼头……夏黎桐的目光中又浮现出来了戏嚯的神色,语气却一如既往的阴森冰冷:「周少爷,你还真是节俭啊,三年了都没捨得扔掉这件衣服,怎么着?把它当成了你的勛功章了?纪念你成功毁掉了一个女孩?你说,是你的妹妹惨呢?还是那个女孩惨呢?」 周燃在霎时变得面无血色。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夏黎桐的最终目的,但是,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她不是死了么?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周燃的唿吸开始艰难,后背死死地抵着墙壁,仿若有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感渐盛,脸色由苍白变成了青紫,犹如一条被迅勐的海浪无情拍打在沙滩上的、搁浅的鱼。 夏黎桐再度哂笑:「怎么?还是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么?我要是在鼻尖上点一颗黑痣,你是不是就能想起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是她!真的是她! 周燃惊恐之极,脸色青惨,目光不断闪躲着,就连嗓音都在发颤:「我、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内心兵荒马乱,却还在拼命地使自己保持镇定,手扶墙壁,竭力地站直了身体,好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一些。 夏黎桐不屑一笑:「是么?那周汐可就死定了。」她的表情漫不经心,语调不慌不慢,「你妹妹是生是死,现在只需要我的一句话。你要是继续跟我装疯卖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不仅要让你妹妹遭受牢狱之灾,我还一定会让她把苏七棠曾经经歷过的一切,全部都经歷一遍。你是怎么毁掉了苏七棠的人生,我就怎么毁掉你妹妹的人生,我要你也好好地品尝一番最在乎的人被糟蹋、被蹂-躏,被你牵连、被你连累的滋味。」 周燃当即双目赤红,怒不可遏:「汐汐是无辜的!」他额角的青筋都暴凸了起来。 周燃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妹妹,夏黎桐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选择走这步险棋。 她就是要用周汐的命威胁周燃。 她不信周燃会无动于衷。即便真的无动于衷,她也有后手。 但是,他周燃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妹妹是无辜的呢? 夏黎桐森然一笑,面目阴沉地质问周燃:「苏七棠不无辜么?她做错了什么?哪里得罪过你?凭什么要被你谋害?哈哈哈,你觉得我诬陷了你妹妹,觉得你妹妹可怜,就好像天底下只有你妹妹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却没想过还有更可怜的女孩曾被你活活逼死了!」她怒意勃发,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开始剧烈的作痛,不得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痛意,目光狠戾地盯着周燃,字字句句咬牙切齿,「你妹妹吃了什么苦么?受了什么罪么?她也像是小棠一样被人侵犯蹂-躏了么?她凭什么可怜?凭什么无辜?凭什么你的妹妹可以平安喜乐,被你侵犯的苏七棠却成为了黄泉枯骨?这公平么?」 周燃根本无法反驳一个字,唿吸越发急促紊乱,内心动盪不安、心惊胆战,却还是那句话:「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迅速朝着病房大门走了过去。 夏黎桐却不慌不忙:「想让爸妈死,你就走,随便走。」 周燃的脚步一僵,与此同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夏黎桐笑:「拿出来看看吧,有惊喜。」 周燃咬紧了牙关,不甘心地看了夏黎桐一眼。 他不想被这个小杂种牵着鼻子走,不想继续任她宰割,更不想让她用苏七棠拿捏自己,不,他不认识苏七棠,对,他根本不认识苏七棠,全是这个小杂种在胡说八道! 「你少他妈的诬陷我,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周燃咬死了不承认,「冤有头债有主,凡事都要讲证据,你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就是诬陷。」说到这里,他的内心突然畅快了起来,眼角眉梢甚至都浮现出了笑意,因为他心里清楚,夏黎桐拿不出证据,于是他越发的气定神闲,志得意满,「谁能证明她被强-奸了?她一个死人,能说话么?她死是因为她该死,你要是觉得她死得冤,你就去报警,看看警察信不信你的话。」 只要没有证据,警察也不会信她的话。 夏黎桐却不怒反笑:「你还是看一眼你的手机吧,再多耽误一会儿,你就见不到你爸妈了。」 周燃不信她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病号能够把手伸那么远,可以威胁到自己的父母,却又无法摆脱夏黎桐的影响,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法安心,慌乱地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 是一个无备註的陌生号码给他发来的简讯息。 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中,他的父母正坐在路边的公用座椅上休息,身后是一栋银灰色的高档写字楼。他们身上穿着今早出门时穿着的衣服,那栋写字楼则是他们今天要去的那家律师事务所的所在地。 镜头中,还出现了一把藏在角落里的精钢打造的弩-弓,尖锐的箭头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正对着不远处的他的父母,看起来随时会射出,戳穿他父母的脑袋。 周燃的头皮一麻,瞬间有了种如芒在背的惊惧感,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太满意他的反应了,笑吟吟地说:「说你蠢你还不信,我怎么可能是单枪匹马呢?我们有很多人,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狡黠一笑,「你家的狗,尸体沉在了小区水塘的池底;你家的花全是用老鼠药毒死的;你爸的剎车、你妈遇到的花盆,全是我们干的,还有你的那件衣服上,沾的不是墨水,是你家狗的血,呵,你甚至都没有发现曾有一把沾了血的刀抵在了你的心口,你拿什么和我玩啊?还有哦,我不光知道你们家的家庭住址,我还知道你爸妈的公司驻地,还有你全家人的身份信息,手机号码,车牌号,以及身份证号。」祁俊树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入侵一个小区的物业和监控系统简直易如反掌,「周燃,你不听话的后果就是害死你全家,明白么?」 周燃再度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双唇颤抖,面比纸白。 「终于知道怕了?」夏黎桐先轻笑一声,然后从容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神色却愈发的阴毒狠劲:「你们以为她是孤儿,以为她无依无靠、势单力薄,所以肆无忌惮地侵犯她、虐待她、凌-辱她,甚至逼死了她,但你们没想到吧,她就算是卑微如蚁,也是别人的菩提。你们折断了我们的菩提树,我就让你们,陪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周燃的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唿吸惊恐急促,看向夏黎桐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不屑和轻鄙,取而代之的是畏惧,无尽的畏惧……他是真的怕了,他想认输,颤抖着张了张干涩的双唇,却没发出一个音。 他不敢说实话。 夏黎桐看出了他的犹豫,突然放缓了语调,轻声引诱:「我是个明事理的人,只要你告诉我另外两个人是谁,我就让我的人放过你父母,我也会放过你的妹妹,我甚至会放过你,对你既往不咎。只要你告诉我另外两个人是谁,我就保证再也不找你家的麻烦。」 周燃再度咬紧了牙关,垂下了眼眸,满面纠结与挣扎。 夏黎桐只好继续引诱:「我这人啊,是非分明,功过完全可以相抵,你服从我,我就放你一马,你不服我,我就只好让你一个人承担你们三个人的罪孽,让你一家四口一起去给苏七棠陪葬。」她又笑了一下,语调温柔地劝说,「我要是你呀,我就选择供出那两个人,反正他们和你无亲无故,用他们两条贱命保你全家平安,不值得么?或者说,你愿意主动去公安局自首?」 不! 他不去! 他绝对不会去公安局! 周燃屏住了唿吸,攥紧了双拳,又松开,再攥紧,反覆数次后,终于颤声开了口:「我、我没参与,我、我真的没参与,一次都没有,真的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担心夏黎桐会和她妈一样提前准备录音笔,所以绝不会亲口承认自己对苏七棠犯过罪。 对了,这个杂种还是没有证据,就算去报警也不会立案。而且苏七棠的死和他无关,是她自己自杀的!更何况,苏七棠的死也不是他促成的,谁让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她自己倒霉!她该死! 真是个小贱-人,死也不死干净点,活该被收拾! 但是,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强-奸过苏七棠,警察就永远抓不到他! 周燃再度重申:「我从来没有侵犯过她,你必须相信我!」只有她相信了他,才能放过他。无论是真信还是假信,他只要一个「相信」的承诺。 夏黎桐当然能明白他的侥倖心思,但她并没有拆穿他,继续循循善诱:「好啊,我可以相信你,但你必须为我这份信任付出回报,不然你就等着去火葬场给你爸妈烧纸吧。」 周燃感知到了自己难逃一劫,闭上了眼睛,急促地唿吸着。 他不想让那桩事重见天日,更不想被这个小杂种牵着鼻子走,但是,他斗不过她,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根本没有规矩和忌惮,真的会杀了他全家! 他还不想死,更不想连累家人。 汐汐是无辜的,爸妈也是无辜的。 再度睁开眼时,周燃的目光中已经流露出了哀求,紧张开口:「我、我告诉你,你就放过我?再也不找我的麻烦?」 夏黎桐:「当然。」 周燃再度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回答:「只有一个人,没有第二个。」 夏黎桐不置可否:「先说,那个人是谁?」 周燃攥紧了双拳,颤声回答:「是、是 第39章 夏黎桐并没有打算立即宰杀掉周燃这条蠢鱼, 留着他还另有用处,所以,在达成目的之后, 她只是冷声警告了他一句:「以后管好你的嘴,不然谁都不能保证你全家的平安。」 周燃神色惶恐,浑身冷汗,迫不及待地表态:「我、我明白, 我明白!」他现在已经彻底被夏黎桐震慑到了,仿若一位瑟瑟发抖跪伏在疯癫修罗脚下的贪生怕死之徒,再也不敢忤逆她分毫。 夏黎桐轻蔑一笑:「狗东西, 滚吧。」 即便被骂了,周燃也不敢有怨言, 反而如蒙大赦,转身就走, 脚步急切慌乱, 仿若是在奔袭逃命。走出病房后,他也不敢在门口多做停留, 生怕夏黎桐忽然改了主意、重新把他召唤回去, 马不停蹄地跑去了楼梯间,连等电梯的耐心都丧失了, 慌不择路地顺着楼梯往下沖。不知闷头往下沖了几层楼, 他才恍然回想起今天来此的目的:和夏黎桐谈判,让她放过汐汐。 然而实际上, 根本不存在什么谈判,仅有夏黎桐对他单方面的威胁和碾压,他却毫无招架之力。 周燃懊恼又挫败地顿下了脚步,内心还有些惶然和不安: 她应该会放过汐汐吧? 会的吧?应该是会的。她都已经承诺了, 只要他乖乖听话,就放过他全家。至于她准备怎么对付陆靖,那就不是他应该考虑和担心的了。而且她说得也没错,自己和陆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保全他?再说了,陆靖本来就活不长了,用他这个短命鬼换自己全家平安,这买卖可太值了。更何况夏黎桐本身就和陆家有仇,现在把陆靖推出来挡箭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还特意跟夏黎桐说了陆靖惦记她的肝的事情——新仇加旧恨,她肯定会把陆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专心致志地对付他一个人。 这么想着,周燃忽然就放宽了心,胸有成竹地觉得夏黎桐肯定不会再针对他了,因为他已经有了陆靖这个替罪羊,至于最后一个人是谁……算了,不想了,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而且他真的觉得自己挺冤枉的,苏七棠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玩了她几次,怎么就成了杀人兇手了?又不是没给钱——虽然每次都是玩过之后用捆绑成沓的人民币往她身上砸,带着点羞辱的成分,但她也没拒绝啊。而且她明明是自己自杀的,怎么就成了被人逼死的了?就算真的是,也不是被他逼死的,他凭什么要被连累?他就是个被喊过去玩的,还他妈的玩出事儿了?真jb操蛋!晦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周燃烦躁地嘆了口气,重新迈开了脚步,快速下楼的同时,又开始惶惶不安地在心里琢磨:姓苏的那女的是不是死不瞑目变成厉鬼缠上自己了?不然最近怎么这么倒霉?但她怎么不去缠别人呢?看他老实好欺负?他妈的,手串开了光好像也没用,看来真是要找个懂行的师傅好好地给看一看了,最好能做个法事,把那女人的魂魄给锁起来,让她死不瞑目,永世不得超生! 病房内,周燃走后,夏黎桐迅速拿出了藏在被窝里面的手机,悄声说了两个字:「再联。」然后便挂断了电话,才刚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她妈夏秋白就推门走了进来,关切询问:「谈的怎么样?那小子老实么?」 这是一间vip私人病房,隐私和隔音效果处理的都不错,环境私密又安静,确实是有利于病患的修养,但如果病房内发生了危机事件,门外的人也无法及时得知。 夏黎桐知道她妈在担心什么,虽然她觉得她的这份担心实在是有点多余,但还是安抚了一句:「他又蠢又怂,不敢对我下手。」这也是她对周燃最真实的评价。周燃这个人,大概是她从出生以来遇到过的最愚蠢的人类,并且蠢就算了,竟然还喜欢自作聪明,以为把陆靖惦记她的器官的事情供出来就能讨好她、让她把怒火全部转移倒陆靖身上,但他肯定想不到,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这种卖友求荣的行为只会让她觉得他是个又蠢又毒的跳樑小丑。 夏秋白想了想,感觉女儿说得不无道理:「他们家就没有一个聪明人。他老子就不怎么聪明,和他叔叔根本没法比,全靠着家里的老爷子撑腰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夏黎桐:「他叔叔也能咽得下这口气?」 夏秋白:「当然咽不下,但是没办法,老爷子迷信,偏心大孙子,就连带着偏心了大儿子一家。」 夏黎桐:「就周燃那颗没有脑沟迴路的蠢笨脑子,凭什么能博得了他们家老爷子的偏心?」 夏秋白:「他们家老爷子重男轻女,但是他叔叔家没有男孩,连生了个女孩,而且在周燃出生的时候,老爷子刚好淘到了一条手串,主珠上面的天然纹路像极了一个『周』字,然后迷信的老爷子就把周燃当成了周家的贾宝玉,觉得他是天降福衹,所以倍加宠爱,但他叔叔一家人一直怀疑这条手串是周燃他爸故意安排的,就是为了讨得老爷子的欢心,好争家产。」 夏黎桐:「……」 别看这一家子人都不怎么聪明,但搞起封建迷信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跟封建王朝似的。是不是就因为周燃在家中当土太子当惯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侵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觉得她低贱?觉得她是个没有背景的女人,所以活该被欺辱? 与此同时,她又想起来了苗绘:苗绘也是被重男轻女思想迫害的一员。 真是绝了,无论有钱没钱,都觉得男孩好,觉得男孩比女孩高贵,就好像家里没男孩天会塌一样,也没见人家家里只有女儿的家庭断子绝孙啊?怎么着,女孩子不是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对,没错,我们女孩子确实不是人,我们都是仙女!手里的流星锤锤的就是你们这帮落后的脑残! 紧接着,夏黎桐又在心里想:如果可以,我要把我的流星锤染成粉色的。 随后,她又言简意赅地点评了一句:「封建余孽!」 这四个字,夏黎桐咬的极重,带有无尽的轻鄙和不屑,但是她的伤势严重,身体本就虚弱,刚才和周燃的那番斡旋又极大地消耗了精力,这四个字咬完,身体内仅剩不多的力量彻底耗尽了,疼痛捲土重来,如同刀钻斧砍一般不断地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疼的她直咬牙。 夏秋白看女儿的脸色有些苍白,赶忙把病床的上半部分放了下去:「休息会儿吧,先把身体养好,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夏黎桐却没有偃旗息鼓:「你怎么不好奇我和周燃谈什么了?」 夏秋白反问:「我问了你就说了?」 夏黎桐实话实说:「那倒不会。」 夏秋白又气又笑:「那你让我问什么?」 夏黎桐平躺在病床上,朝着她妈眨了眨眼睛:「我就是好奇你竟然一点都不好奇。」 夏秋白嘆了口气:「你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好奇也没用。」 其实她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女儿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她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不是生理上的早熟,而是心理——才十五六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成熟的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或许比成年人还要能够沉得住气:她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藏在心里,不跟任何人分享;能冷漠淡然地处理任何事情;也能独立自主地管理她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虽然她这个当妈的也想让自己的女儿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依赖母亲、亲昵母亲,但是,同人不同命,她们母女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是更适合「互相关心但互不干涉」的类型。 夏黎桐顽皮一笑:「你现在怎么这么明事理了?」 夏秋白:「看开了呗,你能好好活着就行了。」她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说,「你被推进手术室抢救那天,我都开始信佛了,开始拜菩萨,我想让她放过你。」 夏黎桐的笑意凝固在了唇畔,剎时,眼角和山根齐齐开始发酸——虽然妈妈没有明言,但她明白她口中的那个「菩萨」是谁:罗怡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让一个没有信仰的女人去跪拜、祈求她心中最忌惮的女人,只需要她女儿的一条命。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妈妈,是在无怨无悔地爱着她。但她并不是一个好女儿,她决定要走完的这条路上没有妈妈。 她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小棠,对不起小树,她总是在做错事,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了所有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而那个从未被她辜负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了她。 「菩萨算是个什么东西?」夏黎桐竭力抵抗着身上的疼痛,再度展现出了趾高气昂地神色,「不用求她,我命由我不由天。」她才不信神佛呢,求人不如求己。她更不想让自己的妈妈去祈求孟西岭他妈的宽恕和原谅。 夏秋白却说:「少说两句话吧,赶紧休息。」 夏黎桐也想休息,可是,她今天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孟西岭还在么?」 夏秋白却答非所问:「你孟叔叔的公司临时有点事,先走了。」她只口不提孟西岭,因为在她们母女的「互不干涉」原则中,并不包含孟西岭。 夏黎桐只好开门见山:「我想见他。」 夏秋白不容置疑:「不行。」 夏黎桐抿了抿唇,犹豫着说:「其实、真的和他没关系。」 夏秋白态度坚决:「我不信。」自己的女儿是在孟西岭的家中出的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孟西岭从小就排斥她,这也是事实,所以夏秋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孟西岭,「谁知道他是不是和那个女人串通好了联手害你的?」 夏黎桐立即露出了一副无辜又迟疑的神色:「应该、不会吧?我也没有招惹过他呀。」 夏秋白冷笑:「你是没有招惹过他,但他一直把咱们母女俩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觉得是咱们霸占了他的家,抢了他妈的位置。他也就看起来像是个好人,其实比谁都恶毒。」 要是换做从前,夏黎桐一定会反驳她妈的话,因为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觉得孟西岭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最善良的人,如同一块洁净的、触手生温的璞玉,因为他是第一个愿意给她巧克力吃、给予她温暖的人,所以,哪怕是他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她不闻不问、从西藏领了个女人回来,她都没觉得他恶毒,只是觉得他没那么在乎自己罢了。但是现在呀,她觉得她妈说的对,他真的很恶毒,恶毒到能放任周汐对她肆意辱骂,恶毒到能邀请陆靖去参加他的生日宴,肆无忌惮地羞辱她。他会借刀杀人。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明枪,而是暗箭,她从来都没有防备过孟西岭,所以,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伤害到他。 果然是情深不寿,越是真心实意的对待一个人,越是吃亏上当。做人真是不能太单纯。 孟西岭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都是脏的。 但她现在还不能放弃他这张牌。 她要、物尽其用。 想了想,夏黎桐又对她妈说:「可是、我们要是一直和孟西岭僵持着,孟叔叔夹在中间会很难受吧?我不想让孟叔叔为难,他对我们还挺好的。」最后一句话倒是真的,孟利嵩确实对她挺好的,而且要是没有孟利嵩,也就没有今天的她——她夏黎桐虽然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但也知恩图报,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都记着帐呢,算的很清楚。 夏秋白这回没再反驳女儿的话。虽然这么多年下来,她一直在利用孟利嵩,但孟利嵩对她们的恩情,她也都记着呢。她也不想让孟利嵩太难堪,而且这些天以来,孟利嵩已经够为难了。 夏黎桐看母亲的态度有所动摇,立即继续劝说:「我就是想和孟西岭说几句话,没关系的,而且,做人要留一线呀,我不想把事情搞僵,更何况你才刚求过罗怡初,现在就这么对待她的儿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夏秋白哑口无言,纠结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松了口:「最多五分钟,我在旁边盯着。」 夏黎桐斩钉截铁:「不行,我要单独和他谈谈。」 夏秋白蹙眉,不贊成地说:「你怎么跟谁都要单独谈?」 夏黎桐倒也直接:「因为都是不想让第个人听到的内容。」 夏秋白:「……」 她很无奈。虽然她并不想让女儿单独和孟西岭接触,但女儿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不能逆着,只能顺着。 「最多五分钟,时间一到我就进来。」重申了一遍时间限制之后,夏秋白才离开病房。 趁着孟西岭没有进来之前,夏黎桐见缝插针般闭上了眼睛——她是真的累了,精神疲惫、浑身疼痛,需要争分夺秒地休息。 但她的脑子却闲不下来。 周燃是大鱼,周汐是小鱼。小鱼是大鱼的鱼饵。孟西岭是钓鱼饵的鱼钩。 没有哪个垂钓者会在大鱼上钩之后扔掉鱼钩。 鱼钩是可以反覆抛出、反覆利用的。 她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是把抛出的鱼钩收回来。 她还需要孟西岭。 她现在对他的感情,好像只剩下了折磨和利用……真可悲啊,她曾是那样的亲近他、信任他。 她也承认自己是个满腹心机的坏女孩,但孟西岭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活该被她利用! 这个世界就是需要公平,他亲手把她推进了深渊,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轻微的推门声忽然传至耳畔,夏黎桐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病房门口。 孟西岭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衬衫很干净,却不再似往日那样整洁,衣料上布满褶皱。他的眼神也不再似往日那样温和明亮了,是紧张且慌乱的,还带有几分难掩的疲倦,眼中聚着红血丝,双手无处安放,不安地攥成拳,拘谨地垂在身体两侧。 夏黎桐不禁在心中哂笑:这是在怕她?怕她躺在病床上的这幅鬼样子么? 孟西岭像是不敢靠近病床一样,紧张地站在了门口,开口喊她的名字时,眼神和语气皆中带着小心和试探:「桐桐。」 夏黎桐:「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么?」 孟西岭慌忙地摇头:「不是的!不是!」 夏黎桐:「那你为什么不敢走过来?」 孟西岭忽然红了眼眶,竭力压制着喉头的哽咽,艰难启唇:「我没有、没有不敢。」 他是愧疚,每天都活在深切的愧疚之中。 在他生日那天,她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地对他说:是你把我害死了……这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为了笼罩他人生的巨大阴影,这句话更是成为了狠狠地捅在他心头的一把刀,让他痛苦不己,时刻遭受着内心的谴责和折磨。 确实是他害了她,差点儿就把她害死了。他不该和周汐在一起,不该放任周汐对她的敌意,不该邀请周燃和周汐来家中,不该过生日……总而言之,全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周汐也不会伤害桐桐。 他愧疚、自责、难以释怀,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的负罪感在与日俱增,成为了他心中的重担,压得他难以喘息,令他不堪重负。 他无法原谅自己,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即便他每天都想要见到她,想确定她是否安好,然而见到之后,却又愧疚到无所适从。 「对不起,桐桐,对不起。」他实在是太亏欠她了,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她,无措地、不断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仓皇无措过。 他可是个贵公子啊,向来是高高在上,矜贵清冷的,也能有卑微如尘埃的一面啊? 夏黎桐真是觉得有趣极了:啧,贵公子也不过如此嘛,轻轻一推就能落进尘埃中,不知所措、低下四的样子和她们这些低贱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但她还不能幸灾乐祸,不然怎么把控他呢? 「我不怪你。」夏黎桐很是温和、认真地说,「真的不怪你。」随后,又说,「你能走近点么?我想让你坐下来。」 「好、好。」孟西岭现在对她是有求必应,立即朝着病床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夏黎桐没有说话,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许久后,开了口:「你都瘦了。」 还很疲惫,向来疏朗的眼角眉梢间尽显倦意,双唇上也泛起了干皮。 看来,这段时间,他确实不好过。 但她一点也不心疼。这世间所有人的心里都是苦的,凭什么只有他孟西岭活得轻松自如呢?他也应该好好地尝一尝疾苦的滋味。 然而她却摆出了一副很心疼的样子:「我真的不怪你。」又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毁了你的生日。」 「不过生日了。」孟西岭深吸一口气,笃定又坚决地说:「以后再也不过生日了。」生日已经成为了他的心头大忌,只要一提起,就会让他重新回到那一天,让他的眼前再度浮现出她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令他如芒在背、惊恐万分,同时深刻又痛苦地提醒着他:是自己害了她,并且,自己差点就失去了她…… 夏黎桐丝毫不关心他以后是否还过生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自己痛快:「我真的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了,是一对陶制玫瑰杯子,我自己做得。」颜料也是她自己亲手涂上去的,涂成了海棠花的粉白色。完工之后,她拜託米璨帮忙送去烧制,在他生日前一天取了回来,「还在我的背包里放着,我的包好像还在你家,你回去之后翻一下就能找出来。嗯……那间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但是行李还没来记得拿走,等我出院了就去拿。你以后也不用给我留房间了,我再也不会去你家了,免得给你惹麻烦。」 孟西岭焦灼又急切:「没有,没有桐桐,你从来都没有给我惹麻烦!」他的家中一直给她留有一间房,也从未想过从自己家中抹去她的痕迹。 夏黎桐却说:「还是算了吧,不方便,你迟早会结婚,会有孩子,我是外人。」 「你不是!」孟西岭知道她还在介怀周汐的那番话,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外人!」 夏黎桐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只有在没有第个人在场的时候你才会这么说吧? 她并不信任他,一点也不信。 她的信任被辜负了太多次,再上当受骗就是傻子啦。 但是,她必须表现出自己很相信他的样子,单纯又无辜地看着他:「真的么?」 孟西岭重重点头,急切又笃定:「真的!」 夏黎桐抿了抿唇:「那、你会离开我么?」 孟西岭不假思索:「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夏黎桐:「你可不能骗我,不然我会生气的。」说着,她将自己的左手从被子里挪了出来,缓缓地朝着他伸了过去,像是在主动示好,在主动亲近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但可能是因为受了伤,她的身体极为虚弱,原本白皙洁净的手已经变成了一只皮包骨头的骷髅手,手臂上的青色血管凸起,遍布针孔,并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难看。 孟西岭立即握住了她的手,消瘦的骨节抵着他的掌心,让他心疼,不敢用力地去握她的手,像是捧着一件遍布裂痕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中:「不骗你,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和周汐在一起就是一次离开,以后,他再也不会离开她第二次了。 夏黎桐没再多说什么,开心地扬起了唇角,心说:这就够了。 她不需要孟西岭爱她,更不需要他对她保持忠诚,她只需要孟西岭听话。 只要他足够乖巧,足够明事理,她就愿意对他既往不咎。 或许,她应该还是对他有点感情的,不然不会对他这么宽容。她还是惦怀着那一颗巧克力。无论他当初是真情还是假意,但对她来说,他都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送给她巧克力吃的人。 那颗巧克力真的很甜,是她整个苦涩的童年中最甜的滋味和回忆。她也捨不得破坏掉这份回忆,不然,她的人生就只有苦没有甜了。 第40章 一直到了七月末, 夏黎桐才出院,但她的身体也只是才刚刚恢復好,不能太过劳累或做剧烈运动, 不然肺部就会开始作痛。 她依旧需要静养, 但她是一个不能停止下来的人,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去走。 八月的第一天,夏黎桐趁她妈不在家, 叫了一辆网约车,准备悄悄地出门。然而就在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换运动鞋的时候,小布丁忽然撒着欢跑到了她的面前,一边吐舌头一边摇尾巴, 眼睛还闪亮亮的,显然是误以为她要带着它出去玩了。 说真的,这一刻,夏黎桐挺愧疚的——自己在医院住了多久,小布丁就当了多久的「留守儿童」。她出院回家的那一天, 可真是把小布丁高兴坏了, 一直围着她欢叫跑圈, 但由于身体原因,她还是不能出门遛狗, 所以一直没有带着小布丁出去玩过, 每次都是阿姨带着它出门, 她只能在家等。 小布丁现在肯定特别想和她一起出去玩。 也不知道网约车上能不能带狗? 夏黎桐犹豫了一下, 然后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装狗的包给拿了下来。小布丁心领神会,开心地「汪」了一声,「嗖」的一下就钻进了包里。夏黎桐拉好了拉链, 把包背上了肩头,带着小狗一起出了门,心想:如果司机不愿意的话,那她就加点钱,要是还不愿意,那她就换辆车。 好在这个司机比较明事理,同意她带狗上车,但前提是不能把狗从包里放出来。这点小要求夏黎桐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小布丁向来听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车上闹事。 前往东四环的这一路上,小布丁都乖乖巧巧地趴在背包里,除了偶尔「呜呜」叫两声以外,没再发出任何骚扰信号。下车后,夏黎桐立即把它从包里放了出来,并奖励了它一根火腿肠吃,然后给它拴上了狗链,牵着它去了那套租来的房子里。 她和小树约好了十点在这栋房子里面见面。 她是九点五十到的,小树比她还要早。 一打开房门,夏黎桐就把套在小布丁脖子上的狗链给取下来了,让它随便在屋子里撒欢跑。祁俊树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诧异又无语地盯着那条在屋子里面好奇地嗅来嗅去的小土狗:「你怎么还带了条狗来?」 「这是我儿子。」夏黎桐趾高气昂地朝着茶几走了过去,盘着腿坐在了长沙发对面的地毯上:「放心,它不会说话,暴露不了我们。」 祁俊树抿了抿唇:「他、咬人么?」 像是遭到了惊天的诋毁一样,夏黎桐眉毛一拧,相当不高兴地说:「我们可听话了,是条有素质的狗,怎么会咬人呢?」又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们可是打过疫苗的狗,有户口有狗证!」 祁俊树舒了口气:「不咬人就行。」 夏黎桐瞟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怕狗了?」 祁俊树言简意赅:「苗绘怕狗。」 夏黎桐:「……」 苗绘今天也会来,但他们和苗绘约定的时间是十一点半,比他们两个约定见面的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因为,有些事情,并不能当着苗绘的面商量。 不过,话又说回来……夏黎桐瞟了一眼祁俊树的手腕。 他的手腕修长,线条骨感,很是好看。 此时此刻,他的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只鸡血藤手镯,显然和苗绘右手手腕上戴着的那一只是一对。 夏黎桐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啧,还记得人家怕狗,真是会心疼人。」 祁俊树轻笑一下:「我不心疼她心疼谁?心疼你?高贵的公主还需要我这种贱民来心疼?」 夏黎桐:「……」 我真是给你脸了。 「你少在这里给我顾左右而言其他!」夏黎桐气急败坏地质问祁俊树,「为什么要和她带一样的镯子?」 祁俊树:「她送给我的。」 夏黎桐:「她给你你就要?你就这么不金贵?给什么你都要?」 祁俊树:「我不要她会难过。」 夏黎桐:「……」 真是会体谅人啊。 她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心疼苗绘还是心疼小棠,干脆直接开骂:「男人都是混蛋!你他妈就是个大混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祁俊树哂笑,点头:「对,全世界就你不混蛋,你了不起,你清高。」 夏黎桐:「……」 你竟然敢说我清高?我还能有你清高? 夏黎桐怒火中烧:「你喜欢苗绘么?」 祁俊树很果断地回答:「不喜欢。」他完全能够分得清自己的感情,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苗绘,他对她只有心疼和怜惜,因为她是一个和小棠一样的被这个世界不公正对待的苦命女孩子。他对她的那些保护和情谊,也仅仅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第一个小棠,所以才想去拼命地对她好,由衷地希望她不要走上小棠的老路。 夏黎桐却越发恼怒:「不喜欢就别招惹她!」 祁俊树:「我做不到。」他很坦诚地说,「她和小棠太像了,我分不清。」 夏黎桐哑口无言。 祁俊树苦笑一下,反问她:「你能分得清么?」 夏黎桐又语塞了……她能分得清,但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分得清。在某些偶然的情况下,她也会把苗绘当成小棠,也会因为小棠而对她心软怜惜。 但如果,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又有什么资格去谴责小树呢?比起她来说,小棠对小树更重要,因为他和小棠是一体的,他们是一颗完整的海棠树;他们相依为命,共同走过了最苦涩的岁月和最青涩的成长,他怎么能够完全抛却小棠呢?他忘不掉她的,这辈子都忘不掉。 可是,在苗绘的心中,祁俊树不是替代品。对她来说,祁俊树是独一无一的。 「你感觉不到苗绘喜欢你么?」夏黎桐一脸无奈地看着祁俊树,「不喜欢你就拒绝,不然你只会让苗绘越陷越深,让她误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她。」 「你现在又开始装好人了?」祁俊树面无表情地看着夏黎桐,「别忘了,是你把她推到我面前的。」 夏黎桐气愤又懊恼地攥紧了双拳,嘴上却绝不认输,冷笑着说:「我是把她推到你面前了,但我又没逼着你把她当成小棠,是你自己贱!」 祁俊树讥诮一笑:「你自己的事儿都是一团糟,就别管我了。」 夏黎桐根本不想和他吵架,感觉像是小学生一样,但又控制不住争强好胜的心理:「我怎么就一团糟了?我就算是再坏,我也不会把别人当成替代品!我分的清楚我自己到底喜欢谁!」 祁俊树:「高贵的公主,你可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夏黎桐:「……」 气死了! 她咬牙切齿,伸手指向了祁俊树,冲着小布丁大喊:「给我咬他!往死里咬!」 祁俊树:「……」说不过就放狗咬人? 小布丁倒是听夏黎桐的话,立即朝着祁俊树扑了过去,但它确实是不会咬人,定在了距离祁俊树半米远的地方,超级兇狠地冲着他汪汪叫。 但它再凶,也只是一条小小狗而已。 祁俊树一弯腰,再一伸手,直接拎住了小布丁的后颈,把它从地上拎了起来,顺势用另外一只手的虎口卡住了它的脖子,威胁:「扰民了,不许叫了,再叫今天中午炖狗汤。」 小布丁挺识时务的,瞬间安静如鸡。 夏黎桐:「……」 祁俊树被逗笑了,一脸不屑地瞧着夏黎桐:「你儿子有点怂啊。」 夏黎桐:「……」这次确实是没底气怼回去,狗儿子确实太怂了。 祁俊树把小布丁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顺势往后一仰,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一边轻轻地用手撸着小布丁的后背,一边询问夏黎桐:「周汐放了?」 夏黎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十分享受的、「认贼作父」的狗儿子,回:「放了。」她亲自去了公安局,证明了周汐的清白。但她只对警察说明了那天的「实情」,说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还说自己摔出了脑震盪,记忆错乱了,伤势恢復后才想起来是自己摔下去的;对其他人说的则是自己和周燃谈好了条件,所以才愿意选择和解。 祁俊树有些意外:「你这回倒是大度。」 夏黎桐冷笑:「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周汐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对她出手?我的目标自始自终都只是周燃。」 祁俊树实话实说:「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孟西岭记恨她。」 夏黎桐都有点无奈了:「我承认,我是坏,但我不是蠢,别总把我想成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女人,我根本不在乎孟西岭爱不爱她,更不会因为孟西岭去记恨她,只要周汐没触碰过我的底线,我就会放了她。」 祁俊树想了想,觉得「公主」这回确实是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就是这种人,极度疯癫却又极度冷静,永远不会被感情左右判断和选择,更不会把不如自己的人放在眼里,周汐就是那种远不如她的人,她根本不屑对她动手。 「周燃呢?」他又问。 夏黎桐:「他太蠢了,蠢透了,可以放在最后收拾。」 祁俊树也贊成把周燃留在最后,不然一定会打草惊蛇,但是:「你确定他不会去给陆靖通风报信?」 「确定。」夏黎桐轻蔑一笑,「他那人啊,不仅胆小,脑子里面还是空的,却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个天下第一大聪明,真的以为出卖了陆靖之后就能功过相抵了。」她又说,「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他蠢,急着去给手串开光,咱们也发现不了他。我不信以他的脑子和胆量能做出两头吃的事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祁俊树不可否认她的话,嘆了口气:「确实。」他也是真的没想到一个成年人能蠢成这样。随后,他又问:「你真要给陆靖割肝?」 夏黎桐不屑地说:「怎么可能?我只会嫌他死得不够快。」她和陆靖做了笔交易:如果陆靖能够给她一份永久的体面,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妹妹,她就愿意救自己哥哥的命,主动给他割肝,但不能影响她的学业,必须等到她去美国大学报导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她甚至还跟着他去了一趟医院,主动比对配型。戏嚯的是,他们「兄妹」俩的配型竟然还成功了,比陆沁那个亲妹妹的还要合适。 祁俊树好心提醒:「不要小瞧他。我去观察过他几天,他可比周燃那个蠢鱼聪明的多,也比普通人沉着冷静的多,观察力也强,有几次还差点发现我。」 比起周燃来说,夏黎桐更容易得到陆家人的信息,所以祁俊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陆家人的地址。那天在医院,周燃供出陆靖之后,他便立即开始着手准备跟踪陆靖的事宜,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夏黎桐却说:「他虽然比周燃有脑子,但是他怕死,比我还惜命,只要我们能拿捏着他的命,就能猎杀他。」 祁俊树:「你对他说你想要一份体面,无非是想让他降低对你的防备,让他觉得你只是一个忍受不了『私生女』头衔侮辱的虚荣女孩,让他相信你没有别的目的。但我不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你心怀鬼胎,他肯定也是。」随后,他又调侃了一句,「公主,你要你相信基因的力量,你是什么人,他就是什么人。你算计他,他也会提防你。」 夏黎桐却满不在乎,不慌不慢地启唇:「无所谓,他心怀什么鬼胎我一点也不在乎,在我的身上,除了一颗健康的肝脏,也没什么值得他去惦记的,我有的东西他都有,我没有的东西他也有,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能失去的东西,可比他能失去的东西少太多了,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他有什么想法,我只需要负责完成我自己的想法就好。」 光脚的确实是不怕穿鞋的,但是祁俊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夏黎桐:「你不只是想要陆靖的命吧?不只是为了小棠。」 夏黎桐倒也承认:「我还要让陆家受千夫所指,让他们家破人亡。」 新仇旧帐,她要一起算。 当年康妍和陆兆铭是怎么让她妈下跪的,她就怎么让他们俩下跪。 祁俊树觉得她实在是自大,没好气地回了句:「你倒是说得简单,一个陆靖就够难对付了。」 说得这是什么丧气话?夏黎桐冷冷地盯着他:「就这么没信心?不想给小棠报仇了?」 祁俊树无奈地嘆了口气,然后,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她:「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想给小棠报仇,也没有任何人比我更爱小棠,但我不想当一个盲目自大的疯子,我们需要有计划性,有条理性,不然到最后只能任人宰割。」 他对陆靖他们几个人的仇恨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侵犯了他的小棠,害死了他的小棠,他恨不得将他们几人杀之而后快,但是,冲动无用,一腔孤勇更无用,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他们这些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向来是冷静且早熟的,不然早就被压垮了——他们需要认清现实,需要步步为营,需要一击必杀,不然只会功亏一篑。 再说,要是没有些耐心的话,他也不会一忍忍三年。 不对,现在已经是第四年了。 四年他都等了,不差这几天。 随后,祁俊树再度提醒夏黎桐:「我们要是不能一次成功,就没有第一次机会了,连警察都不相信我们。」 四年前,他们不是没有去过公安局,不是没有想过报警,但是,那个时候小棠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他们的手中仅有一本无法成为证据的画册,其余什么证物都没有,连立案的标准都达不到。 他们相信小棠所留下的画册中的内容全是真实发生的,但是警察和法律不信,警察和法律只相信事实和证据,而不是看一本无法确定虚实的画册。 夏黎桐却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没计划?」 祁俊树有些意外:「你准备怎么做?」 夏黎桐:「我需要孟西岭。」 祁俊树蹙眉:「你怎么又需要他?」 夏黎桐:「因为他对我有用。」 祁俊树哂笑:「这次你又想利用他做什么?继续出卖人家的感情还是直接糟蹋人家的肉-体?」 夏黎桐:「……」 怎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天生大反派? 夏黎桐十分恼怒:「少把我想的那么坏,我怎么对他都是他应得的!」 祁俊树忍不住问了句:「公主,我等贱民能不能了解一下,孟公子到底怎么惹着你了?」 夏黎桐忽略了他前半句的阴阳怪气,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见不得他高高在上地睥睨人间。」其实这回答挺笼统,因为她并不想告诉小树自己到底是怎么遇到李昭楠的,不想告诉他孟西岭和小棠的死之间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繫,她不想让小树对孟西岭怀有敌意——她是怨恨孟西岭,想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摔进骯脏的人间,但她只允许自己记恨他,不允许别人动手。 祁俊树十分不理解:「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他出身高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夏黎桐无语:「比我出身高贵的人多了去了,我还能一个个的全部去记恨一遍么?」 祁俊树:「那你到底为什么要针对他?」 夏黎桐想了想,满含戏嚯地说:「你不会游泳,但是溺了水,痛苦挣扎的时候,发现岸边的高台上站着一个春风得意的神仙,你之前很信任这个神仙,所以在他给你指出这条路的时候,你毫不迟疑地朝着路的尽头奔跑了过去,努力奔跑的时候,你还在想,我一定要乖乖听话,这样的话神仙就会表扬我啦,谁知道路的尽头竟然是悬崖,崖下是水域深渊,你扑通一声掉了下去,淹死了。」 祁俊树并不清楚夏黎桐口中的「路」和「悬崖」代指什么,但他却能够听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记恨孟西岭,迟疑询问:「那、他是故意的么?」 夏黎桐:「他不是,他也不知道那条路会通往哪里,他只是随便一指,好摆脱我的纠缠,但是他依旧难辞其咎。他不应该在我快淹死的时候春风得意,更不应该在我淹死之后继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清清白白的嘴脸。他应该、陪着我、一起下地狱。」 祁俊树:「……」 真他妈是个变态。 但如果不变态,她就不是夏黎桐了。 他又问:「这次你需要他为你做什么?」 夏黎桐:「我需要把他逼疯。」 祁俊树蹙眉,不明就里:「为什么?」 夏黎桐解释:「人只有疯颠的时候,才会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事情。」 …… 苗绘向来是一个守时又听话的姑娘,让她十一点半到,她就准时地十一点半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知道入户密码,所以并没有敲门,直接输入密码开门。 电子锁的提示音骤然传进客厅,夏黎桐和祁俊树心照不宣地同时停止了讨论,然而原本乖乖窝在沙发上的小布丁却突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冲着大门的方向汪汪大叫。 苗绘瞬间就被吓坏了,大惊失色的同时连连往后退步,直接退出了屋子。 夏黎桐当即冲着小布丁喊了声:「不许叫了!」她知道小布丁其实也是在害怕,因为它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苗绘,所以畏惧陌生人,于是立即朝它伸出了双手,「过来,妈妈抱你。」 小布丁立即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迅速窜进了夏黎桐的怀中,却还在瑟瑟发抖。它真的是一条很胆小的狗狗。 祁俊树则是着急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好气地冲着夏黎桐甩了句:「管好你的狗!」说话的同时,快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夏黎桐气得不行,眉毛都要气飞了,一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狗,一边在心里暗搓搓地骂人:呸!大混蛋!不喜欢人家还这么关心人家,真是不要脸!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后,祁俊树才重新领着苗绘走进了屋子里,但苗绘依旧很胆怯,紧张又害怕地躲在祁俊树的身后。祁俊树的身形挺拔高大,几乎把纤弱的她当了个严实,确实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祁俊树也知道苗绘害怕,所以就没进客厅,直接在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不容置疑地对夏黎桐说:「把它关进你的房间里。」 夏黎桐气得直翻白眼:「我们又不咬人,我们可听话了,我们也在害怕呢!」但她还是抱着小布丁从地上站了起来,去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她也看出来了,苗绘确实是怕狗。 安顿好小布丁后,夏黎桐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关好门,去了客厅,从茶几上拿起了茶壶和茶罐,准备去厨房给自己泡壶茶。但她没想到的是,厨房里面还蛮拥挤的,祁俊树和苗绘都在厨房。 「你们俩在干嘛呀?」她左手捧着茶罐,右手举着茶壶,气定神闲地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悠闲地盯着在厨房里面的忙忙碌碌的俩人。 苗绘正站在水池边洗菜,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在做饭呢。」 夏黎桐:「哦。」她刚才还以为苗绘带来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保温饭盒呢,结果竟然是新鲜食材,奇怪地问了句,「今天怎么没带饭呢?」 苗绘实话实说:「我爸妈在家呢,不太方便做饭。」 夏黎桐:「哦。」紧接着,她又洋洋得意地说了句,「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把锅碗瓢盆买齐了。」 苗绘立即点头附和:「嗯,确实!」 夏黎桐就是喜欢别人捧着她,当即高傲地扬起了唇角。但祁俊树就没有苗绘那么客气了,他就是见不得她那副目中无人的嘴脸:「你是不是闲出屁了?要么你进来帮忙,要么你就滚,少他妈没事找事。」 夏黎桐也不生气,冷幽幽地瞧着祁俊树:「怎么啦?嫌我打扰到你们亲亲我我啦?」 苗绘瞬间红了脸。 祁俊树脸色一沉,咬了咬牙:「我们那里敢嫌弃公主您啊,我们天生忙碌命,不像你,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们还得做饭餵给你吃,没时间陪你聊天。」 「餵倒是不用喂,我自己有手,可以自己吃。」夏黎桐神不改色,语调淡淡,「我也不用你陪我聊天,我有那个自知之明,死人活人我都排不到第一个,你就放宽了心吧,我才不会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呢,我从来不干那种噁心人的事儿。」说完,也不泡茶了,直接转身走人。 她的话语向来尖锐,言语间的力道十足又毫不留情,仿若一只狠毒的巴掌,直接朝着人的脸抽。祁俊树被她「抽」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抽」恍惚了,当即僵在了原地,内心兵荒马乱,立即低头,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苗绘虽然听不懂夏黎桐的话,但却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异常,担忧又关切地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祁俊树用力地咬了咬牙,然后才睁开了眼睛,继续埋头切菜:「没事。」 「哦……」但苗绘并不怎么放心,不安地咬着下唇,安静地洗了一颗土豆之后,声音小小地开了口,「其实,我觉得夏黎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就是有点儿强势,但不坏,她很好的。」 祁俊树不置可否,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低着头、闷声切菜。 苗绘犹豫了一下,又说:「她帮过我很多次。你也知道的,我们家最近不太平,我爸妈在闹离婚,我爸不想让我出国读书了,想让我留在国内復读一年,还联手我奶奶一起把我们家的钱全部转走了,是夏黎桐给我转了几万块钱,不然我连出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她的自尊心也很敏感,生怕祁俊树觉得她是一个无耻的白嫖客,从而看不起她,所以又匆匆忙忙信誓旦旦地说,「但是我一定会把这笔钱还给她的!我会去兼职,去打工!我绝对不会白要她的钱!」 祁俊树却说:「既然求学那么不容易,就别总想着打工赚钱的事,把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学业上,你的未来才会光明向上。钱的事儿不用担心,我替你还,我供你读书。」 苗绘怔住了,呆愣愣地看着祁俊树。 祁俊树放下了手中的菜刀,从牛仔裤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苗绘身边的操作台上:「这里面有一万多块钱,不用担心,全是我的奖学金,你先拿去用。」他没办法像是夏黎桐一样挥手就是好几万,但是,这些钱,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全部了,是他凭本事换来的钱。 苗绘的心尖一颤,鼻尖忽然开始发酸,渐渐红了眼眶:「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 无论是夏黎桐还是祁俊树,都在竭尽所能地帮扶她。 但是,她又有何德何能呢? 祁俊树笑了一下,柔声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一定要比活得我们都幸福。」 无论是小棠,还是他或者小桐,他们三个的人生早就烂透了。 他们被推入了生活的沼泽,越陷越深,满身恶臭和泥污,无论未来的路通向哪里,都摆脱不了沼泽的桎梏。 但是苗绘和他们不一样。 她还是干干净净的,是单纯美好的,她不应该被糟蹋被埋没,所以,他和小桐才会竭尽全力地想要把她推上岸。 虽然她也确实是很像小棠,但是,他们并不想真的把她变成第一个小棠。 她就是苗绘,独一无一、平安喜乐的苗绘。 第41章 中午, 三个人一起聚在餐桌旁吃饭的时候,夏黎桐一句话都没有说,吃完饭, 她就带着小布丁离开了。 其实在来之前, 她原本打算的是傍晚的时候再回家,想留在这里多玩一会儿,但是,他们俩都嫌弃她的小狗, 而且她现在还越看祁俊树越不顺眼,总想和他吵架, 却又觉得吵架伤身, 不利于她的身体恢復,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走人,哼! 牵着小布丁走出小区大门后, 夏黎桐并没有打车回家,而是慢悠悠地走去了那条凌驾在黄泉河、不,不对, 是创新河——不能喊黄泉河, 不文明也不科学——之上的白桥上。 然而夏日炎热,阳光如火一般炽毒, 那条桥就像是搁置在烤箱中的盘子似的, 能把呈置在其上的一切事物全部烤化。夏黎桐心疼自己的屁股, 于是果断放弃了坐栏杆的想法,牵着小布丁下了桥。 桥下就是河床。东辅的雨季尚未到来,河床中的水量并不丰沛,水流轻盈平缓, 如同一条碧绿色的缎带一般自西向东漂流而去。 河床两岸树木葱郁,植被茂盛,是个乘凉避暑的好地方。南岸上还建立着一坐供行人休息的五角凉亭。 夏黎桐顺着楼梯下了桥,直接去了那座红色的亭子里,然后四处望了望,确定附近没有行人之后,把拴在小布丁脖子上的狗链解开了,让它自己跑着玩去——她很确定以小布丁的胆量,绝对不敢独自一狗跑很远,顶多也就是在凉亭附近转转。 缠好狗链,夏黎桐把背在身上的狗包取了下来,放在了长椅上,自己也顺势坐了下去,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排在她通讯录第一位的联繫人一直是孟西岭,备註是:哎呦老男人。 在过去的很多年间,孟西岭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她一直觉得孟西岭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见到过的最干净最纯澈的人,无论自己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他也一定是唯一的那个不会嫌弃自己的人。 其实现在也是,他一直是善良且温柔的。 她心里也都明白,孟西岭绝对不是故意放任周汐来辱骂自己,也不会故意邀请陆靖来羞辱她,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原谅他,因为是他把她引向了李昭楠。 李昭楠是所有罪孽开始的源头么? 也不是…… 这世间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和无能为力。 四年前,小棠死后,她发了疯一样地满世界寻找李昭楠,只是为了求她去公安局作证,向警察证明她和小树说得都是真的。李昭楠也是性-侵案件的受害者,是唯一的人证,只要她能够向警察阐述自己在那间会所里面的遭遇,警察就一定能够相信她和小树的话、相信那本画册。然而李昭楠却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凭空消失了,仅给她留下了一封信:对不起,我不敢和他们作对,我还有弟弟要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起初,她觉得李昭楠就是一头该死的白眼狼,那天晚上她就不应该救她,应该让她从那座大桥上跳下去,让她去死!可是,后来冷静下来之后,她才逐渐意识到,李昭楠或许也是身不由己,她可能是被那些人威胁了,或者和小棠一样,也被逼入了绝境。 那天在医院,她也曾质问过周燃他们几个到底对李昭楠做了什么?然而周燃的反应却令她意外——他一脸茫然地反问她:「李昭楠是谁?」并且还信誓旦旦地重申了好几遍:「我不认识李昭楠,真的不认识!」 她能看出来周燃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他根本不知道李昭楠的存在,所以在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个藏得更深的、更谨慎的幕后主使。 能是陆靖么? 夏黎桐不确定。她只能够确定害死小棠的兇手绝对不止周燃和陆靖两个人,因为那本画册中出现了不止两个施暴者,周燃却只敢供出陆靖一个人。 到底是多厉害的人物,竟然能让周燃这个土太子忌惮不已? 夏黎桐是真的很想好好地会一会那个厉害的「大人物」,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们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着来,不然一定会被那个人反杀。 挫败地嘆了口气,夏黎桐点进了通讯录的名帖里,把孟西岭的备註从「诶呦老男人」改成了「鱼钩」,让他的排位一下子就从第一变成了倒数。 虽然孟西岭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但确实是因为他才会引发了这场「蝴蝶效应」,他总要负些责任—— 为了不带着她去西藏玩,为了和他喜欢的女孩双宿双飞,所以随便给她指了条路,还美其名曰「从善」,却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滚远一点。 其实不想带她去西藏可以直说的,嫌弃她多余也可以直说,没必要当了婊-子还立贞节牌坊,把她耍的团团转。 像她这种小心眼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锱铢必较。 这块牌坊她真就不让他立了。 想摆脱她?不可能。 活菩萨的那随便一指,可真是害了她一辈子,她凭什么原谅他? 她就是要让他这辈子都摆脱不掉她的纠缠,让他一辈子活在不见天日的阴影里,往后余生都不得安宁。 改好备註后,夏黎桐给孟西岭发了一条简讯,内容只有一个: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其余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然后她就把手机关上了,悠哉悠哉地靠在栏杆上,等着人来找她。 不知过了多久,正钻在草丛里追蜻蜓玩的小布丁突然汪汪大叫了起来,并且是边叫边朝着凉亭跑,一下子就扑倒了夏黎桐的脚边,前肢离地,急切地趴在她的小腿上求抱抱。 显然,它又被吓到了。 狗的听觉和嗅觉皆比人类灵敏,夏黎桐猜想应该是有它不熟悉的陌生人出现了。 把小布丁从地上抱起来之后,她朝着白桥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在连接桥头和岸边的楼梯上看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是孟西岭。 他看样子像是直接从公司来的,身上还穿着正装:白衬衫配黑色牛仔裤。衬衫整洁又干净,在阳光下一白如雪;西服裤熨贴笔挺,衬得他的双腿越发修长笔直。 除了在医院的那一次,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颓然沧桑的模样。 他从小就是个体面人。 夏黎桐记得,在他青春期的时候——大概是十六岁?反正当时的他正在念高中,很喜欢打篮球。听孟叔叔说他几乎每天都会去打一场篮球,无论春夏秋冬,每场都打得大汗淋漓,湿透球衣。但他是住校生,两周才回一次家,可他每次回家,都不会从学校里面带脏衣服回来,也不和其他男孩子一样攒脏袜子和内裤,有什么换下来的衣物当天回寝室就洗干净了,从来不拖泥带水。 他身上的气味也永远是清爽的,绝对不会有运动留下的汗臭味。 他的室友还曾嘲笑过他有洁癖,但夏黎桐知道,孟西岭绝对不是有洁癖,他只是单纯的爱干净,骨子里的矜贵,所以不允许自己变得懒惰邋遢。 他确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贵公子,但是,他的温柔和善良,永远轮不到自己——夏黎桐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小布丁的脑袋,一边在心里嘆了口气。 孟西岭很快就走进了亭子里。小布丁惊恐不已,又开始冲着他汪汪大叫,并且他走的越近,它叫的就越大声越激动。夏黎桐不得不对孟西岭说:「别往前走了,它怕你。」 孟西岭无奈,只好止步于前。 夏黎桐背靠栏杆,一边轻抚着小布丁的后背做安抚,一边对孟西岭说:「它已经把你忘记了。」 即便是你把他从路边捡了回来,即便你对它有着天大的恩情。 但感情就是这样,是需要维护的,不然也是说忘就忘。 她又说:「你从来都没去过我家。」 其实她知道,他不是不想去看小布丁,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去她家。 孟西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復她这句话,但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埋怨,只好顺着她说:「以后一定常去。」 夏黎桐却哂笑:「算了吧,反正我妈也不欢迎你,你还不如继续避着她呢,你们两个就这么净水不犯河水地僵持着吧,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算是个什么东西?活该当你们俩的牺牲品。」 孟西岭:「……」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他顿时诧异万分,又愧疚满怀:「桐桐我、我」他开了口,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开脱,最终,也只能对她说一句,「对不起。」话音落后,他的神色却莫名一僵。 夏黎桐冷笑一声:「哼,别说对不起啦,耳朵都要磨出茧子啦。」说完,她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然而就在她准备转头的那一刻,孟西岭却慌张地对她大喊了一声:「别回头!」同时一个箭步朝着她沖了过来,伸手揽住了她的后脑,用力地把她的脸埋进了自己的胸口。 小布丁还以为他在攻击夏黎桐,护主心切的它突然抖出了毕生的勇气,张大嘴巴一口咬在了孟西岭的手上。锋利的狗牙瞬间穿透了皮肉,孟西岭吃痛,却依旧没松手,反而急切地叮嘱夏黎桐:「不许回头!」 夏黎桐感觉挺突然的,还有些莫名其妙。他越不让她回头,她就越是想回头,但是他手就是一个铁掌,牢牢地桎梏住了她的脑袋,她让一个角度都扭不过去。 凭什么不允许她回头! 哼! 竟然敢对我动手! 限制我人身自由! 然而就在她准备动手推他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勐然一僵——在她的身后,是黄泉河,在上流自杀者的尸体会顺流而下,漂流于此…… 他看到了是么? 所以才不想让她回头,怕吓到她? 她突然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沉默着把额头抵在了他的心口。 孟西岭闭上眼睛,做了几组深唿吸,竭力让自己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变得轻松:「你好好坐着,不要回头,我打个电话。」 夏黎桐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询问:「报、报警么?」 孟西岭怔了一下,很是意外。 夏黎桐感知到了他的诧异,苦笑着解释:「我上网搜过这条河,经常有人去上游自杀。没想到还真的让我们两个倒霉鬼遇到了。」 孟西岭瞭然,心照不宣地规避了「尸体」的话题,只是叮嘱:「乖乖坐着好不好?不要看,我打电话报警。」 夏黎桐没再和他做对,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是男人还是女人?」 孟西岭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是一个女孩子。」 穿着白色衬衫和格子裙,长发漆黑,脑袋上还卡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卡。 是她的妈妈给她买的么? 他不清楚。 但他很是心痛。一个正值花季的女孩子,就这么没了,不应该的…… 而且她看起来和桐桐没差几岁。 桐桐也是刚从鬼门关里走出来。 孟西岭的心尖勐然一颤,覆在夏黎桐后脑上的那只手臂突然开始颤抖——他对那个逝去的女孩感到惋惜,又对过往的事情心有余悸。 夏黎桐的额头正抵在了孟西岭的心口,所以轻而易举地感知到了他情绪上的波动。 其实也不奇怪。 生命的无端终结确实会给人的情绪带来冲撞,即便那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更何况现在直击这幅画面的人是孟西岭。他可是罗菩萨的儿子啊,对世间万物都带有一颗菩萨心。他还是一个连路边的小猫小狗都要去救助的人,怎么会对人类的生命无动于衷? 「报警吧。」她说。 「嗯。你不许回头。」再次叮嘱了一遍过后,孟西岭才松开了夏黎桐。夏黎桐这才看到了他右手手掌边沿处被小布丁咬出来的伤口,血肉模煳的,还在顺着手腕往下流血,衬衫袖口都被染红了。 咬得真是不轻啊。 夏黎桐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狗儿子,心想:刚才我让你咬小清高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咬呢?就因为他看起来不好惹?真没看出来你还是条欺软怕硬的狗! 手边没有包扎工具,孟西岭所幸就没管手上的伤,拿出手机后,直接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等待他打报警电话的过程中,夏黎桐也是真的没回头。她不敢回头,也见不得那幅画面。 这已经是她在了解「黄泉河」之后亲耳听闻的第二桩案子了。 上一次是在五月份,苗绘告诉她的。那次也是一个女孩子,因为学习压力大离家出走,最终走上了绝路…… 等等,不对! 怎么又是女孩子?会是巧合么?但是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子都这么脆弱,她们女孩子才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呢! 夏黎桐的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当即冲着正在给110汇报案情的孟西岭大喊了一句:「别说自杀,报兇杀!」 然而一桩死亡案件是不是兇杀案并不是由报案人说了算,而是由事实证据。 110接到报警后很快就派出民警赶到了现场,将那个女孩的尸体从河水中打捞上来后,迅速封锁了现场,等待法医部门和痕检部门的人员到场。 夏黎桐和孟西岭作为报案人,需要按照流程跟随民警去派出所做笔录。那个领头的老民警还挺善解人意,得知孟西岭的手被狗咬伤了之后,先带着他去了一趟社区医院,让他处理伤口、打了狂犬疫苗之后才领着他们俩去派出所。 在到了派出所之后,两人被分开做笔录。 老民警负责夏黎桐。整个过程中,夏黎桐一直抱着她的小狗。老民警给她做完笔录后,好奇地问了句:「这条狗有没有狗证啊?」又呵呵一笑,「没有狗证可不行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夏黎桐非常肯定且自信地回答:「有啊!我们可是合法的有素质的狗狗。」并且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瞎话,她还特意从手机相册里面翻出来了小布丁的狗证照片。 老民警看完之后又和煦一笑,表扬了她一句:「不错,挺好的。」 夏黎桐也不是个傻子,干脆把话挑明了:「放心吧,这绝对是我们自己的狗,咬他是意外。不是我们抢来的狗,我们也不认识那个女孩。要是我们干的,我们也不会主动报警。」 老民警不置可否,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面容:「那你为什么会怀疑是兇杀案?」 夏黎桐耸了耸肩:「在那条河里面自杀的一直是女孩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老民警蹙眉:「谁说一直是女孩子?」 夏黎桐实话实说:「我自己上网查的。」 老民警嘆了口气,很无奈:「道听图说不可信,现在网络上的舆论众说纷纭,不要听风就是雨,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夏黎桐:「……」 竟然被教训了!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你算是官方渠道吧?那你告诉我,那条河到底有没有问题?」 老民警很肯定地回答:「据我所知,至今为止没有任何问题。」又严肃申明,「人言可畏,不传谣,不造谣,才能维持社会稳定!」 夏黎桐:「……」行吧。再槓就显得我胡搅蛮缠了。 给他们俩做完笔录,或者说,洗清了嫌疑后,老民警才让他们俩走人。 跟着孟西岭回家的路上,夏黎桐还在愤愤不平:「我们好心好意报了警,他竟然还怀疑我们贼喊捉贼!我长得像是个杀人犯么?」 「你当然不像。」孟西岭先安抚了她一句话,然后才劝说,「可能是当警察的职业习惯,对一切都抱有怀疑态度才能不影响判断。」其实在安排他们分开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那位老警察的用意,但他能够理解他的工作,所以并没有心怀芥蒂,「他们需要对死者的生命负责,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所以他们不污衊一个好人,更不放过一个坏人。」 夏黎桐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可没有孟西岭那么善解人意,还是气:竟然被当成嫌疑人了! 「还有,他真的好狡猾!」夏黎桐越发愤愤不平,「先装好人带咱们去医院,降低咱们的防备心理,啧,真有手段。」 真是个爱计较的小姑娘啊,一厘一毛都记得门儿清……孟西岭没忍住笑了一下,继续劝说:「侧面说明了他是个认真负责又有办案经验的好警察,一定能处理好这桩案子。」 夏黎桐:「……」 行吧,你是圣母活菩萨你有理,我是反派我说不过你。 随后,她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现在,除了相信警察,她还能怎么样呢?她自己还有一摊子烂事等着去处理呢,哪里顾得上别人? 其实她比谁都更希望是自己在胡思乱想、胡搅蛮缠。 她最不希望的就是那个女孩死于他杀。 她希望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小棠。 车开进三环的时候天色逐渐开始变暗。回家之前,孟西岭询问夏黎桐晚上想吃什么。夏黎桐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说:「我想吃你做的饭,好久没吃了。」 孟西岭的神色一怔,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跟着一紧……确实是、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快忘却了上次给她做饭是什么时候了。她也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亲近过他了。过去的那几个月里,她恨不得不认他这个哥哥了。 能变回从前一样,他真的很高兴,甚至有些激动。 由于过于用力,手上的伤口在撕裂着作痛,但孟西岭全然忽视了,很温和地回了声:「好。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夏黎桐也没客气:「我想喝排骨汤。」虽说排骨汤里脂肪含量多,不利于身材管理,但是她现在是病号,需要吃点好的! 孟西岭:「行。但是炖汤的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夏黎桐:「没事,我可以等。」 孟西岭又问:「一起去超市买菜?还是我先送你回家?」 夏黎桐:「一起吧,我也好久没逛超市了。」 然而到了超市后,他们才想起来宠物不得入内。夏黎桐捨不得把小布丁自己留在车里,于是就没下车,抱着小狗坐在车里等;孟西岭只好独自一人去超市买了菜,还顺带着给小布丁买了袋狗粮。 一到家就热闹了起来。皎皎和花狸子从来没有见过小布丁,领地意识突然就被激发了起来,无论夏黎桐抱着小布丁到哪里,它们俩都在身后亦步亦趋、如临大敌地跟着,尤其是花狸子还超级凶,一直冲着小布丁「咕噜咕噜」地低吼示威。小布丁又胆小如鼠,见到皎皎和花狸子之后就开始吓得汪汪叫。 夏黎桐护短,觉得皎皎和花狸子就是在针对她的小狗,却又恨铁不成钢,感觉小布丁实在是太怂了,一点都没有男子汉气概! 为了锻鍊小布丁的胆量,夏黎桐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决定不再护着它了,直接把它放在了地上,让它正面迎击来自皎皎和花狸子的挑战。然而谁知道,原本还在嗷嗷狂叫的小布丁竟然在她松手的那一刻突然换了副嘴脸,瞬间变得安静如鸡,乖乖巧巧又可怜巴巴地盯着堵在它面前的兇狠花狸子。皎皎则堵在了它的身后,以夹击之势和和花狸子搞配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前后为难,小布丁无助地看了夏黎桐一眼,又凄悽惨惨地呜呜了两声,看样子是希望她能重新把它抱起来。夏黎桐却不为所动,狠着心走了——玉不琢不成器,狗不练,没有胆! 她也不信花狸子和皎皎能把它怎么样,顶多就是打它两巴掌而已。 离开客厅后,夏黎桐直接去了厨房。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炉子上正炖着排骨汤。煲汤用的砂锅洁白浑圆,不断有滚滚白烟从锅口冒出,蜿蜒着、波动着飘向了上方的抽油烟机。 夏黎桐都已经走进厨房了,孟西岭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他呆愣愣地站在灶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砂锅,包着纱布的右手上还拿着一盏锅盖。 锅中的排骨汤早就煮开了,应该立即转小火慢炖,但孟西岭却无动于衷,只是木讷地盯着不断冒泡、翻滚着的汤水看,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了。 夏黎桐挺诧异的,没想到孟西岭这种人竟然也会发呆走神。 他在想什么呢?是在想那个漂流在河水中的女孩么?还在为之惋惜?啧,真不愧是活菩萨啊,上善若水,慈悲为怀。 但是活菩萨的慈悲也分三六九等,她在他心里是最低级的那一等,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夏黎桐很不服气,却也早已认清了事实。 「该转小火了。」 夏黎桐忽然开了口,一下子就将孟西岭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锅中的汤水沸沸扬扬,已经溅出了锅口,顺着浑圆的锅壁往灶台上流。孟西岭赶忙转了小火,又迅速将早就切好的玉米和冬瓜丢了进去,盖上了锅盖。 夏黎桐朝着他走了过去,顺嘴问了句:「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孟西岭抿了抿唇,又长嘆了一口气:「那个女孩看起来还很年轻。」 他的语气同神色一样低沉,言语间充斥着对年轻生命的惋惜。 夏黎桐心想:果然被我猜中了。紧接着,她又想:今天死的那个人要是我,你也会这么难过么? 不会吧?不会的,你一定会很开心,会欢唿雀跃着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我这个拖油瓶。等到来年生日,你还会如临新生,再也不会记得我的苦难和悲痛。 她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西岭沉默片刻:「我总是会想到你,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大。」说完,他歉然地垂了垂眸,又无力地牵起唇角,自嘲一笑,「我不该这么想的,但是,一想到她,我就会想到你被抢救那几天,我会害怕,很惶恐。」 夏黎桐僵住了,心神茫然,神思恍惚—— 他竟然也会为了她而害怕? 他竟然还会在乎她? 夏黎桐有点难以置信,还有些不知所措。呆愣愣地望着孟西岭,问:「你在,怕什么?」 孟西岭无奈地看着她:「怕失去你呀。」他忍不住抬起手臂,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得很苦涩,却又带着万幸之意,「真好,以后还能给你这个小丫头买巧克力吃。」 夏黎桐勐然咬紧了牙关,同时屏住了唿吸,竭力让自己保持在了一个静止的状态中,就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抵抗来自眼窝深处的酸涩感。 但内心却无法静止。 她的心中兵荒马乱,几乎要溃不成军。她马上就要对他心软了。 与此同时,她还十分生气:为什么要提起巧克力?知道这是她的软肋,所以故意提起,故意让她心软么?不,她才不会呢! 她喜欢的,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巧克力! 夏黎桐咬着牙,垂下了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西岭:「在你的心里,我一直是妹妹,对么?」 孟西岭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嘲弄和讥诮,有些不知所措,但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第二种答案:「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夏黎桐却笑了,笑得戏嚯又苦涩。 果然还只是妹妹呀…… 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也永远不会爱上她这种女人。 他的爱意、温柔、善良,也不是留给她的,她不配。 在他心中,她一直是那个瘸着腿的、被出身农村的护工后妈带入家中的可怜小残废。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出于同情,「妹妹」这个身份也不过只是他对她的施捨,是活菩萨在例行行善积德。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都比不过周汐。 他不会故意放任周汐辱骂她,但却会去维护周汐、考虑周汐的感受。因为周汐是他的女朋友,因为周汐是一个真千金,因为周汐和他门当户对,而她只是一个被他施捨了同情的私生女,她的伤心难过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他不会故意邀请陆靖,但也没有立即把陆靖赶走,赶走就不体面了,会驳了周家兄妹的面子。在体面和她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体面,因为她的感受远没有体面重要。 她永远是被牺牲的那一方,因为她得到了他的「恩惠」,所以欠了他的人请,所以活该被牺牲。 就像是四年前,口口声声地向她许诺着从西藏回来之后一定会来找她,结果呢?她一直在等他回来救她,他却早就找了别的女人春风得意去了,远远地把她抛之脑后。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在过年的时候带着那个女人来见她了。那个女人送了她一盒巧克力,当做见面礼,还说:「你哥说你爱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是啊,她是爱吃巧克力,但她爱的不是巧克力,她只是想要一份独属于她自己的温柔和善意。这个世界辜负了她好多好多次,她曾以为孟西岭是唯一的救赎。但他不是,他连巧克力这种不起眼的东西都不愿意为她保留,他把她心爱的巧克力当成了讨女朋友开心的工具。他出卖了她。 这就是他说的「一直陪着你,保护你」?这就是好哥哥?他连哥哥的标准都没达到。他只会诱哄她、欺骗她,把她当成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下地狱吧孟西岭。 下地狱吧。 夏黎桐心中仅存的那一丁点儿包容和善意也消失不见了,彻底撕下了虚假的伪装:「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巧克力了,我也不再像是小时候那样卑微可怜,只要我随便勾一勾手,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地送我巧克力吃,不差你这一个。你也少给我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嘴脸,你这种自诩高贵的人我见得多了,一个比一个狡猾噁心。」 孟西岭目光一滞,诧异又惊讶:「桐、桐桐?」他突然有些不认识她了。他从没见过这样冷漠怨毒的夏黎桐。 夏黎桐却又莞尔一笑:「别怕,我只是不想让你再给我买巧克力了,我想让你换一种方式对我好。」 她喜怒无常,孟西岭愈发的茫然无措:「什么方式?」 夏黎桐红唇开合,一字一顿:「我想让你,爱我,像是男人爱女人那样爱我。」 孟西岭神色一僵,如遭雷殛。 夏黎桐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唇,像是个失了智的疯子一样。 不,不是像是。 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早就疯了。 第42章 夏黎桐吻得突然, 来势汹汹,孟西岭猝不及防,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身体如同被石化了一般木讷僵硬,整个人都是懵怔且错愕的。 时光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 头顶的灯色暖黄, 炉子上炖着汤,锅中的汤水不断冒泡,咕噜咕噜响。除此之外,厨房中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动。 孟西岭的呆滞再度给了夏黎桐可趁之机, 她极为蛮横地撬开了他的牙关, 灵巧地吻进了他的唇中,毫无章法又肆无忌惮。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不再伪装单纯善良, 甚至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再保持了, 彻底撕下了覆盖在癫狂灵魂之上的人皮,将最真实、最本质的自己展现在了孟西岭面前。 她就是要践踏他、冲撞他、逼疯他。 孟西岭的呆滞并未持续多久。 最初的震惊过后, 紧随其后的是羞恼、是慌乱。 他们是兄妹…… 孟西岭方寸大乱, 用力推开了夏黎桐, 面色铁青地指着她的鼻尖大骂:「你疯了吧!」 他无法接受这种逆反人伦的行为,更无法容忍。 夏黎桐却笑了, 不慌不忙、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呀,我就是疯了。」她的眼神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仅有对他的不屑和极端的癫狂:「你才发现么?我的好哥哥?」 「好哥哥」三个字,是她故意用来挑衅他、刺激他的。 孟西岭无所适从, 不知所措,痛苦又崩溃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内心世界在地动山摇,仿若正在经歷一场旷古绝今的浩劫。他对她的荒唐行为怒不可遏, 却又心慌意乱,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她。 孟西岭攥紧了双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低沉不容置疑:「出去,现在就从我面前消失。」 哟,现在就开始厌恶她了?刚刚不还说要一直陪着她、保护她么? 真是个会撒谎的撒谎精啊。 夏黎桐不为所动,冷眼旁观着孟西岭的溃败与慌乱:「你就是太高高在上了,低头看一看,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不是疯子?凭什么就你高贵?别说我只是亲了你,我就算是把你关起来养成禁脔,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孟西岭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骂我是个疯子?」 孟西岭越发的无所适从,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夏黎桐。在他心中,她一直是一个任性又骄纵的小姑娘,然而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这一面,却与他心目中的形象截然不同。她强势又疯癫,傲慢又矜狂,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肆无忌惮地羞辱他、践踏他。 一时间,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变故和反差,像是世界被打乱了,一切都变得混乱无序,令他不知所措。 「你、你走吧。」孟西岭的内心动盪不安,完全丧失了秩序,连唿吸节奏都变得紊乱了,也不再看夏黎桐,转身背对着她,无措地将手搭在了操作台上,双手先攥成了拳,又松开,又攥紧,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我确实是没资格骂你,我也只会是你的哥哥。」 夏黎桐听明白了,他不只是在驱赶她,更是明确地向她摆明了态度:我永远不会爱上你。 啧,真是果断又绝情啊。 不过,无所谓。 她根本不需要他的爱。爱情对她来说从来都不重要,玩物罢了。 她也不是一个不知趣的人,既然人家都送客了,她再继续留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好,你放心,我现在就走。我也会好好地记住你的话,我的好哥哥。」 说完,夏黎桐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孟西岭没有回头,始终保持着手撑台面的姿势,喟然无力地低着头,双目紧闭,眉心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化不开的「川」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他满心都是茫然,如同一位无助的溺水者,不知道该怎么摆脱绝境,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一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实。 她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桐桐么?好像不是了,一点也不像了。他对她感到陌生,甚至是惧怕,却又担忧……她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曾经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到底经歷了什么?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她,就像是从未真正认识过那样的陌生。 客厅里突然传来了关门声,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狗叫声。 孟西岭迟疑了几秒钟,转身走出了厨房。 夏黎桐已经走了,客厅里面空空荡荡,仅剩下了两猫一狗。 夏黎桐并没有带走它的小狗。皎皎和花狸子像是看戏一般歪着脑袋幸灾乐祸地盯着门口,小布丁焦虑又急切地用双爪扒着紧闭的大门,漆黑的眼珠湿漉漉的,口中不停地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夏黎桐不是忘掉了小布丁,是故意把小布丁留在了孟西岭的家中。小布丁是她的狗,是她存在过的证明,她就是要让孟西岭永远无法摆脱她的阴影,要让他一看到小布丁就想起来她。 从孟西岭家中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夏黎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但她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叫了一辆网约车,目的地定在了东辅市南边的「大浪淘」文创园。 车辆即将抵达文创园东门的时候,夏黎桐忽然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她今天早上是趁着她妈不在家的情况下偷偷熘出来了,现在看来,她妈应该是已经到家了,并且发现了她不在家,于是一个电话炮轰了过来。 夏黎桐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妈怒气汹汹的质问就冲到了耳畔:「去哪了?阿姨说你一大早就走了,拦都拦不住!」 夏黎桐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我在文创园。有一个当画家的朋友邀请我来给你她当模特。」 夏秋白的语调突然提高:「男的女的?什么模特?」 夏黎桐无奈:「女的,是一个小姐姐。就是普通人像模特。」怕她妈不放心,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放心,不是裸-模。」 夏秋白很是奇怪:「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当画家的朋友?」 夏黎桐反问:「我就是学美术的,认识画家不正常吗?」 夏秋白还真没法反驳她,嘆了口气,又问:「画完了么?什么时候回家?我去接你。」 夏黎桐:「还早呢,人家画的精细,我好像要留在这里通宵了。」 夏秋白的语调中满是反对:「那怎么行呢?」 夏黎桐劝说道:「真不会有事,那个姐姐人很好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等会儿给你发定位,还让她给你视频。」 夏秋白还是不放心:「画不完明天再画呗,通什么宵啊,你的身体还没好呢,不能熬夜!」 夏黎桐:「我们也不傻,累了肯定会休息的,她的画室就是家,有睡觉的地方。而且我都已经答应人家了,总不能食言吧?人家也是要赶合同赶工期的呀。你要是被合作对象爽约了你肯定也不高兴吧?」 「……」 夏秋白向来拗不过自己女儿,最终,只好妥协:「那你给我发个定位吧,什么时候画完了,给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夏黎桐:「嗯。」担心她妈熬夜等她,她又说了句,「你晚上该睡就睡,我们估计要忙到明天中午了。」 通话结束的时候,司机也将车停在了文创园东门外的马路边上。文创园内不得进车,夏黎桐下车后,步行进入了文创园。 夜晚的文创园比白天还要精彩纷呈。悬挂于墙头的復古式工业风照明灯齐齐开启,明晃晃地照亮了绘制于墙壁和水泥地面上的七彩涂鸦;商业街上的门店几乎全都开了门,热爱搞街头艺术的艺术家们也纷纷倾巢出动,打扮得光怪陆离、五花八门,惹得来此游玩的热爱文艺的小年轻们乐此不疲地打卡拍照;开艺术培训班的工作室也集中在这个时间段结束了晚课,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背着小书包的小学生和骑着单车的大学生。 夏黎桐不慌不忙地漫步在人群中,如同顺流而下的一叶扁舟,最终,停靠在了四车间路十三号门前。 她抬起头,趁着月光,看向了悬挂在门头上的那一块黑底银字的铁艺牌匾:酒瓶艺术家。 不得不承认,米璨这女人对自己的定位十分精准——她确实是个酒瓶艺术家,因为她是真的爱混夜店。 她和米璨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夜店,那年她十六岁。再准确点来说,是在她从十六岁度过到十七岁的那个新年。也是她见到盛弥之后。 盛弥就是孟西岭的第三任女朋友,是他在西藏认识的那个女生。 说句公道话,盛弥绝对是一个非常阳光灿烂的女孩子,仿若是一颗小太阳,任谁遇到了都会喜欢的那种。盛弥也从来没有招惹过她,所以她并不讨厌盛弥,她只是单纯地怨恨孟西岭,因为他出卖了她的窘迫和卑怜,他不该给盛弥说她爱吃巧克力。 虽说,巧克力这种东西虽然毫不起眼,但对她来说,却是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和甜蜜,是她珍藏了多年的东西。 她离开了小棠小树,从孤儿院走了出去,但是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对她这个又丑又瘸的残疾孩子更包容,还是会有人欺负她、辱骂她。孟西岭是她离开孤儿院以后,第一个分享给她巧克力吃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维护她、帮她报仇的人,所以她很珍视他,也很珍视那一盒巧克力。她把他当成了内心唯一的倚仗,却又不敢让别人知道,生怕别人发现她的可怜和卑微,只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其实,她守护着的,不过是自己敏感的自尊心,她不想让不外人看到她的悲惨人生,不想让人嘲笑她是个没见过好东西的可怜鬼,一盒巧克力而已还要如数家珍般守护多年。 可以这么说,巧克力是她的宝贝,也是她的秘密。 结果,孟西岭倒好,一下子就把她的秘密揭穿了,把她喜欢吃巧克力的事情卖给了盛弥,只是为了盛弥讨开心,好帮她解决该选择什么礼物的困难。并且,在告诉盛弥她爱吃巧克力的同时,他还一定会跟盛弥讲述一下她第一次吃到巧克力时的丑相,告诉盛弥当年的她是一个多么可怜多么没见识的人,都七岁了连巧克力都没吃过,还愚昧地、好笑地把巧克力当成了毒药——不是她故意把孟西岭往坏处想,是她了解他,明白他一定会告诉盛弥这件事,因为他当年是真的很喜欢盛弥,不然他不会选择在过年的时候带她回家。盛弥也是他第一个和唯一一个带回家的女朋友,说明他是真的考虑过想要和她共度余生,所以,他一定会对盛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的可怜和窘迫,被他当成了谈资,尽数提供给了盛弥。他无情地揭下了披盖在她自尊心上的遮羞布,指着她血淋淋的伤口,提供给他心爱的人看。他把她当成了拉近自己和盛弥之间距离的工具。 于是盛弥送给她的那盒巧克力,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内心世界再度崩塌了,对小棠和小树的愧疚感和负罪感持续甚嚣尘上,几乎要把她的心脏给挤爆。 她每天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信任孟西岭?孟西岭又不在乎她,她为什么要听从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的话呢?为什么要去当一个好女孩?为什么要善良要明媚?为什么要去为了讨得孟西岭的表扬而去救助李昭楠?为什么要假借小棠的身份去那座会所? 她几乎每一步都在做错,每一步都该死,该被千刀万剐。她的人生简直是糟糕透顶了。 她无法抵抗内心的负罪感,想惩罚自己,又不能死,因为她还没给小棠报仇呢,于是,她去了夜店,想糟蹋自己,想亲自承受一遍小棠所承受过的痛苦,想用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给小棠谢罪。 混夜店的男人里面,总有几个狼心色胆的,她相信凭藉着自己的姿色,一定能够吸引到「捡尸」犯。那天晚上,她还特意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如泥,如同一块被丢尽了狼群里面的鲜肉。 然而最终把她「捡」走的人却是米璨。 回想到这里,夏黎桐突然嘆了口气,嘆息她自己的糟糕人生:如果米璨没有把她捡走的话,她的人生似乎也不会有更多的变化,不就是被几个野男人睡一觉么?能掉块肉么?不能。无论再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她的人生都不会更糟糕了,因为她早就跌入谷底了。 但她还是很感激米璨,感激她在自己最茫然无助的时候对她施捨了善意。 对于一个走入绝境的人来说,那怕只是一丁点的善意,都会成为救赎。 夏黎桐知道米璨的工作室的开门密码,但她这回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按下了门铃,因为她是临时起意来到了这里,不确定米璨在不在——说不定又去夜店蹦迪了,毕竟是酒瓶艺术家。 幸运的是,酒瓶艺术家今天没有去蹦迪。 夜幕下,工作室二楼的灯很快亮起,没过多久,身裹墨绿色丝绸睡袍的米璨穿着一双竹编凉拖鞋顺着楼梯走了下来,给夏黎桐开门的同时,很是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夏黎桐走进了工作室,一本正经地说:「有个来钱快的活儿找你,看你接不接。」 米璨一听就笑了,一边关门一边说:「你这死妮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夏黎桐:「……」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么? 夏黎桐无奈:「我是说真的!」 米璨终于开始好奇了:「什么活儿?」 夏黎桐:「画一幅人体写真,下笔越精细越好,但是时间很紧,最多一周,不过价格好商量,你要多少对方就能给多少,她有钱,你可以狮子大开口。」 哪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米璨心动了,进一步询问:「什么样的人体写真?全身还是半身?」 夏黎桐:「全身,全-裸的。要妩媚、诱人的感觉,让人一看就心旌摇曳。」 对于常年混迹夜店的酒瓶艺术家来说,这种要求并不算是奇特,米璨毫不稀奇,继续问:「画谁?」 夏黎桐:「画我。」 米璨:「……」这就有点奇特了。 夏黎桐:「今晚、现在就开始画,价钱好商量。」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她就自己给自己画了——人类对自己的身体认知并不全面,无法明确地发现问题,想要塑造出一副完美的胴体,只能交给其他画手。 米璨的内心着实被冲击了一下,一脸惊奇地看着夏黎桐:「你怎么会突然想要一副自己的裸-体写真?身材再好也不能这么自恋吧?」 夏黎桐笑了一下:「谁说我要自己留着欣赏了?我是要当作礼物送人的。」 「……」 米璨的内心又被冲击了一下,心说:这死妮子可真是野啊。 「你要、送给谁?」她忍不住问了句。 夏黎桐却说:「这是客户隐私。」她不是不好意思说,而是说了之后又要解释一大堆,但是她懒得解释那么多了,索性什么都不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米璨也很识趣,没再顺着个话题多问,只是不放心地询问了句:「你不会用这幅画做傻事吧?」 夏黎桐信誓旦旦地回答:「当然不会,我又不是傻子。」 傻子才会干傻事呢。 她这种疯子呀,只会干疯事儿。 第43章 工作室的主要场地在一楼。来到一楼的画室之后, 米璨询问夏黎桐:「你有什么想法么?」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 但夏黎桐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好了一切,直接果断地说:「我要躺在你的那张床上。」她伸手一指,指向了摆放在落地窗前的那张白色床垫,继而又将手臂一转, 指向了右边的那面墙, 「我还要那幅画。」 那是一面贴了米黄色印花壁纸的墙壁,上面错落有致地挂着许多副已经被装裱好的油画, 全出自于米璨之手。 米璨顺着夏黎桐的指尖看向了那面墙,进一步询问:「你说哪一副?」 夏黎桐:「《瓦片》。」 她说得是那幅画的名字。米璨会心一笑, 朝着那面墙走了过去:「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幅画。」 夏黎桐遗憾地嘆了口气:「是啊, 但是你不卖给我。」 米璨将那幅画从墙壁上取了下来, 低头看着,说:「因为我也喜欢,最喜欢的一幅作品,捨不得卖。」 夏黎桐没有强人所难,但也没彻底放弃:「什么时候想卖了跟我说一声, 价钱好商量。」表明自己的诚意后, 她才继续言归正传:「我想先去洗个澡,忙了一天头髮有点乱了。」 米璨:「没关系, 可以修饰。」 夏黎桐的态度却很坚决:「不行,我要最真实的感觉,一丝一毫技巧上的修饰都不能有。」 米璨无奈:「那好吧。你先去洗, 我把床收拾一下。」 为了节约时间,夏黎桐只是简单沖了个澡。将头髮吹了个半干之后,她就裹着米璨提前给她准备好的白色浴袍走出了卫生间。 米璨已经将那张直接摆在地上的床垫收拾好了。她在上面铺了一层暗红色的床单,一层墨绿色丝绸薄毯, 外加一只套了红色丝绸枕套的胖枕头。 那副名为《瓦片》的油画靠立在床尾,旁边还摆了一只青绿色的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株新鲜的淡雅的白色小雏菊。 夏黎桐朝着床尾走了过去,定在了那副画前。 这幅画的大背景是黑色的,画中最大的一件物品是一张铺了墨绿色丝绒桌布的方形桌子,但桌子仅露出来了右半部分,左半部分被隔绝在了画框之外。 桌布沉重地垂地,下方露出来了一支深棕色的实木腿;泛着哑光的桌面上有一颗透明的玻璃球;桌子的边沿,也就是整幅画的中心位置,悬着一丬红棕色的瓦片。 之所以用「悬着」这个动词,是因为这丬瓦片仅有一半挂在了桌子边沿,另外一部分则是悬空状态。它像是在竭力地攀附桌沿,拼命维持着自身的平衡,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坠入深渊。 然而它的左边却有一颗球,像是在静止,又像是会随时沖滚过来,将瓦片撞下去,让它摔个粉身碎骨、和它同归于尽。 这幅画中也没有出现照明灯,灯光却从上方打来,如同上帝之眼一般将这盘简单又微妙的布局笼罩其中。 人人都像是这丬瓦片,人人又都像是这颗玻璃球,一边苦苦挣扎着、痛苦着、生存着,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疯癫滚出、玉石俱焚。 夏黎桐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轻嘆了口气,扪心自问:我现在到底是被动的瓦片,还是主动的玻璃球? 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幅画的时候,第一反应先认定了自己是那丬即将坠入深渊的、粉身碎骨的瓦片。 那是她在被米璨从夜店「捡」走的第一天。 她的酒量不太好,几乎没喝几口就醉成了烂泥,就连记忆都断了片,第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好像夜店的刺目镭射灯和震耳欲聋的dj劲爆歌曲依旧盘旋在她的脑海中,搅和得她头晕脑胀浑身难受。 她只记得自己前一天晚上没有进舞池,嫌人多太乱、聒噪,于是默默地坐在了一个小角落中,安安静静地喝着酒。 喝得是什么酒她忘记了,反正点了一杯度数最高的烈酒,酒杯还没见底,她的意识被已经被酒精麻痹了,晕晕乎乎、浑浑噩噩间,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直接搂过了她的肩膀……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她立即将手探进了自己的双腿-间,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她甚至还穿着自己的衣服,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怕被人搞还敢自己去夜店喝的烂醉?」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揶揄、带着调侃以及批判的意味。 她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位坐在画架后方的女人——她就是米璨。 第一次见面时,米璨穿着修身款黑色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脚踩长筒黑色皮靴,五官精緻而妩媚,波浪长发浓密乌黑,眉宇间自带艺术家的文艺不羁气息,浑身上下充斥着野性和性感的味道。 不可否认,米璨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但是对夏黎桐来说,再好看的人也不能随便批判她! 她直接从那张床垫上坐了起来,强忍着头脑的晕胀感,摆出了一副倨傲的嘴脸:「你是谁?这是哪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或许是因为米璨从没见过像她这样不客气又不知好歹的人,不悦的语气中又透露出了几分无奈:「我叫米璨,这里是我的画室。」 夏黎桐听闻之后,环顾四周,发现这儿还真的像是一间画室。 这女的是个画家么? 什么水平的画家? 她突然有点好奇了,于是捂着脑袋从床垫子上站了起来,开始以一种艺术评判家的高傲嘴脸在米璨的画室里面熘达了起来,并且熘达的毫不客气,乱翻乱看,不放过任何一副作品,哪怕是堆在角落里的废稿都不放过,自由散漫地像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气得米璨直骂人:「你这死妮子就不能有点分寸感?」 「……」 你都擅作主张地把我带回家了,还好意思提分寸感? 夏黎桐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回答:「你这些画堆这儿不就是因为卖不出去么?我翻翻怎么了?万一中有相中的我就买了,我可是你的潜在客户,你最好对上帝客气点!」 米璨:「……」 无话可说。 像是捡了个祖宗回来! 最终,还真的让夏黎桐相中了一副,就是那副挂在墙上的《瓦片》。 砖红色的瓦片摇摇欲坠、命悬一线,却又在苦苦挣扎、苦苦坚守着,简直就是这个世间的芸芸众生们的真实写照:想活,又痛苦;想死,又不甘心,又恐惧坠落那一刻的绝望感,只好不停地自我消磨、内卷。 她是真的想从高台坠落,摔个粉身碎骨,一了百了。 「你、也是瓦片么?」夏黎桐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突然开口,像是在自己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她身后的米璨。 米璨的回答是:「我是瓦片,也是玻璃球。」 这时,夏黎桐才注意到画中的桌面上还放置着一颗玻璃球。一颗气定神闲的玻璃球,岿然不动、冷眼旁观地注视着瓦片的挣扎。 这不就是孟西岭么? 夏黎桐不禁发出一声了嗤笑,又开始阴阳怪气:「好一颗漂亮高贵的玻璃球,人家苦生苦死,它倒是怡然自得。」 米璨却说:「瓦片虽然是悬空的,但玻璃球又何尝不是竭尽全力才能保持平衡?」米璨又苦涩一笑,「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没有人是轻松如意的,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光鲜亮丽,一个看起来狼狈不堪而已。」 夏黎桐神色一僵,哑口无言。 对啊,玻璃球的本质和瓦片一样,也是一摔就碎的。它浑圆光滑,看似稳稳地立在了桌面上,但却岌岌可危,稍有偏颇,就会无法遏制地从桌面上滚落,从高台上摔下,然后落得个粉身碎骨。 玻璃球不是孟西岭,孟西岭根本不就在这幅画中。孟西岭活得轻松自如,自小就是富贵命,处处高人一等,哪里懂得芸芸众神的苦? 她不服气。 凭什么他把她害成了现在的模样,却依旧可以春风得意呢?他应该接受惩罚的,他应该尝遍她所尝受过的苦。 她也不要再继续当狼狈的瓦片,被人指指点点、施捨同情,她要当就当玻璃球,虽然也是辛苦维繫人生,但好歹看着漂亮,掌握着主动权,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能拉着瓦片当陪葬。 她忽然就想通了,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大不了同归于尽。从那之后,她就不再顾及自己的自尊心,不再顾及世俗的一切,她就是要活得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要让所有得罪过她的人全都不得好死,孟西岭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位—— 就你,一个害苦了我的活菩萨,凭什么可以万事顺遂地度过余生? 她干得第一件事,就是花钱雇了个演员,把孟西岭和盛弥拆了——呵,还想结婚?你想得美。她见不得他那么幸福美满,只要她活着,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拥有一段完整的感情,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她就是要毁了他的人生。 后来,她就开始一步步地接近孟西岭,步步为营地把他「圈养」在自己身边,不允许他再去接近任何一个女人。她这么做的目的也很单纯,不是因为爱他,只是为了享受把他掌控在自己鼓掌之中的感觉。 现在想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孟西岭。可能爱也可能不爱。反正最初是没有爱的,没有男女之情,后来为了迷惑他、勾引他,自己也不得不付出感情,这样很容易就会把自己也迷惑进去。 不过爱不爱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根本不在乎爱情,她只是想报復孟西岭。 但是现在她还不能立即把孟西岭推进地狱,因为她还需要他。 男人这种东西,就是要物尽其用。 夏黎桐脱掉了蔽体的浴袍,横躺在了铺陈着墨绿色丝绸薄毯的床垫上,腰肢纤细柔软,修长的双腿优雅伸展,一手支头,一手自然放置身前,乌黑的长髮自然垂落,如同柔顺的水流一般聚集在了她手肘旁边的薄毯上。 在小型聚光灯的照耀下,她身下铺陈着的墨绿色薄毯微微地泛着流光,越发映衬着她的肌肤如雪般洁白无暇,白到发光。 任是米璨画遍了人体写真,也难免会为了眼前的画面心动。 是的,她竟然在为了一个女人的胴体心动,甚至心跳加快、脸颊发烫。因为眼前的这位少女的胴体实在是太完美了,无论是身材曲线还是身形比例都是她至今为止所见到过的最完美的。她纤细又丰腴,清纯又魅惑,可谓是寸寸诱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米璨突然有了个新奇的想法:「我想在你的锁骨处画一株梅花。」 夏黎桐想像了一下那幅画面,说:「画海棠吧。」与此同时,她又想:如果画出来效果好的话,她就去文一朵海棠在身上。她要永永远远地和小棠在一起。 她们发过誓的,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由于夏黎桐的要求高,米璨这一画,几乎画了一整个通宵,直至第一天早晨日出东方,她才堪堪画了个大概,虽然剩下的细节部分还需要进一步的加强修饰,但已经不需要夏黎桐继续当模特了。 当了一晚上模特,夏黎桐也累的够呛,穿衣服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暗搓搓地想:以后再画人体写生,我一定要给模特加钱,真是怪辛苦的。 临走前,夏黎桐给米璨留了个地址,让她完工之后直接把画邮寄过去。 夏黎桐也没有给她妈打电话,而是自己打车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时间刚过早晨七点半,她妈夏秋白正坐在餐厅吃早餐。 「画完了?」夏秋白没想到女儿会突然回家,有些意外,立即放下了碗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快步朝着门口走一边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吃饭了么?」 夏黎桐一边换鞋一边说:「没吃呢。我想让你多睡会儿,就没打电话。」 夏秋白:「你不回家我也睡的不踏实呀。」 夏黎桐:「不用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夏秋白无奈,嘆了口气,又问:「小布丁去哪了?阿姨说你昨天出门的时候把它带走了,怎么没跟着你回来?你把人家扔哪儿去了?」 夏黎桐都有些想笑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人家么?怎么现在又开始念叨了?」 夏秋白没好气:「那也是我养大的狗啊,你说说它的吃喝拉撒我哪样没管过?」 再不喜欢,也是有感情的呀…… 夏黎桐倒是有些愧疚了,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把它留在孟西岭家了。」 夏秋白的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急切又气恼:「你又去找他了?谁让你去找他的?」 夏黎桐知道她妈最反对的事情就是她和孟西岭接触,她想让她和孟西岭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她怎么能够放过孟西岭呢?她要把孟西岭从神坛上拉下来,让他堕落成瓦片,和他同归于尽。 夏黎桐神不改色,语气平静地回答:「他想让我去找他,我也想去找他。」 这个回答令夏秋白恼怒又惊恐。她预感到了什么,去又不敢确定,内心一片慌张,就连唿吸都变得仓皇急促了,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夏黎桐,我警告你,以后再也不许去找他。」 夏黎桐感受到了妈妈的惶恐和忐忑,她也不想让妈妈难过,但是她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 她有自己的路要去走,谁都不能挡她的路。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对自己的母亲说,「因为我爱上他了。」 夏秋白彻底僵住了,整个人都是懵的,眼前阵阵发黑,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什么?」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母亲在惶恐。 她一直在违背母亲的心愿。 夏黎桐感觉自己很对不起母亲,她对不起母亲的爱和坚守,她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母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她在东辅辛苦经营这么多年,也全都是为了自己,她想让她能够有一个平安喜乐的人生,然而她却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她就像是一辆剎车失灵的轿车,以一种无法挽回、无法阻拦的疯癫姿态沖向了深渊。 没人能够救的了她,她也等不来自己的救赎。 她只能一条绝路走到底。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一种痴迷不悟地口吻回答:「因为他爱我,我也知道他爱我,他说他早就爱上我了,我也爱……」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夏秋白的唿吸沉重而急促,悬在半空的游手还在不停地颤抖,看向夏黎桐的目光中流露着难以名状的震惊与怒火。再度开口时,她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怒吼:「我看你是疯了!」 夏黎桐也没反驳,因为她就是疯了,就是要疯到人尽皆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疯癫和孟西岭有关,让他难辞其咎。 他是否真的爱她一点也不重要,只要让旁人这么以为就好。 她要以一种围剿的姿态,一步步地把他逼疯。 …… 周日清晨,孟西岭又是被狗叫声吵醒的,朦胧间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站在枕畔冲着他汪汪大叫的小布丁。 一周以来,这个小傢伙天天早晨如此,五点半定时跑来喊他起床,催着他出门遛它,多一分钟都不让他睡。 孟西岭睏倦又无奈,抬起手臂,轻轻地抚了抚小布丁的脑袋,嗓音中还透露着尚未清醒的睡意,低沉又沙哑:「马上就起。」 小布丁却不为所动,持续输出震耳欲聋的狗叫声。 孟西岭没办法,只好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布丁这才偃旗息鼓,终于停止了叫声。 显然,它和它的原主人一样,才不听你说那么多,只看你的行动如何。 孟西岭有些哭笑不得,单手把小布丁从床上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小布丁一下子抬起了上半身,拉长了身体趴在了他的胸膛上,扬起小脑袋,亲昵地舔舐着他的下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孟西岭笑了一下,双手捧住了小布丁的身体,将它举到了半空中与自己视线平齐的位置。小布丁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看起来懵懂又可爱。 孟西岭一下子就想到了夏黎桐。 桐桐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一切都保持好奇心,遇到新鲜事物的第一反应是茫然、是懵懂,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她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歪着小脑袋,怯生生地趴在书房门口,小心谨慎又好奇地朝内张望;被他抓到之后,还以为他给她餵了毒-药,以为自己要死了,哭的稀里哗啦的;最后得知毒-药就是巧克力,她又破涕为笑,后知后觉的惊喜了起来,脸上还挂着眼泪珠子呢,嘴角却已经扬成了小月牙,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乳牙,牙上还沾着巧克力,看起来天真又傻气,可爱极了。 但是,那个天真又傻气的小姑娘,好像早就不见了。 她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傲慢又癫狂。 那天在厨房,她就那样突然抱住了他,肆无忌惮地吻了上来,吻得简单粗暴,并且凌乱无章,显然是毫无经验,她的牙甚至还磕碰到了他的牙,动作蛮横无比,然而她的唇却很柔软,唇齿间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感觉清晰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如影随形,如同丝网一样层层叠叠地缠绕住了他,令他无法摆脱。 