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嫌疑人会说话》 第1章 坠楼 今年的初秋显得格外冷寂,似乎要与世外隔绝,走在路上的人极少,一辆警车肆无忌惮地快速驰骋,警笛声很刺耳。 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阿格莱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一叠又一叠的人围绕在小区的绿化带,对着横死在草地上的女人和婴儿指指点点。 “好像是从上面跳下来的吧。太可怜了。” “一个人死就算了,怎么还带着孩子呢。” “这死人了,房价有得跌叻。” “……” 几个保安赶紧跑来驱散人群,封锁了现场,短短几分钟之后,警车和救护车开进阿格莱亚。 作为a市首屈一指的高档商品公寓发生的命案,很快就上了知名流量媒体的热搜,为了创造话题,在发现坠楼死者时就有人拍了短视频上传到网上赚取流量。 一条本地社会热点话题推送到季年的手机上,他瞟了一眼,把手机放进皮夹克的口袋,从警车上跳下来。 一同前来的辅警已把警戒线拉好,法医李琰神情凝重地走向死者。 季年打眼观察了一圈,仰面看了看这栋四十五层的高楼,沉思了一瞬,拇指和食指习惯性地搓了搓,那双深邃的眼中反射出一抹亮光。 “季队,刚从小区物业那儿调查了死者身份,死者叫吴思梅,是住在四十五顶层的住户,一对情侣正巧经过这里发现了死者,发现之后他们先在业主群里发了消息,导致现场聚集了这么多人。”叶理一遍报告一遍在记事本上写上死者的信息。 “孩子呢?” “猜测是死者的。” “去她家看看。” 季年和叶理一前一后走进楼里,物业的管理员跟着他们一块儿乘上电梯,电梯右上角有监控,季年习惯性地瞄了一眼。 “我们小区都是梯控,不刷卡,无法到达指定的楼层。”管理员骄傲地说。 “45楼的住户没有特权吗?”季年忽然问管理员,管理员惊讶地看向季年,尴尬地点点头。 “有,有一部直梯可直接通向45层,只有45层的用户有专属卡,我们物业也没有备用卡。” 叶理快速拿出记事本写下来。 电梯停在45层。 电梯左侧是一扇紧闭的窗户,大门在右侧,高两米有余。 “怎么没看见那部直通电梯啊?”叶理的目光四处搜寻了一番。 “在那扇门里,门里还有一扇旋转门,能买的起顶层的人可都是亿万身价的大老板,我见过这家的男主人,很有气派,是真有钱,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比不了。”管理员说得津津有味。 季年摸了摸下巴,他烟瘾犯了,在这种地方抽烟应该不合适,他只能先忍着。 管理员去按了门铃,按了好几下,没人理。 “没人在?”管理员纳闷,“他家有保姆的。” “多按几下。” 管理员又按了几下。 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了,是法医李琰,季年问:“什么情况?” “死者是从高楼坠下,死亡原因胸骨断裂扎破内脏,死亡时间没有超过两个小时,确切地说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详细情况等回去解剖后再把报告给你。” “孩子多大?” “两个多月。”李琰淡淡一语,却带着几分伤感。那么小的婴儿,坠落的一瞬就变成了像泥一样软绵绵的东西,她心里不得劲。 季年沉寂了片刻,“辛苦你了。” 李琰挂了电话,眼睛有点红。 大概十五分钟, 里面有人应了声,季年和叶理对视一眼。 “来了。”开门的是保姆,穿着整齐干洁的衣服。 “兰大姐,你可是开门了,我们等了好久,你干什么去了,你不知道家里……” 季年咳嗽了一声,管理员立刻收声,退到一边。 “我们是警察。”叶理说完,亮出证件。 兰姐脸上露出惊讶,微微点头。 “吴思梅和孩子坠楼了,我们要看一下现场,还请带路。”叶理很直接。 季年没说话,目光却定格在兰姐的身上,看她的反应,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小姐跳楼了?”兰姐嘴角发颤,“孩子呢?抱着孩子跳的?”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 “没错,在这栋楼下发现的死者,经过证实是吴思梅。”叶理告知她。 “你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季年问。 兰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我发烧了,吃药睡着了。” “吴思梅不在房间里,你也不知道?” “吴小姐说要睡一会儿,我给她倒了杯水拿上去,就回自己房间了,怎么就这么会功夫……”兰姐说不下去了,脸色有点发白。 “带我们去她房间看看。” 兰姐领季年和叶理走进这栋七百平米的奢华大房子。 房子上下两层,中间是摩洛哥式的旋转楼梯,从客厅的落地窗望出去,整个a市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季年环视一圈,当看到那张挂在墙上放大了几倍的结婚照时,他定住了,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男主人表情严肃,女主人面无表情,中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小男孩靠着女主人,呲着牙。 “季队。”叶理看季年出神太久,叫了他一声。 季年回过神,问道,“这个房子的业主是叫穆于棠吗?” “是的。”兰姐回答。 季年指着照片,“那个女人和吴思梅是什么关系?” “那是穆先生的原配夫人,吴小姐只是住在这里。” 季年微微蹙眉,“吴思梅搬来这里住多久了?” 兰姐想了想,“大概有两年了吧,夫人走了后,先生就让吴小姐住进来了。” 季年没再问,跟兰姐上了二楼。 吴思梅的卧室很大,窗户是外推式的,正打开着,没有栏杆防护,靠近窗户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就能轻易地打开窗户,窗户的宽度是足够容下一个偏瘦身形的人通过。 叶理探头从窗户望出去,往下面看正是吴思梅坠落的地方。 季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掀开盖子的小药瓶,“吴思梅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她怎么在吃药?” “吴小姐自从生了孩子,精神状态不好,总是失眠,还去医院看过,说是产后抑郁症,先生工作忙,没有特别在意,可能是想不开吧!”兰姐流露出悲伤。 季年叫叶理通知物证科的同事上来采集证物。 “案子查清之前,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不要随意乱动,把门锁了。”季年严肃地说。 兰姐点点头。 “除了你,还有别人在1点到3点来过吗?”季年一边环顾二楼的每一处,一边问。 “没有。”兰姐摇摇头,“先生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吴小姐经常和先生打电话大吵大闹。” “你的房间在哪儿?” “在一楼那边。”兰姐朝下指了指。 “所以你住的房间根本听不到吴思梅发生什么动静?”季年犀利的目光射向兰姐。 兰姐机械式地点点头。 季年让叶理去了兰姐的房间,他则折回到吴思梅的卧室,然后经过声音传播验证,叶理完全听不到楼上的声音。 表面上的证物显示吴思梅的死亡属于跳楼自杀,但季年不会随便下定论,只有把所有存在的可能论证后,他才会相信。 季年叫兰姐通知穆于棠回来一趟,配合调查,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穆于棠才回来了。 季年和穆于棠不是第一次见面,十多年前他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但不在一个班级,曾在楼道里碰过面,那时候人挺清白。 不过,现在的穆于棠浑身充斥着金钱的铜臭味。 “又见面了,季队。”穆于棠看上去心情不错,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季年。 季年回绝,可没有和他叙旧的意思,直接问道,“吴思梅是你什么人?下午1点到3点你在哪儿?” 季年穆于棠神色倏然严肃,“你怀疑我害了她?” “警察办案,你据实回答,如果查出你隐瞒,很有可能将你列为重点嫌疑人。”季年把重点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穆于棠露出戏谑的笑意,“思梅是我的女人,孩子刚出生,发生这种事你觉得我不伤心,还认为我是嫌疑人?季队,现在警察办案可以无凭无据,随便冤枉好人了吗?” “既然你不配合警方调查,那就请你去局里坐坐,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季队真会为难我,我一个小时赚这个数,”穆于棠伸出三个手指比划了一下,“万元的,我真没时间过去喝茶。” 叶理听完他的话,居然当真,在心里嘀咕,一个小时赚三万,做什么这么赚钱! “你废话真多。”季年正欲站起来。 穆于棠赶紧拦住他,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好,我告诉你,下午我和安晴在医院看儿子,你可以找安晴问问,反正你和他那么熟。” 季年听到安晴的名字,顿了一下,盯着他,“你和吴思梅怎么认识的?” “说起这个就很有趣了,”穆于棠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摸着下巴依旧笑着,“思梅真是个不错的女孩,认识她很偶然,这要感谢季队你的好兄弟。” 季年沉下脸,立即猜出这个所谓的好兄弟一定是那个混世魔王富二代杨末。 “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没其他事,”穆于棠站起来,抚了一下西装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正好可以送两位下楼。” “等一下,吴思梅在吃药治疗你知道吗?” “知道,产后抑郁,听说产后抑郁的人总想自杀,带她去医院看了一次。”穆于棠忽然唉声叹气道,“我也没少给她花钱,还得这种病,现在的女人真难养,什么都想要,让她生了孩子也不老老实实,神经兮兮,真是没办法。” 叶理越听越不爽,“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感情的话,她已经……” 季年打断叶理:“你所说的是否属实,我们会进行核实。” 叶理低下头咬紧牙,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这么冷血无情的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第2章 身份 从顶楼乘专梯下来,季年特意观察了一下那个直通电梯,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所以,如果有人要谋害吴思梅只要乘坐这部电梯上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吴思梅和孩子扔下楼。 这种假设是可行的。这也是他目前发现的唯一漏洞。 “季队,你相信吴思梅是自杀吗?”叶理坐在车上问道,“穆于棠说她得了产前抑郁症,有自杀倾向,他的样子就好像提前就知道吴思梅会自杀一样。” 季年快憋疯了,赶紧点起一支烟,硬壳中华,是杨末上次求他办事硬塞给他的,他不得不抽了,要不就是浪费,浪费就是犯罪。 吸了一口,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身体里像灌了一股理智的清风。 “如果不是自杀,你来推理一下,我听听?”季年吐出一朵白色的烟圈,在他俊朗的半张脸上弥散开。 叶理低下头沉默了,表面上没有实际的证据,光看现场,嫌疑最大的是兰姐,他观察过兰姐,兰姐的身高160,看着力气也不大,要把一个人举起推出窗外的同时,孩子还要抱在怀里,这个难度系数太高,一个女人是做不到的,何况一个快50岁的女人。 “杀人的动机,作案手法,要一起想。”季年吸着烟说道。 叶里蒙头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遍,最后他发现所列的嫌疑人中,没有一个有合理的作案动机,也没有可以解释得通的作案手法。如此判定,那只能是自杀。 “别想了,一会儿陪哥去喝一杯,用酒精冲冲你的小脑袋瓜。”季年弹了他的天灵盖一下。 叶理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季年,传说中的破案大神不是有了案子就应该马不停蹄的整理证物,召集人员开会探讨案情吗?难道他挤破脑袋也要进来的赫赫有名的刑警大队就是这个办案风格? “怎么了?不想去?”季年抽掉最后一口烟,美滋滋地问他。 “我们不回局里讨论案子吗?”叶理在季年的世界里迷茫了。 季年靠在座椅背上,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毫不在意案子的样子,懒懒地说:“破案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哪有一上来就把案子破了的,你才来多久,别那么着急。” 叶理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真的假的? 如果他早一点去调查一下季年对新手的调教手法,估计早就拍屁股走人了,在季年手里带过的小弟都知道跟着这位大神最大的好处就是吃喝玩乐不花钱,都是朋友买单,好像大神的朋友遍布神州大地和五湖四海,朋友多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些朋友都特么有上天入地一样神通广大的本领。 芭芭乐,看名字还以为是不入流的红区,其实在a市可是响当当的人开的一间合法的集娱乐与洗浴一条龙服务的高档会所。 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入的地方,需要花费八万八成为vvip才能进入,一年之内消费五十万才能保有vvip的权益,可想门槛有多么高! 叶理跟着季年走进芭芭乐的时候,他的心在颤抖。 昏暗迷离的灯色下,酒吧的吧台前坐着一个穿羊绒风衣的男人,从侧脸的勾勒中,男人有女人一般的阴柔之美。 “这里。”男人招了招手。 季年径直走过去,后面跟着左顾右盼的叶理。 “喝什么?”男人歪头看了眼叶理,打趣道,“季神又换跟班了。” “别废话。”季年在高凳子上坐下,叶理坐在一旁。 杨末向叶理伸出手,嘻嘻一笑:“我叫杨末,叫我末末,或者末子,都可以啦。” 叶理和杨末握手打了个招呼,“你好。杨大哥。” “哈哈哈!这小孩挺有趣,比之前那几个好玩。”杨末嬉皮笑脸,和他的长相一点都不搭配。 “叫他老末就行。”季年冷冷地说。 “人家才不叫老末,你真讨厌!”杨末又换了一副嘴脸。叶理大跌眼镜,咽了咽口水,被杨末握过的手有一股说不出什么味道的香水味,叶理特别想拿出口袋里的湿纸巾擦一擦,但不得不忍着。 季年习以为常了,十几年的旧友,杨末的德行早就不足挂齿。 杨末招呼服务员,要了三杯新加坡司令。 叶理第一次喝鸡尾酒,小口抿了抿,味道很酸甜,酒精浓度不高。 “为了照顾小弟弟,今天就点专属女孩子爱喝的新加坡司令喽。”杨末笑眯眯地专门对叶理抛了个媚眼。 季年没那么多讲究,大口喝了半杯下去,问他:“吴思梅是你介绍给穆于棠的?” “哪有啊!别冤枉我。”杨末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压着声音说,“要是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是怕刺激你才没和你说。” 季年眉头凝成一条线,把剩下的半杯倒入口中,好像要把忧愁喝光。 “安晴在和穆于棠闹离婚。”杨末正儿八经起来,“这个事情是个秘密。” “我问你的是吴思梅。”季年提高嗓门,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分贝。 这一吼,倒是叶理吓得赶紧端起酒杯遮住自己,杨末好像是习惯了,呷了口酒,脸色阴沉。 “你不说,我去找你爸爸。”季年起身,杨末慌了,赶忙按住他的肩膀。 “好好好,我说,就是上次穆于棠过生日举行party,我带吴思梅去了,谁知道她用什么手段勾引上穆于棠,还怀了穆于棠的孩子,我什么都没做,今天看到吴思梅跳楼的消息,我也吓了一跳。”杨末抚着胸口拍了拍,眼角余光扫着季年。 “吴思梅什么来历?” “没来历,泡吧认识的妞,长的不错,带出去有面子。”杨末怕季年不信,对灯发誓,“我绝对没有介绍。” 季年懒得在和他掰扯,站起来便走。 “喂,季神,就这么走了……”杨末喊道。 叶理把剩下的鸡尾酒赶紧一口闷了,朝杨末点个头,赶忙去追季年。 出了芭芭乐,夜色的空气质量差,霾气直往鼻孔里钻。 季年立了立皮夹克的领子,带着叶理开车回到局里,他们一口饭都没吃,幸亏办公室有泡面和零食,叶理泡了两桶康师傅,递给季年一桶,还特意给季年加了一根火腿肠。 季年看着冒着浓浓香气的方便面,本来回来的路上饿得肚子直叫,现在莫名其妙地又不饿了。 叶理见他盯着方便面沉思,一边往嘴里扒拉方便面一边问:“季队,是不是有动机了?” 他内心焦急,第一次遇到可能是他杀的案子,他必须要多学一些破案技巧和刑侦手段。 “让物证科的同事去比对一下孩子和穆于棠的dna。” “你怀疑孩子不是穆于棠的,所以穆于棠动了杀机?”叶理目光闪烁。 “有这个可能。” 季年寻思认识杨末那个家伙的女人肯定好不到哪去,吴思梅有可能不是正路子,而且以穆于棠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么会轻易收一个女人在家里。今天在穆于棠家里看到的巨幅照片还是他和安晴的结婚照。 安晴,想到这个女人,季年忍不住抽了好几根烟,泡面都放凉了,他都没有动。 季年回到家已经凌晨,单位分配的单身公寓,房间里属于孤独男人的气味,他三十二了,没有固定女朋友,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家。 “明天晚上回家一趟。” 这条信息前天收到的,今天本来要回家,结果出了命案。 季年懒得搭理,回家无非就是面对父母的唠叨,除了婚姻也没其他事,他听腻了,从冰箱拿了罐啤酒,喝完倒头便睡了。 第3章 搜查 案子上报上头后,上头给的指示是用最短的时间判定案子的性质,自杀还是他杀,目前没有找到确切的嫌疑人,更没有实际证据。 警方在出事地经过排查问询目击者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证词,在豪宅里调取的监控视频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吴思梅在酒吧工作,是外乡人,她的家人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通知她的家人之后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露面。 法医那边给的报告很详细。 吴思梅,性别女,年龄二十四岁,死亡时间十月三十日下午1点到3点,致死原因坠楼,致命伤胸骨断裂刺破内脏,导致内出血死亡,解剖后,发现死者胃里有安眠药的残渣,剂量少量,不足以致死,但死者背部及臀部有少许瘀痕,初步分析,像是用某种鞭子或皮带类东西抽打所致,生前应该受到过暴力对待,但瘀痕浅到不值得深究,其他无伤害处。 不过在吴思梅的指甲缝里化验出人类的皮屑组织,这是唯一有用的证物,在公安系统的基因库比对过,没有相匹配的。 吴思梅的儿子,两个月大,与吴思梅死亡原因和致命伤相同,不赘述。 令人吃惊的是dna比对后,核实了吴思梅孩子的生父并非是穆于棠。 “季队,现在发现的皮屑组织有可能就是嫌疑人。”叶理眼冒着精光,“还有孩子都不是穆于棠的,穆于棠也有作案动机。” “走吧,去见见穆于棠。” “好的,季队。”叶理十分激动,这个案子终于有了点眉目。 季年刚坐上车打着火。母亲的信息闪入他的手机,扰乱了他的思绪。 “晚上回家一趟。” 算了,扛不住这三令五申,他决定晚上回去一趟。 季年带着叶理又去了一趟穆于棠的顶楼豪宅,到了小区却被通知穆于棠居然把豪宅挂在网上售卖,除了中介,其他人不让进。 距离案发才过去五天,季年心中生疑,和叶理直奔穆于棠的公司。 远大集团在市郊区,穆于棠的父辈主要从事畜牧业,有占地好几十亩的牧场,出产的远大奶制品畅销国内外。 穆于棠没有接管畜牧业,而是在互联网发展迅速的时代抓住时机成立了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叫远大金融,归属在远大集团下面,由穆于棠担任董事长负责公司内外的管理运营。 互联网发展到今日,已今非昔比,远大金融正赶上风口浪尖创造了非同一般的价值,两年在美国敲钟上市,市值千亿。 季年把方向盘打了半圈,拐进远大集团门口对面的停车场,熄了火。 不请自来,要见穆于棠比较困难,季年不得不亮出刑警身份让前台通报。 穆于棠的秘书下来带他们上楼,将他们暂时安排在会议室等候。 “穆总在谈事,稍后请二位过去。”秘书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孩,对他们笑着说。 过了一刻,他们被邀到穆于棠的办公室。 叶理偷摸瞄了一眼穆于棠桌子上的文件,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穆于棠随手用文件盖上协议书,从椅子上站起来,“季队,又有何事?” “案子没查完,我要再去趟案发现场。” “还没查完!”穆于棠摸了摸额头,有些不耐烦,“都说了自杀,你们没完没了的干什么。” 季年走近他,目光凛冽,“穆于棠,我们来肯定是查到了东西!” 穆于棠紧缩下巴,与季年对视,目光中闪烁着刀光剑影。 正僵持中,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安晴走了进来。 季年回过头,愣了一瞬。多少年了?季年记得有四五年了,似乎再见,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令人心动的模样。只是,她的眼里藏着悲伤。 穆于棠冷哼一声,对安晴吼道,“我的办公室是你随便就进来的嘛!” 安晴似乎并不在意他愤怒的样子,平静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签字?” 穆于棠好像碍于季年在场,没有回答她,而是按了个内线电话,不出片刻,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一位脸庞方正的年轻人,是穆于棠的司机赵文星。 “阿星,你带他们去顶楼一趟。” 穆于棠脸色极为难看,盯着季年,“最后一次,别再来烦我。” 季年二话不说转身离开,在经过安晴身边时,他停了一下,他想要不要拉着安晴一起走,他怕穆于棠伤害安晴,但他莫名地犹豫了。 最后,他与她擦身而过,带着叶理走出穆于棠的办公室。 从进入电梯到电梯到达一层,季年的心都还在那间办公室里。 “季队,我们要不要等一等那个女人?”叶理也看出穆于棠对安晴的态度很恶劣。 “不用,她应该没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季年心里不痛快,今日遇见的安晴让他心疼。 赵星文走在前面,左脚有点瘸,走路看上去十分用力,但走的很快。 季年和叶理跟在他的身后。 季年上车后,先点起一根烟,猛吸了几口,目光望着车窗外,心思却随风飘远,直到剩下的烟燃成灰烬,烫了手指,他才大骂一声“妈的”。 第4章 查询 顶楼豪宅内像变戏法一样被搬空了,空空荡荡得像悬浮在半空中。 季年安排叶理去查看二层,他则在一层挨着房间看了一遍,引起他注意的是那间不起眼的书房,之前来只是匆匆一瞥,今日却发现书房原来放古董的那个架子是合二为一的,因为没有关紧,架子中间露出一道缝隙。 季年用力拉开架子,里面是一个需要用手指纹开启的房间,但现在是敞开的。 “这间房是做什么的?”季年问赵文星。 “季警官,我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来。”赵文星朝里面探头看了一眼。 季年走进去,墙壁上装了极厚的隔音板,密闭不通风,房顶上连个通风口都没有,一个人长期待在这里,会缺氧而死。 “你跟穆于棠多少年了?”季年随口问赵文星。 “五年了。” “他的事你说说。” “我只是个司机。” “我看你不止是司机,他很信赖你,刚刚我们坐直通电梯进来,这卡是穆于棠给你的。” “卡在老板车上,平时都是老板拿着。”赵文星回答。 “你也是他的保镖?”季年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 赵文星沉吟片刻,嗯了一声。 季年注意到赵文星的身形很强壮,上身裹着明显的肌肉线条。 “你见过吴思梅几次?” “见过几次。” “最近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赵文星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几天前吧,我来给老板取东西。” 季年一边查看直通电梯的角落,一边问他,“具体是几天前?” 赵文星双手交握,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低着头思索了一瞬,说,“好像是七八天前。” “那你说说吴思梅,从你第一次见到她开始。” 赵文星咬了咬唇,眼珠子转了转,大脑似乎在搜寻关于吴思梅的事情,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一股脑地说, “大概在两年前,老板让我开车去芭芭乐接吴小姐,直接让我送到酒店里,后来吴小姐又找老板,老板让我去接,吴小姐在车里打电话一直哭,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就没再接过,但有一次看到吴小姐自己开车到公司来找老板。”赵文星顿了一顿,又说,“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让我送吴小姐去医院,那时候见吴小姐下身都是血,因为……” 赵文星抬眼看了看季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没关系,你知道的都讲出来。” “吴小姐流产了,是我签的字,医生说她身上有很多伤,不过,她那种女人也是活该,之前把小少爷推下了楼梯,小少爷撞了脑袋,流了好多血,现在都没醒,医生说要变成植物人,太太天天以泪洗面。”赵文星的口吻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季年认真看了看赵文星,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朝叶理招了招手,“你找赵文星采集一下dna 。” 赵文星听到了,神情异常,“季警官,你怀疑我?” 叶理回答道:“作为合法公民,采集dna和指纹是配合警官查案的正规流程。” “对,小赵,你放轻松,例行公事。”季年微微一笑。 叶理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季年,季年一改平常严肃的态度,对赵文星客客气气,“小赵,今天麻烦你了,改天还需要你来协助。” 赵文星紧张地点点头。 叶理跟着季年走出豪宅,坐到车上焦急地问道:“季队,你是有新发现了吗?” “没,不着急。” 叶理脑子一团迷雾。 回到局里,李琰等在刑警大队的办公室,季年抽着烟靠在门框上,吐着一圈圈烟雾,他还是顾及女同事,在门外抽完再进去。 “下班了还不走?” “我表妹要来局里向你学习的事啊!我和老李头说了,老李头答应让小姑娘跟着你学本事。” 圆子和阿强突然拎着两个黑袋子走进来,看见李琰和自己的老大,他们乐呵呵地笑了。 “你们两个拿的什么回来了?” “季队别转移话题,小姑娘特别机灵,你身边缺个小姑娘给你跑跑腿。” 季年可没打算带小姑娘,历年来的新瓜蛋子,都是老李头自作主张给他塞过来,他不得不接着,但有个首要条件必须是男性,女性免谈,他可不想在破案追击嫌疑犯的时候还要照顾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不过这都是他肚子里的话,现在的社会讲究男女平等,他要是说出这番话,一定被局里的女性同事钉在耻辱柱上,每天骂一百八十遍。 “老大,老李头不让我们管吴思梅的案子,说省里下了文,让咱们地方协助省局抓捕一个在逃嫌犯,我们今天去蹲点了,结果阿强不小心掉进河里了,这黑袋子全是他的衣服。” “你们忙你们的。” 季年这才翻手机看到警队的通知。这次又要遭老李头数落了,今天局里开大会,他又无故缺席。 “叶理呢?”李琰问。 “我让他去查穆于棠了。” 季年边说边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他并不像老刑警一样是个粗旷不修边幅的人,他的电脑和桌面很整洁,就如他今天新换的深棕色皮夹克。 “我表妹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李琰闪走。 刚进局里时,季年二十三,李琰与他同岁,大家都以为一个法医,一个刑警,联合起来就是天下无敌,结果,李琰默默等了季年三年又三年,终于熬不住,二十九岁那年和同科室的法医结婚了。 当年,李琰芳心暗许,季年心如明镜,只是他和李琰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自己耽误自己。 说得多了,他都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别人了。 第5章 回家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我的记忆有你就好。” 季年看到这句话是在大学毕业那天,记得那天异常闷热,他收到了安晴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这句话。 后来,他找不到她了,哪儿也找不到,好像就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 在后来,他去警队的第三年,在新闻里得知她和远大集团少公子结婚的消息。 一个人会爱一个人多久,他从没想过,遇到她,他觉得很知足,可再也没有后来。 人会在什么时候追忆往事,应该是留有遗憾的时候,季年每年的今天都在想,她过得好不好,今天所见,似乎并不好。 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十一月六号。 季年把车熄灭,停在部队大院里,坐在车里吸了根烟,好像也是在失去她的时候开始学会抽烟了。 季年吸了一口就把烟头摁灭了。 他从车里出来,走进自家的楼门口,爬了三楼,拿出钥匙插进锁孔里。 门一开,饭香味就飘了出来。 “可算是回来了,两个月了,大忙人,叫你吃顿饭多难!” 季年的妈妈郑秀梅同志在单位也是数一数二的一把手,现在退居二线,事情不多,就天天在厨房练习厨艺,开发新菜式,季年有时候开玩笑说她可以做个美食视频,应该可以吸引很多粉丝。 “屋里有人?”季年看到门口一双年轻的女士皮鞋,不属于他妈妈这个年纪的款式。 郑秀梅眼眉一挑,把话题扔给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看新闻时事的老古董季文明。 “你远亲表舅的闺女小迪来这边上班,现在没找到住处,先在家里住几天。”季文明念念有词,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身上的学者风范不减当年,说话逻辑无懈可击。 “正好你人脉广,帮忙给他寻个地界安全的住所,我看租在你住的公寓上下楼就不错。” 季年换了拖鞋,没应声,从小到大,没一件事不安排他,说到最后又不用和他商量,自顾自地安排好了,老头子这么能行,自己去租呗! “你爸问你话呢?”郑秀梅在中间调解。 “我没时间,最近忙案子。”季年坐在桌边,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可季文明不上桌,他也不好动筷子。 等了一会儿,女孩从卫生间走出来,个头一米六,戴副眼镜,看上去挺伶俐的样子。 “大哥好。”女孩很有礼貌地打个招呼。 季年点点头,没有多说别的。 季文明放下报纸,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二锅头,“咱爷俩喝两杯。” “爸,我一会儿要开车回局里。” 郑秀梅打断他,“你爸今天高兴,你就别扫你爸的兴致,你爸要升了,才想和你整两口。” “怎么个升法?”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季文明笑得灿烂,但却没有很明显的皱纹。 季年不想多问,升迁也不可能一步跨到北京去,再升也就是到省里。 “您老和穆于棠熟吗?”季年早就想问了。 “你怎么问起他?他是犯了什么案子吗?” “没有,随口问问。” 季年举起酒杯和老爷子碰了一下,小抿一口,二锅头果然是够辣够味,季年其实喝不惯白酒,赶忙夹了一口菜。 “穆于棠对我市经济贡献很大,今年的优秀单位和先进个人表彰大会,已经定了有穆于棠,这也是鼓励创业者以更大和更务实的精神气魄加速建设我市的经济圈。” 季年左耳进右耳出,听一听得了,穆于棠背后有没有做不道德的事,鬼知道。 爷俩正喝得尽兴,季年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是叶理。 季年没有避讳。 “喂,叶理。” “季队,是我,穆于棠。” 季年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直奔门口,一边穿鞋一边冷冰冰地回了句。 “别动他!人在哪儿?” 季年急匆匆地出了门,也没和父母打招呼。 郑秀梅追到门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听急速的脚步声渐渐变小。 她叹了声气,“这孩子,还没轮到我说他呢,过年三十三了,得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等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管不了他。”季文明小酌一口。 “你管得了,你怎么不说,就知道喝你的酒。” “哎,小迪在这儿,说话注意点。” 郑秀梅收起怨气,心想这儿子越长大越不听他的话,不让他考警校,非要去,不让他谈恋爱,非要谈,现在让他找个女人照顾,他又不谈了,总和她对着干。不过儿子心里有什么苦,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工作,但之前介绍了好几个不错的女孩,他一个都不心动。 郑秀梅忿忿地拿起手机给儿子发了条信息,心里有怨,但嘴上还是叮嘱他喝酒不要开车,记得帮小迪找住所,找对象的事要上点心。 “快别啰嗦了。”季文明夺走她的手机,“好好吃饭,饭都凉了,小心犯胃病。” 郑秀梅无奈地叹声气。 芭芭乐会所里,叶理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应该是被打晕了。 芭芭乐的主人就是穆于棠。 “季队来的正好,我的打手看到有人跟踪我,就把这小子打晕了,我一看是你的人,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 穆于棠把叶理的手机递给季年。 季年接过手机,一句话没说,过去把叶理扶起来正打算走。 “等等,季队。”慕于棠摆手支开身边的人,眼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狠,口吻中带有威胁的意味,“我是做正儿八经生意的人,季队如果对我有偏见,我可要问问你们头是不是允许你的做法。” “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季年脸色阴沉,和穆于棠的仇怨好像从这一刻发酵了。 穆于棠勾起嘴角,冷然一笑,“我知道你仇视我是因为安晴,不过……”他顿了顿,靠近季年的耳边一字一字地刺他的心口窝,“不过被我玩腻的女人,你就那么想要?” 季年握紧拳头,终究没忍住,一拳打在穆于棠的腹部,这一拳应该是用尽了极大的力气。 “唔”,穆于棠闷哼一声,疼得缩成一团,脸扭曲着像一张褶皱的纸。 不等穆于棠叫人进来,季年扛起叶理大步流星地走出芭芭乐。 但心里却像被人挖了个洞,一直在漏风。 第6章 转折 自从上次季年打了穆于棠,他就暂时放过了穆于棠,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穆于棠并没有揪着警察打良好市民的主题来局里告状。 季年想以后要沉得住气,自己的拳头打在那种人身上不值得,不过也正是穆于棠那句话,季年主动联系了安晴。 他们约好在老地方见面。 “季队,来了。”阿强在门口歪着头说。 “是吗?来了呀。”叶理从椅子上站起来。 “嗯,马上就到。”圆子隔着玻璃看着移动的秀发和纤瘦的身影,开心地哈喇子快流下来了。 季年假意咳嗽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我还以为你们大姨妈来了。” 叶理大跌眼镜,转头盯着他心目中的季大神,这是冷笑话吗? “报道!”小姑娘嗓门明亮。 办公室的四个老爷们开始打量小姑娘,小姑娘高高瘦瘦,脸庞稚嫩,很白皙,透着润润的红色,扎着高马尾,是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 “我叫木醒,年方二十三,公安大学毕业,体能合格,专业知识优秀,请各位多多教诲。” 木醒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余光就扫在站在最远处的季年身上,似乎很早就认识季年。 她走过去伸出手,用大人的口吻:“你好,季队,仰慕已久,请多指教。 季年摆摆手,好像身体很排斥和女性接触,没有回握。 “队里不讲究这个,以后好好表现,先从内勤工作开始。”季年递了个眼色给其他人。 其他人挨个自我介绍的一遍,但木醒只是认真听,没有和他们握手。 季年吩咐叶理先带木醒了解一下警队纪律和办案程序。 阿强和圆子协助省局去抓捕在逃嫌犯,听说已经锁定了嫌犯藏身之地,今日就去围捕抓人,这个嫌犯据说杀了自己的妻子,证据确凿,只逮抓捕后审理判刑。 季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新来的木醒突然跑过来,凑到季年的跟前,拿着手机给他看。 “季队快看,劲爆消息。” 只见晃动的视频中,一个老妇人跪在地上高举着用红色字体写着的纸牌,纸牌上的字牵动季年身上的某根神经。 “穆于棠杀了我的女儿吴思梅。” 血淋淋的大字映入眼帘,季年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吴思梅的母亲忽然出现?她第一个要来的地方不应该是警局吗? “叶理走,去现场。” “我也去。”木醒眼巴巴地看着季年。 季年没说什么,默许了,警车像装了火箭,疾驰在马路上,季年的车技简直可以和赛车手媲美。 坐在车里的叶理和木醒捂着胸口直干呕。 仅仅用了十分钟到达远大金融的新大楼门口,今天是远大金融脱离远大集团独立的重要日子,说白了就是老子和儿子分家了,穆于棠花了80亿在市中心购买了这栋新楼。 穆于棠特意找风水大师算了日子入驻新办公楼,没成想今天这么不太平,好端端的剪彩仪式被吴思梅的母亲破坏了。 吴思梅的母亲被保安强行带入保安室关押起来。 但视频已经流传出去,网上吃瓜群众就怕没有热闹看,纷纷转发评论,扩大到知名企业董事长谋杀情妇等等,一时间远大集团成了本地社会热榜头条新闻。 季年赶到时,远大金融的大楼门已关闭。 “这个女人在哪儿?”季年向守门的保安亮出视频和警察证。 保安怕事情闹大了,赶紧打开对讲机通知上头。 穆于棠让保安放季年他们进来。 季年迫不及待地推开门闯了进去等电梯门打开,穆于棠从里面走出来,身后两个保安架着吴思梅的母亲。 “看见没,这些人都是警察,你在这儿闹事,他们要把你拘留起来,对你没什么好处。”穆于棠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摆出一副谁也奈何不了的姿态。 吴母泪眼婆娑,一言不发,似乎受到了惊吓。 “你在恐吓受害者。”季年提醒穆于棠。 穆于棠满不在乎,冷哼一声,“这也算受害者,跑到我这儿闹事,我要告她危害公共安全罪,告她污蔑他人名誉罪,告她涉嫌涉嫌寻衅滋事罪,这几项罪名成立,季队,这要判多少年,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吗?” 叶理挺身而出,说道:“她是受害者的母亲,如果法官知道她的女儿和两个月大的孩子被谋害,而她的母亲为了女儿伸张正义,我想法官会酌情处理。” 穆于棠伸手点了点叶理,不屑道:“小警察,上次你跟踪我,我都放过你了。” 季年不想和他废话,“穆于棠,考虑吴思梅的坠楼案有了新的证人,我们要将受害人的母亲带走问话。” “随便带走,我无所谓,为我解决一个麻烦,我求之不得。”穆于棠扭头,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人。 叶理和木醒搀扶过吴思梅的母亲。 吴母有些许憔悴,身上沾了一些灰尘,两颊有淡淡的指痕,一定是遭受了威胁恐吓。 “别怕,我们是警察,我们会帮助你。”木醒安抚道。 “小女警,生面孔啊!”穆于棠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绵里藏针的目光对着季年,调侃道,“季队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年轻了。” 季年懒得回他的话茬,跟这种人废嘴皮子不值得。 回到局里,叶理把吴母带到问询室,木醒跑去给吴母买了一杯热乎乎的果茶。 季年发现这姑娘心细如发,有很强烈的同理心,能站在他人的立场考虑,是个善良的孩子,警队需要这样的人。 吴母接过果茶,眼睛红红地看着木醒,像看自己女儿一样,没一会儿眼泪便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渐渐呜咽起来。 木醒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心里别提多难受,自己也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她赶紧背过身抹了把脸。 季年没有说话,小姑娘性情中人。 第7章 手机 吴思梅的母亲是从上千公里的一个小城市来到这里,她人生地不熟,为了找到穆于棠,她四处打听,终于知道在这一天能看到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她很勇敢,为了女儿,她豁出去了。 季年等了等,等吴思梅的母亲稍微缓和一下悲伤的情绪,问道,“您为什么要来找穆于棠?是您的女儿告诉您有人要谋害她,还是您收到您女儿的电话或信息?” 吴思梅的母亲摇摇头,无声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滴落在她斑驳的手臂上,她颤颤巍巍地回答,“没有,我没有收到。” 季年蹙了蹙眉头,她的回答并不是他脑海中的答案,他转身走出问询室。 思索片刻,季年把叶理叫出来,让木醒陪着吴母。 “你去物证科让他们把吴思梅的手机删除掉的信息修复一下。” “手机里的信息都……”叶理恍然大悟,瞪圆了双眼,“我知道了,季队,一定是吴思梅给她妈妈发了什么信息或者打了电话,她妈妈才笃定吴思梅是穆于棠害死的,所以她……” 季年踢了他一脚,“废话真多,快去!” 叶理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季年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感觉精神充沛。 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是目前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他的推断。 “我到了。”手机里蹦出一条信息,他这才想起约了安晴见面。 “等我十五分钟。”季年快速回复。 然后像一阵风跑下楼,钻进车里,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器中。 他转动方向盘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赶紧踩下刹车,扳下遮光板,对着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他觉得自己还是帅的吧! 老地方是在大学门口旁边的奶茶店,以前很红火,叫香香奶茶,现在换成了邂逅奶茶,不仅如此,门面的装修风格也变成了小清新文艺范。 季年停下车,看着奶茶店的门口,心中升起异样。从车里下来,他踟蹰了片刻,用手抚平了皮夹克上有折纹的地方。 他他谨慎地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眼睛像装了锁定器,一眼便锁定住坐在窗边的女人,女人穿着奶茶色的羊绒大衣,秀发整齐的散落在肩上。 不过是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季年的脚上却像灌了铅一样,他缓慢地走过去,在靠近安晴一步之遥,安晴回过头看到他,粲然一笑。 那笑容像被阳光镀上了光辉,竟令他心动不已。 “你来了。” “不好意思,手头有点事。” 季年坐下后,自然地回答她,可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在克制外露的荷尔蒙。 一人一句话后,空气便凝滞了,两人目光相对,竟然不知再说些什么。 服务员端来的两杯奶茶才缓解了刚才的拘谨气氛。 安晴把吸管插进去,吸了一口,“味道变淡了,没以前那么浓。” 季年也尝了尝,的确淡了,不如从前。 是淡了吗?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最近好吗?” 季年说完便觉得真是多余,不久前才见过,明知道她不好,还去选择这样的寒暄。 安晴莞尔一笑,“你呢?好吗?” “挺好都……挺好。” “我以为你都结婚生孩子了。” “哪那么容易,工作太忙,没那个心思。” “有喜欢的人吗?”安晴好像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对他的留恋,“我认识的人中应该有适合你的,就怕你不接受。” 季年的心在听到她的后半句话时沉入了湖底。 她是来给他介绍对象的吗?她还是他的初恋,真是够讽刺的。 “不需要。”季年斩钉截铁地拒绝,甚至口吻中有极明显的嗔怒。 “对不起。”安晴向他道歉,“其实……”她斟酌了一下,把话咽了回去。 “为什么关心我的人生大事?”季年故意说道,“我听说你儿子在医院昏迷,还没有醒,现在情况好点了吗?”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小肚鸡肠的男人,不就是初恋介绍女朋友给自己嘛!可他就是别不过这个劲。 安晴听出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有闲工夫操心我,还不如去操心你病危的儿子。 “辰辰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我……”安晴低下头,声音哽咽。 季年心中莫名有种愧疚,他不应该用那种话来刺痛她,看她伤心难过,他也不好受。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安晴眼圈有些红,应该是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季年挤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手不自觉地伸到口袋去掏烟。郁闷需要被抽出来。 “这里不禁烟,你想抽就抽吧,如果可以,给我一支。” “你怎么抽烟了?”季年忽然不想抽了。 “你不也抽吗?”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安晴笑着问。 “反正你不能抽,戒了,听话。”说完,季年愣了一下,听话两个字是他十年前对她的口头禅。 每次她说要吃生冷的东西,他都会说听话少吃点,每次她上课起不来床,他叫她都会说听话别赖床,每次的每次……他当时想过要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对她好,就这一辈子。 “行,我戒,你也戒。”安晴从他口袋里拿出烟盒随手扔进垃圾桶。 季年僵在那儿,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对白。 行,我不吃,你也不能吃。行,我起,你也起。行,我不走,你也不走…… 她哪里知道他的爱有多深。 季年满足地笑了笑,忽然说:“安晴,我有个事想和你聊聊。” “我知道,你想问吴思梅和穆于棠。” 季年摇摇头,“不是,我们有规定不能和外人讨论案情,但我想了解一下赵文星。” 安晴愣了一下,转而平静地说:“他是穆于棠的司机,为人很正直,曾经辰辰差点被车撞了,是他挺身而出救了辰辰,所以腿脚变得不利索了。” “噢,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他天生瘸腿。”季年了然地点点头。 “怎么了?你怀疑赵文星?”安晴眼睛闪亮。 “就是随便问问。” “季年,我们以前很熟悉,你有什么想法我明白,其实你没必要怀疑赵文星,他如果真的做错事背后也是穆于棠指使的。” “安晴,我知道,我们不聊这个。”季年不自然地笑了笑。 安晴微微垂下眼帘,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心里像沉了一块大石。 第8章 迷惑 经过物证科同事的奋斗,吴思梅的手机恢复了删除掉的内容。 在跳楼前的一个小时内,她给母亲打了两个电话,间隔是三秒,没有通话时长,显然是没有人接听。然后发了一条信息。 “妈,我发现了穆于棠的秘密,他警告我不要乱说话,还说要杀了我,我想逃出去,可孩子是无辜的,妈,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啊。” 发送时间是10月30日下午1点30分。 季年让叶理把吴思梅的母亲带过来进行核实。 但吴母手机里并没有这条信息,可接收人的手机号的确是吴母的。 季年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盯着吴思梅的母亲,磁性的嗓音带着压迫性的威严。 “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叶理和木醒站在一旁屏住呼吸。 吴思梅的母亲低垂着眉头,身体紧绷,一动不敢动。 “你手机的信息是穆于棠删除的吗?” 吴母畏畏缩缩地说。“保安拿走我的手机,我也不知道。” 季年“啪”地一拍桌子,吓得吴母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穆于棠答应给你封口费,你接受了是吗?” 吴母已经脸色苍白,赶紧摆手,结结巴巴道,“没有,没有,他真的没有给我,我,我也不要,警察同志,你相信我,我没做错事,我就是想为女儿讨回公道。” 季年双手环抱在胸前,好像已经看穿了什么。 吴思梅的母亲敢千里迢迢的来这个陌生城市寻女,并敢光天化日下逼穆于棠出丑,这可不是一般的母亲能做出来的事,她倒是有点聪明,知道闹大了利用警察保护自己,再向穆于棠敲诈一笔钱,穆于棠随随便便花个百八十万就能堵住她的嘴,也算是划算,可能也用不了百八十万。 叶理走到季年的耳边小声说,“调查了吴思梅的家庭,家里有个卧病在床的父亲,还有两个弟弟。” 这一家子亲情真淡薄。 季年知道吴母的证词并不能证明穆于棠杀害了吴思梅,吴思梅手机里的信息只能说明穆于棠有嫌疑,况且穆于棠有不在场的证明,这些浮于表面的证据根本无法认定凶手就是穆于棠。 不过,吴思梅所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远大金融公司 穆于棠看见季年已经两眼发黑,不仅是不耐烦,甚至出口威胁。 “我说过不要再找麻烦了,你要是一直针对我揪着我不放,别怪我不客气。” 季年直接把吴思梅手机里的信息给他看。 “你作何解释?” 穆于棠冷冷一笑,“这算什么,她有抑郁症,说的话能信吗。” “根据这条信息,警方有理由怀疑你的动机,还有吴思梅所说的秘密是什么?” 穆于棠失笑一声,“季队不瞒你说,这个秘密是个男人都有,我不止她一个女人,就这么简单。” “穆于棠,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季年沉着脸。 “季队,你现在故意针对我,我也没办法。” “你曾对吴思梅用过暴力?” 穆于棠皱起眉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反问,“谁告诉你的?安晴吗?” “你承认你对吴思梅使用过暴力,所以她跳楼是你逼得?” “我没有。”穆于棠再次否认,“我有不在场证明,你说这些没有用。” “你不在场,所以你指使其他人去做了。” “我没有,谁会听我的话去杀人,杀人是要坐牢的,谁他妈的疯了听我的去杀人。”穆于棠站起来,“你问完了吗?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等等,吴思梅的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季年随口一问。 穆于棠像被五雷轰顶,脸色发黑,感觉要爆炸一样。 他死死地瞪着季年,季年也瞪着他。 季年的逼供,让穆于棠已经方寸大乱,他没有回答,撇下季年,愤愤地走了。 这家伙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有! 季年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想。 季年从穆于棠公司出来,正巧碰见了赵文星,赵文星眼神躲避,微微低下头,季年像知心大哥一样。 “小赵,我们又见面了。” “季警官,你好。” “小赵,如果你知道什么内情,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季年递了一张名片给他。 他接过来看了眼,低下头没说话。 季年正准备开车回趟局里,郑秀梅来电话了。 “小迪的房子你没给找吧,人家孩子下周要去报到了。” “我忙忘了,马上,一会儿给您信。” 季年挂了电话,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他给金磊打了个电话。 “呦!季子你终于想起哥们了,最近忙什么呢,也不来我这儿玩,杨末那小子又给他爹捅娄子了。” “我还能干什么,你们泡妞,我抓贼。今天找你有个事,帮我找个小公寓,给女孩子住的,干净点,离地铁近点。” “得嘞,没问题。”金磊贱嗖嗖地问,“我多问一嘴,是给你媳妇找的公寓吗?” 季年淡漠一笑,“是,你赶紧给办了。” “季子终于铁树开花了,我要到咱群里喊一嗓子去。” “随便你。” 没一会儿,手机弹出好多到群消息,几个发小拿季年的“媳妇”开涮,这帮人没一个好鸟。 季年一点都不在意,叶理打来电话,激动极了。 “季队,你太神了,吴思梅指甲内的皮屑被证实属于赵文星,赵文星现在成了第一嫌疑人,季队,我们现在要不要传唤赵文星?” 季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去吧,谨慎点。” 第9章 难缠 季年回到局里,已经有点晚了,想抽烟都没烟可抽,走进办公室正好木醒给了他一片绿箭口香糖,他放到嘴里嚼了嚼,如同嚼蜡。 “你怎么还不下班?” “我等你呐。” “等我干什么,该下班下班,你不用跟着我们熬夜。” “谢谢季队关心。”木醒又抽出一片口香糖递给他,“贿赂你的,以后我给你买口香糖,你可以少抽点烟吗?” 季年今天心情好,接了话茬,“你个小姑娘想管我,谁给你的权利,赶紧回家。” “抽烟对身体不好。”木醒坚持道。 “你怕我抽死了啊!” 木醒点点头,露出担忧的目光,“我挺怕的。” 季年听到她的话不禁失笑,“一会儿让叶理送你回去。” “你不能送我吗?”木醒委屈巴巴地说。 “不能,我还有事。”季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吴思梅的妈妈怎么安排的。” “叶理把她安顿在局里的招待所了。” “挺好,这个案子一时半刻完不了。” 木醒鼓着腮帮子嘟着嘴,“季队你偏心。” “啊!”季年抬起头,刚要看文件,又被她打断了。 “我第一天来上班,季队也不带着大家一起聚聚欢迎我,这天都黑了,也不关心下属,送送我。” 季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当初怎么说来着,不能要女刑警,不能要女的,看看,这才第一天就来事了。 正发愁呢,叶理推门进来了,天降救星啊! 季年马上安排,“叶理赶紧送木醒回家,别让她家里人担心。” 叶理皱了皱眉,“季队,我打算去传呼赵文星,没时间送人。” “你先去送她。”季年可一点都不想办公室一直有个缠人的小女孩影响他。 木醒可不想叶理送她,挑了挑眉撒娇,“季队,我不着急,我等你,晚点回也没事。” 叶理立马察觉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我也不着急,木醒,我先送你回去。”叶理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瞥向季年,果然他看到了季大神对他流露出来孺子可教也的赞赏目光。 叶理去年考的驾照,开车并不熟练,他坐在驾驶座的样子看上去很僵硬,油门也踩的忽大忽小。 坐在副驾驶的木醒小脸一直沉着。 “你家住哪儿?”叶理问。 “不知道。” 叶理赶紧踩了刹车,幸好还没有开到车流穿梭的大马路。 “你这样迟早会被季队开掉。” 木醒扭过头看着他说,“为什么?我只是想让他送我一下。” “喜欢季队的人那么多,你……”叶理没有把你算哪根葱说出来,改了口,“你刚进队里,不要给老大上难题,老大很忙。” 木醒只听了前半句,反问道:“都谁喜欢季队啊?有多少,特别多吗?” 叶理翻了个白眼,把车熄火,“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吧。” “叶理,我就是崇拜季队,以前我被分派到省公安实习的时候,季队去给我们讲过刑侦破案的讲座,我那时候就想跟着他。” 叶理看着她,“你只是崇拜他,想跟他办案,但我不是。” “啊?你不崇拜季队?” “不是。”叶理舔了舔嘴唇,“我当然崇拜,我想跟他多学习,学习办案的手法和思维,我想快一点成长起来。” “你很有上进心,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差劲。” 叶理不禁一笑,“我的看法,你还在意?” “当然,每个人不都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难道你不想吗?” “我没那么在意别人,我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了。”叶理忽然变得伤感起来。 木醒察觉他低落的情绪,“为什么不在了?是你的什么人啊?” 叶理挠了挠头,不自然地苦笑一下,“是我姐姐,她去世好多年了,大概有十年了吧。” 木醒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你跟着季队,是为了你姐姐,你姐姐难道是非自然死亡?” 叶理吃惊地看着她,她的洞察力好强。 “是谋杀?”木醒追问。 叶理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那时候还小,在上初中,我姐很早就出去打工挣钱供我上学,那天我回家,我爸妈从警局回来说我姐死了,我当时都吓懵了。” 叶理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几月几号,他疯了一样跑去见姐姐最后一面,他第一次感受到太平间的冷是来自于地狱的风。 “我听爸妈说姐姐给人家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泳池,因为没人看到,我姐就溺亡了。” “你不相信?”木醒问。 “当然不信!”叶理目光坚定,“我后来去警察局找负责我姐案子的警察了,他说是意外,不是他杀。” 木醒皱起眉,“意外身亡也是很常见的事。” “我姐绝对不是。”叶理瞪着木醒,“我姐很胆小,但做事很认真,以前我们去河边,她都在岸上,离得远远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掉进泳池里。” “你去现场看了吗?” “我从警校那天,我特意去我姐干活的地方去暗查,结果那个地方已经被重建了。” 木醒叹了声气,“你以为自己学到了本领,所以想重返现场还原当时的情况,没想到连案发现场都没了,那个地方在哪儿?” “香野路38号,那个地方现在建了好多别墅。” 木醒小声嘀咕,“香野路38号。”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地方,但又完全想不起来了 叶理沉默了一会儿,踩下油门。 第10章 失踪 这几日降温了,十二月过了一半,元旦将近,然后就是过年。 一到年底,局里的事特别多,季年眼前堆着一摞摞的案卷。 叶理和木醒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二人脸色凝重。 “季队,去传唤赵文星,没找到人。” 季年微微皱起眉头,站起身掐着腰,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以他破案多年的经验来看,赵文星和吴思梅的死脱不了关系。 可人呢? …… 安晴和穆于棠的离婚案快开庭了。 安晴以穆于棠出轨破坏了彼此夫妻感情为由起诉离婚,协议离婚书上安晴要求穆于棠分一半财产,并放弃儿子的抚养权,穆于棠绝对不会同意,更不会在协议上签字,那只能交给法院判决。 五年的婚姻终于走到头了,她以为这辈子要在穆于棠的掌控下麻木不仁地度过一生,结果,世事无常,她在某一天才发现原来还有机会离开那个牢笼,她很庆幸上天开了一扇窗给她,让她知道人生还有回旋的余地。 三年前她就搬出了顶楼豪宅,因为之前一直靠穆于棠生活,她搬出来没有去处,暂时和母亲住在一起。 住的地方是九十年代的老别墅,当年她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贵,老别墅虽然外面看不上破旧,但是价值不菲,大概有四百平,上下两层,还在市三环,老别墅所在的小区名字很洋气,叫一栋洋房。 “明天是你爸爸的忌日。”安晴的母亲张淑清对站在窗户旁的安晴说。 安晴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窗外空地上几个玩耍的小孩,轻轻地说:“我明天叫小赵送我们过去,早上7点走,不堵车。” “小赵是个好孩子,在他手底下也没少受气。” “妈,我爸珍藏的那幅张大千的画,我想拿去卖了。”安晴似乎做出了极大的决定,那幅画是父亲在香港苏富比拍卖行花了将近八千万拍回来的,现在拿出去拍卖的话,估计能拍到一个亿。 “卖吧,你爸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这幅画了,现在能用到正确的地方也算物超所值。” 安晴抿了抿唇,心里感慨万千,那幅画是他对父亲的念想,一直保存至今,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可现在离婚官司的费用已经掏空了她微薄的积蓄。为了逼她放弃,穆于棠竟然不再支付儿子的治疗费用,为此她差点和穆于棠打起来,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愚蠢,用三年看清一个人的代价太大了。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安晴看是赵文星打来了,赶紧接了。 “姐,我有个事情和你说,前几天警察采走了我的指纹和dna。” 安晴心中一紧,“然后呢?” 赵文星顿了一下,“姐,警察很快会来找我,不过姐,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阿星,你别乱来,等安顿好兰姐,你也别跟着他干了,你们回老家,好好生活。” “不,姐,我不会走,我爸说了要我护着姐。”赵文星斩钉截铁地说。 “好,那你明天来接我,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想去拜祭他,七点,小区门口等你。” 赵文星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安晴深深吸了口气,这段时间,她太疲惫了。 她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刚要吸,张淑清的目光便朝她射来。 安晴无奈地摁灭了烟头,算了,先不抽。 “晴晴,穆于棠昨天联系我着,他没有离婚的打算。”张淑清忽然说。 安晴恨恨地说:“妈,您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如果当初他哭着下跪求我的时候,我没有心软,没有把爸爸留下来的最后一块地拿给他发展,也不至于现在……”安晴双手捂脸,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 “晴晴,这不能怪你,穆于棠当时也是为了救公司,毕竟公司有你爸爸的心血。” 安晴冷冷地嗤了一声,心中只觉冷风瑟瑟,穆于棠害死父亲的事,她三年前得知后一直憋在心里。那天太偶然了,安晴去远大集团找穆于棠,在办公室门外听到了穆于棠与他父亲穆启荣的争吵。 “您就这么看您儿子的吗?”穆于棠大声质问穆启荣。 “你现在还在乎我的看法?远大集团的股东不会支持你。” “只要您支持就行。” “我怎么支持你?你在华尔街玩做空赔了那么多钱,你让我拿出全部身家资产吗?” “爸,你的事我都帮你擦屁股,你现在要把我推向悬崖了,当初没有我,你能拿到安傅元的股份。” “你个王八蛋,如果你不拦着我,安傅元也不可能死了,你现在还跟我提这个事,你为了钱,没人性。” “我没人性?你有吗?如果你想救他,我能拦住你?这个事谁都脱不了干系,你是我爸,我才好好跟你商量,你要这么绝情,那么你干的那些事,我都给你捅出来,咱们谁也别好过。” “……” 站在门外的安晴已经脸色青白,赶紧用手捂住嘴,大声不敢出,手止不住地发颤,她没有勇气推开门去质问他们,逃离是她当时唯一的选择,她踉踉跄跄地走出远大集团,被风吹乱了头发。 张淑清不知道详情,一直以为是穆于棠出轨导致了安晴婚姻不幸,其实安晴毫不在意穆于棠身后隐藏着多少女人,即便在四年前一个女人带着穆于棠的私生子来向她挑战,她都没有在意。 不是习惯了穆于棠在外招惹女人,而是她的儿子辰辰才出生,她不想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失去父爱,所以在看到那个大约七八岁的私生子时,她第一个想法这是个乌龙,但穆于棠没有否认,这个私生子是他和安晴交往之前在美国结识的女朋友生的,而他并不知情。 这样的说辞或许是真的,安晴当时安慰自己,再看着躺在襁褓里的儿子,她真的可以原谅穆于棠。 可终究命运主宰一切,当她知道了父亲的死因,她再也无法承受,即便辰辰还在哺乳期,她也不顾一切地提出离婚,理由就是他有一个私生子。 第11章 威胁 离婚是安晴最紧迫的事,可快三年了,到现在依旧顶着穆于棠太太的身份,她好像摆脱不掉。有一次被逼急了,她拿父亲去世的事质问穆于棠,但穆于棠一口否认,并将彼此的对话录音呈到法庭,意图说明安晴得了臆想症,让法官对孩子抚养权酌情处理。那时候辰辰才一岁多。 安晴心里舍不下儿子。 “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辰辰。”张淑清叫安晴。 安晴没有动,伏在张淑清的肩上大声地哭了起来,想起辰辰,她心里更是苦涩。 那天,她不该让穆于棠带走辰辰,她后悔死了,她不配当妈妈,她没有尽一个母亲的义务保护好孩子,所以她每天都在自责,活在自责和愧疚中,她已经不祈求再有幸福,只祈求辰辰能醒来,再叫她一声妈妈。 “别哭了,老天保佑,辰辰一定会醒来。”张淑清抚着安晴的后背,“别哭了。”张淑清的声音也哽咽了几分。 “妈,我对不起您。”安晴眉目低垂,泪如雨下。 张淑清拭了拭眼角,“妈没怪过你,儿孙命都是注定的,这么多年,你受了太多委屈,如果当初没嫁给穆于棠,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如果要怪,也要怪我逼你走了这条路,唉!” “妈……”安晴的性子温软,就因为如此才在母亲的劝说下选择了穆于棠。 “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季年。”张淑清顿了顿,“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吧,你爸当年就是不看好人家,非要和穆家结亲,我这个当妈的,也是有眼无珠,看不好人,你爸走了后,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和穆于棠结婚,这样远大集团也有你的一份,当初我和你爸都这么想的,哪知道后来……唉,妈现在挺后悔。” “妈,您别这样,一切都是我的选择。”安晴想了想说道,“穆于棠当时真的对我挺好。” “好也不是一辈子的好,这种好还不如不要,如果现在有追求你的,你也别拒绝,别为了谁耽误自己。”张淑清握紧她的手,“你还年轻,别把一辈子搭进去,妈不能陪你一辈子,辰辰也不能,知道吗?” 安晴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唯独自己能陪自己一辈子。 医院里,张淑清站在玻璃窗外,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外孙,那么小的孩子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有时候张淑清能站着看半天。 安晴也站在旁边,刚刚她进去给辰辰擦了擦脸和身体,医生前两天再次诊断辰辰为脑损伤植物人,苏醒的概率非常小,但医生仍鼓励安晴不要放弃,安晴只能点头。 “铃铃铃。”电话在寂静的走廊内突兀地响起。 安晴的手机忘记关静音了,她赶紧接起电话,声音有些许哽咽。 “难得啊,你还肯接我的电话。”穆于棠的声音传过来。 “今天我爸忌日,阿星说好了来接我,却没有来,你没对他做什么吧!” 穆于棠忽然大笑,阴森森地说道,“阿星这个狗腿子,安晴你可以啊!勾搭我的狗腿子,难怪他要出卖我,是不是你指使的?” “你胡说什么,什么……”没等她的话说完,电话那边传来赵文星凄惨的喊叫声。 “姐,别管我……” 安晴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大喊道,“穆于棠,你疯了……” 电话已挂断,然后她的手机接收到一个位置信息。 …… 年底将至,省局要召开年终总结和表彰大会,现在各市分管局都忙得不可开交,但出现场的依然要出现场,而且到年底了更不能麻痹大意,年底也是犯罪案件频发的时间。 局里就接到了举报电话,说南城区东四街的一个库房里有惨叫声。 季年正好开车经过南城区,听到局里内线通报,他自告奋勇,顺路去看看什么情况。 局里警察会接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举报,但不管是真是假,片警都会过去找举报人查明情况。南城区正好在季年他们局里的管辖范围,而且还是举报杀人。 黄灯和红灯切换的几秒钟内,季年刚踩下刹车,一辆白色保时捷以时速100从后面超过季年的黑色越野车,像火箭一样,迅速淹没入前面的车流里。 开保时捷的不是别人,正是安晴。 安晴在穆于棠发的位置停下车,根据手机导航,要穿过一个巷子,巷子到底就是一扇生锈从里面上锁的大门,安晴敲了几下,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戴墨镜的人将门锁解开,安晴推开厚重的铁门,看到一个用脚手架搭起来的简易棚。 开门的人正是穆于棠的打手。 在棚子里面,赵文星的手脚被人用尼龙绳捆在椅子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正在淌血,嘴里塞着布团,一看就是被人毒打了一顿。 安晴咬了咬牙,目光紧紧盯住坐在椅子上嘴角漾着笑意的穆于棠,即便愤怒和恶心通通向她袭来,她依然压制住自己,平静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对待阿星?你这种做法就是犯罪!” 穆于棠摸了摸下巴,“是吗?我在犯罪,我怎么不知道!”然后,他放声大笑,指着安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说得我听不懂。”安晴走上前,要给赵文星解开绳子,不料却被穆于棠的打手给推开了。 “别急啊!”穆于棠站起来走到安晴的跟前,贴近她的耳朵,“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和那个警察怎么又搞在一块儿了?贱人!” 安晴一把推开他,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你不放了阿星,我现在就报警。” “报警?哈哈哈!”穆于棠仰面大笑,笑里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冷风。 安晴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穆于棠咂着嘴,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我能怎么样,你都要和我离婚了!你现在问我怎么样,我倒是想问你想怎么样。” 安晴深吸口气,“你出轨还要怪我和你离婚?” “安晴,你一直当我穆于棠是个傻子是吗?”穆于棠怒吼道,接近去咆哮。 安晴一言不发,看他怒火中烧的样子,像在看一个小丑。 “你他妈当初不爱我,却答应我的求婚,欺骗我的感情!”穆于棠抓住安晴的双肩,狠狠地说,“你现在最好是实话告诉我,你和那个臭警察见面要做什么,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安晴被他抓得皱紧了眉头,仍旧一言不发。 “好,你不说,没关系。”穆于棠放开她,拿起放在椅子的手机,手指快速翻动,然后他播放了一段视频。 安晴如五雷轰顶,身体越渐僵硬。 视频很清晰,声音也很清晰,安晴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声音戛然而止,穆于棠暂停了画面,一双如猛兽般的眼睛盯着安晴,那是猎人逮到猎物准备嬉耍的眼神。 “怎么样?”穆于棠伸出手钳住安晴的下巴,“你不是和那个臭警察有一腿嘛!我把这段视频给警察的话,你觉得现在是你犯罪,还是我犯罪?”穆于棠指向赵文星,“还是他犯罪? 安晴目光灼灼,心里翻江倒海。 只是没料到…… “穆于棠,你……” 穆于棠仰头大笑,满满得意地说,“害怕了是吧?你说如果那个臭警察知道你包庇杀人犯会怎么样?” 安晴的呼吸变得十分沉重,她掰开穆于棠的手,近乎咬牙切齿,“阿星救过辰辰,如果没有阿星,当初辰辰就被车撞死了!” 穆于棠勾起嘴角,“不止如此,吴思梅害了辰辰,所以你一直想杀了吴思梅,对吗?” “穆于棠!”安晴吼道,“辰辰是你的儿子,是你把辰辰害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对辰辰连一丁点愧疚都没有吗?你现在还要诬陷我?”安晴的心都快被撕裂了,她这一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穆于棠露出轻蔑的眼神,走到赵文星身旁,将他口中的布团扯掉,命令他,“你现在是杀人犯,只要你写一封遗书,然后畏罪自杀,那么……”他拍了拍口袋里的手机,“我就不会举报你。” 赵文星耷拉着脑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只要你放过姐,我就按你说的做。” “妈的!”穆于棠揪起他的头发,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他妈的死到临头了,还敢和我讲条件。” 赵文星朝他啐了一口,目光中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安晴看着他,心揪得疼,却无能为力。 穆于棠随即朝一个黑衣打手递了眼色,黑衣打手拿出一把锋利的刀朝安晴走去,然后毫不客气地揪住安晴的衣领,将刀刃抵在安晴的脸颊上。 “放开我!”安晴怒道。 穆于棠拍了拍赵文星的脸,“你不是很在意她吗?我现在给你个保护她的机会。” 然后,一张纸和一支笔出现在赵文星的面前。 同时,黑衣打手还拿出了一瓶敌敌畏。 安晴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要不是黑衣打手揪着她,她已经冲了过去。 “穆于棠,你为了不让警察查下去,你就要逼一个活生生的人去死!你还是不是人!” “你给我闭嘴。”穆于棠甩了一个刀子般的眼光刺向安晴,“他害死了吴思梅,我都没有向警方去举报,我已经仁至义尽,他死了,吴思梅的事就完结了。” “你以为警察是傻子吗?你逼死人,警察看不出来吗?求求你,别这么做。”安晴哀求道,“不要逼死他,让他去自首行吗?求你了。” 穆于棠眼神暗沉,“妈的!你以为他自首这事就完了!安晴,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掺和穆家的事,你就等着给张淑清收尸吧!让她把嘴闭上。” 他的一声令下,黑衣打手一把捂着安晴的嘴,一把将刀刃从安晴的脸上移到脖子。 穆于棠转而威逼赵文星,“写不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忽然,“铛铛铛”地敲门声响起。 一声比一声重。 第12章 开枪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赵文星正要喊出声,便被堵住了嘴。 穆于棠紧紧皱起眉头,伸出指头晃了晃,示意他的手下不要出声。 过了好大一会儿,敲门声戛然而止,紧绷的空气倏然消失,短暂的安静后,穆于棠稍稍恢复正常的神色,但依然时不时地朝门口的方向瞟几眼。 “都不许动!”一个高亮并具有威慑力的声音忽然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男人身手矫健,从简易棚上方的通风口跳下来,然后手持一把黑色手枪指向在场的所有人,冰冷的枪口却稳稳地对着那个拿刀威逼安晴的黑衣打手。 安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是季年。 “所有人不许动,双手举起来,放在脑后。”季年面色冷厉,大声地命令道,他没有看其他人,目光紧紧锁定在威胁安晴的黑衣打手身上,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坚毅,“你,把刀放下,我数一、二、三。” 季年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 “一。” “二。” “等一下。”穆于棠敷衍地举着双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季队,别这么严肃,我……” 话还没说完,季年的手枪一转,黑色的洞口对准他,“穆于棠,别废话,让你的手下把刀放下!” “你拿枪对着我就不对了,我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穆于棠朝季年摊开手,一脸无辜。 “一。”季年面无表情继续念道,“二。” “三”的音刚从季年口中溢到一半。 “等等!”穆于棠吓得赶紧妥协,朝黑衣男伸出手,“把刀拿过来。” 黑衣打手像个听话的机器人,放开安晴,一边死盯着季年,一边像螃蟹一样横着地走过去把刀递给穆于棠。 季年依旧不放松警惕,在距离穆于棠10米开外用枪瞄准着。 穆于棠却大发善心,指了指赵文星,拿刀示意季年,小心翼翼地叮嘱道,“季队,你的枪可别走火了,我现在放了他。” 穆于棠一边用刀割开赵文星手上的绳索,一边贴近他的耳朵,小声威胁他,“这事没完,你的命还在我手里,闭上你的嘴,别乱说话。” 赵文星面目狰狞,死死地瞪着他。 穆于棠把刀扔在了地上,朝季年喊话,“季队可以把枪放下了,这都是误会,我不过是教训一下我的跟班,他做错了点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良好市……” 突然,赵文星捡起地上的刀,刺入穆于棠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 “砰”的一声,响彻在空旷的厂房里。 赵文星的身上出现一个血色黑洞,身体后仰,重重地倒在地上。 “不要!”安晴大声疾呼,声音像碎片散落在空中。 但,为时已晚! 季年直挺挺地握着手枪,手指扣在扳机处,目光沉着冷静,脸色肃杀。 一瞬间,穆于棠鲜血直流,脸上抽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血慢慢地浸染了他的衣服。 听到枪声,其他黑衣打手都吓坏了,像缩头乌龟一样快速抱着头蹲在地上。 过了几秒钟,季年拨打了120,走上前查看了一下穆于棠和赵文星的情况。 穆于棠脸色煞白,抽搐着。 赵文星口吐鲜血,缓缓抬起手,像要抓住空气中的东西,仅仅十几秒钟,他的手落在了地上。 季年半蹲在地上,习惯性地摸了摸赵文星的颈动脉,毫无悬念,他死了。 安晴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像被风化的石像,脑子里一片空白。 季年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等120救护车来时,穆于棠已经失去意识,像死了一样。 几名警察在处理现场,穆于棠的打手被警察铐走,赵文星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等待处理,手枪已被装进塑料袋收走。 季年一言不发,把安晴护在身边,一同上了警车。 安晴沉默不语,脸色灰白,在看到赵文星中枪的刹那,她吓傻了,好像被丢进真空中,呼吸几近停滞。 “头,你没事吧?”木醒关切地问道,余光瞟着安晴。 “你专心开车。”季年看都不看木醒一眼。 “他死了是吗?”安晴的声音轻得仿佛羽毛一样飘入季年的耳中。 季年“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这一枪开出后,他的心也发颤了,但他知道在开枪的一瞬间作出的判断是对的。 安晴眼神发散,眼中有点点泪光,“为什么?” 季年微微皱眉,平静地说道,“不管穆于棠是出于什么原因绑架了赵文星,但是赵文星行凶时,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我不得不开枪,这是规则。” 安晴的情绪忽然激动,看着他,歇斯底里道,“你可以不打死他,你为什么要打死他?他拿的是刀,你拿的是枪,你想制止他,为什么要打死他?为什么?”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安晴的心,疼极了,那是失去亲人一般的痛。在穆于棠身边的这么多年,只有赵文星一心一意地帮她,甚至到最后,赵文星都要献出自己也要把穆于棠置于死地,他这么视死如归为的就是安晴,为了让安晴摆脱穆于棠,可他呢,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 安晴无法释怀,这个世界的好人与坏人是怎么界定的呢? 季年一言不发,面对安晴的质问,他似乎理不出一个能说服她的答案。 车里的空气一度变得压抑又沉闷。 “你怎么不回答?为什么?是不是强者只会拿弱者开刀?警察也是!” “安晴!”季年眉头紧锁,深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没见过这种场面,受了刺激,一会儿做完笔录,我送你回家。” “我不用你管。”安晴把脸转向一边,浑身散发出对季年的抵触。 季年压着烦闷,摸了摸口袋,想点支烟,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 “木醒看看副驾的储物箱里有没有烟。” “没有。”木醒看都没看。 “你怎么回事!老大的话是耳旁风!” “不是,我在开车,没办法转移视线。” “前面是红灯。” “红灯也没办法转移视线,驾校老师说要遵守交通规则,我是警察,更应该遵守。” 季年扶了扶额头,这个小丫头片子关键时刻不给他面子,等他回去要好好整治整治队里的歪风邪气! 回到局里,木醒为安晴做笔录,季年不想面对安晴,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走到在院子里,点了一根烟,猛吸了几口,吐出烟雾缭绕的烦闷。 第13章 问询 问询室里,安晴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赵文星?你和季队是什么关系?”木醒问她。 安晴很疲倦,“事情经过我说过了,其他的我不想回答,我可以走了吗?” 木醒翻着白眼摇摇头,“你现在不能走,你说的我觉得有很大问题,比如你丈夫为什么要绑架赵文星,还叫你过去?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丈夫手里,或者说你和赵文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你丈夫发现了,所以他才要挟你,你才会火速赶往现场,我觉得一个人做出反常行为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些你都没有交代清楚。” 安晴抿了抿唇,很平静地说道,“你应该去问穆于棠。” “你丈夫还在医院,我们会去医院找他做笔录的,你现在要回答你的问题,你和你丈夫应该感情不好吧!赵文星杀你丈夫,你都不伤心,你居然为赵文星而哭,所以你们……” “你想说我们有私情?”安晴从未见过如此伶牙俐齿的年轻女孩子。 木醒点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很漂亮,应该有勾引男人的本事,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很难让人理解你和赵文星的关系,而且赵文星是你丈夫的司机。” “赵文星是我的恩人,他救过我的儿子。”安晴直言不讳。 “既然如此,你丈夫应该感激赵文星,为什么还要绑架他?”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安晴面无表情地说。 木醒低头想了想,又问,“在你们双方对峙中,你丈夫是不是说了刺激赵文星的话,所以赵文星才起了杀心,又或者你也说了什么话影响到了赵文星?” “季年就在现场,你可以问他。” 木醒咬了咬唇,又问一遍,“你和季队是什么关系?” 安晴注视着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平静地反问她,“这个对你很重要还是对案子很重要? “都重要。”木醒义正词严地说道,“因为你和季队的关系会影响季队的判断力,季队开枪如果被局里认定为非法使用枪械会被停职调查,你说的话关乎每一个人,所以我才劝你老实交代,不要以为和季队关系好,就能胡说八道。” 安晴靠在椅子上,忽然弯起嘴角笑了笑,说道,“我以前上大学学的心理学,后来去美国进修的还是心理学。” “你不用说这些,我对你不感兴趣。” 安晴又淡淡一笑,“所以,你对谁感兴趣?季年?” 木醒扬了扬头,很自信地说,“季队是警界的传说,谁不崇拜他,当然如果因为你,让季队的职业生涯蒙羞,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在我对你的提问中,你应该老老实实地回答,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对于你们的关系,你不说我也可以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你被我盯上了,以后过日子没那么轻松了。” 安晴对她报以委婉而歉意的笑容,“我和季年曾经是恋人,我和穆于棠正在离婚,我想这些足够了。” 木醒睁大眼睛注视着安晴。 安晴站起身,目光中泛着温柔,“木警官,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可以走了吗?” 木醒迟疑了一下,看安晴的眼神变了又变,眼前的女人即便有几分倦容,但依旧散发着极度优雅的姿态,原来这才是季年喜欢的类型! “现在走不了。”木醒双手撑住桌子边沿,目光中透着正义的威严,“有个事情要和你落实一下,你和吴思梅认识吗?” “认识。” “熟吗?” “不熟。” 木醒咬了咬牙,换了一种说辞:“你不熟的话,赵文星应该很熟吧,我们有了赵文星谋害吴思梅的物证,但物证刚被印证,赵文星就被穆于棠绑架,你也在现场,根据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东西,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和穆于棠是同伙。” “木警官,这都是你的猜测,我在现场是穆于棠打电话叫我过去的,我不知道他绑架了赵文星,我手机里有通话记录。”安晴顿了下,口吻中带着丝丝怨气,“赵文星是我的恩人,救过我的儿子,我对他只有感激,他是个好人,就这么白白的死了,你不去调查绑架他置他于死地的人,却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 木醒沉默了片刻,问也问不出任何东西,她打开问询室的门,正好看见叶理走过来。 “叶子,你说这个女的怎么那么难搞!我什么都问不出来。” “头刚交代走个流程就行,人可以放了。”叶理说。 木醒不情愿地嘟囔着嘴。 “就这么放了?” “听头的。” 木醒没辙,只好将安晴带出来,正巧撞见抽烟回来的季年,季年一点都不避忌,指使木醒去整理笔录。 “我当场就整理好了。”木醒不情愿地反驳道。 季年懒得理她,转而对安晴说,“我送你回去。” “你工作忙,我就不打扰了,我没事。” 木醒赶紧插进来,“没错,季队事情特别多,抽不出时间,反正是我管的案子,就交给我吧,季队,我来送她。”木醒顺势站在季年和安晴的中间,冲着季年眯眼笑了笑。 “真的不用麻烦。”安晴向前走了一步,还没等说后半句,忽然电话铃声乍响,十分刺耳。 安晴皱了皱眉,是医院的号码。 接通后,医生的话如惊雷一般劈向安晴。 “安女士,穆辰辰突然呼吸停滞,我们在极力救治,还请速来医院。” 安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她踉跄两步便跪倒在地上。 季年赶紧上前扶住她,“怎么了?”他瞥见手机屏幕显示是李医生的名字,预感不好。 季年二话不说赶紧开车把安晴送去医院,在车里,他看到她的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下来,汩汩地流淌,他的心像蒙了一层雨。 到了医院。 一张白惨惨的白布覆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形轮廓透着死亡的气息。 医生无情地告诉安晴,辰辰脑死亡,心跳停止,已回天乏术,让她节哀。 安晴连看都不敢看儿子一眼,抱着那个弱小的身躯哭成了泪人,她的身体里像被抽走了一样东西,心死了,灵魂也没了。 季年站在她的旁边,一言不发,看着安晴撕心裂肺的模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像当年她哭泣的时候,他只能默默地陪着她,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似乎流光了身体里所有的眼泪,安晴静静地靠在那儿,失神地望着,一直望着……这是一场梦魇,她告诉自己,等她醒来,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 她浑浑噩噩地闭上眼睛,力气全无,昏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全是亮得刺眼的白天,还有好多的欢声笑语,她看见了走在云端蹦蹦跳跳的辰辰,还看见了站在辰辰身后注视着她的慈祥父亲,父亲的身边有个年轻人正对着她微笑,她都看见了,看得特别真切,好像触手可及,但伸出手却摸不到,她追了过去,一直追,一直追…… 第14章 独处 忽然,有个声音在呼唤她。 “安晴,安晴,醒醒,醒醒……” 一切倏然消失,一道光映入安晴的眼中,安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你还好吗?”季年坐在床边问道。 安晴坐起来,神情疲惫,转过头呆呆地看着季年。 “你晕倒了。”季年顿了顿,“这是我住的地方,怕你家人担心,所以我才……你怎么样?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季年站起来,打算去给她弄点面条或者粥之类的东西。 安晴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说,“麻烦你了,我没事。” 季年默默点点头,走出卧室,在厨房里的冰箱里拿出一桶挂面,幸好还有个西红柿,正好做个西红柿鸡蛋面。 他第一次为安晴下厨,所以他每一步都极其细心,连放盐,他都是尝了又尝,最后放了三次才算满意。 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走进卧室,看见安晴正站在窗边。 “我很少做饭,你将就吃点。” 季年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橘黄色的暖灯把面条照得特别有卖相。 安晴转过身,目光中含着淡淡的暖意。 季年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中各种滋味。 安晴低下头,喃喃道,“谢谢。” “不用你谢,你不要太伤心,身体为重。”季年抚了抚她的肩膀,“去吃点东西,听话。” 安晴抹了抹眼角的泪,弯起嘴角强装笑意,“我真没事。”其实她心里空落落的。 但她终究没有拗过季年的坚持,勉强吃了半碗,肚子里有点东西,心里也舒服一点。 季年不懂得怎么安慰她,也不说送她回家,两个人同处一室,竟略觉得有些尴尬,空气一度陷入掉根针都能听到的寂静。 “你煮的面挺好吃。”安晴说完,环顾了一圈屋子,“你一直住在这儿?” “单位给安排的宿舍,比较方便。” 安晴看了眼表,已经晚上十点。 她把挡在脸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不经意地说,“好晚了,我该回去了。” “安晴。”季年忽然喊她的名字,然后走到她跟前,似乎没有说任何理由便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像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熟悉,这么多年,季年没有放下,安晴也没有拒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季年没有松开她,她也依然贴在他的身上。 慢慢地,他的呼吸滑过她的唇角,一个温暖又热切地吻落下来。 她的脑中立刻闪过什么,想拒绝的瞬间却又被什么东西占据了,心中的悲伤好像少了一点,又少了一点,唇齿间的纠缠,让她渐渐忘却了一切,脑海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游离在天空中,没有穆于棠,没有穆辰辰,谁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她破碎的心渴望被填满,渴望短暂的忘却,所以她沉浸其中。 他一直吻,时而轻柔,时而用力,时而要把她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没有停下来,彼此呼吸缠绕着,一直缠绕了许久。 他的鼻尖碰着她的鼻尖,嘴唇碰着她的嘴唇,热乎乎的气息溢出唇边,轻轻地说,“安晴,别难过了,我会一直陪着你。”说完,他掌心的温度熨在安晴的背上。 其实,他抑制住了对安晴的冲动和欲望,刚刚他差一点就想把安晴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但他一想到她现在的心境,他便放弃了。 “我不值得你等待,也不值得你爱。”安晴抬起眼眸凝视着季年,目光中含着无限的歉疚,她很清楚这么多年,季年一直一个人是为了什么。 “傻瓜!”季年轻轻抚了抚她脸颊上淡淡的泪痕,笑着说,“像我这种三十好几的单身汉天天忙于工作,哪有人喜欢,也就当初你愿意跟着我。” “季年……” “傻瓜!”季年把她紧紧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都过去了,别想了,好好养足精神,辰辰的事还等着你去操办。” 安晴的呼吸穿过他薄薄的羊绒毛衣贴在他的胸口处,鼻尖浮动着他自带的那种硬汉的味道,安晴感受到了短暂的安全,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穆于棠让她又陷入无限的黑暗中,穆于棠不会放过她,她很清楚自己未来的命运有可能会像她的父亲,亦或者像赵文星一样。 “季年。”安晴从他的怀里抽离出来,殷红的唇瓣像渗了红酒一般,动了动,“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 季年眸色澄澈,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庄严肃穆地注视着她那种经历过伤痛泛着憔悴的脸庞。 安晴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中透着无波无澜的平静。 “季年,我知道你是一名好警察,所以我不想向你隐瞒任何事,关于穆于棠绑架赵文星,其实是因为赵文星知道他做了一些违法事,至于为什么把我叫到现场,他是想利用我逼迫赵文星畏罪自杀。” 季年眯了眯那双深邃的眼眸,“安晴,穆于棠具体做了哪些违法事?你知道吗?” 安晴斩钉截铁地说:“应该是他指使赵文星杀了吴思梅,我劝他让赵文星去自首,他不肯,他非要逼赵文星自杀。” 季年搓了搓手指,沉吟半晌,才开口说:“安晴,我会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去找穆于棠问询。” “季年。”安晴猛地抓住季年的手,心中露出不安的神色,“你一定要相信我,穆于棠他……”安晴犹豫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怎么了?”季年看出她犹疑之色。 安晴想了想现在还不能把父亲的死因说给季年,她得想办法去收集证据,她咬了咬唇,忽然想起之前赵文星的话,镇定地说:“季年,我不太清楚穆于棠到底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我只是听赵文星说过每次穆于棠都会安排他去送一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去香野路38号,吴思梅也去过。” 季年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嘱咐他,“安晴,我知道了,你别多虑,有些事不要自作主张,出现任何事随时找我。” 安晴点点头,心里还是忐忑。 第15章 后事 穆于棠经过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需要好生静养,当他得知辰辰死讯,情绪波动极大,连心电监测仪上的波浪线都抖动了起来,作为父亲,他是难过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吩咐秘书要选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孩子,因为身体条件不允许,他没有亲自参加葬礼。 在安晴的要求下,穆辰辰和赵文星的墓碑紧挨着。 兰姐在赵文星的墓前哭得惊天动地,安晴没有劝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心情,她比谁都明白。 张淑清在外孙的墓前默默流泪,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说走就走了,她无法接受,甚至无法面对,来的路上老泪纵横。 不过让安晴更加意外的是穆辰辰的爷爷穆启荣居然拄着拐杖来了,穆启荣也表现出了十分的难过,还雇来道士作法,给穆辰辰进行超度。 穆启荣的做法得到了张淑清的认可,亲孙子没了,当爷爷没有道理不来看一眼。 安晴看到穆启荣就倒胃口,一个害死她父亲的人,她只有厌恶,所以当着张淑清的面,她没有给穆启荣好脸色。自始至终,她连一声“爸”都没有叫,即便她和穆于棠还没有离婚。 穆启荣似乎见怪不怪,和张淑清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等道士做完法,他便离开了。 安晴伫立在墓碑前久久未动,面色平静,没有流一滴泪,似乎将所有的悲痛都藏了起来,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一年前不是赵文星出手相救,把辰辰从马路上拽回来,辰辰早已被车碾压而亡,赵文星为辰辰瘸了一条腿,所以辰辰是去陪赵文星了,辰辰不孤单,赵文星也不孤单了。 这样想着想着,安晴的眼眶红了。 有些事,想开了也就放下了,但有些事,谁也无法想开。 安晴觉得失去的不仅仅是辰辰,是心中的寄托一下子就没了,人总要靠着一个念想活着,辰辰是她的念想,当念想没了,活着似乎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张淑清哭累了,半个身子靠在墓碑上,身形颇为疲倦,脸色也不太好,她从失去丈夫那一天起,身体就越发不如以前,伤心伤身伤神,她受不住这次的打击。 “妈,我们回去吧。”安晴弯身扶住张淑清的胳膊。 “我没事,我想再陪辰辰一会儿。” “您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走吧,我怕您累坏了。”安晴执意扶起张淑清,张淑清差点没起来,膝盖骨都僵了。 安晴叫上兰姐,一起搀扶着张淑清朝墓园门口走去。 “你也节哀,大妹子。”张淑清劝慰兰姐。 兰姐埋头低呜,也不说话。赵文星的死因,警察已经通报给了兰姐。因果总有报,兰姐在墓前一直念叨着这一句话。 安晴想如果赵文星没有跟着兰姐来家里帮佣当司机,或许在乡下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别太难过,事情处理好了吗?”一条信息突然闪入安晴的手机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安晴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季年盯着手机等了几秒,然后把手机锁屏放置在办公桌上,他刚刚正在看木醒整理的关于东四街库房绑架案的笔录。 