孟西岭立即闭上了眼睛,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用这种方式将些荒唐的片段驱逐出脑海。 真是疯了。 所有人都疯了。 孟西岭烦躁地嘆了口气,将小布丁扔回了床上,掀开被子,下床,蹬上拖鞋去了卫生间。洗漱完,他换了一身运动服,牵着小布丁出了门。 他一直有晨跑健身的习惯,从高中保持到现在,所以早起遛狗也不觉得辛苦,小布丁还能陪着他一起跑。 晨跑结束,他先去取了一趟快递,然后才牵着小狗回家。 这是一件很大的方扁形快递,快递柜最大的一格几乎都要盛装不下。但是孟西岭并不清楚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也不记得自己最近网购过类似的物品。 到家后,他把快递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先去餵猫餵狗,把家中的两猫一狗三位小祖宗全部伺候好了,才又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用剪子剪开了快递盒外层的黑色防水袋,露出了被裹在里面的黄色牛皮纸箱。 纸箱的包裹也很严实,上面还缠着两道固定用的白色塑封条。 剪开塑封条后,孟西岭不慌不忙地拆开了纸箱,然而箱中盛装着的物品却全然出乎他的预料。 那是一幅油画,墨绿色丝绸薄毯如春水一样泛着丝丝流光,轻柔地托举着少女白皙的、完美的胴体。 少女玉体横陈,肤如凝脂,曲线婀娜,栩栩如生。 孟西岭猝不及防,浑身一僵。 打开箱盖的那一刻,仿若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世俗的欲望与荒唐如同洪水勐兽一般汹涌澎湃地从中释放,势不可挡地冲击着他的视觉和心脏,令他惊心动魄,不知所措。 第44章 早晨不到六点, 夏黎桐就起了床,匆匆洗漱完,她换上了一条白色的吊带款鱼尾裙, 然后站在了卧室的落地窗前, 撩起窗帘朝着楼下看了一眼。 她现在所住的这套大平层位于32楼,可谓是高高在上, 站在窗边朝外望去, 能俯瞰大半个西辅。 时至今日,她已经被她妈领来西辅将近一个月了, 从体感上来说, 西辅和东辅似乎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北方的城,有着同样的硬朗与豪迈, 也有着同样的热情和自来熟。唯一的区别是西辅没有东辅那般山清水秀, 没有一条如同大动脉似的贯穿全城的大河, 西辅比东辅要干燥旷阔的多。 但西辅人总是不承认他们没山没水,只要一提这里的干燥,他们就说:不不不, 我们有大水库。 呵, 哪个城市没有大水库?就显着你们西辅了? 总而言之,夏黎桐不习惯在西辅的生活,她想回东辅, 但是却回不去。 她妈在西辅也有不少生意, 经常来这里出差, 一来就是十天半个月,为了方面居住,干脆在这里购置了一套房产。 那天她向她妈坦白了自己和孟西岭之间的「感情」, 惹得她妈怒意勃发,强行把她带来了西辅——这是夏黎桐预料之外的事情——并且还拿走了她的身份证,停了她的信用卡,雇了个阿姨一十四小时盯着她,还在西辅的家中安装了监控,让她处处受制、寸步难行。 明天下午,她就要飞往美国去了。 为了规避她再和孟西岭见面的可能性,她妈甚至把她原定的航班取消了,又给她订了一张直接从西辅出发的机票。 但是她今天必须要见到孟西岭。 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呢。 夏黎桐撩开窗帘后,朝着楼下看了一眼,迎着日出东方的灿烂艷阳,在东南方向的某条街道上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红色轿车。 应该是祁俊树吧? 她没有身份证,不能乘坐公共运输,只好联繫了米璨,借用了她的车,让祁俊树开着车来西辅接她——要不是因为现代人太依赖网络,怕她错过什么重要讯息,影响她去学校报导,她妈肯定连手机都要给她没收了。 她和祁俊树约定的是早晨六点半在小区门口见面。 夏黎桐着急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快六点半了,但她却没收到任何消息。无奈地放下了窗帘,思考片刻,她决定提前行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行李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一拎就能走。夏黎桐迅速穿上了袜子,换上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拎上提包,然后静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现在才六点多一点,阿姨正在厨房做饭,她妈还没起床,客厅里空无一人。 夏黎桐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家门口,将攥在手中的白色信纸放到了鞋柜上,然后迅速打开了房门,闪身熘了出去。 那张信纸是她给她妈留的,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出门散心了,别找我,明天下午机场见。 夏黎桐跑到小区东门的时候时间刚好跳转到六点半,一辆红色的大众轿车准时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车头上挂得是东辅的牌照。 轿车还没停稳,夏黎桐就伸出了手,迅速握住了车门,拉了一下没拉开,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车窗:「开门!」 「咔哒」一声响,示意着门锁开了,夏黎桐立即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身形敏捷地钻进了车里,一边关车门一边连声催促祁俊树:「快走、快走!」她生怕她妈会追出来。紧接着,她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你怎么不提前给我发消息呢?急死我了!」 祁俊树熬夜开了一晚上的车,本来就又累又烦,听完夏黎桐的抱怨之后,更烦了,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把你的嘴给我闭上。」但他还是按照她的要求迅速踩下了油门。 清晨的马路上人少车少,又是一路绿灯,过不多时,他们就开出了四五个路口。 成功「脱身」,夏黎桐终于舒了口气,将一直紧张地抱在怀中的托特包扔到了后排座椅上,繫上了安全带,但是嘴巴却依旧没闲着:「你是不是早就到了?早就到了为什么不早点给我发消息?我还以为你迟到了!」 祁俊树言简意赅:「吃饭去了。」 「你吃饭去了?你竟然自己吃饭去了?」夏黎桐都有点生气了:「你给我带饭了吗?」 祁俊树没好气:「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没吃饭?」 夏黎桐怒不可遏:「我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你说我吃没吃?」 祁俊树毫不留情:「没吃你就饿着。」 「……」 他妈的! 夏黎桐气得直咬牙,超级想跟祁俊树吵架,但看在他熬夜给她当司机的份上,强行忍住了,索性把胳膊往胸前一抱,甩头看向了车窗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生闷气,同时在心里暗搓搓地想:最好饿死我!饿死我之后变成厉鬼缠你! 又朝东开了一个路口,车身突然在路边停了下来。夏黎桐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什么意思?罢工了? 就在她准备找司机麻烦的时候,祁司机忽然开了口:「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去买饭,超过一分钟我直接开车走人。」 夏黎桐:「……」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车正停在一家早餐店的大门前。 祁俊树:「计时开始了,你还有五十五秒。」 夏黎桐:「……」 好你个祁俊树!王八蛋! 但她现在已经没时间和他计较这么多了,毕竟,只剩五十几秒了。 夏黎桐迅速解开了安全带,如同一条孟加拉豹猫似的迅速跳下了车,手撩裙摆,风驰电掣地朝着早餐店沖了过去,人还没站稳呢就已经打开了扫码支付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又风驰电掣地跑回了车上。 祁俊树一直给她记着时呢。夏黎桐重新钻回车里的那一刻,他不慌不忙地开了口:「挺快啊,还剩五秒钟呢。」 夏黎桐紧紧地抱着争分夺秒、辛辛苦苦买回来的包子和豆浆,气喘吁吁地说了七个字:「我、迟早要、杀了你。」 祁俊树:「随便。」说完,他就重新踩下了油门。 夏黎桐狠狠地剜了祁俊树一眼——眼神要是能杀人,祁俊树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死了一百遍了! 她刚刚痊癒的肋骨都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靠在椅背上喘了好久,夏黎桐的唿吸才逐渐平復,然后她车窗降下了一小半,开始吃早餐。 拼了命买回来的包子,吃着就是香! 吃饱喝足后,她将垃圾收拢了起来,暂时放到了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的储物盒上,然后关上了车窗,又关心十足地问了祁俊树一句:「你困么?累么?还能开么?」 净他妈问废话!祁俊树没好气:「我不能开你来开?」 夏黎桐两手一摊,理直气壮:「我又没驾照。」 祁俊树:「那你问个屁。」 夏黎桐:「我不是担心你疲劳驾驶吗?怪不安全的,我又年纪轻轻的……」 「……」 呵,真是知道惜命啊。 祁俊树冷笑一声:「信不信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开着车和你同归于尽。」 夏黎桐:「……」 为了活命,她立即安静如鸡。 祁俊树终于落得了一个清闲,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夏黎桐有点困了,但她不敢睡,用手机打开了导航,一直盯着看。即将上高速的时候,她忽然说了句:「西辅到东辅之间有十三个服务区,距离咱们最近的一个是f市服务区,距离咱们大概半个小时车程,你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会儿。」 祁俊树没多说别的,淡淡地「嗯」了一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他也确实是累了。 到了f市服务区,祁俊树将车停好后,解开了安全带,将驾驶位的椅背朝后放倒,几乎是往下一躺就睡着了。 夏黎桐靠着副驾驶,看了祁俊树一眼,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疲惫和乌青,内心微有些歉意和心疼……其实,小清高这人吧,也就是嘴毒了点,但还是关心着她的,不然也不会一话不说开着车来西辅接她了。 她尽量把唿吸放缓,不发出一丝一毫影响他休息的杂音,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声,吓得她赶忙开了静音,然后才查看消息。 是学校里面的那个叫司尧的小学弟给她发来的微信:【姐姐,你是明天的飞机么?】 司尧比她小一届,却比她小了整整三岁,和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好妹妹陆沁是同届生。她早就看出来了,陆沁很喜欢司尧,于是,她就把司尧养成了自己的刀,让他心甘情愿地替自己砍人。 不过话又说话来,司尧这个小傢伙,确实是有点可爱,像是一只天真单纯的小仓鼠似的,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信,并且还信得坚定不移。而且她都已经毕业了,这小傢伙还是会经常联繫她,有时是关心一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时会跟她抱怨一下申请季压力大、求她安慰他一下。 她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关心和求安慰。刀也是需要时常保养的,不然等哪天需要拔刀出鞘的时候,刀刃钝了怎么办? 夏黎桐打字回覆:【是啊,怎么啦?】 司尧:【我准备申请布朗大学,明年去找你!】 布朗大学也位于美国的罗得岛州,甚至还和夏黎桐所申请的那所大学同处一个市。 夏黎桐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回了句:【好呀。】 司尧立即回覆:【那姐姐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今年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夏黎桐笑着回:【行。】 司尧:【突然好有学习的动力,我去学习啦!】 夏黎桐:【加油哦。】 司尧:【一定!】后面又附带了一个努力奋斗的表情包。 夏黎桐不得不承认,小弟弟确实是比老男人好煳弄,也比老男人听话乖巧的多,还懂得心疼人。 这么一对比,老男人实在是不知好歹。 夏黎桐嘆了口气,正要把手机放下,谁知屏幕忽然一闪,弹出了来电显示:夏女士 看来她妈已经看到了她留在鞋柜上的那封信。 祁俊树在睡觉,夏黎桐就没有接电话,直接摁下了挂断键。但即便祁俊树没睡,她也不会接电话。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谁都不能挡她的路,即便是她妈。 挂了电话后,夏黎桐给她妈回了条微信:【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明天下午五点准时去机场。别来找我,不然我就弃学。】发完,直接把手机给关了,扔到了后排的座椅上。 差不多过了有一个小时,夏黎桐把祁俊树喊醒了,随后两人一起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把垃圾扔了,又去了一趟卫生间,神清气爽地重新回到了车上。 祁俊树系安全带的同时,问了夏黎桐一句:「肩膀上那个东西什么时候文的?」 夏黎桐:「来西辅之前。」 她今天穿得是吊带裙,锁骨处的文身一览无遗——她说到做到,真的在左侧锁骨下方文了一朵粉白色的海棠花。那里还很靠近心脏,她把小棠文在了心上。 其实祁俊树早就看到了这朵海棠花,从夏黎桐上车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只不过是忍到了现在才问:「她很美好,不是么?」 「是啊,她一直很美好。」夏黎桐抬起右手,一边摩挲着自己的文身,一边轻声回答,「我们不会一直青春年少,但花一定会有重开之日。」 他们这一生短暂,说白了不过贱命一条,早就无畏生死了,但是小棠绝对不能白死,她的仇一定要报,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给她要回一个公道。 凋零的海棠花总有重新绽放的那一天。 「一定会的。」祁俊树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几个字,然后重新启动了车辆,载着夏黎桐一起驶上了返回东辅的路。 也不知道为什么,往返都是同样的高速路,但回程的时候就是比来时开得要快,祁俊树仅用了五个多小时便开会了东辅。 即将下高速的时候,祁俊树问了夏黎桐一句:「你到底要去找那个姓孟的干什么?」他只知道夏黎桐准备利用那个姓孟的,却不知道具体计划,「需要我帮忙么?」 夏黎桐轻笑一声,坦坦荡荡地回答:「我准备睡了他,你打算怎么帮?」 祁俊树:「……」 夏黎桐:「帮我摁着他?还是帮我把他绑在床上?」 祁俊树:「……」 祁俊树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青,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问:「就他妈因为你要睡个男人,让我熬夜开车来接你?真不愧是高贵的公主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凡人猝死了也他妈是活该!」 夏黎桐神不改色,言简意赅:「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 祁俊树浑身一僵,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勐然踩下了剎车,气急败坏地冲着她怒吼:「你他妈疯了吧!」 夏黎桐心头一惊,张皇失措地看向了后方:「你他妈才疯了!这里是高速!不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祁俊树咬了咬牙,迅速启动了车辆,但还是怒火中烧:「夏黎桐,你做事情是不是从来不考虑后果?随心所欲着来是吧?」 夏黎桐冷冷道:「我怎么没考虑后果?我就是要让陆靖死,我要让陆靖受千夫所指,我要让他们家破人亡!」最后几个字,她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祁俊树:「那你自己怎么办?有必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么?」 夏黎桐满不在乎,还是那句话:「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得到回报,总要有一点小牺牲。再说了,做戏就要做全套,不然别人怎么相信我?」 祁俊树并没有被说服,依旧觉得她是个疯子,没有理智的疯子:「先不说你的计划到底能不能行的通,就说那个姓孟的,你凭什么觉得他会配合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随便勾勾手他就来了么?」 夏黎桐:「无论他愿不愿意,都由不得他。」 她就是想看孟西岭狼狈不堪、跪地屈服的模样,就是要践踏他、玷污他。 狗屁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明。 他必须从高台坠落,必须跌进红尘的骯脏泥沼中摸爬滚蛋一圈,变得和她一样狼狈才行,不然实在是不公平。 …… 清晨还不到五点,孟西岭就醒了,这回不再是被小布丁吵醒的,而是从睡梦中惊醒的。 他又梦到了那副荒唐的画。 画中的一切都变成了真实的,他走进了画框中,四周围一片漆黑,唯有中心位置有一圈光明。 在那团鹅黄色的光圈中,少女恣意曼妙地横躺在翻着流光的丝绸毯子上,身型曲线流畅婀娜,肌肤白皙胜雪,寸寸魅惑,勾人心弦。 她的那双眼眸更是令人无法抗拒,漆黑、明亮、干净、澄澈,看起来清纯而柔弱,却又无端地流露出了几分张狂与野性。 他像是着了魔,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地朝她走了过去,然而他才刚走到她面前,她就抓住了他的手,下一秒便用白皙柔软的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唇。 她吻得肆无忌惮,简单粗暴,急切野蛮又毫无章法。 她的牙甚至还磕碰了一下他的牙。 但她的唇却十分柔软。 她的身体也是。 她的身上还带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味。 那股香气顺着他的鼻端窜进了他的心肺之中,令他心旌摇曳、不能自持。 他的理智开始动摇,唿吸开始急促。他想回应她,想屈服于她,想抛却一切,然而道德感却又在紧紧地束缚着他:他只是她的哥哥,他们是兄妹,他不能对她动情。 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本能,然而她却突然呢喃了一声,轻柔而娇媚,他的理智瞬间就被击溃了,勐然圈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压在了那条墨绿色的薄毯上,不顾一切地陪着她疯了一场……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孟西岭唿吸紊乱,浑身热汗,仿若在滚烫的热水中大泡过一场。 窗外的天还没亮,宽敞的卧室中一片漆黑。 黎明前的夜色十分安静,房间中仅剩下了他急促的唿吸声。 那个荒唐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她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他的耳畔,香味还缠在他的鼻端,令他茫然错乱又倍感罪恶。 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了。 那幅画就像是蛊物一般,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深深地攫摄了他的心魂,清晰入微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中,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孟西岭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清醒了一些之后,掀开被子下了床,迅速把睡衣脱了,然后去卫生间沖了个冷水澡。重新回到卧室后,他把床单被套拆了下来,卷着被弄脏的睡衣一起送去了地下一层的清洗室,也没分颜色,烦躁地团成一团扔进了一个洗衣机中。 伴随着程序的进行,洗衣机开始工作,孟西岭却一直没有离开,突然走了神,目不转睛地顶着不断翻滚的洗衣筒。 水流声哗啦啦的响,混合着衣物的床单被套仿若万花筒中的图形,不停地被翻滚搅动成了任意形状。 清洗到一半时,孟西岭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没往里面加洗衣液。 还能洗干净么? 洗不干净…… 紧接着,他突然烦躁不安了起来。 洗衣筒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扭曲的,包括水流。他现在的生活状态也是,全然没有了秩序,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梦境,主宰不了自己的思想,甚至遏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那幅画就是想一颗炸弹,在猝不及防间把他的生活炸成了一团糟。 但他真的,只看了一眼而已,只是在打开的那一瞬间看了一眼,然后便迅速地闭上了眼睛,扣上了箱盖。然而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却没有被关回去,他的内心开始地动山摇,道德感不断鞭挞他的灵魂,令他心慌意乱、坐立难安。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看第一眼,于是重新用胶带把纸箱缠了起来,如同锁上一枚定时炸-弹那样恐惧紧张,然而缠好之后,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幅画了,丢掉么?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还有,是谁给她画的? 种种思绪堆在一起,他愈发的焦虑烦躁,索性把这幅画扔进了地下室的杂物间里,锁了起来。 杂物间就在洗衣室旁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孟西岭再度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节奏清晰有力,像是从自己胸膛里面传来的,又像是从一墙之隔的杂物间里面传来的。 那幅画好像活了过来,不断引诱着他再度去开启。 孟西岭攥紧了双拳,紧咬着牙关,做了几组深唿吸,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拼命抵抗那幅画的诱惑。随后,他像是逃命似的,阔步离开了洗衣房,迅速上了楼。 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小布丁早就开始满屋子地乱跑乱叫着找他了。 孟西岭回房间换了身运动服,牵着小布丁出了门,一边晨跑一边遛狗,但是今天跑的时间却特别长,并且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心烦意乱,只是一味地奔跑,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不知不觉就跑了一个多小时。 平时大概跑一个小时左右他就会领着小布丁回家,今天运动量超标,小布丁直接罢了工,四肢一瘫往地上一趴不动了,身体力行地开始摆烂,宁可被拖行也不再往前走一步。 最后,还是孟西岭把它抱回家的。到家后,他照常餵猫餵狗,然后洗澡、做饭、给猫铲屎。 其实该换猫砂了,但是,猫砂放在了杂物间……算了,明天再说吧。 最近工作不忙,所以孟西岭上午就没去公司,准备带着他那两猫一狗三位祖宗去宠物店洗个澡。 趁着店员给它们洗澡的时间,他又开着车去了趟超市,补充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了,三位祖宗早就出浴了。临走前,他特意在宠物店买了一袋猫砂。 驱车回家的路上,三位小祖宗也都是乖乖巧巧的,尤其是小布丁,一直老老实实地趴在包里睡觉,然而就在他即将把车开到家的时候,小布丁突然不安地汪汪大叫了起来,像是被吓到了,引得皎皎和花狸子也开始跟着喵喵叫。 孟西岭的家门前站着一位小布丁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 是周汐。 第45章 孟西岭住在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中, 此时此刻,黑色的大门紧闭,周汐身穿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双拳紧攥,一脸不甘地立在了门前的车道上。 即便防盗门已经感应到了孟西岭的车, 并且已经自动开启, 但孟西岭还是无法将车开进去,因为周汐不偏不倚地堵在了车道正中央的位置, 眼神阴郁又固执,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孟西岭对于周汐的突然出现很是意外,又有些无奈和烦躁,不得不踩下了剎车。他也不清楚周汐为什么会跑来找他,自从分手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繫过, 也不可能再联繫,因为她伤害过桐桐。 孟西岭的车一停,周汐就立即朝着他的车沖了过去, 极其用力地拍击着驾驶室的车窗,将窗户震得「砰砰」响, 把本就胆小如鼠的小布丁吓得惊慌狂吠。 孟西岭无奈地嘆了口气, 面无表情地降下了车窗, 却没将窗户降完, 仅仅降下来了半扇,淡泊的目光越过窗户上沿, 一言不发地看向周汐,薄唇紧抿,几乎冷硬成了一条直线。 像是担心他会突然将车窗关上似的, 周汐迅速将双手扒在了车窗的上沿,语速极快地开口:「我有事和你说!」她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恳请和哀求。 显然,她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和他好好地谈一谈。 孟西岭不为所动,言简意赅:「就在这里说吧。」 他甚至都没有邀请她进家门的意思……周汐怔了一下,眼神中划过了自嘲和苦涩,随之讥讽一笑:「你还真是绝情啊。」 孟西岭根本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没事我就走了。」话还没说完,他便收回了目光,真的准备开车了。 周汐猝不及防,惊慌之下当即大喊了一声:「和夏黎桐有关!」 孟西岭的动作一僵,再度看向了周汐。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淡漠而绝情的,充斥着关切与询问的意味,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周汐的心头止不住的发苦——他最在乎的,果然还是那个小杂种。他甚至都没有怀疑她是不是在撒谎,只要是有关那个小杂种的事情,无论真假他都会去关心——她真的很不甘心,甚至是怨恨,恼羞成怒:「你们男人还真是现实啊,我要是不提她,你是不是会直接开车把我甩了?」 孟西岭无视了她的挖苦,只是询问:「桐桐怎么了?」他的语气中甚至还透露着几分急切,因为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得到她的消息了。而且,她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不敢靠近她,却又不想与她不辞而别。 周汐冷笑一声:「想知道啊?拿出来你的态度呀。」 孟西岭咬了咬牙,脸色阴沉地说了声:「上车。」 周汐志得意满地扬起了唇角,不慌不忙地朝着副驾驶走了过去,然而她才刚一拉开车门,后排就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狂燥的猫唿狗叫声。 「你什么时候又养了一条狗?」周汐全然忽略了狗叫声,气定神闲地坐进了副驾驶。 孟西岭直言不讳:「桐桐的狗。」他并没有多看身边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踩下了油门,带着周汐回了家。 周汐再度攥紧了双拳,神色越发的恼怒阴郁,心里不甘心到了极点: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小杂种可以得到你的心呢?她不就是一个小三儿生的私生女么?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千金大小姐,到底哪里不如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到家之后,孟西岭担心小布丁和皎皎、花狸子会因为周汐的突然出现而产生应激反应,于是就把它们先送去了二楼的猫房,又挨个安抚了它们一番,餵了点零食,直到他们的反应已经不再那么惊恐激动,他才下了楼。 周汐原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孟西岭从楼梯间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又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我没有推她!是她诬陷我!是她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孟西岭的声色和眼神一样沉冷:「她如果想诬陷你,你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周汐苦涩哂笑:「是啊,她多公正无私啊,还特意跑去跟警察澄清了事实,说是自己摔下去的,但是谁信呢?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哥和她谈好了条件她才放过了我,你们还是认定了是我把她推了下去,以为是我害了她,其实是她害了我!」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怒吼出来的,眼眶也红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那件事,她真的很委屈。 夏黎桐确实没有在法律上诬陷她,没有让她遭受牢狱之灾,但却成功把她变成了大众眼中的「受益人」,把她塑造成了一个侥倖逃脱过牢狱之灾的嫌疑人,让她遭受身边人的异样眼光和道德上的歧视、谴责。 她凭什么要承受这一切呢?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还有她的哥哥,哥哥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也要遭受夏黎桐的报復?只因为他们邀请了陆靖来参加孟西岭的生日宴?觉得他们在羞辱她的身世?可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她那个妈不检点么?一个小三,想靠着孩子上位,不可耻么?活该你们母女被羞辱! 再说了,又不是他们兄妹两个逼着她妈去当小三的,为什么要把这笔帐算在他们头上呢?他们兄妹两个本来就是无辜的,是夏黎桐那个恶毒的小杂种故意陷害他们! 她不仅害了她,还害了自己的哥哥! 一想到哥哥的遭遇,周汐的情绪越发激动了起来,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愤然地冲着孟西岭哭吼道:「她以为她是个什么好人么?她不光害了我,还害了我哥!」如果不是因为哥哥出事了,她肯定不会来找孟西岭,但是哥哥的事情令她难以释怀,也无法继续容忍夏黎桐的虚伪和猖狂,她必须揭穿夏黎桐的真实面目,让孟西岭知道那个小杂种到底有多恶毒! 孟西岭根本不相信周汐的话,甚至倍感无奈:「桐桐现在根本就不在东辅,怎么去害你哥?」 周汐诧异万分,僵了一瞬,继而摇头大喊:「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 哥哥是在两周前出的事情,甚至还被录了像,他到现在还精神恍惚。父母还很担心这件事情会传到爷爷那里从而影响哥哥的继承权,又担心事情曝光会影响哥哥名声和家族声誉,所以根本不敢报警,只能忍下来吃哑巴亏。更何况,哥哥之前干的那些事情也不干净,父母也不敢报警——一旦报警,说不定哥哥也会受到牵连。 但是,哥哥之前去夜店从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呢?还被人录了下来……一定是有人设计算计他,一定是夏黎桐那个满腹心机的小杂种。夏黎桐绝对是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恶毒的女人! 孟西岭已经没了耐心,脸色阴沉,十分难看:「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即便她不在东辅,即便她和你哥哥无冤无仇,你也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部算在她的头上?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一次又一次地针对她诋毁她?」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为什么觉得是我在诋毁她? 她明明那么坏,坏透了,你为什么看不出来呢? 周汐痛苦,委屈,却又怒不可遏:「我没有诋毁她,是你自己在自欺欺人,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孟西岭真的看不出来么?她就是个疯子!又虚伪又恶毒的杂种、疯子!」 孟西岭被激怒了,面色铁青,抬手指向了门口:「滚!现在就给我滚!」 他再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去辱骂她,诋毁她。 周汐浑身一僵,呆若木鸡地盯着孟西岭。 他竟然、让她滚? 原来,斯文儒雅的贵公子也是会粗鲁骂人的啊,在他想要维护自己在乎的人的时候。 哈哈哈哈,他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他心里只有那个小杂种。 周汐痴痴地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泪眼模煳地盯着孟西岭,满含讥诮地开口:「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一直爱的是她,但是你不敢承认。她是个疯子,你也是个疯子,还偏要拉着我当挡箭牌,孟西岭,你看我像是个傻子么?」 …… 在高速上剧烈争吵过一架之后,夏黎桐和祁俊树谁也没能说服谁,于是两人便开启了冷战模式,谁也不理谁。 祁俊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开车。夏黎桐抱着胳膊、板着脸盯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直至祁俊树把车开进市区,车窗外出现了熟悉又亲切的城市,夏黎桐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主动开了口,询问祁俊树:「最近周燃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他们虽然暂时没打算对周燃下手,但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还是要经常监视他,以免鱼挣脱网。 祁俊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他被人搞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夏黎桐一愣,很是意外:「被谁搞了?」 祁俊树:「几个男的,在夜店。」 夏黎桐的脑子忽然有点懵,沉默着思考片刻,不确定地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搞』么?」 祁俊树点头:「是。」 夏黎桐先是一愣,然后放声大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他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肆意盎然、肆无忌惮,是真的开心极了。 看来这老天爷啊,还是长了眼的,恶人有恶报啊。 祁俊树也笑了:「不过也是他自己活该。」 夏黎桐瞧了他一眼:「你动手了?」 祁俊树实话实说:「不算是。」他徐徐地讲述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那天晚上跟着他去了夜店,发现他偷偷往一个女孩的酒杯里面下药,我就去提醒那个女孩了。」 偷偷往人家女孩的酒杯里面下药? 真是个恶毒到骨子里的坏种! 他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谁知道曾有多少个无辜女孩遭受过他的侵犯? 夏黎桐噁心地蹙起了眉头:「那个女孩什么反应?」 祁俊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跟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要了我的微信。」 夏黎桐眉梢一挑:「要你微信干嘛?」 祁俊树:「报答我。」 夏黎桐:「以身相许?」 祁俊树:「那倒不是。」他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讲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把微信给她了,然后就没再管,躲在角落里面看。结果那个女孩也是牛,直接把自己的和周燃的酒杯换了。」 夏黎桐惊喜地笑:「哟,这是碰上硬茬了?」 祁俊树:「更硬的还在后面呢。那个女孩混的不错,认识挺多人,等周燃药劲上来后直接找了几个男的把他抬走了。」 其实在周燃被抬走的那一刻,他就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了,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周燃当年,不也是这么对待小棠的么?所以,他只是冷眼旁观着周燃被那几个猥琐的男人带走,内心深处滋生出了復仇的快感——如今周燃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夏黎桐的内心也畅快极了,笑着感概:「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世上哪有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凭什么要一桩一桩的化解掉?受害者的痛苦不是痛苦么?凭什么要忘却凭什么要原谅?慈悲为怀宽容大度的那是菩萨,我等凡人就是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以痛苦偿还痛苦,以绝望弥补绝望,这才叫治癒。 祁俊树又说:「那个女孩还挺知道感恩的,给我发了一份那天晚上的录像作为回报,你要么?」 「……」 夏黎桐沉默片刻:「算了吧,噁心。」但是话音刚落,她又忽然改了主意,「发给我,我有用。」 祁俊树瞟了她一眼:「大范围传播淫-色录像是违法行为,会被警察叔叔抓走。」 夏黎桐无语:「我要发给他婶婶。」她是在住院期间才知道的周燃他婶婶是她妈的美容院的常客。 祁俊树:「我用木马软体给他爸妈发过了。」 夏黎桐:「你也不怕他爸妈报警?」周燃可是他们家的土太子,太子出了事,土皇帝和土皇后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祁俊树:「他婶婶就不会报警了?」 夏黎桐:「他叔叔婶婶巴不得他出事呢。他们周家可是个封建王朝,夺家产的戏份精彩极了。他爷爷要是看到了这段视频,八成会被气死,长孙竟然和一群男人搞在了一起,啧,有辱门风啊。」 就周燃那种不入流的货色,还想顺风顺水地继承家业?真是想的美。他妹妹周汐也是个脑残。一对废物兄妹,凭什么独占鰲头?就应该帮着他们叔叔一家人去争一争,以后万一争赢了,还能念一下她们母女的好——像她们这种孤儿寡母,必须处心积虑、小心经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安身立足、贩卖人情的机会,不然只能受人欺辱。 祁俊树明白了她的用意,一边开车一边回:「他爸妈绝对也不敢报警。我打听过,他经常在夜店里干这种事,有几个小姑娘才十几岁,好几次女方家长都要报警了,被周家压了下来,用钱势摆平了。他们家要是敢报警,周燃之前干过的那些破事也会被重新翻出来。」 夏黎桐耸了耸肩:「那他们就只能吃哑巴亏喽,也怨不得别人。」 是周家人自己作恶太多,把所有的路全部堵死了。 他们不给别人留公道,自然也得不到公道。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遇红灯,祁俊树趁机把视频给夏黎桐发了过去,还点评了一句:「特别刺激。」 夏黎桐再度流露出了噁心的表情:「不看,我手机关机了。」但即便是没关机,她也不会看,「我也不爱看g-片,奇奇怪怪的。」 祁俊树:「你爱看什么?a的?」 夏黎桐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认:「对呀!我有500g种子!」 祁俊树冷笑一声,又开始阴阳怪气:「嗯,理论知识扎实,马上就要实践了,真厉害,不愧是公主。」 夏黎桐:「……」 就你会阴阳怪气是吧?我也会! 她哂笑一声:「那你说怎么办呀?你给我一个孩子?」 祁俊树懒得跟她吵架,嘆了口气,严肃又认真地质问她:「你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夏黎桐沉默了。 答案显而易见。 祁俊树突然怒火中烧:「那你跟那些把孩子扔进孤儿院父母有什么区别?跟我和小棠的父母有什么区别?你要是不爱他/她就别创造他,别让他/她来人间一遭受苦受难!」 夏黎桐却笑了,笑得无奈又苦涩:「我确实不应该利用一条崭新的生命,但是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的亲生父亲不把我当人,惦记我的肝脏,想把我的器官挖出来给他儿子用;我的好朋友被我害死了,我这辈子都要遭受良心的谴责不得善终;我妈迟早会老去,终有一天我还是会变得无依无靠。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贱命一条,我要是不狠一点,谁能救得了我?你么?」 其实,她还少说了一点:她曾经最爱最信任的人,引她走向了一条不归路。他不仅辜负了她的信任,还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毁了她的人生。 她这一辈子,指望不了任何人。 她只能靠她自己,拿命跟天斗。 …… 最终,他们两个还是谁都没能说服谁,但是后来,祁俊树还是将夏黎桐送去了孟西岭那里。 他说服不了她,也阻止不了她。 祁俊树在小区门口停了车。夏黎桐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提着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区大门走了过去。祁俊树却一直没有离开,目送着她走远,直至夏黎桐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也没有重新启动轿车。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好像是的,真的没有了。除了贱命一条,他们什么都没有。不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注,他们根本没办法去替小棠报仇。 但是,他们三个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真的怪小桐么?不是的,不怪她,她也不是故意的,但是老天就是这么的爱捉弄人。 小桐的内心一定比他还要苦,不然她不会变得这么极端疯魔。 虽然他还是做不到彻底原谅她,但她也是他的唯一挚友。他不忍亲眼看着她自我牺牲,却又无可奈何。 祁俊树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在了方向盘上。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救不了小棠,也帮不了小桐。 他甚至救赎不了自己。 他们三个就像是三条被卷进漩涡中的木船,无论怎么挥动双桨,怎么样垂死挣扎,都摆脱不了漩涡的席捲,无力地在湍急的水流中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以一种狼狈又崩溃的姿态冲进了深渊。 ……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夏黎桐顶着炽热的烈阳,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孟西岭的家门前。 院门有人脸识别装置,她不太确定孟西岭是否已经把她的个人信息删除了,但还是站在摄像头前试了一试。出乎预料的是,门竟然开了。 夏黎桐一边闲庭信步地朝着院子里走,一边在心里想:看来是还没来得及删,或者是忘了,那就别怪我不请自来了。 她走到了别墅大门前,正准备验证指纹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下一秒,她便与周汐迎了个照面。 夏黎桐不由一怔——真是出乎预料啊,周汐竟然在孟西岭家。 「你怎么来了?」不等夏黎桐开口,周汐便以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质问了她,神色高傲的仿若她已经是这间别墅的女主人了,「谁邀请你来的?」 「……」 这是,重新和好了?即便孟西岭清楚地知道她和周汐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知道是周汐把她从楼上推了下来,但他还是选择了和周汐重修旧好? 夏黎桐有些意外,却又不是那么意外,反正孟西岭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故意噁心她的事了。 他从来不会在乎她的感受,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小杂种,小拖油瓶。 孟西岭原本在客厅,听到周汐的话后,立即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他刚才把周汐带回家,无非是因为她的那一句「和夏黎桐有关」,然而后来的事实向他证明,她口中的「有关」全是针对桐桐的羞辱和诋毁。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周汐真是恨极了桐桐。她不仅对桐桐充满了无端的恶意,并且还处处针对她,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去鄙视她,觉得她是个不入流的私生女,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认清了周汐的真实面目后,孟西岭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甚至开始厌恶自己和她的那段过往。 他的爱情观向来是好聚好散,之前的每一段感情也都是和平分手,唯独周汐,令他感到疲倦和厌烦。 最终,他们的谈话不欢而散。 周汐也感知到了孟西岭对自己的排斥和不信任,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更何况,他都已经让她滚了,她还要继续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么?她堂堂周家大小姐,也是要脸的人。 孟西岭甚至送都懒得送她,还警告了她一句:「以后别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周汐愤怒而委屈,满心都是怨恨,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谁让孟西岭不喜欢她呢?然而她才刚一打开房门,就遇到了夏黎桐。 真是冤家路窄啊。 紧接着,周汐内心的那股不甘和怨气在瞬间爆发了——都是因为这个小杂种,孟西岭才不喜欢她。这个杂种还害了她的哥哥。她那么坏那么恶毒,凭什么可以得到孟西岭呢?我得不到的人,她也别想得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所以,她故意以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去质问了夏黎桐,让她误会自己和孟西岭之间的关系。就算是骗不到她,她也要好好地噁心她一场、刺激她一番。 「我为什么不能来呢?这是我哥哥家。」夏黎桐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输了人,但也绝对不能输了阵。更何况,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比谁都要七窍玲珑,周汐的那点小心思她一看就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外人,也配在我面前撒野?」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周汐,将目光投向了屋内。 孟西岭刚好在这时走了过来。 他对于夏黎桐的突然出现毫无防备。 与夏黎桐对视的那一刻,孟西岭的神色一僵,内心再度兵荒马乱了起来。 他又想到了那幅充满了诱惑的画,想到了那场荒唐的梦,想到了周汐刚才对他的谴责和质问: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一直爱的是她,但是你不敢承认。 他开始紧张、慌乱、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迴避了夏黎桐的视线,唯恐她看透自己内心的骯脏和罪恶。 那几场旖旎又荒唐的梦境,是罪恶的源泉。 道德感又开始鞭挞他的内心,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是噁心极了,竟然肖想自己的妹妹,可谓是十恶不赦。 他必须保持理智,他不能也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妹妹。 「你不邀请我进门吗?」夏黎桐看出来了孟西岭的迴避,却偏不让他如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点名道姓地说,「孟西岭,我可是专程从西辅回来看你的,你都不邀请我进门么?我明天就要走啦,去美国啦,再也不回来了。」 孟西岭怔了一下,诧异又错愕地看向了她。 明天就走? 再也、不回来了?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周汐突然朝着旁边走了一步,给夏黎桐让路的同时,笑吟吟地说了句:「你明天就走啦?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俩告别了。」说着,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孟西岭,「婚礼的事情可以以后再商量,不差这一天。」 婚礼? 夏黎桐蹙了蹙眉,诧异又疑惑地看了周汐一眼。 周汐气定神闲地说:「你还不知道呢?我和你哥已经订婚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他商量婚礼的事。不信你问你哥。」她也不是个傻子,当然能看出来孟西岭和夏黎桐之间的那股扭曲又畸形的感情。 孟西岭这人啊,唯一的弱点就是就是太正直了,死死地被世俗伦理和戒律清规束缚着,所以,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他宁可求而不得,宁可自作自受,也要把夏黎桐越推越远。 她这一次,就是要让他把夏黎桐彻底推远。 她周汐得不到的男人,夏黎桐这个小杂种更别想得到。她也不配得到孟西岭。 夏黎桐呆愣愣地看向了孟西岭,微微拧着眉头,眼神中尽是茫然与不解,似乎是在质问他:是真的么? 孟西岭的目光仓皇而无措,张了张唇,下意识地想去否认,然而理智却束缚了他,让他欲言又止——他不能接受自己妹妹的爱,不能任由这份畸形的感情发展下去,他必须让她对自己断了念想。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没有否认,没有辩解,默认了周汐的话。 夏黎桐心中瞭然:看来是真的了。 就那么喜欢周汐?迫不及待地要和她结婚?都等不及她出国?真是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啊。 真是不礼貌。 我就这么配不上你的体面和尊重么? 夏黎桐突然就笑了,气极反笑—— 孟西岭啊孟西岭,你可真是了不起,竟然能一次又一次地成功激怒我。 你是怎么敢的啊? 激怒一个疯子的后果,你承担得起么? 第46章 孟西岭的沉默正中周汐下怀, 她的内心畅快极了,觉得自己总算是赢了那个臭杂种一把。 为了进一步的刺激夏黎桐,在临走前, 周汐又特意对孟西岭说了句:「不用我回家送了,你们兄妹俩好好告别吧,我可以自己走。」她还故意用上了一股体贴入微的亲昵语气,就好像他们真的已经订了婚、即将成为一家人了一样。说完,周汐又看了夏黎桐一眼, 眼梢微微挑起,唇畔含着一抹笑意, 以一种胜利者碾压失败者的姿态。 夏黎桐能看出来,周汐真是的得意极了。 其实她从来就没把周汐放进过眼里,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周汐却和她那个亲哥一样, 总是自诩聪明, 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就好像她的脾气很好一样, 可以随意拿捏挑衅。 真是一对又蠢又毒的狗兄妹, 处处惹人讨厌。 狗都是要训的, 不给点教训是绝对不会长记性。 面对着周汐再一次的挑衅,夏黎桐笑呵呵地回了句:「他要是真想送你回家,你根本不会打开这扇门。」 车库的门直通地下室,孟西岭要是真想送她回家,根本不会走一楼的这扇大门。 自鸣得意的谎言被戳破, 周汐脸颊一热,恼怒又尴尬。 谁知,在下一秒, 夏黎桐竟然突然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力道劲勐又蛮横,直接把周汐抽了一个趔趄,半张脸在瞬间变得红肿无比。 周汐更是直接被打懵了,整个人呆若木鸡。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挨过打,即便是在学生时代——无论她在学校里犯下多么大的错事,都有哥哥和父母会替她撑腰,她从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报復或者教训——这是第一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孟西岭也是震惊又错愕,全然没想到她竟然会出手打人,气急败坏地朝着她跑了过去:「桐桐!」却是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一手抱着她的身体一手护着她的头脸,同时用一种高度紧张又满含戒备的眼神盯着周汐,生怕她再打回来似的。 周汐越发茫然无措,觉得自己简直像极了一个跳樑小丑,整张脸颊都开始火辣辣的疼。 他还真是、无底线地维护那个小杂种啊,即便被打的那个人是自己,但他最关心最在乎的人还是她。 夏黎桐志得意满地倚靠在孟西岭的怀中,冲着周汐噗嗤一笑:「哈哈,看来订婚也是假的呀。」 要是真的话,孟西岭首先维护的肯定是周汐,而不是自己。 紧接着,她听到了孟西岭的轻微嘆气声。 嘆什么气呢?是在挫败?还是无奈自己有一个猪队友?后者更多吧? 其实如果不是周汐最后挑衅她的那句话,她是不会怀疑的,但周汐实在是太蠢了,和周燃一样蠢,总是主动给敌人递刀子。 哪有刀子递到了手边不捅的道理? 夏黎桐又尖酸刻薄地冷嘲热讽了周汐一句:「就算不是假的,他也没有很喜欢你,你在得意什么?」 周汐先是一僵,继而羞耻万分,面色涨红,眼泪失禁,像是被当众扒光了遮羞布一般,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都被践踏了一遍。 与此同时,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不是夏黎桐的对手。 她仅用了一个巴掌和一句话就足以让自己崩溃。父母和哥哥也不在身边,没人能帮的了她,哥哥现在也出事了,说不定以后连哥哥也护不了她了…… 「快走吧。」孟西岭一脸无奈地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汐,「以后别再来了。」 周汐不甘心地咬住了下唇。她今天来找孟西岭的目的就是想要揭穿夏黎桐的真实面目,然而却事与愿违,不仅没有得到孟西岭的信任,还让自己落得了一个鎩羽而归。 但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她做错了什么么?为什么会落得今天的下场呢?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还有我哥?」周汐捂着被打肿的脸颊,泪眼模煳地看着夏黎桐,眉宇间尽是不解和怨恨,「我们家人得罪过你么?」 呵,何止是得罪过啊。 简直是血海深仇。 但夏黎桐懒得和周汐说那么多,更何况,小棠的死确实和她无关,她也不想在周汐这种废物身上浪费精力,只是警告她:「以后老实安分点,不然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和你哥一样的男人。」 周汐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明白夏黎桐的意思。 夏黎桐都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哥在夜店干过的那些破事还是假不知道?」 周汐的唿吸一滞,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显然,她是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了,却不以为然。 夏黎桐冷笑了一声,真是觉得讽刺极了。 无论是周燃还是周汐,都是早就猖狂惯了,对霸凌弱小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在他们的认知中,那些身家背景不如他们的人全都是卑微的蝼蚁,即便被碾压被践踏也没能力反抗,所以活该被他们欺负。但如果被欺负的一方换成了他们自己,那就变成了天大不公。他们稍微吃点苦头和教训就觉得自己遭受了天大的侮辱和委屈,却从来没想过那些被他们欺凌过的人会遭受到什么样的痛苦和伤害。 周氏兄妹不是唯一的施暴者,小棠更不是唯一的受害人。他们都只是一种代表,代表着芸芸众生中的坏种和可怜人。 然而坏种们却不一定会遭受到惩罚,可怜人却往往总是被命运压垮。 这公平么?不可笑么? 既然,天道不公,那她就自己去寻求公正。 去他妈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她夏黎桐就是自己的神明。 夏黎桐逐渐收敛了唇畔的笑意,看向周汐的眼神越发的阴沉冷硬:「不想遇到你哥那样的男人,你就老实一点,不然下一个被录像的人一定是你。」 周汐浑身一僵,惊恐万分:是她干的!就是她干的!果然是她害了哥哥!她还找人给哥哥录了像——这个小杂种真是恶毒极了!和她那个当小三的妈一样心术不正! 但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反抗她……她没有她恶毒,也没有她有心机。 更何况,她都能那样对待哥哥,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呢?哥哥都中了她的圈套,自己比哥哥强么?她想要毁掉她,简直易如反掌。 她不想遇到和自己的哥哥一样的男人,不想被□□,不想被录像……周汐的眼神开始闪躲,仿若一只惊弓之鸟,整个人处于一种巨大的恐惧感中。 她也不敢再与夏黎桐交手,捂着脸,低着头,迅速离开了孟西岭的家,脚步匆忙惊慌的像是在落荒而逃。 周汐走后,孟西岭才松开了夏黎桐。 夏黎桐看着他,明知故问:「刚才为什么要抱我?」 孟西岭别过了自己的目光,实话实话:「怕你挨打。」虽然他无法接受那种畸形的病态感情,但她依旧是他的妹妹,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她。 这并不是夏黎桐想要的答案,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孟西岭,咄咄逼人,丝毫不掩盖自己眼眸中的偏执和疯癫:「可是是我先动的手,她还手不是应该的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她想让他承认自己对她的关心和在意。 然而孟西岭的回答却是:「我永远都只会是你哥哥,保护你是应该的。」 他刚才一直没有与她对视,这一次却目光笃定地看向了她,语气也是相当坚决,用一种强硬又不容置疑的态度再一次地与她划清了界限。 他又一次地拒绝了她。 夏黎桐的心里勐然窜出了一股火气:又是哥哥,没完没了的哥哥,就那么不喜欢我么?宁可与周汐合谋「订婚」,也要拒绝我? 她又被激怒了。 孟西岭这人啊,真是了不起它妈给了不起开门,了不起到家了,总是能频频激怒她。 要是不好好地给他上一课,他永远不会明白不要随便激怒一个疯子的道理。 夏黎桐攥着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随即不屑一笑:「你觉得她打得过我么?用得着你来保护?」 孟西岭:「……」 夏黎桐又讥讽了他一句:「你的这位前女友还真是个人中极品啊,算是你感情史上的里程碑了吧?」 面对这样的嘲讽,孟西岭无话可说,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他嘆了口气,再度垂下了眼眸,说:「先进去吧。」 他们一直站在门外。 烈日当空,室外的温度炽热,蝉鸣声吱吱深不断,惹得人心烦意乱。 夏黎桐也没客气,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进门后直接甩掉了脚上的运动鞋,面无表情地质问孟西岭:「我的小布丁呢?」 孟西岭:「二楼猫房。」 夏黎桐不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间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脱袜子,脱完就扔,其中一只袜子甚至还被扔在了楼梯上。 孟西岭无奈地嘆了口气,弯着腰跟在她的身后,挨个把她甩飞出去的运动鞋和袜子捡了回来,规规整整地放进了鞋柜里,然后又从柜子里把她的夏季拖鞋拿了出来。 夏黎桐上到二楼后,直奔猫房而去,还没开门,她就听到了小布丁激动的吼叫声。她也有点激动,几乎是把房门给弹开的,把手里拎着的包往地上一扔,便朝着自己的狗儿子张开了双臂:「小布丁!妈妈来啦!」 小布丁先是一愣,然后立即朝着夏黎桐奔跑了过来,边跑边叫,然而就在它即将跑到夏黎桐面前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小小的狗脑袋一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嗖」的一下又转身跑走了,垂头丧气地跑到了房间一角,头朝墙根,可怜巴巴地趴了下来,开始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毛茸茸的小身体一颤一颤的。 夏黎桐都懵了:不会是委屈哭了吧? 皎皎和花狸子也不凑热闹,老老实实地趴着猫架上看好戏。 夏黎桐赶忙朝着小布丁跑了过去,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一看,还真的哭了,眼泪汪汪的。 夏黎桐又心疼又愧疚,立即盘着腿坐在了地上,把小布丁抱在怀中,不停地安抚:「哎呀,妈妈不是故意抛弃你的,妈妈是有事情,才没有带你走,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小布丁也不会说话,也不叫,可怜兮兮地趴在它妈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仿若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时,孟西岭走进了猫房,把手中拎着的拖鞋放到了夏黎桐面前:「等会儿把鞋穿上,地上凉。」 夏黎桐置若罔闻,一脸兇狠地盯着他:「你是不是虐待我的狗了?」 孟西岭:「……」 它虐待我还差不多。 他疲惫又心累地向她保证:「绝对没有。」 夏黎桐:「那它为什么一直哭?那天我走的时候它也哭了么?」 只要一提起那一天,孟西岭就心慌意乱,所以,他只是回答:「不知道。」 他闭口不谈那天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夏黎桐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却没再继续咄咄逼人,重新低下了头,继续哄小布丁。 难缠的女孩终于偃旗息鼓,孟西岭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又重新紧绷了起来。 他是站着的,夏黎桐是坐在地上。她今天穿着一条吊带裙,v字形的领口。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楚地看到她的锁骨线条,以及、胸前的沟壑。 他也注意到了她左侧锁骨下方的那朵文上去的粉白色海棠花。 那幅画中也有。 他又想到了那幅画,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她一丝不-挂的曼妙身姿。 紧接着,他再度想到了那场荒唐的梦…… 真的很荒唐,大梦一场,疯狂一场。 孟西岭的唿吸忽然紊乱了起来,喉咙开始一阵阵的发干。猫房中明明开了空调,他却觉得很热,从鼻端唿出的气息到隐蔽的耳根皆热得发烫。 由内而外的热,仿若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灼烧沸腾。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艰难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压制着逐渐紊乱的唿吸,迅速转身,阔步朝着房门走了过去:「我去做午饭。」 夏黎桐一直低着头,不断地哄着怀中的小布丁,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 然而,就在孟西岭即将走出猫房的时候,她忽然抬起了脑袋,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孟西岭的脚步一僵,被她这声突如其来的「哥哥」喊的越发心慌意乱,不敢回头,背对着她,问:「怎么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夏黎桐:「你收到那幅画了吗?好看么?喜欢么?」 她的语气中透露着天真无邪的气息,就好像那不是一副禁忌感十足的裸-画,而是一副普普通通的风景画。 孟西岭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的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有着极大的诱惑。 他的理智在动摇,内心深处又开始兵荒马乱。 但是,他不能任由这种荒唐的情绪蔓延。 他必须保持理智。 他是她的哥哥,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孟西岭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言简意赅地回答:「没有。」说完,他便重新迈出了脚步,快速离开了猫房。 夏黎桐盯着空荡荡的房门看了一会儿,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边轻轻地抚着小布丁的后背,一边喃喃自语:「没有?怎么会没有呢?你肯定有,你肯定看了,你撒谎。」 撒谎不是好孩子。 撒谎是不礼貌的行为。 我讨厌不礼貌的行为。 我会教训你的。 孟西岭离开猫房后,并没有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去厨房做午饭,而是迅速回到了卧室,冲进卫生间里洗了一个冷水澡。 然而,降温效果似乎并不怎么明显。 夏黎桐的出现,令那幅旖旎的画再度活了过来,再度有了心跳声。剧烈又奔腾的心跳声不费吹灰之力的便穿越了楼层,从杂物间传进了他的卧室,以一种不可抵挡的猖狂姿态钻进了他的头脑中,不断蛊惑着他再度去开启魔盒。 他根本无法屏蔽这股心跳声,满心都是杂念,整个人烦躁又不安,焦灼到了极点,仿佛在被架在火炉上烤。 他想把心跳声甩掉,想逃离那幅画的蛊惑。 他必须逃离。 换好衣服后,孟西岭下了楼,先去厨房做好了饭,然后便驱车离开了家。驶出小区后,他才给夏黎桐发了条微信:【公司有急事。你先吃饭。】 然而夏黎桐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根本收不到他的消息。 夏黎桐原本一直在猫房里陪着两猫一狗玩,直到腹中的飢饿感强烈到无法忽略,她才不得不「抛弃」了它们仨,去找孟西岭,还故意不穿拖鞋,光着脚去的。 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她还在心里不高兴地想:不是早就去做午饭了么?为什么还没做好?我都要饿死了! 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还是用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拼了命的买回来的。 然而下楼之后她才发现,饭菜早就在餐桌上摆好了,孟西岭却不知所踪。 随后,夏黎桐脸色阴沉地在别墅里找了一圈,最终确定了一个事实:孟西岭不在家。 他竟然连声招唿都不打就走了,竟然把她自己扔在了家里,不闻不问地就走啦?即便她明天就要出国了,再也不回来了,他也满不在乎?就那么讨厌她?讨厌到不想看到她?甚至连一份最基本的礼貌和体面都不愿意给她? 来回不停地反覆挑衅她的底线是么? 他是怎么敢的啊? 夏黎桐再度被激怒了: 哈哈哈,真是一个有骨气的贵公子啊。 不听话是么?那我就手把手地教你什么是听话! 虽然最近工作不忙,但孟西岭还是在公司耗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即便是没事干也要硬给自己找点事干,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然他根本无法摆脱掉那股如影随形的心跳声。 到家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三层的别墅中一盏灯都没有亮。孟西岭也不确定夏黎桐是已经离开了还是睡熟了,于是就先去她的房间看了一眼。 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屋子里面黑漆漆静悄悄的,但他并没有走进她的房间,仅是站在了门口,藉助着走廊上的光朝屋内看去。 夏黎桐侧身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夏凉被,双目紧紧地闭合,眉宇间十分平静,看样子像是早就睡熟了。 孟西岭舒了口气,重新关上了房门,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她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应该几点喊她起床?真的、不回来了么?再也不回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不回来就见不到了,见不到就不会那么疯了…… 走廊上的灯光被隔绝在了门外,卧室内再度恢復成了一团漆黑。 原本双目紧闭的夏黎桐突然睁开了眼睛,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夏凉被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一丝不-挂的身体。 孟西回到房间后,先换上了睡衣,然后去洗漱。从卫生间出来后,他关上了房间内的大灯,仅留下了床头柜上的一盏暖黄色的小灯。 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那幅旖旎十足的画,正面朝着他,安静又端正地躺在床上。 画中的少女肌肤雪白,体态柔美,曲线婀娜,身形纤瘦却又丰盈。左侧锁骨下方缀着一朵粉白色的海棠花,与雪顶红梅交相唿应着。 孟西岭的脑海中登时炸开了锅,发出了「轰」的一声响。 他猝不及防,心慌意乱,却又血脉喷张。 心跳声越来越强烈,像是从自己胸膛传来的,又像是从画中人的胸膛内传来的,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击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他甚至有了种自己在被她围剿的感觉,被她步步紧逼,逼入绝境。 孟西岭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直接把这幅画从床上抓了起来,像是在扔定时炸-弹似的,用力地朝着阳台扔了过去。然后转身,又回到了卫生间。 这回连冷水澡也解决不了问题了。 他不得不自己解决。 他是真的,要被她,逼疯了! 从卫生间出来后,夜色已经深透。 世界万籁俱寂,唯独那颗心静不下来。 心跳声越发强烈,如同木槌击鼓。 孟西岭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无伦如何也睡不着,稜角分明的五官上尽显烦躁,俊朗的眉宇深深地拧着,脑子里面尽是杂念。 他的脑海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幅旖旎的画和那场荒唐的梦,凌乱的画境与梦境不断地交织着。 但是他心里清楚,这是万万不能的,他不该肖想自己的妹妹,不该沉溺于那幅画而不可自拔,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觉得自己实在是罪大恶极,竟然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邪念。 然而与此同时,他又控制不住地想:是妹妹么?不是,不是亲生的妹妹。 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妹,为什么不可以大疯一场? 夜色深深,孟西岭的思绪不断地在「罪大恶极」与「随心所欲」中来回动摇,不断地进行自我折磨与消磨,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知到了疲倦与困意。 睡意席逐渐卷了他,他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用再保持理智,混乱的梦境一场接一场,每一场都有夏黎桐,每一场都是凌乱且荒谬的。 他又梦到了自己进入了那幅画,还梦到自己在卫生间,不再是自己解决,而是……突然,场景转换至卧室,他平躺在床上,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坐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双手被举过了头顶。 下一秒,他的唇便被堵住了。 又是一个蛮横又毫无章法的吻。 熟悉的香味沁满鼻端,令他沉沦却又胆战心惊,勐然睁开了眼睛。 阳台上的窗帘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淡蓝色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泻进了屋内。 夏黎桐一丝不-挂地坐在他的身上,在宁谧月光的映衬下,她的肌肤白皙胜雪,清透明亮。 她的长髮披肩,乌黑浓密。红唇点绛。一双好看杏仁眼漆黑明亮,眼眸深邃,带有无尽的诱惑力,却又像是一只妖娆的九尾狐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副胜卷在握的模样。 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她再度俯身,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吻上了他的唇。这次吻的很轻柔,如同尝花的小鹿一般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唇,然后才逐渐探进。 她的身体很柔软,轻蹭着他的胸膛,再度令孟西岭燥热了起来。 这场梦比之前的任何一场都要荒唐,也都要更真实。 在梦境中,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陪着她大疯一场。 像是受到了蛊惑,孟西岭不受控制地回应着她的吻,并且下意识地想去拥抱她,然而手臂却没能抬得起来,像是被固定了。他挣扎了几下,却是白费力气。 他的双手被高举过头顶,用皮带绑在了床头上。双脚也是一样。 意识到现状的这一刻,孟西岭勐然清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了这并不是梦,羞恼地别开了自己的脸,气急败坏地怒吼:「夏黎桐你疯了吧!」 他强制结束了这一吻,夏黎桐相当扫兴,不得不停下动作,微微抬起上半身,将双手撑在了孟西岭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梢微微挑起,唇畔微扬,似笑非笑。 孟西岭羞耻又恼怒,咬牙切齿地命令夏黎桐:「下去!」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还压在他的身上。 无论如何挣扎,他都动弹不得。 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现在的他,赤-身裸-体,呈一种任人宰割的姿态被禁锢在了床上。 孟西岭的脸色时而铁青,时而涨红,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面对着他的命令,夏黎桐不仅置若罔闻,还轻笑了一声,略一低头,在他的眼角、眉梢、鼻樑三处点着亲吻了一遍,随后,抬起了右手,用力扼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语气却是温柔的轻缓的:「撒谎,哥哥不想让我下去。」 她是在故意喊他「哥哥」,故意羞辱他、嘲弄他。 她就是要玷污他、践踏他,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扔进骯脏的泥泞中,狼狈地摸爬滚打一遭。 霁月清风、清白矜贵是么?想都别想。你要和我一样脏。 随后,夏黎桐又盈盈一笑,继续羞辱他:「哥哥的身体,可比哥哥的嘴诚实多了。」 孟西岭面色涨红,羞愤难当,用力地扯动手腕,却没能撼动分毫,额角甚至已经暴起了青筋。 夏黎桐哂道:「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孟西岭无可奈何,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哎,真是不知好歹……夏黎桐轻轻地嘆了口气,柔若无骨地趴在了孟西岭宽阔紧实的胸膛上:「你现在的这幅样子啊,真是像极了一个宁死不屈的臭和尚。」 孟西岭紧闭着双眼,咬紧了牙关,竭力忽略她的身体和话语。 夏黎桐又笑了:「你这人呀,就是太骄傲了,明明那么想要,为什么还要装清高呢?不想要的话,刚才干嘛要在卫生间里自己动手?啧,贵公子也会在背地里干这种龌龊的事儿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最不堪的秘密被揭穿,孟西岭的脑子里再次「轰」一声的炸开了锅,羞耻感席捲而来,令他无地自容、耻辱难堪,头脸滚烫。 但他还是有理智的。 他不能陪她疯,他必须和她保持距,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孟西岭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对夏黎桐说:「我不爱你,也不可能爱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只会是你的哥哥。」 夏黎桐的神色僵了一瞬,唇畔的笑意渐渐消失,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言语间尽显讥讽:「你孟西岭还真是硬气啊,都已经成刀俎之下的鱼肉了,竟然还敢激怒我?你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凭什么自诩清高?又凭什么独善其身?都是你把我害成了现在的样子,你就应该付出代价!」她越说越愤恨,也越癫狂,越病态,整张面容几乎都扭曲了,「都是因为你,我才会遇到李昭楠,才会害死苏七棠,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你把我推向了地狱,你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拒绝我?你就应该陪我着一起下地狱!」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愤怒至极,也疯狂至极。 孟西岭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怨恨,他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呆如木鸡地看着她。 夏黎桐的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唿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 然而她的眼眶中却蓄满了眼泪,泪光在闪烁,在颤动,如同在风中抖动着的枝叶上的一滴水露,轻轻一晃,便落在地,破碎成千万朵。 她是癫狂的,也是脆弱的。 他震惊而又错愕,却又、心疼……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黎桐目光阴冷地盯着孟西岭,倏尔一笑,眼泪却随之滑落,生硬冰冷的语调中又夹杂着难以压制的哽咽:「你不想带我去西藏,你可以直说;你讨厌我,把我当电灯泡、拖油瓶,你也可以直说,但是你为什么要虚伪地假装对我好呢?为什么要哄骗着我去当一个善良的人呢?当一个高高在上的活菩萨会很让你有成就感吗?你还不知道呢吧?那年夏天,我为了让你夸奖表扬我,我真的去当了志愿者,也真的救下了一个要跳河的女孩,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我为了救李昭楠,却把我最好的朋友害死了,那些坏种要报復我,却把她误认成了我,她被侵犯了、一次又一次地被糟蹋,被轮-奸!最后她自杀了,她替我承担了这一切,我因此而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挚友,我甚至都找不全兇手,我不能为她报仇,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摆脱对她的愧疚感,我往后余生都不得善终……孟西岭,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啊,你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游戏人间呢?你凭什么可以肆意潇洒呢?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谴责我的人就是你!你必须陪我下地狱!」 她怒不可遏,病态癫狂,却又支离破碎。 她歇斯底里地谴责着他,浑身都在发抖,两行眼泪顺流而下,一滴滴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孟西岭整个人都是怔忪的、呆滞的。 他没有想到,故事会是这样。 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没有不想带她去西藏,更没有讨厌她,但是,他有太多顾虑了。 在过去的很多年间,他都无法释怀夏秋白的所作所为,他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她取代,接受不了母亲的痕迹被她一点点抹去,但他又无法忤逆母亲临终前的遗言,所以,他只能常年和夏秋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然而那年夏天,夏秋白却和他的父亲离了婚,家庭又一次分裂,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越发的紧张胶着。他不想主动越界,不想再和夏秋白有牵扯,所以,他拒绝了她的女儿,拒绝了带着她去西藏,即便她一直在哭着哀求他。 那时,他的内心是心疼的、愧疚的,但却又自己以为是地觉得这样做是最正确的选择。 又为什么,鼓励她去当志愿者呢? 也是他的自以为是。 她从小就是一个性格孤僻的女孩,总是独来独往,很牴触交朋友。他以为让她去当了志愿者,她就能多久几个朋友,能融入人群,能够变得越来越阳光开朗。 没想到,他的自以为是,却把她推进了深渊,让她摔了个支离破碎……确实是他害了她,是他把她害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的无心之举,毁了她的人生。 「桐、桐桐……」孟西岭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内心有千万般愧疚,负罪感深重,开口说话时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也不奢求她的饶恕,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真的不是有意拒绝她,更没有讨厌她。 如果他能提前预知到后果,他一定会带她去西藏。 夏黎桐却笑了,脸上挂着泪痕,笑得漫不经心,充满了鄙夷和讥讽:「你少在这里表演你的伪善了。你以为这就算是完了么?你对我的伤害可不止如此。」她伸出右手,摸到了他的枕头底下,拿出了那一把早就藏匿于此的蝴蝶-刀。 随后,夏黎桐坐直了身体,娴熟地甩开了刀身,银白色的寒光在月色下肆意翻飞。她的语气是随意的,也是轻慢的:「小棠就是用这把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也是,但是我没成功,我的命贱,却也硬。」说完,她将锋利的刀刃抵在了左手手腕内侧的那一道伤疤上,徐徐地讲述着自己的悲苦人生,「我饶恕不了自己,我也用这把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却被家里的阿姨发现了,把我送去医院抢救了。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你带着你心爱的女人从西藏回来的那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孟西岭唿吸一滞,再度呆滞住了。 夏黎桐垂下了握刀的那只手,冷笑着向孟西岭:「你可真是万事顺遂啊,一定得意极了吧?但是你觉得这公平么?凭什么我在人间受苦受难,你却春风得意?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美的事情?你虚伪、恶毒、伪善,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在乎过我,你只是站在一个富家子弟的角度同情我、可怜我,偶尔施捨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好向世人彰显你的假慈悲,让人颂扬你是个活菩萨,其实你就是个卑鄙小人,你把我当你养的一条狗,招之即来唿之即去,当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厌烦我,一脚踹开我,随随便便地就能毁了我的人生,你可真是令人作呕!」 她怒不可遏地控诉着他,泪眼模煳,咬牙切齿。 孟西岭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真是恨极了他……她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利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刺捅着他的心脏。 他心疼、自责、愧疚,又慌乱无措。 「不是的桐桐!不是的!」孟西岭用力地摇着头,急切又坚决地对她说,「我从都没有嫌弃过你,一次都没有,我是真的、真的、」 真的什么? 该怎么说? 真的、爱你? 他可以爱她么?他不知道…… 孟西岭依旧被道德感和人伦之理死死地约束着,并没能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夏黎桐也懒得再计较这些细微末节,她再度俯身,将双手抵在了他的身体两侧,冷冷开口:「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次都没有。你觉得我这种人,配不上你的关心与呵护。你的温柔和善良,也永远都轮不到我。在你眼里,哪怕是周汐那种蠢钝如猪的女人都比我强,因为她有一个好出身,和你门当户对,而我只是一个下贱的私生女,所以我活该被她辱骂,活该被周家的兄妹两个羞辱我的身世,而你只是冷眼旁观,觉得理所应当。」 「我没有!」孟西岭万般无奈又惊慌急切,双目通红,嗓音嘶哑,「桐桐,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一次都没有!」 夏黎桐无动于衷:「我不相信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呢?你辜负了我一次又一次,伤害了我一次又一次,还奢望着让我继续相信你么?我在眼里就那么傻?」 「不是的!不是的!」急切之下,孟西岭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手臂,却没能挣动。 夏黎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孟西岭,我也不想这么对你,但你总是辜负我,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爱我一次,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真心也行,你却连这一点点的真心都不愿意施捨给我,你瞧不起我,嫌弃我。」 孟西岭急切的要命,额角再度暴起了青筋:「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 夏黎桐却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地用刀割断了捆绑在他手脚上的皮带,然后,扔掉了刀,再度趴伏到了他的胸膛上,双手轻捧着他的脸颊:「我不逼你,我让你自己选,但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一次,因为你总是辜负我,让我伤心难过,你应该为我的糟糕人生负责。」 孟西岭终于得到了自由,却也没能推开夏黎桐。 她的神色中依旧透露着一种病态的癫狂,然而眼眸中闪烁着的泪光却又证明着她的伤痛与破碎。 她的灵魂上遍布伤口,像极了一盏遍布裂纹的瓷器,与众不同,美到极致,却又脆弱易碎。 他很心疼她,捨不得推开她。 一旦推开她,她就会彻底崩碎,彻底万劫不復。 他想要好好地呵护她,弥补她,把她捧在手心里,一点点地修復她的裂痕。 他愿意陪着她下地狱,即便崩碎,他也会陪着她一起万劫不復。 理智在某一刻忽然幻灭了。 孟西岭不受控制地圈住了她的腰身,另一手覆在了她的后脑上,将她往下压的同时,抬头吻住了她的唇。 夏黎桐圈住了他的脖子,肆意地回应着他。 夜色是缭乱的。 窗外的风吹树梢,树影晃动,原本平静的秩序全被打乱。 孟西岭翻身,将夏黎桐压在了身下,彻底脱离了荒唐的梦境,在清醒的现实中,不顾一切地与她疯了一场。 第47章 清晨,孟西岭又是被狗叫声吵醒的。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小布丁。 小布丁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摇着尾巴,歪着小脑袋站在他身旁的空床铺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眼前的这一切似乎与过往的每一个清晨都没什么区别。 孟西岭有一瞬间的愣神,突然清醒了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四处张望着,紧张地喊了声:「桐桐?」 阳台上没人;卫生间的门半掩着,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孟西岭一把掀开了搭在腿上的薄被,迅速下了床,阔步朝着卫生间走了过去,浑身上下只穿了一双拖鞋。 推门的同时,他又喊了一声:「桐桐?」 然而却没人回应他,卫生间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他想见到的人。 他不由有些着急。 回到卧室后,孟西岭匆忙地穿上了衣服,然后便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顺着门前的走廊,快步朝着夏黎桐的房间走了过去。 她的房门紧闭,但是并没有锁,孟西岭紧张又焦急地推开了房门,然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夏黎桐还在睡觉,蜷成一圈缩在大床的一隅,身上搭着白色的夏凉被。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西岭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安静地坐到了床边。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清晨的阳光,卧室内光线昏暗,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眉头是紧锁着的,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拳头也是紧紧地攥着,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仿若是在垂死挣扎,又仿若是一个溺水者对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抓不放。 他早就知道她睡觉的时候总是很不踏实,像是愁肠百结。但在之前,他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现在终于知道了,满腹的担忧与奇怪尽数变成了心疼。 他还很自责、懊悔。 当初要是带她着去西藏就好了……孟西岭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轻轻地包住了她的一只手,用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向睡梦中的她传递安抚。 渐渐的,夏黎桐紧绷着的手臂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紧攥着的拳头也缓缓地张开了。孟西岭悄悄地牵住了她的手,但一直没有停下安抚的动作。 卧室里面很安静,安静到仅剩下了他们两人的唿吸声。夏黎桐睡得很沉,筋疲力尽,对于身边的一切全然感知不到。 孟西岭忽然觉得,其实这种静谧的又单调的感觉其实也挺好的,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可以默默地陪着她、守着她,还能时时刻刻地能看到她。他的心里会变得踏实。 然而这种静谧的很快就被打破了。 小布丁不知在何时从门缝中熘了进来,紧接着就开始暴躁地冲着孟西岭汪汪大叫,似乎是在谴责他为什么还不出去遛它? 孟西岭对这一遍变故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去捂夏黎桐的耳朵,然而已经晚了,夏黎桐还是被吵醒了。 她迷迷煳煳地张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盯着孟西岭看了两秒钟:「你在干什么?」 她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弥留着一股疲惫的困意,语气中却透露着难以理解的情绪。 是真的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捂我的耳朵? 孟西岭垂着眸,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怕它吵醒你。」 夏黎桐:「有用么?」 孟西岭:「……」 看样子是没什么用。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干脆直接换了话题:「饿不饿?」 夏黎桐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反问:「我怎么会不饿呢?我只是一个弱不惊风的小姑娘呀,哪有你这种憋了一十七年的老男人体力好?」 她说话水平真的很高级,既直白张狂又阴阳怪气。 孟西岭的唿吸一滞,耳根子忽然开始发烫,心跳也开始加快。与此同时,他还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像极了一条失去了方向感的帆船,既无条理,又无逻辑,混乱又茫然地在波涛起伏的茫茫大海中肆意漂泊着,哪怕是前方有礁石也不知道躲避,一头冲撞上去,笨拙又可笑。 为了避免再次出糗,他立即从床边站了起来:「我去做饭。」 但夏黎桐现在是彻底清醒了,没完没了地找他的麻烦:「我的狗怎么办?你要让我自己去熘它么?我现在腰酸腿疼!」 孟西岭完全能够听懂她的潜台词:都是你把我害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让我自己去遛狗? 他并不想再惹出更大的麻烦,立即改口:「我先去遛狗,再去做饭。」 其实夏黎桐还想继续找他的麻烦,但她的时间不多了,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快点,我赶时间。」 孟西岭微微蹙起了眉头,虽然内心有些牴触她即将要飞去异国他乡的事实,但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几点的飞机?」 夏黎桐:「最晚下午五点到机场。」 孟西岭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从现在起,到下午五点还有十一个小时。 虽然时间剩的不多了,但也不至于匆忙。他还能再给她做顿午饭,上次她说她想喝排骨汤,但是汤还没炖好她就走了。这次,补上吧。 然而紧接着,夏黎桐又说了句:「我的飞机是从西辅起飞,但我现在没有身份证,所以你必须赶在下午五点之前开车把我送回西辅。」 西辅? 孟西岭愣住了,惊讶又呆怔地看着她。 夏黎桐却毫无留恋:「赶早不赶晚,吃完早饭就送我走吧。」 孟西岭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终,只能回答:「好。」 孟西岭带着小布丁离开卧室后,夏黎桐就起了床,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裹着浴巾回到了卧室,打开了衣柜。 柜子里还放着几件她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 她不能再穿来东辅时穿的那件吊带裙回去了,不然她妈肯定会看到孟西岭留在她身上的印记——刚才洗澡的时候,她对着镜子照了一番,感觉自己真是惨极了,胸前和锁骨处的皮肤上红一块紫一块,像是被狠狠地蹂-躏过一番。 不对,不是像是,她就是被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该死的老男人! 而且,真的很疼。 自始至终,她的神经和身体都没有放松下来过,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不是两情相悦。 虽然她是自愿的,但也没那么自愿,她带着目的,利用孟西岭的目的。 对孟西岭来说,他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他根本就不爱她,昨晚的一切完全是出于她的逼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所以,他们的这个夜晚丝毫没有感情的加持,怎么会愉快呢? 她一点也不愉快,她只感受到了疼,还有种失去了自我的委屈感,甚至有些怨天尤人——凭什么她不能和一个真心喜欢着自己的人经歷第一次呢?她不想让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这种事情,就好像她的身体有多么的廉价一样,所以她的身心皆是抗拒和牴触,但却不得不这么做。 凭什么她的人生总是这样的身不由已? 是报应么? 她害惨了小棠,所以她失去了被爱的资格。她活该那么疼。 小棠一定会比她更疼吧? 其实、孟西岭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她都已经要被疼哭了,小棠一定疼死了吧?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有精神上的毁灭性摧残。 那一定是一种身体的控制权被剥夺的无助感,还会觉得自己的灵魂和尊严全被击垮了……她终于能与小棠感同身受。 突然间,铺天盖地的负罪感再度席捲了夏黎桐的内心,令她不堪重负。 是小棠替她承受了这一切,是她害惨了小棠。 小棠是那样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孩,不应该有一个这样悲惨的结局。 是她把小棠的人生给毁了。 夏黎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抓着柜门,急促又艰难地唿吸着,竭力抵抗着突如其来的晕眩与窒息感。 在某个瞬间,她又变成了那丬悬于桌沿的、狼狈的瓦片。 想活命,只能不断挣扎。 没有人能帮她,没有人能救她,她只能靠自己。 只有为小棠讨回公道,她才能救赎自己。 许久之后,夏黎桐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内心的目标却越发明确:她一定要让陆靖死,让他忏悔着、痛哭流涕着给小棠陪葬。 然后,她迅速从衣柜里拿出来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套在了身上,离开了房间。 其实她本打算直接下楼,但是在路径楼梯间的时候,却突然改了主意,转而去了孟西岭的房间。 昨天晚上,他对她说了好多声「桐桐乖」。结束后,他将她抱进了怀中,像是哄小孩一样温柔耐心地哄她睡觉。 她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睡着,是装睡的。 等孟西岭睡熟了之后,她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光着脚、赤-条条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别的原因,单纯地不想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同床异梦」本来就是一个贬义词,只有相爱的人才有资格共枕眠。 明明貌合神离还要同床共枕,简直是个荒唐的笑话。 她才不要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睡在一起呢,显得自己多不金贵一样。 她有自己的床,她可以自己睡。 他的体贴和温柔对她来说也不是独一份的,他对一条狗也能这么温柔有耐心,所以她根本不稀罕他的怀抱和哄觉。廉价的东西她都不稀罕。 来到孟西岭的房间后,夏黎桐直接朝着阳台走了过去。 他这间屋子的卧室和阳台是打通后连在一起的,宽阔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套休闲桌椅。夏黎桐走进阳台之后,弯下腰,把扔在地上的那幅油画捡了起来。 画框都被摔断了。 她当即就拧起了眉头,不高兴地想:好你个孟西岭,竟然敢摔我! 因为画的主角是她,所以她蛮横地认定了摔了画就是摔了她,并且还在心里气唿唿地想:人家什么都没穿,你竟然狠心地把人家扔在了阳台上! 随后,夏黎桐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到了半卷透明胶带,用胶带把断了的画框牢牢地粘好了,然后又把这幅画送回了孟西岭的房间,并用剩余的胶带把这幅画粘在了他的床头的正上方。 我看你还敢不敢再扔一次! 粘好画之后,夏黎桐从床上跳了下来,蹬上拖鞋,下楼。 差不多七点的时候,孟西岭牵着小布丁回了家,手里还拎着一堆新鲜的食材。 这顿早餐他做的很用心,也很丰盛,并且全是夏黎桐爱吃的菜餚。 夏黎桐感受到了,孟西岭是在给她饯行,想让她在出国之前多吃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毕竟,到了国外就吃不到这种家乡的味道了。 但是她并不领情。 她才不会为了这一点点的小恩小惠感动呢。 他孟西岭也不是独独对她夏黎桐这么好,他对谁都一样好,包括他的那些前女友们。更何况,他向来是一个体面人,当然明白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她的喜好对他来说永远是一种替他维持体面的工具,就好比巧克力,他用她爱吃巧克力的秘密取悦了盛弥。 今天要出国的那个人要是换成盛弥,他也会做满满一桌她爱吃的东西。 反正她夏黎桐不是独一无一的。 说不定孟菩萨还是怀揣着一股喜悦之情做这顿饭的呢,早就巴不得给她饯行了吧?终于可以摆脱她了。 她偏不让他得意。 孟西岭这顿饭做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夏黎桐却只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我不吃了。」 孟西岭一愣,诧异地看着她:「饱了?」 夏黎桐:「没有。」 孟西岭蹙眉:「那为什么不吃了?」 夏黎桐嫌弃又厌恶地说:「难吃死了,也没我喜欢吃的东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孟西岭:「……」 夏黎桐又开始发挥出了她尖酸刻薄的超高技能:「我的好哥哥,你是把哪个前女友的喜好算到我头上了?竟然能精准地避开所有我喜欢吃的东西,你可真是了不起呀,实在是长情,干脆直接找人家复合去吧,别在这里假惺惺地噁心我了。」 孟西岭:「……」 他感受到了,她是在故意找茬,但他并不生气,只是无奈:「从这里出发到西辅至少要六个小时,如果你现在不吃饱,路上一定会饿,并且会饿很久。」 夏黎桐依旧是毫不领情:「去度化别人吧,我就算是饿死了也用不着你这个活菩萨来操心。」 「……」 孟西岭顿时又有了种面对熊孩子时的崩溃和无力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一边点头一边回:「行,不吃就不吃吧,反正我的前女友里面没有你这种为了跟我赌气故意让自己饿肚子的傻小孩,你是独一无一的。」 夏黎桐:「……」 他妈的孟西岭你现在牛逼啊,都敢坟头蹦迪了? 她简直要被气炸了! 更气的是,她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凭什么要为了跟他赌气饿自己?他孟西岭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她去争当他心里的独一无一? 她改主意了,不打算让自己挨饿了,但又拉不下来这个脸…… 孟西岭感受到了夏黎桐的气急败坏,为了让她好好吃饭,他主动起身从凳子站了起来:「你先吃,我去换衣服。」说完,便离开了餐厅。 等孟西岭上了楼,夏黎桐终于重新拿起筷子,虽然内心深处还是相当的气恼,但还是一边愤愤不平着一边让自己吃了个饱。 孟西岭一回到房间就看到了那副被粘在了床头正上方的墙壁上的画,还是用透明胶带粘的。 这蛮横又粗暴的行为艺术,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个人风格实在是太明显了。 孟西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现在面对这幅画时,自己竟然不再惊慌了,也没有继续听到令他倍感崩溃的心跳声。 它又变回了一副普普通通的油画。 画中的人物也只是定格版,定格在了一个美好的瞬间。真人在他的身边,比画中人更加美好数倍。 不得不说,人这种生物,还真是奇怪,破了戒之后反而变得百无禁忌肆无忌惮了……孟西岭自嘲一笑,没再管这幅画,直接去了衣帽间。 就先这么挂着吧。 挺好看的。 换好衣服后,他又特意在房间里多待了一会儿,好给夏黎桐留出充足的吃饭时间,免得她恼羞成怒掀桌子。 夏黎桐吃饱喝足之后就没事干了,又开始找茬儿。离开餐厅后,她拿着手机窝进了客厅的沙发里,给孟西岭发了一条充满了谴责与批判意味的微信语音:「我都在楼下等你半个小时了,你为什么还不下来?你要是再不送我走,我就要迟到了,这将会严重影响我的学业和我的生活状态,更甚者会影响我的心理健康。你这是一种极端不负责任的态度和行为,令我感到愤怒!」 孟西岭听完这条语音之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是能说会道。 他不敢再耽误,立即下了楼,一走出楼梯间,就看到了以一副傲娇又慵懒的姿态窝在沙发上的夏黎桐,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一只难伺候的孟加拉豹猫。 「你刚才吃饱了吗?」看到孟西岭之后,夏黎桐问了句。 孟西岭不由有些惊讶,真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学会关心他了。 然而,夏黎桐的下一句话竟然是:「没吃饱就去吃,不然开车多危险啊?你要是饿晕了头怎么办?我这年纪轻轻的……」 即便她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但孟西岭还是能凭藉着日积月累的经验推断出她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我这年纪轻轻的,可不能给你这个老男人陪葬,不然我多亏啊? 他略显心累地嘆了口气,回了句:「饱了。」虽然有八成都是气饱的。 夏黎桐没再浪费时间,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我们走吧。」同时又在心里想:老男人的脾气确实比小清高好一些。来的时候她也跟小清高说过同样的话,小清高竟然嫌她烦人,还威胁她闭嘴,不然就开着车和同归于尽。 因为是跑长途,孟西岭就没开那辆奥迪,而是开了车库里面的另外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夏黎桐上车之后,先把自己的包扔到了后排的座椅上,然后系好了安全带,最后把副驾驶的座椅往后一放,就开始闭着眼睛睡觉——昨晚真是把她累坏了,今天早上一大早又被小布丁吵醒了,现在的她简直是精疲力倦,急需补觉——虽然分别在即,但她也没什么话想对孟西岭说的,更没有离愁别绪,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最好一场安稳的、长久的睡眠,睡醒后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机场,再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下车走人。 孟西岭却有许多话想要对夏黎桐说,毕竟,她是出国读书,漂洋过海,隔着几重山水,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说见到就见到。下次再见面至少要等到年底了。但他又不忍心打扰到她休息,只好把所有的话语尽数按耐在了心中,默默无闻地着开车。 一路畅通无阻,夏黎桐也睡得很安稳。 当他们即将抵达西辅国际机场的时候,夏黎桐睡醒了。睁开眼睛后,她先是有那么一两秒钟的茫然,直到她看向了车窗外,看到伫立在不远处的白色航站大楼时,终于清醒了过来,内心还生出了些许的得意和惊喜:我真是睡觉小能手,时间把控的刚刚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起身调整椅背的同时,她对孟西岭说了句:「把车停在航站楼门口就行了,别进去送我,也别下车,我妈不想看到你。你会给我惹麻烦。」 孟西岭怔了一下,心里莫名有点儿堵,还有些苦涩——他竟然还成了麻烦了。 但他现在也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秋白,只好默认了她的要求,却又忍不住说了句:「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去看你。」 「不需要!」夏黎桐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下子就变得怒不可,咬牙切齿地瞪着孟西岭,「你要是敢去找我,我就宰了你!」 她这般如此激烈的反应着实出乎孟西岭的预料,令他惊讶诧异又不知所措。 夏黎桐的态度却越发坚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联繫我,更不许出现在我的面前。」 孟西岭:「……」 什么意思? 从今往后跟他一刀两断?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青,气恼地咬了咬后槽牙,压着脾气问了句:「为什么?」 夏黎桐冷冷道:「不想见你。」她又说,「我出国是为了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你这个旧人去了算什么?故意来提醒我一下过去的一十年我活得有多惨么?」 孟西岭忽然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僵,下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你是不是、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和我在一起?」 夏黎桐相当坦诚:「是啊。」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分量十足,如同狂风席捲汪洋,以一种迅勐又狂暴的势头把孟西岭的内心搅了个天翻地覆。 怔忪许久之后,他才逐渐找回了些许理智:「那你为什么要和我……」 「没有为什么。」夏黎桐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不甘心。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从来都没把我放进过眼里,还总是欺骗我,把我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为什么不能耍你一次呢?事实证明你也没那么高贵,还不是贱兮兮地和我上了床?」 其实她可以不用「贱兮兮」这个词,但是用上之后,心里会更畅快一些。 她就是要践踏他,往死里羞辱他。 她这一生得不到救赎,他也别想得到。 她就是要让他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孟西岭清楚地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怨恨和厌恶。 他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四年前,他只是想让她变成一个越来越明媚的姑娘,而她也只是出于善意地救下了一个姑娘,明明应该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种结局? 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他也不接受这种结局。 总会有出路的。 他不想放弃。 孟西岭尽数承受了她的羞辱,语气坚决地向她保证:「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过你,我也不是故意不带你去西藏,我只是觉得、」 「觉得我多余。」夏黎桐再度打断了孟西岭的话,冷笑着说,「你和盛弥早就认识了吧?在去西藏之前?即便我妈同意了,你也不想带我去,我这种拖油瓶只会打扰到你的美好人生。」 「我没有!」孟西岭也感受到了她的偏执和极端,急切万分地对她说,「桐桐,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黎桐置若罔闻,继续用最尖酸的话语去指责他:「你从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根本不明白什么是人间疾苦。你明明可以直接拒绝我,却偏要假惺惺地给我指一条路,美其名曰这条路更有意义,我信了你的话,我去了,结果呢?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团糟,你却还敢带着你心爱的女人来我面前展示你的幸福,你不恶毒么?你又是怎么好意思把你不是故意的这种话说出口的呢?苦的不是你所以你心安理得?」 孟西岭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想让她明白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更不是故意给她指向了一条通往深渊的路。 但是他、难辞其咎。 确实是他害了她,是他亲手把她推进了深渊。 航站楼的高大轮廓越来越清晰,夏黎桐又冷冷地重申了一遍:「不许去找我,不许联繫我,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噁心你。」 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尖锐的针,接连不断地往孟西岭的心尖上刺,刺得他整颗心脏都在疼。 那还是一种不可被饶恕的怨恨和深入骨髓的厌恶。 他可能这辈子都得不到她的原谅了。 但是他绝不接受这种结局。 无论她下坠的有多深,他都要把她从深渊中拉出来。 「我会在东辅等你。」她不允许他跟随,那他就站在原地等待,变成他的后盾,变成她的巢穴,让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我会一直等着你,绝对不会离开。」 夏黎桐不置可否:「该停车了。」 他们已经抵达了航站楼前。 孟西岭并不想停车,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去,但是,他无力改变事实,不得不踩下了剎车,却又忍不住说了句:「落地之后给我打通电话。」 他想确认她的平安。 然而夏黎桐就像是没听到一样,迅速解开了安全带,拿上自己的包,也没再看孟西岭一眼,干脆利落地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航站楼。:,, 第48章 孟西岭并没有等到那通报平安的电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虽然夏黎桐曾明确表示过不允许他主动联繫她, 但他还是没能够按耐住心中的牵挂和担忧,主动给她打了通电话,然后才发现, 自己被拉黑了, 并且不止是电话号码被拉黑了,而是所有的联繫方式全被拉黑了, 就连支付宝的联繫人都没放过。 看样子确实是要和他一刀两断。 孟西岭生气又无奈, 还有点不甘心,甚至想直接飞去美国找夏黎桐, 但考虑到她的性格和脾气, 他又不得不按耐下这股冲动。 既然如此, 那他就等, 像是自己曾向她承诺过的那样, 一直留在东辅等她。他也不信她还真的能再也不回来了。 然而后来的事实却向他证明,她真的能。 一直从九月份到第二年的农历春节, 孟西岭都没有收到过有关夏黎桐的任何消息。即便是寒假期间她也没有回国。 他本以为她是到了新环境之后就把过往的一切逐渐遗忘了,真的在努力地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直到大年初一,他回家过年,旁敲侧击地套了一下他爸的话,然后才发现, 夏黎桐并不是一点也不念旧,只要逢年过节, 她都会记得给他爸发条问候简讯, 还在到美国后的第二个月给他爸寄了一箱当地的特色葡萄酒和咖啡。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和他联繫——在大年初一这一天,认清了这个事实之后,往后整个春节假期, 孟西岭都是憋屈着过的。 为了得知有关夏黎桐的更多消息,他还曾试图去联繫过夏秋白。 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头一遭去主动联繫夏秋白,借着拜年的名义。 然而夏秋白根本就不接他的电话。 孟西岭无计可施,却又压制不了心头的担忧和牵挂,最终,让助理把他三月份的工作行程全给推了。 他在二月初就定好了去美国的机票。原定在三月份的一些工作行程被推到了二月。二月份的整个下旬,他几乎忙到了不可开交。 二月份的最后一天,他要去见一位比较重要的客户。 这位客户是从a市远道而来的,酷爱打高尔夫球,为了提高合作的成功率,孟西岭特意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位于东辅市东北边的一家高尔夫球场。 上午八点多,他开着车从家出发,前往高尔夫球场。陪着客户打了几个小时的高尔夫球,又在五星酒店为他大摆了一桌接风宴,成功地将合同签下。 客户晚上还有别的安排,所以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孟西岭就结束了今天的行程。因为在饭局上喝了点酒,所以他就没有开车,给司机打了通电话。 乘车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到家里的猫砂好像快用完了,于是就让司机送他了超市,准备点猫砂,再买点新鲜鸡肉,晚上煮鸡肉给家里的三位小祖宗们吃。 与此同时,北四环附近的某条刚竣工的尚未安装监控摄像头的偏僻马路上,某家报社的领导在驱车回家的途中不幸被一位泼辣孕妇给碰瓷了。 更不幸的是,这位倒霉领导的行车记录仪还坏掉了,今天早上刚送去维修。 这位泼辣孕妇的皮肤黝黑粗糙,眼角眉梢布满沧桑的细纹;双唇干燥,起了一层令人不适的白色死皮;唇边还长着一颗黑色的大痦子,实在是不怎么美观,像极了旧社会的刁钻媒婆。 她还烫着廉价的波浪头,穿着一件橘黄色的大棉袄和黑色大棉裤,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手工编织的毛线暗红色围巾。袄和裤子全都是脏兮兮的,上面沾满了地上蹭的灰尘和细渣;围巾则是脏成了暗红色,毛线都打绺了,感觉随便一洗都能变成洗出一盆油腻的黑水,一看就是个没什么素质的乡野妇女。她的屁股更像是粘在了马路上一样,一动不动地赖坐在车头前的柏油地面上,六个月大的肚子顶的朝天高,大有一种你不赔钱我今天就让你明白一下什么是一尸两命的狠辣劲头。 报社领导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他敢摸着良心保证自己的车绝对没有碰到这个不讲理的孕妇,一分一毫都没有碰到,是这个孕妇突然从路边沖了出来,自己跌在了他的车前。 骗人他天打雷噼! 但是他没有证据…… 泼辣孕妇还用廉价的山寨手机拍下了他的车牌号,然后一边对着他录视频一遍气势汹汹叫嚣着要报警,要发微博,发抖音,发快手,向全世界曝光他的无耻罪行,让他以后没脸见人! 报社领导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近社里面还要搞评选,要是真让这个泼辣孕妇给闹大了,不管他是不是被冤枉的,都肯定对他的评选不利。无奈之下,他只好自认倒霉,准备花钱了事,谁知这个孕妇竟然狮子大开口,竟然漫天要价,张口就是五千。 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天理难容! 就在报社领导快被气死的时候,天降正义了—— 一位穿着朴素,气质干净,长相帅气的男大学生突然从路边走了过来,手中还握着正在录像的手机。 