穆于棠的两个打手缄口不提绑架赵文星的缘由,只说是拿钱办事,说穆于棠只让他们把人绑回来,没说别的,还坚持说没有做违法的事。 这种打手原来都是社会上的混子,警察们的路数他们门清,只要嘴硬,什么事都没有,把他们关个几天几夜,他们就当旅游一样,木醒拿他们没办法,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季年看了一眼笔录,“啪”扔在了桌子上。 木醒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季年,季年目光朝她射过来。 “去医院找穆于棠做笔录了吗?” 木醒刷地站起来,“报告季队,去过了,穆于棠他装死,闭着眼不说话,我等了半天,他都没反应,问他什么,他都当做没听见。” “等叶理回来,你和他再去一趟。” 季年拿出烟盒从里面抽了支烟,刚把烟叼在嘴上,手机突然闪屏,一条信息进来。 “谢谢。已经处理好了。” 季年把烟放回烟盒里,拿起手机,喊上木醒。 “走,去医院。” 木醒又惊又喜,赶忙拿起外套穿上,蹦蹦跳跳地追在季年身后。 “季队,刚刚不是安排我和叶理去吗?为什么你要亲自出马?” 季年坐上车发动引擎,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木醒赶紧系上安全带,又说,“穆于棠不好对付,季队我们要先想想策略怎么让穆于棠开口。” “你接触这个案子后,凭直觉,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 木醒微微皱眉,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目光转向季年。 “我觉得赵文星和安晴的关系非比寻常,有可能他们俩有私情被穆于棠发现了,穆于棠要给赵文星点教训,所以才绑架了赵文星把安晴叫过来,给她难堪。” 季年神情肃穆,转弯后,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然后他伸手朝木醒的脑袋上戳了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警校毕业学刑侦的嘛!你就看出这么点名堂!” “我说得不对?”木醒挠了挠头,“等等,我在想想,难道……”木醒目光紧紧盯着季年,“你知道真相了?” 红灯变绿,季年踩下油门,继续问她,“你觉得一个强者会出于什么原因绑架一个弱者?” “不是为财,就是有仇。穆于棠很明显对赵文星有仇,因为有安晴,我才联想到了是情仇。” 季年扬起嘴角一笑,“你当不了我徒弟,悟性不高。” “什么啊!”木醒急了,“季队你怎么能一下子就否定一个人,是不是因为我说安晴了,你就觉得我在针对她,我知道她是你的初恋。” 季年无奈地摇摇头。 木醒噘起嘴,委屈地说,“我还替你担心,怕你因为她受到局里的处分,我觉得她配不上你。” “对待案子不要感情用事。”季年郑重其事地说,“木醒,你要抓住细节,一个强者威胁一个弱者,肯定是这个弱者给强者带来的危险,你在案发现场看到了什么?” 木醒神情专注地回忆起来,案发现场很乱,有大片的血,两个人都倒在地上,但她注意到地上有纸,有笔,还有一个打碎的药瓶染上了血。 “我知道了,穆于棠是想逼死赵文星。” “然后呢?” “为什么要逼死赵文星呢?”木醒念念有词。 季年早就想到了,“赵文星有把柄落在穆于棠手中,穆于棠以此要挟他,让他写下遗言。” 木醒睁大了眼睛,目光锁定在季年的脸上。 “你不用这么吃惊。”季年淡定地说,“赵文星在刺杀穆于棠的那一刻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他必然是犯下了罪,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同归于尽。” 木醒怔了怔,这个推理好像合乎情理,又好像不合乎情理。 难道赵文星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去杀穆于棠的吗?那个心爱的女人就是安晴。 “别呆头呆脑地。”季年又戳了一下木醒的脑袋,“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推测,这次去医院也可能不会有收获,但是要盯紧穆于棠,查到他到底拿什么在威胁赵文星和安晴。” “安晴?”木醒惊呼。 “对!安晴。”季年斩钉截铁地说。 第16章 调查开始 穆于棠的受伤部位在胸口,刀尖距离心脏只差0.5mm,如果不是季年开枪及时,穆于棠已一命呜呼上了西天。 季年到了医院,穆于棠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佝偻着腰,精神状态有点差,看到季年,他没有说话,捂着胸口慢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到床上,然后他的秘书小郭帮他把双腿抬上去,他倚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呼吸有些急促。 季年开门见山,“关于赵文星,有些话要问你。” “季队,我都这副样子了,你还不肯放过我。”穆于棠慢慢地说。 季年用威慑的目光凝视着穆于棠,穆于棠咽了咽口水,朝小郭和站在门口的黑衣打手摆摆手。 “你们都先出去。” “木醒你也出去。” 偌大的私人病房里只剩下穆于棠和季年,空气静止了几秒后。 穆于棠开口说,“季队,我要感谢你,不是你,我肯定死了。” “把你的客套话省了,说重点。” 穆于棠深吸口气,缓缓又道,“我这人知恩图报,你救我,我肯定会奉还。我知道你家老爷子要升了,我怎么也会给你家老爷子面子,道上混的人谁都知道深浅,我有一说一,这事过了,咱井水不犯河水,你看行吗?” 季年皱起眉头,“你他妈的废话真多,别拿我爸说事。” 穆于棠嘿嘿一笑,气息有点急,“我这不是想和你套个近乎嘛!” “好,现在近乎套了,你把握着赵文星的把柄交出来,这事就算清了。” “我哪有什么把柄,我就是想教训一下那小子,那小子做事不咋地,尽在背后乱说话。” “合着你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废话,就交代这个?” 穆于棠假装咳嗽了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医生交代我要静养,不能多活动。” “好,你不说没关系,我申请个搜查令把你公司,还有你家全部搜一遍,我看你有没有种搞下去。”季年放了狠话。 “别介啊!季队。”穆于棠马上服软,“我真没把柄,我就是怀疑吴思梅的死和赵文星有关系,我就把他绑起来拷问,结果他真承认了。” “他怎么说的?”季年微微蹙眉。 “他就说为了给辰辰报仇,把吴思梅给推下楼了。” 季年冷哼一声,“他被你打几拳就什么都招了?那你叫安晴来库房做什么?” “他小子肯定不招,我就拿安晴威胁他,你也在现场看到了,那小子最后就认了,认罪后不服气就捅我一刀,幸亏我命大,不不不,幸亏有季队你在。” 季年不动声色地看他表演。 穆于棠又补充道,“我是良好市民,那小子光说没用,我还让那小子写罪证,我还拿敌敌畏吓唬他,要是他不写,我就药死他,他怕死,所以就同意写了,结果季队你忽然拿枪跳出来,这事一下子就黄了,你还差点朝我开枪,幸亏我是良好市民,帮警方揪出了杀人犯。” 穆于棠一口气说完,捂着胸口,快速吸了好几口气,缓了半天。 穆于棠太善于伪装了,这件事让他说得滴水不漏,他也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到头来他变成了受害者。 季年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镜头,假设当初那一枪没有打中赵文星的要害,赵文星没有当即毙命或许还有一丝力气,穆于棠也就被刺死了。 “季队,我该说的都说了。”穆于棠弱弱地说,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闭上眼,捂着胸口装死。 “把你手机给我。” 穆于棠眼皮一抬,面露惊讶,好像又复活了一样。 “把你手机给我。”季年重复一遍。 穆于棠面色凝重,“手机属于私人物品,我可以拒绝给你。” “你说的话漏洞太多,你让赵文星写,不如用手机录下来更方便。你说赵文星认罪了,但我到现场后,你可以马上向我告发,但你没有。”季年言辞犀利,“拿出你手机,我要检查。” 穆于棠不置可否,用了点力气喊道,“小郭,你进来。” 秘书快步走进来,十分冷静。 “从柜子里帮我把手机拿出来交给季队。”穆于棠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你有几部手机?”季年追问。 “两部。小郭都给季队拿来。”穆于棠变得极其配合。 小郭从柜子里拿出两部手机,一个苹果手机,一个华为手机。 “季队,我是良好市民。”穆于棠把最后四个字咬得特别用力。 季年拿到他的手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锐利的目光带着锋芒。 “你新换的?” 穆于棠从容又傲气地说,“我有的是钱,我喜欢用新款的。” 季年暗想两部手机都是新换的,穆于棠这个狡猾的狐狸。 “旧手机呢?” “报废了,应该在垃圾站。”穆于棠一本正经地说,“对待旧手机我一般都砸得稀烂,你也知道我的商业地位,很多商业机密都在手机里,不能掉以轻心。” 季年胸口沉着一口气,看来从穆于棠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赵文星的死无对证,无法还吴思梅一个清白。 “穆于棠,我们来日方长。”季年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穆于棠躺靠在病床上,轻轻勾起嘴角,毫无一丝的惧色,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 季年像一阵风走出医院,叶理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停车场,季年拿出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说:“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个地方。” 叶理也不敢多说话,紧着点点头,目视着季年的黑色suv像头猎豹发出低吼的轰鸣声,转瞬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目的地香野38号。 到了香野38号,季年才知道是一片别墅区,被叫做香野别墅。 季年直接去物业想查一下住在这里的住户,别墅是高端别墅,物业管理也是高端物业,为了对保证业主的私密性,物业拒绝提供业主信息,即便他拿出警察证也不管用,物业要他出示管委会开的证明,或者搜查令。 季年只好先去管委会了解一下情况,便沿着柏油路一直慢慢开车,大约开了五六公里,看对面有一所五层小楼,他以为是管委会,便停车下来看看。 第17章 偶遇 今天阴天,有点霾,连浮云都好像知道今天不是黄道吉日。 安晴又来到墓园,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又不舍得看了看。 在不远处,有个身穿黑衣戴着墨镜的男人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很多次了,安晴熟视无睹,但今天心底莫名腾起一股无名火。 她拨出了那个已经令她作呕的电话。 “让你的狗腿子都滚远点。” 穆于棠戏谑,“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嘛!” 安晴咬着牙,“辰辰都没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你多久没让我碰你了,等你自愿来找我,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 “穆于棠,你王八蛋。” “对,我就是王八蛋,可你还不是嫁给我这个王八蛋了,告诉你,我没把视频交给那个臭警察,为了保全你。” 安晴以沉默回应。 穆于棠接着说,“当然这个视频会作为我们之间的秘密而存在,只要你撤销离婚申诉,我们的秘密就永远消失了。” 安晴咬了咬唇,心里暗自咒骂,语气却平淡如常,“穆于棠,我们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觉得我们的婚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当然有,你知道我心里一直爱着你,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穆于棠戏谑道。 “你够了!”安晴愤怒道,“辰辰没了,穆于棠,我们结束了,你不用威胁我,我不怕,你尽管去告发我。” “你别这么激动!你想想你妈,你妈还需要你照顾,还有我妈,我妈都那样了,你做儿媳妇要好好孝顺她们,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安晴“啪”地挂断了电话,一想起穆于棠现在那副嘴脸,她就恨得牙痒痒。 她走到窗边,把手机扔了下去,看着手机砸落在地上,她心里似乎舒畅了一瞬,也只有一瞬。 王八蛋,狗东西,这些从不在她脑海里出现的秽语,现在统统涌了出来。 安晴坐进车里,一只手搭车窗沿上,一只手扶着头,满身疲惫。片刻的思前想后,她一直不想去打扰那个人,但现在为了脱离穆于棠,她不得不去求求那个人,即便那个人不一定能帮到她,但有一线机会也要去试试。 她启动车子朝乌牙山而去。 在乌牙山山脚下有许多亩农田,被规划成了稻田画,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后,这里的收入都比其他村镇高了好几倍,而乌牙山本不高,海拔才几百米,所以登上乌牙山顶峰可以看到大幅创意风格独特的稻田画。 这个季节,来旅游的人不多。 眼前这座刷着红黄蓝的五层小楼就挨着稻田画景点,小楼外观看上去生机勃勃,但是里面住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扎根在大山边上的养老院算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养老院门口挂着一个不醒目的牌子,叫“时光养老院”。 安晴从车上下来,能不能见着不一定,之前来过好几次,那个人都拒绝再见。 安晴先进行登记,然后走进院子,院子不大,有的老人在打牌,有的正坐着发呆。 护工看见安晴,走过来打招呼,“安小姐,今天来的有点早啊。齐阿姨在食堂吃早饭呢。” “她精神状态怎么样?” “一阵清醒一阵糊涂,这几天嘴里又开始念叨那个名字。” 安晴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护工,“帮我交给院长,我就不过去叨扰了。” 护工收了卡,领安晴往食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昨天接到通知,这里要改建成酒店,我们这个院归示范区管委会管,近期我们就要整体搬迁到别处了,院长正在发愁搬去哪儿呢。” 安晴吃惊道,“这儿不是院长的吗?” “不是,”护工摇头,“我们才搬来五六年,之前这儿是个被遗弃的小学,镇政府也没收回去另作他用,荒了好多年,后来院长看这儿挨着乌牙山,空气好,所以找镇政府协商租下来的。” 安晴仔细观察一圈,除了楼体外墙经过粉刷看上去还算崭新,楼道和走廊只是普通的洋灰地,有的地方都磨出了土面,门面和窗户也显得比较陈旧。 安晴以前来都没注意过,就觉得靠着山,环境清幽。 “等搬的时候通知我一下。” 护工微笑点头。 走进食堂,大约有六七排的木桌子,坐在第二排正发呆的就是齐阿姨。 “你们聊,我先上楼了,还有一个赖床的大爷,我得去叫他。”护工说。 安晴点点头,等护工走了,她才缓缓走进去,悄悄地坐在齐阿姨的身边。 齐阿姨满头白发,但她并不是七老八十,她才五十七岁,因为她的女儿穆于芝意外死亡,她承受不住打击,一下子就成了被岁月抛弃的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安晴静静地看着她,七年前她还是个穿着得体,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如今她褶皱的衣服上沾了好多食物的残渣,不停呓语。 “妈,我来了。”安晴轻声唤她。 齐阿姨慢慢转过头,浑浊的双目盯着安晴看了又看,忽然嘿嘿一笑。 “于芝,你怎么才来,我把饭都吃完了,你饿不饿。” 安晴摇摇头,“我吃过了,”她一边说一边抹去齐阿姨掉落在身上的米粒,“以后吃饭慢点吃,不能落在外面。” 齐阿姨像个小孩子一样使劲点头,拉住安晴的手,“你手上的婚戒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弄丢了,很贵的。” 安晴咬了咬唇,红着眼,不知说什么好,她要是彻底糊涂也好,可偏偏…… “妈,我和于棠要离婚了,如果您真的为我好,帮我去个电话劝劝他,他是您的儿子,他一定会听您的,毕竟他有愧于您。” “于芝,你怎么哭了。”齐阿姨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安晴的脸颊,“别哭,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打他,走。” 她站起来拉着安晴就往外走,安晴无奈极了,跟着她来到院子,正巧看见季年正站在大门口左顾右盼。 安晴觉得怪怪的,朝季年招了招手。 季年顿了下,瞥了一眼安晴身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妇人,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是我婆婆,齐咏娟。”安晴淡淡地说,“我过来看看她,她精神不是很好。” 季年的目光又移到齐咏娟的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视线,朝安晴露出温和的目光。 安晴看着季年的眼睛,“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你要去哪儿?” 季年双手插兜,左右环顾,“我本来要去管委会,还没找到。” “这个简单,我帮你去打听一下。”安晴去找护工问了管委会的地址,离养老院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 安晴安顿好齐咏娟后,便坐季年的车一起去了管委会。 “这边空气真好。”安晴望着车窗外闪过的绿色。 季年开得特别慢,偶尔侧过脸看一眼安晴,他希望时间流逝的慢一点,前方的路再远一点。 “你心情好点了吗?”季年随口问。 安晴苦笑下,“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后面有车跟着,是穆于棠的人?”季年从后视镜看到有个黑色的大众车从他们离开时光养老院开始就一直跟在后面。 安晴低下头,淡淡地说:“我习以为常了,经常性的,有时候不好甩掉。” 季年踩了刹车,后面的大众也紧急制动。 季年从车上下来,走到大众车,敲了敲车窗,亮出自己的证件。 大众的黑衣男子吃了瘪,调转车头,不敢在尾随。 第18章 巧合 季年从管委会那儿了解到香野别墅的开发商是政府经过严格招标的一家房地产公司,那里原来是一个破旧的小村镇,因为靠着乌牙山,所以被政府重新规划开发成一个示范区,当地的居民得到大笔拆迁款都换了住处,现在的香野路38号是一个别墅区,极其庞大,一共建了有一百三十八座像小宫殿一样的别墅,花了五年时间才逐步建设完成,因为地理偏远,购买的业主并不多,现在的入住率只有20%,私人进去很难,必须是业主才行。 管委会协助季年从负责香野别墅的物业公司那儿拿到一份入住业主的名单,除了姓名,没有其他信息。 季年大致看了一遍,业主没有穆于棠,却出现了一个特别的名字,齐咏娟,她名下居然有两套香野别墅,一个是68号,一个是88号。 季年把名单装进口袋,回到车里,看到安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季年没有叫醒她,把车里的暖风开大一格。然后他又从车上下来,倚在车门上,点了根烟,微微低着头抽了几口,像是在想什么。 安晴幽幽转醒,看到他的侧影,心中莫名百转千回,走错的路和错过的人还能回头吗? “醒了。”季年拉开车门,关切道,“天气凉,注意保暖。” 安晴拢了拢外套,点点头。 季年发动引擎,朝市区开去。 过了松浦大桥就是市区,车子缓慢行驶在桥上。 “你现在住哪儿?”季年问。 “住在我妈那儿。” “还在一栋洋房?” “嗯,还在,一直没搬。” 安晴并不觉得意外,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季年经常在小区门口等她,接上她一起去学校,虽然他们不在同一所大学。 季年没再说话,专心开车,安晴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两人好像都在回忆往事。 即便车子开得再慢,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 季年把车停下,“这么快就到了,我一会儿要回局里,下次我请你吃饭。” 安晴笑着点点头,“谢谢。” “谢什么,替我向你爸妈问个好。”季年说完,挠了挠头,心里暗想会不会太唐突了。 听他这么说,安晴的心揪了一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每次分别,他都会说“替我向你爸妈问个好”。 “安晴……怎么了?”季年看她发愣。 “没,没事。”安晴下了车,和他挥了挥手。 “冷,快进去吧。”季年探着身子朝她大声说道。 安晴点点头,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越走越慢,却不敢回头,直到快到拐弯处,她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季年的车仍旧停在那儿。 安晴叹了声气。 季年点了根烟,回了局里,就被老李头抓到了办公室。 一到年关能把人忙到飞起,局里的事情特别多,尤其是会议。 季年已经缺席好几次局里重大的会议,所以老李头已经在警队群里特别点名批评了他,要不是给他父亲几分面子,早就把他拎出来让他当着全局警员的面念检讨。 “是不把我这个老头子当回事了吧?”老李头快退休了。 “看您说的,哪有的事。”季年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烟,准备奉上。 “少来这套,严肃点。” 季年收起烟,抬头挺胸,立正稍息敬礼,军姿一站,立马提了几分英气。 老李头嘿嘿一笑,“你小子就这点机灵劲招人喜欢,其他的都是狗屁。” 季年不敢松懈,眼睛直视挂在墙上那副“为人民服务”的牌匾,用洪亮的声音说,“您老说什么都是对的。” “滚!” “好咧。”季年正要转身。 “等等,别动。”老李头站起来,像一位慈祥的父亲盯着自家的儿子看了看,问道,“打算什么时候不跑前线了?” “跑不动的时候。” “狗屁。”老李头朝他胸口捶了一拳,很轻没有力道,“等我退了,这位置基本就定你了,我推荐的,你不能给我脸上抹黑。” 季年摇摇头,告饶,“算了吧,我不是那块料。” “怎么不是那块料,你得奖得得最多,破案都是大案,别谦虚,省局早就要你,我一直拦着呢。” “谢谢您。” “晚上我找你爸喝酒,你也来。”老李头命令道。 季年又告饶,“我要梳理案子,没时间,您就放了我吧。” “放不了,大老虎来了,你不去,你爸多没面子。”老李头从命令口吻改成劝说。 季年摸了一把额头,想好好干活的下属居然得不到赏识,这个世道啊! “去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老李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小子第一次跟他讲条件,真新鲜。“说。” “把木醒调走。”季年的要求不过分,那个小姑娘他罩不住,他也怕给罩坏了。 “我觉得小姑娘挺好,哪里不好了?” “我知道木醒是木振国的女儿,谁敢罩,我可不敢,您赶紧把这小公主给调走,我受不了。” 季年见到木醒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历了。 老李头憋着笑,“大老虎要是知道你这么不待见他女儿,他可连收你做女婿的想法都没有了。” 季年一听,摆着手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前方是悬崖峭壁。 “别别别,我这人不行,不适合入赘。” 老李头憋不住地大笑,“你小子,真有你的,你先去给小姑娘做工作,人家小姑娘有真才实学,可糊弄不了。” 季年叹了声气,老李头估计也是迫于大老虎的淫威,不敢动小姑娘吧!算了,他们爱咋地咋地,反正这顿饭他是不去吃了,免得再招惹点是非。 “行,我好好做工作,必须好好做工作。” 季年一边说着一边退到门口,“那我先回去了,饭,你们几个老同学好好吃,代我向木伯伯问好。”不等老李头反应过来,他已经撒丫子跑了。 季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英气逼人的两道剑眉下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是属于能给人安全感的男人类型。 他一只脚刚迈进办公室,就听见圆子说某个在逃嫌犯已经被抓捕了,动用上百名警力,还出现了激烈的枪战,幸好嫌犯枪法拙劣,被狙击手一枪打中了腿部动弹不得才顺利抓捕。 阿强也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省局那边的大头怎么设计围捕方案,叶理和木醒听得津津有味,木醒还感叹自己怎么没有遇到这种见大世面的机会。 季年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小年轻都怀着激情澎湃的梦想,等真的遇到开枪的场面,那就是非死即伤的下场,唉! 木醒还跑来向季年请求,“季队,下次有这种立功的机会一定要让我上,这太刺激了,可比你查什么跳楼案有意思。” 季年一脸黑线,把她的话扔到脑后,拿出口袋里的名单,安排她,“你去查查里面有个叫齐永娟的资料。” 木醒看了下,大为吃惊,“这个是香野别墅?香野38号?” 叶理闻声走过来。 “你怎么知道?”季年问。 木醒看着叶理,叶理沉默一会儿说,“我姐姐很多年前在那儿溺亡了,所以我想去那儿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 季文皱起眉头,骂道,“笨蛋,写个申请让档案科把十年前溺亡的案卷拿出来看看。” 叶理不是没想过看案卷,只是姐姐的案子,他不想调取,怕别人说他公私不分,利用公职查自己家的案子。 季年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批准了。” “谢谢,季队。”叶理特别感激,能正大光明地看姐姐的案宗是他最大的期望。 “以后有事就说,跟我不能憋着。”季年弹了他脑袋一下,“记住了。” 叶理使劲地点点头。 “好了,你们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季年看了木醒一眼,“尤其是你。” 木醒眼睛一亮,讪讪一笑,能得到季大神的特别惦记,她梦寐以求了好久。 “遵命。”木醒敬了个礼,又说,“我先走了,一会儿还会见的。”木醒朝季年挥了挥手。 叶理挠了挠头,完全没搞懂。 “别理她。”季年轻哼一声,小丫头片子长本事了,敢启用大老虎的人脉,咱们走着瞧。 “季队,你是不是想赶走木醒。”叶理看季年的神色不太对劲便问道。 “没那个闲工夫。”季年把叶理揪到身边,点了点桌子上的案卷,“这是让木醒整理的东西,她一个都没干,交给你了。” 叶理满脸黑线,什么情况? 季年笑了笑,走到门口,点根烟抽,有人在,他通常不会把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 他一边吐出烟圈一边寻思,难道香野38号就是吴思梅所说的秘密?和叶理姐姐的溺亡事件有关联吗?他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叶理一丝不苟的脸庞上,世间哪有什么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人为。 季年猛吸一口,摁灭烟头。 第19章 又是巧合 一大早,天刚亮,季年已经跑了十公里回来,出了一身汗,刚脱到一半打算进浴室洗个澡,金磊的电话就来了。 “房子找好了。” “直接去我家找我妈接人就行。” “季子,哥们是你小弟啊!”金磊贱嗖嗖地叫嚷道。 “你不是叫我妈干妈嘛,这是干妈的事。” “丫的不是你媳妇啊!” 季年笑了,“给你转了钱,记得收。” “没个三五十万,我不要。” “你太高看我的职业了。”季年也就和他能贫几句。 “行,不让你出血,我找干妈要。” 挂了电话,季年心想郑秀梅同志可是个铁公鸡,攒那么多钱也不换个大房子,老旧小区住了大半辈子,属于手里攥着钱心里倍美的那种人。 季年穿戴整齐,走出公寓,到了楼门口就看到木醒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儿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一个点,把季年吓了一跳。 “季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木醒的话让季年有点摸不着头脑,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情绪化吗? “没有。” “为什么昨晚你没去吃饭。”木醒追在季年的屁股后面。 “没空。” “你为什么只回答我两个字,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季年上了车,木醒也跟着上了车,继续烦扰他。 “季年,我就是喜欢你,我和我爸说了,我爸也和你爸说了。” 季年一点都不惊讶,默默启动车子,踩下油门,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句话,我有那么差劲吗?” 季年用食指随意地敲了敲方向盘,无奈一笑,“木醒,你今年才23,好好把工作做好,别想其他的。” 木醒嘟起嘴,气得想从车里跳出去,不过,她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不爽,把头扭到一边,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建筑物。 季年把车拐进文化路,“我先送你回局里。” “你去哪儿?我想跟你去。” “不行。”季年开进大院,踩了刹车,“年底要做大总结了,你回去协助叶理一起把队里今年办的案子好好整理一下,回去我要查,别总想出外勤,下车。” 木醒咬着牙,气呼呼地瞪着眼,再坚持也没用,她被季年赶下了车。 目送季年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木醒拿出手机拨出父亲的号码。 “丫头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不顺利,你女婿都快成别人的了,你也不管。” “你不是去学习怎么查案吗?看来魅力有限,没把人家征服啊。” “爸,季年真的是一块石头,完全不上道。” “你看你,怎么不叫人家哥哥了,这才几天你就缴械投降了,没出息!我木振国的女儿可不能认怂。” “我没认怂,我就是气不过,爸,你别总说风凉话,帮帮我。” “行,等有空我找他谈谈话。” “谢谢爸!” 父亲的说辞让木醒如沐春风,家长的助力,自己的努力,这事肯定能行。 她正美滋滋地沉浸在幻想中,叶理突然从门口冒出来。 “木醒,看见季队了吗?” “哼,把我扔门口,开车走了。”木醒怨气满满。 叶理心里藏着事,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认真地整理案件报告。 “季队让我查齐咏娟,你和我一起吧。”木醒走到叶理身边。 叶理没有搭茬她的话。 木醒鼓着腮帮子,从叶理手里抢过资料。 “你怎么和季队一样,也很讨厌我是吗?” “没有。” “又是没有!” 叶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木醒,你今天有点奇怪,季队让我做案件整理,回头他要用。” 木醒正要闹大小姐脾气,季年忽然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框,拿着一张申请表。 “叶理,过来,字我签了,把档案领出来后,先拿给我。” 叶理猛地站起来,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谢谢,季队。” 季年瞟了眼木醒,没有说什么。木醒也像个斗鸡一样昂起头,把椅子一拉,重重地坐下。 叶理满怀沉重地走出办公室,去了档案科。 季年冲了杯茶,一边品茗一边寻思,为什么齐咏娟会住在养老院?那两幢别墅应该是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才登记在她名下。所以要查明住在别墅里的人还需要去现场蹲点。 不过,住在别墅的人和吴思梅的死有直接联系吗?季年眉头紧锁,这个命题在当下掌握的线索里并不成立。 不一会儿,叶理拿着十年前叶英溺水案的卷宗回来,他没有拆开直接拿给季年。 季年从牛皮纸里抽出一摞文件,案件记录和照片都保存完好,季年认真地看了一下。 第一页记录了受害者的基础信息,叶英,23岁,照片上的女孩很年轻,和叶理脸型相似,案发时间2009年11月16日,案发地点香野38号,旁边附一张发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座三层高的小别墅,小别墅的建造看上去像自建房,有点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乍一看极为独特。 游泳池的方位在后院,单独特写附了张照片,案卷记载游泳池深2.5米,死者有挣扎的痕迹,胸腔存有大量水,呼吸道分泌黏液超出正常,口鼻含有泡沫,尸斑呈现淡红色……属窒息性死亡,身上无其他伤害,无他人指纹。 单看尸检报告并无异常。 季年翻到后面现场笔录看了看,叶理的姐姐在家政公司上班,那天是替别人去打扫别墅,然后在打扫游泳池时,应该是不小心落水了,没人看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现场搜证中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别墅后院也没有监控。 所以这就导致警察无法取证,只能听询问证人的一面之词。 季年快速翻到记笔录的最后一页,询问证人的签名是:齐咏娟。 季年怔了怔,怎么又是她? 这个案子的表面证据和笔录基本没有可怀疑的地方,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又是香野38号? 叶理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季年。 “叶理你过来。”季年把案卷合上。 叶理迫不及待地到了他身边,“季队,是发现什么了吗?我姐姐不是意外,对吗?” 季年按了按太阳穴,递给他,缓了缓说道,“你看看,根据案卷记录的内容看不出疑点,不过,你明天去香野路38号,那儿有所养老院,你带着木醒走一趟,查一下齐咏娟。 “记住,一定要查清楚,这是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季年用笃定的目光看着叶理。 叶理把名字铭记在心。“季队,这个人是见过我姐姐吗?” “可能见过,也可能没见过,需要你调查清楚,这个任务不简单,出现任何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好的。”叶理回到座位上,心情沉重地打开卷宗,目光紧紧地锁在姐姐的遗照上,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却看不出任何问题,心里越发堵得慌。 第20章 挖出人骨 眼看快到农历新年,二月初,今年的年有点早,如今不比以前的年味足了,都到腊月二十七,路上的早高峰还堵成一条龙。 季年的越野车就在这条成龙里排队,几秒踩一下油门,没几秒又踩一下刹车,车子如蚯蚓一样,一下一下地往前拱。 季年把车窗滑下,点了根烟,目光游离在远处,白色的烟圈从窗缝钻了出去,他连着吸了好几口,大早起给安晴打电话,收到的是已关机,他倒是习惯了一样,没有通过别的途径再联系安晴,感情的事总不能操之过急。 “铃铃铃” 郑秀梅同志?季年愣了一秒,他妈很少大清早地来电话。 “喂,儿子,不好了。”郑秀梅语气焦急,“你远房表舅的女儿找不着了,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你表舅让我们赶紧去看看,你赶紧回来一趟。” 季年把烟摁灭,“哪个远房表舅的女儿?” “就是上次你回家里见过的那个小迪,你不是给她找了住所嘛!” 季年回想起来,“我知道了,我先找磊子问问。” 季年给金磊打了个电话,金磊说小迪住的地方在东南五环边上的一个公寓,挨着地铁,叫青年公寓,金磊把地址发给了季年。 季年又回电话给郑秀梅,说先去看看。 没过一会儿,叶理的电话又冒了出来。 季年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方向盘,这快过年了,真不消停! “说。” “季队,有人发现了死人,我把地址发你,我和队里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季年脸色不悦,马上联想到了小迪,难不成是小迪? 过了一会儿,地址信息闪现进来,是时光养老院,季年把警铃放在车顶上,在拥堵的马路上穿来穿去,终于驶入一条通畅的道路。 大概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达现场,现场他曾经来过,不过和之前来的大不相同,原先的五层小楼已经坍塌,残垣断壁,围墙的砖头都被推到了,院子里还停着一辆挖掘机和一辆装载渣子的卡车。 叶理看到季年,跑过来说,“季队,我前几天来这里还好好的,刚问了,这里要拆了盖酒店,这几日工人施工挖地基,挖出两具尸骨,李法医也来了。” 季年让他调查齐咏娟的履历,到目前为止,还在调查中。 季年穿过封锁线,一个大土坑里散落地摆着几副人骨,不难辨别出是人骨,有一个头盖骨并不完整,劐了个大口子。 季年的心一直提着,见了尸骨,松了口气,不是小迪。 李琰全副武装蹲在坑里观察,环境样本和尸骨样本已经遭到破坏,估摸着挖掘机把埋尸地点挖了好几下才看到尸骨,所以大坑里的尸骨都混乱了。 季年叉着腰,环顾一圈,这里算是小楼的后院,原先应该是种着花花草草,如果不掘地盖楼,尸骨是很难发现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李琰带着一个助手从坑里慢慢走上来,把收集到的样本装好,然后她脱掉鞋套和手套,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两个女尸,估摸死了超过十年,年龄估摸不超过二十二岁,具体情况需要做详细化验,其他的就交给你们了。” “有没有发现衣物和其他物品?”季年询问。 “衣物估计都腐蚀分解了,这里的土质偏湿,矿物质也丰富,尸体腐化得更快。”李琰顿了顿,“不过我们也发现了一样东西,目前看不出是什么,需要回去清洗干净。” “辛苦了。” “报告需要点时间,别催我。”李琰轻轻一笑。 季年点点头,这是一桩没有任何头绪的案子,现在最主要的是调查出死者的身份。 季年吩咐圆子和阿强去系统里调取十年前报告了女孩失踪案子的记录,年龄锁定在18-22岁。又吩咐叶理和木醒在周边挨家挨户询问十年前有没有发生异常的情况,毕竟埋尸于此,肯定会有动静。 季年则给交通队的大勇打了个电话,询问十年前这条路是否有安装监控。 现在只能先扩大范围去寻找蛛丝马迹,十年前的命案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找寻,去发现。 “铃铃铃”,电话又响了。 季年不用看都知道会是谁,郑秀梅同志在家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什么,你还没去呢?你表舅都买票要过来了,这人铁定是失踪了,好几天都没联系上,你上点心,儿子,这是咱自家人的事。” “知道了,现在手头有案子,我一会儿就去。” “你小子就会糊弄我,你手头的案子要紧,还是一个大活人要紧,你表舅都多大岁数了,就这么一个闺女,虽是表舅,那也是亲戚,你赶紧着。” “知道了。” 季年挂了电话,让队里其他组的人盯一下现场,他飞奔到路边跳上车直奔青年公寓。 东南五环边上,离现在的地方不远,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 为了不被郑秀梅同志啰唆,他开车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一脚油门干到底,到了青年公寓,他才算松口气。 青年公寓是高档管家式服务公寓,房租不便宜,一楼就有服务人员招待。 季年亮出证件询问502号房间的住客,管家吓了一跳,赶紧乖乖地说:“我们这儿登记的住客姓名叫孟小迪,住客的行踪,我们向来不过问,不过我可以带你上去看看。” 季年跟着管家到了502号房间,这里每一户都是指纹解锁,不过管家有备用卡。 门被打开后,房间是个一体式的大开间,很通透,大概有五十平方,一进门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卫生间,往前走卧室和客厅连在一起,房间没有过多的布置,特别简单,床被很整齐地叠放在床头,嵌入墙体一半的衣柜里挂着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过,唯有一件衣服有些奇怪,季年走上前,翻了翻,看到一件灰色的蓝领工作服,左胸口处印着远大两个字。 季年打了个电话给郑秀梅。 “找到了吗?” “小迪在哪儿上班?” “你表舅说在一个畜牧场上班,好像叫,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远大?” “对对对,就是远大集团,很出名的,我怎么一时间就忘了。” “行了,妈,我知道了。” “等等儿子,小迪是不是出事了?”郑秀梅担忧地问。 “不知道,您别瞎想了,我先挂了。” 季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那身衣服,其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按现场来看,小迪是一个人住宿,没有其他伙伴。 “502的住户有带男性朋友进来过吗?”季年问跟在他身后的管家。 管家摇摇头,“我没太注意过,住在这里的人很多,如果不是很出众的女孩,一般没太多印象。” “把门锁好,如果502的人回来及时给我电话。”季年拿出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名片递给管家。 管家点点头,很恭敬。 第21章 聚餐 季年回到局里已是晚上八点,忙活了一天,感觉肚子空落落的,却又没什么食欲。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圆子和阿强在电脑上翻资料,叶理和木醒还没有回来。 季年整理了一下脑回路,靠在椅背上点了支烟,因为木醒不在,他便在办公室抽起烟,只抽了几口,缓解一下,便走出办公室,在明亮的走廊里低头吸烟。 老李头正好从楼梯走下来,一拐弯看到季年。 “臭小子,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季年抬起头,赶紧把烟掐了,笑脸盈盈地说,“我随叫随到。” “你开枪的那个事要写个报告交上来,别拖着,眼看过年了,好生生把年过了。”老李头朝他伸手,“烟。” 季年愣了一下,“您还抽烟呢?不说戒了吗?” 老李头眼睛一瞪,季年赶紧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上去。 老李头从口袋拿出打火机,笑呵呵地说,“戒烟是不带烟了,只带打火机。” 季年暗笑,这算哪门子戒烟! “你小子别笑,等你娶了老婆就知道咋回事了。”老李头吸了口烟,“明年我就正式退了。” “这么快!”季年面露惊讶,“不是还有两年吗?” “年轻时候拼过命,受过伤,身体不如以前了,该歇歇了,何况要把机会留给你们年轻人。”老李头朝烟灰桶里弹了弹一小撮烟灰,又说,“我提你上去没批,主要是你爸不批,说让你小子再历练几年。” “我爸升了,要调去省里了,还管这事。”季年并不在意随口说的。 “谁说你爸去省里。你爸可是高升,迈了好几个台阶,都到中央去了。” 季年微微蹙眉,季文明同志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 “上次和大老虎见面,你都没去,大老虎可是十分欣赏你,人家小姑娘可给你爸做了不少思想工作,人小鬼大的,我看你能扛多久。”老李头吸口烟吐出好几个像样的烟圈。 季年挠了挠头,“您可别抬举我,现在案子多,哪有那个心思,再说,木醒年纪小,我一大老爷们可不霍霍人家,等木局再来,我亲自去把这事给了了。” “大老虎回北京了,来一趟哪那么容易,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老李头顿了顿,“我就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您退了享清福去,别操心,我好着呢。” “你小子呀!知道接替我位置的是谁,你就不说这风凉话了。” 季年转念一想,打趣道,“不会是梁麒那混账吧!” “哎,还就是。”老李头把烟摁灭。 季年摸了摸下巴,叹了声气,“上头提人按哪门子规矩提的,那混账也配来市局。” “他背后有人,今年有个案子,他抓捕时受了伤,上头给他记功了,估计来这儿就是个过渡,你和他别又闹不愉快。” 季年淡淡一笑,“您放心,以前的梁子早清了。” “那就行,我是把你小子当儿子疼,幸亏自己没儿子,要不得操八辈子心。”老李头按了按季年的肩膀,“等回头你来家里,你师娘总念叨你。” “行,您快回去吧,别让师娘等着。” 老李头笑了笑,转身就走,走出几步还不忘嘱咐他几句,“过年回家看看。” “知道了。”季年朝他摆摆手。 一年一年又一年,罩着他的人终究要退了,他心中不免感叹,未来的日子是路是坑,都要自己一个一个地走。 季年回到办公室,正巧叶理和木醒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情绪并不高昂。 “季队,我腿都要走断了。”木醒瘫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去泡两桶方便面,季队,你吃吗?”叶理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一边拉开抽屉。 季年看了眼电脑,报告刚写个开头,招呼他们几个说,“你们先忍忍,半个小时后我带你们出去吃顿大餐。”一听大餐,叶理、木醒、圆子和阿强纷纷扭过头,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真的?” 季年用指尖挠了挠眉梢,“怎么,我以前骗过你们?” 圆子和阿强赶忙扭过头去忙,叶理和木醒四目对视,眼神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得出同一个结果就是季队抠门,打从叶理进队,木醒进队,季年没请大家出去搓过一顿。 季年懒得理他们,手指在键盘上敲个飞快,思路清晰,语言简明,半个小时,一份可以作为范本的报告出炉,季年快速按了打印键,然后用订书器装订好放在办公桌上。 叶理和木醒惊讶极了,季大神果然名不虚传。 “你们收拾一下,就今天晚上给你们浪费一下光阴,从明天开始就要战斗了。” 季年说完,四个人立马起立往门口冲去。 季年笑了笑,这是年终聚餐,看他们那如狼似虎的样子,牛犊子啊! 聚餐的地点让木醒大跌眼镜,就是烧烤大排档,那种没遮风挡雨的地,纯露天的。 抠门,铁公鸡的字眼很快就占据了木醒的脑海里,这些词并不存在于她的人生字典里。 “季队,我想去个有档次的地方,行吗?”她委屈巴巴的看着季年。 “这还没档次?”季年指着高朋满座的大排档,“这氛围多好!” 圆子和阿强早习惯了,吃夜宵经常来这儿,季年也是跟着他们才知道这个大排档,后来就把这儿定为队里的常驻聚餐地点了。 不过叶理是第一次来。 木醒嘟囔着嘴,“这里哪好啊!” “民主起见,投票决定。”季年正儿八经地说。 圆子,阿强和叶理同时举手表决同意,季年耸耸肩,拍了拍木醒的肩膀,“我们都是大老爷们,下次给你专门安排。” 木醒哼了一声,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其他几个人乐呵呵地笑了,纷纷落座,由圆子张罗着点餐,烧烤,炒菜,应有尽有。 季年没有限制他们发挥,圆子和阿强点了一扎啤酒,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天是要彻底放松,一年了,总要犒劳一下大家伙。 “女同志可以不喝酒。”季年照顾木醒。 “谁说我不喝酒,啤酒、红酒、白酒,我都喝。”木醒把杯子举到阿强面前,“强哥,给我满上。” “小丫头,来真的啊!”阿强一边倒酒一边瞄着季年。 季年摆摆手,“随她去吧。” 叶理倒是担心起来,对木醒说,“你确定你可以喝酒吗?我爸说喝酒误事,女孩子最好少喝酒。” “我刚出生就尝过酒味,这都是小case,你少操心我,你要不要喝,喝就满上。”木醒小抿一口,然后贴近叶理的耳旁轻声说,“你知道喝酒有个好处,叫酒后乱性。” 叶理浑身打了个冷颤,从头到脚发麻,目光慢慢游离到季年的身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季年朝叶理的脑袋戳了一下,“你小子暗笑什么,赶紧倒上。” 叶理缩了缩脖子,从阿强手里接过酒瓶给自己满上。 由季年带头,几个人一起举起酒杯,在空中碰了一下。 “为人民服务。”圆子开口说。 “牢记使命,勇当先锋。”阿强补充说。 “愿我越来越漂亮,早日俘获某人的心。”木醒紧接着说,余光扫着季年。 轮到叶理,叶理想了想说,“希望能早日破获所有案子。” 季年淡淡一笑,“健康平安喜乐。” 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季年,以为季年会针对每个人的工作表现做个总结,结果却是……他们忽然都安静下来,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干杯!”季年又和他们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他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庄重,一组人要开开心心。 大家紧随其后,干完了一杯,又满上一杯,啤酒清醇,沁人心脾,差不多喝了三杯,各种烤串被端上来,冒着滋滋啦啦热气的烤鱼飘出浓郁的香味。 大家动起筷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笑起来,喝了酒的木醒变成了话痨,就像机关枪,嗒嗒嗒地停不下来。 叶理刚插上话,就被木醒给堵回去了,他埋头喝了口酒,季年拍了拍叶理的肩,小声说,“一直没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不想谈,也没有合适的。” 季年端起酒杯,“来,喝一个。” “季队,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叶理一边端酒杯一边说。 “我看你和木醒挺合拍。”季年喝了半杯说。 “哪有!我们就是工作搭档,她洞察力很强,我逻辑思维比她强,所以我们一起搭档挺合拍。”叶理也喝了半杯说。 “只要合拍就行。”季年喝完剩下了半杯。 叶理挠了挠头,低头笑了,“季队说的对。” 季年抽出根烟点上,一边吐烟圈,一边看着他们四个人,快意江湖,人生几何。 畅快喝酒,谈天说地,折腾到快十一点,大家伙醉意满满,脸上几乎都染上了红晕,看东西都有重影了,醉的最厉害的就是木醒,她硬是贴在季年的身上,挽着季年的胳膊,说什么都不撒手。 圆子和阿强打了出租车一块儿走的,叶理喝酒比较克制,但也有三分醉意,他直接安排季年。 “季队,木醒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等等。”季年拉住叶理,“我们三个人一起打车走。” 季年很清醒,木醒扔给他,他都不知道木醒的家住哪儿。 唯一送过木醒回过家的人就叶理。 三个人正好能坐一辆车,在叶理迷迷糊糊的指导下,司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木醒家所在的小区门口。 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木醒家的门牌号,季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这是送佛就差一步就送到西了,没办法,季年只好先下车,一手扶着走路颠三倒四的木醒,一手揪着踉踉跄跄的叶理。 正好小区楼下的商业街有快捷酒店,季年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俩扔进酒店算了。 季年只开了一间标准房,将叶理和木醒分别安置在两张床上,他坐在椅子上稍作休息,弄这两个人费了他不少力气。 叶理倒在床上嘴里还在嘟囔着,听也听不清,季年给他盖好被子,他一把把被子拽起来蒙住了头,在被子弯曲成一团,季年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他转头看了眼躺在另一张床上不省人事的木醒,心想以后这两个人必须限制酒量。 季年心细,很会照顾人,他把枕头给木醒垫上,还给木醒脱了鞋,然后盖好被子。安顿好他们,季年又检查了一下房间,确定没有问题,才关灯离开。 第22章 分析 路上的霓虹流转,映在车窗上时明时暗,临近凌晨,路上的车辆极少,暗夜的冷风从车窗缝钻进来,吹散了季年脑中的迷幻,刺激他敏感的神经,令他顿时清醒万分。 “师傅,前面右转。”季年对出租车司机说。 右转是回局里的路,他刚刚想回家洗个热水澡大睡一宿,现在,他热血沸腾,好多案子在他的脑中翻滚。 黑漆漆的楼道,季年每走一步,前面的灯会亮一盏,很快,整个楼道都亮了,还有他的办公室。 季年在透明玻璃看板上面写下穆于棠、吴思梅、赵文星、齐咏娟的名字,并把相关的照片的用磁力贴固定在名字下面,他的笔在名字之间划了几道线,最后又添加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和案件有关的名字,安晴。 一个以穆于棠为中心的关系网展开,季年用笔圈住了齐咏娟,然后他凝神思索许久,在齐咏娟的名字上划出一条线,写上时光养老院和香野别墅。 季年双手掐着腰,目光犀利地注视这张关系网,脑中展开无限的想象和推测。 谜团太多了。 穆于棠说赵文星杀了吴思梅的证词到现在还没有查到实质的证据,而且赵文星一死,死无对证,更无从查询,但吴思梅在生前去过香野别墅,香野别墅附近的养老院又出现了十多年前的尸骨,还有香野别墅在规划前,木醒的姐姐曾在那儿意外溺亡。 季年拿笔把香野别墅圈了好几个圈,这个地方连接着好几个案子。 季年正沉思在案件中,忽然手机铃声乍响,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么晚了,居然是郑秀梅。 “儿子,你表舅来了,我和你爸刚把你表舅从火车站接到家里,明天你陪你表舅去报案,早点来。” “您怎么不早和我说一声,让我去接表舅。” “你那么忙,我也怕你累着,累坏了我连孙子都没得抱。行了,记得明天早点来。”郑秀梅笑着说。 季年应了声,“知道了,您早点歇吧,够晚了。” “你也是。” 挂了电话,季年打了个哈欠,脑子也短路了。 小迪失踪属于民事案,归不到他这边管,但毕竟是远亲,他多少要跟踪一下。 季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正犹豫要不要回家一趟,忽然一个陌生号码从手机屏幕里冒了出来。 “喂,是我。”安晴的声音略带急促,“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你方便来同仁医院一趟吗?” “你怎么了?”季年担忧道, “我没事,我妈心脏病忽然犯了,我要去缴费,得有个人照看她。” “行,我马上过去。” “谢谢。” 季年没顾得收拾自己,急急忙忙地走出去拦了辆出租车。 到了同仁医院,张淑清已经在做各项检查,安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发在脑后扎起,额角的刘海掖在耳后,素面朝天,却透着清新秀雅。 季年轻轻走过去,坐在安晴的旁边,发现她的眼眶一圈通红。 “阿姨怎么样了?” “估计要住院。”安晴的嗓音有淡淡的沙哑。 “叔叔怎么没来?”季年随口一问。 安晴脸色显得更加阴郁,“一直没和你说,我爸去世了,走很多年了。” 季年怔了怔,眉间微皱,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好久。 “我妈承受太多了。”安晴自言自语道,“有些事无法控制,我害她承受了太多难过。” 季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静静地看着她,她这样一个温柔平和的人,不应该遭受这么多的不幸。 安晴靠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和彼此惆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医生推开门,张淑清的检查结束了。 “你母亲的心脏病是急性心肌缺血引起的,建议住院观察几天,还有患者需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她本身心脏就不太好,要注意一下。” 听到这个结果,安晴松了口气。 张淑清却表现出一股蛮不讲理的倔强,看见安晴,把头扭到一边,“你不用管我,你让我死了陪你爸爸算了。” 季年站在门口,没有露面。 安晴搀扶着张淑清的胳膊,“妈,事情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您,您先听医生话的住几天院。” “我不住,我要去找那个浑小子要你爸的命来,亏我这么多年一直把他当半个儿子,他居然害死你爸,我这口气咽不下去。”张淑清捂着胸口,沉闷的嗓音中含着极其锋利的气息。 “妈,季年在外面。” “他?”张淑清歪着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果然一个精神小伙腰板直挺挺地站立在门外。 张淑清的记忆倒退到很多年前一个傍晚,她第一次见季年,是安晴带季年到家里来做客,季年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特别好,阳光帅气,精神十足,一看就是有担当有前途的年轻人,那时候季年被晒得皮肤泛着古铜色,让人看着就特别有安全感。 但后来当张淑清知道季年毕业之后做了警察,她就对季年的好感度直线下降,警察是个高危行业,她的女儿含着金钥匙出生,也算是富家女,后半辈子怎么能跟着一个警察过日子,这绝对不行。 张淑清的想法和安傅元不谋而合,他们都认为季年配不上安晴。 季年从没想过他们的爱情会遭到安晴父母的强烈阻挠,甚至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安晴的父母对他是满意的。 季年走了进去,打了声招呼,“阿姨好,我正好在工作就顺道过来帮帮忙。” 张淑清愣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和之前不一样了,透着成熟稳重,样貌不那么青涩了,依旧看着十分有安全感。 “妈,季年现在是刑警,工作忙,不能总麻烦他,所以我去办住院手续,您跟他先在这儿等着。” “别担心我,你快去。”张淑清突然乖乖地认可了住院。 安晴朝着季年无奈地眨了眨眼,拿着一些单据去了窗口。 季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安静地站在那儿。 “我记得你比晴晴大两岁,应该结婚有孩子了吧,看你工作挺辛苦的,养家不容易。”张淑清似乎在找话题。 季年印象中的张淑清十分温和,有大家长的仪范,还兼具贤良淑德的仪态,只是现在看上去,她的脸上不仅刻上了岁月的痕迹,连举止神态都显得不那么娴雅了。 季年想这么多年,她的确承受了太多。 “我没结婚,工作忙,案子多,精力有限,就把自己给耽误了。” 张淑清有点吃惊,也有点了然,“唉,你这工作的确是累,不结婚也好,免得……”她突然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顿了顿,“不管多么大的案子,办案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能太逞强,安全最重要。” 季年轻轻笑了笑,“谢谢您的关心,我身体素质好,练过的。” “那就好,别站着了,坐吧。” “没事,一会儿安晴就回来了。” “我身体不好,不能照顾晴晴一辈子,可能以后要劳烦你多帮衬一下晴晴。” “阿姨,您放心,您有事就找我,安晴也一样。” 张淑清深深地长叹一声,不知为什么,即便现在,她都放不下以前坚持的执念,或许打心底她就不认可季年的职业,与其是职业,不如说季年这个人。 不是季年不可靠,是张淑清觉得女人就应该找一个有钱有势有地位的男人托付一生,她希望她的女儿像她一样。虽然她的后半辈子并不幸,但她前半辈子过的生活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大房子,高档车,随便出手买个包就是上万块,她年轻时候享福了。可一想到她的女儿如果跟了一个拿命去拼生活的人,她心里就特别抗拒。 过了一会儿,安晴回来了,住院手续已经办好,安晴搀扶着张淑清去病房,季年去医院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些日用品,顺道带了两碗馄饨给她们母女。 安晴安置好张淑清,跟季年走出医院已是凌晨四点,晚上气温低,有点冻人。 “谢谢。” “你今天谢了我好几次,干嘛这么见外。” 安晴淡淡一笑,“这么晚麻烦你,我妈没和你说什么吧?” “能说什么,阿姨就是挺客气。” “那就好。”安晴生怕张淑请说出对季年的成见。 “我送你回去。”季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安晴没有推辞。 第23章 情网 季年把安晴送到一栋洋房的小区门口,本打算顺路就回自己的单位宿舍了。安晴觉得太折腾就让她到家里歇一歇,反正家里没其他人。 季年第二次走进安晴的家,家里的陈设和以前一模一样,中式的装修,到处都透着年代感。 “你要不去洗个澡?”安晴拿了一条白色浴巾给他。 “不用了,我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等天亮我就回局里了。” 安晴把浴巾塞到他手里,“还是去洗吧,好精精神神去上班。” 季年不习惯在别人家里沐浴,但安晴盛情难却,他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安晴把洗漱用具准备好放在浴室,他看了一眼,“给我块香皂就行。” “洗发水、沐浴露、磨砂膏,精油、剃须刀、剃须膏、牙刷、牙膏,这些你要用你就自己拿,没有香皂。”安晴说完转身走去厨房。 季年挠了挠头,脸上浮出一抹害羞的神色,从来都是他安排别人,现在居然让别人给安排了,安排就安排了,安排的还是洗澡,他无奈地摇摇头。 为了不让安晴白费心血,季年脱掉衣服,把他的烟盒和打火机放好,然后走进淋浴间,打开水龙头,他用洗发水洗了头,用沐浴露摸了身体,用磨砂膏搓了搓,刮了胡子,刷了牙,除了精油不知道怎么使用,他把能用的都用了,洗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像米饭一样香喷喷的。 安晴还给他准备了一套新的深蓝色的家居服。 季年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安晴正端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 安晴把面放在圆桌上,又回厨房拿了一双筷子摆在旁边。 季年安静地看着她的身影,像在欣赏一幅画。 “看什么呢?”安晴走过来,从斗柜里拿出个吹风机,“头发要吹吗?” “不用。”季年的头发湿漉漉的,短短的几绺散落在额前。 “那你吃点东西,然后去睡一觉。”安晴把吹风机收回去,指了指圆桌上的一碗面。“牛肉面,我最拿手的。” 她居然会做饭,季年有点吃惊。大学的时候,她说自己家里有保姆,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 “赶紧去吃,要不凉了。” 季年坐下,拿起筷子,看着碗里散发着牛肉香味的面,一股暖流滑过他的心房,如果说人生什么是幸福,这便是幸福。 “味道不错。”季年吃的第一口就啧啧称赞安晴,“比我做的西红柿面好吃。” 安晴笑了笑,“哪有。” 季年把面吃个精光,连面汤都喝了,满足感爆棚。 “以后我再想吃,你还给我做吗?” 这话说得像个小孩子。 安晴把碗收起放进水槽,没有接他的话,季年站起来从后面抱住她,贴近她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还做给我吃吗?” 安晴静止不动,他温热的呼吸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把头往一边偏了偏,还不等开口,一抹湿润落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心陡然燥热。 “季年。”她抗拒地躲开,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近在咫尺的眼神碰撞,她看到他眼底涌出的灼热,她赶紧推开他说,“今天不行,还不行。” 季年愣了愣,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下雨的晚上,他们去爬山,下山的时候淋了一身的雨,到了山下,回市区的大巴车已经停摆,他们不得不在附近找了间民宿,两个人,一间房,本想脱了衣服去晾晒,结果两个人干柴烈火就做了。 “我知道,你还没有离婚。”季年忍住了,靠在沙发上,头枕着一只胳膊,轻轻地说,“你不会逼你。” 安晴咬了咬唇,挨着他坐下,“不是,我不在乎,只是我怕你会介意。” 季年把她拉入自己的臂弯,轻抚着她的肩,“没关系,我可以等。”他内心却在嘲笑自己的懦弱,对待感情他从来都做不到彻底的勇敢,他总是默默地等着一线机会。 “你还怨我吗?当年我不声不响地离开。” “都过去了。”这四个字是季年劝慰自己的话,那么多年的等待和纠结,似乎在这一刻就不想再计较了。 “我曾后悔过。”安晴抬起黑亮的眼眸凝视季年,“并不是因为我的婚姻很糟糕,而是你因为我一直没有开始新的生活,杨末和我说过你在我走后,没有找过女朋友。” “幸亏没开始,不然你要后悔一辈子。”季年开着玩笑。 “但我是个有过孩子,又要离婚的女人。”安晴自卑地说。 “你怎么会想这些,这些不重要,对我来说不重要。” 安晴沉默了。 “想什么呢?你真的不用在意。”季年晃了晃她的肩,“听话,别想那些。” “季年,你都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吗?” “不想。以前就算了,以后是以后。”季年搂紧她的肩。 安晴心里万千感慨,紧紧依在他的怀里,不说以前,只说以后,如果真的有未来,她想一辈子跟着他,给他做牛肉面。 只是,那段婚姻,她太难摆脱。 “季年。”她轻轻唤他,他好像睡着了,呼吸浅浅,头一半靠着安晴,一半搁在沙发上。 安晴把他的头扶正,悄悄地从他的怀里移出来。 “查案很累吧,这么快就睡着了。”她一边轻声说,一边从沙发那头拿了一个毛线毯子盖在季年身上。 她按灭了一盏灯,留下一盏昏黄的灯,然后她回到自己的卧室,静静地坐在床上,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照片,认真地看了好久。 自从辰辰走了,她晚上经常失眠,噩梦连连,现在要靠吃安眠药才能入睡,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但她一点都不困。 她想念辰辰,看着照片,眼眶又红了。 她靠在床头的抱枕上,身体蜷缩,把照片放在胸口处,闭上眼,强制自己去睡觉。 但过了好久,依旧无法入眠,她只好拿出安眠药吃了两片,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明亮的光线穿过薄薄的纱帘照亮整个屋子,季年睡到一半就滑落到沙发上平躺着继续睡了,睡得特别香,即便电话震动了好几次,都没震醒他。 “铃铃铃”,门铃声忽然响起,响了好几遍。 季年猛地坐起来,晃了晃头,一看时间,居然是十点钟。门铃还在响,他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男人看到季年,脸上浮出异样的神情。 “你找安晴?”季年问。 男人整了整浅黄色的领带,“我是安晴的代表律师,她没在家吗?” “你稍等一下,我去叫她。” 季年把门虚掩,沿楼梯走上二楼,推开一间卧室的门,他看到安晴蜷缩成一只猫一样的姿势在睡觉,枕边有一个药瓶, 他走近拿起药瓶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喂,安晴,醒醒。”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醒醒,安晴,醒醒。” 安晴慢悠悠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 “天亮了啊!” 季年松了口气,“早亮了。” “你要走了吗?” “一会儿走,外面有个律师来找你。” 安晴赶紧从床上下来,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居家的睡袍罩上,穿上拖鞋,急急慌慌地走下楼。 季年跟在她的身后。 “不好意思,顾律师,久等了。”安晴把领带男人请进来。 “没事,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领导男人熟练地换了拖鞋,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安晴赶紧把沙发上的毯子收起来,笑着介绍季年和领导男人认识。 “季年,我朋友。” “顾严钧,我诉讼案的代表律师。” 季年和顾律师相视点了个头。然后和安晴说自己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安晴把他送到门口,挥了挥手。 等安晴把门关上,顾律师走上前拽住安晴的胳膊,镜片下是一双愤怒的眼睛。 第24章 误会 安晴双眉紧锁,脸色铁青地盯着顾严钧,“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顾严钧气急败坏,把安晴拽到角落,身体逼近她,嘴唇近乎要贴在安晴的唇上,一字一顿地说,“你和别的男人可以睡,和我就不行是吗?” “对,不行!” “你以为我不敢来硬的?” “随便你,你是律师,你知道做违法的事会怎么量刑。” 顾严钧气得鼻孔外张像水牛一样,眼睛怒睁,像要掉下来。 安晴完全不在意,平静地说,“你查到穆于棠害我父亲的证据了吗?” “你这样对我还想我继续帮你?” “我说过了,只要你找到证据,我会答应你的条件。” “我不会信你了。”顾严钧往后退一步,挫败感十足。 “不是你不信我,是你在穆于棠身边做了这么久的法律顾问,却连一点东西都找不到。” 顾严钧靠在玄关的柱子上,脸色难看,双手微微握成拳头,三年了,他没有一点进展,安晴从来不给他丝毫的温情,他只能每天在幻想中占有安晴,年复一年的失望总是令他万分难受。 “算了,你也不用帮我了。”安晴打开门,“你回去吧。” “不,我不走。”顾严钧一把抱住安晴,“我会一直帮你,相信我。” 季年的身影像一块石头僵在距离那扇门几米的地方,他忘了拿烟和打火机,所以他折回来,却看到了这一幕。 他愣怔了好大一会儿,脚底像灌了铅。转身离开还是抡起拳头,他选择了前者。他无法像十年前那样,因为穆于棠对安晴动手动脚,他上去就把穆于棠打得鼻青脸肿。 这次,他算什么呢? 他坐在出租车上,跟司机师傅要了根烟,连着吸了好几口,吐完烟圈,紧接着又吸,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抽了差不多十根烟,到了局里,他把烟钱和车费结给司机师傅。 他在楼前大树下站了一会儿,烟的能量没有把他的负面情绪带走,他心里说不出多别扭,一个他喜欢了十多年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现在才感到迷茫。 圆子从楼里跑出来看到季年大声喊道,“季队,你可算来了。”他脸上一片惶恐“你快去办公室看看吧,木醒正对叶理拳打脚踢,拦都拦不住。” “怎么回事?” “还不是昨晚他俩睡一起了嘛!木醒说叶理占他便宜,这就打起来了。” 季年快速奔进办公楼,到了办公室,木醒正薅着叶理的头发,叶理像个受气包,动也不敢动。 “放手!干什么呢!成何体统。”季年走上前呵斥道。 “季队你要给我做主,咱们的队伍里出现了害群之马,就是叶理,他思想污垢,行为败坏,作风不正,我的清白都毁在他的手里了。” 季年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声气。 “季队,我没有,都是误会。”叶理反驳道。 “什么误会?你说什么误会,你是不是偷偷钻进我被窝里了?这叫误会吗?” “我都说了,我迷迷糊糊地没看清。” “我信你个鬼,你迷迷糊糊的怎么没在卫生间睡觉啊?你就是故意想占我便宜。” 叶理委屈的目光投向季年,季年一脸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心里却在暗笑你小子可以啊! “季队,你要为我伸张正义,叶理不能在咱们队里待着,不然我一看到她,就想起我被羞辱的事。” “别小题大做,不就是盖了一张被子嘛!没那么严重。” “不是,季队,我还抱她了,但我是在迷糊的状态下抱的。”叶理补充道。 季年又按了按太阳穴。 木醒揪着叶理不放,“听见没,季队,他终于承认了,抱我还不算占我便宜吗?季队,你说这个事怎么办,反正我过不去这个坎。” “各让一步,要不你再抱他一下不就完了,这样谁都没占谁便宜。”季年说完,就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并随手从桌上拿起案卷翻了起来。 叶理肚子里憋着笑。 木醒呆若木瓜,狠狠地瞪了一眼叶理,满肚子的愤怒被季年的这句话弄得无言以对。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正巧,老李头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季年一组人纷纷站起来。 老李头手里拿着一摞文件,递给季年。 “养老院的尸骨案成立了专项调查小组,小组长是梁麒,年后就来,要先来熟悉熟悉。” 季年没说话,把文件打开看了一眼,自己的名字下面有两个陌生名字。 “梁麒特意指定你为他的小组成员,还有他带过来两个人,那两个人等破完这个案子还会回到原岗位,不在咱们这边。”老李头解释道,“你们组的其他人虽然不是小组成员,但有需要时必须协助组长。” 阿强在局里待了快十五年,他直言不讳道,“您的意思是这案子要是破了,功劳都是他的呗。” “是不是我也管不着了,还有三个月,我就退了。”老李头叹着气说。 季年给阿强使了个眼色,转而对老李头说,“功劳不功劳的都是后话,这案子我接。” “别把身体累垮就行。”老李头拍了拍季年的肩,“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还有三个月呢。” 季年点点头,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等目送老李头出去后,季年才拿出手机。 完蛋了,郑秀梅的电话,他这才想起要陪表舅去报案的事。 “你怎么回事啊?等了你快一个上午,你表舅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去了派出所。” “去了就等调查吧。” “你真够有良心的,你不帮着调查啊?” “民事案,不归我管,不过您放心,我会打个招呼。” “季年,妈不想说你,家里的事,家里的亲戚,你要上点心,外面的案子你不吃不喝也要管,轮到自己人了,你就这样。” 季年沉默了。 “你是真随了季文明,你们父子一个比一个讲规矩。”郑秀梅抱怨完,“你表舅来了,你晚上回来一趟。” “知道了。” 挂断电话,季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女人麻烦起来是真麻烦。 “呦!这个叫梁麒的来头不小啊!”木醒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对话框。 “什么来头?”叶理朝木醒那边探出头。 “滚,和你说话了嘛!我自言自语,你少搭理我。” 叶理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拿起手机给木醒发了个对不起的表情。 木醒噘着嘴,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回复了一条信息。 【我打听到梁麒他妈是上头的人,唉,真的很担心季队。】 【你不生我气了?】 【你能不提了嘛!别理我。】 叶理抬头看了眼木醒,赶紧回复了一个闭嘴的幽默表情。 木醒轻“哼”一声,转头看向季年,“季队,梁麒来了,我们也只听你的。”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没错,只听季队的。” 季年笑了笑,还没把这帮人都带出个模样,他们就这么死心塌地了,也挺好。 “你的烟和打火机没带走,等回头你来取吧。”安晴发了条信息过来。 “好的。” “我还没有告诉我妈,我和你的事。” 季年犹豫片刻,回复安晴。“我们的事缓缓吧,你先处理家里事。” 安晴过了好长时间才回复了一个“嗯嗯”的表情。 季年想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吧! 第25章 过年 今天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也是安晴与穆于棠的离婚案第三次开庭,穆于棠没有到现场,由代表律师代为出庭,安晴本来也不想和他碰面,但穆于棠请的律师是法律界打离婚官司的大牛。 经过双方一番陈述,安晴提供的材料根本不足以证明穆于棠在婚姻存续期间出轨,穆于棠坚决不离婚的态度也打动了法官。 法官裁定双方感情没有破裂,不予以离婚的判决,不同意判决者可提起申诉。 安晴坐在审判庭外面的长椅上,烦闷至极,也后悔至极。 张淑清坐在她的身边,安慰着:“晴晴,明天就过年了,这个事就不想了。” 安晴狠狠地扣着手指,透过窗户望了望外面的一片祥和,是啊!又是一年了! 大年三十,虽然过年的气氛没有以前那么浓,但街道上张灯结彩,局里也象征性地挂了两盏红灯笼。 季年这一组安排了叶理值班,也是叶理主动申请的,季年让木醒三十晚上过来给叶理送盒饺子,木醒嘴上故意没答应。 季年知道木醒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也懒得管她和木醒这对冤家。 大年夜,季年驱车回到家里吃年夜。 郑秀梅和季文明还是老样子,一看到儿子,一个欢欢喜喜,一个正正经经。 “今天回来得早啊!”郑秀梅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儿子正在换鞋,笑着说,“又是一个人。” “哪年不都是这样,您快习惯习惯吧。” 季文明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新闻联播,看都没看季年一眼。 季年把带回来的两瓶酒放在餐桌上,“孝敬您的。” 郑秀梅拿了个劲,“只有你爸的,没你妈的啊?” “怎么会没有。”季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翡翠的,特别适合您。” “瞎花钱,年年不是金子就是翡翠,没心意。” “下次给您整张卡。” “我看行。”郑秀梅笑嘻嘻地说,“总要多给你存点娶媳妇的钱。” “表舅的女儿找到了吗?”季年岔开找媳妇的话题。 “还没找到,你表舅又去派出所问去了,下午去的,估计一会儿就回来。”郑秀梅看了一眼时钟,“也该回来了,现在大活人平白无故地失踪很少见了,电子设备那么发达,一查准能查到。” 季年坐到沙发上,没接郑秀梅的话茬,和季文明一起看电视。 “我年后去北京了,到时候你搬回家住。”季文明说。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妈的。” “你不搬回家住,就赶紧成家。” 季年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掂量两下,咬了一口,又没接季文明的话茬,每年过年要被耳提面命,他习惯性地沉默。 “你现在是谈着一个对象呢?”季文明扭头看他,“木振国的女儿,我见了,性格什么的不错。” “爸,我工作忙,不想耽误人家。” “我看你工作也不忙,你去医院见的女孩子是谁啊?家世正不正?” 季年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季文明的“眼线朋友”总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在他的人生道路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像大学的时候,他刚和安晴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二天,季文明就知道了。 “安晴,您见过的。” 季文明叹了声气,“怎么又是她,资本家的女儿哪有党的女儿根正苗红!”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季年一边哼着歌,一边把吃剩下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 季文明双唇抿成一线,这个儿子,他没辙。 菜香味溢出厨房,郑秀梅接连端出好几道拿手菜,年夜饭无比丰盛,季年以前还帮着郑秀梅打打下手,自从郑秀梅开始研究厨艺,就不允许任何人进她的厨房。 等最后一道松子鲑鱼端上桌,表舅正巧回来了。 季年第一次见这个远房表舅,他上前打了声招呼,招呼表舅上桌。 表舅哪有什么心情过年。 “大外甥你别客气了,我又去了一趟派出所,现在还没消息,小迪已经5天没有联系上了,我怕真出什么意外。唉!” 郑秀梅抽出一副筷子摆在郑山河的面前,“先把年过了,先吃饭。” 季文明落座,安慰说,“这么大的孩子丢不了,明个让季年跟你去落实一下,先吃饭。” 郑山河点点头,看着饭菜,食之无味。季年开了一瓶酒,给季文明和郑山河的杯中蓄满酒,季年也倒了一点,先敬了郑山河,接着敬了季文明。 郑秀梅给这个表弟夹了不少菜,“尝尝,多吃点。” “谢谢表姐,我自己来就行,你赶紧吃,不用照顾我。” “行,你别不自在就行,季年,陪你表舅多喝点。”郑秀梅招呼道。 季年又给郑山河蓄满酒杯,加上季文明,三个大老爷们喝酒吃菜,郑秀梅看着心里高兴,这么多年家里难得多一个人过年。 【季队,我给叶理送了饺子,你呢?吃饺子了吗?】 季年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眼,没回复。 【季队,过了年,我长了一岁,你也长了一岁,你父母催婚了吗?】 【季队,我爸妈特别喜欢你,你爸妈没和你说我吗?】 连着三条信息,季年挠了挠头,酒精没让他上头,倒是这几条信息弄得他特上头。 季年想一直拖着也不是事,木醒这个事还是要干脆直接拒绝比较好,本来他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木醒,我过了年33,这岁数的人只配当你哥,以后叫季哥,好好工作,认真办案。】 季年回复后,便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郑秀梅露出好奇的目光,“是谁啊?这么秘密。” “安晴。”季年边撒谎边夹了口松子鲑鱼放入口中咀嚼起来,对郑秀梅夸赞道,“妈,这鱼味道绝了。” 郑秀梅拉着脸,“少来这套,安晴不是结婚了嘛!我不同意。” “您看您,表舅还在呢。” “你表舅在怎么了,反正我是不同意,我儿子又不差什么,怎么就总惦记个已婚的,这事坚决不行。老季,你说说他。” “大过年的,不说这事。”季文明在亲戚面前特别给季年留面。 郑秀梅斜眼瞪了季文明一眼。 吃过年夜饭,季年借要给队里值班的同事送饺子为由,打算出去透透风,在家里待着,不知道会不会又引起郑秀梅对安晴的敏感神经。 郑秀梅在保温盒里装好饺子给他带上。 “早点回来,明天还有你表舅的事呐。” “知道了。” 季年和郑山河说了几句客气话,又和季文明说了一声,拿起饭盒走出家门。 外面的空气真自由,过年的气味挺浓,院子里还有父母带着孩子在放小型烟花,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劈劈啪啪”地响着,小孩子仰着头,高兴得直拍手。 季年坐上车,点起一支烟,手肘搭在车窗边上,一边抽,一边看窗外的一家人欢声笑语地放烟花。 这样的幸福和快乐,他十分羡慕,或许再过几年,他也该成个家了。 他抽着烟,心里想着未来。 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不知道谁的电话,只是过年的祝福短信,接二连三的,基本是群发,他也懒得看,他也很少给别人发,没那个闲工夫。 但有一条信息,他看了很久。 【季年,今天是我们相识的第十一年,谢谢你一直在,如果当年的今天没有遇见你,就没有了我们,好好过年。安晴。】 十一年前,他大四,安晴大二,不在一个学校。 那天过年,杨末、金磊和几个哥们叫着季年去玩电玩,在电玩城正巧碰到安晴和室友在玩抓娃娃,安晴花了好几百的游戏币,一个娃娃都没抓上来。 季年倒是在安晴刚离开的机器上抓了好几个上来,安晴看见了很纳闷,以为抓娃娃的机器被动了手脚,便主动和季年搭话。 第一次相见便是一见钟情,季年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心跳如雷。 记忆里。 那女孩儿真好看。 第26章 吃饺子 季年回到局里,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走进办公室,看见叶理正在看一家人的照片。 这孩子是想家了。 季年清了清嗓子,“一个人挺无聊吧。” 叶理忙抬起头,把照片扣在办公桌上,眼眶红红地说:“季队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饺子来了。”季年把饭盒放在办公室中间的小会议桌上,“知道你吃过了,不过每家的饺子味不一样,尝尝。” “谢谢季队。”叶理感激地看着季年,差点落泪。 “明个回家看看,多久没回家了?” “三个月了。”叶理的家不在市里,在县城,距离市里有一百多公里。 “好好干,挣点钱买辆车,有车了就经常开车回去看看你爸妈。” 叶理点点头,看着热腾腾的饺子,心里暖暖的。他爸妈身体都不太好,家里种地一年也挣不着多少钱,经济不宽裕,以前有姐姐打工挣钱来资助他的学业,后来姐姐走了,他靠贫困家庭补贴和奖学金维持学业,现在能有份事业单位的好工作,他爸妈别提多满足了。 季年拍了拍他的肩,“你有什么难处的地方,别忍着,和我说就行。” “我没有难处,季队,这饺子真香。”叶理嘴里咬着饺子,眼里含着泪,笑着说,“季队有你真好。” “别肉麻兮兮的。” “木醒也好。” 季年在他对面坐下,“我看你俩挺合适,主动追追。” “啊!”叶理赶紧把放进嘴里的饺子吐出来。 “咋啦?烫着了?” “没。”叶理摇摇头。 “没勇气追啊?” “不是。我现在……”叶理温温吞吞,“等我做出点成绩再说。” “不管什么事,看准了就勇敢点。”季年朝叶理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叶理挠了挠头,有点难为情地说,“现在讲究门当户对,我和木醒有差距,季队,单位里不反对同事之间谈恋爱吗?” “你们这小年轻的不应该是喜欢就追,还看门当户对?连我都不看这些,算了,我也不是你们的榜样,你自己好好掂量,别错过了后悔。” 叶理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饺子,饺子是羊肉馅的,吃一个还想吃下一个。 “呦!大过年的还忙乎呢。”李琰忽然从门口冒出来,吓了季年和叶理一跳。 季年深吸口气,“大过年的你怎么没回家过年?” “我们科抓阄值班,我抓了个值班,唉!运气不好。”李琰走进来,拉开椅子在小会议桌坐下,看见饭盒里的饺子,“我能尝尝不?” “吃,随便吃。” “那我不客气了。”李琰徒手拿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味道是真好,比我老公送的饺子好吃一百倍。” “琰姐,我那儿有一次性筷子,你要吗?”叶理问。 “不用,我这手今天没解剖尸体,没事,干净着呢。”李琰笑了笑说。 叶理只吃了几个,剩下的大概有三十个都让李琰给吃了,季年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可以吃下这么多饺子。 “我怀孕了。”李琰笑嘻嘻地回应了季年惊诧的目光。 “啊!恭喜恭喜。”季年尴尬地笑了笑。 “恭喜什么啊!可难受了,吃了想吐,不吃又饿,活受罪,也就工作的时候好受点。” 叶理赶紧起身给李琰倒了杯热水伺候着。 “还是小叶会照顾人,娶了你,不,嫁给你的女孩肯定享福。”李琰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季年。 季年心里憋笑,“你也挺享福,同事们都会让着你。” “你可从来没让着我,每次都催我。” “以你现在的身份,我可不敢,你看养老院的案子,我就没催你。” 李琰喝了口水,吞了吞后说,“养老院的案子报告出来了,不是不拿给你,是老李头说等梁麒来了给他,他是这个案子的小组长。” “说说,有什么发现?”听到案子有了线索,季年目光如老鹰一般。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在专案组里。”李琰好整以暇地说,“两具女尸,死亡时间大约是十年前,就是2009年,年龄推测是二十岁,在尸骨上没有发现形成致命的伤痕,有些新划痕,推测是挖掘机造成的,所以目前无法判定死因,不过我们做了dna检测,挺意外的。”李琰顿了顿,“两人dna90%以上相似,推测是双胞胎姐妹。” 季年和叶理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觉得这是个好消息。”李琰郑重地说,“起码双胞胎失踪肯定会有记录案底,查明身份比较容易。”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物件吗?”季年追问。 “嚯,我给忘了,自从怀孕记性也不咋好了。”李琰拍了下头,“是有个物件,经过清洗,是个南红玛瑙观音。” “照片,我看看。” 李琰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照片簿,“尺寸不大,不是吊坠,是装饰物,推测是镶嵌在一个东西上,南红玛瑙挺名贵的。” 季年认真地看了看照片中的物件,问道,“这个东西一般会镶嵌在什么地方呢?” 李琰沉思良久,叶理也看了眼照片,思索着。 “太少见了,一般都是做成吊坠挂在脖子上,把观音镶嵌在某个物件上的话,有可能是观赏品上,但这个尺寸如此小,又不太可能。” 李琰说得也是季年想到的,玛瑙观音看上去只有一元硬币的大小,这个尺寸真的无法想象出是镶在什么地方。 “有没有可能镶在门上,或者是观赏石上?”叶理说。 季年双唇抿成一线,陷入思索中,不管是什么人家,一般不会把观音嵌在门上,要嵌也是嵌护门神,而且民间信奉佛法的人都是供奉观音,怎么会让观音去守门。在观赏石上的话,除非观赏石的尺寸也极小,但这样还有观赏的意义吗。 “唉,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这只是现场的物证,也不无法说明命案和这个玛瑙观音有联系。” “玛瑙观音上有指纹吗?”季年问道。 “有也被破坏了,我们在清洗过程中,试图把上面的指纹剥离出来,但剥离出来的很残缺,无法做鉴定。” 季年叹息着摇摇头,“证据太少了。” 叶理点点头说,“我和木醒在养老院附近的人家问了,十年前的住户寥寥无几,也就四五户人家,问他们关于十年前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他们都说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唉!这很正常,时间这么长的命案可供参考的证据很少,要收集线索要费很大的工夫。”李琰话锋一转又给叶理打气,“不过有你们季队在,这种无头命案应该没问题。” “你以为我是大仙啊!”季年撇嘴笑了笑。 “大不大仙不说,破案不光靠证据,也靠直觉,我觉得你对案子的敏感度比我们正常人都强。” “你这个夸奖我接受。” “你不接受也不行啊。”李琰抬眸指了指玻璃看板,“我看你画的那个,你到现在都不认为吴思梅是自杀,是靠直觉,还是证据?” “直觉。”季年回头看了眼自己那晚在看板画的分析图,“证据一定有,但还没找到。” 李琰重重地点点头,“我相信你的直觉,所以我能提供给你的信息只有这些了。” “谢谢。”季年目光灼灼,“辛苦了。” “好了,时间够晚了,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我先回科室了。” “等下。”季年叫住李琰,“颅骨复原样貌,安排了吗?” “放心,安排了。” 李琰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口,然后转头又看了一眼季年画的那个看板,她心里想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案子,重要的是一定要把真相追查到底,这是她最敬佩季年的地方。 第27章 无头绪 大年初一,企事业单位没有正式上班,都是轮值待岗,初一的习俗是大拜年,来给季文明拜年的人从初一排到了初八,每天季文明都会接到好几个要登门拜年的电话。 季年由衷地佩服季文明的交际手腕,不过他应该是遗传到了季文明一丢丢的基因,他的朋友也遍布各行各业,只是给他拜年都打个电话了事了。 杨末和金磊又招呼他出去吃喝玩乐,这是每年的重头戏,不过,季年要带郑山河去派出所,就把聚会的事给推了。 杨末和金磊可没那么好说话,说晚上要来抓他一起去酒吧,季年正开着车,懒得和他们贫嘴,先应和他们去。 到了辖区派出所,正好值班的民警曾经听过季年的讲座,看见季年像看见偶像一样。 季年没和他客气,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您叫我小杨就行,我给您查一下。” “看看案件进展,这过年呢,估摸着你们也没重点查。” “过年忙乎着治安问题,报失踪的案子报到上头,上头派了专门的人负责。”小杨从系统里调出案情,然后给季年看。 小迪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在远大集团的大门口,案件里写明,小迪走出大门,然后在公交车站调取的监控里没有发现小迪的身影,因为从门口到公交车站的这段路有一段路处于监控盲区。 “没有了吗?”季年看到最后,案情记录的内容并不多。 “是,年前调查的,因为远大集团放年假,我们去问的时候,相关人员和部门主管都不在,所以就……”小杨低下头。 季年皱了皱眉,“小姑娘失踪快一个星期了,你们对待这么长时间的失踪案是怎么处理的?” 小杨愣怔了一瞬,所里对待失踪案正常是锁定最后出没地点,然后展开搜查,不过,好多失踪案都是当事人故意为之,真的失踪这么多天的话,恐怕就变成…… “可以升级了。”季年说完这句话,拿出电话给这个辖区的派出所所长打了个电话,之前他一直不想通过关系搞这套,但是这个办案程度实在令人失望,而且季年有种不祥的预感,小迪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小迪的失踪案被列为重点调查的民事案件,辖区所长把能用的骨干精英都安排在小迪的失踪案上。 郑山河十分感谢季年的帮忙,季年也不是帮谁,这个失踪案如果查到最后就有可能变成刑事案,现在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都得找到才行。 季年开车要把郑山河送回家,郑山河不愿意,说想去小迪工作的地方看看。 “行,我送您去。” 季年加快油门,朝东郊方向开去。 远大集团大门紧闭,门岗有个守门的保安,季年把车停在路边,从车里走下来,郑山河跟在他的身后,环顾了一圈周边。 周边方圆几十里都是空旷的牧场,现在的季节,奶牛都进了自动化的大棚里进行管理,牧场上空空如也。 季年没打算进去,关注了一下门口的监控,然后他沿着大路一直走到公交车站,大概用了十五分钟,预计是1.5公里的路程,不过从厂门口出来,左拐有一条捷径,可以不用走三角直边去公交车站,走斜线更快,这条捷径本是覆盖了大约有人膝盖那么高的芦苇,因为走的人多,被踏出了一条小路。 季年走进去,芦苇随风轻摆,走到一半,季年停了下来,有一边的芦苇似乎被人踩踏过,季年拨开芦苇,伸开腿迈出一大步,走了大约两三米,他发现前面又恢复了正常,就是脚下这一块芦苇都歪倒着,乱七八糟的。 季年低头查看了一圈,然后蹲下来,他拨开脚下厚重的芦苇,发现地面的土被人翻新过,难道……他的神经莫名地紧绷起来。 季年打电话通知辖区派出所的人来现场,一个小时后,小杨和几名同事到达现场,根据季年的分析,他们开始掘地,当然,这一行动引起了远大集团的注意。 看守门口的保安先出来制止,“你们干什么呢?这属于远大集团,你们怎么能乱来。” 季年没理会保安,保安赶紧回去给远大集团的秘书室打电话,没过多久,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看上去十分精明的中年男人来到了现场。 “打扰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警察办案。” “这里属于远大集团的地,你们不能随意挖掘,你们不经当事人同意破坏私有财产是犯法的。” “小杨停一下。”季年叫住他们,正视这个中年男人,一字一句地说,“有一个叫郑小迪的女孩子在这附近失踪了,我们有理由怀疑她可能已遇害,而遇害地有可能就在那儿。”季年指着小杨他们挖掘的地方,“请你配合警方调查取证,如果我们有所发现,你所谓的私有财产就脱不了干系。” 中年男人处变不惊,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镶金边的名片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季年。 “警察同志,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我随时配合警方调查。” 季年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穆尧明。 “你和穆于棠是什么关系?” 穆尧明直言不讳道,“他是我侄子,但不是亲侄子,我的父亲和于棠的爷爷是兄弟。” “所以你们都姓穆,你在远大集团是副总经理,官职不低。”季年看他的名片上标注着职务。 “职务大小对我来说不重要,只是还没请教您贵姓,在哪个所里高就?” “市局的,季年。” 穆尧明的目光闪出一抹亮光,季年这个名字他在穆于棠的病房里听到过,很难缠的一个警察,他特意去调查了季年的背景,来历不小,经历非凡,果然这才没多久就查到远大集团的门口了。 “上次多亏你,于棠才躲过一劫。”穆尧明说。 “不用,我现在让他们继续挖,你没意见吧。” “可以,协助警方是我的荣幸,何况季警官还救了于棠一命。” 季年懒得和他说客套话,朝小杨他们几个人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挖了大约有半米深,忽然,铲子就挖不动了,是个硬物,小杨抬起头望向季年。 季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是什么?” 另外一个民警徒手扒拉扒拉,结果……,他失望地看着季年,“是一块石头。” 季年难以置信,跳进去,从小杨手里拿过铲子,把周边的土挖开,果然露出一个石头的上半部,石头很巨大,大概有井盖的大小。 穆尧明玻璃镜框下的那双精明细长条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浅笑,“季警官,是发现了什么吗?” 季年用鼻子用力嗅了嗅,没有别的味道,只有泥土味。 “继续挖。” “还要挖?” “对,看看石头下面是什么?” 小杨和几个同事面面相觑,这石头下面还能有什么! “把石头挖出来就行了。”季年说。 几个人只好又开始挥动铲子,慢慢悠悠地也没刚才那么尽力,大概用了半个小时,把石头周边的土给铲干净了,然后他们几个人合力把石头推滚出几公分,石头下面还是土。 季年站在坑上面,心里直打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那块地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被翻新啊! 没有任何发现,只好收队。 穆尧明亲自目送季年他们离开,一直到季年从后视镜里看不到穆尧明为止。 第28章 跟进中 趁着梁麒还没有走马上任,季年把郑小迪失踪案列为重点跟进案件,他在辖区派出所查看了监控录像,当天下午6:00,郑小迪穿着淡黄色的棉服走出工厂大门,因为监控的角度拍得不是很清晰,但大约能看出郑小迪的表情很正常,她没有结伴同行,出了大门之后向左拐去,然后监控视频就没有了。 接连到同一时间的公交车站录像,从下午6点到深夜12点,视频里一直没有出现郑小迪的身影。 还有一种可能郑小迪没有乘坐公交车,而是坐了其他交通工具,从远大集团到郑小迪租住的房屋必走的线路,季年从交管局调取了当天下午的录像,由远大集团的那条路出现的出租车,季年一个一个地进行了排查,视频上模糊的,通过车牌号进行的查询,问讯了十几位出租车司机,得到的信息并没有载过当事人,因为远大集团地处偏僻,出租车一般不会主动开到那儿拉活,都是乘客在手机软件上下单叫车,出租车司机接单后才来,所以拉的乘客通过系统可以查询。 小杨和两个同事一直配合季年的调查,通过层层筛查,缩小范围,小迪就是在以远大集团为中心,方圆2公里内消失不见。 “您的意思是要我们搜查远大集团及周边?”小杨提出疑惑。 “是,竟然范围锁定了,就要展开地毯式搜查,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能突然消失。” “我需要向所长汇报。” “好,你去汇报打申请。” 季年伸了伸懒腰,为了查案,他在辖区派出所整整不眠不休待了两天。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形象可言,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眼睛布满红血丝,之前这么通宵达旦夜战好几天还是四五年前的事。 “你如果遇到困难,和我打个招呼,小杨。”季年按住他的肩,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同事,“你们辛苦了,人民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基层民警。” 小杨挠了挠头,会心一笑,他很久没有被人夸奖过了。 季年回到单位宿舍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一身的疲劳,头发还没有全干,他便倒头睡着了。 以前住在家里,郑秀梅总说他这样会熬垮身体,后来他怕郑秀梅啰唆和担心,于是和单位申请搬到了宿舍,宿舍环境不错,他一个人住得清净。 不过,郑秀梅早在十几年前就给他置办了房产,为了娶媳妇,房本写了季年的名字,季年不屑,三十好几的人靠父母算个什么,这几年除了忙工作,就是攒钱了,平时也没太大的开销,而且他炒股票赚了一大笔钱,算是运气好,所以三年前,他自己买了套房子。 郑秀梅得知后惊呆了,因为郑秀梅在给儿子投资了第一套房产后发现房子升值了,索性就把家里的存款全部拿出来付首付又置办了两套房子,用自己和季文明的公积金还贷款,生活上就没有房贷这笔开支,这个事情郑秀梅一直没有告诉季年。 季年至今都不知道铁公鸡郑秀梅是这么理财的。 “你儿子两天没回来了。”郑秀梅拉着季文明正在逛菜市场,看见一个卖菜的摊主和儿子说笑,她忽然想起了季年。 “他不是住宿舍嘛!等我去北京后,你叫他搬回来住。” 郑秀梅撇着嘴,“我叫不动,他听我的才怪,我就奇怪了,他住宿舍为了什么,家里那么多套房子,还……” “行了,你小点声,我一个国家干部吃着公粮,整出那么多套房,让你弄得我得下台。”季文明脸色不悦。 “你这话说的,咱家的房子是我一分钱一分钱抠出来的,你以为大手大脚就能攒下钱买房子,你怕什么,咱老百姓活了半辈子了,还不能有点资产,再说了,这也是投资有眼光。” 季文明懒得和她争个是非曲直,拎着菜篮子走到郑秀梅的前面,双手往身后一背,菜篮子在背后晃了晃。 郑秀梅冷哼一声,“官腔官样的,这辈子就你能。” “赶紧着,还想买什么,今天做点素的,大鱼大肉的对身体不好。”季文明回过头说。 郑秀梅快走一步,和他并肩,“山河在呢,不能光吃素,整点猪耳朵。” “行,少整点。” “有亲戚在,还抠抠索索的。” “你不抠,儿子都叫你铁公鸡。” 郑秀梅叹了声气,“那小子也就知道欺负他老妈,对你,一点歪的都不敢。” 季文明嘿嘿一笑,“毕竟是我季家的子孙,哈哈。” 郑秀梅懒得接他话茬,正好走到了相熟的熟肉摊位,上前打了个招呼,要了三斤猪头肉。 “要不了三斤,二斤,够了。”季文明打岔道。 摊主一听,刀一顿,换了个方向切了二斤一两猪头肉装好递给郑秀梅。 “梅大姐,下次再来,多给您一两。” “谢谢,明天还得来买。”郑秀梅笑着说。 然后,季文明乐呵呵地和郑秀梅走出菜市场,压低声音说,“你这买东西,人家每次都送你半两或一两,你还挺会算计。” “我哪儿算计了?经常光顾人家,人家熟了就多给点,不给我也没张罗要,就是多吃个一口半口的事。” 季文明推了推鼻梁的眼眶,笑了笑,“你这还没算计,比如你买三斤猪头肉,人家会送你一两,买两斤也送你一两,所以你买的少买的次数多,不就占的便宜更多。” “季文明!”郑秀梅双目一斜,瞪着他,“刚刚是我要买三斤,你非要二斤,是你小算盘打得精,还说我。” “哎,我这不是和你探讨问题嘛!” 郑秀梅呵呵两声,嫁人她算是嫁对门了,和她一样会算计,当然,过日子就怕算计不到。 “如果换作你,你送不送?” 季文明神秘地看着郑秀梅,“你猜猜。” “你估计送得更多,你为了留住长期顾客,肯定还会想别的招。” 季文明认可地点点头,“这白送也要有白送的回报,所以小老板送的方式要改善,送的内容也要丰富,总之不能拘泥于喜好和情感出发。” “所以,你要不摆个摊,估计能发家致富。”郑秀梅调侃他。 季文明摆摆手,“老百姓谋生计,我得给老百姓谋幸福,不一样。” “一样的汤,不一样的味道。”郑秀梅哈哈大笑,“咱们都是老百姓。” 第29章 迷惑中 现在的年一旦过了初六基本算是过完了,企事业单位恢复上班后,马路上的车流量又回到了节假前车水马龙的样子,年复一年,普通的人过着普通的日子。 来上班的人都像变了个模样,油光满面,脸上堆着过年留下的痕迹,一见面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吃胖了啊!” 季年过个年和没过年一样,依旧穿着深棕色的皮夹克,短寸头,看着依旧精神百倍。 第一天上班,省局文件就下来了,要对各个部门进行全面审查,审查内容不言而喻,每年开年例行一次,谁都跑不掉。 季年仔细看了一遍这次的审查文件,增加了一项对个人能力的评定分数,但是占比不大,能力大小不仅仅是天生自带,还有后期的经验积累,所以这算是个开口项。 “季队,这次审查评分不及格的话会怎么样?”叶理紧张地问。 “你觉得自己会不及格?” “当然不会,我一直很努力。” “那你担心谁呢?”季年把审查文件放下,目光一转,“担心木醒?” “谁担心我呢?”木醒正巧走进来听见季年的声音,满面春光地走过来,笑盈盈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是季队在担心我吗?” “是某个人。”季年瞟了眼叶理。 木醒嘟了嘟嘴,“我不稀罕,你们可谁也别担心我,我好着呢,而且……”木醒靠在办公桌沿上,傲娇地说,“过年我忙坏了,每天被安排相亲,个个都是带花的。” 季年没理这个话茬,叶理和木醒来了,圆子和阿强还没有到办公室。 “那你有看上的吗?”叶理问。 “我为什么告诉你,这是我的私密。” “既然是私密,干嘛要在办公室里说,我还以为你要我们给意见呢。” “叶理,你过个年嘴皮子变溜了,是吃我送的饺子变溜的吧。” “又不是只吃你的,季队也给我送了。” 木醒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季年,心里酸酸的,大年三十季年发给她的那些话,她心里不舒坦,虽然是比较婉转的拒绝,但也让她的自尊心备受打击。 “季队,我喊你季哥哥行吗?”木醒忽然说。 季年愣了一瞬。 “季哥哥?”叶理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重复了一下。 “怎么了?季队说了只配作我哥哥,反正我也没哥哥,正好季队也没有妹妹,以后我们兄妹相称,不分彼此。”木醒走到季年的身后,双手按在季年的双肩上,“我先给季哥哥捏捏肩,孝敬孝敬。” 季年僵直了身体,这丫头片子过个年怎么变得更难缠了! 木醒心里乐开了花,双手的劲道落在季年的肩上,季年只觉得肩膀承受着千斤重量,幸亏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把她从女恶魔手中解救出来。 “行了,别按了。”季年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拿起手机,“你要是想按,给叶理按。” 季年拔腿便走,像躲瘟神一样走出办公室。 电话是辖区派出所的小杨打过来的,他告诉季年向上头申请搜查远大集团被批复了,但是到了现场却被保安拦住了,远大集团的二把手穆尧明不知道动用了哪边的人脉就把这事给按住了,辖区派出所所长让他重新调取郑小迪行踪记录,以郑小迪走出远大集团的说辞,取消搜查远大集团,只在周边进行了布网。 季年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着抽了一口,人失踪这么多天,目前没有人报案发现尸体,现在先把范围锁定在远大集团附近展开地毯式搜索。不过,季年感觉找到人的机会很渺茫。 季年又吸了几口,吐出的烟圈刚飘出来,手机便震动一下,屏幕闪进一条信息,署名是杨末。 这小子估计是因为过年没见到季年,发来消息发发牢骚,季年暗笑,打开手机点开那个看上去不三不四的头像。 消息是一张照片,紧跟着是一条信息。 【我发现安晴和一个男的一起进酒店了。】 照片中的男人很眼熟,季年在安晴的家里见到过,叫顾严钧。 季年没有回复杨末,杨末又发来一条信息。 【他们进了同一个房间。】 同时,杨末又附了一张安晴和顾严钧前后脚走进房间的短视频。 季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但他很快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杨末的电话号码在季年的手机屏上闪动。 季年接了,那边传来杨末八卦的声音。 “喂,发给你的看到了吗?” “怎么了?” “你没看见安晴和陌生男人进了酒店,我还在这儿等呢,你赶紧过来。” “我在局里,没空。” “金磊说你和安晴复合了,到底真的假的,要是假的,我就不管了。” 季年奇怪他的感情问题怎么总能惹这两个哥们的关注。 “金磊说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看见你和安晴了。”杨末补充道。 “末子,你是不是特别闲?” “我闲个毛线啊!这家酒店是我爸的,我在我家酒店里当小老板呢,你要是想知道安晴和那个男人的事,我还真能帮你查查,当兄弟的肯定不能不管。” “你把这个事告诉穆于棠了没?” “当然没有,穆于棠那个变态,又打安晴怎么办,我得调查清楚了再说。” 季年微微蹙眉,“穆于棠打过安晴?” “噢,打过,我就见过一次,男人嘛!看见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走得近就难受,更别说像穆于棠那种人,反正他的事我不爱管,就是你的事,做兄弟的才想着你。” “你以前怎么不说。” “我有那么八卦嘛!别人的家事,我不爱管闲事。” 季年冷哼一声,“那你现在算什么?” “我现在是为了你,我早就告诉过你安晴这个女人不适合你,你不信,金磊说你和她又见面,我当然得给你把把关,你可是我们兄弟几个中最容易被女人骗的。” 季年按了按太阳穴,要是杨末在他跟前,他估计已经朝杨末的肩头挥上一拳。 “谁敢骗我,我是干哪一行,你不清楚。” “安晴啊,骗了你那么多年,兄弟几个给你介绍多少美女,你一个都看不上,磊子去年给你介绍的那个多好,人家女孩喝醉了都要跟着你,你呢,最后把人家女孩一个人丢在家门口。” 季年倒吸口气,“你过个年被你奶奶附体了吧,尽说点陈年旧事,有劲没劲。” “有劲,哥们几个就剩下你单着。” “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没结婚,但我有女朋友啊!” 季年还不知道他花花肠子,一天换两个,良家女孩都被他霍霍了。 “行了,别废话,你盯着吧,那个男人叫顾严钧,安晴的律师,如果有特殊情况再找我,没事别跟我八卦,我忙着呢。” 说完,季年挂断电话。 木醒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是红河道,“我从我爸那儿拿的。” 季年没有收,而是问她,“从哪儿学的这一套?” “你是长辈,孝敬你也有错啊,你不是爱抽烟嘛!我特意跟我爸要了一盒。”木醒伸出食指,“就一盒,多了还没有。” “以后不用你孝敬,这烟可不便宜。”季年看了一眼。 “那你收不收嘛!”木醒把烟递到季年的跟前。 “不收,我不习惯抽这种。”季年一边回绝一边走进办公室。 木醒瘪着嘴,一气之下把烟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哎,这么好的烟怎么丢了啊!”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走廊里响起。 木醒扭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根根分明的男人正朝她走过来,男人中等个头,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尾向上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痞气,幸好精致的穿着淹没了几分痞气。 男人不拘小节,弯身从垃圾桶里捡出木醒丢的烟,用手指弹了弹。 用细长的音色说:“好烟可不能浪费,这种红河道不容易买到。” “你谁啊?把烟还我。”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梁麒,悬梁刺股的梁,天上麒麟的麒。” 木醒睁大了眼睛,“你就是梁麒!” 第30章 专项会 梁麒来了之后,立即召集小组成员开了养老院命案专题会。 小组成员里,有两名组员在分局里一直跟着梁麒的,一个叫高一,一个叫史佐。 因为老李头三月份退休,梁麒提前来市局报到是为了能够从下到上完美的过渡,所以这个养老院的双胞胎命案由他带头查办,上头出于什么意思可想而知。 养老院命案专项会在二楼的会议室召开,季年带了叶里和木醒过去,梁麒没有反对。 李琰在会上详细说明了尸骨的情况,并把验尸报告交给梁麒,梁麒粗略地翻看一遍,抬起头看向季年,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转向季年,季年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说,“你是组长,我听你安排。” 梁麒把验尸报告推到季年跟前,“我现在命你为副组长,马上落实侦查方向,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梁麒的目光扫过其他人,“你们都听季年指挥,如果有违规操作,可以向我直接反馈,有问题吗?” “没问题。”高一和史佐异口同声。 叶理和木醒不是小组成员,没有表态。 专题会议十分钟结束,梁麒让叶理和木醒带着高一和史佐去季年所在的办公室先熟悉一下,唯独留下季年。 “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叙旧的话就免了吧。”季年站起来。 “你的脾气真是一点没变,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懂得我们的生存之道,晋升之路。” 季年微微眯了眯眼,接着冷冷一笑,“梁麒,别我们这我们那的,我们还没走在一条路上。” “唉!”梁麒叹声气摇摇头,“你不叫我师哥,我无所谓,但我是为你好,你要是喜欢一辈子在一线,我更无所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季年径直走到门口,扭过头又说道,“我办案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希望你别忘了。” 季年正气凛然地走出会议室,这个专项会开得像坨屎一样,他觉得恶心到家了。 梁麒回到自己临时的单间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跷着二郎腿,悠闲地喝茶,茶杯的普洱特别馥郁芬芳,办公室里飘着茶香。 过了一会儿,梁麒的手机闪进一条信息。 【恭喜荣升,晚上给你接风,翠轩楼包间,恭候大驾。】 梁麒举起手机,仰头看了一眼,仕途之路到处都是朋友,他灿烂一笑,回复过去。 【穆总太客气了,那晚上不见不散。】 【别叫我穆总,见外了,叫我于棠就行,咱晚上见面聊。】 梁麒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然后哼着小曲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季年回到办公室,把高一和史佐叫到小会议桌来开会,针对养老院双胞胎命案的调查开展,季年让高一去查明双胞胎的身份,并指派了圆子和阿强协助高一,让史佐向社会发布一则征集线索的公告。 “季队,大家都出去了,那我呢?”叶理一直坐在座位上等着被分配任务。 “你急什么。”木醒站起来走到叶理身边,“还有我和你做伴呢,咱俩是一个资质的。” 叶理把头扭到一边,懒得和她争。 “你们俩跟我走。”季年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装进口袋,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走到门口,从衣架上取下皮夹克套在身上,朝叶理和木醒打了个出门的手势。 “季队我们去哪儿啊?”木醒兴奋地跟在后面,叶理从桌上抓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一支笔,赶忙跟上。 季年上了车,启动引擎,一句话都不说,木醒追问了好几次,他都避而不答。 “叶理,你猜猜季队带我们去哪儿,你不是经常和季队出去办案吗?”木醒用胳膊肘撞了撞叶理。 叶理低头琢磨。 季年双手转动方向盘,车子开出院子后,叶理忽然挑高嗓音说,“季队我们是不是去时光养老院,新的时光养老院。” 季年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叶理,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问道,“齐咏娟的调查,你有最新的线索吗?” “我查到齐咏娟的女儿不是意外死亡,而是烧炭自杀,齐咏娟因为女儿的死才犯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叶理顿了顿,“季队,双胞胎命案和齐咏娟会有关系吗?” 季年凝神注视着前方的车辆,问道,“她女儿什么时候自杀的?” “大概十年前,她女儿自杀的时候才二十一岁,听说是在家里烧炭自杀的,但这起自杀案没有记录在案,我是从杨咏娟任教的大学那儿打听到的。” 季年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从深邃的眸子里射出来,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如果案子具有连接性,那么齐咏娟一定有她存在的必然性。 “季队,齐咏娟现在意识不清,院长都不让外人和她见面,我去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我们这次去估计会白去。” “不用担心,我们有木醒。”季年快速打了个方向,从后视镜看了眼一直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讲话的木醒。 “我能做什么?”木醒指着自己,被忽然提起,她还有点奇怪,这个案子她一直没正儿八经地参与。 “你可以扮演齐咏娟的女儿,到时候我让你问的问题会提前列出来发到你手机上。” 木醒拍了拍胸脯,“扮演角色是我的强项,季队,保证完成任务。” 叶理补充道,“她的女儿叫穆于芝。” 车子平稳地开进一个羊肠小道,拐过狭窄的路口,便能看到一个独栋的三层小楼,楼体稍显矮小,但已粉刷崭新,小楼门前的牌子重新更置,白底红字印着“时光养老院”。 季年把车停在路边,侧过头看了眼养老院四周的环境,养老院搬进了三环的一个有些年代印记的小楼,三面被一片老旧小区包围的,一面靠着一个城内公园,就在小楼的斜对面。 季年从车上下来,手机忽然乍响。 季年最反感他查案的时候被人骚扰,而且骚扰他的人还是那个杨末八卦,季年挂断电话,带着叶理和木醒刚过了马路,杨末又打来电话。 季年不得不接通电话,“喂,快说。” “你过来一趟呗,刚才我把地址发你了,你也不回复。” “我忙着呢,有事晚点说。” “等等,别挂啊,哥们,你就给我句实话,安晴的事你管还是不管,你要是说不管,以后我屁个电话都不打给你。” “你他娘的真啰唆,安晴怎么了?” 杨末突然哈哈大笑,“你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我的天呐!你赶紧来,来了就知道了,简直……” 季年“啪”地挂断电话,以防杨末再度骚扰,他把杨末的电话暂时拉到了黑名单。 第31章 下下策 时光养老院的院长是个上了年纪,年龄六十岁的老头,他看到季年来访并没有感到惊讶和不适,虽然之前养老院所在的旧址出现命案没有被媒体曝光,但是当地的管委会人员已经和他打电话核实了一些信息。 季年坐下后,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市局刑警一队队长季年,这是我的证件。” 院长从办公桌的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季年,“这是我名片,请笑纳。” 季年认真看了一下,院长叫何友邦。 “何院长,关于旧址香野路发生的案子想必你也知道了,这次来我是有几个问题想了解一下。” 何院长给季年他们三人倒了三杯茶水,然后坐在季年的对面说,“警察同志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理拿出笔记本和笔等待记录,木醒坐在旁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了解到您将养老院搬入旧址之前,那儿是个被遗弃的小学,您搬入之后肯定要进行整顿,当时有发生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何院长充满疑惑地看着季年。 “比如有没有当地的人阻拦您,或者听到过什么令您觉得不寻常的话?” 何院长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您再好好想想,因为时间比较久了,有可能你会忽略,尽量想一想当时有没有出现让你挺反感的事或者人。” “你要说反感,还真有。”何院长的眼球向左上方移动,似乎在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稍后理了理头绪说:“就是当年我和镇政府已经签好了租约,因为便宜,我觉得很划算,但小学闲置太久了,很破旧,我就找了一个包工队来装修,刚装修完院门口忽然来了一个老道士,自称风水大师,在院子里转了三圈,然后告诉我风水不好,有凶气,让我最好不要搬进来,还说搬进来可能会惹怒地煞,到时候有血光之灾,我听后心情特别差,但是花了那么多钱装修了,不能白花了钱,而且我那时候也没有多少积蓄再支撑我去另找一块比那儿还便宜的地方,所以我就没信那个道士的话,不过那个道士出于好心,给我做了场法事,还叮嘱我千万不要动土,不过这事过两三年我也就没放在心上了,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季年心里盘旋,这道士来了有些蹊跷啊! “您还有道士的联系方式或者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他说了那些话,我怎么可能还和他联系,他的名字我都没问,他穿着道服,手里还拿着八卦盘,看上去是那么回事,但我这人信奉耶稣,不信奉佛家和道家,所以挺反感。” “他在哪儿给您做的法事?” “就在后院,我不让他做,他非要做,反正我是一分钱都没给他。” “他让您不要动土,您就听他的话了?” 何院长似乎明白了什么,“警察同志,你不是怀疑我吧?” 季年摆摆手,“没有,您别误会,如果和道士没关系,您当时为什么没有动土呢?” 何院长叹了声气说,“如果动土了,可能就发现了,但当时我真没多余的钱再整修地面了,况且是后院,也没必要。” 季年继续追问,“道士的长相你还有印象吗?比如体貌特征,如果让您再遇见,您能认出他吗?” “我应该能认出来,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后来也没出现过。”何院长目光认真地看着季年,“警察同志你是怀疑道士杀人埋尸?” 季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齐咏娟女士为什么会在您的养老院?” “这个和案子有关系吗?”何院长目光有所闪躲。 “有,关于齐咏娟需要您提供一些信息,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虽然和齐咏娟没有太多关系,但是之前有个案子和她有些关联,因为办案流程,现在无法向您透露,请您务必回答我的问题。” 何院长犹豫了一下,“咏娟是我的表妹,我和咏娟一直有保持联系,没想到她会因为女儿的事变成现在这样。” 季年怔了一怔,原来何院长和齐咏娟是表亲关系。 何院长苦笑一声,“她女儿走了之后,她就和丈夫办理了离婚,一分钱没有要,后来继续在大学任教,当时精神就有些恍惚,慢慢地越来越重,我就把她接到这儿照顾,警察同志,咏娟是个好人,她不会杀人的。” “您别误会,我们例行公事需要她协助,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们见一见她吗?” “不好意思,她精神状态很差,不适合与外人见面。” “我知道她应该是因为失去女儿的缘故,所以……” 季年指了指木醒,“可以单独让她去见一下吗?这位同事是心理学专家,或许能帮助齐咏娟解开心结。” 叶理和木醒心中大为吃惊,原来季大神为了破案撒起谎了连草稿都不打啊! 何院长犹豫了片刻,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方答应道,“十分钟之后吧,我让护工看看咏娟的状态,她一般在早上十点半左右稍微会清晰一点。” “好的,谢谢您。” “不用客气,警察同志。”何院长站起来,“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 何院长走出办公室,季年观察了一下他的办公室,办公室的装修很简易,大约二十平方,进门的左侧一面墙放着一个文件柜,里面的文件盒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个盒子的标签上都写着年月,右侧是个半封的玻璃窗户,窗台上摆着五个绿萝盆栽,看来是用来吸甲醛的。 “季队,这个和何院长照相的人是谁?”叶理指着何院长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 季年的目光转过来落在照片上,照片上的两名男士站在一起,不近不远的距离,左边穿蓝衬衫的人是何友邦,右边穿一身西装革履拄着拐杖的人很眼熟,季年好像在哪儿见过,季年的拇指和食指又习惯性地搓了搓。 是在哪儿见过的呢?季年思索着。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何院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护工,何院长吩咐护工带木醒去见齐咏娟,季年提前把要问的话发给了木醒。 然后季年和叶理留在何院长的办公室,和何院长聊了一些案子以外的家常话。 “冒昧问您个事情,与您合影的这个人是谁?”季年趁着聊家常的空档,指着桌子上的照片问道。 何院长拿起照片凝神看着,神情略显严肃,“他是咏娟的丈夫,警察同志应该有所耳闻,他是咱们市最有名的企业远大集团的董事长穆启荣。” “您对他的印象如何?”季年不假思索地问道。 “他?”何院长淡漠一笑,脸上的褶皱深了几道,“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慈悲为怀的人,不过……”何院长停顿几秒,抬头望向季年,目光里隐隐藏着难以言说的话,所以他就此打住没有再往下说。 季年也适可而止没有再追问,毕竟和案子无关,别人的私事问多了显得自己不专业,也令别人反感。 季年换了个话题,“我这里还有关于齐咏娟的问题,齐咏娟的儿子穆于棠对母亲的态度您了解吗?” 何院长微微皱眉,“穆于棠没来过,倒是咏娟的儿媳妇来过几次,不过咏娟精神状态好的时候,从来不见她儿媳妇,感觉婆媳关系不太好。” “穆于棠没有资助您的养老院吗?看您把穆启荣的照片摆在办公桌上。” 何院长露出一分吃惊之色,转而淡淡地说,“没错,我把齐咏娟接过来,穆启荣曾来过,资助了我一笔钱。” “为此您把和他的合影摆在桌子上?” “当然不是必须这么做,只是他资助的那笔钱是维持养老院开支和流水的。” “他什么时候资助您的?” “大概在搬进香野路的几天之后吧,他忽然登门来看咏娟,说提供一笔资金作为养老院的开支,我当然很开心,毕竟装修花了不少钱,当时养老院里的老人少,政府给的津贴也没有到位,所以我急需这笔钱,但是他有个要求,他要做养老院的幕后股东,每年定期提供一笔资金,不过这笔资金的开销要经过他的确认。” “所以养老院搬迁的费用也要经过他确认才行?” 何院长摇摇头,“这倒没有,搬迁没有动用那笔资金,因为政府给了一笔补贴,不用不行的。” 季年点头微笑,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木醒差不多也该问完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急切又响亮地打破了办公室里短暂的寂静。 护工推门而入,脸色铁青,结结巴巴,“不好了,院长,那个女警……不是,是齐咏娟发疯了,她……她拿刀把……”护工吞了吞口水,目光扫向季年,“那个女警,女警被刺伤了。” 第32章 精神病 季年他们赶到现场时,发了疯的齐咏娟面色狰狞,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一边追着木醒,一边念念有词地大喊着,“我要杀了你,是你杀了我女儿,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木醒捂着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地朝季年他们跑过来,季年冲上前把木醒护在身后,旋即抬起腿朝冲过来的齐咏娟的小腿扫过去,齐咏娟向侧面倒去,季年看准时机朝她的手腕下面给了一击,水果刀掉落在地,季年快速朝侧面伸出胳膊揽住齐咏娟的肩头,反身将她按在墙面上。 木醒受了好几处伤,一处在右手心上,一道很长很深的刀口,是齐咏娟刺向她的时候,她猝不及防用手握住了水果刀的刀刃,结果齐咏娟从她手中抽出水果刀,朝她挥过去,她的手臂又挨了一刀,她咬着牙从她房间里跑出来,没想到脚下一滑摔倒了,结果齐咏娟又朝她的小腿肚刺了一刀,幸亏她用脚踢开了齐咏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何院长见情势危急,赶紧叫人把养老院的一名退休老医生叫过来给齐咏娟打了一针镇静剂,齐咏娟这才昏睡过去,失去了知觉。 叶理打了120,不出片刻,120救护车开到时光养老院,救护人员将木醒抬到了担架上,叶理陪着她上了120救护车,季年留在现场收拾残局。 医护人员在救护车里给木醒进行了简易的包扎,有两处伤口比较深,估计需要缝针。 木醒疼得直掉眼泪,尤其是手心的口子好像深得可以看见骨头一样。 “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叶理内心十分焦急,在基层刚干一年多的时间,他还没受过伤呢,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同伴流血,一个女孩子手上,胳膊上,腿上,鲜血淋漓,血迹斑斑,看着他心疼又难过。 木醒咬着牙,根本没有力气说话,那种疼直钻心口窝,从上警校到毕业,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遭遇突然袭击,而且她的本能反应竟然敌不过一把水果刀,何止如此,拿着水果刀砍她的还是个精神病患者。她想在警校学的格斗和擒拿算是白学了,应用到实践的话,那些摆出的招式都是格式化,根本无法应对突变的危险情况中。 木醒有一丝懊恼,左手紧紧握成拳头。 叶理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事不怪你,你别自责,如果换成我,我也会和你一样。” 木醒咬了咬唇,用左手抹掉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说,“早知道就让你去了,好疼。” 叶理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湿纸巾,抽出两张递给木醒,“擦擦吧,你脸上有血迹。” “我都残了,你就不能帮我擦擦。”木醒疼得倒吸口凉气。 叶理不敢多说废话,赶忙小心翼翼地帮木醒把脸上的血渍擦了擦,不过他还是有点笨手笨脚,太用力了,怕木醒吼他,太轻了,又擦得不干净,所以他擦了又擦,惹得木醒瞪眼睛了,他才罢手说可以了。 木醒摸了摸自己的脸,“幸亏我躲得快,要不被毁容就糟了。” “毁容了可以整容,没事。” 木醒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话,你除了会气我,就不会哄哄我,我都残了。” “我……我说错话了?”叶理一脸无辜,坐在他旁边的医护人员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木醒闭上眼,懒得再搭理他。 救护车到了医院,季年给叶理打来电话询问木醒的情况。 “怎么样?严重吗?” “放心吧,季队,她现在情况很稳定,伤口正在处理,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就行,我晚点过去。” 季年挂了电话,目光穿过玻璃窗望向房间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齐咏娟。 “我已经通知咏娟的家人了,一会儿就过来。”何院长站在季年的身旁,叹了声气,“咏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季年眯了眯眼睛。 何院长又叹了声气,“很多年前发生过,就是那次穆启荣来,不知道和咏娟说了什么,咏娟发疯一样咬着穆启荣的手不放,差点……唉!那次之后,我送咏娟去 精神病院治疗过,治疗了大概一年,有些好转后我就把咏娟接回来了。” “看来她女儿的离世对她的打击极大。” “是的,咏娟最爱的人就是于芝,于芝特别聪明漂亮,真的很可惜。” “何院长,冒昧问一下,齐咏娟的女儿是怎么离世的?这个您清楚吗?” “听说是溺水身亡,在别墅里的泳池里,发现后被送去医院抢救,没有抢救过来。” 季年的目光里闪过一片疑云,溺水身亡?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何院长看季年神情复杂,问道,“警察同志,怎么了?” “您刚才说穆于芝是在别墅泳池里溺亡的,那个别墅的地址在哪儿?” “离之前养老院旧址很近的,那个别墅是穆启荣自建的,我去过一次,挺豪华的,不过后来因为政府规划就被拆了。” 季年心里盘算,何院长说的就是香野路38号,叶理的姐姐叶英也是在那个别墅里溺亡的,如果穆于芝的死因也是溺亡,其中的关联或许只有齐咏娟知情,不过可以从两者的溺亡时间去推测之间的关联性,季年记得叶英的溺亡时间是2009年11月16日,那么穆于芝的溺亡时间就显得至关重要。 “您还记得齐咏娟女儿离世是哪天吗?” 何院长没有多想,直言道,“于芝的忌日是11月17日,在咏娟意识清晰的那几年,每年都是我陪咏娟去墓地,所以这个日子我记得很清楚。” 11月17日,季年心里默默推测,她们死亡的时间居然这么相近,11月16日和11月17日,她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院长,安女士来了。”一名护工走过来说,“我把安女士先带到休息室了。” “只有安女士一个人?小穆先生没有来吗?”何院长当时打电话通知的是穆于棠。 “没有,就安女士来了。”护工说。 何院长无奈地摇摇头,带着季年一起去了休息室,安晴看见季年有点惊讶。 何院长以为他们不认识便主动给安晴介绍了一下季年,并简单地描述了齐咏娟发疯刺伤了一名女警的事情。 安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现在咏娟还没有苏醒过来,依据现在的情况,估计要送去精神病院进行治疗,希望你们多关爱咏娟,自从咏娟患病,于棠一次都没有来过。”何院长说。 安晴抿了抿唇说道,“真是劳烦您了,治疗费用我稍后让于棠打给您,还有我和于棠正在办理离婚,有不便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何院长面露惊色,转而叹了声气,“唉,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是很感激你经常来看咏娟,以后你让于棠来看看,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再后悔。” 安晴点点头,答应着,“回头我和于棠说说,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好的,估摸快醒了。”何院长站起身,转过头对季年说,“警察同志,你要不和安女士一起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季年的目光从何院长的身上流转到安晴,安晴朝季年微微点头示意。 季年和何院长道别后,走出时光养老院,站在门口旁边的墙围前拿出烟,点了一根,他抽了一口,抬头望望天,二月的天气,春寒料峭,微微的冷风混杂在他吐出的烟圈中。 季年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安晴才从养老院出来。 “你一直在等我?”安晴大为吃惊。 “我看路边没你的车。”季年笑着说,“想想没多长时间,等等你。” “你肯定是有话想说。” “先上车,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去仁和医院。” “你妈妈还没出院?”季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安晴坐上去。 季年坐到驾驶座上,关上门,启动引擎,打开暖风,安晴方说,“我妈妈要做心脏手术,过两天做。” “我正好也要去医院,顺路送你。”季年挂挡,踩下油门。 “受伤的那位女警严重吗?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看,在医院门口买点补品,替我婆婆赔个礼。” 季年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伤口都挺深的,这事怪我,没有考虑好。” “唉,我也没想到她会病成这样,于芝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 路口前闪烁着红灯,季年轻轻踩了刹车,扭过头问,“穆于芝是溺水身亡的吗?” 安晴露出警惕的神色,“你怀疑于芝不是自杀?还是……” “穆于芝的自杀没有记录在案,而我们从齐咏娟任职的大学打听到的穆于芝是烧炭自杀,和何院长说的溺水身亡不一致,所以才和你确认一下。” “我没见过于芝,进了穆家后,有一次听保姆说于芝跳进泳池自杀了,没有抢救过来。”安晴犹豫一瞬,侧过头瞥了眼季年,季年也转头与她对视一眼,似乎感觉出她有话掖着。 第33章 受伤 季年把车速从70公里降到40公里,然后慢慢地在路边停下车,马路的一侧正好有一家综合商铺。 “你在车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季年下了车,双手插进皮夹克的口袋,小跑着进了商铺。 安晴从车窗凝神注视着季年的身影,想着未来的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变老的模样,她想着想着就暗暗地笑了。 季年买了一箱水果和两箱补品放进车里的后备厢,上车后,他迎上安晴温柔如水的目光,冲她笑了笑。 “又让你破费了。” 季年系好安全带,“这点东西不算破费,你跟我别那么客气。” 安晴指了指储物盒,“你手机一直在震动。” 季年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是杨末打来的语音通话,有十几个未接。 “不管它,刚才你想说什么?” “什么?” “穆于芝的事。” 安晴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是吗?”季年把车开出一段距离,遇到红灯等下来,侧过头看了眼安晴,语气平和,“我了解了一些情况,穆于芝的自杀有隐情,和之前的一个案子是在同一个地点发生的,所以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对我不要有所隐瞒。” 安晴低下头,沉默了良久,慢慢说道,“我怀疑穆于芝并非穆于棠的亲妹妹,这是我的猜测,不知道这个对你破案有没有帮助。” “你为什么有这种猜测?” “穆于棠几乎没有提及过这个妹妹,甚至忌日都没有去拜祭过,而且……”安晴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穆于棠的父亲对这个女儿也没有过多的言辞。” 季年陷入沉思中,穆于芝和叶英到底是怎么在别墅泳池溺死的呢,一个是自杀,一个是意外,这也太巧合了,时间巧合,地点巧合,这种巧合一定有问题,难道和穆于芝非亲生的身世有关?但这和叶英有什么关联呢?是什么样的事件同时导致穆于芝和叶英的死亡?季年想了好几个佐证都无法顺理成章地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两个受害者,肯定存在某种联系,一定有关键证据没有被发掘出来,季年笃定的目光聚焦在前挡风车窗玻璃上。 “你手机。”安晴把他的手机拿起来,“接吗?是杨末。” 季年的思绪还在案件上,轻声“唔”了声,安晴就按了接听并开了扬声器。 杨末的声音像春雷一样在车里炸响。 “卧槽,什么情况啊!季子,你居然拉黑哥们,你居然把哥们给拉黑了,哥们为你尽心尽力,你居然拉黑我,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咋不把微信也拉黑了,你都拉黑了才牛逼,你也别指着我帮你调查安晴,安晴的事我一件也不告诉你,你以为……” 季年赶忙夺过手机挂断,心里直打鼓,杨末这个孙子! “你在调查我?”安晴歪着头问道。 “不算调查。”季年解释道,“杨末看到你和一个男人进酒店,所以就……” 季年露出一丝尴尬,把车开得像蜗牛,后面跟车的司机忍不住地按喇叭催促他,他快速踩下油门,还没行驶出多远,他又快速踩下刹车,开过了,他只能开到前面去掉头。 “你见过的,是顾律师。”安晴温和地说,“我和他去酒店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年沉默不语,减缓车速,掉头后急速踩下油门,在距离前面路口100米的距离有个停车场,季年把车拐进去。 “你不相信我吗?”安晴又说,目光紧紧地捕捉着季年的表情。 “到了。”季年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停顿了一下。 “季年,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安晴一动不动。 季年把车门关上,转过头凝视着她好久,车内的空气仿佛停滞,安晴咬了咬唇,白皙的脸颊莫名地泛红。 季年平静地说,“他去你家那天,我忘记拿烟了,折回去拿烟。”季年一边替她解开安全带,一边推开副驾驶的门,“我都看见了,下车吧。” 安晴怔了一怔,脑海中回忆起那天的一幕,她的心仿佛在漏风,凉凉的。她忽然意识到刚刚的解释好苍白,刚刚的自己好可笑。 季年从驾驶座下来,转到副驾驶这边,“下车吧,安晴。” 安晴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细长葱白的指骨上露出明显的青筋。 季年按了按太阳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静默不语的她像一朵柔弱易折的花,总给他一种容易凋零的感觉。 “安晴,我没当回事,下车吧。”季年握住她的胳膊,补充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安晴眼眶泛红,低下头,喃喃道,“我的选择就是你,你信吗?” “我信。”季年伸手扣住她的头抵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听话,你说的我都信。” 安晴抿了抿唇,细软的声音随着季年咚咚地心跳声回荡在季年的耳边,“对不起,有些事我不想牵扯你进来。”安晴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季年。 “傻瓜!你有事就告诉我,别自己担着。”季年忍了忍,问道,“他打过你?” 安晴轻轻点点头,勉强自己扯开嘴角笑了笑,“没事,都过去很久了。” 季年深吸口气,“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管谁对你使用暴力都不行,知道吗?” 安晴咬着下唇,眼中充满感激。 季年安抚好安晴,从后备厢拿出准备好的东西。 “我先去看看木醒,晚点过去看你母亲。” “我和你一起去吗?” 季年点头默许。两人并排走进医院。 木醒缝完针后感觉人虚了好多,麻药劲一过,木醒觉得浑身都疼,医生安排她住院一天观察观察,木醒本想把受伤的事告诉家里,但后来想想没必要让自己家人担心,索性就瞒着了。 叶理像个跟班小弟,侍奉左右,一切听从医生和木醒的指挥。 “叶理,季队什么时候过来?”木醒靠在床头,无精打采地问道。 “一会儿就到,刚和我说了,你要是累了就睡会。” 木醒打了个哈欠,没精神地说,“我疼着呢,睡不着。”病房外有脚步声,季年和安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把带来的补品放在桌子上。 “季队。”叶理站起来,看到季年身后的安晴,点头打了个招呼。 木醒本想撒撒娇,看到安晴,脸上顿失笑意,身上的伤本就让她痛不欲生,现在心里也苦不堪言。 “医生怎么说?”季队看了一眼,木醒的右手和小腿被裹了好几层纱布,“以后影响活动吗?” “季队,我要是残废了,你得管我一辈子。”木醒委屈巴巴地说。 “医生怎么说?”季年面露急色。 叶理赶紧回应说,“右手伤到了筋骨,缝了三十多针,手臂伤口浅,没有缝针,小腿伤口深,缝了十几针,医生说不会影响活动,但要注意伤口不能发炎,每三天来换一次药。” “和你爸说了吗?”季年问木醒。 木醒嘟着嘴,摇摇头,“没说,不想他担心。” “不行,这事不能瞒着,一会儿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不打不行吗?”木醒皱着眉头,央求道,“季队,别打行不,要是我爸知道了,肯定不让我干刑警了,我爸就我一个闺女,他护着呢。” “没得商量,你以后还能不能待在我的队里,我要重新评估。”季年斩钉截铁,毫无情面。 “啥?我为工作受伤了,这伤还没好呢,你就想赶我走,凭什么啊!我不管,打死我都不走,我就要干刑警,干一辈子!” 叶理赶忙站出来帮腔,“你别动气,季队是为你好,你现在有伤在身,不要动气,不然不宜康复,先听季队的安排。” 安晴拽了拽季年的衣袖,眼神示意季年别意气用事,人家姑娘受伤了,需要的是安抚。 季年无奈地叹了声气,对木醒的语气和蔼可亲了许多,“你好好养伤,这算是工伤,所有花销都给你报了,你爸那边我会掂量,小姑娘家家的别总把死挂在嘴边,不吉利。” 木醒噘起嘴,眼眶湿湿的,“我知道了。” “这事不怪你,你没经验。” 木醒摆摆手,“没有,是我的问题,我犯的错。”木醒低下头,紧紧地咬着唇。 “等你好了再说,先养伤。” 在木醒受伤后,有个念头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季年的脑子里,他不仅仅要担责,以后但凡有行动,他都不能再让女同志只身前往。 其实他心里很后悔。 幸好木醒受的是皮外伤,如果伤及性命,他怎么向木振国交代。 “叶理,你今晚留下陪护,有事情及时向我报告。” “季队放心。” 季年转而叮嘱木醒,“你好好吃,好好睡觉,把伤养好了,回头擒拿格斗重新拾起来。” “季队。”木醒抬起头,殷切的目光里闪着泪花,“你不赶我走啦。” “谁说赶你走了,好好养伤吧。” 木醒使劲地点点头,把眼泪倒流回去,露出灿烂的笑,好像一下子在乌云中看到了光芒万丈的太阳。 季年走出木醒的病房,安晴跟在后面说,“小姑娘是真性情,受伤了也不叫疼,还想着工作。” “唉!”季年长叹一声,“刑警的工作本就是拿命在拼,女孩子家家的不适合做这个。” “我能理解你。” 季年露出苦涩的微笑,但愿以后的日子,有惊无险。 第34章 装窃听 季年和安晴的母亲打了招呼后就匆匆赶到杨末的地盘,这孙子不能晾的太久,晾久了真的会翻脸。 夜晚的霓虹在眼前流转,季年站在芭菲酒店的门口,抬眼望了望,杨末家底真厚,和这栋二十层的酒店一样。 季年把杨末的电话从黑名单拉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 “在哪儿呢?” “咱俩友尽!”杨末在电话里气呼呼地说,“你拉黑我,还挂我语音,友尽。” 季年点了根烟,抽了一口。 “你咋啦?咋不说话了,你有点诚意不,过年几个哥们叫你出来喝个酒,你又放鸽子,季子,咱穿开裆裤的友情就这么不值钱。” 季年无奈地说,“我在你家酒店门口。” “你丫得。” 过了一会儿,杨末屁颠屁颠地从酒店的旋转门走出来,脸上挂着嬉笑,那样子特别像古代烟花柳巷里招揽客人的老鸨。 “走,喝一杯去。”季年递了根烟给他说,“这段时间忙案子,真没时间。” “我知道,养老院双胞胎案子,我在网上看见了,在征集线索。”杨末揽住季年的肩,“到我酒店里的酒吧喝,我现在得节约了,我爸现在控制我花销。” “哪都行,我请你。” “还用你掏钱,哥们就不叫杨末。” 两人走进酒店,在一楼的右手边有个很像样的酒吧,环境幽雅,属于清吧的类型。 杨末选了一个稍微隐秘的角落,和前台侍者要了两杯鸡尾酒。 “尝尝,味道不错。” 季年小抿一口,清冽爽口,有好多小爆珠在舌尖炸开,淡淡的醇香随即溢满整个口腔。 “怎么样?”杨末舔了舔唇,“很不错吧。” 季年浅浅一笑,“说吧,着急忙乎地叫我过来。” 杨末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多么神奇嘛,我酒店对面就是远大金融的大楼,你知道安晴在做什么嘛!她居然和那个男的在我酒店里放了高倍望远镜和窃听仪器,我从镜头里看到了穆于棠,连穆于棠的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杨末继续说,“我猜测安晴为了离婚,在收集穆于棠的出轨证据。” “如果是这样,直接找私家侦探查就可以了,没必要做这些。” “对啊!找私家侦探多方便,那你说为什么?” 季年摇摇头,“不知道,你偷偷潜入房间在窃听器上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哗啦啦的声音,估计是被屏蔽了,穆于棠那么谨慎小心的人,安防工作做得很好。” “那么这种监视没有太大的意义。” 杨末喝口酒,怀抱一种大义凛然的姿态,“这也算哥们帮你确认了,安晴和那个男的没有私情,对吧。” 季年朝杨末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你小子,这酒干了,我一会儿得走。” “这么急。” “你是富二代,我比不了。” “你是官二代,我也比不了。” “行了,别贫了,过两天你叫上磊子到我家吃饭去。” “过年我和磊子去你家拜年,你人影都没有。” 季年无奈地叹声气,“哥们那两天都泡在派出所,没办法啊,职责所在。” “引用你家季老同志的话,是人民警察为人民,哥们去拜年又受教了,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活挺有意思,我们想开真枪还得去射击馆,你这拿真枪实弹的打人,多带劲啊!” “带劲?”季年嗤笑,“当年让你报警校,你怎么不报。” 杨末就是个孙子,胆小得很! “报什么呀,你看我这个身板,体能及格都费劲,我也就吃吃我爸的老本得了,这辈子要有出息挺难的,不过我做了几个项目,挣了点钱,也赔了点钱,收支平衡,等于白干。” “你要像磊子那样稳稳当当的肯定错不了。行了,我真的走了。” “行,干了。” 季年告别杨末,从芭菲酒店走出来,刚上车系好安全带,郑秀梅的电话就来了。 “儿子,你表舅妈也来了,小迪还没找到,夫妻俩急坏了,你赶紧给打听打听,现在查到什么了吗?不能一直让人干等着啊!” “行,妈,我爸去北京了吗?” “明天走,你忙就别来送了,高铁一个小时,很近。” “我看时间,明天几点的车。” “早上八点的,你爸说不用你送。”电话那头零星地听到季文明的声音。 季年想了想,“我一会儿回家。” “真的,你晚饭还没吃吧,我给你煮点馄饨,你到家正好吃。” “行。”季年心里暖暖的,每次郑秀梅都能准确地猜出他吃饭与否。 季年一边开车一边给辖区派出所的小杨打了个电话了解郑小迪失踪的案子。 小杨说这个案子进行了全面的搜查,但依旧没有突破,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没有最新的线索,这个案子暂时没有抽派更多的警力投入其中。 小杨还说去远大集团询问了郑小迪的同事,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小迪的同事都说郑小迪挺内向,很少和人交流,一直默默地工作,对于郑小迪无缘无故地消失不来上班,同事们还觉得很奇怪,以为郑小迪自动离职了。 小杨现在也很迷茫,这个失踪案目前变得扑朔迷离,一个大活人人间蒸发了一样。 季年挂了电话后,思绪万千,难道郑小迪不是在远大集团门口失踪的? 把车停在红灯路口,他按了按太阳穴,一桩桩的案子都迫在眉睫,可就是一个都没有突破口。 到了家,季年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平平淡淡地吃了一碗馄饨,郑秀梅亲手包的馄饨,鲜虾味的,用料十足,味道鲜美,季年吃完就觉得人生足矣。 “你表舅和表舅妈去宾馆住了,不愿意打扰我和你爸。”郑秀梅一边洗碗一边和站在厨房门口的季年说。 “小迪的事我一直跟着呢,现在没有找到线索,估摸情况不乐观。”季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轻了许多。 郑秀梅顿了顿,唉声叹气,“你表舅和表舅妈要是知道了,可咋办啊!养活大的女儿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季年劝慰道,“也不一定,您别太悲观,多安慰安慰表舅。” 郑秀梅洗完碗,把季年叫到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 “这个怎么样?居委会的刘大妈给介绍的,三十岁,公务员,人长很漂亮,家境也不错,父母都是大学教授。”郑秀梅看着照片里的姑娘像看自己闺女一样眼里冒着亮光,“我给你约了见面,小姑娘很中意你。” 季年敷衍地瞄了一眼,竖起两个指头,“现在有两个案子要查,一个是小迪,一个是双胞胎命案,您说我有时间谈吗?” 郑秀梅立刻变了脸,“你小子是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你是不是要我和你爸一辈子没孙子抱?这是多少次了,刘大妈都不想给你介绍了,觉得咱家不靠谱,说一个不愿意见,以后谁还给你说?” 季年吞了吞口水,惹不起郑秀梅同志,为了不再听郑秀梅的喋喋不休,他硬着头皮说,“见见见,您定,我先去睡了。” 季年一溜烟地躲进自己的房间,季文明还说让他搬回来住,按这种情况,搬回来住被郑秀梅说脱去一层皮都是轻的。 第35章 交代 清晨,雾蒙蒙地一片,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地变成瓢泼大雨,路上的车缓缓前行,雨刷拼命地摇动着,都来不及刷掉车窗上的雨水,又被覆上了一层。 季年早早开车到了局里,不是故意没吃早饭,而是怕郑秀梅同志继续昨晚的话题,他到了办公室正巧撞见了高一和史佐,他俩结伴而来。 季年把他们叫到小会议桌一起开个会,先汇报一下每个人搜集到的讯息。 高一通过调取公安系统上的失踪人员信息,找到了一对和案件所描述失踪时间相似度极高的双胞胎,姐姐叫米青,妹妹叫米白,年龄二十岁,姐妹两个不是被同时报的失踪,姐姐和妹妹上报失踪的时间相隔了一天。 高一带圆子和阿强去这两姐妹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去查询过,是一所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长说米青和米白一直没有被领养,因为米青有些残疾,是兔唇,所以来领养的家庭基本看中了米白,不想要米青,但米白不愿意离开姐姐就放弃了被领养,两个女孩一直在孤儿院待到14岁才离开,姐姐米青出去打工挣钱供米白上学。 史佐发布的寻求线索的公告,接到过几个电话,有一个电话比较可疑,史佐去见了来电的人,是一个流浪汉,看上去意识不清楚,不过流浪汉说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看到有个人扛着麻袋去了案发地址,史佐把案发地的照片拿给流浪汉看,流浪汉又含糊不清,搞不明白是不是案发地,所以史佐这边目前没有收获。 高一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季年,说道,“这是我从福利院拿到的两姐妹未成年的照片,姐姐的兔唇很明显,不过,在成年的身份证照片上姐姐的兔唇做过修复手术了,所以没那么明显。” “她们的现住地查到了吗?” “没有,按照福利院院长提供的信息去找过了,房东说认识姐妹俩,不过没住多久就搬走了,后来不知道搬去哪儿了。” 季年想了想说:“把照片挂到网上继续征询线索。” 高一和史佐看了彼此一眼。 季年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案件进展我会向梁麒汇报,你们干自己的活就行,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确定被害人的生活轨迹。” 高一和史佐点点头。 季年拿起照片认真地看了一遍,两个小姑娘长得清新脱俗,背景是福利院的大门,门上挂着的牌子写着“爱仁福利院”。 季年转头看了眼窗外,大雨仍旧没有停的意思,哗啦啦地拍打在窗沿上,雨声伴着冷气流钻进窗户缝,季年想一会儿去医院看木醒。 过了一会儿,梁麒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端着一杯摩卡美滋滋地走进季年的办公室。 “季年,案情有什么进展吗?”梁麒坐在小会议桌旁问道。 季年拿起外套穿上,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我要出去一趟,案件有重大发现的话会及时告诉你,你先好好喝咖啡。” 梁麒的脸色像刷了一层黄瓜色的漆,大声说道,“我是你领导,你就这种态度,你有什么急事先告诉我。” 季年的脚刚踏出门口,转过头看着他,“等我回来找你汇报。” 季年头也不回地走了,对待梁麒,他总是无法摆出对待老李头一样的态度。 他坐进车里,深棕的皮夹克上落了少许雨点,他沉了沉气,拿出手机拨出木振国的号码,木醒的事必须说,以后木醒何去何从也要由上头定。 “木叔,我季年,打扰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自从你调派到市局还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很荣幸。” “您玩笑了。”季年最不喜欢官场上的客套,“有件事向您汇报,木醒在执行任务时受伤了。” 木振国表现得极其淡定,“严重吗?” “缝了几十针,手上,胳膊上,腿上,虽然不严重,但是留疤是铁定的,所以要和您交代一声。” “光是交代,没有别的吗?” 季年想了想,“木醒是您的宝贝闺女,我不建议她在一线,一线有危险,也很辛苦,这个您要酌情考虑一下。” “宝贝闺女?”木振国哈哈大笑,“季年,你爸今天到北京,我给他接风,我宝贝闺女你就负责好好调教,只允许留疤,不允许伤到性命。” “木叔,我这个……”季年十分难为情。 “好了,我相信你,还有梁麒替了老李,你辛苦点吧。” 木振国挂了电话后,季年感觉这个电话就是给自己上了紧箍咒,什么叫只允许留疤?这难度太高了。季年深深地倒吸口凉气。 季年启动引擎,用手机导航了爱仁孤儿院,他要亲自去见一见孤儿院的院长。 天空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这种天气适合窝在被窝里睡觉,安晴站在医院门诊部的走廊落地窗前发呆地想。 她一直忙于母亲的事,连着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律师朝她走过来,身上泛着潮气,他是负责安晴离婚官司的李律师。 “安女士,穆于棠依旧坚持不离婚,所以证据方面单纯你们分居两年以上是不予以支持的。” 安晴看着窗外的大雨,面无表情地说,“不支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请的是罗律师,对吗?” 李律师低了低头,平静地说,“穆于棠提出了离婚条件,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不可能!”安晴咬着牙,“他休想。” “远大集团准备拆分上市,所以您母亲手里所持有的股份至关重要。” 安晴的眼里射出清冷的光,对着李律师说:“我记得我和你签署的委托协议快要到期了,剩下的律师费我会支付给你。” 李律师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这段时间她的确很努力在帮助安晴打离婚官司,只是对手是远大集团和律师界赫赫有名的罗律师,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不起!”李律师留下这三个字便走了。 安晴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漏着风,穆于棠想要她白白奉献出母亲手里的股份,简直是痴人做梦,她宁愿一辈子囚禁在婚姻的牢笼里,也不会把父亲仅留下的东西给穆于棠那个王八蛋。 安晴给穆于棠打了个电话。 先是挂断,后面穆于棠又回拨过来。 “终于肯打电话给我了!说吧!什么事?” 安晴咬了咬唇,威胁他,“穆于棠,只要你答应离婚,我就会守住你们穆家的秘密,不然我们就鱼死网破。” 穆于棠坐在远大金融的办公室里,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耳朵也被刺激得生疼,却丝毫没有一点惧色。 “穆家的秘密?” “怎么?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倒是想看看你手里的底牌能不能弄死我!” 安晴忍了又忍,忽然冷冷地笑道:“穆于棠,我告诉你,我知道穆于芝真正的死因,也知道你妈为什么疯疯癫癫!” 电话那头是片刻的沉寂,安晴抓住机会,“只要你同意离婚,你们家的事我一件都不会乱说。” “安晴,你他妈的有本事了,敢威胁我!” “穆于棠,你不要逼我!辰辰没了,我没有什么可怕你的。”安晴怒吼。 穆于棠冷哼一声,“你妈不是还活着嘛!安晴,我警告你,别惹我,你包庇赵文星害死吴思梅的证据还在我这儿,你最好闭上嘴,掂量清楚了。” “穆于棠,我手里也有证据,你也想想清楚,我们之间没必要一直纠缠不清。” “好,我们见一面,你来远大金融,我们谈谈。” 穆于棠挂了电话,眼神里射出比刀光更为渗人的冷意。 第36章 走访 爱仁福利院的大门口。 季年站在那儿,眼前是一幢白色墙体的二层小楼,被老旧小区包围着,他环视了一圈,铁质大门被岁月侵蚀有几处斑斑铁锈,旁边种着几棵银杏树,门牌也十分陈旧。 大门是紧闭的,保安室的小窗户弹出一个大爷的脑袋,露出警惕性的目光,用家乡的外地口音问季年,“你找谁啊?” 季年出示了证件,大爷立刻收敛目光,褶皱的面庞露出一丝难为情的笑意,“原来是警察同志啊。”大爷赶紧推开保安室的小门,又利索地打开大门。 季年礼貌地点了下头,问:“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我啊!”大爷挠了挠光溜溜的头,“我在这儿可工作很多年了,算起来,都有十多年了。” 季年了然,问他,“你们院长在吗?” “在,二楼。”大爷伸手指了指,“上了楼左拐第二个房间就是院长的办公室。” “行,我自己过去。” 季年走进院子,正巧碰见一个带着金色眼眶的中年女士走出来,透着一点知识分子的气质。 季年猜测着对面人的身份。 “您好!您是?”中年女士停下脚步。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一队的队长季年。”季年介绍完自己,目光锁定在中年女士的身上。 “我叫何丽媛,是这个孤儿院的院长,前几天你们有同事来过,问了我很多事,我也和他们都说过了。” 季年点了下头,“何院长,我还有其他问题想了解一下。” 何丽媛有半点扭捏,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真的很不抱歉,警察同志,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没关系。”季年朝楼里看了眼,“我能进去看看吗?” 何丽媛看了一下手表,犹豫着说:“这样,我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你要是进去,我带你转一圈。” “劳烦。” 何丽媛不情愿地带着季年走进小楼里,楼内墙体很崭新,看上去是新粉刷的墙面,季年环顾四周,左右楼道上贴着孩子们的彩色绘画,画上右下角都有孩子们的署名。 何丽媛一边往二楼走去,一边说:“我这个孤儿院已经成立二十五年了,现在院里有五十几个孩子,最小的3岁,最大的14岁,政府每年都有补贴,也有社会的热心人士给予资助,今年我们准备采购一些教学类的设备给孩子们用,这些孩子们都挺可怜的,有的是父母都不在了,有的是被丢弃找不到父母的。” 季年跟在他的身侧,仔细观察着何丽媛的言谈举止。 何丽媛继续说:“我十年前来爱仁孤儿院,当时这里有一百多个孩子,这十多年过去了,好多孩子都步入社会了,孩子也少了很多。” 何丽媛走进办公室,季年跟着进去。 “警察同志,你有什么想问的我尽量回答,我时间真的有点紧。” 季年环顾一圈她的办公室,视线落在墙上一张十分特别的照片上,照片被放大了一倍,有些年份,底色有点泛黄,季年靠近仔细看了一眼,心中不免大惊,照片上的三个人虽然年轻,但是逃不过季年的法眼。 “这位是何友邦?”季年的食指点在左侧的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人,而中间的那个人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右手杵着的拐杖上镶嵌的东西却格外吸人眼珠。季年眯了眯眼睛,万千思绪辗转。 何丽媛疑惑,“你认识何友邦?” “我在时光养老院见过他。” “对,他现在去办养老院了,以前是爱仁福利院的是前院长,他走后,我来接手的爱仁福利院。” 季年指着中间的那个人,故意打岔问:“这个人也是你们福利院的吗?” 何丽媛摇头,“不是,应该说他资助了福利院的大部分开支,给孩子们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支持,他是远大集团的董事长穆启荣。” 照片最右边的年轻女士,就是何丽媛。 季年毫不隐晦,“何院长,这张照片我可以拿走吗?” 何丽媛犹豫了一下,“必须要拿走吗?只是一张照片,对你们的案子有用吗?” “何院长,你不用紧张,过两天我让同事给您还回来。” 何丽媛无奈地点了头,“好吧!” 季年拿到照片十分感激,也没有问其他问题,便离开了。 何丽媛拿出手机给何友邦打了个电话。 “哥,今天警察又来了。” “问什么了吗?” “没问什么,就是从我这儿拿走了我们和穆启荣的照片。” “其他的什么都没问吗?” “没问什么,哥,米青和米白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你别瞎打听了,你管好福利院,其他什么都别问。” “哥,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你一定告诉我,别瞒着我,自从警察来之后,我心里一直不踏实。” “警察就是例行公事,你别想多了,米青和米白只是在福利院待过,也不是死在福利院,你怕什么,你没做亏心事,不怕。” “哥,你也没做亏心事吧?”何丽媛紧张地又问了一遍。 “行了,挂了吧!”何友邦匆匆挂了电话。 何丽媛站在窗户边,向外望去,望着季年的身影一点点移动到门口,直至消失于她的视线里。 季年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里那根名贵的拐杖,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如喷发不止的火山翻滚着真相,他启动引擎,快速往市局开去,此时的雨已淅淅沥沥,越渐越小,似乎接近真相的路也越来越近。 季年第一次感觉到如有神助,车子拐进总局的院子里,停在一棵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银杏树下。 季年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看板上吴思梅的案子和双胞胎的案子分别画好了关键的线索和人物。 季年把从何丽媛那儿拿到的照片贴在看板上,拿起笔,把穆启荣的名字添加上去,这个案子已经找到最大的破绽。 这么关键的证物对于警方来说是重大的突破。 但,以穆启荣目前的身份,不宜直接传唤过来问话,季年双手叉腰,站在看板前,凝神思考。 何友邦、何丽媛,穆启荣,时光养老院、爱仁福利院,米青和米白。 季年把何友邦的名字用笔圈了一遍,又圈了一遍,黑色的线条让何友邦这个名字显得格外重要。 第37章 发现证据 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季年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是郑秀梅,他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正巧撞见出勤回来的高一和史佐,他交代高一组织一下相关人员,十分钟后开个小组会议。 季年交代完才接起电话。 “妈,我这儿忙着呢。” “上次我和你说的刘大妈给介绍的相亲对象给约好了,明天下午一点在咱们小区旁边的一个咖啡厅,刘大妈把姑娘的手机号给我了,我发给你,你主动点,联系一下。” 季年无奈地咂了咂舌,“您就这个事啊!” “这是个大事,我和你说,我今天去刘大妈那儿正好和这姑娘打了个照面,可真不错的,你给我上点心,老大不小了,你爸后天要去北京了。” “行,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挂了。”季年拿出了一百个耐心。 不过相亲的事,他真的没精力去,在二十八到三十岁之后的这几年,郑秀梅逼着他相亲的次数都不下二十多次,但每一回他都敷衍了事,看上他的姑娘,他一点都不上心,看不上的姑娘大部分也是因为他的职业根本得不到他很多的爱和时间,来来回回几次,和郑秀梅认识的街坊领居和相好的姐妹也不愿意在给介绍了。 再说眼下的案子盘根错节,他刚抓到一个突破点,后面一堆的事,除此之外,还有木醒还在医院,他都没来得及问问什么情况。 叶理倒是恰好给他打来电话,他赶紧找个借口挂了郑秀梅的电话。 电话前脚挂了,郑秀梅的微信后脚就来了。 季年没有理会,只听叶理在电话里说:“季队,木醒明天出院了,她嚷着明天出院直接去队里。” 季年皱了皱眉,虽然是皮外伤,但也得好好养着。 “你直接送她回家,五天的工伤假期,我批了。”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木醒不屈不挠的声音。“季队,我没事了,我得去跟你做个汇报。” 季年好声好气,“汇报晚点做都行,你先乖乖回家,休息几天,我和你爸打过电话了。” 木醒趁机撒娇,“季队,我听你的去休息几天,但你明天来接我出院行不行?” “明天我有时间会过去,这次的事要好好复盘一下,不然你以后就不用去一线了。” 木醒不情不愿,“知道啦,明天你一定得来,我现在伤口还疼着呢。” 季年顺口答应了她,到时候去不去再说吧,没什么大事,他还是会过去一趟,这档子事说小不小。 果然,这说小不小的事在某人眼里就是大事。 季年撂了电话后刚走进办公区。 梁麒就从二楼下来,把他叫了过去。 “大老虎女儿受伤的事你怎么都不上报啊?要不是高一他们说,我都不知道,要是大老虎问我,我太被动了。”梁麒倒了一杯茶水给季年,对季年,他一直都抱着欣赏又想拿捏又想放纵的想法,只不过季年有时候滑得像泥鳅一样,搞得他头大。 “我上报给木厅长了。”季年没接他递过来的茶杯。 梁麒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你还知道大老虎是省厅的厅长啊!季年,我知道你以前在省局,和大老虎关系好,但现在在市局,我是你的领导,这个事你起码得先让我知道一下吧。” 季年冷冷地沉着脸,“梁副局,你的意思是以后一线的同事但凡执行任务受点轻伤都得向你汇报一声?咱们局里可从不来不兴关照某个人的事。” “小姑娘家家的手上,腿上,胳膊上都被刀子划了口子,你说是轻伤,季年,你大老爷们无所谓,人家是刚毕业的小姑娘。” 季年有点不耐烦了。 “听你这么说,你还去医院看过木醒了!这样,要不你替我做个主,把她调到内勤,别跑一线了,免得耽误我的事。” “行,回头我给安排。”梁麒觉得季年开窍了,终于给他一个巴结上面领导的机会,本来他也想着把木醒调到政务科,跑一线太危险了。 “说案子吧,我叫高一组织了小组会。”季年言归正传。 “我知道,但我有事参加不了,你来主导吧。”梁麒拍了下季年的肩,“季年,我当你是兄弟的,以后和上面有关系的事告诉我一声,过了年,上头又下发文件了,扫黑除恶的行动要时刻抓,不能松懈,过不了多久督察组会下到地方,咱们得做好工作。” “这种事你最擅长,我先过去了。”季年淡漠。 梁麒笑了笑,目送他离开,心里却没那么得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升到了副局,但靠得不是木振国的提携,靠得是他的师父,去年他师父退了,他必须得找个更靠谱的靠山。 季年回到办公室,高一和史佐,圆子和阿强,还有叶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医院逃了出来,也出现在会议上。 季年脸色十分严肃,双手撑在桌子上,没有任何指示,他要听一听下面的人有什么发现和进展。 高一首先发言,“我们发到网上的线索征集后,摘取了几个看起来还算靠谱的热心网友提供的线索,走访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是个清洁工,他的话比较有可信度,他说在ktv见过米青,因为米青有兔唇,所以清洁工记得很清楚,米青在ktv也是做打扫的工作。” 史佐接过来说:“我们去清洁工所说的ktv去走访,ktv已经倒闭了,找到当年ktv的老板,老板已经转行了,估计是涉及到雇佣童工违法,那个老板一口咬定没见过米青,但老板一听我们再查刑事案件,害怕了,说当年的社会也见不得乞讨的孩子受苦受罪,米青还有残疾,他也是为了给孩子口饭吃,就让米青在ktv做了几个月的打扫工作,每个月给个几百块钱,后来,他就没见过米青了。” 高一点点头,一筹莫展地说:“我们现在收集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但听那个清洁工说后来有一次见到米青的兔唇做了手术,稍微能看得过眼了。” 季年认真听完,从看板上拿下两张照片。 “你们看,这个拐杖上的观音和证物上的观音是不是一种东西?” 高一和史佐,圆子和阿强,都伏在桌子上仔细查看,拐杖上镶嵌的观音虽然很明显,但是因为像素和拍照角度,和证物上的观音相比较并不完全贴合,但要是仔细观摩,其形状和尺寸似乎又十分相似。 高一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不敢相信地说:“楠红玛瑙观音,居然镶在拐杖上,这真是很离谱的事。” “这张照片是爱人福利院院长办公室的。”季年指了指照片上的人。“这是照片后面有日期,是2008年拍的,米青和米白的失踪是2009年,那么……” 季年顿了一下,叶理忽然脑子变得异常灵光,结果来说:“季队,我记得我们在时光养老院看到了同样的照片,也是这个人拄着拐杖,好像那个拐杖和这张照片的不一样。” 叶理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当时听到季年问何院长有关照片人物身份时,他特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他翻出照片,放大后摆在桌子上作对比。 “人还是同一个人,但是拐杖不一样了。” 第38章 出院了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从紧张到松弛,叶理像发现了多了不起的证据,当即正义地做出了令季年都感觉差了一个段位的决定。 “我现在就去传唤穆启荣来问话。”他说完已经迫不及待。 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声音。 “谁要传唤穆启荣?”梁麒端着一个保温杯走进来。 高一和史佐还有叶理等几个人立刻敛去了刚才轻松的状态,站得笔直,季年依旧插着腰,当初他没采取行动的初衷除了穆启荣是本市最大的企业名誉商人,也因为这个证据不足以证明穆启荣犯了罪,只能证明穆启荣有嫌疑。 不过,传唤来问一下是正规流程,叶理没有问题。 梁麒看了一眼小会议桌上的照片,又看了一眼关联嫌疑人的看板。 “梁副局,现在案件的嫌疑人出现了,就是远大集团的董事长穆启荣。”季年把难题推到梁麒身上,就看梁麒要不要传唤这个人。 梁麒拿起两张照片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好像也没看出来问题。 叶理都急得眉毛在跳舞了。 季年反而很镇定,梁麒没有实质性地参与案件,也没有积极听取小组汇报,他一时半会看不出问题也很正常。 高一又从桌子上拿起另外一张照片递给梁麒,指了一下。 “我怎么没看出来一样呢?”梁麒估计是有点远视眼,近的看不清,他拿远一点,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这么看倒是很真。” 高一和史佐不说话等着命令。 叶理看了眼季年,也选择了不发表意见。 “季年,只有这么个相关性的证据去传唤一个咱们市的商界名誉会长来警局不合适吧!你还是带着小弟去家里问问情况就行了,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别闹大了,有点分寸,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到时候闹出笑话就是我们做事不谨慎,不规范。” 季年的嗓门异常洪亮。“叶理,这个事交给你了。” “收到,季队。”叶理的嗓门也异常响亮,好像接到了多么伟大的任务。 梁麒皱了皱眉头,拍了下叶理的肩,“小伙子,有干劲。” 季年料想过叶理去也不会有任何进展,穆启荣可以找很多借口,毕竟穆启荣给了福利院和养老院资助,说拐杖上的东西丢失了,出现在案件里,或许当初是被米青和米白捡走了,这个理由都是无懈可击的。 果然不出季年所料,叶理去之后,连人都没见到,穆启荣的秘书说当年拐杖坏了,上面的玛瑙观音不知道去哪儿了,因为不值钱也没当回事。 叶理坐在季年的车里,看上去蔫蔫的。 “季队,这个线索又断了。” 季年笑了笑,“一会儿去接木醒出院,你把她送回去。” 叶理挠了挠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季队,我发现木醒对我有意见,不太愿意看见我。” “木醒是个好姑娘,你小子有心就用点心。” 叶理含羞地摇摇头,“算了吧,季队,我知道木醒的家庭条件,昨天她妈妈来医院了。” “这年头你们小年轻可不要讲那么多条条框框,追求自己喜欢的,别给自己留遗憾。” “木醒是挺好的。”叶理轻轻地说。 季年微微一笑,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手指敲着方向盘,等着红灯。拐过红旗路就是医院。 季年拿起手机看了眼,早上给安晴发的信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车子开进医院的停车场。 季年和叶理一起走进住院楼,木醒早就翘首以盼,这点伤她受得了,但她妈妈看到后受不了掉了几滴眼泪,不让她继续跑一线,她倔强了半天也没用,今天一早梁麒就给她下了调令,她心急得不得了,想季年快点来,她得让季年收回梁麒的调令。 “梁副局的决定没问题。”季年肯定了梁麒的这个做法。 木醒可是十头牛拉不回来的犟脾气。 “我不同意,我受了伤,最后得不到褒奖,还要制裁我,让我去管政务工作,那种工作多没意思,季队,这个事我一定会向上反映。” 叶理赶紧安抚木醒激动的情绪。 “你的伤还没拆线,别着急,梁副局也是为你着想,等你好了,季队不会这么做的,是吧?季队。” 季年愣了一下,抿嘴笑了,“木醒,这事回头再议,我这忙着没问你,说说当时的情景。” 木醒认真地回忆着,当时进去房间的时候,齐咏娟刚吃了药,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木醒按照季年的指示先从齐咏娟任教的大学聊起,齐咏娟表现得很正常,说起大学教学的时光,她好像恢复了以往当教师的模样。 木醒慢慢地聊起自己上学的事,和同班同学相处的事,从一个同学的名字说到穆于芝的名字,听到穆于芝,木醒察觉到齐咏娟有一点异常,情绪变得没刚才那么稳定,神情也变得木然许多。 木醒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她提起了穆于棠,齐咏娟的目光稍显愣怔,随后说出了让木醒都难以理解的话。 “我的儿子傻了,真的傻了,变傻了,没救了,没救了……” 木醒挽上齐咏娟,故意装作穆于芝。 “妈妈,我哥怎么没救了?他做什么事了啊?” “于芝,你是于芝啊!你怎么长大了,你为什么长大了,你不该长大啊!于芝,你为什么要长大了啊!你也没救了,没救了……” 木醒懵了,“妈妈,什么没救了?为什么没救了啊?” “都没救了,不,你杀人了,你没救了,你这个混蛋,你杀人了,你没救了,你们都没救了……” 齐咏娟一下子变得什么激动,站起来,变得异常躁动,指着木醒,大声喊着,“你不是于芝,你不是,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是你杀了于芝,是你,就是你,你把于芝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后来的事,完全超出了木醒的预料,齐咏娟发了疯。 木醒回忆完这个过程。 “季队,从齐咏娟的话中可以判断她一定遭遇了什么事,或者可以说是目睹了杀人的事,所以精神才变得异常。” 季年想了想,“叶理,你抽空去确认一下齐咏娟的病史,这种病治疗的话能不能治好?” 叶理认可地点头,这一点,他没有想到,齐咏娟的病如果能治好或许可以得到更多的线索。 第39章 揪心 季年把木醒送回家里,和木醒的母亲秦淑容打了个招呼,秦淑容和季年的妈妈郑秀梅同在一个党政机关单位,对季年也是熟悉得很,不过因为季年年长木醒十岁,秦淑容并不那么看好木振国提的这门亲事。 季年看得出秦淑容的态度,自家女儿那么小,也没必要非要找个跑一线的刑警,机关单位的公务员那么多,秦淑容也在给自己的女儿物色,也没那么着急, 季年趁着这个机会,特意把叶理介绍给秦淑容认识一下,季年想着以后木醒坚持跑一线的话,还得叶理帮忙照看下。 秦淑容客客气气地留季年和叶理在家吃饭。 季年也大大方方地拒绝了,局里的事多,他没时间。 季年和叶理走后,秦淑容一顿牢骚。 “醒醒,你不能跑一线了,我和梁麒打了招呼,给你调岗不让你干一线,你一个小姑娘,跑什么一线啊!一线不安全,以后就干点文职工作,挺好的,至于你爸撮合你和季年的事,我可不太愿意,年龄差太多,不合适,你还小,我们单位多着小年轻呐,到时候妈给你介绍几个年龄适当的。” “妈,您怎么能仗着我爸的权利去命令梁麒啊!您这是走后门,给我爸脸上抹黑,我爸知道了肯定说您。” “你瞎说什么,我就是和梁麒提了一下,怎么就是命令了,人民群众还不能反映问题了啊!” 木醒气呼呼地噘着嘴,“妈,您也别费那个劲了,我铁了心要在一线,不破几个案子我不会放弃的,还有我爸喜欢季年,我也喜欢。” “你爸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季年几年前是挺帅气的小伙,这都三十好几了,可不如从前了。” “您怎么看脸啊!您怎么不说他立了几个一等功!” “我知道季年优秀,但你和他站在一起,有点老少配,不那么搭。” 木醒懒得和秦淑容继续舌战,拖着那条残腿,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秦淑容只能微微叹气,这个女儿和木振国的脾气一模一样,倔得像头驴。 木醒坐到床上,手机收到了叶理的信息。 【季队说以后我们两个人一组,你好好养着,我这边有信息会同步给你。】 【知道了。】 叶理看了眼手机,没有和季年同路,打了个出租车去了时光养老院。 季年开车回到局里,今天局里来了指导组,梁麒喊他回去一起听取指导组的会议。 会议上,季年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指导组的领导讲了什么,他一点都没听进去,那种状态像被谁打了一闷棍。 会议结束后,季年走出会议室,给安晴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再打还是关机。 季年心里总有点起起落落,像潮汐。 他回到办公室,站在看板前,盯着看板看了好大一会儿,开始假设很多种犯罪情况,吴思梅手机里关于穆于棠的秘密,安晴有所隐瞒的事情,还有受了刺激疯了的齐咏娟,这三个人唯一还正常的就是安晴。 季年忽然想到了什么,快速跑出去,做刑警这么多年,他的那条敏感神经总能迅速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的车开得飞快,到了一栋洋房,直奔安晴家。 开门的是张淑清,她愣了一下。 “伯母好,安晴在吗?”季年从来没这么横冲直撞过,第一次,他没在乎那么多。 张淑清微微皱了下眉,“晴晴不在,昨天就没回来,不过给我发信息了,她去外地散心去了。” “方便给我看一下吗?她几点发给您的?” 张淑清跟着紧张起来,赶紧转身回到屋子里去找手机,拿过来打开微信的界面。 “昨天晚上八点吧。”张淑清把手机拿给季年。 季年看了眼,八点,去外地散心? “怎么了?晴晴是不是出事了?”张淑清露出担忧之色,“晴晴之前也没和我说过要去散心,昨天晚上忽然来了这么一条信息。” 季年用张淑清的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 “伯母,您先别担心,我先回去查一下她的手机定位。”季年安慰了一下张淑清,事情紧急,他快速离开了一栋洋房。 张淑清更加担心,站在门口徘徊,想了又想,不得已给穆于棠打了个电话。 电话只想了一个“嘟”声,穆于棠便接了。 “妈,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穆于棠的声音带着几分敬意。 “晴晴在你那儿吗?”张淑清的声音像绷紧的皮筋一样。 “在,我和晴晴在一起,她手机没电了。”穆于棠丝毫不掩饰,甚至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张淑清松了口气,“我给晴晴打电话,关机了,所以我有点担心她,就问问你,你们在一起呢。” “妈,我没打算和晴晴离婚,我们还是一家人,辰辰没了,我和晴晴还想要一个孩子。” 穆于棠的话让张淑清的心口窝立刻热了几十度。 穆于棠这个女婿的为人处世,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她一直还算满意,但和安晴的婚姻有了第三者,她作为丈母娘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支持自己的女儿离婚。 “只要晴晴没事就行,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定。”张淑清年纪大了,也不想管他们的事了。 “妈,您别担心,过几天,我和晴晴一起回去看您。” 穆于棠挂了电话,站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眼睛里泛着红色的血丝,目光里的冰冷如同降了一层霜雪。 他注视着前方的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在半醒半昏迷的状态,穆于棠走过去坐在床边,拍了拍安晴的脸。 “你妈来电话了,我告诉她,我们还要生个孩子。” 安晴迷迷瞪瞪地摇摇头,从昨晚到现在,穆于棠一直在折磨她,她感觉自己快要死去了。 “安晴,你要记住,你是我穆于棠的女人,永远都别想跑。” “王……八……蛋。”安晴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手臂上的针孔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淤青,她有点昏昏沉沉,又有一点轻松的愉悦,穆于棠给她注射了什么,她大概猜出来了,但她又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她还抱着一丝幻想。 只是,她怎么逃也逃不出去,手脚被他捆着,她没有丝毫的力气,眼前出现的全是幻觉。 “ 第40章 苏墨 季年回到局里,正打算找同事去定位一下安晴手机的位置,却收到了安晴回复的信息。 【手机没电了,我和于棠还没有离婚,以后不要联系了。】 季年可没有张淑清那么好糊弄,他立刻打过去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穆于棠,穆于棠似乎胸有成竹来应对他。 “季队,你给我老婆打电话不合适吧。” 季年懒得和他废话,“你把安晴怎么了?” 穆于棠摆出狡猾的姿态,“安晴是我老婆,我老婆和我在一起还要和你报备吗?” “穆于棠,安晴是你老婆,但也是老百姓,她的人生安全在我们保护范围内,你要是以他是你老婆的理由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就是犯法。” “你这么说就搞得我像个人贩子,你作为人民公仆勾引我老婆,你犯不犯法。” 季年沉了沉气,穆于棠的那种无赖小人的嘴脸,季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也不想继续听他的声音,季年挂了电话。 心里堵着一口闷气,他拿出烟,抽了一口,又抽了一口,连抽好几口之后,他转身看着窗外的落日。 电话铃恰巧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响起来。 郑秀梅兴师问罪的电话,他这才想起来郑秀梅给他安排的相亲,他又放了鸽子。 这个电话,他又不敢不接,接了就是听郑秀梅的一顿念念叨叨。 他等了一会儿,想把手里的半截烟都抽完了。 郑秀梅的电话在他想的空档忽然戛然而止,季年愣了一下。 不出半秒,郑秀梅的信息又来了。 【你怎么回事啊?人家姑娘在咖啡厅等你半天,让你给人家姑娘打个电话,你也没打,你今年三十四了,你是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了。】 季年按了按太阳穴,电话又响了。 是街道派出所的小杨。 小杨说小迪的失踪案找到了关键证据,在对远大牧畜集团展开地毯式搜索后,在其厂房外三里的草丛堆地下发现了属于小迪的衣物。 季年迫不及待地驾车前往辖区派出所,出现了衣物,那么小迪遭遇不测的概率变得很大。 到了之后,小杨带季年去了办公室,把物证袋摆在桌子上,袋子里的衣物是远大的工服,上面全是泥渍。 小杨说:“这是个女士工服,因为这两天赶上下雨了,挖出来都是泥,衣服没有破损,在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东西。” “这下雨也已经把犯罪痕迹给冲没了。”季年拿起证物袋看了下,脑子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景象,他转过头看着小杨,小杨被他看得发毛。 “季队,怎么了?有发现?” 季年很认真地说:“这个应该不是小迪的工服。” “啊!”小杨懵了。 “我去小迪的宿舍查看过,她的工服挂在衣柜里,这件工服应该是另有其人。” 小杨的思绪也有短暂的断档,当时报了失踪后,他也去了小迪所住的地方,但他的记忆里没有一点印象。 “你得去远大再走一趟,可能还有人出事了,或者发生了什么。”季年很清楚,这件衣物入如果不是小迪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那么这个工服的主人是不是也失踪了。 小杨愣了一瞬,这失踪案俨然变成了悬疑案。 季年和小杨交代了几句,便驾车离开了,顺道给郑秀梅回了个电话。 “妈,还生我气呢。” 郑秀梅接了电话,却没说一句话。 季年知道这次是惹急了这位老干部。 “妈,我没吃饭,我一会儿回家。” 季年低声下气。 郑秀梅冷冷地哼了声,“你回来做什么,没做你的饭。” “妈,我真的忙,今天小迪的案子有点眉目了。” “是吗?人找到了吗?你表舅回去忙农活了,但天天打电话问。” “回家我和您说,我真的饿了。” “回来吃馄饨,只有馄饨。”郑秀梅嘴角漾出点笑意,难得这个儿子和她撒个娇,太难得了,她哪里受得住。 季年猛踩油门,往家的方向,从窗外溢进来的风都带着烟火味。 郑秀梅一听到楼下的脚步声,赶紧去门口把门开了。 季年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散发热气烤肉的香味,飘到嘴边忍不住快要流下口水了。 “妈,您不是说只有馄饨嘛!怎么还有烤鸡。”季年急不可耐钻进餐厅,拿起一根鸡腿啃了起来。 郑秀梅拍了一下他的手,对他挤了挤眼睛,“你急什么,这个烤鸡是人家姑娘带来的。” 季年愣了下,转过头看见一个姑娘正站在客厅的沙发边上。 “妈,这个是?是哪个?” 郑秀梅笑了笑,“还不是因为你没去,所以我就去了,顺道把人家请家里吃端便饭,人家姑娘叫苏墨。” 季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误打误撞撞到枪口上了。 他赶紧放下鸡腿,拿纸巾擦了擦手,从餐厅走出来,给人家姑娘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目光。 “苏墨,这是我儿子季年。”郑秀梅一边介绍,一边把像一块木头的季年往前推了一把。 季年难为情地扯了扯嘴角。 苏墨微微点了下头,弯起嘴角笑了下。 “苏……”季年不知道该不该直呼其姓名,虽然安排了很多次相亲,但他面对陌生的姑娘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你叫我苏墨就行。” “行,苏墨,我今天太忙了,所以没去。”季年解释了一下,这种解释没什么太大的作用,苏墨没那么领情,但她来家里吃饭也不是心甘情愿,因为郑秀梅真诚又热情,她不想让长辈难做。 “我知道刑警的工作比较辛苦。”苏墨顿了下,莞尔一笑,“但阿姨一番好意,我们都会为父母考虑的。” 季年的心沉了沉,听她这个话,季年才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姑娘,中规中矩的长相,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走在大街上不会引人注意的那一种女孩子,不过这姑娘身上透着一种温良。 “你的情况,我妈和我说了,你坐吧,我先去吃点东西。” 苏墨点头,没说别的,坐下后,目光在季年的身上上上下下浏览,像翻书。 第41章 不怕打草惊蛇 时间流逝的过分缓慢,外面华灯初上的霓虹透过窗户落在季年的脸上。 碗里的馄饨少了几个,还剩下一个,季年拖拖拉拉地捞起来,回头看了眼坐在客厅好像在等着故意等着他的苏墨。 季年馄饨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剩下半碗汤,他想了想,端起来也喝了。 客厅里,郑秀梅的声音传过来。 “碗不用洗了,我回头洗。” 季年知道郑秀梅的用意,不过,把相亲对象带到家里来作客还是头一次,看来郑秀梅对这个苏墨姑娘十分满意。 季年没办法一直拖着不出去。 他走出餐厅,摸了把口袋,掏出个烟盒捏了下,空了。 他终于找到了出去的借口。 “我烟没了,我去买盒烟。” “买什么烟,我和苏墨刚还说,你正在戒烟。” 郑秀梅拿出了赶鸭子上架的姿态,硬是把季年推过来坐在苏墨的旁边。 对着郑秀梅,季年眼睛瞪得如铜铃。 郑秀梅笑得得意,叮嘱季年,“你陪苏墨聊聊天,你王阿姨刚才叫我过去帮着看看针脚,我一直没抽出空来,我先过去给看看。” 郑秀梅走了,屋子里的气息瞬间变得局促又尴尬,摆放在四周的家具好像也变得与之前格格不入。 季年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开场白,老大不小的人了,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听阿姨说你不住在家里,住在单位宿舍。”苏墨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 “嗯,住家里不方便,宿舍离单位近。”季年没有看她的眼睛,避开苏墨的目光,也不是不敢看她,就是觉得奇怪。 苏墨笑了下,“我也是一个人住,不和父母住。” 季年知道这么无聊的对白,可以一直聊下去,但他不想在这方面花费精力,如果下逐客令的话,他潜意识里认为应该女孩子来开口。 季年没有接过来继续说,目光落在墙上的钟表,晚上八点了,这个时间不早也不晚。 苏墨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站起来很温柔地说:“今天打扰了,看你也有点累了,我先走了。” 季年松了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礼貌又客气地说了句。 “我还有工作,就不送你了。” “不用了,我开车了。” 季年把苏墨送到楼下。 苏墨是个腼腆的姑娘,没有说下次再见,只是和季年摆了摆手。 “慢点开。”季年好心嘱咐了一句。 车窗玻璃滑上去,季年感觉苏墨太过平静了,如同深山里的一汪湖水。 这世间有很多种类型的女孩子,有像安晴那种美丽漂亮中带着几分忧伤的女孩子,有像木醒那种大大咧咧带着几分不屈的女孩子,也有像苏墨那种平凡安静带着几分温婉的女孩子,还有很多种,季年接触过的女孩子不少,但终究没有遇到能打开他的心扉将他从以前的感情禁地里拯救出来的那个人。 季年觉得自己有感情接纳恐惧症,这个病症就是不管认识的人是谁,他都不想进入一段亲密的关系。 季年坐在车里,为了躲避郑秀梅的围追堵截,苏墨前脚走,他后脚就开车去了局里。 楼道里黑漆漆的,只有刑侦的一个办公室里亮着灯。 季年走进去,看见叶理正专心致志地操作电脑查询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季年。 这小子够刻苦的! 季年笑了笑,想起当年的自己为了查一个灭门惨案跟着师傅走访了有上百户的村子,一心想着破案,想着想着就发现了关键的证据链,有时候破案也要有如神助一样。 “季队,你来了。”叶理抬起头看到季年,赶紧把调查到的信息仔仔细细地汇报了一遍,“我今天去养老院问了齐咏娟的情况,也去了给齐咏娟开病例证明的医院,负责齐咏娟的医生说齐咏娟精神分裂症初期不严重,治疗后有了明显的好转,后来齐咏娟的老公给请了私人医生,他就不管了。” 叶理把病例证明拿给季年。 季年仔细看了下,眉毛微微卷起,“私人医生你没调查。” “调查了,这个人。”叶理拿出一张名片,“叫穆远航,我给这个人打电话,他说没时间,让我改天再来。” “穆远航?姓穆!”季年捏着名片像看一件文物一样看了半天。 “季队,我查了穆远航的户籍信息,他的父亲是穆尧明,是远大集团的持股股东。” 季年按了按太阳穴,“这么看来,齐咏娟的病越来越严重要归功于这位私人医生了。” 叶理犹如醍醐灌顶,大惊失色,“季队,你的意思是穆远航没有治疗齐咏娟,还给她下药?” 季年点了下头,“如果我猜的没错,齐咏娟忽然发疯刺伤木醒,一定是吃了不该吃的药,木醒不也说进去和齐咏娟谈话的时候,齐咏娟刚吃了药,按道理来说,吃完药应该精神会变好,结果却更狂躁了。” 叶理表示赞同地点点头,立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季队,我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季文长舒了一口气,怕了下叶理的肩,“不怕打草惊蛇,怕的是他毁灭证据,穆远航推辞不见,大概也知道我们查到了什么。” 季文露出一抹邪笑,“他一定会做出其他动作,只要他做了,一定会露出马脚,我们不能着急。” 叶理抿着嘴点点头。 “不要再联系穆远航了,我们给他们一点时间,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们?”叶理一头雾水。 对!是他们! 季年目光暗沉,走到看板处,把穆远航的名字写上并和齐咏娟连接在一起。 是谁授意穆远航?最大的可能是穆启荣,因为出现在双胞胎命案里的证物玛瑙观音一定属于穆启荣,那么有可能是齐咏娟目睹了穆启荣杀人,所以穆启荣只好把齐咏娟弄疯了,给她注射非法药物。 只是穆启荣杀人的动机会是什么呢? 还有一种可能穆于棠也参与其中,但齐咏娟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会那么狠心看着自己的父亲弄疯自己的母亲吗? 为了帮助自己的父亲掩盖?还是为了自己掩盖? 季年的视线落在穆于芝和叶英的名字上,她们呢?为什么一前一后溺亡在同一个地点呢? 第42章 思想饭局 市局的四层小楼里已经漆黑一片,季年和叶理是最后走出大门口的两个人。 不管案子大小,破案都得需要时间。 有的刑事案件二十年都破不了,有的刑事案件即便有明显的证据抓了嫌疑人提报检察院走流程,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把嫌疑人制裁,法律社会讲究公平公正。 真相和正义不会缺席,只是时间问题。 季年回到单身宿舍,脱下有点汗臭味的皮夹克,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换过衣服了。 打开衣柜,拢共挂着不超过五件衣裳,他不讲究,穿衣风格真的老土到掉牙,全靠那副稍微帅气硬朗的样貌撑着,不然哪家姑娘会喜欢他。 季年关了衣柜门,瞥到放在洗衣机上换下来的衣服,估计都发馊了,这就是没有讨一个老婆的下场。 他摇着头连连叹气。 然后三下五除二,不管上衣下衣还是内衣一股脑塞进洗衣机,随后哐当哐当的机器声音,季年微微皱了皱眉,这个老旧洗衣机真该换了。 他脱个精光,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揉搓着粗糙的头发,他盯着氤氲的水雾回想着这几年破的案子,时间最长的是一所学校的爆炸案,历经三年,才将真正的凶手抓获,当时锁定了的一个最有嫌疑的嫌疑犯,结果浪费了很长的时间。 季年想到此,关了水龙头,用手抹掉镜子上一层白蒙蒙的水汽,镜子里一双如鹰锐利的黑眸。 思绪缠绕,案子的由头是跳楼的吴思梅,穆于棠绑架赵文星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安晴也在现场,香野38号是赵文星告诉安晴的,才有了后面出现的齐咏娟,何友邦,双胞胎骸骨…… 季年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浴室急匆匆地走出来,拿起手机翻阅出一份资料。 是安晴的情况调查。 在枪击案发生之后,季年让叶理秘密调查了一下安晴这几年的情况。 2015年,安晴和穆于棠结婚。 2017年,生下儿子叫穆辰辰,同年安晴提出离婚。 2017年-2022年,这五年,安晴频繁出入时光养老院。 2021年,吴思梅把辰辰推下楼梯,住进医院,最后死亡。 …… 季年把目光死死锁定在时光养老院。 