这位男生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正义凌然地戳穿了这位泼辣孕妇的无耻行径,并慷慨激昂地表示自己已经将她的碰瓷行为全程录下,如果她再继续胡搅蛮缠,他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泼辣孕妇真是没想到在这种鸡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目击者,一下子就捣毁了她的讹钱计划,只好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又恶狠狠地朝着那位正义的男大学生啐了一口吐沫,才挺着肚子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骂得要多脏就有多脏,并且还骂的声嘶力竭,站在十米之外都能听到她的骂街声,真是没素质到了极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那位报社领导实在是看不惯她这种无法无天的狂人做派,一怒之下就朝前沖了两步,看样子是想去追那个没素质的泼辣孕妇,怀揣着一腔孤勇的心态,去和她讲道理。然而却被那个高高帅帅的男大学生伸手阻拦了,与此同时,男生又压低了嗓音急切不已地说了句:「哥,我骗她呢,我没录像!而且那女的一看就不好惹,你信不信你只要敢上去,她就敢直接躺地上说你打她了。」 报社领导瞬间偃旗息鼓,气恼又怯畏地盯着那位泼辣孕妇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地容忍了她所有的骂街声。 这附近也没什么行人,四周围都是刚刚竣工或者尚未竣工的高档住宅小区。 泼辣孕妇一直骂到了路口才停火,然后又东拐西拐了好几个路口,转到了一条更偏僻的小路上。 空旷无人的路边停着一辆电动摩托车,孕妇走到了电动车前,从兜里拿出了钥匙,打开了圆滚滚的后背箱。她先把套在脑袋上的假髮头套和缠脖子上的脏围巾给摘了,连同着山寨机一起扔进了后备箱里,然后从又里面拿出来了一个鼓囊囊的化妆包,摘掉了贴在唇边的大黑痦子,开始卸妆。 用沾了卸妆水的化妆棉擦脸的时候,夏黎桐的内心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惜——这幅土里土气的没素质妆容,可是花费了她好几个小时才打造出来的,展现在脸上的每一道细纹都是她呕心沥血的杰作啊,竟然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把涂在脸上和手上的黑了好几个度的粉底液全部擦掉之后,夏黎桐又用护肤水清洁了一下面部皮肤,然后合上了后备箱,又掀开了电动车的座椅,从里面捞出来了一个鼓胀胀的袋子。 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她的羽绒服和雪地靴。 她先把袋子放在了电动车前方的脚踏板上,然后脱掉了身上穿着的脏兮兮的橙黄色大棉袄和黑色大棉裤,随便卷吧了一下就塞进了座椅下面的箱子里。 她贴身穿着的是一件紫色的长宽卫衣和黑色打底裤。卫衣原本是捲起来的,脱掉棉袄棉裤后,她就把卫衣放了下来,盖住了圆滚滚的大肚子,然后套上了银色的羽绒服,换上了雪地靴,最后又重新扎了个高马尾,泼辣乡野孕妇瞬间变成了洋气辣妈,即便那个报社领导现在立即马上出现在她面前,也百分之百认不出来她。 随后夏黎桐就没什么事儿干了,靠坐在电动车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祁俊树。 在寒风中等了快半个小时,手都要被冻麻的时候,祁俊树终于回来了,夏黎桐当即把眉头一拧,双手掐腰,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他妈是爬回来的么?我都要被冻死了!」 祁俊树发现了,她是真的很沉迷于泼妇的角色,直到现在还没从骂街的幸福感中抽离呢。 他嘆了口气,真心实意地「夸奖」了一句:「你真是本色出演,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夏黎桐:「……」 真是会阴阳怪气。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没素质的人,她不得不努力告别角色,然后又摆出了一副倨傲嘴脸:「结果怎么样?」 祁俊树:「挺顺利的,加了我的联繫方式。」 夏黎桐:「他没怀疑你?」 祁俊树:「怎么可能?」 夏黎桐:「你是按计划说的?」 祁俊树:「嗯。」 这位报社的领导姓李,他们俩早就盯上了。 从两个月前开始,祁俊树和夏黎桐就开始轮番跟踪这位李姓领导,确定了他年后装修新房子,几乎每天下午都会路径这条刚修建完成的路,并且还锁定了他经常去的一家洗车行。 祁俊树先去那家洗车行打了学徒工,弄坏了他的行车记录仪,然后他们两个就开始了今天的行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上演了一场碰瓷的双簧,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位李姓领导对祁俊树产生好感,认定他是一个有热心肠的正义青年。 按照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为了帮助祁俊树在报社领导面前树立积极向上的阳光少年人设。 夏黎桐饰演的泼辣孕妇离去之后,李领导确实怀疑过祁俊树的身份,生怕他们是在设计连环套骗他,但这些细节性问题他们俩早在行动之前就讨论过,所以祁俊树很轻易地就打消了李领导的怀疑。 夏黎桐把电动车钥匙扔给了祁俊树,进一步地询问细节:「他也没问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附近?」 祁俊树坐在了电动车车坐的前方,把钥匙插-进了锁孔中:「我说我爸是附近工地上的,我天天来给他送饭,发现有一伙人在附近流窜碰瓷,看不惯他们骗人,所以就天天在这里守着,免得再有人受害。」 夏黎桐:「那他是怎么加的你的联繫方式?」 祁俊树:「我说我想曝光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他就说他是报社领导,以后可以拍到证据之后可以发给他,他找人曝光,然后就加了我的微信。」 夏黎桐舒了口气:一切都在计划中。 人只有吃了亏之后,才会激发出最慷慨激昂的正义感。 报社领导差点儿就吃了大亏,还憋了一肚子火,势必想要出一口恶气,曝光「碰瓷者」的无赖行径。而祁俊树的「正义之举」刚好就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而然不会再怀疑他,并且还会为他提供大力的支持。 他们正是利用了人类的这种心理,才会部下了这样一场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只要第一步棋走稳,第二步棋就可以落子了。 夏黎桐的心情突然就愉悦了起来,抬起腿跨坐在了祁俊树身后,同时说了句:「回家吧,饿了。」 她口中的「家」,指的是那套在黄泉河附近租来的房子。 去年九月份,她是真的去上大学了,按时报到、入学、读书、考试,一切都平稳地进行着,但是在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后,她就办理了为期半年的休学。从美国回来后,她就一直住在那套租来的房子里。 祁俊树一边拧钥匙一边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吃个屁。」 夏黎桐:「没有就去买呀。」 祁俊树嘆了口气:「去哪买?」 夏黎桐想了想:「东河路上是不是有一家大超市?就去那里买吧,离家近,买完直接回家。」 祁俊树拧动了车把手,一边骑车一边说:「我把你送回家之后就要返校。」他现在已经开学了,今天下午还是请假出来的。 「哦。」夏黎桐嘆了口气,幽幽怨怨地说了句,「又要去那打工呀?去给哪个小孩当家教?留我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在家,你可真是狠心。」 祁俊树毫不留情:「你怀的又不是我的小孩,说屁话呢?」 夏黎桐:「……」 行!好!你给我等着! 她忽然挺直了腰,把大肚子往前一撅,直接顶在了祁俊树的后背上:「往前坐点,挤着我们了!」 祁俊树:「……」 再往前坐他就要蹲着骑车了。 他没好气地回了句:「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没素质的孕妇。」 夏黎桐冷哼一声:「我还没见过你这种捨己为人的大情种呢,自己都穷的申请助学金了,还要打三份工供人家在美国读大学,你真是牛啊,了不起啊。」 祁俊树冷冷道:「关你屁事。」 夏黎桐:「确实不关我的事情,省吃俭用的又不是我,见异思迁的也不是我,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没素质的孕妇,钱花完了我就去讹孩子ta爸,先讹他个一千万,反正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她在美国一直用的是妈妈的信用卡,额度很高,几乎没什么经济上的困难,但唯一不好打一点是:只要刷卡,就会留下时间和地址。所以,回了国之后,她就不敢再刷信用卡了,不然她妈肯定会发现端倪。她现在花的都是之前存下来的钱。然而钱的数额有限,迟早会花完,但她夏黎桐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该买就买,等没钱了她就去讹孟西岭,反正她没素质。 她更不会像祁俊树这样宁可饿着自己也要供着别人。 委曲求全的恋爱脑,丧尸都不吃! 祁俊树并没有反击夏黎桐的揶揄,沉默许久,沉声说了句:「小棠也应该好好读书的。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去读中专。」 夏黎桐怔住了,突然就明白了祁俊树为了要拼了命的供苗绘读书。 小棠并非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她只是没那么拔尖而已。祁俊树却是孤儿院中最出类拔萃的学生。然而孤儿院的资源是有限的,并非人人都可以得到最好的资助。小棠为了让所有的资源全部倾斜于祁俊树一人身上,所以主动放弃了上高中的机会。她去念了中专,念了幼师。 她想着,中专毕业后就能去幼儿园工作,早点工作就能早点赚钱,就能供小树读大学、读研究生。 小棠坚定地认为小树是块读书的料,就应该一直往上读,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尤其是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她希望小树能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她放弃了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机会,把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让给了小树。 正因如此,祁俊树才会觉得自己亏欠了小棠,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小棠读书的机会,但他却没机会弥补小棠了,这份愧疚感便一直残留在了心中。 他也总是分不清苗绘和小棠,总是把苗绘当成小棠。 供苗绘读书,能减缓一些他内心的自责与愧疚。 但是……这对苗绘公平么? 夏黎桐轻轻地嘆了口气,不得不提醒祁俊树:「苗绘现在并不知道小棠的存在,你还一直对她这么好,她只会越来越依赖你,把你当成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她只是一个代替品,知道了你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和另外一个你喜欢的女孩子长得像,她一定会崩溃,说不定还会记恨你。」 这些道理祁俊树当然也明白,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小棠那短暂的一生充满了遗憾,他心疼、不甘、有苦难言,苗绘的出现仿佛是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不对,是给了他们——他和小棠——第二次机会。 对他来说,苗绘就像是第二个小棠,他想亲眼看着「小棠」拥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想让「小棠」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想让她变成一只自由翱翔在天际的海鸥,想让她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这时,夏黎桐突然又说了句:「你又不会和人家在一起,还多人家这么好,人家能不误会么?你不想告知她小棠的存在也行,那就跟她说清楚,说你不喜欢她,只是以朋友的名义对她好,不然你就是渣,垃圾。」 祁俊树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你们当孕妇的都会这么爱说教么?」 夏黎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真他妈不知好歹! 夏黎桐的眉毛都要被气飞了,又开始破口大骂:「呸!你们男人都是贱骨头!没有一个好东西!都去死吧!灭绝!」 祁俊树:「……」惹谁都别惹孕妇,尤其是夏黎桐这种没素质的。 接下来的路途中,他们俩谁都没理谁,一个闷声不坑地骑车,一个板脸掐腰地坐车,虽然都已经肚皮贴后背了,但他们俩也没觉得这样冷战很尴尬,反正天天干架天天冷战,都已经「战」习惯了。 迎着初春的寒风,骑了有半个小时左右,祁俊树终于带着夏黎桐转上了东河路,随后遇到的第一个信号灯就是红灯。祁俊树不得不捏下了车闸,停车等灯。 这附近没人,路上的车也少的可怜,天气也越来越冷,夏黎桐有点儿被冻得受不了了,就说了句:「要不直接回家吧,不去超市了,我订外卖。」 祁俊树:「孕妇少吃外卖吧,对小孩不好。」 夏黎桐最讨厌听这种话,立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管对ta好不好呢,生不生ta还不一定呢。」 她只是需要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并不是需要生出来一个孩子。 或者说,她只是需要一个孕妇的身份,一个弱者的身份,一个可以博得大众同情的角色——无论是刚才的「碰瓷」计划,还是接下来的所有计划,孕妇的身份都会帮助她事半功倍。 等计划完成后,她就不需要这个孩子了。 可以这么说,孩子对她而言也是一颗棋子。所以,她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 祁俊树的心里忽然很不舒服,对她这句话感到不舒服,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你不要说这种话,ta会听到。」 他不喜欢抛弃孩子的父母,就像是他的父母。 他更见不得对孩子冷漠的父母。 如果不喜欢孩子,就不要创造ta,不要让ta来人间受苦受难。 夏黎桐都被逗笑了:「ta才多大?听觉还没发育好的吧?能听到什么?」 祁俊树咬了咬后槽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又严肃地对她说:「但是ta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你喜不喜欢ta,欢不欢迎ta,ta都能感受到。」 夏黎桐满不在乎:「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不喜欢ta,ta还能……」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就闭了嘴,身体勐然一僵。 祁俊树也跟着一僵:「ta、ta刚才,是不是,踢你了?」 电动车的座椅拥挤,夏黎桐的肚子一直顶着他的后背,所以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那一下强烈的起伏。 夏黎桐茫然又无措,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肚子,呆愣愣地回了句:「嗯……」 ta听得见,ta真的能听得见……她的内心忽然很胆怯、很慌乱,乱成了一锅粥,连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她甚至,有点愧疚…… 红灯终于变绿,祁俊树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先说了一句:「你坐好,我往前骑了。」 夏黎桐像是一只遭受到了打击的、萎靡不振的小鸭子似的,垂着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祁俊树拧动了车把,载着夏黎桐过了马路。到路对面时,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倒车镜,在镜子里面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奥迪车。 红灯还剩下不到三秒,奥迪车却丝毫没有「时间诚可贵,生命价更高」的安全意识,一脚油门踩了上来,压着线过了马路。 祁俊树不禁在内心感慨了一句:这个世界上,像是夏黎桐那样没素质的人,还真是不少。 他从倒车镜上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地骑车,然而下一秒钟,那辆白色奥迪就从他身边飞沖了过去,又突然剎车,一下子横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祁俊树心头一惊,慌忙捏下了剎车闸。夏黎桐原本正在低着头沉思,突然剎车带来的巨大惯性让她的脑袋猝不及防地撞在了祁俊树的后背上,肚子也被挤了一下。 她瞬间就炸了,双手捂肚子的同时怒不可遏地扬起了头,一副要骂街的猖狂嘴脸,然而当她看清横亘在前方不远处的那辆白色奥迪时,骂街的嘴脸瞬间变成了心虚慌乱不知所措的嘴脸,惊慌失措地催促祁俊树:「快跑!快跑!孟西岭的车!」 她不想让孟西岭知道她有孩子了,最起码在陆靖死之前不可以。 她讨厌、痛恨孟西岭的那颗菩萨心。 菩萨心最无用,他的善良是累赘,很可能会打乱她的计划。 然而还不等祁俊树掉头,奥迪后排的车门就被推开了。 孟西岭几乎是从车里面冲出来的,死死地盯着她,额角的青筋直蹦,近乎咬牙切齿:「夏黎桐!」 他没想到她在东辅。 更没想到她会和别的男人混在了一起。 他的唿吸急促又紊乱,心跳更是在瞬间变得强烈而仓促,眼神颤抖着,紧张又慌乱地看向了她的肚子。 夏黎桐立即说道:「不是你的!是我男朋友的!」 孟西岭僵了一瞬。祁俊树也僵了一瞬:男朋友?男朋友是谁?是我么?跟我有他妈的什么关系? 「就是你的。」祁俊树冷静沉着,斩钉截铁地对着孟西岭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黎桐:「……」 第49章 这一瞬间, 夏黎桐掐死祁俊树的心都有了,耳根子都气红了,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要爆炸的状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祁俊树即便是不往后看, 也能猜到夏黎桐现在有多么的气急败坏,但他并不想参与她和孟西岭之间的恩怨瓜葛, 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你下车吧, 让他带你去吃饭,我赶时间去上课。」 家教六点半开始, 再不走, 真赶不上了。 而且, 既然是他们两个创造出来的生命,他们就必须对这个孩子负责到底。夏黎桐没资格一意孤行地决定一条新生命的去留, 孟西岭也没资格独善其身、对这个孩子不管不顾,不然他们两个和那些把孩子扔进孤儿院里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他痛恨这个世界上所有抛弃自己孩子的父母,他也见不得一条新生命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ta的父母漠视。每一条生命都应该是在被期待中降临于世, 不然对ta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夏黎桐当然能看透祁俊树的内心,正因如此, 她才会如此生气,因为他们的观念背道而驰。 祁俊树从小就被自己的父母抛弃在了孤儿院, 一生苦难就此开始, 所以他无法容忍父母抛弃孩子的行为,即便是孩子尚未出生。 但是,如果一个孩子在尚未出生的时候就不被期待, 那又为什么要生下ta呢?让ta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受难么? 她和孟西岭也不是因为相爱才有了孩子。孟西岭是迫于她的逼迫,才和她有了孩子,而她也不是因为爱孩子才要孩子,她只是需要自己的肚子里有一个孩子, 她是因为要利用ta所以才创造了ta,不是因为爱,所以她怎么能够生下ta呢?对ta公平么? 孟西岭会期待ta么? 不一定,但他一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因为他心慈手软,他连路边的野猫野狗都会施捨慈悲,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孩子? 但夏黎桐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慈悲心。 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和路边的小猫小狗一个待遇,不想让ta被施捨慈悲。任何生命都应该是在被期待中降临,而不是像她自己一样,在母亲的一意孤行和父亲的无奈与厌恶中降生。 祁俊树根本就不明白她从小到大都经歷过什么,就像她无法对他的人生经歷感同身受一样,即便他们是好朋友,所以他们的观念迥然不同。 但事已至此,她不得面对眼前的麻烦。 夏黎桐嘆了一口气,万般无奈地看向了孟西岭。 看的出来,她怀孕的事实对孟西岭的冲击很大。他现在真的很紧张,双手像是无处安放一样,不安地垂在身体两侧,一会儿攥成拳,一会儿又松开。他的面部肌肉也在不自然的紧绷着,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视线一直定格在她的肚子上,眉头微微地蹙着,眼眸中带着几分惊讶,带着几分茫然,和几分懵怔。 显然,事实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她也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毕竟,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突然有孩子的事实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的,毕竟那是一条生命。 但是,她并没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期待感。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本来也没指望着他能够期待这个孩子。 她甚至还考虑过用这个孩子把他推进地狱。 既然他提前发现了,把原定的计划微调一下也没什么。 夏黎桐抿唇思量片刻,从电动车上下来了,对祁俊树说了句:「你走吧,费用我微信转给你。」 因为有司机在车上,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和祁俊树很熟的样子,所以才用这种对话做掩饰。 祁俊树当然能明白她的用意,心照不宣地回了句:「五百六,别忘了还有一百定金。」说完,便拧动了车把,风驰电掣地骑着车走了,是真的着急去上课。 望着祁俊树遥遥离去的背影,夏黎桐的内心突然有了一股悲凉与寂寥之情,又开始怨天尤人:我可真是倒霉,东辅那么大,得多巧合的概率才能在东三环外的大街上撞见最不想撞见的人?队友还是个该死的清高侠,着实令人恼怒! 她气闷地咬了咬牙,并没有多看孟西岭一眼,一言不发地朝着奥迪车走了进去。 孟西岭刚才下车匆忙,连车门都忘了关,夏黎桐钻进轿车后,「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车内开着暖气,比之室外的露天环境来说,车内的气温相当暖和。 被寒风冻了一路的夏黎桐终于舒服了一些,还惬意地唿了口气,心想:还是四轮车好,四轮车里面有暖气,比电动车高级不少呢……啧,有钱真好,必须讹他! 没素质的想法再一次地在脑海中冒出的同时,夏黎桐转头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看向了即将被讹的对象。 孟西岭并没有立即跟着夏黎桐上车。 他的脑子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没想到她就在东辅,更没想到她怀孕了……那天晚上,他真的是失控了。 她才二十一岁,还没念完大学。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头禽兽。 孟西岭闭上了眼睛,做了几组深唿吸之后,才朝着轿车走了过去。 虽然他有满腹的话想询问夏黎桐,但他心里清楚,现在并不是好时机,也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得不强忍下心头的疑惑与焦灼,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的同时,对司机说了句:「回家。」 夏黎桐突然开口:「不回家!」她的态度蛮横,不容反驳地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孟西岭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切都顺着她来:「行,先去吃饭,再回家。」 夏黎桐不置可否,心里想的却是:吃完饭我也不跟你回家,我还要讹你一笔钱。我也不嫌丢人,反正我没素质。 孟西岭让司机载着他们去了距离东三环最近的一家高档饭店。到了饭店后,他特意点了个包间,带着夏黎桐去吃饭。 点完菜后,服务员就抱着菜单本离开了,宽阔的包间内仅剩下了他们两人。 夏黎桐还不和孟西岭挨着坐,说是能闻到他身上有酒臭味儿,熏得她反胃噁心。孟西岭无奈,只好与她隔着桌子坐,离她远远的。 其实他身上并没有酒臭味儿,夏黎桐纯粹是在故意找茬,但她能猜到他今天一定喝酒了,不然不会让司机开车。 两人隔着现对而坐,夏黎桐也不说话,双手插兜,低着头靠着椅背,盯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看。 最终,是孟西岭先开了口,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黎桐也不抬头看他,满不在乎地回答:「放寒假之后。」 竟然早就回来了?自己怀着孩子,单独在东辅生活了两个月?也不怕出事? 孟西岭气急败坏,却不得不保持和颜悦色,眼根都快被咬碎了,把那股脾气压下去之后,才继续询问:「夏阿姨知道吗?」 夏黎桐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嚣张态度:「不知道。」说完,她抬眸瞟了孟西岭一眼,目光中划过了讥诮,「她要是知道了,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么?早把你撕碎了。」 孟西岭当然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也终于可以藉此机会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夏黎桐揣着明白装煳涂:「什么事?」 孟西岭的心又乱了,再度攥紧了双拳,嗓音微微发颤:「你怀孕了。」 夏黎桐哂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确定这就是你的孩子?还有上赶着当爹的呢?」 孟西岭早就猜到了她会是这种吊儿郎当态度,但他并不会因此怀疑这个孩子的血脉,这是对新生命的不尊重,也是对她的不尊重。 他忽视了她的戏嚯和吊儿郎当,斩钉截铁地回答:「这就是我的孩子,当然和我有关系。」 但ta并不是被你期待的孩子。 活菩萨尊重生命,众生平等,没有独一无二,孩子和狗没区别。 夏黎桐十分无奈地回了句:「就算是你的孩子,但是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想怎么处置ta我就怎么处置ta,和你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自己怀一个呀?」 出国半年,她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的说话功底并没有因此废置,反而越发如鱼得水了。 孟西岭咬紧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又严肃地说:「这是一条生命,不是儿戏。无论你决定怎么处置ta,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但我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我不能对你们不闻不问,我必须对你们负责到底。」 「可我不需要你负责!」夏黎桐不想告诉孟西岭自己怀孕的事情就是因为他的道德感太强烈,会影响她的计划,「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有我的安排,你根本就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要是敢给我惹麻烦,我连你一起宰!」 最后一句话,她是在咬牙切齿地威胁他。 孟西岭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排斥和戒备,霎时气闷又酸涩: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不接受他就算了,竟然还要宰了他…… 他就这么的一无是处?一点忙也帮不上?处处拖她后腿? 孟西岭突然有点挫败,还有些不甘心。 咬了咬后槽牙,他不死心地追问了句:「我可以知道是什么计划么?」虽然知道这么做是白费力气,很可能还会被她阴阳怪气或者噼头盖脸地骂一顿,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去询问她,万一,他真的用呢?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夏黎桐本想回答「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帮我?」,但转念一想:都已经是送上门的鸭子了,哪有任其飞走的道理? 思量片刻,她果断改了主意,点头回答:「我又想了想,确实有你可以帮忙的地方。」 孟西岭立即追问:「什么忙?」 夏黎桐:「我快没钱了,我需要钱。」是的,没错,她开始讹人了! 孟西岭蹙眉,越发挫败:「只有这个?只是要钱?」 夏黎桐突然好恼火,眉毛都要被气飞了:「什么叫只是要钱?显得你有钱是吧?别以为我是在向你乞讨,是你问我的!」 有钱怎么了?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有钱就可以藐视我的人格了么? 万恶的大财主! 夏黎桐越想越气,又相当蛮横不讲理地说了句:「你要是这种态度,我就不要你的钱了!」虽然她是在讹人,但她一定要讹的理直气壮,软饭硬吃:「饿死我自己,一尸两命!」 孟西岭:「……」 显而易见,桐主子被伤到了自尊。 他根本不敢再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直接询问:「你需要多少钱?」 这问题还真把夏黎桐给问住了——毕竟是第一次讹人,没什么经验,不知道应该讹多少是好。 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才谨慎地报出了一个数字:「十五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虽然她曾经设想过,要一口气讹孟西岭一千万,但现实情况和设想出来的情况还是有巨大差异。 现实情况是,她根本不需要一千万——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回美国上学了,到时候就不需要孟西岭的支援了,十五万就够了,不仅够她的生活费,还足够她执行计划。 等等,不对,十万不行! 孟西岭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多讹他一点?把钱给苗绘,供她读书,这样一来小清高也不用同时打三份工了。 亏孟西岭一个,幸福他们三个,何乐而不为呢?有钱不要是傻子,人就是要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再说了,孟西岭都心甘情愿地被放血了,她干嘛要手下留情?她又不是小清高,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没素质的孕妇呀。 「一百万。」夏黎桐确定了最终的数目,不容置疑地说,「不要信用卡,直接转帐,少一分都不行!」 孟西岭不假思索:「好。」 夏黎桐:「……」 答应的这么痛快? 看来要少了…… 这时,包间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服务员进门上菜。 伴随着服务员的脚步,夏黎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间包间的布局吸引了。 这是一间四方形的包间,中间的餐桌呈圆形,像极了一块錶盘。如果把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的正中央位置定为12点,那么上菜小窗口的位置就是6点。房间大门和上菜窗口在同一面墙上。 身穿统一制服的服务员两手空空的走进包间后,先朝着上菜窗口走了过去,从窗口里面端起了菜盘,然后再送往餐桌。 菜品上齐后,服务员「功成身退」,并按规矩关好了包厢的门,给食客留出谈话的私密空间,但是镶嵌在墙壁上的那个小窗口并没有被关闭。 夏黎桐盯着那张方形的小窗户看了一会儿,感觉这个位置,真的很适合偷拍。 「这家饭店叫什么名字?」她一边拿筷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孟西岭。 孟西岭:「悦澜天水。」 「哦,还怪文雅的。」之后夏黎桐就没有了任何问题,也确实是饿的不行了,立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孟西岭不太饿,就没动筷子,默默地看着她吃饭。 包间里也有暖气,温度偏高,夏黎桐吃着吃着就热了起来,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于是就把羽绒服的拉链给拉开了。 她里面穿了一件浅紫色的卫衣,秋季款,衣料并不厚,紧贴在肚子上。羽绒服的拉链解开,两丬衣料朝后方垂去,她圆滚滚的肚子就越发明显的暴露了出来,像是怀中揣了一颗紫色的气球。 孟西岭的心口一紧,突然有了种想要去摸一摸、听一听的冲动。 但是很快,夏黎桐就又拿起了筷子,倾身吃起了饭,肚子再度被隐没在了桌子下。 孟西岭的潮热心绪却没有随之息止。 那是、他的孩子,是一条正在孕育中的小生命。 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来了一个肉乎乎、粉嫩嫩的小拳头——这些年身边的同学朋友们结婚的不在少数,他也不是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都挺粉嫩的。小孩的小拳头还总是攥着的,还没成年人的拇指大,柔柔软软,像是用白面团捏出来的。 他的孩子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一种新颖又神奇的感觉顿时瀰漫了孟西岭的内心。 虽然他能感受到夏黎桐并不想过多的提及这个孩子,但他还是无法按耐内心的悸动,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夏黎桐的身体勐然一僵,但也只是僵了一瞬而已,又继续夹起了菜,言简意赅:「不知道。」 她的语气依旧是满不在乎。 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怀孕好像都需要去产检?但她从来没去过。 她就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平静极了,因为这本就是她计划之内的事情,她的生活状态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该吃吃、该喝喝、该上学上学、该睡觉睡觉。她只是把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当成了为她所用的附属物品,就像是一只挂在书包上的小玩偶,所以她从来没有设想过以后,更没设想过ta的出生。 但是孟西岭这个问题却突然令她变得很烦躁,一股火气勐然憋在了心头,吃东西都不香了,索性直接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不高兴地说:「不吃了,我要回家。」又重点声明,「不回你家,我有住的地方!」 孟西岭又忍不住询问:「你一直住在哪里?」 自己住? 还是和其他人一起住? 还有刚才那个骑着电动车载着她的男生,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孟西岭故作镇定地看向她,试探着问:「刚才那个男生、你们很熟?」 夏黎桐偏要迴避问题,偏要让他着急:「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西岭并没有就此放弃,心平气和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借住在他家的话,会不会太麻烦别人了?毕竟你现在需要人照顾,住在外人家里也不方便。」 外人? 小树怎么会是外人呢? 你这个傲慢的活菩萨才是外人呢! 夏黎桐冷哼了一声:「不是我住在他家,是他住在我家,我包-养了他。」 孟西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着疼了。 夏黎桐气人真的很有一套,铁了心地往死里气孟西岭:「他可不是外人,他喊我小桐,我喊他小树。还有,人家小树可是青春无限、充满活力的男大学生,不比你这个老男人强?」 孟西岭愣了一下:小树?他就是小树? 紧接着,他的心里就泛起了酸:关系可真是好啊,不仅做梦喊人家的名字,从美国回来也只愿意告诉他。 为什么小树就可以参与她的计划?小树就比他好那么多?还充满活力……是觉得他不行? 还不等他把心里这股酸劲泛完,夏黎桐就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包间。孟西岭不得不起身去追赶她。 到了一楼大厅,孟西岭去前台结帐的时候,夏黎桐不慌不忙地围着饭店门口走了一圈,看到了一则贴在墙壁上的招聘启事,但她并没有拿出手机拍照。等孟西岭结完帐,她已经默默地把上面印着的负责人的联繫方式记在了心里。 孟西岭说要送她回家,但夏黎桐心里明白,他是想弄清楚她现在住在哪里,所以她说什么都不让他送。孟西岭无奈,只好说:「不让司机送,我自己送你回家。」 夏黎桐大惊失色:「可是你喝酒了呀!我、我我,」她气的说话都打颤了,「我们会被警察抓走的!」 孟西岭心累不已地解释:「我打车送你回家!」 夏黎桐:「……」 她感受到了,孟西岭今天是铁了心地要弄清楚她现在到底住在哪里。 随后,她认真想了想,感觉孟西岭这人吧,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可信的。她也实在是懒得和他继续纠缠,就松了口:「行吧。」 但是她并没有让计程车司机直接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而是将目的地定在了那座黄泉桥上。 下车的时候,孟西岭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她经常会来这座桥。 步行回家的路上,夏黎桐一句话都没有说,懒得搭理孟西岭。直到走到了小区门口,她才客气又礼貌地说了句:「就送到这里吧,我可以自己回去,也希望您回去之后能管好您的嘴,我讨厌多嘴的人。」 她是在告诫他不要向任何人暴露她的住址。 孟西岭再度感受到了一股挫败感——在她眼中,他好像真的很没用——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说了一句:「看着你家门我才能放心。」 夏黎桐毫不留情:「你放不放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那个义务让你放心么?」 孟西岭:「……」 夏黎桐:「你要是敢跟上来,我就喊人,说你是变态尾随孕妇!」说完,她甩头就走。 孟西岭无计可施,只好按照要求止步于此,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了小区。 夏黎桐真是被烦的要死,脸比夜色还要黑——男人这种东西,真是耽误事,只会影响她的美好心情。 到家后,她立即用微信把刚才那间饭店的位置和招聘负责人的手机号码给祁俊树发了过去:【就定在这里。现在他们正在招聘服务生,那个是联繫人的电话。】 祁俊树还在上家教课,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回覆:【不去医院了?】 夏黎桐:【医院不好进。】 这几个月以来,她一直在拖着陆靖,一边答应着、哄骗着他自己一定会割肝救他,一边故意拖延时间,慢慢地消耗着他的生命。她不断地给着他希望,又让他在希望中走进消亡。 时间拖得越久,陆靖就会越着急,越焦灼。人只要一焦灼,就会分心,就会丧失判断力。 现在的陆靖一定早就变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迫切地想要一颗健康的肝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他想要活命,就只能听她的,只能对她言听计从。 现在陆家人也不知道她已经从美国回来了,只要她一通电话打过去,他们一定会主动提出见面的请求。 起初,她本打算将见面的地点定在她妈的私人医院里,这样观众看到的感受才最真实,但后来想了想,医院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拍摄也不方便,还有被她妈发现的风险——虽然她妈现在暂时定居在了西辅。 幸运的是,今天去的那家饭店给了她新的灵感。 祁俊树又回覆:【什么时候动手?】 夏黎桐:【选个周五吧,周六日流量好,更容易引起舆论风暴。】 祁俊树:【好。】 一切安排妥当后,夏黎桐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洗完澡,她就钻进了被窝里,准备睡觉。 今天这一天的活动量可真是不小,对于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来说,着实消耗了不少精力。 夏黎桐几乎是脑袋一挨着枕头就感受到了困意,并且困意来势汹汹,她的意识很快就被睡意席捲了。 然而在突然间,她又勐然打了个机灵,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慌忙乱地将双手捂在了肚子上……怎么不动了?怎么一点也不动了? 就这么一个瞬间,她顿时有了种天塌下来的感觉,绝望、惊恐、不知所措,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浑身都变得僵硬了,连唿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窒息感渐渐浓郁。 就在她颤抖着手抓起手机,准备打120的时候,肚皮突然狠狠地挨了一脚。 又动了。 动静还不小。 还好好地活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夏黎桐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在心头吊着的那口气也泄了下来,整个人都变软了,懒散又疲惫,像是被掏空了。 许久后,她的情绪才逐渐缓和了下来,紧接着一股火气直窜天灵盖:她觉得自己被无情地戏弄了一番! 调皮捣蛋的小东西!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面突然冒出来了两个字:淘淘。 淘气包的淘。 小坏蛋淘淘。 但是很快,她又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两个字驱逐出脑海。 她不能给这个小傢伙取名字,不然会对ta产生感情的。 她的路还长,不能被一个孩子羁绊。 …… 两周时间转眼而过。 周五这天,夏黎桐特意起了个大早,却没化妆,顶着一双黑眼圈熬到了上午十一点,然后穿上了一条朴素廉价的黑色连衣裙,套了个洗的发白的加绒牛仔外套,挎着一只路边摊上买来的十五块钱一个的白色帆布包,踩着一双某宝上买来的不知名平底布鞋出了门。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憔悴、落魄一些,她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嘴唇都泛白起干皮了。 然而一走到小区门口,她就看到了孟西岭的奥迪a8。 半个月以来,孟西岭每天都会来,即便她不见他,他也要在小区门口守着,跟门神似的。 怎么着?开春的三月份不忙么?不用工作么?不用去公司看一眼么?天天无所事事地当门神? 虽说平时出门买个东西什么的,坐孟西岭的车很方便,但是她今天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奥迪a8,会击碎她辛苦经营的落魄潦倒人设。 夏黎桐气恼地咬了咬牙,甩过脑袋不再看那辆车,径直朝着路边的公交车站走了过去。 孟西岭立即开着车追了上去,降下了车窗,奇怪地询问夏黎桐:「不上车么?」他也注意到了她苍白的面色和发青的眼圈,立即担忧了起来,「昨晚没睡好?吃饭了吗?哪里不舒服?」 「……」 真是啰嗦又麻烦。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西岭,不容置疑地警告他:「我今天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会影响我的计划。」 孟西岭很是意外,关切追问:「什么计划?你自己一个人去?不需要我陪你么?」 「……」 你可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夏黎桐烦躁又无奈地嘆了口气:「我今天必须去坐公交,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后面悄悄地跟着我,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认识我,你的奥迪太显眼了,会毁了我的计划!」越说她还越生气,说到最后,又开始骂骂咧咧,「你都不用工作么?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干就开着奥迪闲逛?就显着你有钱了?呸!万恶的大财主!」 孟西岭:「……」 第50章 夏黎桐先搭乘公交车, 然后再倒地铁,倒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了那家名为「悦澜天水」的饭店。 从地铁口走出来的时候, 她的额头和后背上面已经被累出了一层汗,本就困顿的神色越发的憔悴疲惫, 早上出门前梳好的干脆利落的马尾辫也在车上被挤的毛毛躁躁,一看就是经歷了一番舟车劳顿。 但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真实、细腻、深刻——无论是挤公交还是怀孕, 只有亲身经歷过、体验过,才能呈现出最动人的效果。 「悦澜天水」是一家高档饭店, 夏黎桐今天的打扮落魄、神色沧桑。当她走进饭店大门的时候, 还被迎客的服务生拦了一下:「这位女士, 您有提前预约么?」 夏黎桐立即流露出了一副慌张忐忑的神色,下意识地攥紧了挎在肩头的白色帆布包, 眼神闪烁着,不安地打量着饭店内的豪华装饰, 怯生生地回答说:「我爸爸订的房间……」 现在的她, 像极了一位从来没见过大世面的贫穷女人,突然一走进富丽堂皇的高档环境, 整个人都变得自卑怯懦了起来, 生怕自己出糗丢人。 服务生又进一步地询问:「那您的父亲姓什么?手机号码是多少?」 夏黎桐先抿了抿唇,才小声地回答:「姓陆, 叫陆兆铭, 手机号是130xxxx9988。」 服务生去前台翻看了订单, 确定了确实有此预订, 然后才安排了其他的服务人员领着夏黎桐去了楼的包间。 那间包间名为「无忧堂」,是夏黎桐以陆兆铭的名义订的。 她今天要见的人也不是陆靖,而是陆兆铭。因为她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陆靖, 还有陆兆铭—— 她既要陆靖死,又要陆家家破人亡。 小棠的仇和她自己的仇,她要一起报。 服务员走在前方,领着夏黎桐来到了「无忧堂」的门前,并帮她推开了包房大门,紧接着,她就看到了身穿西装革履的陆兆铭。 她之前并不是没有见过陆兆铭。在她上高中的时候,陆兆铭经常会开着豪车去学校接陆沁。但是即便她和陆兆铭在校门口相遇,也不会相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和陌生人无二。 今天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和陆兆铭共处一室、面对面地谈话。 但陆兆铭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在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位身穿红色连衣裙、化着精緻妆容的中年女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是康妍,陆兆铭的老婆。 虽然夏黎桐只要求和陆兆铭一人见面,但是对于康妍的不请自来,她也一点都不奇怪—— 她是在一周之前联繫了陆家人,向他们提出见面的要求。 一切都正如她所料,陆靖的病情已经加重,亲体肝移植手术刻不容缓,她现在就是陆靖的唯一一颗救命稻草,所以,她所提出的任何要求,陆家都必须答应,包括让陆兆铭出面见她。 她也笃定陆兆铭一定不敢拒绝她的要求,不然他的儿子就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就算陆兆铭想要继续当一个缩头乌龟,他老婆也不会答应。 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儿女都是她的命。康妍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走向死亡。 更何况,康妍又是那样一个强势霸道的女人,怎么会容忍自己丈夫的私生女作威作福?所以她一定会和陆兆铭一起来见她,准备好好地整治她一番。 夏黎桐光是从那两个人的坐位就能看出来,康妍今天是铁了心地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康妍坐在了最上方主座的位置,陆兆铭坐在她的左手边。其他椅子全部被撤掉了,只留下了正对着主座的、最下方的上菜口的位置。 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康妍一定是故意把其他位置椅子撤掉的,就是为了贬低她,暗喻她这种私生女只配坐在最下座,同时还能彰显出她的高贵,从餐桌的高低位置上碾压她。 啧,真是个贱人啊。 不对,是一对贱人,陆兆铭也难辞其咎。 陆兆铭更阴毒更噁心,万事都躲在女人背后,让女人替他冲锋上阵收拾烂摊子,算什么男人?她妈当年就是瞎了眼了才会对陆兆铭死心塌地。 夏黎桐甚至有些厌恶自己的基因和血脉——她的身体里,有一半流的都是陆兆铭的血。 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咬紧了牙关,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和厌恶,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房间中。 她没有将牛仔外套的扣子扣上,黑色连衣裙紧贴着肚子,近七个月的孕肚高高挺起,十分明显,康妍和陆兆铭皆是一愣,显然对于她怀孕的事实很是意外。 夏黎桐压根儿就没有多看他们俩一眼,不慌不忙地朝着下座走了过去,坦坦荡荡地坐了下来——她刚才迅速观察了一下,这件包间的上菜窗口有点儿偏,并没有正对着桌子,所以不用挪板凳,挡不到拍摄位。 等夏黎桐落座之后,服务员端起了水壶,给她倒了杯茶。 为了能够给祁俊树创造机会,夏黎桐率先开了口:「先点菜吧,边吃边谈。」 康妍像是早就在等着她的这句话了,看似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悠然自得的语气对夏黎桐说:「已经点完了。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这里的东西怎么着都不会比乡下差,就看你能不能吃的习惯了。」 夏黎桐听出来了,康妍这句话无非是在贬低她和她妈的出身,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傲慢和轻鄙,用一种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姿态羞辱她和她妈:你们俩永远是一对来自农村的下贱母女。 她轻笑一声,回:「只要我爸喜欢吃,我和我妈就喜欢吃,毕竟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走出来的人,口味都一样。」 她说话的水平向来高超,故意用「我爸」这个词来代指陆兆铭,故意戳康妍的痛楚,故意噁心她,好好地提醒她一番:你男人的老家就是我和我妈的老家。我和我妈要是下贱,那么你男人也是个下贱东西,所以你和你的孩子们也是一样下贱,咱们谁也不比谁高贵。并且呀,你男人早在娶你之前就在老家有相好的了,还和她有了孩子,和你孩子一样喊他爸。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康妍哪能不懂她的意思,原本得意的神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气恼地咬了咬牙。 夏黎桐就是喜欢看对手吃瘪的样子,志得意满地扬起了唇角,愉悦地欣赏着康妍的羞恼神色。 服务员倒完茶水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夏黎桐将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 陆兆铭打量了一下自己老婆的脸色,又看了看自己「女儿」的脸色,犹豫了一下,笑呵呵地开口,和颜悦色地询问夏黎桐:「你不是出国读大学了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什么时候结的婚?」 夏黎桐:「没结婚呢。」 陆兆铭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康妍冷笑了一下:「肚子这么大了还没结婚呢?是人家不娶你,还是你嫁不进去?」 夏黎桐:「是我不愿意嫁。」 康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色突然柔和了下来,嘆了口气,无奈道:「你妈当年也是这么说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说的都是实话,虽然难听,但是为你好,你也别生气——像你这种出身,确实不好嫁人,小门小户还能接受你,大户人家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私生女进门。你妈这些年受了多少罪你也看到了,我好心劝你不要走她的老路,放弃这个孩子以后还能再怀,要是生下来,你这辈子可就完了,一辈子都会被孩子束缚着。」 啧,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呀。 夏黎桐差点儿就要被康妍这幅语重心长的好人样子给「感动」到了。 但是,为什么要把她当傻子呢? 就因为你自己女儿单纯没脑子,所以也觉得别人的女儿也是一样的没脑子?言两语就能把她忽悠了,劝她把自己的孩子打掉?真以为她看不出来你的最终目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康妍这女人无非是担心她怀孕之后就没办法给她儿子割肝了,所以才会劝她打掉孩子,却假惺惺地打着为她好的名义。 夏黎桐不高兴地在心里想:哼,真是不尊重人啊,怎么把她当傻子呢?也太不礼貌了,还十分的傲慢,自以为是地认定了她是一个愚蠢好骗的小姑娘。 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不过呢,对手的轻敌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夏黎桐垂下了眼眸,盯着自己肚子嘆了口气,像是默认了康妍对她的猜测——想通过孩子上位嫁进豪门——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说:「先吃饭吧,我确实是有些饿了,现在没精力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康妍依旧是一副语重心长的神色:「行,你先好好想想,反正我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你好。」 陆兆铭也紧跟着他老婆的话附和了一句:「是啊,桐桐,生孩子可不是儿戏,你现在还小呢,不适合生孩子。而且我是男人,我比你心里更清楚男人心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就算你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他也不会娶你,你一定要思而后行。」 夏黎桐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心头勐然窜出来了一股火气—— 陆兆铭既然能说出来「我比你心里更清楚男人心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就算你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他也不会娶你」这种话,就说明他心知肚明自己当初有多渣多坏,也清楚他曾经对她母亲做出的事情有多么的残忍恶毒。 他是故意那样残忍的对待她,他从来没有爱过她的母亲,他只是在一味地玩弄她! 他不仅隐瞒了自己早已结婚的事实,还不负责任地弄大了她的肚子,让她这辈子都摆脱不掉他对她的伤害和羞辱。 并且,在她的母亲穷途末路,放下所有的尊严抱着即将瘫痪的她去哀求陆兆铭救一救她们母女的时候,陆兆铭却对她不屑一顾,不仅没有出门见她,还躲在女人的背后当窝囊废。 比起让她母亲下跪磕头的康妍来说,陆兆铭更可恨,更不能够被饶恕。 还想继续合家欢乐?富贵无忧?你陆兆铭真是想的美。 陪着你的那个变态□□犯儿子一起下地狱吧。 夏黎桐低着头,咬紧了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垂着眼眸,摆出了一副老实乖巧好拿捏的模样:「嗯,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康妍暗自舒了口气,志得意满地扬起了唇角,气定神闲地看着夏黎桐,仿若在看自己的笼中之物—— 她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在等今天么?靖靖从小肝脏就不好,医生早就提醒过,未来病情要是加重,很可能需要肝移植手术。 亲体肝移植手术的成功率最高。但并不是所有亲人的配型都能成功,如若配型不合格,那么极有可能产生排斥反应,直接要了靖靖的命。所以,多一位供体人选,就能多增加一分成功的可能。 要不是为了给自己儿子留一条后路,她才不会放任这个小杂种长大。 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恬不知耻地未婚先孕,这幅没脑子的下贱样子真是和她那个乡下来的妈一模一样。 过不多时,一位身材挺拔,长相帅气的男服务生端着一盘凉菜来到了「无忧堂」这间包间的门外,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把菜送进包间内,因为这不是他的工作内容,他只是负责从厨房往外送菜,摆盘上桌是包间服务员的任务。 来到房间门口,他将手中端着的凉菜盘子放进了镶嵌在墙壁上的送菜小窗口内。盘身有些往前倾,他迅速伸出手调整了一下,与此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一直捏在手心中的迷你摄像头摁在了房间内部的窗框上。 摄像头的颜色和造型都是专程改造过的。那位男服务生还特意将其嵌在了窗框下沿的雕花图形内,几乎与窗框融为一体,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其实他应该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但原来的「无忧堂」并不是这间,饭店今天上午临时将房间做过改动,所以他只好趁着上菜的时候重新放置摄像头。 这位男服务生走后,一位女服务生推门而入,将放置在小窗口内的凉菜端上了桌。 夏黎桐一直没动筷子,安静地靠着椅背,低着脑袋,垂眸盯着自己的肚子,看样子是在思考康妍和陆兆铭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 康妍和陆兆铭也没打扰她,让她自己「想开」、主动打掉孩子,比逼着她打掉孩子省事得多。 直到最后一道菜被端上了桌,服务员离开包间,夏黎桐才抬起了脑袋,沉声开口:「你们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么?我为什么要牺牲我自己孩子的性命去救你们的孩子?你们对我有过什么恩情么?」她的语调低沉,无奈的语气中又多出了几分心酸和苦楚,「我和我妈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心里不清楚么?」 最后一句话,她是冲着陆兆铭说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质问。 陆兆铭自知理亏,登时哑口无言,紧张又不安地舔了舔唇,迅速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康妍。 夏黎桐止不住地在心里冷笑:事事躲在女人身后,让女人替他出头,自己却独善其身,真是个诡计多端的贱男人。 康妍没想到夏黎桐的态度能转变的这么快,抿唇的同时,蹙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了不悦的情绪——小杂种真是不知好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但她并不想就此撕破脸,还是那句话:能让她主动答应,比强迫着她答应省事得多。 康妍稳了稳心神,再度摆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神色:「桐桐,你真是误会我和你爸了,我们劝你放弃这个孩子完全是为了你好。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为这个孩子考虑吧?你如果执意把他生下来,就是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受罪。你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受了多少苦,你心里不清楚么?」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夏黎桐微微扬起了下巴,神色冷然地盯着康妍,语气中充斥着怨恨和不甘,「你也少在这里假惺惺地当好人了,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给你的儿子割肝。」 康妍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止不住地在心里咒骂:不要脸的小杂种,我还没跟你死破脸皮呢,你倒是跟我作威作福了起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兆铭慌张地看了夏黎桐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巴,继续装聋作哑,就好像今天的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康妍咬了咬牙,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长长地嘆了口气,满目无奈地看着夏黎桐:「桐桐,我明白你对我和你爸有怨恨,但是你得听劝呀,你妈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么?你妈也同意你把孩子生下来么?你不能一意孤行地做决定!你得为了自己和孩子的未来考虑!」 夏黎桐再度攥紧了搭载腿上的拳头,心里有些窝火:康妍可真是比她想像中的难对付多了,无论她怎么激将她就是不上套,咬死了是为了她好,绝口不提给她儿子割肝的事儿。 她必须激怒她,必须逼得她现原形,不然她的计划就失败了,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她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必杀。 夏黎桐拧起了眉头,气恼不已地冲着康妍吼道:「谁说我妈不知道?我的孩子又不是见不得人,我哪句话说过我的孩子不受ta爸爸的欢迎呢?我们只是不想结婚,又不是不想要孩子,你又不了解我的生活,凭什么认定了我是一个想要凭藉着孩子上位的女人?」她的语气愤怒,又带着难掩的怨恨与委屈,「你当年是怎么对我妈的,怎么对我的,你心里不清楚么?现在又要为了你的儿子伤害我的孩子,你不怕遭报应么?活该你儿子得肝病,都是因为你作孽太多了,报应在你儿子身上了!活该他短命,他天生短命鬼,都是因为有你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妈!」 当母亲的人,最无法容忍自己孩子被辱骂,尤其是体弱多病的儿子被骂短命鬼。 康妍当即怒火中烧,一下子就扬起了茶杯,用力地砸在了桌子上。 「哗啦」一身脆响,置满美味佳肴的桌面被砸出成了一片杯盘狼藉。 夏黎桐暗自舒了口气:终于上钩了。 陆兆铭却紧张的不行,连声规劝康妍:「消消气,消消气,她年纪小不懂事。」随即又将面孔转向了夏黎桐,气闷又无奈地说,「桐桐,你怎么能那么说你哥哥呢?而且你之前不是已经答应过了给他割肝么?」 夏黎桐反过来质问:「我敢不答应么?我要是不答应,他就要找人弄死我!」 康妍冷冷一笑:「你现在就敢了?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你肚子里的那个小畜生必须打掉。」刚才她不是没有跟这个小杂种客气过,但是她给脸不要脸,既然软的不吃,那就只能给她塞硬的,「你要是不给我儿子割肝,我就找人把你绑去医院,就算是拿刀生挖,也要把你的孩子和肝一起挖出来!」 夏黎桐的唿吸忽然急促了起来,胸前起伏不定,目光颤抖着、闪烁着,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惊恐,恍若一只受到了巨大生命威胁的惊弓之鸟。 康妍气定神闲,颐指气使地盯着她:「你以为你和你妈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还不是因为我高抬贵手放了你们一马,你要是这么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夏黎桐咬紧了牙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对康妍说了一句:「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说完,迅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脚步急切地离开了包间,像是不堪重负、落荒而逃。 负责这间包间的服务员一直站在房间门口,门一拉开,她就对上了夏黎桐的目光,清楚地看到她含在眼眶中的泪水。 夏黎桐咬着下唇,羞赧地垂下了眼眸,快步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一直到走出饭店大门,她的眼泪也没有止住。 秉持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她一直含着眼泪走到了地铁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收敛起了那副受气包神色,抬手抹了几下眼泪,心情愉悦地走进了地铁站,搭乘返程地铁。 回家的话,需要地铁倒公交,但是她从地铁站出来之后却没有继续前往公交站,而是站在了路边,给孟西岭发了个定位。 累了整整一上午,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挤公交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白色奥迪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车身缓缓在她面前停下,夏黎桐拉开了后排的车门,钻进了车里,言简意赅地命令:「回家。」 孟西岭:「……」 现在真是把他当司机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踩下油门的同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计划进行的顺利么?」 夏黎桐现在的心情好,愿意和他多说两句:「还不错吧。」 孟西岭也感受到了她现在比较好说话:「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计划了么?」 夏黎桐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不可以。」她又警告了一句,「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不该问的事儿就别问。」 孟西岭再度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排斥,不得不解释:「我只是想问一下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夏黎桐很果断地回答:「不需要。」 五年前,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全是靠她自己熬过来的。现在她最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出现了,还假惺惺地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啧,真是会给人添堵啊。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羞辱他两句。 夏黎桐冷幽幽地开口:「活菩萨,把你的关心和爱留给别人去吧,我等凡人哪配得到您的垂怜啊。您这种人啊,就该把眼睛往天上看,找个仙女陪着你一起潇洒人间,不然纯粹是在噁心人,既噁心了您自己,又噁心了我。」 孟西岭并没有因此恼怒,更没有怀恨在心。他知道是自己亏欠了她,是自己亲手把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他愿意承受她的任何羞辱与指责。 他也必须去无底线的包容她,不然该怎么去修补她灵魂上的裂痕? 她跌至了谷底,总要有人去为她渡一阵长风,吹拂她上岸。 「我现在可能帮不上你的忙,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告诉我,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帮你。」 孟西岭的语气认真且平静,丝毫没有怨言。 夏黎桐却越发恼怒了:他为什么不生气呢?不觉得屈辱么?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活菩萨嘴脸?人人都在受苦受难,凭什么只你孟西岭可以宽恕一切上善若水啊?这公平么? 不公平。 他生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苦难,所以他才能慈悲。 她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春风化雨的清白模样,把她衬托得像极了一个龌龊的卑鄙小人。 她气恼地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迟早有一天,她一定要把孟西岭推下神坛,让他跌进尘埃,染一身落魄。 车停至小区门口,夏黎桐一言不发地下了车,用力地甩上了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 到家后,她先给自己弄了点吃的,继而倒头就睡。 她需要补充一下精神和体力,到了晚上,还有一场戏要演。 下午四点钟的闹铃一响,夏黎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本来想换一身衣服去见赴约,但转念一想,不换更合适,上午穿过的那套衣服会把自己衬托的更落魄憔悴一些。 她要去见司尧。 是时候该让这把刀出鞘了。 现在已经到了月中旬,司尧的大学offer已经下来了,学业不再繁重,也不用每天去学校,相当于半毕业状态,所以她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约了出来。 她和司尧约定好,晚上七点的时候在市中心的某家茶馆见面。 这家茶馆的选址闹中取静,位于商业区附近的一条静谧的小胡同中。 夏黎桐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还特意要了个安静雅致的小包间。 落座之后,她一直在酝酿情绪,渐渐红了眼眶,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双眸中凝着碎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包间的木门被推开,夏黎桐抬眸看向司尧的同时,两道眼泪恰时涌出了眼眶。 司尧愣住了,紧张又担忧地喊了声:「学姐?」下一秒,他就僵在了原地。 夏黎桐不安地抿了抿唇,含泪掀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了自己的肚子。 司尧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击。 夏黎桐突然扑跪在了他的面前,扯他的手臂,哭着哀求他:「是他们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他们现在还想要我的命,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 第51章 周日清晨, 夏黎桐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看手机——昨天周六,她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等到想看的热搜,真是失望极了,临睡前还在唉声嘆气。 打开微博后, 她直奔热搜榜而去, 看到排在第二十位的热搜词条之后, 内心的失望与落寞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痛快淋漓和扬眉吐气: 男子携小三逼迫原配女儿打胎给儿子捐肝 啧, 不愧是报社领导发起的词条,真是有水平, 足够劲爆、足够吸引眼球! 夏黎桐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去了,兴致勃勃地点进了这个词条中。 热度最高的那条微博是东辅日报社发的: 【据本社记者採访得知, 小耳(化名)在该家饭店工作期间偶然发现了包间内发生的欺辱孕妇事件, 令他义愤填膺。为帮助该名孕妇, 小耳趁着上菜的机会悄然将一切录下,并主动找到了本报社, 希望本社能发挥社会影响力, 曝光违法违德行为,将视频传递到那名孕妇手中, 为她提供援助。】 这段文案下方附带的就是视频连结。 夏黎桐迅速点开视频看了一遍。 视频内容就是前天中午她在饭店的包间内和康妍、陆兆铭的谈话过程。 在这里, 她不得不夸奖小清高一句,办事相当挺细緻:她的面部全程被打了码, 康妍和陆兆铭的模样长相则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了视频画面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夏黎桐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赞赏目光看完了整段视频,然后, 怀揣着一种兴奋激动幸灾乐祸的心态点开了评论区。 排在最上方的热评第一是一名暱称为「不死海棠树」的网友发布的:【课代表总结:这男的和小三有个儿子,得绝症了,需要亲体肝移植手术, 然后就找到了原配独立抚养长大的女儿,逼着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给她儿子捐肝,不然就找人报復她。】 热评第二是一名暱称为「疯子公主」的网友发布的:【这男的是东辅鹿鸣集团的董事长,我们村的,当年他前妻倾家荡产的供他去大城市打拼,结果有钱之后就把前妻踹了,找了城里的有钱女人结婚,女儿都快病死了他也不管,现在又想让人家给小三的儿子捐肝,u畜生都比他强「呕吐jpg」】 这两条热评的点赞量皆超过了十万,就连下方的跟评都破了一万。 夏黎桐心满意足地点开了这两条热评下方的跟评区,映入眼帘的全是优美的中国话,简直是要用汉字的力量把陆兆铭喷死。 夏黎桐越看心里越开心,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网际网路嘴替。 翻完这两条跟评区后,她又继续往下翻主评论区,发现当代网友真是万能,祁俊树仅仅是提供了一点点信息,他们就能把陆家所有人的底细翻个底朝天: 【根据热评二查了一下,这男的叫陆兆铭,女的叫康妍,儿子叫陆靖,女儿叫陆沁。女儿在国际学校上学,一年学费几十万,再对比一下视频里面原配女儿的穿着打扮……真是让人心疼。】 【商业新天地是不是他家投资的?过两天就营业了,我抵制了,狗男女去死吧「微笑jpg」】 【我证明那个「疯子公主」说的话是真的,我也是那个村的,村子里面的老人都知道这件事,原配女儿当年都快瘫痪了姓陆的都不管,还是我们全村人凑了钱让她们母女俩去治病了,现在小三儿子得绝症了,真是天道好轮迴。】 还有几条骂的比较出彩的,骂到夏黎桐心里去的: 【我觉得原配女儿说的不错,小三的儿子就是该死!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今天就是要当雪花了,狗男女是怎么好意思的?贱不贱啊?儿子得绝症就是报应!女儿也别放过,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她喷死了!】 【我看视频里面那个男的让原配女儿喊小三儿子哥哥,说明原配怀孕前就和小三勾搭上了?吐了。】 但是评论区也不是清一色的在骂陆兆铭和康妍这对狗男女,也有骂夏黎桐的,骂她不知廉耻、未婚先孕;骂她软弱无能、只会哭哭啼啼;还有怀疑她和饭店的那个男服务员联手给陆兆铭和康妍下套的;有扒她的身份背景的……但这些评论都是极小数的部分,夏黎桐看到也不生气,毕竟,全国人民这么多,其中参杂几个智障人士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她的目的之一已经达成了:让陆家人遭受千夫所指。 翻完评论区后,夏黎桐心情愉悦地起了床,洗漱完,简单的给自己弄了份早餐。 吃早餐的时候,她又意犹未尽地打开了微博,想再翻一遍评论区重温一下中国文字的独特魅力,然后才发现,那条热搜在降。 她起床的时候看到的排名是第二十位,现在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降到了二十七位。 话题的讨论热度那么大,怎么可能会降呢? 一定是背后有人操盘。 看来陆家人也不是一点脸也不要啊,还知道降热搜呢? 我偏不让你降,偏让你挂在热搜榜上丢人显眼! 夏黎桐本打算自己出钱出力顶热搜,但转念一想,自己身边明明有一个大财主,为什么不用人尽其用呢?他还有自己的公关部,为什么不让他动用现成的资源帮自己顶热搜呢? 夏黎桐直接把该条热搜的截图给孟西岭发了过去,并下达命令:【把这条热搜给我顶上去,24小时之内不许掉出热搜前二十!】 她本以为孟西岭看到这条热搜之后一定会絮絮叨叨地问她许多问题,但没想到的是,他这次竟然学乖巧了,什么都没问,干脆利落地回了个:【好。】 孟西岭的办事效率也挺高,夏黎桐一个小时之后再看热搜榜,词条已经被顶到了热搜第四位,越来越多的网名加入到了声讨陆家的队伍中,对其口诛笔伐、谴责辱骂。 夏黎桐的心情再度愉悦了起来,一边喝着鲜榨的橙汁,一边在客厅里面来来回回地闲庭信步了起来。 走了几圈之后,她突然对客厅的面积有些不满意了: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足够她发挥呢?怎么足够康妍和陆兆铭落魄狼狈地给她下跪磕头呢?而且,她肯定不能向这对狗男女暴露自己的秘密基地。 所以,接下来的行动,必须要换个地方实施才行。 认真思考了一下,夏黎桐再度拿起了手机,给孟西岭发了条微信:【在哪呢?】 孟西岭几乎是秒回:【小区门口。】 夏黎桐的眉毛一下子就拧了起来——真是个悠闲的富二代——她又嫉妒又愤怒地打字:【你都不用去公司么?不用赚钱么?年纪轻轻的就开始养老了?】打完字,又气急败坏地揉了揉肚子,克制不住地在心里想:你不努力,我们淘淘怎么当富三代? 真想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太离谱:本来就没打算生孩子,干嘛要想那么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她突然就烦躁了起来,像是有一口气憋在了心口,喘不出来,憋的她压抑又暴躁。 孟西岭解释说:【原本打算这个月去美国看你,所以就没安排工作。】 他的回覆挺诚恳,但夏黎桐却更生气了,一股脑的火气全部撒在了孟西岭身上:谁让你这么打算的?我是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去找我? 自以为是的活菩萨! 夏黎桐毫不留情地回了句:【以后别这么打算了,没人想见你,贱兮兮地上杆子倒贴。】 她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辱骂孟西岭的机会。 她就是要不遗余力地践踏他的尊严,往他的脸上扇巴掌。 她就是要斤斤计较,就是要拉着他共沉沦。 只要她一天没能从人间炼狱里面爬出来,他也一天都别想好过。 过了一会儿,孟西岭回了句:【你是要出门吗?】 他依旧是丝毫不介意,丝毫不生气,依旧是那样的云淡风轻、春风化雨。 夏黎桐却更恼怒了,甚至有些憋屈,像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除了挫败的落空感之外,什么都没得到。而棉花依旧是柔柔软软的,不卑不亢、不怨不怒,以一种慈悲为怀的态度包容了她的一切放肆屈辱,越发把她衬托的像极了一个小肚鸡肠的卑鄙小人。 她讨厌孟西岭的慈悲为怀! 讨厌他的包容和大度! 凭什么他能这样轻松自在的活着呀?凭什么他就高人一等呢?凭什么不和她计较呢?她就这么的渺小低贱,连让他生气都不配? 夏黎桐气恼,嫉恨,又不甘心。 是的,她十分嫉恨孟西岭,嫉妒的嫉。 从小就嫉妒。 嫉妒他的出身,嫉妒他的才貌,嫉妒他的一帆风顺,嫉妒他的好命运。 她觉得自己并不比他差,她努力学习,也可以比他变得更优秀;她努力健身、维持身材,也可以变得很漂亮,但她却永远超越不了孟西岭,因为他的运气好,他的命好,他出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从小锦衣玉食、备受关爱;他自幼见多识广,有一个好母亲为他启智,骨子里有一份积淀,不用特别刻苦就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他也不用向她一样处处巴结讨好继父才能获得笑脸和资源,因为他有一个好亲爸,他不用寄人篱下,即便他爸对他缺少关心,但也绝对不会缺少他的地位和金钱。 他一出生就在罗马,她就算努力一辈子也超越不了他。 从小到大,她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如果自己也有和孟西岭一样的出身就好了,这样的话她这一辈子就不会这么苦了,她还一定会比现在的孟西岭更优秀。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雪上加霜。 孟西岭都已经这么幸福了,几乎是拥有了普通人穷极一生都拥有不了的一切,包括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他却还是连一点点的善意都不愿意施捨给她,反而还以一种漫不经心地姿态摧毁了她人生。 一个十足幸福的人,却偏偏要为难一个不幸的人,这合理么? 所以,他越是包容大度,她就越是讨厌他,怨恨他。 她不允许孟西岭的人生继续顺风顺水。 她也不信孟西岭真就这么的上善若水,他一定有底线。他也是肉身凡胎,是人就有弱点,她不信自己激怒不了他。 夏黎桐咬了咬牙,没再回復孟西岭的消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后,她拉着一个二十四寸的米白色行李箱离开了这套出租房。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湛蓝,浮云碎金。 空气虽然有些料峭,但却清透。 一走出小区大门,夏黎桐就看到了那辆停靠在路边的白色奥迪。 车身很干净,与车主平时的行事作风一样,干净到一尘不染。 孟西岭看到夏黎桐之后,立即开门下车,阔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主动询问:「要去哪里么?」 夏黎桐抬眸,满含戏嚯地瞧了他一眼:「当然是去你家呀?你的孩子不该你养么?」 比之昨天来说,她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孟西岭惊讶又意外,但他并没有将这份激动的情绪表现出来,平静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中午想吃什么?」 夏黎桐言简意赅:「随你便吧。」话还没说完呢,她就朝着停在路边的奥迪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上了车,依旧是坐在了后排——贵宾,都坐在后排,司机和助理才坐在前面呢! 孟西岭迅速将她的行李箱搬进了后备箱,上车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是想吃米饭还是想吃面食?喝汤么?排骨汤?乌鸡汤?或者鸽子汤?」 夏黎桐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喋喋不休」。 真的很烦。 她拧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了句:「随便的意思就是不要烦我,明白么?愚钝的蠢男人。」 孟西岭:「……」 他感知到了她的烦躁,就没敢再开口,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开车。 然而夏黎桐却更烦了。 为什么不说话了?我都骂你「蠢男人」了,还形容你「愚钝」,你为什么不反驳?任打任骂?就这么能忍?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夏黎桐气恼地攥紧了拳头,铁了心地要挑衅孟西岭的底线。 她要证明他不是菩萨,揭穿他的真实面目:他只是一个虚伪的凡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车开过两个路口之后,夏黎桐忽然开口:「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你怎么会不知道『随便』的意思呢?你的前女友们怎么可能没有教会你这两个字的意思呢?你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噁心我,让我不高兴,你还是这么坏。」 孟西岭心里明白,她现在是闲着没事干了,又开始找他的麻烦,一定要把他折腾到举手投降才行。 轻嘆口气,他无奈又认真地向她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我想让你午饭吃得开心一些。」 夏黎桐:「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我被你破坏了好心情。」她将右边的胳膊肘支在了窗框上,手掌托腮,面无表情地盯着驾驶位,「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伤害我,其实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好,你就是想满足你自己的伪善和虚荣……哦,对,表演性人格,你就是表演性人格,全是演给我看的,真是下贱。」 她的话语一如既往的锋利尖锐,不仅是在羞辱他、排斥他,还全盘否定了他的一切。 孟西岭的心头髮涩,下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诚恳又笃定地对她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你,发生了那些事情我也很抱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对不起就能改变事实?让她忘却李昭楠?让小棠活过来?让小树原谅她? 还是说,一句对不起就能让她忘却这些年的苦难? 因为他的那一句话,她失去了为数不多的一切,仅用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 「对不起改变不了什么,你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夏黎桐丝毫不接受他的忏悔和道歉,「你和盛弥双宿双飞的时候没想到过我,我用刀割开自己的手腕的时候你也没想到过我,我最痛苦的时候你却在享受人生,你对我来说毫无价值,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在自渡,所以你的道歉也毫无价值,对我来说和路边的狗叫没区别。」 她的言语刺耳,也刺心。 孟西岭张了张唇,却顿口无言。 她说的都是事实,他无法反驳,更无法为自己辩解。 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却没有为她提供过任何帮助。 对她来说,他确实是一文不值,就连他的道歉也是苍白无力的。 他的沉默令夏黎桐有了种初战大捷的快-感:看吧,你也不是无悲无喜,你不是菩萨,你也不是真的善良,你和我们这种低贱的凡人一样,也会屈辱,也会心酸,会愤懑,会痛苦。 你也有七情六慾。 你也有死穴。 你别想逃过红尘的束缚。 「但是你不用愧疚,我也不是没有报復过你。」夏黎桐决定乘胜追击,轻轻地笑了一下,「还记得赵筱汀这个女人么?」 孟西岭先是一怔,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他很诧异,夏黎桐为什么会知道她? 夏黎桐很满意他的反应,笑呵呵地说:「你得罪了我,我怎么会放任你和盛弥你侬我侬呢?赵筱汀是我花钱雇来的坐-台小姐,是不是很漂亮?一天九百的演出费呢,放在五年前是很高的价格了,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去缠着你,勾引你,绿茶你,挑拨离间你和盛弥的关系,让盛弥误会你,哎……」说到这里,夏黎桐却遗憾地嘆了口气,「你怎么就没有喜欢上赵筱汀呢?我的后续剧本是让赵筱汀睡了你再甩了你,让你痛不欲生,但是你没上钩,不过好在盛弥中计了,把你甩了,我的钱才没有浪费,不然我一定会憋屈死的。」 孟西岭神色僵滞,呆如木鸡,像是一位常年身处安稳平原的人突然遭受到了暴风雨的冲击,令他震惊错愕,不知所措。 夏黎桐又吟吟一笑:「孟西岭,你给我记好了,只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得到一段完整的感情,我就是要让你陪着我一起下地狱,让你也感受一下我的糟糕人生,这是你应得的,因为你毁了我的人生,所以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孟西岭咬紧了牙关,下颚线紧紧地绷起,再度握紧了方向盘。 他的目光在颤抖,在闪烁。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夏黎桐感知到了孟西岭情绪上的波动,现在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推进地狱。 她就是要让他崩溃,要让他品尝一番痛苦的滋味。 夏黎桐胜卷在握地盯着孟西岭,抬起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轻轻地开口:「这是你的孩子,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生下你的孩子,因为我噁心你。我只是需要我的肚子里有个孩子,我需要孕妇的身份,不然我怎么才能去博得大众的同情、让陆家人遭受千夫所指呢?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对我没用了,我不需要再留着ta。等我忙完这几天,你就陪我去医院吧,我要把孩子打掉,说不定还你能看ta一眼,看最后一眼。」 她这句话,仿若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孟西岭不堪重负,勐然打转了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闭着眼,咬着牙,急促地、艰难地唿吸着,脸色苍白如纸,撑在方向盘上的手臂在止不住地发颤。 夏黎桐感受到了他的崩溃和痛苦,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后视镜,清清楚楚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和闪烁的泪光。 她却笑了,这是一场完美的虐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孟西岭是一个连路边的小猫小狗的性命都在乎的人,怎么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呢? 或许他从来没有期待过ta的到来,但一定会对ta抱有慈悲之心。 他一定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但是她偏不让他如愿,偏要让他的爱意落空,要让他往后余生都背负着对自己孩子的愧疚感。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孟西岭像是被击垮了一样,低低地垂着头,双目紧闭,下颚线紧紧地绷起。他的身体也在颤抖,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血管凸起,根根骨节泛白。 他现在一定饱受折磨。 夏黎桐高高地扬起了唇角,漆黑的眼眸中透露着几分病态,几分癫狂,和几分痛快—— 我的好哥哥,欢迎来到地狱。 不对,是欢迎你来到、真正的人间。 第52章 许久之后, 孟西岭溃不成军的情绪才逐渐平復。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镇定, 一言不发地重新启动了车辆。 夏黎桐也没再开口。 车内安静极了, 安静到仅剩下了他们的唿吸声。 夏黎桐微微侧头,将目光投向了车窗。 窗外的街景在不断地迅速倒退, 她也不确定孟西岭现在到底要带着她去哪里——她刚才都已经那样恶毒地对待他了, 还把他的内心世界击垮了一次, 他应该不会再那么大度地带她回家了吧? 她也不信他真能那么的慈悲为怀、不计前嫌,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和她一样低贱的、小肚鸡肠的普通人。 他肯定会对她产生怨气的。 如果他不让她去他家的话,那她就只能回自己家了, 自己家也有院子。但是家里的阿姨一定会告知她妈她回家了。 一想到妈妈, 夏黎桐又烦躁了起来。 她妈迟早会看到微博,即便她的脸上被打了码, 她妈肯定也会把她认出来,因为那是她的妈妈呀。 妈妈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儿呢?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声音呢? 妈妈肯定会着急、会生气、会有满肚子的疑惑和震惊,说不定还会立即从西辅启程回东辅。但是她不能让她妈回来, 不然一定会影响她的后续计划。 谁都不能挡她的路, 即便这个人是她最爱的妈妈。 可是, 她该怎么阻拦她妈?又该怎么和她妈解释呢?比起休学来说, 怀孕更难解释。她妈一定会被急死、气死。 妈妈想让她拥有一段顺风顺水的人生, 她却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一滩烂泥……长长地嘆了口气,夏黎桐又将视线投向了驾驶室。 又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孟西岭总要承担一些责任吧? 夏黎桐抿了抿唇,暗自在心里思索了一番, 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她妈追究其起来她怀孕的事儿,那她就说是孟西岭强迫她的。她妈肯定不会怀疑,因为她本来就很讨厌孟西岭,也很提防他。而她也早就对她妈灌输过「孟西岭很爱我」的思想,所以「孟西岭强迫我」的可能性在她妈的眼中一定是成立的。 反正就是要从道德和伦理的层次把自己责任全部摘除干净,错的都是孟西岭,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清白且无辜的,要找麻烦的话,就去找孟西岭的麻烦。 虽然,这个决定有点儿缺德,但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没素质的孕妇呀,缺点德怎么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缺德了,而且,世界上缺德的人那么多,多她这一个人么?不多,一点也不多。 做出了这个缺德的决定之后,夏黎桐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哎,怪不得世界上那么多人会在关键时刻拉别人出去挡枪呢。 她突然就理解了陆兆铭为什么总是那么窝囊了——躲在别人的身后当窝囊废的感觉真好——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是陆兆铭亲生的:他们都一样的坏。 半个小时后,孟西岭带着夏黎桐回到了家。 他还是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并没有因为她刚才的恶毒行为怨恨她——夏黎桐有些意外,有些奇怪,还有些恼怒:你怎么就不生气呢?就这么大度?这么能忍?我都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跟我计较呢?显着你是个活菩萨了是吧? 孟西岭越是不和她计较,她就越是生气。 他所表现出的豁达与慈悲,把她衬托成了一个卑鄙的无耻小人。 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装作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把她衬托成了一个小人! 夏黎桐气得直咬牙,牙根都快被咬碎了。 奥迪车才刚一停稳,夏黎桐就推开了车门,下车后,用力地甩上了车门,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车门扣上的那一刻,发出了一阵巨大的碰撞声。孟西岭还坐在车中,能清晰感受到整台车身都在发颤。 然而夏黎桐的挑衅还没结束。她又走到了旁边停着的那辆体型庞大的越野车前,抬起脚,一脚踹在了车门上。 黑亮的车身上立即留下了一个沾着灰的脚印。 听说男人们都爱车如命,比爱老婆还要爱车,她就是要挑衅孟西岭的底线,把他喜欢的东西全部祸害一个遍! 踹完之后,她挺着肚子走到了奥迪车前,以一种昂首挺胸的姿态给了车内的孟西岭一个倨傲中带着猖狂的眼神,仿若是在对他说:我就是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不服气?不服气就下来打一架啊!我要弄死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孟西岭感受到了她的挑衅,却无计可施,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坐在方向盘后,无奈又疲惫地看着她。 他依旧是丝毫没有找她算帐的意思。 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夏黎桐顿觉索然无味,在心里嘆了口气,直接甩头走人,还有那么一点憋屈: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不对,是像极了一只在井底打王八拳的王八,自己打的招式乱飞、兴致勃勃,但人家压根不接招,气定神闲地站在井边看王八乱舞。 真的很令人气恼。 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使出的力气没打出去,反噬回来的全成了内伤——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夏黎桐直接上了床,四仰八叉地躺着,身体累,心更累…… 突然间,仅留了一道小缝隙的房门缓缓被推开了,紧接着,夏黎桐就听到了「汪汪」的狗叫声。 是小布丁。 夏黎桐那萎靡不振的精神头儿终于振奋了一下,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看着小布丁带领着皎皎和花狸子一起跳上了她的床。 它们仨先是激动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然后,就开始研究起了她的肚子,三只小鼻子不停地对着她的肚皮嗅来嗅去,还接连不断地抬起了前爪,好奇地抚摸着。 小动物好像真的很有灵性,像是能感知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小宝宝一样,毛茸茸的小爪子小心又谨慎,还会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像是在徵求意见,生怕一不留神伤害到她一样。 肚子里面的那个、嗯、也挺有灵性的,还手舞足蹈地和外面的小三只互动了起来。 夏黎桐感知到了ta的兴奋,因为她被ta踢得很难受。 但是她并没有阻止小布丁它们仨玩她的肚子。 玩吧,反正还挺有意思的。 这种感觉也令她感到放松,像是躺进了柔软的洁净的云朵里,身体自然舒展,每一条神经都松懈下来的感觉——最起码在这个时刻,她不用再计较得失,不用再处心积虑地策划着名该怎么为小棠讨回公道,不用思考未来和当下。 逐渐的,她有了困意,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孟西岭先把夏黎桐的行李箱送回了家,然后才想到,冰箱里越没剩下什么菜了,于是又迅速地开着车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不少食材回来。 做好饭之后,他才拎着夏黎桐的行李箱上楼,顺便喊她去吃午饭。 夏黎桐的房门一直是敞开着的,孟西岭走到门口时才发现她睡着了。 小布丁、花狸子和皎皎全都窝在床上,像是在团建一样。它们仨也没打扰夏黎桐睡觉,乖乖巧巧地趴在她的肚子旁边,圆滚滚毛绒绒的小脑袋轻轻地挨蹭着她的肚子。 孟西岭脚步轻缓地走进了房间,先小心地将她的行李箱放在了角落中,然后才朝着大床走了过去。 他坐在了床边,却没叫醒夏黎桐。 她今天的睡相很好,没有蹙眉,没有攥手,完全是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是一次难得的好睡眠。 他捨不得吵醒她。 其实、也有一些私心。 孟西岭抿着唇,屏息凝神地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紧张地伸出了右手,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手掌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夏黎桐今天穿得还是那件浅紫色的长款卫衣。 她的肚子很圆润。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孟西岭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和一种生命力勃发的膨胀感。他的心头勐然一紧,心跳突然开始加速—— 这是他的孩子呀,一条正在积极成长的小生命。 也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他真的很期待ta的到来,从得知ta存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期待了。 他想留下ta,想陪伴ta成长,想……忽然间,他的手掌心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胎动。 滑动的凸起感犹如汹涌的鼓点一般勐烈地敲击着他的内心。 孟西岭的身体勐然一僵,一下子就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你又在干什么?」 夏黎桐的美梦被这阵胎动给搅和黄了,一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孟西岭,烦躁的同时又有点激动、惊喜:哈,这次可是你主动撞了我的枪口! 别怪我杀人不眨眼! 她又开始挑衅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挑衅的理直气壮:「趁人家在睡觉,故意跑进人家的房间里,偷偷摸人家的肚子,这是正人君子的行为么?我的好哥哥,你的道德感呢?」 最后一句话,显而易见是在讥讽他:之前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宁死不屈,现在怎么又上杆子倒贴了?不和我当兄妹了?那你之前装什么圣洁呀? 孟西岭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却依旧没有将她的讥讽之言放在心上,收回了自己手,从容又平静地对她说了句:「该吃饭了。」 夏黎桐:「……」 又一次挑衅失败。 她再度气恼的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 行、行、行,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牛逼你厉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黎桐憋屈着起了床,还在内心进行了一番自我疏导:先吃饭,吃完饭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能在臭男人的身上浪费感情和时间! 孟西岭今天中午蒸了米饭,炒了一大桌子的菜,还炖了鸽子汤。 说真的,夏黎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又可口的饭菜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在国外的时候,她吃不惯西餐,只能自己做饭,但她好像缺了那么一些煮菜的天赋,每顿饭都能难吃到吐——也可能是孕前期的孕吐——但难吃却是不容反驳的事实。而且做饭真的很麻烦,最麻烦的是洗菜切菜和洗锅刷碗。 回国后,她还是自己一个人住。虽说周末的时候小清高能来陪她一两天,但是小清高这人,做饭看心情,心情好了就给你好好地做一顿,心情不好了就开始煳弄,还不允许你说不好吃,说了就怼你:爱吃吃不爱吃滚! 总而言之,在下厨饭这件事上,老男人还是有些让人满意的东西在身上的。 夏黎桐吃了满满一碗的米饭,还喝了一碗汤,然后心满意足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起身离席,统领着以小布丁为首的三只小傢伙,在花园里面熘达了起来。 初春的阳光带着种微醺、阑珊的感觉,不浓烈、不焯烫,无论是亮度还是温度都恰到好处,令人倍感舒适、愉悦。 过了一会儿,孟西岭也来到了家园,夏黎桐指着小花园正中央的一片草皮,不容置疑地说道:「把这片草皮铲了,铺成鹅卵石,越坚硬的那种越好,然后再在旁边摆一套桌椅,坐北朝南。今天就开始动工,一天之内必须完工。」 下达完命令,夏黎桐就离开了花园,回到了屋子里。 康妍和陆兆铭不可能立即来找她,但是,他们迟早会来。 只要司尧的行动成功,他们就一定会来。 夏黎桐气定神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谁知她的脑袋才刚挨着枕头,手机就响了。 拿起来一看,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来电显示:妈妈 看来她妈现在已经看到热搜了。 该来的总会来。 躲也躲不掉。 夏黎桐长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稳了稳心神,摁下了接听键。 她还没将手机贴在耳畔,她妈的声音就从扬声器中弹射了出来,语气像是从机关枪中爆发出的子弹,急、快、兇勐:「夏黎桐,你现在在哪儿?」 夏黎桐紧张地抿了抿唇,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了:「在孟西岭家。」还不等她妈爆发期,她又斩钉截铁地冲着手机说道:「无论你现在听到了什么消息,你都不能回东辅,不然我们就完了,我会功亏一篑。」 夏秋白完全处于一种崩溃又焦灼的状态中,歇斯底里地冲着电话大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在美国上学吗?怎么回东辅了?怎么会去和那个姓陆的见面?你怎么就怀孕了呢?谁的孩子?!」 夏黎桐:「孟西岭的。」 夏秋白:「……」 电话那边的沉默中透露着无边的悲愤与压抑。夏黎桐感知到了她妈的滔天的震怒和无言的失望,但她无法安抚妈妈,更没有办法给她一个交代。 狠了狠心,夏黎桐一字一顿地对着手机说:「我没有退学,我只是休学了。我也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但我暂时没办法和你解释,我就是要让陆家人死,让他们家破人亡,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也可以不支持我,但你不可以挡我的路,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的路我也要自己走,和任何人都无关。」 她爱自己的妈妈,也感激自己的妈妈,但是她这辈子不能为了自己的妈妈而活。 许久后,她才重新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夏秋白悲凉的语气透露沙哑,带着极力压制着的哽咽:「我是你妈呀,我是你亲妈呀,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怎么可能对你不闻不问呢?你的路上没我,但是我的路上一直有你啊……」 夏黎桐的喉头一哽,视线瞬间模煳了。 她是个不孝之女,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妈妈考虑过。她一直在辜负自己的妈妈,一直在伤害她。但是她现在已经停不下脚步了,她回不了头。她回头无路,身后是断崖,是万丈深渊,她只能不断地向前走。 她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平稳着心神,认真而又决然地对着手机说:「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完,也只能由我去做,不然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夏秋白像是被泻尽了浑身的力气,声音虚弱、无奈,哽咽着询问:「到底是什么事儿?为什么必须由你去做?为了陆兆铭么?陆兆铭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赌上未来去报復,我都已经不想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呀?」 夏黎桐不容置疑:「我就是要计较,就是要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我们母女两个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他陆兆铭却阖家欢乐,这公平么?我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一直是这样一个锱铢必较的姑娘,眼里容不得一粒沙。 夏秋白感知到了女儿的偏执,无力地嘆了口气,又颤声说道:「那,那孩子呢?你,你和孟西岭……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夏黎桐:「……」 对她妈来说,这个问题才是最崩溃的。但是对她来说,这个问题也是最难缠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思量片刻,她决定当缩头乌龟:「我说不清,你去问孟西岭吧。」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关机了,再然后,长长地嘆了口气,疲惫又心累地躺了下去。 她想睡觉,却睡不着,很烦,一切都烦:妈妈、孩子、陆兆铭、陆靖、小棠、过去、未来……好像事事都不顺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也不知道孟西岭会怎么跟她妈解释这件事? 过不了多久,孟叔叔也会找来吧? 长辈的关切和家中的琐碎之事可谓是令人头大。 一团乱麻的感觉。 夏黎桐忽然很想逃避现实,想吃两片安眠药,或者喝一场酒,痛痛快快、不顾一切地大睡一场。 但是她不能吃安眠药,也不能喝酒,她是孕妇……她从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却也从未想过故意伤害ta。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条小生命呢? 她只是没想到母体真的会对胎儿产生感情——这是她最失算的一步。 起初,她单纯地以为怀孕就是在自己的肚子里面塞了一个小挂件,不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就好,直到她感知到了第一次胎动。 那是在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某天早上她正在吃饭,肚子里的「小挂件」突然动了一下,以一种不强烈但是很清晰的力量向她表明,ta不是挂件,而是一个有生命的小傢伙。 ta就在她的身体里,与她密不可分,她分分秒秒都能感知到ta。 从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了,事态在朝着她不可预料的方向倾斜。 但她又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生下ta,不然她这一辈子就完了,她会被孩子束缚,会被母爱羁绊。 在她没有走完自己的路之前,她不能被任何人束缚,无论是自己母亲,还是自己的孩子。 她必须要把ta打掉——夏黎桐时刻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心软,然而她才刚刚狠下心,就听到了窗外传来了轿车行驶的声音。她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去阳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孟西岭他爸的车。 不消多想,一定是她妈给孟叔叔打电话了,并告知了他自己怀孕的事情。 夏黎桐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应付长辈,于是就给孟西岭发了条微信:【别让孟叔叔来找我,我不想说话。】然后她就去把卧室的门反锁了,开始躺在床上装死。 让孟西岭独自去面对长辈的暴风雨吧,她就是要躲在背后当缩头乌龟。 她就是没担当,就是不负责,就是没素质! 不过孟西岭这人吧,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最起码在处理家庭内部矛盾及问题方面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他是真的能单独应付他爸和她妈,也是真的能把他们俩稳住。 夏黎桐只是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来自她妈和孟西岭他爸的压力就被化解掉了。 看来老男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可以奖励他一个清净的夜晚,暂时不去挑衅他了。 一晚上相安无事。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夏黎桐就看到了司尧给她发来的消息:【我已经把陆沁带走了。】 夏黎桐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美好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她想了想,用一种感激涕零的语气回覆:【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很害怕……】 司尧:【学姐,你别怕,有我在呢。陆家一定会遭报应的。】 夏黎桐喜欢这句话。 陆家一定会遭报应的。 陆家人的报应就是她夏黎桐。 她让司尧以为是陆家人迫害了她,毁了她的清白和人生,导致她怀孕,还告诉了他,陆家人想逼迫她割肝救陆靖的事情,加之那条热搜视频的佐证,司尧一定会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司尧一个很单纯的小孩,嫉恶如仇、爱恨分明,又有着一腔少年人的热血和正气,怎么会容忍陆家人如此残忍的欺辱自己喜欢的女孩呢?所以他一定会帮她,一定会对她唯命是从。 她让他去接近陆沁,以带她躲避舆论的理由带她离开。 陆沁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女孩,热搜曝光了她的家庭和个人信息,不仅让她在网络上遭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还会让她在现实生活中寸步难行,让她时刻遭受身边的人谴责辱骂和指指点点,她的心理防线一定会数度崩溃。司尧又是她一直喜欢着的男孩,一旦这个时候司尧出现,主动关心她、呵护她、并提出带她逃离风暴的计划,她一定会感动、感激,不假思索地答应他,还会觉得自己沉浸在了爱情的幸福中,会陶醉、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司尧走,把司尧当成她的大英雄,当成生命中的救赎。 她让司尧劝导陆沁以离家出走的名义逃离,任何行踪都一定要对家人保密,理由是如果家人得知了他们的逃离行动,一定会反对,到时候他们就走不了了。陆沁那个小傻瓜怎么会放弃和司尧「双宿双飞」的机会呢?又怎么敢迎难而上、直面现实呢?她巴不得立即逃离是非之地呢。 不过夏黎桐也从没打算虐待或者伤害陆沁,毕竟,她和陆沁无冤无仇,也没必要对一个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小傻子下手。她交给司尧的任务是想方设法地哄着陆沁开心,带着她吃吃喝喝玩玩,尽力拖着陆沁不回家,给陆靖施加压力——她的最终目标一直是陆靖。 她给了司尧一张带有手绘图案的信纸,让他引导陆沁用这张纸写下出走前留给父母的简讯。 信中的内容是什么不重要,无非是说自己受不了舆论的压力,想离家远去,逃离现实等云云。重要的是信纸上画着的那幅简笔画。 她用寥寥几笔彩色线条,在信纸的右下角勾勒出来了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在少女纤挺的鼻尖上,点着一颗黑色的小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陆靖一定会看到这封信,一定会看到这幅画。 只要他心里有鬼,就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他一定怕极了自己对其他无辜女孩做出的那些残忍行径会报应在自己的亲妹妹身上。 她就是要逼着陆靖来见她。 但她有预感,最先来见她的人一定是康妍。 毕竟呀,陆兆铭的儿女们,都一脉相承的窝囊废,遇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八成都是躲在他人背后当缩头乌龟。 不过呢,康妍也在她的计划中。 康妍要是不来,她怎么才能让陆家家破人亡呢? 第53章 两天后, 夏黎桐如愿以偿地等到了康妍。 门铃响起的时候,夏黎桐刚吃完早饭,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招猫逗狗。孟西岭走到了玄关, 看了一眼入户可视门铃的屏幕, 然后去了客厅,告知夏黎桐:「那个女人来了。」 夏黎桐知道他说的是谁, 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怀抱花狸子, 抬眸瞧了孟西岭一眼, 问:「我妈好看还是她好看?」 孟西岭不假思索:「你妈。」 夏黎桐满意地扬起了唇角,把花狸子放到了沙发上,不慌不忙地起身, 一边悠闲地朝着楼梯口走,一边对孟西岭交代:「不许给她开门, 让她在外面等着。」 她回到了二楼的卧室,脱掉了睡衣,换上了一条黑色的方领灯笼袖丝绒连衣裙,又盘了发,化了妆, 还特意带上了一对钻石耳环和一条璀璨夺目的宝石项鍊, 然后, 昂首挺胸、步伐款款地下了楼, 整个人意气风发, 光彩夺目。 她的头髮盘得特别精緻,浓密乌黑的长髮高高竖起,在脑后盘了一个丰满黑亮的復古式宫廷髮髻,还别了一枚白色的珍珠髮饰。如此一来, 她白皙纤细的天鹅颈彻底被展示了出来,优雅流畅的颈部线条与那条宝石项鍊交相护着,着实是令人赏心悦目。 孟西岭都看呆了,甚至觉得身穿普通家居服的自己有那么一些的暗淡无光了,像是个灰姑娘…… 夏黎桐还涂了一层酒红色的口红,双唇饱满红润,与明艷大气的眉眼相辅相成,特有高贵气质,一点都不像是去见仇家的,倒像是去参加一场顶级的高端晚宴,尽显雍容华贵。 就算是杀人,她也要优雅地拔刀,以一种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姿态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和灰头土脸。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特意叮嘱了孟西岭一句:「等我坐下之后你再去给康妍开门。」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去给康妍开门的,高贵的主人才不会亲自去给对手开门儿呢,这种事儿都是小厮去干的,这样才能衬托出主人的强势气场。 孟西岭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轻嘆口气,回了句:「好。」然而等夏黎桐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却又忽然说了句,「等等。」 夏黎桐一愣,不耐烦蹙眉:「干嘛?」 孟西岭快速去到了客厅,把堆在沙发上的薄毯拿了过来,递给了夏黎桐:「披身上,外面冷。」 夏黎桐垂眸,嫌弃地瞧了一眼他抓在手里的花里胡哨的毛毯——看起来跟老奶奶家里搭在电视机上面的防尘布一样,还占满了猫毛和狗毛,会严重影响她的高冷形象——她坚决不要,甩头就走。 然而,就在她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一股料峭春风扑面而来,冻得她直接打了一个哆嗦,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上瞬间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吧。 防尘布就防尘布吧。 总比在敌人面前冻死强。 夏黎桐很是没面子地咬了咬牙,一把扯过了孟西岭递来的防尘布、啊不,是毛毯,像是披坎肩一样把毯子披在了身上,朝着小院子里面的那套昨天才摆放好的铁艺桌椅走了过去。 其实应该有两张椅子才对,但是夏黎桐故意让孟西岭撤掉了一张。 她在仅剩下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靠在了椅背上,赏心悦目地看了一眼铺在前方地面上的白色鹅卵石。 也不知道孟西岭是从哪里找来的石头,真是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看起来就坚硬硌人。 等她坐好之后,孟西岭才朝着大门走了过去,摁下了墙壁上挂着的开门按钮。 大门缓缓打开,夏黎桐终于看到了康妍。 康妍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呢子大衣,挎着一只黑色的爱马仕女包,脸上略施粉黛,昂首挺胸,竭力展现出一副趾高气昂、气定神闲的模样,然而眼底的乌青和眼角的细纹却出卖了她的本质:疲惫、苍然、外强中干。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孟西岭一眼,然后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坐在明艷的阳光里,左手手肘撑着桌面,食指撑着俊俏的脸颊,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盯着康妍。 她刚才故意晾了康妍那么久,故意让她吃闭门羹,康妍却一直没走,说明呀,她是真的极了。 对手越是趁不注意,对她来说越是有利。 夏黎桐简直是不能够再志得意满、气定神闲。康妍则越发恼怒,还有一种被羞辱了的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脸色铁青地朝着夏黎桐走了过去:「我女儿呢?」 她的语气阴沉,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夏黎桐轻笑一声,气定神闲地盯着只能乖乖站在自己面前的康妍,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怎么会知道?」 康妍怒不可遏、咬牙切齿:「我真是小瞧你这个臭杂种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夏黎桐不恼不怒,慢悠悠地回了句:「你生的孩子才是杂种呢。」她又故意提醒了一句,「网上都是这么说的,大家都说你是婊-子,说陆兆铭是狗,还祝你们俩天长地久……哈哈哈。」她真不是故意笑的,是真的觉得好笑,被戳中笑点了:当代网友可真是又损又会搞押韵。 康妍勃然大怒,双目圆瞪,唿吸急促粗重,浑身上下都在发颤,看样子像极了一头被激怒了的母兽,下一秒就会朝着夏黎桐扑咬过去,将她撕碎。 夏黎桐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她就是喜欢见证猎物的崩溃与垂死挣扎,喜欢看他们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的可怜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孟西岭忽然走到了她的身边,还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夏黎桐顿时就无语了,没好气的心想:用得着你来给我撑腰?你是会骂人还是会说噁心人的话?还是能像我一样阴险狡诈没素质?你不在旁边我的威慑力是百分之百,你来了之后瞬间降成了百分之五十! 没用的男人! 康妍没把夏黎桐气到,孟西岭却成功地把她气到了。 夏黎桐咬了咬牙,尽量摆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嘴脸——毕竟外人在面前,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内部矛盾,会被敌军耻笑——对孟西岭说:「你去给我泡壶茶吧,放心,她不敢把我怎么样,除非她不想要她那一双儿女的命了。」 康妍怒目切齿,恨意十足地攥紧了拳头,两条手臂都在发颤,却没能够开口说出一句反驳夏夏黎桐的话。 孟西岭能够听出来夏黎桐其实是在驱赶他,既无奈,又不放心,但他是了解她的,如果现在他不按照她的要求做,一定会激怒她。 她一直有着自己的计划,并且不允许他插手分毫。 在心里嘆了口气,孟西岭温和地回了句:「好,有事喊我。」说完,便朝着别墅走了过去,然而才刚走出去两三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康妍,声色平静地启唇,「今喜集团的董事长和陆兆铭之间有着长期的不正当关系,那个女人也有一个儿子,今年六岁,很健康。陆兆铭这些年来一直在大力投资今喜集团,可能是转移资产的一种招数,你还是警惕一些吧。」 康妍的表情勐然一僵,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向来坚定狠戾的眼神瞬间闪现出了仓皇的裂痕。 夏黎桐的唿吸一滞,惊讶地看了孟西岭一眼:好一招釜底抽薪,一下子就把康妍给抽垮了。 紧接着,夏黎桐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把孟西岭想的有些简单了,不对,应该说是她对他的认知片面化了,她只看到了他在家人朋友面前展现出来的温柔和煦的一面,却忽略了另外一面。 他不只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富二代,不只是她的「没用」继兄,还是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他见多识广,博学多识,走南闯北,混迹于上流社会的复杂圈子,又打拼了这么多年的事业,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歷过?要是没些本事,怎么能够处处维持体面?怎么能够游刃有余地与竞争对手推杯换盏? 他只是不张扬,但不是没有利爪。他就算是玩起手段,也是沉稳冷静且不动神色的,就好比现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够令康妍自乱阵脚,还侧面向康妍透露出来了一个信息:在我的领地里面你要放尊重一些,不然,只要我想,就能把你们家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查的底朝天。 直到孟西岭走进了屋子里,夏黎桐才从他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度看向了康妍。 康妍依旧处于一种茫然懵愣的状态中。 显而易见,她的内心世界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夏黎桐轻轻地嘆了口气,真心实意地对她说了句:「就陆兆铭那种男人,既窝囊,又三心二意,一次又一次地背刺你,你还能够把他当成个宝贝,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康妍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咬紧了牙关,竭力稳了稳心神,再度摆出了一副强势狠戾的神色:「你们俩少给我唱双簧,我男人什么样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也不在乎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只要别惹到我身上,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是你这个小杂种不知好歹地惹了我,咱们俩就要好好地算算帐了。」 她的神色冷硬,语气阴沉,然而红了的眼眶却极大的削弱了她的威慑力。 夏黎桐真是觉得这女人真是有点可怜了,她不允许自己输,不允许自己被人看不起,却又输得彻底,数次被丈夫背叛不说,还要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出来当挡箭牌、清道夫,一次又一次地帮他收拾烂摊子。 「你就没有想过,你的仇人不是我,是你的丈夫么?」夏黎桐一脸无奈地看着康妍,「你女儿是个没脑子的废物,一点也没继承你的骨气和智慧;你儿子从小肝就不好,直到现在病入膏肓;我小时候身体也不好,我的腰部神经先天有损伤,两岁多的时候突然发病,变成了一个小残废。你和我母亲的身体都没有缺陷,是陆兆铭的基因有问题,所以他的儿女们一个个全都是残次品。」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康妍的神色勐然一僵,面白如纸,如遭雷击。 其实这也是夏黎桐为什么不想生下孩子的原因之一——她的基因太糟糕了,她怕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天生病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夏黎桐又嘆了口气,突然不想太为难康妍了,毕竟,她也是陆兆铭的受害者。 夏黎桐不再和康妍兜圈子,干脆直接摊了牌:「我和你一样,是个不会主动招惹对方的人,你不惹我,我就不会惹你。我现在也不想和你计较那么多了,我只想让你还债而已——二十多年前,你带着人打了我妈一顿,还让她给你下跪,让她给你磕头,哦,对了,你还踹了我妈一脚,骂我天生就是残废命,说我这种见不得光的小杂种活该一辈子当个残废——你现在就给我跪下来,磕个头,说声对不起,咱们俩之间的恩怨就算是了结了,我还能给你指一条明路。」 她不想太为难康妍,并不代表她会心疼她、可怜她,更不可能既往不咎——对于她和她母亲来说,康妍就是施虐者——虽然陆兆铭才是最可恨的那个人,但是康妍是对她们母女造成直接伤害的人。 所以,她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康妍,她必须要让康妍还债。 她就是要锱铢必较。 康妍当即瞪大了双眼,双唇微张,难以置信地盯着夏黎桐。 她被她的话震惊到了,也被激怒到了——一个小杂种,也敢要求她康妍给她下跪磕头?她配么?真是胆大包天、不知廉耻! 夏黎感觉到了康妍的不服气和恼羞成怒,但她也没生气,只是轻飘飘地回了句:「想想你的女儿,你应该还想再见到她吧?」 「女儿」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直直地刺入了康妍的心头。 康妍心如刀绞,浑身一僵,气势全散,整个人呆如木鸡。 她一生要强,为自己的婚姻和家庭算计操劳了一辈子,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丈夫不忠,儿子病危,如果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她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 她不能再失去女儿了…… 看着康妍这幅自乱阵脚的惊慌样子,夏黎桐突然恶趣横生,故意戏弄她:「虽说我也不知道你那个蠢蛋女儿去哪里了,但是,我会算命呀,哈哈哈,我建议求着我算一算,万一算准了呢?越早找到她,她就越安全呀。」 康妍:「……」 她不甘心地看了夏黎桐一眼,再度攥紧了双拳。 其实,她已然看清楚了自己的败势——她斗不过这个小杂种——但她还是不想向夏黎桐屈服。 她是陆兆铭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可能给丈夫的私生女下跪?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尊严。 夏黎桐无奈地嘆了口气:「你少摆出这幅委曲求全的贞洁嘴脸,我妈当年可是比你还委屈,你现在所遭受的这些折磨还不及我妈当年的万分之一。你也不想想,你和你的儿女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和我妈却活生生地分离了三年,因为她没钱给我治病,没钱养我,只能把我扔进孤儿院,后来又不得不靠巴结讨好男人才把我从孤儿院里面领了出来,直到现在她依旧在被人指指点点。她的自尊和人格被你和陆兆铭一点点的消磨殆尽,我恨你们不是应该的么?我没弄死你的那一双儿女就是最大的慈悲了,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给我磕个头还委屈你了?」 她最反感的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的人,真是无知无耻又令人厌恶。 夏黎桐忽然又没有了耐心,阴沉着脸,冷冷道:「我数三声,你要是还不跪,就等着你女儿的『好消息』吧,我也要让你的女儿当个残废,让你也感受一下我妈当年的痛苦滋味。」她也不给康妍反应的时间,直接开始倒计时,「三、二……」 康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弯了膝盖,一下子就跪在了夏黎桐面前。 夏黎桐停止了倒计时,垂着眼眸,扬着唇角,心情愉悦地欣赏着康妍跪地求饶的模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叫扬眉吐气。 白色的鹅卵石坚硬顽固,磨皮硌骨。康妍咬紧了牙关,弓背弯腰,给夏黎桐磕了一个头。 夏黎桐并不是很满意:「道歉呢?」 康妍的双目赤红,已经有眼泪涌出了眼眶,竭力压制着心头的屈辱,趴伏在地上,嘶哑哽咽地开口:「对、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和我女儿没关系。」 夏黎桐不置可否地盯着康妍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其实这片鹅卵石不只是为你准备的,还有陆兆铭,我最想看的是他跪,但是他没有来,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受着了。」说到这里,她又嘆了口气,将右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漫不经心地轻轻点着食指,「明明是陆兆铭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却一次又一次地把你推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让你当他的挡箭牌,让你唱白脸、让你坏事做尽,你就一点也不恨么?哦、对了、我哥刚才说了,他还有个私生子,很健康呢,怪不得他要假借投资之名转移资产呢,那可是他唯一的一个基因健全的儿子呀。你的儿子在他看来早就是一个废物了,你竟然还在替他下跪。」 康妍一直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夏黎桐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康妍的肢体语言——她攥紧了拳头,双臂发颤,手背上根根骨节泛白。 她是恨的。 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她都会恨。 不忠和背叛或许能够咬牙忍受,但是侵犯她孩子的利益绝对不行。 对于任何一位正常的母亲来说,孩子是绝对的底线。 她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她的儿子病入膏肓之际和其他女人孕育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呢?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背叛了,而是残忍的伤害,是奇耻大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夏黎桐垂眸看着康妍,认真又诚恳地劝说她:「为什么不争一争呢?你康妍又不是没本事。说句难听的,你和你儿子的母子情可能马上就要到头了,但是你还有女儿呀,你的女儿软弱、天真,没有你的庇佑不行,你必须为她争出一份未来……站起来吧,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康妍闭上了眼睛,把屈辱的眼泪遏制住了之后,才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夏黎桐:「你能有这份好心?」 夏黎桐心里清楚,康妍没有直接走人,而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就说明她被打动了,她也想争一争。 夏黎桐的回答也很坦荡:「我当然没有好心,我也不是想帮你,我只是单纯地想让陆兆铭得到报应,他前半生有多风光,我就要让他的后半生有多落魄。」 康妍抿住了双唇,布满血丝的双眸锋利,不置可否地盯着夏黎桐。 夏黎桐无奈一笑:「你不用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和你之间只是一些小恩小怨,你给我磕了头认了错,这事儿就过去了。」 她虽然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但也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 她和康妍之间的恩怨还远上升不到「你死我活」的程度,所以,她不会往死里逼迫她,不然很有可能会激发康妍的求生欲,给自己带来威胁和麻烦。 她要的是长治久安,永除后患,而不是一时的痛快。 「我对你女儿也没敌意,她现在活得比你我都要开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就放过你和你的女儿,至于你儿子……」夏黎桐顿了下语气,「我觉得你也能预料到结局。」 她和陆靖之间的恩怨和与康妍之间的恩怨不同,不是一个跪地磕头就是能两清的。 她必须要让陆靖死,让他给小棠陪葬。 康妍心里明白夏黎桐说的是对的,她可能、真的留不住自己的儿子了……但是,她不能放弃,因为她是一个母亲:「那是我的儿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他生死由命,但我不能对他放任不管。」 夏黎桐不置可否,直奔主题:「我要让你去和陆兆铭争一争、斗一斗。你要和陆兆铭离婚,让陆兆铭净身出户,最好能把他转移走的那些资产也夺回来。」 康妍冷笑:「你说的倒是简单,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净身出户?」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你可以把我拉出来当刀使啊。你告诉他,我说的,如果他不净身出户,我就弄死你们的女儿,你看他同不同意,如果不同意,就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女儿,你还心慈手软什么?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我还能让孟西岭去帮你,我们一起搞垮陆兆铭。我也不要你们家的一分钱,我只是要让陆兆铭一无所有。我允许你拿走所有的资产,然后你就可以带着你的女儿出国、移民,定居在一个远离是非的土地,守着她读大学,守着她结婚、生子,看她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承欢膝下儿孙满堂,这不比守着陆兆铭这个人渣强?」 康妍没有说话,抿紧了双唇,法令纹越发的深刻清晰。 她的目光在闪烁,唿吸在加快。 夏黎桐感受到了,她心动了,难以遏制地心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夏黎桐继续蛊惑康妍:「你女儿只是不怎么聪明,但是她健康呀。傻人有傻福,只要你这个当妈的足够努力,她就能福气一辈子。」 康妍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谁没有野心呢? 谁没有尊严呢? 谁不想幸福无忧的安度晚年呢? 她凭什么要一辈子受陆兆铭的窝囊气?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羡慕过夏秋白,羡慕她的潇洒,羡慕她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羡慕她不用被糟糕的婚姻和家庭羁绊束缚。 康妍的眼神逐渐阴沉了下来,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目光沉冷地看向了夏黎桐:「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女儿回家?」 这是同意联手的意思了?夏黎桐扬起了唇角,悠然自得地往椅背上一靠:「等你斗赢了陆兆铭,让你儿子拿着资产证明来见我,只要你儿子表现的好,我就放你女儿回家。」 第54章 放走康妍之后, 夏黎桐就开始等待着陆靖的自投罗网。 起初,她是以一种气定神闲、胜卷在握的姿态等待着;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的沉不住气了, 因为她的孕期月份越来越大,要是再不处理好这些事情, 她就打不掉这个孩子了。 她还有些担心司尧那边能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康妍会反悔, 因为自从她们决心联手对付陆兆铭之后, 康妍就没再向她追讨过任何有关自己女儿的消息,看似是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向她表明诚意,但又何尝不是在赌?在孤注一掷? 夏黎桐不得不承认, 康妍确实是个杀伐果断的狠女人,要不是因为陆兆铭的基因不好, 她的儿女们也不会如此的残废。 为了回报康妍的信任和诚意, 她也言出必行, 要求孟西岭去暗中协助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退一万步讲, 就算康妍真的想过要报警, 陆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地阻止她报警,不然他该怎么跟警察解释他的怀疑呢?老实交代是因为那副画在信纸上的画么?一个简单的图案而已,为什么不能是你妹妹自己画上去的呢?为什么你看到那幅画之后就要怀疑是夏黎桐拐走了自己的妹妹?因为我心里有鬼,我轮-奸过一个叫做苏七棠的未成年少女,我不仅毁了她的人生,我还把她逼死了, 所以我怀疑夏黎桐就是为了替她报仇才这样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他敢么?他不敢。 他还会害怕她会向警察透露他的犯罪行为, 所以夏黎桐笃定陆靖一定不敢报警, 不然大家一起死。 她只是没有预料到康妍那里的行动会进展的那么慢。 从三月中旬等到四月中旬,从春寒料峭等到春暖花开,夏黎桐都没有等来陆靖, 反而自己的肚子越等越大,胎动也越来越频繁,孕期激素的紊乱更是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她每天都很急躁、焦虑。 并且在时间步入四月份之后,孟西岭的工作也忙了起来,不能像是三月份一样时时刻刻地呆在家里给夏黎桐当出气筒。不过,为了方便夏黎桐的起居生活,他请了一位住家阿姨来照顾她。 然而夏黎桐就算是再烦再没素质,也不能没事找事地冲着阿姨发脾气,毕竟她和阿姨之间无冤无仇的,怎么能随便找人家的麻烦呢?所以,她几乎每天都憋着一肚子怨气,走哪儿都随身带个小本本,不开心就在本上狠狠地记一笔,等孟西岭晚上回到家以后翻着本找他算帐。 四月二十号这天上午,时间即将接近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夏黎桐正趴在阳台的桌子上往小本本上记仇,刚刚写完「ta又踹我,ta不停地踹我」这句力透纸背、满含怨气的话,家中的门铃忽然响了,她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合上了本子,面无表情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阿姨比她行动方便,走得更快一些。到了门口后,她看了一眼入户电话的显示屏,然后摁下了通话键,询问:「是快递么?」 夏黎桐正在朝着门口走的脚步一顿——不是陆靖?是快递?什么快递?陆靖把文件给她寄过来了?她不是明确要求了陆靖上门谈判么? 紧接着,对讲机内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嗓音:「对,是个大件,有点沉。」 夏黎桐:「……」 看来也不是文件。 这次的响铃声,和陆靖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姨对着电话说道:「好好,马上就出去。」 夏黎桐蹙眉,一手抓衣摆,一手捂肚子,询问阿姨:「孟西岭说了今天会有大件的快递么?」 阿姨想了想,回:「昨天跟我说这几天会到一张婴儿床,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夏黎桐先是一愣,继而怒火中烧:谁让你买婴儿床了?谁说要生孩子了?你倒是会自作主张! 她气急败坏地咬了咬牙,转身朝着沙发走了过去,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沙发里,然后开始生闷气。 其实孟西岭不只是买了婴儿床,他还把二楼的猫房移到了一楼,把原本的猫房一点点地改造成了婴儿房,还囤了许多婴儿用品。 但是她讨厌孟西岭的这种自以为是的行为!讨厌他给这个孩子买东西!讨厌他把这个孩子规划在了未来的生活里! 她根本就没打算生ta! 没过多久,快递员帮着阿姨一起把沉重的快递箱子搬了进来。 确实是一个大件,横截面能有一张餐桌那么大了。浅棕色的包装箱上印着硕大的品牌logo以及「婴儿床」等字眼。 快递员走后,阿姨没办法独自一人将这么大的包裹搬上楼,夏黎桐也帮不上忙。她们只好将这件快递靠着墙摆放在了楼梯口。 但是,夏黎桐越看这个快递越不顺眼,心里的火气一浪高过一浪,就连记仇的小本本都没什么用了,根本无法令她封印怒火,干脆一个电话给孟西岭轰了过去。电话被接通后,她也不给孟西岭开口说话的机会,气急败坏又不容置疑地甩了句:「现在就给我回家!」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然后继续抱着胳膊窝在沙发里生闷气,气得午饭都没怎么吃,以小布丁为首的三只小傢伙根本不敢靠近以她为圆心的三米之内范围。 四十分钟后,孟西岭到了家。才刚走进一楼的客厅,他就听到了夏黎桐的怒斥之声:「谁让你买的?我让你买了吗?」 孟西岭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夏黎桐抬起右臂,咬牙切齿地指向了楼梯口。 孟西岭扭头看了一眼,这才看到了靠墙放着的婴儿床。 确实是没和她商量,擅作主张地买了……她说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他想啊。 无论她最后怎么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他都不会吝啬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爱。无论ta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他都会做好最充足的准备去迎接ta。 孟西岭略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一边朝着楼梯口走,一边回答:「我买着玩呢。」 夏黎桐:「……」 真是个令人信服的好藉口啊。 她都被气笑了,皮笑肉不笑:「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闲出屁了买婴儿床玩?」 「需要自己组装,和玩乐高差不多。」孟西岭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把沉重的大快递箱子从地上搬了起来,自己一个人扛上了楼。 夏黎桐更气了,气到想骂街——把她当傻子了? 她气得直咬牙,牙根子都快被咬碎了。 还越想越气。 过了一会儿,她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着肚子上了楼——她倒是要好好地看看,多高级的婴儿床啊,还能比得上拼乐高了? 要是没有拼乐高好玩,她就把孟西岭的头拧掉!生拧!咔嚓一声血溅三尺! 婴儿房的门是开着的,夏黎桐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房间门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孟西岭刚把快递包装拆开,现在正盘着腿坐在木地板上,认真又仔细地研究拿在手里的安装说明书。他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和西服裤,领带都还没去,一副正装打扮,却身处一堆细碎的零件和大小不一的实木板中央。 夏黎桐心想:真是和木工的完美结合。 听到脚步声后,孟西岭从说明书上抬起了目光,看向了房间门口,笑了一下,道:「比我想的要复杂一些。」 夏黎桐板着脸走进了屋子里,一屁股坐进了靠着摆放着的沙发里,又抱起了胳膊,沉着脸说:「我就看着你拼,你要是没能拼出乐高的水平,我就弄死你!」 孟西岭:「……」 行吧。 他没再废话,看完说明书之后,就开始组装零件。 大件的木板虽然沉重,但组装起来简单,一看就知道该拼在什么地方。小部件轻巧,但是拼起来极费力气,必须要丁卯契合才行。 夏黎桐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孟西岭独自一人忙忙碌碌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将婴儿床拼好了。 婴儿床还可以调节高度和长度。孟西岭为了测试这张床的安全性和稳定性,还特意躺上去翻来覆去地感受了一番,然后又站在床上跳了几下,最后以一种标准的投篮姿势跳下了床,很满意地说了句:「挺稳的,以后能在上面打篮球。」 夏黎桐:「……」 她真是无语到了极点,尴尬到脚趾扣地,头皮都发麻了,并由衷地认同网络上流传的那句阴阳怪气的话语:男人,至死是少年。他们的趣味清奇,行为怪异,时常会流露出返祖现象,并且丝毫不在乎世俗眼光,实在是发人深思…… 商家还附赠了两串可以悬挂在婴儿床上方的安抚床铃,一串粉色系,一串蓝色系。 孟西岭只看了一眼,就把那串粉色的床铃挂在了上面,还用手指轻轻地拨了一下,唇角一直扬着,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 夏黎桐止不住地在心里冷笑:你还挑上男女了?你有什么可挑剔的?用不用再去定制一颗粉色的篮球?来一套的? 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孟西岭对这个孩子的喜爱和期待,但她,还是不高兴,还是闷闷不乐,总有一口气憋在心头吐不出去——他们并不是因为相爱才有了孩子。 那天晚上,他根本就不是自愿的,是她用极端的手段逼迫了他,还用道德的枷锁绑架了他。他完全是出于对她的同情和愧疚才会施捨给了她一丁点的怜惜和爱意。 这个孩子也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爱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对孩子的母亲多么的有感情,单纯的是因为这是他的孩子,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他又是一个有着强烈的道德和责任感的人,所以他一定会要求自己必须去爱这个孩子。 换句话说,无论孩子的母亲换成了谁,他都一样会去爱,和她夏黎桐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和她结婚,他唯一确定过的结婚对象是盛弥。 他只把盛弥规划进了未来里,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中间搞鬼,他们俩估计早就结婚了,到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他只喜欢盛弥,说不定还期待过她给他生的孩子……夏黎桐又突然泛起了噁心,虽然过去的事情再追究起来没有任何意义,无端的猜想和揣测更是自寻烦恼,但她就是跨不过去心里的这道坎儿,总是反覆不断地来回噁心自己。 凭什么她要当盛弥的替补品?凭什么她的孩子也要当替补品?在孟西岭的心中,她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她是他的万般无奈和迫不得已。她也不想和孟西岭在一起,因为她对他没有信心,更不想因为孩子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 她当不了他的第一个爱人,也绝不当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只会成为糟糠。 硃砂痣和蚊子血她还是能够分得清的,她才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廉价不值钱。 再说了,他都已经把她害得这么惨了,她怎么能够给他生孩子呢?怎么能够让他开心、让他得意呢?她得有多下贱呀? 她见不得他幸福喜乐。 她必须要在他的幸福上狠狠地踩一脚,在他的平稳人生上留下一道巨大的阴影,这样才公平。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着拳头,斩钉截铁地开口:「我说过很多遍,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生下这个孩子。」 孟西岭的目光一僵,笑意凝固在了唇畔。 孩子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没有资格决定ta的去留。 但是,他真的很想留下这个孩子。 垂着眼眸,沉默许久,他才鼓足勇气看向了夏黎桐:「不能、留下ta么?」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哀求。 夏黎桐哂笑,反问:「然后呢?」 孟西岭迫不及待地回答:「我们可以结婚!我们一起抚养ta长大!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们,我会一直陪着你,一辈子!」 有了孩子才愿意陪我一辈子呀? 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还能够让您屈尊降贵、委曲求全地用一辈子的幸福换取我生下的孩子? 夏黎桐嘆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算了吧孟西岭,别为难自己了,只要你想,有大把的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或者你去把前女友追回来都行,何必在我种人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呢?我配不上你,也不想配得上你。我的基因那么劣等,我的孩子也不一定优质,说不定ta生下就和我一样是个小残疾,你不用非要留下ta,更不用有负罪感,我更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不是的桐桐,不是你想的那样!」孟西岭急切又焦灼,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她心中对他的那份恨意和怨气。 他也不只是因为道德和责任才想和她结婚……孟西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决地看着夏黎桐,一字一顿地开口:「不是因为孩子。」他不确定她还能不能够再相信他的话,但是,这些话他必须说给她听。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说第二句,阿姨的声音横空响起,突然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中:「有客人来了。」 夏黎桐瞬间将孩子的事情抛之脑后,急忙追问阿姨:「谁来了?」 孟西岭:「……」 阿姨:「一个男的,他说他姓陆,是来找你的,还坐着轮椅,看着病怏怏的,我也没敢给他开门。」 夏黎桐愣了一下,心想:都虚弱到坐轮椅了?看来陆靖就算是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真是便宜他了。 夏黎桐阴沉着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阿姨走了过去:「把他请进家里面吧。」 其实她本打算让陆靖和康妍一样跪在鹅卵石上给她磕几个响头,但念及到他的那把被风一吹就可能散了架的身子骨,她不得不酌情优待他,不然,怎么逼问出幕后真兇是谁? 无论是周燃还是陆靖都是小喽啰而已。她和小树的真正目标一直是幕后主使。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小棠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在第一次被侵犯之后,她为什么不敢报警?小棠绝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柔弱姑娘,她明艷、大气、外柔内刚,向来是乐观向上,怎么能够容忍那些人对她一次又一次地糟蹋和羞辱?害怕小树嫌弃、厌恶她么?但是、小树怎么可能会嫌弃她呢?连她都清楚小树绝对不是那种道德低下的人,小棠怎么会不清楚呢?小棠也绝对不会怀疑小树对她的爱。 还有,她给小树留下的那些钱是哪里来的?她自杀时所用的蝴蝶-刀又是谁给的? 她给小树留下来了整整二十万的现金——她想留给小树上学用。但是小树一分都没有动。他又怎么可能用这些钱呢?这可是他最爱的姑娘用命给他换来的钱,每一张钱币上面都沾染着小棠的血和她的屈辱。 还有那把刀。蝴蝶-刀的做工复杂,对材质的要求极高。一把好刀的价格绝对是小棠所承受不起的,她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人,她甚至很有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蝴蝶-刀,怎么会主动去买一把这种刀呢?只是为了自杀用? 一定是有人将这把刀塞进了她的手中。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塞给她一把蝴蝶-刀呢?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逼迫她去自杀? 夏黎桐想不透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拼了命地去寻找幕后真兇。 她必须要得到一个准确清楚的答案,必须要弄明白一切真相,还小棠一个公道。 夏黎桐迅速下了楼,来到一楼客厅之后,四顾环望了一圈,朝着东边的阳台走了过去。 阳台上摆放着一套藤编桌椅,圆形的透明玻璃桌面上还放着夏黎桐日常记仇用的牛皮小本子。 阿姨去门外「迎接」客人。夏黎桐坐在了平时经常会坐的那张椅子上,在桌子对面,还有一张椅子,是她留给陆靖的。 孟西岭紧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阳台,问了句:「我还是去泡茶?」 夏黎桐:「……」 都有自知之明了? 真是天大的进步。 她欣慰地点了点头:「嗯,带着阿姨一起去泡茶。」她又不屑地说了句,「他一个病秧子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孟西岭抿了抿唇,终于问出了心头的猜想:「和你的那个朋友有关?」 夏黎桐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衣角。 她不想告诉他。 但是他真的很聪明。 孟西岭又问:「周燃也是,对么?他们都是、」他斟酌了一番措辞,才继续开口,「兇手?」 他记得,那天晚上,她曾对他说过,她的挚友是被人害死的。那些禽兽轮番侵犯了这个姑娘,并且不止一次。 夏黎桐咬住了下唇,面色阴郁,沉默不语。 不想让他掺合这些事情。 她是讨厌她、怨恨他,但她不想让他身涉其中——他可以成为她的对立面,成为她的敌人,可以被她利用,比如促使他和周汐在一起,但绝不能成为和她并肩而战的人,不然他也会成为目标,会被牵连其中。 被牵连进来的人,註定了不得善终。 谁能保证那个幕后主谋不知道她和小树的存在呢?说不定他能够洞悉一切,这一切也很有可能全都是他故意安排好的,他就像是个独自身处漆黑影院的导演一样,面带笑容地、心满意足地注视着大屏幕,愉悦地欣赏着剧中人的厮杀、挣扎和痛苦。 周汐已经是一步险棋了,让他成为了屏幕边缘的人物,但是她绝对不能让他出现在屏幕中——谁在屏幕中出现,「导演」就会给谁降临灾难。 她是想让孟西岭倒霉,想让他好好地品尝一番人间疾苦,但是只能由她糟蹋他、折磨他,她不允许其他人动手。那个害死小棠的幕后真兇更不可以。 孟西岭:「我……」 「和你没有关系!」夏黎桐忽然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揣测我的生活?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会给你带来成就感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孟西岭急切蹙眉:「我没有……」然而他却没能将解释的话语说出口,阿姨恰好在这时将陆靖「请」进了家中。 陆靖是独自一人来的。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蜡黄,形容枯藁,身型极为消瘦,脸颊都深凹了进去,浑身上下似乎仅剩下了一把皮包骨头,正常规格的轮椅都被他坐出了宽大空荡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他还在竭力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身穿西装革履,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即便虚弱不堪,也在努力挺直腰杆,绝不让自己的嵴背佝偻半分。 他抿着苍白的薄唇,目光从容、沉稳地看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轻嘆口气,在心里给他写下了一句墓志铭:一位倔强的衣冠禽兽。 随后,她又看向了孟西岭:「去帮我把我的好哥哥推过来。」 虽然孟西岭心里清楚,她又是在搞讽刺,但「好哥哥」这个字眼还是令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他现在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按照她的要求朝着陆靖走了过去,将他推进了阳台。 夏黎桐看了一眼桌子对面:「把椅子挪走吧,给我好哥哥的轮椅腾个地方。」等孟西岭把陆靖的轮椅推到她对面之后,她又说,「去泡茶吧,带着阿姨一起。」 孟西岭在心里嘆了口气:真是把他当小厮了。 夏黎桐也确实是把他当成了招之即来唿之即去的小厮,不然怎么才能衬托出她的一言九鼎和高贵呢? 等孟西岭和阿姨全部离开了客厅之后,夏黎桐才开了口,言语间尽显不悦和不满:「你们还真是够慢的,我都要等的不耐烦了。」 陆靖不置可否,缓缓将放在腿上的公文袋拿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推向了夏黎桐:「你要的资产证明。有一些还没有处理完,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夏黎桐并没有打开公文袋,甚至都没碰一下,她将右肘支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托腮,漫不经心地开口:「后妈办事,我放心,自古以来后妈多狠毒、啊,不对,应该说,一位被激怒的母亲,可以爆发出无穷的力量。」说完,她又吟吟一笑,「咱们的好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滚去小四身边吃软饭了,还是在大街上流浪呢?后妈要是对他手下留情了,我也会不高兴的,会把气撒在你妹妹身上。」 陆靖的脸色沉了沉,羞恼地垂下了眼眸,双唇已经抿成了一条浅薄的直线。 父亲现在,在医院,命悬一线。 他在一周前出了一场离奇的车祸。 这场车祸很有可能是母亲着手安排的。 因为母亲现在真是恨透了父亲。 但是,不能怪母亲,是父亲不忠在先。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健康的、无病无灾的儿子。 父亲又一次地背叛了他们母子,并且将他视为了弃子——母亲当年生沁沁,就是为了用两个孩子留住父亲的心,但显而易见,她失败了,父亲不仅没有将心留在家庭里,还视他们兄妹为不中用的废物,又去外面找了个女人,生下了另外的孩子——母亲怎么可能不被激怒? 但母亲也是被利用的人,被夏黎桐利用了。 夏黎桐四两拨千斤,借了母亲的手报復了父亲。 「他在医院,车祸。」陆靖沉默许久后,终于开了口,「主治医生说,即便抢救了回来,也是植物人。」 夏黎桐也真是没想到康妍竟然能这么狠,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啧啧啧,后妈真是杀伐果断。」 陆靖:「你的目的达到了。」 夏黎桐哂笑:「你真不愧是个逃逸多年的强-奸犯啊,颠倒是非真是有一套。」她的言语间满含讥讽,毫不留情,「你爸出车祸,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不过是陆兆铭净身出户,是你妈想让他死。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骨子里的贱和坏,少拿我当挡箭牌。」 陆靖受制于她,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容忍着她的辱骂,愤然地攥紧了拳头,沉声询问:「我妹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地反问:「苏七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 陆靖神色一僵,顿口无言。 夏黎桐冷冷一笑:「我对你够仁慈了,不然你早就给你全家披麻戴孝了。」 陆靖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再度开口:「你想、怎么样?」 他竭力保持镇定,嗓音却止不住地发颤。 夏黎桐收敛起了笑容,面色阴冷地盯着陆靖:「我向你妈许诺过,我允许她独占陆家的资产,允许她带着她唯一的女儿移民,允许她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生,但前提是你的表现要好,不然我会收回我的所有许诺。」 她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你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你的母亲和妹妹将会变成孤儿寡母。在你死后,她们的命运如何,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陆靖自知今日难逃一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苦涩不已地看向夏黎桐:「我是第一个么?」 夏黎桐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哈哈,当然不是。」 陆靖:「谁是第一个?」 夏黎桐天真无邪地反问:「还能是谁把你供出来了呢?」 陆靖瞭然,止不住地苦笑:「我就知道是周燃。他太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夏黎桐点头表示贊同:「是哇,他真的好蠢呀,还怂,我仅用了三言两语就把他恐吓住了,然后他就把你出卖了……啧,你们怎么能让这种人入伙呢?」 陆靖也想知道,怎么能够让这种蠢蛋入伙呢?主人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看他蠢么? 他长长地嘆了口气,神色疲惫,有气无力地开口:「他只把我供出来了么?」 夏黎桐实话实说:「是的。」 陆靖:「所以你是想从我的嘴里撬出其他人的身份?」 夏黎桐点头,略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代,不过我对那些小喽啰没兴趣,只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陆靖无奈一笑:「他都不敢告诉你,你凭什么会觉得我敢?」 夏黎桐:「因为你快死了呀,你爸植物人,你的母亲和妹妹马上就要移民,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怎么会不敢呢?」 陆靖想了想,点头,哂笑着说道:「照你这么说,我确实是没什么好怕的。」 夏黎桐:「对啊,你告诉我,我就放你妹妹回家。」 陆靖的神色忽然一沉,之前的惊慌与软弱一扫而,目光沉冷地盯着夏黎桐,不容置疑:「先放我妹妹回家,我再告诉你。」 夏黎桐愣了一下,警惕蹙眉,冷冷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陆靖:「那我们就鱼死网破。」他又欣然一笑,高挺的鼻樑上架着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反正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没什么好怕的。」 夏黎桐缓缓地坐直了身体,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眸色阴沉,面无表情地盯着陆靖。 小树说的对,她低估了陆靖的狡猾程度。他从摁响门铃的那一刻起,就装出了一副病弱畏惧的姿态,好让她放松警惕和戒备,这样他才能一步步地套出她的最终目的,并反过来制衡她。 这是她的失误。 她不该轻敌,尤其是轻视陆靖——他们可是一家人,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液,一样的阴险和狡诈,他怎么可能会像是周燃那样束手就擒呢? 夏黎桐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逐渐受力,手背筋骨突起。 「我们是在做交易,」陆靖神不改色,云淡风轻地看着夏黎桐,「我带来了我的诚意,你也必须展示你的诚意。两天之内我要是见不到我的妹妹,我就会通知其他人,让你身处被动,腹背受敌。」最后,他又不慌不忙地将了她一军:「或者说,你想逼迫我去自首,逼迫我独自一人扛下所有罪名,让其他人永远逍遥法外,让你的朋友死不瞑目」 夏黎桐止不住地冷笑:真是好一招反客为主呀。 她面色铁青,强压着怒意,满含讥诮地开口:「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陆靖微笑:「你也是我的好妹妹。」 和他最像的一个妹妹。 这些天来,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母亲当年没有把事情做绝,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母亲容纳了她们母女,并给予几分微不足道的施捨,是不是就不会逼生出如此强大的对手?最狠毒的狼不是餵大的,是被逼入绝境后才爆发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怕力量。 但他必须在自己死之前为母亲和妹妹树立一道稳固的屏障。 「我知道你现在还想着指望周燃,不然你不会对他放任不管。」陆靖直截了当地戳破了夏黎桐的心思,「但是他知道的一定没有我多。他太蠢了,连你都指望不上他,我们怎么可能留下这样一个隐患?」 夏黎桐再度攥紧了拳头。 她已经清楚地感知到了陆靖的奸诈和难缠。 权衡许久,她只能让步:「好,我答应你。」 陆靖轻浅一笑:「等我妹妹平安归家,我就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然而夏黎桐却被他阴险地耍了一把—— 一天后,陆沁平安归家。 夏黎桐却没等到陆靖的「回报」。 两天后,她收到了陆靖在家中自杀身亡的消息。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第55章 夏黎桐没想到陆靖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竟然会抵上性命跟她斗。 他宁可死,也要让她求而不得。 她真是严重低估了他的狡猾和阴毒。 后续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她只好找小树重新商议对策。 周六清晨, 夏黎桐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孟西岭晨跑结束牵着小布丁回家的时候,夏黎桐已经坐在餐厅里面吃饭了。 孟西岭有些意外:「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夏黎桐没好气:「我以前一直都起得很早。」怀孕之后嗜睡了, 才起的晚了,「不过确实是有事。」 孟西岭:「什么事?」 夏黎桐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因为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么多, 但她需要一个司机,所以,她的回答是:「我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可以去,反正我没人疼没人爱, 就算自己一个人挺着肚子劳苦奔命也是应该的。」 孟西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不自觉点, 一定会惹上大麻烦。 「我送你去。」他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 夏黎桐并没有给他好脸,冷幽幽地回了句:「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啊。」 孟西岭:「嗯。」 夏黎桐这才满意, 终于偃旗息鼓, 安安静静地吃起了早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孟西岭先去沖了个澡, 换上了一套休闲装,吃完早饭后, 就带着夏黎桐出发了。 最近一些日子,夏黎桐一直窝在家里,能有将近两个星期没来车库了。今天一推开车库的大门,她的注意力就被堆在降落里面的一堆纸箱吸引了。 「那是什么东西?」她懒洋洋地朝着那堆箱子努了努下巴。 孟西岭抿了抿唇:「婴儿车。」 夏黎桐:「……」 我允许你买了? 你真的很会擅作主张! 以及,你到底买了多少辆?都堆成山了!显着你有钱了吧?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有钱的、为所欲为的大财主! 她气得不想说话, 直接拉开了奥迪车的车门,然后,又被眼前的画面气到了语无伦次—— 后排车坐,靠左边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安装着一台白色边框的儿童座椅,并且,在浅灰色的座椅里面,还放着一个仿真娃娃。孟西岭还细心又贴心地给娃娃繫上了安全带。 夏黎桐攥着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急败坏地瞪着孟西岭:「你什么意思呀?」 孟西岭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想、测试一下这款座椅的安全性。」 夏黎桐:「……」 真是一个思虑周全的好爸爸呢。 她现在是没有时间门和精力找他的麻烦,不然一定要拧掉他的脑袋! 夏黎桐又瞪了孟西岭一眼,沉着脸上了车,极其用力地甩上了车门。 孟西岭舒了口气,也迅速上了车。 夏黎桐坐在后排,抱着胳膊不说话,时不时地瞟一眼旁边的儿童座椅,暗搓搓地在心里想:这颜色难看死了,要多难就有多难看,根本配不上我的淘淘! 几分钟后,孟西岭将车开出了小区。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夏黎桐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外的街道看了一会儿,无意间门瞟到了悬挂在红绿灯旁边的led灯牌,黑色的屏幕上轮动播放着红色的安全标语字幕。 交通安全确实挺需要被重视起来,尤其是儿童的安全问题。 然后,她又瞟了一眼左边的儿童座椅,再然后,瞟向了驾驶室。 思量再三,她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开了口:「活菩萨,你测试的结果是什么呀?」 孟西岭一边开车一边回:「还行。」他的公司主营项目是研发新能源,但也投资兴能源产业,其中一项业务就是新能源汽车。为了更好地测试车载儿童座椅的安全性能,他还特意带着许多款儿童座椅去了人家新能源汽车的安全性能测试车中心,把座椅安装在了被测试的车辆上,放置仿真娃娃,模拟各种可能会突发的交通事故,观察对比这几款座椅的稳定性和保护力。 夏黎桐撇了撇嘴,又阴阳怪气了一句:「能在里面打篮球么?」 孟西岭沉默片刻:「空间门可能有点儿窄。」又说,「打篮球不用这么委屈,ta以后要是喜欢打篮球,我就给ta买个球场,随便打,再买个球队陪ta玩。」 夏黎桐:「……」 她无语地盯着孟西岭看了一会儿,然后更无语地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男人的脑沟迴路,实在是令人……费解。 算了,累了,不说了,让他自己胡闹去吧。 夏黎桐和祁俊树约定,周六上午九点在东四环外的那套租来的房子里面见面。 八点半左右,孟西岭将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夏黎桐先警告了他一句:「不许跟上来,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等我。」然后才开门下车。 孟西岭无奈,只能坐在车里目送着她进小区,然后他就闲着没事干了。 今天的空气品质不错,孟西岭就将四扇车窗全部打开了,通风透气,刚准备打开平板电脑上育儿网课,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夏阿姨。 他立即接通了电话。夏秋白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上来就是一通怼:「都几点了?还不来呢?准备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呢?医院是给你家开的?」 孟西岭刚要开口,车前突然闪过了一辆白色的电动车。 骑车的是一位青春帅气的少年。 是小树。 孟西岭愣了一下:她是要去和小树见面?这里是谁的家?小树的家?他们经常会在这里见面么? 他的心里忽然就犯了酸……小树就这么好? 「你说话呀!」 夏秋白的声音如同机关枪的子弹一样迅勐的从手机的扬声器中嘣了出来,孟西岭瞬间门回神,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觉得应该和她商量一下,直接带她去医院她可能会发脾气。」 夏秋白都被气笑了:「你跟她商量?那你商量去吧,她要是能乖乖地跟你来医院做检查,我跟你姓。」 孟西岭:「……」 夏黎桐进门之后,先去厨房给自己榨了一杯鲜橙汁,然后端着杯子回到了客厅,盘着腿坐在了铺在茶几下方的地毯上。 随后,她又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根微型录音笔。 那天和陆靖谈判的时候,她的衣兜内一直藏着这根录音笔。 这几天,她一直在反覆不停地听这段录音,几乎已经能够将他们那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了。 然而对话的内容并没有包含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陆靖真的很狡猾,刻意地避开了所有重要的信息点,而且他并没有直接承认自己侵犯过苏七棠。面对她的挖沟设计,他不是沉默就是转移话题,最多就是把周燃推了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这段录音只能证明他们有一个团伙,他和周燃都是成员,并不能证明他们侵犯过苏七棠。而且,陆靖人都已经死了,她怎么跟警察证明这是陆靖本人的声音?仅有一份偷录的音频有什么用? 只抓到周燃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即便是到了警察面前,周燃也可以抵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干过,就算他顶不住审讯的压力交代了,又能交代的彻底么? 陆靖那句话说的没错—— 「他知道的一定没有我多。他太蠢了,连你都指望不上他,我们怎么可能留下这样一个隐患?」 或许连周燃都不知道主谋是谁。 夏黎桐忽然很挫败,怒意再次涌上了心头。 她不只是愤怒逼死小棠的幕后真兇可以持续不断地逍遥法外,还愤怒自己输给了陆靖。 她大意轻敌了。 开门声忽然传来,夏黎桐将目光投向了玄关。 祁俊树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头帽卫衣、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板鞋。 走进客厅后,他先说了句:「我看到孟西岭的车了。」 夏黎桐:「嗯,门口停着呢。」 祁俊树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看到茶几上的录音笔后,直接开门见山:「那段录音我也听了,他一直在提防你。」 夏黎桐抿了抿唇,歉意垂眸:「我的失误,对不起。」 祁俊树不置可否,也没废话,直奔主题:「应该不止三个人。」 夏黎桐也这么认为。 小棠留下的那本画册太混乱了,画风诡异,毫无逻辑可言,所以他们只能大概推测出兇手是有三人。 但是在那段录音中,陆靖并没有用「最后一个人」或者「另外一个人」代指除了他和周燃以外的第三人,而是用「其他人」。 「不过他也可能是在用障眼法。」夏黎桐又说,「他真的很狡猾,说不定是在玩文字游戏,故意误导我们。」 祁俊树:「也有这种可能。」他又嘆了口气,「这傢伙是在拿命噁心我们。」 确实。 即便死了,也要让他们两个焦头烂额地设想、猜测,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焦灼乱飞。 夏黎桐越想越憋屈、恼怒:「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祁俊树沉声道:「确实是便宜他了。」 小棠死的那么痛苦,凭什么施暴者可以毫无负担地走完一生?凭什么他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这公平么? 像陆靖这种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的坏种,就应该被碎尸万段。 他甚至想把陆靖的骨灰挖出来,将他挫骨扬灰,不然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但是现在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机。 祁俊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着心头的怒恨,使自己的理智保持清明,继续分析:「他既然是自杀,就说明他没有向其他人透露我们的存在。」 夏黎桐比他更了解陆靖:「但他一定会在临死前跟他妈交代一切。」 陆靖是在制约她。 他担心自己死后,她会对他妈和他妹妹动手,所以一定会在自杀前把所有真相尽数告知自己的母亲,相当于给了康妍一张保命底牌——如果她夏黎桐再敢轻举妄动,康妍就会联繫其他兇手,和她拼个鱼死网破。 康妍也绝对不会主动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任何人,不然就相当于对着全世界宣布自己儿子是个强-奸犯——一位母亲,宁可抵上自己的命,也要维护儿子的生前身后名——所以她一定撬不开康妍的嘴。 可以这么说,只要她不去为难康妍,康妍就会一辈子对个秘密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和真兇里应外合,更不敢主动来找她的麻烦,因为她也掌控着她儿子的秘密。 她们互相把持着对方的把柄。 陆靖用自己的命在她和他的母亲妹妹之间门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只要他们往后余生井水不犯河水,就能够永远相安无事。 真是一条阴险狡猾的毒蛇……夏黎桐长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但是康妍这条路走不通,不用费力气。」 祁俊树蹙眉:「你怎么知道?不试试么?」 夏黎桐无奈:「因为没有一位母亲愿意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孩子是个强-奸犯,她宁可死,也要维护自己儿子的名声。」 祁俊树冷笑:「这种儿子有什么好维护的?」 夏黎桐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母亲都是不理智的,如果她理智,她不会选择当母亲。无论陆靖再怎么坏、再怎么恶毒,但是对康妍来说,他永远是她的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然她不会那么恨陆兆铭,因为陆兆铭动了她儿子的利益。而且她儿子都已经死了,咱们再去掘她儿子的坟,等于是在挑战她的底线,搞不好她真的会和我们鱼死网破,到时候我们就会多出一个难缠的对手。」 据她的亲身经歷来说,康妍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既能审时度势,又杀伐果断,这种人一旦被逼急了,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他们的精力有限,命的条数也有限,绝对不能轻易树敌。 祁俊树明白她说的是对的,但是……他面色沉静地看着夏黎桐,认真又严肃地提醒她:「如果我们放弃康妍,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夏黎桐知道他的意思,犹豫着、纠结着抿住了双唇,许久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还是从周燃下手,他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她当初选择对周燃手下留情,就是为了留着他做后手。 周燃知道的或许没有陆靖多,但总比没有线索强。 祁俊树沉默许久,低声道:「我们需要苗绘。」 夏黎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疼了?」 祁俊树实话实说:「我是怕她接受不了。」 夏黎桐没他那么清高:「她不接受也要接受。她已经上岸了,总要回报我们。」她又不容置疑地说,「让她暑假回来一趟,我给她订机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她帮了苗绘那么多次,现在她只需要苗绘回报她这一次。 一次就够了。 …… 又和祁俊树商定了一下计划的具体细节之后,夏黎桐就离开了,不然她总想和祁俊树吵架——因为小棠和苗绘。 他分不清小棠和苗绘,总是把苗绘当成小棠,控制不住地去关心她、呵护她,但是却又很坚定,坚定地不和苗绘在一起,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喜欢的人不是苗绘。 他爱着小棠,在苗绘身上找影子……那、那那这不就是、渣男么?吊着人家的感情,却不和人家在一起,还不和人家说清楚,渣得明明白白! 呸! 垃圾!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孟西岭也不是好东西! 夏黎桐板着脸拉开了车门,门还没关上呢就开始骂骂咧咧:「你们男人!都是狗!就该灭绝!呸!」 孟西岭:「……」 他刚上完网课,脑子里面一团育儿经,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噼头盖脸地挨了一顿骂。 他本来还想问问夏黎桐到底发生什么了,但是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暂时决定闭嘴,不然很有可能会被再次当成出气筒。 轿车开动后,夏黎桐一直抱着胳膊生闷气,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看。 过了好长时间门,她才注意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唿吸一滞、神经一绷,气急败坏地质问孟西岭:「你要带我去哪儿?」 孟西岭在心里嘆了口气,还是觉得应该提前跟她商量好,于是就选择了实话实说:「夏阿姨回来了,我在她的医院给你约了个产检,她正……」 「我不去!」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夏黎桐就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谁让你们给我约产检了?我不需要!」 第56章 「产检」这两个字令夏黎桐感到了害怕和焦虑。 从发现怀孕到现在, 她一次产检都没做过。 起初是觉得没必要,反正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和感情去做产检? 后来就变成了害怕, 怕检查出一些什么不好的东西,因为她的基因真的很糟糕……万一、她的孩子也遗传了她的糟糕基因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知的检查结果,所以干脆不去做检查。 反正她也没打算生孩子。 嗯! 没错! 就是没打算生孩子!不去才是对的!去了就是浪费时间! 夏黎桐紧紧地攥着斜在身前的安全带,双手像是在拧麻花一样拧着安全带,态度固执又坚决地对孟西岭重申:「我不去医院, 不做产检,我根本没打算生孩子!」 孟西岭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耐心又温柔地劝说她:「产检不只是为了检查的孩子的情况, 你的身体情况更需要被重视起来。你和孩子是一体的, 无论你是否要生下这个孩子,都需要去医院做一套完整的检查。」 夏黎桐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是那句话:「我不去!死都不去!现在就停车!我要下车!」 孟西岭肯定不能在高架桥上停车,只能一边开车一边安抚她:「等我下了桥就停车。如果你今天不想去的话我们也可以先不去,我们回家。」 夏黎桐听出来了,他是在用缓兵之计, 直截了当地甩了句:「你死了那条心吧!以后我也不会去!」 孟西岭:「……」 正在这时,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操作台的大屏幕上立即弹出了来电显示:夏阿姨。 夏黎桐看到来电显示后更气了——她妈竟然和孟西岭里应外合地「围剿」她! 紧接着, 她突然又伤感了起来,感觉自己被孤立了、被排斥了、被霸凌了! 都欺负我! 欺负我身怀六甲手无缚鸡之力! 「不许接!」夏黎桐气急败坏地冲着孟西岭喊道, 「你要是敢接我妈的电话, 我就从车上跳下去!」说完,她直接解开了拦在身前的安全带,作势要去开车门。 孟西岭都懵了, 惊慌又急切地说:「不接!我不接!」 夏黎桐依旧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倔强嘴脸,咬牙切齿地盯着孟西岭看了一会儿,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我也不回家了,我要去逛街!」 说不定孟西岭他爸现在正在家里面堵她呢。 回家也可能有被「围剿」的风险。 所以,她干脆连家都不回了,直接修改目的地,去商场里面消磨时间。 孟西岭无计可施,只能顺着她来:「行,好,你要去哪里逛街?」 夏黎桐想了想:「去西城国际。」 「西城国际」是位于东辅市西边的一座露天开放式商场,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孟西岭轻嘆口气:「行。」又说,「把安全带系上我就带你去。」 夏黎桐冷哼一声:「你要是不带我去,你就给我等着吧!」 恶狠狠地放完了这句话,她才不情不愿地系好了安全带。 今天是周六,出行人数众多,中途还有一段路堵车了,等孟西岭把车开进商场的停车场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一点了。 夏黎桐早就饿的不行了,马上就要饿晕过去了。 解安全带的时候,她相当蛮横地冲着孟西岭说了句:「我饿了,带我去吃饭!」 孟西岭莫名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好。」 夏黎桐开门下车,然后才发现,今天来这儿逛街的人是真多啊…… 这是一片位于商场前方的占地面积广阔的露天停车场,每行停车位之间以修长的绿化带相隔。 此时此刻,几乎每一个停车位上都停着一辆小轿车,甚至还有人是开着房车来的。 孟西岭的车都已经停到边缘地带了,旁边就是商场后侧的仓库大门。 夏黎桐都有点后悔了,五一前夕,选了个人这么多的商场,饭店里还能有吃饭的位置么? 但是她现在真的好饿呀。 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夏黎桐和孟西岭一起来到了商场内的餐饮区域。 实际情况比她想像中的要好一些,人虽然多,但也没有多到需要排队,毕竟已经过了饭点。 孟西岭问夏黎桐想吃什么。夏黎桐回答说:「我什么都想吃,连你都想啃。」 孟西岭就没敢再说话,安静地跟着她往前走。 最后夏黎桐走进了一家川菜馆,她想吃点重口味的。孟西岭觉得挺好的,酸儿辣女。 吃饱喝足后,夏黎桐就在商场内逛了起来,并且是一家店挨一家地逛,也不管喜不喜欢、感不感兴趣,反正就是要逛,不然怎么消磨时间? 走进卖鞋包和珠宝首饰的区域后,她更是在里面扎了根了,碰到感兴趣的就试试,试完就让人家柜姐打包,也不看价钱,反正全场孟公子买单。 不买就拧掉他的头——是的,没错,她就是这么蛮横,就是要软饭硬吃! 后来,她还去逛了金店,给自己选了几条金项鍊和几对耳钉——金子这种东西,从来就不俗气,主要看佩戴人的气质。 孟西岭结完帐后,夏黎桐看了一眼帐单,然后才发现,物品里面竟然还多出来了一条长命锁。 她赶忙去翻了翻购物袋,从里面扒拉出来了一个沉甸甸的红盒子,打开一看,又生气了,直接开骂:「孟西岭你是有病么!」 孟西岭抿了抿唇:「我觉得、挺好看的。」 夏黎桐都被气笑了,一边冷笑一边点头一边阴阳怪气:「对、对、对,真好看,给小婴儿买实心的长命锁,让ta从小就练举重。」 孟西岭还认真解释了一句:「这不是戴的,是看的。」 夏黎桐:「啊,对,人家一年都卖不出去一单的东西让你这种慧眼识珠的人买走了。」 孟西岭:「……」 夏黎桐「啪」地一声把盒子扣上了,重新塞回了购物袋里:「也不好看,我没收了,你重新买吧。」说完,昂首挺胸地挺着肚子走了。 孟西岭没忍住笑了一下,立即跟了上去,两只手里面皆拎满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一直逛到日头西斜,夏黎桐才鸣金收兵,终于愿意回家了。 反正太阳都下山了,她不信医院的妇产科大晚上的还能做产检。 前往停车场的路上,她还在心里暗搓搓地策划:我明天早上五点就起床,悄悄地出门,先躲进公园里,混迹在晨练的大爷大妈中;等新华书店开门了,再混进书店,隐藏在知识的海洋里,让你们谁都找不到我! 我就是不去做产检,我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也没打算生孩子,我不需要做产检。 我命由我不由天,产检也是! 因为车停的位置偏远,他们俩走了好长时间才走到了停车点。 时值黄昏,旁边的仓库大门却是开着的,门前的斜坡路上停着一辆银色的正在卸货的小型货车。路两侧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和拉货用的推车。 在路的尽头,路口两侧的沿街绿化带前,停摆着一熘五花八门的小吃车。 夏黎桐记得,她和孟西岭来的时候街边还没有这些小吃车呢,结果一到晚上竟然全出摊了。 她也有好长时间没吃街边了。 孟西岭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望眼欲穿」这几个字,于是,很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我们去吃点小吃?」 夏黎桐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我不太感兴趣,但可以陪你去看看。」 孟西岭忍笑:「等我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夏黎桐着实买了不少东西,奥迪车的后备箱几乎要塞不下。孟西岭被迫玩起了三维立体版的俄罗斯方块,还是那种即便铺平了一排也不能消除的版本。 当孟西岭弯着腰整理后备箱的时候,夏黎桐一直盯着路边的那一排小吃摊看—— 烤冷面?我不爱吃;臭豆腐?可以浅尝一下;烤面筋?嗯、买一串吃一口吧,剩下的给孟西岭……等等,那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她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粉红色上衣的小女孩,圆滚滚的脑袋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可爱极了,却又让人心疼极了,因为她的双腿是畸形的,只能靠轮椅行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轮椅应该是定制的,符合儿童的身量。 她的爸爸妈妈应该很爱她,还将她的小轮椅染成了浅粉色,上面贴满了闪亮亮的萤光片,在晚霞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她像是坐在了仙女的宝座上。 她本来就是小仙女,不然她的爸爸妈妈怎么会这么的爱她呢? 每一个孩子,无论健康与否、健全与否,无论高矮胖瘦,无论家境贫穷还是富贵,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她也不是一个小残废,她只是不小心把翅膀遗忘在了天堂里。 小女孩的手中还牵着一条蓝色的绳子,绳子的另外一端圈着一条不大点的小奶狗。和小布丁的品种一样,都是小土狗。 小狗挺调皮的,勐地朝前跑了几步。小女孩没抓紧狗绳,绳子一下就从她的手中滑了出去。小狗蹦蹦跳跳的跑上了仓库前方的那条斜坡路。小女孩急得不行,立即推动椅轮去追它,边追边用稚嫩的嗓音喊:「豆豆,你别乱跑呀!」 旁边卖烤冷面的那对夫妻扭脸看了一眼,但由于摊前站着等待的客人,他们也顾不上追,于是丈夫喊了声:「你也别乱跑,注意点安全。」 小女孩还在卖力地推轮椅,追小狗:「我知道!」 夏黎桐一直在盯着他们一家人看,同时在心里想:我还是爱吃烤冷面的,我可以吃一百份……他们那么爱他们的女儿,即便她并不完美,他们也没有抛弃她,还毫无保留地去爱她,他们做出来的烤冷面怎么会不好吃呢? 仓库前面的那条水泥路很长,坡度也不小,小女孩的小狗一路跑到了仓库门口,眼瞧着就要熘进仓库去了,夏黎桐决定去帮助那个小女孩「缉拿」她的狗狗。 然而她才刚迈出一只脚,停在仓库门口的那辆货车忽然动了一下,但是驾驶室中并没有人,两侧的车门洞开,如同带有机翼的滑翔机一般,御风而起,以一种愈来愈快的速度朝着斜坡下方沖了过去,车头正对着追小狗的小女孩。 夏黎桐心急如焚,朝着小女孩冲刺的同时歇斯底里地大喊:「让开!快让开!」 然而有一个人的行动却比她更迅速。 她才刚跑出几步,孟西岭就从她身边沖了出去,直奔那个坐轮椅的小女孩而去。 夏黎桐的脚步一僵,面部肌肉开始发麻,心脏瞬时被揪起,甚至忘却了该怎么唿吸。 孟西岭在和那辆货车赛跑,他抢先一步跑到了小女孩面前,顺势用力地推了一下她的轮椅,把她推出了那辆车的行径轨迹外,然而他自己却来不及撤离。 车头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朝他沖了过来。 夏黎桐在瞬间面无血色,唿吸停止,身体僵硬,并开始抽搐着颤抖。 孟西岭被车撞到了。 附近的人群开始尖叫。 似乎所有人都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那辆货车却奇蹟般地停了下来。 司机成功地追上了车,并跳进了驾驶室,在车头撞击上孟西岭的那一瞬间及时踩下了剎车。 夏黎桐的唿吸也被踩了剎车,就连思绪也跟着一起被剎车了。 她的脑子里面一片混沌。 真实的时间只是度过了几秒,但对她来说,却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几天、几年那样漫长。 直到孟西岭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才恢復了唿吸,深深地、急切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却依旧在颤抖,面部肌肉止不住地抖动、抽搐。 她的心脏似乎已经快从喉咙蹦出来了。 胃部似乎在收缩,胃里面在翻江倒海,她想吐。 肚子、肚子也好疼啊,让她很难受。 那对卖烤冷面的夫妻已经把女孩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并朝着孟西岭跑了过去,看样子是去感谢他。 因为司机的剎车踩的比较及时,所以车头的冲击力大大降低,孟西岭并没有被撞的很严重,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面对那对夫妻的千恩万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反过来安抚了那位受到了惊吓的小女孩几句,然后就快速地朝着夏黎桐小跑了回来。 夏黎桐的心里面勐然窜出来了一股滔天怒火。 她要去找麻烦! 她不仅要去找那个货车司机的麻烦,还要把整个仓库、整个商场的麻烦通通全找一个遍! 然而她又是才迈开脚,就感知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低头一看,双脚中间的地面上聚着一滩淡黄色的水,还有水滴正顺着她的两条腿的内侧往下流。 她有点懵。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会是被吓尿了吧?那也太丢人了……但又感觉不像是尿。 「桐桐!」孟西岭也看到了地上那一滩水,登时大惊失色,立即把她从地上横抱了起来,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把她送上了车。 夏黎桐整个人都是木讷的,直到孟西岭给她系好了安全带,她才抬起眼眸,呆呆地看着他,说了一声:「我害怕。」说完,眼圈就红了,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害怕去医院。 害怕做检查。 害怕生孩子。 她怕自己会生下来一个不健康的孩子,怕自己根本留不住ta。 「不用害怕。」孟西岭握住了她的手,声色温和又笃定地向她保证,「你一定会平安顺遂,孩子也是。」 夏黎桐呜咽着说:「我对ta又不好,我都没做过产检,我还总是说一些不欢迎ta的话,我怕ta会怨我,不和我见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孟西岭:「不会的,你一直很期待ta,连我都能感觉到你的期待,ta就在你的肚子里,离你的心脏那么近,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夏黎桐有些被安慰到了,但还是在哭,却又想为自己找补点什么:「其实我也没有对ta很差吧,我还给ta起了名字呢,我叫ta淘淘,淘气包的淘。」 孟西岭眼尾有些泛红,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温柔笑意:「很可爱的名字,淘淘一定很喜欢。」 第57章 孟西岭不敢耽误一秒钟的时间, 风驰电掣地将夏黎桐送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 夏黎桐已经有了早产迹象。经过一系列的产前检查后,医生发现她的腹中胎儿存在胎位不正和脐带绕颈等现象, 所以建议她选择剖腹产。 但是夏黎桐的腰椎存在先天性的损伤, 幼时还曾做过大型手术,所以无法採用腰部刺穿型的半麻手术方式,只能採取全麻。 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 夏黎桐浑身都在颤抖,又冷又害怕,有种被推进冰窖的感觉。 孟西岭还不能进手术室陪着她,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孤军奋战, 惶恐又委屈——为什么不能让他陪着呢?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孩子。 其他事情她都可以不需要他陪同, 除了生孩子,因为她没有底气独自一人迎接新生命,她觉得自己不配。 新生命是干净的、纯洁的, 而她满身泥污、负债纍纍,怎么能够去玷污ta呢? 她好像也不配去当一个妈妈, 不配拥有一条可爱的新生命…… 夏黎桐忽然很想哭, 很想念小棠。 手术室内寸寸净土,一尘不染;医生和护士们皆身穿青绿色的无菌衣, 脸上戴着口罩, 双手戴着白色的医用手套;天花板上的灯光冷白,圣洁中透露着压迫感。 不知为何,夏黎桐又开始惶恐自己会死在手术台上。 人的生死皆由天定,谁知道她的生死簿是不是终结于今天呢? 其实在五年前她就该死了, 但是小棠替她去死了,让她多苟活了五年,然而她所欠下的债却远没有偿还完, 就算死于难产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或许,她能活下来,但却留不住她的孩子,因为她欠了小棠一条命,老天要是让她一命抵一命也不过分。 她这种人,何德何能,凭什么母子平安呀?对小棠公平么?老天爷但凡长了眼睛,都不会允许她一生顺遂…… 一切准备就绪后,麻醉师先给夏黎桐上了麻药。 用了还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夏黎桐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无边的黑暗席捲了她,像是进入了一场深度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手术室的冰冷天花板,而是花团锦簇的海棠树。 她躺在树下的长椅上,明媚的阳光被海棠树葱郁的树冠揉成了一团团的碎金,一闪一闪地晃了她的眼。 海棠无香,却如烈酒一般令人陶醉。 「你睡醒啦?」 是小棠的声音,声色一如既往的温柔、明艷。 夏黎桐浑身一僵,立即从长椅上坐了起来,惊讶又意外地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身处小时候的孤儿院,四周围的景象和儿时的记忆毫无偏差,就连不远处的滑滑梯都是十几年前常见的那种青蓝色的铁皮滑滑梯,矮墩墩的教学楼的白色墙壁上还用红色的油漆印刷着那个年代常见的标语:【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一切】 时间仿若被定格在了过去的某一个点。 她回到了过去,却是以大人的模样。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了格子罩衣或者小手绢。 小棠也长大了,但容貌看起来却比她小几岁——其实,小棠的实际年龄比她还大上一岁呢。 小棠静静地坐在长椅的另外一端。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梳着马尾辫,脚上穿着一双小白鞋,眼眸如水般清澈温柔,整个人看起来清透极了,仿若一株温滢动人的海棠花。 她白皙又挺翘的鼻尖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孤儿院的老院长奶奶说,这是一颗美人痣,只有美人才会有。 老奶奶说的没错呀,小棠确实是一个标准的美人,从小美到大。 但是呀、红颜薄命…… 她善良地给予了她友情,但是她却把她害死了。 对小棠的思念和愧疚感瞬间瀰漫了夏黎桐的心扉,她的眼眶勐然一酸,瞬间泪如雨下,呜咽着对小棠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棠很温柔地朝着她笑了一下:「没关系呀小桐,没关系的。」她还朝着她坐了过来,坐到了她身边,抬起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不要哭了,你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 夏黎桐却越发崩溃,哭着对小棠说:「我根本没有准备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好妈妈,我觉得我不配去当妈妈,我做过好多好多错事,我会受到惩罚的……」 「怎么会呢?」小棠握住了她的手,和煦又认真地对她说,「你一直是个很勇敢的人,比我勇敢的多;你也没有做过错事,你很美好、很善良,你只是太自责了,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你的错。」 小棠的手异常冰凉,毫无温度,但夏黎桐还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像是个年幼的孩子一样没有理智地嚎啕大哭:「是我的错,我把你害死了、我把你害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小棠无奈一笑:「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呀。我们发过誓的,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在这棵树下。」她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们三个当年的诺言,「小棠、小树和小桐,一定一定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当年,稚嫩的他们为了表明决心,还特意连着用了两个「一定」。 话音落后,小棠又张开了另外一只手,白皙柔软的手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片翠绿色的三叶草子。 夏黎桐记得这株三叶草,是老院长奶奶在她离开孤儿院之前送给她的礼物。奶奶还说,有三片叶子的小草代表着幸运,她可以和她的好朋友们一起分享幸运,于是,她就把小草的三片叶子全部摘了下来,分给了小棠和小树一人一片。 在她离开孤儿院的前一天傍晚,他们三个在海棠树下发誓的时候,手心里都紧紧地攥着三叶草的叶片,就好像这片小小的叶子可以见证、记录他们的决心和誓言。 看到小棠手掌心中的那片叶子后,夏黎桐的眼泪再度涌出了眼眶。她痛苦地哭泣着、哽咽着:「我的叶子、丢了……」 被几个坏孩子抢走了,扔进了下水道里。 没人喜欢一个小瘸子。 她小时候总是被欺负。 妈妈给了她一个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小玻璃瓶子,刚好可以保存她的小叶子。 那天下午,她偷偷地从家里熘了出去,想去小区门口接孟西岭放学,结果遇到了几个坏孩子,他们骂她、打她,还抢走了她挂在脖子上的小瓶子,踩碎了,一脚踢进了下水道里。 他们的誓言和幸运,也一起被踢进了下水道里。 或许,从她失去那片叶子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们的结局。 「对不起……」夏黎桐愧疚感浓厚,再一次地哭着向小棠道歉,「我总是辜负你们两个。」 然而,小棠却说:「没关系的,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找回那片叶子的。」 夏黎桐慌张又急切地追问:「我要是找不回来呢?」 小棠:「那也没关系的,我会一直在海棠树下等你,但是,希望你不要提前来,你和小树都不要提前来,我想看到你们白髮苍苍的样子。」 头顶的天空忽然没有那么明媚了。 一束格格不入的白光刺破了苍穹。 夏黎桐预感到了离别,勐然抓紧了小棠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小棠、小棠,我不想和你说再见,我、我真的好想你呀,我想让你活过来,我想让你好好活着……我想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小棠轻轻地嘆了口气:「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只不过、我不能在你身边。」随后,她又很认真地对她说了一句,「小桐,你一定要宽恕自己呀,不是你的错,不怪你的,真的不怪你。」 「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小棠!小棠!」夏黎桐惊慌失措地去抓她的手,然而却抓不住,什么都抓不住。 小棠的身体在变透明,身下的长椅在变透明,就连那棵高大的海棠树也在变透明。 她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她崩溃地哭喊着、哀求着希望小棠能够留下来,然而却无济于事。 她留不住小棠,就像她留不住时光。 年少时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他们三个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株三叶草再也凑不齐了。 海棠树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夏黎桐听到小棠对她说了一句:「你一定会是个好妈妈。」然后,她睁开了眼睛,视线依然是模煳的,脸颊上带着湿润感。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脑子里面一片混沌,任何记忆片段都没有,只记住了小棠还有孤儿院里面的那棵海棠树。 她刚才和小棠见了一面,很真实地见了一面,却她没能留下小棠,小棠还是消失了……眼眶一热,她再度泪眼模煳了起来。 「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怎么还有人?夏黎桐立即循声看去,目光隔着一层眼泪,看到了一个穿青蓝色无菌服的女医生,但她对这个女大夫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周围的一切也都令她感到陌生。 这里、好像是手术室? 她怎么会在手术室? 她生病了么?什么病?会死么? 她真的想开口问一问眼前的这个女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她的嘴巴像是被人用针缝上了一样。 她还很晕,浑身无力,甚至连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女医生却单方面地宣布了她的状态:「醒了。」又说了句,「第一次见全麻过程中哭得这么惨的,真是稀罕了。」 夏黎桐还是一脸懵,泪眼汪汪地盯着医生——全麻?什么全麻?我怎么就到了全麻这一步了?我刚才见到了小棠,是因为我也要死了么?我还不能死,我还没给小棠报仇呢…… 女医生看出了她的茫然,解释了句:「全麻后可能会出现记忆缺失的情况,正常的啊,暂时性的,麻药劲彻底消失后就好了。」 夏黎桐:「……」 那我到底为什么要全麻呀? 紧接着,她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好像,是个孕妇呀。 是淘淘对么? 她下意识想抬手,想去摸自己的肚子,然而却没能将胳膊抬起来。 这时,那位女医生又说了句:「是个儿子啊。早产体重偏低,体温调节能力不好,抵抗力也差,需要进保温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夏黎桐很是焦急,想追问一下她儿什么时候能从保温箱里面出来,然而却开不了口。 直到被推出了手术室,她的脑袋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夏秋白和孟利嵩早就赶到了医院,和孟西岭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待着。 夏黎桐一从手术室里面被推出来,孟西岭就跑了过去,来到了移动推床的一侧,一边跟着床走一边担忧地弯下腰喊了她一声:「桐桐?」 夏黎桐还是说不出来话,但给了他一个回应的眼神,目光疲惫又睏倦。 夏秋白和孟利嵩一起站在了推床的另外一侧,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这家医院的手术室和住院部还不在一栋大楼里,需要经过一条连接着两栋楼梯的走廊。 这还是一条开放式走廊。夏黎桐被推出来之后才发现天色竟然都已经黑透了,夜幕上的月影沉寂,空气静悄悄的,大概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显而易见,这场手术的时间应该不短。 有料峭的夜风穿廊而过,孟西岭用自己的外套护住了夏黎桐的头脸。 妇产科的病房设计的特别温暖,以浅粉色和白色为基本色调,床头的灯光则是温柔的暖黄色。 到了病房后没过多久,夏黎桐就又睡着了。 她真的很累、很困,体内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像是被透支了似的,累到连一场梦都没有做。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桐桐?」 孟西岭的声音从病床边传了过来,夏黎桐下意识地扭脸看了过去。 麻药劲儿已经过了,她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全麻手术,一下子就急了起来:「淘淘呢?」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被肚子上的刀口疼到了。 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孟西岭赶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俯身弯腰,温声安抚她:「放心,淘淘没事,等体重合格后我们就能把他抱回来了。」 夏黎桐急切追问:「除了体重呢?有其他问题吗?」 孟西岭:「放心,没有。」 夏黎桐长舒一口气,又问:「几斤才算是合格?他现在多少斤?」 孟西岭:「淘淘现在刚满四斤,再长一斤就好了。」其实他没说实话,淘淘才三斤八两,还差二两才到四斤。 夏黎桐也没有概念,一斤听起来不多,但谁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够一斤啊?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的孩子? 她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孩子,都没能看一眼呢。 夏黎桐的眼圈又红了,心里难受又委屈,呜咽着问孟西岭:「你见到他了么?」 孟西岭立即说:「有照片,还有视频。」他迅速拿出了自己手机,打开了相册,「护士帮忙拍的,很可爱。」 夏黎桐迫不及待地抓走了孟西岭的手机,贪婪地盯着屏幕看了起来。 越看,眉毛拧得越厉害,满心都是问号:这真是我生的???一点都不可爱…… 视频中的小傢伙瘦瘦的、小小的,皮肤仅有薄薄的一层,都能清楚地看到交错纵横的蓝红色血管,像是个可怜巴巴的小老头。 应、应该,会长开的吧? 反正、她多少是有一点点嫌弃的。 孟西岭却满含期待地问了句:「是不是很可爱?」 夏黎桐:「……」 啊,那你要让我昧着良心说,我也可以说是。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努力地拼凑出了一点母爱:「是、是吧。」 孟西岭又笑着说了句:「夏阿姨说跟你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夏黎桐:「……」 诽谤啊! 诽谤! 她忽然就有点儿生气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这么丑,她把淘淘的所有照片和视频全部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用微信给祁俊树发了过去,不死心地问:【和我像么?】其实也有一点点炫耀和显摆的成分。她也只能和小树分享喜悦了。 祁俊树显然相当震惊:【卧槽?你生的?】 夏黎桐很是得意:【那不然呢?】又继续追问:【和我像么?不太像吧?像孟西岭,我比他们好看一点。】 祁俊树:【不像。】 夏黎桐长舒一口气,心想:我就说吧,我没那么丑。 紧接着,祁俊树又发了一条:【是和你一模一样。】 夏黎桐:【……】 我坐完月子就去整容! 第58章 淘淘在保温箱里面住了两周多才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 毫不夸张地说, 夏黎桐第一次抱儿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发晕, 双臂发僵, 紧张激动又不知所措,像是只能在手机上刷偶像照片和视频的粉丝突然见到了真人, 还把真人抱在了怀里。 这感觉、有点儿奇妙。 还有点陌生。 因为她们母子俩吧、是真的不太熟…… 直到在月子中心住上了几天之后, 她们俩的母子情才一点点地建立了起来。 月子中心有专业的月嫂全天候的照顾小孩, 还会传授给新手爸妈一些育儿知识。刚开始的时候,夏黎桐学知识还学的挺认真,但也只认真了一天而已,到了第一天就开始摆烂, 因为她发现孟西岭学得也挺认真,那她就没必要学了。 会的越多,干的越多,照顾孩子又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再说了,孩子是她怀的,是她在肚子上开了一刀生出来的, 过去的那几个月受苦受累受疼的人都是她, 凭什么还要让她学习怎么照顾孩子?这合理么?完全不合理!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而且,她觉得孟西岭这个人好像还挺享受照顾孩子的时光和乐趣;孟叔叔好像也挺喜欢带孙子, 裤兜里随时揣着工作记录本和钢笔,记录孙子的日程和注意事项。 既然都已经有人抢着干活了, 她何必要夺人所爱呢?她只需要享受生活就行了。 但她也没有彻底摆烂。 月子中心里面还开设了产妇美容、修復、瑜伽课程和陶冶情操的手工课。一到上课的时间, 夏黎桐超级积极,不用人提醒自己就跑过去了。也没人要求她必须去当一个无私付出的母亲,母爱更不能成为她的道德枷锁, 所以,她的整个月子都是在吃喝玩乐中度过的,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无论孟西岭送她什么东西,她也都是照单全收,不会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和推辞,反正不要白不要。其中有一对羊脂玉手镯和翡翠戒指她是熟悉的,曾经见过,在罗怡初的画像中——被她烧了的那副——虽然她从来就没打算过和孟西岭结婚,但这些东西她必须要,她要给自己儿子留着。 在离开月子中心之前,他们两人以及两人的父母坐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孟西岭希望她在出月子之后能和孩子一起搬去他的家里住,方便他照顾她们母子。夏黎桐本以为她妈一定会反对孟西岭,但谁知道,她不仅没反对,还大力支持。 既然如此,那她更没理由投反对票了,不然谁照顾孩子?她自己么?想的美! 在淘淘四十一天的时候,夏黎桐离开了月子中心,先和孟西岭一起抱着孩子去医院做了新生儿体检,得到了淘淘是一个健康的小宝宝的结果,然后才安心地回了家。 到家了也没什么事儿干,孩子一饿就要餵奶。 餵奶是唯一一件夏黎桐必须亲自上阵的事情,因为淘淘是早产儿,医生建议最好母乳餵养,还能增加母子之间的亲密关系。 比起刚出生时的小老头样子,现在的淘淘胖了不少,看起来白嫩嫩、肉嘟嘟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奶香味,像是个糯唧唧的小奶包,可爱极了。 每次抱着孩子餵奶的时候,夏黎桐总是想去亲他的小脸蛋,却又不能亲,医生说婴幼儿的抵抗力差,尤其是早产儿,成年人随便亲孩子的头脸会引发疾病。 要等到四个月的时候才能亲。 所以夏黎桐只能隔空亲,边努力地亲空气边在心里想:我儿真好看呀,我儿真听话呀,我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宝宝! 小宝宝吃饱喝足后就睡着了。 夏黎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了床上,却还是捨不得离开,盘着腿坐在一边面带微笑地盯着看,越看越喜欢。 小布丁带着花狸子和皎皎跳上了床,也凑到了淘淘身边,不碰他也不摸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他的身边窝着,像是在守护他一样。 它们三个也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宝宝。 卧室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夏黎桐抬头看了一眼。 夏秋白走进了卧室,并反手关上了门,还轻轻地上了锁。 夏黎桐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问了句:「有事?」 夏秋白朝着床走了过来:「没事找你干嘛?」看到床上窝着的三只小傢伙后,她不贊成地蹙起了眉头,「老人都说家里有小孩的话不能养宠物,对小孩不好,你还让它们几个凑这么近。」 夏黎桐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回了句:「等我年纪大了,我也天天胡说八道。」 夏秋白:「……」 夏黎桐又没好气地说了句:「我们家的小猫小狗们又不脏,都打过疫苗的,而它们都可乖了,从来不主动碰淘淘。论资排辈的话淘淘还得喊它们一声哥哥姐姐呢。哥哥姐姐们能同意他来这个家就不错了,还能轮到他挑哥哥姐姐的理?」 夏秋白嘆了口气:「随你便吧,我也管不了你!」话虽这么说着,她却侧着身子坐到了床边。 夏黎桐:「你到底有什么事?」 夏秋白看了一眼正在奋力吸奶地小外孙,又嘆了口气:「我才四十多一点,就当姥姥了。」 夏黎桐:「……」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夏秋白又说:「我是一十出头生的孩子,你也是一十出头生的孩子,咱们家的人呀,天生命薄。」 夏黎桐微微蹙眉,有点儿茫然:「什么意思呀?」其实她听出来了她妈话里有话,就是没听懂里面那层话的含义。 夏秋白却不置可否,而是反问了一句:「孩子的大名起好了么?」 夏黎桐:「还没呢。」她低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儿子,「想了好多个,不知道选哪个好。」 夏秋白:「跟谁姓啊?」 夏黎桐无语:「那肯定是跟我姓啊,我生的孩子,户口要上到我这里。」 夏秋白突然怒不可遏,恨铁不成干地质问夏黎桐:「然后呢?你九月份就要去上学,孩子也能跟着你去?你又不和孟西岭结婚,却又争着要孩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天天死守着一个孩子吧!」 她的这些话就像是无情的巴掌一样,一下接一下地往夏黎桐的脸上扇,直接把她从梦里扇醒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过得实在是太舒坦了,舒坦到忘记了自己还有债没还完、还有路没走完。 她还没有给小棠讨回一个公道呢,那些害死她的兇手们依旧逍遥法外,一个都没有被绳之以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她把小棠害得那么惨,怎么可以享受人生呢?又有什么资格去享受天伦之乐呢? 更何况,谁能保证那个幕后真兇不会伤害她的儿子呢?自始至终,那个人的目标都是她夏黎桐吧?只不过是小棠替她去死了。 她不能再连累自己的儿子。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儿子留在自己身边。 或者说,她不能留在儿子身边。 夏秋白不晓得这么多事情,她知道自己女儿的前途最重要:「无论这个孩子跟不跟你姓,他都是你的孩子,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一个孩子断了自己的后路,你能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恋爱、再也不结婚了么?你才一十出头,人生还有大把的可能,你不能煳涂呀。你把孩子给孟西岭,你让孟西岭养他,跟孟西岭姓,那这个孩子就是他的负担、」 夏黎桐突然有些生气:「淘淘不是负担!」 夏秋白无奈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爱淘淘,但我更在乎你呀,你才是我女儿。你要是让淘淘跟了你的姓、上了你的户口,有几个外人能看出来淘淘是孟西岭的孩子?时间一长所有人都会认定孩子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和孟西岭一点关系都没有。万一过几年之后他翻脸不认帐了,或者说想和其他女人结婚了,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到时候淘淘就变成私生子了!你就应该直接把孩子塞给孟西岭,让他养,让孩子从小就在孟家长大,让全世界都知道孟西岭有个儿子,你看哪个女人敢随便跟他。」 夏黎桐咬住了下唇,终于明白了自己妈的意思:少计较姓氏和户口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自己的未来和孩子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学业绝对不能中断,更不能当一个不学无术的单亲母亲,这样的话淘淘以后都可能看不起她。 人所接受的教育越多、越高等,就越能跳出世俗的枷锁,越自由。 思想是有力量的,眼界和格局则决定了个人能力,所以她必须去读书,不然她怎么才把自己磨成一把锋利的刀?她有预感,那个幕后真兇,一定不简单,不然怎么能够连陆靖这种人都能控制呢?如果不能与他匹敌,该怎么给小棠报仇? 而且她只办理了一个学期的休学,今年九月份就要重新回到美国上课,不可能带着淘淘一起去,只能让孟西岭单独抚养淘淘。 怎么能够确保淘淘的利益呢?怎么才能够让孟西岭一心一意地对淘淘好呢? 让淘淘跟他的姓。 这样一来,相当于直接昭告天下孟西岭有个儿子,他以后再想结婚就难了,最起码别想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了。就算真的有女人愿意跟他,她夏黎桐也不会同意,她才不会允许淘淘有后妈呢,更不允许有别的小孩来分割淘淘本该拥有的一切。 但是她却没办法一直陪在淘淘身边了。 她的路太长、太难走了,不能带着儿子一起涉险。 随后,她忽然又想到了生孩子那天躺在手术台上坐的那场梦——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境。 她宁可相信是小棠入了梦,是小棠来见她了。 在那个交错着的时间和空间里,小棠说她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夏黎桐的眼眶莫名一热,垂下了眼眸,看了儿子一眼。 她是个好妈妈么?她不确定。 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真的很爱淘淘。 她把心里面的那点所剩不多的温柔和善意全部给了他。 「我真的很爱他。」夏黎桐对自己的母亲说。 夏秋白轻嘆口气:「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女人不应该被母爱绑架,尤其是在最好的青春年华。」 夏黎桐抬眸,眼眶微红,心疼地看着自己母亲:「你后悔了么?后悔生了我?」 夏秋白无奈一笑:「怎么会?我从来没后悔过。」她又嘆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你把我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太苦了。」 其实夏黎桐现在所走的这条路也不轻松,但母亲的话还是令她感到了幸福。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妈妈手中的那把伞,只会向她倾斜,宁可自己淋着,也要帮她遮风挡雨。 …… 夏黎桐最终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劝说,让淘淘跟了孟西岭的姓。 他们给淘淘起名「孟徐行」,取自苏轼的《定风波》。 他们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乐观、悠然且勇敢的孩子: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们还想将淘淘的长成过程全部记录下来,拍完满月照去拍两个月照,拍完两个月照紧接着又去拍百天照,可是给淘淘小朋友忙坏了,每天只有努力喝奶才能把这些辛苦补回来。 拍百天照的过程中,为了让淘淘露出笑容,夏黎桐和孟西岭一直蹲在地上拿着玩具逗他笑。 一套服装拍完,孟西岭去给孩子换衣服,夏黎桐赶忙抽空坐在凳子上歇了一会儿。 逗孩子一乐,也不比逗美人一笑简单到哪里去。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夏黎桐拿起看了一眼,是小树给她发来的微信:【苗绘的飞机落地了。】 夏黎桐一愣,这才想起来苗绘今天回国,惭愧又懊恼:【对不起,我给忘了,今天淘淘百天,我和孟西岭带着他来拍照了。】 祁俊树:【没事,我自己来接她就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夏黎桐还是很愧疚,想努力补救:【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周燃。】 祁俊树:【不用,我自己也能行,你多陪陪淘淘吧,他需要你。】 夏黎桐的鼻根一酸,眼眶红了——自从生了淘淘之后,她好像变成了泪失禁体质,动不动就想哭——小树还是把她当好朋友的,不然他不会那么关心她的淘淘。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周燃那边真的不需要我么?】 祁俊树:【真的不需要,他没那么难对付,有苗绘就够了。】把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他就将手机揣进了外套兜里,同时看向了机场的出站口。 他就站在出站口外。 没过多久,苗绘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一年未见,苗绘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还剪了一个齐刘海儿,化了淡淡的妆,身上穿着一条修身款的黑色卫衣裙,脚踩白色运动鞋,肩头挎着一个牛皮包,手里拉着一个白色的大行李箱。 她看起来比之前成熟了许多,也洋气了许多。 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位身穿白衬衫和浅灰色西服裤的男人,年龄看起来比苗绘大一些,一十五六岁左右,五官虽然并不出众,但是身型极为挺拔,气质相当卓越,举手投足间的气场足以掩盖他五官中的不完美。 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正在和苗绘有说有笑地并肩而行,左臂上搭着西服外套,右手中拉着一个黑色的商务箱。 祁俊树立即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迅速将戴在手腕上的鸡血藤手镯摘了下来,塞进了兜里。 苗绘并没有只顾着和这个男人说话,时不时地朝着等候在出站口外的人群中扫一眼,看到祁俊树后,她立即朝他挥了挥手臂,瞬间把身边的男人抛之脑后,激动地拉着箱子朝他跑了过去。 男人有些失落,不甘心地看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只犹豫了一瞬,便加快了脚步,追了过去。 苗绘满心都是欢喜,她想冲进祁俊树的怀里,想和他拥抱。然而当她奔跑到他面前时,才发现他比自己期待中的要冷静许多。 他也丝毫没有想要和自己拥抱的表现。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小桐有点儿事,没能来接你,就让我来了。」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苗绘满心的欢喜尽数被熄灭了。 小桐没来,他才来了? 小桐要是能来,他是不是就不来了?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手腕,发现她送给他的那只手镯不见了…… 这时,那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忽然走到了苗绘身边,先看了祁俊树一眼,然后递给了苗绘一张名片:「实习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我随时欢迎你。」 苗绘愣了一下,连忙接过了名片,虽然现在的她丝毫没有那个心情去考虑实习的事情,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了声:「好的,谢谢你。」 男人笑了一下:「不客气。」他又看了祁俊树一眼,很是好奇地问了句,「这位是?男朋友?」 不等苗绘开口,祁俊树就斩钉截铁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您别误会,就是普通朋友。」 他特意用上了「您」这个敬语,对这个男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奉承和尊重。 男人很受用,眼神瞬间变得和煦了起来,朝着祁俊树歉然一笑:「抱歉,是我误会了。」随后,他又看向了苗绘,态度极为诚恳地开口,「希望苗小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时刻等待着你的答覆。」说完,他便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 苗绘并没有对此感到激动或者惊喜,虽然,这真的是一次很好的实习机会,但是她现在并没有这份心情去享受这份喜悦……祁俊树刚才是在竭力地向对方澄清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他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确实也是这样,只是朋友。他并没有向她表明过除了友情之外的任何心迹,一切都只是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可是、如果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的话,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呢?为什么要给她钱,供她上学、读书呢? 他对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他是谁呀?」等男人走远了之后,祁俊树才开口询问苗绘。 苗绘抿了抿唇,把手中的名片递给了祁俊树:「我的一位学长,不过已经毕业好多年了。」 「飞机上认识的?」祁俊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纯黑色的小卡片正中央印着几个烫金字体:【恆沖科技】 卡片另外一面,印着男人的名字和职位:【乔越安,董事长】 苗绘点了点头:「嗯。」又略带羞赧地说了句,「我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舱呢。」其实她没打算暑假回国,因为机票太贵了——她的父母离了婚,她不想给她妈增添生活负担——但是夏黎桐却坚持让她回来,还给她买了头等舱的机票,简直是盛情难却,她只好遵从。 祁俊树又问:「这是他的公司?邀请你去实习?」 苗绘有点不好意思:「嗯,他说他正在创业阶段,公司需要储备人才,但我还没毕业呢,那里算得上是人才……」 祁俊树却问了句:「他是独立创业么?还是和其他人一起?没有女朋友?」 苗绘:「应该是独立创业,他刚才在飞机上的时候还跟我吐槽父母催婚的事情。」她又忍不住和祁俊树分享了一点八卦,「他家里条件应该挺好的,还是独生子,他爸妈想抓他去联姻呢,他觉得这样做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坚决不同意。他说他只想找一个温柔可爱的妻子,不想找个合作伙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祁俊树明白了什么——他不想被强势的父母束缚,他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但他却没说那么多,只是对苗绘说:「既然他是自己创业,家里条件还那么好,说明他个人应该挺有话语权,让你去实习你就去,他既然看好你,就不会亏待你,而且毕业后找工作的话有经验总比没经验强,你别耽误这个机会。」说不定还是一个能够一举跨越阶级的好机会。 苗绘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对于一个尚未大学毕业的学生来说,实习的机会确实弥足珍贵,以后找工作的话实习经验也是加分项。 「那好吧。」苗绘说,「我听你的。」 祁俊树把名片还给了她妈,顺便从她手中接了过了行李箱:「走吧,我请你吃饭,给你接风。」 苗绘扬起了唇角:「那就谢谢你啦。」随后,她又好奇地问了一句:「小桐是什么时候回得国?她今天怎么没来?」 祁俊树言简意赅:「她家里有点事。」 苗绘也没有多问:「哦。」 离开机场后,祁俊树带着苗绘打了一辆计程车。前往饭店的路上,祁俊树几乎没怎么说话。其实苗绘很希望他能够对自己说些什么,毕竟,一年都没有见了,她真的很想他,但是,他似乎一点也不想她,没什么特别的话想要对她说……她有些失落、难过,却又总是自我安慰:他本来就是这种沉默少言的人啊,不说话才是正常的。 不过在即将下车的时候,她看到祁俊树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来了那只鸡血藤手镯,套在了手腕上。她内心的失落和难过在瞬间一扫而光,窃喜着抿住了双唇——他应该,是有一点点地喜欢她的吧? 到了饭店之后,苗绘又惊讶地发现祁俊树竟然订了一间豪华的包间,但是这顿饭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还给她点了好多菜,多到根本吃不完。 这让她感觉自己备受重视。 祁俊树名义上说是给她接风洗尘,但是在这顿饭的最后,却言辞恳切地对她说了一句:「小绘,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能帮我一次。」 苗绘怔了怔,紧张地屏住了唿吸。 他还是第一次喊她「小绘」。 也是第一次请求她帮忙。 她怎么能够忍心拒绝他呢? 苗绘立即坐直了身体,认真又严肃地看着祁俊树,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你说吧,我一定会帮你!」 第59章 七月下旬, 东辅进入了汛期。 已经入了夜,窗外却不断地电闪雷鸣,吓得淘淘一直哭, 夏黎桐和孟西岭一起闹了好久才把小傢伙哄睡着, 然而他们两个却依旧是睡意全无。 夏黎桐至今为止依旧是和孟西岭分房睡,淘淘晚上归爸爸。把孩子哄睡着之后, 夏黎桐就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了。然而在临走前, 孟西岭却忽然问了她一句:「你有心事?」 夏黎桐一愣, 反问:「我有么?」 孟西岭:「感觉像是。」他说,「你好像有些焦虑。」 夏黎桐:「……」 她不得不承认,孟西岭还真挺了解她的。 然而她的回答却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少摆出一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嘴脸。」 她一点也不需要他的关心。 她早就不是那个屁颠屁颠地巴结讨好他的小傻子了。 如果不是因为淘淘,她也绝对不会再和他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孟西岭:「……」 其实,他只是想帮她分担一些压力。 但是她现在依旧很牴触他。 夏黎桐也没有给孟西岭再次开口的机会,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还将房门反锁上了。 她有着自己的世界, 不允许任何人闯入。 突然间, 窗外再次闪过了一道刺目银光, 紧接着, 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 夏黎桐越发焦虑不安了起来……现在雨下得那么大,也不知道小树和苗绘那里是什么情况。 她迅速拿出了手机,给祁俊树发了一条微信:【进展怎么样?苗绘还好么?】 祁俊树回得很快:【还在等。】 夏黎桐蹙眉,难以置信:【都这么晚了周燃还没从公司出来?】 祁俊树:【周公子早就浪子回头了。人家现在可是发奋图强的家族继承人,废寝忘食是常态。】 夏黎桐听出来了祁俊树是在反讽, 但心头还是勐然窜出了一股滔天怒火:【他凭什么浪子回头?】 她平生最讨厌的一个词就是「浪子回头」。 浪子凭什么可以回头?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回得了头么?他的回头之路上铺满了受害人的尸体和血泪。 到底是多么的恶毒的人,才能想出「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种褒奖浪子的词彙呢?他从一个坏人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就是难能可贵的高尚品质了?那些被他伤害、被他糟蹋、被他欺辱霸凌的受害者呢?她们做错了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金不换」就能无视她们所承受的痛苦了?她们凭什么要成为施暴者人生之路上的牺牲品? 浪子不可以回头,施暴者更不可以。 【他没有资格回头。】 深夜的地下车库空旷阴森, 祁俊树正准备回復夏黎桐的消息,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是周燃。 周燃将头髮剪成了板寸,寓意着从头开始。穿搭也比以前正经了许多,抛弃掉了玩世不恭的摇滚嘻哈风格,该换成了沉熟稳重的西装革履。 此时此刻,他身穿白衬衫,打着灰色领带,黑色西服裤配黑色皮鞋,左臂上搭着西服外套,右手中拿着车钥匙。 工作了一整整天,他的神色中充满了倦意,步伐也有些虚浮。 领带像是紧箍似的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让疲惫的他越发唿吸困难。 