或许真正的突破口就在时光养老院。 季年又返回浴室,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洗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得多容易犯困,他需要休息了。 睡觉可以帮助大脑记忆,学习和处理信息,进行巩固和整合,加深理解。 季年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早上的闹铃没有叫醒他,反而是一个电话把他从睡梦中震醒了,他猛地坐起来,还以为地震了。 是分局派出所的小杨。 “季队,我这边还是没有拿不到远大集团的搜查令,问询了一下远大集团下了班出来的员工,他们说我们挖到的工服还是去年的款式,今年的款式是在袖口打了远大的标记。” “我知道了。” 小杨犹豫了下说:“季队,现在传销组织和缅北诈骗很猖獗,我们这边翻了一下去年报失踪的案子,发现有两个外地的小姑娘到现在也没找到,时间长了,我们都把失踪的人归到传销或诈骗这类了。” 季年很清楚基层干警的工作,又多又杂,有时候老百姓喝醉酒被人骂了要报警,还有丢失了猫狗的也报警,大大小小,只要受了憋屈,都找警察,每天的出警率不低,还有要轮班在街道巡逻,维护治安。 “行,我知道,这个事情我来解决。” 挂了电话,季年赶紧收拾一下,从冰箱拿了一块面包片叼在嘴里,匆匆忙忙地去了市局。 八点,他踏进办公室的时候,木醒居然比他到得还早,这个丫头不是让她在家休假嘛! “你怎么回事?”季年拿出一包烟,敲出一根烟,问她。 “我来上班啊!”木醒拿起一杯盒装的蒙牛牛奶递给季年,“头,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已经不疼了。” “胡闹。”季年把牛奶推到一边。 “我刚才去找梁副局了,梁副局还没来,我会和他说我还在你手下,我才不做政务工作。” 季年顺道从叶理的桌子上拿起一摞案子档案堆到木醒眼前,“你把这些整理一下,要是想继续跟着我,就认认真真地把资料整理好。” 木醒使劲点点头,“没问题,我绝对服从命令。” 季年打了个响指,对木醒笑了笑,夹着一根烟走出办公室。 正巧碰上从门口走进来的梁麒,梁麒拿了两份早点。 “来一份?” 季年挑眉,“不来,我得来根烟。”另外一份到底是给谁的,季年不用猜。 “木醒来了吧,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还想跟着你,你让她做点内勤的活。”梁麒没有直接上二楼,去了他们的办公室,给木醒送早饭。 名义上,梁麒是木醒大好几届的师哥,买个早饭关心一下很正常。 季年站在大院的枯枝银杏树下,深深呼吸清晨的清爽空气,三月的天气还有一点冷。 梁麒送完早餐,朝他走了过来。 “你这烟瘾很大啊!” “来一根。”季年拿出红河的烟盒。 “不了,现在喜欢喝茶。” 季年把烟盒塞到口袋里,自顾自地抽烟。 梁麒扭了扭脖子,伸展了一下双臂,说:“中午我约了几个校友吃饭,一起吧,同校的师兄们一起交流下。” 季年吸了口烟,没有拒绝,“行啊!” 梁麒笑了笑,对着季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季年想梁麒这人心眼不坏,就是喜欢攀高枝,往上爬,男人嘛!有爱好金钱的,有爱好名利的,也有爱好权利的,总之,季年看不惯,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梁麒,怎么说,梁麒也曾冒着生命危险抓捕过罪犯。 只是,季年没想到,中午的饭局那么充满戏剧性。 梁麒主动来办公室邀请季年同坐一趟车过去。 季年以为是在一个简单的小饭馆,结果是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 包厢里的人比他们来的都早。 季年走进去的时候,差点惊到下巴,同校的师兄?这明显不是公安大学的校友,全是高中的校友。 包括穆于棠和穆尧明。 这是个什么饭局? 季年脸色阴沉,梁麒在一旁打岔,“政商一体,我们都是同校校友,吃个饭不算什么,一会儿检察院的何处长也来。” 季年想现在甩脸子走人吗?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正交头接耳的穆于棠和穆尧明,他的思想高度是不是要提高一个台阶? 季年拿出手机,给叶理发了一条信息和定位信息。 第43章 挑衅 饭局以梁麒为主,其他人为客开始。 季年没有走不是卖任何人面子,而是别有意图。 服务员先上了凉菜,而后上了一大堆的各式各样的热菜,自动旋转的桌子都变得笨重了许多。 季年坐在梁麒的身边,似乎特别安排季年挨着穆于棠。 “季队,这杯酒我敬你,特别要感谢你。”穆于棠的嘴脸显得谦卑又恭敬。 “谢了。我下午还有案子要查,不能喝酒。”季年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穆于棠一副了然的样子,“对对对,我知道季队忙,我先干为敬。” 穆尧明同时敬了检察院的何处长一杯,何处长笑着说:“今天苏副院长有事没办法过来,这杯酒我替苏副院长喝了。” 季年这才知道穆家的势力影响是真大。 梁麒的目光始终不经意地掠到季年的脸上,稍稍靠近他小声说:“大家都是好朋友,这次带你来,也不完全是我的主意。” 梁麒的小心思左拐右拐的,不是他的主意是真的假的,谁知道,反正季年到了市局这几年跟着老李头,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饭局。 什么政商一体,那必须得是从政的要清廉,从商的要自律。 “来都来了,说这些多余。”季年一点都会假笑,始终一张阴沉的脸。 梁麒耸耸肩,转过去笑着和其他人说些假惺惺的客套话。 季年从饭局一开始,连筷子都没有动过,他不是来吃饭的,他是来问话的,趁着这么多人在场,穆于棠摆不起脸色。 “安晴还好吗?”季年忽然主动和穆于棠说话,虽然话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梁麒和穆尧明同时露出什么好奇的神色。 穆于棠的嘴角弯起又落下,又弯起,“挺好的。” “回家了吗?”季年故意说。 “季队,我和我老婆的感情很好,多谢季队关心。”穆于棠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但安晴的妈妈说一直联系不上自己的女儿,安晴也算是我的好朋友,我只能找技术科去定位她的手机位置来帮她妈妈找到失踪的女儿。” 穆于棠立刻敛去了那皮笑肉不笑的笑意,脸上隐藏的痕迹慢慢地流露出来,他的心在发慌。 季年继续炸他,“我已经安排同事去照顾安晴的妈妈,要不你今天把安晴送到她妈妈那儿,免得她妈妈着急。” 穆于棠吞了吞喉咙,赶紧说:“这事怪我,我以为她和我岳母闹别扭呢,等吃完饭我带我老婆去看看。” 季年点着头,也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对嘛!穆先生,不要总麻烦我们警察。” 梁麒赶忙接过话茬,“警察的工作也分重点和不重点,像这种小芝麻的事,我们不需要劳师动众的。” 季年喝了口高脚杯里的白开水,没有接梁麒的话。 穆尧明端起酒杯,对季年一顿吹嘘,“我听闻季队办案如神,在省局连破好几个大案,今天我们是第二次见面,真的很荣幸,我先干为敬。” 穆尧明推了下鼻子上的镜框,把酒杯的酒一饮而尽,接下来又说,“前天,我儿子接到警察的电话,要询问些事情,我儿子吓坏了,那个警察说是刑警大队的,队长是季队,今天趁着季队在,冒昧地问一句,我儿子做错什么事了吗?” 穆尧明明着暗着,话里话外的挑衅,季年转过头看了眼梁麒。 梁麒愣了下,这个事,他事先并不知道,攒这个饭局是穆于棠提议的,说季年开枪救了他,他得摆一桌谢谢季年,但季年肯定不接纳,指望着梁麒在中间给穿个线。 季年冷笑,反问:“梁副局,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公民是不是有义务配合我们警察调查案件?即使没有犯法,公民是不是也有义务配合我们警察协助调查?还不能以没有违法行为为由拒绝我们警察办案?” 梁麒的脸一下子冷了几分,目光扫过穆尧明,这个穆尧明现在比穆于棠还嚣张,居然当着检察院何处长在问这种问题。 穆于棠感觉出气氛不对劲,忙嬉皮笑脸。 “叔,这个事我们必须得配合,让远航配合一下,怎么说季队救过我的命,是响当当的好警察,不会冤枉好人。” 台阶给了,梁麒也就下了。 “于棠,别的不说了,喝一个。” 穆尧明收敛了一点,陪着喝了一个。 季年一点都不给穆于棠和穆尧明面子,站起来直接说:“我还有事,不奉陪了,先走了。” 检察院的何处长也稍显尴尬,但是碍于穆于棠的面子,站起来对季年伸出手,季年象征性地回握。 “季队,我们见过,上次在省局。” “我记得,以后还会再见的。” 穆于棠和穆尧明把酒杯放了,跟着站起来,梁麒坐在原位未动。 季年毫不在意梁麒,甚至都没和梁麒单独说句话,径直朝门口走去。 剩下三个人沉默了好大一阵儿。 梁麒稍后站起来,表面和气地说:“工作时间到了,我也先走了。” 何处长一看此情此景,自己再做下去,那就有失身份了,他保持着跪舔的姿态。 “我也还有事要忙,穆总,以后咱们再约,我和苏副院长一起来。” 穆于棠和穆尧明目送着两个人一同离开。 这个饭局不愉快。 “你怎么搞的?有些话该说不该说,你不知道。”穆于棠掐着腰,啤酒肚微微发颤。 穆尧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把酒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斯文的外表下暴露出邪恶的目光。 “于棠,我是你叔,你说话注意点。” 穆于棠一下子变了脸,“你还知道你是我长辈啊!你把季年得罪了,把梁麒得罪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穆尧明冷冷地说,“这个季年前段时间查案查到了远大集团的门口,这才几天,又查到远航这儿了,如果再让他查下去的话……” 穆尧明停顿了下,递了个眼色给穆于棠,穆于棠咬着牙,再查下去的后果谁也扛不住。 他双手交叉,指节骨“嘎嘎嘎”地响了好几声。 可是,想让季年不再往下查,他只能…… 季年走出酒店门口,梁麒赶紧追上去,连车都没去取。 “你站住。” 季年头也没回,梁麒不肯罢休,上前按住季年的肩。 “跟我耍什么脾气。” 季年哼了声,“梁副局,以后别安排这种饭局,你打算对不起你身上的这身警服,我得对得起我身上的这身警服。” “季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吃顿饭就对不起警服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郭局知道吗?”季年第一次搬出郭正。 梁麒的脸一下子变绿了。 季年没再说别的,在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第44章 多线行动 季年没有回市局,找寻破案的关键刻不容缓,他让出租车司机师傅直接往时光养老院的方向开,同时给高一和史佐发了信息让他们去找穆启荣问话,让阿强和圆子查何友邦的情况,多线条一起行动,得让这些人的心里慌一慌,行将踏错的时候就会露出马脚,就比如今天的穆尧明的反应过分强烈,连警察例行公事问个话都像在打他的脸,那么他一定有问题。 季年思索着,叶理打来电话向他汇报情况。 “头,你真的神了,穆于棠开车到了一栋洋房。” “等他进去几分钟,你再过去,记住,别和他起冲突,随机应变。” “好的。” 叶理在小区绿化的花园亭廊下,不到十米的距离看着穆于棠从车上走下来,抚了抚西装。 心中莫名地佩服季年。 季年很清楚穆于棠不是吓大的,但是唬他一下也许真的能让他有所顾忌安晴的生命安全。 只是,季年的这番用心能不能让穆于棠放了安晴就另当别论了。 季年想着想着,手不由得摸进口袋想抽支烟。 司机师傅好像有透视眼。 “我车上不许抽烟的,小伙子你在忍一会儿。” “行。”季年把口袋里的烟捏了下,叹了声气。 “你们年轻人烟瘾挺大,不过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抽烟,这年纪大了,家里的老婆子非得逼着我戒烟,戒了好几年,总算是戒掉了。” 出租车的师傅十分健谈,“你抽几年了?” 季年想了下,“有十年了。” “烟龄够长的啊!戒烟不好戒,考验意志力,意志力不坚定戒不了,有的人说和戒毒一样。” 季年笑了笑,“等我活到您这个岁数在戒了。” “小伙子你做什么工作的?我看你一身正派,像国家干部,我跑车三十年了,看人特别有准头的。” “我干刑警的。” “哎呦,干刑警可是硬茬活啊!” 季年点点头,“对,硬茬活。” 司机师傅看了下手机导航,把车停在红星路,往前两步就是时光养老院,“是这里吧。” 季年拿起手机扫码支付车费,司机师傅摆摆手,“不用给了,小伙子。” “那可不行。”季年一点不含糊,人民警察可不能贪这点小便宜。 司机师傅递了个名片给季年,脸上的褶子藏在笑里,“你拿着,打不着车的时候招呼我。” 季年拿了名片,放在口袋里,下了车顺带把烟盒掏出来,敲出一根烟,走到路边,立了立皮夹克的领子,他吐了一个不规则的白烟圈。 司机师傅很热情探出头,“回见啊!” 季年冲着他挥了下手。 等抽完一根烟,他双手插着口袋,微微驼着背,像个佝偻老头子一样,今天下午起风了,飕飕的,直往脖子里灌,这天气鬼得很。 时光养老院的大门紧闭,侧面有一扇小门开着,虽然门口有个保安门楼,但里面的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季年径直走进去,轻车熟路,直奔二楼的何友邦办公室。 迈上二楼的最后一个台阶,恰巧碰上了何丽媛,季年愣了一下,何丽媛也愣了一下。 何友邦和何丽媛都姓何,那么? 季年猜测着,何丽媛赶紧露出一抹局促的笑意,“季警官,好巧啊!” “是,很巧,何院长和何院长是一家人?” 何丽媛又愣了下,搞清楚两个何院长的意思,何丽媛点了下头,“何友邦是我哥。” “噢,他在呢吧!”季年抬了下下巴。 “在,拐角那个房间。”何丽媛的脸色有些异常,左脸好像比右脸红一点,眼睛里也泛着红,季年多看了一眼,对她露出和善的笑意,然后迈上台阶朝贴着院长实的门牌走去。 何丽媛站在原地顿了顿,她的腿有点发软,刚刚被何友邦打了一巴掌后,她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幸好她忍住了,不然……她抬起头,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季年站在院长的办公室门外,轻轻敲了下。 “你又回来做什么?还嫌我不够烦的。”何友邦一边嚷着一边打开门,看到季年,他的脸上的肌肉莫名地微微抽搐,握在门把上的手也在发抖。 季年观察入微,“何院长您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何友邦的嘴角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对着季年机械式地直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年纪大了,有高血压,今天高血压犯了。”他勉强地挤出一点客气的微笑,“季警官,请进,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年走进去,把皮夹克的领子放下来,习惯性地环顾了一下办公室,最后视线落在办公桌上,桌子上少了一个相框,那张何友邦和穆启荣的照片不在了。 “季警官,请坐。”何友邦一边说,一边按下自动加热水壶的按钮,许是心里慌乱,手指按了一下没听到加热的声音,他又按了一下,热水壶还是没动静,他正纳闷。 “何院长,您没按开关。”季年走过去,帮着按了一下开关按钮,接着说,“我不喝水,不用麻烦了。” 何友邦立在那儿,稍微稳定一下心神说:“刚才是开着的,这水壶有时候会自动跳了,季警官你先坐,这水烧得快,一会儿就烧好了。” “您真的不用麻烦,我就是问几个事情。” 何友邦跟着季年坐下后,双腿靠拢,眼神有些许涣散,今天的状态和季年第一次看见他有极大的不同,季年开门见山。 “何院长,我近日了解到在何丽媛任爱仁福利院院长之前,您曾经是爱仁福利院的院长,那您还记得当时有两个叫米青和米白的双胞胎姐妹吗?” 何友邦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当时听到旧址发现骸骨的时候,他只是感到吃惊,却没往其他方面去想,等到他的妹妹何丽媛告诉他警察来过爱仁福利院调查米青和米白,他才知道在旧址挖出来的那两具骸骨居然是那两个孩子。 “记得,米青有残疾,米白却是正常的,姐妹俩是被奶奶送来福利院的,我当时还报了警,警察也根据情况核实了,姐妹俩的父母在煤矿工作,矿井出了事被埋了,奶奶又得了癌症快死了,养活不了姐妹俩个,只好送来福利院。我记得当时姐妹俩才四岁,小小年纪没有家人疼,挺可怜的,但姐妹俩性格完全不一样,米白比较讨人喜欢,米青呢,性格有些孤僻,不爱说话,看见谁都不正眼看,应该是和她天生残疾有关。”何友邦顿了下,目光里闪出一丝令季年难以捉摸的神色,“季警官,米青和米白14岁那年离开了福利院,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季年点了下头,“我看了她们的资料和你描述一样,不过,我很奇怪,她们离开福利院的那年,也是你离任的那一年。” “是的,你应该也知道了,何丽媛是我妹妹,没有正式的工作,我就让她来管理福利院了。” 当感觉到何友邦开始有所隐瞒,季年的眼神由温和慢慢地变得锋利。 “福利院在社会人的眼里如同希望小学,需要政府和爱心人士的救助,那么……”季年打开手机里的阿强传过来的一张图片。 第45章 咬钩 阿强果然是干了几年经侦的刑警,有些门路,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到了可以拿捏何友邦命脉的信息。 何友邦看了眼图片,不由得吞了吞喉咙。 “据我了解您经营福利院整整十八年,中间没有换过其他工作,十年前开始经营养老院,你的工作履历很单一,为什么您的私人账户和关联账户上会有上千万的资产?” 季年把手机屏幕关掉,换了心平气的口吻说:“政府的拨款,爱心人士的捐助,这些加起来都不可能有这么多钱,除非您接受了来路不明的资金?” 何友邦紧张地搓了搓双腿,为了隐藏内心的恐慌,他赶忙把手缩回来,交握在一起,脸上的神情时而迷茫,时而紧张,像个不小心钻入下水道里慌乱不堪的老鼠一样。 “这来路不明的资金,我猜想应该是远大集团的某个人给你的吧?” 季年的话音刚落,烧水壶烧开水的“嘟嘟”声像算准了时间一样高鸣起来,刺耳的声音充斥在有限的空间里,何友邦当即怔了一怔,抬起眼皮的瞬间,季年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恐惧。 何友邦动也没动,季年站起来走过去,按了关闭的那个触屏按钮。 “说吧,你为他们做什么能给你这么多钱?”季年坐回来,眼神已经泛着刀光的凌厉之色。 何友邦舔了舔稍显发黑的嘴唇,想了许久,才说:“其实我不要他的钱,他非要给我,他就是让我帮忙照顾一下齐咏娟。” 季年揉了揉鼻梁,没有发火,早就料到这个家伙会欲盖弥彰? “你说起齐咏娟,正好,齐咏娟应该不是你表妹,你拿着这个当幌子,对齐咏娟明面上是照顾,其实背地里用药物控制她的精神才是真的。” 何友邦的脸突然白了几度,和之前形成鲜明的色差,十指紧紧扣在一起,紧张得整个人如坐针毡。 “何院长,我现在在你办公室里问话是顾忌你的身份,等请你到局里坐一坐的话,你可能要说的话不止这些。” “不,不,季警官,我真的没做违法的事,我,我在福利院也就是听安排,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你相信我,我不敢的。” “听安排?安排你做什么?” 何友邦无奈地低下头,他在权衡,那件事被查实,他也难逃其咎。 良久,他说:“就是安排我不能让齐咏娟好起来,得让齐咏娟一直疯着。” 季年冷哼一声,直呼其名,“何友邦,你刚才说的是在福利院,不是在养老院。” 何友邦立即矢口否认,“不,我刚才说错了,福利院没什么事,就是安排我来养老院主要是看管齐咏娟,季警官,我这个不算犯法吧,药不是我配的,也不是我喂的,和我没关系的吧。” 季年深吸口气,这个老家伙开始跟他装蒜,现在的表面证据都证实福利院和养老院的幕后大佬就是穆启荣,那么和他相关的利益链一眼就看明白了,他必须得找出证据。 季年站起来,何友邦也站了起来。 “季警官,是问完了吗?” “你说完了吗?” “啊!”何友邦懵了,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我说完了。” “好,你说完了就好。”季年推开门走出去。 何友邦呆呆地愣在那儿,动也未动一下,直到听到楼道里响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转了转眼球,有点不明所以,说了这么多的话,结果没事了?他赶紧跑到窗户处看了眼,稍许,出现个黑影,就这么走了? 何友邦赶紧拿起电话拨出穆启荣的号码。 季年走到养老院的门口,保安室的保安探出个脑袋,点了点台子上的记事簿,“同志,下次来在这个表上签个名。” 季年微笑着点了下头,匆匆走到一个背风的墙体后面,今天真是妖风大作。 过了会,他仰起脖子朝养老院的二楼瞧了眼。 鱼饵撒了,小鱼上钩,大鱼也快了。 只是,后来让他没想到的是鱼没死网却破了。 …… 【头,穆于棠带着安晴回来了,穆于棠让我给你报个信。】 季年看到手机里闪出来的信息,这个叶理啊!真是个乖孩子。 【知道了。】这三个字刚发出去,叶理又吐出一句话。 【木醒她也来了。】 季年刚要打过去电话教训叶理,木醒的电话就来了,姑娘直截了当。 “头,我在安晴家,我发现安晴不对劲,但穆于棠把我们赶出来了。” “哪里不对劲?” “精神涣散,和她说话,她也不回话,还没等我询问,穆于棠就把安晴给抱走了,安晴也不反抗,头,怎么办?我们现在进不去。” “去找安晴的妈妈。” “安晴的妈妈站在穆于棠那边,和穆于棠一起赶我们出来的,说什么晴晴回来就好了,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局里。” 季年挂了电话,在双胞胎的专案组里发了条通知,一个小时后开小组碰头会。 梁麒在群里莫名其妙的回了句。 【季年,你回局里先找我一下。】 【你直接来小组会。】 季年硬刚梁麒,其他人都在潜水。 梁麒一点都不生气,季年越是这样,他反而越觉得是件好事。 人嘛!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就是干大事的人,梁麒一直把这两句话当成座右铭。 而且季年的优点那么明显,缺点也那么明显,于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相信总有一天他比季年能更早地混到更高的位置。 季年把手机放回口袋,拉上皮夹克的拉链,双手插在口袋里,迎着风一路小跑到公交车站,坐个公交车给单位省点经费,反正一个小时正好到局里。 916路公交车直达市局,季年刷了卡,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他就遇到了熟人,坐在他前排的女孩子扭过头。 “季年。” 季年完全没有注意到,定睛一瞧,是苏墨,这巧的有点离谱啊! “唉,刚都没认出你来。” “我剪了头发,带着帽子,你认不出不奇怪。”苏墨的弯着笑眼说,“我坐过去,可以吗?” 季年的旁边空着两个位置,不太好拒绝。 “行啊!” 苏墨坐到他身边的位置,对他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也没有多说几句话,只问他:“你又去查案了?” “嗯,你去哪儿?” “我去法院,今天庭审个案子,我是辩护律师。” 季年这才知道苏墨的工作性质。 短暂的对话,不以提问句结尾,就没了下文。 两个人静默了好久,季年看着窗外被大风刮得群魔乱舞般的树枝,苏墨拿着手机在看要开庭的案卷,打眼望去,他们就是陌生人。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苏墨到站了,她依旧和季年摆了摆手。 季年也回了一个微笑。 苏墨下车后,季年才觉得自己在装。 第46章 证据不完整 会议之前,季年和高一和史佐先碰了一下调查结果,穆启荣上周出国了,不在国内,问了穆启荣的秘书,秘书也是三缄其口,只说穆启荣很忙,不提前预约见不到人,公司的其他人见到穆启荣的几率更是少得可怜,都没不太了解。 高一和史佐又去穆启荣的家里调查,家里只有一个年纪大的保姆,只管做做饭,打扫打扫屋子,不知道穆启荣的私事,甚至见穆启荣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这个穆启荣就像鬼魂一样的存在,高一和史佐至今没有接触到穆启荣身边任何一个亲近的人。 但一定有这样的人,穆启荣不可能不需要人照顾。 大会议室里,正在开双胞胎案子的专题小组会议。 投影屏上展示着一个很专业的案件报告,木醒做的ppt汇报简洁明了,却全面覆盖了多起案件交叉的疑问点,不过证据链不完整,且作案动机也不明确。 季年坐在头排,梁麒坐在他对面。 等木醒汇报完毕。 梁麒看了眼季年,“你怀疑十年前杀死双胞胎姐妹的是穆启荣。”梁麒顿了下,让木醒把ppt翻到最后一页,然后站起来,指着季年做出的侦破方向总结,继续说,“穆启荣利用何友邦院长操控福利院从事非法活动,要预审穆启荣和何友邦,就凭玛瑙观音这么单一的证据,季年,咱们警察办案是讲证据链的。” “梁副局,我办案从来不是把证据链凑齐了才预审嫌疑人,有时候证据链也是审出来的,让咱们局里的预审老王炸来审,肯定能审出来东西。” “老王炸还有三年就退休了,现在待在警保处等退休,他来审?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季年懒得和他废话,把传唤嫌疑人的表推到他跟前。 “你先签字吧!预审,我找齐队安排。” 梁麒看都没看,对着在座的小组成员说:“我们警察办案的第一个前提是什么?” 在座的人都整齐划一地沉默不语。 梁麒上手撑在桌沿上,“第一个前提是依法办案,依法是什么,是必须遵守法律程序,依法收集证据,进行侦查,起诉和审判,确保合法性和公正性,可这起案子的合法性和公正性在哪儿?凭一个单一物证就把穆启荣和何友邦定为嫌疑人,这算合法和公正吗?” 在座的人依旧保持着高度的统一,不敢说话。 季年站起来,“合法和公正也是有前提的,作为执法人要保持职业操守,不得滥用职权,玩忽职守,更不能徇私舞弊。” “你意思是我徇私舞弊?”梁麒的矛头指向季年。 季年心里冷笑,转过来对高一和史佐说:“你们去搜集一下爱仁福利院全部孩子的档案,根据档案核实一下这些孩子目前的情况。” 高一和史佐领了任务,一起走出会议室。 “你说梁麒和季年是同校的校友,怎么那么不对付!”高一小声地说。 “刚才那种情况你站谁?”史佐也小声地说。 “我谁也不站,你呢?” “我站季队。”史佐瞄了眼高一,“你没发现季队眼里揉不得沙子嘛!” “在市局还是少站队,这个案子完了,咱们还要回地方分局,和他们也沾不上边了。” “你就没想过留在市局?” “没那么容易的,现在没点关系想往上走,太难!你看那个叫叶理的,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年纪轻轻进了市局,按道理应该安排在技术科,结果却在跑一线,你再看木醒,说调就能调,人家还不走,这就是上头没人和有人的区别,没人只能苦哈哈,有人想轻松随时可以轻松点。” 史佐点点头,“人各有命,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问心无愧。” 高一用肩膀顶了一下他,“我可想求大富大贵,你还真打算一直在经侦跑一下一辈子啊,如果这次把这个案子给破了,或许能混个提升的机会,今天他们说的那个预审老王,听说很厉害,人称王炸,可再牛逼的人连个科长处长都没混上的话,就只能下沉到警保处了。” 史佐嘿嘿一笑,“我看跟着季队,这案子肯定能破。” 高一摇着头,可不看好。 “唉!我看悬,你说让咱们去查福利院儿童的档案有个鸟用,还不是脏活累活都是咱们做,都是些无用功,那些档案这么多年加起来能好几百个吧,一个一个核实,怎么核实?净瞎整!” 史佐也没搞懂季年分派的这个任务有何用意? 不过,会议室里的硝烟还没有散去。 梁麒铁青着脸,做了定论,“这个案子证据链不完整,不能就这么简单的锁定嫌疑人,你们继续收集证据,侦查,以后会上别拿这种全是猜测的报告来汇报,散会吧。” 梁麒说完,拿起他的不锈钢保温杯走出会议室。 季年没动,其他人也没有动。 木醒大着胆子问:“头,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季年脸色肃静,梁麒这个瘪犊子,一点脑子都没有。 一个大企业的董事长无缘无故给何友邦那么多钱,还无限期的资助福利院,这中间没有非法往来,打死他他都不信。 季年猜想穆启荣或许背地里做着买卖儿童的非法营生,所以他才让高一和史佐去收集历年来福利院所有孩子的信息。 不过买卖儿童也不是什么大生意,穆启荣的远大集团生产的奶制品畅销国内外,做大买卖的人去买卖儿童能有几个钱,除非…… “木醒,你和叶理去查一下远大集团和旗下远大金融的财务状况,务必要准确。” “圆子,阿强,这几天你们跟一下穆于棠的行踪。” 季年分派完任务,静默着坐在原位上没有动,木醒和叶理,圆子和阿强,两人一队并肩走出会议室后,木醒把叶理拉到办公室拐角处的旮旯。 “这个案子查到现在你有什么高见?” “你问我?”叶理指着自己,摇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没有高见。” “你没发觉梁麒偏袒姓穆的嘛!这是第二次了吧,上次说要去找穆启荣问话,梁麒咋说的,你还记得吧!” “我了解过,穆启荣的远大集团占咱们市gdp的这个数。”叶理朝木醒比了个数。 “所以梁麒不敢把穆启荣定为嫌疑人抓过来问话,到时候如果是我们弄错了,岂不是会被上头骂的狗血淋头,当然不止上头,市政府那边的人都得给咱局长打电话,你信不信?” 叶理若有所思,沉吟半刻,“但我相信季队不会随便认定嫌疑人,季队一定是根据经验判断的。” “废话,我也信季队,可光信有屁用,咱们得帮季队。” “怎么帮?”叶理挠了挠头。 “我当然有办法把穆启荣带过来了,你配合我就行。”木醒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脯。 “我配合你什么?你可别想什么馊主意,我们是警察,不能钓鱼执法。” “我知道。” “那你要做什么?”叶理特别担心,“木醒,你别踩红线,我们先按照季队指派的去调查吧,不要自作主张。” “你放心,我不乱来。”木醒的大脑还在高速运转,不管用什么法子,他得帮季年调查穆启荣。 第47章 他是凶手 万家灯火的烟火之气被冷飕飕的大西北风包裹着,以每秒七米的距离卷着街道上那些为了生活奔波的人,外卖小哥的生意今天尤其好,骑着电摩托穿街走巷,那些灯火通明的大楼里为工作卷得已经放弃人生乐趣的白领们翘首等待着穿着蓝衣服和黄衣服的小哥哥。 那些做路边摊生意的小贩们并没有因为大风天而躲到自己的家里,烤红薯的大爷还在用老式的杆秤给客户秤红薯的重量,卖糖葫芦的大娘躲着背风的角落不知道等待着什么,手持一大堆各样格式可爱造型的气球的中年落魄样子的大叔紧紧地拽着那一束绳子,想拽着自己的命。 生活并不是一首赞诗。 生活是人生百态的写实。 季年感受其中,从车窗外望着街上的一人一景,香烟在他嘴里也变得没什么味道了。 黑色的吉普车停在一栋洋房对面的街道上。 日头已经落了半山腰,大地要它收工,它就很准时。 季年滑下车窗的瞬间就被一缕大风给偷袭了,车里的烟味太重了,他只能忍着大风的虐待,把烟味散出去一点。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戒烟。 只是一刹那的想法,待关上车窗,他又觉得没必要了。 可没必要的事不止这一件,见安晴的事,他好像也觉得不是那么必要。 安晴看不到那个等在昏黄路灯下的那个惆怅的男人。 这几天,穆于棠对她身心的虐待和折磨让她觉得活着都是一种罪过,人在什么时候会濒临崩溃,就是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懦弱和恐惧就像一头黑暗的怪兽攻击身体的每个细胞,然后人就彻底丧失了自主意识。 安晴蜷缩在床上,一天一夜了,她都没有吃下一口饭。 穆于棠坐在床边,像监管犯人一样,逼着她交代她所知道的一切。 “你还是不肯说是吗?”穆于棠咬牙切齿。 安晴一言不发,涣散的意识里是她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和现在,她距离死好像没差多远的距离。 穆于棠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 “我应该换个让你舒服一点的方式,或许你就知道该不该说了。” 安晴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在穆于棠带安晴回来的时候,穆于棠向张淑清表现出了口蜜腹剑的模样,叫张淑清妈,叫得可亲切了,张淑清都觉得穆于棠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这才几个小时过去,穆于棠就叫来两个保镖把张淑清关在屋子里看管起来,还夺去了张淑清的手机。 穆于棠拿起电话拨出号码。 “给她妈点颜色看看。” 隔壁房间,两声惨叫。 安晴隐隐约约地听到,身体不由自主地弹坐起来,她愤怒的意识终于在母亲的惨叫声中苏醒过来。 “穆于棠,你,你真的是个王八蛋!” “你赶紧交代了,这个事就完了,不然你妈年纪那么大了,经不住的!” 安晴把拳头攥得紧紧的。 终于,她妥协了。 她从床上下来,腿脚无力,跌坐在床沿边,穆于棠看着她无动于衷,她扶着床边支撑着软绵绵的身体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衣柜那里,在一个摆放首饰盒子的暗格里拿出一个u盘。 穆于棠不急不慢地走过去,从她手里抢过u盘。 为了确认u盘里的内容,穆于棠拿过安晴的笔记本,把u盘插进去,里面一个文件夹里分视频和录音两种模式存放,每个有几十条。 穆于棠选了一段时间最早的录音播放。 “妈妈,您昨天说于芝的死不是自杀,是被爸爸害死的,是真的吗?” “谁爸爸?你是谁?你不是于芝吗?” “妈妈,我是安晴,您昨天说的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您说穆启荣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他害死了于芝,还想害死你。” “对,穆启荣大坏蛋,挨千刀的,他不是坐牢了嘛!于芝,你爸爸坐牢了,你得去看看他,他身体不好,会不会死在牢里啊!牢里有吃的吗?有喝的吗?生病了,有人管吗?于芝,你一定记得去看看你爸爸。” 录音停了。 穆于棠的脸黑得浇了一桶黑漆。 他又打开一个视频,视频居然是安晴自己录制的自白。 “2017年11月6日,我叫安晴,我和穆于棠结婚那天,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婆婆齐咏娟,她的身边有两个看着非同一般的佣人,那天,她没说一句话,但是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今天我去养老院看她,护工说她在睡觉,我等了好久,等到她醒来,她认出了我,我们聊了几句,她说起她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叫穆于芝,我第一次听说穆于棠有个妹妹,后来,她说穆于芝不是自杀,而是被他爸爸害死了,我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我的爸爸也是被穆启荣和穆于棠害死的。” 视频结束了。 穆于棠的眼睛里冒着发绿的幽光。 剩下的录音和视频,穆于棠没有再打开,他合上电脑,拔下u盘,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乱响。 安晴闭着眼,没力气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 “你他妈的录这种东西!啊!你是不是疯了。” 安晴轻蔑地笑了下,“你和你爸都是衣冠禽兽。” “臭婊子!”穆于棠破口大骂,从地上把她揪起来,像揪起一个木偶一样,“你他妈的收集这些没用的,我妈疯了,她说的话你也信,她跟你一样都是臭婊子,给我爸戴绿帽子,生下穆于芝那个小贱货,这么多年,她心里只有穆于芝,除了穆于芝还有那个臭男人,她眼里没有我这个儿子,贱人!都是他妈的贱人!” 穆于棠像一头猛兽发疯一样,把安晴扔到地上,拿起身边的凳子把房间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安晴往角落里缩了缩,看着丧心病狂的穆于棠,冷意从她的脚底一直冲向她的天灵盖。 砸了一切之后,穆于棠扭曲的脸慢慢恢复正常,浑身的狂躁之气好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吸干了,他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抚了抚自己的西装,突然间的变态冷静,让安晴动也不敢动弹一下,牙齿在打颤,四肢像被灌了水泥。 穆于棠吸了吸鼻子,无情的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他朝着安晴的方向蹲下来,慢慢系上皮鞋的鞋带,微微垂着头,发出如笨重的犀牛的声音。 “安晴,我前两天给你注射的不是毒品,是异丙酚。” 安晴抬起眼帘,对上他那种冷幽幽的眼睛。 “还有,这个家已经烂成这样了,你和你妈也别住这儿了,我给你们安排个大别墅。” “你要干什么?” 穆于棠弹了弹裤脚,站起来,拿着u盘在她眼前晃了晃,居高临下带着不屑一顾的口吻说:“你录下的东西不具有任何法律效用,如果这就是证据,你早就去公安局报案了,还有,我爸没有杀穆于芝。” 安晴紧紧咬着嘴唇,一抹泛着刺目的殷红从唇上溢出。 穆于棠轻轻地笑了,走到她跟前俯身下来,贴近她的耳边,轻若鸿毛的声音像一根针刺进安晴的耳膜里。 “告诉你,杀死穆于芝的人是我。” 第48章 着火 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从一栋洋房驶出来。 同时,黑色的吉普消失在那条混合着人间烟火气的街道拐角处。 季年打开了交通广播频道。 “各位司机朋友们,插播一条紧急交通广播,从仁远路至怀爱路因附近一幢民楼发生火灾,实施交通管制,暂时封闭此路段,请司机朋友们及时绕行。” 播报员重复了两遍。 这大风天,火灾可不好控制了。 季年还在想,便接到了史佐的电话。 “季队,爱仁福利院主楼发生火灾了,我们刚到现场,消防的弟兄正在灭火,风太大,火势还没控制下去。” 史佐咳嗽了好几声,声音被大风吹散,断断续续的。 “你们注意安全,我这就过去。” 红灯转绿灯,季年踩下油门,一路朝仁远路的方向开去。 只是,这四十分钟的路程,季年的心思如同螺旋一直在转,从高处转到低处,又从低处转到高处,转来转去。 这个火灾发生的太蹊跷了。 他前脚刚让高一和史佐去收集福利院孩子们的资料,后脚就着火,他似乎都猜到了着火的地点一定是在院长办公室。 季年捏了捏鼻梁。 这就是欲盖弥彰! 季年把车停在另外一条街,顶着大风走到拉着警戒线距离福利院不到十米的仁远路,两辆消防车还有救护车停在路边,四五个消防员正端着高压水枪朝着火的外围地方喷水,进入高空中的水柱随着风歪七扭八的,其他消防员正冒着滚滚浓烟逆行于火光里搜救有可能被困的人员。 在风的加持下,有好处也有坏处,火势在蔓延,但是着火点的烟可以迅速消散。 季年朝维持秩序的交警亮了身份。 “怎么样?有被困的吗?” 年轻交警点点头,担忧地说:“有,保育员说有几个孩子在二楼没出来,现在进去救了,还没出来,其他人现在都安置在侧楼里。” “我去看看。”季年穿过警戒线。 “您小心点。” 季年摆了摆手,进到福利院的院子便见火光冲天,有个消防员抱着一个小孩从主楼里跑出来,朝120急救车跑过去交给了一名白大褂的随车医生。 “喂,这里不安全,你干嘛的,先出去。”那个消防员转过来朝季年大声喊着。 季年指了指对面的楼,“我是警察,我去照顾下孩子们。” “警察可以,但注意安全,别靠这边来。” 季年可不想耽误人家工作,赶紧朝侧楼大步跑过去,回过头看了眼那个大个消防员,这灭火绝对是个硬茬活! 到了侧楼,季年看到了高一和史佐,还有一群年龄不等的孩子们和两个保育员。 史佐向季队说明了一下情况,他和高一来的时候便发生了火情,他们赶紧帮忙疏散楼里的人员,大风吹过,火势转瞬从一楼一直蔓延至二楼,彻底失控。 高一和史佐拿着灭火器只能站在外面干瞪眼。 等消防员来了,火势才稍微控制住一点,但二楼的还有几个孩子被困,没有及时疏散出来。 季年听完,把目光转到那两个保育员身上,问:“你们院长呢?” “我们一直和孩子们在一起,没见到院长。” 季年微微皱起眉头,“你们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其中一个说:“我刚来一个月。” 另一个说:“我来了半年。” 季年知道她们应该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火绝对不是意外,但也只能等灭了火之后,封闭火灾现场,由消防这边来判定着火点和原因。 史佐走到季年的身边,问:“季队,这事蹊跷,我们刚来就发生火灾,我和高一什么资料都没拿到。” “是我大意了。”季年长舒一口气。 没错!当他从何友邦那儿出来后,他就应该直奔福利院来调查,不应该去开那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专题小组会议。 季年扶着额头,脑子里一团乱麻。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何丽媛,他心里居然开始祈祷何丽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不然,这条线就彻底断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隔着灰蒙蒙的玻璃门可以看到主楼的大火渐渐小了,一团团白烟往外恣意冒着。 季年从侧楼走出来,上前询问了一下情况。 救出了一个大人和三个小朋友,但因为吸入了大量浓烟,消防员见到人的时候都已经昏迷了。 现在正在救护车里进行一对一抢救。 季年去救护车那边看了下救出的大人,没有出乎季年的意料,躺在那儿被挂上氧气瓶的女人就是何丽媛。 …… 火被彻底扑灭了。 消防员对火灾现场进行了安全评估,做了全方位的查看,确保没有遗留生命,也没有危险物品。 清理现场的过程中,专业人员对着火点做了初步的判断,在一楼储物间发现一个被烧得乌漆麻黑的铝盆,铝盆里还有隐隐的灰烬,落满烟雾和灰尘的地上散落着不完整的烧毁的碎片纸,根据专家多年的经验分析,这次火灾非人为故意纵火,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用铝盆烧东西导致火星子不小心飞出来点燃了窗帘,才引起了这场大火。 季年深吸口气。 莫不是何丽媛在烧东西? 季年从地上捡起一片没有巴掌大的破烂纸片,上面的字迹只有一行“登记表”和几行显示年月日的数字,看上去应该是孩子们进入福利院的日期。 “请问一下救出来的大人是在什么地点被发现的?”季年询问了一下救出何丽媛的那个消防员。 “二楼的房间里,她和那几个孩子在一起,幸亏她知道用水弄湿衣服,让孩子堵住口鼻,不然后果不堪想象。” 季年微微皱了皱眉,何丽媛不在一楼储物间,那就不是何丽媛在烧东西,那会是谁? 何丽媛和几个孩子被救护车拉到了医院。 季年插着腰,站在事故发生点,看着眼前的一片烧焦的残骸,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 高一和史佐也来到现场。 史佐说:“季队,我们去二楼院长办公室看了,房间被烧得面目全非,没剩下什么。” 季年的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残破的纸。 转而一想。 “着火之后,你们看到门口的保安大爷没?” 高一看了眼史佐,史佐也看了眼高一。 季年跑出主楼的大门,正巧撞见一个消防员正搀扶着一个老头往救护车那边走去。 季年追上去,挡在他们跟前。 第49章 保安大爷 保安大爷的脸上和手上蒙着一层黑灰,许是被这大火吓坏了,浑身发颤。 消防员告诉季年在一楼的厕所里发现了保安大爷,因为厕所距离储藏间有一段距离,且厕所里有水源,保安大爷才幸免于难。 季年把保安大爷留下来,带到侧楼的一个供孩子们活动的教室。 “您先坐下。”季年先安抚一下受了惊吓的大爷,叫高一给大爷倒了杯水,“您喝口水。” 保安大爷哆哆嗦嗦地端起水杯,眼神里闪着不安,只喝了一小口便不适地干咳起来。 季年蹲下来,从他手里拿过杯子,“大爷,别害怕,大火已经灭了。” “孩子们都没事吧?”大爷瞪着发黄而浑浊的眼睛,褶皱如树皮的脸上露出一丝慈悲。 “都送去医院抢救了。” 保安大爷惊了下,“何院长呢?怎么样了?” “也送去医院抢救了。” 保安大爷略微安心地点了点头,微微低下头,嘴里念念叨叨,“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季年抚了抚保安大爷的后背,给他一点安慰。 “大爷,您怎么会跑去一楼的厕所?” 保安大爷愣了愣,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醒过来一样,忽然变得万分清醒,对着季年把自己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诉说了一遍。 “你知道今天的风大,我平时都去外面的公共厕所,今天我就想偷个懒去了楼里的厕所解个手,我怕被人看见就趁着吃晚饭的时间去的,我本来想着赶紧解完就走了,可我在厕所闻到了一股烧糊的味,我就出去看了看,看到何院长在储藏间里烧一大摞资料,我也是犯了糊涂,上去就和何院长抢了过来,你知道的房间里是不能起火的,我也没想到何院长跟我急眼了,后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盆被踢翻了,大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我去找东西灭火,何院长还在烧,我也管不了,等我去找来灭火器已经晚了,我无处可去,只好躲进厕所里了。” “何院长人呢?” “不知道,火太大,我啥也看不到了。” 季年听完他的话,没有说其他话,叫来高一和史佐送保安大爷去救护车那边找医护人员看看。 稍后,季年去了医院,看见了何友邦。 何丽媛的情况不乐观,吸入烟尘过度造成大脑受损,导致重度昏迷,医生进行了适当治疗,但要依据患者的身体状况来看苏醒的情况。 何友邦急切地问:“医生,我妹妹要是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医生只能站在客户的角度回复他:“是有这个可能性,苏醒本身就是个复杂的过程,我们会尽力的。” 何友邦看着病房里插着氧气管,被一堆冰冷仪器包围的何丽媛,他的眼眶湿润了,这是他的亲妹妹,也是这世上唯一还把他当成亲人的亲人。 季年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何友邦无力地靠在墙上,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如果不是他,他的妹妹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季年走到他跟前,说出令他无比胆寒的话。 “你妹妹是个好人,为了救那些孩子,她都没有顾及自己的生命。” 何友邦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注视着季年,那种透着无限冰冷的眼神里有足够的恨意。 季年勾起一侧嘴角,露出挑衅的意味。 “你不要怨任何人,这起火灾你是罪魁祸首。”季年顿了下,“要不是福利院的监控被烧坏了,一定拍下了你去烧那些资料。” 何友邦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之色。 季年不依不饶,“福利院的保安大爷看到你在烧东西,你没办法了,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你踢翻了火盆,引发了这场火灾。” 何友邦极力否定,“你胡说,你胡说八道,我一直在家,我才没去烧什么东西!” “你否认也没有用,保安大爷还活着,他口中说的何院长一定不是你妹妹。” 季年很清楚记得第一次到福利院那天,保安大爷称呼何丽媛为院长,没有加姓氏,可能就是为了区别何友邦和何丽媛。 何友邦的脸色忽然变得一阵白一阵青。 季年用了怀柔方法。 “何院长,你妹妹是个好人,她现在躺在医院,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一己私利或是别人的私利害你妹妹变成现在这样,你值得吗?她是无辜的,如果她一直无法苏醒过来,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又或者她失去了生命,你还能心安理得吗?你好好想想。” 季年刚说完,医院的走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朝他们走过来。 男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个黑皮公文包,在靠近何友邦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何院长,听说您家里出了事,董事长让我过来看看您。” 何友邦闻声扭过头,看到男人的模样,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微微敛去悲伤,淡漠地说:“齐秘书,谢谢你跑这一趟,我没事,我妹妹昏迷了。” “您没事就好,董事长很担心您,怕您出什么意外。”齐秘书顿了下,“董事长还说了一切费用,您都不需要担心。” 男人的视线转移到季年身上,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是?” “我是市局的刑警,季年。”季年一点都不避讳。 男人怔了一怔,稍后礼貌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你好,季警官,我是远大集团董事长穆总的秘书齐海。” 季年留了个心眼,在齐海面前没有再对何友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过,齐海的出现也证明了他们之间的利益链没那么容易打破。 “季警官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齐海明知故问。 季年没搭理他,而是对何友邦说:“何院长,福利院失火的事你肯定要承担民事责任,稍后负责那个区域的警察同志会找你,希望你积极配合调查。” 何友邦朝齐海瞄了一眼,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季年走了。 何友邦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像丢了魂一样。 齐海端坐在一旁,一本正经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何友邦一字一句地说:“董事长让我告诉你,闭上嘴不要乱说话,这样你的老婆和儿子才能在美国安安稳稳地生活,虽然你老婆不把你当亲人,但是你儿子毕竟和你撇不开血缘关系。” 何友邦双手裹着头一言不发,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抬起头 ,扭过头看着齐海。 “齐海,我尊称你一声齐秘书,你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董事长才不会说这种话。” 齐海冷冷地笑了声,“何院长,看来你并不了解董事长。” 何友邦咬着牙,“我不了解他?你真的以为你姐姐是因为女儿去世疯了的吗?” “我姐姐她,她罪有应得。”齐海不屑一顾地警告他,“何院长,你就记住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就行,其他的事你管不了,也不要掺和。” “好,我不管,我也不想掺和了,我回去告诉董事长,我要去美国,让他给我安排好。”何友邦已经不耐烦了。 齐海笑了笑,“你不管你妹妹了吗?” “你可以不管你姐姐,我也可以。”何友邦堵着一口闷气。 “好,我会和董事长说明你的要求。”齐海站起来,掸了掸西装,冲着何友邦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齐海昂首挺胸,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走出医院。 医院门口马路边的吉普车上,季年望着红十字的医院标志有点出神。 手机忽然闪出一条信息。 【季队,查了,齐咏娟是有个弟弟叫齐海,齐咏娟和齐海早年因为父母离异分开了,齐咏娟跟着母亲,齐海跟着父亲,他们的父母去世后,姐姐才和弟弟有了联系。】 第50章 暂时 季年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儿,片区的民警很快便赶来带走了何友邦。 至于何友邦为什么焚烧福利院的资料,他一定不会说出实情,那些被烧毁的资料里隐藏着的秘密已然无法从他口中得知。 季年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思路,顺道把只吸了一口的烟掐灭了。 如果何友邦这条线断了。 那么齐海这条线显得尤为重要。 但现在,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休憩了一会儿,思绪万千,找不到头绪。 叶理给他打来电话。 “头,我和木醒去调查远大集团的财务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是木醒她,她和我说今晚去穆启荣的家,我有点担心,所以赶紧和你汇报一声。” “她怎么去的?” “她就说自己有办法,不让我跟着。” “胡闹,她不让你跟,你就不跟了。” 叶理不敢多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季年拿他没辙,“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挂了电话,季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这个木醒真是胡作非为,独闯穆启荣的家,她拿什么本事? 季年转而一想,不由得摇摇头,大概猜出了一二,这个木醒不是胡作非为,是胆大包天。 木醒给金磊打了个电话。 “季大神怎么有时间找哥们了啊!”金磊惊讶完了。 “你认识木醒吧。” “木厅的千金谁不认识。” “她在霄云路万湖别墅18号,你带两个兄弟过去看看。” 金磊太熟悉那个地方了。“哥们你别逗我行不,那是穆家。” “木醒就在穆家。” “在就在呗,没问题的。”金磊觉得莫名其妙,继续说,“我一个治安管理总队的大队长没理由私闯民宅。” “快拉倒吧!你和你叔去穆启荣家里没少去。”季年一边说一边启动车子。 “去也是正常的人际交往,季大神,咱们这圈子里,都靠人脉。”金磊的声音降低了几个调调,“我听说你最近在查穆家的事,我劝你算了吧。” “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这个管治安的什么不知道啊!” 季年冷嗤一声,“木醒私自去调查穆启荣了,你要是觉得人脉重要,那木厅的千金你不去盯一下,到时候闹出点安全问题,就是你地方治安没有管好的事。” “你丫的,就会给我带高帽。”金磊嘴里碎碎念,“我告诉你,看在兄弟的份上,我过去看看,但我还是那句话,查谁都好,别查穆家,你惹不起。” 季年挂了电话,什么叫惹不起!当年国家重拳出击扫黑除恶的时候,打下来的恶霸和那些政界的保护伞多了去了,管他官大官小,一条线上的蚂蚱从头往下撸,现在扫黑除恶也没完全停了,各级党政警务机关依然要时刻践行到底。 现在落到穆启荣头上了,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季年可不惯着,即便穆启荣不涉黑,可有没有行恶,他必须一查到底。 …… 黑色的吉普车像冲破前方阻碍的黑武士行驶在暗夜的环线上,季年回了家。 郑秀梅看见他推开门进来,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我爸走了?”季年一边说一边换了双拖鞋。 “走了,一大早就走了。”郑秀梅无精打采地说,“你爸一走,我心里咋这么不得劲。” “习惯就好了。” 季年走进客厅,季文明不在家里,的的确确好像少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失去感让季年第一次觉得家里没有以前那种温度了。 郑秀梅倒了一杯冲了金银花的养生茶放在茶几上,母子俩坐在沙发上,忽然都沉寂了几分钟。 “妈,要不我搬回来住?”季年还是顾及郑秀梅的感受,一个人住不仅不习惯,可能连个盼头都没有,起码他搬回来,郑秀梅每天还能有个盼他回家的盼头。 “你搬回来去单位远,来回多折腾。”郑秀梅也会考虑儿子的生活方不方便,毕竟来回要多跑三十公里,她心疼自己的儿子。 “折腾啥,忙到太晚就住宿舍,只要不超过十一点我就回家。” 听自己儿子这么说,郑秀梅心窝里变得暖暖的,像烧着一口锅炉,不经意地唤了季年的小名,“年年,你变懂事了,要是能赶紧找个媳妇给我生个孙子就更懂事了。” 季年吞了吞喉咙,拿起水杯一股脑灌了下去。 “你慢点喝。”郑秀梅急着说。 季年打了个嗝,拍了拍胸脯,正儿八经地说:“妈,我搬回来住,咱得约法三章,第一您不能总念叨我结婚的事,第二您不能问我工作的事,第三您不能做妨碍我思想限制我自由的事。” 郑秀梅瞪大了眼睛,拿出教育单位年轻同志的话术一顿输出。 “什么约法三章!你这是说的什么歪七扭八的胡话,我什么时候妨碍过你思想限制过你自由?你什么时候让我妨碍过限制过,你们年轻人做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撞南墙不回头,早看我们老同志不顺眼,跟不上时代,背地里说我们是老古董,倒打一耙,全是歪风邪气,破坏党纪党风。” 季年扶了扶额头,“妈,我去洗个澡。” 郑秀梅“洗什么澡,又嫌我啰嗦了是吧!” “妈,我真得去洗个澡了。” “没热水!” “热水器坏了?”季年疑惑。 “我就把热水器关了,你爸不在家,费电。” 季年揉了揉鼻子,不敢再顶嘴,郑秀梅的更年期应该过了,可能还留一点后遗症。季年想真的搬回来,一定少说不中听的话。 郑秀梅可没那么好糊弄,轻易放过他。 “你三十好几的人了,跟你妈我约法三章,你也不看看人家三十几岁的人谁还不自己成个家,我还没和你约法三章,你倒是知道屁股插两棍,自己抬自己了,等回头我……” 季年关上了浴室的门,洗个凉水澡吧! 哗啦啦的水流声湮灭了郑秀梅的唠叨声。 许是被郑秀梅的话刺激到了内心那根一直不愿去思考这个事的神经线,季年开始想市局里他认识的同事里哪个和他年龄相当却没有结婚的同盟,想来想去,除了那些二十几岁刚冒头的小年轻没有结婚,好像三十岁开外的甚至不到三十岁的都基本成家了,他不会是个独苗吧?应该不会,肯定局里还有他不熟悉的人与他志同道合,只是他不了解。 “儿子,你是不是洗澡了啊?水多凉!你等烧热了再洗啊!”郑秀梅站在洗浴间的门外大声说。 “知道了。”季年扯着嗓子说。 郑秀梅叹了一声,没法管!管不了。 也就十分钟的事,季年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走出来,郑秀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没事,您放心,一天五十个俯卧撑做着,感不了冒。” 郑秀梅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他,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 季年笑了笑。 第51章 胆大包天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道门和一扇窗与外界相连,但门是锁着的,窗是紧闭的,唯有阳光可以渗透进来,在豪华的木地板上投向和窗外大树橡胶后的斑驳光影,与冰冷的气息缠绕。 安晴躺在床上,眼睛迷离,这个地方陌生得令她感到无所适从,因为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她被囚禁的第二天。 她身无长物,联系不上任何人,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母亲张淑清,她也无从知晓,而这漫长的四十八小时令她最难熬的是每每听到屋外的声音,她都害怕得想钻到地缝里去,她以为穆于棠要来了,带着无限的恐惧等待着,每每等到声音消失了,门却没有被打开过。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两天,她没有吃过东西,喝过一口水。 她浑身没有太多的力气,唯一可以证明她还活着的是微微的呼吸声音,还有她能听到没什么节奏感的心跳。 不过,她知道再熬过去一天,穆于棠一定会出现,因为人七十二小时不喝水可能会死的。 穆于棠安静地站在隔着两道门的一堵墙外,那堵墙上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巨大山水国画。 他的秘书站在他的身后,等待着他的指令。 “小郭,把东西准备好,我们去警局。” 穆于棠望了一眼那幅巨画,嘴角噙着笑意,昨天他接到了齐海的电话。 当时,他正在拿着红酒杯,兴致盎然地欣赏安晴录下的自白和录音。 “齐秘书,恭喜你上位了。”穆于棠很爽快地接听了。 “于棠,我是你舅舅,你这么叫我,我们太生疏了。” “得了吧!你要是来找我叙家常搞关系,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我很忙,忙得怎么来填远大金融的窟窿。” “现在警察查到了你爸这边,我听说警察也去查尧明了,如果警察这么查下去,你远大金融的窟窿就不用堵了。” “所以我现在叫一声舅舅,你帮我把远大金融的窟窿堵上,我就替你摆明警察的事。” “于棠,你那个可不是个小窟窿。” “对远大集团来说,就是个小窟窿,何况以前挣的那么多钱早洗干净了,拿出来一点正大光明地给我填了窟窿,我觉得你和我爸说,我爸一定同意,毕竟你是他最喜欢的心腹。” 齐海笑得得意,反问他,“你怎么不找尧明,他可是远大集团的二把手。” “他?”穆于棠的口吻里尽是轻蔑,“你难道不知道他爬上来靠得是什么?舅舅,他虽然姓穆,但又不是我亲叔,我还得靠你,如果你帮了我,我会力顶你做二把手。” “远大集团要拆分上市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这边会有惊喜给你。”穆于棠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画面里安晴的眼睛那么明亮,他露出一抹阴鸷的笑。 齐海盯着手机上备注为‘狗外甥’的屏幕,笑里藏刀,“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也等你的好消息。” 穆于棠干了手中剩下的半杯红酒,心中只有一丝的痛快。 安晴的自白还在他的耳边萦绕。 “……我今天去找吴思梅,我抢过她的孩子,我想把她的孩子也弄成植物人,可我没有做到,因为吴思梅也是个可怜人,她的孩子不是穆于棠的,她的孩子是穆启荣的!没错,吴思梅亲口承认孩子的亲生父亲是穆启荣,我当时都忘记了我是怎么把孩子还给她的,这件事太难以想象了,穆于棠养着的小三居然是穆启荣的情妇和孩子,我,我,我好像终于明白了婆婆为什么会现在这副样子,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和理解……” 穆于棠按了暂停键,盯着屏幕中的安晴,露出一抹讥诮的笑,那笑带着几可怜兮兮,他嘴唇蠕动像吃泥巴的泥鳅。 “安晴,你不能接受和理解的事还多着呢,你当初就不该听你爸爸的,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 市局大门外,一辆梅赛德斯奔驰的高端迈巴赫停在马路边上。 穆于棠和他的秘书小郭一同走进警局。 他们说来报案,目的是只找季年。 叶理接待了他们,并且向正在开车的季年进行了通报。 季年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没有理会,穆于棠又想玩什么花样,季年没兴趣给他搭台子唱戏。 坐在副驾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木醒把头埋进锁骨里,刚刚季年把她数落的狗血淋头,她差点掉眼泪。 “你没资格哭鼻子。”季年瞄了她一眼,“你刚入行就知道利用上面的关系了?你可真是我带出来的人,那点机灵劲能不能用在正确的地方,少弄那种歪门邪道,昨天要是金磊不去,你打算用这种越级的搜捕令把穆于棠请到公安局?然后呢?你想过后果吗?” “郭局给我签字了,手续是正规的。”木醒嘟囔着说。 “正规?”季年按了按太阳穴,“行,回头我带着你去找郭局,我倒是看看你有没有把实情告诉郭局?你要是拿别的理由搪塞了郭局,那么你违反了人民警察法,违反了纪律,你后果自负。” 木醒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又嘟囔着说:“郭局是我舅,能有什么后果!” 季年拉下脸,变得特别严肃,“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木醒,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不在我队里,你愿意做什么我不管,就算郭局把你宠到天上我也不管,但你在我队里绝对不可以,再有下次,你直接走人,我不会再和你废话。” 木醒猛地抬起头,赶紧服软,“季队,我也是为了案子,我就是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还不是为了帮你,才用了那么一点小关系,你别这么上纲上线,我的初心又不坏。” 季年无奈地叹了声气,这个木醒真的是公安系统里的公主,上面有当厅长的爸,下面有当局长的舅舅,估计还有季年不知道隐藏在政府机关的其他亲戚,对了,季年想起来了法医李琰还是她的表姐。 季年感觉被什么噎住了,咳嗽了好几声。 木醒特别有眼力见,从扶手箱拿起一瓶水。 “季队,你别和我生气了,我以后一定服从命令,不再私用公权,脱离组织,单独行动。” 季年深吸口气,接过矿泉水喝了口。 木醒依旧贴心地小心翼翼地说:“季队,这个事你就不要和我舅舅说了,咱们局里没人知道郭局是我舅舅。” “你也怕别人对你另眼相看?”季年瞥了她一眼。 她使劲地点点头。“我怕他们觉得我是关系户才进来的,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觉得我没真本事。” “行了,幸亏没发生什么出格的事,到我这儿,这事就算了,下不为例。” “季队,谢谢你。”木醒露出无比痴情的目光。 “别谢我,你不给我惹事就行。” 季年心里哀叹,木振国给他的任务是什么,只允许留疤,不允许伤到性命。 可比留疤更可怕的是木醒的胆子比天大! 第52章 跳楼真相 市局的接待室里。 叶理穿着警服像一尊雕塑一样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神情威严,目光如炬,散发着正义和凛然的气息。 坐在长桌后面椅子上的穆于棠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扬起天王老子来了也惹不起的嘴角和眉梢,他那种不可一世的自大好像要把这小小的房间给拆了才能让别人把他放在眼里。 “你们季队还来不来?”他在等了十分钟后终于忍到了尽头。 “你要报什么案可以和我说。”叶理义正言辞。 “跟你说,你算老几?” 穆于棠站起来,那张充满挑衅意味的脸上挂着对叶理的不屑和蔑视。 叶理完全没有被他震慑住,从桌子上拿起一张a4纸和笔,推到穆于棠那边,“你实在等不急,可以写下来。” “你他妈的,我怎么看着你就来气,你小子叫什么来着,之前跟踪过是吧!艹!”穆于棠气急败坏地扯起那张a4纸就扔了过来,当然没有任何杀伤力,还没飞多远便掉了下来。 穆于棠看了眼他的秘书小郭,小郭也有点懵,今天他的老板过分的狂躁,但他不敢劝啊! 穆于棠拍了一下桌子,又拍了一下,动静一次比一次大,声响一次比一次重。 叶理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制止他粗暴的行为,接待室的大门开了。 季年站在门口,眉间挂着很明显的怒意。 穆于棠一看到季年,像变脸大师一样立刻转变了一副嘴脸,绕过去从叶理的身边走过,上去就要握季年的手。 季年没给他机会,直接说:“少来这套,你把我们桌子拍坏了,我告你个损坏公安局公共财产的罪名。” 穆于棠把双手举到季年的跟前,攥成拳头,“季队,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要不你现在给我拷上。” 季年白了他一眼,“你少跟我耍无赖,你要报案就坐过去说案子。” 穆于棠抿着嘴,挤出令人厌恶的笑,“好啊!说案子,但只能我和你在,其他人都得出去。” 季年让叶理先出去等命令。 穆于棠也让小郭出去等命令,还大声嚷着:“小郭,听到我的惨叫声一定记得进来拍视频取证。” 叶理关上门,多看了一眼穆于棠,这种人真的令人反胃到想吐。 季年坐下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米五宽的桌子,四目相视,季年不急不躁,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看他要表演的节目。 穆于棠犹豫了几秒,就这几秒,季年捕捉到他有一丝不舍或者说不忍的微表情。 “你准备好了没?”季年没有带任何私人感情,“准备好了就说,你报什么案?” 穆于棠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变得异常冷静。 他打开手机,打开一段视频。 视频的拍摄角度很明显是取自监控,视频里的人是赵文星,还有骑在窗沿上抱着孩子的吴思梅。 吴思梅哭喊着:“你去叫穆启荣和穆于棠过来,他们要是不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去!你去叫他们来,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这么活着了,你让他们过来,不!让他们带着钱过来,不然,不然,我就把孩子扔下去,去叫穆启荣来,去啊!” 赵文星:“老板说了没时间,你想要什么等老板来了再说,你跟我闹没用,你当初要是不害人,也不会得抑郁症,你是活该。” 吴思梅大声叫嚷,“你说我害人,我害谁了,我才是受害者,你他妈知道个屁,赵文星你就是穆于棠的狗腿子,你以为见过我流产你就可以随便说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他妈的别以为穆于棠不知道你跟安晴搞一腿,穆于棠迟早弄死你。” 赵文星:“你这个臭婊子,胡说八道,你害得辰辰成了植物人,你还诬陷我和姐,我和姐清清白白,姐那么好的人,被你害得天天哭。” 吴思梅又笑又哭,“连你这种下三滥都骂我,我不活了。” 视频里吴思梅的身体一半已经倾斜在外。 赵文星:“你吓唬谁,你本事你就跳,正好让我姐舒心,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反正你也不想活了。” 赵文星伸腿迈上飘窗,挨着吴思梅那么近,只要往里面拉一把,吴思梅就回来了。 吴思梅不笑了,却大哭起来,“赵文星,你也想我死,你们都想我死,赵文星,你是不是人,你和姓穆的都是一种人,他们逼着我,你也逼我,你们都不是人,你们都该死,该死的是你们。” 吴思梅伸手去推赵文星,赵文星与她拉扯,视频的角度正好排出了赵文星与吴思梅推拉的过程中,赵文星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在那三四秒的迟疑后,他给了吴思梅一个特别重的推力,吴思梅似乎使劲挣扎地拽了一下他,便消失在窗口了。 房间里很安静,但视频没有停止。 “姐,怎么办啊?吴思梅要跳楼,我来劝她,结果我拉她,她,她,她,她和我来回挣扎,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掉下去了,姐,她应该是死了,姐,她骂你,她还骂辰辰,是她害得辰辰,姐,我怎么办啊?姐,我会不会坐牢啊?” 过了片刻。 赵文星外放了手机。 “阿星,你别怕!你冷静点,你先藏起来,找个地方藏起来,你妈妈知道哪里比较隐蔽,你必须先藏起来,等警察来了之后你再走,你懂吗?这样你就有了不在场证明,你妈妈可以给你证明你没来过顶楼,你现在走,你会被楼下的监控拍到,你肯定会被怀疑,听懂了吗?” “听懂了,姐,我藏起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我可以藏起来。姐,我……” 视频和声音戛然而止。 季年的脸色肃然,目光含着复杂的情绪,心底有个遥远的声音在对他说着什么话,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身为一名刑警,这个视频和声音所包含的信息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但他又不愿意相信刚才所听到的最令他难以接受的安晴所说的话。 穆于棠露出无辜的样子。 “这就是我绑架赵文星叫来安晴的原因,我想让赵文星认罪,安晴不让,安晴就是帮凶,季队,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个事和我没关系,我是个好人。” 季年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后面赵文星要说的话怎么没有了?” 穆于棠叹了声气,“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我那个监控忽然没电了,就没了,谁知道他还要说什么。”接着阴阳怪气地说,“肯定是说我不想坐牢,我这么年轻坐牢了好可惜啊!姐,你别不管我,我对你那么好,我爱你什么的乱七八糟呗,季队,这种狗腿子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什么都愿意做的,你当时也在现场,你也看到他想一刀刺死我,还好我福大命大。” 季年沉着一口气,“你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现在才拿出来?” 穆于棠撇着嘴,一脸委屈,“季队,我这不是看你一直对我,对我们穆家的印象越来越差了嘛!我就想一定是吴思梅的死让你对我产生了很大的误解,所以我只好牺牲你的老相好,不不不,我说错了,安晴嘛!毕竟她没和我离婚,我还念着我们的夫妻之情,不想揭发她,我问了律师,这个她算是包庇罪,得判刑的吧?” 季年深吸口气,吴思梅的案子以这种方式真相大白,季年心里憋闷得像堵着棉花。 只是,他的思想忽然开了一个小叉。 “这个视频你还给谁看过?除了我。” 穆于棠睁大了眼睛后,又笑眯眯地眯上了眼睛。 “除了你,就是我,还有赵文星和安晴,赵文星死了,安晴又没了儿子,都挺惨的,如果还要坐牢……”穆于棠摇着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好的结局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季年心里冷笑一声,沉默了。 穆于棠等了好大一会儿,试探性地问:“季队,要公事公办吗?” 季年依旧沉默。 第53章 在琢磨在考量 风吹着夕阳的落魄落在那个孤寂的身影上,白色的烟圈在眼前弥漫,随即散开。 叶理和木醒站在总局的门口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大院里那棵透着沧桑感的银杏树下。 “你说头怎么了?”木醒眼里尽是心疼。 叶理小声地说:“你有点多心,头就是喜欢想事情的时候抽烟。” “快拉倒吧!自从穆于棠大摇大摆地走出警局,我发现头的脸色可难看了,就跟绿蛤蟆一样。” 叶理略有感觉的点点头,“穆于棠说报案,肯定又是胡说八道,把头给骗了。” 木醒瘪着嘴摇着头,“我看不是,以我女人第六感来说,头应该是遇到感情问题了,要不你去问问,你是男人,男人之间比较好沟通。” 叶理退缩了两步,摆摆手,“我不要,你要是想知道,你自己去问。” “你真是怂,你这么怂,怎么查案啊!” “查案是查案,但八卦头的事,还不被头扒一层皮。” “这那叫八卦啊!就是同事之间关心一下,要是你有心事,我也会给你开导,咱们是什么,是战友,是生死之交。” 叶理嘴角一牵,又往后退了两步,“我先走了,我可不想被季队骂。” 木醒噘着嘴,跟在叶理的身后,依依不饶。“你们男人就是怂,叶理,我看不起你。” 叶理翻了个白眼,停了一下。“你这么说是人身攻击。” 木醒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去,白了一眼,“反正和你一组也办不成大事,还不如我自己,下次我们各自单独行动,谁也别碍着谁。” 叶理站在原地,一脸懵逼,这女人的情绪怎么这么阴晴不定,莫名其妙!还正儿八经是公安大学刑侦毕业的高材生,这也太意气用事了。 木醒走了好几步,回过头,瞥了叶理一眼。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知道自己反省了?” 叶理叹了声气,“你有时间胡搅蛮缠,不如我们一起看看案子的细节。” “就凭你,你能发现什么?” 叶理走过去,一边往办公室走去,一边故弄玄虚地说:“我发现了一个情况,不过……” 木醒赶紧追上他,“你发现什么了?” 叶理不紧不慢地说:“之前头让我去盯梢安晴家,安晴好像消失了。” 木醒瞪大了眼睛,展开了无限的想象,心思绕了一道弯又一道弯,她忽然拍了一下叶理。 “我知道了。” 木醒转头不顾一切地朝外跑去,跑到那棵银杏树下,把季年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季年微微皱着眉头,刚吸到嘴里的烟还没进去就吐了出来。 木醒冷着脸,质问季年。 “季队,穆于棠来报案是不是和安晴有关系?” 季年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木醒,木醒紧盯着季年又问了一遍,“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和安晴有关系?” 季年把烟掐了,极度淡然地说:“有关穆于棠和安晴的事,你不要插手。” 木醒咬了咬唇,十分愤然,“季队,我不赞同,我虽然是你的下属,但查案是我的分内事,我早就觉得安晴这个人有问题了,上次不是你主张放走她,从她身上可以查到很多事情。” 季年的眉间瞬间竖起了一条川字纹,目光里渗出威严厉色。 木醒毫不在意,仍然直言不讳。 “季队,我现在申请调查安晴。” 季年一言不发,嘴角紧绷着,脸上像刷了一层浆糊。 “不管安晴涉及什么犯罪情况又或者她做了什么违法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向领导汇报,请领导批准我调查安晴。”木醒说完,向季队敬了一个特别端正的军礼。 季年正要张口,还没吐出半个字,安晴先开口便堵住了他的嘴。 “我就当季队你默认了,我一个人调查安晴,不用和叶理组队。”木醒撂下这个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年伸手指了指木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半个字。 对于穆于棠来报案这个情况,他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穆于棠这个行为是出于什么缘由,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举动,他在思索,在考量,可放穆于棠离开属于违反纪律的行为,他很清楚心里的那杆秤偏了的一瞬间对他的职业生涯是有极大影响的。 但穆于棠走的时候特意把视频发给了他,告诉他随时可以提交公检法。 他知道穆于棠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但他想不通。 他刚入警局的时候,他的师傅告诉过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第一要保持初心。 初心,他变了吗? 他怀揣着心事走进大楼里,正巧碰见了梁麒。 梁麒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季年,“老李明天是最后一天,和你说了吧,明天给他办个欢送会,你来主导下。” 季年走到梁麒跟前,“木醒现在在调查穆于棠的案子,虽然是我的手下,但是做事不按规章。” 梁麒露出半点吃惊的样子,故意说:“季年,木醒是大老虎的女儿,查案遇到危险的话,你得管着点。” 季年点破了梁麒的装腔,“梁副局,我的意思是你要把木醒的身份告诉穆于棠,让穆于棠注意点。” 梁麒嘴角一牵,没有搭这个话茬,转了个话风挖苦季年。 “这双胞胎的案子已经立案两个月了,你别总盯着那些没用的事,把主要精力放在双胞胎的专案上,你以前破了好几个大案要案,怎么现在连一个有价值有线索的嫌疑人都锁定不了,这不是你季大神的能力啊!” 季年勾起唇角笑了下,很清楚地说:“木醒就拜托你照顾下了。” 梁麒知道自打那次叫了季年和穆于棠一起吃饭,他和季年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不容。 季年交代完,回到办公室,便看见老李头正捧着泡着枸杞的透明保温杯坐在小沙发上等着他。 季年一看见老李头,便笑了。 “您怎么过来了?” 老李头清了清嗓子,“过来看看你,你和梁麒相处得怎么样?” 季年坐到老李头的对面,露出轻松的样子。 “您门清的事,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您明天退了,该享清福了。” “清福谈不上,家里有两个孙子,可不比当警察轻松。”老李头笑得乐乐呵呵,又说,“言归正传,上面问你要不要回省厅?” “不回。”季年一口拒绝。 “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老李头第一次和季年提这个事情。 季年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您知道我师傅绝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做出对党对警队的糊涂事,可上面怎么对我师傅的,我不认同。” “唉!组织有组织的考量。”老李头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明白清楚。 季年深吸口气,不愿提起的往事又重新返回到他的记忆里,他的师傅是他的榜样,但最后却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第54章 案子是个圆 老李头在走之前,给季年提点了几个事情,警局虽然是公职单位,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上上下下之间的关系维护不要太过于强调自我意识形态,该硬要硬,该软要软。 季年笑了,对老李头的好意,季年明白,在省厅的那几年,他性格没那么讨喜,要不是个人能力强,他早就被下沉了。 老李头喝着茶笑呵呵地和他进行了最后一次的深入谈话。 临走的时候,老李头还是不放心地拍了拍季年的肩膀。 季年笑着说:“您快别为我劳神了。” 老李头点着头,“我知道,但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了,你刚来市局,你师傅就交待我关照你,我现在退了,以后你自己得揪着点自己的耳朵。” 季年敛去笑意,沉默了,他的师傅许正义没有光荣退休,被组织采取强制执行措施后调查了一年,最终被迫离开了警队,还落下一个不光彩的名声。 老李头走后,季年摁了摁太阳穴,莫名其妙地心里烦躁,具体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人有时候到了艰难抉择的时候,根本分不清是自身的原因,还是事情本身的原因。 季年望了眼隔壁小组的办公室,敲了下窗户,把叶理叫了过来。 “木醒去调查安晴了,你盯着她点。” 叶理也倔强了一回。 “季队,木醒说不和我一组,她要自己调查,我也没办法跟着她。” 季年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气冲了头,这两个90后真的是让人头大,一个是想上天的火箭,一个却是敲不响的木鱼疙瘩。 季年认输了。 “算了,你去分局跟一下何友邦的情况。” 叶理不知道怎么了,听到季年的安排,忽然发起牢骚,抱怨起来,“季队,这个案子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一点眉目都没有,查案的逻辑也乱七八糟的,总是逮到一个人一件事就去跟一下,有什么意义,先前查了齐咏娟,后来出现了穆启荣,又不让传唤问询,现在又要跟何友邦,我都不知道这个案子的侧重点在什么地方,双胞胎案的杀人动机和作案手法也无从得知,然后一直这么跑来跑去的就是在浪费资源和时间。” 季年凝神注视着这个一直听命行事且勤勤恳恳的年轻人,第一次季年用一种包含深意的眼神审视着他。 他提出的问题不是一个完整的点,是一个破碎的面,这个面在他的脑子里糊成了浆糊,以至于他开始质疑侦查的方向和流程,甚至侦查的意义所在。 季年沉了一口气,从桌下拿出一张a4纸。 季年拿起笔,转动一下,冲着叶理挑了下眉,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这个圆没有涵盖住四个角。 季年用笔在四个角打了四个叉叉。 “看见了没?”季年把笔尖点在任意一个角的叉叉上,“你现在的脑子就在这四个叉上面,假如这个案子是这个圆,你连怎么进入这个圆都不知道。” 叶理咬了咬牙。 季年又在圆的边界上画了好几个缺口,“假如有很多个缺口,你只要抓住一个有可能就进去了,你现在不仅抓不住,居然还质疑这些缺口的存在,你明白了吗?” 叶理低了低头。 季年把笔轻轻放下,手掌覆在那张纸上,很轻松很淡定地说:“叶理,我办案没什么套路,你要是想跟我学路子,我带不了你,说实话,我在学校没怎么认真学刑侦,完全用书本的路数,还真不那么适合现场,如果你学到了刑侦的精髓做到活学活用也可以,那么……”季年顿了下,“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听我指挥,按照你自己的思路去查,我没意见。” 叶理微微抬了抬头,语气软了许多。 “季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季年伸手阻断了他的话,“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在我手底下做事,不用那么拘着,你有想法就去查,我不是个讲究人,你可以学习木醒,我可以接受你们特立独行的想法,不过有个前提,安全第一。” 叶理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没有考量深浅的抱怨,他想挽回,可季年没给他挽回的机会,直接下了命令。 “从现在开始,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每天向我做个汇报,我也不给你安排了。” 季年决定放任自流,年轻人们有闯劲,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去独当一面,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叶理重重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季年的决定。 他走出办公室,望着长长的走廊,有一种更加迷茫的感觉,一个案子是一个圆,有缺口的地方,他就找到有缺口的地方进去,他的脑子里一直播放着季年画下的那个圆。 他有点失落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机在震动。 木醒给他发了一个消息。 【你和季队在做什么?】 【季队不要我了。】 【啊!因为我吗?】 【不是,他让我自己查。】 【查什么?不会是查安晴吧?】 【不是,我今天稀里糊涂地抱怨了一下,季队就让我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查案了。】 【哈哈哈!你怎么学我啊?】 【我没学你,我就是没明白季队让我做的事?而且传言季队破案很神,但我……】 【但你什么?你没感觉出来?你觉得只是传言?季队没那么厉害?是不是?】 【你觉得呢?这个案子的动机和作案手法一直都无法明确,嫌疑人也是,今天季队让我查何友邦,我们之前查过了,可还要查,还能查出什么,这个人就不是关键人物,关键人是穆启荣,穆启荣有唯一和证物相吻合的东西,结果呢?】 木醒看着叶理发了一大串信息,琢磨了好久。这个案子云里雾里的,唯一清晰明了的就是那个证物。 叶理又发了一条,难得叶理能和木醒打这么多字。 【你怎么不说了?我分析的有问题吗?你上次去穆启荣家里是不是被季队给搅黄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季队知道谁是凶手,又或者知道更多的情况,没有告诉我们?】 【不会,季队应该不会吧。】 木醒打完这几个字就感觉不对劲,他们一直在转圈圈,从穆于棠,到穆启荣,到何友邦,到齐咏娟,就是一直转,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你怎么知道不会?如果季队真的是破案大神,我们不应该还停留在连作案动机都锁定不了的状态上,木醒,除非季队是被吹出来的,并不是真的厉害。】 木醒站在一栋洋房安晴的家门口,心里辗转了很久。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给他的父亲木振国打了个电话。 第55章 下沉原因 “你就像那荒漠里唯一绽放的花,格格不入却又恰如其分。 你就像那深夜里唯一透过窗户的光,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陨落与熄灭。 你就像那来自虚无的风,漫不经心却走得很远。 你就像松林里的绿荫,溪流里的银灰,幽暗里的深蓝,你寂静又狂热,满身孤独却又亲吻世间,你激情又空洞,飞蛾扑火又可悲可怜。你的眼泪流淌着微笑,你那写满心事的人生,却没有一颗心,属于自己……” 安晴悄悄地合上书,静静地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旁边的茶几上摆放着今天的餐食。 她的心情异常平静,无波无澜,黯淡的眼神里透着凝视死神却无所恐惧的麻木,她已经不记得被关在这里有多少个日夜了,只记得在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她的求生欲像藤蔓怪物一样冲出来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给了她水,给了她食物,她深刻地感觉到自己那么迫切地想活下去。 所以,好死不如赖活着? 安晴轻笑一声,把手中的书砸在地上,逼疯一个人有时候是件很容易的事! “想好了吗?” 站在门口的穆于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圆滚的肚子快要撑破他的野心。 安晴安静地如同一座佛像。 穆于棠露出几分讥诮,走过去,揪住她的脑袋向后一扯,发狠地说:“你还不说是吗?那些钱在哪儿?你最好老实说出那些钱在哪儿,不然有你受的。” 安晴理都不理。 穆于棠咬着牙,继续逼她,“安晴,五百亿,你爸当初从远大集团卷走了五百亿,你别装着不知道。” 远大集团迟迟无法上市,且拆分上市又受到了阻碍,完全因为远大集团的财务有个巨大的漏洞,现在他在华尔街玩做空搞得远大金融亏出那么大的一个窟窿,他急切需要这笔钱,可这笔钱他一直查无所获。 穆尧明答应给他填补漏洞那点芝麻粒也只是九牛一毛,如果远大金融再这么下去迟早暴雷,到时候他离铁窗的日子也不远了。 安晴脸色煞白,杂乱的几缕头发扭七八歪地覆盖在她快要渗出鲜血的干裂嘴唇上,她慢慢地蠕动,一个字一个字蹦出一句话:“所以你和你爸害死我爸就为了这五百亿是吗?” 穆于棠紧紧咬着牙,那天的情景忽然闪过。 安傅元有权利决定公司的发展,为了扩大生产经营,安傅元要用五百亿在新西兰买农场建加工厂,虽然这个想法受到其他经营者的反对,但安傅元雷厉风行,将这五百亿从远大集团账目中支出后,身为远大集团二把手的穆启荣便和安傅元争吵起来,安傅元本身有心脏病,常年吃药,这么一吵,情绪激动心梗发作。 穆于棠记得当时安傅元捂着心脏,面色苍白,呼吸困难,一直朝穆启荣伸手要药,可穆启荣拿起药瓶握在手里,眼睁睁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安傅元与死神作斗争,最后那么一瞬间,他是心有不忍,想要拿出药给自己的老哥们吃一粒,生命就在那一秒两秒三秒的煎熬中却被穆于棠按住暂停键。 “爸,让他去吧。”这四个字至今都令他难以忘却。 穆启荣犹豫的双手屈服于他儿子的野心和贪婪之下。 后来,这五百亿好像长了脚,不翼而飞,转出去的账号金额为零,在新西兰的各大金融机构和信托公司也查不到,甚至查了在新西兰可以投建农场和工厂的当地政府也没有和安傅元接触过,这笔钱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远大集团没了这笔钱犹如一个正常人少了一只胳膊。 穆于棠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这笔钱,这可不是小钱,那是五百亿,换成纸币几十节火车都拉不完。 但这么多年,没有任何眉目,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这笔钱当初被安傅元拿走的目的就不是投建农场和工厂,而是安傅元卷跑了,所以他认为安晴一定知道这笔钱的去处。 安晴摇着头,眼角的泪滑下来,从父亲去世那天开始,她的恨意如同地狱的火一直在燃烧。 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穆于棠的秘书小郭打来的。 “穆总,有个女警去了一栋洋房,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了,你现在过去赶走她。” “好的,穆总,从监控上看出这个女警身份不简单。” 小郭截了屏发给穆于棠,画面很清晰,穆于棠微微皱了皱眉,“过去配合一下,别得罪了。” 木醒拿着电话,抬头看着门口的监控摄像头。 电话那头是木振国批评她的声音。 “季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听从指挥,服从命令,这是警队的第一准则,听到了吗?” “爸,我问您的问题您一直没回答我,就知道说我。” “季年是个能力强的好同志,我回答过你了。” “不是,我问的是他待在省厅重案组好好的,为什么会下沉到市局?这其中不是没有缘由的吧?”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问的。” “爸,您就别和我绕弯弯了,我是你闺女,您就说句实话,是不是上面特意调派季年下来的?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对外的?” “闺女,警队做事没有什么秘密,只有真正行动的时候才会保密,任何事情咱们正大光明,你身为一名警察服务人民,维护正义,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 木醒撇着嘴,以她那个小机灵鬼的脑袋,她早就想过季年有可能是上头特意安插在本市的一根钉子,为的就是伺机而动。 “知道啦知道啦,我挂了。”木醒撂了电话,走上台阶敲了敲别墅的大门。 没有人回应,木醒又敲了几下。 “喂!安晴你在吗?我是木醒,我有事找你。” …… 电话铃声忽然震动像玩扫雷的时候忽然扫到了地雷一样令人莫名其妙地烦躁。 季年看了眼。 “喂,木叔好。” “老李明天退了,找你谈话了吗?” “聊了几句,木叔,我目前没有进展,等有了进展会去省厅跟您汇报。” “我找你不是说这个事,你师傅过几天出狱了,你最好先不要和他接触。” 季年倒吸口凉气,掷地有声地说:“我师傅是不是清白的,木叔一定知道。” “季年,你记住黑白之间没有灰色,只有黑和白,不是黑就是白。” “灰色?怎么定义灰色?”季年质问木镇国,“师傅为了扫黑除恶深入内部,以身犯险,结果呢?你们认为不是他们的陷害,却认为是师傅被利益蒙蔽,所以这就是你们认为的黑。” 木镇国一点都不含糊,口吻中带着告诫,“季年,姓穆的是不是黑恶势力,你必须查出正当的证据。” “木叔,齐洪明死的时候说的话没人知道,只说给我一个人了,他说是姓穆的害得师傅。” 木振国沉默了片刻,季年对他已经不止一次重复这句话,齐洪明是许正义收买回来的线人,被警察当场击毙。 齐洪明一死,许正义也就没了清白。 第56章 没收打火机 季年也沉默了,像以前一样摆在眼前证据确凿的事,狡辩毫无意义,基于任何方面的调查和论证也不过是更加证实了确凿的事,就比如许正义处在的灰色地带。 木振国在电话里说了最后一句话。 “季年,重案一组在你师傅被抓后就解散了,你要是肯回来,我答应重新成立重案一组。” 季年轻轻一笑,回想起重案一组的那几个人,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木叔,重案一组早就名存实亡了,我在市局挺好的。” 挂了电话,季年从皮夹克里套出一盒烟,敲出一根烟,把烟叼在嘴里,在裤子口袋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打火机,这个时候抽不到烟真的是像心尖上爬了蚂蚁痒痒不行。 他拉出办公桌下的抽屉,空的,又低头找了一圈,他纳闷打火机随手扔的东西怎么想找的时候就躲起来了。 他敲了敲隔窗玻璃,朝正在那侃大山的圆子比划了一下。 圆子心领神会,先摸了摸口袋,又在桌子上扫视一圈,然后又去阿强和其他人的桌子上瞅了一圈,没看见一个打火机,圆子朝季年摆了摆手。 好家伙一个打火机难倒了两个老爷们。 季年摸了把鼻子,事有蹊跷必有鬼,果然,季年正要出门,就看从厕所回来的叶理。 “你没出去啊?去给我找个打火机。” 叶理正低着头给木醒发微信,一抬头吓了一跳。赶紧脱口而出,“木醒把打火机都给没收了,我也不知道她给放哪儿了。” 季年的眼睛如同铜铃。 叶理低下头,走进办公室。 季年收起嘴上叼了半天的烟,把那支烟规规矩矩地放进烟盒里,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他眯了眯眼睛,这一天没忙什么倒是困意很足。 可能就是因为没有烟来麻醉身体里的睡神,才让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忍了忍,走出大楼,打算开车回趟宿舍,答应了郑秀梅搬回家,好说不说行动上得做出个样子来,单位宿舍的东西他一早就收拾了一下放进了车里的后备箱,东西少得可怜,塞完就一个行李箱。 案子得查,生活得过,他在车里看了看外面快要落下的太阳,感慨万分,能让他有闲工夫看一眼夕阳是自己对自己的恩赐。 到了家,门没开便听到家里很热闹的样子。 季年顿了下,插在锁孔里的钥匙还没有转动,家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眼前的人陌生又有点熟悉。 名字叫什么来着,闪过一瞬,苏墨。 “你好,好久不见。”苏墨略显尴尬,赶紧解释,“我正打算出去买瓶酱油,是阿姨说没有了,我说帮忙去买。” 季年挠了挠额角,点了下头。 苏墨便绕过他,踏出了门口。 “哎,等下。”季年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叫住她,“你别去了,我正好去买。” 听到动静的郑秀梅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铲子,扬起手就安排起来。 “年年你和苏墨一起去买,苏墨知道买哪种的,你不知道。” 季年朝郑秀梅远距离地使了个眼色,郑秀梅完全不理会,催促他,“快去吧,苏墨也不知道小卖部在哪儿。” 季年点着头,和苏墨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两个人就像刚分到同一个班里的小学生,走路都能感觉到莫大的距离感。 到了小卖部,酱油种类并不多,苏墨挑的很仔细,拿起一瓶都要看一遍配料表。 “随便拿一个吧。”季年觉得买东西只要看得过去能用就行,这生抽价格也相差不大。 苏墨笑了下,“这个吧!零添加。” “你是个讲究人。”季年去前台付款,苏墨跟在他身后。 “你也是讲究人。” 季年摇头,“我没那么讲究,就是一个粗老爷们。” “我看不是,你生活应该很自律。” 季年没搭她的话茬,用微信支付了一瓶零添加酱油的钱给老板,老板娘认识季年,笑着问他:“是女朋友吧。” 季年摆摆手,“您可真会开玩笑。” 老板娘也没再往下追问,反正郑秀梅来小卖部,跟老板娘每次有一搭没一搭地会说起季年没对象的事,老板娘看见了就好奇问一嘴,这就是中国特色的吃瓜大妈。 季年和苏墨往住宅楼走去,其实没多远,也就三四百米,硬是让两人走出了世纪大搬迁的距离。 季年比苏墨差不多快了七八步。 等季年爬上四楼,苏墨才到二楼。 “你身体素质不行啊!”季年站在楼梯处,眼睛低垂,看向正在一步一个台阶爬楼梯的苏墨。 苏墨仰着头,小声嘀咕着,“你怎么不说你都不懂得等人家一下。” 季年听不到,只是远看着她直摇头。 等苏墨走到四楼,季年才插钥匙打开门。 这也算是等了吧! 一进去,郑秀梅的嘴角笑得都咧到了耳后根子。 是的,他儿子终于快有个家了,她觉得八字不仅有了一撇,还有了一捺。 “阿姨,我帮你打个下手。”苏墨很主动。 “可不用你,你去和年年聊会天,他难得回家一趟。”郑秀梅把苏墨从厨房门口推搡到客厅里。 “年年,招呼一下人家姑娘。”郑秀梅使劲地挤眼睛。 季年赶紧应承,“苏墨,你坐吧,我去给你拿个可乐。” “喝什么可乐啊!可乐多凉,你给人家弄点水果,倒杯温水。”郑秀梅把季年安排得明明白白。 季年一边答应着,一边把郑秀梅哄进了厨房,避开苏墨。 “妈,您是住海边的,管的可真宽。” 郑秀梅差点拿起锅铲朝他的后脖根子挥一铲子。 “你呀!看不出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啊!” “您火眼金睛,我没有,我得上天找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去。”季年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可乐,一个苹果和一个橙子和一个橘子。 趁着郑秀梅没有发难,他赶紧一溜烟出了厨房。 郑秀梅笑也不是恼也不是,这个儿子,和她贫嘴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个三十好几的人,还像个小孩子。 季年算是好生招待了苏墨。 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苏墨也比之前爱说话了。 “你工作怎么样?还好吗?” 季年不喜欢这种客套式的官面话。 “苏墨,如果你想聊天,不如聊聊生活方面,我说工作只能告诉你很忙或者不那么忙。” 