他抬起了拿钥匙的右手,用力地往下扯了扯领带,顺势把衬衫最上方的那颗纽扣解开了,同时在心里骂了句:也不知道是那个操蛋玩意儿发明了衬衫和领带这种要人命的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车库里的照明灯在一瞬间尽数熄灭了,就连监控也随之而停。 黑暗骤降,周燃的脚步勐然一顿,身体也跟着僵硬了一瞬,扯领带的右手茫然又无措地举在了胸前。 偌大的地下车库内没有任何光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周燃猜测,很有可能是外面的暴雨毁坏了车库的电路。 一时半会儿肯定抢修不好。 他有些恐惧黑暗,不敢再朝前走,紧张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喊了声:「有、有人么?」 回答他的只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冰冷阴风和自己的回音。 「真他妈的点背!」周燃气急败坏地咒骂,正准备拿出手机照明的时候,左边的墙壁上忽然亮起了一片光。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瞬间面无血色。 黑暗中,那面平整的白色墙壁犹如影院内的屏幕一般,完美的承载了不知从何处投射过来的光影。 那不是一张静态的影像,而是一段动态的视频。 是他一年多以前在酒吧被几个男人侵犯的视频。 紧接着,他右侧的墙壁上也被投放出了这段视频,继而是天花板上和脚踩的地面上…… 他被这段不堪入目的视频包围了,像是一只被抓入牢笼、无处可逃的鸽子。 那段绝望又屈辱的回忆和经歷再度重现,痛苦叠加,人格和尊严再度被碾压,周燃的心理防线在瞬间溃不成军。 他先是惊慌失措、崩溃羞耻,继而是恼羞成怒,怒不可遏、撕心裂肺地冲着空旷的车库歇斯底里地咆哮:「谁?是谁?出来!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也会愤怒呀。」 女孩的笑声和讽刺之语从不远处传来,周燃越发愤怒地咆哮:「谁?」然而当他看清女孩的容貌之后,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女孩的身形窈窕、纤细;乌黑的长髮扎成了马尾,在脑后高高束起;眉宇十分精緻,明艷却不俗气,清秀莹润的仿若一株纯洁的海棠花。 她的白皙挺巧的鼻尖上,长着一颗黑色的小痣。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染了红色血迹的连衣裙。 她眼眸漆黑,目光含笑,一步步地朝着他逼近,笑吟吟地说:「五年了,你欠我的,也该还回来了。」 周燃的面色在瞬间惨白如纸……她来索命了、苏七棠来找我索命了。 周家人笃信鬼神,周燃更是心里有鬼,几乎要被吓哭,双唇更是颤抖不已:「不、不是我!不、不是我!和我没关系!真的和我没关系!」他一边冲着「女鬼」求饶,一边不断地往后退,却因为腿抖而跌坐在了地上,努力起了几下却没能起来,不停地摔跤,最后只好手脚并用地坐在地上往后退。 「苏七棠」再度盈盈一笑:「怎么没有你呢?我见到陆靖了,他告诉我了,只剩你没有下来了。」 周燃的身体抖如筛糠,冷汗直流,内心越发惶恐惊惧……陆靖死了、陆靖下地狱了、轮到我了、现在轮到我了、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他一边摇头一边惊恐大喊:「不!不是!不是!不是只剩我了!不是只有我!」他一边喊,一边坐在地上用脚往后蹬,突然间,他的手掌压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照片——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倒在了血泊中,搭在腹部的右手中握着一把蝴蝶-刀,放在地上的左手手腕上被割开了一条深刻的刀口。 「苏七棠」再度开了口,语气阴沉,满含怨怒:「是你们,给了我这把刀!」 「不是我的刀!不是我的刀!」周燃颤抖着、惊恐着、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喊,「是傅庭旭的刀!一定是傅庭旭的刀!是傅庭旭杀了你,是傅庭旭逼我干的!和我没关系!是傅庭旭!」 …… 一直到凌晨两点,夏黎桐也没等到祁俊树的回覆,发微信不回,打电话还不接,令她越发的焦虑了起来。 窗外的雨势渐小,最终停息,夜色越发的静谧了起来。 万籁俱寂之中,夏黎桐忽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不是错觉,她很肯定是淘淘在哭。 小傢伙该喝夜奶了。 过不多时,哭声就没有了,显然是已经吃上了。 夏黎桐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去干点什么缓解焦虑才行,不然实在是太难受了,总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帮不上一点忙。于是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拖鞋,离开了房间。 孟西岭的房间关着门,有微光从门缝中透出。 夏黎桐悄悄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了手,无声无息地将房门推开了一条小缝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孟西岭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因为他正抱着孩子餵奶呢。 淘淘这孩子还有个怪癖,喜欢「动态」喝奶,也就是说,谁抱着他餵奶,谁就必须当一个漫步者,需要来回不停地在房间里兜圈子才行,不然就哭给你看。 夏黎桐靠在了门框上,暗中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 在暖黄色的灯光中,孟西岭身穿黑色的居家短袖,灰色运动裤,一只手抱着身穿蓝白色睡衣的淘淘,一只手拖着奶瓶,一边在房间内来回兜圈子一边给孩子餵奶。 他的身形挺拔,手臂修长,小小的淘淘在他的怀中像是个白糯糯的迷你挂件。 半夜餵奶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挺磨人的事情,不分男女。孟西岭满脸都是疲惫,头髮还有些乱糟糟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沧桑」。 夏黎桐感觉他只是带了三个月的孩子,却仿若老了十岁,同时又有点庆幸:幸好我不用半夜起来餵奶,不然变老的就该是我了。 淘淘这个小傢伙还挺能吃的,没过多久,一瓶奶就喝光了,却没满足,小嘴巴一张,又开始哇哇地哭,露出了上下两排光秃秃的肉牙床。 孟西岭都懵了,难以置信地盯着怀中的儿子:「没喝够?」 回答他的只有哭声,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那种。 孟西岭嘆了口气,一边抱着孩子朝着靠墙边的吧檯走一边说:「小小年纪吃的倒是不少。」 夏黎桐:「……」 合着你在背地里就是这么跟我儿子说话的? 生气了! 孟西岭又从小冰箱里拿出来了一小袋母乳,倒奶瓶里加热了一下,继续餵孩子喝奶。 结果,这次淘淘只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喝饱了。 孟西岭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儿子:「差这两口么?」 淘淘小朋友很高冷,压根儿不回答他爸的问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爸,吃饱喝足就闭眼睡觉。 孟西岭无奈一笑,感觉这孩子真挺像他妈,折腾人一整套。 随后,他继续抱着孩子在屋子里面熘达——这孩子像是有重力感应器,要是不等他睡熟后再放下,必定会哭醒。 从阳台返回往卧室里面走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躲藏在门口悄悄往里面看的人。 孟西岭突然有些想笑: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对视的那一刻,夏黎桐略有一些尴尬,下意识地想逃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跑,跑了就太丢人了,再说了,她可是来视察工作的,为什么要跑? 她挺直了腰杆,摆出了一副倨傲的嘴脸,理直气壮地推开了房门。 孟西岭忍着笑意,小声询问她:「有事?」 怕吵到淘淘睡觉,夏黎桐也只能小声回答:「我刚才是在暗中观察你的带孩子工作。」 言外之意:我可没有偷看你,你可别多想。 孟西岭很配合她,一本正经地询问:「审查结果如何?」 夏黎桐眉头一拧,不高兴地说:「言辞犀利,态度恶劣,严重地伤害了我儿的自尊心!」 孟西岭都觉得委屈了:「我什么时候态度恶劣了?」 夏黎桐有理有据,立即学着他刚才的口味和表情说道:「小小年纪的吃的倒是不少。」 孟西岭:「……」 无话可说。 夏黎桐一脸严肃地告诫他:「以后不许对我儿说这种话,不然该吓得他不敢吃饭了。」 孟西岭:「……」 打死他他都不信淘淘这小傢伙能被吓到不敢吃饭,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一定是先把奶喝完再开始害怕。 但是孟西岭现在只能点头,不然只会惹上更大的麻烦:「好,我知道了。」 夏黎桐咬住了下唇,心里还是有点憋屈,但是孟西岭的态度很好,她一点也挑不出来麻烦。 她就是想找他的麻烦,鸡蛋里面挑骨头。 她还是觉得不公平——她马上就要去美国了,孟西岭却可以一直和淘淘在一起,淘淘以后也会跟他更亲。 他总是那么幸运,总是那么好命,总是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到一切。 命运总是眷顾孟西岭。 她心里窝火,又开始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活菩萨就是活菩萨,说得永远比唱得好听。我刚才要是没有发现,背地里你还不一定怎么对我儿子呢,反正你最熟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操作了。」 只有不断地诋毁他、污衊他,她的心理才能够平衡一些。 然而孟西岭却依旧没有生气,神色温和地看着夏黎桐,认真又笃定地向她保证:「我一定会带着淘淘去看你。」 夏黎桐:「……」 她真是讨厌死了他这副看透一切又慈悲为怀的活菩萨嘴脸,让她有气无处撒,还把她衬托的无比渺小。 与此同时,她的内心也很惊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把情绪控制的如此稳定? 她从小就是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会爆炸,对世界充满了怨恨;但是孟西岭却截然相反,他像极了一块积淀深厚的璞玉,无论人家如何对待他,他都能做到温文尔雅、心如止水;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发脾气。 这个世界上像是炸弹一样的人千千万万,如同璞玉一样的人却屈指可数……或许,让他抚养淘淘,是个正确的选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她不希望她的儿子和她一样变成炸弹。她希望淘淘也能变成璞玉,成为一个性格坚韧,情绪稳定的孩子。 夏黎桐又无奈,又嫉妒,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瞪着孟西岭说了句:「你以后要是敢不让我见儿子,就给我等着吧!」 放完狠话,转身走人。 回到房间后,她又看了一眼手机,激动地发现祁俊树在三分之前回復了她的消息:【傅庭旭。】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夏黎桐立即拧起了眉头,火速回覆:【周燃没再多说点什么?】 祁俊树的字里行间皆透露着无奈:【吓晕过去了。他是真的封建迷信。】 夏黎桐:【……】 往人家未成年小女孩的酒杯里下迷-奸药的时候怎么不害怕报应呢? 和陆靖狼狈为奸侮辱小棠的时候怎么不害怕遭天谴呢? 人都死了,又开始怕鬼了? 真他妈的可笑! 没过多久,祁俊树又回了一条消息:【我的干扰系统坚持不了太久,就先带着苗绘走了,等他情况稳定一点再问有关傅庭旭的事儿吧。】 夏黎桐遗憾的嘆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她又关切地问了句:【苗绘还好么?】 祁俊树:【还行。】 夏黎桐:【她没有问一问她演的是谁么?】 祁俊树:【问了,我说是我们的一个朋友,和她长得有点像,但是被周燃害死了,希望她能忙帮吓唬一下周燃,问出来另外几个兇手是谁。】 夏黎桐又追问:【苗绘没有再问问你和那个朋友的关系么?】 祁俊树:【没有。】 夏黎桐:【……】 她知道,苗绘不是不想问,而是她的勇气迫使她的好奇心止步于此了。 他们本打算等周燃的情况回復一些之后再找机会追问他有关傅庭旭的消息,然而却事与愿违。 七月三十一日清晨,夏黎桐刷到了一则本地新闻推送:【本月三十日清晨,一名环卫工人在绿化带中发现了一位裸-体男子。据目击者称,该男子的神智十分不正常,举止怪异,神情疯癫,不断用花坛中的泥土往自己的身上画奇怪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惊恐时而愤怒。附近民警接到报案后立即前往现场,并已经与该男子的家人取得了联繫。】 看到这则新闻之后,夏黎桐立即上网去搜索视频,还真让她在微博上搜到了一段目击者上传的视频: 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人赤身裸-体地蹲在绿化带里,不停地用手指头沾脚边的泥水,忙忙叨叨地往自己身上画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弄死你!弄死你!让你灰飞烟灭!不能靠近我!不能靠近我!别靠近我!不是我!我没杀你……就是我!就是我玩了你!玩-死你!毁了你!嘿嘿,你男朋友看过你那种样子么?你能把我怎么样?来啊!我不怕你!我一点也不怕你……别!别来!别来!我错了!我错了!我认输、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 显而易见,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不正常了。 夏黎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就疯了? 评论区的讨论声挺多,但由于涉及封建迷信,所以没能上热搜。 夏黎桐点开评论区看了一眼,有些网友的分析十分精准—— 【他这话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个强-姦杀人犯啊?】 【我也觉得他肯定犯事儿了,但是他以现在的精神状态、估计定不了罪,审讯都没法儿进行,可怜那个姑娘了……】 【这个人我认识,原来混夜店的,经常对小姑娘下手,糟蹋了好多人,现在变成这样也活该!】 【呃、他是我堂哥(关系不好不要骂我,他犯事儿和我真的没关系,请各位不要株连九族,我也是个女孩子,听到他说那种话我也很愤怒),现在已经被家人送去精神病院了。他有点人格分裂,一会儿是个男的一会儿是个女的,一会儿说自己叫周燃一会儿说自己叫苏七棠,连声音和表情都会变,特别吓人。】 周燃这是报应不爽,但对于夏黎桐和祁俊树来说,他这报应来的有点不合时宜。 这条路算是断了。 只能另谋他路。 一直到了八月底,事情才有新的进展。 那天中午,夏黎桐正在收拾返校用的行李,刚把淘淘的照片放进行李箱里,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祁俊树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我在金澜榈,这里还有一个幕后老闆。】 金澜榈这个会所,就是李昭楠曾遭遇侵犯的那家高档会所,正因如此,夏黎桐才会去潜入调查。但是那个时候她没有成年,只能借用小棠的身份证,最终却铸成大错。 时至今日,单是「金澜榈」这三个字就足以令夏黎桐感到心悸、惶恐。 谁知道「金澜榈」是不是兇手的老巢?祁俊树去那里不是羊入虎口么? 她气急败坏地追问祁俊树:【你去那里干嘛?送死么?】 祁俊树:【我来当服务生了,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夏黎桐明白他是对的,这是他们迄今为止唯一一条走得通的路了。 她咬紧牙关,稳了稳心神,回覆:【幕后老闆是谁?】 祁俊树:【司明堂。前天半夜他来了一趟我才知道的。他手里应该掌握着点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这家会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部脏的要命,身为实际掌控人的司明堂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夏黎桐想了想,问了句:【这个人好接近么?】 祁俊树:【他有个儿子叫司尧,和你在同一个城市上学。】 第60章 因为要赴美念书, 夏黎桐不得不提前给淘淘断了奶。离家那天,她还特意给自己买了一张早上八点的飞机票,为的就是逼自己早点起床, 不然等淘淘醒了之后, 她肯定该捨不得他了。 孟西岭想送她去机场,她也没同意,让他留在家里陪淘淘,不然等淘淘醒了之后发现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话肯定该害怕了。 家中已经装了监控, 前往机场的路上,夏黎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屏幕,一直盯着实时的监控画面看。 淘淘还没睡醒, 根本不知道妈妈已经走了。 等他醒了之后, 发现妈妈不在家了, 会不会哭呀?夏黎桐越想越觉得儿子可怜,眼眶止不住地泛红。 到了机场, 办理好託运后,夏黎桐又看了一眼家中的监控。 淘淘已经睡醒了,孟西岭正抱着他餵奶。 小傢伙似乎还没发现异样。 到了飞机即将起飞的时候,夏黎桐关掉手机之前又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监控,然后, 眼泪就决堤了。 淘淘一直在哭,孟西岭怎么哄都哄不好。 她的孩子她了解, 淘淘不会无缘无故大哭大闹,肯定是因为没看到她才会哭…… 往后的整个飞行途中, 夏黎桐的心都是揪着的。 飞机落地之后,她本想立即给孟西岭打个视频电话,但忽然意识到了两国之间有时差, 为了不打扰淘淘睡觉,她只好安耐着内心的焦虑和牵挂,给孟西岭发了条微信:【我到了。】 孟西岭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的消息,几乎是秒回:【嗯。淘淘已经睡了。】 夏黎桐就不能看到「淘淘」这俩字,眼眶瞬间又被泪水打湿了:【他今天有没有想我?】 孟西岭:【当然想,一直在找妈妈。】 夏黎桐心里又难受,又欣慰,又感动:找妈妈就对了,妈妈没白疼你。 她痛并快乐地擦了把眼泪,握着手机去了行李提取处,然后打车前往在这里的住处。 她不喜欢群居生活,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申请住校,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自己一个人住。 到了公寓后,夏黎桐先简单地把房间打扫了一下,然后就端着平板坐在了沙发上,像是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看家里面的监控。 国内的时间是深夜,淘淘睡得很香,圆滚滚、肉嘟嘟的小身体上套了一件白色的小睡衣,看起来像极了一只饱满的白皮饺子。 孟西岭却没睡。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平躺在床上,双臂交握着枕在脑后,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黎桐记得,他今天早上穿得还是一件浅灰色的短袖。估计是又被淘淘给尿湿了。 犹豫了一下,她用手机打开了微信,给孟西岭发了一条消息:【你怎么还没睡?】紧接着,她从监控画面中看到孟西岭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手机,先看了一眼消息,然后,看向了安装在墙壁上的监控摄像头。 夏黎桐顿时有了种自己是上帝的感觉——我可以暗中观察你的一切,还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我一直盯着你呢,你这辈子都别想给我儿找后妈!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孟西岭的回覆:【偷窥?】 夏黎桐:「……」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去偷窥你? 自恋的老男人! 她气唿唿地回覆:【我是在看淘淘!】 孟西岭笑了一下,回:【我没有说你在偷窥我。】 夏黎桐:「……」 怪不得大家都建议小姑娘远离老男人呢,真的好狡诈! 我不理你了:【我要去收拾行李了。】她相当傲慢地打字:【照顾好我儿,要是敢让他受一丁点委屈,我饶不了你!】 孟西岭:【放心,还有爷爷和姥姥在呢,亏待不了他。】 夏黎桐又叮嘱了一句:【不用带着他来找我,他现在太小了,坐那么久的飞机肯定不舒服,万一哭了,影响到别的乘客也不好。】 孟西岭:【爷爷有私人飞机,不用坐客机。】 夏黎桐:【……】 他小小年纪,凭什么可以坐私人飞机? 他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是么? 我嫉妒了! 夏黎桐又看了一眼监控—— 孩子睡得是真香啊,无忧无虑的……明天就送他上学去! 嫉妒使母爱面目全非,夏黎桐气急败坏地打字:【私人飞机也不行,我不同意他坐飞机。而且你要是带着他来了还影响我学习。】 孟西岭无可奈何,只得说:【那好。】又询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夏黎桐:【寒假。】 比起暑假来说,寒假虽然不长,但无论放几天,她都必须回去见见孩子才行。 然而小婴儿的记忆力却比夏黎桐想像中的要短暂许多。虽然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和淘淘视频,但远水解不了近火,没过几天,淘淘就把她忘了,看她的目光和看陌生阿姨毫无区别。 即便如此,她也只能狠着心拒绝孟西岭带着孩子来的请求,不然会打乱她的计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谁都不能挡她的路,即便是她的儿子也不行。 她必须为小棠讨回公道。 但是陆靖死了,周燃疯了,线索彻底崩断。她和小树根本就不知道「傅庭旭」这个人是谁,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是真是假。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只能另闢蹊径,从那间会所下手。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还能够牵涉到司尧——他们没办法直接接近司明堂,只能以他儿子为跳板。 但凡换一个人,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棘手,因为她已经利用过司尧一次了,再故技重施就显得愚蠢了。而且司尧也不再是个单纯好骗的高中生了,她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煳弄他。 更棘手的是,司尧知道她生过孩子。虽然他并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但他应该还是介意的,不然他不会在上了大学之后就不再联繫她了。 所以,她必须主动和他取得联繫才行,但又不能太刻意、太主动,不然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她需要以一种自然而然的,漫不经心地姿态重新走入他的世界。 首先,她需要制造一场偶遇,一场真实的偶遇,不能有任何提前规划的痕迹,更不能太频繁的出现在布朗大学附近。 从新学年开学伊始,她就开始实施起了自己的计划。但是为了保持偶遇的真实感,她几乎每隔一个月才会去布朗大学一次,不是拿着单眼相机就是背着画板,假装是来附近採风的样子。 从初秋到深冬,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她终于在圣诞节前成功「偶遇」了司尧。 那还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她又一次地拿着单眼相机来到了布朗大学门口,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在附近拍了许多街景照,最后实在是被冻得受不了了,就跑去了一家咖啡馆取暖,没想到就是在这家咖啡馆里遇到了司尧。 是她先看到了司尧。 在他的位置对面,还坐着一位漂亮的女生。他们俩有说有笑的模样让夏黎桐倍感棘手——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她可不想干棒打鸳鸯的事儿,怪麻烦的,任务的困难度可谓是翻了倍。 她也没有主动去和司尧打招唿。 点完单后,她有目的性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故意坐在了司尧后方,还是背对着他而坐,像是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他一样,然后一边默默地喝着咖啡,一边竖着耳朵偷听司尧和那个女生的对话。 感觉不像是情侣。 不过,有点儿往那方面发展的趋势。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左右,司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径朝着吧檯走了过去,和服务员说了些什么,转身返回的时候,才看到了夏黎桐,脚步勐然一顿,神色发怔。 夏黎桐也必须摆出一副才看到他的样子才行,她甚至已经提前将咖啡杯举了起来,装作往唇边送的样子。与司尧对的那一刻,她的手勐然一僵,咖啡杯悬在了半空,与此同时,她的神色中也划过了难掩的惊讶与诧异。 但她很快便低下了头,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上书包,急匆匆地朝着店门外走,像是在自惭形秽地逃避什么一样。 外面下着大雪,一推开店门,夹杂着雪粒子的寒风扑面而来。 地上的积雪已经厚到了脚踝。 夏黎桐「逃离」的脚步急切,还差点儿滑了一跤。 其实她也不确定司尧会不会追出来,但是她必须赌一把。 如果他追出来了,说明他心里还有她,事情就好办了。 如果他没追出来的话,那就必须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其实夏黎桐真的挺希望他能追出来的,这样的话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做戏就必须要做全套,一点都马虎不得。 「学姐!」 司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夏黎桐心头一喜,但并没有因此而停顿步伐,反而越走越快,还是迎着寒风走,雪粒子打在她的脸上生疼。 没过多久,司尧便追了上来,又喊了她一声:「学姐!」 夏黎桐很无奈地长嘆了口气,终于放慢了脚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语气却漠然:「有事么?」 司尧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夏黎桐言简意赅:「我现在要走了。」 司尧:「那、那我,那我送你回去吧,我,现在下雪了,又是晚上,路上可能不太安全。」 夏黎桐自嘲一笑:「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说完,便不再理会司尧,重新迈开了脚步。 司尧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慌慌张张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嘴笨!我就是担心你!」 夏黎桐再度长嘆了一口气,又一次地顿下了脚步,再度看向司尧时,眼眶却微微有些泛红,眸光中闪烁着泪光,嗓音低沉哽咽:「你是一个好孩子,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还有很多清清白白的女孩在等着你,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司尧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回了句:「可是、你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呀。」 说真的,在这一瞬间,夏黎桐是真的有点想哭了。 他真的很单纯,也很善良,像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司明堂那种人,怎么会有一个这样天真善良的儿子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夏黎桐攥紧了插在兜里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又认真地看着司尧:「我有孩子,我生过一个孩子。」 「那又怎么了?」司尧很不理解地说,「生过孩子就不是好女孩了么?世界上所有妈妈都生过孩子。」 夏黎桐越发无奈,再度嘆了口气:「你根本就不明白,也别再跟着我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如果我知道的话,根本不会来。」说完,便不再理会司尧,急匆匆地走开了。 对付男人,就是要以退为进。 而且她现在也不着急,放缓步伐慢慢来——陆靖和周燃接连出事,傅庭旭肯定已经有所警觉,她和小树绝对不能再贸然前行,不然很有可能会遭到强烈的反击。 她的偶遇策略是有效的。 自从那天过后,司尧每隔几天就会给她发条微信,但是夏黎桐一次都没回过。她必须先拒绝他,摆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然后再慢慢地被他「打动」。 什么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尤其是感情。 她必须步步为营,牢牢地抓住司尧的心。 到了十二月末,寒假来临,夏黎桐果断收拾东西回国,那个时候淘淘都已经八个月大了。 四个月多月没见,孩子已经不认识她了,抱都不让她抱了,完全把妈妈当成了陌生人,一抱就哭。 孩子哭,夏黎桐也跟着哭,心里难受的要命。 努力了好几天,她才重新让淘淘接受了她这个妈妈,然而过了还不到三周,她就又要返校了。 这一次分离,夏黎桐几乎哭成了泪人,因为她已经有了预感,过不了几天,淘淘肯定又该把她给忘了,等到下次见面,还是会不让她抱。 现在想想,那场梦境简直是离谱到了极点,小棠大错特错,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妈妈,她连最基本的陪伴都给不了淘淘。 美国那边的寒假结束,中国这边的农历新年才款步而来。 在农历大年二十八这天,夏黎桐又收到了司尧的微信:【学姐,快过年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 这一次,夏黎桐终于给他回了一条消息:【谢谢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不过,新的一年就别惦记我了,照顾好自己。】 其实她还打算着在春节期间和司尧见上一面,但是计划却赶不上变化。 农历二十九号这天,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夏黎桐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教室,准备去超市买点年货,明天包饺子吃。 然而她才刚一走出学校大门,就看到了孟西岭。 这男人还是带着孩子一起来的。 孟西岭穿着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内搭白色高领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皮靴;十个月大的淘淘被爸爸抱在怀中,小小的身上深蓝色的羽绒服,卡其色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浅棕色的雪地靴。可能是为了迎合新春的气氛,他爸还给他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和一顶红色的小帽子。 这顶小红帽一下子就把夏黎桐的眼眶给染红了,风驰电掣地朝着他们父子俩跑了过去。 因为这一次分离的时间不长,所以淘淘还认得妈妈,只不过是愣了几秒钟之后才认出来的,然后,小嘴一瘪,直接哭了,哭得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眼泪珠子仿若一粒粒饱满的小金豆。 夏黎桐心头一酸,也跟着哭了,立即把孩子抱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往淘淘肉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几下,呜咽着说:「你是来看妈妈的么?妈妈也好想你呀。」 淘淘还不会说话,只知道抱着妈妈哭,肉嘟嘟的小身体还跟着一颤一颤的。夏黎桐心疼的要命。 孟西岭抬起右手,轻轻地揉了揉夏黎桐的脑袋:「回家?」 夏黎桐吸了吸鼻子,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谁让你带他来的?」 虽然很感动也很开心,但是该算的帐,一笔都不能少! 谁让他未经她允许就带着淘淘来的?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擅作主张的老男人! 孟西岭无奈一笑:「当然是来陪你过年。」 夏黎桐咬住了下唇,故意不往下接话,看到旁边停着的那辆黑色奔驰车后,又没好气地问了句:「你的车?」 孟西岭:「找朋友借的。」 夏黎桐:「哦。」她又问,「淘淘在飞机上哭了么?」 孟西岭:「没有,很听话。」 夏黎桐心想:我要是年纪轻轻地就能坐上私人飞机,我也听话。 嫉妒又使母爱变得面目全非。 她看了一眼怀中的儿子。 淘淘现在已经不哭了,但是白嫩嫩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珠子,乌熘熘的大眼睛中含着泪水,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 夏黎桐突然就不嫉妒了,甚至有点为他感到悲哀:我儿真是惨,这么小就拥有了一切,年纪轻轻的就失去了人生的奋斗目标。 她长长地嘆了口气,对孟西岭说:「我要是不给他压岁钱了,他应该不会生气吧?他好像比我还富裕一些。」 孟西岭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他现在不会对除了吃以外的任何东西产生感情。」 夏黎桐:「……」 怪不得抱着越来越沉了。 哎,真是个小吃货……她又在儿子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就准备抱着他上车了。 就在孟西岭为她拉开车门的时候,夏黎桐的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人,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地扭头看去,惊讶又意外地看到了司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第61章 司尧穿着蓝色的牛仔外套, 黑色休闲裤,白色的高帮运动鞋,肩头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外形十分的阳光帅气, 但是和孟西岭比起来,整体气质却略显青涩,一看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司尧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礼物袋。夏黎桐看过来的时候,他正孤身一人站在街角处, 神色紧张、纠结,看起来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去找她。 夏黎桐立即把淘淘放进了车里面的儿童座椅里,同时不容置疑地对孟西岭说了句:「我有些事, 你不要跟过来!」说完, 也不给孟西岭开口的机会, 便迅速朝着司尧跑了过去。 孟西岭原本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好奇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到了一位高高帅帅的小男生面前。他一下子就蹙紧了眉头, 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你怎么来了?」夏黎桐来到司尧面前后,先声夺人地发问。 司尧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孟西岭, 然后紧张兮兮地说:「我、我想把新年礼物送给你。」 「哦,这样啊。」夏黎桐也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跟司尧解释, 「那是我哥。他怕我自己在异国他乡过年不习惯,就带着孩子来陪我过年了。」 司尧舒了一口气, 又尴尬地挠了挠头髮, 赧然又抱歉地说:「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 夏黎桐无奈一笑:「怎么可能?我一直单身。」这句话是实话,百分百的实话,绝对没骗司尧。她和孟西岭从来没有相爱过, 更没有在一起过。他们现在的关系仅仅是淘淘的爸爸和妈妈,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随后,她又说了句:「现阶段我也不想找男朋友,没有几个人能接受的了我的过去。」 司尧却说:「总有会接受的人。」他的神色专注,语气认真,说完也不再多言,直接把手中的礼物袋递给了夏黎桐:「送给你的,新年快乐。」 夏黎桐却没有伸手,反而畏缩又无措地把手背到了身后:「太贵重的话就算了吧,我、」她嘆了口气,无奈又苦涩地看着司尧,「我不想让你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真的不值得,我不配呀。」 「你怎么会不配呢?」司尧急切不已,「你就是配!你最配!」 夏黎桐哭笑不得,但还是那句话:「太贵重的话,我真的不能收。」 司尧急慌慌地解释:「不贵重!真的不贵重!是我自己给你织的手套和围巾!」 夏黎桐:「……」 说真的,在这一刻,她突然特别想笑。 多大人了,还织围巾,真是幼稚啊,跟小学生一样。 但感动也是真的。 司尧的喜欢也是那种单纯且真挚的喜欢,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笨拙又赤诚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夏黎桐抿了抿唇,终于伸出了手,缓缓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礼物袋,羞赧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那就、谢谢你啦。」 司尧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学姐,新的一年,你一定要快乐。」 夏黎桐随和一笑:「你也、」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却戛然而止,因为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立即扭头看了过去。 孟西岭正弯着腰把孩子从车里面往外抱。他才刚一站直身体,淘淘就举起了白胖的小手指向了妈妈,还不断地朝外伸着上半身,一边哭一边对着他爸咿咿呀呀地说婴语,似乎是在强烈要求他爸带着他去找妈妈。 孟西岭却没有走过去,抱着孩子站在原地哄。 夏黎桐知道孩子是因为妈妈不在身边才会哭,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却又不得不分出精力去面对司尧:「也祝你新年快乐。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我们改天再约。」 「改天再约」这四个字给了司尧希望,他有点兴奋,立即点了点头:「啊、啊好!你去帮吧!我等你的消息!」 夏黎桐又贴心叮嘱了一句:「回去的路上小心,记得吃年夜饭。」然后才朝着那辆黑色的奔驰车跑了回去。 看到妈妈回来之后,淘淘立即伸出了双臂,求妈妈抱抱。 夏黎桐愧疚地把孩子抱在了怀中,又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不哭了,宝宝不哭了,妈妈没走,妈妈回来啦。」 孟西岭手扶车门,看了不远处的那个帅男孩一眼,对夏黎桐说了句:「上车吧。」 夏黎桐本想把淘淘重新放进儿童座椅里,但这次淘淘却无论如何都不坐,一放下就哭,必须要让妈妈抱着才行,生怕妈妈再走了似的。 夏黎桐无计可施,只能一直抱着他。她也懒得坐车了,就对孟西岭说了句:「公寓很近,我抱着他走过去吧,你开车在后面跟着我们。」 孟西岭:「行。」早上车之前,他又朝着不远处的街角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孩一直没走,目光痴痴的,一直定格在夏黎桐的背影上。 到了公寓楼,孟西岭先把行李箱送到了夏黎桐的房子里,然后开着车带着夏黎桐和淘淘去了趟超市,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淘淘现在还不太会走路,主要的行进方式还是爬。夏黎桐平时独居,所以租来的公寓也不太大,没必要铺爬行地砖,于是他们俩就买了许多的防撞贴回来,将家中有稜角的地方全部包裹了起来。 处理好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之后,孟西岭就去了厨房,夏黎桐则抱着淘淘去了卧室,坐在床上陪他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淘淘小宝宝对刚刚从超市买回的这个长颈鹿玩偶很感兴趣,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好久,夏黎桐也不打扰他和长颈鹿的「约会」,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礼物袋拿了起来。 牛皮纸袋鼓囊囊的,但是围巾和手套的分量并不重,一只手就能够拎得起来。 夏黎桐把袋子放到了自己身前,将手伸了进去……毛线的触感很柔软,分量实诚,一下子就令人感受到了温暖。 随后,她把东西掏了出来。 围巾和手套全是米黄色的,看起来有些单调,实则很百搭,简约又大气。 夏黎桐试了一下手套,惊喜地发现刚刚好,然而就在她准备继续试围巾的时候,围巾被人类幼崽盯上了。 淘淘似乎对这条围巾很感兴趣,双手并用地抓住了围巾的一角,把围巾从他妈手里扯了过来,乐此不疲地玩了起来。 长颈鹿瞬间变成了过去式。 小傢伙还在出牙期,哈喇子不断,夏黎桐眼睁睁地看着两滴口水从她儿的嘴里流了下来滴在了围巾上。 夏黎桐有点心疼,毕竟是人家司尧的一片心意呢,于是她就把长颈鹿玩偶从床上拿了起来,递到了儿子面前:「淘淘,你不玩你的长颈鹿啦?长颈鹿该伤心了呀。」 淘淘小朋友不为所动,专心致志地扯围巾玩。 很快,这条围巾就被他扯变形了,还被口水沾湿了一大片。 夏黎桐放下了长颈鹿,又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条自己曾经戴过的旧围巾,也是米黄色的,并试图用这条旧围巾跟淘淘换:「宝宝,妈妈用这条围巾跟你换好不好?这条围巾好看,上面还有花花呢,你的那条不好看,也不好玩。」 淘淘:「表(不要)!」 夏黎桐:「……」 你也不是一句话也不会说啊,很会拒绝pua嘛。 无计可施之下,夏黎桐扭脸看向了房门,大喊了一声:「孟西岭!你过来!」 没过多久,孟西岭就走进了卧室,身前还挂着围裙:「怎么了?」 夏黎桐没好气:「你儿子非要玩人家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并且动作粗暴,屡教不改。」 孟西岭:「……」 就是刚才那个男孩送的礼物? 他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朝着大床走了过去,先夺走了淘淘抓在手中的围巾,然后把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全然忽略了孩子的不满控诉和挣扎:「不玩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爸爸以后给你买更好的。」说完,直接抱着孩子走了。 夏黎桐:「……」 嘿?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你直接把孩子给我抱走了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委屈他了?我不就是不让他玩围巾么?怎么还就委屈着他了? 夏黎桐愤怒地穿上了拖鞋,气沖沖地从卧室「杀」去了厨房。 孟西岭站在灶台前,身形挺拔,气场沉稳,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锅铲,带娃炒菜两不误。 他正在做爆炒大虾,整间厨房都是诱人的虾油味儿。 淘淘的小胖手里捏着一颗圆滚滚的金黄色柠檬,不吵也不闹,乖乖地坐在爸爸的手臂上。 夏黎桐不理孟西岭,走进厨房后,朝着儿子张开了双手:「妈妈抱,妈妈带你出去,厨房里面都是油烟,太呛了。」 淘淘根本不理她,还「咻」的一下子把小脑袋扭到了另外一边。 夏黎桐:「……」 你小小年纪怎么还学会记仇了? 夏黎桐无奈,只好用食物诱惑:「你跟妈妈走,妈妈给你果泥吃。」 淘淘小朋友终于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两秒钟之后,扔掉了手中的柠檬,朝着妈妈张开了双臂。 夏黎桐成功地把孩子抱了回来,哭笑不得地在心里想:还真是不会对除了吃以外的任何东西产生感情。 临走前,她又看了孟西岭一眼。 孟西岭却没看她。从她走进厨房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没看她,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炒菜。 夏黎桐莫名有点生气,也没理他,直接抱着淘淘走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他们俩都没有和彼此说话。 公寓是一室一厅的房型。孟西岭把淘淘哄睡着后,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了卧室的床上。也是在孩子睡着后,夏黎桐才终于找到了挑衅的机会:「不让你来你非要来,我这里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孟西岭神不改色地回了句:「我去客厅睡。」说完,便离开了卧室,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夏黎桐却更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大过年的就不能有个人样吗?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样子给谁看呢?我不就是没让他玩围巾吗! 她气得唿吸都要不顺畅了。 今天,这笔帐要是算不清楚,她绝对能气到睡不着觉。 做了几组深唿吸后,夏黎桐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卧室,并关上了卧室的房门,以免打扰孩子睡觉。 孟西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眸看向了她。 他身上穿着居家服,黑色无帽卫衣配浅灰色运动裤,脚踩一双深棕色的棉拖鞋。卫衣是圆领的,露出来了一小节线条清晰流畅的锁骨,再往上是修长紧实的颈部和凸起的性感喉结;再往下、嗯、看不到了,但夏黎桐能够想像出来。 虽然他已经快三十岁了,但是身材却保持的很好,胸肌、腹肌和人鱼线一样不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小姑娘们喜欢的东西,他都有,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傻乎乎地痴迷于他那么多年。 从七岁那年开始,直到十六岁的夏天,她的整个青春年少都是他。 在那些痴傻的时光中,她还曾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肯定不会再遇到比孟西岭更好的男人了,还天真地以为他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可以披巾斩棘、不顾一切地来拯救她。 然而事实却向她证明了当初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爱,也从来没有给予过她一丝一毫的偏向。 他也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勇敢和完美。他不是一个英勇的王子,根本救不了她,不会为了她不顾一切。之前的那么多年,她喜欢的、惦念的不过是自己想像中的孟西岭。 童话梦该醒了。 早就该醒了。 现在的她再也不是一个执迷不悟的小女孩了,有些事情,她必须要一分一厘地和他算清楚,必须要和他划清界限。 「那是别人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是他自己织的围巾。」夏黎桐站在了茶几对面,明明白白地对孟西岭说,「我没有不疼爱淘淘,我只是不想破坏别人的劳动成果。我的世界也不只有淘淘,你不能用一个孩子绑架我的人生。」 孟西岭张了张薄唇,却欲言又止,怔愣片刻,歉然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 夏黎桐先是一怔,继而勃然大怒,一股火气直冲心头,怒不可遏地控诉他:「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说对不起?为什么总是和我道歉?你为什么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为什么要等到我受到了伤害之后再来跟我道歉?我就那么配不上你的关心和包容?你可以去保护所有人但就是不能保护我,我就只配在受苦受难之后获得你的同情是么?我就只能以一种可怜人的形象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我不够可怜,你就故意伤害我,让我变成可怜人,再给我说道歉?」 她愤然地甩动着双手,情绪十分激动,近乎歇斯底里,像是一股脑把挤压在心头多年的怨气和疑惑尽数发泄了出来。 她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和她道歉? 她只是希望他能勇敢一些,而不是总是在道歉。 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她只是想给自己过往的那么多年讨一份说法。 孟西岭抿住了双唇,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沉默许久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其实礼物就攥在他的手掌心中。 手心潮热,紧张到发了一层细汗, 孟西岭摊开了右手。夏黎桐看到了一枚钻戒。 第62章 夏黎桐神色一僵, 愣在了原地。 出乎预料,又不可思议——这什么意思呀?哄小女孩呢?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戏嚯和轻蔑。 孟西岭的手臂在微微发颤,他很紧张,却又在竭力地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 也不是因为淘淘而责怪你, 我只是看到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很不舒服。」 夏黎桐讥诮一笑:「你有什么好不舒服的?我们什么关系?我有必要对你保持忠诚么?」她又斩钉截铁, 不容置疑地对他说, 「我喜欢哪个男人、和哪个男人在一起, 都和你无关。你只是淘淘的爸爸, 不是我的爱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当我的哥哥。你不是想当哥哥么?那我就允许你当我一辈子的好哥哥。」 孟西岭知道, 她还是责怪他当初的懦弱, 怨恨他的逃避。 他也确实是一个很差劲的男人。 在过往的许多年间,他总是想要维护秩序, 总是想要坚守那一份所谓的道德感,总是追求世人眼中的完美, 活在世俗的审判中,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一次又一次地牺牲了她, 把她独自一个人丢在了兵荒马乱的世界里。 他不够勇敢, 也不够洒脱, 甚至都比不上她的千分之一。 但他可以欺骗所有人,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就算是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 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他想把她留在身边,留一辈子,以爱人的身份…… 「我爱你。」其实这三个字已经在他的心头深埋了多年,本以为取之艰难, 直到真正说出了口,他才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说就说了,如同出家之人终于喝上了一碗烈酒,酣畅淋漓,再无禁忌,「我一直很爱你。」 夏黎桐却只是觉得可笑。 他终于勇敢了一次啊,终于如她所愿的勇敢了一次。 但她却没有释怀,还是有满腔的怨气,甚至越发的痛恨了起来,并且越发的觉得他面目可憎。 为什么不早点承认呢?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她回头无路的时候再说爱她呢?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最可怜?能更完美的衬托出他的慈悲?还是说,他见不她幸福,见不得她被其男人疼爱,所以故意横插一脚,准备又一次地破坏她的人生? 要是司尧今天没有出现,他会承认对她的爱么? 他不会。他只不过是被司尧激发出了好胜心和占有欲,不是因为爱她。 要是没有淘淘,他还会想和她在一起么? 他也不会。他只是想给淘淘一个完整的家庭。 他不是因为爱她才变得勇敢,而是认命了。 他最爱的那个女人也不是她,最想娶的那个也不是她。她是他的万般无奈,是逼不得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她才不要当那个最后兜底的人。 她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跟着他走了,即便能够回到六年前,即便他同意带着她去西藏,她也不会再跟着他去了。 她嫌噁心。 「我不接受、」 你的爱——但是夏黎桐却并没有把这后三个字说出口。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善良。 活菩萨都把刀递到她的手上了,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要握住他的手,让他把自己拉到神台上,勾引着他、迷惑着他,让他放松警觉,最后再趁其不备,一把将他退下神台,让他跌落人间摔个粉身碎骨。 她要让他像条狗一样摇首摆尾地祈求她。 夏黎桐面无表情地盯着孟西岭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了句:「孟西岭,你会接吻么?」 她这问题问得十分突然,并且前言不搭后语。孟西岭怔了一下,不明就里地看着她。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夏黎桐就朝他走了过去,将双手抵在了他身体两侧的沙发靠背上,双腿跪在沙发上,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孟西岭:「你可是情场高手呀,怎么可能不会呢?教教我呀。」 她的眼神和语气中皆充满了蛊惑。 孟西岭的唿吸一窒,双唇开始发干,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小动作,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 夏黎桐眉梢一挑,又满含挑衅地说了句:「等你教会了我,我就去教别人。」她放下了左手,抓住了他右手掌心中的钻戒,扔到了一边去,「不要你的戒指,要别人的。」 孟西岭的眸色深了几分,面色紧绷,流畅的下颚线越发清晰削瘦。 他勐然抬起了右手,扣在她了她的后脑上,用力地将她的身体往下压,同时向前顷身,抬头吻住了她的唇。 但却不是那种暴风雨式的深吻,也不是细水长流式的慢吻。 他先吻了一下,又迅速松开,像是浅尝辄止。在夏黎桐困惑之际,再度顷身吻了上来,依旧是那种蜻蜓点水式的,吻进,分开,再吻,再分。吻时深情,分时轻柔,如同一只时缓时重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夏黎桐的心。 在他一次又一次地撩拨之下,夏黎桐的思绪渐渐迷乱了,她开始神魂颠倒,开始兵荒马乱,开始急切,开始不满,她心痒难耐。她不想再让他松开。 她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开始主动进攻。 她依旧是那样的毫无章法,因为她真的很急。 她想将心头的那股迷乱和急火释放出去。 孟西岭终于满足了她的,没再松开,耐心又细緻地引导着她,回应着她。 夏黎桐逐渐的沉沦了,然而却又在一瞬间清醒了——他真的很会。 她的心头勐然窜起了一股怒火。 她又开始噁心了。 她总是这样来回不断地自我折磨和自我噁心。 她不想再和他接吻了。 她强行终止了这个吻,然后用力地咬住了他的下唇,发了狠地咬,把心头的一腔怒火尽数发泄了出来,直到将他的唇咬烂,尝到了血腥味,她才松开。 他的下唇已经渗出了血。 真挺疼。但孟西岭却一直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咬。 夏黎桐的双唇上都沾上了血,满嘴都是血腥味。送开孟西岭之后,她又满含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直起了身体,准备离开。然而孟西岭却再度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将她压向了自己,强行继续这个吻。 夏黎桐气急败坏,双手用力地推着他的肩膀,想要将彼此分开,然而孟西岭却用另外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紧紧地圈禁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开始打他,挣扎,用拳头往他身上砸,却收效甚微。 她简直要被气哭了。 最后,她是真的哭了。 她觉得自己委屈,替自己委屈。 她不想当后来者,后来的那个什么也得不到,只会落得一地的鸡毛蒜皮。 最好的回忆永远是属于前者的。 孟西岭终于松开了她,她低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桐桐,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能猜出来她为什么会哭,但是他改变不了过去,只能交付未来。他捧住了她的双颊,温柔又笃定地向她保证,「以后就只有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夏黎桐却并没有被他打动。她已经不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了,不会再为任何不值钱的承诺感动。 她都已经受过委屈了,这样的保证还有什么用呢?一句「以后只有你」就能沫除掉她曾经受过的委屈了? 不能。 其实她可以原谅他当年拒绝带着他去西藏的选择,也可以原谅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和其他女人春风得意,毕竟,她只是他的继母带过去的小拖油瓶,她没资格对他要求很多。但是,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她明明都已经够可怜了,他为什么还要戏耍她呢? 她不要和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人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当不了第一个,她也不会当最后一个。 她才不当蚊子血呢。 她夏黎桐也不是没人要了,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把她当成唯一的男人,就算没有,她也不会选择孟西岭。 但是她必须要把自己曾经所受到过的委屈全部还给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她也要让他有口难言,让他求而不得。 夏黎桐低着头,做了几组深唿吸,将眼泪止住之后,抬头看向了孟西岭:「你爱我是么?主动一些,证明给我看呀。」 孟西岭再度吻住了她。 这次不再是那种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是漫长细緻的深吻。 他终于不再为世俗所困,变得百无禁忌、肆无忌惮。 夏黎桐乐意配合他的一切行为。 他越沉沦越好。 他将她压在了长沙发上。 客厅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的那盏灯是最简单的圆盘灯。 灯一直亮着,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像是一颗太阳,又像是月亮。 无星的平形苍穹开始摇晃。 圆形的光晕不断地晃着眼。 夏黎桐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不发出丝毫声音,竭力压制着体内最原始的冲动,压抑着自己的本能。 她配合着他,却又不那么配合,因为她不想让他事事美满,称心如意。 她必须要在他的趣味上踩一脚,抹一把泥,让他无法得到完美。 反正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心甘情愿的。 他知道她是什么人,知道她的心眼有多坏,还是要和她做这种事,那就是他自己贱。他愿意下地狱。 实在是忍不了了,要破防了,她就咬他。 一口咬在他的肩头,把所有的声音全部堵在嘴里。 只是在最后的时刻说了句:「别弄进去。」 她不能再怀孕了,也不需要再有第二个孩子。 …… 洗完澡后,她回到了卧室,从衣柜里抱出来了一条闲置的被子——卧室的床没那么大,孟西岭只能睡客厅。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所以夏黎桐临睡前并没有取消早起闹钟,又怕会吵醒淘淘,所以特意将手机铃声调到了最低。 谁知道最后喊醒她的并不是闹钟,而是淘淘的哭声。 小傢伙睡醒后,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爸爸,又是在陌生的环境,当即就害怕了起来,「哇」的一声就哭了,边哭还边喊「爸爸」,喊得夏黎桐心里直泛酸,眼眶也跟着泛酸:为什么只要爸爸?妈妈不是还在呢么? 没过多久,孟西岭就被孩子的哭声引来了卧室。淘淘立即朝着床边爬了过去,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子,小嘴委屈地瘪着,看起来要多伤感就有多伤感,似乎是在谴责他爸:你怎么能够抛弃我! 孟西岭无奈一笑,将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淘淘:「……&((」 小傢伙叽里哌啦地说了一堆婴语,他爸妈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夏黎桐本来就累,又遭受了「儿子更喜欢他爸」的沉痛打击后,精神越发的萎靡,整个人像是条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巴巴地驼着背瘫坐在床上。 孟西岭看时间还早,就对夏黎桐说了句:「我抱他出去,你还能再睡一会儿。」 虽然夏黎桐确实有点想再睡个回笼觉,甚至都已经控制不了身体,直接躺回床上了,但奈何心里面憋着一股气,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睛。 明明是她生的孩子,她承受了怀胎之苦,还在肚子上挨了一刀呢,却跟孟西岭更亲……虽然她明白谁养孩子孩子就跟谁亲的道理,但她还是不平衡。 孟西岭总是能够轻轻松松地得到一切。 为什么他的命就这么好呢?做什么都是顺风顺水的,他上辈子拯救了地球么? 那就让他这辈子继续拯救吧,继续当个活菩萨! 就在孟西岭即将抱着孩子走出卧室的时候,夏黎桐忽然喊住了他:「孟西岭。」 孟西岭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夏黎桐也没从床上坐起来,侧躺在被窝里,枕着胳膊看着他,一脸天真无邪:「你知道什么是佛妓么?」 孟西岭一愣:「什么?」 显然,他并不知道,或者说,并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 夏黎桐很是认真地提醒他:「你应该有印象的,冯梦龙的《喻世明言》中记录着一个故事,观音看到尘世欲孽深重,便化身为妓,下凡接客,感化世人,消除世人心头的孽障。其实不只是在《喻世明言》有「佛妓」这种说法,《太平广记》中也有类似说辞,不过《太平广记》中用的是「锁骨菩萨」这种代称。就连现代很多文学作品中也出现过这类的人物,圣洁与污秽的结合,他/她们用身体渡苦难,消业火,灭淫-欲。」 孟西岭蹙眉,还是有些茫然。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我想说,你就是我的佛妓。」 …… 孟西岭这次只带着淘淘来美国陪夏黎桐住了半个月,但其实也算是陪着她度过了一个完整的春节,不过对夏黎桐来说,两周时间真的不算长,短暂的像是仅仅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时间就从睫毛的缝隙中熘过去了。 他们父子回国那天刚好是个周末,夏黎桐不用去学校。送他们去机场的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怀中抱着不谙世事的小淘淘,眼眶一直泛着红。 不过她并没有哭,一直没哭。她不想给淘淘留下一个泪眼模煳的丑陋印象。 直到独自一人回到了公寓,她才崩溃大哭了出来。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后悔自己生了孩子。她给自己生出了一条软肋、一份牵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接下来这一天她什么都没有干,失魂落魄地趴在卧室的床上,手里一直攥着淘淘的长颈鹿玩偶;在床上趴累了,她就拿着玩偶去客厅,换到沙发上趴着,情绪时而波动,眼泪总是说来就来。 整整缓了一个月,她的情绪才缓过来劲儿。 之后她说什么都不让孟西岭再带着淘淘来了,来一趟让她难受一趟。 但是孟西岭并不怎么听她的话,每个学期中途都会带着淘淘来一次,最短的一次只住了一周,最长的一次住了一个月,沙发都给换成摺叠的了。 到了淘淘三岁那年,孟西岭就没办法再继续带着淘淘来了,因为淘淘要开始上幼儿园了。 淘淘即将四岁的时候,夏黎桐也要大学毕业了。 孟西岭本想给淘淘请个长假,带着他去美国接妈妈回来,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全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某个周末,夏秋白来了家中一趟。她经常会在节假日的时候来看看淘淘,所以孟西岭并没有感到奇怪。直到晚饭过后,夏秋白让阿姨带着先带着淘淘出去玩,孟西岭才意识到,她今天是有事情要跟他说。 等到阿姨带着淘淘离开餐厅之后,夏秋白才开口:「桐桐下个月就回来了,你也没必要再带着淘淘去一躺,怪麻烦的。孩子那么小总是长途跋涉的也不太好。」 孟西岭是个聪明人,当然能够领会到夏秋白的言外之意,开门见山地询问:「她不想让我去,是么?」 夏秋白抿了抿唇,顿时有些难以启齿,甚至有些愧疚。 其实,孟西岭并不是一个坏孩子,他对桐桐好,对淘淘也好,这些年来也没有想过再找个女人结婚,一直守着孩子……唯一不好的是他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再于心不忍,她也只能偏向自己的女儿。 夏秋白狠了狠心,直接了当地向他摊了牌:「桐桐有男朋友了,想和他结婚。那个男孩比他小几岁,但是对她很好,从她上高中起就开始追求她,追了好多年。」 孟西岭浑身一僵,整颗脑袋都是懵的,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难以置信又不知所措地盯着夏秋白。 其实他只听到了「桐桐有男朋友了,想和他结婚」这句话,夏秋白后面再说些什么,他都已经听不到了。 夏秋白突然觉得她们母女真的很对不起他,但是,她必须维护自己的女儿。 她再度狠了狠心,无奈又恳切地对孟西岭说:「我知道你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桐桐也有她自己的人生呀。她年轻冲动和你有了淘淘,但是,她的人生路还长呢,你理解她一下,她才二十五岁,她、她有资格选不同的人生。」 孟西岭默然不语,逐渐攥紧了搭在腿上的双拳。 喉中的苦味浓烈,内心一片波涛—— 她竟然要和别人结婚了? 他又算是个什么?曾经的那些过往又算是什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他在她心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就算是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也不愿意亲口告诉他是么?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他? 她还真是、把他当成佛妓了…… 第63章 夏黎桐所搭乘的那趟航班预计上午十一点十分落地东辅。夏秋白本打算独自一个人去机场接女儿, 但奈何架孟利嵩实在是太过热情,无论夏秋白怎么劝说,他都一意孤行地要陪着她一起去机场, 还要给夏黎桐置办接风宴。 其实夏秋白也和孟利嵩表明了夏黎桐会和男朋友一起回来,但孟利嵩似乎并不介意, 还很大度地表示可以给他们两个人一起办接风宴。 孟西岭自然也要带着淘淘去机场。夏秋白就算是想拦也不能拦, 毕竟桐桐是淘淘的亲妈,哪有不让儿子去看妈的道理?要是不让淘淘去, 淘淘说不定还会难过,但要是让孩子去了, 桐桐又会很难办——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怎么跟男朋友交代啊? 其实夏秋白也不知道桐桐到底有没有跟对方说过自己有孩子的事情, 也是她粗心大意,竟然忘了问了。但她猜测着,应该是没有说, 不然那个男孩还会同意跟她在一起吗? 但是淘淘又特别想去接妈妈, 孟西岭也要一起去。 一切都像是乱了套,夏秋白简直是焦头烂额。 从家前往机场的路上, 他们开了两辆车。孟利嵩开一辆, 孟西岭开一辆。夏秋白却没有坐孟利嵩的那辆车, 反而破天荒地上了孟西岭的车, 坐在了淘淘的宝宝椅旁边。 淘淘已经放了暑假,爸爸给他报的英语班还没有开课, 近期比较悠闲, 小傢伙的心情甚好。上车后,爸爸还给了他一个葡萄味的棒棒糖,味道甜滋滋的, 让他变得更开心啦。随后,他一边嗦着美味的糖果,一边愉悦地欣赏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一边摇晃着两只小脚脚,一边在心里想着:等妈妈回来之后,我要让妈妈陪我去上滑板课,妈妈就会发现现在的我很酷哒!而且上节课老师还表扬我了,说我现在越来越厉害啦! 「淘淘。」 姥姥喊了他一声,淘淘立即扭脸看向了姥姥。 夏秋白温柔地笑了一下,问小傢伙:「妈妈要回来了,淘淘开心么?」 淘淘点头啊点头:「超级开心!」又很自豪地说,「我还给妈妈准备了礼物呢!」 夏秋白很配合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哇,淘淘给妈妈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淘淘用白嫩嫩的小胖手拍了拍背带裤的胸口处的小口袋:「我给妈妈画了一幅画,还用自己做的信封装起来了呢!」为了去迎接妈妈,爸爸还给他穿了新衣服,红色短袖配蓝色牛仔背带裤,还有一双浅咖色的运动鞋。爸爸说这叫超级马里奥套装。他特意问了爸爸超级马里奥厉害不厉害?爸爸说很厉害,还说妈妈小时候很喜欢玩超级马里奥的游戏,每次都能一口气打通关。 「妈妈看到淘淘的礼物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夏秋白先附和了孩子一句,然后才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他说,「淘淘,姥姥想请你帮个忙好不好呀?」 淘淘立即点头,很慷慨地说:「可以哒!」 其实夏秋白有些于心不忍,纠结地抿了抿唇,但最终还是狠下了心:「等会见了妈妈,可不可以先不喊妈妈,喊姑姑,妈妈现在、」 孟西岭勐然抬眸看向了后视镜,当机立断、不容置疑地喝止住了夏秋白:「别跟他说这些!」 夏秋白的话被打断了,犹豫片刻,最终嘆了口气,还是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淘淘却还是困惑地拧起了小眉毛,一脸茫然地看着姥姥:「为什么不可以喊妈妈?妈妈不是姑姑……」 他还有点委屈,不知道姥姥为什么不让他喊妈妈? 妈妈本来就是他的妈妈呀,不是姑姑,为什么要让他喊妈妈姑姑呢? 他不想喊妈妈姑姑,这样的话妈妈就不是他的妈妈了,他就没有妈妈了……他不想失去妈妈。 「没关系的,姥姥逗你玩呢。」孟西岭感受到了儿子的困惑和委屈,立即去安慰他,「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谁都抢不走。」 …… 高空气流颠簸,机身飞的并不怎么平稳,夏黎桐睡得也不安慰。 机舱内的广播突然响起,开始播放飞机即将落地的提示信息。 夏黎桐再也无心睡觉,疲倦地睁开了眼睛。 接连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真的很累,浑身虚浮,有种在空中当浮尸的肿胀感。 「醒了?」 司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黎桐扬起了脑袋,看向了他。 睡觉时,她一直依靠在他的怀中。她睡得不踏实,隐约间能感受到身上披着的毯子一直往下滑落,但他每次都会贴心地帮她重新披好。 他对她的关心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因为他们现在是情侣,是一对相爱的男女。 最起码在外人眼中他们是相爱的。在司尧眼中也是。 他坚持不懈地追求了她很多年,无论她怎么拒绝,他都契而不舍。 在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她终于接受了他的追求,至今为止,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都是她第一次正式谈恋爱,她还真的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她也不得不承认,司尧确实是一个很棒的男朋友,他温柔、体贴、还懂事,唯一的缺点是有些粘人。 不过,年下弟弟嘛,粘人一点也是应该的,总比不知好歹的老男人强。 「睡得也一直不怎么好,飞得太晕了。」夏黎桐又垂下了眼眸,抬起了左手,握住了司尧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可算是要落地了。」 司尧又开始紧张了起来:「你的家人、都、都要来接你是么?」 夏黎桐笑了一下,再度抬眸看向了他,故意逗他:「对啊,还要请你吃饭呢,给你接风洗尘。」 司尧:「……」 司尧抿了抿唇,正色道:「这么、郑重么?」 「哈哈哈。」夏黎桐又被都笑了,「别紧张,吃顿饭而已。」 司尧反而更紧张了:「我、我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不用准备。」夏黎桐温声安抚他,「他们也是临时决定的,不会因为这种小细节责怪你。」 司尧还是惴惴不安。 夏黎桐犹豫了一下,突然说了句:「我儿子也会来,你要是介意的话,我……」 「我不介意!」司尧又反过来安慰她了,语气笃定、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我真的不介意!」 夏黎桐舒了口气,却又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你会介意。虽然我早就把孩子给了我哥,但是、淘淘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不能对他不管不问。幸好我哥是个不婚族,他愿意养淘淘,也对淘淘很好,做到了视如己出,所以淘淘现在一直喊他爸爸,喊我妈妈,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家庭关系可能有些畸形,但是为了孩子,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希望你能理解。」 司尧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和忐忑,立即说道:「没关系的,我真的不介意,我也可以理解,你不要多想!」 夏黎桐却没有释怀,反而长嘆了一口气,再度抬眸,无奈又认真地看着司尧的眼睛:「我不是在胡思乱想,我是真的害怕,这种事情我经歷了太多了,我从一出生就在被人嫌弃着。我也和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妈为了我牺牲了很多,直到现在还有人戳着她的嵴梁骨指指点点,骂她是个不择手段的坏女人。我们母女的风评一直不好,尤其是在我生了淘淘之后,很多人都说淘淘是我哥的孩子,说我勾引继兄,说我和我妈一样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恶意,我能承受得起,我习惯了,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到伤害。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理解,我真的可以理解你,你不用欺骗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我没有骗你,」司尧再度向她保证,「我是真的不介意。」 夏黎桐感激却又苦涩笑了笑:「我知道你对好,我也很感谢你的包容和理解,但是人言可畏呀,人成虎,我怕你……」说到这里,她像是不敢把话说完似的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气,「算了,如果未来的哪一天,你承受不了了,一定要告诉我。」 「不会的。我只相信你,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信。」司尧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也不害怕那些流言蜚语,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夏黎桐看向了他们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心尖勐然一软。 说不感动是假的。 没有女人能够抵抗得了这种赤诚十足又天真无邪的感情。 她扬起了下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奖励你的。」 司尧的耳尖瞬间就红了,害羞地垂下了眼眸。 夏黎桐忍俊不禁。 年下小弟弟是真的很可爱,动不动就难为情。 她真是有点喜欢他。 但是、这点喜欢并不足以让她停下脚步。 谁都不能挡她的路。 她只是希望,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不然她一定会愧疚……她这辈子没遇到过什么好人,司尧是除了小棠和小树之外,第一个愿意真心对待她的人。 …… 机场来往游客众多,淘淘的超级马里奥打扮吸引了很多来人旅客的注意。爸爸还给他戴了一顶宽边的印有「m」字样的红帽子,让他越发的引人注目了。 还有许多小姐姐情不自禁地为他的可爱模样驻足,忍俊不禁地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围在出站口外的接机人员层层叠叠。孟西岭担心孩子跑丢,就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谁知,淘淘竟然对他说了句:「爸爸,我可不可以骑在你的脖子上?」 孟西岭:「……」 这小子现在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淘淘又说:「前面有好多叔叔阿姨举牌子,我都看不到妈妈了。」 为了满足儿子的需求,孟西岭只好用双手把他举了起来,让他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孟西岭的身量本就修长挺拔,淘淘骑上去之后,立即变成了人群中的佼佼者,视野再无障碍。 没过多久,「超级马里奥」小朋友就激动地举起了小手,大喊了起来:「妈妈!妈妈!我看到妈妈啦!」他还边喊边骑在他爸的脖子上蹦跶。他爸的脖子都快被他的小屁股压断了,又不得不紧紧地扶住他的小身体,生怕他掉下来。 等夏黎桐推着行李车走出出站口之后,孟西岭才把儿子放下来。淘淘刚准备朝着妈妈跑过去,夏秋白突然弯腰扶住了他的肩膀,急切地交代:「乖,别忘了姥姥跟你说的话,别喊妈妈!」 淘淘的小身体立即停顿在了原地,瞬间就不想跑去找妈妈了,小嘴一瘪,眼眶一红,又朝着爸爸跑了回去,委屈地抱住了爸爸的腿。 孟西岭嘆了口气,心疼地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淘淘紧紧地抱住了爸爸的脖子,伤心地趴在爸爸的肩头哭了起来——为什么不让他喊妈妈呀?本来就是他的妈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喊妈妈,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喊妈妈?他以后会不会没有妈妈了? 夏黎桐出站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朝自己跑了过来,正准备张开双臂准备用自己的怀抱迎接他的时候,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跑了回去。等她带着司尧推着车走过去的时候,孟西岭已经抱着孩子走远了。 「他抱着孩子去哪儿了?」夏黎桐奇怪地询问道。 孟利嵩心疼孙子,抿着唇不说话。夏秋白也心疼淘淘,心里难受又愧疚,但是当着女儿男朋友的面,她也不能说那么多,就回了句:「小孩子嘛,突然闹情绪了,抱出去哄了。」说完,就迅速把话题翻了篇,客气又周到地朝着司尧笑了一下,很亲切地说,「小司是嘛?真帅呀,比桐桐给我看的照片帅多了!」 司尧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又羞赧地挠了挠头:「还行吧,也没有那么帅。」 夏黎桐可不吃这一套,直接松开了行李车,对司尧说了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然后就跑着追了出去。 孟西岭已经抱着淘淘走到了机场大厅的门口。 淘淘一直在哭,爸爸怎么哄都哄不好。 他真的很委屈,超级委屈。 夏黎桐追上来之后,立即关切地问了句:「怎么了?宝宝你怎么了?」 然而在听到妈妈的声音之后,淘淘却哭得更伤心了,也不看妈妈,紧紧地把脸埋在爸爸的脖子里,呜呜呜地哭。 他的小身体还哭的一颤一颤的,看得夏黎桐心疼,更着急,盯着孟西岭质问:「到底怎么了?」 孟西岭嘆了口气:「夏阿姨不让他喊你妈妈,让他喊你姑姑。」他满目无奈地看着夏黎桐,「如果这是你的意思,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夏黎桐愣了一下,终于弄明白了是她妈好心办了坏事,连声解释:「我没有!不是我交代的!我不可能那么说!」她又伸出了双手,把孩子从孟西岭的怀中抱了过来,焦急又心疼地哄道,「淘淘,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你当然可以喊妈妈。你不用听姥姥的话,姥姥逗你玩呢。」 淘淘一直低着脑袋,小嘴巴委屈地憋着,眼泪珠子不断,看样子真是受到了十足的伤害。夏黎桐持续不断地哄了好长时间,他才把小脑袋抬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妈妈,呜咽着说:「我不要喊你姑姑,我要妈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夏黎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边给儿子擦眼泪一边说:「姥姥逗你玩呢,不喊姑姑,妈妈就是妈妈,不是姑姑。」 淘淘还有些不放心:「真的嘛?」 夏黎桐信誓旦旦地向儿子保证:「当然是真的!」 淘淘那颗受了伤的小心灵这才得到了些许的治癒。但他的眼眶依旧是红彤彤的,委屈十足地对妈妈说:「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准备了好久呢。」 夏黎桐的心都要化了:「你给妈妈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淘淘这才从背带裤胸前的小兜兜里拿出来了一个被涂满了蜡笔画的信封:「我给你画了一幅画,还做了一个信封,我还在信封里面放了一颗糖。」小傢伙又详细地介绍了一下糖果的来歷,「爸爸说我在幼儿园表现得好,奖励我了两颗棒棒糖,我刚才自己吃掉了一颗葡萄味的,给你留了一颗草莓味的。」 「妈妈最喜欢吃草莓味的棒棒糖了。」夏黎桐先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才接过了信封,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他说,「妈妈可不可以等回到家以后再拆开信封?这里人好多呀,妈妈想单独一个人看淘淘给我画的画。」 淘淘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点了点头:「可以的,但是你一定要看哦!」 夏黎桐再度保证:「放心,妈妈一定看,看完还给你反馈。」等到淘淘点头之后,她才继续开口,「那我们现在回去找姥姥和爷爷好不好?妈妈给你带回来了一个新朋友。」 孟西岭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夏黎桐全然无视了他,只看淘淘。 淘淘好奇地问:「什么样子的新朋友?」 夏黎桐:「一个很帅的叔叔。他人很好的,我们现在去见他好不好?」 淘淘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夏黎桐终于舒了口气,立即抱着孩子回去了,丝毫没有理会身边人。 孟西岭目光暗淡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抬步跟了上去。 他们准备直接去饭店。 夏秋白想让夏黎桐和司尧一起坐孟利嵩的车,但是淘淘不愿意和妈妈分开,夏黎桐只能陪着孩子坐孟西岭的车。她还顺带着要求司尧也坐孟西岭的车,让他坐在副驾驶。 前往饭店的途中,孟西岭一直在无声地开车,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即便是朝右侧目,也是看右边的倒车镜,自始至终和坐在他身边的司尧毫无交流。 司尧本来就紧张,夏黎桐她哥还这么冷漠,弄得他更紧张了,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当乘客。 夏黎桐感受到了司尧的紧张,也感受到了孟西岭的低气压。为了缓解尴尬,她对自己儿子说了句:「淘淘,这个叔叔也很喜欢滑滑板,而且他滑得可好啦,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学习经验呀。」 司尧听闻这话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即扭脸看向了淘淘:「我我、我真的蛮厉害的!我会dolphin flip!你知道这个嘛?海豚翻!高难度动作!」 小淘淘很实诚地摇了摇脑袋:「我不知道。」 司尧:「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我当你老师!」 淘淘却拧起了小眉毛,很是惭愧地说:「可是我已经有老师了,不好意思呀。」 司尧:「……」 这算是,婉拒了?还用了「不好意思」? 小小年纪,还怪懂人情世故…… 夏黎桐都被逗笑了:「哈哈哈,淘淘,谁教你的『不好意思』?」 淘淘:「爸爸。爸爸说如果别人让我做一件事情,我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直接拒绝。但如果那个人态度好的话,我可以选择委婉的拒绝,这样才不会伤人家的心。」 夏黎桐:「……」 学会如何拒绝别人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学会接受更重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至死都学不会拒绝二字,所以他们终其一生都很累。 孟西岭把淘淘教的很好。 夏黎桐抿住了双唇,看向了驾驶室。 然而孟西岭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夏黎桐不得不承认,孟西岭确实是一个好爸爸。 把淘淘交给他,是她至今为止做出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但他并不是一个好男人,最起码对她来说不是。他太理智也太会拒绝了,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因为他不喜欢她,或者说,并不在乎她。但是看在她态度很好的份上,他会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拒绝她,比如你去当志愿者吧,去当一个善良的好姑娘。 在他心里,她和外人没有区别。 她想要的是一份偏爱,孟西岭却从来没有给过她。 孟利嵩在某家中式高档餐厅里面定了个包厢。 这家餐厅位于郊区的一座豪华的进四合院里,每一间屋子都是一间独立的包厢。 在四合院门前的露天停车场停好车后,服务员引着他们去了二进院的东厢房。 房间内的面积宽阔,十人台的红木大圆桌对他们几个人来说可谓是绰绰有余。 孟利嵩和夏秋白一起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夏黎桐原本是挨着她妈坐的,但是淘淘一定要坐在妈妈爸爸中间,所以她只好让司尧坐在了里面,自己则坐在了司尧和淘淘的中间。 等菜之余,夏黎桐闲着无聊,就用餐巾折了一条小船。但谁知道淘淘并不喜欢小船,他想要小飞机。但夏黎桐还真是不会折飞机,司尧见状立即积极主动、自告奋勇地说:「我会!我会!」然后就抓起了餐巾,刷刷刷地折了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小飞机折好,司尧递给了夏黎桐,想让她递给淘淘。但夏黎桐却没接:「直接飞过去。」转头又对淘淘说了句,「淘机长,准备接机!」 淘淘超级激动地说:「好哒!好哒!」 司尧笑了一下,将机头对准了淘淘的儿童座椅,一甩手腕扔了过去。布飞机刚刚好降落在儿童餐椅前面的小桌板上。 淘淘惊讶又惊喜:「哇!真的会飞,还会降落!」 夏黎桐满含赞赏地看了司尧一眼:「你还挺厉害的嘛!」 司尧羞赧地挠了挠头,谦虚地说:「还行吧。」 夏黎桐又被他这副明明很骄傲却又不好意思骄傲的样子逗笑了。 夏秋白也舒心地勾起了唇角。她本以为这男孩会介意桐桐生过孩子的事情,结果谁知道人家不但不介意,反而还对淘淘挺好的。说明是个好孩子,真心喜欢桐桐,不然也不能爱屋及乌……只要女儿能找个好男人,她就放心了。就是有点对不起孟西岭。但是感情这事不能强求,只能说他和桐桐有缘无份。 可能是因为于心有愧,夏秋白下意识地朝着孟西岭看了一眼。 夏黎桐和司尧在这边其乐融融,孟西岭却一直沉默寡言。他默默无声地靠在椅背上,低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盘盘凉菜逐渐上了桌。对于长期保持清淡饮食的夏黎桐来说,菜味有点儿咸,就多喝了两杯水,后果就是饭还没吃完就想去上厕所。 洗手间在一进院的西南角。 夏黎桐离开包厢后没过多久,孟西岭突然拿着手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公司有急事,我去回个电话。」然后也离开了包厢。 女厕所门口正对着一个房间。夏黎桐一走出卫生间就看到了对面半掩着的房门。 房间内黑布隆冬的,借着外界的阳光,大概能看出来屋子里面摆放着许多铁架子,横格上摆满了竹篮和纸箱。 好像是个放货的杂物间? 夏黎桐心想:杂物间正对着卫生间还怪危险的,万一有个变态藏在里面,专门埋伏从厕所出来的人呢? 啧,世界真危险——夏黎桐一边在脑子里上演着犯罪悬疑片,一边加快了脚步,谁知还没走上两步,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来人的身形挺拔,胸膛宽阔紧实;身穿干净的休闲白衬衫和整洁的黑色西装裤。 即便夏黎桐不抬头,也知道他是孟西岭。 她确实也没抬头,懒得抬头。她还以为他也是来上卫生间的,正想侧身给他让路,却听到了他冷冰冰的质问:「一个字也不想对我说是么?」 还不等夏黎桐把这句信息消化,孟西岭就揽住了她的腰,强行把她拖进了旁边的杂物间,并关上了门。 天光被隔绝在了门板之外,狭窄拥挤的房间内漆黑一片。 最初的震惊与愤怒过后,夏黎桐的内心只剩下了无奈。 她长嘆了一口气,顺势将后背靠在了墙壁上:「你想干什么?」 她的语气相当的漫不经心,甚至透露着几分不屑和慵懒。 她好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他了,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孟西岭心乱如麻,越发的急切焦灼:「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算是什么?」 他的嗓音也在发颤,揭示着他内心的无助与慌乱。 夏黎桐却越发的气定神闲:「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才要和他在一起。」 喜欢他? 孟西岭突然怒不可遏:「那我呢?我算是什么?过去那么多次又算是什么?夏黎桐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音色中甚至已经透露出来了哽咽。 他在害怕么?害怕被她抛弃? 夏黎桐突然意识到了,他现在已经位于神台边沿,只要伸出手,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推下去,让他跌落红尘,摔个粉身碎骨。 他也应该好好地品尝一番求而不得的滋味。 这是他应得的。 「你什么都不算了。」她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咬字轻缓,却坚决,「孟西岭,我早就不爱你了。」 犹如一把刀刺穿了胸膛,孟西岭的唿吸在一瞬间停滞了,就连神色也跟着凝固了起来。 她说、不爱他了……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不爱他了。 年少时的陪伴来得太容易,淘淘父母的身份又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不可撼动,他习以为常地认定了她会一直在他身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会有其他可能性。 他也不接受其他可能性。 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这时,夏黎桐又很认真地说了一句:「他对我好,比你对我好得多,我想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不要他的意思了? 他不接受,也无法接受。 「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让你去爱别人」孟西岭竭力压抑着喉中的哽咽,艰难开口,向她保证:「我、我一定可以对你更好。」 夏黎桐却不为所动:「算了吧,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对我好了。我需要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出现我。」 「我可以弥补,我、我可以、用后半辈子补偿你。」漆黑的环境中,孟西岭的唿吸炽热,嗓音嘶哑,迫切的语气中带着哀求,「和他分开好吗?别和他在一起,以后我陪你,我可以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辈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哦,好胜心被激发出来了才愿意陪我一辈子? 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啊,还能劳烦你这个活菩萨屈尊降贵了? 夏黎桐冷笑一声,半是讥讽半是调侃:「我的好哥哥,你疯了吧?」 孟西岭就是疯了,早就疯了。 但他总是不承认自己疯了,不承认自己会爱上继母带来的妹妹。 他明明很爱她,却又一次次地拒绝她,推开她。 他后悔了,他想要把她抢回来,又一次地疯了,却比她要平静很多:「你是怎么跟他解释的淘淘?说是我和别人的孩子、喊你妈妈么?他知道淘淘是你生的么?」 夏黎桐:「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你。」她又苦涩地笑了一下,眼神麻木地看着孟西岭,「他不介意我生过孩子,不介意我的过去。他不像你那样胆小懦弱,他比你勇敢的多,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他会把我当成独一无二的人,他会为了我不顾一切,他做到了所有你做不到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和他分手?你又凭什么觉得你掉两滴眼泪、可怜地求我两句,我就会重新爱上你?你连最基本的偏爱都没有给过我,一次都没有。」 第64章 接风宴结束后, 孟利嵩主动提出送司尧回家,但却被夏黎桐拒绝了。她请求孟叔叔送她妈回家,让孟西岭送司尧回去。 其实比起让孟西岭送, 司尧更愿意自己打车回家, 因为坐在孟西岭的车上,滋味实在是难熬。孟西岭对他的态度已经不足以用「冷漠」来形容了, 甚至可以说是「冷峻」,就好像他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不过吧, 他也能理解孟西岭的这种态度, 毕竟长兄如父嘛, 自己照顾多年的妹妹却被别的男人拐跑了, 相当于白菜被猪拱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猪——换了他他的态度也冷峻。 但是, 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他是真的不想坐孟西岭的车, 尤其是不想坐在孟西岭身边,甚至已经不想到主动开口对夏黎桐提出自己可以打车回家的想法。 然而, 夏黎桐的态度却相当坚决:「那怎么能行呢?你还有那么多行李呢。」 司尧:「我可以打一辆大车。」 夏黎桐:「……」你怎么不说打一辆货拉拉呢? 她感受到了司尧对孟西岭的牴触和紧张, 但是,她今天必须送他回家, 就算是爬, 她也要眼睁睁地盯着他进家门。 「那也不行。」她斩钉截铁, 不容置疑地说,「我肯定要对你负责到底, 怎么能吃完饭把你自己扔这里啊?」 司尧:「我、」 夏黎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行了, 别说了, 再说我就生气了!」 司尧无奈。为了不惹女朋友生气,他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是单独站在了停车场入口处。最先开过来的是孟利嵩的黑色奔驰。孟西岭还要照顾淘淘, 所以来得慢一些。 夏黎桐藉口给朋友回消息,自然而然地拿出手机给孟西岭发了一条微信:【把你那副要死要活的贞洁嘴脸给我收起来,送他回家的路上给我高兴一点,我今天必须要知道他家住在哪儿。】 司尧的父母工作忙,所以他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和爷爷奶奶的感情比和父母更亲近。他也很少去父母那里住,以往每次回国也都是直接回爷爷奶奶家,夏黎桐跟去了也没用。然而这次回来,他的爷爷奶奶刚好去旅游避暑了,所以他难得一次直接回爸妈那里住。 而且据他所说,他爸妈在去年年中的时候刚搬过一次新家,如果有什么比较重要的资料物品,肯定会一併搬过去。 放下手机后没过多久,孟西岭的车就开了过来。 夏黎桐也不清楚孟西岭看没看到这条消息,拉开车门前,心里还有些无奈和担忧。 司尧更是忐忐忑忑、紧张兮兮。淘淘一定要和妈妈坐在一起,所以他还是只能坐在副驾驶。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事,孟西岭的态度竟然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开出停车场后,孟西岭还特意询问了他一句:「中午的饭菜可口么?」 夏黎桐正在给淘淘拿水壶,听闻他这话后,动作不由一顿,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还顺便接了句:「感觉有点咸。」 司尧并不觉得咸,也不敢说咸:「我觉得还行,挺好吃的。」 夏黎桐笑了笑,没说话,正准备把水壶递给淘淘、让他多喝点水,然后才发现小傢伙竟然已经靠着宝宝椅睡着了。她顿时有点哭笑不得:真是个小福仔,无忧无虑的,吃饱就能睡。 孟西岭的神色也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听闻司尧的回答后,又满含歉意地说了句:「上午公司出了点事,没招待好你,你别介意。」 司尧恍然大悟:原来不是针对我,是工作的事情。随后他立即回道:「没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听完他的这句话后,夏黎桐都有点想笑了: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吓得不敢上车。 紧接着,孟西岭又问了句:「你家住在哪里?我导航一下。」 司尧委婉又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有点远,会耽误你的时间。」 孟西岭:「没关系。下午刚好没什么事。」 夏黎桐也附和着说:「你别跟他客气,直接说就行。」 司尧只好如实回答:「在南四环外,环翠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孟西岭:「去年新建好的那座别墅区?」 司尧点头:「对,就是那个。」 孟西岭:「我知道在哪里,不用导航就能过去。」 司尧有些意外:「其实那里还挺偏的,你竟然知道。」 孟西岭:「之前在南边给淘淘看了一所小学,就打算在那边买套房子搬过去,方便他以后上学。后来又看中了另外一所,就没在那里买。」 司尧更意外了:「都开始看小学了?」 孟西岭感慨地笑了一下,说:「是啊。孩子长得很快,转眼就上幼儿园了,再一转眼就要上学,必须要提前规划好。」 夏黎桐的情绪勐然波动了一下,抿住下了唇,不受控制地朝着驾驶室看了一眼。 她真的很爱淘淘,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远。不是不关心淘淘,而是她的潜意识里很清楚地确定孟西岭一定会考虑好这些事情,所以她不必考虑。 他是真的很用心地在养育淘淘。 司尧由衷而发地感慨了一句:「哥,你真是个好男人。」 孟西岭却回了句:「好什么?一点也不好,不然女人也不会跟别人跑了。」 司尧:「……」 啊、啊这?因为受过情伤所以才成了不婚族? 夏黎桐则是惊慌失措地朝着宝宝椅看了一眼,确定儿子已经睡熟了之后,她才舒了口气,紧接着便又怒上心头——孟西岭你他妈在说什么疯话? 她气急败坏,却又不能发泄,只能装作没听到,憋在心里生闷气。 四十分钟后,孟西岭将车开到了环翠轩别墅区的门前。 司尧本打算就在小区门口下车,不然实在是太麻烦人家了。然而夏黎桐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下车,说是他的行李太多,所以一定要把他送到家门口才行。 但其实,他的行李并不多,大部分行李都直接邮寄回家了。随身携带的所有的行李加在一起也只有一个大号的行李箱和一个双肩书包。但奈何夏黎桐执意要送他回家,他又拗不过她,只好让孟西岭把车开进了小区。 孟西岭按照司尧的指引将车停在了他们家门前的车道上。司尧下车前还特别不好意思地对孟西岭说了句:「真是麻烦你了。」 孟西岭很和善地回了句:「不麻烦,应该的。」 夏黎桐瞟了他一眼,心想:算你识相。 司尧下了车,夏黎桐也跟着他下了车。孟西岭无奈地留在车上,摁下了后备箱开启的按钮。 在司尧从后备箱里面往外搬行李的时候,夏黎桐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的监控摄像头还挺多,并且有保安巡逻。 来的路上她也观察过,这片别墅区的占地面积也很广阔。中心有一座圆湖,一座座独栋别墅围湖而建,零零落落地散布在葱郁的绿荫中,看起来很是雅致惬意。怪不得孟西岭曾考虑过在这里买房子。 司尧把自己的行李箱搬出来后,生怕再麻烦孟西岭,自己手动合上了后备箱的盖板。这时,夏黎桐忽然声音很小地问了他一句:「你家明天有人么?」 司尧一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神色中透露着调皮和狡黠:「我明天来找你玩呀?」 司尧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啊?啊?」 在家里玩么? 在家里能玩什么呀? 他突然一下子就想歪了。姐姐教过他怎么和女孩子日常相处、怎么和女孩子拥抱牵手、怎么和女孩子接吻,但是,还没教过他那件事……姐姐要来他家玩,还要趁着没人的时候来,不会是、要教他、那件事吧? 不对,等等,他不可以这么想! 很快,司尧就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不纯洁了,立即端正了态度,在内心自我告诫:不可以想这些不该想的东西,只要学姐没有主动提出来,就不能想! 但是他,还是有点害羞,耳尖再度红了:「要不、要不换个地方玩吧?我家也没什么好玩的。」 夏黎桐:「……」 还真是、难搞啊。 她决定以退为进,索然无趣地耸了耸肩:「那算了,再说吧,没意思。」说完,转身就走。司尧急忙抓住了她的手:「你等一下。」 夏黎桐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眉头一挑:「改主意了?」 司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髮:「我想起来了,我家里好像有个家庭影院。」 夏黎桐哭笑不得:「好像?这是你家么?」 司尧实话实说:「我爸妈去年才换的房子,我一直在国外读书,寒假也没回来,这是我第二次来,家里有几个房间我都不清楚。」 夏黎桐:「……」行吧。 她想了想,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请我看电影?」 司尧:「等我爸妈哪天不在家,我给你打电话。」 夏黎桐却被他的这句话逗笑了:「你觉得咱俩像不像暑假躲着家长、不写作业偷着看电视的小学生?」 听她这么一说,司尧也笑了,回了句:「那看点刺激的吧,不然没必要躲着家长。」 夏黎桐一愣——小小年纪,思想还挺缤纷? 但你要是这么说了,那我也想看点刺激的! 她瞟了他一眼,压低了嗓门,略带兴奋地问:「你想看点什么刺激的呀?」 司尧双眼放光,超级激动地说,:「生化危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夏黎桐:「……」 你在跟姐开玩笑么? 司尧却越说是越激动:「我妈总说这种末日片血腥,我一看她就骂我。但这个系列的片子真的超级刺激,全程无尿点!」 夏黎桐:「……」 他妈的,原来是我缤纷了。 年下的小弟弟果然纯洁,是她老了、骯脏了。 她嘆了口气,略带沧桑地点了点头:「行,就看生化危机,我倒是要看看能有多刺激。」 司尧:「不刺激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夏黎桐:「……」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但她还是被司尧身上的这股天真可爱的劲头儿打动了,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期待你的电影邀请。」 司尧没想到她会突然亲自己,不由一愣,又紧张兮兮地朝着车内看了一眼,生怕被孟西岭看到似的。 夏黎桐无奈又不容置疑地说:「别管他。咱们俩是在正大光明的谈恋爱,又不是偷情,你怕什么?」 司尧犹豫了一下,小声解释了一句:「我也不是怕,我就是担心你哥看到咱们俩在一起心里会不舒服,毕竟他感情受过挫折。」 夏黎桐:「……」 你还为他考虑上了? 夏黎桐没好气地回了句:「那就让他不舒服去吧,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没有那个义务对孟西岭的人生和感情负责。 孟西岭高不高兴、开心不开心、难不难过,都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现在所经歷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是他咎由自取。 他活该。 …… 司尧目送着夏黎桐上了车,直到车身开动,他都没有离去,孤零零地站在家门口眺望着渐行渐远的轿车。夏黎桐甚至还能够从倒车镜中看到他在不断地朝着车尾挥手。 真是个天真又傻气的小子。 她可能不够爱他,但确实是有点喜欢他的,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保护欲,希望他能够一直保持这种天真烂漫的性格脾气。 「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孟西岭的声音突然在车中响起,夏黎桐将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看向了驾驶室,语气笃定又轻快地回答:「看不出来么?因为我喜欢他呀。」 淘淘依旧在睡觉,所以她并没有什么顾虑。 孟西岭却不相信她的话:「只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必须要弄清楚他的地址,必须要送他回家?」 夏黎桐点头,很甜蜜的笑着说:「对呀,不然我怎么去他家找他?他说他家有家庭影院,还要请我去他家里看电影,看点刺激的。」 孟西岭攥紧了方向盘,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夏黎桐,你把我当傻子了吗?」 夏黎桐哂笑一声:「我哪里敢把活菩萨当傻子呀?」 我只是不需要你。 再也不需要你了。 「你不要总是自以为是。还有,你现在这副上杆子倒贴的可怜样子可真贱啊。」她逐渐收敛起来了唇畔的讥讽之笑,面无表情地看向孟西岭,不容置疑地说:「孟西岭,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我的所作所为不需要向你汇报。再说了,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别说我只是谈个恋爱了,我就算是再和别的男人生一个孩子,也轮不到你来大惊小怪。更何况他那么爱我,比你好的多,我再给他生一个也不是不行。」 她的话语永远是这么的尖锐刺耳,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心里捅。 胸膛里有种钝痛感,像是被利器贯穿了。 孟西岭咬紧了牙关,竭力平息着内心的波澜,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他必须保持理智。 夏黎桐也懒得说话,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车身刚好在过桥,在这一瞬间,她又想到了十六岁的自己。那年的她,要是没有那么信任孟西岭就好了,要是不听他的话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在大桥上遇到李昭楠了。 「我有一个朋友是当刑警的,今年年初刚从西辅调岗到了东辅。」 孟西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夏黎桐愣了一下,缓缓扭头,看向了他。 孟西岭沉着又冷静地对她说:「他曾是我妈资助过的学生,为人很可靠。他一定够帮助到你还有、小树?对么?你和小树,是结伴而行的人,对么?」 第65章 他说他认识一个刑警,他猜到了她和小树一起做的事情……夏黎桐的唿吸一滞,下意识地抓住了牛仔短裤的裤边,拇指被紧紧地压在了食指和中指下面,压的极弯,几乎要被折断。 她才刚刚平静下来的感情和情绪又再度被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真是讨厌死了孟西岭的这幅洞悉一切又想要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嘴脸。 就这么愿意当圣母么?就这么高尚、这么无私?无论我怎么对待你,你都能够做到以德报怨对么? 我偏不让你如愿。 夏黎桐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孟西岭,又看向了车窗外,冷冷开口:「揣测别人的生活有意思么?把莫须有的苦难全部强加在我身上,把我塑造成一个可怜人,这样才能方便你施捨同情心?才能把你衬托成一个善良的好人?我在你眼里就活该成为一个悲情角色对么?不然会让你失望?让你的伪善落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孟西岭再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了她对他的厌恶和怨恨,内心无奈又酸楚,但还是认真又冷静地回答了她满含讥讽的质问:「如果你想要替你的朋友讨回公道,仅仅凭藉着私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我不希望你生活在阴影里,不希望你跟着别人的脚印走,我希望你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 说得可真好听啊,和多年前拒绝她去西藏的时候说的那番话一样好听—— 去当志愿者吧,去做善事,去交好多好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去当个阳光明媚的好姑娘。 听听,多么的春风拂面、多么的令人嚮往。 结果呢?彻底毁了她的人生。 上当受骗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有第一次。她的人生已经够糟糕了,也经不起第一次折腾。 夏黎桐无奈地嘆了口气,疲惫地回了句:「活菩萨,我用不着你来替我规划人生,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好好地反思一下,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的惹人讨厌,别来管我的闲事。哦,对了,」她又好心提醒了他一句,「你现在连我的继兄都不算,说白了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完全是看在淘淘的面子上才愿意给你几分脸面,你别总是给脸不要脸。我有爱人,我有男朋友,我们很相爱,马上就要结婚。我不是无依无靠,不需要你来贱兮兮地倒贴。」 孟西岭的唿吸一顿,再度攥紧了方向盘,白皙修长的手腕筋骨毕现,手背上根根骨节泛白。 他的内心一定不好受。 他又在痛苦了。 还是一种无形的,有口难言、求而不得的痛苦。 夏黎桐却畅快极了。 说起难听话来她真的是特别有一套,尤其是面对孟西岭的时候。 她也很享受这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肆意羞辱他的感觉,尤其是在他爱上她的阶段,能让她最大程度地感到兴奋和满足—— 什么狗屁贵公子,可怜巴巴、乞首摆尾的样子还不是和路边讨食的流浪狗没区别。 他活该。 因为他当年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一次又一次地忽视她的祈求和祷告,蔑视她的苦难,高高在上地游戏人间,真是残忍极了。 他不配成为她的神明,不配站在神坛上。 她也不是圣母,她才不会以德报怨,她只会锱铢必较。 所以,她把他推了下来,自己站了上去,然后才发现,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他坠地破碎的样子,感觉可真棒。 …… 剩下的路途中,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开口说出一句话。 车内安静的仅剩下了空调的运作声。 淘淘小朋友乖乖巧巧、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路。 到家后,车库的门一打开,夏黎桐就看到了孟西岭的那辆黑色越野车,庞大的车身上盖着一层银色防尘罩,看样子似乎很久都没开过了。她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不意外了—— 自从十八岁成人之后,孟西岭就迷上了自驾游这种释放天性的长途活动。他有钱,有嚮往,有胆量,所以只要一有时间,就开着越野车天南地北地跑,短则几天,长则几个月,颇有种四海为家的劲头。 他曾驾驶过的每一辆越野车也都是经过精心改装过的,哪怕是车身上的任何一个细小的零件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他追求卓越、刺激和完美。他喜欢天高海阔,喜欢无拘无束,如同一阵长风般畅快自由。直到有了淘淘。 淘淘一下子就结束了他的自由生涯,数不清的奶瓶和尿布断送了他的自驾爱好,让他心爱的越野车蒙上了灰。他也不再研究路线和风景,改研究起了育儿和辅导班。 「这也算是一种成功地报復吧?」夏黎桐在心里面这么想着,「拘束了他的自由,改变了他的人生。」 都已经到家了,淘淘小傢伙却依然在酣睡中,肉乎乎的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都要变成熟透的小苹果了。 「淘淘。」孟西岭把孩子从宝宝椅中抱出来的时候喊了他两声,「淘淘,起床了。」 白天要是睡太多,晚上又该不睡了。 小傢伙趴在爸爸的肩头,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小表情懵懵的:「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妈妈?」 孟西岭被逗笑了:「睡懵了?我们已经接过妈妈了呀。」 「淘淘。」夏黎桐立即从车的另外一侧绕了过来,竭力使自己的语调变得欢快活跃,「妈妈在这儿呢!」 淘淘立即直起了小身体,朝着妈妈伸出了两条白嫩嫩的小胳膊:「妈妈抱。」 夏黎桐从孟西岭的怀中把孩子接了过来,顺便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她是真的很喜欢亲儿子的小脸蛋,满心都是对他的爱意。 淘淘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小孩特有的奶香气,嗓音清脆又稚嫩,急切中带着一点点的谴责:「妈妈,你还没拆我的礼物呢。」 夏黎桐笑着回:「回家就拆,妈妈和淘淘一起拆。」话音还没落,她就迫不及待地抱着儿子朝着入户门走了过去,却又在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了孟西岭,「把我的行李、」 她本想说「把我的行李放到我的房间」,但顾及到有孩子在,她不想让儿子察觉到父母之间的生分,于是又把这句话改成了:「你先别管了,东西多,一会儿我自己弄就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说完,就不再看孟西岭,直接抱着淘淘走进了家门。 淘淘也有自己房间,在一楼。曾经是猫房,后来改成了婴儿房,又改成了儿童房。 自从淘淘上了幼儿园之后,孟西岭就开始让他自己独立睡觉。 夏黎桐抱着孩子来到一楼的儿童房后,才发现屋子里面竟然大变样了。 飞机造型的小床变成了浅棕色的实木儿童床,原来靠墙一排摆着的矮桌矮凳则换成了书柜和板板正正的儿童学习桌。氛围感一下子就从幼儿变成了少儿。 夏黎桐把孩子放到地上后,四周环顾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窗边的那张浅蓝色的可调节学习桌上,奇怪地问了句:「淘淘,幼儿园也开始布置作业了么?」 这桌子,看起来也太专业了。 淘淘仰头看着妈妈,回答:「幼儿园老师只让我们回家后做手工。」 夏黎桐:「那你这个学习桌用过吗?」 淘淘拧起了小眉毛,苦恼地嘆了口气:「英语老师会布置作业,爸爸每天晚上还要看着我背英语。还要认字、背古诗。」 夏黎桐:「……」小小年纪,学习压力这么大么? 夏黎桐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和淘淘的视线齐平:「你平时除了有英语课,还有什么课?」 淘淘伸出了小手手,一边数手指头一边说:「还有钢琴课、滑板课、游泳课。」 夏黎桐:「……」这就是传说中的充实而又丰富的暑假么? 虽然她并不贊成一口气给孩子报这么多辅导班,但是吧,她平时也不带孩子,没什么资格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指手画脚,尤其是当着孩子的面。只能满含同情地摸了摸她儿的小脑袋,安慰她儿:「爸爸也是为了你好,想让你变成一个全能的超级大帅哥。」 淘淘悄悄地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定了一下爸爸没有过来,然后一把搂住了妈妈的脖子,声音小小地说:「妈妈,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不要告诉爸爸。」 哟? 单独和我分享的小秘密? 夏黎桐立即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好的,妈妈答应你,绝对不告诉爸爸!」 淘淘把小嘴巴放到了妈妈的耳朵边,悄悄地说:「其实爸爸会弹钢琴,爷爷说的。爷爷说还说爸爸弹钢琴弹得可好了。但是他总是装着不会弹,骗我,让我教给他老师教我的东西。我又不好意思拆穿他,我怕他尴尬,只好每次都教他……哎,真是一个调皮的爸爸呢。」 夏黎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怪体贴的,还怕你爸尴尬呢。 淘淘又说:「其实爸爸平时可好啦,可温柔啦,但是只要我该练琴或者该学习时候爸爸就会变得很兇,他一瞪我我就要乖乖学习啦,不然他会批评我的。」 夏黎桐都有点震惊了,心想:你爸那种活菩萨还会瞪人呢? 她很是关心地问了句:「爸爸经常会瞪你么?」 孟西岭要是敢天天瞪她儿子,她就跟他没完! 淘淘摇头:「不会。」 夏黎桐舒了口气,又好奇地问了句:「那他什么时候才会瞪你?」 淘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蹦哒了两下,似乎是在缓解尴尬:「我不听话的时候。」 夏黎桐也笑了,突然有些感慨,养孩子真是一个智力加苦力活,并且还伴随着一地的鸡毛蒜皮,要是没点耐心和方法,还真坚持不下去。 随后,她干脆直接盘着腿坐在了地板上,从裤兜里拿出来了儿子送货给她的礼物。 白色的信封上用彩色的蜡笔画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和蓝色的小飞机。 她怜惜地、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摺叠成长方形的浅蓝色手工纸。 展开后,她看到上面画着一副歪歪扭扭却充满了童真趣味的画。 是一家三口的画像。 最左边的那个高高的穿黑色短袖的短头髮男人,应该是孟西岭;中间穿黄色短裤和白色短袖的小男孩应该是淘淘自己;最右边的那个留着长头髮、穿着红色大花裙子的女人,应该是她。 嗯、怎么说呢,画风挺抽象的……要知道故事背景才能看懂此画。 一家三口的手还是牵在一起的,右上角还画着一颗金灿灿的大太阳。 夏黎桐笑了一下,指着画中最左边的那个额头带「王」的男人问:「淘淘,这个是爸爸么?」 淘淘点了点头:「是的,是爸爸!」 夏黎桐更想笑了:「为什么要在爸爸的脑袋上画一个『王』呀?」 淘淘嘆了口气:「因为爸爸监督我学习的时候好厉害,和老虎一样,好兇的呀。爷爷都说只要我一学习,我爸的血压就会变得和他一样高。」 夏黎桐直接笑出声了:「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辅导学习才是破坏亲子关系的唯一捷径。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孟西岭真的很爱淘淘,他为孩子付出了很多。 把淘淘交给他,她是放心的。 