苏墨微微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对季年,她有几分好感,并非一见钟情,就是觉得可以试着交往一下,她没有感情经验,一直在读书,读到法律硕士毕业后已经二十七了,参加工作两年,家人介绍了几个家世不错的小年青,但都比她小,对她也没有表现出很积极的态度,而比她大的也很少,那些三十多岁没有结婚且家世好工作好人品好的男士更少,媒人介绍的时候都说那种高知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季年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橙子递给她。 “你交过男朋友吗?” 苏墨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没有,我一直在学习。” 季年点头,“所以把自己给耽误了。” 苏墨无奈地说:“你应该也是吧。” “我啊!算不上,人一旦有了除了婚姻以为的追求,可能对婚姻这个事情就没那么执着了。” “我没有执着,我只是觉得人都了该做什么的年龄就做什么。” “或许是吧。”季年说完,拿起橘子拨掉皮,掰开一半递给苏墨。 “谢谢。”苏墨看了他一眼,这么近的距离,苏墨发现对这个男人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几分好感的浓度不明所以地又加深了。 季年拨出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还没等嚼上一口,一个刺耳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他都忘了什么时候关掉了静音,还把音量拉到了最大一格。 是史佐。 “季队,片区民警那边来电说何友邦申请了取保候审,刚才在高速路出了车祸,被撞死了。” 季年心中莫名其妙地平静,一点都没感到惊讶,只是来得有点太早,他以为何友邦被采取了强制措施,一时半会出不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没想到何友邦这么着急地出来,把自己送去了阎王殿。 第57章 灰色地带 在郑秀梅的威逼下,季年不得不留下来和苏墨一起陪郑秀梅把晚饭吃了。 “工作再忙也不急于一时。”郑秀梅一边从橱柜里拿出碗一边说,“你爸就是忙得把胃口给弄坏了,你可得长点记性。” 季年从郑秀梅手里接过碗,说:“家里来了客人,您就别说这些了。” “行,不说了,去盛米饭。”郑秀梅拍了下自己的儿子,“好好吃顿饭再走。” “妈,下次叫苏墨来,您提前跟我说一声。” “快盛了饭出去,我去拿筷子。” 季年打开焖米饭的锅,热气腾腾,弥散着米饭自带出的那种香味,季年拿起饭勺盛了三碗,端出去摆放在餐桌上。 苏墨站在餐桌边有些拘束,刚刚她本想进厨房帮个忙,郑秀梅对她特别在意,一点都不让她沾手,连端个菜,郑秀梅都没让她搭把手。 季年太了解郑秀梅待人接物的脾性了。 三个人坐在一起,一种阖家欢乐的气氛。 郑秀梅和苏墨特别投脾气,相聊甚欢,郑秀梅说一句,苏墨接半句,季年只顾扒拉着米饭,快速夹菜往嘴里放,不说话也不搭腔。 “慢慢吃,着什么急。”郑秀梅给季年夹了个鸡腿,又给苏墨夹了个排骨。 “苏墨,你多吃点。” “阿姨,您做的菜真好吃。”苏墨笑了笑,又说,“下次有机会您尝尝我的手艺。” “行啊!不过你们小年轻会做饭的不多,现在基本都点外卖了。” “我还好,我在家也经常做饭,就是忙工作的时候才点外卖。” …… 季年快速吃完,站起来,“妈,你们慢慢吃,我去单位一趟。”季年说完,冲着苏墨点了下头。 “你慢点,慢点开车。”郑秀梅习惯性地嘱咐季年。 “知道了。”季年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苏墨失落地扭过头看了眼门口消失的身影,转过来继续低头吃饭,郑秀梅给苏墨盛了一碗鸡蛋汤,温柔地说:“苏墨,季年的工作就这样,时刻待命,有时候没办法把工作和生活平衡得刚刚好,当然,现在这个年代和我们不一样了,以前固有印象是做女人结了婚首先要为家庭牺牲,现在可不行这样了,都是相互付出,季年这么大个人了,除了工作忙,可能在家庭方面的时间会少,但他最在意家里人,他爸爸去北京了,他怕我一个人不习惯,就搬回来住了,以后你有空就常过来。” 苏墨的脸上挂上淡淡的笑意,对着一番肺腑之言的郑秀梅重重地点了点头。 季年哪里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给他寻个媳妇这么拼。 只是,他脑子里全是案子,到了市局,史佐和高一刚从车祸现场回来。 据说在前往机场的高速路上,一辆拉着生鲜产品的大货车忽然爆胎失控撞上了前方的小桥车,因为车速过快,小桥车躲避不及撞上了绿化带,主驾驶的何友邦受到强烈撞击,当场死亡。 经调查,大货车司机没有过往的危险驾驶记录,这次纯属意外,大货车司机也受了伤,已经被送往医院。 季年听完史佐阐述的情况,不禁轻声一笑,这世道还有这么巧合的事,何友邦刚被采取强制措施,没有两天时间,便取保候审,莫名其妙地跑去机场做什么?然后大货车撞谁不好偏要撞他? 叶理坐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如坐针毡,今天季年交待让他去跟一下何友邦的情况,他偏偏顶嘴抱怨,现在何友邦遭遇了车祸,任谁看都没那么简单。 “对不起,季队。”叶理忽然站起来,埋着头,像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样。 其他人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看着叶理。 季年双手插着腰,听到叶理的话,他反倒有点惊讶,摆手说:“和你没关系,别有心理负担。” 叶理依旧低着头,“不是,季队,如果我今天听从命令去跟何友邦,那么何友邦就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是我的问题。” 季年的眼底闪过一抹亮光,脸上挂着些许欣慰,90后的年轻人还算敢作敢当,但这个事季年认为和叶理没有关系,或许叶理真的去了,说不定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毕竟想要何友邦三更死的人,绝不会留他到五更。 “史佐,何友邦这条线你来跟一下,他死了,就查一下和他相关联的人,还有重点盯时光养老院和他的妹妹何丽媛。” 季年把线索看板翻转过来,在穆启荣的名字画出一条线,写上“齐海”的名字,并圈了一圈线。 “齐海是穆启荣的秘书,也是齐咏娟的弟弟,这个人应该一直潜藏在暗处,现在突然出现一定是远大集团内部发生了什么。”季年把齐海和穆尧明的名字连在一起,“高一,你来跟这条线,发现问题随时汇报。” 史佐和高一齐刷刷地说:“好的。” 季年凝神注视着看板。 “季队,我……”叶理抬起头,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担忧,现在何友邦这条线给了史佐,那么他呢? 季年想了想,问道:“叶理,你现在有侦查的方向吗?” 叶理心里咯噔一下,季年这么问当然考虑到他上午说的那番话有可能是叶理心里已经有了要使劲的方向。 季年的目光落在叶理的身上,叶理感觉那目光里承载了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重量。 “你先想想,晚点到我办公室来告诉我。” 季年继续安排,“圆子,阿强,你们不是专案组的成员,手上的其它案子办完后,你们协助一下高一和史佐。” “好的。”圆子和阿强没怎么参与这个专案,组里的日常活也很多,尤其是最近电信诈骗案多得简直令人咂舌。 其他线条的便是极度关键的任务,穆于棠和穆启荣这两个人,他要亲自来跟。 至于木醒私自去查安晴,他也拦不住。 季年回到隔壁办公室,隔着透明的玻璃看了一眼他们组的小办公室,叶理低着头坐在那儿,拿着手机在发信息。 没过一会儿,叶理走进来。 “季队,我想明白了,我想跟着史佐大哥一起查案。” 季年站在窗户旁边,开了一扇窗,他吸了口烟,朝窗外吐了口烟圈。他从车里的扶手箱里找到了一支打火机,那是备用的。 “你先把门关上。”季年狠狠地吸了口烟。 叶理把门关上,安静地站在那儿,他想弥补之前的错误,所以才想着跟着史佐继续调查何友邦。 季年抽完一根烟,把烟屁摁在烟灰缸里。 叶理的回答,他不满意。 “何友邦那条线基本是断了,你明白吗?”季年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在专案组成立的时候,为什么会调梁麒过来,同时还让梁麒带了两个有经验的老手参与,这其中的关联关系,季年看得很清楚。 在调查的过程中,高一和史佐始终没有表现出身为一个有经验有资历的老警察所具备的能力,上次让他们去福利院查,结果呢,高一没有发现何丽媛办公室照片里穆启荣手中拐杖上镶嵌的观音和证物一样,这还是季年再次去了一趟才发现,从那次之后,季年心里便有了判断。 到穆启荣被锁定后,接下来发生的事马上变得不一样了,季年很被动,福利院的大火,何丽媛昏迷不醒,何友邦说巧不巧地又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 高一和史佐的存在就是浑水摸鱼,说得再难听点,有可能是梁麒或者梁麒上面的人给下了命令,让他们对待穆启荣的事情不要太认真。 季年开始怀疑警队里一定有人处在灰色地带。 第58章 暗墙 季年招了招手,让叶理过来坐,叶理有点迷糊,何友邦这条线竟然断了,为什么还要派高一和史佐去跟呢?他没有想明白。 季年拍了拍他的肩,让他不要那么拘谨。 “来,咱们聊聊。”季年坐在办公桌前,露出循循善诱地样子。 叶理拘谨地搓了搓手,也不知道说什么。 季年很认真地说:“你想跟着史佐查何友邦,你对何友邦这条线有什么想法?当初我让你去跟,你没有去,想必一定有自己的看法,跟我说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叶理思索了一番,当时不去跟何友邦,并不是找到了更好的侦查方向,只是觉得何友邦不是关键人物。 “现在的关键证物只和穆启荣有关,我一直认为必须从穆启荣查下去,可我们没有往这个方向使劲,却把精力放在牵扯的其他人身上,这是我不认同的地方,季队,我没有破过什么大案,我可能看得问题点比较片面。” 季年笑了下,“你想得没错,但穆启荣犯案也不会亲自动手,即便那个证物和穆启荣有直接关系,想通过一个连指纹都没有的证物给他冠上杀人罪的罪名那就是天方夜谭,何况他还是穆启荣,想查获线索必须从他周围的人下手。”季年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文件,继续说,“你姐姐叶英和穆启荣女儿穆于芝都是溺水而亡,死亡地点相同,且死亡时间相隔一天,如果你想查出你姐姐真正的死因,就从穆于芝这个方向查吧!” 叶理面色紧张,打开文件,里面有她姐姐的调查报告,他已经看过了,最下面是穆于芝在医院的死亡证明。 季年猜测着说:“这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但基于我的推测,穆于芝和你姐姐同一地点相隔一天溺水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凶手要害穆于芝,顺道害了你姐姐,还有一种可能是穆于芝自己要死,你姐姐救穆于芝而死,假设这两种可能的话,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叶理咬了咬牙,十指紧紧扣在文件上,脑子里快速转动着一帧又一帧季年所描述的画面,他的姐姐是个善良的人,被害死和救人死,根据这个溺亡时间的不同,他更倾向于有人害死了他姐姐,不然他姐姐为了救人,为什么最后穆于芝被救上来送去医院,而她的姐姐却没有。 季年看他脸色一片青白,轻轻叹了一声。 “本来你姐姐的案子和这次的案子没有关系,但我自从发现了这个疑点之后,我认为有必要让你去查,当然又因为是你姐姐,我也考虑了很久。” 叶理很懊恼,这么多年姐姐的死是他心里抹不去的伤痛,他一直想查出姐姐真正的死因,可他在学校认真地学习专业课,结果到了现实中却连自己姐姐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查出来,他真的很差劲。 叶理的眼睛红红的,“季队,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年轻轻地说:“上次让木醒扮演穆于芝去和齐咏娟接触,木醒受伤了,我让你去送木醒去了医院,后来我特意问了何友邦才知道穆于芝也是溺亡而死,而且和你姐姐死亡地点一样。” 叶理自愧难当,之前还对季年的能力有所怀疑,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差劲,当时他查到的信息是穆于芝烧炭自杀,以为这就是真相,便做了汇报。 “叶理,这个事就这么办吧。” “季队,我……” 季年又拍了拍他的肩,“90后有话直说没毛病,我也得学你,不能想太久,早告诉你,让你早去查,说不准你一下子就能通过穆于芝的案子抓住了穆启荣的要害,任何缺口都不能放过,去吧。” 叶理像个弹簧一样,“嘭”地一下站起来,向季年敬礼,铿锵有力地说:“谢谢季队,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行了行了,不用搞这些,下次让你找打火机积极点。”季年像个老大哥一样。 “是。”叶理紧抿着嘴走出季年的办公室,到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季年,那黑亮的眼睛里包含着无限的悔意。 季年摸了把鼻子,喊道:“注意安全,有情况必须汇报。” “是!”叶理把门从外面关上,心里五味杂陈。 季年拿起烟盒准备抽一根,忽然想到了有个事一直没拉下脸去办,他放下烟盒,从桌上拿起手机拨出杨末的电话。 “呦!季大神被什么附身了怎么想起哥们了!” “你别废话了,上次安晴带人去你酒店的房间监视,后来有再去吗?” “那个男的来过两次,安晴没来过。” “我现在过去,有问题吗?” 杨末呲着牙大笑,“季大神你别逗我,那个房间是客人的,我不能把客人的房间随便给你用的。” “你丫的给老子滚,上次你带我去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你看看你丫的用哥们的时候也不求着哥们。” 季年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挂了电话,然后驾车去了杨末的酒店。 杨末可不敢懈怠,搂着一个美女等在酒店的门口,不出十分钟,一辆黑色的吉普车闯入杨末的视线里,季年熄灭引擎,从车上跳下来。 “走!” “走去哪儿?”杨末松开了美女,勾上季年的肩,矫揉做作极了。 季年瞪了他一眼。“你丫的,拿开你的脏手。” “我这是香手,你闻闻。”杨末贴着季年,打远看,还以为是情侣。 季年不耐烦地揪起他的领子。“末子,我叫你办的事你必须得给办了。” “我办不了。”杨末拍了季年的手,“季子,咱们这么多年的哥们,我真心劝你,姓穆的别查了。” “怎么办不了?你姐在远大集团做财务审计的。” 季年觉得远大集团的财务一定有问题的,但叶理和木醒查了没问题,他们查的结果自然是正大光明让监察部门看的,那些看不到的只能通过内部关系。 “你也知道是我姐,不是我,我爸都管不了我姐,我姐能听我的,再说的了,远大集团和我们家都有生意往来的,我要是帮你,我爸得打断我的腿。” “你和金磊一个尿性。” “金磊有权,我可没有,金磊那个家伙,更不是好鸟。” 季年冷嗤一声,这两个发小与他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只能先作罢。 两个人走出电梯,杨末靠近季年,小声说:“季子,你是警察,有些话我不好和你说,之前上面派督导小组查有关扫黑除恶的人,姓穆的也被查了,但是根本没查出什么。” 季年微微皱了皱眉头,“你知道的还挺多。” “每年都有例行检查,金磊那个嘴你也知道,又贫又贱的。” 季年没说话跟着杨末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口,刷了卡进去,里面还放着盯梢的装备。 季年打开设备,戴上耳机,还是杂音。 杨末也饶有兴趣地闭上一只眼睛贴到那个高端的望远镜镜头上,然后手指转动着刻度,没一会儿,他忽然大叫道:“季子,季子,真牛逼啊!你快过来,快点。” 季年看过去,镜头里穆于棠办公室里挂着的那个巨幅国画后面的暗墙在机关下慢慢合拢。 第59章 带走,搜查 穆于棠站在国画前,阴鸷的双眼里反射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气,他用力搓了搓双手,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坏水直流,估摸着快要撑破他的肚皮了,他像一头犀牛一样吸了吸鼻子,转身过来望向偌大的落地窗,距离窗外几十米远的地方有双眼睛正在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望远镜静静地看着他。 手机铃声忽然炸响,穆于棠接了电话,走到落地窗前。微弱的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的头上投下一圈黯淡的光影,将他的脸分隔成阴阳两半,显得格外诡异。 “怎么样?赶走了吗?” “穆总,她要见你,她现在……。” 穆于棠嘴角一牵,打断小郭的话,“我现在没时间,让她明天……”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冲在前面的是木醒,跟在后面阻拦不住的小郭脸色紧张又不知所措。 “你把安晴关在哪儿了?”木醒警告穆于棠,“我有理由怀疑你非法拘禁了安晴。” 木醒有她自身的优势,在敲了安晴家门很多遍没人响应的情况下,她直接找到小区物业摆出自己警察的身份,怀疑安晴有生命危险,物业管理员赶紧找来专业人士协助木醒进行安晴家,果然如木醒所说,安晴的家一片狼藉,还有些许血渍,这可把物业人员吓坏了。 木醒立刻让物业调取了监控,从地下停车场里看到几个黑衣人把安晴和安晴母亲一起拖进了奔驰商务车里。 穆于棠嘻皮笑脸地说:“木警官,你别诬陷我。” 木醒懒得和他废话,拿出手机放了一段视频,是从物业那儿拿到的。 “这是我怀疑你的理由,你最好把人交出来。” 穆于棠的脸立刻如死灰一般,紧绷着,眼神游离。 木醒把手机收起来,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振振有词,“穆于棠,现在有证据证明你用非法手段带走了安晴和她的家人,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有关规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若使用暴力,殴打,侮辱等就不止三年了,现在请你立刻放人。” 穆于棠的脸由紧绷着慢慢变得松弛下来,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下。 “木警官,你和你们季队怎么都对安晴这么上心啊!”穆于棠转身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从大理石的茶几上的木香盒里拿出一根雪茄,不紧不慢地点上。 木醒再一次提醒他,他还是稳坐泰山。 木醒咬了咬牙,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是要等到我拿搜查令才肯放人是吧。” “木警官,你别急啊!”穆于棠也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播放完,木醒的嘴紧紧地抿着,心里有个靡靡之音在耳畔萦绕,她忽然明白了那天季年为什么会在银杏树下愁眉苦脸地抽烟。 “木警官,我前几天去报案,结果季年就把我给打发了,这事你看出点名堂了吗?”穆于棠站起来,走近木醒拍起她的马屁,“木警官,梁副局提醒过我,说你身份特别,让我对你格外关照一下,可我真的是正经的商人,安晴又是我老婆,我和她有点矛盾很正常,何况我去报案,安晴涉及这么严重的事,你们领导都不当回事,你何必呢?” 木醒气呼呼地瞪了穆于棠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刚到门口,便又折了回来,指着穆于棠警告说:“我告诉你,公事公办,你等着。” 木醒心里凉飕飕了,在她心目中一直敬仰的人居然会为了私情而放弃公平正义,木醒被气得浑身不自在,坐上电梯,狠狠按了一层的按钮,好像那按钮是个炸药包,等电梯到了一层,她脚底像踩了风火轮,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刚出了远大金融大厦的旋转门,便看见季年站在那儿,似乎专门在等她。 木醒走上前,仰着脑袋,质问道:“吴思梅的案子,安晴是帮凶,你为什么放了穆于棠这个报案人?就是因为安晴要承担法律责任,所以你就公私不分,罔顾法纪,季年,我们是警察!” 季年三缄其口,这个事不算个事吗?如果安晴是凶手,他又会怎么样? 木醒气急败坏地继续说:“季年,如果这个事被穆于棠小题大做,到时候你会被处分的,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啊!你这么做值得吗?吴思梅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有正式结案,就是因为赵文星死了,死无对证,现在有了证据,你不结案,你打算把这个案子弄成悬案吗!” 季年深吸口气,很平静地说:“穆于棠办公室里的那幅国画后面是个密室,安晴应该被关在那里面,你去找郭局申请搜查令,不要告诉梁麒。” 木醒冷哼一声,十分气恼,“现在就不算越级了?上次我去穆启荣家的搜查令就是越级了?” “你现在没大没小的。”季年冷着脸,“这次有真凭实据,你现在去可以把人救出来,我在这里看着,如果你为了赌气不去,等回头人被弄走了,吴思梅的案子怎么结案!” 木醒翻了个白眼,怏怏不乐地说:“我现在就去。” 季年轻轻笑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这栋灯火通明的大楼。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季年接到了木醒的电话。 “季队,我去找郭局正好碰见了梁麒,梁麒他不同意,他让你过来。” “你让郭局同意就可以了。”季年沉住气,守在大楼门口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他敢肯定他前脚刚走,后脚穆于棠就有了行动。 “我知道了。”木醒站在走廊,为难地朝郭局的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梁麒还在郭局的办公室,木醒想等梁麒走了之后再说。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梁麒忽然风风火火地走了,趁着机会,木醒赶紧去了郭局的办公室。 等拿到搜查证,木醒带着局里的两名干警着急忙慌地开车去了远大金融,路上,给季年发了信息。 到了远大金融的门口,木醒吓了一跳,梁麒带着一名干警正在和季年交谈。 木醒赶忙跑过去,就听到梁麒说:“季年我是公事公办,你这个事我上报了,你现在得回去配合调查。” “为什么调查季队啊?”木醒急切地问。 梁麒一丝不苟地说:“有人举报你们头利用职权徇私舞弊,欺公罔法,还提供了相关证据,身为他的领导,我怎么也得搞清楚是不是有人想诬蔑我们警队里的人。” 木醒拧紧了眉头。 季年一脸淡然,不想和梁麒多费嘴舌。 “走吧!”梁麒笑着催促季年。 木醒哪里愿意,硬生生地拽住季年的胳膊。“头,有我在,你放心。” “你也跟着我回警局。”梁麒命令木醒。 木醒眉毛一挑,支棱着脑袋,不爽地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办,梁副局,劳烦您就别操我的心了。” “你带小张和小李过来干嘛?”梁麒看到木醒身后的两名干警。 木醒的脾气犟得和一头牛似的,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威胁梁麒,“要不我打电话让我爸爸告诉你?” 梁麒一看木醒这个架势,差点被一口唾沫给噎住了,吞了吞喉咙后,他朝木醒摆了个手,带着季年走了。 木醒看了一眼季年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一眼高楼大厦中属于穆于棠的那一层楼。 她好像明白了季年的目的。 第60章 解救 木醒拿着搜查令带着两名干警直奔穆于棠的办公室,再次正大光明地走进来,穆于棠大为吃惊,在一个小时前他找了梁麒,投诉了季年徇私枉法,想着这段时间警察不会再找上门,没想到…… 穆于棠十分烦躁,怒声道:“木警官,我这儿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小郭,请他们出去。” 小郭赶紧进来,对木醒一等人毕恭毕敬地说:“警察同志,我们老板事情繁忙,有什么事先和我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木醒拿出搜查令亮给穆于棠,“穆于棠,这是搜查令,你看清楚了,我们就开始搜查了。” 穆于棠从她手里夺过搜查令仔细看了一下,局长郭正的签名,白纸黑字,正正经经。 穆于棠气得鼻孔冒烟,他冷冷勾起嘴角,十分不爽地说:“我这办公室一眼望尽,你想搜查什么?” “我们得搜了才知道能搜出什么。”木醒把自己的警官帽扶了扶,和身后的小张和小李说了一下,他们便开始在穆于棠的办公室仔仔细细的搜查起来。 办公室很大,一面墙上全是木格子做的书架,架子上摆放了大约几百本的书籍,旁边的一侧就是那幅巨大的山水国画,这个办公室给人一种文人墨士的感觉。 木醒站在那幅山水画前,探究的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季年说这幅画的后面是密室,那么机关在哪儿呢? 木醒扫过周边的一切,目及之处并没有哪一样东西看上去像机关,她皱起眉头,在每个可以当成机关的物体上仔仔细细地查探了一遍。 穆于棠已经不耐烦了。 “木警官,我这儿屁大点的地方,你们什么时候能搜完?一会儿我还要开会,你这样耽误我的工作,我可以打市长热线投诉你。” 小张和小李围着办公室走了一圈,又对办公室的东西挨着个看了下,在另外一面墙上暗格里放着一些贵重的摆件,他们也不敢动,只能看看,再说的了,当时跟着木醒来的时候,木醒说来搜人,这放眼望去,哪儿有什么可疑的人啊! 木醒问:“你这个画应该值不少钱吧!” 木醒伸手准备摸一下,被穆于棠阻拦住。“木警官,我这幅画很贵的,你最好不要给我摸坏了,不然你赔不起!” 木醒抬了抬下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小张和小李走过来,也跟着木醒看了眼这幅长二十米,宽三米的巨画。 穆于棠催促着他们,“两位警官都已经搜查完了,木警官,你这边要是也搜查完了,我让秘书送你们出去。” 木醒想了想,这幅画裱起来挂在这里,中间也没有缝隙,要想进入后面的密室,这幅画怎么也得挪开了才行,所以……木醒抬头看了眼房顶,就是这个动作被心思缜密的穆于棠捕捉到,他立刻变了脸。 “小郭,打电话叫保安过来。”穆于棠说完,便挡在木醒的身前,“木警官,你不走,我叫保安请你走。” “我们是警察,警察秉公办案,你必须配合。” “我已经配合你们太久了。”穆于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木醒依依不饶,小张和小李看气氛不对,怕起了冲突,上前劝阻。 “穆先生,我们是依法进行搜查,有搜查证,还请配合下。”小张说完,小李上前把木醒挡在身后。 木醒愤愤不平,转身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办公桌正对着那幅巨画,木醒忽然恍然大悟,她扫过穆于棠办公桌的物品,那个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一个电子相框却是那么与众不同,木醒用手把相册扣下来的瞬间,巨画突然向房顶上面移动。 穆于棠如刀片的目光射向木醒,向木醒冲过来,那种杀气腾腾的气势就像下山的老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不可,小李和小张看到这个架势,忙上前按住了穆于棠的肩膀,扭住他的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穆于棠声嘶力竭地大声吼起来,那幅巨画升到一半,后面的暗门也慢慢打开。 与此同时,小郭带着四五个保安冲进来,看到穿着制服的两个警察正扭着发狂的穆于棠,还有那缓缓升起和缓缓打开的暗门,小郭和保安们也静默了。 木醒走过去,义正言辞,“穆于棠,请你配合警察的工作,我们要进去搜查。”木醒指着那个已经完全打开的暗门,“请你带路。” 穆于棠瞪着木醒,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眼睛像杀了人一样血红。 “如果你不配合,那么我们可以告你妨碍公务。”木醒警告他,并拿出了警察的威严。 穆于棠很快沉下气,收敛起身上的那股戾气,转而露出认怂的姿态,“各位警官,我良好市民当然会配合。” 小张和小李放开穆于棠,穆于棠耸了耸肩,甩了甩胳膊,带着木醒等人走进密室。 密室一共两道门,第一道门开启后,第二道门是需要用穆于棠的面部识别才能进入。 进入后,木醒惊呆了,躺在床上的人像死了一样。 “安晴!”木醒冲过去,把安晴的脸扭过来。 安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里的人像一道光照亮她的瞳孔,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狠狠地抓住了木醒的手。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木醒舒了口气。 小张和小李看到这个情形,同时按住了穆于棠,穆于棠也不挣扎,只是狡辩说:“她是我老婆,生了病,我才特意把她带到办公室里照顾。” 小张和小李相视一眼,便松开了穆于棠。 穆于棠不再说话。 木醒把安晴扶起来,同为女性,木醒看到安晴呆滞木然的眼神,憔悴不堪的面容,犹如凋零枯萎的花朵一般,木醒莫名其妙地感到心疼,想起第一见面时的安晴,再看现在,木醒扭过头狠狠地瞪着穆于棠。 穆于棠装着无辜的样子,说:“木警官,她是我老婆,我们之间最近有点矛盾,我就饿了她两天而已,这不算什么吧!你们警察经常接到家暴的案子,可比我这个严重了,你们也得去管管,不能专盯着我,我可没有家暴过。” 木醒懒得和他争辩,转而关心安晴,“你怎么样还好吗?有受伤吗?” “木警官,我还好,我想见一见我妈妈。”安晴松开木醒的手,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从床上下来,用手把凌乱的头发往耳后拢了拢。 木醒一下子就明白了,目光像激光的枪口扫向穆于棠。 第61章 上面的意思 面对木醒,穆于棠忽然发现这个小丫头片子比季年更难以对付,他的脸不由得微微发颤,内心的怒火在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可他也在极力克制自己。 “问你呢?安晴的母亲在哪儿?”木醒正义凛然地逼问道。 穆于棠深深地吸了口气,胸脯剧烈起伏,那股怒气快要忍不住喷发出来,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一定要狠狠地惩罚这个小丫头片子。 安晴面露紧张,抓了下木醒的胳膊,木醒毫无惧色,迈开一条腿打算走到穆于棠的跟前时,穆于棠终于开口,答非所问,“我丈母娘生病了,我安排了人看护。” 安晴一听,吓得面色更加惨白,身体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木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我妈在哪个医院?”安晴哽咽着,眼睛通红,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穆于棠理都不理安晴,对木醒解释说:“木警官,我丈母娘身体一直不好,我找了个看护伺候她,谁知道那个看护伺候不好总没事的时候打我丈母娘,我丈母娘哪里承受得住,就病倒了,我赶紧送去医院,现在在医院里好好的。” 木醒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摇着头的安晴,又转过来看了眼穆于棠,对小张和小李说:“张哥,李哥,他涉嫌虐待老人,逮住他。” 话音刚落,梁麒带着高一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摆出一副老大来震慑现场,要把捣乱小弟拿下的姿态,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高一像个古代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太监一样,奉旨说道:“3月2日穆于棠来警局举报吴思梅跳楼案的真凶,经过查实,确有此事,且证据确凿,我们来带他回去协助调查。” 木醒抚了抚安晴的胳膊,安慰她一下,然后走上前。 “梁副局,穆于棠监禁了安晴和安晴的母亲,现在安晴的母亲下落不明,我们要他先供出囚禁老人的地点。” 梁麒笑了笑说:“正好带到警局一起问。” “时间紧迫,他现在必须说。”木醒的目光掠过梁麒,死死盯在穆于棠的脸上。 穆于棠一下子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也笑了笑,脸上的痦子都变得像小丑在跳舞,透着欢欣雀跃的口吻:“木警官,我举报有功,是不是能得个好市民奖啊!而且……”穆于棠指了指木醒身后的安晴,幸灾乐祸一样,“她也得一起被带走调查吧!你看我是不是立了大功!为警察逮住了包庇犯,梁副局,我这不算是监禁吧!我顶多算是为警察看管犯人,不然犯人跑了,吴思梅永远都不能沉冤得雪了,谁能负责!”穆于棠变得奇奇怪怪,疯魔了一样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对着木醒一顿叫嚣,“木警官,你现在知道了吧!我怎么会把我最爱的老婆关起来,还不是我老婆跟我的狗腿子搞在一起背叛我,还合谋杀死了吴思梅,吴思梅太冤了,还有刚满月没多久的孩子,太可怜了……” “行了!”梁麒用力拍了一下穆于棠的肩膀,“有什么话回警局说吧。”梁麒给高一使了个眼色,高一就把穆于棠带了出去。 梁麒又叫小张和小李带走了安晴,木醒跟在梁麒的身侧一边走一边说,“梁麒,吴思梅的案子和双胞胎案不是一个案子,当初是季队负责侦办吴思梅的案子,你没来市局,根本不了解那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梁麒忍了忍,停下了脚步,侧过头很严厉地说:“木醒,我是季年的领导,也是你的领导,你越级找郭局签了搜查令,看在你爸和郭局的面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梁麒顿了下,又说,“不过我提醒你,别没大没小的,下不为例。” 木醒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梁麒本就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次次被一个黄毛丫头随便拿捏! 木醒停下脚步,鼓着腮帮子,撒不出气来。 梁麒的话言犹在耳,她虽然上有爸爸和舅舅罩着,但是也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战梁麒,梁麒真的秉公办理非要给他带个不服从命令和指挥的帽子,闹到上头,她也会被批评的,公事一旦闹到了明面上,不吝官大官小面子上都要给几分颜色的。 木醒深知这层道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进电梯。 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与安晴柔弱的目光交接,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丝不忍心,一个看上去那么美好温柔的女人,却……她闭了闭眼,惋惜地长叹一声。 …… 市局,审讯室。 昏暗的灯光在头顶上方交织在一起投下黯淡的阴影,房间的狭小感觉和这暗光一样阴冷。 安晴半垂着眼帘,微微仰起脸,朝光源瞥了一眼,又深深垂下头,毫无血色的脸在光线笼罩下如死人一般的惨白,安晴好像记得季年曾经告诉过她,为什么审讯室的光弄得这么阴沉沉的像地狱? 说是昏暗可以增加嫌犯的焦虑,制造一种不安、紧张、局促、恐惧的氛围,对其心理产生影响。 可安晴一点都不害怕,她甚至有一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坐在问询桌子前的两名警官,一个是高一,一个是记录员小李。 高一首先向安晴播放了穆于棠提供的那段视频,时间不长,一分二十八秒。 播放完毕。 高一问:“视频里的男人你认识吗?” 安晴一点都不意外,只是那段视频并不完整,里面的对话还有后半截,被剪掉了,如果安晴承认了,那么她要说的后半截话能被认为是有效的证词吗? 犹豫的这两秒钟。 高一又问:“有人证明你和视频的男人关系非同一般,视频里男人拨出的电话回传过来的声音也属于你,你承认电话里的声音属于你吗?” 安晴咬了咬嘴唇,吞了吞干涩的喉咙,慢慢地说,“视频和声音后面被剪了,我没办法认同这段视频。” 高一皱了皱眉头,回头朝那间被暗色玻璃隔开的主控室瞟了一眼。 那里坐着梁麒和管预审的齐队。 高一转过头继续问:“报案人提供的视频已经足够证明你和犯罪嫌疑人一同制造了谋杀了吴思梅,你认罪吗?” 高一刚说完,木醒推开主控室的门,一点都不给梁麒惊诧的机会,直接说:“梁副局,双胞胎案有了新线索,需要向你汇报。” 梁麒站起来,许是被凳子腿绊了一下,他气得朝凳子踢了一脚。 “你看不见我在审案子,你先出去!晚点再汇报。” 木醒的目光扫过审讯室,又落在梁麒那张稍显油腻的脸上,一本正经地说:“季队上次组织开会要预审穆启荣和何友邦,你不同意,现在何友邦非正常死亡,我们组的人怀疑和穆启荣有关。” “证据呢?”梁麒问。 木醒一点都不含糊,“我们找到了大货车司机,现在要你签批,我要预审大货车司机。” 梁麒气不打一处来,很明显木醒在和他作对。 在木醒知道梁麒让季年停职写报告后,木醒的理性已经被愤怒蚕食了。 梁麒缓了缓情绪,撂下他副局长的面子,把木醒拽到门口,木醒不情不愿地甩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梁麒低三下四,小声地说,“木大小姐,今天的事我和你爸说了,你爸也交代了,不会给季年处分,但先让季年停职几天做做样子,你别闹了,我没针对任何人,咱不是公事公办嘛!再说的了。”梁麒伸出手指指了指房顶,很为难地又说,“你不懂,有些事是上面的意思,木大小姐,算我求你,你就别捣乱了。” 木醒咬着牙,“哪件事是上面的意思?上面是谁?” 振聋发聩的质问引来了预审齐队的目光,梁麒翻了个白眼,嘴角一牵,手往后一背,淡淡地说了一嘴,“你去问你爸吧。” 木醒当即变成了哑巴,稍顷,夺门而去。 梁麒冷冷地嗤了一声,这丫头人事不懂! 第62章 卸了官帽 站在走廊外的叶理看到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木醒,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木醒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像倾倒垃圾一样发泄着不爽的情绪,“还不是你什么都帮不上忙,我一个人冲在前面现场逮到了穆于棠,当时你在哪儿?” 叶理像个受气包,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季队被停职,你心里不痛快,我也一样,可这个事站在公正的一面看,上头的决定没有问题,所以为了季队,我们先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叶理。”木醒插着腰,质问他,“你之前不是怀疑季队的能力嘛!现在怎么又为了季队,你真是墙头草两边倒。” 叶理被她这么一说,当即拉下脸,本意是劝慰她,结果…… 叶理没有把温怒之色表现出来,只是沉声说:“是季队让我来找你,让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交代完了。” 叶理撂下话,转身走了。 木醒气得直跺脚,“叶理,你对我什么态度!” “我态度不明显吗?”叶理转过头,声音洪亮,差点穿破木醒的耳膜,木醒愣了一下,之前像个软柿子一般的叶理,如今忽然变成冰冻柿子了? 当叶理得知季年犯了警察本不应该犯的错误时,他是全队中最无法接受的那个人,甚至是震惊不已,原来像季年这样被所有人崇拜的大神也会明知故犯纪律性的问题,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这颠覆了叶理的三观,叶理闷声不响地坐在那儿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季年过来找他,安排他去劝阻木醒,他才忍不住开口问了季年。 “季队,大家都在说你因为包庇犯罪嫌疑人被停了职,为什么?”叶理不理解不相信。 季年轻轻一笑,眉眼间流露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 叶理有点紧张,“季队,我知道……” “你不知道。”季年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给他一点力量,“叶理,真相有时候是最可怕的,但当你肯为了真相牺牲自我的时候,你就将变得更强大。” 季年温柔地看着他,“去吧!去找木醒告诉她端正态度,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叶理点点头。 季年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这报告还有字数要求,以后复职了必须找个人专门替我写报告,不然破案子要不了命,写报告得要了我的命。”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烟,点上一根。 叶理像告别女友一样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季年,然后转过头大步流星地朝二楼的审讯室走去。 季年吸了口烟,探出窗户悠哉悠哉地吐着烟圈。 难得停职半日闲,只是,心里惦念的事情一分也没有少。 谁知座机忽然响了。 “来我办公室一下。”郭局的声音如雷贯耳。 季年猛吸一口,看了眼桌子上刚动笔写了一半的报告,摇了摇头,算了,差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更不要说差一百字了。 他拿着报告去了三楼的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并不安静。 木醒铁青着脸,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微微低着头,乖乖地站在那儿。 郭局的话音,季年不清不楚地听了个结尾,说的是活该两字。 “你来的正好。”郭局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警服,指着木醒说,“她是你的手下,学了你的坏毛病,你带回去好好管管。” 季年双眉一挑,正正经经地把报告放在郭局的桌子上,不卑不亢地说:“郭局,我正式停职了。” 郭局连报告看都没看一眼。 “季年,木醒在这儿给你打抱不平,你来告诉她,我的决定有没有问题?” 季年昂首挺胸,注视着前方,钢铁的意识钢铁的声音,“报告郭局,对于组织对我的处分,没有任何问题,对此我做了深刻的检讨,以后一定严于律己,奉公守法,做好表率。” “看见没!”郭局点了点木醒,“你看看你的领导面对领导是什么态度,你又是什么态度,你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木醒攥了攥拳头,压低声音说:“舅舅,季队已经知道你是我舅舅了。” 郭局叹气一声,这孩子真是那点机灵劲都使在没用的地方了。 “季年,木醒这孩子都被他爸爸给惯坏了,你快给我带走。”在这样下去,郭局会被木醒给逼疯了。 木醒哪里肯走,不依不饶,“您还没告诉我哪件事是上面的意思?上面是谁?是我爸?还是谁?” 郭局的脸当即拉得和长白山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谁说的?” “您就甭管谁说的了!”木醒走到季年的身边,“舅舅,你一定知道,你就告诉我嘛!是不是和季队有关?” 话音刚落,季年便抓住了木醒的胳膊,“跟我走。” 木醒硬生生被季年拽出了办公室,郭局也没拦着,过了一会儿,他拨出木振国的电话。 “姐夫,木醒在市局不能待了。” “我知道,她肯定又跑去问你。” “是啊!这孩子的性格随我姐。”郭正顿了下,“姐夫,许正义出狱,偏巧季年做了这个事情,我看他是铁了心要查姓穆的。” “戴着官帽不好查,现在卸了官帽就让他查吧。” “姐夫,眼看着省委领导班子要换届选举,有些人不好得罪的。” “我当然知道,不过季年如果真的有本事查出来什么,这条线上的蚂蚱一个都跑不了,即便是进入了省委班子又能如何,该下台照样下台,郭正,你盯着点梁麒,这家伙就是个墙头草,高书记派他去市局任职就是为了绊脚季年。” “明白。” “木醒的事,我来安排。” 木振国挂了电话,看了眼木醒给他接连打来的电话,这孩子就是惯得太没样了,可越这样没样也越是显出她刚正不阿,所以郭正说得不对,这孩子随他的脾性。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敢拼敢干才拼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只是到了高处才发现,两袖清风,光明磊落的人真不多!所以,他欣赏季年,爱惜季年。 季年呢?他可不知道爱惜自己。 违反法纪,停职检查,还要背个记过处分。 但这并不影响季年的心情,真正让季年难堪的是木醒。 “你怎么回事?叶理没把我的话带给你吗?” 出了郭局的办公室,在走廊里,季年便发飙了。 “是梁麒说的。”木醒拉住季年的胳膊,“季队,我早就听说你以前在省厅重案一组的光辉事迹,可后来你为什么被下沉到市局啊?梁麒说上面的意思是指你吗?” “小孩子瞎打听什么?”季年拨开她的手,“梁麒是副局长,你别直呼他名字,还有,别被他的话左右了。” “可你停职了,以后我们怎么办?” “你不是把安晴救出来了嘛!后面你就不管了?” 木醒撇了撇嘴,“谁说我不管了,我现在就去审讯室看看。” 第63章 苏墨见安晴 审讯室。 已过去四个小时。 安晴三缄其口,高一按照齐队给了指示问了好几个问题,没有得到一个正经的回复。 梁麒待在黑压压的主控室也呆腻了,随手拿起保温杯走出去,正好撞见木醒。 木醒看见他就像吃了绿头苍蝇一样,作呕似的吐了吐舌头。 梁麒也懒得理她,任由她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齐队好。”木醒和齐队打了个招呼。 高一歇了下,从里面推开门走出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这个女人嘴巴真紧,现在证据很明显,实在不行我和梁副局打个报告直接提交检察院了。” 齐队也略表赞同,“不过按照梁副局的意思,要审出个教唆行凶来,我看不切实际。” “教唆行凶?”木醒吃惊,“视频里很明显是赵文星一时兴起,安晴顶多算个包庇。” 高一疑惑道:“但我实在不明白赵文星行凶后,打电话为什么要公放呢?” 高一的话挑起了木醒的神经,是啊!这一点她怎么没有关注到,木醒赶紧又打开视频,拖到赵文星公放手机的那一帧画面,木醒注意到在赵文星公放之前,有三秒赵文星的嘴唇没有动,后来就公放了手机。 “这么看的话,视频这儿被剪辑过。”木醒拧着眉头,拉到最后,“到最后估计也被剪掉了。” 齐队点点头,“她的确说后面被剪掉了。” 高一说:“不过报案人声称没有剪掉,是监控没电了。” 木醒注视着坐在里面安安静静的安晴,“我进去和她聊聊。” “这?”高一有点为难。 “怎么了?她本来就是我抓到的。”木醒说罢,无所顾忌地走进去,先是拿出个纸杯给安晴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跟前,然后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她的面前,两个女人面对面,咫尺距离。 安晴微微抬起眼帘,脸上挂着一丝忧愁,黑眼圈极重,眼眶红红的,娇容早已不复存在,柔弱不堪的模样如秋日寒风扫过的落花,碎了一地。 木醒把纸杯朝她推了推。 “你喝点水。” “我母亲她,还好吗?”从安晴口里说出的话像断了线。 “挺好的,没事,你放心。”木醒不知道为什么张口便说了,说完,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份担心,担心这个谎言是假的。 安晴的脸上有了如释重负的神色,张了张嘴,有些哽塞,眼眶比刚刚更红了,得知母亲没事,她是喜悦的,只是这喜悦夹杂了苦涩。 “喝水吧。”木醒端起来递到她手里。 她抿了抿,干裂的唇稍稍润了点水,显得没那么悲凉了,只是,她的眼里藏着不安。 木醒依照事实和安晴说:“根据穆于棠提供的视频内容,我们这边会向检察院和法院提起公诉,最后法院如何判,还要看你的证词,所以你有必要请个辩护律师。”木醒停顿了下,从她手里接过纸杯,继续说,“至于视频,我有个疑问,你说视频后面被剪掉了,中间呢?没有被剪掉吗?” 安晴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阴暗。 木醒提醒道:“安晴,你能告诉我视频被剪掉了哪些内容吗?” 安晴想了想,正欲开口,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高一带着两个木醒完全不认识的人走进来。 “这是穆于棠安排的律师。”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革履的斯文男士,一个穿着风衣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 斯文男士说:“我叫顾严钧,是远大金融的法律顾问。这是我的师妹苏墨,这次负责安晴案件的代表律师。” 苏墨环顾了一圈,视线掠过木醒,再落在安晴身上。 “安女士,你好!”苏墨打个招呼,转过来对高一和木醒说:“两位警官,我能单独和我的当事人沟通一下吗?” “可以。”高一说。 木醒的目光扫过顾严钧和苏墨,然后说:“穆于棠非法拘禁安晴,我已经走流程对他进行行政拘留,行政拘留书下来后会正式通知他的家属。” 顾严钧说:“谢谢通知!我的当事人会申请行政复议。” 随后木醒跟着高一走出去。 苏墨朝门口瞥了一眼,转过来看着安晴说:“安女士,我是这次负责案子的代表律师,虽然我只工作了两年,但请相信我的专业能够帮助你摆脱这次的不实指控。”苏墨看向顾严钧,顾严钧却紧紧地盯着安晴,那种眼神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苏墨心中一怔,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得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顾严钧的胳膊。 “师兄。” 顾严钧赶紧隐藏起来那份外溢的感情,转过来对苏墨说:“安晴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去解决穆总的事。” 顾严钧匆匆走了,走出审讯室,沿着走廊,快步走到拐角处的男士卫生间,他站在洗手台前,双手撑在台上,胸膛里的那颗心莫名其妙地跳得厉害。 在安晴不知所踪的这些日子里,他夜思梦想,魂牵梦绕,如今看到,他居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安晴吗?不,不是,这不是他爱着的人,他爱着的人是个美得令人心醉的女人。 顾严钧闭上眼,对安晴的心疼撕裂着他的身体,他的双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他一看来电的名字,吓得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他唯唯诺诺地接起电话。 “喂,穆总。” “听说于棠进了局子,你负责他的案子?” “是的,穆总,小穆总虽然涉嫌非法拘禁,但能够……” 穆尧明打断顾严钧的话,“行了!大穆总说了这个案子没有必要动用任何手段,就按照公安机关的程序走就可以了。” 顾严钧大为吃惊,“穆总,如果按照公安机关的程序,穆总依法要被行政拘留起码十五天。” 穆尧明不耐烦了,“你他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顾严钧吞了吞喉咙,不敢再搭腔。 “你给我记住了,远大金融是大穆总的,记住了。” 电话断了。顾严钧像掉进了粪池。 …… 一座金碧辉煌犹如宫殿的私人会所里。 穆尧明抚了抚他的金框眼镜,恭恭敬敬地给穆启荣倒了一杯酒。 “大哥,我们这两个月赚了这个数。”穆尧明说完,朝穆启荣竖起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下。 戴着一顶英式礼帽的穆启荣双手拄在拐杖上,拇指上的玉扳指莹润如月,显示着他的地位和身份。 他的脸上闪过淡淡的微笑后,忽然嘴角弯下,说:“尧明,于棠惹来了警察,我们的生意先收一收。” “收了?大哥,我们才重新开始?”穆尧明不爽道,“于棠现在做事越来越离谱,吴思梅又蠢又笨,于棠却连一个女人也搞不定。” “够了!”穆启荣敲了下地板,冰冷的目光里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里有他这么多年行走在刀尖上的狠辣,他目视着前方的空无,静静地说,“我让你收,你就先收了。” “知道了,大哥。” 第64章 无罪辩护 季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靠在椅子上歇了歇。 刚刚郭局给他打了内线,报告写得太潦草,让他写得再深刻一些,还能怎么深刻,要不把他钉在警队耻辱柱上算了,本来他就是故意而为之,穆于棠那么奸诈,突如其来拿着视频来报案,肯定早就把安晴藏起来了,他总得用了伎俩,让他放松警惕吧!再说的了,他正想着找个机会停职,以便私下查案! 他站起来,伸了伸胳膊,往窗户玻璃外瞧了一眼,正巧看到走出大院的顾严钧和苏墨。 他摸了摸鼻子,苏墨怎么和顾严钧在一起? 他走出办公室,走出办公楼,叫住了苏墨。 苏墨回过头面露喜色。“咦!你在啊!” 顾严钧也转过头,看到季年,一脸震惊。 “你怎么来了?”季年也没有多余的客套。 苏墨走上前,“我是负责安晴案子的律师,刚和安晴见了一面,这个案子你不负责吗?” “我停职了。”季年毫不掩饰,为什么说得这么堂堂正正,是说给顾严钧听的。 “为什么?”苏墨惊讶,转而识趣地又说,“算了,是我多问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哥顾严钧。” 苏墨正打算介绍一下季年, 顾严钧冷冷地说:“苏墨,我们认识。” “你们认识呀,好巧。”苏墨十分惊讶。 “我们何止认识,我打听到季年是安晴的前男友,大学时候的,有一点倒是令我不解,安晴都这样了,作为前男友真的不念一点旧情,让安晴受这个罪。”顾严钧的话刺激着季年,也刺激着苏墨。 苏墨特别惊讶,探究的目光直射在季年的瞳孔里。 季年可没有吃飞醋的毛病,毫不在意地说,“顾律师是学法的,应该很清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苏墨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我认真研究过了,安晴的案子有可回旋的余地,诉讼庭审的话,可能不会判刑。”苏墨的话替季年解围,也安抚了顾严钧。 “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我还有报告要写,不远送了。”季年和苏墨道别,“有机会下次再见。” “嗯嗯,再见。”苏墨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顾严钧冷哼一声,等季年走了,他才问:“你和季年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普通朋友。”苏墨收起了笑容。 “不管你们什么关系,安晴的案子你必须尽力,穆总交待的。” “师哥,我爸是检察长,你告诉穆总,把钱准备好。” 顾严钧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我听同行的说了,你打算自己出来开律师事务所,也是啊!你爸检察院的老大,以后你接案子得接到手软。” 苏墨一点都不在意他言语的调侃,一本正经地说:“师哥,你要是不想在穆总那儿当孙子了,可以来我这儿,我会一直给师哥留着位子。” “等了开业再说吧!先说说安晴的案子,你说可以不判刑,怎么回事?” “我刚才说了有我爸。”苏墨轻轻一笑,与他挥了挥手,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顾严钧咬了咬牙,看了眼她那辆不起眼的大众polo,这个内敛含蓄的女人表面看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深得很。 苏墨坐在车里,从公事包里掏出录音笔,在审讯室里,她和安晴的对话都在记录了下来。 她的脑海里闪过安晴的容颜,如果不是遭遇这一切,那样美丽动人的女人的确会让很多男人为之心动,顾严钧、穆于棠,还有季年…… 她按下播放键,重新听了一遍。 “安女士,请你认真回忆一下,在接到赵文星电话的时候,你是怎么回应他的?因为这个很关键,报案人提供的视频如果被证实是真实可信的,也只能证明画面里赵文星是杀人凶手,如果视频在赵文星杀人之后被剪辑过,那么你在视频里出现的声音就不能独立的成为你罪名成立的有效证据,你明白吗?” “我明白。”安晴的声音像柔软的棉花。 “你回忆一下。” 安晴的声音犹如一潭无波无澜的湖水,很平静,“接到赵文星的电话时,我有点懵,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让他去自首,我劝他去自首,自首的话是能从轻判刑的,但他哭了,他说他不能坐牢,他为穆于棠做了很多事,还目睹了穆于棠杀人,如果去自首,穆于棠会杀了他,他不想死,他一直说不想死,后来又说我爸爸曾交待他照顾我,他害死吴思梅都是为了辰辰,我听得很难受,便说了那些让他藏起来的话。” 苏墨按下了暂停键,又倒回去听了一遍。 “接到赵文星的……” 苏墨一边听一边习惯性的咬了咬手指。 接着。 “然后呢?后面的是什么?”苏墨问视频最后戛然而止的内容。 安晴想了想,录音笔里有短暂的沉寂。 “赵文星说他看到了我爸那天是被人害死的,不是简单的心脏病突发,我问他是谁,他说是穆于棠父子害死了我爸爸,我当时听完吓坏了,为此,我想和他见面问清楚。” 苏墨听完,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安晴的叙述中不难听出有一部分谎言的成分。 但苏墨没有揭穿她。 苏墨收起录音笔,抬起眼帘看到木醒正朝她的车走过来。 苏墨赶紧从车上下来。 “木警官,你好,我刚才才了解到是你营救了我的当事人,你真的很了不起。” “苏律师,我来是有个事要明确一下,安晴不是坏人,即便她在视频里说了那些话,但视频中间有一段剪掉了,希望你可以查实清楚,还有赵文星忽然公放了安晴的话,基于我查案的逻辑,这是赵文星想留下证据来要挟安晴也好,利用安晴也罢,赵文星的这个行为足以证明他居心叵测。” 苏墨听到这一观点犹如醍醐灌顶,是啊!在那种杀了人慌乱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打开手机免提,这的确令人发省。 “木警官和安晴是好朋友吗?” “不是。” “噢,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我没事了。” 木醒转身走了,为安晴说好话的目的出自于在枪击案发生的当天,在季年的车里,安晴哭着质问季年的那些话,令她至今记忆犹新。 苏墨看着木醒的背影是一个光明正义的女警察缩影。 女人帮女人,没有偏袒,实事求是。 所以苏墨抬起头望了望蓝色的天空,心里想穆于棠要求她为安晴做无罪辩护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一定不是爱! 第65章 福利院的罪恶 木醒的办事效率极高,穆于棠被行政拘留十五天,押上警车时像个疯狗一样大吵大闹,因为穆于棠的身份这件事没有向媒体朋友公开,但是不知谁走漏的风声,有几个网络自媒体的大v网红抓拍到了穆于棠被押进拘留所的画面,很快视频和照片在网络上疯传,远大集团公子哥迅速成了本市的大瓜,不过,半天的时间,这个热点新闻便被屏蔽和封禁,网络上再也搜不到了。 季年可没闲功夫关注穆于棠,对于安晴的事,他也鲜少询问,这就是停职的好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抽红塔山。 “大哥,借根烟抽。”一个陌生男人忽然走过来和季年说。 季年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人,没说别的,从口袋里拿出压瘪的烟盒,倒出最后一根递给他。 “谢谢啊!”男人笑了笑,又说,“我带了一包都给抽没了。”男人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还指了指旁边的灭烟筒,上面插着好多烟蒂。 季年点了下头,继续抽烟。 男人点了烟,滔滔不绝地说:“抽完这根,我就去买烟,到时候你要还在,我给你带一包,你应该不走吧!你要是走了,等明天我再还你,我看这两天总能碰见你在这儿抽烟,你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 季年露出惊奇的目光。 男人抽了口烟,大抵是为了消磨时光,继续说:“大哥,我认识我女朋友后就把烟给戒了,今天太烦了,我才想抽根烟。”男人猛吸了两口,还剩下少一半,苦笑着自顾自地又说,“我以前没遇到过特别喜欢的人,自从遇见我女朋友,我才知道人的命是注定的,可能上辈子就欠她的,这辈子得还完了才算完。” 季年出于职业习惯,问道:“住院的是你女朋友?” 男人无奈地叹了声气,半开玩笑地说:“是啊!我女朋友是医院的常客,我戒烟就是为了省点钱,不然我和她都得喝西北风。” 季年想她女朋友一定得了很严重的病。 男人转而变得乐观起来,“大哥,我说笑了,其实我女朋友得了抑郁症,前天烧炭了,幸好我发现早赶紧送到医院才保住了命,现在还在昏迷。” 季年心里咯噔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哥,你呢?你家人得了什么病啊?”男人关心地问道。 “不是家人,只是一个认识的人,我过来看看。” 男人看出季年不愿意多说的隐晦,识趣地笑了下,“大哥,今天谢谢你的烟,我去看看我女朋友,等回头我一定还你。” “不用。”季年刚说完,穿着警服的圆子推开吸烟室的门走进来。 “头,何丽媛醒了。” 男人看到这一幕,愣了一愣,忙说:“大哥原来你是警察头头,大哥,方便我们加个微信吗?” 圆子好奇地看了眼这个和警察没有边界感的年轻人。 季年没有拒绝,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加了男人的微信。 男人特别满足,临走还说在医院有机会碰见的话可以约在一起抽烟。 圆子纳闷,“头,你认识啊?” “不认识。”季年跟圆子走出吸烟室。 圆子更加纳闷。 季年笑了下,“这年轻人的女朋友有抑郁症,应该经常自杀,他要加我微信,肯定认为我是警察,以后出什么事的话可以找我。” 圆子恍然大悟,扭过头看到那个年轻人推开303的病房走了进去。 “头,何丽媛醒了,还没通知其他人过来。”圆子转过来说。 “辛苦你了。”季年拍了拍他的肩。 “不辛苦,就是头你什么时候复职啊?组里现在没有主心骨,大家都没底气。” “梁麒在,听他的就行,这次我叫你盯何丽媛的事,你要保密。” “知道,头,我出来没和别人说,连阿强都没说。” “行,你回去忙吧。” 圆子走后,季年去了何丽媛的病房,医生刚查过她的身体状态,一切正常,脑子没有损伤。 能从那样的大火中死里逃生出来,是不幸中的万幸。 季年让护士先不要通知区域的警察同志,他要先和何丽媛聊一下。 “何院长,还记得我吗?” 何丽媛从生死边缘挣扎着活过来,身体还有点虚弱,看见季年,她轻轻点了点头。 “何院长,大火扑灭了,孩子们没有受伤,不过消防调查了大火的起因是你哥哥在储物间燃烧东西导致了火灾,所以我想和你了解一些事情。” 何丽媛睁了睁眼睛,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过转瞬,她又释怀了一样,不知是无奈,还是绝望,她闭上眼睛待了好大一会儿。 季年跟着她的沉默也闭口不言。 片刻后,何丽媛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问:“我哥呢?是不是会坐牢?” 季年沉吟片刻后,方告诉她真相,“你哥,他死了。” 仿佛一道晴空霹雳击中了何丽媛,她的眼中满是震惊,悲伤伴随而来,泪水夺眶而出,她甚至无法接受地摇着头,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我哥没了?不会的,我哥怎么会没了?” 季年将何友邦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何丽媛。 何丽媛伤心极了,双手捂着脸哭起来,越哭越难以控制,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造孽啊!是我哥造了孽,所以老天惩罚他。” 季年平静地看着她,等到她慢慢地缓和了情绪,季年才开口说:“何院长,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哥要烧那些旧资料?如果你知道内情,还请你配合。” 何丽媛似乎看到了慈悲为怀的佛祖,渐渐敛去了伤感的气息,似乎何友邦的死亡是佛祖开恩的惩罚让他早登了极乐世界,她信佛的。 她望着远处的一点,很平静地说:“那是十多年前,我父母去世后,我离开了老家,来这里投靠我哥,我没想到我哥从一无所有居然当上了院长,季警官,我家在农村很穷的,我哥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家里的生活开支还有我的学费全靠我哥一个人,我哥一直都对我和家人特别特别好,后来我到了福利院,我才知道我哥只是与正常人有点不一样而已。” 何丽媛顿了顿,眼里盛满的泪水,似乎在怀念以前的哥哥。 季年皱了皱眉。 “哪里不一样?”季年心里打鼓。 何丽媛抹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哥是福利院的院长,我为我哥感到无比的骄傲,这是一个不求回报的伟大事业,我也想像我哥一样看护好福利院的小孩子们,所以我也想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可我哥并不同意,我求了他好久,他才点头让我进了福利院,但我并不负责孩子们的日常生活,我哥让我做他的助理,那就是个坐在办公室里无聊的活,我太闲了,我得找到点事做,所以我经常去和孩子们玩,我喜欢孩子,他们天真无邪,活泼可爱,渐渐地和她们接触多了,我发现有几个女孩子性格孤僻,不爱说话, 有一次我哥带了几个女孩子出去参加公益演出活动,回来后,我看见一个女孩子躲在卫生间里哭,我询问了好久,那个女孩都不敢说,后来那个女孩的姐姐跑来找我说她妹妹裤子里流血了,我还以为是女孩到了年纪来了月经,我没当回事,又过了很长的时间,那个妹妹和姐姐偷偷跑出了福利院,我哥没有报警,也不出去找人,我感觉不对劲,可也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等我再次发现有女孩发生了同类事情后,我才知道我哥做了多么可怕的事。”何丽媛咬了咬唇,一字一句地说,“我哥侵害了那些女孩。” 季年紧紧皱起眉头,双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 第66章 这个孽算谁的 人性的恶在何丽媛的阐述中变得血淋淋的残酷。 她口中的姐姐和妹妹应该就是米青和米白。 季年的心像被五花大绑一样发紧,尤其是脑海里闪过看板上姐妹俩的照片,那样的花季少女不该承受如此的罪恶。 何丽媛微微垂下眼帘,一只手抓着被子,坚持着说:“季警官,当我得知米青和米白死亡的消息后,我害怕极了。” “你当年为什么不报警?”季年阴沉着脸。 “不,我有想过报警,可我……可我一想到是我哥做的,我就不忍心了,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大义灭亲我做不到。”何丽媛应该是感觉到自己也犯下了罪孽,为自己辩护,“但我也做了一些事,我找到我哥,希望他能够离开福利院,我哥当然不同意,但我态度很强硬,我威胁我哥如果他不离开,我就去报警,我哥没想到我会如此强硬,在多次交涉后,我哥同意了,后来我哥让我管理福利院,我知道我没办法舍弃亲情为受害者伸冤,我只能这么做来保护她们。” 何丽媛停止了讲话,房间安静了片刻。 季年仔细琢磨了一番。 何友邦之所以去福利院烧毁旧档案为了掩盖往日犯下的罪行,不过,这个和季年当时想到的情况完全不同,季年让高一和史佐去查福利院旧档案是考虑穆启荣利用何友邦操控福利院从事非法活动,现在何丽媛传达出的信息只关乎何友邦,似乎和穆启荣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季年从何丽媛的话里洞察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信息。 “何院长,你刚才说你哥哥带着几个女孩子去参加公益演出活动,演出的地点在哪儿?参与的单位有哪些?你了解过吗?” 何丽媛摇摇头,“我不太清楚,我哥离开后,也没有什么社会单位找福利院做公益演出过。” “这件事除了你,福利院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吗?那些和孩子们接触最多的护工也不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福利院的孩子和普通家庭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们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孤儿,性格比较封闭,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主动说出来。” 季年默认地点了点头。 家庭教育对孩子的影响很关键,即便有的孩子在健康的家庭环境下,遭遇这种事都不敢说,更不要说在福利院的孩子,那些看护人员要管一大群孩子,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某个孩子的心理问题和身体问题。 季年点了点头,何丽媛提供的信息恐怕也就这些了,其他的还得找相关人员去查实。 “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季年站起身告诉她,“你和这起案子有关联,最近不要出境,可能随时要你配合。” 何丽媛点了下头,便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靠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 季年走出她的病房,在走廊里又碰巧撞见了那个话痨的男人,男人熟络地和季年打招呼,“大哥,你还在啊!正好,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李涛,大哥你呢?我好把微信名字备注上,免得以后找不到你。” “我叫季年,我还有事,回见。”季年和他摆了下手。 男人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嘴里嘀咕着,“纪年,这名字真宏伟,世纪元年,所以叫纪年,好名字。” 季年走出医院大门,从门口买了瓶矿泉水,咕隆咕隆地灌了半瓶。 喝完水,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关掉录音,警察执法的时候要开执法记录仪,问询的时候要书面记录,现在他能省则省,录音也是一种记录,就先这么草草办了吧! 他回到车里,又翻了翻储物箱,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翻储物箱找那支用了十几年的录音笔了,到底丢去哪儿了,他愣是想不起来了,家里找过没有,后来一到了要用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翻找储物箱,好像那支录音笔藏起来了似的。 他就想找,不想再买,因为那是他大学毕业的时候,安晴送给他的。 他盖上储物箱,莫名其妙的疲倦,找个东西而已,可每每都是如此,人总是习惯性地在固定的地方找遗失的东西。 他靠在座椅上,小憩一会儿,思绪异常清醒。 何丽媛接手福利院,米青和米白是十岁,米青和米白十四岁离开福利院,死亡的时候是二十岁,这六年的生活轨迹只查到了她们最后出现在ktv。 季年想到这里,从车上下来,飞快地跑进医院的住院楼,坐上电梯直奔何丽媛的病房。 病房的门半开着,季年透过门缝看到一个女护士在给何丽媛换输液瓶。 女护士换完后,很温柔地说:“何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何丽媛定睛看了看,在记忆里尽力搜索,依然想不起她的名字。 女护士笑了,“在福利院的时候,你给我找了一个家庭收养了我,我叫小芯。” 何丽媛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脸上渐渐浮出一丝欣慰。 “小芯,我有印象,你和以前长的不一样了。” “我也没想到我们还有缘分再见,何老师,我一直想和你说声谢谢。” 何丽媛眼眶湿润,“说什么谢谢!那是我应该做的。” 女护士弯下腰给她把被子盖好一点,“何老师,你好好休息,我去工作了。” 何丽媛使劲地点点头,记忆的闸口打开,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当年,她太愚蠢了。 只是现在,她也不得不愚蠢下去。 她看着当年被叫做小芯的女护士走出病房,她知道佛祖看在她曾经拯救过几个孩子的份上,或许会原谅她吧。 季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见女护士关上病房的门。 他走上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虽然现在停职了,不能走正规手续查案而已,但他还是警察的身份。 女护士受到了惊吓,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别紧张,我就是例行问几句话,你和何丽媛什么关系?” 女护士胆子很小,赶紧说:“我在福利院的时候,她是照看我的老师。” “方便找个坐的地方,说一下你在爱仁福利院的事吗?”季年很急迫。 女护士点点头,把季年带到护士休息室,里面有一张行军床,和一张圆桌,几把椅子。 女护士请季年坐下后,还热情地给季年倒了杯水。 “谢谢!你坐吧。” 女护士看了眼墙上的表钟,有点难为情地说:“我这个点挺忙的,也就和你说个大概情况,因为我是从别的福利院转到爱仁福利院的,不到半年,何老师就给我找了一个特别想要女孩的家庭把我领养了,我特别感激何老师。” “你几岁被领养的?” “九岁。” “你见过米青和米白吗?” “见过,双胞胎姐妹,一个长得可好看了,一个就挺奇怪的,这里。”女护士指了指人中的地方说,“我以前不知道,学了医之后才知道是兔唇。” “你和她们熟吗?有听到她们说过不寻常的事吗?” 女护士想了想,“没有,我刚到福利院的时候,没人和我说话,也没人和我玩,不过何老师很照顾我们,。” 季年又问道:“你在福利院参加过公益活动演出吗?” 女护士摇了摇头,“没有!我到了福利院,一直没出去过,每天都在福利院。” 季年感觉十分挫败,女护士没有提供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季年站起来,“谢谢你配合,麻烦你了。” “不麻烦。”女护士也站起来,季年转身走过去拉开门把手,忽然听到女护士叫住他:“警察同志,我忘了告诉你,我负责的303号病房里有个女孩也是从爱仁福利院出来的,你要不再去问问她,我现在才想起来,我听他男朋友说,她以前是孤儿在福利院待过,我问了下,也是仁爱的,但我对她没印象了,可能是我在福利院呆的时间太短了。” 303号病房?季年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叫李涛的话痨男人。 第67章 话痨男人拍的照片 女护士带季年到了303号病房。 李涛正在给他的女朋友按摩腿和脚,他的女朋友还在昏迷中,女护士说这是第七天了,因为病人吸入了大量的一氧化碳属于重度中毒,已经出现脑水肿的情况,在药物治疗下大概需要三到四周才会清醒。 李涛看见季年,嘴角弯起笑了下,朝季年招了个手。 季年点了下头,停下脚步,站在距离病床不太远也不太近的地方,远远地看了眼李涛的女朋友,虽然女孩子闭着眼睛没有生气,但看皮肤白皙,五官端正,面容姣好。 李涛把被子给她的女朋友盖好,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季年。 “真没想到警察头头主动来找我,我受宠若惊,走!出去抽。” 季年接过烟,把他当成朋友一样。 “你还是叫我大哥顺耳。” “行,大哥。”李涛拿出打火机给季年点上,也给自己点上,还没到吸烟室,他就先吸了一口,含在嘴里,到了吸烟室,赶紧吞云吐雾,他似乎比季年更好这一口。 “我刚出去买了两盒,趁着我女朋友没醒,我放纵一下。”李涛笑着说。 他的乐观态度吸引了季年的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做什么工作的?” “我啊!我现在没工作。”李涛把烟灰磕了下,继续说,“我以前做新闻网的记者,我出外场的,没时没晌的,照顾不了我女朋友,我就辞职了。” 季年想难怪他这么能说,原来是职业病。 “你女朋友怎么患了抑郁症?”季年直接切入主题,如果李涛女朋友的抑郁症是因为福利院的罪恶,那么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或许米青和米白的案子很快可以真相大白。 李涛一点都不在意季年的询问,直言不讳,“我女朋友是孤儿,以前在福利院,后来从福利院跑出来就自己打工挣钱养活自己,性格特别好,特别爱笑,一点都不像有抑郁症的人,我也是出外场和她认识的,她笑起来真的特别漂亮。” 季年吸了口烟,沉默片刻,想起在大学时候选修过心理学有一节课讲到抑郁症患者的情况,一般表面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甚至有的比正常人还正常,但患者本身很清楚自身出现了问题,不想把坏情绪传递给别人,会尽力压抑自己,隐藏自己,更不会向外人表达自己内心的痛,只有在独处的时候会情绪低落,意志减退,严重的会丧失生活的乐趣,以了结生命寻得解脱。 季年只学到了一点理论知识,但并没有接触过一例抑郁症患者。 李涛以为季年还要问他问题,等了一会儿,看季年在沉思,他又自顾自地说:“我以为抑郁症只是一种心理疾病,经常开导她,她也就好了,没想到她越来越严重,我问她,她也不愿意说,这几年,她好一阵坏一阵,坏的时候,她晚上跑到大马路去让车撞自己,我吓坏了,但我没有想过放弃她。” 李涛的笑容渐渐消失,慢慢地一股力不从心从他的神情中浮现出来。 季年特别能理解,有时候让一个男人放弃真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你没查过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吗?” 李涛很认真地说:“我问过医生,抑郁症目前没有找到明确的病因,不过医生根据接待过的病患分析来看,大部分是社会心理因素导致,比如身体问题,生活的境遇,童年的遭遇等不良事件,还有来自外界的负荷压力,人际关系的矛盾等等吧!我也是在发现我女朋友抑郁自杀的第一次后开始寻求医生的帮助,但抑郁症很难治,尤其是比较严重的抑郁症,时刻有自杀的倾向。” 季年深深地叹了声气,“方便问一下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齐环环,今年二十八岁。”李涛的脸上挂着愁云惨雾,看着季年的眼睛,无力地说,“这次我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她已经昏迷很久了,听说人如果没有强烈的求生意识,会慢慢地走向死亡。” 季年微微皱了皱眉头,宽慰他,“别瞎听别人说,刚有个女护士说药物治疗三四周就能苏醒过来。” 李涛绝望地摇摇头,“那不过是安慰人的话,她本来就没有活的意念,我特别担心她在放弃自己。”李涛说完,转而无助地苦笑一声。 “别想太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要相信自己。” “大哥,谢谢你,我不知道能不能问,你在这儿是调查案子吗?” “是,和福利院有关系,所以我才想和你女朋友打听点事。” “打听什么事?问问就行,我去了解过。” 季年眼睛一亮,“你就把你了解过的说一说。” 李涛抽了口烟,平静地说:“自从得知我女朋友的童年在安仁福利院度过,我就特意以记者的身份去采访这个福利院的院长,是个女的,当时这段采访还被发到了网上。”李涛叼着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搜出一个视频帖子拿给季年。 视频里,何丽媛站在福利院主楼的大门口对着镜头介绍了这家福利院的整体情况,还有帮助了多少儿童找到了新家,把多少儿童送入社会就业等等,基本都是自夸,后面,镜头跟着何丽媛走了一遍福利院有意义的爱心角落。 何丽媛也进行了相关讲解,有带孩子们植树节去植树的照片,有志愿者来给孩子们送爱心物品的照片,还有孩子们去参加演出活动的照片,季年看到这儿,立刻按下暂停键。 手指放大那张照片,很模糊。 “这个照片有清晰版的吗?”季年递过去给李涛看。 “我回去找找,当时我拍了很多福利院的照片,照片都有存档。”李涛露出一丝疑惑,“福利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季年把手机还给他,问他,“你采访完之后对福利院有什么感觉?” “感觉挺好的。”李涛陷入回忆,“福利院的院长很亲切,我去采访,看到孩子们对她格外亲昵,见到她都喊何妈妈,我当时怀疑我女朋友是因为童年遭遇了不幸,但看到福利院温馨的氛围,我觉得可能我女朋友的病和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没有关系。” 何妈妈?季年想何丽媛接手福利院之后,也许真的为了那些孩子做过补偿,那个女护士也许就是被何丽媛庇护过才没有遭遇侵害。 “到时候你微信发给我,我看看,还有这段采访视频,把原版的一起发我。”季年拍了下李涛的肩膀,“你是记者,应该继续做记者,你挺适合的。” “大哥,你是第二个夸我的人,第一个这么夸我的是我爸,我爸也说我有敏锐的新闻触角。”李涛好像找回了人生的信仰一样,侃侃而谈,“五年前,我是跑一线的记者,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现场直播报导过一次枪击案,场面十分惊险,听说警察安插的线人被一名警察误杀了,这都是后来我听说的,不过最后官方下令封锁所有消息,我们新闻网还被约谈了。” 记忆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缝隙,透过一缕阴冷的寒风,五年前的那天,是重案一组最黑暗的一天,死了两人,重伤一人,十分惨烈。 第68章 传说的913 春雨归大地,而滋万物。 春风吹万物,而万物生。 时间流逝,眨眼之间。 木醒的办案速度比火箭还快。 吴思梅的案子已经按照流程公诉至检察院,安晴也被取保候审等待法院的传唤庭审。 季年回到局里,便听到梁麒表扬木醒,但表扬完之后,说出的话让木醒大跌眼镜。 “为什么要把我调离市局?郭局知道吗?” 梁麒露出得意的笑容,朝楼上指了指,“郭局亲自批的调职文件,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去蚬岗分局报到。” 木醒拿过调职文件看了眼签批的落款人,是郭正。 她的亲舅舅居然不通知她一声,直接将他从市局下放到分局,还是蚬岗。 “季队。” 木醒看到站在门口的季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哭丧着脸,“我不想走,你是我领导,你跟我去找郭局行不行?” 季年也感到很意外,不过郭局能下这个指令应该是木振国的意思。 “木醒,服从命令。” “我不服从,我不去蚬岗。”木醒拿着调令冲出办公室。 其他人也不敢言语,领导的安排,谁也不能左右。 梁麒悠哉悠哉地说:“这孩子什么都不懂,蚬岗分局是全市最悠闲的地方,多适合喜欢躺平的年轻人啊!” “轮躺平,摆烂,谁能比得上你。”季年正大光明地怼了梁麒一嘴。 梁麒冷哧一声,翻了个白眼,“季年,你现在被停职了不自我反思,脾气倒是渐长,不过我有个消息得通报你一声,郭局请示上头从省厅派了一个人来接替你负责双胞胎专案,你以后就不用管了,好好在家养养你的臭脾气。” “当初专案小组的组长定的是你,你不好好查案,都扔给我了,按道理来说你得组织小组成员指定侦破方向和计划,我到现在都没看见你组织开过一次案件讨论会议,现在来了新人,你打算让他对着空气打拳啊!” 季年已经看不惯梁麒的歪风邪气,当面不给他一分的脸面,在场的人都在心里暗暗叫好,连之前站在梁麒这一方队的史佐和高一都对季年也生出了几分崇拜,当警察虽然坐上了领导的职位,但面对重要的案子时,领导得起到运筹帷幄的指挥作用,可梁麒真的德不配位。 梁麒气得眼睛里在喷火,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转个弯说:“接替你的人可不是新人,是你的旧识,不止如此,还是你在重案一组的好兄弟.” 梁麒打了个哑谜,冲着季年露出一番讥笑。 季年心中怔了一怔,“你说孔子范要来。” “对,他来了,我就不用愁案子破不了了。”梁麒说到一半,又在季年身上插了一刀,“当年他立下大功击毙了一个嫌疑犯,还抓捕了一个叛徒,听说那个叛徒却被你师傅给击毙了,你师傅不是因此才坐了牢嘛!” 季年咬着牙,握紧拳头。 只要梁麒再说下去,季年一定给他一记拳头。 梁麒冷笑着拍了一下季年的肩头,摆出看好戏的嘴脸,“等你好兄弟来了,我们一起给他接风洗尘。” “滚蛋!”季年推开他,转身走出办公室。 其他人唏嘘不已。 “行了,咱们没有季年,还有孔子范,孔子范可是这个。”梁麒对着大家竖起大拇指。 大家默默地没有做声。 等梁麒走后。 叶理好奇地问阿强,“强哥,梁副局说的孔子范这么厉害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圆子把头伸过来,小声说:“这事你问错人了,你得问我,我有个弟兄在省厅和我提起过,913涉黑大案当时可是见了火力,最后还出动了飞虎突击队,听说那个孔子范挺厉害了,有先知提前到了案发现场,击毙了一名嫌犯,还抓了一名警队的叛徒,我听说那个叛徒才是季队的好兄弟,结果被季队的师傅许正义给打死了。” 阿强把圆子的头推到一边,小声说:“可我听到的版本是那个不是叛徒,是许正义收买的线人,线人也不是许正义击毙的,是另有其人,我这个才是真的那一版。” 圆子又凑上前一点,“拉倒吧!要是线人为什么会被许正义给击毙了,这一点弹痕专家肯定鉴定过,最关键的事听说重伤的那一位是大领导,好像是副厅级别的,这才是许正义被撸下来审查的真正原因。” 阿强点点头,“我也听说了,许正义好像还涉黑了。” 叶理听得稀里糊涂的,913涉黑大案他也有所耳闻,听说涉及地下黄赌毒一个产业链的黑势力,最后抓到了那个叫老蛇头的家伙,新闻里也就报了这些。 圆子拍了下叶理的脑袋,“行了,这案子过去好几年了,别瞎打听,知道多了也没用。” 阿强反倒压低了音量说:“我听说那个黑恶势力是个三人帮,咱们只抓了老蛇头,还有两个屁都没摸到。” 圆子使劲地点点头,在嘴边嘘了一声,靠得更近,声音细若蚊蝇,“听说上面有黑势力的卧底通风报信才抓了老蛇头,这都是小道消息,不知道真假。” “你们三个人做什么呢?”木醒从门口走进来看到他们窝在那儿窃窃私语,奇怪地问。 阿强和圆子赶紧把头缩回来,叶理抬起头,问道:“你怎么样?要走吗?” 阿强和圆子也异口同声,“你要走吗?” “是。”木醒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然后无精打采地坐到椅子上。 “蚬岗分局挺好的。”阿强安慰木醒,“那个分区挨着海边,又清净又轻松。” 木醒一想到要去那个人人都说蚬岗分区是管海的地方,她就特别烦闷。 圆子接过来说:“是啊!蚬岗分局本来是个小派出所,但是因为地理位置和管辖面积才给设立成分局了,听说那儿方圆好几十里只有几个渔村,因为海岸线十几里都是悬崖和礁石,区政府也没给投资开发。” 阿强和圆子一唱一和。 “那个分局我去过一次,一共就几个人。” “本来蚬岗就不大,沿着海岸线也才不到两百平方公里,你说多小啊!” 叶理听他们的话,赶紧在电脑上查了一下,正如阿强和圆子所说蚬岗的确很小,蚬岗分局的人员也很少。 只是这个蚬岗分局有个谐音叫“闲岗”分局。 木醒心烦意乱地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黑屏的手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桌子。 郭局说这是她父亲的命令,她刚刚给木振国打了十几个电话都被挂断了。 忽然,手机亮了一下。 木醒赶紧拿起一看居然是安晴的信息。 安晴在离开警局时加了木醒的微信。 【木警官,你好,我回到家了,但我没有看到我妈妈,你知道她在哪个医院吗?】 木醒猛地站起来,拍了下脑门,真是忙得过了头,里外把安晴妈妈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你稍等下,我】打出这个几个字,木醒感觉不妥,谎言不能再进行下去,现在去找穆于棠问出安晴妈妈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事。 安晴赶紧收拾一下,一溜烟跑出办公室。 叶理站起来看了眼,想叫她问一嘴,想想又算了。 “舍不得木醒啊!”阿强探出头笑着问他。 圆子搭了个腔,“那姑娘年前来的,这也和我们处了三个多月了,还和叶理睡过一被窝,不舍得很正常。” “强哥,圆子哥,你们就别拿我逗趣了。”叶理朝隔着透明玻璃的季年办公室看了一眼,空的没人。这两天,他一直在理自己姐姐和穆于芝的关联性,去时光养老院找了齐咏娟好几次,但都被新来的院长给拒绝了。 以前还有木醒和他一个组,现在他是孤家寡人一个。 第69章 三人帮的精彩故事 木醒跑出去,正巧碰上了在外面抽烟的季年。 “干什么去啊?”季年叫住了她,“跑这么急。” 木醒瘪着嘴,撒娇地说:“季队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季年刚要吐出的烟圈差点卡住他的喉咙,这姑娘怎么矫情起来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好好说话。” “咋了嘛!我心里不舒坦,你都不安慰我一下,我不理你了。”木醒把头扭到一边,马尾都快扭成麻花了。 季年把手里的半截烟掐了,深吸口气说:“上面怎么安排的,你就按章执行,别总有自己的小九九,去了蚬岗分局后,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木醒的眼眶湿了,难得季年能和她说这些感人肺腑的话,她使劲地点点头,“知道了,季队。” “去哪儿?”季年追问他。 “去找拘留所找穆于棠,穆于棠抓了安晴的妈妈,我走之前得把这事给办了。” “走,我带你过去,正好我也有事问他。”季年把车钥匙扔给木醒,“你来开车。” 木醒接住车钥匙,打开车门,顽皮地说:“季队,你要是我男朋友多好。” “你这一走,最不舒服的应该是叶理。”季年上了车。 木醒抿了抿唇,眼前莫名其妙地闪过叶理的脸,那个家伙或许是最开心的。 “行了,别想叶理了,开车。” “谁想他了,我在想你这个车该保养了。”木醒呲着牙,挂上档,踩下油门。 季年笑了笑,没话找话。 “去了蚬岗说不定还能遇到个和叶理一样的小年轻让你欺负,要是遇不上,你肯定想叶理。” 木醒翻了个白眼,滑开车窗玻璃,和门岗的保安大爷喊道:“大爷,抬一下杆。” 大爷赶紧按了按钮。 木醒抱怨了一嘴,“这个自动杆坏了,每次关键时刻就失灵,真耽误事。” 季年和大爷招了招手,大爷咧嘴笑了。 “这个杆不是坏了,是大爷忘记开了,每次午休时刻,大爷都关了开关,醒来就忘,所以这人啊!一形成习惯不好改过来。” “季队,你这话又暗示我呢?”木醒猛踩下油门,那个抬到一半的杆正好擦着车头几公分过去了。 季年靠在椅背上,不再接她的话茬。 木醒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故意说:“安晴的事你怎么都不管不问了?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态度,现在反倒是我忙前忙后的。” 季年双手环抱在胸前,打了个哈欠,依旧保持沉默。 木醒自言自语,“安晴的案子有转机,那个叫苏墨的律师拿到吴思梅的案件文档后,要为安晴做无罪辩护,居然去找了赵文星的母亲兰姐来给安晴的为人作证,看来这律师有点能耐。” 木醒顿了下,又瞟向季年,想看他的反应,但季年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一句话都不搭茬。 木醒继续说:“这个律师是穆于棠安排的,真是奇怪,报案的是他,不想安晴坐牢的也是他,这个人真的有点变态,是不是男人爱到极致就是疯狂啊?” 季年扭过头说:“爱到极致?你怎么看出来他爱安晴?” “我让穆于棠在拘留申请书上签字的时候,他一直问我安晴的情况,看样子很关心安晴。” 季年闭上眼,摇了摇头。 “季队,我就是奇怪,才和你探讨一下,你说那个穆于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啊!一会儿虐待人家,一会儿关心人家,他妈妈不就有点疯嘛!这个是不是也遗传啊!” 季年睁开眼说:“安晴身上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不然他拘禁她做什么!你理性点,别总往男女感情那个方面想,他对安晴如果有半分的爱都不会那么对待她。” 木醒闭上了嘴,回想审讯室里的安晴,她觉得自己分析得太过于片面了,安晴身上有穆于棠想要的东西,这一点她怎么没想到,可安晴能有什么呢?难不成抓到了穆于棠的把柄,如果有把柄,安晴早就报案了,可就是没有啊! 车里变得异常安静。 木醒在前前后后的思索。 季年在回想李涛发给他的照片中所暗藏的信息。 照片上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前一排是福利院的女孩子们,后一排是组织这场公益活动演出的商界名人。 背景有个横幅,写着“商业名誉协会联名爱仁福利院公益活动演出圆满结束”。 季年从照片的第二排认出了何友邦、穆启荣、穆尧明,从第一排认出了米白,其他人他一概认不出,即便是见过一面的齐环环,他也认不出来。 年纪太小,长大变化太大,很难一下子就看出来。 …… 车子停在了拘留所的门口。 季年和木醒从车上下来,在门口做了登记,然后和所里的民警招呼了一声,穆于棠便被带了出来。 木醒先发问,穆于棠敷衍了事。 “等我出去后会带我老婆去看我丈母娘。” 木醒又问他到底想从安晴身上得到什么? 穆于棠依旧胡编乱造,“他是我老婆,我能得到就是我老婆这个人,所以我不能让他坐牢,举报她是为了让你们赶紧把吴思梅的命案结案,不要再纠缠我了。” “是不要纠缠你,还是不要纠缠你们姓穆的一家了!”季年带着威慑性的音调刺入穆于棠的耳膜,穆于棠忽然睁大眼睛,像愤怒的青蛙,眼球快要爆出来了。 木醒不由得吓了一跳。 季年冷冷地笑了一下,双手撑在桌子上,凌厉的目光泛着寒冽的气息。 穆于棠手腕上戴着手铐,一下子把手铐拍打在桌子上,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 良久之后,季年不咸不淡地说:“穆于棠,我给你讲个故事,十多年前,咱们市有个黑道三人帮,做着地下见不得人的买卖,三个人学三国里的刘备关羽和张飞结义为兄弟,一起建立了一个地下黑恶王国,赚了许多黑心钱,但他们并不满足,其中被叫做大哥的这个人把手伸进了本市具最有威望的远大集团,从地下挪到地上后,这个人开始装成一个正经商人,上下通吃,不过好景不长,全国开始开展扫黑除恶,大哥还是很有战略远光的,他开始脱离黑恶王国的一切事物,把这块肥肉交给了另外两个兄弟,结果其中一个叫老蛇头的兄弟不小心暴露了,被警察抓住执行了死刑,这个兄弟特别讲义气,临死都没说出另外两个人的情况,毕竟他们拜过关二哥,滴血为誓,同甘共死,永不背叛,后来,大哥看风声松了,又开始染指黑恶王国的事务,剩下的那位兄弟估摸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了老蛇头不是死在警察的手里,而是死在大哥背后的陷害中,所以他……” 季年停下来,向后迈开半步,很平静地注视着穆于棠。 穆于棠刻意压制住自己的愤怒,转而嬉皮笑脸地说:“你这个故事很精彩,不过我没听说过。” “你有没有听说过不重要,等你出去后,有机会讲给你爸爸听。” 穆于棠咬了咬牙,尽量不让人察觉出他的情绪,“好啊!这么精彩的故事,我一定会讲给我爸,不过你还没讲完,那个还活着的兄弟呢?死了没?” 季年煞有介事地说:“估计还活着,毕竟这个兄弟有个绝活,不能轻易死了。” 穆于棠沉下脸,麻木不仁地凝视着季年,那是来自死神一般的凝视。 季年弯起嘴角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故事终于让季年编的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漏洞。 他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前半段是刚进入省厅重案一组,他的师傅和他讲的。 那一年他才二十二岁。 第70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季年和木醒从拘留所走出来。 一前一后,默默无声。 上了车后,木醒终于憋不住,问道:“季队,你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季年从口袋里掏出烟,弹了弹,又从扶手箱拿出打火机,点上。 抽了一口,对木醒笑了笑,“真亦假时假亦真。” 木醒撇了撇嘴,什么真亦假时假亦真,这还玩上红楼梦那一套了。 季年靠在座椅背上,闭上眼睛回忆许正义当时和他讲故事的情景,那时候他也像木醒一样问是真的假的。 他的师傅也是这么故弄玄虚说:“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时间一长,他记住了前半句,忘记了后半句。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问了一句。 “师傅,如果把这三个人都抓捕归案的话,能得个一等功吗?” 许正义重重地点点头,还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师傅看好你,你有鸿鹄之志。所谓莫笑少年年少志,他日凌云自不羁。” 后来的日子里,季年慢慢发现他师傅许正义特别喜欢拽文言文。 想到此,他嘴角微微荡起渐渐的涟漪。 他的师父在他眼前像活了一样。 许正义,这个不过五十岁却满头白发像个七十岁的老头,看的书真他妈的多。 这是季年第一次去许正义家看到他满屋子的书在内心发出的惊叹,读的书多,果然肚子里全是墨水,没事来一句人生哲学,出口成章。 但季年一直好奇拿笔杆子不比拿枪杆子轻松吗? 他师傅却说毛主席说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理由真是差强人意。 越想越觉得想念,季年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许正义的备注“古董师傅”跃然而出。 他想了好久,拨出去这个电话,他该说什么。 想得太多就更加犹豫,最后他关闭手机屏幕,收起那浅浅的笑意,将思绪清空。 木醒慢慢悠悠地开着车,经过清思路的时候,她忽然说:“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安晴?” “不去。”季年干脆得令木醒大为吃惊。 “为什么?” “回局里,我报告还没写完。” “停职报告还没写完?写多少天了。” 季年反过来说:“等去了蚬岗分局,你就知道报告多难写了。” “什么意思?”木醒没明白。 季年笑而不语,只听说蚬岗分局很清闲,没听说别的啊! 木醒正纳闷,忽然手机铃声炸响吓了她一跳,她鼓囊着嘴骂了个奶奶的,然后说:“季队帮我接一下。” 季年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叶理。 “你和叶理关系不错啊!”季年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接听了电话。 “喂,木醒,过来救我一下。” “你在哪儿?” “季队?”叶理怂了两秒,才说,“我来调查案子,结果遇到个老头,把我反锁在了一间库房里。” “发地址过来。” 挂了电话,屏幕闪出一条信息。 季年让木醒根据叶理发来的地址导航,是一个叫做中远冷链物流工厂的地方。 “他真是够笨!还被一个老头锁起来了,都不知道怎么从警校毕业的。”木醒嫌弃地咂了咂舌。 “你两个差不多,擒拿格斗都不及格,也不知道在警校学什么了!” “他连一个老头都对付不了,我比他强多了。” “以后让你们每天跑五公里,做五十个俯卧撑,还有局里每次组织擒敌拳训练,你们都得去报名参加才行,局里也有老师傅,没事和老师傅请教请教,把警校没学到位的再学一遍,免得出去丢人。” “季队,我过不了几天就去蚬岗了,要不你和我爸说说让我留下,我就好好学,绝对不给你丢脸。” “不是给我丢脸,是给你自己丢脸,去了蚬岗,一说你是从市局过去的,还以为你多么厉害,结果连个偷鱼的小偷都抓不到,再像叶理一样被锁起来就笑掉大牙了。” 木醒气呼呼地用眼角余光瞪了季年一眼,把脚下油门踩得一阵紧一阵松,跟开船似的。 季年嘴下留情,“好好开车,不说你了。” 木醒噘着嘴问道:“那天我在局里看到你和负责安晴案件的那个苏墨律师说话,你们认识啊?” “嗯。” “怎么认识的啊?我听高一说她一进警局就问你在不在,还说和你很熟。” “她应该不会说和我很熟这种话。” “高一说的,我干嘛撒谎。”木醒瞥了季年一眼,“季队你和她什么关系啊?昨天我带安晴去签文件,还听那个律师说为了你,也会替安晴打好这场官司。” “她真的这么说?”季年有些质疑。 虽然和苏墨只见过三次面,但感觉她是个简单随和的人。 正琢磨中,郑秀梅的电话就来了,应该是好几天没回家,郑秀梅担心了。 