她这辈子也不会再要第一个孩子了,无论以后是否结婚、和谁结婚,她都不会再要第一个孩子了。 她要把自己的爱全给淘淘。 整整一个下午,夏黎桐都在陪着淘淘玩。到了五点钟左右,她又和孟西岭一起去送淘淘上游泳课。 站在游泳池边等待的间隙,夏黎桐才趁机地对孟西岭提出了自己的不满:「我刚才问了淘淘,你给他报了好多课外班。他现在才四岁冒头,没必要给他一口气学那么多东西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她的语气中满是不贊同。 孟西岭看着夏黎桐,很严肃地回了句:「现在是暑假,不能送去幼儿园。」 夏黎桐:「……」 什么叫不能送去幼儿园?你好像还很遗憾? 她没好气地回了句:「暑假才应该好好玩呀。」 孟西岭蹙眉:「不给他找点事干,让他一天一十四个小时在家玩?」 这谁受得了?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夏黎桐当即哑口无言,因为她已经从孟西岭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个信息:你要是觉得可以不给他报班,那我明天就走,你自己带他玩。 虽然,她和孟菩萨之间有过节,但是,在带孩子这件事上,她终究是低人一等…… 沉默片刻,夏黎桐回了句:「报得好,该报。实在不行可以再多报两个,我儿聪明。」 后来的事实向她证明,她儿不只是聪明,还精力旺盛。 游泳课下课后,夏黎桐和孟西岭先带着孩子去吃晚饭,然后又陪着他去广场上玩了一会儿滑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然而淘淘小朋友却丝毫没有上床睡觉的意思。 似乎是刚才没玩尽兴,到家后,小傢伙又开始在家里面玩起了滑板,也真是亏了家里面积大,不然还真是影响他发挥。 更让夏黎桐哭笑不得的是她儿还从一楼的游戏室里面搬出来了一箱奥特曼,滑滑板的时候一手抓着一个心爱的奥特曼,说是要带着他们飞。飞得还挺野,吓得小布丁它们仨都不敢在一楼待。夏黎桐则是不停地叮嘱他慢点、小心点,生怕他磕了碰了。孟西岭却已经对这幅场面习以为常了,只要不飞到他身上,他就能视而不见。 后来,淘淘又抓着夏黎桐开始教她认识奥特曼。整整一大箱奥特曼,竟然没有一个是重复的,她都震惊了,感觉这他妈比《百年孤独》的人名都难记。 她努力地学习着,却还是只能记住一个迪迦。但她儿,特别有耐心,第一遍记不住就教她第一遍,第一遍还不行就教第三遍,不发火也不生气,还反过来鼓励他妈:「没关系的妈妈,你多学几遍肯定就能记住啦!现在我们再学一遍!」 夏黎桐:「……」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狗都嫌」的年纪,太能折腾人了。 夏黎桐在心里嘆了口气,努力地听着「淘老师」上课,却又忍不住开了小差,朝着阳台瞟了一眼。 孟西岭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茶。客厅中的嬉闹仿佛与他无关,他面色平和地看着窗外的夜色,目光有些放空,俊朗的眉宇间却透露着几分难掩的疲倦。 夏黎桐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才陪着孩子玩了半天,就累死了,身心皆疲的感觉,而他却要天天陪着小傢伙,再好的性格也要被磨出稜角了。 紧接着,夏黎桐又想:他现在正在想什么?想他曾经的自由生涯?想自驾途中的风景和人情?还是想无忧无虑地大睡一场,放下「爸爸」的身份好好地休息一天? 看来,他的日子也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好过嘛。 反正只要他活得不轻松,她的内心就会平衡许多,不然她总是会觉得这个世界特别不公平,好处全让他占尽了。 哎,还是我儿好,我儿替我报了仇。 夏黎桐忍不住在她儿子的脸上亲了一下:「淘淘,妈妈好爱你呀!」 淘淘立即抱住了妈妈的脖子,也亲了妈妈一下:「我也爱妈妈!」 诶呦,真是个暖心的小男人,有爱必回,绝不让人家心意落空,比老男人强得多。 夏黎桐又抱着儿子亲了好几下,然后,藉机劝说小男人去睡觉:「宝宝,我们不玩奥特曼了好不好?我们去睡觉,妈妈给你读故事。」 小男人却丝毫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并将这种意思清楚明了地表达了出来:「我不想睡觉,我还想玩,我不困。」 夏黎桐:「……」 但是妈困!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就在这时,孟西岭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大步走进了客厅,不容置疑地对他儿子说:「把玩具收起来,该睡觉了。」 淘淘拧起了小眉毛,有些畏惧父权,却还是试图反抗了一下:「我不想睡觉。」还扬起了手中的奥特曼,振振有词地说了句,「超级英雄都是不睡觉的,我们必须随时准备着保卫地球。」 夏黎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孩子怎么又叛逆又搞笑? 她真是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孟西岭面不改色地回答:「就算你是世界排名第一的超级英雄,也必须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 他的面色十分平静,语气也是自然而然的,但就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夏黎桐真是有点佩服他了,不仅可以做到不笑场,还能如此严肃的和四岁小儿对话。 淘淘盯着爸爸看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撅起了小嘴巴,不情不愿地收拾起来了他的奥特曼。 夏黎桐本来想帮他收拾一下,孟西岭却制止了她:「让他自己收拾。」后来又解释了一句,「都是有顺序的。」 夏黎桐原本是不明白「有顺序」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在她儿心中,并不是所有的奥特曼都一样厉害,是有排序的。最牛的那一位是迪迦奥特曼,必须放在箱子的最上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哄孩子睡觉也是个难题,孟西岭先去给淘淘洗了个澡,然后夏黎桐自告奋勇地去哄孩子睡觉。一直从十点半哄到十一点半,她才成功地把这位精力旺盛的小傢伙给熬熄火了。 带孩子,真的,太难了……夏黎桐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灯,生怕弄出一丁点响动,像是做贼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孩子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简直是如释重负。 也不知道孟西岭天天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想到这里,夏黎桐下意识地抬起了眼眸,看向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门是开着的,然而房间内并没有亮灯。 夏黎桐犹豫了一下,朝着孟西岭的房间走了过去。孟西岭却不在。 又想了想,她直接上了三楼。 书房在三楼。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内外两间屋子,外间是休闲阅读区,内间是孟西岭的办公区。 通往内间的房门半掩,有明亮灯光从门缝中渗出。 夏黎桐静悄悄地站在了门口,屏息凝神地把脑袋贴向了门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内打量。 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孟西岭却还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 夏黎桐不禁心想:他平时也这样么?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之后还是不能休息,还要继续忙工作上的事情? 那确实、挺累的……养个孩子足够让他品尝人间百态。 她需要对他说一声「你辛苦了」么?好像需要,又好像不需要。淘淘本来就是他的儿子,当初他还求着她把孩子留下来呢,现在的辛苦也是理所应当。 再说了,人人都活得那么辛苦,凭什么就他孟西岭活得轻松呢? 她不需要共情他。 正在这时,孟西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房门,又一次地把夏黎桐抓了个正着。 对视的那一刻,夏黎桐特别的懊恼,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不直接把房门推开?为什么偏要偷看?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都这样的真的很没出息,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长大过、没有改变过,一直是那个胆怯的、自卑的、却又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小瘸子…… 曾经的那个小瘸子为什么总是偷看呢? 因为小瘸子想亲近大哥哥,却又害怕大哥哥不喜欢她、把她赶走。 小瘸子太丑了,还没见识,连巧克力都没吃过。大哥哥却长得很好看,还见多识广,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有钱的、优渥的家庭里。他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几千块钱的球鞋说买就买,但他却从来不觉得这些好东西有什么稀奇的,因为他早已习以为常。就连他身边的朋友们也都是和他一样有钱又见多识广的人。她简直是一个丑小鸭,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她还寄人篱下,别人送给她一双一百块钱的鞋子就震惊到了无以復加,当个宝贝似的不捨得穿,睡觉之前还要不放心地看好几眼,生怕被人拿走、或者弄脏了。 和大哥哥比起来,小瘸子真的很、上不了台面,像极了一个活在下水道里的小老鼠。 有那么一个瞬间,夏黎桐突然扪心自问了起来:我到底为什么怨恨孟西岭?是因为小棠、因为李昭楠、因为他拒绝了带着我去西藏?还是因为我骨子里的低贱和自卑?我觉得他比我高贵,所以我认定了他一定会看不起我、一定会把我撵走,所以我必须拼了命地去践踏他、糟蹋他、迁怒他,把他变得和我一样可怜、一样低贱才行……但是,归根结底地追究起来,他真的做错过什么么?他有必要对继母带来的、掠夺了他无数资源的妹妹的人生负责吗?一个成年男性,拒绝单独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去旅行,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么? 她想不透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者说,她不想去细想,不敢去细想。她牴触这些问题的答案。 她干脆什么都不想,直接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若无其事地把门推开了,先声夺人地开口:「我的行李在哪里?」 「在你的房间。」孟西岭看着她,回答。 夏黎桐抿唇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那句「你早点休息吧」最终还是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转而说出口的是一句与此句话大相迳庭的话语:「等我工作稳定了就搬出去,你一个人也能把淘淘照顾的很好,我也会经常回来看看他。」但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她就后悔了。她不想离开淘淘。 孟西岭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极其笃定地对她说:「你不需要搬出去。」 夏黎桐明白这是他给她递的台阶,但是,内心的那股不甘心的怨气又开始作祟,她必须高高在上才行,必须藐视他,她也不想再寄人篱下:「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也不能一直和你住在一起。」 孟西岭愣住了,呆滞地发问:「你想去和谁住在一起?和那个男孩么?」 夏黎桐本想回答「是,就是」,但却在开口的那一刻却犹豫了。 她看到,他的神色中尽是疲惫,满面都是倦意。 他好像真的很累。 他也不是铁打的…… 夏黎桐突然就心软了,无奈地回了句:「和你没有关系。」然后便离开了书房。 孟西岭却一直没有收回目光,心乱如麻—— 她要搬走,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她寒假也没有回国,不让他带着淘淘去看她,说是要赶毕业设计,但其实是在骗他,是么?为了和那个男孩在一起?和他一起度过了春节,和他一起辞旧迎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那些日子,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么?现在又要搬出去和他一起住? 就那么爱他?爱到连孩子都不要了?只是会经常回来看看他? 他们父子俩个对她来说,又算是什么呀?随意戏弄的玩具么?想起来就多看两眼,不喜欢的时候就弃如敝履? 他不想让她和那个男孩在一起,不想她爱上别人……嫉妒心和占有欲在顷刻间席捲了孟西岭的内心,让他再一次地变成了一个失控的疯子。 他追了出去,用力地抓住了夏黎桐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质问她:「你跟他上床的时候想过淘淘么?想过我么?」 夏黎桐的脚步一僵,怒火中烧,直接抄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孟西岭的半张脸瞬间就被扇红了。 眼梢也泛着红。 却依旧没松开她的手。他不想松开她,不想让她走。 夏黎桐也是双目通红。她的唿吸急促,看向孟西岭的眼眸中闪着泪光,愤怒,又委屈,但并不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是那种小瘸子的心理又开始作祟—— 他看不起她,觉得她下贱。 妈妈说过,他是天空中的白鹤,而她们母女只是地沟中的灰老鼠。 她怕被赶出去。 怕被瞧不起。 怕被人戳着嵴梁骨说是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 她怕再被扔回孤儿院。 她承担不了害死最好的朋友的负罪感……她很痛苦。 但是她想活下去。 她即便卑微如蚁,却也想守得云开见月明,就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那就活得自私一点吧,何必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呢? 西岭之上的白雪她瞻仰不到;漂泊万里的船只也渡不了她。 那她就自己渡自己。 她活给自己看,管他妈的谁开心不开心,管他妈的对得起谁对不起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夏黎桐咬紧了牙关,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孟西岭,不慌不忙地开口:「你要是觉得淘淘有个婊-子妈,你就再去给他找个妈,别在这里给我添堵。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谁都不能挡我的路,就连我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行,更别说是你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算。」 第66章 等了将近半个月,夏黎桐终于等来了司尧的电影邀约。这也就意味着老虎终于离开了巢穴,蛰伏许久的他们终于等到了搜索的机会。 司明堂是「金澜榈」的幕后老闆。为了挖掘线索和证据,小树在这间会所中潜伏了有三年之久。他千方百计、不遗余力地去寻找和小棠那件案子有关的人证和物证,结果却一无所获,一丁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到。 然而越是一无所获,他们越是觉得司明堂一定掌握着什么,因为太干净了,那间会所实在是处理的太干净了。如果不是特意打扫过,怎么会如此的一尘不染呢? 既然「金澜榈」这条路走不通,剩下的唯一一条他们已知的路就是司明堂的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只好去深入虎穴中去搜索。 为了确保不会节外生枝,夏黎桐还特意向司尧确定了一下情况:【你爸妈应该不会中途回家吧?】 司尧信誓旦旦地回覆:【绝对不会。我爸去外地了,我妈下午去参加朋友聚会,晚上八点之前我家都不会有人!】 夏黎桐放心地舒了口气:【好,明天下午两点见。】 司尧:【嗯嗯!明需要去接你么?】 夏黎桐不假思索地回绝了:【不用,我自己去,你在家给我准备好吃的吧。】 没过多久,司尧又发来了一句:【要不咱俩明天上午先出去玩?中午吃完饭之后再去我家看电影?】 倒是个好提议,但是……夏黎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话:【不行,明天周日,淘淘上午没有课外班,我要在家陪孩子。】 司尧却毫不在意,还说:【带着淘淘一起出来呗,我开车带着你们去海洋馆玩,看海豚表演!】 夏黎桐:「……」 想法是好的,也可以实行,并感激你的包容和理解,就是孩子他爸一定不会同意。 她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推测出来,她要是敢单独带着淘淘去和司尧约会,那位三十有二的老男人,一定又会发疯,疯成可云,满大街地喊:「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一点都没夸张,因为孟西岭现在就是个疯男人,一个无耻又卑鄙的疯子! 就好比前几天晚上,他们俩因为她要搬出去的事情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她单方面打他——结果第二天早上这该死的男人就不见了,只给她留了一条微信消息:【不用你走,我走。】 她看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冲去了车库……果然,还是开着那辆越野走的。 她当即就气炸了——准备开着越野去哪儿野啊?甩脸子给谁看呢? 她原本还想打电话怒骂他一顿,但转念一想,她又决定不打了,打电话等于给他脸! 半张脸她都不会给他!四分之一张都不会给! 爱他妈去哪就去哪,死外面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好在他并没有带走淘淘——起初,夏黎桐是这么想的,「好在」没有带走淘淘。 然而过了还不到两天,她的想法就变了:他为什么不带着淘淘走? 她爱淘淘,真的超级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正因为有母爱,才能克制住一天想揍他三百次的冲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调皮捣蛋的孩子?就不该给他取名「淘淘」,双倍的淘气,都混成整个社区的孩子王了! 关键是,这孩子精力旺盛就算了,感情还挺细腻。在他爸「离家出走」后的第三天晚上,小傢伙正在客厅玩小汽车,玩着玩着突然就哭了,给夏黎桐吓了一跳,赶忙去询问他:「宝宝你怎么了?」 小傢伙的眼睛红通通的,眼泪珠子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鍊一样扑簌簌地往下掉,可怜巴巴地说:「我想爸爸了。」 夏黎桐无奈又气闷——爸爸到底多好啊,天天想爸爸——却又不得不安抚她儿:「妈妈不是早就说过了嘛,爸爸这几天的工作忙,去外地出差了呀。」 淘淘含着眼泪,呜咽着说:「可是爸爸以前出差之前都会告诉我的,还会和我保证几天之后一定会回来,这次他都没有跟我说……爸爸这几天还没有给我打电话……」说到这里,小傢伙情绪彻底崩溃了,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呜呜呜呜,我爸爸、我爸爸不会是死了吧?呜呜呜呜呜,我爸爸不会死了吧?爸爸!爸—爸!我的爸爸呀!」 夏黎桐:「……………………」 好了,可以了,别哭了,再哭邻居真的会以为你爸没了。 她心力交瘁,又无可奈何,只好不停地向孩子保证:你爸没死,你爸活得好好的,你爸只是去出差了,你爸明天一定回家。 但孩子还是一直哭,哭得悲天恸地,哭得夏黎桐都想二百块钱一天把他租出去,专业给人哭丧,绝对能成为行业佼佼者。 哄不好孩子,无计可施之下,夏黎桐只好主动给孟西岭播出了这三天以来的第一通视频电话。 却没打通。 隔了十分钟后,她又打了一通,过了好长时间之后才被接通。屏幕上孟西岭那一边的画面挺黑,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轮廓,画面速度还有些卡顿。夏黎桐一下子就蹙起了眉头,冷冰冰地质问:「在哪呢?」 声音传递的信号也不好,滋滋啦啦的:「怎么了?」 孟西岭的语气十分平静,却言简意赅。夏黎桐的火气一下子就沖了上来:「我问你在哪呢!」 孟西岭:「在郊外,露营。」又说,「信号不太好。」 夏黎桐越发的气急败坏:「露营?你儿子都快哭成喷泉了,你还有心情露营?现在就给我滚回家!」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淘淘突然一下子就不哭了,仰着一张挂满了泪水的小脸,懵兮兮地看着他妈,呆呆地说:「妈妈,你刚才好兇呀。」 夏黎桐:「……」 我凶? 你竟然说我凶? 行,好,那我就凶给你看! 她果断地趁此机会杀鸡儆猴,脸色一沉,严肃地对她儿子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会被凶,被骂,被教训,明白么?」 淘淘一下子就把小嘴巴抿了起来,一脸敬畏地看着妈妈,怕怕地心想:妈妈好厉害。又想:原来爸爸也会不听话,原来爸爸不听话的时候也要被批评。 夏黎桐嘆了口气,从茶几上抽了一张卫生纸,给她儿擦了擦眼泪:「好了,不哭了,爸爸马上就回家了。」 淘淘立即搬起了小板凳,哒哒哒地跑到了地下室,把小板凳放到了通往车库的门前,什么都不干了,坐在板凳上等爸爸回家。 车库门口特别热,夏黎桐劝他去一楼客厅等,但小傢伙特别固执,一定要在这里等爸爸。 夏黎桐无奈,只好拿着扇子坐在一边给他扇风。 从郊外开回来的路程还真挺远,她们娘俩一直坐在地下室等了将近俩小时,等到淘淘都开始犯困、忍不住东倒西歪的时候,孟西岭终于到家了。 车库内接连传来了开门声和车辆进库的声音。 淘淘一下子就醒了,从小板凳上弹了起来,冲到了通往车库的那扇门前,伸长了小胳膊,迫不及待地拧开了门把,同时激动大喊:「爸爸!」 门才刚开了一条小缝,小傢伙就从缝隙中钻了出去,奔向了车库。 夏黎桐嘆了口气,跟在孩子身后走进了车库。 黑色的越野车体型庞大、刚硬。大梁结构的硬派底盘又稳又高,普通人要是没点身高优势,上下车都会感觉困难。 驾驶室的大门打开后,孟西岭轻轻松松地就下了车,修长笔直的双腿上穿着卡其色的登山裤,裤脚被裹进了棕色的靴子中。他身上穿得是一件黑色短袖,外搭深灰色的冲锋衣。 看样子,还真是去露营了。 夏黎桐几乎要被气到爆炸——挑衅我是么? 淘淘一冲到他面前,孟西岭就弯腰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淘淘立即抱住了爸爸的脖子,委委屈屈地质问他:「爸爸,你这几天去哪了?我好担心你呀,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 怎么还直接把你爸送走了? 孟西岭哭笑不得:「爸爸只是去出差了。」 煳弄孩子,「出差」是最好的藉口,根本不用串供。 谁知淘淘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更委屈了:「你这次出差前为什么不跟我说?我真的好担心你呀。」 孟西岭用手给孩子擦了擦眼泪:「对不起,这次是爸爸不对,爸爸忘记告诉你了,给你道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淘淘吸了吸小鼻子,然后点了点头:「好吧,我接受了你的道歉。」又叮嘱,「下次你一定要记得哦。」 孟西岭温声保证:「放心,以后一定会记得。」又哄着说,「去睡觉?爸爸给你读睡前故事。」 淘淘乖乖点头:「好。」 孟西岭抱着儿子走进了家中,自始至终和夏黎桐零交流,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夏黎桐心里越发窝火,但是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按兵不动,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父子俩身后离开了车库,但是在关门的时候,却相当用力,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都把淘淘给吓了一跳。孟西岭却依旧没有回头。 他抱着淘淘去了二楼的儿童房,先领着淘淘洗漱,然后哄他睡觉。 夏黎桐却没进房间,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的墙上,准备等他把孩子哄睡着后再秋后算帐。 今天淘淘睡得还挺快,过了还不到二十分钟,孟西岭就从孩子的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等他把房门关严,夏黎桐才开始发作,却依旧不敢太大声,怕把孩子吵醒:「孟西岭你什么意思呀?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跟我示威呢?」 孟西岭神色平静,语气沉着地回答她:「你不用搬出去,也不用和淘淘分开,以后这就是你的房子,你的家,我搬走,你想让谁搬进来都行。」 夏黎桐:「……」 他真的很冷静,冷静到像是在诉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一股火气再度涌上了心头。 愤怒中夹杂着委屈的感觉捲土重来。 她竭力克制着,才没再去扇他一巴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做很高尚啊?还在心里为自己的无私奉献自我感动呢吧?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凭什么要你的房子?我不需要你为我考虑!」 孟西岭神不改色,沉着冷静:「你可以不要,我们一起搬出去,然后一把火把房子烧了,再用铲车夷为平地。」 夏黎桐:「……」 你他妈又在说什么疯言疯语? 她都被气笑了:「你是在跟我玩冷幽默么?」 孟西岭:「我是认真的。你想搬出去,我也不是很想让别的男人搬进来,不如一把火烧了,图个清静。」 夏黎桐:「……」 他好像,真的是认真的…… 紧接着,孟西岭又说了一句:「你也不用管淘淘,淘淘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养得很好,你经常来看看他就行。不看也行,再找个妈,我的条件优秀,很容易就能找到。」 「再找个妈」这四个字,几乎把夏黎桐气到浑身发抖,却又百口难言。因为他说得这些话,全是她曾经亲口对他说过的,一个字都不差。 「你现在真是,牛逼极了。」夏黎桐咬牙切齿。 孟西岭面不改色地看着她:「还搬走么?」 夏黎桐:「……」 搬走? 她还敢搬走么? 搬走了给人腾地方,让后妈搬进来么? 想的美! 夏黎桐盯着孟西岭,威胁加警告:「你要是敢给我儿子找后妈,我就拿刀阉了你!」她是认真的,孟西岭要是敢再找个女人,她就算是把自己送进去,也得先阉了他,让他这辈子别想再有第二个孩子。他的父爱、关注和家产必须都只能是淘淘的! 孟西岭却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还是那句话:「还搬走么?」 真是个疯子——夏黎桐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走。孟西岭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又问了一遍:「还搬走么?」 他的神色中还透露着一股病态的偏执感。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坚决不会放弃。 夏黎桐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不和偏执状态下的人做对,这是常识——她只能妥协,嘆了口气,回答他:「不搬了。」 孟西岭却依旧没松开她,不让她走。 走廊上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夜色深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翻滚着深情与渴望。喉间凸起上下滚动一番,他突然又失了控,难以自持地低下了头,凑近了想要去吻她。 他想要和她亲近,缠绵。 想肆无忌惮地去爱她。想和她相爱。 夏黎桐却别开了脸,漠然地拒绝了这一吻。 孟西岭的动作一僵,抬起眼眸,满含哀求地看着她。 夏黎桐的语气中半是无奈半是讽刺:「活菩萨,你还没疯够么?」 没有。 只嫌自己还不够疯。 却不得不克制。 孟西岭拼命维持着理智,语气急切,苦苦请求:「回到我身边好么?等你不需要他了,就回到我身边。」 夏黎桐却没有一丝动容,冷冷道:「你还真是疯个没完没了了。」 其实这也不单是一句讥讽他的话,她确实是察觉到了孟西岭的不对劲儿。 他开始变得强势且偏执了,在疯子与君子的边沿徘徊着,稍有不慎,可能真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带着淘淘去和司尧约会。 周日上午,夏黎桐哪儿都没有去,一直在家陪着淘淘玩。吃过午饭,把淘淘哄睡着之后,她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她本打算的是坐网约车去。换好衣服化好妆后,网约车的司机也抵达了目的地。挂断司机的电话后,她就背着包准备出门了,然而却被孟西岭堵在了家门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你要去哪儿?」他连声追问她,「去见那个男孩么?」 夏黎桐无奈地嘆了口气:「让开,和你没有关系。」 孟西岭不容置疑:「我送你去。」 夏黎桐哂笑:「我要是去酒店见他你也送我去啊?用不用再给你录一段视频,让你欣赏欣赏?」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孟西岭的面色严肃,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下颚线紧绷,双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夏黎桐败下阵来,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浪费:「你能不能别再疯了?我今天必须要去他的家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孟西岭还是那句话:「我送你去。」 夏黎桐不想和他同行:「我不需要你送我去,自己约了车。」 孟西岭:「阿姨可以照顾好淘淘。」 他的眼眸漆黑、深邃,语气坚决而固执。 夏黎桐再一次地感受到了他的强势和偏执,只好让步:「你只能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再往后就不能送了。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的语气着急又恳切。 孟西岭答应了她:「好。」 夏黎桐不得不取消了网约车,还赔了一笔违约金。 司尧家在南四环外,距离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很远,几乎跨越了整个东辅主市区。 走环城高速是最快的途径。 白色奥迪在宽阔的高架桥上飞驰着,城市的高楼大厦与蓝天白云在不断地向后倒退着。 夏黎桐坐在副驾驶,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深蓝色的马路延绵悠长,像是横跨天际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行驶在他们前方的车辆有很多,小到五菱大到劳斯莱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夏黎桐忽然发问:「你怎么一直没换车?」 他的这辆奥迪a8开了快六年了,还没他上大学的时候换车换的勤。 孟西岭回答:「旧车牌换到新车上太麻烦了,还要走流程,一旦超过限定时间车牌就成别人的了。」 夏黎桐:「你干嘛非要用旧车牌,新车不是能直接上新车牌么?」 孟西岭:「我只想用这个车牌。」 夏黎桐:「……」 到底多好的牌照啊? 她都有点忘了他的车牌号是什么,还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920tt 920,桐桐。 九月二十号是她的生日……夏黎桐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他刚换这辆车的时候,她曾满含期待地、兴奋窃喜地问过他:是不是因为特别关心她所以才选择了这个牌照? 他当时的回答是:因为好记。 她满腔的期待和兴奋只换来了「好记」二字。 他总是这样,一次次地拒绝、一次次地否认、一次次地掩盖,就好像喜欢她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现在却又玩起深情了? 不觉得可笑么? 早干嘛去了? 「该换就换吧。」夏黎桐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没人会关心你的车牌号是什么,更不在乎你换不换车牌。」 她在乎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只不过是想用「换车」的问题过渡一下而已,不然直接开口问的话,会有点尴尬…… 她想问问有关他的那个当刑警的朋友的事情。 早就想问了。 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我记得罗阿姨好像有个慈善基金会?一直运营着是么?」夏黎桐也不再给孟西岭开口的机会,自以为很自然地转了话题:「她当年到底资助过多少学生?」 孟西岭看了她一眼,回答:「男的,叫梁拓,今年二十八岁,刑警一大队的队长,主要负责命案重案。如果你想要见他,我可以约他出来吃饭。」 夏黎桐:「……」 我问你了么?谁让你回答的? 她觉得自己的面子有点挂不住,超级生气地说:「我没想问这个!」 孟西岭神不改色:「我自己愿意说。」 夏黎桐:「……」 你现在可真是,了不起得很! 接下来的这一路上,夏黎桐都没再搭理孟西岭。 四十分钟后,孟西岭将车停在了南四环外的「环翠轩」别墅小区门口。 车身还没挺稳,夏黎桐就解开了安全带。正当她准备开门下车的时候,孟西岭突然对她说了句:「我在四环等你。」 夏黎桐的手才刚摸着车门,不由一顿,回头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家。」 孟西岭置若罔闻:「从现在开始计时,超过两个小时,我就去找你。找不到你,我就报警。」 「……」 夏黎桐十分无奈:「我只是去看场电影而已,你不用大惊小怪。」 「我怎么能够确定这场电影危险不危险?」孟西岭严肃又认真地对她说:「我不阻止你去为了你的朋友讨回公道,我也可以尽全力地去帮助你,但我不能对你放任不管,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夏黎桐感知到了他的固执,同时也感知到了他的担忧。 轻嘆口气,她向他许诺:「我每隔一个小时会给你发一条微信,如果超过半个小时你还没收到消息,那你就报警吧。」虽然她笃定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她今天只是去踩个点而已,但是,她还是严肃地警告了他一句,「不许给我儿子找后妈,不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孟西岭脸色一沉,面色铁青地盯着她。 夏黎桐打开了车门,一边下车一边说:「少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你儿子,我不怕!」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随后,她踩着白色运动鞋,按照记忆中的印象,步行前往司尧家。 夏日的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摇曳着她的红色碎花连衣裙的裙摆。 还没走到目的地,她就看到了司尧。 司尧似乎早就在等着她了,看到夏黎桐的身影后,立即朝她跑了过去,急行急近,急切又歉然地说:「我爸突然回家了。」 夏黎桐一愣:司明堂在家? 司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家……咱俩还看电影么?」 夏黎桐想了想,问了句:「你爸在干什么呢?」 司尧:「在书房。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每次进书房都锁着门。」 在家还要锁着门? 看来书房的嫌疑重大啊。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语气好奇地问:「电影院在几楼?会打扰咱们看电影么?」 司尧:「影院在顶楼,书房在负一层,应该不会打扰到。」 夏黎桐调皮地笑了一下:「那为什么不看?反正又打扰不到,家长在家还更刺激呢。」 也更好锁定目标。 第67章 司尧家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三层别墅。 夏黎桐跟在司尧身后走进他的家中之后,第一感觉是:很安静,异常安静,像是一栋无人的图书馆。 别墅主人的防范意识也很高,从院门口到别墅门口,夏黎桐看到了三台监控。除非会隐身,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别墅中。 司明堂还真是谨慎极了。 司尧从鞋柜中拿出来了一双米黄色的崭新的女士拖鞋,弯腰放到了夏黎桐面前:「新买的,放心穿。」 「嗯。」夏黎桐和煦一笑,开始换鞋,顺带着漫不经心地询问了一句:「你家没有阿姨么?」 司尧嘆了口气:「我怕阿姨在家会影响咱俩,就给阿姨放了一天假,谁知道我爸竟然回家了。」 夏黎桐:「也就是说现在除了咱们俩之外家里面只有你爸?」 司尧点了点头:「嗯。」 夏黎桐在心里舒了口气:那还好办一些。家里没有阿姨,行动还会更自由。 但她却表现出了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不安地抿了抿唇,悄悄地问了司尧一声:「你爸现在还在书房么?一直在里面?会不会忽然出来?」 司尧想了想,说:「应该不会,他每次进书房都会在里面呆好久。而且一般情况下,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他不会管我,他在家和不在家对我来说没区别……我从小就觉得他对我不是很关心,对我妈也不是很关心,他只关心他自己的事情。」 司尧的语气无奈,又透露出来了一些对不称职的父亲的埋怨。 夏黎桐不禁有些心疼他,与此同时,却又觉得无比庆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幸好司明堂不关心司尧,不然还不一定会把司尧影响成什么样子呢;也幸好司尧的爷爷奶奶是在用心养育他,才会给他培养出来了一颗纯洁的赤子之心。 但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司尧,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们先上楼吧。」夏黎桐语气不安地说,「我怕你爸突然出现。」 司尧点头:「好。」 跟在司尧身后上楼的时候,夏黎桐的心头不禁产生了几分疑惑:一般来说,家庭影院都会设置在负一层,因为负一层的光线暗,隔音效果也会更好,既能保证观影体检,也不会影响到家中其他人。然而司明堂却将家庭影院设置在了最顶层,反而将最需要亮度的书房设置在了负一层。 到底是一间多见不得人的书房啊? 来到三楼之后,夏黎桐发现这一整层都被打造成了休闲娱乐区,独立的家庭影院占据了本层的半壁江山。 她跟在司尧身后走进了漆黑的观影室中。 司尧打开了照明灯,夏黎桐终于看清楚了房间内的装修——最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超大的银白色电影幕布;后方摆放着两排真皮软沙发,前排白色,后排银色。 在那一排白色沙发的前方还摆放着一台长方形的茶几,黑色大理石的几面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小吃和饮料。 「你先坐吧。」司尧一边说着,一边从茶几上拿起了投影器的遥控器,「随便吃随便喝,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 夏黎桐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她闲适从容地在茶几后方的白沙发上坐了下来,却一直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单独行动——她需要确定书房的具体位置,确定室内监控的分布情况。 司尧很快就调好了影片,关上照明灯,坐到了夏黎桐的身旁,双眼放光地盯着屏幕,振奋又激动地说:「真的超级刺激,我都刷了好几遍了!」 夏黎桐:「……」 感受到了,这傢伙是真的喜欢看《生化危机》。 其实《生化危机》这一系列的片子也确实是很火,享誉全球的那种火,但不知道为什么,夏黎桐却从来没想过要去看,所以至今为止,她一部都没看过。 司尧为了照顾夏黎桐,特意从第一部 开始放映的。 剧情从一开始就很刺激,相当的抓人眼球;家庭影院的画质也音效也都很棒,观影体验相当震撼,但夏黎桐却一点看电影的心思都没有,剧情抓不住她的眼球,更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她的整颗心思全集中在负一楼。然而她又不得不摆出一副专心致志的入迷样子,毕竟,做戏就要做全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司尧则是真的痴迷,痴迷到在不知不觉间将沙发上的抱枕拿了起来,紧张地抱在了怀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大屏幕,屏息凝神,双唇微张,一副深情投入的样子,全然忘却了身边的女朋友。 夏黎桐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在心里嘆了口气:幸好这次不是真实的男女朋友约会——最起码对她来说不是真实的——不然她一定会生气。 紧接着,她又情不自禁地在心头做起了对比:老男人虽然没有小弟弟那么乖巧可爱,但老男人确实会比小弟弟成熟稳重,最起码不会因为一场电影把女朋友给忘了。老男人也不敢忘。 然而在对比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顶,竟然还红玫瑰白玫瑰上了。 不过「熬时间」这种步骤,确实无聊的很,尤其是怀揣着目的的时候,又无聊又焦急——谁知道司明堂那里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些变故?他是个灵活的人,不是一件死物,随时可以移动。万一他从负一楼的书房转移到了一楼客厅,那她这次的计划相当于直接夭折了,因为她不可能在司明堂眼皮子底下熘进负一楼。外加司尧的爷爷奶奶马上就要结束度假返回东辅,到时候司尧就要搬回爷爷奶奶那里住,再想找藉口来司明堂的老巢就难了。 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夏黎桐低头看了一眼腕錶——距离影片开始放映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分钟了,可以行动了。 她伸出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司尧的胳膊,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去个卫生间。」 然而环绕式立体音响的声音太大,司尧压根儿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又很大声地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夏黎桐不得不提高嗓音:「我说我要去卫生间。」 「哦。」司尧立即拿起了遥控器,摁下了暂停键,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带你去。」 夏黎桐一愣,连忙说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继续看吧,我知道在哪里。」 司尧却说:「你第一次来我家,我总不能因为看电影连女朋友都不管了吧?」 夏黎桐:「……」 该管的时候管,不该管的时候,你确实可以不管。 她一边飞速地思考着对策,一边从沙发上起身,用一种无奈地语气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连去个卫生间还要让人领着?」又说,「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去给我榨杯果汁吧,我不喝含白砂糖的饮料。」 茶几上摆着的,全是含糖的果汁或者碳酸饮料。 司尧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大意了:学姐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常年保持着健康低糖的饮食习惯,从来不喝含糖量过高的饮品。 他很是自责,连忙说道:「我现在就去给你榨果汁!」又像是想要将功赎罪似的,急慌慌地问,「你想喝哪种果汁?」 夏黎桐:「你家有什么水果呀?」 司尧被问住了,尴尬地挠了挠头髮:「应该有不少水果吧?我妈平时爱吃水果,阿姨应该会多准备一些。」 夏黎桐:「那你先去厨房看看吧。有苹果的话就榨一杯苹果汁,不过我也有点想喝桃汁和火龙果汁。」 司尧立即说道:「我都给你做一杯。」 夏黎桐甜蜜一笑:「好,那就谢谢你啦。」又说,「如果没有水果的话,那就来杯现磨咖啡吧,有的话也来一杯,我想试试网上说得那种混搭风。」 总而言之,就是拖着他,让他在厨房里面待的时间越长越好。 司尧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夏黎桐:「我先去卫生间,等会儿去一楼找你。」 司尧:「行!」 三楼的卫生间在走廊的另外一侧尽头。夏黎桐和司尧一起走出了观影厅,在楼梯口分道扬镳。司尧下了楼,夏黎桐朝着卫生间走了过去。 其实她根本不想上卫生间,但还是走进了进去,并且还在特意在里面待了一分钟才出来,因为她看到了走廊上方的监控。 从卫生间出来后,她先站在监控范围内整理了一下裙子,然后才朝着楼口走了过去,不慌不忙地顺着楼梯往下走,一直从三楼走到了负一楼。 负一楼空旷且安静,正对着楼梯口的那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台监控。 夏黎桐压根儿就没有抬头,直接无视了这台监控,旁若无人地走进了负一楼,还好奇地四顾探望着、巡视着。 总体来说,整层负一楼可以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是开放式的,看样子应该是一片会客厅,靠墙的位置摆放着茶柜,中央摆放着一座昂贵的花梨木茶台以及配套的几张矮凳;穿过外间就是内间,但是内间里面的情况却看不到,房门紧闭,还安装着电子锁。 显而易见,内间应该就是司明堂的书房。 正常人谁会在自家书房的房门上安装电子锁?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藏在书房里?该怎么才能在不引起司明堂注意的情况下进入书房呢? 到底是指纹锁还是密码锁?可不可以用钥匙或者门禁卡? 书房门口也有监控。 司明堂现在就在书房内……夏黎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时候必须铤而走险一番才行。 她屏住了唿吸,放缓了脚步,一步步地朝着书房走了过去,逐渐看清了那把黑色的电子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并不是一把很复杂的锁。 可能是因为房间外安装着监控,已经有了一重保证,所以司明堂并没有选择当今市面上很流行的那种带有摄像头的具有人脸识别功能的电子锁,仅安装了一台指纹兼密码识别锁。但是密码键上面并没有残留下指纹的痕迹,指纹验证区却有,所以可以推断出来司明堂平时不怎么用密码键,还是更习惯用指纹开锁。 但在来之前,夏黎桐也没想到司明堂会使用电子锁,突然就犯了难:小树有办法打开指纹锁吗?需要把司明堂的指纹拓印下来么?怎么拓?用胶带么?会不会发出声音? 突然间,书房内响起了脚步声。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房内的人正在朝外走。 夏黎桐浑身一僵,第一反应是立刻走人,然而却又在电光火石间改变了主意—— 她迅速稳住了心神,迅速地抬起了手,咚咚咚地敲响了房门。 跑是跑不掉了。 说不定还没等她跑到楼梯口,司明堂就已经打开了房门,并将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逮个正着,到时候就算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一定会引起司明堂的警觉。 与其被动逃跑,不如主动出击。 房门从内部被打开的那一刻,夏黎桐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放下手臂,与此同时,一位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不消多想,这位一定就是司明堂。 司明堂是突然从外地赶会了家中,身上依旧穿着西服正装。他正准备外出,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不由一愣;拉开门后,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漂亮又陌生的小姑娘,内心越发奇怪诧异了起来,同时也多出了几分警觉,目光犀利地审视着她。 不等司明堂开口发问,夏黎桐就连忙做起了自我介绍:「叔叔您好,您别误会,我不是贼,我是司尧的女朋友,我叫夏黎桐,我想跟您说些话。」 司尧女朋友? 就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司明堂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眼神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反感和厌恶,语气也是相当的不耐烦:「司尧呢?你怎么跑来这里了?谁让你来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往前走了一步,逼迫的夏黎桐不得不往后退,司明堂趁机关上了书房的门。 电子锁闭合,还发出了「卡拉」一声响。 夏黎桐感知到了司明堂还是对她有所防备,立即摆出了一份怯畏的神色,紧张又不安地抿了抿唇,语言笨拙地解释:「我听说你们家里有家庭影院,就想让司尧带我来看看,我们家没有,我好奇……哦对了,司尧、司尧现在去厨房给我榨果汁了,我下楼找他,一直顺着楼梯走,没想到直接下到这里来了。我又想起来他说您在家,在书房工作呢,然后我就来敲门了。」 司明堂:「……」 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怎么会直接顺着楼梯下来了?无意地还是故意的? 见司明堂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夏黎桐又怯生生地问了句:「司叔叔,您没有生气吧?我是真的有话想跟您说,关于我和司尧的事情!」 她的语气还有些急切。 司明堂眉头紧蹙,语气依旧是不耐烦:「我赶时间,你长话短说。」要不是因为和司尧有关,他听都懒得听。 夏黎桐不安地咬住了下唇,又做了几组深唿吸后,才开口:「我知道我自己的名声不好,我也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但我和司尧真的真心相爱的,我、我希望你和阿姨能成全我们,我以后一定努力地孝顺你们。」 司明堂都被气笑了:「孝顺我们?他妈都因为你被气住院了一次你知道吗?」 夏黎桐愣了一下,眼神中划过了惊讶,真实的惊讶。 她只知道司尧的爸妈并不喜欢她——并不是司尧告诉她的,是司尧他妈亲口说的——司尧并没有向父母隐瞒自己的恋情,他很勇敢地坦白了,但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毕竟,没有哪个父母能接受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成为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司尧他妈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的联繫方式,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很是气愤地命令她离自己的儿子远点。 但她肯定不能离开司尧呀,因为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呢,只能委曲求全,只能谦卑低头,只能苦苦哀求她同意。 也是正因为她心里清楚司尧的父母不喜欢自己,才敢抬起手敲响司明堂的房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想要获得男朋友父母成全的鲁莽笨女人,从而降低司明堂的戒备心,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但她并不知道他妈住院的事情。 真的不知道。 司尧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夏黎桐再度咬住了下唇,突然就红了眼圈,低头垂眸,满含歉意地说了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更没想过要故意气阿姨,我是真的很喜欢司尧,我觉得他很单纯,很善良,一定会对我好,我、我以后肯定也会孝顺你和阿姨,我、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成全我们!」最后,她又急慌慌地保证了一句,「您放心,我儿子跟着我哥呢,我、」她又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样,又慌慌张张地改口,「我、那、那不是我的儿子,是我哥的儿子,您别误会,我没有儿子!我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孩子呢?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那孩子不是我的生的,真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司明堂:「……」 这女孩有多漂亮,就有多没脑子,心眼儿和愚蠢全部写在了脸上——说司尧善良、单纯,不就是觉得他好骗么?觉得他老实,刚好可以为她曾经那些不堪入耳的经歷埋单;自己明明生过孩子,却还不承认,把他当傻子煳弄。 他突然就打消了心头的所有怀疑和戒备:这么蠢的人,怎么可能对他的书房感兴趣?真要是心怀鬼胎的人,也不敢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敲门…… 司明堂在心里嘆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惊弓之鸟了,怎么连这种没脑子的小丫头都防备上了?这丫头就是单纯地来给他家添乱的。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司明堂无力又心累地朝着夏黎桐摆了摆手,又气又烦地说,「你再说我也不会同意,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家不会允许你这种女人进门。」 夏黎桐的眼眶在瞬间又红了一个度,紧紧地绷着嘴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司明堂也真是烦了,想要眼不见为净,直接开始撵人:「赶紧走!他妈要是知道你来家里面了,还要犯高血压。」 夏黎桐吸了吸鼻子,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满含哀求地呜咽着说:「叔叔,我求求您了,您……」 「行了!」司明堂满目厌恶,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求求你了,赶紧走吧,我们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夏黎桐怔了一怔,眼眸颤动了一下,登时泪如雨下。随后,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泪眼模煳地望着司明堂,固执又坚决地说:「行,我今天可以走,我不碍您的眼,但是请您相信我,我是真的爱司尧,我们是相爱的。」说完,也不再等司明堂开口,转身就跑,还用右手捂住了嘴,似乎是想努力将哭声堵在嘴里。 司明堂真是心累,单单是望着夏黎桐边哭边跑地背影就无比反感——有哪个大家闺秀是这样的?一点尊严都不要还跑到人家家里死缠烂打?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司尧就是眼瞎才看上她了! 夏黎桐才刚冲到一楼,就撞上了司尧。 司尧的手中还端着一个黑色的托盘,上面放着好几杯五颜六色的果汁。夏黎桐刚好撞到了盘子上。「哗啦」几声响,玻璃杯碎成了渣,果汁溅了一地。 司尧僵在了原地,诧异又错愕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夏黎桐:「学、学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夏黎桐不理会他,一边哭着一边往楼上沖。 司尧本想去追夏黎桐,结果却听到了父亲的呵斥声:「谁让你把她领回家的?」 司尧愣了一下,看向了父亲,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刚才见了面。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盯着父亲质问:「你怎么她了?」 司明堂怒极冷笑:「我怎么她了?我撵她走了!把她领回家,我看你是想气死你妈!」 司尧怒视着自己的父亲,叱责怒吼:「你现在知道关心我和我妈了?早干嘛去了!」他也不再理会父亲,三级台阶并作一级地飞奔往楼上沖。 冲到二楼,遇到了正在下楼的夏黎桐。 夏黎桐刚才去三楼的观影厅取包和手机了。 距离她和孟西岭分开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无数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再多五分钟,孟西岭就要报警了。 夏黎桐赶忙给他回了条报平安的微信,然后迅速将手机塞进了包里,拎着包下楼。 她已经成功地骗过了司明堂,现在必须要尽快的离开司尧家,以免节外生枝。 所以,她并没有给司尧开口的机会:「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我都明白。」她双目通红地看着面前的司尧,哽咽着说,「我不怪你,真的,一点都不怪你,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我就是想自己冷静一下。」 司尧红了眼眶,心疼的目光中满含歉意:「学姐,对不起……」 「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夏黎桐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很认真地说,「什么都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懂,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去和你的父亲好好地谈一谈,我就、不打扰了……」话音还没落,她就放下了手,低下了头,急匆匆地下了楼。 司明堂还在一楼的楼梯口站着。 夏黎桐看到他之后,脚步先是一顿,然后又红了眼眶,摆出了一副强忍哭泣的嘴脸,嗓音沙哑着对司明堂说了句:「叔叔再见,给您添麻烦了。」说完,便又低下了头,落荒而逃似的走到了门口,又急切又仓皇地换鞋。 司尧全然无视了自己的父亲,追到了她身边:「我送你回家!」 夏黎桐很快就换好了鞋:「不用,我可以让我哥来接我,我、算了、你别跟来了,会惹叔叔生气的。」说完,又怯生生地看了司明堂一眼。 司明堂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所有的算计和心眼全都写在脸上,让人看着生气又觉得愚蠢!怪不得年纪轻轻地就被人骗着生了孩子呢! 夏黎桐推开了司尧的手,打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却又在下台阶的时候一不留神崴了脚,身体笨拙地扭了一下。 她没关门,司明堂把这一幕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越发的嫌弃厌恶,忍无可忍地朝着自己儿子走了过去,用力地扯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去追夏黎桐。 「跟我回家!」司明堂面色铁青,怒不可遏地冲着司尧怒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司尧挣扎,却未果,父亲力气很大,而他又不太敢去用力推他,毕竟那是他的父亲,也不再年轻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黎桐走出了自家的院子,内心无力到了极点,也愧疚到了极点,甚至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大?为什么还不够成熟、不够自立?为什么不能像孟西岭一样呢? 夏黎桐已经走了,司明堂也不用再顾及面子问题,说话越发难听:「我和你妈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这女人不能要!不能要!她就不是个好东西,从小就水性杨花,和她那个妈一样天天想着攀高枝!你以为她生的那个孩子是谁的?人家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是因为不得不给孟家留脸面,孟西岭还是罗家的外孙子呢,谁敢把这种事直接放到檯面上说?但是全东辅还有谁不知道那孩子就是孟西岭的?就你傻!就你不信!人家就是看你单纯、善良,才专门下手骗你,找你这个老实人兜底!」 「我就是不信!」司尧突然就爆发了,愤然地甩开了父亲的手,怒不可遏地咆哮,「她为什么要骗我?我有什么好骗的?我就是相信她,除了她我谁都不信!」 司明堂气得胸口发疼,颤着手臂指着司尧的鼻尖:「你、你、你真是、不知好歹!逆子!我就不该管你!」 司尧却笑了,笑得讥诮又无奈:「你就没有管过我,一次都没有。」他再度红了眼眶,眼眸中闪着泪光,绝望又失望地看着自己父亲,「爷爷差点儿死了你知道么?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高一,我打球摔断了腿,下大雪,让你送我去学校,你不送,你说你有事,你根本就不管我,你只在乎你自己!后来是爷爷送我去了学校,在学校门口犯心梗了,学校门口特别多人,没有一个人来帮我,他们害怕老人摔倒,害怕承担责任,只有她来了,她不害怕,她打了120,她听着医生指挥,跪在雪地里救爷爷,救了我……我什么不相信她?你说我为什么不相信她?你凭什么去谴责她怀疑她?你有资格么?你有资格么!」 第68章 夏黎桐刚才是故意没关门,故意在门口崴了一脚,看起来狼狈又笨拙,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蠢女人,让司明堂看不起她。这样才能让司明堂彻底打消对她的怀疑和防备。 但是,她刚才崴脚的时候用力过勐了,无奈假戏真做,真的崴了一下,右脚脚踝生疼,并且越走越疼,只能一瘸一拐地走。 好在孟西岭来得比较及时。 她一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了孟西岭的车,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了,像是拦计程车似的朝着那辆白色奥迪招了招手。 孟西岭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夏黎桐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左脚支地,右脚悬空,先把屁股放到了车座上,然后才把腿收了进来。 「脚怎么了?」孟西岭眉宇微蹙,先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脚,然后又抬眸看向了她的脸。 夏黎桐的眼圈依旧微微泛着红。 「哭了?」孟西岭的眉头拧得更深刻了,「发生什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夏黎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崴脚了,疼哭了。」 孟西岭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但崴脚了肯定是真的,立即启动了车辆,一边调头一边说:「我带你去医院。」 夏黎桐嫌麻烦:「不用去医院,抹点红花油就好了!」 孟西岭置若罔闻:「去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折。」 夏黎桐:「……」 老男人真的很麻烦! 我就不去! 「我就要抹红花油!」她拧起了眉头,超级坚决地说,「年轻力壮的人从来不去医院,我们随时准备着奋斗!」 孟西岭:「……」 这句式,听起来可真熟悉。 行,都是超级英雄,全家就他一个人凡夫俗子。 他嘆了口气,无奈地劝说:「先看看你的脚肿了没有?要是没有肿的话可以不去医院;肿得严重就必须去医院拍片子。」 夏黎桐是真的不想去医院,她讨厌医院那种布满了病痛和生离死别的地方。所以听完孟西岭的话后,她立即脱掉了右脚的鞋袜,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踝,惊喜又激动地说:「没有肿!」 孟西岭:「崴到的地方红不红?」 夏黎桐:「不红!」 孟西岭舒了口气:「可以先不去医院,在家观察一下。如果到了明天还是很痛,就必须去医院。」 夏黎桐也舒了口气,又信誓旦旦地说:「肯定不用去医院。」她也懒得再穿鞋袜了,直接把袜子塞进了运动鞋里,还把左脚的鞋袜也给脱了,仅把两只脚后跟塞进了鞋洞里,彻底解放了双脚,高高扬起的十根脚趾头还在不停地乱拨乱动。 不用去医院,她真的很开心。 孟西岭感知到了她现在的心情好像还不错,就问了句:「事情进展的顺利么?」 当然是顺利的。 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还是成功地达成了目的——确定司明堂的书房位置和监控分布。 但是夏黎桐并不想和孟西岭说那么多。 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她也知道孟西岭聪明,有人脉有本事,但她只想让孟西岭当一个旁观者,并不想让他被牵扯进来。 「我就是去看了一场电影而已。」夏黎桐回答说,「哪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孟西岭不置可否:「只是去看了一场电影?」 夏黎桐扭脸看着他,问:「那你还想让我和他干点什么呀?」 「……」 孟西岭哑口无言。 夏黎桐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冷冷道:「不该问的就别问,和你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命案,那就一定和警察有关系。」孟西岭很认真地对她说,「我知道你和小树是想为了你们的朋友讨回公道,但你们终究是势单力薄,你们需要警方的支援,也只有法律才能还给你们一个真正的公道。」 夏黎桐沉默着,不置可否,却在心里苦笑。 他们怎么会不想通过法律的途径解决一切呢?他们比谁都想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只有真相大白于天下,只有死者的屈辱被最圣洁最崇高的法制洗清,只有兇手屈服于公正的审判,才算是真正的讨回公道。 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口说无凭啊。 他们只是想找到一份证据,一份可以证明小棠被侵犯过、被伤害过的铁证。 他们不想让他们心中的那个如同菩提一般的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让她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小棠不应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们、不是没有报过警。」夏黎桐竭力平復着唿吸,目光怔愣地盯着前方的马路,「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一场犯罪,警察也无能为力。」 多年前,接待他们的那位老警察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 小棠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他们只剩下了一本混乱的画册,连立案的条件都达不到。但是那位已经快退休的老警察相信他们的话,还在私下帮助了他们很多,并多次前往那间会所调查,却一无所获。因为他只能以私人身份调查,手段有限,想要进一步地获得权限,只有立案侦查这一个途径。立案又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是一个死循环。 那时,那位老警察总是很遗憾地说,要是能在人没死之前报警就好了,要是能在火化之前报警就好了,要是有尸检报告的话,一定可以立案……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要是」? 他们报不了警,就只能靠自己。 夏黎桐嘆了口气,很无力地说:「我们现在还是没有证据,报警根本没有用。」 孟西岭却说:「或许可以再试一次。」 「……」 他总是这么阳光向上,总是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活菩萨」真不是白喊的。 夏黎桐哂笑:「再试一次就能立案了?我不用证据,随随便便地指认一个人,警察就能把他抓走了?要是这样的话,满大街都成冤案了。」 孟西岭并没有将她的讥讽之言放在心上,沉着又有耐心地向她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见一见梁拓,和他商量一下对策。在立案这件事上他可能没办法直接帮助到你们,但他毕竟是一个警察,是经验丰富的刑警,有他的协助总比你们自己摸索强的多。」 夏黎桐抿住了双唇,沉默着、思索着、纠结着……他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许久后,她回了句:「让我再想想。」 孟西岭明白,她没有直接拒绝就相当于认可了他的建议,或许是因为还要去和小树商量,所以才不能擅自做决定。 「好。」他回答说,「等你做好了决定,就告诉我,我会在第一时间帮你联繫梁拓。」 夏黎桐看了他一眼,回了句:「嗯。」 孟西岭没再多言,安安静静地开车。 夏黎桐却又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真的就一点也不生气么?无论她怎么对待他,他都能做到不计前嫌地去帮助她?他为什么这么大度?凭什么这么大度? 她坚持不懈地挑衅了他这么多年,最终却挑衅了个寂寞。 他从来都没有和她计较过,一次都没有。 「有事?」孟西岭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夏黎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把脸别向了车窗:「没事。」她才不要和他说心里话呢,显得自己多么的卑微渺小一样。她就是要继续挑衅他:「就是想看看你老了没,啧、时间可真是残忍,你都开始奔四了。」 孟西岭:「……」 「奔四」这两个字,真扎心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申明:「三十二,才刚三十二,还没有奔四。」 夏黎桐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哎呦!也不是不会计较嘛!这不是挺在意的嘛!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变态,孟西岭一跟她计较,她反而觉得这男人有点可爱了。 紧接着,她的眼珠子一转,坏点子说来就来:「现在去跳广场舞的老头儿也可多了,像你这样高高帅帅还不秃头的老头儿肯定特别抢手,你去吧,我支持你去,到时候你肯定是最吸引老太太眼球的帅老头儿。」 孟西岭:「……」 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老头儿」了? 夏黎桐彻底来了劲儿,喋喋不休:「我再给你拍个视频,发个抖音,配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最帅老头儿,西岭是你』。」 孟西岭:「……」 他终于找到了淘淘调皮捣蛋的根源所在。 孟西岭气闷地咬了咬后槽牙,然后,冷冰冰地发问:「工作的事情处理好了么?不是又想考研了么?开始准备了么?开始学习了么?学校想好了么?我们公司还有一群博士生,实在不行从明天开始给你安排模拟面试,让你紧迫一些,年轻人就应该有点朝气,别总一天到晚地想着广场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夏黎桐:「……」 没有一个字是她想听的,每一句话都是添堵。 人老了,就是絮叨。 真的很烦! 赤-裸裸的打击报復! 「从现在开始咱们俩不说话!」夏黎桐气急败坏,「谁先说话谁是小狗!」 孟西岭还真的没再理她,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开车。 夏黎桐的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紧紧地抿着嘴,一边在心里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先说一句话,又一边在心里暗搓搓地想:我就不说话,我就等着你主动来跟我说话,但就算是你先和我说了话,我也不理你!我很高冷、高傲、高不可攀! 接下来的车程中,他们俩还真是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车厢内异常安静。 四十多分钟后,孟西岭将车驶进了家中的车库。 车身还没停稳,夏黎桐就解开了安全带,正准备穿着穿袜子的时候,孟西岭忽然对她说了句:「坐着别动。」 他言简意赅,却不容置疑。 夏黎桐动作一僵,奇怪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孟西岭却没看她,开门下车,绕到了副驾驶这边,打开车门后,直接把夏黎桐从车里抱了出来。 夏黎桐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又懵,又不知所措:「你干嘛呀?」 孟西岭无奈:「不是脚疼么?」 哦,对,我的脚崴了……夏黎桐这才想到了上车前发生的事,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必须领他的情:「我自己会走!」 孟西岭置若罔闻:「把车门关上,我腾不出来手了。」 夏黎桐:「……」 她愤懑地咬了咬牙,然后,把门关上了。 爸爸妈妈不在家,淘淘正在客厅里撒了欢地玩滑板车,阿姨根本管不了他。 孟西岭抱着夏黎桐来到了一楼,然后,被迫止步于客厅之前—— 宽宽敞敞的地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小车、积木拼图故事书,看起来跟遭了贼一样。淘淘脑顶头盔,手扶车把,脚踩滑板,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式各样的障碍物之间,看到爹妈之后也不害怕,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要挨打了,还一边滑行一边松开了一只握着车把的小手,朝着他爸妈挥了挥:「你们好呀!我的爸爸妈妈!」 孟西岭:「……」 夏黎桐:「……」 你也好呀,我们皮痒的儿子。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孟西岭:「他一直这样么?」 你说他调皮捣蛋吧,他还知道戴头盔,安全意识相当高;但你要是说他懂事吧,他恨不得把家拆了。 孟西岭实话实说:「放暑假之后尤其无法无天。」 夏黎桐:「没人管的了他么?」 孟西岭:「有。」 夏黎桐:「谁?」 孟西岭:「我。」话音落后,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自家的混世魔王,不怒自威,「十分钟之内把客厅收拾好,完成任务可以得到一份奖励,不然就惩罚你一周不许吃冰淇淋。」 滑板车戛然而止,淘淘小朋友立定在酷炫的滑板车旁,眼巴巴地望着爸爸:「什么奖励?」 夏黎桐:「……」 这孩子,丝毫不在乎惩罚,眼里只有奖励。 孟西岭:「滑板课下课后带你去吃麦当劳。」 淘淘立即扔下了滑板车,哒哒哒地朝着客厅的某个跑了过去,吭哧吭哧地把放玩具用的大箱子给拖了出来,开始勤勤恳恳地收拾客厅。 孟西岭舒了口气,抱着夏黎桐走进了客厅,还要时刻注意着脚下的障碍物。 他将夏黎桐放到了沙发上,然后去了玩具室,拿了小药箱来。 「右脚吗?」他又拿来了小板凳,曲着腿坐在了夏黎桐的面前。 夏黎桐点头的同时却又不自在地蹙起了眉头——他的腿特别长,坐在那么小那么矮的一个板凳上,看起来真是憋屈。 孟西岭动作温柔地抬起了她的右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拧开了红花油的瓶盖,先往自己的手心里倒了一点,然后开始给她揉脚踝。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力道稳重,不疾不徐,丝毫没有令她感到不适。 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是这样,沉中带稳,不露锋芒,却又极度可靠,像是一棵根茎深沉的参天大树,无论面临多大的狂风骤雨,他都能安如泰山。 他慈悲温柔,却又很有力量。 夏黎桐又抬起眼眸看向了淘淘。 为了一顿麦当劳,小傢伙收拾的相当卖力,还一边弯腰捡玩具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淘淘可以的!淘淘最最棒!淘淘一定要吃麦当劳!」 夏黎桐忍俊不禁:这傢伙,真是又调皮又可爱。 空气中瀰漫着红花油的清凉味,深深地吸上一口,中国风浓郁,令人神清气爽。 夏黎桐的脑海中不禁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这就是阖家欢乐吗?这就是世人口中的,踏踏实实的日子么? 平凡,平静,令人感到安心? 是这种感觉么? 她不知道、她从来没经歷过……她从小到大都是在算计和步步为营中度过的,她只知道不达目的不罢休,不知道什么是踏实的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知道一下,想好好地体验一番。 前提是,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她可以等到云破月开那一天,如果她可以为小棠讨回一个公道,她一定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但如果没能为小棠讨回公道的话,那就算了,她不配也没资格享受人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毕竟,他们三个是在海棠树下发过誓的—— 小棠、小树和小桐,一定一定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无论如何,这条路,她都必须走完。 下午五点半,他们一家三口又出门了,这次是去送淘淘上滑板课。 一对一的室内课程,但是场地很大,就是家长不得入内。 教室外墙是一片透明玻璃墙,夏黎桐只能趴在玻璃上给她儿子录视频。这节课学的东西还挺高级:踩着滑板下台阶。 淘淘摔倒了好几次,却一声都没有哭,每次都是摔倒之后就立即爬了起来,然后在教练的鼓励和指导下再试一次。 虽然孩子的胳膊和腿上都带着护具,头上也戴着头盔,但夏黎桐还是看着心疼,那一次次摔得可这是不轻。 七点半一下课,淘淘就抱着他的滑板从教室里面跑了出来,急慌慌地说:「快点快点!我要去找气球叔叔!」 夏黎桐一愣:什么气球叔叔?不是去吃麦当劳么? 这是她第一次来陪着孩子上滑板课——上周日她去和米璨见了一面,商量了一些事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于是,她朝着孟西岭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孟西岭却温声对淘淘说了句:「你自己跟妈妈解释一下,谁是气球叔叔?」 淘淘:「就是一个戴黑色口罩的叔叔,他每个周日的下午都会在商场门口送气球。气球叔叔特别特别好,每次都会给我留一个气球,还送给过我好多好多其他的礼物。」 夏黎桐蹙眉,心想:这人真奇怪,不停地给孩子送东西,还一直带着口罩,孟西岭怎么也不提防一下? 直到她见到了「气球叔叔」,才明白孟西岭为什么不阻止淘淘和他的相处。 小傢伙所在的这个少儿运动体能班位于一个商场的顶层。 他们一家三口走出商场大门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深蓝色。 商场门外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上有许多小孩子在奔跑着戏耍、玩闹。周围还有许多卖玩具的、租摇摇车的、租小火车的…… 卖气球的也有好几个,淘淘的目标却很明确,直接朝着人群中的那位高高的、身穿黑色短袖的年轻男人跑了过去,还超级开心地喊了一声:「气球叔叔!」 男人的脸上戴着黑色口罩,但夏黎桐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那双颇具神韵的丹凤眼中流露出来的温柔笑意。 是小树呀。 小树弯下了腰,把手中仅剩的一只气球递给了淘淘,还递给了他一张崭新的动漫卡片。 淘淘看到卡片后激动坏了,一边蹦跶一边开心地喊:「哇!是迪迦!是迪迦!」 小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抬起右手摸了摸淘淘的脑袋,然后,直起了腰,看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却在笑。 笑得很开心,也很感动。 原来,在她外出求学的这几年间,小树一直在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守护着她的淘淘。 他还是把她当成好朋友的。 海棠树下的誓言从未改变,他们一直都是最好的好朋友。 第69章 夏日天长,都已经晚上八点了,深蓝色的天幕上还泛着微光。 夏黎桐和祁俊树约好了晚上八点半在东四环外租来的那套房子里见面。 满打满算,这套房子他们俩已经租了将近六年,房租却只涨了五百块钱,一半原因是房东人好、不缺钱,十年前拆迁家里面分到了十几套房子,根本不在乎租金的多少;另一半原因是这座小区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偏,加之距离黄泉河比较近,环境和风水都不太好,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导致大部分人都不敢问津,能租出去就不错了,房东不可能主动撵客。 今天晚上淘淘要上钢琴课,所以夏黎桐就没让孟西岭送她,自己搭乘地铁前往东区;下了地铁之后,继续换乘公交,然后又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小区门口,结果却无情地被物业告知16号楼的电梯正在维修中。 而那套房子,位于23楼。 夏黎桐已经在路上倒腾了两个小时,累得够呛,再让她爬楼梯上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她果断给祁俊树发了条微信:【创新桥下面的小凉亭里面见。】 其实那个小凉亭她也只去过一次,不太确定现在还有没有了。毕竟,那条河实在是太邪门了,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有尸体飘过,谁还有心情坐在凉亭里欣赏风景?阎王爷嘛?地府沖业绩? 但夏黎桐也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她曾经还真的撞见过一次邪门的事儿,但她一点也不怕,即便头顶的夜幕已经黑透了,她还是气定神闲地去了那座桥横跨在黄泉河上面的小桥,并顺着桥头的楼梯下到了南侧的河岸边。 几年过去,那座五角凉亭依旧健在,只是越发的破败了,表皮的红漆斑驳脱落,内里的栏杆断裂,地砖松动,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纸煳的、烧给死人的东西。 它还刚巧伫立在黄泉河畔,伫立在凄迷的芳草之间。 夏黎桐走进亭子里面的时候,天空中刚好飘过来一片厚云,将月光遮挡了个密不透风,天地之间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关。 一阵晚风吹过,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阴阴凉凉的,夏黎桐一下子就回想到了曾经撞见过的那一次邪门事儿。还是和孟西岭一起撞见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是孟西岭先看到了漂浮在河面上的那具少女的尸体,然后立即把她摁进了自己的怀中,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回头,担心她看到之后会害怕。 后来,他们报了警,还被那个年纪大的警察当做了怀疑对象,审讯了一番。 再后来,他们洗刷了嫌疑,离开警察局之前还和那位警察交换了联繫方式,因为她的第六感一直在鸣笛,直觉告诉她这条黄泉河一定有蹊跷。然而后续的事实却狠狠地否定了她的第六感——在那个女孩的尸检报告出来后,那位警察给他们发了消息:排除了一切兇杀的可能,确系女孩是自杀。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好结果,说明这条河中没有罪犯、没有恶行、没有冤死的亡魂。 但是,夏黎桐还是觉得、怪怪的……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是感觉怪异。 她的第六感一直在震动。 正当她盯着漆黑的河面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本以为是祁俊树,转过身才发现,不是。 凉亭外站着一位披头散髮的流浪汉,即便是在大夏天还穿着厚重的大棉袄,浑身上下哪里都黑乎乎、油腻腻,尤其是那双手,乌黑粗糙仿若熊掌。 夏黎桐转身的时候,他差一步就走进了亭子里,脏兮兮的脸上挂着痴痴傻傻的笑容,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夏黎桐转过身后,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双眼放光地盯着她看:「嘿嘿嘿、美女、嘿嘿嘿……」 夏黎桐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无差别杀人,杀流浪者,杀失意者,杀轻生者,杀众叛亲离者,再将他们伪装成自杀,抛尸河中,谁会怀疑呢?谁会寻找他们呢?谁会为他们讨回公道呢?他们卑微如蝼蚁,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 他们可以成为任何一个疯狂者的泄愤工具。 谁又能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疯子呢? 疯子向来是癫狂的,是不择手段的。 下一秒,夏黎桐的背后就发出了一层冷汗……好可怕的念头。 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种想法甩出脑海,然后,立即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面拿出来了一包儿童威化饼干,冲着流浪汉摇了摇手。 比起美女,流浪汉显然更爱饼干,眼珠子一直在跟着夏黎桐的手转。 夏黎桐:「想吃么?」 流浪汉点头:「啊!啊!」 夏黎桐舒了口气,心说:虽然看起来有点儿傻,但好在还听得懂人话。 她往前走了几步,把饼干递给了流浪汉,又指了指高处的白桥:「看到没?我在桥上面捡的,你要是想吃的更多,就往桥上面走,往亮着光的地方走,越亮的地方饼干越多。」 流浪汉手拿饼干,一动不动地看着夏黎桐,眼神痴痴傻傻,宛如智障。 夏黎桐蹙眉:不会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吧? 就在这时,流浪汉却突然朝着桥的方向转了个身,大喊:「一二三预备——比赛开始!」话音还没落,就如同一粒子弹似的把自己发射了出去。 夏黎桐:「……」 等流浪汉跑到桥上面之后,夏黎桐拿出手机,给本市的无家可归者收留救助中心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桥头上又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夜色有些朦胧,来人的身影几乎和黑夜融为了一体,但仅仅是通过大概轮廓,夏黎桐也能看出来他就是祁俊树。 小树现在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正在攻读博士生。 他一直在按照小棠期待的那个样子不停地往前走。 等到祁俊树走进凉亭之后,夏黎桐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你刚才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流浪汉?」 祁俊树:「看到了,一个傻子,一边跑还一边喊饼干万岁。」 夏黎桐:「是我让他跑上去的。」她又说,「刚才他就静悄悄地站在我的身后,只有我们两个,这附近还没有监控,当时我就想啊,我们两个,其中任何一个人,对对方动了手,再抛尸河中,都是一件令警方棘手的案子,因为我们两个素不相识,他又是一个无家可归者,根本没有调查方向。或者说,我用刀逼迫他下水,让他自己淹死自己,让他顺流而下,警察也不会轻易怀疑是我杀了他,因为没有证据。」 祁俊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由衷而发:「你他妈真是个大变态。」 夏黎桐:「……」 夏黎桐无语:「我的意思是,万一真的有人这么做呢?你也知道,我们身后的这条河叫做黄泉河、自杀河,无论怎么治理,还是会不停地有自杀者前往,在真自杀的里面混几个假自杀的,谁能发现?它的上流可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园区,整整一大片,全废弃了,是不是特别富含故事性?」 祁俊树沉默片刻:「你今天找我来,不会是为了和我讨论这条破河的事儿吧?」 「那倒不是。」夏黎桐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工作不好找,我准备改行写小说了,写悬疑的,找灵感呢。笔名都起好了,阿加莎·道尔·圭吾·桐。」 祁俊树:「……」 人家的笔名都是认真想的,你这是硬凑啊。 夏黎桐哈哈一笑:「我开玩笑呢,活跃一下气氛,不然我总是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总是跟这条河过不去。 祁俊树嘆了口气,没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把司明堂家的图纸给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夏黎桐也没再说笑,迅速打开了挎包,从里面拿出了自制的司家别墅及其所在小区的图纸,又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给祁俊树照明。 「我已经把所有的监控点全部画出来了。」夏黎桐又重点说道,「书房在负一楼,有两台监控,一台正对着楼梯,一台正对着书房。书房的房门上还安装了电子锁。我根据那把电子锁的牌子上网找到了同款锁,已经下了单,明天你应该就能收到。」 祁俊树一直在认真看图纸。听完夏黎桐的话后,他立即翻出了司家别墅负一层的图纸。 看起来是一种很简单的空间结构,却足以证明司明堂的狡猾程度——越简单、越敞亮的空间,越难藏身。无论是谁,那怕仅是一个三岁孩童都别想躲过两台监控的眼睛,一举一动都会被捕捉的清清楚楚。 祁俊树看完所有的图纸后,思考片刻,说了句:「一般来说自家安装的监控系统不难搞定,可以直接用信号屏蔽器;小区的可能有点费劲儿,需要入侵系统。」 夏黎桐想了想,说:「或许,我们根本不用考虑小区的监控。」 祁俊树觉得她像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追问道:「那我怎么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他家?有地下通道么?还是说故技重施,像是对付周燃那次一样。」 他们不确定司明堂的书房内是什么情况,更不清楚有关「金澜榈」会所的监控资料储存在哪里,有可能直接储存在了u盘或者硬碟里,也有可能直接存在了电脑里。夏黎桐对电脑系统又不熟悉,只能直接让祁俊树动手。 夏黎桐回答:「直接去。」她说,「司尧和他舅舅家的女儿同一天生日。下周周末。司尧他妈准备让他和他舅舅家的女儿一起过生日,在家里面开聚会,刚好暖暖新房子。因为他们家房子是完全崭新的,他妈总觉得冷清,这一次定会宴请很多人。等到了那天,你可以伪装成宾客直接过去。反正两家人的亲戚朋友什么的肯定不会完全相同,倒时候咱们就两头骗,和混吃婚宴是一个道理。」 两头骗? 这主意乍一听特别离谱,跟开玩笑似的,但仔细一想,确实可行,甚至可以说是特别靠谱……祁俊树蹙眉,认真思考片刻:「倒是可以直接去,但是只有咱俩两个人的话太危险,必须再加上一个人才行。不然到时候司尧肯定会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你根本没有机会替我制造混乱。所以第三个人一定要足够吸引注意力。」 夏黎桐能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想明白:「没必要,我们两个就可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 祁俊树:「但也多了一份保障。」他没再兜圈子,直言不讳地说,「孟西岭就是最好的人选。」 「不行!」夏黎桐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否决,「怎么能够带上他呢?你见过哪个女人在男朋友生日当天带着和她充满了不正当关系的男人去参加生日宴?你也不怕我们两个直接被赶出去?」 「就是因为你们俩之间有不正当关系,才必须带上他。」祁俊树没有开玩笑,很认真地解释道,「大部分人都有猎奇和八卦的心里。在司尧生日当天,只要你和孟西岭同时出现在现场,就一定会成为焦点,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包括司明堂。」 夏黎桐:「……」 她明白他说的是对的,但她还是抗拒:「司明堂本来就不喜欢我,到时候一定会被气死,直接不让我们俩进门你就傻眼了!」 「他不会。」祁俊树笃定地说,「你现在在他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愚蠢又没脑子的姑娘。他可能会因为孟西岭的出席生气,但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更不会和你们撕破脸,因为他知道你有多『愚蠢』,做出任何傻事都是合情且合理的。正常人都不会和蠢货计较,更不会因为一个蠢货破坏了自家孩子的生日。」 夏黎桐:「……」 他是对的。 小树是对的。 但她还是不想把孟西岭牵扯进来。 祁俊树似乎能够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一场宴会而已,不会牵连到他。如果那个幕后黑手真的在盯着我们,你再护着他也没用,一百个司尧也挡不住他。」 夏黎桐咬住了下唇,还是犹豫不决:「我、你、你让我再想想。」她迅速换了话题,「电子锁呢?电子锁才是最关键的。我可以想办法引起骚动,让你趁机进入负一层,但是你必须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入书房才行,不然一定会被发现。」 祁俊树:「可以用特斯拉线圈。」他解释道,「也就是黑-市上常说的小黑盒,以高强度电磁脉冲让锁芯重启,实行开锁。但并不是所有的电子锁都能够靠小黑盒沖开,具体情况我要等电子锁到货了再进行判断。」 夏黎桐:「要是小黑盒不行呢?」 祁俊树还是那个回答:「我需要见到实物之后才能够进行判断。」 夏黎桐嘆了口气:「好吧。」 …… 一周时间转眼即过。 司尧和他表妹的生日聚会定在了周日晚上七点进行。 夏黎桐和孟西岭上午一大早就把淘淘送到了爷爷那里,晚上的滑板课也只能由爷爷送去上课。 下午六点多一点,两人就从家里出发了。 去的路上,夏黎桐坐在副驾驶,身上穿着一条银色的修身款晚礼服,手里攥着一张用红色套壳包裹着的请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她是前天晚上收到的请帖。造假这事儿算是专业对口了,她连觉都没睡,连夜赶工仿制出来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请帖。 请柬的具体文字内容是印刷上去的,只有宾客的姓名是纯手写上去的。 祁俊树应该有那个能力仿写字体——夏黎桐把请柬从套壳中抽了出来,看了一眼最开头的自己的姓名,又塞了回去,然后,看向了孟西岭。 她还是让孟西岭陪着她来了。 其实她并不想让他出面,但是,除了他以外,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他确实可以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 闹出的骚动越大,祁俊树才越好下手。 轻嘆口气,夏黎桐不放心地询问道:「你都记住了么?那些步骤,一个都不能忘!」 孟西岭笃定地向她保证:「放心,一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夏黎桐抿住了双唇,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还想了一个预备方案,到时候如果我们放鬼失败了,或者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意外,你就扇我,当众扇我,边扇边骂我,狠狠地羞辱我。」 孟西岭:「……」 孟西岭:「……」 孟西岭:「……」 夏黎桐:「行么?能做到么?别客气,你就随便打我、辱骂我,我不介意,也绝对不会生气!」 沉默了好长时间,孟西岭才回了句:「要不还是你扇我吧,我下不去手。」 他是真的做不到,向天再借五百年也做不到。 夏黎桐一愣,怒:「那我就下的去手了?我可是一个女孩子呀!我怎么能打人呢?」 孟西岭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气:「你可以。」 夏黎桐:「……」你这个人,怎么还记仇呢? 她又气又无奈:「我扇你哪有你扇我劲爆?咱俩现在在人家眼中就是一对有着不正当关系的男女,我出身低微想攀高枝,你这个大少爷却不想娶我,有了孩子也不给我名分,我只能去找个老实人兜底。在这种条件下,你扇我,再羞辱我,就是一场大戏,没人会不愿意前来观看。」 孟西岭怔了怔:「我没有不想娶你。」 听不明白我的意思么?夏黎桐又急又无奈:「我又没说你不想,我是在说别人的看法!我现在在人家眼中就是这种想攀高枝却又失败了的女人,所以必须是你这条高枝扇我,才更有戏剧性,更抓人眼球。」 孟西岭笃定又坚决地启唇:「你不是那种女人,我也不是高枝。」 夏黎桐:「……」鸡同鸭讲。 孟西岭又说:「我想娶你,除了你以外谁都不娶。」 夏黎桐:「……」又开始疯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环翠轩别墅区。 夏黎桐和孟西岭并没有把车开进去,而是停在了小区外围的停车场上。 下车后,夏黎桐又打开了后排的车门,满目牴触地望着座位上放着的那个黑色的lv限量款拉链包,头皮又开始发麻。 包里面装着的,就是那只「鬼」。 第70章 白额高脚大蜘蛛, 巨型蜘蛛中最常见的一种家养蜘蛛。 上周六,夏黎桐和孟西岭带着淘淘去了一趟动物园,蜘蛛馆的展厅外有卖这种大蜘蛛的, 淘淘撒泼打滚地想要, 夏黎桐说什么都不给他买,打死她她都不可能在家里养蜘蛛, 更别说这种和成年人手掌一样大的巨型蛛了,简直要人命。后来淘淘那小傢伙竟然还直接躺地上示威了, 夏黎桐和孟西岭也不管他, 任由他躺, 还拿出手机录了视频照了相, 准备等他以后结婚了在婚礼上滚动播放。 结果谁曾想,三天之后, 夏黎桐又跑了一趟动物园,主动买走了一只大蜘蛛。为了更好的达到预期效果买,她还特意挑选了一只最大的, 八只脚全部伸长之后差不多能有孟西岭的一只手那么大。 此时此刻, 这只浑身遍布黄灰色细绒毛,额前横着一条白带的大蜘蛛就存放在那只lv限量款拉链包中……光是想一想,就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 鼓足了勇气朝着后排车坐伸出了手, 然而她的指尖才刚碰到皮包的一角,就如同触电了一般惊愕不已地迅速将手缩了回来,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行,不行,她做不到……她害怕, 害怕到反胃。 等孟西岭走到她身边,夏黎桐立即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你你、你拿包,你替我拿包。」 孟西岭倒是不害怕。在淘淘出生前,他经常外出自驾,时常宿营野外,奇奇怪怪的昆虫动物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那天在动物园,要是不是因为有夏黎桐在,他一定比淘淘还想买。 孟西岭弯腰伸手,面不改色地将那只黑色的皮包从车座上拿了起来,将金色的链条包带挎在了自己的肩头。夏黎桐从后座上拎起了给司尧准备的礼物。 随后,他们两个一同步行前往司家别墅。 这片别墅区的设计形式採用了独院豪宅的风格,每一套别墅的占地面积皆十分广阔,院落宽敞,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庄园。每一片小庄园之间门皆有大片绿荫植被作为隔断,即便在家中开大型聚会,也绝不会打扰到周围的邻居。 司家别墅的院门前放置着一台木桌,桌后站着两位身穿黑色制服的迎宾人员。 这两位是专程负责接待来宾、验证请帖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男迎宾人员身材高大、挺拔;女迎宾人员身型高挑、劲瘦,即便穿着普普通通的侍者制服,也难掩其眼神中透露出的那股锋利和精铄。 不过正常的宾客也不会对他们俩的身形和神态观察的那么仔细、那么见微知着。 但夏黎桐并不是一位正常的宾客。 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两位绝对不是一般的服务生,大概是保镖之类的人员。 小小一个生日宴,还需要专门安排人手看门,足以见得司明堂的谨慎和警惕。他绝不允许任何不熟悉或者不放心的人来家中做客。如果不是儿子和外甥女过生日,宴请来的基本都是熟悉的亲朋好友,他一定不会同意在家中举办宴会。 夏黎桐摆出了一副傲慢的嘴脸,走到了桌子前,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用红色套壳包裹着的请帖递给了那位男迎宾人员。 这位男迎宾将请帖从套壳中抽出来之后,看了一眼手写的宾客姓名,并念了出来:「夏黎桐。」 另外一名女迎宾立即低头,开始浏览放在桌面上的宾客名单:「一位女宾。」 男迎宾蹙眉,看了旁边的孟西岭一眼,向女同伴确认:「只有一位女宾?」 夏黎桐也蹙起了眉头,不悦反问:「是啊?怎么会只有一位女宾呢?」 女迎宾用手指着名单,很笃定地说:「名单上面只写了一位。」 「让我看看。」夏黎桐十分羞恼,不顾女迎宾的阻拦,直接把名单抢了过来,迅速地浏览着,很快便确定了一个目标:郑之扬,一位男宾,已到。 「怎么还真就是写了我一个人?真是不像话。」夏黎桐越发恼怒,愤然地把名单本扔回了桌子上。 女迎宾神不改色,不为所动:「抱歉,我们老闆有规定,没有出现在邀请人员名单上面的人一律不许入内。」 夏黎桐眉头一竖,撒泼一样地双手掐腰,冲着那位女迎宾怒斥:「我是你老闆儿子的女朋友,我还不能多带一个人来了?你们俩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 孟西岭立即将手搭在了她的后腰上,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温声劝说:「消消气,可能是工作失误,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黎桐却越发恼怒了,眉梢一杨,眼梢一吊,整就是一副斤斤计较的小市民嘴脸:「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随后,她蛮横又颐指气使地冲着那两人说,「去把司尧给我喊出来!我男朋友过生日,我还不能带着我哥一起来么?去给你们老闆说,我哥叫孟西岭,我看他敢不敢拦!」 男迎宾和女迎宾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显然是对夏黎桐这种胡搅蛮缠的行为相当无语,更没有想到老闆儿子的女朋友竟然这么没有素质。 最终,是那位男迎宾开了口:「请您稍等,我去问问司总。」说完,便快速走进了别墅的院子。 夏黎桐撇着嘴巴,抱着胳膊,一脸倨傲地盯着剩下的那位女迎宾。 女迎宾被她盯得无所适从,只好从桌子上拿起了对讲机,询问男迎宾那边的情况。当她放下对讲机的那一刻,夏黎桐突然哎呀了一声:「我的身份征!」说完也不理会那个女迎宾,伸手就去抓放在桌角上的那一摞已到人员递交上的请帖,却没拿稳,哗啦一下散了一地。 「哎呦!怎么还掉了?」夏黎桐连忙蹲在了地上,一边捡请帖一边念叨,「我把身份证塞进卡套里了,刚才忘记拿出来了!」 她身上穿着得这条晚礼服是v领吊带款,一蹲下去,胸前春光无限。 孟西岭迅速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了下来,双手提着,把夏黎桐的身体挡了个严实,外加旁边还有台桌子,即便是哪位女宾也看不到夏黎桐的手中动作。 夏黎桐蹲在地上,动作迅速地捡请帖。捡起来一张,就从套壳中抽出来一张看看宾客姓名,运气比较好,捡到第二张就看到了郑之扬的请帖,立即将其折起来塞进了衣领中。 起身后,她将已经归置整齐的一摞请帖重新放回了桌角,倨傲又不满地质问那位女迎宾:「我的请帖呢?怎么没有呢?」 女迎宾无奈解释:「刚才那个人拿走了,去问老闆了。」 夏黎桐撇了撇嘴,又哼了一声:「家底不大,规矩倒是不少,显得人家是想来蹭吃蹭喝的一样,谁稀罕呀。」说完,她又满含崇拜地瞧了孟西岭一眼,志得意满地说,「我哥可是嵩安集团的董事长的儿子,什么世面没见过。」 那位女迎宾努力保持着微笑,却止不住地在心中腹诽:说这话也不嫌尴尬?这女人真是除了身材和脸蛋之外一无是处,又没素质又没脑子,还相当的小人得志,司总的儿子怎么就看上她了? 一分钟后,那位男迎宾回来了,毕恭毕敬地对孟西岭说:「欢迎孟总的到来。」 孟西岭略一颔首,以作回应。 夏黎桐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我就说吧,我哥面子大的很,谁都不敢拦。」随后又冲着那位男迎宾扬了扬下巴,「你怎么还把我的请帖拿走了?我的身份证还在里面放着呢,给我拿出来。」 她的语气相当的高傲自大,像是在一朝得志的蠢笨女人在命令僕人,听的人心里极其不爽。 但是男迎宾又不能表达不满,立即将请柬从套壳中抽了出来,顺势晃了晃套壳,把夏黎桐的身份证还给了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随后,夏黎桐挽着孟西岭的手臂,昂首挺胸、趾高气昂地走进了别墅。 院门口距离住宅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走出差不多四五米远后,孟西岭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一边低头翻微信一边神色自若地询问:「叫什么?」 夏黎桐看着他,笑意盈盈地说:「郑之扬。」 等他们两个走远了之后,女迎宾才忍不住对男迎宾吐槽了一句:「什么人呀,上位丫鬟一样,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攀上了高枝似的,要是放在剧里她根本活不过三集。」 男迎宾嘆了口气:「司总也挺不喜欢她,我刚才和司总说这女人带着她哥一起来了,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感觉特别生气。」 女迎宾:「那你干嘛还要对那个姓孟的那么客气?」 男迎宾无奈:「司总交代的呀,特意叮嘱我对那个男的客气点。那个姓孟的应该不是一般人物,司总肯定是不想得罪他……哎,没办法,人情世故啊。」 女迎宾撇了撇嘴:「我看那个姓孟的也不是什么好人,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私底下玩的肯定特别花,不然哪能和那种没脑子的女人混在一起?」 「好了别说了。」男迎宾小声提醒了同伴一句,「又来客人了。」 女迎宾立即闭上了嘴,看向了不远处。 来人是一位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身穿一套昂贵的浅灰色西服,脚踩一双黑到发亮的纯手工皮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雅致与贵气,却又彰显着一种青春阳光的校园气息。一内勾外翘的双丹凤眼颇具神韵,不羁中带着几分风流,很招异性的关注与喜欢。 女迎宾的眼睛瞬间门就亮了,小声对身边的同伴说了句:「他好帅啊!」 男迎宾猜测:「应该是司尧的同学吧。」 这位年轻男人也是步行而来,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百达斐丽的银白色精钢表,右手中拿着一张套着红色套壳的请柬。 走到庄园门口,他将手中拿着的请帖递给了那位男迎宾。 男迎宾照例从套壳中把请柬抽了出来,轻声念出了宾客的名字:「郑之扬。」 女迎宾开始在宾客名单上寻找了起来,却奇怪地蹙起了眉头:「郑之扬,一位男宾,已到?」 已到?男迎宾也愣住了,伸长了脖子看了眼宾客名单,在郑之扬的名字后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已到」二字。 「郑之扬」也挺奇怪,无奈地说:「你们弄错了吧,我才刚到呀。」 女迎宾看了看排列在名单上郑之扬上方和下方的宾客名字,都是一位男宾,并且还都没有来签到……或许,真的是弄错了?不小心签错了行? 「请您稍等,我核实一下。」女迎宾从桌面上拿起了那一摞请柬,一张张地抽出,一张张地核对名字,还真没有看到郑之扬的。 男迎宾又仔细核对了一下请柬上的字迹,确实是司总的笔迹。 「不好意思啊。」女迎宾核对完所有的请柬后,满含歉意地对「郑之扬」说道,「是我们的工作失误,请您见谅。」 「郑之扬」很大度地说:「没事。」 男迎宾朝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郑先生,您请进。」 司尧的表妹比司尧还要小几岁,正在念大学。因为是两个年轻孩子的生日,所以宴会现场的布置也很有青春气息。 三层别墅楼的门前还置办了一片露天场地,支着萤光灯、烧烤架和电影屏幕,可以一边吃烧烤一边看露天电影,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空调。 夏季炎热,室外虽好,却留不住人。外加现在天色还没黑透,大部分人还是愿意聚在室内活动。 司尧却一直在闷热的室外坐着,在等夏黎桐。夏黎桐一走进院门,他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然后才注意到了跟在她身边的孟西岭,不由一愣。但他也仅是有那么一瞬间门的失神而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快步朝着夏黎桐走了过去。 当他行至两人面前时,孟西岭刚好放下手机。 「学姐!」司尧先喊了夏黎桐一声,然后又看向了孟西岭,惊讶又意外地说,「孟哥也来啦。」 夏黎桐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呀,没有提前给你说。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司尧立即摇头:「不会不会!人多还热闹呢!」 孟西岭歉然道:「主要是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我担心她玩的太晚的话没办法回家,就陪着她来了。」他又和煦地笑了一下,「不过我也没忘记给你准备礼物。」 夏黎桐立即提起了拎在手中的礼物袋:「我哥知道你喜欢劳力士,就给你买了一只探险家系列的限量款。」她松开了另外一只挽在孟西岭手臂上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和司尧并肩站在了一起,「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司尧笑了一下:「谢谢孟哥。」 孟西岭:「不客气。」 司尧:「外面热,咱们先进去吧。」说完,又朝着孟西岭伸出了手,「把桐桐的包给我吧,我来拿。」 夏黎桐愣了一下……司尧竟然喊她「桐桐」。这是他第一次喊她「桐桐」,以前总是喊「学姐」或者「姐姐」。 孟西岭的肩头一直挎着那只黑色的lv皮包。就算是里面没有鬼,他也不会把包交给司尧,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回道:「不用,你们去玩吧,我替你们拿东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不等司尧开口,夏黎桐就牵住了他的手,顺势把手中拎着的礼物袋也塞给了孟西岭,同时对司尧说:「你不用跟他客气,让他当苦力就行。」说完,又不由分说地牵着他朝前走了几步,「走吧,进屋,热死了。」 司尧只好跟着她走,眉宇间门却透露着失落感。 因为有来宾不停进出,别墅一楼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着的。夏黎桐和司尧一走进去,就看了司明堂,紧接着,夏黎桐就从司明堂的眼神中读出了厌恶和反感。 那真是一种不加掩饰的牴触情绪。 显然,司明堂现在烦她烦的要死,根本不想见到她,一见到她就来气。 夏黎桐却浑不在意,像是什么都看不明白一样,天真无邪又乖巧懂事地给司明堂打了个招唿:「叔叔好呀!」 家里客人多,司明堂不得不维持风度和面子,闷闷地回了一声:「嗯。」随后,又朝着他们俩身后看了一眼,看向了孟西岭。 夏黎桐立即说道:「叔叔,他就是我哥,孟西岭,刚才已经有人跟您说过了吧?」又相当巧舌如簧地说,「没提前跟您打招唿是我的不对,但这不是司尧过生日么?我就想着人越多越好,人多热闹呀!」 司明堂不喜欢夏黎桐,但也不想得罪孟西岭,也只能回道:「来者即是客。」他面色和煦,语气客气,心里却气急败坏到了极点—— 要不是因为你曾经救过司尧他爷爷,我根本就不会同意今天邀请你来,谁知道你竟然还把这个姓孟的带过来了?谁不知道姓孟的是你的姘头?故意带来招摇过市丢人现眼么?还是想故意羞辱我儿子?你们俩不要脸我们家人还要脸呢! 真是蠢!蠢到家了! 但司明堂却又一点也不意外:早该预料到的,她就是这种人…… 越想,司明堂就越后悔:明知道她蠢,没脑子又没教养,行为轻浮,为什么要让她来?真是有辱门风! 听到司明堂的话后,夏黎桐立即扬起了唇角,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心满意足、志得意满」这几个字。 即便她不说话,司明堂也能从她的表情中读出她的意思:哼,老娘就知道你不敢得罪孟西岭,孟西岭今天就是来给我撑腰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得罪我。 光是看着夏黎桐的表情,司明堂就气得不行:还是老样子,所有的算计和心眼全都写在脸上,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却又无计可施,仿若吃了一只死苍蝇。 随后,夏黎桐昂首挺胸、趾高气昂地从司明堂面前走了过去。司尧原本是和夏黎桐走在一起的,却突然被司明堂叫住了:「你跟我上楼一趟。」 司尧脚步一顿,奇怪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当着孟西岭的面,司明堂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保持和颜悦色:「你妈和你舅在楼上说话呢,你之前一直在国外,你舅也好长时间门没见你了,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司尧想先把夏黎桐安顿好:「我等会儿再去。」 司明堂没有直接反驳他的话,但言语间门却透露着不悦:「你舅舅已经等你好久了。」 司尧还想再说些什么,夏黎桐却扯了扯他的手,劝说道:「没事儿,你先去见舅舅吧,别惹你爸妈不高兴,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司明堂止不住地在心里冷笑:现在又显着你懂事了?也就司尧傻,才吃你那一套! 司尧无奈,只好先跟着父亲上了楼。 才刚走到二楼,司明堂就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那女人带孟西岭来就是给你爸妈吃下马威呢!你妈被她气的不想下楼,气得胸口疼,你舅舅舅妈也在呢,你自己去跟他们解释吧!我丢不起那个人!」 宽敞的客厅里坐满了司家的亲戚朋友们,其中多为年轻人。 上流社会的花边传闻是属兔子的,一蹦一跳传得很快。 夏黎桐和孟西岭一走进客厅,就收穫了不少好奇中夹杂着八卦的目光。 他们俩却泰然处之,面不改色地找了个空位并肩坐了下来。 夏黎桐从茶几上端起了一杯酒,随之将目光投向了楼梯间门。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被一张长条形的实木桌子堵住了,桌面上铺着墨绿色的丝绒毯子,上面摆满了宾客们带来的礼物。桌子旁边还站着一位负责记录礼单的年轻男人。看穿着打扮是个服务生,但从身高体型和面相判断,他的身份应该和守在院门口的那一男一女一样,应该是保镖或者打手。 夏黎桐心里清楚,这人就是司明堂专门安排在地下室入口的拦路石。由此也可推断出司明堂的妻子儿子和家中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书房里面的秘密,不然断不会将宴会的地点定在家中。 没过多久,高高帅帅的「郑之扬」便走进了别墅。 因为是两家人一起过生日,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对于突然到场的陌生的陌生宾客,大家也都不会奇怪,只不过是在他刚出现的时候多打量几眼,然后便习以为常了。 司明堂还在楼上没有下来。 夏黎桐给了孟西岭一个眼神,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个洗手间门。」走了还没两步,穿着高跟鞋的脚突然崴了一下,手里的酒杯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脆响,瞬间门吸引了客厅中大部分人的目光。 孟西岭趁机拉开了皮包的拉链,将包敞着口扔在了沙发,起身去扶夏黎桐,柔声道:「小心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宾客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们俩身上,又时不时地和身边人交换一下眼神,仿若在说:看,狗男女。 与此同时,一只毛茸茸的、黄灰色的巨型蜘蛛,无声无息地从lv限量款皮包中爬了出来,迅速波动着四条腿,朝着距离它最近的一位女宾爬了过去…… 第71章 那位女宾穿着一条白色的宽吊带连衣裙,两条细长的手臂如同莲藕一般白皙光洁。 夏黎桐崴脚之后,孟西岭去搀扶她时所用的动作和语气皆十分亲密,这位女宾客止不住的和坐在她身边的男伴交换眼神,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只是右手手臂有些痒。她忍不住用左手挠了一下,紧接着,瘙痒感便顺着右手爬到了左手上,还是那种无数只小点逐渐在皮肤上移动的感觉。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紧接着,便发出了一声惊恐十足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攀爬在她手臂上的巨型蜘蛛不仅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里,更是携带着无敌的杀伤力,瞬间就把这位女宾客吓破了胆。她扯破喉咙、撕心裂肺尖叫的同时也在奋力地甩动手臂,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的剧烈地摇晃着、甩摆着、扭动着,仿若一条洪流中的水草。 那只攀爬在她手臂上的大蜘蛛瞬间就被甩飞了,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旁边那位男宾的脸上。 下一秒,陷入恐惧的那位就换成了那位男宾。他却不敢放声尖叫,生怕蜘蛛爬嘴里,甚至已经被吓到大脑短路、浑身僵硬、脸色发青,不敢唿吸也不敢移动,任由蜘蛛在自己脸上趴着,仿若被石化了一半。 周围的宾客们也都看清楚了趴在他脸上的巨型蜘蛛,原本风平浪静的客厅突然陷入了无边的混乱中。 在他周围坐着的宾客们一边惊声尖叫着一边弹射着起身,瞬间就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把守在地下室入口的那位男保镖不由自主地朝着客厅投去了惊诧的目光。 突然间,不知是客厅中的哪个女人在混乱中大喊了一声:「这蜘蛛身上有纹路!肯定有剧毒!」 紧接着,一个男人冲着那位倒霉的男宾客大声吼道:「甩头!快把它甩掉!」 那位男宾客终于回过了神,立即开始疯狂甩头,一下子就把这只巨型蛛甩入了人群中。 如同巨石投海,一石激起千层浪,客厅瞬间炸了锅,宾客们开始连身尖叫,开始骚动,开始连连跳脚。 黄灰色的八脚蜘蛛迅速地沿着地面爬行着,穿梭在众人的脚下,如同鬼魅一般散布着无边的恐惧。 正当那位男保镖不明就里之际,一位身穿银色修身晚礼服的漂亮女宾客忽然回头看向了他,急赤白脸地冲着他放声大喊:「你还愣着干嘛呀?快点来逮他呀!」 她身边的那位身型高大的英俊男人也在急切又不容置疑地冲着他命令:「快点过来!」 随着这两人的喊话,越来越多的宾客朝着男保镖投来了急切中带着命令的目光,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宾客从客厅跑了出来,接连不断地朝着楼梯口这边涌了过来,那位身穿银色修身晚礼服的漂亮女宾就是其中之一。她还用力地推了男保镖一下,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又特别没素质地冲着他吼了一声:「你身上穿着服务员的衣服,你赚的就是为我们服务的这份钱,你不去逮它谁去?」 这话可以说相当难听了,有侮辱人的嫌疑。 但是,众位宾客却没人反驳她,一是因为这女人说的就是他们的心里话,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比服务员高贵;一是因为这位身穿制服的男服务生的身材体型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要健硕高大,精神头也十足的好,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认定了他的胆子一定也是最大的,所以他最适合冲锋上阵。 因此,还有不少人大声地附和那位没素质的银色裙子漂亮女人—— 「就是!你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一直愣着干嘛呢?」 「那么大一个蜘蛛真是吓死人了!」 「快去呀你!把阳台门打开也行!让它爬出去!」 男保镖一下子就变成了众矢之的,眼瞧着就要惹众怒。无奈之下,他只好离开了工作岗位,硬着头皮朝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客厅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混迹在人群中的「郑之扬」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蜘蛛吸引之际,迅速弯腰从摆满了礼物的长条桌子下面钻了过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地下室。 