季年心里有愧疚,家里只有郑秀梅一个人,他身为儿子,每天都像消失了一样,对母亲不闻不问,自觉很不孝,所以他没有犹豫一秒,赶紧接起电话。 “妈,我今晚抽空回家。”他不等郑秀梅说话便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不是催你回家,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想听听自己儿子的声音。” 郑秀梅的话让季年的愧疚深得如海底一般,“妈,我今晚一定回家,您别给我做饭了,我带您出去吃。” “行了吧!声音也听完了,没事就行,你忙吧。” “别啊!妈,我以后常想着给您打电话。” “不用,只要你听我的话就行。” “我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你要是真回来,咱们就出去吃。” 季年一听心里乐了,“行啊!等我给您电话,到时候你提前收拾一下。” “下次你要主动让妈妈听听你声音,挂了吧。” 季年逗趣郑秀梅,“妈,要不我给你录个音,您没事就听听。” “你爸有时候叫你混小子,看来没叫错,知道拿你妈开涮了。” “妈,我快到地了,回头给您电话。” “忙吧!” 季年挂了电话,盯着屏幕看了好一阵,郑秀梅从哪儿学到这么煽情的话,平时一上来就唠唠叨叨,怎么忽然变了个人。 郑秀梅拿着手机乐乐呵呵对坐在旁边的苏墨说:“小苏,还是你的主意好,他晚上和我一起吃饭,你也一起吧。” “阿姨,我就不去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个人。”苏墨站起来,和郑秀梅说再见。 郑秀梅拉住她的手,眼底满满的喜欢,“小苏,你也很久没见季年了,晚上吃个饭见一面,见多了就培养出感情了,我和你妈妈前两天在公园碰见还聊起你们两个人的事,等你们把感情培养差不多了,我们做父母的就该上阵了。” “阿姨,我特别想留下和您等等季年,但工作没办法,有个案子很棘手,我还要去搜集点资料,等回头您过生日,我一定提前请假陪您过生日。” “好,你去忙,别忙的忘记吃饭,多注意身体。” “嗯嗯。”苏墨笑了笑又说,“这些补品您记得吃,但您别和季年讲是我拿来的,他是公职人员,我现在负责的案子还和他有那么一点关系,别让人误解了。” 郑秀梅的脸上浮出一点疑惑,“小苏,你说你负责的案子和季年有关系,什么关系啊?是他查办的案子,还是?” 苏墨赶紧给郑秀梅宽心,“阿姨您别担心,是这么回事,安晴犯了案,我是她的代表律师,后来我才知道安晴和季年关系不一般,所以我才谨慎一些。” 郑秀梅心里一紧,“安晴犯案了?” “是啊,但出于职业关系,这个案子不能和您细说。” 郑秀梅没有多说什么,把苏墨送走,郑秀梅站在楼梯口,深深地叹了声气。 对安晴,郑秀梅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她只知道自己儿子这么多年单身和安晴有一定的关系,但在苏墨面前,她不好说。 第71章 被锁 苏墨站在季年家的楼下,仰头朝他家的楼层望了望,随后,目光转向湛蓝纯净的天空。 今天是个好天气。 她把披在肩后的长发挽成一个丸子,把额前的几缕碎发抚平掖到耳后,深深地舒了口气。 她想日子还长,有的事情得慢慢来。 她走到车前,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这个车真的该换了。 然后她坐上车,启动引擎朝一栋洋房而去。 …… 房间里依旧一片狼藉,杂乱不堪,安晴坐在客厅壁炉前染着一层灰的地毯上,看着上下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家,心中五味杂陈,她从前一直没想明白父亲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犯了心脏病倒在地上,原来是因为穆于棠口中的那五百亿,她听都没有听父亲提起过,可这五百亿怎么会凭空消失? 安晴又环顾了一圈,能找的地方都找到了,如果父亲把五百亿现金放在家里,一定会在一个秘密空间,可这个家从里到外一目了然。 安晴正思索着,门铃忽然响了。 苏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安晴才去开门。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关系。”苏墨笑了笑。 安晴带苏墨到客厅,快速把沙发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放到茶几上,然后对苏墨说:“请坐,家里比较乱。” 苏墨环顾了一圈屋子,坐下后好奇地问:“你在找东西吗?” “嗯,你喝水吗?我去倒水给你。” “不用了,我不渴。” “没事,等等。”安晴快步走到厨房,从净水器接了一杯温水端出来,递给苏墨。 苏墨接过水杯,对安晴又笑了笑。 安晴坐到她的对面,温柔地说:“苏律师,我有个事情想拜托你。” “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你尽管说。” 安晴想了下说:“我一直在和穆于棠打离婚官司,如果你能帮我和他离婚,我可以给你这么多。”安晴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当着苏墨的面,写了三百万。 苏墨十分惊诧。 “我不知道穆于棠请你帮我打现在这个案子支付了你多少律师费,但我不需要他的帮助,他支付给你的钱,我自己来,还有我可以给你加一倍,你帮我通过这个案子让穆于棠也受到应有的惩罚。”安晴爽快利索地又撕下一张空白支票,写下来三百万。 苏墨怔了一怔,转而抿嘴摇摇头。 “我这次就是要和你说明这一点,你提供的证词需要删掉有关你对穆先生的指控,比如你说赵文星看到穆于棠杀人,还说穆于棠和其父亲害死你父亲这些不实指控,这些都不能呈到法庭之上。” 安晴紧紧攥住手中的支票,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苏墨嫌钱少吗? “为什么?是因为……” 苏墨接过她的话茬,“不,和钱没有关系,和真实性有关系。”苏墨顿了下,“穆先生是否杀过人还是和其父亲害死过你的父亲这件事都对你的案件没有任何帮助,视频中赵文星杀人是事实真相,后面的对话因为存在剪接,可能法院不会采纳,所以鉴定视频存在剪接才是这场官司的关键,届时你提供的证词也将是无效的,如果无法鉴定视频存在剪接,那么我会让赵文星的妈妈给你当证人,来证明你因为儿子而对赵文星存在感激,在感情用事的情况下说出了被他引导的话,而且视频中赵文星打开免提这一举动也能说明这个人的恶意,故意想让你成为他的同伙,基于以上来为你辩护,你无罪的可能性很大。” “苏律师,我很感激你,但穆于棠杀害我父亲是真的,我没有说谎。”安晴一脸的绝望。 苏墨平静地说:“如果属实,这是刑事案件,刑事案件得交给警察来办,拿到证据就可以起诉他,这个我倒是可以帮你,我认识一名警察,特别厉害,还是市公安局的,他叫季年,等回头我给你介绍认识,或许他能帮到你。” 安晴愣了一愣,季年这个名字像一只飞蛾扑火一样突然扑进她的心门,这些日子,她好像忘记了这个人,为什么呢?她心里有种莫名地失落,在被穆于棠折磨得近乎崩溃的情况下,她居然没有一分钟或一秒钟想起过他。 安晴忍不住问道:“你和她很熟吗?” “我和他妈妈很熟,和他不算熟,他工作太忙了,去她家几次都没见到他。” 安晴了然地点点头,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沉默了好大一阵子。 那个男人,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苏墨把该说的都说了,把一口未沾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告辞。 “我会和法院那边确认庭审时间,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还有你要是需要季年帮忙,也提前和我说,我陪你一起去。” “好的。” 安晴把苏墨送到门口,苏墨冲着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律师,慢走。” “再见。” 安晴关上门,背靠在门上,脸上浮出一层化不开的忧愁。 那两张支票安静地躺在沙发上。 安晴没想到苏墨居然看不上六百万。 那是她以低于市场价卖了张大千的画才有了可以随时拿出来大手笔写下一张支票的钱。 安晴失落地走到客厅的沙发处,捡起那两张支票,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苏墨和季年。 安晴想到他们,心像被扎了一样。 这就是季年一直未出现的原因吗? 她拿起手机翻出季年的微信,打开彼此的聊天记录,已经被清空了,是穆于棠做的,安晴编辑了一条信息。 【最近好吗?】按了发送键。 季年把手机关了静音揣进口袋里,打开车门跳下来。 眼前是中远冷链物流工厂的大门口,有好几辆写着冷链运输的大货车正在门口排队等待着检查。 木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戴上警帽,那威严的气势立刻升了两个档。 季年穿着便服,跟在木醒的后面。 木醒走到保安亭,亮明自己的身份。 保安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长得油里油气,五大三粗,看到木醒,他没有一点惧色,还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懒洋洋地说:“警官,我们这儿都是大货车,盲区也多,你要是想进去不安全的。” “我们找人。”木醒说。 保安指了指排着队的大货车,“看见没,得排队,我们这儿是进去和出去都得检查。” 季年走上前,懒得和他多余废话。 “你们扣押了一名警察,你去叫你们厂的负责人过来,如果属实,你们这是非法拘禁,你们这么大的生意就别做了。” “呦!警官你吓唬谁呢。”保安说完,回到保安室拿了一根黑色的防暴棍走出来,对着季年有节奏地在手掌心敲了一下又敲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的姿态,耀武扬威地说:“你以为当警察想进哪儿就进哪儿啊!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你以为去菜市场呢!” 木醒看了眼季年,头一次遇到这种不把警察当回事的硬茬货,木醒心想叶理是怎么进去的? 季年微微皱了皱眉,区区一个保安都跟个黑社会头目一样,那么里面管事的人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叶理被锁在里面也情有可原了。 第72章 较量 季年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了一眼用钢筋焊接成的厂门头,上面挂着个铁牌子,用红漆写着“中远冷链物流厂”五个大字,简陋又潦草,一点都不注重门面。 季年拿出手机给金磊打了个电话。 “哥们好久没联系了啊!”金磊听到季年的声音,格外惊喜。 “磊子,你帮哥们个忙,派几个人过来到中远冷链物流厂这边维护下治安,这边有个无赖威胁警察办案。” “敢威胁警察,你的枪还没吓尿他。” “哥们出来没带枪,这无赖拿电棒出来吓唬我,你赶紧着吧。” 保安听到季年的话,稍微收敛了几分嚣张跋扈的姿态,把防暴棍背到身后,走到季年跟前说:“警官,你先把电话撂了,我也没威胁你,我就是说这厂里现在没有管事的人,等我打电话问问上头,让不让警察进去,你别这么急着就叫人啊!” 季年让金磊晚点听指示,然后挂了电话。 “你要好好说话,那么这事简单,你去问吧。”季年给了他一点面子。 保安撇着一张不耐烦的嘴晃晃悠悠地走进物流厂。 季年等在门口,差不多过了十分钟,也不见那个保安出来。 “他是故意躲着我们吧?”木醒隔着铁栅栏大门往厂里面探了探头,又朝在外面排队的几个大货车的驾驶座抬头望了一眼,驾驶室里面连个人都没有。 季年朝木醒勾了勾手指,说:“看来这家伙是不会出来了,你也别在这儿等着了,去车里等我,我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入口。” 木醒使劲点点头,拿出手机给叶理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已经无法接通。 木醒面露忧色。 “头,叶理的电话打不通,他会不会出事了啊?” “你先到车里等着,听我电话,随时报警叫人过来。” 季年一边说一边朝厂子的另外一边走去。 沿着两米高的围墙,季年走了大概五百米,看到一个面粉加工厂紧挨着物流厂,季年走过去,保安亭里连个人都没有,但是工厂的小门半开着,季年朝里面探头轻轻喊了一声。 “喂,有人吗?” 过了好半天,也没有人搭理,季年便侧过身子从小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往右手边看了一眼,沿着围墙内有一个狭窄的小土道,道上有杂乱的脚步。 季年想了想,走到小道的尽头应该就是物流厂,只是,这个小土道侧身走只能容纳一个人,他几乎贴着厂房的墙和围墙才勉强挤入那个狭窄的空间。 刚开始的几米,里面泛着恶心的尿骚味,季年憋着气,等到稍微没了那个味,他才舒口气,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才知道,尽头可以拐个弯,拐过来就稍微宽敞许多,但却出现了一个小门,似乎可以推开。 季年推了一把,没反应,正当他纳闷,忽然小铁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人猫着腰,像个地鼠一样钻出来。 季年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个人反应十分灵敏,蹲下来抱住季年的腿。 季年看情况不妙,双手立即卡住他的脖子。 那人可没有束手就擒,手握成拳头猛地捶在季年小腿的麻筋处,季年吃痛地向后歪了歪,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较量,季年发现了不对劲。 这很明显是公安局训练过的擒拿术。 身体部位有几个比较脆弱的打击点。 当时训练的时候,老教练特意教过在被坏人突袭的时候,用什么技巧去进攻坏人的弱点。 “你是谁?”季年抓着那个人不放手。 那个人抬起头的瞬间,季年和那个人同时傻了眼。 两个人默默相视了良久,然后彼此松开了彼此。 季年震惊得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好几年未曾见过面的师父许正义。 可是他的师父怎么会在这儿? “季年。” 许正义喊出他的名字,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时光堆积的沧桑,脸上的皮肤也有了岁月雕刻的纹路,身上穿着简单的旧夹克,被磨光的领子满满的黄渍。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季年紧紧盯着许正义的眼睛。 “我来调查点事。”许正义不愿意多说什么,“我先走了。” “师父。”季年伸出胳膊挡住许正义的去路,“局里有个小年轻进了物流厂,被人锁里面了,你能给徒弟指条道吗?” 许正义愣了下,然后说:“那个小年轻是不是呆呆的?没想到是个警察。” “师父你见过他?” “我把他锁的,还有你别叫我师父,我早不是警察了。”许正义说完,又转身从小铁门钻了回去,季年赶紧追在他后面。 小铁门的那边暗藏玄机,通过一百米的地下通道,然后爬上两个高台阶,再用铁棍子起开一个类似井盖的铁板,双手撑跳上去,季年发现这个暗道在一个被废弃的库房里。 “那个小呆警察叫什么?”许正义一边问,一边悄悄地趴在窗户缝隙朝外面瞧了一眼,指着对面的厂房,转过来对说,“小呆警察被关在那个厂房里的冷冻库。” “冷冻库?”季年吞了吞喉咙。 “死不了人,冷冻库到了四点会开门运货,如果那个小呆警察聪明应该可以从里面偷偷跑出来,现在距离四点还有十分钟,我关他进去是三点半。” 季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您也说他呆呆的,他要是跑不出来,人不就死翘翘了。” “他不至于那么笨,能一路跟着我到这里,他也不简单。” “不简单就不会被您给关起来了。”季年呲了呲牙。 “现在还有几分钟,你去救他。” “您呢?” “我先走了。” “师父,我们才见面,您就走。” “物是人非今犹在,不见当年还复来。”许正义拍了拍季年的肩,颇为感慨,“有朝一日还复见,尔非小郎吾非师。” 许正义走了。 季年沉默了。 但在季年的心里,那个会吟诗作对的师父没有变。 季年没有时间怀旧,在观察厂房周边人的行动轨迹后,季年抓住一个避开所有人视线的机会,快速转移到厂房的角落,趁机掰下冷库房的拉力把手,钻了进去。 只是他进去后才发现,冷库起码有零下二十度,而且人没有办法从里面打开门,正当他冻得瑟瑟发抖找不到藏身之处,冷库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他赶紧就近翻身跳进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的大箱子里。 随后他听见一个穿着防寒服的搬运员工说:“最近最属蚬岗的海货多,那边的鱼类产品出口到东南亚,真的稀罕要啊!”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去开叉车叉货。” 一个人走了出去,另一个人也不想在这儿冷冰冰的地方待着,走了出去,大门敞着也没有关。 季年趁机翻身出来,沿着货箱缝隙东瞅瞅西看看,终于在两个货箱挨着的狭小缝隙找到了冻得全身打哆嗦连说话都不利索的叶理。 “走。”季年刚把叶理扶起来。 叉车就开了进来。 季年赶紧把叶理按到地面上,自己也趴下去。等叉车查了一箱子货物出去。 季年架着叶理,悄悄地躲到大门口旁边一个比两个人还高的货箱。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开叉车的人朝四周张望了一下。 “这种地方来耗子都没有,就是我叉车的声音,你快点去找b12,经理说了那个要给金子。” “知道,用你说。”那个人往里面走,开叉车跟在后面。 季年终于等到了最佳的时机,带着叶理像逃命一样逃出了冷库。 外面的温度瞬间让人从里到外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复活。 只是,在不远处一个人大喊起来。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第73章 三十六计 这一声大吼之后,立刻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七八个穿着统一厂服的工人,他们警惕性地看着季年和叶理,没有采取任何动作。 季年快速观察了周围,大脑快速划过对付这七八个人的作战方案。 叶理看眼下的情势,可不能成为季年的拖累,他赶紧站直身体,准备迎战。 “头,我没事了,我可以打。” “打什么打。”季年对叶理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然后季年朝着三点钟方向快速奔跑,叶理朝着六点钟方向也快速奔跑,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围出去。 七八个人懵了一瞬,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追哪个是好,最后也不管那么多了,看叶理跑得慢几拍,一股脑都追着叶理去了。 季年回过头一看,身后一个人没有,他正想着从仓库外面绕过去接上叶理,没成想,厂区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随后,一下子涌出十来个穿着保安服的人,带头的就是那个拦路虎刺头保安,他们手里拿着防爆棍,面露凶色,气势汹汹。 这帮人和刚才那几个工人可不是一个路数的。 季年一看这个架势,按了按后脖根子。 丫的!他赤手空拳可干不过这么多人,但他妈的一个冷链物流厂怎么搞这么多保安! 季年眼珠子快速转动,看到距离他三四米外的地方有个铁锹,管他三七二十一,这家伙,他必须拿到手。 季年先稳住他们。 “兄弟们,有话好好说,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他一边摊开双手,一往右边慢慢移动。 那十几个也一点一点地朝他聚拢,渐渐成为合围之势,很明显,他们这十几个人以前一定是道上混的。 季年抓紧时机,动作敏捷,拿到铁锹,他便主动向那十来个人露出挑衅之色。 那十来个人立刻止步,不敢再往前靠近。 季年指着那个拦路虎保安,大声喊道:“喂!你,你带这么多人围攻警察知道什么下场吗?” 其他人听到此话,眼神闪过一刹那的犹疑,但却没有一点畏惧和退却。 “你他妈说你是警察我就信啊!”拦路虎保安抻着脑袋,像个斗鸡一样。 然后他教唆旁边的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人,“耗子,你先上。” “虎子,咱几个一起上吧!你没看见,他手里有铁锹嘛。”耗子朝自己另一边的人说。 “一起上个毛球,你先上试试那家伙是个什么玩意,我们给你打配合,快点!” 耗子应该是练过几手,举起防爆棍朝季年冲过去,季年握了握手中的铁锹,在耗子快要靠近他的时候,他迅速半蹲下来,把铁锹朝耗子的腿部铲过去,耗子应变能力很强,双脚跳开,趁机用防暴棍朝铁锹杆上挥了一棒,这一强有力的碰撞,季年只觉一股冲力从他的掌心反推过来。 季年皱了皱眉,这个铁锹杆真够结实的,一点缓冲韧性都没有。 丫的!还不如徒手擒拿。 季年扔了铁锹,直面耗子再一次挥舞过来的防暴棍。他摸准了落下的时机,抓腕反拧,手法精准,耗子一声惨叫,防暴棍掉落在地,季年顺势朝他的胸口顶膝撞过去,然后绊腿将其摔倒在地,反锁住他的一只胳膊,一串行云流水的格斗术,耗子毫无还手之力。 其他人见耗子败下阵,稍微退后了两步。 突然。 警报声停了。 季年心想难道因为他打倒了一个人的缘故。 正当这十来个人蓄势待发,商量着一起上,还是谁先上的问题时。 外围平地冒出一个拿着大喇叭喊叫的声音:“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人家都说了是警察,你们怎么还硬上啊!有没有点规矩啊!” 十来个人赶紧从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 只见那人脸上一道很深很可怕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将他的脸一分为二,要不是季年曾经见过,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要是第一次见他的人,一定会晚上做噩梦。 “哎呦!我们好像认识的啊!” 那人先指向季年,又指向自己,咧嘴一笑,满嘴黄牙,配上那张扭曲怪异的脸,令人作呕。 季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此人叫黄开霸,黑道上人称刀霸哥,曾参与913涉黑案,他也被逮捕入狱,判了十年。 可今年距离913涉黑案才过去五年。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黄开霸摆了摆手,看见两个人架着叶理走过来,黄开霸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便放开了叶理,黄开霸给叶理摆了摆身上的土,许是被黄开霸的脸吓到了,叶理动也没敢动。 “你们以后都注意点,这也是警察,怎么给人家弄得脏兮兮的。”黄开霸拍了下叶理的肩,“没事啊!你们大哥和我是熟人。” 季年松开了耗子的胳膊,走到黄开霸的跟前。 “你怎么出来的?” “好好表现,减刑了。”黄开霸不笑的时候更像是地狱的罗刹。 “十年,减了五年,黄开霸,你挺行。” “你别这么夸我,我不习惯的。”黄开霸又咧嘴笑了,“我不像齐洪明被你夸一句,美的屁滚尿流。” “你个王八蛋!” 一簇死灰复燃的怒火瞬间燃起了季年心中的愤恨,他紧紧揪起黄开霸的衣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侮辱洪明一个字,我毙了你。” “动气了?”黄开霸瘪了瘪嘴,阴阳怪气,“该动气的人是我才对,我为兄弟两肋插刀,兄弟对我恩将仇报,齐洪明没跟你说过,我这脸是我为他挡刀挨的吧!” 季年依旧没松手,气不过地说:“黄开霸,你最好是合法合规地减了刑,不然你还得老老实实地回监狱里待着去。” 刚说完,跑过来一个小弟对黄开霸小声说:“外面来了几个治安管理大队的人。” 黄开霸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赶紧去请人家进来。” 金磊很快带着几个人进了厂,看见季年抓着黄开霸的衣领,金磊赶紧掰开季年的手。 黄开霸也不说什么特别不中听的话,只说:“金大队长来得真是时候。” “你们没发生冲突吧?”金磊的目光扫过周围,快速掠过那个倒在地上正慢腾腾坐起来的耗子。 最后视线落在季年身上,丫的,季大神的武力值不减当年啊! 金磊自言自语,“我看没冲突就行。”正巧木醒也钻了过来,站在叶理的身旁,关心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叶理木讷地摇摇头。 “行了,都没事就行了。” 黄开霸让出一条道,伸出手,做出假惺惺的绅士姿态,“各位慢走。” 金磊带着季年等人毫不犹豫从物流厂走出来。 黄开霸看着他们几个人的背影,诡异的笑容里露出一抹犹如小丑般怪诞的目光。 拦路虎保安上前说:“老大,耗子被撂了,咱们就这么便宜放过他们啊!” 黄开霸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明知道是警察,为什么不提前通报我!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便做我的主,王八蛋!” 说完,黄开霸又踹了他一脚。 …… 季年坐在金磊的车里,拿出烟点了一根,抽一口特别不是滋味。 “洪明的事过去那么久了,你别想了。”金磊劝他。 季年沉默。 金磊余光瞟了他一眼,又说:“哥们还得劝劝你,洪明是触犯了警队的规定被开除的,可不是传言中你师父安插的卧底,如果真是,那在系统里可以查到的,你别总听洪明的一面之词,有时候正邪难辨,你感情用事把他太当兄弟肯定容易误判。” 季年依旧沉默。 金磊叹了一声气,“当然了,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他死得不明不白,可你师父当庭也承认了是他开枪打死了洪明,难不成你师父还说谎吗?你师父肯定不知道你和洪明以前在警校是同寝好友,所以你别怪你师父,他出狱,你还没去看他吧,有机会我陪你去看看老头。” “磊子你能闭嘴不!”季年烦不胜烦。 今天撞见了师父许正义,又碰见了当时也在枪战现场的黄开霸,他脑子里全是齐洪明倒地吐血的画面。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金磊不肯罢休。 “行!我闭嘴之前,还是想问当年那么轰动的枪击案,你为什么没有跟着重案一组第一时间赶往现场,而是让孔子范立了功?” 季年的烟卡在喉咙里半晌。 当年,为什么没第一时间出现,而是在齐洪明倒地快要奄奄一息时才出现,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搞清楚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他皱着眉头,卷曲的眉毛如同他的心一样乱七八糟。 正当他陷入当年的旧时空里。 电话忽然响得令人心碎。 圆子:“喂,季队,和你报告个事情,蚬岗分局在蚬渔滩发现了一具女尸,需要我们协助调查,李琰过去了,刚传回来身份鉴定信息,叫张淑清,我们查了下,是安晴的母亲。” 第74章 死于非命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下来,那个人捂着脸低着头一声不敢言语。 “他妈的废物,让你看个人,还把人给弄死了,你他妈的废物。”说完,那个人被连着喘了好几脚。 “算了,海哥,真的不怨飞仔,那个老婆子非得自己偷跑出去,谁知道误中了飞仔的气枪,这事不怪飞仔。” “妈的!好好的你不给老大把人看住了,你狗娘养的玩什么气枪!打什么鸟,看老大出来了怎么收拾你。” “海哥,你看现在怎么办啊?” “你他妈的问我,我怎么知道……先扔海里。” …… 钻心刺骨的痛楚在安晴身上的蔓延。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离她而去,她无声地哭泣着,悲恨交加。 她一直在寻求警方帮忙找到她的母亲,可结果…… “安女士,请节哀。”站在一旁的木醒好心劝她。 “我现在要去看我妈最后一眼,可以吗?” “安女士,请你理解,令母非正常死亡,等尸检结束断定死亡原因后,警方会联系你。” 安晴抹掉了眼泪,柔弱的外表下,那颗刚毅坚强的心变得好像无所畏惧,她忽然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毫无掩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木醒见状,挡在她的面前。 “你冷静点,把刀放下。” “我不用你管。”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警察会还你一个公道。” “我不要公道,我只要我妈。”安晴眼泪飞溅,痛苦地吼道,“如果当初你们警察真的去救我妈,我妈不会死,你让开。” 站在门口一声不语的季年看着发了疯的安晴,他的双手握了握,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木醒极力阻拦:“你现在去找穆于棠没有用,他被关在拘留所,还没出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他行凶,这事我们要调查的。” “证据,证据,又是证据。”安晴已经丧失了理智,对着木醒嘶吼道,“你让开,你让开!让开!” 木醒回头看了眼季年,示意季年赶紧过来劝劝。 季年只能任由安晴去做她想做的事,他没有劝阻,反而转过身,打开门。 “木醒,别管了,让她去吧。” 门打开的瞬间,屋子里像被抽走了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安晴木然,“嘭”地一声,水果刀落在地上,她也像被抽出了精气神,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又呜咽起来。 季年朝木醒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木醒叹了一声,走出房间。 季年把门关上,走到安晴的身边蹲下来,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将她扶到沙发上。 “对不起。”季年的话直击安晴内心的最深处。 安晴哭得更加厉害,好像这天地之间都灌满了她的悲伤。 季年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对不起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喉咙嘶哑,力气全无,安晴才渐渐隐去哭声,脸上挂着醒目的泪痕,湿润红通通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尽的痛苦。 她已经不止一次承受亲人离世的痛苦,她的父亲,她的儿子,她的母亲,接二连三,最后只剩一个孤苦伶仃的自己,她悔恨万分,早知道如此,她应该带着母亲远走他乡,离开这里,离开穆于棠,或许她的母亲就不会死于非命了。 她真的恨透了自己。 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唯有恨还支撑着她,让她没有倒下去。 季年轻抚着她的后背,希望她能振作一点,不要弄垮了自己的身体。 木醒轻轻推开了门,小声地说:“季队,有人到警局自首了。” 安晴愣了一下,赶紧起身走过来,季年跟在她的身后。 “杀害我妈的人自首了?” 木醒点点头,目光看向季年,说:“一个出狱没多久的窃贼说是看上了老太太身上的金项链,抢的时候不小心推了老太太一下,结……” 季年抬手打断了木醒的话,这种说辞,不知内情的人觉得很正常,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属于胡编乱造。 木醒不再说话。 季年让木醒照顾安晴,他打算回局里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季队,叶理还等在外面。”木醒说。 “知道了。” 季年和安晴道了别,走出她家,看见叶理低头站在门外的廊柱旁,季年走上前朝他打了个响指。 “走!” “头!”叶理跟上去,“谢谢!” “废话!一直忙着没问你,你怎么调查到许正义的头上了。”季年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坐上主驾驶。 叶理跟着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向季年一五一十地交代,“我这次很认真地调查了齐咏娟的过往经历,多方查证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齐咏娟在三十多年前曾经有个老相好,就是许正义。” 季年扭过头看着叶理。 叶理感到很奇怪,“怎么了?季队,我从户口系统里查到了许正义的家庭住址,去了他家,一路跟着他去了冷链物流厂,没想到那老头可不简单。” 季年拍了拍叶理的肩,“老头当然不简单,老头是我师父,老头是老刑警了。” “啊!许正义是你师父?难怪呢。”叶理挠了挠头,敢情遇到了同行,不过他听阿强和圆子说过季年的师父犯了法被开除还坐了牢,这次居然让他误打误撞了。 “继续说说。”季年启动引擎,踩下油门,正视前方。 叶理想了想说:“那天我去养老院找齐咏娟被阻拦之后,我又去了一次,正好碰上片区的两名同事在,养老院新来的负责人说齐咏娟丢了,报了警,我很好奇什么人会拐走齐咏娟,便调查了养老院附近的监控,经过多次比对,我发现有辆面包车好几次停在养老院的不远处,我查了面包车的持有人是一个修理厂的老板,就这么一点一点查下去,才查到了许正义,主要是这个原因,我才去许正义家,但之前我查到他是齐咏娟的老相好时,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谁还没有个过往情史。” 季年朝右打了个方向盘,说:“你推断一下许正义为什么要劫走齐咏娟?” 叶理抓着安全带,紧张地说:“他们毕竟是旧相好,可能……”叶理顿了下,不知道怎么去合理解释这个情况,三十多年前的旧感情令许正义旧情难忘,这有点牵强。 季年笑了笑,“别紧张,我也不知道我师父为什么要带走齐咏娟,所以这个事得当面问他。” “我们现在去找他?”叶理看着季年的车已经转了方向。 “对,我正好也要和那个老头聊聊天。” “我们不回警局了吗?刚才安晴妈妈的案子有人去自首了。” “那个案子不是你负责的,你负责的案子是你姐姐和穆于芝为什么溺亡,你只要把这个查明白了,其他的说不定也能水落石出,走一步看一步。” 叶理重重地点了点头。 季年注视着前方宽敞的大路,许正义,他一直最崇敬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第75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季年记得许正义的家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小胡同里,车子开不进去,得步行走进去。 季年把车停在胡同口紧靠着道牙子的马路边上,从车上跳下来,叶理紧跟着他。 走进胡同,里面是个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楼,有六层高,斑驳陈旧的墙上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透着十分浓郁的烟火气息。 旧楼没有电梯,季年推开一楼笨重的铁门,走上四楼。 右边的楼房门口堆着杂物,门框上贴着过年的对联,已经积灰。 季年轻轻叩了叩门。 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从里面把门打开,露出一张笑容可掬的脸。 季年愣了一下。 老奶奶慈眉善目,笑着问:“你们找谁啊?” “大娘,我找许正义。”季年的目光越过老奶奶朝里面探了探。 “你们找正义啊!正义出去了,不在家,你们是正义的同事吗?”老奶奶很亲切地把季年和叶理请进去,“来!你们进来等他,他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快进来。” 叶理看了眼季年,季年也没客气,一只脚踏进门,看门口没有可以换的拖鞋,犹豫了一下。 老奶奶摆着手,“不用换鞋,进来坐,家里不讲究。” “大娘,我以前来过。”季年走进来,站着说,“之前来没见到您。” “我是前些日子从农村老家过来的,你们坐,我去倒水给你们。” “不用了,大娘,您就别麻烦了。” “不麻烦,正义说他特别忙,我有两三年没看见他了,这不他说快退休了,不忙了才把我接过来。”老奶奶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拿了两个杯子,从橱柜里掏出一个茶罐子,捏了一撮茶分别撒进杯子里,拿起热水壶倒上热水,慢慢悠悠地端出来,放在那张简陋的茶几上。 “快坐下,先喝点茶。” 季年刚要落座,便听到门外有插钥匙孔的动静。 季年和叶理彼此对视一眼。 门开了。 许正义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眼睛亮得像光。 “正义,你同事来找你了。”老奶奶的眼睛也冒着亮光。 季年赶紧打招呼:“师父。” 叶理也跟着季年一起喊:“师父。” 许正义朝他们摆了摆手,转过来对自己亲妈说:“妈,您先进屋,我和他们出去说。” “嗯,你别怠慢了人家。” “行了,您进屋吧。” 老奶奶对着季年和叶理笑了笑,然后进了卧室。 许正义不放心,把卧室的门把手又拧了拧,然后说:“季年,走吧,咱们出去喝两盅。” “师父,这个小子在查齐咏娟。”季年把叶理推到许正义的跟前,“他说您把人给带走了。” 许正义也不避讳,正大光明地承认。 “嗯,人在屋里,让我妈照顾着。” 叶理睁大了眼睛,往卧室使劲地看了一眼。 “走吧!”许正义打开门。 季年点点头,拉着叶理一起走出去。 下午五点,正好赶上晚饭的点。 许正义带着他们在楼下的大排档整了点烧烤,叫了一打啤酒。 “有朋自远方来,闲来无事喝一杯。”许正义倒了一杯酒给季年,又在叶理杯前顿了下,“你怎么样?来点。” “给他整点,他可以。”季年拍了下叶理的肩,“师父,他喝酒应该比我强。” 许正义给叶理倒满,叶理赶紧抢过酒瓶,说:“您交给我,我来。” “跟我不要讲辈分。”许正义夺回酒瓶。 季年抿着嘴笑了,他师父还是原来那个味道,没变。 烧烤,啤酒,吃着,喝着,许正义什么都说,就是不说任何关于以往的事。 最后变成叶理给悄悄地倒酒,许正义不亦乐乎,整了首诗。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叶理拍手叫好。 季年端起酒杯和许正义碰了一个。 “师父,说得好,人间正道是沧桑。” “季年,你该成个家了。”许正义喝下那杯被他当做白开水一样的啤酒,他的酒量出奇的好,好得喝了五瓶脾气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怎么没见着师娘。”季年奇怪。 “你师娘带着许小艺回娘家好几年了,等过段时间我去看她们娘俩。”许正义歪着头,“我说你,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这不从您身上看到了我的未来,有了家室,也没时间照顾。” “胡扯。”许正义扭过来看向叶理,“别听他的,小伙子,你该有个家得有个家,知道吧!” 叶理已经喝得云里雾里,扶着额头,使劲地点点头,点完头又就着许正义的热情把酒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喝完后拿着一个空酒瓶往酒杯里倒,倒了半天,傻呵呵地笑了。 季年凑到许正义的跟前。 “师父,那家伙喝多了。您也悠着点儿吧。” 许正义拍了拍叶理的后背,“别倒了,歇会。” 叶理像听到了上级的命令,立刻放下了空酒瓶,趴在桌子上,傻里傻气地说:“我眯一下。” 叶理彻底歇菜了。 “这小伙子酒品可以,喝多了不吵不闹,趴着就睡。” 许正义还不忘夸一把叶理。 季年也敢在一杯接一杯喝,从大口喝改成了小口抿。 许正义不在意,喝得依旧洒脱自在。 “师父,你是不是在查姓穆的?你在物流厂发现什么问题了吗?”季年靠得许正义很近,小声说。 许正义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问这么多,你查你自己的。” 季年挠了挠头,“我查的把自己都查停职了,师父,当年的事您一直也不说,洪明他……” “季年,我没你有脑筋。”许正义知道自己的弱点就是太过较真。 “师父您别这么说!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向洪明开得枪。” 许正义端起酒杯顿了顿之后,仰头干了。 “是我开的枪。”许正义瞳孔微颤,“齐洪明挟持了高局,我就朝他开了一枪,但后来我被人从后面打晕了,再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季年捏了捏手中的塑料杯子,生气地说:“那一枪一定没有打中要害。” 许正义摇摇头,“我不知道。” 季年已经把杯子捏得变了形,“师父,你不相信你那枪打在了洪明的要害上。” 许正义沉默了片刻,当时的现场很混乱。 许正义按了按他的手臂。 “季年,我朝洪明开枪是真的,弹痕检测也证实了是我的枪打死了洪明,洪明的身体里有我枪里的子弹,这已经被司法认定的事,你就不要纠结了。” “不,师父,我赶到现场,洪明还留着一口气,他告诉我是姓穆的害你。” 许正义微微垂下眼帘。 “姓穆的当时并不在现场。” “不,师父,或许姓穆的在,但你不知道。”季年笃定地看着许正义。 许正义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季年,季年把桌子上的杯子摆弄起来。 “师父,假如这个是洪明,这个是高局。”季年又拿起两个塑料杯子放在对面,“如果你开枪没有打中洪明,但有人打晕你之后,借用你的手杀死了洪明,那么这个人就是打晕你的人,而这个人正好洪明看到了,那就是姓穆的,而且……”季年使劲抓住指向高局的杯子,红着眼眶说,“高局当年受了伤,却没有伤及要害,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和姓穆的是……” “季年。”许正义打断了季年的话,“这都是你的猜测,现在高局已经升了书记,千万不要乱说话。” 季年咬了咬牙,一股怒气在心里翻江倒海。 “师父,当年我也收到了行动的地点,可是和你们收到的完全不是一个地点。所以我才错过了。” 许正义深吸口气,“可能有人不想你参与行动。” 季年沉默不语,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第76章 酒后真言 许正义把最后一瓶啤酒拿到桌子上。 “怎么着?咱爷俩把这瓶整完完事。”许正义用起子把瓶盖起了,给自己满上一杯,又给季年满上。 青岛啤酒的白色气泡快要溢出来了,许正义倒了太急了。 “快快快!别浪费。” 季年赶紧低下头把要跑出来的气泡吸了一口。 许正义高兴地就着花生米也喝了一口,笑着说:“以前的事不提了,你好好干。” “师父,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一直都没停,我不信这次扳不倒姓穆的。”许是喝得上了点头,季年拍着胸脯向许正义保证要跟姓穆的死磕到底。 许正义可一点都没醉,按了按季年的肩,“你多注意吧!有你爸,谁也不敢动你。” 季年沉默不语,仰头干了杯中酒,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真的,没有季文明,他季年早不知道被穿多少次小鞋了。 许正义看他喝得差不多了,就把剩下的半瓶酒直接吹了。 季年也不拦着,他知道许正义心里有很多话说不出道不明,现在许正义不是公安系统的人,终了也没混个正儿八经的退休。 想到这儿,季年不得劲,看着许正义酒喝得洋洋洒洒,心里更加别扭。 “师父,你有什么事得告诉我,我们一起配合。” 许正义拿着酒瓶晃了晃,歪着头看瓶底剩下一层气泡,许正义把酒瓶放到桌子上顿了一下说:“季年,我有个事不瞒你,我在监狱的时候,穆于棠来找过我。” “他找您做什么?”季年眼睛瞪得贼大。 许正义捋了口羊肉串压了压胃里的酒精,慢慢吞吞地说:“都是陈年往事,我和他母亲有段过往。”许正义顿了下,回忆犹如潮水涌出来,他慢慢悠悠地诉说着年轻时候的事,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他母亲你知道的,就是现在在我家里叫那个齐咏娟的女人,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刚进公安局工作,当时齐咏娟在工厂里上班,我们好过一段时间,后来我被外派到了别处,阴差阳错,我们就分开了,几年后齐咏娟跟了穆启荣,生了穆于棠,我和她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当时没成家,孤家寡人,天天瞎忙,那时候的社会可不像现在这么安定,乱的很,后来我们又见面了,你师父我书读得多,酒也喝得多,年纪轻没把持住,我和她又好上了,不过没好多久,她去了国外,我也就和你师娘结婚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纠葛,可没想到年轻时候犯得糊涂,留下了糊涂账。” 许正义又招呼老板来了两瓶啤酒,边喝边把心事像倒啤酒一样倒了出来。 “师父,少喝点吧。”季年拦了拦。 许正义摆了摆手,“你酒量不行,得好好培养,这才哪到哪儿,告诉你吧,季年,你师父我年轻时候风流不枉少年,我和齐咏娟又好之后,齐咏娟给我生了个孩子,穆于棠来监狱找我,告诉我的,这事我都不信,可也由不得我不信,我当时算明白为什么姓穆的对我有敌意,就因为这个事,不过那个孩子意外死了。” 许正义深深地叹了口气,喝了口酒,又深深地叹了一声。 季年怔了一怔,看着许正义,老头六十多岁了,脸上还透着一股没有被岁月抹去的儒雅气息。 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清秀的模样。 许正义哈哈大笑起来,吟诗一首,“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季年在心底感慨一声,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把酒倒满,陪许正义又喝了一杯。 许正义吟完诗,酣畅淋漓地说:“季年,人这一辈子不能活得太明白,活得太明白了容易自作孽。” 季年没说话,眼前的许正义和他认识的差别太大了,都说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一两件离谱的错事,可他不认为许正义属于那一类人,许正义应该是个有分寸有道义的人,毕竟那个年代的警察道德观念很强。 “我知道,师父。”季年把没开的那瓶酒收在了他的脚跟边,他不能让许正义再喝下去了。 “季年,酒是个好东西。” 季年抚了抚许正义的胳膊,很平静地说:“师父,我知道,齐咏娟还有个女儿叫穆于芝,我让叶理在调查,穆于芝有可能不是死于意外。” 许正义安静了片刻,拿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季年继续说:“齐咏娟精神不正常,一直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我估摸有人一直在给她用精神类的药物,现在您把她放在眼跟前,对齐咏娟来说是件好事,但姓穆的肯定不允许。” “走!”许正义像被什么附体了一样,立马站起来,“我得回去了。” 说罢,许正义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走。 季年赶紧招呼老板过来结账,又交代老板照顾一下叶理,他一边追许正义一边给木醒打电话,让木醒过来把叶理带回去。 许正义跑得飞快,到了家之后,他看到一片狼藉。 许妈妈吓得躲在门后面。 “妈,您没事吧?” 许妈妈哆嗦着说:“刚才来了一帮人把咏娟给带走了,正义,他们手里拿着黑棍子,把家里给砸了,我不敢报警啊!你是警察,你赶紧去抓他们。” 季年也跟着到了许正义的家,从楼道口的窗户外看了一眼,一辆面包车正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开走了。 现在追出去已经无济于事,幸亏老太太没有受到伤害。 季年把倒在地上的东西扶起来,赶紧帮忙收拾了一下。 “这帮狗日的东西来得可真快!”许正义骂道。 “穆于棠被拘留了,这伙人应该是穆启荣派来的。”季年看了眼许妈妈,“师父,以后咱们得小心着点。” “这小伙子说的对,你们当警察的可得小心点,现在还是有坏人,这几个人进来看见东西就砸,带走咏娟的时候还打了咏娟一耳光。”老太太说得十分用力,手和嘴唇都在颤抖。 许正义安抚着老太太,“妈,您没事就行,明天我先送您回老家,您跟着我不安全,等我有空了再接你回来。” “妞妞呢?我来几天了,也没看见她。” “在她姥姥家,您就别想她了,等回头我告诉她,让她去看您。” 老太太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和素娟的事我都懒得说,素娟回娘家还不是因为你,你说你带回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让我帮忙看着,结果是个祸事精,我在家倒是不碍事,要是妞妞在,你说是不是吓坏孩子。” “您没被吓着就万事大吉了,妈,下次再遇到这事,您还是躲起来就行。”许正义一边说一边给老太太倒了杯水压压惊。 季年四处看了看,这帮人除了打砸了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师父,我让人查一下那个面包车,这个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查出来有什么用!算了吧。”许正义这话说得让季年闭了嘴。 的确如他所言,查出来又能怎么样,这个事本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季年闷不做声,对付某些人得用点非常手段才行,一本正经地取证查案子搁现在有难处。 第77章 她醒了 季年从许正义告别后打了个车准备回家,酒精袭击了他的大脑,被风一吹,他感觉更加晕头转向,靠在车后面的座椅眯了一会儿。 出租车师傅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季年,不由得惊呼一声:“小伙子,我记得我拉过你。” 季年缓缓地抬起眼皮,迷离地目光里闪着一抹疑问。 出租车师傅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忘了啊!那天大风,你坐我车,我还给你一张名片。” 季年重重地点了下头,又仰起下巴,发出一声哼哼声。 出租车师傅说:“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我开慢点,你家住哪儿?” “您往前开就行。” 季年说完,摸了摸裤子口袋,感觉摸错了,他又摸了摸皮夹克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崭新的名片,眯着眼睛看了下,上面写着李孝亮,季年认真地看了看,酒劲让他舌头有点打卷,“噢,李师傅,我记得。” “想起来了,今天没少喝酒啊!”李孝亮乐呵呵地说。 季年轻轻“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晚上九点半了,有几条信息躺在屏幕上。 季年解锁后看了下。 一条是木醒发来的。 【头,我接到叶理了,叶理重得跟头死猪一样,烦死啦!下次你们喝酒能不能悠着点啊!】 另外一条是郑秀梅发来的。 【儿子,注意安全,什么时候回来提前告诉妈。】 季年赶紧回复了一条信息给郑秀梅,【妈我在回家的路上】,打完这几个字发出去后,他又稀里糊涂地加了个句号。 还有一条是安晴发来地。 【你方便告诉我,我妈到底怎么死的吗?那个自首的人是真正的凶手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季年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安晴的事他怎么给抛到九霄云外了,他是想着回警局了解这个事情的,他赶紧给安晴打出一行字,【对不起,我明天了解清楚了再告诉你。】,他发出去之后,感觉这么说不合适,又赶紧撤回了。 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 突然,一条信息从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署名李涛。 【大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女朋友醒了,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我们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季年定睛一看。 “李师傅去趟协和医院。” “你喝了酒不回家,去医院做什么啊?”李师傅应该是想和他闲聊几句。 “去见个人,刚给我发信息。” “行,我到前面掉头,一看又是忙工作,你这个工作真够累人的,比我还累吧!我这一天也就开个七八个小时,想开就多开会,不想开就休息,自由,人啊!这辈子不能太辛苦,不然看不到头的。” 季年赞同地“嗯”了一声。 李师傅在前面的红绿灯掉头后,又忍不住说:“说句实话啊!干你这一行除了辛苦,应该也很危险吧!我和你说,我儿子说他曾经出现场还播报过一起枪击案,那可是大案都上新闻了,我还说我儿子以后可不能抓这种新闻,太危险了。” 季年听得云里雾里,闭上眼,他只想让大脑停止运转。 李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眼季年,便收去了滔滔不绝,专注地开车,到了医院门口,他直接开到了停车场,看季年闭目不语,他等了十几分钟之后,又等了十几分钟。 季年从酒精催眠地睡意中醒过来。 “醒了!喝口水。”李师傅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季年。 季年不好意思地接过矿泉水,迷迷糊糊地说:“到了?” “到了。” 季年皱着眉头朝车窗外看了看,“真是,我还以为没到,这下还耽误您的活了。” “不耽误,我也要去,我陪你。” 季年露出奇怪的眼神。 李师傅笑了笑,指了指医院的住院部,“我儿子在医院,我顺道看看他,他很长时间没回家了。” 季年点点头,下了车,和李师傅一起朝住院部走去。 这个时间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住院部,得有人下来接,季年给李涛发了信息,李师傅给儿子打了电话。 “我儿子马上下来。”李师傅抬头看了眼大楼,“这孩子管不了。” 季年低头看着鞋尖,脑子还像灌了胶水一样黏黏糊糊的。 没过一会儿,李涛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 季年和李师傅同时招呼李涛,才发现他们等得居然是一个人。 季年不禁失笑,难怪李师傅也那么爱说话,这父子俩当真是一个模子的。 李师傅也没想到,在一起寒暄了几句后,李师傅便走了。 李涛带季年进了住院楼。 季年问:“你女朋友恢复得好吗?” “状态不错,今天还吃了不少东西。 季年想了想,没有再问其他的。 李涛按了电梯按钮,说:“大哥,我之前发给你的视频和照片有什么问题吗?上次我看你很关心爱仁福利院,我后来又去了一趟,爱仁福利院发生了火灾后,暂时封闭了,和何院长联系了一下,她也没回复。” 电梯的楼层数再往上升,和季年的心一样。 到了303号病房。 季年看到齐欢欢正靠在病床上,脸十分清瘦,精神尚可,一双杏眼微微眯着,李涛上前摸了摸齐环环的头,笑着说:“环环,这是我朋友,过来看看你。” 齐环环抬了抬眼皮,眼神涣散,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李涛搬了一个椅子给季年,季年坐在床边的一端,李涛在另一边。 季年想了想,没有直接表明身份,“你好,我听你男朋友说你曾经在福利院待过,我过来是有个问题想了解一下,关于爱仁福利院。” 当齐环环听到爱仁福利院这几个字,季年注意到她的眼眸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恐。 李涛补充说:“大哥就是随便问问,环环,你知道什么就告诉大哥。”李涛疼爱地握住齐环环的手。 季年冲着李涛点了下头,面对抑郁症的人,季年斟酌着继续说:“前些日子爱仁福利院的院长出车祸了。” 季年顿了下,观察齐环环的神情,齐环环面色平静,但眼眸里隐去了惊恐,反而折射出一抹轻微的亮光。 季年继续说:“车祸挺严重的,人死了。” 何友邦这三个字刚吐出口,齐环环立刻转过头用一种震惊的眼神注视着季年。 季年迎上她的目光,认真地说:“这件事已经证实,何友邦出车祸死了。” 齐环环眼睛眨了眨,嘴角微微颤动。 第78章 恶魔的手 齐环环的眸光十分复杂,而后微微低垂眼帘,轻轻咬了咬嘴唇,稍稍转过去一点,面对着李涛,李涛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环环,你别怕,有我在。”李涛说完,给季年递了一个眼神,然后他对齐环环慎重地说,“环环,我给你介绍一下季大哥,季大哥是干刑警的,这次来是特意想和你打听一下爱仁福利院的情况,你要是知道什么,尽量给季大哥提供一些信息。” “警察?”齐环环挪动了身体,目光紧紧地盯在季年的脸上。 季年也不再避讳,点了下头。 齐环环注视着季年好久好久,似乎有心事欲脱口而出,但慢慢又将其隐藏,垂下眼帘说:“福利院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没什么可说的。” 季年看出了齐环环内心的挣扎,转而对李涛说:“你方便回避一下吗?” 这句话让李涛感到十分震惊,李涛看向了齐环环,齐环环仍旧垂着眼帘,闷不做声。 李涛站起来,也不多问,只说:“行,你们聊,我出去抽一根。”李涛顺道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床边,一个人径自走出病房。 李涛走后,季年从齐环环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分的轻松。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接下来我先把情况和你做个说明。”季年顿了下,观察她的反应,她没有做声,十指交缠在一起,拇指不停地揉搓,季年想了想措辞,然后平静地说,“我和李涛一样,叫你环环吧,我们就当朋友聊天,朋友聊天的话就轻松一点,你别把我当警察,我也不把你当病人,我们就是聊聊你在福利院时候的事,因为前些日子福利院发生了火灾,我去查福利院以前的档案信息全部没了,幸好在医院认识了李涛,才知道你曾经在福利院生活过。” 齐环环安静极了,房间里只有季年的声音。 面对一个抑郁症患者,季年想慢慢引导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李涛说他曾经为了你去福利院采访过,还拍了视频和照片,李涛特别关心你,他给我看了视频和照片,才想着能和你见面聊聊。”季年停顿一秒,忽然说,“我在照片里看到了米白和你,就是你们参加演出活动的照片。” 话音刚落,齐环环的十指互掐,透着惨白,脸色也跟着发白,狠狠地咬着嘴唇。 季年眯了眯眼睛,斟酌了一下说:“那个照片并不稀奇。” 齐环环抬起眼帘,口气中带着淡淡的怒气,“当然不稀奇,反正你也看不到。” “不,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齐环环瞪大了眼睛,那张姣好的面容泛出惊诧之色。 “对,我看到了,所以我想和你核实一下。”季年严肃又清楚地问,“你在福利院有没有遭到侵害?” 齐环环使劲皱了皱眉头,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沉默,但目光却始终钉在季年的脸上。 季年变换了策略,继续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回答,不过我在照片里看到了某个人把手放在一个女孩子的臀部上,那个女孩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季年在收到李涛的照片后,其实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但他为了从十几个女孩子中识别出齐环环,他特意把照片里的每个女孩都放大认真观察了一遍,才从中一个女孩的大腿部位看到一根不小心暴露的手指头。 季年以此猜测真正的恶魔并非何友邦,而是穆启荣,那个站在女孩身后的男人就是穆启荣。 齐环环听到季年的话,眼眶瞬间红了。 季年很清楚让一个女孩子承认自己曾经被侵害过,甚至亲自去指认那个人,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环环,我现在不是警察,比你年长,你就把我当大哥看待,我希望你能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让有罪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当然我不会逼你,这个对你来说像天塌了一样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理解并尊重你。” 季年站起身,凝视着她,“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如果你想明白了,随时让李涛联系我。” “季大哥。”齐环环抬起下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她难掩悲伤,带着央求的口吻,“以前的事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一遍了,我想死了就解脱了。” 季年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人的话他并不擅长,而且抑郁症患者根本不需要安慰,她需要的是真正的治疗。 “环环,相信我,我一定把侵害你们的坏人绳之以法。”季年第一次对受害者做出这么坚定的保证。 齐环环什么都不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勇气。 季年也给不了她勇气。 活下去,才是她唯一要做的事。 季年走出病房,在走廊外看到了李涛。 “你进去吧,我走了。” “大哥,我送你。” “不用,好好照顾你女朋友。” 季年冲着他摆摆手,朝电梯口走去。 李涛深吸口气,返回到病房,穿上外套,摸了摸口袋里的绿音笔,悄悄地按下了停止按钮。 季年从住院部的大楼走出来,抬眼望了望浓稠如墨的天空,连月亮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季年深深地吸了口气,回首望向稀稀拉拉亮着几盏灯的住院部大楼,他心里犹如被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 那张照片,那个女孩,他最终认出了那双眼睛,是齐环环,照片底部有摄影的日期,算下来,齐环环当时不过十二岁。 季年又长长地舒了口气。 罪恶的可怕之处便是受害者的弱小和无助。 季年拿出手机,拨通阿强的号码,了解了一下安晴母亲的情况。 “头,张淑清的死因是被高压气枪射死了,来自首的人一会儿说抢劫,一会儿说是玩气枪不小心射到的,一看就是在糊弄我们,这个案子现在交给三大队了。孔子范今天上任指派交的。” “知道了。” “头,梁麒叫我和圆子过去谈话了,意思是想让我们去二大队,咱一大队要等你恢复职位后重新组建,但没有找叶理,我本来想等你明天来局里和你说一声,但梁麒说明天他亲自找你。” “没事,你们自由选择。” “我和圆子拒绝了。” “我知道。” “我们也和梁麒表了态,在一大队没什么问题,专案组的活我们也是编外人员,打个下手,不需要我们参与的,我们也不参与,全部听你指挥。” “行,等明天我去找梁麒。” 季年挂了电话,揉了揉眉间,在警队讲兄弟情的人不多,以前重案一组的好兄弟都他妈的分道扬镳了,为了啥,他清楚。 有老鼠屎必然会坏了一锅粥。 第79章 她可以杀人吗 季年回到家已经凌晨了,悄悄地开门进去,连灯都不敢开,怕影响了郑秀梅休息,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一照脚下。 “嘭”的一声,主卧的灯亮了,在门口射出一块亮光。 郑秀梅从里面冒出来,站在门口说:“回来了怎么不开灯。” 季年吓了一跳。 “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我一点声都没出。” 郑秀梅按亮客厅的灯,看了眼季年,“以后回家别像做贼的,该开灯开灯,不影响我。” 季年“嗯”了一声,不经意地扫过阳台,看到阳台上晒满了自己春夏秋冬的衣服。 “我都给你洗了,白衬衣有的都发黄了。” 季年心里滑过一股暖流,正欲对郑秀梅表达一番感恩之情。 “你要是找个媳妇,我就不用操心这个事情。”郑秀梅一点都不含糊,随时随地得给他搞个紧箍咒,季年毫不在意,能回家听到郑秀梅唠叨,他反而觉得是一种恩赐。 “您快去睡吧,我洗洗也睡了。”季年把郑秀梅推到卧室里,“我把您吵醒了,我还不得劲呐。” “你喝酒了?”郑秀梅拍了拍季年的胳膊。 “嗯,没喝多少,您放心吧。” “是不是因为被停职啊?我听你爸说了,这个事不算事。” 季年无奈一笑,“您觉得我会因为工作去借酒消愁,不至于,您儿子没那么经不住事。” 郑秀梅露出殷切的眼神,对儿子的爱表露无遗,“是,我儿子怎么会经不住事,你爸告诉我,我还多余担心了。” “是,您以后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无事一身轻,喝喝酒,叙叙旧,日子可比之前过得潇洒。” “好,早点休息吧。” 季年看着郑秀梅躺回床上,顺手把灯关上,轻轻掩上门,然后走到卫生间快速洗漱完,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灯看到床品换成了小碎花,季年不禁地咧开嘴角笑了。 郑秀梅的审美从一而终。 季年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月色浓得如化不开的墨,这样无声无息无尽无休的夜晚,安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而这一次却格外的漫长,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合上眼了,每次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母亲躺在冰冷太平间的景象,白布下面死气沉沉的母亲令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剜心之痛,她又默默留下了眼泪,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浓烈的仇恨在她的心底发了芽生了根,她紧紧咬着牙,用手里的水果刀像切掉一个人的头颅一样快速朝一个苹果砍下来,满地都是残缺的苹果。 她的恨意越来越无法遏制,像无边无尽的大海,在心底涌动着。 而手边的电话又响了,不止一遍,已经响了好几遍。 屏幕上,穆于棠的名字像鬼魂一样。 安晴静静地看着手机,任由它发疯。 过了一会儿,静止了。 但空气里还残留着那份令人烦闷的骚扰,在安晴脑海里发酵。 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电话又响了,这次不是穆于棠,是顾严钧。 骚扰,只是变了一个人。 安晴理都懒得理,现在的她只想报仇,为了父亲,辰辰,还有母亲。 电话铃声如同鬼哭狼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滑开了接听键。 顾严钧迫不及待地说:“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在家吗?我去找你好吗?我很想你,特别想你。” “顾严钧,请你注意点,你还有老婆。” “我说过了只要你肯接纳我,我可以立刻离婚,安晴,你知道我对你的心,为了你,别说离婚,就算你让我把一切给你都可以。” “好,我接纳你。” “真的!那么……”顾严钧犹豫了一下,“那么我现在去找你行吗?我好想你,这么多天了,你一直不理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让我看看你行吗?” 安晴看着手里的水果刀,锋利的刀面映出她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眸,她轻轻地说:“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去做。”顾严钧急不可耐。 “你来我家,我告诉你。” 安晴的话令顾严钧血脉喷张,顾严钧放下电话,急不可耐地出了家门,甚至连关电视的时间都没有,开车直奔安晴的家。 而他在老家安胎的老婆什么都不知道。 门铃响了,屋子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灯。 安晴打开门,看到眉开眼笑的顾严钧,为了见安晴,顾严钧在车上还特别梳理了一下头发,整理了领带。 “你来的真快。” “当然,见你我怎么能慢了,我开得特别快,还闯了一个红灯。”顾严钧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地换上拖鞋,然后关上门,如同饿狼扑食从后面抱住了安晴,安晴没有拒绝。 “安晴,你身上好香。”顾严钧的嘴唇贴着安晴的脖子,蹭来蹭去。 安晴终于忍不住开口,“顾严钧,我的条件还没说。” 顾严钧吻住安晴的耳朵,轻声细语,“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说完,他的手已经不安分地滑进安晴的睡衣里。 “你太急了。”安晴快速按住了他的手,扭过身体,将他推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的条件你不一定能做到。” 顾严钧又焦急又难忍,上前扶住安晴的双肩,“亲爱的,你说,我一定能做到,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顾严钧发誓都为你办到。”顾严钧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神情异常严峻,心底火焰喷发。 安晴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条件是你帮我杀了穆于棠。” 顾严钧愣怔在原地,心底的那团火仿佛淋了一盆冷水,令他的欲望瞬间荡然无存。 “我的要求过分吗?”安晴轻描淡写的声音在两人之间传递。 顾严钧的瞳孔里映出安晴冰冷无情的双目。 “我知道你不行。”安晴用力推开他,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在眼前晃了又晃。 顾严钧走到她的跟前,眼前的人让他感到一丝的陌生。 “杀死穆于棠是我唯一想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事。顾严钧,你帮不了我,你可以走了。” 安晴的意志如钢铁一般坚硬。 顾严钧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摇着头说:“亲爱的,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渣断送了我们美好的生活,再说抓坏人是警察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去杀人,杀人是要坐牢的。” “对,所以你怎么不想想如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赴汤蹈火,可是现在我要穆于棠死,我就是要他死。”安晴咬着牙愤恨地嚷道,太过用力,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动。 顾严钧的手微微在发颤。 安晴再一次推开他,“你滚吧!我不需要你,人,我会自己杀。” 顾严钧哪里舍得放手,那样美丽的身躯,那么楚楚动人的脸庞。 他舍不得,他上前又抱住了安晴。 “亲爱的,我可以帮你,让我亲一下。”顾严钧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不顾一切吻住安晴,像一头发了疯的怪兽。 安晴动也未动,任由顾严钧将她扑倒在沙发上,在她的身体上放肆地亲吻。 过了好大一会儿,顾严钧停了下来,脸上满满的震惊。 鲜红的血从安晴的手腕上冒出来,染红了自己的身体和顾严钧的衣服。 顾严钧吓得跌坐在地上。 安晴抬起手臂,看着鲜血在慢慢地往外冒,她轻轻地笑了。 顾严钧回过神,赶紧抓起茶几上的抽纸抽出好多纸巾压在她流血的手腕上。 “你……你……”顾严钧的舌头打了结,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怕!死不了。”安晴用另外一只手抓住顾严钧的衣领,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我就是想试试我敢不敢下手。” 顾严钧的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他惊恐的眼神里是对安晴的惧怕。 他终于抵抗不住这种精神压力,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安晴的家。 “狗娘养的胆小鬼。”安晴低声咒骂。 一沓纸巾散落在地上,手腕上沾着的纸全部映出刺目的红色,安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但她还是捡起地上的纸重新按压在手腕上。 第80章 寻死 早晨的老街里弥漫着油条豆腐脑的早点味,四月份的太阳也睡了个懒觉,盖着云被子,天空昏昏沉沉的。 季年睁开眼,已经七点,他伸了个懒腰,朝窗外看了眼,阴天。 郑秀梅买了油条豆腐脑回来,放在餐桌上。 人却不见踪影。 季年起床洗了把脸,听到楼下响起“沉醉的蝴蝶……”,他拉开窗户,探出头看了看,十几个阿姨正跟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季年惊愕不已,郑秀梅同志什么时候迷上了广场舞!真够稀奇。 他观摩了好大一会儿,郑秀梅的舞姿跟不上溜的。 他笑着摇摇头,把窗户关上了。 洗漱完毕,季年去餐厅吃了早点,没有结婚的人在母亲眼里跟小孩一样吧,所以郑秀梅像以前一样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他也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吃着母亲提前给他买好的温热早点。 吃完后,季年靠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刷了会手机,停职的好处就是时间都变成自己的了。 他在朋友圈刷到了木醒拍摄叶理醉酒的照片,配文叫不醒的死猪头。 无聊至极。 季年快速刷过去,他很少刷朋友圈,这么刷一下感觉还挺热闹,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多多少少在朋友圈都有一些状态。 一把水果刀的照片,配文这个能杀死人吗?是安晴在半夜发的朋友圈。 季年打开照片看了又看,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退出朋友圈,翻出通讯录,找出安晴的手机号,正欲拨过去,手机屏幕竟然闪出梁麒的电话。 季年微微皱了皱眉。 “喂,郭局请示了领导,给你复职了,你今天来单位一趟。”梁麒的口吻中带着不屑。 “我这才停职半个月,不着急复职吧。”季年无精打采地说,“我还没休息够。” “你少来这套,季年,你不一样靠着家里的关系嘛!别总觉得自己多少高尚,如果没有你爸,你何止停职那么简单,你知情不报,还放走犯罪人员,这个事情按照规章制度你得受处分,你现在说这种风凉话,有本事你辞去公安系统的工作。” 季年冷笑一声,“我辞掉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搞事情了,是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警告你,我是你上司,我公私分明,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我现在去局里,我们当面说清楚。”季年挂了他的电话,和梁麒早该撕破脸了。 季年换了衣服,走下楼,看到郑秀梅还在跳,他没有过去打扰,上了车。 到了交叉路口的时候,季年想了下,打了个方向盘朝一栋洋房开去,他得先去看看安晴。 安晴一夜未眠,手腕的血已经止住了,但心里流淌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窝在沙发里,因为近日饮食不规律,三顿只吃一顿,她消瘦了许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的一直回荡在她耳边,她以为是顾严钧,索性翻了个身,把脸贴在沙发上,去躲避这种令人恶心的骚扰。 “我在门外。”敲门声消失了,手机震动,跳出一条信息。 安晴瞄了一眼,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光着脚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整个人憔悴又可怜,长发乱乱糟糟,手腕上缠着白色纱布,也乱七八糟的。 季年紧紧地皱了皱眉头,脚底像灌了铅一样,没敢踏进屋子里。 “你终于来了。”安晴拨拉开脸上杂乱的发丝,露出一整张白皙透着惨淡的脸和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眸。 季年停在门口,平静地说:“我过来看看,顺道告诉你一声,你母亲的案子交给其他同事在办,我……” “我知道。”安晴侧过身子,邀请他,“你先进来。” 季年一只脚迈过门槛,犹豫了一下,又把脚收回来说:“我得去单位一趟,现在不方便。” 安晴眼眸瞬间变得无比黯淡,失落至极,没有说一句话,把门慢慢关上。 季年伸手挡了一下门,“安晴,我看你朋友圈发的内容感觉不太好才过来看看,现在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走吧。”安晴无力地说,说完,那个门缝越来越小,彻底被她关上了。 季年站在门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离安晴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想再陷入曾经那段情感里。 所以他也搞不清自己在等谁。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那个理解他并欣赏他的女人还没有出现,他觉得。 季年转身走出两步,便看到空中飘落下一串白色的纱布,他仰头朝别墅的窗户望去,只见安晴站在三楼的窗沿上,正将手腕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绕下来扔出去。 季年怔了一怔,一颗心旋即被吊了起来。 “安晴……” 安晴理都不理他。 季年急了,冲她大声喊道:“安晴你先下来,别这样。” 安晴垂下眼帘,嘴角勾起冷淡的笑意。 季年赶紧返回到大门口,用力撞门,但门被锁了,他撞了好几下,胳膊都吃痛也没有撞开,他只好去一楼有窗户的地方,砸碎了窗户玻璃,跳了进去。 三楼是别墅的顶楼,那扇窗户开得很大,窗沿也十分宽。 安晴赤脚站在那儿,手腕的纱布被她硬生生地扯下来,散落在外面,而她的手腕又开始往外冒血。 季年到了三楼,距离她几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说:“安晴,你先下来,你这样很危险。” 安晴转身过来,露出冷淡的微笑,那微笑带着深深的绝望。 “安晴,你手流血了。”季年看到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从她的指尖落下来。 “你走吧。”安晴又转过身面向外面,她的脚尖距离窗沿的边缘只有咫尺距离。 季年握了握双手,后悔刚才没有进屋和她聊一聊,她的精神状态很明显不正常,但他现在不敢轻易上前,他怕太过用力会刺激安晴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安晴,你下来,我们好好聊聊,我知道这段时间你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把你母亲找到,这是我的问题,是我疏忽了。” 季年深刻地检讨自己,对于张淑清的问题,他没有亲自接手处理,一直是木醒在跟踪,而且穆于棠被拘留了,按道理张淑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结果…… “和你没有关系。”安晴侧过身体,用余光扫过季年,“只要恶魔在,死是迟早的事。” “不,安晴,恶魔是会被消灭的,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还给你母亲一个公道。” 安晴又转过来面对着他,眼里是无尽的痛苦,“季年,你知道吗?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我爸,我妈,我儿子,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就只有我,我还能活着吗?” 季年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的话,他向来不会,他只会把责任和问题扛在自己身上。 “安晴,你先下来,我答应你我会把害死你家人的凶手绳之以法,你相信我。”季年一边说一边向她靠近,一边朝她伸出手,“相信我,我是警察,我不会让无辜者枉死,也不会让有罪者逍遥。” 季年终于走到安晴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将她从窗台上拽下来,抱住了她。 惊险终于过去,季年的心落地了。 安晴趴在他的肩膀上低声抽泣起来。 季年赶紧用衣角按住了她渗血的手腕。 第81章 大路两边各走一边 死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要突破心理的防线,是极难的,有时候那些冲动自杀的人其实已经挣扎了好久好久。 安晴不是寻死觅活,是真正没有了活着的希望,那些永远离开她的亲人压垮了她的精神,她长期处于被恶魔剥夺的生存环境下,以至于她变得疯癫起来。 季年的出现只是暂缓了她杀死自己的进程。 所以季年不敢让她一个人呆在家,她需要一个人陪着。 季年给她包扎好伤口,把她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像以前一样。 “你去我家,我爸去北京了,我妈一个人在家。”季年好心好意地说,“安晴,我妈人很好相处。” “不用了,我现在没事了。”安晴坐在那儿,像一座没有生命力的雕塑。 季年过去坐在她旁边,认真地说:“安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改变现在的你,你如果没事,不可能割自己的手腕,又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安排。” 安晴盯着他黑亮深邃的眼睛,微微一笑,“谢谢你。” “听我的,去我家,和我妈待一段时间,改变一下环境。”季年想这个屋子都是安晴与家人的回忆,在这种环境中,安晴睹物思人,想法会越来越狭隘。 安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答应了季年。 季年把安晴送到家里的时候,郑秀梅吓坏了,单独把季年叫到卧室里关上门。 “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您不是一个人孤独嘛!让安晴陪陪您,您和她见过几次,应该不陌生。” “你和她和好如初了?”郑秀梅惊诧,“你和苏墨没戏了?” “妈,安晴家里出了点事,精神状态不好,帮帮她渡过这段艰难的时期。” “出什么事了?”郑秀梅压低声音。 季年也不想隐瞒,实话说:“她母亲遇害了,现在家里只剩她一人,她受了很大的打击。” 郑秀梅惊得捂住嘴,心里莫名对安晴生出几分怜惜。 “妈,我得去局里,您和她聊聊,给她做做思想工作,这不是您最擅长的嘛。” 季年说完打开卧室的门,把安晴安排到另一个次卧。 “我和我妈说了,我妈欢迎你,你暂时住这个房间。” 郑秀梅过来站在门口,说:“对,先住这里,一会儿我去把新床单和床罩拿来给你换上,你就当自己的家。” “伯母,谢谢您。” “客气啥,你先收拾下,我去拿新的给你。” 季年和安晴交待了几句,便急匆匆地离开家。 开车去局里的路上。 郑秀梅发了好几条长达60秒的语音。 季年一条一条打开听了。 “儿子,你今天晚上回来吗?安晴住在次卧,你要是回来可不能和她住到一起去,知道不?幸好咱家是三室的,你要规规矩矩地住在自己的卧室知道不?可别让人家以为你趁机占人家便宜。” “儿子,我发现安晴手腕受伤了,是咋回事啊?我也没好意思问,是不是想不开自己割的啊!要真是,你不把她带回来,我也会让你带回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妈是热心肠,你也随了你妈的热心肠。” …… 季年只简短地回复了几个字。 【妈,我知道,您费心了。】 季年到了局里,直奔梁麒的办公室,刚到门口便听到梁麒在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孔子范笑得合不拢嘴,等余光扫到直挺挺站在门口的季年,孔子范敛去了笑意,变得一本正经。 季年记得,孔子范和他同时期从公安大学毕业,不是同班但同级,然后一前一后进了重案一组。 “看,你兄弟来了。”梁麒抬了抬下巴,朝孔子范。 孔子范站起来,文质彬彬地对季年点了下头,他们之间的交集极多,在重案一组的时候,他们曾经做过两年的搭档。 季年走进来,朝孔子范伸出手,孔子范赶紧礼貌性地会握住。 “欢迎加入我们。” 孔子范冲季年露出轻轻的微笑。 季年也不回避,直接说:“梁副局,你说要和我谈谈,什么时候谈?” 梁麒冷冷地说:“子范是来带队破双胞胎专案的,你把手头上的工作和他交接一下,还有你现在复职了,继续带一大队,别的没什么可谈的了。” 季年一点都没惯着梁麒,表明态度,“你是双胞胎专案的组长,子范是来接替你组长的工作,不是接替我的工作,要交接也是你交接,不是我。” 孔子范一看两人的情况不对劲,他两边不敢得罪,赶紧说:“梁副局,我这刚来市局,和季年还没来得及叙旧,我们先聊聊,晚点我再过来汇报工作。” “还是你知道分寸,行,你先去吧。”梁麒和孔子范也做过搭档,特别了解孔子范的为人,不会给任何人难堪,属于墙边草两边倒的那种人。 季年和孔子范一同走出梁麒的办公室。 “我过来不是梁麒的意思,是副厅的意思。”孔子范走在季年的身侧,压低声音说,“副厅也是听高书记的安排。” 季年拉长着脸,一言不发。 孔子范继续说:“季兄,咱们都是同一个战壕出来的,我没你有本事,有的地方我得向你学习。” “子范,我没什么地方值得你学习的。” “不,季兄,在重案一组的时候,你是我学习的榜样。” 季年停下脚步,看向孔子范,“子范,我们相处久了,都知道彼此是何种人,我希望你接了这个案子就拿出真本事来,需要我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好,季兄。” “我还有其他事,晚点和你说案子吧,你要是想了解,去找高一和史佐,案子的细节,他们都掌握了一定的线索。” 孔子范点点头,对季年,他全是崇拜,想当初在重案一组他们做搭档的时候,季年对刑事案件的侦破角度和方向有着独到的敏锐度,在搜集证据的过程中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案件的关键点。 季年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做起了俯卧撑。 叶理敲了敲门。 “进来。” 叶理推开门看到季年在锻炼身体,等了一会儿说:“头,下次我再也不喝酒了。” 季年撑着身体,仰起脖子,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没其他要说的就去忙。” “不是,我还有工作汇报,我今天上午特意去时光养老院找齐咏娟的下落,意外遇到穆尧明带着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到养老院。” 季年蹦起来,向外拉了拉手臂,“继续说。” “我感觉这个老太太肯定和穆尧明有关系,我想等穆尧明走之后去找这个老太太聊一下,所以想你跟我一起去。” “怎么?害怕了?”季年笑着说,从桌子底下拿了一个壶铃递给叶理,“练练,那个老太太的事不着急。” 叶理接过三十公斤的壶铃,弯了下腰,这玩意真够重的。 “头,我没害怕,我是每次去都碰灰,没有找到更好的法子。” “叶理,你应该调查了穆于芝的人际关系,说说看。” 叶理坐下来,认认真真地说:“穆于芝只有上到初中的记录,后面没有上过学,我去她就读的十四中找穆于芝的老师了解了一下,穆于芝在初二就辍学了,学校老师说是家里给办了出国手续去国外读书,以穆启荣的财力送穆于芝出国读书实属正常,但我去查了穆于芝的出国记录,显示穆于芝去了澳洲三年,之后再也没有出去过。这一点很奇怪,正常来说那时候在澳洲读的高中,没有在国外读大学,也没有在国内上大学,这就令人匪夷所思。” 季年坐到他对面,“穆于芝非穆启荣的亲生女儿,这个你没查到吗?” 叶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季年拿出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下来吴思梅的名字。 “你还记得吴思梅的孩子非穆于棠亲生,且吴思梅说发现了穆于棠的秘密。”季年又写下穆启荣和穆于棠的名字,和吴思梅的连在一起,“我怀疑吴思梅的孩子是穆启荣的。” 叶理挠了挠头,“这和穆于芝有什么关系呢?” 季年用笔敲了一下叶理的头,又写下穆于芝、米青、米白的名字,然后画了三条线连在穆启荣的名字上,“根据我查访的情况推测,穆启荣的癖好是未成年女孩,穆于芝,米青,米白有可能都被穆启荣侵犯过。” 叶理又瞪大了眼睛。 季年又写上了爱仁福利院五个字。 “这个福利院里的大部分女孩估计都遭受其害,所以何友邦急切地烧毁了福利院的档案。”季年扶着额头想了想,“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或许吴思梅被安排给穆启荣的时候还未成年,有人给吴思梅改了出生日期,所以这一点我们都没考虑过。” 叶理忽然变得异常激动,站起来大声说:“这么说我姐姐也……” 被叶理的情绪影响,季年的思绪忽然断档了。 “不会,我姐姐溺亡的时候已经不是未成年了。”叶理的想法转了个弯,声音也降下了分贝,重新坐到椅子上,“对不起,头,我刚刚……” “没事。”季年面色严肃,放下了手中的笔,这种种的猜想都是他根据已知的调查推测的。 只是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这一切,齐环环是个关键证人,还有另外一个人闯进他的大脑里,何丽媛。 第82章 大路小路一起走 季年停止了大脑活动,安静地看着桌子上的那张纸。 叶理前后思索半天,说:“头,你带着我查案吧!这些日子,我四处调查,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查到,可以吗?”最后三个字,叶理说得如鸿毛一般轻。 季年起身拍了下叶理的肩膀,安慰他:“别气馁,等你跟过几个案子就知道从哪儿入手了,米青姐妹的案子已经交给孔子范负责,我们先轻松点,不要紧绷着,我会协助你查清你姐姐的案子,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头你别这么说,应该是我协助你,听你的指派。”叶理低下头。 “行,你要是跟着我,那么咱们现在就出发。” 叶理从椅子上弹起来,神采飞扬,“好啊!我们去哪儿?” 季年没回答他,往外走去,叶理赶紧跟上,像打了鸡血一样。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便撞见了怀抱着一个纸箱子垂头丧气的木醒。 “东西收拾完了?”季年问。 “嗯,明天去蚬岗分局报到。”木醒无精打采的样子像霜打的茄子。 “好好表现。”季年的话少得可怜。 叶理没说话,怕木醒怼他,只是用一种可惜的眼神注视着木醒。 木醒哼了两声,“季队,我迟早还会回来的。”说完,木醒抬头挺胸意志昂扬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就像第一次来市局进他们的办公室一样,那个马尾甩的老高。 季年和叶理对视一眼,季年笑了笑,“这姑娘要是嫁了人,那个人必须肚子里可以撑船才行。” “木醒其实比我能力强。”叶理看着木醒渐小的背影很认真地说,“我和她做搭档发现她的洞察力很强。” “人各有各的优点,你也有你的长处。” 季年深吸口气,木醒职位的调整意味着什么,季年很清楚。 “头,木醒说晚上叫我们一起吃散伙饭。”圆子正好经过走廊,见到季年和叶理便问,“和你们也说了吧?” “行,到时候在群里发地址。”季年说完,带着叶理就走了。 圆子回到办公室,看见阿强正在查阅最近比较猖獗的电信诈骗信息,他走过去悄悄地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头神神秘秘的。” “没发现。”阿强认真的盯着电脑屏幕说,“你别神神叨叨,你看看上面下发的打击电信诈骗的文件,最近要开大会说这个事情,一天天忙得要死,你还有心思猜测老大,你真是闲的没事干了。” “我可没闲着,刚才孔组长把我叫过去问双胞胎的案子,没叫你啊?”“叫了,我还没去,我可没时间配合他,我又不是小组成员。” 圆子凑到阿强的跟前,弯下腰说:“孔组长拉我进专案组,你说我去吗?” “你问头啊?问我,我可不管。” “你丫的,每次和你说个事,你就一副谁也不是谁的样子,当不当我是兄弟啊。” 阿强的眼睛离开电脑屏幕,扭过头,低声低语,“你去呗,当内应,你看不出来这案子一点眉目都没有为什么吗!谁不知道其中有猫腻,大家谁傻啊!一说要调查那几个姓穆的,你看看上头的反应,这还不明显!”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想掺和,你看头也不叫咱们一起调查,可能也是保护咱们。” “所以你怎么回复那个孔子范的。” 圆子为难地说:“人家是领导,我没接受也没拒绝。” “屁,听你话里话外的音,大概是答应得有点费劲罢了。”阿强撇了撇嘴,“反正站队很重要,梁麒的意思那么明显,咱们当面拒绝了,这次让孔子范先分解咱们来了。” “这话你说岔劈了,咱们可分解不了。” “你可别把话说满了,真的破了专案组的案子,说不定集体光荣升职,或者给你个片区派出所所长当一下,你都觉得出人头地了。” 圆子冷嗤一声,“你看看你,咱们多少年交情了,你说这种话,算了,我就和你明说,我的心永远在一大队。” “行了,晚上聚餐的时候,你再表忠心。”阿强说完,朝圆子的胸口捶了一拳,“咱好好混到退休就行了,知道吧。” “知道。”圆子又反过来给阿强的肩膀一拳,算是打平了。 他们是老油条,但他们也兢兢业业,这是季年到市局当他们的头头之后给他们的评价。 所以季年对他们的要求不高。 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平平安安就行。 季年开着车,带着叶理去找何丽媛,何丽媛早已经出院,季年从片区民警那儿打听到了何丽媛的家庭住址,在一个很普通的商品住宅楼。 季年依照地址导航开过去,把车停在马路旁边的停车位。 敲响何丽媛家的大门时,何丽媛正好从外面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她身边还有个小姑娘。 她看到季年和叶理,格外吃惊,转瞬脸上又挂上了一抹愁绪。 季年开门见山,“冒昧来访是有件事要和你再核实一下。” 何丽媛握紧小姑娘的手,轻轻点了下头,并没有邀请季年他们进屋,而是说:“这是我女儿,如果可以的话,我先把女儿安顿好。” “好,我们在楼下等你。”季年和叶理走到楼梯间等了一会儿,因为季年要抽烟,叶理只能陪着。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何丽媛从家里乘坐电梯到了楼下。 “我知道小区旁边有个咖啡厅,咱们去咖啡厅吧。”何丽媛和季年说。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何丽媛没表情地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尽量回答。” 季年也不拐弯,“上次你在病房里说你哥何友邦侵害了福利院的女孩,根据当时你的阐述并非亲眼所见,你也说福利院的女孩性格封闭,发生什么事也不会说出来,所以当时都是你自己的猜测?” “不是。”何丽媛脱口而出,又感觉不太对劲,辩解道,“女孩们遭遇了不好的事,我问了,她们一开始不肯说,是我说要带她们去找我哥,女孩们十分害怕,所以我肯定是我哥做的。” 季年用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她微垂的眼帘,口吻中带着一丝威严说:“何院长,要圆一个谎言就需要说无数个谎言,你哥有没有做过,你心里应该最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等这个案子正式立案的时候,到时候如果查出你妨碍司法公正,你也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季警官,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能做的我也做了,你不要逼我,我没有犯法,我宁愿死,我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何丽媛情绪十分激动,激动得嘴角都在抽搐。 季年依旧不放过她,“是吗?所以你知道有人利用福利院从事非法犯罪的活动,你也不报警不阻止,你任由那些弱小无辜的女孩遭受侵害,你还说你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我怎么没有阻止,是我逼走了我哥,是我,没有我,我哥不会死的,现在我哥都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你还说这么难听的话,你们太欺负人了。”何丽媛大发脾气,低声怒吼着,“你们走,以后再也别来了,我不欢迎你们。” 何丽媛说完,转身就走。 叶理欲上前阻拦被季年伸出的一只胳膊挡住了去路。 “别问了,她已经承认了。”季年平静的脸上浮出如同刀光剑影的冷色,“她不是在对我们怒吼,她在对那些威胁她的人。” 叶理扭过头看着季年,季年挑了挑眉,拍了一下叶理,“怎么没看出门道吗?” 叶理抿嘴摇摇头。 “专业课白学了,何丽媛一定被某些人威胁了,那个小姑娘可能就是何丽媛不敢说出真相的筹码。”季年叹了声气,“走吧!她好好活着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叶理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第83章 劫走 天空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眼看着一场大雨要来,马路两边的树像喝了酒一样疯魔地摇摆,季年坐在车里,开得慢慢悠悠,叶理坐在副驾,心中愁绪万千。 案子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差可以拿得出手的证据。 而基于这种种的猜测,叶理姐姐叶英的死因仍旧没有找到任何的源头,季年一直认为查出穆于芝的死因就能找出叶英的死因,可如果穆于芝是被穆启荣侵害的时候弄死了,那么叶英的出现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穆启荣杀死叶英的动机是什么呢?是叶英看见了穆启荣侵害穆于芝,所以一并将她们二人溺死在水里? 季年始终想不通两者之间关联起来的关键点在什么地方! “头,我有一个无法理解的点。”叶理忽然打破沉寂的空气说,“穆于芝虽然不是穆启荣的亲生女儿,但身为穆于芝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对穆于芝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你提出这个推测,我是有所保留的。” “你有疑问是对的,这个没有调查情况支撑的,全凭我的推测。” 叶理更加困惑,“为什么你会这么推测?” “人性啊!”季年淡然地笑了笑说,“人性的恶是你想象不到的。” “可是再怎么邪恶,在名义上那也是他的女儿。”叶理争辩道。 季年能理解他,刚步入社会,没有真正见过一起十恶不赦的罪恶,他无法了解人性的可怕。 “这个不需要讨论,叶理,就实事求是,不要把我说的话都记下来,我说的话也只是提出一个可能的方向。” “季队,我就是难以接受。”叶理哭丧着脸。 正好赶上红灯,季年慢慢踩下刹车,说不上安慰,只是从他内心的角度出发,开导他,“你不往这个方向去侦查,我能理解你心里抵触的原因,你无法接受你姐姐也遭遇了这样不好的事情,所以你才否定我对穆于芝的推测,这没多大关系,你往好的一面去想,是人之常情。” 叶理挠了挠头,季年的话正中他脆弱的内心,他无法辩解,他不想他的姐姐在那个别墅里遭遇同样的事。 红灯变成绿灯,季年踩下油门,继续说:“香野38号原来是穆启荣的自建房别墅,后来那里拆了之后盖了个别墅群,其中有两栋别墅登记在齐咏娟的名下,如果我们能申请搜查那两栋别墅,或许能搜到点什么。” 叶理看向季年,没有做声。 “当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没有理由去搜查人家的私人住所,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 季年瞟了一眼叶理,叶理懵了一瞬后,皱起眉头说:“季队,你不会是想用非法手段进去吧!老师说过非法获取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当成证据使用的。” “当然不能。”季年瞪着眼睛说,“所以让你和我一起想办法,查案子最后要回到起点去看整个事件,香野38号就是起点。” 叶理重重地点了点头。 季年拨出车载电话,那边传来许正义的声音。 “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你这里了?” 季年有点懵,“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明知故问!嘶……”许正义吃痛地倒吸口凉气。 “师父,你受伤了?” “你耳朵还那么灵,受点小伤没事。”许正义那边传到几声狗吠的叫声,许正义冲着狗吼了一声,“叫什么叫!一边去。” “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季年忧心忡忡。 “你真不知道,我把齐咏娟又给劫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儿子去报案,你才来找我。” 季年松了口气,“师父,咱们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您得招呼我一声。” “招呼你做什么,你正经工作的,这个事就你知我知完活。” 不等季年说话,许正义挂了电话,留下一阵留白声。 叶理咧了咧嘴,许正义的做事风格真够凶悍,看似一副文人风骨的气质,可这脾性与长相是成反比的。 季年皱起眉头,许正义应该不在家,有狗叫声的地方范围太广了,他想不出许正义的落脚点,而齐咏娟不在姓穆的眼皮底下,这个事情就会扩大化,他们派人在四处寻找。 ……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干什么用的,还给你们发工资,你们就知道吃白饭是吧!”穆尧明暴怒,一脚把秦永强踹倒在地,秦永强赶紧起来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做声。 站在旁边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靠近穆尧明的耳边说:“算了,明总,秦叔是七爷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已经让开霸他们带人去找了。” “妈的!开霸是个闲人嘛!开霸不用干活的嘛!开霸现在得盯着物流厂的事,你让开霸去找人,你是不是觉得其他人都死了。”穆尧明把黑框眼镜男人推开,又朝秦永强的肩膀蹬了一脚,“滚,赶紧给我找人去,找不到人你和这群废物都给我滚蛋!” “哎呦喂!尧明兄,你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嘛!”齐海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她是我姐,我都没这么着急。” “你他妈的你也给老子滚远点。”穆尧明指着他,拇指上的玉扳指格外的抢眼。 齐海摸了摸额头,露出一抹奸诈的笑,那笑中含着对穆尧明的不屑与蔑视。 “你跟我生哪门子气啊!免去你eco职位的人又不是我,是大穆总,你应该说大穆总去闹。”齐海的话如同一把刀刺入穆尧明的心口窝。 穆尧明铁青着脸,走上前揪起齐海的衣领,“你他妈的就是个狗奴才,别以为你把我大哥哄开心了,你就能当上ceo,你别做梦了!” 齐海勾了勾唇,“我做美梦也好,噩梦也罢,都妨碍不到你,尧明兄,你是斯文人,我记得第一次咱们见面你可是斯文到家了,现在这么狰狞做什么,让下面的人看着多拉胯!” 穆尧明的手紧了紧,齐海吞了吞喉咙,脸上变红了一个度。 “齐海!你姐姐要是真的找不回来,在外头让人治好了疯病,说出了不该说出的话,下场最惨的人是谁你心知肚明。” 齐海咳嗽一声,声音变了形,“你有本事拿这个话去跟大穆总说,你不听大穆总的话,现在站队在七爷那边,生意做得越来越出格,你不想想以后的路,还怪我姐,我姐疯了就是疯了,你以为她疯了说的话还有人信。”齐海用力掰开他的手,深吸口气又说,“还有黄开霸是七爷的人,七爷现在和大穆总表面上和气,私底下可没你想的那么和谐,你最好知道怎么站队。” 穆尧明瞪大了那双狭长的眼睛,指着齐海,“你回去问问我大哥,七爷重出江湖,为的是什么?还有蛇头哥怎么死的?” 齐海无奈地摇摇头,“我劝也劝你了,你好自为之,于棠出来后,大家都收敛了,道上的兄弟都被安排到远大集团去照顾奶牛,你把畜牧工厂搞得乌烟瘴气,现在是我在替你收拾烂摊子,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齐海气愤不已地走了。 站在穆尧明身边的黑框眼镜男人大气不敢出,生怕穆尧明发难于他,他偷偷了瞄了一眼穆尧明。 只见穆尧明一脚踢在给关二哥烧香的案桌上,震得案桌上的香炉都颤了一颤。 齐海从穆尧明的家里走出来,穆于棠正等在外面。 “舅舅,我爸一直不见我,你给说个情吧。” “你底下的人搞死了张淑清,你爸说了让你好好反省,现在世道不同以前,都先趴着不动,你非要闹出事来,我也帮不了你。” “这事怪我吗?啊!我还不是为了找回五百亿。”穆于棠的眉头皱成波浪。 “我都告诉你了,五百亿或许在七爷那边,你不听,你觉得凭安傅元的能力能悄无声息地弄走五百亿,你爸说了七爷可能出手了,他们三人帮早就面和心不和,你现在别为了填远大金融的窟窿找借口闹事。” 穆于棠气愤至极,“如果远大金融暴雷,我是要坐牢的,你明白不?你是我舅,你眼睁睁看着我坐牢,你说句实话,你之前一直在国外替我爸在做什么?是转移资产还是又谈好了什么大买卖?” “你爸的事轮不到我向你交代,你要是有能耐就去找你爸问,从我这里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好!好!好!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屁。” 齐海瞪了他一眼,叹声气,“等把远大畜牧整理干净了,就让你接手,尽快申请远大金融破产,这是你爸的主意,我只能说这些。” 撂下这句话,一辆奔驰商务车开过来,齐海坐上去,瞥了一眼穆于棠,又说了一句,“你记住你永远是你爸的儿子,你爸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车门关上了,穆于棠紧绷的脸像刷了一层黑胶。 “儿子?他有拿我当儿子嘛!他还让我给他养儿子!妈的!”穆于棠低声咒骂,气得鼻孔直冒烟。 穆于棠走进穆尧明的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84章 疯狗咬人 穆尧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故作斯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穆于棠,穆于棠也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跋扈,摆出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对穆尧明说:“叔,你得救救我,我远大金融的窟窿越来越大,快捂不住了,我知道你和七爷现在搞大买卖,只要叔你能帮我把窟窿堵上,让我做什么都行。” “于棠,不是我不帮你,主要是你那个窟窿太大了。”穆尧明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拍了拍他的衣领,继续说,“你要是想跟着七爷做,你就得把远大金融给关了,七爷肯定不会拿钱给你养远大的业务。” 穆于棠深深地皱起眉头,“叔,远大金融是上市公司,不能随便退市,退市要通过检察机构,到时候我就得去坐牢了。” 穆尧明想了一下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不退也可以。”穆尧明让穆于棠坐下,支开其他人,对穆于棠小声说,“你知道你爸和七爷现在面和心不和,他们三人帮以前干得都是不能见光的事,所以现在七爷想学你爸把挣得钱拿到台面上,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穆于棠明白穆尧明的意思,办法肯定多得是,到底怎么规避风险又能正大光明,七爷是老江湖,穆尧明是小江湖,心眼多得比蚂蚁洞还多,现在分明就是在套路他。 “叔,您就直接给我指条道。” “于棠,明人不说暗话,你就不要装傻充愣了,你在国外学的金融,怎么玩钱你最擅长了。” 穆于棠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很简单,七爷弄个空壳公司,然后把钱注资到远大金融,成为最大股东,到时候远大金融的股票绝对会大涨,又可以正规洗钱又能在高处抛售,赚得比投入得多几十倍。” 穆尧明当即用力一拍桌子,对穆于棠竖起大拇指,“这个办法真是妙啊!这么妙的法子怎么远大集团就上不了市呢?真是愁死你爸了。” 穆于棠面色平静,但心底已经咒骂穆尧明不下十万次。 “于棠,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穆尧明赶走穆于棠,他要迫不及待地给七爷打电话。 穆于棠点点头,走出他的豪宅,等保姆把豪宅的铁大门关上,穆于棠回过头看了一眼这栋座落在香野38号的别墅,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那一年他才十一岁。 他亲眼目睹了穆启荣因为穆于芝的事殴打他的母亲,他上前去阻拦,还被甩了一个耳光,当他得知穆于芝不是他的亲妹妹时,他不是震惊,他是耻辱,所以那天,他把穆于芝关进狗笼子戏耍,他模糊的记忆里当年的穆于芝也就四五岁,但他现在闭上眼依旧能感受到那天疯狂又刺激的感受。 “小穆总,车来了。”秘书过来叫他。 他睁开眼,狠狠地瞪了小郭一眼,骂道:“你现在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看不见我在想事情嘛!” 小郭低了低头。 穆于棠整理了一下衣领,指桑骂槐:“有的狗想咬人还要多吠几声,这种狗疯起来连自己都咬。” 小郭把头压得更低了。 穆于棠冷哼一声,“把你领导给我。” 小郭赶紧从脖子上解下自己的白色领带,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穆于棠一脚迈上商务车,坐下后,拿起领带擦拭他染了一点灰尘的皮鞋,擦完他把领带扔给小郭,小郭低眉顺眼地接住领带,又带回到脖子上,然后给穆于棠关上车门。 穆于棠翘起二郎腿,嘴上哼着没有调调的音符,面上看似潇洒走一回,实则内心在滴血,等七爷的钱进了远大金融,或许抬高股价,他能多套一点钱来填补他亏空的窟窿,即便到头来不是最大的股东,他也认了。 所以,他给齐海打了个电话,齐海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齐海的信息便如他所愿来了。 【你爸说了你要是敢让七爷染指远大金融,你爸就让你彻底消失。】 穆于棠看到这条信息,差点没把车顶给掀了,他本以为以此来裹挟他父亲,结果……穆于棠气急败坏。 【我倒要看看我亲爸怎么让我消失,是和穆于芝一样吗?】 这是最后一条信息,齐海没有回复他。 商务车沿着只能容纳两辆车的单双向车道朝市区开去,在蜿蜒的山道上,转弯后,迎面是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两辆车缓慢地交错开过,季年小心谨慎地从后视镜看一眼,又看一眼前方,去香野38号只有这一段路是窄小的山路,也就两公里,过去之后就变得十分开阔。 “刚才那辆车的车牌号好像在哪儿见过。”季年特意又从后视镜去追看那辆车,但只看到一个很远的车尾。 “好像是穆于棠的。”叶理记得在和木醒追查安晴下落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穆于棠从这辆车下来过。 季年也有点印象。 叶理朝窗外看了看,“头,穆于棠应该是去了香野38号。” 过了那段狭窄的山路后,季年靠着路边,慢慢踩下刹车,有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灵光乍现。 叶理朝季年投来疑惑的目光,“头你怎么停车了?” 季年的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叶理盯着季年好大一会儿,季年想了想说:“香野38号的别墅群有两栋别墅登记在齐咏娟的名下,如果有人报案齐咏娟失踪,是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搜查那两栋别墅了。” 叶理也恍然大悟,“是啊!这是最快的捷径。” “但让谁去报案呢?穆于棠肯定不会,那……”季年又陷入思考中。 “头,我知道,可以让安晴去,安晴和穆于棠是夫妻,安晴去合情合理。”叶理的话点破了季年拐进的死胡同口。 对啊!安晴再合适不过了。 季年赶紧拨打了安晴的电话,是关机。 他又拨打郑秀梅的电话。 郑秀梅的声音低得好像在做贼,“儿子,安晴出去了,苏墨来了,正好撞见了安晴,苏墨要和安晴说开庭的事,我就把客厅让给她们用,我进了卧室,后来苏墨来叫我,说安晴走了,我也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 季年听着都感觉到了郑秀梅的尴尬,只好说:“没事,等她回来,您让她给我个电话。” 郑秀梅顿了下,“苏墨还没走,等安晴回来,我怎么说啊?安晴知道苏墨是你的相亲对象吗?苏墨知道安晴是你以前的对象吗?” 季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说:“苏墨知道,安晴不知道,妈,这个问题不是问题,您就当她们都是我朋友就好了。” “朋友?你说得轻巧。”郑秀梅依旧压低声音,“你小子傻不傻,没看出苏墨对你有意思啊!你把安晴安排在家里住,苏墨怎么想你,你就没想过怎么解释啊?” “我看您是把苏墨当儿媳妇才说这种话,我没必要解释,我和安晴,和苏墨都是朋友,没其他别的关系,您平等对待就行,我现在还有事,先挂了。” 季年生怕郑秀梅又说出什么令他也头疼的事,赶紧掐断了这种烦恼的来源,他深吸口气,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头,我们在等什么?”叶理没有听到季年的电话,所以他很纳闷。 “等电话。”季年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敲出一根烟,点上抽了起来。 叶理忍不了烟味,摇下车窗,让微风吹进来吹走那些带着烦闷的烟雾。 第85章 我的真相非一叶障目 季年抽完一根烟,打算再来一根,看见叶理正在低头刷手机。 “头,出大事了。”叶理忽然抬起头把手机屏幕拿到季年的眼前,“头,你快看,网上有个自媒体爆出穆启荣性侵未成年少女的事。” 季年赶紧把烟盒放下,拿过叶理的手机,仔细看了下,果不其然,是一个叫‘我的真相非一叶障目’的自媒体视频号,题目本市商业名誉会长穆某某借资助福利院的名义侵害多名未成年少女,目前穆某某本人未进行回应,视频中除了这几个大字,就是一个以爱仁福利院院址为背景的照片,季年点开自媒体账号的头像,里面有上万粉丝,再看这个视频转载量也快上万了。 “头,这个人会不会是我们警局里的?”叶理觉得不可思议。 “应该不是。”季年的脑海里闪出李涛的脸,如果没猜错,李涛原先是做记者的,报新闻是他的强项,只是这么公然地挑衅穆启荣,莫非掌握到了确实的证据吗? 季年调转车头,原路返回。 “头,这个视频现在疯转了,刚才还一百条评论,现在上千条了。”叶理翻看评论。 【这种新闻有证据吗?不能乱说的,小心被起诉。】 【穆某某是咱们市里的首富,首富还做这种事,物理阉割都是轻的,福利院的孩子好可怜。】 【穆某某那么有钱,搞这么恶心吧啦的事,这和美国爱泼斯坦的萝莉岛有什么区别,太可怕了。】 【有证据的话赶紧发出来,我们都想看。】 …… 诸如此类的评论特别多。 叶理翻了翻其他新闻的大红主播,没有报这个事情的。 等叶理再回到“我的真相非一叶障目”账号,那个视频莫名其妙地没了。 “头,视频没了。” 季年并没有感到意外,这种新闻能发出来就不容易,被限流被下架是迟早的事。 叶理又下载了其他短视频的app和微博,在里面搜索相关的信息,但一条都没有。 “真没想到这种新闻都不能冲到热点话题,还没下架了。”叶理叹息一声,“如果真的能在网络上掀起民愤,到时候我们就好办了。” “以穆启荣的势力,盖住这个新闻易如反掌。”季年把油门踩得紧,下了高速,到了市区,季年给李涛拨了微信语音, 过了几秒,传来李涛的声音,季年在开车,便打开了免提。 “大哥,好久没联系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女朋友恢复得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已经出院了。” “那就好!我有个事想问你,我在视频网看到一个关于穆启荣侵害未成年少女的新闻,这个是你报出来的吗?” “是,我报的,但现在被限制了。”李涛顿了下,又说,“大哥,我想通过视频新闻找出更多的受害者,这个我没做错吧?” “你的想法没问题,但我想知道你怎么查到这个线索的?” 李涛那边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大哥,我不骗你,我录下了你和环环的对话,我终于知道环环为什么会得抑郁症,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管,我知道警察办案需要证据,但我是记者,我可以驱动舆论。”李涛越说越激动,“我不相信我办不到,我看到很多违法犯罪都可以通过舆论而得到政府部门的重视,大哥,我不是说你不重视,我就是想为环环做点事,环环太痛苦了,她不该遭受那么可怕的事,那种人渣就该被所有人唾骂,即便有朝一日这种人渣被抓坐了牢,判了刑,也不足以偿还环环。” “李涛,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找这个人。” 随后,季年把何丽媛的地址发给李涛。 如果李涛真的可以从何丽媛那儿得到一些消息的话,再通过扩大社会舆论,穆启荣的处境会十分难堪,到时候即便穆启荣在政府系统里有人也不敢出面庇护他,所以季年赞同李涛的做法。 叶理从头听到尾,心中无比震撼,原以为是季年依据何丽媛的话进行的猜测和判断,没想到季年查实的线索是有证人和证词的。 叶理扭过头用仰慕的眼神注视着季年,这些日子,他后悔没有跟着季年一起学习查案。 “怎么了?下次你来开车,别总闲着看我。”季年用余光扫了叶理一眼。 那个眼神,不对劲! “师父,我们不去香野38号, 这是要去哪儿?”叶理问。 季年愣了一下,师父?叶理这小子怎么变得越来越像小乖猫了! “师父,我们是去找李涛这个人吗?”叶理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刚来警队时用的记事本,把目前搜查到的信息又补充上,一副小学生认真听课的模样。 “我们去时光养老院。” 叶理有点不理解,“师父,既然已经有李涛这边的证据,我们不是该揪着这条线索挖下去吗?” “李涛的女朋友齐环环是受害者,但受害者有权为了自己的名誉不出面指认加害人,我们也必须尊重受害者的选择,何况齐环环还是抑郁症患者,不能再被刺激,我们得从其他方面下手。”季年像个老师傅对学徒教导的口吻继续说,“叶理,办案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尊重受害者的选择,不管什么样的案子,面对受害者,我们自身要做到不让其遭受第二次伤害。” 叶理赞同地点点头。 季年笑了笑,给叶理一个定心丸,“查这种案子得慢慢来,心急不了,这案子和普通的刑事案不一样,得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 季年记得很清楚,齐环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坏人的名字,她最终选择的是逃避和杀死自己,在这种阴影里生活的她,如果给予不适当的压力,有可能会将这个女孩逼得无法救赎的绝路上。 所以季年和李涛通话本想劝李涛不要这么激进,但听李涛说齐环环恢复不错,季年也就放心了。 抓捕坏人是警察的职责,但保护受害者也是。 季年把车停在红星路,从车窗外看到时光养老院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保安亭里也空空荡荡。 自从何友邦被撞身亡后,他一直没有来过这里。 “师父,我就是在那棵树后看到穆尧明送了一位上年纪的老太太进入养老院,看情况那个老太太和普通人不一样。” 季年托着腮,认真的考虑一番。 福利院和养老院的背后操控者都是穆启荣,那么穆启荣可以利用福利院的便利侵害那些女孩,但养老院呢?只是用来看管齐咏娟吗?这一点季年始终想不通,穆启荣用何永邦开设养老院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季年揉了揉太阳穴,脑细胞转不动,已经开始打结。 “头,快看!”叶理指着养老院的门口。 只见一辆120救护车从大门口开出来,救护车上没有鸣笛,车身上贴着“华爱医院”四个字。 季年微微眯了眯眼睛。 叶理说:“上次我来看到的也是这辆救护车,老太太从救护车上下来,穆尧明的车跟在后面。” 季年没说话,也没下车。 等120车开走后,有人出来把门关上了。 第86章 救护车的秘密 季年启动了车子,跟随着120救护车的后面。 叶理又是不理解地看向季年,本来是去香野38号,临时改变了路线来养老院,还以为会进养老院里找找证据,结果又跟着救护车走了。 叶理心里好多个疑问,却不好意思问出口,每一次的质疑,他都觉得自己很差劲。 季年忽然开口说:“你赶紧查一下华爱医院。” 叶理答应得特别爽快,像急切等待安排作业的小学生。 “好的。” 季年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织出整个案子的大网络,像蜘蛛网一样最后汇聚了一个他始终看不明白的核心点。 福利院是穆启荣性侵未成年少女的摇篮,那养老院呢? “头,在系统里查到了,华爱医院原名新世纪专科医院,2018年改名华爱医院,院长叫胡阳明,我看了一下这个医院的医生列表,发现有穆远航,备注是特聘。” “这就不奇怪了,当初我们查到齐咏娟可能被药物控制导致发疯刺伤木醒,如今再看爱这件事就十分清晰了。” “但我们并没有证据。” “又急了。”季年瞥了眼叶理,笑了笑,“这次我们去见一见这个叫胡阳明的院长,或许能查到点什么。” “师父你认为胡阳明和穆远航是一伙的。” “也许吧。” 季年查案没有特定的思路,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感觉支配了他多年的经验。许正义曾经夸过他,他办案纯粹靠运气,脑子灵光也算是运气的一种吧。 季年说这不是夸他,是在说他能力差,全凭老天爷赏饭。 许正义说能被老天爷赏饭的人就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所以这是变相说他是干警察的料。 他理解的没错! 他破案就是没有章法! “铃铃铃”电话忽然响了。 是安晴。 “伯母说你找我,我手机没电了,刚充上电。” “嗯,你心情好些了吗?” “挺好的,出去溜达一圈,你家对面有个大公园,很适合散步。” “嗯,有个事情要和你说,齐咏娟失踪了,穆于棠没有去报案,我建议你去报案,去市局找阿强。” “不去可以吗?”安晴很聪明,季年的安排有其他意思。 季年想了下,“就当帮我一个忙吧。” “好。”安晴答应得很痛快。 挂了电话,季年让叶理通知阿强到时候负责处理一下安晴来报案的事,安晴报案后,搜查齐咏娟名下的住所就变得十分正常。 季年继续跟着前面的救护车,到了爱华医院门口后,救护车停了,后面的车门打开,两名穿着医护工作服的人抬出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位老人。 从表面看就是老人出现了问题被送进医院医治。 季年把车停在医院外画好线的停车位。 “叶理,你去跟踪那个老人的情况。” 叶理点了下头。 季年去找胡阳明。 进入医院门诊楼有问诊台,季年要正大光明地见院长,只能亮出自己警察的身份,他穿着便衣,接待他的那个小姑娘用怀疑的目光时不时地盯他一下,小姑娘打完内线电话,便领着季年去了五楼,是这座医院最高的楼层。 院长办公室的门大敞四开,估摸是特意为季年而开。 季年快到门口的时候,胡阳明也同时走出来,十分客气地伸出手。 “季警官您好。”胡阳明给小姑娘递了个眼色,小姑娘便识相地走了。 胡阳明把季年请进办公室。 季年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胡阳明,模样大概四十出头,长得清清秀秀,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镜片很厚,一看就是学者做派。 “季警官,请坐,我让助理提前冲了杯咖啡。”胡阳明把咖啡推到季年的跟前,自己的面前也留了一杯。 季年摆摆手,“不用客气!” 胡阳明并腿而坐,表现出十分的恭敬,一开口说话嘴角两边有不深不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季警官不知为何事来我院?我当时接到电话吃惊极了。” 季年没有拐弯抹角,直奔主题,“穆远航是你们医院的医生,所以我过来了解一下这个人,你和他熟吗?” “很熟,远航是我学弟,学了很多年的医,是医院里屈指可数技高一筹的医生。” “他主要负责哪个方面?” “内科临床。” “他对人体神经系统这方面擅长吗?” “这个……”胡阳明犹豫片刻,“这一点不太确定,不过身为医生不仅仅专注在自己的专业上,其他医学病理也可以广泛涉猎,这是医生自我提升的问题,我不能准确地回答你,最好要问他本人,他现在在医院,我可以叫他过来,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引起警方的注意,这一点我可以问吗?” 季年笑了笑,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亮光。 “可以问,警方怀疑穆远航曾给一位涉案的嫌疑人注射过损害脑神经的药物,导致嫌疑人精神出现问题还刺伤了一名警察。” 胡阳明面色瞬间变得严肃,酒窝也因为他紧绷的脸部而消失。 季年继续说:“当然这都是警方的怀疑,没有实际性的证据,所以想从侧面了解一下关于穆远航的事情,他是你学弟,你如何评价他?” 胡阳明绷着脸说:“我的评价能成为他被逮捕的证据吗?” 季年立马感觉遇到了高手,胡阳明的反侦察能力真的不容小觑,就这一点,季年便明白从胡阳明这边下手已经落了下风。 “看来你已经不愿意回答了。” “不,季警官,这个问题对警方破案没有任何帮助,我们从医人员的理念就是救死扶伤,从学医的第一天起,我们就郑重地宣誓,要履行医护人员的天职,不能违背从业道德,背弃从业理念,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和责任。” “胡院长,我相信你,所以请你转告穆远航,我来这里调查他就行了。” 季年站起来,胡阳明也站了起来。 咖啡一口没动。 “打扰了。”季年说完,走出他的办公室。 胡阳明立在原地,动也没动,等那扇门关上,胡阳明的眼镜片里折射出一抹冰冷的光芒,如三九天冻结的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阳明拿出手机给穆远航打了个电话。 “你怎么露出马脚的?” “什么马脚?” “警察来了。” “等我过去。” 穆远航放下手中的针管,偏着头夹住手机,脱掉医用手套,一边说一边按下实验室的开关走出去,从负四层乘坐电梯到了一层,又推开沉重的门,再乘坐电梯到了五层胡阳明的办公室。 穆远航推开门进来,只看到胡阳明一个人。 “人走了?” “走了。” “那你激动什么?”穆远航皱起眉头,与胡阳明同样的近视眼镜下面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不耐烦。 胡阳明走到穆远航的身边,镇定地说:“我没有激动,我就是想告诉你,警察查到这里代表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一个警察,你就怕了?” “这个警察不一般。” “有什么不一般的,明哥,你爸可从来没有被警察吓尿过,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我们不能连他们都不如吧。” 胡阳明望着窗外,“远航,我和我爸一样是个万分谨慎的人,警察能找上门,那么必然在哪个地方有了突破口,所以……”胡阳明转过来看向穆远航,“我决定退出这个医院的经营。” “你想好了?” “当然,我喜欢安安静静地走独木桥,如果前方出现了任何威胁我的东西,我一定放弃,即便是蛇虫鼠蚁,我也不会走下去。” “你真是没种到家了。”穆远航气愤道,“七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 “你错了,这么多年我爸就像一条蝰蛇一样,既擅长伪装且毒牙最长,你不了解,毕竟除了荣叔最了解我爸,就只有我了。”胡阳明拍了拍穆远航的肩,“如果你不肯走,那么我不强求你,但你必须停止你的实验。” “疯了你!”穆远航推开他,暴怒如雷,“你知道这是什么嘛!”穆远航用手指笔划了一下,“就这么不到五毫升的东西就是十几万美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价值。” “远航,这个医院已经违法运行五年了,我们是时候先退出,等待重新的开始。” “退出?我就差再做几次临床实验就可以把旧产品迭代了,你现在要我停止,明哥,我没加入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现在你把钱都赚进自己的口袋里就想着让我退出,我才来一年,就已经把你的旧产品升级到了二代!等三代问世,那就不是十几万美金了。” 胡阳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镜片里能清楚地看到他如蛇一般冰凉的眼神,他几乎带着恐吓的语气对穆远航说:“你真的在乎钱,还是在乎荣叔对你的态度?” “你想说什么?”穆远航铁青着脸。 “我想说如果你真的想让荣叔对你刮目相看,最起码你得平平安安地活着,如果你真的因为不肯走而被警察查实了罪证,你入狱坐了牢,还怎么和穆于棠一较高下,你想要荣叔认可你,总该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穆远航激动得质问他。 胡阳明凑到他的跟前,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荣叔的儿子,不过穆尧明不知道,这点你放心。” 穆远航痴痴地愣在原地,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在出国留学后,他学了医,他亲自为自己做的dna检测,他和穆尧明非亲父子。 第87章 深藏不露 季年站在医院门口外,仰头朝这栋楼望了一眼,脑中停留着胡阳明的一举一动,这么多年的破案经验告诉他,胡阳明绝对不简单,见到季年的时候大大方方,镇定自若,在提到穆远航的时候,不慌不忙,有理有据,甚至到最后反将一局,让季年无话可说。 就这一点,季年便打消了和胡阳明继续交涉的念头,这种人心思缜密,内敛隐忍,深藏不露,对付这种人的唯一法子就是抓住他致命的弱点。 季年想了想,这个问题还得慢慢来,先抽根烟缓解下烟瘾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在另外一个口袋摸打火机,空的,他不信,有掏了掏,好像那打火机故意和他玩躲猫猫,反正摸半天也没摸出来,季年夹着一根烟,自嘲地弯起嘴角。 关键时刻掉链子让他自发地开始自我纠正,下次得把打火机和烟盒绑在一起,或者买个多功能烟盒打火机,又能弹烟又能打火,生活中不顺手的事必须进行改善,他拿出手机打开购物app开始搜索。 案子因为抽烟的问题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师父,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叶理走出来。 季年抬了抬眼皮,“嗯”了声。 叶理很奇怪季年怎么都不问他查到了什么,歪着头凑过去,“师父你看什么呢?” “烟和火机一体,这个看着还不错。”季年在刷看评论,买东西卖家的评价对购买者十分影响。 叶理皱了皱眉,赶紧说:“师父,我来买。” “不用,下单了。”季年心满意足。 叶理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他既然叫了季年师父,是应该给师父送点东西表示一下,他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走,咱们回局里看看能不能拿到搜查证。”季年把双手插进夹克的口袋里,习惯性地捏了捏烟盒,心情十分愉悦。 叶理跟在他旁边,“师父我还没汇报调查结果。” “先上车。” 叶理从车头转过去,打开车门快速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季年坐下后启动引擎,转过来看了眼叶理,问道:“凭你的直觉,你觉得这家医院和养老院有什么具体性的联系吗?说说看。” 叶理想都没想,“那个老人被推进了抢救室,我只能在外面等着,大概半个小时吧,老人被推出来,送进了icu病房,后来我去医院其他科室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来看病的人很少,很多窗口的工作人员看上去很清闲,我猜测这家医院是养老院指定就医的地方,所以穆远航利于这个便利才能拿到药去控制齐咏娟。” “你小子有进步了。”季年笑了笑。 “这么说师父你和我想的一样。” 季年目视前往,又笑了笑,说:“差不多吧!这家医院和养老院一样都有幕后控制者,所以胡阳明的身份就显得尤为重要,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查胡阳明,一个医院的院长,不可能对穆远航非法用药不知情。” “师父,你觉得这个医院也在搞违法犯罪活动?” “有可能。” “但不管是私立医院还是公立医院都受国家卫生行政部门的监督管理,想违法犯罪没那么容易。” 季年面色严肃,“你觉得穆远航只是单纯的滥用药物?依我看,没那么简单。” 季年没有把自己的猜想一吐为快,在认定事实之前,必须有支撑的线索,就比如他对穆启荣侵害未成年少女的这一论断也是在看到照片后结合齐环环的证词后做的定论,但胡阳明和穆远航运营这家医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必然和养老院有关,可是养老院的老人值得他们医生关注的有什么呢?人体器官是不可能的,年纪大的老人,器官都衰老了,没办法进行倒卖,那么老人能起到的价值是什么?就是药物研究,临床实验。 这就是季年从胡阳明办公室出来后乘坐电梯下来的时候脑子里盘旋的东西。 利益和价值的非法获取是长链条犯罪的基本点。 季年断开了这个思绪。 “叶理从储物盒找个打火机给我。” 叶理翻找出一个递过去,季年叼上一根烟,点上,吐了口烟圈,心里美哉美哉的。 “师父,抽烟对肺不好。” 季年又抽了一口,摇下车窗,说:“到了局里,你别叫我师父,都把我叫老了。” “可我刚才一直叫你师父,你也没反对。”叶理像个小白兔。 “你以前可不敢说我抽烟的事,自从叫了我师父就管我,这可不行。” “我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叶理为自己辩解,“师父,我刚到局里的时候,你说过有什么想法随便说。” “我说的是案子,可不是对我,对我有任何想法必须憋着。”季年笑着说。 叶理点点头,逗趣地说:“幸亏木醒走了,要不然让木醒一直憋着,是挺难受。” “你小子学坏了。”季年朝叶理的脑袋瓜敲了一下,“不是说要聚个餐欢送木醒,怎么还没信。” 叶理赶紧看了眼手机群聊信息,木醒一个信息都没发。 “师父,我猜木醒在等着你给安排。” “等我?等抽出空吧!” 季年猛踩了一脚油门,因为旁边的车无故变道还不打灯,季年可没惯着这种车主毛病。 到了市局。 阿强正在院子外的树下抽烟,看见季年的车,把烟灭了跑过来,等车停稳熄火,阿强主动给季年开了车门。 “头,圆子去了专案组,孔子范拉过去的。”阿强靠近季年,压低声音,“说是给咱做内应。” 季年面色平静,毫不在意,不过内应可不那么好做,内应要是做不好,就成了里外不是人的叛徒。 “头,孔子范说等你回来会和你沟通一下。”阿强说。 “没事,你呢?有什么想法?”季年关了车门。 “我没想法,我还是听你指挥,这么多年,我习惯了。” “行,安晴来找你报案的事,你申请搜查令了吗?”这件事是季年十分关心的事。 “申请了!但还没给批。” 季年深吸口气,梁麒有什么理由不给批呢?季年嘴角一牵,“梁麒怎么说?” “梁副局说我们市局不管失踪案,要给到分局下属的派出所,按照规矩一步一步来。” 季年把车钥匙扔给阿强,说:“我去找他。” 这本就在季年的意料之中。 到了梁麒的办公室门口,门关着,但里面传来梁麒不大不小的声音。 “行,您放心!我这就安排人过去。” …… 季年等了几秒钟,确定里面没有声音后,他正要敲门,梁麒忽然打开门。 “你怎么在这儿?”梁麒的脸瞬间拉得跟头驴一样长。 “你不批搜查令,我找郭局,过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挂不住脸。” “等等!”梁麒返回去把搜查令拿过来,“公事公办,我带你去找郭局,看郭局批不批?” 季年从梁麒手里把搜查令抢过来,“你丫的少来这套。”说完转身走了。 “季年,你给我站住。”梁麒大声喊道。 季年理都不理。 梁麒气不过,追上去,夺过季年手里的搜查令,当面给撕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直奔季年的天灵盖,拳头在怒火的驱动下直接捶在了梁麒那张虚伪的脸上,等梁麒反应过来,第二拳又堪堪落下。 梁麒赶紧扶住墙,以免倒在地上,但不还手说不过去,他总得挽回点面子和尊严,所以他扑上去也挥舞起拳头。 只是还没到季年的面门,便被季年抓住绝佳的机会,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这一摔简直要了梁麒的老命,梁麒吃痛的哎呦起来,闻声赶过来的同事看到梁麒的脸肿了一大块,鼻子和嘴角鲜血直冒,有一两个同事赶紧上前挡在季年的身前,怕他在下死手。 站在后面的孔子范挤到前面,蹲下来将梁麒扶起一半,便听到梁麒痛得直骂娘,“疼疼疼!别动我,妈的,别动我!” 孔子范赶紧又把梁麒放回了原位。 有人打了120。 第88章 警队的硬汉子 楼道里的监控被调出来。 季年给梁麒两拳和一个过肩摔在市局里成了茶余饭后的大瓜。 崇拜季年的人都在心里默默为季年叫好。 站在梁麒那边的人都唯恐事情闹得不大,到处为梁麒打抱不平。 这个事最终上升到了省厅,下令季年暂停现在的工作,进行深刻反省,并要写一份长达一千字的检讨资料交到上面。 季年没想通这件事的后果怎么比上次停职还要严重? 不过,对季年的处罚对于梁麒来说还是轻的,梁麒被摔得那一下,导致腰椎骨错位,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疼得嗷嗷叫。 去医院看望梁麒的人络绎不绝,毕竟是副局长,上上下下被他关照的人不少。 季年没怂,打都打了,坚决不去赔礼道歉。 所以木振国的电话在他耳边吹不起一点风。 “副局长和队长在警察局互殴,让人笑不笑话!这个事你动手在先,道歉是必须的。” “木叔,我宁愿停职写检讨。”季年半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坚持到底。 “季年,停职检讨和道歉不是一回事,都是必须要完成的,公安系统不是黑社会,拳头不是对着自己的人,你现在政治和思想都有问题。” 季年猛地坐起来,那一身反骨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木叔,我从省厅下沉到市局,和谁不对付,您清楚,梁麒仗着什么做到副局这个位置,您也清楚,现在我查我的案,他当他的官,我没影响他,他也休想影响我。” “你这个脾气,回头你到省厅来一趟吧,咱们见面聊。” 木振国挂了电话。 身为公安厅的厅长,木振国对季年格外的宽容,在他眼里季年是个好苗子,就是脾气犟,所谓好马得遇到真伯乐,他这个伯乐有时候差点意思。 季年揪了揪眉心,彻底倒在沙发上闭眼睡觉。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来了,署名季文明。 季年看了看,季文明被调到北京去之后,大概有两个月没和他联系过。 就这么点小事还传到了季文明的耳中吗? 季年犹豫了两分钟,不得不接起父亲的电话。 “爸,身体怎么样?” 季文明对他没有摆过领导的架子,从来没有,但这次季文明没有回答他,而是带着几分威严,“季年,做错事要承认,要挨打,必须做好反省,不能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明白吗?” 季年知道解释都是多余的。 “待人行事要讲究方式方法,看问题不要那么片面,尤其是对待自己同事的时候,要从多角度出发,你要想一想为什么你没有当上副局长,而人家是副局长?自身没有一点问题吗?” 这发自灵魂拷问的三连问,对季年的自信心打击到了极点,季年闷不作声。 “好好想想吧。” 季文明挂了电话。 季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中。 …… 群聊里,木醒发了一个聚餐地址。 圆子、阿强和叶理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阿强低声说:“头这次是忍够了。” 圆子叹气说:“不知道这次停职停多久。” 叶理望了眼季年办公室的窗户说:“听他们说梁副局长的伤不轻,那个过肩摔差点没把脊椎骨给摔断了。” 阿强竖起个大拇指,“这才是练家子,过肩摔,我都多少年没看见了。” 圆子拍掉他的大拇指,“你这个时候就别崇拜了,本身这个事情就是咱们头理亏。” 叶理也不敢发表其他言论,说:“木醒发了聚餐地址,还去吗?” “不去了吧!头都这样了。”圆子好心,却遭到阿强的不忿。 “你别这么说,你不去是因为要和专案组的人去聚餐,我听高一说了。” “我这不是要融入一下他们的集体,看看他们的侦破行动嘛!”圆子推了阿强一把,“你别总拆我台,我老婆可不愿意我去专案组,说办案太凶险。” 阿强冷哼一声,“叶理,你给木醒说,晚上我们去聚餐。” 圆子也不示弱,“叶理,你给木醒说,回头圆哥再给她补一个。” 叶理无奈地摇摇头,“两位哥,咱都在群里,咱就自己说吧,我去看看我师父的意思。” “师父?”圆子和阿强异口同声。 “对,以后头就是我师父,我还没拜师,但我心里已经拜了。” 叶理屁颠屁颠地走去季年的办公室。 剩阿强和圆子在那儿凌乱。 季年听到推门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朝门口瞅了一眼。 “师父,木醒发了聚餐地址,晚上去吗?” “你们去吧。” 季年没心情去,和梁麒起冲突这件事,他有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本来可以从其他方向找解决事情的方法,但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是大领导眼里问题的核心点。 叶理走进来,宽慰季年,“师父,虽然动手打人不对,但是我觉得错不在你,你看国家和国家之间一言不合还舞刀弄枪,大炮导弹,也是因为被逼到那个份上了。” “你这话我爱听。”季年舒展眉头。 “师父你是这个。”叶理竖起大拇指,“谁看了不说一句你是咱们警队里的大牛。” “行了,聚餐的事你们定就行。”季年说完,拿起外套,“我先去办点事,到时候我再过去。” 叶理点点头,没有主动跟随。 季年走出办公室,正好在走廊里碰到了孔子范。 “季兄,有空聊一会吗?” “关于哪方面?”季年看了一下手表,刚刚手机里来了一条信息,是李涛约他五点钟在康化桥见个面。 “双胞胎案子的几个疑点,想和你探讨一下。” “我暂停工作了,有什么疑点你向上头汇报吧。” 季年说完,快速走出市局。 孔子范立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高一和史佐走过来和他打招呼,顺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警队的硬汉子。”史佐忽然说,高一默不作声。 孔子范接过话茬,“人人羡慕,又人人惧怕。” “孔组长,我还继续跟吗?”高一问。 “跟,他是查案高手,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跟着他总比我们自己查要快。” “好的。” 史佐没有说话,孔子范一上任就组织了一次专案小组会议,大致了解后,他就派高一秘密跟踪季年,派史佐调查高一带回来的信息。 “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孔子范问史佐。 “目前没有,去了爱华医院调查,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史佐说完,想了想又说,“孔组长,我跟着季队这段期间,发现他查案没什么章法,一般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从高一那儿获取到他的行踪后,我发现他的轨迹飘忽不定,我们是不是还得从案件本身出发适合我们查案。” 孔子范清了清嗓子,“案件本身就是一个悬案,你们发掘的那些疑点,看上去顺理成章,其实呢?” 史佐闭上嘴。 孔子范冷冷地哼了一声,跟着季年,他就有机会再获得一个二等功,就像五年前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看到了许正义给季年发的一个地址,他知道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地址,他记住后索性删掉了那条信息,所以他去了犯罪分子真正的交易地点,而季年被他错误引导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他到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第89章 主动价值和被动价值 康化桥下。 季年把车停好,从车上跳下来,走到桥下便看到李涛戴着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大帽子,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 “大哥,给你。”李涛把一个u盘塞给季年,“大哥,你收好了。” “你怎么了?”季年觉得李涛不对劲,以前李涛和他见面先笑一笑,然后能说会道。 “大哥,我得走了,自从我报出那个新闻后,就感觉发生了几件很奇怪的事,我住的地方墙上被泼了红油漆,昨天早上出门我的车四个轮子都被卸了,我估摸是得罪什么人了,为了保护环环,我打算先搬去蚬岗住一段日子。” 季年深深地皱起眉头。 “大哥,我电话也暂时关机不用,等我安顿好再说。”李涛的话从帽子里溢出来变得很轻很轻。 季年点点头,看着李涛快速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季年也似乎感觉到周围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故意大大方方地走出桥底,不经意地朝四周望了望,以他的经验,跟着他的人,他一定能察觉,除非是遇到了跟踪老手。 光是四处打望根本没用,反跟踪的法子只有一个就是以动制静,再玩个调虎离山。 季年上了车,从后视镜看过去,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所以是他因为李涛而过于紧张了吗? 他按了按眉心,启动引擎,驱车回到家,这个时候回家应该是最安稳的选择。 一进家门。 郑秀梅就冲着他招了招手,脸上神情令人难以捉摸。 不!等季年走进客厅,当即理解了郑秀梅的尴尬。 “季队,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木醒站起来,一副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模样。 这不打紧! 除了木醒,苏墨和安晴也都在。 季年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小拇指触到了那个冰冷的u盘,他本来想回家安安静静地看一看u盘里的内容。 苏墨也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说:“我过来找安晴,正好碰见了木警官。” “没事,苏律师,今天季队要给我开欢送会,一会儿我们队里的另外两个同事也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木醒反客为主,转过来又对郑秀梅说,“伯母一会儿您也跟我们一起吧。” “我一个老太婆不掺和你们的事,晚点我要去跳广场舞,你们自己安排好就行,我先去收拾一下。”郑秀梅给季年使了个眼色。 季年完全没懂郑秀梅的意思,对他来说,木醒在,苏墨在,安晴在,对他造成的影响只有他现在不能看u盘,其他的事他不放在心上。 安晴正拿着文件仔细地阅读,一句话都没说。 “安晴的案子后天开庭,你去吗?”苏墨的眼睛看着季年的眼睛。 “有空就去。”季年嘴巴一张,几乎没有过脑子。 “季队去,我也去,到时候说不定能帮上忙。”木醒的话让季年像喝了五粮液一样上头,这丫头片子,今天是故意来作他。 “木警官真是热心肠,其实这案子庭审过程主要看怎么回答公诉律师提出一些问题,我都总结好了,就那么几个要点,如果有其他刁钻角度,我来应对。” 安晴放下手中的资料,“我已经都记下了,苏律师,律师费我明天转给你。” 木醒接过话,“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包厢都订好了。” 安晴看了眼季年,季年看了眼苏墨,苏墨看了眼木醒。 “木警官,这是你们部门聚会,我就不参与了。” “没关系,苏律师,我听伯母说你还单身,我们部门有个单身的小伙子,不知道你见过没。”木醒莫名其妙地牵起红线。 季年挠了挠头,没有出声,按照郑秀梅的话说,女人和女人一来一往说话的时候,男人最好不要插嘴,容易变成集体攻击的对象。 “走嘛!一起去吧。”木醒今天奇奇怪怪。 苏墨没有再推辞,安晴也一直没有表态,似乎在等着季年说点什么。 “正好,木醒你先带她们过去,我晚点过去。”季年以为可以在木醒把苏墨和安晴带走后松口气办自己的事,但安晴却突然上纲上线。 “你让我们等不太合适吧!” 季年哑然。 “对啊!你跟我们一起,别到时候又不来。”木醒不依不饶地上前揪住季年的胳膊,“走吧,季队,等我去了蚬岗,你想见我都见不着了。” 季年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跟着木醒往外走。 安晴和苏墨冲着郑秀梅都点了下头,才随着他们一起出去。 郑秀梅看着三女一男,脸上神情复杂,真是为难她儿子了! 欢送会的包厢在季年家附近一家高档酒店的包厢里。 圆子没来。 阿强和叶理早早到了包厢,但没想到的是等木醒一群人进来的时候,阿强和叶理差点惊掉下巴。 三个女人,三个男人,这个配置很均匀。 这个局比较和谐,几乎都是木醒在发言,从进入市局一大队的第一天,到现在被迫去一个“闲岗”,木醒说出了各种心酸,也说出了各种恋恋不舍。 在桌的人无时无刻不用敬酒来缓解木醒怅然的心情。 酒喝得不少,木醒更是酒后为非作歹,抓住季年的胳膊摇晃着:“季队,你得罚三杯,你刚才没有为我解围。” 季年抱着这是最后一次被木醒折磨过完这次就解脱的念头答应了木醒的全部要求。 三杯小儿科。 季年当真干了三杯满满当当的啤酒。 木醒笑着笑着就低头落泪哭了。 说不出什么心情,打一开始就喜欢季年,到现在她的心好像并没有改变过。 离开市局的大部分痛苦来源于再也不能和季年朝夕相处了。 “让她少喝点。”季年替木醒挡了阿强敬过来的酒。 苏墨和安晴碰了一下杯,轻轻地说:“祝我们凯旋。” “谢谢!”安晴喝下一杯,脸瞬间染上一层红晕。 苏墨笑了笑,“你觉得季年这个人怎么样?” 安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苏墨,“你喜欢他?” “你觉得他值得被我们喜欢吗?” 苏墨的话引人嚼味。 安晴重点在意“我们”这两个字,这种试探,安晴觉得有意思,又觉得没意思,说不上什么感觉。 “喜欢没有值不值得。” 苏墨很认真地说:“喜欢当然没有值不值得,只要喜欢就值得,但是被喜欢的话就要问问价值了,你觉得呢?” 安晴睁大了那双如同黑宝石的眼眸,对苏墨欣赏地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苏墨笑了,“一个是主动价值,一个是被动价值,男女之间就像下棋博弈一样,主动和被动有时候得到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安晴沉默了片刻。 木醒凑过来,“你们说什么呢?来啊!喝酒!别聊天了。” 苏墨和安晴对视一眼,主动价值的解释在木醒身上体现的很具象,所以没有价值的主动换不来一个好结果。 木醒说完又去缠着季年,直到季年喝得头昏眼花,眼花缭乱,看什么都感觉形状不规则。 最后,叶理来收拾残局,把不省人事的木醒送回家,互不相欠。 阿强酒量还行,虽然脚底晃荡得像走高跷,但是上身板正,硬扛着叫了辆出租车。 “帮我一把吧。” 安晴扶不动季年,叫苏墨一起,两个人架着季年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路,终于将这个不值得被喜欢的男人送回家。 “我走了。”苏墨看着倒在沙发上的男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如果可以,她想留下来照顾他,可也只是想一想,真的可以,她或许不会。 “行,你慢点。”安晴把苏墨送到门口,诚心诚意地说,“以后我可能要去国外生活,这里只是一个过渡。” 苏墨没有说话,看着安晴慢慢关上门。 苏墨冷静了一下,便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安晴站在门口静静地想了想苏墨这个女人,不简单!特别不简单! 安晴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到客厅沙发处,见季年翻了个身,一盒烟和一个u盘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滑落在地上。 第90章 u盘证据 早晨的阳光穿过窗户玻璃照在酒气满满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季年仿佛被梦中的睡神捶了一拳,他的心口窝感到一阵剧痛,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胸口,没有什么感觉,混沌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想起一件事,对的,他的外套?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着衬衣和长裤睡了一晚,目光掠过床边,外套安静地躺在那儿。 季年赶紧拿起外套,从口袋里翻出那盒烟和那个u盘,那颗如绷紧的猴皮筋的心一下子松了。 季年捏了捏手里的u盘。 郑秀梅忽然推门进来,不敲门的习惯一如往常。 “都几点了?你还不起床,昨天喝得都叫不醒你,把你弄到床上差点累死我和安晴,你以后不许喝酒了。” “妈,您下次就别管我了。” “不管你?睡地上也不管你啊!”郑秀梅走到窗户处,打开窗户,“你闻闻这屋的味道,臭哄哄的。”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季年的脑瓜子嗡嗡的。 “妈,安晴呢?” “出去散步了,这姑娘脾气真好!以前没有深接触不知道,现在接触多了,反而觉得以前对她的评价有些片面。” 季年摇摇头,郑秀梅看人一阵好一阵不好的,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你快起吧!刚才你爸爸来电话问你着。” “我爸说什么?”季年特别在意季文明对他的看法,尤其是昨天对他的批评,让他深刻的自我反省了很久。 “你爸让你好好吃饭,累了就休息,别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有时间就带我出去旅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爸真这么说?”季年感到无比惊讶,季文明怎么一阵唱红脸一阵唱白脸。 “那还有假啊!你爸爸每次打电话都得问你一遍,生怕你对自己不好,我看你爸爸多余担心,你这不是喝酒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 季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父母的关心就能共情安晴失去双亲的痛楚。 “妈,安晴这两天好些了吗?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等官司结束,她想离开这个伤心地。”郑秀梅坐在床边,叹了声气,“这姑娘长得好,但命不好,唉!” 季年沉默了片刻。 郑秀梅转过来拍了一下他,“你快起吧!一会儿我要去菜市场买菜,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我给你弄几个拿手菜。” “行,您买好菜,我也给露两手。” 郑秀梅笑着走出季年的卧室。 “妈,你下次进来记得敲门。”季年又习惯性地叮嘱郑秀梅。 “知道啦。”郑秀梅也习惯性地回应他,可从来就没按章执行过。 季年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他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刺激刺激浑浊的脑神经,立马变得格外清醒。 然后他关上卧室的门,打开电脑,把u盘插入电脑usb接口。 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有两段视频。 季年没有犹豫地打开第一段视频,视频时长长达十分钟。 齐环环出现在画面里,面色痛苦,泪流满面,一句一顿地自述了自己在爱仁福利院生活的时候所遭受的侵害,中间齐环环很明确地说出了性侵她的人是穆启荣。 季年看完视频后,双手已经握成拳头。 这段视频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但要证明齐环环的话的真实性,必须有物证和其他人证来证明,这就是完整的证据链。 另外一段视频就显得至关重要。 季年深吸口气,手指按下鼠标键,打开第二段视频。 视频中没有很明显的影像,像是在秘密的地方录下的,镜头被东西遮挡,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但音频很清楚。 这个声音不难判断是何友邦的。 “小穆总,现在事情难搞了,幼儿园的女孩子跑了三个,我给大穆总的秘书打电话,大穆总的秘书就会说风凉话,所以我没办法才找你,你帮我和大穆总说说吧!这个事情如果败露了,咱们下半辈子都过不好的。” 停顿了几秒,应该是何友邦打电话的时候被偷偷录下来的。 “是啊!小穆总,跑了的那三个女孩都是大穆总玩过的,我虽然管这个福利院,但大半夜我哪里看的住,她们都十二岁了,可不如小孩子好控制,跑出去如果什么都不说,那还行,要是去警局报案……” …… “不是,我不是说她们会去报案,我是说如果。” …… “好的,我马上把照片发给你。” …… “是的,跑掉的有两个女孩是双胞胎,妹妹长的好看,大穆总很喜欢,小穆总,找的话应该很好找吧,要是把人找到了,我就不担心了。还有件事,现在福利院的女孩不听话的越来越多,不好控制,听话的都安排过了,这次去演出,大穆总想要几个新的,这个事难度太大,能不能还是安排那几个听话的女孩过去就行了。” …… “好好好,我不说废话,还有件事,我妹妹来了,我怕我妹妹发现这个事,我妹妹性格和我不一样,不像我能屈能伸,我妹妹要是……” …… “好,我会处理好。” 视频和音频戛然而止。 季年的拳头紧握着,何友邦死了,提供这段视频的人毋庸置疑是何丽媛,季年不知道李涛用什么办法从何丽媛那儿拿到的这段视频,不过,这已经足以证明穆启荣犯下的罪。 季年把u盘拔下来收好。 从床上拿起外套穿上,他要马上去市局拿这个证据立案侦查,抓捕嫌疑人穆启荣来审问。 他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刚启动车子,木振国的电话来了。 “让你来省厅找我,来了吗?” “木叔,我现在有案子要查,晚两天过去找你。” “季年,梁麒找何爱国了,这个事对你的影响很大,你尽快过来一趟,我带你去见见高书记。” 季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何爱国名义上是梁麒的师父,但私底下就有人传梁麒的母亲和何爱国关系不一般,何爱国又和高书记是师兄弟,关系不言而喻。 季年踩下油门,不得不先去趟省厅,他一时着急,忘记了现在自己还在停职中,如果他不复职,这个案子就轮不到他来负责。 第91章 现实的枷锁 去省厅大概五十公里的路,季年开了一个小时,一路上红灯多得令人烦躁。 木振国特意把今天的月度工作总结汇报会议挪到了明天在开,等季年的这个把小时,他与季文明通了电话。 季年到了木振国的办公室时,正好在窗户外看到木振国撂下电话。 他敲了敲门。 “进来。” 木振国坐在办公桌后面,背后是写着人民公仆的牌匾,办公柜的一个隔间里放着五星红旗和国徽组合的摆件。 季年整理一下警服,扶了扶警帽,推门进来,身板笔直,挺拔如松,一脸严肃,步伐矫健,站定后,季年朝木振国敬了礼。 “坐吧。” 季年脱掉警帽,平整地放在桌角。拉出椅子,端正地坐下,双手规矩地平放在腿上。 木振国对季年露出淡淡的微笑,眼里饱含着十分的欣赏和喜欢。 “说说,去市局这几年长什么本事了?谈谈对工作的想法,对自身的评价。” 季年毕恭毕敬地说:“木厅,我是来向您请罪的,我本事没长,反而倒退了,对工作想法挺多,但为人处世不尽如人意,自身就更不用说了,大案破不了,小案看不上。” 木振国忍不住大笑。 “你小子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嘛!不过评价不客观。”木振国站起来,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警服穿上,“走吧,带你去见见高书记,这过了年之后,咱们公安系统的干部选拔和调配任职已经有了一份新名单,你在其中,如果你的资料组织上审核通过了,就去南新分局上任副局长。” “啥?南新分局副局长?“ “对,去个一年半载,干出点成绩,再提拔名正言顺,让你总待在市局一个小分队里太屈才。”木振国拍了拍季年的肩,“这是我和你爸商量过的,按正常情况,五年前就该给你提了。” “木厅,我不适合做管理,我适合跑一线。”季年起身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木振国笑了笑,“所以我说你对自己的评价不客观,走,咱们路上说。” 季年点了头,拿起警帽,跟着木振国走出省厅大楼。 木振国出行有专职司机来开车,这次故意没有安排,他亲自开车。 季年端坐在副驾,如坐针毡。 “别拘束,放松点。”木振国笑呵呵地说,“木醒说我开车踩油门太轻,有点像老牛拉车。” 季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保持礼貌性地沉默。 木振国言归正传,“来吧,说说你对未来工作的规划。” 季年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说:“木厅,我师父在重案一组干了十几年的队长,快干到退休了都没有提,我才哪到哪儿,我现在手里有个大案在跟,我想跟完这个案子之后再考虑了,如果您方便,就把我的资料先撤回来。” “什么性质的大案?你说说。” 季年想了想说:“和姓穆的有关,我现在掌握了一些证据。” “你评估了吗?以你现在掌握的证据可以给此人定罪吗?” “定罪没问题,只是……”季年犹豫片刻。如果以性侵不满十四周岁幼女这条刑法来判刑的话,视情节严重情况来判刑的话,大概率是十年以上,但想以此判无期或死刑的概率估计可能性不大,这个是有相似案例可以参考的。 “只是什么?”木振国追问。 季年挠了挠头,没有及时回答,思索了一下。 木振国看他拿不准的样子,又问:“是不是掌握的证据不充分对量刑有一定的影响?” “算是吧。” 季年不可否认,手里的证据只能证明穆启荣性侵未成年人,但无法证明米青和米白的死与他有关,还有养老院的事也在一团迷雾中,和穆启荣有没有关系要继续查下去,如果现在就以此给穆启荣定罪,那么……这几点深深困扰着季年。 “木厅,我有个申请,可以先让我复职,然后接手双胞胎命案吗?” “季年,让你停职为了什么这一点你要弄清楚,警队是警队,领导是领导,政法系统的关系盘根错节,十分复杂,你不要犯齐洪明的错误,懂吗?” “我懂。” “你懂就好,自从你爸去北京上任后,这省里就进行了大洗牌,官还是原来的官,但人不是原来的人,有上有下,你年轻的时候任性,大家畏你三分,因为什么,你应该懂,现在环境已经变了,你就不能那么任性,脾气有时候要收一收。” 季年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复职的事再等两天,你去分局做副局长的事,只要高书记不反对,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一会儿见到高书记,可不能给我丢脸。” “知道了。” 季年感觉自己像过年被家长硬是带出去拜年的孩子,又憋闷还又不敢解开这个束缚的带子。 到了省委办公楼,季年见到了传闻中的高书记,在别人眼里是如愿以偿,在他心中是难以名状。 高书记找来秘书拿了季年的资料过来,认真地又翻了一遍后,对季年以往的工作表现给予了高度的认可,至于现在,高书记特别指出了季年殴打梁麒这件事。 话里话外就是政治思想要提升,最后给木振国安排了一个任务,让季年去政法机关下设的党校培训半个月,考核通过后再复职。 从高书记办公室出来后,季年憋了一肚子的火,脸色难看得像刷了一层胶。 “早知道不来了。” “高书记说得对,你得去上上课了。” “半个月?”季年感觉像被扒了皮一样。 “回头我给你爸打电话,你的事定好了。” “高书记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定了?木叔,咱们政法在人事安排上是不是太随意了!” 木振国没搭理他的话,微微眯了眯眼睛,把头转向窗户那边,指了指,“下次你不服气就去那儿。” 木振国指的不是别处,是检察院。 省委和检察院就隔着一条街。 季年深吸口气,闭上了嘴,这就是领导的决策,半个月后,他不是官复原职,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升职,可他一点都不稀罕,他就想把案子查到底。 “你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这段时间好好的,懂吗?”木振国朝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木叔,这个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吗?”季年想做最后的挣扎。 “没有。” “但我手上的证据,我不……” 木振国打断他的话,“交给孔子范,一个想立功的警察,一定会想办法破案,孔子范不差。” 季年无话可说,胳膊扭不过大腿,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自己的命运。 “去吧。”木振国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目光。 季年倒吸了口凉气,又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并不是他现在想要的结果。 走出省委大楼,他回首望了一眼,脑海里闪过齐洪明的笑脸,记得从警队毕业的那个时候,他们是心有抱负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如今,一个住在黄土堆里,一个不知路在何方。 【头,向你汇报个事情,我悄悄听到孔子范让高一跟踪你。】 一条信息闪入屏幕,是阿强发的。 季年摸了一下口袋里的u盘,如果把u盘给孔子范的话,或许…… 第92章 证据转移 季年坐在车里冥思了半天,在把u盘给孔子范还是不给之间反反复复,给了孔子范,孔子范会立刻传唤穆启荣吗?以他的能力能查出更多的证据吗?季年扶着额头,万分纠结。 在重案一组的时候,他和孔子范虽然说是搭档,但侦查方向基本都是季年来带头,孔子范在重案一组还得了一个“孔跟屁”的外号,后来孔子范开始打心底抵触大家伙跟他开的玩笑话,便申请调岗,调去做预审,做了三年预审,又被预审的老大踢回了重案一组。 孔子范回来的时候,季年已经变得神勇无敌,一个人可以单打独斗破获一个大案,成了全队的后起之秀。 孔子范翻着手里的案件资料,回想起那时候应该继续跟季年一起查案破案,上报到省厅的那都是特大案件,侦破了案子是可以在功劳簿上划上浓重的一笔,可是他白白错过了。 孔子范深深地叹了口气。 双胞胎的案件,他已经梳理了好几遍,几乎每个地方都可以倒背如流,但再往哪个方向侦破,他没有一点头绪。 “怎么敲门都没听见,还以为你出去了。”梁麒忽然推开门说。 孔子范回过神,赶紧站起来,“梁副局,你出院了?恢复好了吗?” 梁麒走进来,环顾了一圈,和孔子范在一个办公室的支队长都不在。 “医生说和腰间盘突出一样,就是错位,拉一下拉回原位就好了,不过,这脸上还有点肿。”梁麒摸了一把左边的颧骨,心里又开始不舒坦,“季年这个王八羔子,迟早有一天我得还回去。” 孔子范随风摇摆,“这件事的确是季队长过分了,以前我们做搭档,他脾气好的时候很好,不好的时候也真的难办。” “一说他,我就来气。”梁麒坐到椅子上,孔子范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劝慰,免得再惹烦了梁麒。 “子范,我来是和你说件事,你现在手头上的案子涉及咱们市一个很重要的商人,我在负责这个案子的时候,一直没敢往下查,也是因为这个人的背景,说实话,查案我们都不比谁差,不过就是我们想不想查的问题,出现疑点,把嫌疑人抓回来拷问,谁都能办到,但后面可能发生的事你和我能料到吗?要是弄不好,得罪了人怎么办?你也知道当年913大案,高局升了市长,那高市长的老丈人是谁,是咱们省委书记高书记,高市长以前可不姓高,入赘改了姓,你想想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能一般嘛!” “我也听说过。”孔子范也有所耳闻。 “你看我没瞎说吧!所以咱们做事要谨慎,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继续查了吧!” 孔子范听完前半段,再听完后半段,几乎差不多明白了梁麒的意思。 “梁副局,我初来乍到,真的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孔子范故意从桌子上拿起那本梳理完整的资料,翻到其中一页,指着那个观音物证,“从发现这个物证后,案子基本停滞不前,没有最新的线索记录,我看这里有个叫木醒的警员的处理意见是传唤嫌疑人穆启荣审问。” 孔子范点了点穆启荣这三个字。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名,是咱们市的gdp保证,全市的产业链几乎一半有他远大集团的投资,一个鼎鼎有名的大资本家你觉得会亲手杀人,你能说出他的动机是什么吗?” 孔子范缄默不语。 梁麒拍了一下大腿,“看吧!你也说不出来是吧!一个上千亿身家的富豪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然后莫名其妙地去杀一对双胞胎,而且这对双胞胎的情况你也看了吧!所以说季年查案的逻辑让我没办法苟同,因为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物证就断定穆启荣是嫌疑人,这不是无稽之谈嘛!后来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嘛!季年就是想故意针对我,让我难堪,让我到时候下不了台。” 孔子范习惯性地扣了扣手指,依旧秉承互不得罪的理念。 “梁副局,我看了资料后,认为这个案子的证据还需要补充完整,不能想当然就认定穆启荣是嫌疑人,除非季队长和嫌疑人之间发生过不为人知的事才这么肯定,但我们办案讲究完整证据链,不能随便让无辜者背上嫌疑人的罪名。” “你看,你就懂得是非黑白,难怪你能在913案子上立功,你这个分析没问题。”梁麒站起来,按住孔子范的肩膀,“子范,说句实话,咱们说是为人民服务不假,但咱们也是为上面服务,上面有指示的时候咱们得听,你可不要像季年那样,不知道分寸。” “放心,梁副局,我们都是站在客观公正的一面去看待事情,不能给自家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这就对了。”梁麒拍了拍孔子范的肩膀,“等有时间,我带你去高市长那儿喝喝茶,高市长每次都会给我们这批人传达上面的思想精神,我可是受益匪浅。” “谢谢,梁副局。” “好好干,我先走了。” 孔子范送走梁麒之后,眉头紧紧地锁成一个川字纹。 梁麒的意思传达很精准,除非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定了穆启荣的罪,不然穆启荣动不了,背后的靠山都是高字姓。 又或许即便有证据可以撬动穆启荣,背后的力量会允许吗? 孔子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想借助这个案子能再获得一个功勋,那种站在领奖台上的无上荣誉比任何东西都吸引人,孔子范一闭上眼就能回味起那天全体公安干警为他掌声雷鸣的一刻,他至今都舍不得从那个美妙的梦里醒过来,因为那是个真实的梦。 门口处,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 季年看到孔子范正闭眼享受着什么,看上去怪怪的,下巴微抬,好像在吸空气里的不明气体。 季年敲了敲门。 孔子范猛地睁开眼,看到季年站在门口,门是开着的。 “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季年的客气让孔子范有点受宠若惊。 “没有没有,我刚刚在闭目养神,不对,是做眼保健操。” 季年笑了笑说:“这门以前都不关,下次你记得关门就行。” “没事,进来坐,我还以为你最近暂时不过来。” “是,我估摸半个月不过来了,所以有个事情要和你交代一下。”季年说完,把手里的u盘放在桌子上,“这里面有穆启荣的罪证,和双胞胎案有关联性,所以我请示了木厅,他让我交给你处理。” “木厅安排的?”孔子范异常吃惊。 季年点点头,没有说别的,孔子范到底会怎么利用这个证据,他也很想知道。 第93章 海滩女尸 天边的晚霞像上帝流下的血泪,渲染出一幅令人痴迷又心碎的画面,引得人们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幕。 安晴站在卫生间的洗漱台前,十指浸在水里,任由水龙头的水肆无忌惮地沿着水池边溢出来,那水中带着淡淡的红色。 她抬起浑浑噩噩的眼睛,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惨白的脸像泡过福尔马林一样。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但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鲜血染红了她的手,她不顾一切地冲到门口,逃离了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 那个场景不断地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循环,一遍又一遍,她害怕得牙齿在颤抖,浑身都在不停地打寒颤。 门外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安晴吓了一跳,赶紧把双手从水里拿出来,对着镜子着急忙慌地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关闭水龙头,等水池里的水都漏掉,等待的时间对她来说很漫长,可外面的敲门声已经没了,换成了郑秀梅的催促声。 “安晴你好了吗?我要用一下卫生间。” 安晴扭过头看了一眼磨玻璃外的那个人影,感觉到无比的烦躁,其实她不应该回季年的家里,她应该回一栋洋房,但她不敢一个人回去。 “安晴,还没好吗?” “等一下。”安晴哆哆嗦嗦地说,还差一点水就漏进下水道了,但地面湿漉漉的,她赶紧拿起拖把拖了一遍,收拾完毕,她大大方方地打开门。 郑秀梅没有功夫说她什么,闹肚子来的真是时候,都怪她当初买房的时候没有要两个卫生间。 “不好意思,伯母。”安晴一边关门一边说。 郑秀梅捂着肚子,看地上残留的水渍,以为她勤快帮忙做了家务。 “下次你不用拖地,脏了就脏了。” 安晴在门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躺在床上,拿出手机不停的搜索本市的重点新闻和今日头条,什么信息都没有,难道是地处偏远,所以没有被人发现吗? 算了,不想了,她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老天爷大发慈悲,帮了她一把。 …… 警铃声刺破了宁静的傍晚,晚霞用墨色的纱帘遮住害羞的面孔,留下一抹月牙状的残阳与大地做最后的告别。 一个出海回来的渔夫在一堆礁石旁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由于被水浸泡时间过长,导致严重浮肿,已经辨别不出脸部模样。 渔夫扛着渔具,站在警戒线外,平静的脸上挂着惋惜,尸体虽然看不出面部,但是根据穿着和发型来看,是一位女性。 蚬岗公安局的刑侦支队的警察都来了。 支队长叫石鹏,正组织安排相关的工作。 “木醒,报告市局了没?得派法医过来。” “报告了,市局派人过来的路上了。” 石鹏插着腰说:“蚬岗这地方人丁稀少,多少年没出过命案了,这才一个月,就有两个女士在海域溺水死亡,也是奇了怪了。” 木醒没说话,自从来了蚬岗分局,她懒懒散散的,毫无斗志,每天接的案子也很奇葩,村民丢一条鱼都要跑到警察局来要说法,她好几次出警不是处理村民因为打渔的地盘争吵,就是因为渔船使用权而打得头破血流,全是鸡毛蒜皮的事。 本来这块海域可以自由打渔,但是村委会为了减少村民的开支,就自购了几十条渔船给当地的村民免费使用,这下子可就热闹了,吵架打架成了常事。 木醒刚开始接到报警十分积极,到现在过去一个星期了,她也被这些人整的脑瓜子疼,其他同事来得久早习惯了,去了也就是好言好语劝说两句,完活走人,过不了两天又开始报警,木醒也开始学得敷衍了事。 木醒开始意识到“蚬岗”这个名字的由来是深有其意的。 所以她无聊的时候给叶理发信息,便是无尽的吐槽。 但眼下出现命案这么大的事,按照以前她早积极参与现场勘探和走访,而现在她就呆呆地站在石鹏的身边等着市局的人。 其他同事和几个渔民问完话,也集合到石鹏这边等待下一步指示。 石鹏看了一下表,“都过去一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到?从泾阳区开到蚬岗也就四十五分钟。” 木醒打了个哈欠说:“那是正常情况,现在赶上下班高峰期,开过来起码要一个半小时。” “不过六十公里的路,他们还不走外环高速啊!” 木醒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这个点正是晚饭点。 木醒估摸石鹏也饿了,才这么着急。 天色已经暗了,手电筒成了唯一的照明器,海浪声卷着夜色的幽寂发出如同死神的怒吼。 又过了半个小时,市局的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终于来了。 圆子、阿强和叶理从警车上下来,法医李琰带着徒弟和另外两名干警从另外一辆警车上下来。 木醒看到熟悉的人,忽然来得一点精气神。 石鹏上前先介绍了一下情况,木醒跟在后面和叶理他们几个人招了招手。 法医李琰去检查尸体状态,圆子和阿强负责勘探一圈周边。 叶理被木醒绊住了脚,拽着他问:“季队怎么没来啊?命案不都是先由他带队来嘛!”这是市局一个不成文的规则,但凡在市管辖的地方出现命案,先由市局刑侦一队来勘探现场。 “季队被停职半个月,现在在政法学校培训。” “又停职?为什么?之前和你发微信,你怎么没说?” “你没问啊!” “我不问,你就不说啊!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费劲,你是气不死人不偿命是吧!” 叶理一脸无辜,“季队不让说的,我还没正式拜他为师父,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你什么意思?”木醒瞪大眼睛。 叶理叹了声气,“你不知道一旦被安排去培训,以后都不是官复原职吗?” 木醒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里的期待落空犹如美梦支离破碎。 叶理撇下痴愣的木醒,走到李琰身边。 李琰蹲在地上,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简单看了一下尸体在现场的痕迹。 “以尸体的僵硬程度和浮肿状态来看,起码死了三天,估计是被海水冲上了岸边,正好被礁石挡住,具体死因,我得解剖后再分析,但落水地点应该在上游海域,需要你们去调查。” 李琰接下手套,递给她的徒弟。 圆子和阿强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石鹏安排把相关的记录信息转给圆子和阿强,现场就算完事了。 尸体被抬走了。 市局的警察也走了。 剩下木醒在海风中生出淡淡的忧伤。 第94章 死神的锁链不分好人和坏人 漆黑的夜漫长得像被上帝拨动了倒退的指针,一分一秒都显得那么难熬,安晴坐起来,靠在床头的抱枕上,望着窗外零星点点的微弱光亮,她的眼角静静地滑下一颗泪珠,不是伤感,是痛快,她终于为父亲和母亲报了仇。 那天,她亲眼目睹穆于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脑后流出一滩血,她以为他在装死,她赶紧上前扶起他的头,发现全是血。 她吓得不知所措,落荒而逃。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那个偌大的别墅,没有驾车,徒步大约十公里的路才看见一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她犹豫了半天,但脚底无力,浑身瘫软,再走下去她会晕倒在地,所以她不得不坐上那趟915的公交车。 她把染血的手藏在衣服口袋里。 车门口有个投币箱和刷卡机器。 司机师傅特意用扩音器提醒她,她落魄极了,手不愿意伸出来,痴痴呆呆地立在车门口的台阶上。 司机师傅不想和她耗费时间,按了按钮,“噗嗤”一声,关闭了车门。 坐在前排的一位热心大姐看她磨磨蹭蹭地好像没有带现金,又没拿出手机,司机师傅还时不时投来怪异的眼神,热心大姐便好心给她刷了公交卡。 安晴对热心大姐充满感激地点点头。 热心大姐笑呵呵地说:“一看你就是住在这边,忘记拿手机了吧。” 安晴使劲地点点头,晃晃荡荡地坐在了热心大姐旁边的位置。 热心大姐和她说了一路的话。 这趟车票价两元。 …… 市局的大会议室里。 在蚬岗海滩发现的女尸很快被确认了身份,齐环环,二十八岁,无父无母,生前照片被贴在案件的初步报告首页。 李琰的解剖速度真快,报告一天之内便发了出来。 报告显示齐环环的肌肉状态和正常人的溺水状态相反,正常人溺水会呈现出挣扎痕迹,比如手臂伸直,腿部弯曲,齐环环肌肉较为松弛柔软,且尸僵没那么明显,通过硅藻的检验显示肺部少量,只在口腔和呼吸道发现了一定数量,由此判定齐环环在溺水之前应该处于昏迷状态。 “这么说就是他杀了?”正在翻报告的梁麒说,“怎么这个蚬岗的沙滩总发生这种事?” 三大队的队长何兴说:“上次发现的女尸,我们还没等查,就有人来自首了,案子已经递交文件到检察院,等候公诉。” “你的意思是这次还会有人来自首?”梁麒瞥了一眼何兴,把尸检报告放在桌子上,看着在座的一线警员,“现在溺水案频发,我会向上级说明情况,后期会让蚬岗分局加大巡逻的力度,但这个案子很明显是他杀,你们有没有想接这个案子的人?” 会议室里异常安静,大家坐得板正,却没有主动站起来提出来查这个案子的,正常情况,都是领导指派任务,谁也不会当出头鸟。 过了一会儿,孔子范站起来,主动承担,“这个案子归我们专案组吧。” 这句话简短又精炼,没有过多的叙述原因,因为在孔子范看到齐环环的照片时,他的大脑像一列飞奔的烧煤火车嗡嗡直响,他没想到他一直在找寻的证人,居然阴差阳错地死了。 他的心像没有根的浮萍在暴风雨的水面上摇摇荡荡,无法平静。 梁麒露出奇怪的目光,“你专案组的案子还没有动静,现在再接一个不合适。” 孔子范站起来,认真地向梁麒表态,“梁副局,我这边也搜集了到一些证据,双胞胎和这个叫齐环环的都曾经在一个叫爱仁福利院的地方生活过,所以我认为这是两者的关联性,我想入这方面入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梁麒怀着半分的疑惑,“行,这案子你先接吧。” “我还有个请求,梁副局,我现在人手不太够,能把陈志强和叶理也划到专案组吗?” 梁麒笑了下,“当然可以,没问题。” 阿强和叶理互相对视一眼,刷刷站起来,向梁麒和孔子范表态会好好表现。 这个短暂的会议结束后,梁麒把孔子范叫到办公室,还给孔子范泡了一杯茶。 “梁副局,我来吧。”孔子范赶紧从梁麒手里接过滚烫的茶杯,小心的捧着。 “你跟我客气什么,你坐。”梁麒坐下后,孔子范才跟着坐下,放下茶杯,十个手指肚都烫红了。 梁麒笑着说:“别跟我拘着,说说你的想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证据?” 孔子范踟蹰片刻,在拿到季年给他的u盘时,他不以为意,心想季年能给他送什么关键证据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当他打开u盘里的视频后,他的心跟过山车一样,最后他的心仿佛骤然停止了一般,变得难以呼吸。 “怎么了?查到什么就说出来,我也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度,现在季年不在,你和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梁麒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吹了吹,眼睛像勾着一根线在孔子范身上。 孔子范前后为难,告诉梁麒的结果,和不告诉梁麒的后果,他都设想过。 “梁副局,说实话,季年在去培训前给我提了个意见,他让我去搜查一下香野路68号和88号别墅,我知道他的用意,但我没做。” “子范,你跟我说的这个事,季年提起过。”梁麒喝了口茶,又说,“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事情,是你最新掌握了什么证据?你刚才在会上魂不守舍,后来又主动接齐环环的案子,这让我觉得挺有意思。” 孔子范真真没想到梁麒的眼光如此敏锐,莫非是他表现得过于明显? 孔子范张了张嘴,正欲将u盘的内容和盘托出,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梁麒扭起眉头。 “进来。” 阿强推开门说:“梁副局,孔组长,有人来警局举报穆于棠是杀死齐环环的凶手。” 梁麒和孔子范同时站起来。 李涛坐在警务招待室,一脸憔悴,黑眼圈浓重,长短不一的头发如同杂草横七竖八,在齐环环失踪的这三天里,他像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可始终没有找到,等到他冷静下来后,他却接到了警局打来通知他认领尸体的电话,犹如当头棒喝,晴天霹雳,他整个人的魂都没了。 在看躺在太平间冷柜里的齐环环时,他抱着冰冷的尸体声泪俱下,痛苦难当,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他的眼里没有了光,全是悔恨和痛苦的泪水。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绝不会逼齐环环录下那段痛苦的回忆,也绝不会离开齐环环半步,也就是三天前的一个午后,他带着齐环环在海边散步,一望无际的大海,纯洁无瑕的浪花,他和齐环环自由自在地踩着海浪奔跑,累了,他们席地而坐。 两人头靠着头,肩靠着肩。 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天长地久下去。 结果他只是到海里游了两圈,齐环环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他拨打她的电话,机械式的女声告诉他不在服务区。 他沿着海岸线逢人便问,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他。 他没办法,在当地报了警,出动了海警搜查,依然无果。 他以为齐环环想不开自己跳海自杀了,他抱着她的照片痛哭流涕的时候,忽然手机里传来齐环环的信息,他突然意识到齐环环可能没有死,他拨过去电话,却变成了关机。 他开始怀疑有人绑走了齐环环,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穆启荣。 他早就调查了穆启荣相关的一切信息。 所以他去了穆启荣的别墅门口,在那儿他遇到了穆启荣的儿子穆于棠。 第95章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生活没有那么难熬,柴米油盐酱醋茶,每一天似乎都过得很正常。 安晴坐在餐桌前,郑秀梅坐在对面,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其中辣椒炒肉和红烧茄子出自郑秀梅之手,剩下糖醋排骨和蛋花汤出自安晴之手,这几天,一到做饭时间,安晴便主动钻进厨房帮衬郑秀梅。 郑秀梅刚开始不习惯,慢慢也接受了安晴在她旁边转来转去,娘俩现在亲近的像母女一样。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都黑眼圈了。”郑秀梅特意观察了一下安晴,“是因为开庭又延后了吗?” “嗯,提供视频的人没办法如期上庭。”安晴淡淡地说,不敢提穆于棠的名字。 “真是够麻烦的,不过延期了也好,你可以做好更充足的准备。”郑秀梅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她,“你做的,你先尝尝。” 安晴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夹起排骨放在嘴里,眼眶和鼻子莫名地酸了,想起张淑清还活着的时候,最爱给她做糖醋排骨,她是学着自己母亲的配料做得这道菜。 郑秀梅看出安晴有心事,便笑呵呵地说:“季年再培训几天就结束了,等他回来,还要放几天假,到时候让他带着我们去海边逛逛,现在气温也上来了,海棠花都开了,正好可以去乌牙山爬爬山。” “好。”安晴始终没敢抬头,任由从眼眶里滚出来的那滴泪落在饭碗里。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饭。 安晴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两个碗,三个盘子,一个锅,她洗的十分认真,但洗洗停停,水流声总不经意地让她想起那天穆于棠把她叫到别墅发生的一切。 她为什么会去?是她主动挑衅了穆于棠,所以她奋起反抗的时候,错手误杀了穆于棠,如果警察将她逮捕,法官判刑的时候,她可以为自己申辩是自卫杀人吗? “安晴你过来看。”郑秀梅在客厅喊她。 她的魂还飘在前尘,郑秀梅又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双手湿哒哒地从厨房走出来。 “怎么了?伯母。” “快看。”郑秀梅指着当地频道的午间新闻。 播报的内容为公安局在蚬岗海滩发现一具女尸,有记者爆料受害人属于非自然死亡,凶手是本市远大集团富二代穆某某所为。 …… 审问室的外间,梁麒坐在那儿神情肃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像催命符一样,不停地震动,梁麒看了好几眼不敢接。 公安局外面有几个本地记者,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海滩女尸案出现了举报人,现在举报人正在公安局,所以记者就来捕捉更新的新闻。 坐在椅子上的李涛拿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我找穆启荣?” “你他妈谁啊?找我爸,滚一边子去。” “你爸绑架了我女朋友齐环环,我来要人的。” “原来那个贱女人是你女朋友!妈的!你们真是活腻歪了!” “你们赶紧把人放了。” “放人?放哪儿?放我床上,还是放你床上?” “所以你是承认你绑架了我女朋友。” “对!是我绑架的,你能怎么样?你他妈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撒野,小子,我告诉你,我叫穆于棠,以后不要让我见到你,不然我让你吃不了丢着走。” 录音里可以听出李涛的忍耐和低三下四。 “我求求你放了我女朋友,她有病在身,只要你放了她,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 “行,你回家等着吧,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录音停止了。 李涛睁大那双殷切的眼睛,“警察同志你听到了吧!我女朋友是穆于棠指使人绑架的,然后溺亡在海里。” 孔子范听完,没有说话,起身站起来转身去了隔间。 “梁副局,这件事我们得有下一步行动,举报人的信息很准确。” 梁麒拍案而起,拿着震动的手机在孔子范的眼前晃了晃,气呼呼地指责李涛,“那个人一看就提前做好了预案,怕我们不行动,早一步把信息爆料给电视台,你看今天的新闻没有,新闻都爆出来了。” 孔子范犯了疑惑,“他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调动电视台?” “谁他妈的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你不是派人出查了嘛!查到没?”梁麒气得把手机拍在桌子上。 这时高一推门进来说:“梁副局,孔组长,我这边查到李涛的情况,他原先是一名记者,曾经在新闻网,电视台的爆料应该是他把信息给了新闻网的主编,猜测他和主编有关系,不然这种新闻不能随便上电视。” 梁麒铁青着脸,“我就说这小子不简单,果然早有预谋,不然他会这么胸有成竹地跑来举报,干记者这一行的不逊于咱们警察,他们的职业病就是干什么都喜欢录音。” 孔子范扭过头通过单向玻璃看了一眼李涛,或许这个人是整个案件突破的关键点,孔子范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孔子范勇敢地说:“梁副局,依照目前铁一般的证据,我们有必要传唤穆于棠来问话,我们得听听穆于棠在当场说出的话是否与录音属实?只有传唤他本人来自证清白别无他法,而且我们现在不行动,对警局的名誉也有所影响。” 梁麒拿起已经不震动的电话,看了一眼,有五个是穆尧明打来的,有一个是高市长的秘书,还有一个是郭正。 他当着孔子范和其他警员的面,给郭正回了电话。 “郭局指示派人去抓捕穆于棠回来审问。” 警车出动,警铃大响,直奔香野38号的别墅群。 穆于棠住在88号。 李涛心满意足地从警局大楼走出来,物证留在了警局,阿强告诉他不能离开市区,随时要召唤他来配合警方的工作。 李涛点点头,只是他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季年,他从审问室走出来的时候,四下张望,被阿强一路护送到门口,他还不停回头,却没有找到季年的身影,他叹了声气,自从把u盘给季年后,他以为警方会有所行动,但他在电视的新闻上什么都没等到。 直到齐环环遭遇不测,他开始后悔把u盘交给警方,他甚至怀疑警方是告密者,才导致齐环环被穆于棠绑架。 因为过去了这么多年,姓穆的都没有出现在他和齐环环的生命里,没有人知道她在福利院的遭遇,也没有人知道齐环环真正的名字,因为她早就改了名字。 李涛记得很清楚,齐环环告诉他,她在福利院被叫做小星星,因为她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亮。 只不过,有一个人始终记得小星星。 “是的,我记得,她很漂亮,眼睛大大的亮闪闪的。”何丽媛轻轻地说。 “她是我女朋友!现在叫齐环环。”李涛默默地说。 何丽媛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李涛。 “她现在好吗?” 李涛摇摇头,“她抑郁症好多年了。” “唉!可怜的孩子。”何丽媛叹息。 “是,可怜的孩子不止她一个,她说她从福利院跑出来的那晚,是有人偷偷给她们打开了后门的那把锁,她说那个人叫何妈妈。” 何丽媛的眼眶瞬间充满了泪水,那一年,她竭尽全力想帮助那些女孩脱离苦海,可她能力有限,她只放走了三个,那一晚,他挨了何友邦一个重重的耳光,她现在都还记得那种火辣辣的痛。 “何妈妈,我有个请求。”李涛诚挚的目光里包含着殷切的希望。 “你不要说,我不会答应你。”何丽媛将泪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环环要亲自站出来指认那个人渣,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和其他受害者还有联系吗?如果联合其他受害者,会对我们更加有利。” 何丽媛沉默良久,方说:“这么多年,大家都过得很平静,没必要再去打扰其他人,而且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你认为她们都是受害者,但也有例外的,有的人或许在某种思想观念的灌输中已经认为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甚至还接受并享受加害者赠予的东西,所以我劝你不要在这方面做无谓的努力。” “这就是您选择沉默的理由吗?”李涛难以理解地睁大眼睛。 “不,我在当时没有选择沉默,我做了我该做的事,现在我也在做我该做的,我有女儿,我不能随心所欲。” “我知道,我在医院照顾环环的时候,认识了小芯,因为有您,所以小芯才活在阳光下。” “不止小芯,还有好几个女孩子,我把她们顺利送去了领养她们的家庭,真的特别不容易,我答应每个月给她们汇入一笔生活费,那些领养她们的家庭才愿意带她们离开。” 李涛感到十分震惊。 “怎么?你觉得不可思议吧!” 李涛感慨万分,“您是菩萨心肠。” “我无法看着她们遭受那么可怕的事,所以我和我哥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何丽媛说到了动情之处,眼眶红红,“你应该不知道,我哥死了。” 李涛下意识地感觉出何丽媛无奈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 “所以你的要求我不会答应,你想做什么,也和我无关。”何丽媛抬头看了一下表,“我女儿快放学了,我要去接她。” “何妈妈,您真的没有可以帮助我的吗?您也是有女儿的人。” 最后一句话深深刺痛了何丽媛的心,她带着愤怒的目光射向李涛,在李涛的眼里,她感觉到了极大的悲痛和无助,像当年她看到小星星的一样,她闭上眼,深吸口气,转身走进卧室,片刻后,她把u盘递给李涛。 “这是我唯一保存的东西,希望可以帮到你,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96章 招惹恶魔 安晴像丢了魂魄一样坐在沙发上,电视里的声音完全掩盖不住她慌乱的心跳声,她十指紧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敲门声。 亦或是一个电话铃声。 她想这些都快离她不远了,她杀了人,警察迟早会找上门,穆于棠的新闻已经在电视上报出来,警察一定会找到穆于棠,然后他们会看到一具死了大概有两天的尸体,估计尸体已经腐烂了吧! 安晴觉得不可能,才过去两天,那么尸体应该僵硬了,地上应该全是血,血可能干涸了,房间里肯定臭味熏天,或者还招来了苍蝇。 令人不适的画面冲击着安晴的大脑细胞,安晴不由得干呕起来,慌忙跑进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痛苦地落下了悔恨的泪。 她太想报仇了,无时无刻地不想亲手杀了穆于棠,所以当她看到季年掉在地上的u盘,她毫不犹豫地收起了u盘,虽然她不知道u盘里的内容,但在季年的口袋里,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的。 她想知道,她便打开了u盘里的内容。 但她看到视频里的女孩,听到那段电话录音,她和孔子范一样感到生理不适,心脏停跳了一拍。 她简直不敢相信,即便曾经听到她的婆婆大骂穆启荣是个变态,她都不敢相信变态的真正涵义居然是做下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她的睫毛在颤抖,嘴唇和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她能共情那种可怕的伤害,所以她咬了咬牙,复制了u盘的东西。 在没有足够的把握时,不要招惹死神和恶魔,你能做得就是藏起来。 但安晴没有,她主动截取了齐环环提到穆启荣犯下罪恶的一段视频,并发给穆于棠作为威胁。 那条信息目前还躺在她的手机里。 【如果你不想我对外界公开你父亲犯下的罪过,那么你就自我了断。】 这条信息是穆于棠的催命符。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穆于棠看过视频后,就安排人去找这个叫齐环环的女孩,并将视频发给了穆尧明。 【不用,我给你二十四个小时,你要是不自行了断,那么我就去公安局报案。】 【安晴,你威胁我没用,我爸要是出事了,我就顺利继承我爸的财产,你想去就去吧。】 安晴想了想,又把何友邦给他打电话的录音发过去。 片刻,穆于棠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你他妈的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安晴,你天天的有完没完,我现在还是你老公,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害死我妈,你以为这事就完了?穆于棠,我现在只想看着你死。” “谁害死你妈了!是你妈非要跑出去,挨了别人的气枪,你他妈的现在在哪儿?躲我这么久,你真的以为我找不到你。” “你死不死?” “你过来,我就死。” 安晴懒得和他纠缠,挂断了电话。 穆于棠看着手机,气得鼻孔直冒烟,转而又发了条信息。 【你别急,我死的时候通知你,你过来送我一程,让我再见你一面。】 