从进入小区的那一刻起,祁俊树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强力监控信号干扰器。 还未走到书房门口,他便已经从西服口袋中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开锁装置。 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小黑盒,一手是万能门禁卡——并不是所有的电子锁都可以用小黑盒沖开。 其实他也是在电子锁到货后才发现这款锁并不是如同夏黎桐口述的那般只能用指纹和密码,还可以用门禁卡开启。于是他拆解了锁芯,研究了系统,自己设置了一款针对此型号电子锁的万能门禁卡。 比起门禁卡来说,小黑盒还是有缺陷的,因为它的运作本质是使得电子锁死机再重启,这样一来即便沖开了门也可能会引起司明堂的警觉。门禁卡则可以无声无息地进行操作。所以祁俊树首选门禁卡进行开锁。 行至书房门前,他迅速将自制的万能门禁卡贴在了感应区,「咔哒」一声响,蓝光变绿光,门锁开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他的十指指纹已经全部用502胶水做了处理,所以可以放心地用手触碰书房中的任何东西,包括房门。 推开房门后,他快步走了进去,动作轻柔且迅速地关上了门。 客厅内的骚乱一直在持续着,巨蛛一刻不被逮到,大家一刻不得心安。 八条腿的大蜘蛛的行动极为灵敏,任由那位男保镖怎么围追堵截,它都能安然无恙地从他手中逃脱。其中有一次相当惊险,它竟然灵巧地绕过了男保镖的双脚,直奔众位宾客所在的楼梯口而来,吓得众人惊声尖叫,连连倒退。有一位男宾客还不小心推歪了那台摆放着礼物的木桌,各式各样的礼盒礼袋带瞬间散落了一地,还有不少顺着楼梯滚了下去,真可谓是一片狼藉。 夏黎桐干脆一不做一不休,趁着人群推搡之际,又推了桌子一下,直接把桌子推开了,彻底将通往负一层的楼梯口前的障碍清除,方便祁俊树等会儿撤退。 许久之后,那位男保镖才成功地将大蜘蛛驱逐到阳台。他本是想将其一脚踩死,但宾客中真是不缺乏圣母,在他下脚之际大喊了一声:「别弄死它呀!长这么大肯定已经有灵性了,踩死它要遭报应呢!」 说真的,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夏黎桐都被这句话给喊懵了——她是真没想到世界上的圣母竟然这么多。但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让保镖直接把蜘蛛踩死,那么司明堂一定会看到蜘蛛的尸体,迟早会发现这只蜘蛛是家养蛛,那么他一定会怀疑是有人故意放蛛引起骚乱。但如果让保镖将蜘蛛放走,那么司明堂对这只蜘蛛的了解只能来自于他人之口。在场的宾客这么多,大家肯定是众说纷纭,到时候就算是司明堂有再多的猜测和怀疑也无从验证。于是乎,夏黎桐当机立断地附和着那位圣母宾客大喊了一声:「就是呀,今天可是司尧和他妹妹的生日,杀生不好吧?」 剎那间,信佛的和不信佛的,圣母的和不圣母的全都被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折服了——是啊,今天是人家生日,不能杀生呀。于是大傢伙又开始众说纷纭地劝说那位保镖别杀它,直接把它撵出去。 保镖的心里无语到了极点,觉得这帮人真是又噁心又麻烦,但今天确实是老闆儿子的生日,他肯定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生,不然老闆心里肯定不高兴,所以只能服从大家的要求,放弃了踩死蜘蛛的想法,开始驱逐它。 众人一边提心弔胆着,一边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男服务生手忙脚乱驱逐蜘蛛」这场大戏。 夏黎桐的心也一直是提着的,但她压根就没有心情看戏,她的注意力尽数集中在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和通往一楼的楼梯上。 距离祁俊树进入负一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司明堂随时可能会从一楼下来。 怕什么来什么。 夏黎桐正担忧之际,司明堂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一楼客厅内的骚动一直持续不断。起初司明堂还以为是那帮年轻人在玩闹,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时间一长,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立即下楼查看情况。 司尧也跟着他下来了。刚才父母和舅舅舅妈一直在劝说他和夏黎桐分开,他们一个比一个苦口婆心,就好像他心爱的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希望他停止犯错,改邪归正。 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在犯错。夏黎桐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糟糕。 他也不惧流言蜚语,更不相信那些对她的诋毁之言,他只相信她,也只想和她在一起。毕竟,她可是他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的姑娘呀。 夏黎桐一直隐藏在人群后方。她注意到,司明堂察觉到那位男保镖不在既定的位置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通往负一楼的楼梯口,看到东倒西歪的桌子和满地狼藉的礼物后,他的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 那位男保镖也已经将那只巨大的蜘蛛从阳台的门缝中驱逐了出去。看到司明堂之后,他立即回想起来了自己今日的任务,立即朝着楼梯口沖了过来。 小树还没有出来……小树还在书房。 夏黎桐惊悚万分,头皮发紧,惊慌失措地看向了身边的孟西岭。 她本想暗示孟西岭,让他抽自己的耳光,从而吸引大众的注意力。然而孟西岭却不按套路出牌,他忽然抬起了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头吻了下来。 很深情的一吻。 直接把夏黎桐给吻懵了。 她没有想到孟西岭会当众亲吻她……但夏黎桐也只是怔愣了一秒钟,便迅速找回了理智,立即抬起了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纵情投入地回吻着—— 一对有着不正当关系的男女在众目睽睽下接吻,这可比扇巴掌更有卖点和看点,就是有点丢人现眼,像是一对搞破鞋的。 但是她现在根本顾不上面子问题了,小树的安全最重要。她必须尽全力为小树拖延时间,哪怕是不择手段。 她现在也很清楚该怎去和孟西岭接吻。 全是他教的。 他们俩周围还站着其他宾客。 狗男女趁乱偷情,当即就引起了一阵夹杂着惊嘆之声的骚动。 这一幕比巨型蜘蛛的出现还要刺激一百倍。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消片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在了他们俩身上,包括保镖和司明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司明堂瞬间就忘却了书房的事情,当即就黑了脸,心中怒火中烧,羞恼万分—— 真是个不要脸的盪-妇! 简直是奇耻大辱! 无论他多么的不喜欢夏黎桐,但有一点却是他不得不承认的:她现在就是司尧的女朋友,这也是在场所有人都知晓的事实。 然而这女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别的男人吻到了一起,丝毫没有避人耳目的意思,偷情偷到了檯面上,简直是不知廉耻! 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就是光明正大地给他儿子戴绿帽子,光明正大地羞辱他们司家人! 司尧则是僵愣在了原地,如同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似的,神色呆滞、不知所措地望着人群中那对拥吻在一起的男女。 他们吻得难分难捨,旁若无人。 司明堂只觉得这俩人是在当众抽他的老脸,侮辱他的儿子。他简直是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勐然抬起了气到颤抖的手臂,愤怒地指着夏黎桐和孟西岭,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俩、你们俩真是厚颜无耻!滚!现在就给我滚!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踏进我家半步!」 夏黎桐不确定祁俊树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但也不能再继续硬着头皮吻下去了。毕竟,接吻不是目的,吸引大众的注意力才是重点。 她像是才刚刚注意到司明堂和司尧一样,惊慌失措地结束了这一吻。不敢抬头看司明堂的脸色似的,畏畏缩缩地垂眸颔首,却又悄悄地撩起了眼皮,紧张兮兮地朝着楼梯所在的方向打量着。 对上祁俊树视线的那一刻,她不禁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祁俊树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回到了一楼,并且已经成功混入了目瞪口呆的宾客中,正在不动声色地顺着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朝着大门的方向移动。 狗男女偷情的戏码太多惹人眼球,所以在场众人当众并无一人注意到他。 他顺利地、迅速地移动到了大门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别墅。 看样子祁俊树是已经得手了。 接下来,夏黎桐需要处理的,是和孟西岭接吻带来的烂摊子。 她无所谓司明堂的想法,更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尧……他真的很爱她,把满腔的热情与信任全部交付给了她。 可是她却辜负了他,从一开始就在辜负。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带有目的性地去接近他。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再需要他了。 她知道他会伤心,知道他会难过,她也会愧疚也会心疼会于心不安,但却不能和他继续在一起。不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司明堂,还因为她不爱他。 他在她眼中一直是一个小孩子,是一个心智单纯的小弟弟。她喜欢他的善良,欣赏他的纯澈,但这些喜欢和欣赏无法激起她心中的男女之情。 她也捨不得伤害他。但是伤害已经达成了。 她真的很愧疚,愧疚到羞耻,到无地自容。 这时,孟西岭忽然牵住了她的手。他看向了司尧,当着众人的面,认真而又诚恳地说:「我就是淘淘的生父,淘淘是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你很爱桐桐,但我也爱她,我一直很爱她。我们的关系也不像外界揣测的那样,其实是我一直在追求她,是我死缠烂打,我纠缠了她很多年,所以我没办法把她让给你,我做不到,我离不开她。」 夏黎桐屏住了唿吸,诧异又惊讶地看了孟西岭一眼……他还真是、豁出去了。 她抿唇犹豫了一下,没有松开他的手,将目光转向了司尧。 司尧的眼圈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怔怔地望着夏黎桐……他怎么会不知道淘淘就是孟西岭的孩子呢?他一直知道,从见到淘淘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 淘淘长得像妈妈,但也很像爸爸。 只不过学姐告诉他,那不是孟西岭的孩子,所以他就相信淘淘不是孟西岭的孩子。因为他相信学姐。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选择相信。 因为他喜欢她,爱她,真的真的很爱她…… 面对着司尧破碎的目光,夏黎桐的心头勐然传来了一阵刺痛。她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愧疚,鼻尖一酸,嗓音也跟着沙哑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是真的很对不起他。 她总是在辜负真心对待她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辜负。 但是她所选择的那条路不允许她回头,更不允许她心慈手软。 她只能欠着他的。这辈子可能也还不上了。下辈子吧。 如有来生,当牛做马,恩恩怨怨,一併偿还。 第72章 因为当时的情况紧急、时间有限, 所以祁俊树只拷贝了「金澜榈」会所内小棠自杀前后两个月的监控视频。 但是,他却不敢看,只能由夏黎桐去接手查看视频的工作。 夏黎桐也明白祁俊树为什么不敢看视频:他害怕看到小棠被侵害的那一幕, 他没有那个勇气去目睹自己心爱的姑娘被糟蹋、被伤害的过程。 其实夏黎桐也没有那个勇气,她也害怕、胆怯,像是一个死刑犯正在被押送至法场, 但是她没有办法去推脱, 也没有资格推脱。是她把小棠推向了深渊。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内,夏黎桐的主要任务就是看视频。虽然只有四个月的内容, 但是监控探头的角度多,时间空间跨度大,所以任务量相当繁重, 眼睛都要看瞎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让孟西岭帮着她一起看,但生活并不只是由视频组成的,孟西岭还要工作、还要照顾淘淘,也不比她轻松到哪里去,所以她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好在淘淘那个小傢伙是个有眼色的孩子, 只要她一开始忙碌, 他就不会主动跑来打扰她,不然工作进度只会更慢。 视频的内容也真是令她大开眼界,并且有些监控的拍摄角度一看就是针孔摄像头在隐蔽拍摄, 十足神秘也十足刺激。 虽然夏黎桐早就预料到了那间表面看起来富丽堂皇的会所内里一定很脏,却没想到竟然会脏成这样:吸-毒的、赌-博的、嫖-娼的、卖-淫的都有,甚至还有更噁心的……可谓是混乱不堪、乌烟瘴气、不堪入目。怪不得司明堂捂的那么严实呢, 其中任何一条罪行被曝光出来都够他判几年得了。 起初,夏黎桐还特别疑惑,司明堂为什么要保留这些监控?为什么不直接销毁这些可以直接给他定罪的证据呢? 后来代入了一下司明堂的角度, 她才想通了——司明堂不是摆放在檯面上的法人,而是「金澜榈」的幕后老闆,没有直接参与这间会所的管理和运营。这也就是说,如果哪天警方查处了会所,他也很有可能不会被殃及到。即便真的被殃及到了,他也可以立即交出这些证据将功赎过、力求自保。 然而夏黎桐就没打算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她准备只要一找到和小棠有关的视频证据,就去报警。她就是要替天行道!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不如她想像中那样顺利。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她「抓到了」一帮毒贩、赌犯、嫖客和卖-淫的男女,却唯独没有「抓到」害死小棠的兇手,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她甚至没有在监控中捕捉到陆靖和周燃的身影。 这不应该呀…… 夏黎桐记得自己是在九年前的七月十八号晚上遇到的李昭楠,两天后——也就是七月二十日的晚上她假扮小棠的身份去「金澜榈」应聘了服务员,也是在这天晚上,她遇到了周燃。周燃想要调戏她,还被她扇了一巴掌,地点就在「金澜榈」三楼的走廊上。 怎么会没有这段视频呢? 夏黎桐不信这个邪,于是又重新翻了一遍七月中旬到下旬之间的视频,然后才发现,视频不完整,中间有几个小时被剪断了,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他妈的!!! 一帮贱人!坏种!!! 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夏黎桐气得情绪爆炸,疯狂咒骂,气到浑身发抖,恨不得把书桌给掀了。后来她实在是气不过,干脆直接把电脑给关了,把有关小棠的一切全部抛之脑后,下楼去陪淘淘玩小汽车了,还让淘淘开着他的电动小汽车带着她出门在小区里面熘达了一圈,然后,她的内心更挫败了——四岁小孩开车都比她开得好,虽然他开的是儿童电动车,但他竟然会倒库,还会侧方停车! 自从回国后,夏黎桐就一直在考科二,考了三次都没过,次次都挂在侧方停车……本就阴郁的心情越发雪上加霜。 驾照考不过,证据也找不到,她活着到底有什么用? 自责加挫败,激发了出她的不甘心、不服气。 她不信自己一点用都没有,不信自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 回到家之后,夏黎桐又重新回到了三楼书房——是的,没错,她把孟西岭轰走了,独自霸占了书房——继续翻找查看视频,重点翻看七月十八号前后两周的视频。 一直从白天翻找到深夜,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些蜘丝马迹—— 视频中的时间是七月二十一号的凌晨两点,地点是会所主楼后方的停车场。 拍摄这段视频的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是停车场的正南方,而目标车辆在停车场的东北角,只差一点点,那辆白色的大g就要出镜了。 大g的车身仅有一半出现在了镜头中,外加夜间的光线昏暗,摄像头的像素也不是很清晰,所以整体画面看起来比较模煳,但夏黎桐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分辨出坐在副驾驶的那个男人:是周燃。 视频中,周燃的身上穿着那件她熟悉的印有夸张蓝色鲨鱼头的黑色短袖,一直和坐在驾驶室的某个人说话,但是夏黎桐却看不到那个人,因为驾驶室不在监控画面之内。 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后,车头前方的地面上开始有黑影晃动,像是驾驶室那边有人下了车。紧接着,周燃从副驾驶的位置移向了驾驶室的位置,与此同时,一个身穿银灰色衬衫、黑色西服裤的高个子男人由东向西地走进了监控画面中。显然他就是刚才那位坐在驾驶室内与周燃说话的人。 在昏暗模煳的像素中,这男人的身影依旧十分引人注目,因为他染着一头雪亮的银髮,肤色也是异于常人的苍白,孤身行走于暗夜中,仿若一只游荡着的鬼。 不知为何,夏黎桐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熟悉。她总觉得自己曾经可能在哪里见过他,却一点具体的回忆都想不到——自从生了淘淘之后,她的记忆力就开始大大减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大脑受到了全麻的影响。 正当夏黎桐盯着已经被暂停了的监控画面踌躇发呆之际,书房内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是他?」 夏黎桐被吓了一跳,心脏都开始怦怦跳了,继而气急败坏地瞪着不知在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孟西岭,怒骂道:「你是死鬼么?进门前不知道敲门么?大半夜的吓死人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她是真的差点儿被吓到心肌梗死。 孟西岭愧疚又无奈地解释:「我敲门了,敲了很长时间,你没听到。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夏黎桐嘆了口气:「我没睡……」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抓住了孟西岭的手腕,双目放光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们一起见过他。」孟西岭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一边回忆着一边仔仔细细地讲述:「那时候你还正在上高三,周五下午我去学校接你,你跟我吵架,自己打车走了,后来遇到了一辆超速的摩托车,差点儿撞了你搭乘的计程车。然后我陪着你去找那帮飙车党算帐,这个银头髮就是他们的领头人。」 夏黎桐愣了愣,一脸茫然地盯着孟西岭:「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还十分惊讶,「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吧?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孟西岭解释道:「因为你当时很生气,还报警了,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刻。」 夏黎桐又是一愣:「我竟然还报警了?我为什么报警?」 孟西岭帮助她回忆:「因为你咽不下这口气,你觉得那个银髮男人故意挑衅你,给你示威,所以你就打了110举报他聚众飙车。」 夏黎桐:「……」 没错,是我的作风。 那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是见过!就是他! 她再度激动了起来,如同一位在干枯的沙漠中跋涉许久终于寻找到绿洲的旅人,兴奋、疯狂、浑身颤抖着抓紧了孟西岭的手腕:「我要见梁拓!我要见梁拓!」 既然报过警,就一定会留下报警记录。交警那边也一定会录下出警记录。 只要有记录,就不难查出这个男人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傅庭旭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 夏黎桐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梁拓。然而梁拓是刑警,平日工作很忙,并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到。 在等待和梁拓见面的日子里,夏黎桐将她和小树这些年来的亲身经歷和他们所收集到的线索、证据全部整理了出来,拷贝到了一个u盘里,准备等和梁拓见了面之后交给他。她还将小棠所留下的那本画册彩印出来了一份,准备到时候一併交付。 等了有半个月之久,她才见到了梁拓。 然而在和梁拓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小树突然联繫了她,不是微信,而是直接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当时她正在监督淘淘刷牙,还错过了这通电话,是孟西岭把手机给她送了过来。 后来孟西岭去哄淘淘睡觉,她拿着手机离开了房间,给祁俊树回了一通电话。 小树似乎是一直在等着她回电,几乎是秒接,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开门见山,语气急切又激动:「他就是傅庭旭!他妈在他七岁的时候死于一场入室抢劫奸-杀案,当时他就在现场!」 夏黎桐浑身一僵,连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哪里查到的?」 祁俊树语速极快的解释道:「我採集了视频画面,修復了他的面部五官,做了个人脸识别系统,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网络大数据中进行搜索,系统自动定位到了他曾就读的学校的官网。他是a大的心理学博士。」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令如同联排巨浪一样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夏黎桐的内心。 一时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先感慨计算机系博士的力量真强悍还是先震惊傅庭旭竟然是心理学博士…… 呆愣了好几秒钟,她才堪堪找回些许的思路:「那、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妈的事儿?」 「有旧新闻。」祁俊树道,「你手边有电脑么?我发你连结。」 「我我、你等等,」夏黎桐一边朝着三楼书房跑一边对着手机说,「我现在就去开机。」到了三楼,打开电脑后,她立即登陆了微信:「好了,你发吧。」 不出半分钟,她就收到了祁俊树发来的网页连结。 这已经是一则二十多年前的旧新闻了。 事发地点是东辅市西三环附近最早规划、建设出的一片富人区。 时代发展迅速,现在的西三环附近可谓是车水马龙、热闹繁华,但在二十年前,那里可谓是郊区。远离市中心,环境安逸,富人住宅落地于此也不觉得稀奇。 案发别墅是富人区内的16号别墅。独门独院的别墅楼。 负责别墅区安全的一位变态中年男保安对16号的女主人起了歹心,趁着某天男主人不在家,在夜间潜入了别墅,以一种残忍的手段强-奸并杀害了女主人,事后又从家中搜颳走了大量的现金珠宝,逃之夭夭。 当时警方的侦查手段与科技能力远不如现在这般高效,用时近两月才将犯罪嫌疑人李龙缉拿归案。 可怜的还有女主人的那一对儿女。女主人可能是察觉到了家中潜入了陌生人,命令儿女躲在衣柜中,儿女从门缝中亲眼目睹到了母亲遇害的全过程…… 「是双胞胎?姐弟两个?」夏黎桐一边浏览这一则旧新闻一边满含诧异地对着手机说,「也就是说,傅庭旭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等等……放火?那个强-奸犯走之前还在别墅里面放了火?」 「新闻上是这么说的。」祁俊树分析道,「李龙是个变态,应该早就知道那对姐弟俩藏在衣柜里,故意不去找他们,故意让他们目睹全过程。临走前放了一把火,是想烧死这对姐弟,但是被邻居及时发现救出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夏黎桐:「……」 怪不得傅庭旭的内心扭曲呢,原来是小时候经歷过这种事情——小小年纪亲眼目睹母亲被侵犯、被杀害,心理怎么可能正常? 「李龙早就被枪毙了。我又去查找了一下傅庭旭他姐姐。」祁俊树似乎也在对着电脑,因为夏黎桐从手机里听到了敲击键盘的声音,「他姐叫傅熙若。微博暱称是晚霞落影。」 晚霞落影? 这怎么有种上了年纪的感觉。 夏黎桐点开了微博,输入字符进行查找,有点不敢确定:「是那个用一棵夕阳下的白杨树照片当作头像的么?」 祁俊树:「对,就是她。」 夏黎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她还、挺朴实的……」 傅熙若和傅庭旭是双胞胎姐弟,那就说明他们两个的年龄是一样大的。傅庭旭染银髮、开玛莎拉蒂聚众飙车,显然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傅熙若却用一颗简单的、野外的杨树照片当作头像,还起了「晚霞落影」这种妈妈辈的人才喜欢的暱称,行为风格与傅庭旭的截然不同。 夏黎桐又简单地翻了一下傅熙若的微博,发现里面展示的内容也很质朴,无非是一些手工作品的展示,比如水杯、包包、挂毯、篮子……置顶微博是一条商务合作的邮箱,还附带着一句:【如有想要购买的物品,欢迎私信。】 「她的本职工作就是卖手工作品么?」夏黎桐对着电话询问道。 祁俊树:「好像是。她上学的时候成绩一般,读了一个二本院校,毕业后一直从事自由职业,在网络上贩卖一些小东西。」 夏黎桐:「你有她的照片么?」 祁俊树:「没找到。其他信息也很少。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 「……」 也不奇怪,她不像是傅庭旭那样张扬,网络上没有她的照片也正常。 夏黎桐轻嘆口气,再度翻看了一下傅熙若的微博,突然注意到了她的简介,是一首诗—— 大河弯弯向东流,九曲迴廊穿九州。 瑶台九十九重天,人间八十八重楼。 看起来是一首自己写的诗。 诗的水平不怎么高超,却也符合傅熙若的能力和性格。 夏黎桐完全能看懂前三句,无非是在描写波澜壮阔的河流,并将河畔的美景比作天界,仿若神仙居住的瑶台仙境。但是她看不懂最后一句,什么叫「人间八十八重楼」? 人间什么时候有八十八重楼了?她只知道「南朝四百八十寺」。 正当夏黎桐奇怪之际,手机内忽然又传来了祁俊树的声音,他叮嘱她:「傅庭旭的父亲是一家顶级跨境集团的董事长,外公退休前是东辅检察院的院长。他母亲死后第二年父亲就再婚了,他和他姐姐是被外公和外婆养大的,我们不确定傅庭旭的外公或者父亲会不会包庇他,所以明天你见到梁拓之后千万不要给他透底,我们对他不熟悉。他肯定也不会对你透底。」 夏黎桐感受到了祁俊树对于警察的不信任,但她也有些贊成他的最后一句话。 梁拓即便调查到了什么,也一定不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不说他会不会包庇傅庭旭,单是他警察的身份就限制了他的自由,因为他们有着职业规定。就好比许多年前的那位即将退休的老警察,他一直在帮助他们,却从未向他们透露过任何细节。 他们需要梁拓的帮助,但又不能彻底依赖他。因为他们现在不确定梁拓值不值得信任。而且他们依旧没有寻找到足够的可供立案的证据。梁拓即便是帮了,也只能是出于情分私下帮忙。 …… 他们和梁拓约定好中午十二点见,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一家高档中式餐馆中。 这家餐馆的环境相当不错,採用了中式园林风的设计形式,园内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应俱全。 餐馆的老闆是孟西岭的一位老朋友,所以特意给他们留出了一个视野开阔的私人包间。 包间位于三楼,临窗而坐,能将整座园子内的怡人风光尽收眼底。 夏黎桐和孟西岭吃完早饭就把淘淘送到了姥姥家。还不到十一点半就抵达了这家餐馆。梁拓还没来,他们俩就先坐在包间里等。 老闆还赠送了他们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夏黎桐专程坐在了临窗的那一侧,一边喝茶,一边朝着草木葳蕤的园子里打量。 园子里一条青砖铺就的石板路,是从前院通往这里的必经之路。 夏黎桐就是想在正式见面之前提前观察一下樑拓,看看能不能从外貌和气质上分辨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相由心生这句话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其实她早就在心中给梁拓做了一个模拟画像—— 他既然是一个忙碌的刑警队长,那么,头髮一定是乱糟糟的,平平无奇的五官遍布疲倦,却充满了威严。中等身材,中等身高,穿着灰色的西服裤和蓝色的短袖polo衫,脚踩黑皮鞋,腰间繫着一条棕色的皮带,上面挂着一串钥匙。 嗯、就是这种上了年纪却又很沉稳的感觉! 夏黎桐越想觉得自己的心理侧写很有水平,然后胸有成竹地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的孟西岭:「你上次说梁拓几岁来着?几十八来着?」 几十八? 孟西岭哭笑不得:「人家今年才二十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 啊?才二十八呀?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他当年被罗怡初资助的时候还是个学生,年纪不会太大。 紧接着,夏黎桐又想:既然才二十八的话,她的心理侧写是不是有点老成了?但也应该大差不差吧?不老成的话,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成为刑警队长呢? 就在夏黎桐笃定了梁拓是一位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平凡男人之时,孟西岭忽然对她说了句:「来了。」 夏黎桐立即看向了窗外,然后,眼前勐然一亮。 青石板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前面那位是身穿旗袍的服务员,跟在服务员身后的,一位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 他身穿黑色短袖和墨绿色工装裤,脚踩一双棕色的靴子,裹进靴筒中的双腿笔直修长,整体气质相当的帅气硬朗。即便是留着简单的寸头,也难挡他五官的优越,尤其是那一对修长浓密的剑眉和那一双如同鹰隼般漆黑明亮的眼睛,看起来很有气势,也十足有男人味。 夏黎桐都有点儿震惊了:「他年纪轻轻的竟然还挺帅?」 孟西岭一愣:挺帅? 还真是难得听她夸人。 夏黎桐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越看越上头:「我都有点想让他把我铐走了。」 孟西岭:「……」 你想得还真高级。 夏黎桐拧了起了眉头,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让我好好想想我之前犯过什么事,我主动自首。」 孟西岭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杀了我你就能被他铐走了。」 夏黎桐:「……」 疯男人。 我现在真是惹不起你。 第73章 梁拓到来之后, 他们并没有立即谈案件,而是先说了一番客套话,然后点餐、吃饭, 对彼此有了个初步认知和了解之后,才开始切入正题。 其实夏黎桐对梁拓的第一印象不错,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任谁看见都了大帅哥心情都会变得很不错, 外加梁拓这人的言行举止也都很利落坦荡,看起来倒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毕竟他们也只是才刚认识,想要伪装成好人的话很容易。夏黎桐也绝不会因为梁拓的外貌而降低对他的戒备和提防。 傅庭旭的外公是前任东辅市检察院的检察长,虽然已经退休了多年,但人脉还是尚在的。外加他的父亲还是一家大型跨国集团的董事长, 傅庭旭可以说是钱势皆有, 谁能保证梁拓不会为了自己仕途而出卖她和小树呢? 这个世界上不是不存在正义,而是缺少纯粹的正义。任何事情一旦参杂了人性,就会变得极为复杂且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她不认识梁拓,也不了解梁拓,就无法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所以夏黎桐并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将那个已经整理完善的u盘交给梁拓,而是给了他另外一只u盘, 里面仅储存了「金澜榈」这间会所的犯罪记录。其余和小棠有关的资料,她只带来了一本画册的复印件。 饭后,她将这本画册复印件交给了梁拓, 以口述的方式给梁拓梳理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故事很长, 长达九年,她徐徐不断地讲述了很长时间。孟西岭和梁拓也都没有插嘴,耐心又安静地聆听着她的讲述。 其实梁拓在来之前也从孟西岭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本质是一宗少女离奇自杀案, 实则可能是一宗性质恶劣的轮-奸案。 但是听完夏黎桐的讲述之后,他的职业本能突然敲起了警钟——或许,不只是一桩轮-奸案那么简单。 他也能察觉到夏黎桐对他的不信任,因为他发现她在讲述的过程中有意省略了很多细节,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他做出判断。 等夏黎桐讲述完之后,梁拓仔细地翻阅了一下那本彩印版的画册,然后,很认真地询问夏黎桐:「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性:这本画册或许不是苏七棠留给你们的,或者说,不是出自于苏七棠之手。」 夏黎桐愣住了,呆如木鸡地盯着梁拓看了几秒钟,头皮突然开始发麻:「你、你的意思是?」 梁拓直言不讳地说:「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么?画册上出现了一颗标记明显的佛珠,你就在那间寺庙里面遇到了佛珠的主人。周燃去那间寺庙的原因刚好就是去给佛珠开光,还是去找孟哥帮的忙。」他看了一眼孟西岭,继续分析,「你又一直和孟哥待在一起。基于这个前提之下,无论如何你都能锁定周燃这个目标。与其说是你发现了周燃,不如说是有人特意将周燃送到了你的面前。然后你顺着从周燃那里挖掘到的线索,又顺藤摸瓜地找到了陆靖、傅庭旭。你以为傅庭旭是幕后真兇,但他也有可能是被兇手推出来的挡箭牌。陆靖的死和周燃的疯也都过分蹊跷,全都是在你们得到了线索之后。他们两个更像是工具人,递交线索之后就没了利用价值,立即被消灭废除。」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犹如毒舌窜上了嵴背,剎那间,夏黎桐整片后背都开始跟着发麻,唿吸也变得艰难急促了起来,双唇张开了数次,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她一直以为,这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巧合,是周燃封建迷信、是周燃心里有鬼导致了他们的罪行败露,却从没想过自己和周燃的相遇也可能是由他人安排好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论是她、小树,还是周燃、陆靖,都有可能是棋盘上的棋子,无非是黑白之分罢了,执棋者就在暗中观看着他们互相厮杀决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他们都是剧中人,包括孟西岭,那个人早就盯上了孟西岭,他们现在还有淘淘……夏黎桐的双手忽然开始颤抖,胸中怒火中烧,却又充斥着无边的惊恐。 她不想连累孟西岭,更害怕连累淘淘,但是、但是、他好像早就被她给连累了。 夏黎桐的内心忽然开始不知所措了起来,甚至觉得眼前所有人都不再值得信任,觉得危机四伏,觉得暗中有一只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监视她的一切,洞悉她的一切。她开始害怕、开始惊恐,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或许、或许这间包间也不安全,或许还有窃听器,有针孔摄像头! 她在剎那间不安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孟西岭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将她的左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之中。 他的手型修长,掌心宽大,仿若一只慈悲温和的菩萨手,源源不断地向她传递着力量。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夏黎桐逐渐镇定了下来,做了几组深唿吸后,再度抬眸,冷静地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梁拓:「在我们的儿子没有出生之前,孟西岭每年春节期间都会去静山寺小住几日,给罗阿姨抄几份佛经。那年我还在上高三,寒假之前他跟我说他有一个大学同学的表弟想要给什么东西开光,拖他帮忙引荐静山寺的住持。假定你的推论是对的,那么他的这个同学,也就是周燃的表哥,是不是也有嫌疑?」 梁拓反问了一句:「你认识他的大学同学么?」 夏黎桐回想了一下,摇头:「不认识。除了他的初恋女友,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只记住了他的初恋女友。我也不喜欢他的初恋女友,虽然他初恋女友也没怎么惹过我,我们也只见过一面,但我就是不喜欢他的初恋女友。」 孟西岭:「……」 梁拓:「……」 一句话,提了五遍初恋女友,足以证明是真的记仇了。 梁拓默默地给了孟西岭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言归正传:「他比你大几岁?」 夏黎桐:「七岁。」 梁拓算了一下,有点惊讶:「那他上大学的时候你还正在上小学呢。」 夏黎桐:「对,他老牛吃嫩草了。」 孟西岭:「……」 梁拓差点儿就笑出来了,但他的职业素养严格,努力保持着刑警的严肃形象:「也就是说你和他的大学同学之间并没有交集。也不可能有交集。并且苏七棠的案子发生在他大学毕业之后。」 夏黎桐:「是这样。」 梁拓想了想,分析道:「如果周燃的表哥有嫌疑的话,那他针对的目标就不是苏七棠了,而是孟西岭,这样才能更好的刺激到你。他们是同学,是熟人,也更方便他下手。更何况,你当时才只是个小学生,他就算是对你有歹意,也不至于在等了多年后对你的朋友下手。」 这时,孟西岭补充了一句:「他大学毕业后就出国留学了,后来一直定居在国外,从来没有回来过,包括他介绍周燃给我认识的时候。我们当时也只是用微信联繫,没有见过面。」 他人在国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一直控制着周燃他们几个人,所以周燃的表哥大概率不是真兇……夏黎桐沉吟片刻,又向梁拓透露出了一些信息:「傅庭旭有童年阴影,他曾亲眼目睹过他的母亲被奸-杀。后续一直跟随着检察长姥爷生活。他的父亲是跨境集团的董事长。如果他不是幕后真兇的话,我想不出他这种人还能被什么人所控制。他还是a大的心理学博士。a大的心理学专业在全球范围内也名列前茅的。我还上网搜过傅庭旭的论文,真才实学、见多识广,比周燃和陆靖强的不止一星半点,他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控制?」 梁拓怔了一下,挺意外的,没想到夏黎桐还挺神通广大,这种信息都能查得到。 但与此同时,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她为什么不信任他。 「我之前一直在西辅,调来东辅不足一年,在本地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梁拓对夏黎桐说,「我的父母也已经不在人世,我孤身一人,办案的时候没什么顾虑,谁也威胁不到我,即便傅庭旭他爸公安厅的厅长,他犯了事儿我也照查不误。」 他的神色认真,语气诚恳而又严肃。 夏黎桐有些被他打动到了,但是,信任这种东西,也不是说交付就能够交付。 迟疑片刻,她说:「我们是不是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立案?」 梁拓实话实说:「是。」 夏黎桐:「那你凭什么相信我的话?万一我是在杜撰故事诬陷傅庭旭呢?只凭藉着孟西岭他妈对你的恩情,你就能动摇你的职业信仰?毫无依据地怀疑一位公民?」 她的话语十分尖锐、犀利,但梁拓并没有感到不悦,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我提前和孟哥沟通过,已知有两通报警记录,一通是九年前苏七棠自杀身亡后你和你的朋友的报警记录;一通是六年前针对大学路上的飙车事件的报警记录。九年前你们报了警之后,一位姓李的老刑警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案子。我去了他家,但是听他爱人说,他退休后没过多久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但是他留下了一本工作笔记,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的调查经过。」 …… 在这本笔记中,出现了一条大河,从西向东贯穿东辅的东辅河。 在河的上游,是一片废弃多年的工业园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老警察用红笔在手绘的地图上将这片工业园区圈了出来。至于为什么重点圈出,笔记上没有记载。 可是梁拓并不能将这些细节告知夏黎桐,因为有风险。 那位老警察的笔记停留在了这条河,也就是说,在他察觉到这条河有异常之后就死于了车祸。肇事者也同时在车祸中丧生。虽说当初这场车祸的调查结果并无异样,但是,万一真的是一场人为制造的意外呢? 如果他将这条河的事情告知夏黎桐,按照夏黎桐的性格,一定会私下追查,倒时很有可能会引火上身。 警察的责任和义务是确保群众的安全,而不是将群众推向深渊。 即便有风险,也该是他来承担。 …… 直到最后,夏黎桐也没能撬开梁拓的嘴,没能追问出那本笔记中到底写了什么。 饭局结束,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梁拓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大众suv。上车之后,他给他的大学室友顾祈舟打了一通电话。 顾祈舟是现任东辅特警突击队的队长,今天休假,接电话比较及时,也挺干脆:「说。」 梁拓:「你知道东辅河上游的那片废弃的工业园区么?」其实他也通过官方渠道搜索过有关这片工业园的资料,但有时候官方资料还真不一定会有民调完整,询问一下东辅本地人更稳妥。 顾祈舟:「我去问问我媳妇儿。」 梁拓无奈又不屑:「你怎么什么都要问媳妇儿?丢不丢人?」 顾祈舟:「首先,我和你一样不是东辅本地人;其次,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媳妇儿;最后,你想问还没人回答你呢。」 梁拓:「……」 丢人的竟是我自己。 老子刚才就不该犯这个贱。 半分钟后,顾祈舟问完了他媳妇儿:「我媳妇儿说工业园那片地方原来有两个老村子,一个沈村一个周村。后来拆迁建成了工业园,改名创新区,但是当地的老人还是管那片地方叫「沈周村」,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神州村」。不过现在已经废了十几年了。」 创新区?沈周村?神州村? 梁拓沉吟片刻:「你下午有空么?陪我去那片走一趟。」他的时间和能力皆有限,自己去根本顾不过来,需要找个值得信任的同伴帮忙,「我手头有个案子要查,但不能公开查,证据不足,怀疑有犯罪,但无法确定犯罪事实。」 其实他也不确定顾祈舟会不会答应他,提出这要求的时候还有点愧疚,因为老顾他媳妇儿快生了,他又好不容易放一次假在家陪媳妇儿。要求他牺牲私人时间来查一件证据不足的案件,确实有点儿过分。 顾祈舟回答:「你等等,我问问我媳妇儿。」 紧接着,梁拓就听到了顾祈舟是怎么询问他媳妇儿的:「吾皇,梁拓哭着求我陪他去查案子,一口一声爸爸喊着,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梁拓:「……」 很快,电话里面传来了他老婆陈染音的声音:「去吧,我今天要是不让你去,你该哭着求着喊我爸爸了。」 顾祈舟嘿嘿地笑了一下,然后回復梁拓:「我媳妇儿答应了,我们家我说了算,她不敢拒绝。」 梁拓:「……」 真他妈厚颜无耻。 …… 因为没有得到那个笔记本中记载的信息,夏黎桐回家的这一路上都在生闷气。 她总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就差一步之遥,可偏偏这一步就是跨越不了。 无奈、挫败、又憋屈。 然而车还没开到家,她就又收到了另外一条令人焦头烂额的消息。 是苗绘给她发来的消息。 苗绘要结婚了,但是她想在婚前再见小树一面。 第74章 早上不到十点, 夏黎桐就来到了那套黄泉河附近的租来的房子里。 苗绘还没有到。 其实她和苗绘约的是中午十一点半见面,之所以来这么早,是因为想独自一人待一会儿, 好好地思考一下该怎么和苗绘谈这件事。或者说,她必须要想办法让苗绘彻底放下小树,不然苗绘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因为小树从来没有爱过她,一天都没有。 小树只是把苗绘当成了一面镜子,在朦胧的镜面上寻找小棠的影子。但小树也绝对不会因为一己私利阻挡苗绘的路,所以, 他拒绝了和苗绘婚前见面。 夏黎桐只能独自来见苗绘。 她先去了厨房,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然后按照老习惯, 盘着腿坐在了茶几旁边的地毯上。茶还没喝一口, 却先长嘆了一口气, 整个人疲倦,心累,又无奈。 最近一段日子她一直在为了小棠的案子忙碌着,真相触手可及, 似乎只要再咬着牙往前跳跃一步,就能抓到真兇的尾巴, 但是现在, 她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 分出精力来和苗绘见面。 说句现实的话, 活人就是比死人重要。小棠早就成为了黄泉枯骨, 但苗绘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苗绘还有资格幸福,小棠早已彻底丧失了幸福的资格, 所以,还是先把苗绘送上岸吧。让她这只小白花替他们三个去享受幸福。 十一点半,苗绘准时到来,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保温袋。 多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套房子的时候,手中也拎着两个沉甸甸的保温袋,里面装满了保温盒,盛装着她亲手烧的饭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但与第一次不同,这第一次,她没有在这里看到想见的人。 「小树呢?」苗绘站在客厅与玄关的连接处,带着期许询问夏黎桐,「还没到?」 「啊,他呀,他的导师今天给他布置了一点任务,忙着呢,来不了了。」夏黎桐神色自若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朝着苗绘走了过去,顺手接走了她手中拎着的保温袋,「咱俩先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她将两只保温袋放到了不远处的餐桌上,然后,拉开了一只凳子,看着苗绘,说:「无论他在不在,你总要生活,总要生存。他就算是来了也没用,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苗绘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眸逐渐暗淡了下来:「他不来了是么?他不想见我?他为什么不想见我?因为我要结婚了?」说完这话,她又突然笑了一下,笑得苦涩又讥讪,「当初还是他让我去乔越安的公司实习呢。」 「所以呢?你以为他是后悔了才不想来见你?」夏黎桐无奈又恨铁不成钢,「他就是看出来了乔越安喜欢你,所以让你去他的公司实习。他想让你嫁给乔越安,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想。因为他不爱你!」 其实在苗绘没来之前,夏黎桐准备了一肚子苦口婆心的话,还担心会刺激到苗绘,所以每一句准备好的话语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委婉的。但事到临头,她才忽然意识到苦口婆心和婉转劝告根本没有用,她必须彻底击碎苗绘心头对小树残留的所有希望才行。 因为苗绘和他们三个不一样,她的人生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她绝不能让她为了任何不值得的人和不值得的事情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 夏黎桐又狠了狠心,直白了断地对苗绘说:「他只是希望你能比他心爱的姑娘活得幸福,希望你能拥有一段和我们都不一样的人生。」 苗绘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如同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无助又茫然:「他、他心爱的姑娘?他心爱的姑娘……」她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泪如雨下,却又在突然间门哭着笑了,「哈哈,他心爱的姑娘……哈哈哈……」 其实,从祁俊树让她假扮那个女孩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一切,不然她不会答应乔越安的追求,但她却又一直不肯承认事实。因为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影子,不想被自己喜欢多年的男人当成代替品,更不想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只是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勇气追问他苏七棠到底是谁。她害怕真相,所以一直在逃避。 夏黎桐却毫不留情地将真相甩在了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戳破了她的幻想,令她猝不及防。 这一刻,苗绘甚至有些恨上了夏黎桐,恨她的直白了当,恨她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块遮羞布,恨她的自以为是……她总是这样的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这样的的尖酸刻薄,以碾压他人的喜怒为乐! 「你、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为什么总是把别人当成供你玩乐的可怜鬼呢?」苗绘双目通红,满含泪光,看向夏黎桐的眼神中却充斥着不解和怨恨。她呜咽着、愤然着质问夏黎桐:「你早就知道了是吧?你早就知道我和她长得像,你也知道他一直爱着她,所以你故意把我带到了他的面前,故意让他见到我,故意戏弄我们,故意取笑我们!现在你终于看到了我的笑话,你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得意?」 越是质问,她的情绪就越是崩溃,胸中的恨意也越是浓烈—— 如果不是因为夏黎桐,她不会遇到小树,也不会自作多情,更不会遭遇今天的痛苦。 全都是因为夏黎桐……在这么一个瞬间门,苗绘真是恨极了夏黎桐,几近咬牙切齿:「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坏、最恶毒的人!你把所有人都当作跳樑小丑,把所有人都当成取乐的工具。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却一直把我当笑话,夏黎桐,你对得起我么?你对得起我么!」 苗绘歇斯底里吼出了最后一句话,也吼出了满腔的怒火和怨恨。 夏黎桐石化般僵在了原地,呆如木鸡地盯着苗绘—— 我对得起你么? 你是、怎么问出这种没良心的问题的? 夏黎桐愣了几秒钟,突然哂笑一声:「你还、真是一头白眼狼啊。」她的神色中充斥着悲哀与讥诮,「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也多了去了,我对不起小棠、对不起小树、对不起我男人、对不起我儿子,我甚至都对不起我妈,但我唯独没有对不起过你苗绘!」 「所有人都可以说我坏,说我恶毒,但唯独你苗绘没资格。」 「当初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班里面的那几个男生给轮了;要不是我出钱供你读大学,你还能出国?还找个富二代结婚?要不是我把你从你的那个垃圾家庭里面解救了出来,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我对你还不够仁慈不够好么?我这些年对你的付出,哪怕扔给一条狗也会换来几次笑脸呢,你呢?你倒是学会了反咬一口,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苗绘泪流满面,气息不定,脸色涨红,含着泪光的眼眸中依旧充斥着怒意:「你是对我好么?你不也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所以你才对我好么?你和祁俊树一样,你们都把我当成她的影子,把我当成代替品,你们都是因为她才会对我好!可我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我就是苗绘!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过朋友,如果我和她长得不像,你也不会救我,更不会供我上学!你是在安抚你自己,不是因为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 是么? 你一直是这样觉得么? 夏黎桐顿时哑口无言,浑身疲倦。 她的内心甚至都没有了愤怒和谴责,仅剩下了失望,无尽的疲惫与失望。 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对苗绘说得了。 就这样吧,山水一程,她只能把她送到这里了。 夏黎桐嘆了口气,没再多看苗绘一眼,转身走进了客厅,拎起了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快步朝着玄关走了过去,目不斜视地与苗绘擦肩而过。然而将手搭在门把上的那一刻,她还是犹豫了,还是心软了。 她止步于房门前,回头看着苗绘,最后一遍告诫她:「祁俊树给不了你太多,他甚至给不了你最基本的爱,更别说为了你撑腰。你现在之所以敢这么吆五喝六地跟我说话,不是因为你自己有多优秀,是因为乔越安给了你底气,是乔越安帮助你跨越了阶级。不然单凭你自己的能力和家庭,就算是努力两辈子也别想实现阶级跨越。你应该珍惜机会,珍惜你的东风,而不是为了爱情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自怨自哀。」 其实夏黎桐也不知道苗绘能不能够听进去她的话,但是,该说的话还是一定要说,也不枉她费心费力地渡过她一程:「希望你能明白,无论是我还是小树,都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和小棠更不一样,你就是独一无二的苗绘。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你一定要比我们活得都要幸福。」 说完,她便收回了目光,打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苗绘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哭得泣不成声。 …… 其实夏黎桐在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不去参加苗绘的婚礼了。觉得不值当,苗绘也不一定领情。 她这辈子没对几个人真心实意地好过,苗绘就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结果却落得了一个「坏」和「恶毒」的评价……呵,图什么呀?真是自己好人没好报,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那就情尽于此吧。反正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该做的她也已经不遗余力地做尽了,苗绘再怎么选择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和她无关。这个婚结不结都和她无关。婚礼更是无关紧要。 然而苗绘却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给她打了个电话,哭哭啼啼地哀求她来参加她的婚礼,希望她能来见证她的幸福。 在夏黎桐的印象中,苗绘只要一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喜欢哭哭啼啼地给她打电话。每次她一哭,她就会无奈,就会心软。这次也一样。 夏黎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好吧。」 在这通电话的最后,苗绘又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他明天、也会来么?他没有回我的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 夏黎桐明白这个「他」是谁,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小树或许会去,或许不会去。但即便是去了,他也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婚礼现场。他不会让苗绘看到他,不会故意激起她感情上的波动。他只会躲在暗中见证她嫁人,确保她的婚礼顺顺利利地进行。 …… 婚礼的时间门定在了周日。婚宴现场定在了一家顶尖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内。 夏黎桐是和孟西岭一起去的,以夫妻的身份——反正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苟且在一起的狗男女。 自从司尧的生日过后,他们俩在整个上流圈子里的口碑彻底崩塌,一个「姦夫」一个「淫-妇」,从此以后直接锁死。她未来肯定是找不到什么好男人了,孟西岭也别再想找到什么好女人了,他们俩还有淘淘,只能凑合着过,不然还能咋办? 淘淘周日白天没有兴趣班,于是他们俩也把淘淘一起带来了。淘淘还带上了他心爱的迪迦奥特曼玩具。 苗绘把夏黎桐他们一家三口安排在了娘家人专属包间门内,环境优雅又僻静,服务态度也更好,唯一不好的一点是观礼不太方便。所以在婚礼即将开始的时候,夏黎桐和孟西岭不得不带着淘淘离开包间门,前往大厅观礼。 单是从婚礼的大厅布局就能看出乔越安对苗绘着实是上了心的。婚宴现场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精心设计过,富丽堂皇中又不失精緻浪漫。苗绘喜欢「蜜桃雪山」这一品种的玫瑰,乔越安就把这种玫瑰布满了宴会厅,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对苗绘的喜爱和用心。 夏黎桐望着这满目的玫瑰,由衷的希望苗绘能够尽快地忘记小树,安心地接受乔越安的爱。女人就是要懂得对自己好,与其惦记一个自己爱的,不如接受一个爱自己的。 「你在想什么?」孟西岭突然问了她一句。 夏黎桐从玫瑰花束上收回了目光和思绪,回了句:「我觉得乔越安真的很用心,希望苗绘能够珍惜。」又说,「她的婚纱也是私人高定,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件。在乔越安眼中,她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苗绘。」 谁知,孟西岭竟然回了句:「不用羡慕,我能给你给好的。」 夏黎桐:「……」 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在羡慕了?还有,谁跟你说的我想结婚? 孟西岭又说:「咱们还能自己带花童。」 夏黎桐:「……」 很光荣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她气急败坏:「人家是正大光明结婚,咱俩是……」她本来想说「狗男女」,但是有淘淘在,她只好省略了这个词,「咱俩能一样么?」 孟西岭:「怎么不一样?我说一样就一样,不服气就让他们报警。」 夏黎桐:「……」 你现在可真是,了不起得很。 过不多时,婚礼开场,宴席庭内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处处人影耸动。淘淘这个小傢伙太矮了,看不到新郎和新娘,急得要命。于是孟西岭就把小傢伙从地上抱了起来,让他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婚礼一结束,饭菜就上桌了,宾客们纷纷归位。 然而在回到包间门后,淘淘却突然扯住了妈妈的衣角,急慌慌地说:「妈妈,我的迪迦不见了!」 夏黎桐一愣,赶忙询问:「你刚才把迪迦放到哪里了?」 淘淘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儿童椅:「我把它放到椅子上了。」 现在儿童椅上却空空如也。 心爱的玩具找不到了,淘淘超级难过。夏黎桐和孟西岭陪着他在包间门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还怀疑他刚才记错了,又去大厅找了一圈,然而却毫无收穫。 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苗绘和乔越安来给娘家人敬酒。夏黎桐和孟西岭只好暂时安抚淘淘说等会儿再去给他买一个新的,然后就从桌子上端起了酒杯,和在座的各位一起给新人送上了祝福。 淘淘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鼻尖红彤彤的,内心伤感极了。 他不想要新玩具,他就想要那个迪迦。 大人们都高高的,一直在推杯换盏;小小的、矮矮的他似乎没有了什么存在感。 突然间门,他的右脚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淘淘低头一看,激动极了——迪迦! 撞他的是一辆黑色的遥控小汽车,他的迪迦被用透明胶带绑在了车顶。 淘淘立即伸出了小手,然而小汽车却突然跑了,「嗖」的一下跑出了包间门。 淘淘大惊失色,急忙追了出去。 夏黎桐和孟西岭背对着孩子而站,正在回酒,丝毫没有注意到淘淘的私自跑离。 距离包间门大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离开宴会厅的偏门,出了门就是两台升降客梯。 其中一台电梯的大门刚好洞开,绑着迪迦的遥控小汽车直奔这台电梯而去。 淘淘的眼里只有他的迪迦,「哒哒哒」地追着小汽车跑了过去。 然而他才刚刚跑进电梯,电梯门就开始迅速闭合,仿若是一个早就设置好的陷阱。 「砰」的一声响,一个男人突然沖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身体撞在了电梯门上。他试图阻止电梯门闭合。然而电梯大门却没有启动保护机制,两侧梯门如同铡刀一样不断挤压着他的身体。 男人拼劲全力地挤进了电梯内,下一秒,电梯大门就在他身后重重地合死了。 淘淘拿着奥特曼转身,惊喜地大喊了一声:「气球叔叔!」 祁俊树的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眉头紧紧蹙起,无奈又生气地质问小傢伙:「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淘淘还没来得及回答问题,封闭的轿厢就如同被剪断了挂绳的吊坠一样,直直地从28楼掉了下去。 第75章 强烈的失重感骤然来临, 淘淘瞬间就被吓呆了,如同一个小小的木头人一样愣愣地僵在了电梯的角落里, 眼睛睁的大大的。 祁俊树的反应极为迅速, 立即转身,双手并用地去摁电梯键,在短短几瞬之间将所有楼层的电梯键全部摁亮, 然后一个跨步来到了淘淘面前,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让淘淘的背部嵴椎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同时将自己的后背紧贴在了电梯的内壁上, 双腿分开,弯曲站立。 轿厢又急剧往下坠落了一段,骤然停止。与此同时,被吓坏了的淘淘一下子放声大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爸爸」。祁俊树本想安慰他, 然而就在这时, 轿厢又勐然震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侧面的黑色显示屏, 上面用亮红色的阿拉伯数字显示着当前电梯停滞的楼层:【8】 紧接着, 轿厢又突然开始往上升,显示屏上面显示着的数字先变成了【9】,然后变成了【10】。随即电梯又停了, 停在了十楼。然而过了还不到半分钟, 电梯又开始往下坠, 如同朝上弹到顶点之后又迅速往回缩的弹簧一样,再度停在了八楼。 随后便一直停在了八楼,久久未动, 如同泰山一般安稳。 淘淘一直在哭,封闭的小空间内迴荡着的全是小傢伙充斥着惊恐的哭喊声。祁俊树却无暇顾及他,他蹙紧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显示屏。然而毫无预兆的,轿厢内的灯突然熄灭了,黑暗骤然降临,伸手不见五指,本就密闭的空间越发的令人窒息。 淘淘的哭声被突然降临的黑暗吓停了一瞬,像是被吓傻了。祁俊树立即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然而小小的一簇光线并没有起到驱赶黑暗的作用,反而越发照亮了轿厢内的封闭和恐怖气息。 「没事,别害怕,马上就有人来救咱们了。」祁俊树开始绞尽脑汁地去安抚小傢伙,「你手里不是还有奥特曼么?怕什么?奥特曼会保护你。」 淘淘似乎有被安慰到,立即将心爱的迪迦奥特曼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却依旧在小声地抽泣着,最后还是被绷住,再度放声大哭了出来:「我、我还是害怕……呜呜呜呜……爸爸、爸爸你快来救我!爸爸!呜呜呜……爸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祁俊树:「……」看来迪迦没有爸爸好使。 其实他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他们。电梯里手机没信号,发不出求救信息。他们只能等。不过小桐和孟西岭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淘淘不见了,到时候一定去找孩子。 但是在这种时刻,谁都不能确保电梯不会继续往下坠落。 为了保证淘淘的安全,祁俊树一直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的脑袋和嵴椎。他的双腿也一直保持着分开、弯曲地站地姿势,以防电梯突然坠落,用以减缓冲击力。 他们在黑暗中等了有差不多二十分钟,原本紧闭的电梯突然被人从外面一点点地打开了,明亮的光线逐渐透了进来。 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祁俊树一直在安抚淘淘。淘淘本来已经不哭了,但是在看到爸爸妈妈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又委屈起来了,再度放声大哭了出来:「爸爸!妈妈!」 电梯还没有停在端正的楼层位置,轿厢的底盘比八楼的楼面还要高出三四十公分,祁俊树先把淘淘送了出去,然后才从漆黑的轿厢中跳了出来。 三十分钟前,孟西岭和夏黎桐发现孩子不见了之后,立即去寻找。乔越安和苗绘也在帮忙一起找。然而他们找遍了整个婚宴大厅和周边的所有包间都没有找到淘淘。两人当场就要被吓疯了。尤其是夏黎桐,整张面孔苍白如纸,手脚冰凉,止不住地发颤。 后来他们去调了酒店监控,却发现二十八楼的监控信号竟然极度差劲,每一台监控的画面都像是受到了严重的干扰一样,滋滋啦啦、斑斑点点,根本看不清楚。再后来听酒店的工作人员说有一台电梯坏了,孩子可能困在里面,他们俩又立即冲去了八楼。 维修师傅一将电梯门打开,他们就看到了淘淘,已经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落回了胸膛之内。 孟西岭迅速把孩子从祁俊树的手中接了过来。 回到爸爸怀中的那一刻,淘淘立即抱紧了爸爸的脖子,趴在了爸爸的肩头,一边委屈地哭着一边说:「你怎么才来救我呀,呜呜呜,我真的好害怕呀……」 孟西岭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有余悸地、迅速地抱着孩子远离了电梯口,一边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以作安抚,一边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的错、爸爸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 他自责又愧疚,满心都是后怕,甚至已经忘记了去感谢救了孩子的「气球叔叔」。 夏黎桐原本也在跟着孟西岭一起往后退,退得离电梯越远越好,就好像洞开着的电梯门是一张会吃人的大嘴,必须要躲得远远的才能不被吞咽。然而祁俊树的突然出现却令她停住了脚步。 祁俊树从轿厢内跳出来后,夏黎桐呆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眼圈渐渐红了,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呜咽着哭了起来。 她是真的、怕极了……尤其是在查看过监控之后。 28楼的监控显而易见是被干扰了,就像是他们潜入司家别墅时那样。 有人故意诱拐走了她的淘淘……有那么几个瞬间,夏黎桐真是绝望到了极点,像是被人用双手掐住了脖子,无助,茫然又彷徨,真正的欲哭无泪。 好在淘淘没事。 好在小树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她的淘淘。 卸下了所有的绝望之后,内心仅剩下了无尽的脆弱和后怕。夏黎桐抱着祁俊树哭到了泣不成声。 幸好有小树。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小树最了解他,最能明白她的悲哀与无助。 她也不是铁打的,能坚持到现在,无非是因为有小树一直在陪伴着她。 祁俊树无奈,嘆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她,语气听起来不耐烦,但还是在安慰她:「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淘淘不是没事么?这么大人了一直哭也不嫌丢人。」 夏黎桐还是后怕,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时,淘淘忽然哭着喊了她一声:「妈妈、妈妈你过来……我不敢过去……」 夏黎桐立即松开了祁俊树,泪眼模煳地看着他,正欲开口,祁俊树忽然对她说了句:「我知道,不用说。」 他们之间,不用说感谢。 夏黎桐的眼眶再度一热,含着泪笑了一下:「行,我知道,你清高。」 祁俊树笑着回:「我总不能和你一样当个没素质的泼妇吧。」 夏黎桐再度破涕为笑:「行,我懂了。」她没再多说什么,立即朝着孟西岭和淘淘跑了过去。 祁俊树舒了口气,哪知一转过身,正对上了苗绘的目光。 他今天来之前并没有告知苗绘,也从未打算和她见面,他只是想悄悄地看一眼她穿婚纱的样子,见证着她上岸,见证着她走向幸福,顺便幻想一下,小棠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苗绘已经脱掉了婚纱,换上了浅紫色的敬酒礼服,盘着发,画着精緻的妆容,整个人美到了极致。 她的眉宇和小棠的有七分相似,加上鼻尖上那一颗黑色的小痣,更是像到了镜花水月的地步。 但镜中的花和水中的月终究不是真的。 他分得清小棠和苗绘,一直都能分得清。 苗绘身边还站着身穿礼服的乔越安。 既然已经见了面,祁俊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说声恭喜,然而就在这时,维修电梯的师傅忽然喊了一声:「你家孩子的遥控汽车。」说着便把玩具汽车伸到了祁俊树面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祁俊树不得不伸手接住。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了粘在车顶上的透明胶布,瞬间就明白了淘淘为什么会独自一人跑进电梯……他神色一凝,勐然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电梯。 刚才停滞的楼层—— 【8】、【10】、【8】 剎那间,祁俊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细长的银线,将所有残缺的、零碎的猜测和线索彻底串成了一条完整的「项鍊」。 …… 由于淘淘受到了惊吓,所以夏黎桐和孟西岭不得不提前告辞,带着孩子回家。 淘淘一直紧抱着爸爸不放,他们只能等到司机来到之后再上车。孟西岭本打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让夏黎桐陪着淘淘坐在后方,然而淘淘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自己坐在宝宝椅里面,一定要让爸爸抱着,还一定要让妈妈坐在他的旁边。 无奈之下,孟西岭只好把儿童座椅给卸了,放到了后备箱里,然后抱着孩子和夏黎桐一起坐在了后排。 淘淘侧坐在爸爸的腿上,安全带有点儿拦不住他,孟西岭就将安全带给拉长了,特意从淘淘的胳膊下面绕了过去。 车辆开动后,淘淘一直没有说话,无精打采地依靠在爸爸的怀中,像是一朵被烈日晒蔫了的小花朵似的。 夏黎桐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淘淘,整个人忧心忡忡。她很担心孩子的心理健康,担心他会留下心理阴影,更担心他会自闭。 先观察两天,要是孩子的情况没有好转,必须去看心理医生……夏黎桐正这么想着,一道银光忽然晃了眼。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淘淘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鍊。 项鍊很长,显然是成人款的,上面挂着的那个小小的银色的心形吊坠都已经垂落到孩子的肚子上了。 夏黎桐好奇地伸出了手,捏住了这颗心形吊坠,同时柔声询问孩子:「淘淘,这是谁给你的项鍊。」 淘淘回答说:「是气球叔叔。」他又说,「电梯里面好黑,我很害怕,气球叔叔就把他的项鍊给我了,他说这是他的护身符,有双倍的幸运,比迪迦还厉害,可以保护我。」 夏黎桐怔了一下:小树竟然还有护身符? 孟西岭猜测道:「是不是可以打开?」 夏黎桐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颗仅有正常人甲盖大小的吊坠,发现这颗小爱心确实是是由两丬扇页组成的,仿若是一本书籍那样可以开合。但是这两丬扇页契合的很紧实,中间几乎没有缝隙。 夏黎桐伸出了双手,用两个大拇指甲盖将这颗小爱心从中间抠开了。下一秒,她便红了眼眶—— 左右两侧的心形扇页内部皆镶嵌着透明的玻璃面。每一扇玻璃面的下方皆压着一片小小的三叶草叶片。 时光褪去了三叶草的鲜嫩翠绿,留下了一抹璀璨的、歷久弥新的金黄。 是他们在海棠树下发誓时小手中攥着的叶子呀。 一片是小棠的,一片是小树的。 老院长奶奶说,三叶草代表着幸运,可以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然而她的那片幸运早就弄丢了,小棠和小树的却一直好好地保存着。小树一直在替小棠保存着,并将这两片叶子视为了护身符,一直随身携带。 而现在,他却将他视若珍宝的护身符送给了她的淘淘,也将他和小棠的那份幸运全部送给了她的淘淘。 小树真的很爱她的淘淘。也很爱她。 她也很爱小树。 这是一种无关男女之情的爱,一种很存粹的、很深刻的在乎与关心。 他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是彼此的倚仗和信念所在。 「妈妈,你怎么么哭啦!」淘淘看到妈妈在掉眼泪,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你在难过嘛?有人欺负你嘛?」 夏黎桐赶忙用手擦了擦眼泪,匆忙地对着孩子笑了一下:「没有,妈妈没有难过,妈妈在感动。」 她的眼眶依旧是红彤彤的,淘淘还是很担忧:「妈妈你为什么感动?为什么要哭?」 「我、」夏黎桐张了张嘴,却没能回答上来孩子的问题。 小傢伙问得实在是太详细了,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好在有孟西岭在,他替她回答了淘淘的问题:「因为妈妈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互相关心。而且妈妈的那个好朋友不只关心妈妈,还会关心妈妈的孩子。」 淘淘抬头看着爸爸:「妈妈的孩子是我嘛?」 孟西岭笑着回答:「当然啦。因为他关心你的妈妈,所以才会关心你,这就叫爱屋及乌。只有真正关心对方的人才能够做到爱屋及乌,所以妈妈才会感动。」 淘淘很是好奇地问:「妈妈的那个好朋友是谁?我见过嘛?」 孟西岭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夏黎桐——这个问题,他不能越俎代庖。 夏黎桐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温柔又认真地对孩子说:「你当然见过呀,他就是气球叔叔。」 …… 到家后,孟西岭直接去了厨房,给淘淘做了一顿大餐,每一道菜都是淘淘的心头所爱。夏黎桐还给淘淘订了一份他日思夜想的麦当劳。 淘淘开心的像是要过年了一样。吃饭的时候,小傢伙的郁闷情绪一扫而光,全然忘却了刚才的「电梯惊魂」,满心满眼都是鸡翅鸡腿和麦乐鸡块以及麦当劳附赠的小玩具。更开心的是,爸爸妈妈今天竟然允许他喝可乐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爸爸还说今天下午不去上滑板课了,和妈妈一起带着他去看电影,还要带着他去游乐场玩。可算是把淘淘激动坏了,午觉都没睡着,一直闭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假寐,着急地等待着闹钟响。他爸妈感觉好玩,也就没拆穿他。 孟西岭也说到做到,到了下午三点,就和夏黎桐一起带着淘淘出门了,先带着他去看电影,然后陪着他去了儿童游乐场。这次他们俩长了教训,自始至终没有让淘淘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一直在外面玩到了晚上九点多,他们才回家。 淘淘疯玩了一天,彻底玩没电了,在回家的路上就睡着了。最后还是孟西岭把他抱回的房间。 给孩子盖上夏凉被后,夏黎桐坐在了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孩子,迟迟捨不得离去。 她依旧在后怕——今天如果不是有小树在的话,她的淘淘就要被独自困在电梯里面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要是自己被困在封闭的轿厢内,肯定会被吓坏的,而且还很有可能会受伤,到时候给孩子留下的心理阴影就不只是一顿麦当劳和一场游乐园能够解决的了。 那个人一定是有备而来,是故意去伤害她的淘淘。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淘淘,淘淘是被她这个当妈妈的连累了……夏黎桐的情绪在突然之间崩溃了,眼周一热,眼泪直接就涌出了眼眶。 「不怪你。」孟西岭的语气极为笃定,「你没有错。」 夏黎桐红着眼抬眸,看向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孟西岭伸出了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一边拇指为她揩眼泪一边字句坚决地对她说:「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恶意不是被你吸引来的,也不是被你带来的,你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无论是谁,在受到恶意伤害后,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反思自己、认定自己有罪。你是无辜的,你没有错。」 道理夏黎桐都明白,但她就是跨不过去心头这道坎儿,呜咽着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自私自利地创造了他,我又不计后果地生下了他,但是我却保护不好他……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让他因为我受苦受难。」 「你是因为爱他才会生下他,他更没有因为你受苦受难。」孟西岭说,「你已经为他付出了很多,你也在竭尽全力地去保护他。你不必自责,你是一个好妈妈。如果有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我没有照看好他。我不应该让淘淘离开我的视线。是我的错。」 夏黎桐感知到了,孟西岭其实也在自责,他也于心难安,但他却从未觉得这是她的错。 他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一次都没有,无论她如何对待他。 他永远是这样的宽容大度、慈悲为怀,仿若是一股驱散寒冬的温暖春风,所过之境,冰雪消融,万物重生。 或许,他真的是一位普度众生的男菩萨。 就算是普渡不了众生,也足以普渡她。 突然间,夏黎桐真的很想彻底放下心头的那股偏执怨念,学着他的模样慈悲一场。 不怪他了。 不怪这个世道了。 不再怨天尤人了。 「孟西岭,我……」然而,夏黎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为避免惊醒淘淘,她赶忙从床上抓起了手机,快速离开了卧室,一直顺着走廊来到了楼梯口才接通电话,将手机贴在了耳朵边:「餵?」 是祁俊树打来的电话。他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说:「你出来一下,带上那把蝴蝶-刀。」 「……」 大半夜的,带刀出门? 夏黎桐有点懵:「啊?去哪里?」 祁俊树解释了一句:「哪都不用去。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你把刀给送出来就行。」 夏黎桐还想再问一下他为什么这么着急需要这把刀,但是祁俊树却已经挂断了电话。无奈,她只好先回房间取了刀,然后出门去见小树。 夜色已深,小区内的照明路灯已经尽数亮起,一颗颗白色的灯点间隔有序地散落在道路两侧,仿若是一枚枚悬挂在半空中的银色水晶球。 夏黎桐一打开院门,就看到了祁俊树。 祁俊树的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手中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夏黎桐从院门里面走出来后,他将手中的袋子递到了她的面前:「西服手錶和鞋全在里面。」 上次他假借「郑之扬」的身份去司家,整套穿戴全是夏黎桐从孟西岭的衣柜里面挑选出来的。他和孟西岭的身高身形相近,穿他的西服和鞋子倒也合适。 夏黎桐却没接,一脸无语地看着祁俊树:「你可真是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清高多了。」她又嘆了口气,「衣服和鞋都是新的,他一次都没穿过。手錶你也不用还,他不差这点钱,他也不在乎。」 祁俊树也嘆了口气,感慨了句:「真是富贵人家,一百多万的表说不要就不要了。」 夏黎桐:「所以你根本没必要为他操心。」她又说,「我要是你,我早就把表卖了。」 祁俊树:「我比你有素质的多。」 夏黎桐:「……」 夏黎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大晚上的来找我,不会只是来证明你比我有素质的吧?」 祁俊树无语:「不用证明我也比你有素质。我是来找你要刀的。」 刀就在夏黎桐的手上,但是她却没有立即把刀给他:「你着急要刀干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祁俊树:「你都保管了这么多年了,该换我保管了吧?」 夏黎桐:「……」 祁俊树犹豫片刻,说:「我想出趟远门,想出去转转,散散心,带着这把刀我心里能有点安慰,还能防身。」 夏黎桐愣住了:「你要去哪里?怎么突然想着去散心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东辅,怎么突然就想离开了呢?还是在真相即将被揭开的节骨眼上? 祁俊树回答:「因为我累了,真的累了。」他望着夏黎桐的眼睛,低沉的语气中透露着无尽的悲哀与疲惫,「我今天到了苗绘穿婚纱的样子,我就想到了小棠。小棠要是还活着,我一定可以让她穿婚纱,我也一定会让她成为最美的新娘,但是我没有机会了,她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我们都没有机会了……我必须,走一趟。」 说到最后,祁俊树的眼梢已经开始泛了红,嗓音也开始沙哑。 夏黎桐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与绝望,也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必须远走不可——苗绘穿婚纱的模样让他想到了小棠,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和求而不得。他心爱的姑娘早就成为了黄泉枯骨,死在了东辅这片土地上,即便他再坚强、再坚持、再坚守,也无法换回小棠的生命。 他是真的、累了,也太苦了,谁都不是铁打的……他也不像是她,还有孟西岭和淘淘,还有妈妈和孟叔叔。他是孤儿,只有孤身一人。 他必须暂停脚步,放下一切,远走一场。不然他坚持不下去。 夏黎桐的眼眶突然开始泛酸,哑着嗓子问他:「你要去哪里?去多久?」 祁俊树:「还没确定。但是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夏黎桐连忙追问:「怎么去?」她又想到了什么,「这把刀是管制类刀具,飞机和铁路都不让带。」 祁俊树:「我租了一辆车。」 夏黎桐急慌慌地说:「要不你开孟西岭的车吧?孟西岭有一辆越野一直闲置着。」 「不用。」祁俊树抬起了手,「刀给我吧。我赶时间。」 「……」 夏黎桐无奈,只好把刀交了出去。祁俊树趁此机会把手中的袋子挂到了她的手上:「还你,我走了。」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他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如果、我很久没有回来的话,不用去找我。我允许你不去找我。你还有淘淘呢,有孟西岭,你有家,我用不着你来管。」 夏黎桐蹙眉:「你、到底要去哪里?」 祁俊树:「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所以不确定回来的日期。」 夏黎桐:「行吧……」 「走了。」祁俊树再度抬起了脚步,然而却又在两步之后顿住了脚步,再度回头看向了夏黎桐,「对了,还有一件事。」 夏黎桐:「什么事?」 祁俊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不怪你了,不是你的错。」 夏黎桐僵在了原地,呆滞、茫然又难以置信……小树说,不怪她了。 祁俊树没再多言,将头转了回去,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回头,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瑶台九十九重天,人间八十八重楼。 他要亲自去闯一闯那八十八重楼,亲手把刀还给那个人;他一定要去为自己心爱的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然而前路未明,生死叵测,他也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如果不能,今晚将会是他这一生之中和小桐相见的最后一面。 他是真的不再责怪她了,早就不再责怪她了。 本就不是她的错。 小桐也与他和小棠都不同,有人愿意拉她上岸,有人一直站在岸边等她,那就,渡她一程吧,也不枉朋友一场。 如果他回不来了,也是好事,他终于能和小棠在海棠树下重逢。 第76章 小树走后一个多星期, 夏黎桐一直没有联繫上他,发微信石沉大海, 打电话直接被告知对方已关机。她不禁有些担忧, 但是小树在临走前又交代过她不用去找他,他想独自一人外出散心,她也不好去打扰他。 再等等吧,再等半个月, 要是还联繫不上, 她一定要去找人。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九月一号, 灾难片《开学》正式上线。 这还是夏黎桐第一次去送淘淘开学。为了能在众多的家长中脱颖而出, 她清晨六点就起了床,洗漱完就开始化妆。 孟西岭平时是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晨跑遛狗,一个小时后回家, 然后沖澡、换衣、去喊淘淘起床。今天淘淘开学,为防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傢伙耍赖不起床导致迟到,他特意把时间提前了十分钟。然而就在他换好衣服准备去喊小傢伙起床的时候, 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令他有些意外:【梁拓】 现在的时间才刚过早上七点,这么早打电话,一定是有急事。 不知为何,孟西岭顿时有了股不好的预感, 迟疑了几瞬,才接通电话, 主动询问:「出什么事了?」 梁拓并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了句:「你媳妇儿在旁边么?在的话离她远点。」 孟西岭愣了一下——和桐桐有关? 他瞬间心乱如麻,回答问题时都有些口吃了:「没、没,怎怎么了?」他和夏黎桐至今为止还是分房睡。一人占据走廊两侧的一个房间, 淘淘的儿童房刚好夹在了中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梁拓沉默片刻,然后才开了口。伴随着他的话语,孟西岭的神色也越发僵硬,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了一般,目光凝固呆滞、双唇微张、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安静的卧室里。 梁拓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孟西岭却依旧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不知所措、神思恍惚,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噩耗告知夏黎桐。 更何况,连他都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桐桐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呢? 他在死亡的冲击中呆滞了许久,就到房门被用力敲响,才悚然回神。 「开门!」夏黎桐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蛮横不讲理,显然是为了保持礼貌才会选择敲门而不是直接破门而入,但礼貌的行为又不是很多,还鬼畜上了,「别躲在里面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孟西岭顿时倍感手足无措,却不得不拼尽全力地保持镇定,好好地整顿了一番表情和心绪之后,才慌慌张张地跑去开门,神情自若地看着门外人,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轻松:「怎么了?」 夏黎桐眉毛一拧,一脸不悦地盯着他:「怎么啦?你也好意思问怎么啦?都七点二十了,你还不去喊你儿子起床嘛?」 「去!现在就去!」孟西岭立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并迅速关上了房门,就好像刚才那通噩耗可以被锁在房间里面一样,只要不开门,它就不会跑出来,就可以永远对她保密。 孟西岭急匆匆地朝着儿童房走了过去,夏黎桐却更不高兴了:哼,我精心打扮了一个多小时,你这个老男人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为了成为幼儿园门口最光彩夺目、最艷压群芳的妈妈,她特意穿上了一条浅紫色的亮片款修身鱼尾裙,还将乌黑浓密的长髮在脑后盘起了一个復古式宫廷款髮髻,露出了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并化了一个超高级的自然妆,全脸无妆感,却愈发地凸显出了她五官的清冷与精緻。 今天,她一定会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她、一个顶级美女、绝对不能给儿子丢人! 孟西岭一推开儿童房的房门,就看到了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淘淘。 「孟徐行,起床!」孟西岭一边不容置疑地喊出了小傢伙的大名,一边快速朝着窗户走了过去,毫不留情地将两片窗帘全部拉开了。 整间卧室瞬间充满了明亮的阳光。 然而小傢伙却不为所动,睡得比小猪仔还死。 看样子,不费点功夫,绝对把这个小傢伙从床上喊起来。 孟西岭走到了床边,轻轻地晃了晃他的小身体,语气就依旧是那样的冷酷无情:「孟徐行,起床上学。」 夏黎桐一走进孩子的房间,就听到了她儿子的大名,不禁在心中感慨:果然全世界的父母都一样,找事之前都是先喊大名,从灵魂上震慑幼崽。 然而,孟徐行的心理素质可比她想像中要好多,醒了也不起,即便被连名带姓地唿喊了,也仅仅是把脸换个方向,背对他爸继续睡,丝毫没有上学的积极性。 孟西岭无奈,只好使用杀手锏:「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起,我一个学期不给你买玩具,三、二……」 「二」的话音才刚落,小傢伙就咕噜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坐着,一脸呆滞地望着他爸 孟西岭直接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一边快速朝着卫生间走一边说:「洗漱,换衣服,今天要去上幼儿园。」 淘淘尝试和他爸谈判:「不上可以么?」 孟西岭:「不可以!」 淘淘嘆了口气:「真是太遗憾了。」 孟西岭:「……」 夏黎桐则是直接被逗笑了: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是「遗憾」。 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后,淘淘才注意到妈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惊喜又激动地大喊:「哇!妈妈今天好漂亮呀!我妈妈真的好漂亮呀!我们班小朋友肯定该羡慕我啦!」 这一串彩虹屁,可算是吹到了夏黎桐的心窝里,吹得她满心都是荡漾—— 哎,还是小男人好啊,小男人可以发现她的美,比老男人强出了一百倍! 由于起床时间过于晚点,为避免孩子第一天开学就迟到,他们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发了。 孟西岭开车。夏黎桐陪着淘淘坐在后排。车辆平稳地驶上马路之后,夏黎桐从包里拿出来了一瓶儿童牛奶,用吸管扎开后递到了孩子面前:「拿着,妈妈再给你开一包饼干。」 淘淘却没接,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伤感:「我现在不想喝,我有些难过。」 夏黎桐哭笑不得,但还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关心:「为什么难过?要开学了嘛?」 淘淘点头,闷闷不乐地说:「我捨不得你和爸爸。」 夏黎桐安慰儿子:「可是在幼儿园有很多很多小朋友会和你一起玩呀,今天还是开学第一天呢,你要是在幼儿园里面表现得好,爸爸妈妈今天晚上就带你去吃麦当劳。」 淘淘超级爱吃麦当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嘛!」 夏黎桐点头:「真的。就去你们幼儿园附近的那一家。爸爸以前是不是经常带你去?」 淘淘点头啊点头:「是的!还有气球叔叔也经常会去那家麦当劳的门口发气球。」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淘淘却又忽然嘆了口气,有些难过地说,「可是我很久都没有见到气球叔叔了,我都想他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夏黎桐的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她也好久没有见到小树了。 真希望小树可以快点回来。 「气球叔叔一定会回来的。」夏黎桐像是在对孩子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他一定不会走太远,马上就会回来了。」 小棠的尸骨还在东辅,小棠还没有得到公道,小树怎么捨得走远呢?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孟西岭却茫然地握紧了方向盘,怔怔地望着前方的车道,满心都是心疼与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传递噩耗。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幼儿园门口热闹的堪比杀猪场,幼崽们的嚎啕大哭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淘淘原本没哭,来的这一路上也都没掉眼泪,但幼儿园门口的气氛实在是太到位了,不哭两下似乎有些不合群,于是,他也开始跟着哭,边哭还边抱他爸的腿边嚎啕「我不想上幼儿园」,大有「宁死不入园」的找打劲头。 夏黎桐和孟西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地让幼儿园老师把他带走。 一回到车上,夏黎桐就脱掉了高跟鞋,累瘫了似的绵软无力地靠着副驾驶座椅的后背,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起那么早了。化妆根本没人看,全都在对付幼崽。」 为了搭配身上的这条裙子,她还穿了一双小细跟高跟鞋,脚脖子都要被累断了。 孟西岭却没有说话,沉默着,一言不发地开车。 夏黎桐瞧了他一眼,提醒了句:「没系安全带。」 孟西岭愣了一下,然后才繫上了安全带。 夏黎桐微微蹙眉,感觉老男人今天有些奇怪,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啦?」她奇怪地问了一句,「有心事?」 「我……」孟西岭满心彷徨,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又却不得不开口。 这件事情,他不能隐瞒她,也隐瞒不了太久。 最终,他回答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夏黎桐:「去哪里?」 孟西岭抿了抿唇,忐忑又不安地回答:「去、见……」 他本想说:去见小树。 然而话到嘴边,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小树」两个字说出口。如鲠在喉。事到临头,又把话改成了:「去送别一个朋友。」 夏黎桐一愣,难以置信:「你不会是要带我去参加葬礼吧?」她一下子就气急败坏了起来,「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我穿这身儿去殡仪馆会被打的吧?」 孟西岭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不去殡仪馆。」 夏黎桐奇怪:「那是去哪里?」 孟西岭没再回答问题,因为没有开口的勇气。 夏黎桐无语极了:搞什么呀,还神神秘秘的。 她也懒得再问了,抱着胳膊生闷气。 二十分钟后,孟西岭将车停在了一处威严庄重的单位门前。 夏黎桐呆愣愣地望着伫立在大门正中央的那堵红色的墙体,上面悬挂着几个金色的大字:【东辅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为什么要来公安局呢? 为什么是刑侦支队呢? 来这里送别朋友? 夏黎桐忽然明白了什么,逐渐停滞了唿吸,无助与恐惧的感觉瞬间瀰漫了心扉…… 她怔愣了许久,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儿的笑话一样,望着孟西岭,说:「你开什么玩笑呀,来公安局送朋友?」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大惊失色地说,「不会是梁拓出事了吧?」 她的神色中充斥着担忧和惊讶,好像是真的很担心梁拓,但她的眼眶却是红的,眼神微微有些呆滞,凝着碎碎的泪光,仿若一件破碎了的瓷器。 孟西岭心疼至极,也担忧至极。 但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她的左手,艰难开口:「今天早上,梁拓、梁拓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们找到了小树。小树的紧急联繫人是、是你,你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你需要来这里、确认他的身份。」 夏黎桐呆如木鸡地盯着孟西岭,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久到视线早已模煳,脸颊上挂满了泪痕,才开口,嗓音止不住地发颤:「我为什么要来确认他的身份?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能自己给自己确定身份么?」 孟西岭不想告知她真相,不想亲手把她推进深渊,但是,她是小树生前唯一信任的人,是他唯一一个紧急联繫人……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她了。 孟西岭再度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把残忍的现实说出口:「小树、小树死了。」 夏黎桐浑身一僵,如遭雷击,双眼发怔,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根本无法思考,甚至开始听不懂他的话了……什么叫小树死了?死了和小树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小树为什么会死呢?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小树不会死的,他们还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上天也不可能那么残忍吧,小棠已经不在了,还要带走小树么?那她自己该怎么办呀?那个无法独立行走的、处处遭人嫌的小瘸子,失去了为数不多的朋友们,她该怎么办呀? 「我、我不认识小树。」夏黎桐不想哭泣,不想承认事实,却不能自控,泪如雨下,呜咽不止,「我、我不知道死是什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她突然就崩溃了,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撕心裂肺地冲着孟西岭大喊大叫,「小树不会死!小树不可能死!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她的情绪在崩塌,理智在失控,疯癫的仿若一股暴躁的洪流。 她怒不可遏,满心痛恨。 恨极了这个世界,恨极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恨极了孟西岭。 都是因为孟西岭、 都是因为孟西岭! 她从未像是此刻一般觉得孟西岭是如此的面目可憎,瀰漫着着眼泪的双眸中充斥着滔天的怒意和痛恨:「孟西岭,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恶毒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为什么要说小树死了?小树得罪过你么?我得罪过你么?你为什么要诅咒他?为什么要刺激我?为了看我崩溃,为了满足你活菩萨的虚荣心吗?你怎么不去死呢?」 夏黎桐双目赤红,歇斯底里,满色青白,额角与脖颈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她彻底崩溃了。 她的唿吸开始变得艰难,开始窒息,身体开始抽搐、颤抖。 她想见到小树,活生生的、好端端的小树…… 「桐桐!桐桐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孟西岭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心疼又严肃地对她说,「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知道你很难接受事实,但是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你不能倒下,小树就只有你了,他只有你了。如果你不去管他,他就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哪里,你要带他回家。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朋友。无论是留给学校的信息,还是通讯录,他只把你设置成了紧急联繫人。他只愿意跟你回家。」 夏黎桐泪眼模煳地看着孟西岭,绝望到了极点,也无助到了极点。 她再一次地坠入了深渊,深陷于泥潭,却再也没有了陪伴。 小棠走了,小树也走了,只留下她自己了。 他们两个都走了。 没人能救的了她。 她想小棠、想小树、想回到孤儿院,哪怕是当一辈子的被人欺负的小瘸子呢,但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他们都没有机会了…… 突然间,夏黎桐痛苦地放声大哭了出来。 孟西岭心如刀割般疼。他将她揽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她纤细瘦弱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 她的灵魂上布满了裂痕,他很害怕她会在自己怀中分崩离析,担心她会消失不见。 「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 夏黎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孟西岭来到了法医中心。她连鞋都没有穿,她甚至不知道梁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很恍惚,像是正在经歷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解剖室里面的光线很白,白到发冷。 最中央的那张解剖台上,盖着一块儿白布,白布下面罩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夏黎桐的脸色青白,双脚发软,浑身无力,一路都是由孟西岭搀扶着走的。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那位女法医掀开白布的那一刻,她还是崩溃了。 是小树。 真的是小树。 小树真的死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好端端的呢,现在却变成了一句冰冷的尸体。 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尤其是看到他苍白的皮肤上还留有致命的伤口、解剖的刀痕和黑色的针线缝合线条之后。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双唇发青……他再也不能睁开眼了,他再也不能和她说话了,他永远的离开了。 突然间,夏黎桐的心头勐然爆发出了一股滔天怒火:不是去散心了么?不是去远行了么?为什么骗我?为什么留我自己?为什么要替我做主?你到死都这么清高么? 她勐然抬起手朝着小树的苍白脸颊上用力地抽了一巴掌,愤怒又悲痛地冲着他的尸体吼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然而小树却不听她的话。 他再也无法回应她。 他和小棠一样,永远地离开了她。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她自己了……她又忽然回想到了妈妈将她带离孤儿院的那天,小棠和小树紧紧地将小脑袋贴在孤儿院的大门上,眼巴巴地望着坐上小汽车离开的她,不舍、又羡慕。 是不是因为当初是她先离开了他们,所以他们现在才会离开自己呀? 她不想让他们离开……巨大的悲伤如洪流般不断冲击着夏黎桐的内心,她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现实,几度哭到浑身抽搐、晕厥。 梁拓一直没有走进解剖室,独自一人守在门口等待。夏黎桐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从解剖室内传出,让他的心中挺不是滋味。 祁俊树的尸体是在东辅河畔的下流区域被发现的。 一定还是和那条河有关。 然而那次他和顾祈舟一同去上游的废弃工业园区查看过一遍,每座工厂都仔细地搜索过,却一无所获。或许是因为兇手藏的深,他和顾祈舟的能力有限,没找到;也或许是因为兇手的老窝不在那里。但如过那片区域没问题的话,李警官为什么要在笔记中将它圈出来呢? 突然间,解剖室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的却只有法医和孟西岭。 梁拓问孟西岭:「她怎么没出来?」 孟西岭:「她想单独和小树待一会儿,和他告别。」 梁拓有些忧虑:「她自己行么?不会做傻事吧?解剖室里面工具可真不少。」 「不会。」孟西岭很笃定地说,「她是一个清醒的人,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梁拓还是不太放心:「你确定?」 「确定。」孟西岭很了解夏黎桐,不然他也不会让她自己单独留下,「她不会让小树死得不明不白,在没有给她的朋友们讨回公道之前,她一定不会做傻事。」 梁拓不再质疑,无声地嘆了口气。 孟西岭犹豫了一下,低声询问了一句:「他、走得痛苦么?」 梁拓抿住了双唇,不置可否。女法医双手插兜,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孟西岭没再追问,不敢继续问了。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问得太清楚,答案太锋利,会伤人。 这时,梁拓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立即接通了电话,听完同事的汇报之后,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傅庭旭自首了? 挂断电话后,他迅速离开了法医中心。 …… 虽然痛苦,虽然不舍,但夏黎桐还是很认真地跟小树道了别,并让他帮忙,替她向小棠带去问候与思念。她还请求他们在海棠树下等等她,她一定会去找他们的。他们三个一定会再度重逢。 最后,她亲手为他盖上了那一块送行的白布。 从解剖室内走出来的那一刻,夏黎桐就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内仅存的一丝力量在瞬间彻底用尽。若不是孟西岭及时将她揽入了怀中,她一定会跌倒在地。 她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但是痛苦却无穷无尽。 缓了许久,她才重新积攒起来了一些力气:「走吧,我要带他回家。」 对孟西岭说这话时,她的嗓音已经极度嘶哑,双唇苍白,干涩到起皮。 亲属认领尸体需要去行政楼办理手续。那位女法医拿上了资料,带着他们离开了法医中心,前往行政楼。 一行三人即将行至行政楼时,一辆押送犯人的警车突然从外面开了进来,停在了行政楼前。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一位身穿执勤服的警察,然后是被押送来支队审讯的罪犯。 那是一位身形挺拔的男性罪犯,穿着整齐的白衬衫和笔挺的黑色西服裤,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繫到了领口前最后一颗,还打着一条精緻典雅的黑色的领带,别着一枚金色的领带夹。脚上踩着的那双黑色皮鞋也是一尘不染,黑色发亮。 从车上下来后,他的身姿相当笔挺,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丝毫不像是个被扣押而来的嫌疑犯,倒像是个高傲的、自豪的被请来指导工作的尊贵教授。 然而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的身姿和双手上带着的那对手铐,而是他满头的银髮和异于常人的苍白的肤色。 对视的那一刻,夏黎桐浑身一僵……是傅庭旭!是他杀了小树!一定是他杀了小树! 她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恨意充斥着四肢百骸,竭力克制着,才没朝他冲过去。 傅庭旭却朝着夏黎桐笑了一下,目光狡黠,充斥着挑衅:「就是我杀的!生剖!我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的时候还在跳呢!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而得意。 夏黎桐唿吸急促,浑身发颤,如同一头被刺激到的野兽一般,崩溃着、嘶吼着、双目赤红地朝着他沖了过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梁拓直接从车上跳了出来,冲着押送傅庭旭的两位警察大吼:「把他押走!」同时迅速去阻拦歇斯底里的夏黎桐,单手将她横腰拦截,却没想到疯狂状态下的她竟然爆发出了一股蛮劲儿,差点儿挣脱了他。好在孟西岭来得及时,他们两个大男人一起合力才将夏黎桐控制了下来。 夏黎桐的整颗脑海中迴荡着的全是傅庭旭刚才说的那句话,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和心理,让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失控的疯子,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杀了傅庭旭,亲手杀了他! 她不断地挣扎着,嘶吼着,歇斯底里着,却无法挣脱梁拓和孟西岭。 最终,她眼睁睁地看着傅庭旭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行政楼。 他赢了……他杀光了她的挚友,杀了小棠,杀了小树,她却不能亲手杀了他。 夏黎桐的眼前突然一黑,身体瘫软,直接晕了过去。 …… 孟西岭立即将夏黎桐送去了医院。但是在醒来之后,夏黎桐的情绪并没有好转。由于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她完全处于一种崩溃的状态中,一直在疯癫地嘶吼着,嚎啕着,甚至痛哭流涕着哀求着孟西岭杀了她。 她真的很痛苦,痛苦到了极致,灵魂千疮百孔。除了死亡之外,似乎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她得到解脱。 孟西岭用双手摁住了她的肩头,控制着她的身体,以免她伤害自己,同时不断地安抚她,然而却于事无补。直至医生赶来,给夏黎桐上了一剂镇定,她才逐渐平息了下来,再度陷入了沉睡中。 孟西岭一直守在夏黎桐的病床边,心疼至极,却又万般无力。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把她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到了下午三点多,夏黎桐又醒来了一次,这次虽然没有像上次一样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却依旧不能令孟西岭放心,因为她又陷入了另外一个极端:异常安静。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对周围的任何事物都没有反应,仿若失去了灵魂,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无论孟西岭对她说什么她都不从理会。 孟西岭真的很担心她的心理状况。小树的死本就给她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傅庭旭又故意刺激了她……现在就连他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做出傻事了。所以,孟西岭根本不敢离开她半步,直至幼儿园的老师给他打来了电话,他才想起来要去接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幼儿园五点放学,现在已经五点半了,淘淘肯定急坏了。 孟西岭本打算让家里的阿姨去接孩子,然而就在他准备给阿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苗绘结婚那天发生的事,外加小树刚刚被害,傅庭旭就自首了,别说是梁拓了,就连他这种非专业人士都觉得蹊跷,又怎么能够放心把淘淘交给别人?路上出事了怎么办?他必须亲自去接淘淘才行。 但是他又放心不下夏黎桐。 权衡过后,孟西岭给淘淘的姥姥打了一通电话,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情况,请求她来医院陪护一会儿。 等夏秋白来了之后,孟西岭立即驱车前往幼儿园。 他到的时候,整座幼儿园里面就只剩下淘淘一个小朋友啦。不过淘淘的班主任很有耐心,也很负责,一直在陪着孩子玩。 孟西岭先对班主任表示了感谢,然后接走了淘淘。 从见到爸爸的那一刻起,淘淘的眼圈就红了,委屈的要命,还撅起了小嘴巴,赌气不和爸爸说话。还不和爸爸拉手,从教室出来之后就气唿唿地自己走到了前面去,黄色的小帽子都气歪了。 孟西岭无奈又想笑。不过自己迟到了一个多小时,也确实需要哄哄他。于是,他跟在小傢伙身后说:「对不起,今天出了些意外,爸爸才来晚了。爸爸给你道歉,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淘淘还是气唿唿的:「哼,别的小朋友们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只有我留在了这里,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我超级难过!」说着说着,眼泪珠子就流下来了,真是委屈死了。 孟西岭哭笑不得,只能继续哄:「你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淘淘含住眼泪说:「我不是你们的小宝贝,真正的小宝贝才不会被忘在幼儿园呢!」 孟西岭:「……」 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真是和他妈小时候一模一样,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孟西岭无奈一笑:「爸爸请你吃麦当劳好不好?赔礼道歉。」 淘淘抿着小嘴巴思考片刻,看在麦当劳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爸的道歉:「那好吧。」 孟西岭又笑了一下,内心却依旧忧心忡忡。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解释气球叔叔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和他解释。因为他日后一定会问起,如果不提前做好解释,很有可能会刺激到桐桐……算了,先带着孩子去吃点东西吧,边吃边想等会儿该怎么和他解释。 距离幼儿园最近的一家麦当劳开车五分钟就能到。也是孟西岭经常带着淘淘去的一家店。 到店后,孟西岭给淘淘点了份儿童套餐,给自己点了一份单人套餐——从早上到现在,他粒米未进,真是饿了。 点完餐后,父子俩找了个两人位的卡座坐了下来。 儿童套餐里面包含一瓶儿童牛奶并附赠一个小玩具。成人餐里面包含一杯冰镇可乐。 淘淘一边吃一边玩,汉堡包都快吃完了,他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急慌慌地问爸爸:「我妈妈呢?妈妈怎么没来?」 孟西岭心想:亏得你还记得你妈。同时回答:「妈妈现在有点事情,吃完我们就去找妈妈。」说完,他又拿出了手机,点了成人两份套餐,选择了打包。等淘淘吃完,餐也备齐了。走人的时候顺便去餐檯领取。 等孟西岭带着淘淘走出了麦当劳的大门之后,立即有一位扎着马尾辫、身穿制服、戴黑色口罩的女服务员朝着他们俩刚才用过的餐檯走了过去。俯身收拾垃圾时,她娴熟地、迅速地、悄无声息地将孟西岭使用过的吸管装进了提前准备在手中的小型密封袋里,然后收拢进了围裙前的口袋中。 第77章 处理完小树的后事, 夏黎桐大病了一场,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烧,时而高烧、时而低烧, 无论是吃药还是看医生也都不见好。她就像是被击垮了一样, 病来如山倒,缠绵病榻, 毫无反击之力。 孟西岭心急如焚,直接推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除了早晚去幼儿园接送孩子之外, 其余时间全都用来照顾夏黎桐。 接连病了半个月的时间,夏黎桐发烧的症状才逐渐减轻、消退。时节也在这时步入了初秋。 她去买了一颗海棠树,栽种在了院子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 就是盘着腿坐在那棵海棠树下盯着枝头看。 这是一颗幼小的海棠树,枝桠单薄,叶片细小, 远不到开花结果的年纪。 但夏黎桐相信它迟早有一天一定会长大, 一定会开出最绚烂、最明艷的花朵。 可是, 花有盛开日, 人却无再少年。 她除了一棵树之外,什么都留不住。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渐凉。 九月二十日这天是夏黎桐的二十五岁生日, 但她却全然忘却了这一天。或者说, 她忘却了自己。 早饭过后,她如同往常一样盘着腿坐在了院子里的那棵幼小的海棠树下。 秋风刷过,绿色的、瘦小的树叶被扫过下来了几片。其中一片还打在了夏黎桐的鼻尖上,然后坠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将这片叶子捏在了指尖,低头垂眸, 无声地、专注地盯着看。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她将小树的骨灰与小棠合葬在了一起。这样他们两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或许,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在海棠树下重逢了。他们会手牵手坐在海棠树下的那条长椅上。小树一定会把他们两个这些年来的经歷事无巨细地讲给小棠听。 小棠听后会是什么反应呢?是惊嘆他们两个简直厉害极了?还是会惊讶地瞪大眼睛? 小树一定也会讲述得绘声绘色吧?反正,他不用再痛苦了,不用再求而不得,不用再遗憾,不用继续思念他心爱的姑娘。 他们两个都不会再孤单了。孤单的那个人变成了她。 她失去了所有的挚友,失去了全部的支撑和信念。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给小树报仇,小棠的公道她也讨不回来。她的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也没有力量再继续往前走。 她的人生像是停滞了,搁浅了。 那充满荆棘的条路,她也走不动了。 突然间,有人从她的身后将一条薄毯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头。 秋风带着寒气,羊绒织造的薄毯在替她抵挡凉风的同时,又为她带来了几分暖季。 夏黎桐回头,看向了孟西岭。 她的眼眶红彤彤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孟西岭心疼不已。犹豫少顷,他也盘着腿坐了下来,坐在了她的身旁。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来打扰过她,因为他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去悼念她的朋友们。但是今天,他想留下来陪着她。 孟西岭的举动突然令夏黎桐想起了小树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如果、我很久没有回来的话,不用去找我。我允许你不去找我。你还有淘淘呢,有孟西岭,你有家,我用不着你来管。」 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吧?他在和她告别,所以才会说「如果、我很久没有回来的话,不用去找我」;他怕她也遭遇不测,所以才会说「我允许你不去找我」。 他允许她不去寻找他,允许她不去替他报仇。他想让她好好地活下去,因为她有家,有孟西岭,有淘淘。 孟西岭一直在岸边等她,所以,他才说「我不怪你了」。他想把她渡往岸边,想让孟西岭把她拉上岸。 如果,孟西岭没有在岸边等她的话,小树是不是就会带着她一起走了? 她忽然很疑惑:孟西岭为什么要一直站在岸边等她呢?为什么要坚持不懈地去守候她这种无可救药的人呢?她就是个疯子、是个该死的罪人,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身边所有真心对待她的人,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去等待么?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陪我?」夏黎桐百思不得其解,满目茫然地看着身边人,「你不讨厌我么?」 孟西岭蹙眉,无奈又不解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夏黎桐看着他,很坦诚地说:「因为我不是一个好人,我的内心畸形,我总是怨天尤人,我觉得世界不公平,所以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陪着我一起倒霉。你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她一口气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又满含困惑地询问他,「你感觉不到我一直在嫉妒你么?我从小就很嫉妒你的命比我好;我嫉妒你出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嫉妒你从一出生起就吃喝不愁;我嫉妒你的长相、头脑和性格。你一出生就拥有着我没有的一切,你活成了我极度渴望却永远也变不成的样子,我想亲近你,却又觉得你高不可攀,所以我恨你,我觉得不公平,所以我想毁了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得到,我就是这么的坏,你真的感觉不到么?」 孟西岭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能感觉到嫉妒,但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坏。」 夏黎桐愣住了:「你知道我在嫉妒你,你也不讨厌我么?不提防我么?」 孟西岭无奈一笑:「没什么好提防的。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家人。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好提防的。嫉妒是一种人人都会有的正常心理,和恶意有着本质性的区别。不必大惊小怪。」 夏黎桐却越发难以置信了起来:嫉妒是一种人人都会有的正常心理?他为什么总是这么乐观呢?为什么总是这么的宽容大度、春风化雨呢? 「那你嫉妒过别人么?」夏黎桐好奇又不死心地追问,「你也会嫉妒别人么?」 孟西岭很坦诚的回答:「怎么会没有?当然有过。」 夏黎桐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震惊:「你嫉妒过谁?你什么都有了,还用得着去嫉妒别人么?」 孟西岭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告诉她答案:「嫉妒过司尧,嫉妒过小树。」 夏黎桐怔住了。 事已至此,孟西岭索性和盘托出:「我嫉妒司尧的勇敢、无畏。他做到了不顾一切地去爱你,我却胆小如鼠、唯唯诺诺,不敢承认自己对你的爱,所以我失去了你;我嫉妒小树和你之间的那份相互的信任和依赖。你遇到事情之后总是想着去和他商量,却从来没找过我。我也想被你信任,被你依赖,但是我好像已经丧失了这个资格。曾经的我太懦弱了,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你的信任,导致你无法再继续信任我。所以现在我只能站在你的身后默默地跟着你,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跟紧你;你走累了我就陪你停下来;你要是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就回头,一回头就能看到我,我带你回家。」 夏黎桐的眼眶再度湿润了,眼角充斥着酸胀感,山根也在发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她有愧于心,觉得自己对不起孟西岭的这份爱和坚守。 他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他也没有预料到在拒绝带着她去西藏之后发生的一切。 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继母带来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而已,这个妹妹还在一直掠夺、霸占本就属于他的资源和父爱。所以他完全有资格拒绝带她去西藏,有资格不接受她的爱,更有资格去怨恨她、敌对她。但是他没有,他一直在包容她、呵护她。反而是她在恩将仇报。 她无法坦然地面对亲手害死挚友的事实,无法独自承担那份罪孽感与负罪感,于是她毫无道理地将他从神坛上扯了下来,卑鄙地将自己的错误全部推卸到了他的身上,将内心的那份罪孽感和负罪感也转移给了他。她想活下去,于是就把他变成了替死鬼,把他当成了泄愤工具,不断地践踏他、糟蹋他,让他成为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她才是最可恶的那一个人。 更可恶的是,她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她心里清楚、笃定了他不会责怪她,因为他是个真菩萨。她明知故犯。 如果没有她,他的人生一定是一帆风顺、万里坦途。是她把他的完美人生毁了。 他又怎么会是一个命好的人呢?他的命运简直糟糕极了,不然怎么会遇到她呢?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遇到她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 但是他真的从来没有埋怨过她,一次都没有。 他一直站在岸边等她。等待着拉她上岸。 可是、可是小棠和小树都死了,死在了深渊,她觉得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靠近岸边了…… 「孟西岭。」夏黎桐泪流满面,呜咽着对他说,「你别等我了,我可能上不了岸了。」 她想去找那棵海棠树,想去和小棠和小树重逢。 「上不了岸也没关系。」孟西岭看着她,认真且笃定地对她说,「我可以跳下去陪你。」 夏黎桐:「我这里是地狱。」 孟西岭:「不怕,一陪到底。」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无论去到何处,他都会一直陪着她。 夏黎桐泪如雨下。 她终于感受到了他对他的爱,真的很甜美,很诱人,也很感动,却又万般遗憾。 他一直爱着她,她也爱他。 但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相爱过一场,一天都没有。 …… 淘淘下午五点放学。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孟西岭将他接回了家。六点整,钢琴老师来到了家中,小傢伙又开始上起了钢琴家教课。 由于小傢伙过于调皮捣蛋,老师时常镇不住他,所以每次上钢琴课的时候孟西岭都会坐在一边监督他,仿若是一尊威严的镇兽石。 比之前些日子来说,夏黎桐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孟西岭把淘淘接回家之后,她就没再继续坐在海棠树下。她本想陪着淘淘一起上钢琴课,又怕老师压力大,于是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下课。 虽然幼儿园晚上放饭,但是吃得早,饿得快。所以钢琴课下课后淘淘又和爸爸妈妈一起吃了晚餐。吃完饭,妈妈说要陪着他玩一会儿,他开心极啦,因为妈妈好久都没有陪他玩了。 他拉着妈妈去了玩具室,让妈妈陪着他一起堆积木。孟西岭也没有打扰他们母子,去书房回復了一些邮件。 玩着玩着,淘淘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玩具,超级真诚地对夏黎桐说:「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夏黎桐有点儿意外,有点儿惊喜:「你怎么知道妈妈今天过生日?」 淘淘:「爸爸说的。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夏黎桐更惊喜了:「什么礼物?」 「你先等我一下!」淘淘立即从地板上站了起起来,哒哒哒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又哒哒哒地跑了回来,怀中抱着他的蓝色小书包。 他重新盘着腿坐在了地板上,打开了小书包,从里面翻出来了一枚用浅蓝色手工彩纸摺叠成的五角星。还是一枚不小的星星呢,能有夏黎桐的手掌那么大。 小傢伙看着妈妈,拿着纸星星说:「我们今天上手工课了,老师教摺纸,我就叠了一颗星星,送给你。」 夏黎桐笑着接过了儿子递来的星星,好奇地问了句:「你为什么要送给妈妈星星呢?」 淘淘:「因为爸爸说人了死之后会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和他们想念的人重逢。我们虽然看不到他们了,但是他们会在晚上变成星星来看望我们。爸爸说气球叔叔也会变成星星,所以我就叠了一颗星星送给你,你不要难过,气球叔叔肯定每天都会变成星星来看望我们的。」 小傢伙的嗓音清脆又稚嫩,却如同一股春日狂风一般席捲了夏黎桐的心扉。 她再度湿了眼眶,低头望着手中的纸星星,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还是很伤心,却又有些欣慰—— 小树肯定会去到另外一个世界,一定会在那个世界与小棠重逢,一定会和小棠一起变成星星回来看她。 她也不是那么的孤独。他们两个一定也会思念她。 看到妈妈哭了,淘淘立即伸出了小手,给妈妈擦了擦眼泪,很关心地安慰妈妈:「妈妈你不要哭啦。其实爸爸说气球叔叔死掉的时候我也哭了,我也很伤心,但是爸爸说死不是可怕的事情,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死,就像每一个小宝宝都会出生一样。气球叔叔也不是消失了,我们只是见不到他了,但是我们还可以想念他。他只是提前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爸爸还说我们所有人最后都会去那个地方。所以只要我们不忘记他,以后就还是可以遇到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夏黎桐的内心十分动容,如同春风过境,冰雪消融—— 只要我们不忘记他,以后就还是可以遇到他。 她泪流满面,紧紧地将儿子抱在了怀中,极力压制着哽咽,很认真地说:「谢谢你淘淘,谢谢你。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 夜晚九点多的时候,窗外忽然开始电闪雷鸣,一场秋雨说来就来。 淘淘正和妈妈玩得开心,孟西岭突然走进了玩具室,催促小傢伙去睡觉。淘淘非常的不情愿,再度搬出来了那一套「超级英雄都还不睡觉」的理论。然后,又一次地被他爸无情否决了。 于是淘淘又把希望寄托在了妈妈身上,结果妈妈却和爸爸统一了战线,也表示小孩子九点半之前必须上床睡觉,并且睡前必须刷牙。 淘淘相当挫败地嘆了口气,撅起了小嘴巴,不情不愿地收拾起来了玩具,跟着爸爸妈妈上楼睡觉。 夏黎桐先带着小傢伙去卫生间洗漱,监督他刷牙。然后和孟西岭一起闹他睡觉。 等孩子睡着后,两人关上了灯,静悄悄地离开了儿童房。 孟西岭的房间在左边,夏黎桐的房间在右边。 关上房门后,夏黎桐对孟西岭说了声:「晚安。」 孟西岭回了她一句:「晚安。」 随后两人便各回各房了。 夏黎桐回到房间后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一条黑色的真丝吊带睡衣,还喷了香水。 在床上躺了不到五分钟,窗外忽然划过了一道银色的闪电,并伴随着轰轰雷声,她兴奋地睁开了眼睛,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将白白的、胖胖的枕头捞到了怀中,连拖鞋都没穿就脚步如飞地跑出了自己的房间,直奔孟西岭的房间而去,连门都没敲,直接破门而入。 并且在闯进人家的房间后,她还反手将房门锁上了,生怕谁跑了似的。然后做作地、扭捏地、故作惊慌地抱着自己的枕头朝着大床跑了过去,从床尾钻进了孟西岭的被窝里。 孟西岭都已经快睡着了,怀中突然钻进来一个人,一下子就把他弄醒了,然后,愣住了,惊讶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夏黎桐。 夏黎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对好看的双眸黑得发亮:「外面打雷了,我有点点害怕,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俩今晚一起睡。」 她就像是一只调皮的小猫似的狡黠地窝在他的怀中。 害怕是真没看出来,其他的心思倒是看出来了。 这幅眼神,恨不得立即把他吃了。 孟西岭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介意,睡吧。」 夏黎桐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把眉毛拧了起来:睡吧?我都钻进你的被窝里了,你让我睡吧? 「我现在不睡!」她超级生气、超级蛮横地说,「你也别想睡!」说完,她便伸出了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一个翻身压到了他的身上,摁住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说,「我要测试一下你现在还爱不爱我了。」 孟西岭眉头一挑:「多久算过关?」 夏黎桐:「至少不能比窗户外面的雨快吧?」 行。 明白了。 孟西岭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将她的身体压向了自己,同时起身仰头,热烈地吻住了她的唇。 …… 窗外的雨势连绵不断,渐急渐缓。 孟西岭的床头是实木的。夏黎桐撞了好几下头顶。孟西岭便将枕头竖了起来,挡在了她的脑袋前,还用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天灵盖。 雷声阵阵,与心跳共舞,夏黎桐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要融化在了这场热情的秋雨中。 她也不再压抑自己。不再像是从前那样故意不出声。 她要好好地和他相爱一场,要爱得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夜雨一场又一场,直至后半夜才逐渐平息。 夏黎桐几乎筋疲力尽,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已经打湿了碎发,乌黑的、绵软的髮丝紧贴在发红的脸颊上。 缩在孟西岭的怀中缓了一会儿,她的唿吸和心跳才逐渐平復了,开口时,言语间尽是遗憾:「我应该把那张地毯带回来的。」 孟西岭明知故问:「哪张地毯?」他的嗓音还有些低哑,透露着尚未消散的荷尔蒙气息。 夏黎桐嗔了他一眼:「你说哪张?」 她在美国上学的时候租了一间公寓,平时只有她自己住,所以面积不大,一室一厅。每次孟西岭带着淘淘来看她的时候只能睡在沙发上。到了晚上淘淘睡着之后,他们也只能在沙发上弄。 刚开始的沙发太窄,后来就换成了摺叠的。结果摺叠的腿脚不好,总是摩擦地板,吱吱哑哑的响。他们俩还被楼下的邻居投诉过。再后来就买了张地毯。原本打算的是把地毯垫在沙发腿下,后来发现,直接在地毯上更方便。 夏黎桐又嘆了口气:「全都是回忆呀。」 孟西岭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回了句:「如果桐桐喜欢地毯,那就多买几张回来,每个房间都铺一张。」 夏黎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默片刻,问:「每个房间都铺一张的话,嗯……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孟西岭反问:「自己家有什么过分的?」 夏黎桐一想,也是,自家的事,有什么过分的?躲开孩子就行了。 紧接着,她还有点跃跃欲试上了:「那我要在书房里面也铺一张,就在你的书桌旁边,你工作,开视频会议,我站在电脑后面脱衣服,搔首弄姿地勾引你。然后趴在书桌下面,脱你的裤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孟西岭:「……」 真不愧是年轻人,玩的太野了。 夏黎桐却越发的脑洞大开了:「我还要在你的越野车里面也铺一张,然后你带我去没有人的山里露营,我们追求一次大自然的野性之旅。」 孟西岭突然又热了,立即闭上眼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却于事无补,喉头髮干,嗓音嘶哑的厉害:「什么时候去?」 「什么时候去都行!」夏黎桐正在兴头上,一边畅想一边说,「我们一定要把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全部做一遍。我也一定要把驾照考下来,因为我也想去自驾。我还想看大海,看高山,看沙漠,看平原。我想上岸,我想好好地过日子,想享受人生,想和你一起变老,和你一起见证淘淘的成长。我还想再生一个孩子。这次要生个女儿,男孩子太淘气了。我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她『夏有棠树』。」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嗓音也开始呜咽。 她已经失去了小棠,失去了小树,她不想再失去孟西岭和淘淘了。 她害怕了,被击垮了,她想认输。她想放弃为他们讨回公道这条路,她想回头,想当个懦夫,想上岸,想当一个平凡、无用却平安的人,想好好地过日子。 孟西岭心疼地将夏黎桐抱紧了,温柔又笃定地对她说:「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必有任何顾虑。没有人规定你必须要去走一条怎样的道路,更没有人要求你必须坚强、必须勇敢。你完全可以脆弱、可以悲伤、可以退却。但你一定不要放弃自己,不要伤害自己,你还活着,你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你也不是孤身一人,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夏黎桐也抱紧了他,在他怀中泪流不止地点头,感动之余,庆幸万分—— 幸好她还有孟西岭。 幸好孟西岭一直在岸边等她。 她还是有机会重新开始的,她还有救,还有人愿意不顾一切地来解救她。 …… 几天过后就是十一国庆节。夏黎桐和孟西岭早就答应了淘淘假期带着他去旅行,带着他去看秋日的大草原。 为了这次的全家旅行,孟西岭还特意购置了一辆房车。 出发时间太晚的话可能会在高速上堵车,所以一家三口早早就起了床。清晨还不到七点,他们就已经围坐在餐桌旁开始吃早餐了。 夏黎桐刚刚拿起一片面包,正准备往上面涂抹果酱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一家三口皆是一愣——这么早,会是谁? 没过多久,阿姨走来了餐厅,说门外停了辆警车,其中一个警察说他叫梁拓,请他们出去说话。 夏黎桐和孟西岭对视了一眼,随后双双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孟西岭也没忘记交代阿姨一句:「看好淘淘,别让他跟出来。」 随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一打开院门,他们就看到了梁拓,以及另外的两名警察。 他们的身上皆穿着执勤装。 孟西岭询问梁拓:「怎么了?」 梁拓竟一时有些语塞,胸中有万般无奈,还觉得特别操蛋。 傅庭旭自首之后,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他曾犯下的所有罪行,其中就包括参与轮-奸苏七棠以及杀害祁俊树的案子,以及多起针对流浪汉和离家不归者的兇杀案。他甚至还详细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现场:东辅河上游区域的废弃工业园中的一座机械加工厂的地下室内。 这个地下室的入口被他伪装过,藏在了一堵假墙之后。 之后梁拓带人去工业园搜查,现场的勘查结果与傅庭旭的供述如出一辙,就连作案工具都是在那里找到的,可谓是证据确凿。 事后梁拓询问傅庭旭的作案动机,傅庭旭的回答是:对苏七棠和祁俊树下手是为了通过观察夏黎桐的反应洞悉人性,是他布置多年的心理实验;杀其他人则是因为觉得他们该死,纯恶意,因为这个世界本就布满恶意。他还坦诚地交代自己从十年前就开始杀人了,一年一个,针对无人关心的孤身者下手,事后伪装自杀抛尸河中。包括李警察的那桩案子也是他干的,雇兇杀人,因为他察觉到他了的罪行。 说真的,他交代完动机的那一刻,整个审讯室的温度都在瞬间冷却了下来,恍若冰窖——傅庭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变态杀人魔。 然而梁拓的心中还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傅庭旭的自首让之前所有的谜底都有了解答。一桩牵连数条人命的大案就此落幕,但是傅庭旭的出现就像是剧本一样,何时入场、何时谢幕都是早就设定好的。傅庭旭也呈现出了一场精彩的、完美的表演——是的,他的职业嗅觉告诉他,傅庭旭更像是在表演。然而他却找不到证据,或者说,傅庭旭出示的证据太完美了,逻辑连也清晰完整到可怕,找不出丝毫疑点,令他即便是怀疑也无从下手调查。 所以他迟迟拖着没有出结案报告。他总觉得这桩案子并没有就此结束。 然而谁能想到,过了还不到一个月,他的预感就成真了…… 梁拓长嘆了口气,沉声对孟西岭说:「喊你出来是怕孩子看到。现在有一件刑事案件和你相关。」说完,他举起了手中的公安传唤令,「今日凌晨有群众在东辅河畔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在她的左胸上提取到了唾液dna,她的右手中攥着带有你亲笔签名的消费小票。所以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去局里面一趟,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第78章 梁拓的话音落后, 还不等孟西岭做出任何反应,夏黎桐就如同一头被刺激到的野兽一样怒不可遏地挡到了孟西岭的面前,用力推开了梁拓, 嘶吼着咆哮:「滚开!不许带走他!」 愤怒之下,她再度爆发出了一股蛮力, 一下子就把梁拓推撞到了身后的警车上。 另外的两名警察立即将手摸到了腰际, 瞬间进入了戒备模式。 「桐桐!」孟西岭惊慌失措地将夏黎桐护入了怀中。 梁拓立即伸出手将同事们拦了下来。站直身体后,他神情认真地看着夏黎桐,严肃又郑重地向她承诺:「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相信孟哥是无辜的, 但我们必须秉公执法。请你也理解我们。我也可以向你承诺, 我一定会尽全力调查真相,还孟哥一个清白。」 夏黎桐却笑了, 笑得戏嚯,满含讥讽:「就凭你?也好意思跟我保证?你自己瞧瞧你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我那么信任你,我希望你能帮我,结果呢?小树还是死了,我能指望你什么?现在你又冠冕堂皇地要带走我的爱人,你不觉得羞耻么?他妈资助了你那么多年,你现在却要恩将仇报,路边的狗都比你懂得感恩!」 她的话语锋利,难听至极,一字一句都带有极大的羞辱和伤害性。 孟西岭想拦却没能拦得住,因为他早就接受了她的尖锐和锋利, 所以习以为常了,完全忽略了她会忽然爆发伤害别人。 梁拓默然不语,无奈又满含歉意地望着夏黎桐。 她说得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 他做了些什么呢? 他努力地调查, 却依旧没有堵住兇手,反而不断地被兇手牵着鼻子走。甚至连自己的恩人都被牵扯进来了。 别说夏黎桐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 夏黎桐还要再开口,孟西岭连忙喝止住了她:「桐桐,不许再说了!」 夏黎桐咬了咬牙,没再开口,看向梁拓的眼眸中满含愤怒与怨恨。 梁拓能够理解夏黎桐对他的敌意,也不想对孟西岭「恩将仇报」,但是身为警察,办案时不得参杂任何私人感情:「只有查清真相,我们才能还孟哥一个清白,还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他又说,「最新被发现的那个受害人才17岁,和苏七棠遇害是的年龄一样大,她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人可以替她讨回公道。我们是警察,所以我们不容私情,我们必须秉公执法。受害人即便渺小如尘埃,也有被公正对待的资格、被法律保护的权利。」 夏黎桐怔住了,正颗脑海中迴荡着的全是梁拓的声音—— 受害人即便渺小如尘埃,也有被公正对待的资格、被法律保护的权利。 她被这句话打动到了,因为小棠和小树也是渺小如尘埃的人啊,这世上千千万万人都是渺小如尘埃的人呀。但他们即便是再渺小,也会是别人心中的菩提。 没有人能够容忍自己的菩提树被践踏、被杀害。 公平与正义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 但她还是捨不得孟西岭走,她不想让梁拓带走孟西岭。 因为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个人的目的:对她赶尽杀绝。 既然那个人已经将孟西岭设定为了目标,没有十成的把握,绝对不会下手。所以孟西岭如果跟着梁拓走了,一定是凶多吉少。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孟西岭了…… 这时,孟西岭却忽然开口,很是坦然地对梁拓说:「我跟你走。」他能够理解梁拓的工作,更能够理解法律的程序,他也不担心自己会有去无回,因为他问心无愧,他只是放心不下他的爱人和孩子。他请求梁拓:「能不能让我单独跟我的爱人和儿子说几句话?我们原本计划着今天去旅行,如果不跟孩子交代清楚,他会很失望。我也不确定自己多久后能回家,所必须去给孩子请个假。」 按理说是不可以的,不符合程序,但是,梁拓笃信孟西岭的人品绝对没问题,更不担心他会逃跑,所以他点头同意了。 夏黎桐红了眼圈,却没再发疯。 孟西岭牵住了夏黎桐的手,和她一起回了家。 淘淘依旧乖乖地坐在餐桌旁,一边吃煮鸡蛋一边等爸爸妈妈。 孟西岭走到了孩子的面前,蹲了下来,满含歉意地说:「淘淘,我们这次的旅行可能要推迟了。因为爸爸忽然有了些事情,要外出几天。」 淘淘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红了眼眶,急慌慌地说:「爸爸你不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吧?」 孟西岭哭笑不得——虽然小傢伙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怎么不把你爸往好的地方想呢?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还有些感慨:孩子真是长大了,以后再想哄骗他就难了。 随后,孟西岭很认真地跟孩子解释:「当然不是。是警察叔叔在调查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难,希望爸爸去帮忙解决。」 淘淘长舒一口气,一边用小手拍心口一边说:「好惊险呀,真是吓死我啦!」 孟西岭忍俊不禁,同时又有些觉得对不起孩子:「这次是爸爸食言了,没能带你去旅行,等爸爸回来之后,一定补偿你,好不好?」 淘淘虽然调皮,但却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立即点了点头:「好的!爸爸你去帮警察叔叔吧,我可以等等再去看草原,反正草原也不会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孩子太懂事了,反而又让孟西岭感到了心酸。 他嘆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和孩子道别:「爸爸走了,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照顾好妈妈。」 淘淘再度点头:「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妈妈!我是小男子汉!」 孟西岭咬紧了牙关,强忍着心中的不舍与歉意,别开了目光,看向了夏黎桐,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轻松:「淘淘妈妈,送我出门?」 从刚才到现在,夏黎桐一直没有开口,拼命强忍着才没有在孩子眼前落泪。现在孟西岭一开口,她就有些崩溃了,再也无法忍耐,立即转身,快步走出了餐厅,免得让淘淘看到自己哭。 孟西岭追了出去。到了玄关处,他用双手捧住了夏黎桐的脸颊,无奈又认真地直视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知道你现在很无助、很崩溃,但是你绝对不能放弃自己。无论是我,还是小棠、小树,都不是决定你人生的重要因素,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依旧可以选择退却、选择软弱和逃避。这个世界没有生而为人必须坚强的规定。如果你坚持不下来,那就止步于此。但是千万不要自暴自弃,更不可以伤害自己,明白么?你还活着,还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夏黎桐明白他的意思。 他从来不会强迫她坚强,不会强迫她咬牙坚持,他并不觉得「软弱」和「放弃」是缺点,他对她的期望从来就只有一个:放过自己并热爱自己。 他希望她心无旁骛、随心所欲地生活;希望她变得自由、明媚;希望她能看到每一天清晨的太阳。 但是,她做不到…… 她丧失了放过自己的能力。 可她还是答应了他:「嗯,我知道。我等你回家。」 其实孟西岭并不相信她的承诺,但是,他没有时间了。 …… 载有孟西岭的警车缓缓启动,夏黎桐一直站在自家的院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警车驶离的方向。 突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夏黎桐真是觉得自己简直愚蠢透顶了,竟然还想着认输,想着安稳度日,想着放弃脚下的路……哈哈哈,这条路本就不是她自己选的,是那个人硬塞到她的脚下,是那个人逼迫着她走上了这条路,又怎么会允许她放弃呢? 她也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个人在围剿她,在一点点地把她逼入绝境,先是威胁她儿子的生命,然后杀害她的挚友,最后诬陷她的爱人,不给她留下任何苟延残喘的余地。 对方不是想逼死她,就是想逼疯她。 但她这个人啊,天生不讨人喜欢,天生不愿意服从安排。 那就斗一斗,博一场吧。 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夏黎桐遥望着渐行渐远的警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眼眸中的悲戚与绝望逐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冰冷与狠戾。 她就是赌上这条命,也必须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 梁拓就坐在孟西岭身边。警车驶出小区后,孟西岭替夏黎桐向他道了歉:「桐桐向来心直口快,说话没谱,你别放在心上。」 梁拓:「没事。」他又嘆了口气,「她说的也没错。」话音才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是队员小刘打来的电话。 梁拓立即接通了电话:「有发现?」 小刘无奈:「没有。但是她今天早上拎了个行李箱下楼了,然后直接打车去了高铁站,我和小杨想跟也跟不上。十一假期,她能离开东辅去旅游,我和小杨出不去呀,我俩下午还要回去值班呢。」他又不理解地说,「这案子都结了,傅庭旭都交代了,还盯他姐干嘛呀?我和小杨除了开会值班,一直在轮流盯梢,盯了快半个月了,那个女的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她平时基本不怎么出门,出门也是戴着口罩,跟谁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小杨都有点可怜她了。」 梁拓没好气:「可怜她什么?」 小刘:「小杨也是个女孩子呀。女孩子都爱美。小杨说如果她的脸上从小就落了那么大一块疤,她也会自卑,也会唯唯诺诺。」随后,他又嘆了口气,略带担忧地说:「头儿,咱们现在还是在私自行动,陈支要是知道了肯定该训咱们了,队里都忙死了,咱们还干私活。」 梁拓不为所动,反过来问了一句:「你和小杨从昨晚到今天凌晨一直在盯么?」 小刘叫苦不迭:「头儿,你忘了,咱们昨天开动员会,十一国庆,事发高峰期,哪来的时间去盯她啊。我都半个月没回家了。」 梁拓:「你一个住集体宿舍的光棍着急回什么家?」 小刘:「……」伤感情了啊! 梁拓又无奈地嘆了口气,突然就理解了当年的李警察为什么那么步履维艰了,因为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还有着诸多限制,真是寸步难行。 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到底什么是「九十九重天」和「八十八重楼」。 …… 夏黎桐回到家后,先陪着淘淘吃完了早饭,然后就带着他出门玩了。 她先带着孩子去了动物园,然后又带着他去了海洋馆,还带着小傢伙去吃了他最爱吃的麦当劳,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 到家后,她给淘淘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把孩子送到了爷爷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孟利嵩并不知道孟西岭被带走调查的事情。夏黎桐就骗他说孟西岭这几天去外地出差了,还说自己开了一个书画经纪公司,现在准备去西辅和一个画家见见面,详谈签约的事。所以孩子这几天没人照顾,希望希望爷爷能帮忙照顾孩子几天。 孟利嵩当然乐意照顾孙子。就是淘淘有点儿捨不得妈妈。爸爸不在了,妈妈也不在了,他真的很难过。 夏黎桐安慰孩子说爸爸和妈妈很快就会来接他回家。淘淘相信妈妈的话,但还是红了眼圈,不放心地叮嘱妈妈:「你一定要早点来接我哦,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夏黎桐的眼眶勐然一热,强忍眼泪,认真地像孩子保证:「放心,妈妈一定会来接你回家。就算是妈妈来不了,爸爸也一定会来。」 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来了,但她一定要让孟西岭回来。 淘淘却说:「我想让爸爸妈妈一起来。」 夏黎桐勐然咬紧了牙关,把那股想哭的冲动咽了下去,才又开口:「好,妈妈答应你,一定和爸爸一起来接你。」说完,便不再看孩子了,不然她又会崩溃。 她相信爷爷一定会照顾好淘淘,但是在临走前,她还是不放心地恳请孟利嵩一定要善待她的淘淘。 她这一走,可能真就有去无回了,到时候她的淘淘就该变成没有妈妈的可怜孩子了…… 她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够一直陪着淘淘呀,希望自己能够和孟西岭一起慢慢变老,一起见证淘淘长大成人,见证他娶妻生子。 可是那个人却残忍地剥夺了她安稳度日的机会和权利。她要是不赌上性命去拼一把,下一个受到伤害的就会是她的淘淘。 …… 离开爷爷家之后,夏黎桐并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黄泉河附近的那座小区。 自从小树死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因为物是人非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她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小树了,也等不来他了…… 闭着眼睛站在房门外冷静了许久,夏黎桐才将情绪稳定了下来,打开房门后,直奔小树的房间而去,同时命令自己摒除一切杂念与悲伤,必须保持清醒和理智。 摁下墙壁上的开关,天花板上的圆形照明灯瞬间开启,散发着明亮的白光,清晰地照亮了房间中的一切。 小树的书桌靠窗而放。桌面最里面摆放着一台电脑显示屏,屏幕前是一张黑色键盘。键盘前面,整齐有序地摆放着一堆资料。 小树果然给她留下了线索。 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就去赴死,他一定会给她留下什么。他允许她不去找她,但也一定会帮她铺好选择去找他的路。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夏黎桐坐到了书桌前,打开了檯灯,开始翻看小树留下的那堆资料。 放在最左边的是一张摺叠起来的地图。 夏黎桐将地图完全地展开之后,发现这是一张完整的、细緻的东辅市地图。 东辅是一座四方城,一条东辅河由西向东的贯穿全城。 在地图上最西侧、东辅河的上游位置,小树用红色的记号笔圈出来了一块圆形区域。 而这块儿被圈出来的区域,地图上标记的官方区名是「创新区」。但是夏黎桐知道,这里其实就是那片被废弃多年的工业园。并且在被圈出的区域中,小树还用黑色的签字笔下了四个字:【沈村】【周村】 什么意思? 夏黎桐读不懂这个信息,于是就打开了旁边的黑色笔记本。笔记本上记录很简短,却乱七八糟,信息简约的仿若翻译系的同声传译,一个符号就能代表一句话的意思,很符合理工天才的思维方式,就是苦了夏黎桐这种普通人,真的很难看懂。不过小树也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考验一下她的智商和能力——要是连这种东西都看不懂的话,说明她确实没那个能力替他们俩报仇,去了也是任人宰割,不如直接带着孩子逃走,隐姓埋名地过完后半生。 但是她并不想逃,也不能逃,不然孟西岭该怎么办? 她努力地去理解去分析、理解笔记内容,接连不断地、绞尽脑汁地读了好几遍,才从中提取出来了这样两条信息: 1、那块废弃工业园区的前身是两个老村子,一个沈村,一个周村。虽然工业区建成后被重新命名为了「创新区」,但很多老一辈的人还是会经常用「沈周村」指代那片。喊着喊着就成了「神州村」。 2、「九十九重天」和「八十八重楼」不是连起来看的,要分开看。比如八十八重楼,要看成:【八,十,八,重楼】 夏黎桐原本还不太明白小树将那片区域圈出来的用意,但是在读懂了这两条信息后,顿时醍醐灌顶—— 那首诗! 傅庭旭他姐的那首诗! 大河弯弯向东流,九曲迴廊穿九州。 瑶台九十九重天,人间八十八重楼。 「大河弯弯向东流」指的就是自西向东贯穿全城的东辅河。 「九曲迴廊穿九州」指代的是东辅河流域范围内的具体地点。「九州」又被称之为「汉地九州」,是古时汉族先民的原居地,又被称之为「神州」。所以这句诗又可以读作「九曲迴廊穿神州」,那么它所指代的就是神州区,那片废弃的工业园。 那么「瑶台九十九重天」和「人间八十八重楼」又是什么呢?时间和地点么?小树为什么要半夜行动呢?他到底去了哪里?是傅庭旭的自首时交代的那座机械厂,还是其他的地方?笔记中可能记载了,但是她没看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还有,幕后主谋显然是傅庭旭的双胞胎姐姐,而傅庭旭只不过是被她推出来的清道夫和替罪羊。但是、但是傅熙若为什么要做下这一切?她得罪过她么?小棠和小树得罪过她么?她为什么要针对他们?为什么要围剿他们? 夏黎桐愤怒、困惑,又百思不得其解……她根本不认识傅熙若,甚至不认识姓傅的人。 她坐在书桌前,盯着小树留下的那本笔记看了半宿,也没看懂「九十九重天」和「八十八重楼」的意思,分开看也不懂……小树真的太聪明了,他竟然能懂。 夏黎桐烦躁又焦虑地嘆了口气,疲倦地合上了笔记本,正准备闭上眼睛捏捏眼角的时候,一样东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一个棕色的快递包装纸盒。 夏黎桐伸出手,将放置在桌角的纸盒拉到了自己面前。 是小树在网上订购的物品。签收地址他学校旁边的烧烤店,收件人的姓名用的也不是他本名。 发件人的名字是:晚霞落影。 是傅熙若的微博暱称。 也是,小树是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不去试探傅熙若呢?在他没有怀疑上她的时候,就开始试探她了。 他匿名在她的网络手工作坊里面买了一把手工摺扇。 扇子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吸引夏黎桐注意的是扇子的外包装——一个月白色的丝绸袋子。 袋子的正面绣着一个小小的、身穿蓝色长衫的古风小男人,旁边还用黑色针线绣了两句诗: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袋子的背面绣着一个同款的、身穿粉色古风长裙的、以水袖遮面的小女人,旁边也用黑色针线绣了两句诗:晚霞落影于面颊,三千弱水映桃花。 夏黎桐盯着这两句诗看了许久,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出来,笑得悽然又诡异,然而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又笑,笑着又哭,神经兮兮的像是个绝望又癫狂的疯子。 …… 哭着哭着,夏黎桐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第二天一睁开眼睛,窗外俨然天光大亮。她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闹钟,看时间。 电脑屏幕旁边就放着一个白色的圆形小闹钟,然而錶盘上却没有防尘外壳,但它本身并不是这种设计,而是被故意去掉了透明外壳。而且这个錶盘上面的东西也不完整,分针和秒针全不见了,仅有一根短短的黑色的时针,指向了九点种的位置。 夏黎桐盯着这台闹钟看了好几秒钟,顿时醍醐灌顶—— 九,十,九,重,天 【重】是重叠的意思。 【天】是天光,光景,时间的意思! 重叠部分的时间! 这是小树给她留下的提示! 她立即将那台闹钟拿到了手中,迅速地拨动时针,从【9】拨到【10】再拨到【9】,然后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愚蠢了,真是没睡醒,怎么还顺着一直往下拨了? 应该先从【9】开始,拨一圈,拨到【10】,然后再拨一圈,拨回【9】 重叠的区域就是从10点顺时针往后再到9点的时间段! 按照这个逻辑推理的话……夏黎桐立即去看地图,盯着小树用红笔圈出来的区域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八十八重楼」。 她不禁再度在心中感慨:小树真的,太聪明了! 但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两个十点到九点,一个白天一个夜晚(凌晨)。夏黎桐不确定应该在那个时间段去,但她感觉是晚上,因为瑶台又被称为仙境,仙境又可以指代梦境,而梦境不就是在指代夜晚么?最关键的是,小树也是晚上去的,那她就跟着小树走。 她必须走这一趟,必须去闯一闯那八十八重楼。 她不仅仅要去为小树和小棠讨回一个公道,也要去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她要亲口问一问傅熙若,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 把小树留下的资料装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后,夏黎桐就离开了这里,然后打车去了她妈家,陪着她妈说了一上午的话,还和她一起包了一顿饺子。 吃完午饭,她就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书桌下面的抽屉里找出来了那把被她遗落多年的藏刀。 这把藏刀是孟西岭第四次走滇藏线入藏时在易贡当地给她买的藏刀。由于易贡地区的锻刀手段最精湛,制刀材料也只能在当地寻得,故而易贡藏刀极为珍惜,又被称之为完美藏刀。 夏黎桐一手握住古木打造的刀柄,一手握住牛皮包裹的刀柄,用了一拔,弯刀闪现,寒光刺目,刀气逼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把刀还没有开刃,野性有余锋利不足。 她需要给这把刀开刃,因为她需要一把完美的刀。 小树拿走了那把蝴蝶-刀,后来,这把刀就不知下落了……但是,傅熙若既然送给了他们三人一把刀,那她就礼尚往来,还傅熙若一把刀。也算是让这把藏刀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她也真是没想到孟西岭在六年前送给她的一把刀竟然能在今天出鞘。还真是人生如戏,完全应和了契科夫说过的那句话:如果在第一幕里边出现一把枪的话,那么在第三幕枪一定要响。 刀也一样。 下午,夏黎桐先背着包陪着她妈去了一趟私人医院,不是去看病的,是陪着夏院长审查工作去——那家私人医院的大老闆是她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逛完医院后,她就和她妈告别了,然后去找了个磨刀师傅给她的藏刀开刃。 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距离十点还有四个小时。 到家后,夏黎桐直接去了三楼书房,踩在了书架前的梯子上,从书架的最顶层翻出来了一个木制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把精钢打造的弹弓和配套的钢珠。 这把弹弓是淘淘的爷爷送给淘淘的。起因是淘淘在幼儿园看到别的小朋友玩弹弓了,所以也想要,但是孟西岭担心让他玩弹弓不安全——别的小朋友不安全——所以坚决不给他买,于是淘淘就去给爷爷告状了。爷爷溺爱孙子,给不光给买了,还给买了一把最顶尖的,一下子就把淘淘开心坏了,同时也把孟西岭气死了,这哪是弹弓啊?分明是杀伤性武器。于是孟西岭就将这把弹弓束之高阁了,坚决不让淘淘触碰。 现在,夏黎桐需要借这把弹弓一用。 她将弹弓和钢珠从盒子里面去了出来,回到了二楼的自己的房间,然后从衣柜的最下层找出了那条闲置多年的刀带。 这条腰胯式刀带还是她在十几岁的时候找皮具艺人给她量身定制的,现在将近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不能繫上了……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胸收腹,将刀带围在了腰间,穿扣卡孔,尺寸刚刚好,她没有吃胖,身材没有走形! 长舒一口气,她又弯下了腰,将右侧大腿位置的小带子围着腿部固定好,然后将那把刚刚开过刃的藏刀放进了大腿外侧的刀套中。系在腰部的皮带右侧也带有一个可以装东西的腰包。 腰包的材质不是牛皮,而是耐磨的黑色布料,看起来虽然不太大,但实际容量并不小。 夏黎桐把自己今晚所需的东西全部放进了腰包里,然后,将祁俊树送给淘淘的吊坠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要带着小棠和小树的叶子一起去,和小棠小树一起去。 一切准备就绪,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多少时。于是她先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大睡了一场,养精蓄锐。 晚上十点,她打了一辆车,沿着东辅河畔,逆流而上,一路向西,前往那片废弃的工业园区。 计程车师傅不愿意在大晚上的去那么偏那么阴森的地方,只肯把夏黎桐载到高速路口。 夏黎桐也懒得计较这么多了,付完车费,直接开门下车,只身步行前往。 师傅也有点不好意思,打开车窗探出头朝着她喊了一嗓子:「小姑娘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来这儿不安全吧?」 夏黎桐脚步一顿,回头,很真诚地说了句:「您是个好人,我相信您。麻烦您帮我去找个人吧,去东辅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找一大队的队长梁拓,给他捎一句话:『重』是重叠的意思。」 说完,便把头扭了过去,步伐坚决而迅速地朝着工业园走了过去,留司机师傅一人在原地满头雾水。 夜色茫茫,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冰凉的薄雾。 一弯月牙高悬于深蓝色夜幕上,浅浅地照耀着夏黎桐脚下的布满裂纹和杂草的废弃马路。 她身上穿着黑色短袖和浅棕色的工装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软底皮靴,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发出鞋底和石子摩擦的沙沙声,在寂寥无人的夜色中十分突兀。 初秋的夜晚冰凉,但是身穿短袖的她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些激动。 这一切,终于要有个了断了。 抵达工业园区后,她直奔园区内的第八大道而去,然后望向了十号厂楼与八号厂楼。 十号在前,八号在后。 随后她又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站位和角度,直至两栋楼的中轴线重叠。 十号楼的楼体宽却矮,八号楼的楼梯窄而长,两栋建筑重叠、组合成了一个「丄」型,在「丄」的右半侧区域,出现了另外一栋建筑,一栋并不在工业园区内的建筑。 它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工业园区,因为是「九曲迴廊穿九州」,东西在外部才会用「穿」,不然就该用「起」或者「始」了。 茫茫夜色中,夏黎桐朝着更西的方向遥望,淡蓝色薄雾中,一栋高高的尖顶建筑伫立在东辅河更上游的位置。 在这栋建筑的房顶最高处,竖立着一根老旧的、斜歪着的十字架。 那里是一座废弃多年的老教堂。 那里才是真正的「八十八重楼」。 第79章 多年前, 工业园区的开发政策一落地,沈村和周村就开始举村搬迁,迁到了西方更上游的位置, 合併成了一个新村。然而工业园建成之后还是对周遭的环境造成了恶劣影响。不仅影响人体健康, 还影响农作物的生长。为了生存,村民们只好再度开始搬迁, 久而久之,西边的那片新建成的村落也就变成了一个废弃无人的荒村。 村子的废弃时间比工业园更要长久,房屋设施也更加的老旧破败, 夏黎桐走到村口的时候,目之所及之处尽是坍塌了的楼房和肆意生长的荒草。原本就微弱的手机信号在来到这里之后彻底变成了空格。 她举着强光手电筒在漆黑的荒草丛中找了一圈,才辨别出了一条通往村内的土路。第一脚踩上去,就让她猝不及防了一番, 脚底传来的并不是路面的坚实感, 而是粘腻的、柔软的、令人不适的感觉。 她低头, 用手电筒的光芒照着看了一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是一只被人开膛破肚了的狸花猫, 她的右脚刚好踩在了从它的腹腔内流出来的血肉模煳的内脏上。 小树、也是这么死的……傅熙若是在故意挑衅她,故意刺激她! 夏黎桐当即怒火中烧,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吞没。她的唿吸又开始急促,胸膛起伏不定。她的情绪再度被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想歇斯底里,想嘶吼想爆炸。 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崩溃, 不然就相当于中了傅熙若的奸计, 会让傅熙若不战而胜。 她不能让傅熙若赢。 她必须保持冷静。 夏黎桐咬紧了牙关, 闭上眼睛,一组又一组地做着深唿吸。许久后,她的身体才不再颤抖了,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随后, 她从旁边的野地里找出来了一块破布,把那只小猫包裹了起来,将它放到了草丛深处。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它了,也没有人可以肆意伤害它了。 或许,她马上就能去找他们了。 安置好小猫后,夏黎桐含着泪亲吻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然后才继续打着手电前行。 与漫无边际的黑夜比起来,手电筒的白色光柱能够照亮的范围实在是太渺小了,所以夏黎桐只得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杂草丛生的土路前进,一边四处照耀,观察周围的环境。 由于是两村合併,所以这个村庄的规格并不小,阡陌交通,房屋俨然,足以见得当初的繁华与热闹。 夏黎桐觉得自己正在走着的这条路应该是整座村子的主路,因为道路两侧全是破败的门面房,她看到了门口挂着木头招牌的理髮店;看到了玻璃窗碎裂的老照相馆;看到了一半房屋倒塌的饭馆;还看到了废弃的鳄鱼养殖场。 一路摸索着行至村尾,她终于抵达了那座废弃的老教堂之前。 这座教堂的规模并不算大,站在院门口就能将内里的东西看个遍:一栋四层高的主楼以及主楼前的空院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院子里面连棵树都没有。 不过那栋主楼建设的倒是很有造型和气派。四四方方的高大楼体上盖着两个深灰色的笔直的尖顶,有点儿像是个小城堡,虽然外壁上的白色墙皮已经严重的斑驳破落,但并不影响楼体的整体感官。 院门压根就没锁,夏黎桐一推就开了。她也没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面逗留,径直朝着教堂的主楼走了过去。 主楼却是锁着门的。并且,主楼的门和夏黎桐预想中的并不一样,并不是全新的或者完好无缺的,而是和这片废弃村落一样的老旧破败,就连门上挂着的那把锁也是锈迹斑斑,似乎仅需要轻轻一脚就能把门踹开。 而且无论是门面上还是锁面上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显然是很久都没有被人触碰或者打开过了。 夏黎桐有些懵了:难道不是这里么? 她不死心地将眼睛贴向了门缝,同时从下方把手电筒抵在了门缝上。 内部乱七八糟,处处破败,蛛网遍布。 夏黎桐蹙起了眉头,迅速思考着,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即朝后方退了两步,扬起下巴,朝着楼上望了过去。 大门两侧的墙壁高处悬挂着两盏黑色的老式壁灯,灯泡已经被打烂了,但是铁制的黑色灯框还在,依旧完好无损。 夏黎桐先看了看左侧的灯,然后又看了看右侧的灯,忽然明白了什么,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地面勐然震动了一下。 主楼的大门前有一段宽阔的台阶,夏黎桐此时正站在台阶最上方的平台上,脚下踩着一块儿已经碎裂的、遍布裂缝的花岗岩瓷砖,而不停震动着的也正是这块破烂的瓷砖。 瓷砖的大小目测为70x70,完全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站立。 震动一开始,夏黎桐就迅速地将自己的两条腿分开了,膝盖微微弯曲,确保自己站立的稳定性,但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脚伸出这块瓷砖,因为旁边的瓷砖并没有震动。 伴随着并不激烈的震动感,瓷砖开始下沉,如同一台通往地低的简易电梯。起初下沉的速度并不快,夏黎桐还能够稳住自己,后来却越降越快,像是在自由落体。惯性使然,夏黎桐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又不能用手触摸四周围的墙壁,不然她的双手一定会被磨破。 为了保持身体的稳定性,她只好尽可能的降低重心,抱着腿坐在了地砖上,同时开始在心里计时。 两分钟之后,不断下沉的地砖开始缓缓减速,逐渐停止,夏黎桐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漆黑的甬道,强力手电筒的光芒也无法照耀到尽头。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真他妈是个大变态!」 夏黎桐气急败坏地起身,从地砖上站了起起来,仰起脖子朝着头顶看了一眼,四四方方的一条笔直的竖井,深不可测的感觉,因为最高处的那个井口已经变成了一扇巴掌大的迷你天窗。 刚才她看过墙壁上的挂灯之后,发现左侧的灯要比右侧崭新一些,其上覆盖的灰尘也比右侧要少,像是被人重新安装上去的。从那一刻她就开始怀疑,左边的这盏灯是不是一个伪装的监控摄像头?只有「正确的人」出现在镜头中,「八十八重楼」的门才会被打开?也只有在晚间十点到第二天早九点之间整套系统才会启动? 谁知在下一秒她的猜测就应验了,「门」真的开了,她被带到了这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除了面前的这条甬道,其余三面再无去路,夏黎桐只好走下了地转,沿着甬道朝着漆黑的深处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机械运转的声音,夏黎桐回头一看,那块地砖已经迅速升上去了。 她再也没有了退路,只能不断前行。 这是一条地势下行的甬道,内部的空间十分狭窄、逼仄,仅容得下一个体型娇小的成年人独自通过。夏黎桐身高一米七,脚上穿着靴子,脑袋几乎都要够到顶了,行走的时候还不得不收紧两条胳膊,不然一定会剐蹭到旁边的墙壁。 墙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是夏黎桐觉得傅家姐弟就算是本事再大,也没那个能力无声无息地开凿、建设这么大一个地下工程。八成是利用了当地废弃的矿洞或者防空洞。 举着手电筒在黑暗中行走了一段时间后,夏黎桐突然发现右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开头深尾部浅,像是有人在匆忙间用利器划下的。紧接着,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滚动。仅此一瞬间,夏黎桐就明白了墙上的这条划痕是谁留下的:小树! 小树在提醒她,让她快跑! 他虽然允许她不来找他,却又清楚地知道她一定会来,所以一定会拼尽全力地为她保驾护航。 夏黎桐的眼眶勐然一热,也不管身后到底是什么,直接拔腿就跑,然而甬道狭窄,又低矮,她只能弯着腰跑,根本跑不快,却又不得不拼命奔跑。与此同时,她还在止不住地为曾经的小树担忧:他那么高的个子,行动一定会更加受限,怎么能够跑得快呀? 身后的「轰隆」声在不断的逼近,像是巨人的脚步一样,随时会朝着她碾压过来。夏黎桐只能疯狂奔跑,然而甬道内的地势是不断向下的,她又不能沖的太勐,不然一定会摔倒。 然而跑着跑着,她的身前突然没有路了,成了一道幽深的断崖。 有那么一个瞬间,夏黎桐整个人都是懵的。 但就在这时,右侧的墙壁上再度出现了利器留下的划痕,这次是弧线式的。 夏黎桐瞬间瞭然,立即用手电筒扫向了前方的黑暗空间,一道单薄的绳梯孤零零的悬挂在半空中。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迅速将手电筒叼在了嘴里,冲到崖边,足下发力,一跃而起,直接从高耸的崖边跳了出去,飞扑向了悬挂在半空中的绳梯,成功将自己挂在了梯子上。紧接着,绳梯便不断地开始在半空中大幅度地来回甩盪,如同空谷鞦韆。 夏黎桐根本不敢动,双手紧紧地抓着梯绳,生怕自己被甩下去。 也就是在她挂上绳梯的几秒钟之后,下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像是重物从高中落进了水中。 等到绳梯不再晃动,夏黎桐才敢松开一只手,打着手电朝着下方的黑暗照了过去,下一秒,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她现在所悬挂着的位置距离最下方的深潭大概有五十米左右,幽深冰冷的潭水中,聚满了体表嶙峋的黑色鳄鱼。每一条鳄鱼都是数米长的成年鳄。 刚才来的路上,她还在村子里看到了一座废弃的鳄鱼养殖场……所以她的猜测是对的,这里有交错纵横的矿洞或者防空洞。 在数不清的鳄鱼当中,散落着多块被打磨成圆形的巨石。有的巨石的浑圆表面已经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显然已经在潭中存在很久了;有的却十分崭新,刚落下去不久。 再结合刚才听到的「轰隆」声,夏黎桐瞬间就明白了小树为什么要提醒她快跑了…… 曾有多少人丧生于那条逼仄的甬道内?又有多少人葬身鱼腹? 夏黎桐再度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起来:坏种!变态!去死吧! 她愤恨地咬了咬牙,然后再度将手电筒叼在了口中,小心翼翼地顺着绳梯往上攀爬。 因为梯子是悬挂在半空中的,所以总是在晃动,夏黎桐并不敢爬的太快,外加这条梯子真的很长,她颤颤巍巍地爬了四十多分钟才爬到顶。 顶端是一个山洞,有一条通往外侧的甬道,也仅此一条。夏黎桐别无选择,从下面爬上来之后,她再度钻进了漆黑的甬道中。方向感告诉她这似乎是一条往回返的路。地势也是在不断向上的。 折腾一大圈,差点儿把人搞死,最后不会又让人折回教堂吧?那不纯纯耍着人玩么? 夏黎桐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又在黑暗中行走了几十分钟,她终于钻出了甬道,望着面前的那一堵高高的攀岩墙,夏黎桐几乎要被气笑了。 这是一堵藏在两面墙壁的狭窄缝隙之间的攀岩墙,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爬上去之后就是教堂的顶楼。 纯纯的恶意,纯纯的变态。 并且,这一路上,夏黎桐已经看到了无数个监控摄像头。显而易见,傅熙若就是故意的,故意折磨他们,故意戏弄他们,故意设置出了这一路的兇险,就是为了躲在监控后欣赏他们的惊恐与狼狈,这样才好满足她的变态心理。 夏黎桐已经快被气到爆炸了,甚至已经愤怒到没有那个精力再去为小树的死悲伤。 她现在只想亲手弄死傅熙若那个混蛋! 但是现在还不是主动出击的时刻。 她需要忍耐,需要等待最好的时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黎桐再度将手电筒叼在了嘴里,开始攀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这堵攀岩墙大概五层楼高。初始,夏黎桐并没有爬得很吃力。她向来是注重健身和饮食的人,虽然大病过一场,但是基本的身手还在。但是在爬到四层楼左右的时候,她遇到了屏障。 这面攀岩墙并不是上下笔直的,下四层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平面,往上却突然变成了倒梯形,墙面朝外、朝上延伸了一段距离后才又变成了垂直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将自己的身体甩上去,不然她根本无法抵达终点。而且她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失败,不然就会从高空坠落,摔个粉身碎骨。 但是她并没有把握一次性成功。 望着压顶的攀岩墙,夏黎桐的内心顿时有了一股极度的挫败和憋屈的感觉。 她现在进退两难,仿若一只走投无路的猴子。傅熙若坐在监控室里面看着,一定特别得意,内心肯定满足极了。 就在夏黎桐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嘴里叼着的手电筒突然扫到了墙壁的角落中,顿时寒光一闪。夏黎桐定睛一看,发现右上方的墙壁上有一道缝隙,一把钢刀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外延墙壁的中部位置,她只需要握着刀柄就能借力把自己送上去。 一定是小树给她留下的刀! 小树虽然拿走了那把蝴蝶-刀,但他是去将刀还给傅熙若的,所以一定还会准备别的武器防身。 他知道她可能爬不上来,所以把他用以防身的刀留在了这里…… 他们虽然身处不同的时空,但他一直在为她铺路。 她今天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也都是他曾经走过的。 他们一直在并肩而行。 夏黎桐的眼眶一热,立即朝着那里移动了过去,伸出右手握住了刀柄,借力一跃,再用左手向上一够,成功地将自己身体送了上去。 爬过最后一段笔直的墙壁,她来到了教堂的最顶层。 手电照耀过去,却反射回来了无数道刺目的光线。 前方是镜子,无数面镜子,连绵着、蜿蜒着,拼接着组成了一座镜子迷宫。 在四周围的墙壁上,挂着数盏红外监控。 「哈哈哈哈。」夏黎桐直接笑出声了。她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折腾人的变态。 但遗憾的是,她自己也是一个变态,所以她太清楚该怎么去对付一个变态了。 她嘆了口气,弯腰,将手电筒竖立着放在了地面上,直起身后,不慌不忙地打开了腰包,从包里拿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弹弓和钢珠。然后,她气定神闲地转过了身,看向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台监控设备,一边将钢珠上弦,一边笑吟吟地对着监控镜头说:「就你这点小把戏,对付其他人还行,对付我可不够。因为他们都没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儿子,但是我有,所以我可以一台接一台的打烂你的全部监控,让你再也摸不清我的行踪。所以,你一定要特别注意你的身后,因为我迟早会出现在你的背后,把你妈的骨灰塞进你的嘴里,然后打烂你的另外一半脸。」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她可以放手一搏了。她也不能再继续任人宰割。她必须打破敌暗我明的劣势。所以她必须激怒对方不可,这样才能逼迫敌人现身。 气人也是她夏黎桐的拿手本事之一:「去你妈的晚霞落影于面颊吧,去你妈的三千弱水映桃花,就你那副丑八怪的样子,是怎么敢去喜欢小树的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脸上的那块被李龙一把火烧出来的疤简直难看的要命,你也配惦记小树?小树知道你谁么?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小棠,他的爱也只属于小棠,他根本就没看懂你在袋子上绣的那几句诗,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的痴心妄想。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你眼中的小白鼠看出来了!你真是个可怜又自作多情的丑八怪!贱种一个!」 她的嗓音尖锐,语言犀利,羞辱性极强:「你还特别搞笑,像是个跳樑小丑,明明想要针对我,拿我做实验,却又在监视我的过程中喜欢上了我的好朋友,你可真是贱到家了,你肯定不是你爸的种,你是李龙的种,是姦杀你妈的死刑犯的种,因为你和他一样的下贱!人丑才会多作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黎桐笑得肆意又猖狂,并且极具侮辱性,尖锐的笑声在空旷的教堂中经久不息。 笑够了之后,她举起了手中的精钢弹弓,对准了一台监控,拉满了弓弦,面色阴沉,咬牙切齿,满含怒火与怨毒:「去死吧,李昭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松开了紧绷的弓弦,钢珠极速弹出,精准无误地砸在了监控上,「砰」的一声响,直接将镜头砸了个稀巴烂。 第80章 夏黎桐接二连三地打碎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台监控之后, 弯腰将手电筒从地上捡了起来,仔细地四处照耀着,查看散布在其他位置的监控, 然后才发现这层楼的面积竟十分宽敞,只是因为四周围的窗前全部悬挂着厚厚的窗帘,将窗外的自然光线全部遮挡住了,而内部又没有光源, 所以才造就了视觉上的压抑和逼仄效果。 教堂顶楼的窗户细长高窄,窗框下沿都已经高出了夏黎桐的头顶。她又举起了手中的弹弓,朝着其中一扇窗户打了一颗钢珠。钢珠隔着窗帘撞击到了窗户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然后, 坠落在了地上。窗户完好无损。 看来这层楼的窗户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随后,夏黎桐又将弹弓对准了面前了镜子迷宫。朝着其中一扇镜子打出了一颗钢珠。 「砰」的一身巨响, 平整的镜子在瞬间分崩离析,然而路却没有被打通。残碎的玻璃渣一片片剥落, 逐渐露出了后方的坚实的漆黑铁板。 镜子是镶嵌在铁板上的,即便打碎了, 迷宫也还是迷宫。只不过少了影子的干扰, 难度降低了而已。 如果想要毁掉这里的全部监控, 就只能穿越迷宫。 有那么几个瞬间,夏黎桐真是佩服死了李昭楠, 竟然能够想出来这么精妙绝伦又泯灭人性的设计。够变态,真的足够变态,十足十的大变态! 去你妈的吧! 夏黎桐又连发几弹,把迷宫入口处的所有镜子全给打碎了,然后打着手电走进了迷宫中, 一边走一边破坏内部的镜子,一边打高出的监控。 没有了视觉上的干扰和迷惑,她很快就从迷宫中走了出来。身后的监控摄像头也无一例外的全部被她打烂了。 这个弹弓,真的很好用,杀伤力十足。 如果有机会,还能活着回去的,她一定要好好地表扬一下淘淘的爷爷。溺爱孙子的态度太端正了,绝对不拿假货、烂货煳弄孩子。 唯一的缺点是配套的钢珠有点儿少,只有七十颗。她从迷宫里面走出来之后,腰包里面的钢珠已经所剩不多了。 走出迷宫后,夏黎桐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里。这里依旧是漆黑一片,并且十分空旷,没有藏身之处。但是对李昭楠来说就不一样了。这里是她的领地,她一定还留有其他的、隐蔽的进出通道,所以她可以提前隐藏在任何一片黑暗的角落中,等待时机偷袭她。 夏黎桐暂时将弹弓收进了腰包里,从绑在腿上的刀带中拔出了那把易贡藏刀用来防身,随后,再度举起了手电筒,四处照耀着,寻找隐藏在黑暗中的监控。 照到头顶的天花板时,她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在大厅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漆黑的大铁笼,犹如一个陷阱似的。夏黎桐毫不怀疑,如果她刚才粗心大意了一些,莽撞地走进了大厅里,一定会被从天而降的铁笼子给困起来。 李昭楠可真是一个心思缜密又歹毒的变态! 谁知道这里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陷阱? 安全起见,夏黎桐决定不走进大厅里面了,而是贴着迷宫的边沿和墙壁绕着大厅走,一边走一边用弹弓打监控,一边判定方向。 但是人在黑暗中很难分辨方向感。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厅,她觉得迷宫出口所在的位置应该是西面。正对着出口、东面的位置,竖立着一尊洁白的、高大的圣母像。 但是夏黎桐不信宗教,她只信她自己。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尊圣母像雕刻的是谁,只觉得这尊神像出现这种环境中十分诡异。就在她准备好好地查看一番的时候,北面的墙壁上突然亮起了一片光。 光源来自南面的墙壁上,是一座悬挂在高出的投影仪。北面的那一堵平整的白墙成为了放映「影片」的屏幕。还是有声的。 夏黎桐在瞬间高度警惕了起来,迅速将后背贴在了墙壁上,一手握手电筒,一手握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免李昭楠来阴的。 然而她的注意力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投影在墙壁上的视频吸引了。 她在画面中看到了小树…… 小树从迷宫的出口走了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和她刚刚一样,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迅速将后背贴在了迷宫外侧的壁板上,同时举起了手电筒,四处照耀、查看着。 他也注意到了天花板上悬挂着的那座大铁笼,也开始沿着墙壁绕行,行至圣母像前停了下来,正准备查看圣母像时,北面的墙壁上亮起了一块儿投影,开始播放视频……一切的一切都与夏黎桐正在经歷的一模一样,唯二的区别是小树的手中没有防身用的刀和墙壁上播放着的视频内容。 小树看到的是小棠。 他看到小棠正被傅庭旭揪着头髮拖行,看到小棠在尖叫在挣扎,看到傅庭旭将小棠拖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中,看到傅庭旭撕扯小棠的衣服……小树崩溃了,他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愤怒地嘶吼着朝着那面墙壁沖了过去,疯狂地绝望地拍打着屏幕,他想冲进屏幕中,想去救小棠,可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目睹着他心爱的姑娘被□□被糟蹋。 突然间,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满头银髮的男人。是傅庭旭。 傅庭旭的手中拿着一把尖刀,正在一步步地朝着小树靠近,而小树却毫无察觉。 夏黎桐也崩溃了。在傅庭旭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疯了一样朝着那堵墙沖了过去,哭喊着嘶吼:「他在你后面!回头啊!回头!」 隔着屏幕,小树根本听不到她的嘶吼。 他们三个人,隔着两道屏幕,在三重不同的时空中,承受着不同的绝望与崩溃。 夏黎桐痛苦地哭吼着,疯狂地拍打着屏幕,急切地、绝望地哀求着小树回头。 屏幕中的小树像是真的听到了她的话一样,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千钧一髮之际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真的回头了。下一秒,傅庭旭就把他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夏黎桐浑身一僵,在顷刻间没了唿吸,脸色青白。 然而屏幕中的小树突然发出了一声暴吼:「回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这是隔着一重时空的提醒,夏黎桐在瞬间清醒了过来,转身的同时反手挥刀。 「哐啷」一声响,短刀相接,刀刃争鸣。 偷袭失败,来人立即持刀后退了几步。 借着投影在墙壁上的亮光,夏黎桐终于看清了始作俑者的真实面目。 和她记忆中的有点儿像,又不太像。 因为她好像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完完整整地看清过李昭楠的脸。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戴着口罩,右半侧脸的口罩边沿位置露出来了一点暗红色的疤痕。 她说自己是在会所打工的时候被迷-奸自己的那个男人毁容了。 她说自己是从贫困的小县城里面来的,母亲死后,父亲再婚,她需要进城打工共年幼的弟弟读书。 她说自己叫李昭楠。 昭楠,招男,多么精妙绝伦的名字啊,完美的塑造出了一个孤苦无依、贫穷苦难的弱势群体的女孩形象。 真他妈的是细节决定成败。 傅熙若编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精妙绝伦的细节,成功地把她给蒙蔽了。 和傅熙若比起来,夏黎桐觉得自己真是天真到家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李昭楠,一次都没有;她真的以为李昭楠也是被侵犯过的受害者,以为她的消失是被逼无奈,以为她也被害了。 结果呢? 李昭楠还真是比她想像中的要厉害多了。 「夏黎桐,好久不见。」 黑暗中,她们两人持刀对峙着,傅熙若主动和夏黎桐打了招唿,一对娇俏的眼眸中尽显得意,右脸上的那块丑陋的暗红色疤痕在微光的照应下凹凸不平,越发难看,但她却毫不在意,因为这里是她的领地,因为她身处暗处,没人能够看得到她的丑陋,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可以尽情的耀武扬威。 「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么?」 什么礼物?让她亲眼目睹自己的好友一个被侵犯一个被杀害的大礼么? 夏黎桐清楚地感知到了傅熙若的歹毒与猖狂,看向她的双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持刀的手在不断颤抖着。 眼前个女人,就是杀害小棠和小树的兇手。也是毁掉她人生的始作俑者。 恨意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今天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夏黎桐根本就没有废话,直接将手里的刀甩了出去。 这是一把短式弯刀,比起直刀来说,弯刀的甩动轨迹更为流畅,如同一弯锋利的银白月牙似的直奔傅熙若的咽喉而去。 傅熙若下意识地举刀去挡,同时转身躲避。夏黎桐在把刀甩出手的那一刻就动了身,如同一头兇狠的野兽一般朝着傅熙若冲着过去,抬手就给了她一拳。 她今天出发前,还特意戴上了孟西岭送给她的钻戒。 老男人有钱,有钱的好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买钻戒。 她觉得自己金贵,所以每一根指头都必须有自己的专属钻戒。 此时此刻,她的右手上,除了大拇指之外的每一根手指头上都佩戴上锋利的坚硬的钻戒。 朝着傅熙若挥动拳头的时候,她特意调整了拳头的姿势,哪怕是把几根手指头全部打断,她也要用自己的钻戒打烂她的另外半张脸。 事实证明,钻石的威力确实不小,夹杂着怒火与恨意的拳头的威力更大,再皮糙肉厚的人也经受不住夏黎桐的这一拳。 傅熙若原本完好无损的白皙左颊瞬间就被钻戒刮花了,深刻地划出了四道血肉模煳的长痕。然而夏黎桐根本就不给她反击的机会,双手摁在了她的肩头,抬脚提膝发狠地顶上了她的腹部,紧接着又勐然抬起了手臂,将自己的右肘用力地击打在了她的后颈处。同时抬脚,踹上了她的膝盖。 傅熙若无法自控地半跪在了地上,被打的头晕眼花,毫无还手之力。夏黎桐趁机夺走了她手中的刀。 并不是那把她熟悉的蝴蝶-刀。 但是无所谓,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送傅熙若去西天,用什么刀送都无所谓。 她也要生剖了她,把她的胸膛挖开,活生生地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挖出来。 夏黎桐朝着傅熙若的下巴狠踹了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继而单膝跪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然而就在她准备下手的那一刻,却犹豫了。 因为她想到了孟西岭。 她不能让孟西岭含冤入狱,不能让孟西岭遭受不白之冤。 她必须要留着傅熙若,必须让她活着,让她一桩桩一件件地把她曾经犯下的罪行事无巨细地对警察交代清楚。 谁知,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间,傅熙若突然抬起了右手,与此同时,寒光一闪,一道细长的短箭簇从她的袖口中飞了出来,直奔夏黎桐而去。 夏黎桐的身体勐然一僵。身体内的力气如同破洞的气球似的,一股脑地往外泄。 片刻后,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腹部,一个细小的血洞正在止不住地朝外冒血。 那支箭簇从她的身体里面穿了过去,掉落在了她的身后。 傅熙若趁机起身,用脑袋撞上了夏黎桐的脑袋,直接把夏黎桐撞翻了,然后她迅速从地上捡起了夏黎桐刚才甩出去的那把弯刀,一刀捅进了夏黎桐的腹部。 夏黎桐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仿若暴风雨中的蝴蝶,下一秒,便彻底泄了气,绵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傅熙若用手擦了一下鼻血,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无法站稳身体,因为她的左腿膝盖好像被踹碎了,无论如何也站不稳。随后,她从地上抓起了夏黎桐的头髮,把她的身体拖拽到了大厅正中央。 松开夏黎桐的头髮后,傅熙若朝后退了几步,将手伸进了外套的兜里,拿出来了一个白色的遥控器,毫不迟疑地摁了下去。 「哐啷」一声响,巨大的沉重的铁笼从天而降,将夏黎桐罩在了其中。 夏黎桐一动不动地倒在笼子里,身下一滩血,唇角也冒出了血,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眼睛却不服输的睁着,直勾勾地盯着笼外人,如同一头垂死的困兽。 傅熙若冷笑一声,又长长舒了口气。随后,她姿态优雅地抬起了手臂,将鬓边的碎发撩到了耳后,气定神闲,志得意满地开口:「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厉害的多,也比我想像中的要愚蠢的多。你一次又一次地输给了我,是因为你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就是最大的愚蠢。」 夏黎桐苍白的双唇翁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了破风箱似的粗糙虚弱的「赫赫」声。 但傅熙若却能看得懂她的唇型,于是,她又笑了,询问:「为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还是想问我为什么对苏七棠和小树下手?」 夏黎桐艰难地张了张嘴,无声地回答:「都想。」 傅熙若嫣然一笑:「好呀,我可以告诉你所有问题的答案。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就当是你给我当了多年小白鼠的回报。」她拖着一条用不上力的腿,一边慢悠悠地围着铁笼走,一边不疾不徐地给夏黎桐答疑解惑,「我从小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比我那个愚蠢的弟弟要聪明的多。他的那些学术论文也全是我帮助他完成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完美的应试教育适应者,他会背书、会考试、却不会独立思考,他没脑子。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只是一味的在服从我的命令罢了,他是我的拥趸,对我马首是瞻,包括去警局自首也是按照我的命令做的。就连他的那些自首证词也全都是我教他的,我才是真正的心理学研究者,没有上名校也是因为我不想上,我故意压了自己的高考分数,我需要把我自己隐藏在我弟弟的光芒之下,这样才方便我做研究。哦,对了,你猜猜那些警察为什么找不到我弟弟证词中的破绽么?」 傅熙若笑吟吟地看着夏黎桐,甚是得意的自问自答:「因为他说的全是实话。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谎言从来就不是编造出来的,而是铁一般不可撼动的事实。我就是为了研究你的心理变化才会杀光了你的朋友。至于杀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纯属是因为我在向这个世界回馈恶意,因为我从小到大实在是收到了太多的恶意,」她的表情忽然狰狞了起来,伸手捂住了脸上的丑陋旧疤,阴毒又咬牙切齿地说,「人类都是一帮该死的乌合之众。大部分人都没有脑子,没有同理心,没有良知和道德,他们只会诋毁、辱骂以及自以为是的谴责他人。他们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往下方扔石头,总是最恶毒的言语去揣测、去评论别人的不幸。 他们嘲笑我脸上的疤,他们嫌弃我丑陋,他们辱骂我弟弟异于常人的苍白肤色和天生的银髮,他们骂我和我弟弟是一对畸形的妖精,他们说是我妈的错,是我妈勾引了李龙,他们说我的脸活该被毁,不然我长大后一定和我妈一样是个骚货,哈哈哈哈,多么残忍又恶毒的言论呀,人们总是辱骂女人是骚货,尤其是漂亮女人。却又喜欢羞辱不漂亮的女人。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 说着,她在夏黎桐的身前站定,像是在寻求贊同一样满含期待的看着她:「你觉得呢?你长得这么好看,从小到大没少挨骂吧?是不是有不少人骂你勾引继兄?骂你是个婊-子、绿茶,无端地怀疑孟西岭和他前女友分手都是因为你在中间挑拨离间?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长得好看,所以你就是错的,你是原罪。他们仅仅是看到了表面,就开始恶意揣测你,中伤你,只因为你长得美丽。就像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那样,女人拥有美貌是最大的不幸,是悲剧的开始;女人失去了美貌又是另外一重悲剧,她终于被大众接受了,却也被赋予了『她老了』、『她不再美丽』的评价和虚伪同情。哎……人类可悲,女人更可悲,无论美丑,都是错。」 夏黎桐抿住了双唇,怔怔地望着傅熙若,像是被她的言论深深地吸引到了。 她无比的贊同她。 傅熙若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唇角,再度迈开了腿,边走边说:「我们的母亲死了,我和我弟弟又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所以我们就成了另类,成了众矢之的。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糟糕了,我和我弟弟就是在这种被歧视、被羞辱的的环境中长大的,我们的胸中囤积了太多的恶意,我们怎能够成长为一个正常人呢?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心理不正常,因为亲眼目睹了我妈被羞辱被杀害的过程。也只有我看到了,我弟弟没有……」 她忽然陷入了回忆之中,面庞上布满了哀伤:「妈妈让我和我弟弟藏在柜子里。我从小就比我弟弟聪明,所以我从小就是照顾他的那个人。所以我捂住了他的耳朵,我还命令他把眼睛闭上。我拯救了我弟弟的灵魂,把自己掉进了深渊,没人能够拯救我,李龙又一把火毁了我的脸,之后我受尽了羞辱和嫌弃,我的成长之路荆棘丛生。既然这个人间待我不公,那我就把这些恶意如数奉还,所以我建造了这里,我开始杀人,开始泄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她的语气平静不已,好像「杀人」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一件普通的、稀疏平常的事情: 「至于那个老警察,也是我要杀的,雇兇杀人,因为他察觉到了我的计划,还差一点儿就找到了我的八十八重楼,所以我必须除掉他,不然他会破坏我的实验……所以,我弟弟在自首的时候说的全是实话,只不过把我这个主导者隐藏了起来,把自己列成了主导者,其余全部都是实话,那些愚蠢的警察又怎么能够找到破绽呢?就是那个姓梁的小警察太讨厌了,竟然怀疑上了我,还找人监视我,不然我早就大功告成了,也不用一直等到今天才把你召唤回来。」 说完,傅熙若再度在夏黎桐的面前站定,面带微笑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她:「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问问,我为什么要研究你的心理变化?我想通过这项人性实验获得什么?」 夏黎桐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傅熙若看懂了她的唇形:是。随后,缓缓开口,满足她的好奇心:「我从小就很疑惑,如果一个人付出的善意被辜负、被恩将仇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好比《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的》故事。只有结局,没有后续。东郭先生以后还愿意相信陌生人么?还愿意向他人伸出援助之手么?农夫则是直接死掉了,和我妈一样。我妈救了差点儿被债主打死的李龙,我妈给他介绍了工作,结果他却惦记上了我妈,强-奸我妈,谋害我妈,还差点儿杀了我和我弟弟。这就是好人没好报。但如果我妈活下来了,又会是怎样一个故事呢?她会怨恨么?会后悔么?会懊恼么?以后还会继续善良么?会不会变成和李龙一样的人呢?这一个又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困扰了我许多许多年,让我昼夜不眠,寝食难安。为了得到答案,为了让自己解脱,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找一个人做实验,观察这个人被善意辜负后的表现和心理变化,而你,就是我的实验目标,你,是我最珍贵的小白鼠。」 其实夏黎桐早就猜到了自己是小白鼠,因为傅庭旭的供词中就是这么说的。但她却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小白鼠。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倒霉。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在那座桥上遇到了寻找目标的傅熙若。 但她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小棠下手?为什么不直接找人伤害她?只是因为她爱上了小树么? 傅熙若似乎看出了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怀疑和困惑,轻蔑一笑,道:「你这种蠢货都不把男人放在里,我又怎么可能为了男人去杀人?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围绕你着、我的实验对象展开的。」她很是无奈地嘆了口气,满含悲悯地看着夏黎桐,「其实我原本打算的是让我弟弟带着人直接轮-奸你,让你和我妈经歷同样的事情,这样能更好、更清楚地解答我的困惑。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是一个不会独立行走的人,你一直是那个需要朋友去搀扶的小瘸子。你竟然用了你朋友的身份去做调查。而你的朋友竟然也能一直惯着你,你一直活在她的照顾之下。啧,真是令人嫉妒啊。于是我做出了决定,我要调整实验条件,我要让你承受更大的悲痛,所以,我对苏七棠下手了,我要让你比我妈更痛苦、比我妈更绝望,这样我才能得到更精准更深刻的结论。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还有一个朋友,叫祁俊树。」 提起祁俊树,傅熙若的神色突然柔和了下来,再度陷入了回忆中,这次却是美好的回忆,她满面都是痴色:「我是在花园酒店的门口遇到的小树。他真的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人。」 夏黎桐愣了一下—— 花园饭店。 小棠当年打工做兼职的地方。 傅熙若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痴痴地讲述着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我要去暗中观察苏七棠,于是就我假扮成了卖花女,在一个黄昏,推着一片老旧的、堆满玫瑰自行车,来到了那家饭店的门口。没过多久,一个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年骑着停在了路边。他真的很帅,但我能看出来,他很穷,他的校服洗到发白,校裤还短了一节,脚上穿这一双廉价的高仿运动鞋,但是他丝毫不自卑,他眼眸明亮,光芒万丈。他一直在看我,或者说,在看我自行车篮里面放着的那一束玫瑰。我知道他想买,却又害怕价格昂贵他负担不起。但他最后还是从自行车上下来了,朝我走了过来。就在这时,一个玩滑板的小男孩突然从我面前沖了过去,故意伸出手扯掉了我脸上的口罩。然后那个坏男孩就开始尖声大笑,开始嘲笑我脸上的疤痕,开始羞辱我是个丑八怪。旁边还有他的几个同伴们,他们在一起笑话我,羞辱我。口罩被掀下的那一刻我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崩溃中,因为我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自卑,我痛恨我脸上这快疤。他们的嘲笑声更是让我崩溃,我愤怒极了,恨不得把他们几个全部杀光,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小树对我说了句:『晚霞落在了你的脸上,很好看』,他说我脸上的疤是晚霞,是明艷又璀璨的晚霞,还说我很好看!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第一次有人说完脸上的疤是美丽的晚霞!就在那一刻我爱上了他,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最可靠的男人,我要得到他。」 「……」 夏黎桐能够看出来,傅熙若是真的痴了,她那副癫狂的、怪异的表情中竟然还流露出了甜蜜的滋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她是真的爱小树。 爱他的善良,爱他在她绝望之际挺身而出,帮她解围。 在甜蜜的回忆中沉浸了许久,傅熙若才逐渐回神。随后,她又长长地嘆了口气,神色又逐渐阴沉了下来:「后来,他花光了他口袋里所有的钱,买光了我车篮里的玫瑰花。然后,捧着花站在夕阳下,等黄昏落日,等星河升起。我知道他在等人,在等他心爱的姑娘,所以我一直没走,即便我的脸上没有了口罩。我一直站在路边,假意继续卖剩下的花。但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等的人竟然就是苏七棠,哈哈哈哈,他心爱的姑娘竟然是苏七棠。是你的好朋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气若游丝的夏黎桐,语气越发的冰冷生硬,「那天晚上,苏七棠从饭店里面走出来之后,祁俊树就捧花走了过去。那一刻苏七棠真是惊喜极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一头灵动的小白鹿。和她的美丽和灵动比起来,我真是,丑陋到家了,我也真是嫉妒她呀,好嫉妒……她收到小树送给她的玫瑰花之后,明明很开心,却又埋怨小树乱花钱了。小树回答说是用刚发的奖学金买的,还催着她赶紧上车,他要带着她去吃大餐。你才苏七棠是怎么回答他的?她说:我们喊上小桐吧?」 夏黎桐的眼眶勐然一酸,顿时心如刀绞……小棠从没有遗忘过她,她处处、时时都考虑着她。腹部的伤口传来的疼痛感都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傅熙若感受到了夏黎桐的的痛苦,眼眸中突然流露出了悲悯之色:「你的朋友们真的很爱你,但你已经失去他们了,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她又假惺惺地嘆了口气,继续讲述着对夏黎桐来说无比残忍的过往,「小树是这么回答苏七棠的:『不喊她,她就是一个矫情精,干什么都要哄着惯着,不然就生气,作天作地。今天不想哄她了,咱俩过二人世界去,不带孩子。』然后苏七棠就被他逗笑了……啧,听听,他们两个对你多好呀,明明你才是最幸福的那个人,你才是走出孤儿院的那个幸运儿,却要他们两个来哄着你惯着你,你何德何能呀?你从来就没有长大过,你一直没有学会独立行走,你一直是那个需要他们两个搀扶的小瘸子。」 夏黎桐明白傅熙若是在故意刺激她、故意攻击她的心理防线,故意折磨她,想看她崩溃、看她绝望,这样才能满足她畸形又变态的心理。 她知道自己不该听她的话,知道自己不该被她主导思想,不该被她影响情绪,但是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她觉得傅熙若说的很对。她一直是那个需要小棠和小树搀扶着的小瘸子,她从来没有长大过……她真的不能没有他们两个,但是他们两个却都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想念他们。 她真的很痛苦。 夏黎桐的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角落了下来,哭得浑身颤抖。 傅熙若挑起了眼梢,心满意足地盯着牢笼,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我是嫉妒苏七棠得到了小树爱,但这些嫉妒还不足以让我对她下手。我把她设为主要目标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我想知道,你如果得知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被自己的善意连累了,你会不会崩溃?我想知道如果你赠人玫瑰之后,得到的却不是嘉奖,而是罪孽深重的噩耗,你以后还会不会继续丛善?于是我命令我弟弟带着陆靖和周燃一起轮-奸了苏七棠。哦,对了,陆靖和周燃也是我驯服的拥趸。他们和我弟弟一样,都喊我主人。我还让他们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苏七棠,都是因为你假借了她的身份,她才会遭遇这一切,要恨的话就让她去恨你吧。但是她却没有去恨你。她好像是察觉到了我弟弟是在针对你,所以她选择了保护你。她为了保护你敏感又脆弱的内心,甚至没有报警,她怕你崩溃,怕小树怨恨你,怕你往后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所以她自己承担了这一切,她一直在保护你。于是我又让我弟弟带着人弄了她一次,但她还是誓死不从。于是我被激怒了,我让我弟弟给了她一把刀,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你,要么我就把她被轮-奸的视频在小树的学校公放,让小树所有的老师朋友们都知道他有一个被人侵犯过的女朋友,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结果她竟然选择了第三路,用我给的刀自杀了。哈哈,真他妈是个犟种,宁死不屈。」 时至今日,提起此事,傅熙若依旧愤然不已,「宁死不屈」这四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更接受不了自己败在了苏七棠手里。 那个低贱的孤儿、贱货,竟然敢拿命跟她对抗。 夏黎桐却陷入了无边的震惊与悲怆之中。 她从未想过,小棠是为了保护她才不去报警,甚至为了保护她,不惜去自杀。 小棠才是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是她辜负了小棠的呵护与友谊,是她害了小棠…… 夏黎桐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千古罪人。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从这种悲痛与负罪感中走出来了。 傅熙若冷冷地看着笼子中的即将死去的猎物:「她苏七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跟我斗?简直是蚍蜉撼树,愚蠢到家了。她以为自杀了就能保护你?就能隔绝我对你的恶意么?我的实验绝对不能因为她而中止,所以我假造了一本画册,让我弟弟偷偷潜入了孤儿院,塞进了她的枕头里,我一定要让你痛苦、自责,让小树恨死你,让你往后余生不得善终,这样我的实验才能够顺利进行。之后我用了数年的时间去观察你的行为和心理变化。直到我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收网了,我才放出了周燃。周燃是个迷信的傢伙,随便三言两语恐吓几句就要给自己的宝贝佛珠开光了。我又告诉他,静山寺的开光仪式最灵。他一定会相反设法地去联繫孟西岭。周燃就是我的鱼饵,目的就是钓你上钩。你的表现也出乎我的预料,相当不错,一步步地来到了我的面前。让我的实验完美收官。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说完,她却又嘆了口气,满含遗憾地说:「就是可怜了小树。他和苏七棠一样,总是对你心软,总是忍不住去搀扶你这个小瘸子。他竟然原谅了你,和你并肩而行了。他还和苏七棠一样是个石头脑袋的犟种,我说我爱他,只要他接受我的爱,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放过他,但是他却不知好歹,竟然拿刀捅向了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说到这里,傅熙若突然冷笑了一声,从外衣的口袋中掏出了那把夏黎桐熟悉的蝴蝶-刀:「他竟然还直接朝着我的心脏捅,还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把刀还给我,哈哈哈哈,我那么爱他,他竟然想杀了我,要不是我弟弟及时推了我一把,我就真的被他杀死了……」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色冷然、阴毒,「既然他不知好歹,那我就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生剖。后来我就让我弟弟去自首了。我也捨不得我弟弟,但我必须把他推出去,必须让他给我断后。不然我怎么才能把你引过来呢?哈,也多亏了你儿子爱吃麦当劳。你男人总是带着他去幼儿园旁边的那家店吃,所以我就潜伏在了那个店里,他每次去,我都会收集一样他用过的东西,想要陷害他简直是易如反掌。你呀,一直活在我的监控之下,你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白鼠,也妄想与神斗,你斗得赢么?」她缓缓地蹲在了夏黎桐的面前,满足地欣赏着她越发冰冷苍白的面孔和濒死的表情,唇角微微扬起,仿佛在欣赏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她在欣赏死亡。 她最爱的事情。 夏黎桐浑身颤抖着,竭力睁大了眼睛,咬牙切齿,誓死不屈地盯着傅熙若。 傅熙若轻声一笑,笑得戏嚯而轻蔑:「你以为警察回来救你么?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的那点小心思么?你实在是太愚蠢了。」说着,她又将手伸进了兜里,拿出来了一枚黑色的遥控器,「我在这座教堂的下方装满了炸弹,只要警察一来,我就能顺着神像后面的那条密道逃走,然后摁下开光,把这里夷为平地,哈哈哈哈哈哈,没人能够赢的了我,我才是真正的、万能的主宰者。」 「炸弹」这两个字似乎破灭了夏黎桐最后的希望,她身体内的最后一丝生命力在瞬间倾泻了,她的眼帘越发无力,越想睁开,却越睁不开,不受控制地垂落、闭合。 她的唿吸也越来越微弱,从气若游丝,变成了微不可闻,变成了停止、终结。 她再也没有了生息。 她的生命就此终止了…… 傅熙若轻轻地嘆了口气。观察了多年的小白鼠,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有点儿捨不得呢。 又盯着夏黎桐看了一会儿,她将双手握在铁笼上,正欲借力起身的时刻,「死去」了的夏黎桐竟突然睁开了眼睛,勐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伸手扯住了她的头髮,用力地将她的脑袋卡在了两根栏杆之间,同时抬起了另外一只手,迅速地、精准地将手中握着的针头扎进了傅熙若的脖子里。 傅熙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目充血地盯着夏黎桐。 夏黎桐畅然一笑,眼眸锋利,满嘴是血,咬字得意、狠戾:「贱人,你输了,你输惨了!」 伴随着注射剂推管的前进,傅熙若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越发无力,不消片刻,她便失去了知觉,绵软地昏倒在了地上。 松开傅熙若后,夏黎桐又迅速地从腰包里面翻出来了另外一支注射剂,扎进了自己的胳膊里。 她给傅熙若注射的那支是麻药,给自己注射的这只是调剂好的肾上腺素。 麻药是她去给藏刀开刃的时候在旁边的屠宰场花高价买来的兽用麻药。 肾上腺素是她陪着她妈去医院视察工作的时候,狐假虎威地到药房看了一圈,从里面偷来的。接连偷了几种药,回家之后按照网上查找到的剂量自己调和成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肾上腺素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她又不是医学生,她只是经常听人说在人快要死的时候注射一支肾上腺素可以救命,还有人调侃说:阎王留你到三更,肾上腺素留你到五更。所以她才会准备了一支肾上腺素,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还真的用上了。 不管有没有用,她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刚才的那一场绝地反击几乎已经耗尽了她所剩不多的体力和生命力,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因为她的任务还没完成。 她必须给自己续命。 也不知道是肾上腺素真的有作用还是心理影响,夏黎桐真的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復了一些,不过,也可能是迴光返照。 但是麻药的剂量并不大,傅熙若很快就会醒过来,她必须速战速决。 她强忍腹部的疼痛,把双手伸出了铁笼,开始搜傅熙若的外套口袋。 从里面搜出来了三样东西,一把蝴蝶-刀,一个黑色的遥控,一个白色的遥控。 夏黎桐刚才看到她是用白色的遥控控制的铁笼,于是果断摁下了白色遥控上面的按钮。 「咔嚓」一声响,沉重的铁笼子开始上升。 夏黎桐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冒血,身体周围的地板上也全都是她的血。 她的力量和生命就如同这流失的血液一样,源源不断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拼着一口气爬出了铁笼的覆盖范围,把傅熙若的身体拉了进来。随后,她再度打开了腰包,从里面拿出来了从医院里面投出来的针线和纱布以及一瓶从小树的书桌上拿来的502强力胶水。 处理好傅熙若后,她远远地爬开了,爬到了南边的墙根下,盘着腿靠墙而坐,摁下了白色的遥控。 「哐啷」一声响,大铁笼再度从天而降,把傅熙若困入了其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夏黎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铁笼的遥控器放到了自己的身体旁边,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即从腰包里面拿出来了那个黑色的遥控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真他妈是个变态,连炸-弹都用上了。 梁拓一定会带着警察来。无论那位计程车师傅是否将消息传达到位,他都一定会来。因为她在出门前把小树留下的资料打包成了一个快递包裹,选择了同城快递的定时发送,一对一的深夜急件。发件时间设置在了她出发后的三小时。 吃一堑长一智,她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学会报警了。 但是她并不愿意和警察通行,不然她实在是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她必须亲手击败傅熙若,必须亲手为自己的两位好友讨回公道。 她就是没有想到傅熙若这个变态的贱人竟然在教堂下面藏了炸弹。 他妈的,她差点儿就把梁拓给害死了。 夏黎桐懊恼地嘆了口气,用右手在自己的伤口附近沾了点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红圈,把黑色遥控放在了圈里,又用自己的血在旁边写了几个提示小字:炸-弹遥控,谨慎触碰。随后又画了一个红圈,把白色遥控放进去了,继续提示:铁笼遥控。 做好提示后,夏黎桐的内心突然特别感动,为自己感动,她真是觉得自己善良极了,简直是感动中国的大好人! 就是好人不长命。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但又不想死的那么快,她还没碾压傅熙若呢。 想了想,她又从腰包里面拿出来了弹弓和钢珠,拼劲力气对准了傅熙若。 接连朝着傅熙若打了好几颗钢珠,才把她打醒。 麻药劲儿还没过,傅熙若睁开眼睛之后,只感觉到晕眩和无力,眼神一片迷茫。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就瞪大了眼睛,愤然地低吼着,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却无济于事。 她的双脚被夏黎桐用白色的医用纱布紧紧地捆缚在了一起,双臂则被捆在了身体上,双手呈交握状缝在了一起。 是的,是缝。 夏黎桐用针线把她的两只手缝了起来,逼着她那把蝴蝶-刀紧紧地握在双手中。她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将两只手分开。 「别挣扎了。」夏黎桐声音在黑暗又空旷的大厅中冷冷响起,「我不光缝了你的手,绑了你的手,我还用502把你的手粘在了一起,把那把刀牢牢地粘在了你的手上。」她又森然一笑,「李昭楠,傅熙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这把刀,还给你。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间,她又放声大笑了出来,「成王败寇。你呀,输惨了。」 傅熙若面色铁青,双目赤红地盯着角落中的夏黎桐,满眼都是不甘与愤恨,双唇紧紧地绷着,身体颤抖着,整个人像极了一头被拔去爪牙的野兽。 夏黎桐又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干嘛,你在咬你的舌头,你想咬舌自尽。你尽管死,你妈的骨灰我来帮你处理。」她阴森森地盯着傅熙若,无比恶毒地对她说,「我不光找到了你妈的骨灰,我还找到了李龙的骨灰,你要是敢死,敢逃脱法律的制裁,我就敢把李龙的骨灰掺合在你妈的骨灰盒里,我要让她生生世世都逃不过李龙的纠缠,我要让她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和这个姦杀她的男人形影不离,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肆意而癫狂,猖獗而得意,还悠然自得地念起了自己的改编诗,「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纠缠皆可见,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傅熙若被激怒了,面色赤红,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直蹦,浑身紧绷着,颤抖着,怒不可遏、恨意十足地冲着夏黎桐嘶吼、咆哮、辱骂,「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你杀不了我。」夏黎桐气定神闲地盯着笼中人,「你输了,我就是比你厉害比你牛。哦,对了,你的实验报告出结果了么?没有的话我帮你出:不要随便激怒一个疯子,不然后果自负。」 傅熙若咬牙切齿,目眦尽裂地看着她,愤怒到唿吸急促,嗓音嘶哑:「我真是、小瞧你了。」 「我倒是要感谢你,是你把我逼成了这样。」夏黎桐哂笑一声,随后,将目光投降了东方的圣母像,「这是谁的脸?你妈的还是你的?你觉得自己脸上要是没有疤就长这样了?哼,一样丑。丑的要命。」说着,她再度举起了手中的弹弓,将最后一颗弹珠上弦,「老娘不喜欢这个神像,因为老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老娘就是要把它打个稀巴烂。」言毕,松手,弹珠急速飞出,精准地射中了圣母像的眉心,把它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 「啧,完美。」夏黎桐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满足却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手。 弹弓掉在了地上。 傅熙若却哈哈地笑了出来:「你都要死了,我还活着,怎么敢说你赢了我呢?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啊。」 夏黎桐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因为,我有妈呀。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妈生没妈养,但我有。我要是死了,我妈肯定会去刨你妈的坟,让你妈死也不得安宁。我妈还还一定会去报復你的姥姥和姥爷。他们把你养这么大,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吧?」 傅熙若的瞳孔一僵,错愕又震怒地盯着夏黎桐。 「哈哈,我就是要迁怒,我就是要诛你九族。」夏黎桐气定神闲,志得意满,「我不光有妈,我还有儿子呢,我儿子会长大,会给我报仇。你呢?你有什么呀?你什么都没有。」她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在小树死后,我甚至都想过认输了,我想好好过日子,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你竟然敢去动我男人,敢诬陷他姦杀少女?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傅熙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怒的神色中突然流露出了恶毒的喜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警察承认自己诬陷了他。我就是要让他往后余生都在监牢中度过。」 「由不得你。」夏黎桐再度将手探进了腰包中,动作迟缓地、虚弱地从里面摸出来了一个迷你录音笔,得意地感慨着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搞点小动作呢?我从走进这个村子里开始,就打开了录音笔。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录了下来。」 傅熙若如遭雷击,漆黑冷硬的瞳孔上逐渐崩开了裂痕。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黎桐真是开心极了,「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喊起来是为了威逼利诱着你去和警察自首吧?我单纯地是为了耍着你玩,像是遛狗一样,哈哈哈哈,你可真太好玩了。你想死就去死吧,我无所谓了,哈哈哈哈哈。」 傅熙若的唿吸再度急促了起来,愤怒地,绝望地,满目怨毒地盯着夏黎桐,又开始歇斯底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夏黎桐没再理会傅熙若,因为她的目的已成达成了:碾压傅熙若。 她也没有那个精力再去应付傅熙若了。 她真的要死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突然间,一道金灿灿的亮光闪了眼。 夏黎桐定睛一看,原来是圣母像的脑袋被打烂之后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间透出的一道阳光穿进了昏暗的大厅中。落在了夏黎桐的身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金灿灿的光斑。 夏黎桐愣了一下:原来已经天亮了呀。 随后,她发现这块光斑,真是像极了三叶草的叶片。 紧接着,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生淘淘那天,自己在全麻手术的过程中做的那场梦。 她哭着对小棠说自己的叶子丢了。小棠说:「没关系的,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找回那片叶子的。」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找回那片叶子的……她真的找回来了。 夏黎桐的眼眶勐然一热,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戴在脖子上的吊坠取了下来,打开,放到了那块金灿灿的光斑前。 这一株三叶草终于又完整了。 他们马上就要重聚了。 海棠树下的誓言从未改变,他们三个一直是最好的朋友,生死不变。 等会儿见到他们两个,她还能自豪地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为他们报仇了,她成功地为他们讨回了公道,她终于可以独立行走了。 就是、有点儿对不起孟西岭。 她不能和他白头到老了,不能跟他一起见证淘淘的成长了。 他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善良最温柔的男人,他竭尽全力地给了她最大的救赎。 她也真的很爱他,并且感激他。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他一直在站在岸边等她,从未放弃过她。但她这次,真的上不了岸了……下辈子吧。 人生总是布满了遗憾,弥补了友情,弥补不了爱情。 那就,放他走吧。 夏黎桐含着泪,将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摘了下来,放在了地面上,将那枚金灿灿的光斑圈在了银白色的戒环里。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 又好像没听到。 她的感官在退化,视线在模煳,意识在消失。 她的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白光,光线消失后,她看到了那座熟悉的东辅桥。 空气中瀰漫着的不再是喝水的冰冷腥臭味,而是橘子汽水的味道。 在生命的尾声,她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回望那一天—— 小树在读书,努力备战高考,他要拿奖学金,带她和小棠去游乐场玩;小棠和她分享寿司和橘子味的汽水;孟西岭希望她成为一个明艷善良的好姑娘。 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们都对她很好。 她一直是幸福着的。 从今往后,她也不再害怕了。 竹杖芒鞋,烟雨平生。 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正文完) 第81章 番外(正文在作话) 番外赠送给大家了,但是正文部分不能空,就说点心里话吧: 抱歉只写了一章番外,我本来也想写长点,但是身体真的不允许。过去的那一个多月熬夜熬的太多了,歇了两天没缓过来劲儿,胸疼耳鸣,心脏还总是怦怦跳,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对不起。 这篇文真是我写过的最长时间门(从写大纲到现在,五个月的时间门)、最累的一篇,因为完全是我不熟悉的题材,写的过程中我还曾无数次的想过要放弃,但是我身边有一群积极向上正能量的朋友们(写文的不写文的都有),不断鼓励我,也提醒我:如果你一直在自己的舒适圈里面打转,你永远不会进步,你不能一直纵向发展,你还要横向拓展,不然你的路只会越走越窄。 我觉得她们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我就咬牙坚持了下来,五十万字,一气呵成,一丝不苟地坚持到了结局,并且还是我不熟悉不擅长的题材和故事,我真是觉得自己厉害极了,也由衷地感谢我的朋友和我的读者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少了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支持,我都坚持不下来。(鞠躬鞠躬!感激感谢!爱你们!) 其实下本也是我从来没写过的类型:,死对头变情人。(人嘛,总是要不断的挑战自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但是,下本是绝对轻松搞笑的题材,并且没有虐点,我应该是得心应手的。就是我要好好地歇息一场了,下本开文时间门估计要等到十一月份了。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张美丽爱你们!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本再会!(抱拳) * 备註: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沖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不第后赋菊》唐·黄巢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出自《示阿阇梨偈》宋·诗僧释心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