安晴气得发疯一般,将手机扔在了地上。 安晴想穆于棠根本就不在乎这样的威胁,穆家那么大的势力,这个u盘里的内容想必季年早就看过,为什么警方没有行动?难道警方也惧怕穆家的势力? 安晴左思右想,隐藏在心底里的那份冲动和怒火越来越难以遏制,如果真的需要一个刽子手来斩首这些恶魔,安晴想她可以做到,只要磨好利器,出其不备。 有些事想归想,做归做,想不需要勇气,但做需要极大的勇气。 …… 警车到达了香野路38号别墅群的88号别墅门口。 敲门没有人应答。 孔子范让圆子去找物业的人来,这个别墅都是私人住所,想进去需要业主同意。 物业的经理来了。 “警察同志,真的不好意思啊!我也进不去。。” “没有别的办法吗?”圆子问。 “目前没有,要不你们打电话给业主。” 打电话这个事情还用他说嘛!在出发的时候,圆子就按照系统登记的情况给穆于棠打了电话,结果关机了。 正当他们为难怎么进入嫌疑人的住所时,一辆白色的奔驰大g停在警车的旁边,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穆远航从车里走下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多警察?” 物业经理认识穆远航,赶紧走过去说:“穆先生,警察要进入别墅,我这边没办法。” 穆远航的目光从警察的领花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孔子范的身上,按照领花的样式,孔子范应该是这里最大的头。 “冒昧地问一句,您怎么称呼?”穆远航走到孔子范的跟前。 “刑侦大队专案组孔子范。”孔子范认真地说,“你和这个别墅的业主相熟?” “当然,他是我哥,不是亲的,算表哥吧。”穆远航朝别墅里面望了一眼,“我哥这个点应该不在家,你们要不去他公司找找人。” 圆子说:“我们提前给他公司打过电话问了,他不在。” 穆远航撇了撇嘴,无奈地摊开手,“那么我也没办法了,进去很费劲,不过你们可以翻墙进入,物业应该同意的吧。” 物业经理难为情地说:“翻墙不太好,我们这个别墅群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你们这么做了,让其他业主看见,对我们的工作有极大的影响。” 穆远航咂了咂舌,“唉!孔警官,你别怪物业的人不配合,香野别墅是本市最贵的别墅,要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入,他们物业不好管理的。” 孔子范也没办法勉强物业,只好说:“我看这里有摄像头,还有路灯旁边也安装了摄像头,你去调一下监控,看穆于棠有没有进入别墅,如果监控里没有,我们就算了。” 物业经理又开始犯难,“我们只有主干道的监控,像每栋别墅门口的监控都归别墅业主自己管辖,有钱人要隐私权,我们做物业的都是配合业主。” 圆子冷哼一声,“有钱人毛病真多。” 叶理站在圆子旁边,忽然理解当初季年为什么没有私自跳墙搜查,这个地方真的是自由权利的象征。 忽然,穆远航双手一拍,“你们别急,我给我大伯打个电话。”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大伯是穆启荣。 挂了电话后,穆远航挑了挑眉,努了努嘴,“孔警官,你们等等吧!我大伯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孔子范轻轻地说了“谢谢”两个字。 穆远航眨了眨眼,笑着说:“孔警官,您认识季年吗?” 提到季年,叶理偷偷瞪了穆远航一眼。 孔子范有点好奇,“你认识季年?” “不算认识,就是他来找过我师哥,我师哥说季年不是一般的警察,所以我很好奇他怎么没有来?想认识一下。” 叶理忽然接过话茬,“季队有事要忙,你迟早能见到他。” 孔子范瞟了一眼叶理,感觉到了叶理对他的敌意,难道这个人也有问题吗? “你贵姓?”孔子范问。 “免贵姓穆,穆远航。”穆远航打了个哈欠,“我不陪你们等了,我要回去睡一觉。” “你也住这里?”叶理问。 穆远航的目光掠过孔子范落在叶理的身上,露出一抹抵触的情绪,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冲着孔子范笑了下。 “孔警官,我不是不配合你们,我就是很配合你们才主动停下来,。” “是,麻烦你了,你可以先回去。”孔子范对穆远航表现得十分客气。 穆远航坐上他的奔驰大g,摇下玻璃和孔子范摆了摆手,然后摇上玻璃,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第97章 别墅男尸 富丽堂皇的书房,到处彰显出主人不一般的身份,门口处一座奢华精美的浮雕来自意大利手工打造,从西班牙进口的象牙装饰品挂在那扇用真水晶镶嵌的一面富有艺术气息的墙上,还有价值连城的油画挂满其他墙壁,所有的一切都蕴含金钱的味道。 这座书房的主人是穆启荣。 只是现在的他面色凝重,拄着拐杖站在一幅油画的面前,注视着画中那个抽象的像妓女体态的线条轮廓,他最喜欢这幅画,所以挂在他从办公桌站起来便能欣赏到的地方。 穆尧明站在办公桌的前面,低着头说:“大哥,于棠传来的视频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如果到了警方手里,对您十分不利。” “尽快处理掉。” “大哥,我问了于棠这个视频从哪儿获得的,他没有说。” 穆启荣转过来,头发已经花白,面部虽然有些松垮,但不显老态,尽管他已经快六十岁了,他的身体还算硬朗,只是他的腿脚不太好使,在年轻的时候落下残疾,需要用拐杖才行。 “你什么意思?” 穆尧明想了想,“大哥,您不要怪我说话不中听,远大金融的窟窿,于棠让我找七爷帮忙,七爷同意了,好几百亿注入远大金融,如今七爷变成远大金融最大的股东,于棠一直让我保密,但我替大哥做事,我不能看着七爷不断吞食咱穆家的产业。” “这个逆子!”穆启荣用力把拐杖往地上一杵。 “于棠也是糊涂,所以我怕这个视频是七爷在背后搞的鬼想扳倒大哥您,您要是倒下了,远大肯定是于棠的,于棠年轻,不懂咱们之前帮派间的斗争,要是着了七爷的道,咱穆家这么多年的产业全部为别人做了嫁衣。” 穆启荣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像山中的大老虎露出精明的亮光,被水晶灯反射出一抹寒意凛冽。 “尧明,我知道你对我免去你ceo的决策不满意,不过,你和七爷的事我也知道。” “不是,大哥,我没有不满意,我知道您的理念是摒弃原来摆不上台面的产业链,安安心心地做好实业,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努力,但几块钱几十块钱的利润太低了,远大畜牧一年到底营业收入几百亿,纯利只有十几二十多个亿,公司还要有流动资金,分到大家手里的也就个把千万,兄弟们嫌少。” “是你嫌少?还是兄弟们嫌少?” 穆尧明一时语塞。 穆启荣敲了敲拐杖,“谁嫌少就走,腿长在你们身上,不过,走之前该撂下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大哥。”穆尧明吓得双膝跪地,“大哥您别动怒,我在七爷那儿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七爷那个人心思缜密,疑心病重,还没给我一点甜头。” “所以他给了于棠甜头,从地下冒出来上了台面。” “大哥,我对七爷不是真心的,我对您是真心的,只要您吩咐的我都会赴汤蹈火,只是于棠是您亲儿子,我说话他不听的。” 穆启荣闭了闭眼,拄着拐杖的双手拇指在轻轻摩挲,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心眼像长了无数个洞。 过了好大一会儿,穆启荣用浑厚的嗓音说:“视频如果到了于棠手里,那么警方也一定有了,你调查清楚尽快处理掉,办好这件事,远大集团10%的股份我会转给你儿子。” 穆尧明懵了一瞬。 “怎么了?我说的不清楚?”穆启荣拄着拐杖缓慢地走到穆尧明的身前,伸出手,“你先起来。” 穆尧明握住穆启荣的手,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大哥,远航回国后一直在爱华医院忙着研究,没有染指远大的业务,如果他真的能有远大的股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大哥您这份恩情了。” “说什么报答!远航的母亲曾经来找我说过这个事情,都是穆家的孩子,我自然都会考虑。” 穆尧明紧紧地握住穆启荣的手,这是他一直想要却不敢提及的事,远大集团虽然不是上市公司,但旗下地产行业和金融行业都是上市公司,上千亿资产的集团公司,占有百分之一的份额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百分之十那可是金山银山。 穆尧明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穆远航,那一刻,穆远航感受到了一份真正的父爱。 …… 一辆奔驰商务车停在88号别墅外面。 齐海扶着穆启荣从车上下来。 孔子范走上前亮明身份表明来意,并向穆启荣出示了逮捕文件。 穆启荣深深地皱起眉头。 齐海贴近穆启荣的耳边,用手挡住,低声细语,“要给申……” 穆启荣抬手阻止了齐海的话,朝孔子范伸出手,孔子范给了穆启荣面子,握住穆启荣的手,认真地盯着穆启荣,这个老头给人的感觉威严肃穆,老奸巨猾。 “您好,我是于棠的父亲。” “您好,穆于棠涉及一起谋杀案,还请您配合。” 穆启荣点了下头,给齐海一个眼色,齐海打开手机按下开启键。 “咔哒”一声,别墅大门开了。 警方走进去,穆启荣和齐海跟在警方的后面。 别墅的前面有一段百米长的水泥路,中间是雕刻女神像的喷泉,两边铺着草坪,一边有个罗马圆柱形的凉亭,另外一边是宽阔的停车场,里面停着好几辆豪车。 房屋的正门没有锁,圆子走在最前面,第一个打开房门,瞬间,一股怪异的臭味袭击了他的鼻子,他扇了扇,半捂着鼻子走进去,后面的人也跟着进去,同样闻到了那股恶心的味道。 到了客厅,所有人都万分震惊地瞪大了眼珠子,地板、墙壁、家具有大量血迹,穆于棠倒在干涸的血泊中,头部受到重创,太阳穴凹下去一大块,面目全非,身上也布满血迹,靠近看的话,已经出现了尸斑。 第一个发出呼天抢地声音的是穆启荣,他惊恐地大叫起来,“于棠,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要冲过去,被叶理拦住,齐海上前推开叶理,扶住穆启荣。 “姐夫,别过去了。” 孔子范叫人封锁案发现场,立刻通知法医。 “我要看我儿子,我的儿子……”穆启荣拿起拐杖要拨开挡在他前面的圆子和阿强。 孔子范怕情况失控,上前安抚,“穆老先生,现场情况已经很确定您儿子属于非自然死亡,我们警方要全面取证,现在不方便您看儿子,等事后我们会安排相关人员通知您领取您儿子的遗体,还请您先回去等候消息。” 穆启荣老泪纵横,捶胸顿地,这个儿子是他从小看到大唯一留在身边的儿子,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险些晕过去,齐海赶紧给他喂了一粒速效救心丸。 孔子范和他交涉完,让叶理送穆启荣他们到门口。 齐海紧锁眉头,眼眶微红,搀着穆启荣走到别墅门口。 叶理跟在他们的身后,虽然穆启荣死了儿子看上去很可怜,但在叶理心里,这真的算罪有应得! “警察同志,于棠的遗体会被解剖吗?”齐海忽然问。 “当然。” “不解剖不可以吗?”齐海不忍心地说,“人都没了,还不能留个全尸吗?” 穆启荣一听,使劲地杵拐杖,“不行,不能解剖,我儿子……我儿子得完完整整的。”穆启荣激动地向后仰去,叶理出于人道主义,赶紧上前扶住穆启荣,向他们解释。 “不解剖无法判定死者的死因,如果想查出凶手,这是必要的环节,还请你们理解。” 齐海的眼眶更加红了,说到底那是他的亲外甥,他心里也难受极了。 “您的儿子死于非命,总要把凶手查出来绳之以法,您也不想您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吧。”叶理又补充了一句。 齐海没说话,穆启荣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随后,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又开过来停在警车后面,穆尧明带着几个穿黑西服的保镖走过来,听到穆于棠死在家里,他吓得没有站稳,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那几个保镖赶紧抢着将穆尧明扶起来。 “大哥,怎么会这样?我进去看看。” 齐海拦住他,“别去了,警察封锁了现场,不让进去。” 穆尧明赶紧搀扶住穆启荣的另一只胳膊,扭着头往里面瞧了一眼,走两步又回头瞧了一眼。 是谁杀死了穆于棠?穆尧明在心里打鼓。 转而眼角的余光落在穆启荣的脸上。 难道是穆启荣?但虎毒不食子,穆尧明不相信穆启荣下的去手。 第98章 施压破案 香野88号别墅外面拉了一圈警戒线。 法医和痕检已经到达现场,他们戴上白色手套穿上鞋套,开始工作。 梁麒也到了现场,这次凶杀事件可谓轰动了全市,消息传播得如同病毒一样快,大批记者拥挤到别墅外面,为了拿到第一手信息,他们逮到一个警员就问死者是不是本市首富富二代穆某某?有的记者还追问是不是和沙滩女尸案有关联? 梁麒叉腰站在房屋外,一旁的孔子范说:“梁副局,现在我们怎么回复记者的问答?” “这些记者来得这么快也是蹊跷,这地方在郊区,这记者怎么会得到消息的。”梁麒指了指别墅大门口警戒线外的人,“你去告诉他们,案件信息不便透露,赶紧打发走,让本地交警过来维护下秩序。” “好的。” “等一下。”梁麒想了下,“那个李涛举报穆于棠,然后我们来抓穆于棠,穆于棠就惨死家中,这个李涛有极大的问题。” “您怀疑是李涛下的毒手?”孔子范大为吃惊。 “很有可能,你看不出来吗?很明显他故弄玄虚,拿我们警察当枪使。”梁麒皱了皱眉头,面对孔子范,“你有什么具体看法?” “现在痕检和法医还没给出相关报告,现场也没有发现凶器,目前无法确认嫌疑人。” “你这相当于没说。” 孔子范闭上嘴,对于梁麒的推测没有任何事实根据,他不想参与讨论,便去别墅大门口把围观的记者给打发回去。 但有一部分记者为了博取热点流量,即便没有挖掘到有价值的新闻,他们也在网上发了关于警察封锁别墅的照片,题目千亿富二代豪宅可能或许出现了凶杀案,配上这种模棱两可的字眼来获取舆论的焦点。 因为这起骇人听闻的富二代凶杀案轰动了省公安厅和市政府领导高层。 郭正下令组织一线警员开会。 尸检报告显示,穆于棠,性别男,年龄三十五岁,根据尸斑呈现的程度,受害者已经死亡三天,确切地说死亡日期在5月1日下午三点左右,在其脸部、胳膊、胸口、腹部发现几处瘀痕,可以判定曾经与人有过身体上的冲突,脑后也有一处伤口,伤口形状怀疑是撞击浴缸一角导致,但致命伤在太阳穴,依据形状和角度,凶器高度怀疑是一把高尔夫球杆。 痕检科提交的报告显示,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在房屋内做了血迹检测,虽然死者的地点在客厅,但卫生间的浴缸一角有其血液,在地上发现一组和受害者不同的脚印,属于一个身高165,大约30岁左右的女士,还有门把手上发现了一组不完整的手印,在公安系统的数据库比对,目前没有信息,更重要的是在客厅,没有发现任何类似指纹的印记,怀疑凶手清理过客厅;检查别墅内的监控系统,存储的文件全部被删除粉碎。 两份报告陈述完毕。 郭正站起来指示:“因为这起案子发生在我市管辖的区域,对社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并引起市领导的重点关注,省公安厅已经下令由市局组织人员成立专案组来侦破这起恶性案件。”郭正的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梁麒的身上,梁麒微微皱眉,以为郭正会任命他来负责这起案子。 但郭正的目光又移开了,面对在座的所有人说:“这起案件暂时先交由孔子范这组人员来负责,和沙滩溺亡案合并成一个案子来查。” “好的,郭局。”孔子范站起来,像一个迎接艰巨任务的战士。 “因为这个案子很特殊,局里的资源你尽管调用,其他人也主动积极配合一下孔子范。” 会议结束。 郭正把梁麒叫到办公室。 “孔子范的能力怎么样?”郭正问。 “913大案立了功,能力还行。” “我知道,不过当初你提议把他调过来负责专案,我对此是有异议的,市政府那边来电话说明了这起案件的受害者身份不一般,要求我们尽快抓捕凶手给家属一个交代,如果这起案子他破不了,到时候丢得就是市局的脸。” 郭正话中有话,梁麒听得出来其中的深意,市政府已经给郭正施压。 “其实我这边掌握了一些疑点线索,破案没太大问题。” “能在一个星期破了吗?” “一个星期?”梁麒有点不理解,心思一转,突然开窍,“这个时间有点短,是您和上头保证的时间吗?” “当然,受害者家属已经把这个事上升到了市政府,我们市局储备了那么多能手,现在就是表现的时候,一个星期,你给孔子范下死命令。” 梁麒脑子还是转的快,立刻答应下来,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案子该怎么破就怎么破。 从郭正办公室出来,梁麒立刻让孔子范组织了一个小组会议,向小组成员申明了上级领导的命令。 高一和史佐听完跟没事人一样。 圆子和阿强倒是有点反应,不过也就彼此对视一眼,没有说任何话。 只有叶理站起来说:“现在还没有锁定一个嫌疑人,侦破方向都没有定,就要一个星期破案?” 梁麒瞪了叶理一眼,目光转向孔子范。 “子范,上级的命令,不接也得接,你尽快组织安排展开工作,不要浪费时间。” 孔子范接受了任务,但他提出,“如果到期破不了案,会有什么影响吗?” “大概会影响受害者家属的心情吧!到时候上级领导的心情也不好。”梁麒撇着嘴说出不像一个领导应该说出的话。 孔子范默默地没有说话。 梁麒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支持。 叶理心里冷哼一声,不满梁麒的决定,不顾在场人的身份,第一个带头起义走出会议室。 “看见没?这就是季年带出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梁麒指着门口,对其他人说,“你们做好你们的事,别管他。” 叶理走出市局大楼,回头望了一眼大门口的十二个大字“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叶理心里堵着慌,自从知道季年被安排去政法机关单位培训,他根本没办法接受季年可能再也不会市局的事实,面对虚伪的梁麒和无能的孔子范,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废,没有人给予他指引的方向和努力的动力,他的情绪也随之变得不稳定。 此刻,他终于理解了木醒。 有句话说的好,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叶理心里真的有苦说不出。 他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季年的电话打进来。 “喂,师父,你终于有空了。”叶理给季年发过信息,打过电话,都没有得到回复。 “是,等明天考完试就可以出牢笼了。” “师父,明天我去接你,为你洗尘。” “说什么胡话,问你个事,我看新闻爆出穆某某遇害,真的假的?” “真的,穆于棠被杀,死在香野88号别墅,现场没有找到凶器,嫌疑人也没有锁定,目前案子没有任何方向。” “局里怎么安排的?” “穆于棠的案子和齐环环的案子合并一个案子一块儿侦查,孔子范负责。” “齐环环什么案子?”季年心里一紧。 叶理便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悉数告诉了季年,季年正坐在教室里看书,站起来气不可遏地一拳捶在课桌上,与他同在一个教室的其他学员吓了一大跳。 第99章 神秘的快递箱和不神秘的照片 每一次的敲门声都让安晴感到无比的不安。 现在,外面又想起了犹如地狱使者来临一般的“咚咚咚”声,安晴的心吊在嗓子眼,坐立不安,头却扭向门口的方位。 敲门声没有停止的意思。 正在主卧里午休的郑秀梅被吵醒了,她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走出来,看见安晴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不去开门啊?” 安晴双手交错,没有说话。 郑秀梅习惯了,这两天,安晴总是魂不守舍,叫她好几声,她都听不到,郑秀梅以为她在为开庭的事烦恼,也就懒得和她计较了。 郑秀梅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抱着纸箱子的闪送小哥,收件人是安晴,寄件人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安晴你的快递。” 安晴心里打鼓,这两天她没有在网上买过任何东西,她走出来,看到穿黄衣服的小哥。 “这是同城闪送,您是安晴吗?需要签个字。” 安晴纳闷地接过小哥手里的笔,忍不住问:“谁让你寄的。” “不好意思!寄件人说不能透露。” 小哥的回绝让安晴感到极度的不安。 郑秀梅开玩笑说:“一定是有人想给你惊喜。”郑秀梅可能想到了她的儿子,这半个月,季年住在培训学院,封闭式的,她也想儿子了。 安晴的嘴角不自然地扬起淡淡一笑,但心里却害怕极了。 闪送小哥走了,郑秀梅把门关上,特别好奇那个箱子里装的东西,但又不好意思问,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安晴也无意当着郑秀梅的面打开箱子,便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没有打开,又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继续追那种无聊的肥皂剧。 郑秀梅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给季年发了条长达六十秒的微信语音。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是不是背着我给安晴寄东西了?你要是真的想和安晴好,得等安晴把婚离了,那样我就同意你们交往,你放心,到时候你爸的思想工作我也会帮你做好,妈想明白了,该让步的时候得让步,你可不能再单下去了,再过半年又是一年,你就35了,越老越没人稀罕了,知道不,儿子。” 季年正从培训学院走出来,考试的题目不难,幸好昨晚临时抱佛脚,不然他肯定考不过,全是专业题,真让人犯困。 郑秀梅的语音来得刚刚好,把他的哈欠给吹没了。 不过听完那段贼老长的语音,季年觉得比考题还上头。 季年按住语音键,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回复一个“嗯嗯”的笑脸。 学院门口,叶理冲着季年挥了挥手。 “师父。” “你不好好工作来接我干什么。” “好久不见,想你了。”叶理拍了拍马屁,嘴上抹了油一样。 季年揉了揉他的头,“你小子跟圆子和阿强待久了,变得越来越油。” “师父,我今天是有任务出勤,孔组长让我去现场周边找找在穆于棠遇害的时间点有没有其他人从别墅那儿路过,或许能抓到嫌疑人。” “把痕检和尸检报告给我看看。” 叶理把文件递给季年,“这是我用手机偷偷拍的,打印出来的照片有的不清晰。” 季年翻开两份报告,仔细查阅,尤其是现场的照片和收集回来的物证,有时候看似没有什么用的东西或许线索就藏在里面。 有一张照片迅速引起了季年的注意。 客厅的电视柜旁边放着一个有成年人高的蓝白花纹的瓷瓶,这个瓷瓶摆放的角度怪怪的,照道理说瓷瓶的两个耳朵应该和电视柜成一条直线,不该是歪的,除非是有人可以移动了,拍摄的角度是很正的方位。 “师父,怎么了?”叶理看他一直盯着那张显色度不饱和的照片,解释说,“打印店的老板机器不好,所以打出来的照片都有点色差。” 季年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叶理,“走,再去现场看看。” 别墅的大门外围拉成警戒线,有一名辅警在看守。 季年和叶理到达现场的时候,正好遇见开着白色奔驰大g路过88号别墅的穆远航,穆远航一眼便认出了季年,紧急踩了刹车,摇下玻璃。 “季警官。”穆远航朝季年招了招手。 季年愣了一瞬,这个人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 “他是穆远航。”叶理小声提醒。 季年眯了眯深邃的眼睛,眼底闪出一抹细微的光亮。 “我师哥说你到爱华医院来找我,我还很好奇,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了。”穆远航从车上跳下来。 季年始终没有开口,一直静静地观察他。 目测身高一米九,长相带着三分斯文劲,可能因为戴眼镜的缘故,而神态又带着三分不可一世,剩下四分给人的感觉不宜深交。 穿着方面很讲究,白色的西装,胸前口袋放着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绿色格子方巾,在往下是一双极具个性的棕色皮鞋。整个人看上去自信又狡诈。 “季警官,幸会!”穆远航朝他伸出手。 季年没有拒绝,握住他的手,笑了笑,“穆先生,你好,请问你住在几号别墅?” 穆远航忍不住咧开嘴,不是笑,是用手摸了摸嘴角两边,然后说:“季警官果然和其他警官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就要我的家庭住址,可惜季警官你是个男的,要是女的,我一定告诉。你。” 说完,穆远航把手抽出来。 季年毫不在意,依旧笑着说:“据我所知,爱华医院的救护车曾一年好几次去时光养老院,你是爱华医院的医生,要医治那么多老人,真是挺辛苦的。” 穆远航的脸色瞬间黯淡无光,转而露出几分不悦,“季警官,医者仁心,那是我们该做的。” 季年不怕打草惊蛇,也不怕他去销毁证据,不管他们在对老人做什么,这个警告应该可以让他们停下来。 季年没有再回应他,转身要进入别墅大门,却被穆远航叫住了。 “季警官,方便留个你的电话吗?以后有什么事情找警察,我就不用打110了。” 季年连头都没回,手一扬,“你还是乖乖地打110吧。” 穆远航咬了咬牙,终于明白胡阳明为什么坚持要从爱华医院撤离,这个警察不一般,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目的性。 叶理跟在季年的身边。 “头,你怎么知道爱华医院的救护车去过好多次养老院,这个我并没有查。” “我胡说的。” “胡说?”叶理睁大眼睛,“警察可以胡说八道吗?” “当然,人人都可以胡说,警察也不例外。”季年弹了一下叶理的脑袋瓜,“孔子范让你做的事,你这不就完成了嘛!” “哪里完成了,我还没开始。” 季年转过身指了指那个已经打着引擎的奔驰大g,“他就是那个经过的人,你就逮住他汇报给孔子范。” “这个就是纯粹的胡说了?” 季年挑了下眉,“不算完全的胡说,算一半吧!” 叶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个事可不能胡编乱造地汇报,领导要是当真的,可是会闹出大问题的。 季年又弹了一下叶理。 然后从房屋前的警戒线钻进去,转头给叶理一个别磨叽的眼神。 第100章 凶器现身 季年进入别墅内,看见门口处放着两双拖鞋,一双男士的,一双女士的,很显然这栋别墅不是只有穆于棠一个人居住,但根据报告显示,穆于棠死亡将近三天才被发现,可那位女士却没有任何踪影。 再往里面走,到了客厅便看到地上用白线画着一个不规则的人形,地上的血迹干了,视线跳转,直接落在影视墙旁边的高大瓷瓶上。 叶理跟着季年的目光,走到瓷瓶旁边,瓷瓶几乎和叶理差不多高。 “师父,这个有什么不对劲吗?”叶理双手扶住瓷瓶,轻轻推了一下,便听到里面发出碰撞的声音。 叶理扭过头,对着季年睁大了眼睛。 “师父,里面有东西。” 季年和叶理的身高相差不大,都一米八往外冒点。 叶理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不管不顾地踩着旁边的电视柜,一手扶着墙,一手扶住瓷瓶,把头伸进一半,仔细一瞧,惊呼起来。 “师父,好像是凶器。”叶理抬起头,指了指里面,“看着像一个高尔夫球杆。” “打电话叫痕检科的老夏来吧。”季年没有走近一步,离着四五米远的距离,站得位置正好对着瓷瓶,难道凶手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人,没办法将凶器带走? 叶理从电视柜上跳下来,欣喜若狂,如果凶器上有凶手的指纹,那么这个案子别说七天,三天就能破了。 痕检老夏到达现场的时候,孔子范也来了。 但季年已经走了,在他们来之前,季年把房子的每一处都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所以他发现房子里少了一样东西,就是放高尔夫球杆的筒包。 季年坐在车里,单手摸着方形盘,另一只手扶着额头,思绪缠绕着层层的谜团,凶手把凶器藏匿在瓷瓶中,却带走了筒包,说明凶手是可以将凶器装进筒包中带走的,为什么凶手没有带走?杀人的动机有什么?是激情杀人还是蓄谋已久? 季年想到这些,头发都跟着打结了。 米青和米白,叶英,穆于芝,齐环环,这些人都死不明不白,当时锁定的嫌疑人是穆家父子,现在穆于棠也惨死了,杀死他的人可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季年忽然想到了穆于棠的手机,在报告中的证物照片里并没有看到手机,应该是凶手把手机拿走了。 想着想着,车就开到了家楼下。 郑秀梅这个时间应该在家里浇阳台的那些花。 “安晴,你出来晒晒太阳,别总把自己锁在卧室里。” 郑秀梅把粉色喷壶放在角落,走过去敲了敲安晴的门,这个孩子也真是不懂规矩,从太阳升起到快要落山了,一直在屋里没出来过。 早饭没吃,中饭也没吃。 郑秀梅每次叫她,她都隔着门说没有胃口不想吃,郑秀梅也不好意思继续骚扰人家,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女,适当的保持距离可以维护良好的关系。 安晴不是不想吃饭,是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今天她鬼使神差地拆了那个快递,箱子里装着好几张她从穆于棠别墅慌慌张张跑出来的照片,照片上有日期是5月1号,关键是她刚从别墅大门走出来的时候,两只手没有放进口袋里,放大其中一张照片可以看到她的手染着血。 她不知道寄照片的人到底是谁?还掌握着什么证据?她只能默默地等待,但她越等越焦虑,未知的一切像一个提线的死神在揪着她的神经,无时无刻不让她有片刻的安宁。 外面有人进来,因为她的次卧挨着门口,所以她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自从发生那件可怕的事之后,她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 “妈,我回来了。”季年把门关上,换了拖鞋,和正站在客厅中央拉着脸的郑秀梅说,“妈,您这是什么表情?” 郑秀梅指了指安晴的房间,小声说:“一天了,没出门。” “生病了?还是?”季年朝安晴的门口看了眼。 “不知道,这几天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季年心中一紧,不会像之前一样想不开自残吧!他赶紧过去敲门,“安晴,你还好吗?” 安晴的心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流,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在季年问候她的这一刻彻底破防,她的泪莫名其妙地从眼底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冤,好委屈。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郑秀梅站在季年身后,“要不赶紧报警吧。” “你儿子就是警察,报什么警。” 这句话隔着细小的门缝传入安晴的耳中,安晴的泪瞬间倒流回那个无底的深渊,冰冷悄无生气地从头到脚将她包裹住,季年是警察,她杀了人,她怎么把这些都抛在了九霄云外,以季年的心思和眼力,她怎么可能逃得过,现在的她就像老鼠进了猫窝。 “安晴,你能打开门吗?”季年再次小心翼翼地与她沟通。 如果再听不到安晴的声音,季年准备破门而入。 “我没事。”安晴咽了咽干渴的喉咙,没喝一滴水,没吃一粒米,清瘦又憔悴,美貌减弱了许多。 “我妈说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你是出什么事了吗?可以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季年的话犹如一块烙铁熨贴了她冰冷的心,她忍不住打开门,二话不说,上前紧紧抱住季年,像抓出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郑秀梅眨了眨眼,特别识趣,赶紧悄悄地回到自己卧室。 季年怔了一怔,没有拒绝,也没有回抱,就呆呆地站在那儿。 安晴抱着他流下无声的泪水,如决堤一般。 季年感觉到有湿热的东西轻轻滑入他的脖子里,他知道安晴哭了,哭得很伤心,他也跟着不太得劲,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后背,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贴心的话安慰她。 他一向不爱琢磨女人的心,全凭那不发达的情感脑神经支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晴才慢慢松开手,说了三个令人心疼的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季年好奇,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应该说谢谢。说对不起意味着愧疚,安晴没有必要对季年愧疚,所以这对不起源自于哪。 “就是对不起……我弄湿了你的衣领。” 季年摸了摸,“脖子湿了而已,安晴,你不对劲。” 安晴吞了吞喉咙,赶紧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心里泛起嘀咕,这就是当警察的敏锐度吗? “安晴,你有什么事必须告诉我,别犯傻。”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安晴莫名其妙地倔强起来。 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以前交往的时候,季年经常和她说傻瓜,可这次,安晴偏要分个是非黑白。 “我的意思是……” 不等季年说完,安晴便打断他,“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傻,说我天真,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我只会给你添麻烦,说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敢,是不是?” 季年有点懵,这么咄咄逼人的安晴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也在心底嘲笑我无能,觉得我只能被烂人欺负,我告诉你,你想错了,我没那么懦弱,我也可以豁出去。” 安晴的音量越来越高,把郑秀梅引了出来。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了?”郑秀梅看情势不对,过来把季年推到一边,劝和,“安晴,季年刚回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和他计较,一会儿让他带我们下馆子。” 季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朝着郑秀梅一顿挤眉弄眼,最后无奈地坐到沙发上。 他心里感慨。 女人,真的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太大区别。 第101章 杀人动机,贪财好色? 安晴回到卧室,关上门,将自己封闭在藏满恐惧和悲伤的狭小空间里,桌子上的那几张照片像一个定时炸弹时不时地提醒她危机就在眼前,她心中万分纠结,趁着警察还没有找上门,她不如离开中国,但她有官司缠身,根本没办法轻易走掉。 “叮”的一声。 一条信息跳进手机屏幕。 安晴拿起来,看到署名是“穆于棠”,她吓得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穆于棠没死吗? 她怀疑刚才看错了,捡起手机,握得紧紧的又看了一下,是穆于棠。 信息内容是【照片收到了吗?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咬着牙,打出你是谁三个字,但想想又删掉了,发信息这个人很明显不是陌生人,知道她的手机号和她现在的住址的人,她所认识的人中,会是谁呢? 安晴套他的话。 【我知道你是谁。】 【真的,你说我是谁。】 【被我伤害过的人。】 【是,你伤害过我的心,你终于意识到你伤害了我。】 安晴看到这些话瞬间冷静了许多。 【所以你一直在跟踪我,那些照片是你跟踪我的时候拍的,还有穆于棠的手机号你怎么拿到的,是不是你下手害死了他?】 安晴很明白自己发出这些信息对自己的好处。 【你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你说你想我。我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我们见一面吧。】 【除此之外呢。你还能接受我吗?】 【见还是不见,你自己选择,过期不候。】 【见。】 安晴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色的风衣穿上,系上丝巾,戴上墨镜,把那些照片装进包里,然后打开卧室的门。 季年听到声音,扭过头看了一眼。 “你要出去?”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 “嗯,去见个朋友。” 季年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安晴的拒绝让季年进退两难。 正巧郑秀梅要出去跳广场,换好了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好声好气地说:“安晴你晚上没有吃饭,锅里给你留了饭,吃点再出去。” “谢谢伯母,我今天真的没有胃口,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郑秀梅给季年使了个眼色,季年接收到了信号,却纹丝未动,以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安晴从来不耍小性子,现在真的是莫名其妙,好像是他做错了挨千刀的事,成了千古罪人。 郑秀梅没办法,只好和安晴一起下了楼。 等大门关上,季年趿拉着拖鞋,急急忙忙地跑进安晴的卧室,到处翻了翻,安晴给他的感觉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没有翻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心下一紧,连睡衣都没换,直接冲下楼,看到安晴的车刚从前面的拐角处消失,他脚底如踩了风火轮赶紧上车打火追了过去。 安晴的车很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但当她给穆于棠的电话打过去,提示无法接通。 安晴一点都不慌张,知道了这个故弄玄虚的人的真实身份,她就淡然了。 季年悄悄地跟在她的车后面,时不时让一辆车夹在和安晴的车之间,这样他再变道跟随,不宜被发现。 最后,安晴的车停在某一小区。 …… 市局专案小组会议室里一阵聒噪。 孔子范先对叶理进行了表扬,因为叶理发现了凶器,且从瓷瓶里取出来带血的高尔夫球杆和死者的伤口形状十分吻合,dan也检测过,球杆头上的血是穆于棠的。 然后孔子范对案件做了详细的分析,在最后一页,提出了几点侦破方向。 梁麒坐在最前排,没有说话。 坐在后面的阿强摸着下巴问:“所以你认为凶手是一个女人?” “对,在卫生间发现的脚印和门把手印都证实属于一个女人,我还原的现场是女人先和被害者起了争执,两人纠缠中,女人将受害者推倒在地,导致被害者的后脑磕在浴缸边沿上,这就是被害者后脑的伤。”孔子范把报告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相对应的照片,然后继续说,“女人跑出去,但被害者很快醒了,追出去将她抓住,两人有纠缠,可能因为被害者脑子受了冲击,战斗力不行,女人正好趁机拿起了高尔夫球杆挥过去,导致被害者身亡。” 叶理不理解,“为什么偏偏拿起高尔夫球杆?” 梁麒忽然开口说:“你们没打过高尔夫球,所以不懂,高尔夫球杆不是随便放置的东西,有专门放置高尔夫球杆的筒包。” 叶理把报告里的内容全部记在了脑子里,翻了不下百遍,想学季年那样能从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查出一点线索,所以他站起来说:“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梁副局说的筒包。” 孔子范凝神想了下,“有可能筒包上有凶手留下的痕迹,所以被凶手拿走了,” 叶理继续质疑:“凶手杀人的动机是因为被害者可能贪图凶手的美色?” “是,凶手是女人的话,可以解释为被害者为色企图对凶手做出不好的事,结果反而被杀,这样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孔子范坐下,面对梁麒,“梁副局你怎么看?” 梁麒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慢慢地说:“没错!贪财贪色在刑事案件侦查过程中是最通常考虑的一种情况,被害者贪图美色反被杀害,这一点动机是成立的,不过,这个案子还是要结合沙滩女尸案一起查。”梁麒站起来,拿起桌子上齐环环的报告继续说,“凶手杀人的另外一个动机很有可能是为死去的女友报仇,所以凶手也可以设定成男人,你们觉得呢?” 叶理站起来投赞同票,“我认为梁副局分析的对,凶手要把高尔夫球杆放入那么高的瓷瓶里,一个女人是很费劲的,但与我同等身高的男人就没问题。” 孔子范立即反驳叶理,“你这个说法并不成立,女人可以借助其他东西,比如你当时说自己站在电视柜上发现了凶器。” 叶理依然不放弃继续说:“在现场我们没有找到被害者的手机,这一点也至关重要。” “当然。”孔子范对着梁麒说,“已经让技术科同事去根据被害者手机定位的事,但手机号不在服务区。” 梁麒看了一下表上显示的日期,距离发现凶案现场已经过去两天了。 他们现在还在为锁定凶手是男是女而争论。 梁麒着急,清了清嗓子,“这个案子很简单,你们非要弄得这么复杂,把人分成两组,一组先把李涛带回来审问,另一组去查那个女人。” 孔子范接受了梁麒的安排。 会议结束了。 叶理揪着阿强问:“你站哪一组?” “我反正不站女人组。”阿强捅了一下圆子,圆子使劲点点头,然后凑到叶理耳边,“你别那么多话,你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什么问题?”叶理低声问。 圆子鬼精地把阿强和叶理的头扳过来,瓮声瓮气地说:“你们没看出来梁副局想对李涛屈打成招,想快点给上头一个交代。” “早看出来了。”圆子推开阿强,“你别说那些没用的,占那边?” 话音刚落,孔子范走过来。 “你们三个人一小组调查那个女人,没问题吧?” 叶理立刻表态,“没问题。”圆子也跟着表态没问题。 只有阿强犹犹豫豫,想说又不想说。 圆子直接替阿强表态,“孔组长,陈志强也没问题。” 阿强吃了个哑巴黄连。 孔子范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好好查,我认为我的方向没有问题,但高一和史佐他们主动要查李涛,你们有情况随时汇报。” 任务安排完,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阿强使出吃奶劲捶在圆子的胸口,“你搞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查那个女人,很明显凶手不是那个女人。” “所以我们要查那个女人。”圆子幸灾乐祸地呲着大牙笑着说,“我给你说,你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如果凶手是那个女人的话,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把卫生间的指纹给抹掉,就把客厅的指纹抹掉了,对吧!还有高一和史佐争着查李涛,如果李涛不是凶手,被他们弄成了凶手,到时候被上头知道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咱们不用查李涛,查女人,反倒躲过一劫,懂否?” “你个老掉牙的什么时候这么精打细算了!”阿强也露出一排斜了拐弯的牙齿,笑得像泥鳅,滑溜溜的。 “毕竟跟着季队好几年嘛!所以咱们得感谢季队,虽然比咱小好几岁,但脑子可比咱强不少的。” 叶理抿着嘴使劲点点头,“是,季队太优秀了,凶器就是他发现的。” “不是你吗?”圆子和阿强异口同声。 “不是,季队不让我说。” “好家伙。”圆子搂上阿强,“看见没?还得是季队。” 叶理心里又莫名其妙地变得空落落的,扭过头望向墙上已经变黑的投影幕布,如果今天是季队做汇报,一定会说出比孔子范更精彩的推论,而且让人无力反驳。 第102章 凶手好像现身了 安晴从车上下来站在车门的旁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孤寂,季年在车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精致烟盒,烟盒里整整齐齐躺着一排细烟,是专门女士供女士的烟,薄荷味的,安晴点燃吸了一口。 女人抽烟时候的妩媚可以俘获男人的荷尔蒙,随着朵朵烟圈的喷吐,在安晴身上装满的孤寂似乎也随着飞走了。 她等得人快来了,那个身影有一半已经从没有门的单元楼入口露出来。 顾严钧? 季年只是看到一个侧脸,便在脑海的名册中翻找出他的名字。 顾严钧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不由得安晴说一句话,迫不及待地拥抱住安晴,像渴了很久的沙漠旅人终于看到了水源一样,激动又欢欣雀跃。 “安晴,你看你心里是有我的,你一下子就猜出是我了。” “放开。”两个字透露出安晴的冰冷无情。 顾严钧缓缓地松开了安晴,眼里透着不安和忧虑,手却不舍得从安晴的双肩离去。 安晴咬着牙,眼睛里迸发出刀光剑影的寒意,怒不可遏地将烟丢在地上,用力推开顾严钧,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些照片砸在顾严钧的脸上。 顾严钧怔了一怔,在他的意识里,安晴主动找他意味着是来向他求饶或者服软的。 安晴向他走近一步,仰着下巴,咬牙切齿地说:“顾严钧,现在连你都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顾严钧没有捡起照片,也没有回答安晴的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拿出穆于棠的手机摆在安晴的眼前。 “你知道我怎么打开手机密码的吗?”顾严钧的嘴角噙着胜利者的姿态,“穆于棠把手机密码设成你的生日,你却杀了他,现在知道你是凶手的人只有我。” 安晴一言不发,手却在微微发颤。 “不过,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你呢?去我家我们好好聊聊。”顾严钧靠近安晴的耳边,低声,“我活不错,想不想试试。” 安晴依旧没有任何言语,去代表什么,不去代表什么,她心如明镜,但在这个节骨眼,她不能成为被顾严钧任意摆弄的木偶。 顾严钧看她无动于衷,继续用糖衣炮弹的口吻说:“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却一直在利用我,我也知道你被穆于棠折磨得生不如死,恨不得弄死他,现在你如愿了,我也帮了你,你还不肯放低你的自尊心满足一下我吗?” “顾严钧,你帮我什么了?”安晴听不懂他后面的话。 “安晴,你不要装疯卖傻了,我从哪拿到穆于棠手机的你不知道?” 安晴冷静地说:“所以你去别墅杀了他,为了我?” 顾严钧皱了皱眉,忽然将安晴拉入怀里,用力将她束缚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使劲摸进安晴大衣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看到屏幕开着录音的界面。 顾严钧气得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直接把手机砸在水泥地上,怒气冲天。 “安晴,你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想陷害我是杀人凶手,你太小看我了,我是律师,这种录音把戏你跟我玩,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你以为我和穆于棠不是一种人是吗?” 安晴眨了眨眼,正想去捡回自己的手机,却被顾严钧用力拽过来,将她紧紧禁锢住,不管她的反抗,拼命将她往单元楼里拖。 从一层到二层,又从二层到三层,这种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安晴被顾严钧拖拽着,脚跟不着地,像一个麻袋一样浑身使不出力气。 “你放开我,顾严钧!放开!”安晴挣扎着。 顾严钧气到头脑发热,用身体将安晴压在墙壁上,双手抓着她的头,嘶吼起来,“安晴,我爱你,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你快把我逼疯了。” …… 季年赶紧从车上下来,跑到安晴的车前,将地上的照片捡起来放进口袋,然后抬眼看了下只有六层高的楼房,楼道的自动感应灯最后在四层亮起。 季年一步并作三步,如同旋风。 在三层楼梯拐弯处,季年看到顾严钧用力亲吻着安晴,而安晴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季年没办法判定他们之间处于什么状态? 是顾严钧强迫的,还是安晴妥协的。 在这个时候,感应灯灭了,楼道忽然变得漆黑一片,寂静中隐隐地可以听到顾严钧激烈的喘息声。 随着瞳孔慢慢地开始适应现在的环境,季年缓缓抬起脚,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个台阶,当抬起另外一只脚的时候。 顾严钧低沉的声音却传过来。 “安晴,穆于棠现在死了,你应该感到开心,他再也不会欺负你,虐待你,以后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我马上回老家和我老婆离婚,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永远永远都不回来,好吗?” 安晴的声音带着几分的破碎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顾严钧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这种事我能骗你吗?我早就说过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安晴还是难以接受,抓着顾严钧的胳膊,“所以我没有杀死穆于棠,他没有死。” “对,他没有死,我进别墅看到他没有死,他只是流了血,昏死过去而已。”顾严钧说到一半,紧紧抱住安晴,嘴唇轻吻着她的脖子,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上空传到季年的耳中,“你不要害怕,你没有杀人,人是我杀的,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安晴,你答应我的事你能做到吗?” 顾严钧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又吻住了安晴,撬开安晴的牙齿,攫取犹如带着毒的花蕊,这一点的香甜无法满足他心心念念的欲望,他的手从安晴的裤子边缘用力地伸进去,安晴像个木偶任由他胡作非为。 只是,天不遂人愿。 楼下忽然响起了很清晰的脚步声。 季年皱起了眉头,感应灯逐渐照亮一层二层,接下来就是三层,季年赶紧贴着墙边,慢慢向下移动。 是一对挽着手走上楼的小情侣,经过三层的时候,他们奇怪地瞟了眼季年,低声嘀咕。 “这个人好奇怪。” “应该不是我们这栋楼的。” 到了四层,顾严钧和安晴也稍微靠在墙角,彼此身体贴着身体,头挨着头,微微垂下眼帘。 但顾严钧的手一直放在安晴的裤子里没有动,被安晴的风衣遮着。 小情侣踏上五层的台阶,忽然女孩子转过头特意用一种类似扫描仪的眼神扫了一眼他们。 然后轻轻说:“刚才下面有个男人好像盯着你们的。” 男孩子赶紧阻拦女孩子,“你别多管闲事,那个人也许是路过。” “怎么可能是路过,楼道黑漆漆的,他都没动,还不是盯着他们来的。” “行了,走了,和咱们没关系。” 小情侣互相不满意对方推推搡搡地走了。 顾严钧和安晴还能听到他们的嘀咕声传过来。 “你瞎说什么,那男的说不准来捉奸的。” “你怎么知道捉奸的,要是跟踪狂怎么办。”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社会女的出轨的也不少,你说说你会不会做对不起我……” 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顾严钧和安晴对视一眼,然后飞奔下楼,却一个人都没看见,他跑到安晴停车的地方,地上的照片早已消失不见。 第103章 虚情 安晴站在顾严钧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顾严钧犹如惊弓之鸟,双手抓着头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照片没了,那个监视他们的人会是谁?顾严钧转过来,眼底藏着恐惧,声音打颤。 “安晴,我们怎么办?照片不知道被什么人捡走了。” 安晴用镇定地口吻说:“严钧,去自首吧。” “你说什么?”顾严钧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又重复了一遍,“你让我去自首?” 安晴点点头。 顾严钧冷冷地笑了一声,指着安晴,渐渐大笑起来,变得癫狂又扭曲,嘴里不断说着,“你让我去自首,哈哈哈!我去自首?我凭什么去自首,我又没杀人,杀人的是你。” 安晴注视着眼前这个好像被鬼魂附体了一样的男人,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凉意,顾严钧像极了内心不断挣扎的她自己。 “安晴,你还是想想怎么自保吧!”顾严钧慢慢收敛了疯狂的笑,靠近安晴,贴近她,含着如魔鬼的音色低声说,“告诉你吧!蓄意谋杀是要判死刑的,不过我可以替你找个好律师,为你争取个缓刑。” “你什么意思?”安晴疑惑。 “你还问我,你问问你自己,安晴,出入穆于棠别墅的人只有你,你杀了人,你让我去自首,想让我去死,你对我太狠了。” “所以你刚刚说的都是骗我的,对吗?” “对,我就是骗你玩玩,你杀了人还想让我背锅,门都没有。” 安晴露出淡淡的苦笑,然后甩了顾严钧一个巴掌。 这种男人永远都靠不住,她不是现在才意识到,而是很早之前就知道顾严钧是个贪财好色不折不扣的小人。 安晴愤然离去。 顾严钧捂着半张脸,痴傻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安晴的远去,他知道不能趟这趟浑水,继续下去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只是,他不能坐以待毙,那些照片很快会找到安晴,循着安晴这条线索也会找到他,他从口袋里拿出穆于棠的手机,额头瞬间起了一层冷汗,这个属于被害者的物证,他必须尽快毁灭。 他看四处无人,找到一个下水道口,将手机扔了进去。 …… 季年把那些照片摆放在卧室的桌子上,然后给叶理打了个电话。 “师父,我和强哥马上到你家楼下了。”叶理忽然激动地说,“本来要和你说一声,但强哥说要给你个惊喜。” “你们来抓人?” 叶理停顿了三秒,季年又说,“安晴出去了,现在不在。”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们……”叶理说到一半沉默片刻,继续说,“我们调了当天的道路监控查到了安晴曾去过香野38号,虽然没有她进入穆于棠别墅的证据,但监控里出现的人只有她和穆于棠有直接关系,所以想找她问问。” “你们来吧!正好我也有东西要交给你们。”季年说完,把那些照片摞在一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对安晴的所有情感好像已变得虚无缥缈。 阿强和叶理到了季年家楼下,正巧碰见安晴从车里下来。 他们看着安晴,安晴看着他们。 这个时间点已经月上树梢。 叶理走上前,直言不讳,“安女士,关于穆于棠凶杀案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一下。” “我知道,有什么事情上去说吧,季年也在的。”安晴说完,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毫无一丝的慌乱。 阿强和叶理对视一眼。 本来他们就排除是女人作案,所以对于安晴的要求,他们没有反对,例行公事。 等他们一起踏进季年的家,第一个感觉不对劲的人是安晴,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季年的卧室亮着灯。 “师父。”叶理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季年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安晴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从之前那次为她隐瞒包庇赵文星的事到现在看到她的所作所为,他已经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安晴在玄关打开了客厅的灯。 一片亮堂。 阿强怕打扰郑秀梅。 “伯母没在?”阿强问。 “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你们要问什么就在这里赶紧问,没关系。”季年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照片拿给叶理,“这是我捡到的,你们可以参考一下。” 安晴在看到那些照片时,目光像一把利刃瞬间穿透了季年的眼睛,季年迎上安晴的目光,郑重地说:“你就把当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不要隐瞒。” “我没什么好说的。”安晴伸出双手,示意让他们给她戴上手铐。 阿强和叶理震惊地看向季年。 季年没想到安晴会这个样子。 安晴早已心如死灰,在这几年的黯淡岁月里,没有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地爱护她珍惜她,穆于棠是禽兽,顾严钧是伪君子,季年呢?还是算了吧!命运对她没有馈赠,全部是痛苦的枷锁,她早就想去天堂找爱她的爸爸和妈妈,还有她最爱最舍不得的儿子,这次她不用自己动手岂不是件好事。 “你杀了穆于棠吗?”叶理面色严肃地问安晴。 “是。”安晴又把手向前伸了伸。 阿强拿出手铐,又把目光转向季年。 季年忍了忍,“你们先出去等一下我,我和她聊聊。” “不用。”安晴十分抗拒。 季年给阿强和叶理使了个眼色,阿强和叶理便先离开了。 房间里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却感觉隔着万千山海的距离。 季年盯着她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不是杀死穆于棠的凶手,不要随便承认。” “我怎么不是?你都把照片给他们了。”安晴带着一丝怒气。 “警察办案不是光看照片,是要调查整个经过,你现在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会影响警察的判断,误导侦破方向。” “够了!季年。”安晴闭了闭眼,“你是警察,我是杀人凶手。” “你到底在维护谁?”季年的怒火终于被她点燃,“是不是顾严钧?” 安晴冷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季年气得双手叉腰,在原地来回打转,对待被情绪裹挟的女人,季年真的像找不到开关的盲人四处碰壁。 安晴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么没有意义的对话,看淡了生死,看透了男人,安晴觉得现在执行死刑,她都没有怨言。 死是最快的解脱方式。 第104章 假意 安晴被带去了市局问询室。 季年没有阻拦住安晴的一意孤行。 现在李涛坐在一号问询室里极力否认自己是凶手,但梁麒在隔间亲自盯着高一和史佐审问李涛,李涛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明,也没有提供任何可以证明他没有去过穆于棠别墅的证明。 安晴在二号问询室,阿强和叶理在审问安晴,没有任何结果,安晴承认去了穆于棠的别墅,并动手杀死了穆于棠。 简单的陈述,动机也很明显,但是杀人的痕迹和她所称述的犯案过程自相矛盾。 阿强和叶理一起去找孔子范。 “我们证实了安晴不是杀人凶手!”阿强向孔子范报告,并通过梳理案情经过做下判定,“如果安晴是杀人凶手,会藏匿凶器,擦掉凶器上的指纹,却没有处理卫生间的指纹,就这一点便可以证明她只是在卫生间推到了穆于棠,以为穆于棠死了,逃离案发现场,后来可能又有人进入别墅对穆于棠造成了致命一击。” 孔子范拿过他们的问询记录仔细看了一眼。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孔子范不解。 叶理说:“可能和她的精神状态有关,她母亲前段日子死于非命,她受了比较严重的打击,有了轻生的念头。” 孔子范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叶理的脸上,眼神里带着疑惑。 “这个说法是谁告诉你的?”孔子范倒是有一点洞察力。 叶理也没有避讳孔子范,直接说:“我们去季队的家里带走安晴,季队向我们说了一下关于安晴的情况。” “我知道,安晴是季年的前女友。”孔子范在警校的时候见过季年和安晴手牵手。 “但季队没有包庇的意思!”叶理赶紧解释,“季队很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我之前……” 孔子范打断叶理的话,“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你们的审讯文件我再看看,至于这个女人是不是凶手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有时候女人心狠起来可是了不得。” 阿强和叶理对视一眼,没有说其他的。 他们走出孔子范的办公室,走到走廊拐弯处的男士卫生间,叶理看四下无人,偷摸摸地说:“强哥,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起到反作用啊?” “放心,听你圆子哥的总没错!圆子为什么叫圆子,就是因为滑头。” 叶理担忧地看了眼阿强,他们在审讯安晴的时候,从安晴的手机里获取了当初安晴发给穆于棠的视频并要求穆于棠自杀的聊天记录,还有安晴也交待了手机里后来接受到穆于棠的信息来自于顾严钧,但是因为在隔间的监控人是圆子,所以这个事情就被圆子给压下来,没有写在审讯记录里。 圆子一点也不慌,现在正站在阳台上抽着烟,跟季年在打电话,还频频点头。 “是的,季队,我这边先给按住了,是是是,说白了这个案子疑点很多,放心,我们不做出头鸟,没错!现在梁麒那边要认定李涛是凶手,但李涛没有拿出齐环环录制的视频,明白!我这边听你指挥。” 挂断电话后,季年抬头朝顾严钧家的方位望了一眼。 家里没有亮灯,但时常有人从单元楼里出入,楼道的灯也随着人们的进进出出而亮了灭,灭了亮。 季年已经站在这儿等顾严钧三个多小时,顾严钧是不是真凶手,季年需要和他来个正面的对话。 等到天已经黑透,顾严钧都没有出现。 季年坐在车里,又点了一根烟,刚抽了一口,手机里闪出一条消息。 苏墨的头像是个在草原上跳动的小兔子。 季年打开微信。 【方便吗?我们见个面聊聊,聊聊安晴。】 【现在不太方便。】 【安晴给我发了一些话。】 【截屏过来。】 季年发出这个四个字,苏墨像隐身了一样彻底消失,一条信息都没再发。 季年看了眼手机,抽完一支烟又看了一遍,苏墨跟他玩故弄玄虚? 过了好大一会儿,顾严钧从车里下来,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季年掐灭刚点燃得不知道地第几支烟,从车里下来。 顾严钧看到季年立刻变了脸。 “好久不见,季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年笑了笑说:“我来问你件事,你去穆于棠的别墅做了什么?” 顾严钧身为一名法律从业者,回答问题十分谨慎。 “季警官,我是律师,我有权不回答你的问题,甚至拒绝回答。” 季年笑着点了下头,“没错!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你私藏被害者的手机,甚至用被害者的手机给警方已经设定的嫌疑人发信息,那么你也会变成犯罪嫌疑人,你学过法,应该知道被警方列为犯罪嫌疑人的后果。” 顾严钧吞了吞喉咙,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抓了安晴?” “所以你不如向我老实交待你怎么拿到穆于棠的手机?在别墅里做了什么?”季年顿了下,声音低了几个分贝,“那晚你在楼梯间和安晴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顾严钧的脸瞬间变得如刷了一层白漆一样惨白,那晚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说出那样的话,但被害人的手机会成为他无法辩白的唯一证据。 “怎么样?要不去你家坐坐,你可能会想得更清楚一点?”季年再一次逼他做出选择。 顾严钧咬了咬牙,“季警官,你不要随便冤枉人,我什么都没说,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顾严钧选择耍无赖,反正穆于棠的手机已经被冲到地下水道,无凭无据,他不承认没有人拿他怎么样?就算是安晴说他杀了人,那也要有实质性的证据。 季年给了他一次机会。 “顾律师,我身为一名办刑事案件的人民警察不会随随便便地来找你,如果我来找你一定是掌握了一些证据,如果你配合,事情变得很简单,如果你不配合,事情会变得很复杂,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顾严钧像一只掉入陷阱里的猎物一样慌里慌张的,他纠结着,徘徊着,把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他还有活路吗?如果不说出来,那么季年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样的证据呢? 季年又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顾律师,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把穆于棠的手机销毁了,但是手机里的内容,我相信你应该传送保存了吧。” 顾严钧惊得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掉下来。 季年冲着顾严钧笑了笑,“顾律师,你现在有兴趣和我交待一下你进入别墅后都看到了什么吗?” 第105章 老实交代 顾严钧如坐针毡,目光里缠绕着纠结,面对季年的步步紧逼下,他开始回想自己这几日所走的每一个节点,归拢整理好他才能说出对自己有力的言辞,身为律师,必须要谨慎地表达。 季年不动声色,静静地等着他。 顾严钧双唇抿成一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先进行自我辩解,“我没有杀害穆于棠,穆于棠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季年的眼睛里闪出黑亮的光,问他:“你进入别墅后,穆于棠在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顾严钧不假思索地说。 “你拿了穆于棠的手机,穆于棠没有反应吗?” 顾严钧咬了咬牙,十分小心地说:“季警官,我那天晚上和安晴说的话都是欺骗安晴的,我没有杀害穆于棠,如果说最有可能杀害穆于棠的人非安晴莫属,有一天晚上安晴将我叫到家里,利用我对她的感情让我替她杀了穆于棠,我当时害怕极了,但我阻拦她,她不听,还割了自己的手腕,我实在不放心只好跟踪她,没想到她去了穆于棠的别墅,出来时慌里慌张,我感觉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所以我才进入别墅,我对穆于棠没有深仇大恨,我没有必要杀害他,季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得相信我。” 顾严钧打了马虎眼,坦白自己进入别墅,不肯坦白自己拿了穆于棠的手机,他在度量季年所掌握的证据。 季年不想再和他大费周折,直接打开手机里的一个监控视频,来自于一辆车的行程记录仪,视频里很明显地录下了顾严钧扔掉穆于棠手机的画面。 顾严钧的脸瞬间如刷了一层水泥紧绷起来。 “顾律师,我的同事没有来把你带去警局审讯,你或许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 “我知道了,季警官,你在给我机会,我一定如实交代。真的。”顾严钧双腿紧并,坐得板正,他很清楚警察办案的逻辑。 “我进入别墅,我没看到穆于棠,但我看到穆于棠的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我当时没敢拿,我就叫了穆于棠几声,穆于棠没有答复我,家里也没有其他人,我再往里面走,看见穆于棠躺在卫生间里,地上有一滩血,我当时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但很快我冷静下来,我拿出手机想要报警,可报警后只有我在案发现场,我报警了不就成了犯罪嫌疑人嘛!所以我不能报警,我赶紧脱下外套将我留在地上的脚印擦了,顺便拿走穆于棠的手机。” 顾严钧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年,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又补充说:“我知道不应该拿走穆于棠的手机,但我就想看看他手机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季警官,我就是拿了他的手机,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我可以对天发誓。”顾严钧稍显激动,举起三根手指要发誓,季年拦住他。 “顾律师,你只要保证你所说的句句属实就行。” “我以律师的名义保证,我所说全部属实。” “所以你擦了属于你自己的印记,删除了别墅里的监控。” “别墅里有监控?”顾严钧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赶紧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删监控,我没注意到别墅里有监控摄像头。” 季年没有说话,观察他的行为。 “季警官,你不是怀疑我这里有别墅监控的录像吧?”顾严钧深深地皱起眉头,恨不得把自己扒个精光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要是我真有别墅的监控录像倒是好了,这样就可以还我清白,证明我没有行凶杀人。” 季年站起来说:“你陈述的内容,我会进行查实,今天就到这儿吧。” “等等,警官,你就这么走了?”顾严钧拦住季年的去路,追问,“我不用去警局了吧?我还会被列为嫌疑人吗?” “你等通知吧。”季年绕开他走到门口。 顾严钧依依不饶,追过去,“季警官,你相信我所说的吗?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千万不能成为警方的嫌疑人,不然我的事被家人知道了,我父母年纪大承受不住,还有我老婆在老家待产,我孩子快出生了,我才当爸爸,我不能连累孩子。” 季年停下脚步,转过身,指着他义正言辞地训斥他:“你知道自己有家有业,就应该端正自己的品行,不要触碰道德底线,至于法律底线,你是律师应该比我更懂法。” 顾严钧顿时闭上嘴,立在那儿没有再继续纠缠季年。 季年瞪了他一眼,转身打开门走了。 顾严钧咬了咬牙,喉咙里压着一口气,始终出不来。虽然季年走了,但却给他的脑神经上了发条,他知道一只腿始终浸没在这趟浑水中,安晴如果要拉他下水,咬紧牙指认他参与其中,他那晚的欺骗就是致自己于死地的符咒,他现在无比后悔不该拿穆于棠的手机去招惹安晴,这件事他做得愚蠢至极。 季年走到单元楼外面,从外套口袋掏出一盒烟敲了下,抽出一根放在嘴边,朝穆于棠扔手机的方位看了一眼,手机到了下水道找回来的几率太小了,城市地下的下水道四通八达,谁知道冲去哪儿了! 季年将烟点着,吸了一口,这烟真是好东西!抽一口能解千愁,他吸了好几口,岂不是戒了无限的愁!他笑了笑,拿出手机,屏幕里躺着一条信息。 【儿子,苏墨来家里找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年无比纳闷,苏墨和安晴的关系好像比他想象的要好。 【我马上回去。】 季年按了越野车的解锁键,上了车,打开城市广播频道,电台播音员正在播报本市的一些相关新闻。 最后播出一条本市警察局要在明天中午召开新闻发布会,对本市穆家富二代别墅遇害案件做个详细的说明。 季年皱了皱眉头,按道理没有梳理清楚之前对刑事案件的新闻报道不应该对大众透露,这一看就是有问题。 正巧圆子打来电话。 “季队,梁麒要开新闻发布会,说是先给穆家一个交代。” “交代谁?” “我听孔子范的意思是安晴主动自首对受害者家属算是个交代。” “这也是梁麒的意思。” “嗯,季队,这个案子如果真的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对案件本身没有好处,现在社会媒体天天盯着这块的热点新闻,如果安晴被定性为杀人凶手,对她的杀害很大。” “我知道了。” 季年挂了电话后,没有直接回家,他调转车头朝市公安局开去,路上,他给季文明打了个电话,算第一次主动求季文明出手帮个忙,为了安晴。 第106章 我知道凶手是谁 “简直是胡闹!郭正,这件事不合规,谁说也不能这么搞!”木振国接到季文明的电话后,赶紧给郭正打了电话。 “姐夫,市局压力很大,案子涉及穆氏,高书记的秘书直接来市局了。” “行了,我知道。” 郭正无奈地摇了摇头,省里两股势力现在斗得厉害,郭正虽然身为局长,但实际有名无实。 郭正摸了摸自己领肩的花,干了三十年的警察,做到局长这个位子也就顶天了,在干个几年退休,利利索索地退休拿养老钱完事了,不该招惹的人和事,尽量不去得罪。 郭正坐在办公室琢磨了一会儿,开新闻发布会这个事是梁麒的主意,所以郭正不打算去参加,等明天他请个假躲开便好了。 可正当他想怎么躲清净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季年推开门走进来,郭正大为吃惊,因为局里的人都知道季年通过关系被升职调走了。 “郭局,我有案件要向您汇报。”季年很清楚市局每个当权者的权力大小,所以找郭正,他认为是最合适的,毕竟郭正坐在局长这个位子。 “季年,你过来,坐下说。”郭正很了解季年的脾性。 季年拉开椅子坐下,没有直接说案件,而是把当初李涛发给他的视频播放出来,视频里的每一帧画面每一句陈述,对郭正来说都是震动。 视频播放完毕,季年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 郭正紧皱着眉头,将季年的手机扣在办公桌上,叉着腰站起来,指着季年问:“这个视频有几分真?” “全部是真的,郭局。”季年也站起来,郑重其事 “当事人在哪儿?” “当事人死了。” “死了?”郭正的眉头皱出一个川字,“有这个证据,为什么没有把当事人保护起来?” “还没来得及,这是我的疏忽。”季年自责懊悔,所以他没有再去找李涛,他觉得对不起李涛,辜负了李涛的信任。 “当事人死了,便没有办法证实视频里内容的真实性,季年,想用这个视频扳倒穆家人,有些难度。”郭正顿了顿,“不过,你让我看这个视频应该不是想让我派人去抓穆启荣吧。” “郭局,我就是求您个事,明天市局的新闻发布会要给姓穆的一个交代,拿谁交代?”季年停下一瞬,将情绪整理好,“现在案子的真凶都没锁定,梁麒就打算这么明目张胆地公众于世,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身为警察不能愚弄大众,不能欺骗受害者家属。” “我明白你的意思,取消新闻发布会,我找梁麒。”郭正叹了声气,“木厅打电话说了,这个新闻发布会就是胡闹。” “所以您得出手阻止这个荒唐的决定!警队不该只为有钱有势的人服务。” 郭正拿起季年的手机,胸有成竹地说:“把视频发给我。” 季年用力地点点头,他相信郭正这个局长一定是正义的,如他的名字一样。 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地,季年和郭正又说了一些体面话,从办公室走出来下到二楼,正好碰见了高一和史佐铐押着李涛走过来,他停下脚步。 高一和史佐也停下来,两人出于人情世故,叫了声季队。 而李涛的目光像一把利剑刺向季年,钻入季年眼中的李涛瘦得像变了一个人,有点营养不良,头发乱七八糟,胡渣厚厚一层。 季年看着李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高一和史佐在等季年先走,走廊狭窄,容不下四个人一起通过。 季年深吸口气,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在和李涛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李涛忽然挣脱开高一和史佐,朝季年冲过去,用身体将季年按在墙上,就那么一瞬间,李涛贴在季年的耳边说了一句我知道凶手是谁。 高一和史佐气急败坏地赶紧把李涛拉回来,拼命的按住不停挣扎的李涛,季年一动未动,好像受了惊吓一样。 “季队没事吧?”史佐关心地问了一嘴。 季年没有正儿八经地回应史佐,而是对着李涛大吼了一声,“李涛,齐环环不会枉死。” 李涛像被打了麻醉针一样停止了挣扎,乖乖地低下了头,季年走近他按了按他的肩膀,算是给予他一点安慰。 李涛没有再爆发任何情绪。 季年没做过多停留,转身走了。 高一和史佐回头看了一眼季年,又看了眼李涛。 李涛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在香野38号别墅群的内部路监控里查到了李涛所驾驶的车辆照片,时间正好处在穆于棠遇害的时间范围内。 “季队,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圆子和叶理坐在季年的车里,把审讯李涛的情况大致和季年说了一下。 季年沉默良久。 叶理接过圆子的问话,又说:“我们比对了现场卫生间发现的指纹,属于安晴,但卫生间以外的指纹全部消失了,证明安晴不是凶手,另外通过安晴手机的信息,在别墅群的内部路监控里查到了顾严钧曾出现过。” “顾严钧不是凶手。”季年突然沉着声音说。 “师父你查到真正的凶手了?”叶理特别激动。 “你们想办法把李涛放了。”季年转过来,目光镇定地看向叶理和圆子,“李涛不是凶手,顾严钧也不是。” 圆子和叶理知道季年的判断不会有错,但是他们想知道到底杀死穆于棠的凶手是谁,圆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叶理,让叶理追问一下。 叶理刚刚已经问过了,季年没有说,他再问,岂不是多此一举,他管住自己的嘴,对圆子挤了挤眼睛。 圆子没忍住:“季队,梁麒答应七天内破案,还有两天,所以才有了明天的新闻发布会,所以如果我们知道凶手是谁的话,那个新闻发布会就开不成了。” 季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真正的凶手他目前也没有头绪,现在唯一有头绪的是那些被怀疑被监控拍下的人都不是凶手。 叶理百思不得其解,鼓起勇气问:“师父,顾严钧和李涛为什么不是凶手?”虽然他们没有去抓捕顾严钧,但顾严钧的嫌疑也很大,包括李涛。 季年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顾严钧不是凶手的原因是他没有杀害穆于棠的动机,李涛不是凶手的原因完全是季年对李涛的主观感受,但这些想法不是证据,所以他没办法回答叶理的提问。 第107章 他们曾是好搭档 季年开车从市局出来,还有几天他就要去南新城分局上任,以后和穆于棠关联的案件都轮不到他过问,可是他不能不管李涛,如果李涛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最大的可能是李涛在案发现场看到了真凶! 季年慢慢踩下刹车,靠马路边停下来,开了双闪,他要单独见一见李涛,只好给孔子范打了个电话。 “季兄,李涛现在是重点嫌疑人,你见他不太合适,梁副局那边也和我们这边交代过,不让外人参与这个案子。”孔子范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季年的请求。 “子范,就十分钟,我和他单独见十分钟。” “不是我不答应你,是现在局面很紧迫。”孔子范拿着手机走到比较隐蔽的地方,又继续说,“季兄,以我们之间的交情,这个事真不算什么,但梁副局长刚才被郭局叫过去回来脸色特别不好,特意叫我过去说了决不允许你参与这起案子。” 孔子范表现出来极度的为难,季年想了想说:“子范,真凶不是李涛,也不是安晴,如果我告诉你真凶,你看能安排我和李涛见一面吗?” “你查出真凶了?” “对,如果方便,我们见面聊聊,我就在市局门口南边。” “好,我过去找你。”孔子范挂了电话。 季年的手机正巧闪过苏墨的微信。 【我从你家出来了,如果你有时间,来这里找我吧。】随后进来一条地址。 季年看了眼,不知道苏墨在搞什么名堂,他不是冷酷高冷,只是苏墨故意吊他胃口这个举动令他十分反感,他回复了一条信息。 【等我忙完的。】 这五个字深深刺痛了苏墨的心,苏墨把手机扔到一边,前方的路看似很宽敞,却被无数的车辆拥堵住,左右两边的车无端地就插在她的前面,她使劲地按了好几声喇叭,她记得很清楚自己说过季年不值得被爱,可他还是被季年身上那种无形的魅力吸引住了。 所以安晴给她发的信息成了鼓励她勇敢追求的动力,她想试一试。 季年很快便把苏墨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从后视镜看到孔子范正朝他的车走过来,然后孔子范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 “季兄,先恭喜你升职了。”孔子范的做派一向如此。 季年微微一笑,“子范,我们是老搭档了,说实话,你了解我的为人,我破案没有那么多讲究,虽然我离开市局了,但穆于棠和之前的案子都有关联,我也不能马上就放下。”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穆于棠被杀案比起其他案子是重中之重的案子,这个案子和其他案子有些区别,受害者身份太特殊了。”孔子范迫不及待地看向季年,目光中迸发着期待,季年还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你对这起凶杀案有什么发现?我们探讨一下。” 这种感觉对于孔子范太熟悉,就像很多年前他们搭档一起跑现场的时候,每次各自查完后都会坐在车里彼此分享查到的一些线索,那时候没白没黑的蹲点,四处走访,如果侦查方向对了,一个案子不出几天就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锁定嫌疑人。 孔子范深吸口气说:“我去了几次现场,除了叶理发现的凶器,暂时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不过你说安晴不是凶手,我是认同的,但是李涛,他有作案动机,你不在市局的时候,李涛曾经去找过穆于棠并亲自录下了穆于棠承认杀害齐环环的录音,他拿着录音来报案,还有你给我的u盘里的内容正是齐环环被杀害的原因,所以我更倾向于凶手是李涛。”孔子范说完后,目光紧紧盯在季年的脸上,他想从季年的神色中察觉出认可。 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渴望季年对他办案能力和逻辑思维的认同。 季年依旧是微微一笑,对孔子范的分析他点了点头,“你分析的没错,当初我给你u盘就是想你能利用起来,但是我始终有个问题点想不通,如果李涛是凶手,为什么要去报案?他如果杀了穆于棠,报案让警方去找穆于棠有什么意义?” “是的,我也认为他没有必要自投罗网,将自己列为嫌疑人,但或许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迷惑警方。”孔子范顿了下,“季兄,你查出真凶是谁的话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看看,当然这个功劳肯定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会和上面报告你也协助了我。” 季年忽然用灼热的目光看向他,“子范,你看过u盘的视频,你有什么打算?” 孔子范微微皱了皱眉头,视频和音频,他觉得可信度很高,但没有曝光,也没有传唤穆启荣是梁麒对他所说的话让他却步,所谓人在江湖飘,怎能身由己。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季年心知肚明政商的关系,不是黑白那么清晰。 孔子范轻轻叹了一声。 “不过没关系,u盘只是一个辅助证据,当事人没了,不过录下u盘内容的人李涛还在。”季年习惯性地拍了一下孔子范,就像当年一样用鼓励的口吻说,“李涛或许知道这案件的全过程,因为u盘就是他给我的,子范,我把u盘交给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信仰。” 孔子范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无法用言语诉述的感激,从小的志愿是当警察,考入警校后他刻苦勤奋,尽管没有天赋,他相信后天的努力可以弥补那老天爷没有给他打开的那扇窗,他是名副其实的高材生,进入公安局,他不愿意去做技术方向的工作,他愿意去一线出任务,他为了立功,像他从抗美援朝回来的爷爷一样也荣誉加身,这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理想。 “我带你去见李涛,但是我必须在场。”孔子范做出决定,在季年的目光里,他知道季年没有看不起他,不管以前有人用什么样的语气叫他“孔跟屁”,但季年在破案的过程中没有对他隐瞒过什么。 若说谁对不起谁,是他对季年有愧疚,在913大案他的二等功应该是季年的。 第108章 被戏耍? 房间的四壁涂着单调的灰色,昏暗的灯光透着冰冷的色调,李涛坐在被审讯椅子上,双手被铐着。 房间一角安装一台监控摄像头,摄像头的旁边是一台录音设备,这些用来记录犯罪嫌疑人行为和声音的仪器没有被打开,它们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 季年和孔子范坐在边缘被磨损得已经露出木质本色的审讯桌前,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李涛微微抬了抬眼帘,透过细碎的半长发,眼球转动,从孔子范最后定格在季年的脸上,他的嘴角轻轻扬了扬。 孔子范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季年,等待季年说出第一句话。 但未等季年开口,李涛便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单独和你聊。”李涛用食指指了指季年。 季年没说话,看着李涛,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想起当初在医院看到的李涛,与今日相比,简直令他陌生。 “不行,季警官不是市局的警员,这次和你对话是专门为他开得绿灯。”孔子范说完,转向季年,“这个李涛从进来说过的话没超过两句,骨头特别硬。” 季年没有接孔子范的话,而是站起来走到李涛的跟前,伸手将他乱糟糟的头发顺了顺,对着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涛冷嗤一声,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直往外冒。 孔子范惊吓地站起来,凝神注视着李涛怪异的举动。 季年一只手按在李涛的肩膀上,咬着牙,心里像扭着的麻花一样别扭,他辜负了李涛的信任,他是一名警察不去惩处罪犯,却被权力者支配,让自己手中的证据变成了害死无辜人的把柄,此时此刻的李涛应该恨透了他吧! “子范,李涛是我朋友,给我十分钟,我们单独聊聊。”季年转过头看向孔子范,孔子范吃惊地看到季年的眼眶晕染着浅浅的红色。 孔子范退了一步,看了一眼表说:“四点。”然后转身走出审讯室。 房间里安静极了。 时钟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走过了一圈,一分钟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季年轻轻地说:“摄像机和录音设备都关闭了,我们说的话只有你和我知道。” 李涛抬起下巴,斜眼看着季年,嗓音浑浊,“我知道你想知道杀死穆于棠的凶手,不过,我有个条件。” “李涛,你可以再信任我一次。”季年微微弯下身体,复杂的目光里包含着愧疚、难过、还有一份的真挚。 李涛冷冷地淡笑一声,被拷住的双手握成拳头用力地捶打着桌子,“这就是你们警察的能力。”他停止捶打,带着轻蔑地笑意,“算了吧!季警官,我们之间只有条件,其他没有任何可谈的。” 一股刺骨的冷风忽然从他的心口窝向外肆意散开,冷得皮肤都在发紧,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好,你说什么条件?” “帮我找苏墨律师来负责我的案子。” 季年听到苏墨两个字,怔了一怔。 李涛扬起一侧嘴角,“我没有钱付律师费,但必须苏墨来接我的案子。” “这就是你的条件?”季年无比诧异。 “对,这个事情对你来说没有难度。”李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说,“季警官,方便给我点根烟抽一口吗?” 季年没有问他为什么是苏墨?也没有继续问他真正的凶手是谁?季年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给他点上,让他吸了一口。 李涛满足地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烟,自从被当嫌疑人扣留之后,他好久没有抽烟了。 季年也顺道吸了一口。 “安晴是你前女友吧!我在拘留间见过她一面,她挺漂亮的。”李涛抬了抬下巴,示意季年再给他来一口。 季年毫不介意和李涛共用一个烟头,又给他吸一口。 但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等李涛吐出烟圈,孔子范推门而入,看到他们的行为,目瞪口呆。 “季警官,谢谢。”李涛冲着季年露出了没有任何情绪的笑意。 季年拍了拍李涛的肩膀,然后走到孔子范的跟前,“谢谢,我先走了。” 孔子范愣愣地看着季年推开审讯室的门,转过来看到李涛露出满意的笑容。 孔子范赶紧追出去,“季兄,完事了?他交代什么了吗?” 季年停下来,脸上挂着淡淡的怒意,“子范,你看不出来我被他戏耍了嘛!”说完,季年瞪了一眼孔子范,悻悻然地走了。 孔子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愣地看着走廊里那个越渐越远的身影,心里怨念,这个事到头来还怪他不成? 季年走出市局,坐在车里,把包里剩下的几根烟全抽了。 李涛是记者,一定将他的情况全部调查过之后才将u盘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要不然李涛凭什么信任他,就因为在医院勾搭着抽了几次烟?季年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 抽完烟,季年渐渐冷静下来。 整个案件的清晰度太低了,李涛为了洗脱嫌疑要求苏墨来当他的律师,可是李涛在案发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根本不需要洗脱嫌疑,没有证据怎么定罪!关键还是警方要搜集证据,所以李涛没有必要请律师!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伪命题 李涛到底要做什么?季年摸了摸太阳穴,想得头疼欲裂。 【我不等你了,走了。】苏墨的微信闪进来。 季年拿起手机,快速敲击。 【等下,我这就过来。】 苏墨已经没有没了积极勇敢 的心气。 【我已经快到家了。】 【我去你家找你,有事。】 季年启动了车子,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苏墨的家。 【我累了,有事改天吧。】 【要不打个电话,你电话多少?】季年没有存苏墨的手机号,微信还是苏墨主动和他加的。 信息发出去后,苏墨没有回复他信息。 季年只会哄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的他就当哥们一样,可是苏墨,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要说哄,他目前做不到。 但这个节骨眼,他只能硬着头皮和郑秀梅要了苏墨的电话和家里地址。 郑秀梅笑得合不拢嘴,心里乐开了花,季年在电话里都感觉到了那股子能量。 季年和郑秀梅敷衍了两句,驾车到了苏墨家的小区后才知道那是全市最高档的楼盘,一平方要七万出头。 小区不准非业主车辆进入,季年只好给苏墨发了条信息。 【我到你家门口了。】 苏墨刚脱了累脚的高跟鞋换上拖鞋,看到手机的信息,兴奋地捂住胸口,赶紧又换回高跟鞋,她匆匆走出去,到了电梯口,她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想要不要邀请季年直接到家里来,这样会不会加深彼此的关系?但如果这么轻易就叫一个男人进入自己的家,那会不会被看作太随意的女生呢?苏墨纠结了好半天,电梯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她拿不定主意!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的印象分太重要了! 第109章 被迫谈恋爱 一间蛮有小清新格调的咖啡厅,木质的桌边贴着小情侣样式的心心相印贴纸,看着十分有趣,咖啡厅里有两对小年轻正头挨着头说悄悄话,时不时用手遮住,很明显是在接吻。 季年所坐的位置实在不合时宜,一抬眼便能看到两对卿卿我我的情侣。 不过没有办法,只有这个位置在墙角,算是比较隐蔽,所以能看到咖啡厅的每一处。 等了十几分钟,苏墨终于推门进来。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的约会,对于苏墨来说。 季年朝苏墨招了招手,这个咖啡厅离苏墨的家很近,走路差不多五分钟,苏墨没有让季年等很久。 “你看看想喝什么?我已经点了一杯鲜榨果汁。”季年把手机拿给苏墨,现在都是扫码点单。 苏墨坐下后,弯起嘴角笑了笑,接过手机,随便点了一杯拿铁。 “你这么急来找我,一定出了什么事吧?”苏墨开门见山,把手机还给季年。 季年下了单,把手机放置在一边,双手交握在桌上,很认真地看着苏墨说:“你认识李涛吗?” “你怎么问起他了?” 季年清了清嗓子,“他是我朋友。” “他?”苏墨隐藏了对李涛厌烦的情绪,淡淡地说,“李涛原来是新闻网的记者,挺有名气的,曾经我在一个律所实习的时候和他有过交集,他捕捉新闻的视角很独到,不过有时候也不合规。”苏墨说完,又赶紧补充说,“你不是来问安晴的事吗?” “先说李涛。”季年沉寂片刻,想了想怎么向苏墨表达李涛的诉求。 苏墨见他眉头纠结,绕开李涛的话题便说:“我前两天去见了安晴,安晴因为涉及穆于棠的案子暂时被刑事拘留了,其实在安晴被抓捕之前,安晴给我发了信息。” 苏墨拿出手机打开和安晴的对话框。 季年没有看,接过她的话茬,“安晴不会有事的,先说说李涛,你和他熟吗?” “他出什么事了吗?”苏墨不太情愿面对李涛的话题。 “他现在是穆于棠案子的嫌疑人,他要求你当他的律师。” 苏墨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让我去给他当律师,他想得美。” 正巧前台叫了号码牌,季年起身先去拿咖啡和果汁。 苏墨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后悔刚才表现得那么激动。 季年把咖啡放到苏墨的面前,落座后,季年微微一笑,“他说了必须你当他的代理律师,而且不能收一分钱。” 苏墨双手握住咖啡,用一种近乎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季年,“所以这就是你请我喝咖啡的原因?” “算是吧。”季年喝了口果汁,橙子味的,酸酸甜甜的。 苏墨的身体向前倾了倾,问他:“所以如果我不答应,以后你都不会请我喝咖啡了?” “或许是吧。”季年又喝了一口,“这个看你自己,他只是嫌疑人,还没有被定罪,他让你做代理律师,我也不太清楚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或者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 苏墨把咖啡推到一边,面色严肃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不管答不答应都不影响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季年摇摇头,“不,你最好是答应他,他一定有什么原因才有这个要求。” 苏墨沉默了片刻,把咖啡又拿过来,轻轻抿了一小口,心里徘徊着,在看到季年的那一刻,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比以前跳动得更快了,她很清楚自己对季年的好感度在增加,出于什么原因,她不清楚,但李涛找她做代理律师的原因,她很清楚。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苏墨小心翼翼地说。 季年笑了笑,点了下头。 “你和安晴怎么打算的?” “我们之间不谈个人感情的私事,还是说李涛吧。” 苏墨不喜欢这样的对话和这样的季年,如果纯粹是为了工作,她绝不会答应做李涛的律师,但看在季年的份上,她也许就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了。 “但我没有理由做我不喜欢做的事,这就和你一样,不喜欢谈个人感情的私事一样,所以……”苏墨站起来,“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季年愣了一下,“苏墨,你等等。” 苏墨扭过头,视线从旁边一桌的小情侣身边扫过,心里莫名地冒着酸气。 季年不得不认栽,上前轻轻拉了一下苏墨的胳膊,“你先坐下。” 苏墨坐回去,硬是把手机里和安晴的信息推到季年的眼前。 【苏墨,这段时间很感谢你,上次和你一起吃饭送季年回来,我发现你对季年比我对他要上心,我一直希望他可以幸福,找个真心爱他的人,过去这么多年,我和他的缘分早就尽了,真的,我没有骗你,从我和别人结婚那天起,我就不爱他了,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难以逾越的鸿沟,如今我到了这步田地,我不想任何人同情我,更不想季年同情我,我只想离开这里,忘记一切,但最后我希望你和他能够在一起,他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也值得托付终身,只是那个人再也不是我,而是你。】 季年认真地阅读完,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你怎么想的?”苏墨试探性地问他。 “没想什么,你想我怎么想!”季年抬起黑亮的眼睛看向苏墨,苏墨迎着他的目光,像被点了穴一动未动。 季年沉了口气又说:“苏墨,感情的事随缘吧!行吗?” 苏墨咬了咬唇,鼓起莫大的勇气说:“我们试着处一处怎么样?” 季年微微低头轻轻地笑了。 “你为什么笑啊?”苏墨紧张极了,说话差点咬到舌头。 季年的眼角含着笑意,带着挑逗的口吻戏谑道:“我们真的相处的话,吃亏的是你,我是男人,无所谓的。” 苏墨撅起嘴,微抬下巴,“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吃亏,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我愿意。” 季年不禁失笑,“苏墨,我看你被木醒传染了,好了,这个话题我们不谈了,行吗?” “所以你答应了,从明天起我们正式开始谈。” 苏墨说完这句话,旁边的小情侣听到后都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苏墨的脸瞬间染上一层红晕,害羞地低下头。 季年无奈摇摇头,苏墨的情商和手段可比木醒高明多了。 “当然我明天也会去见见李涛,看看他什么意思。”苏墨抬起头正经八百地说,“就这么定了。” 这个赶鸭子上架的要求,季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不行,人家起身就走,说行,以后就得拿出男朋友的姿态,可谈恋爱的基本步骤就那么几样,对他来说真的强人所难。 第110章 认罪 夜色来临,华灯初上,海浪滔滔,临海的马路边有几个用透明塑料布搭成的大排档,里面有几桌客人正在把酒言欢,蚬岗有三分之一的海滩被政府开发了,所以这一地带的游客来得比较多。 叶理和木醒正坐在矮桌前,点了一些海鲜,炒蛤蜊,烤生蚝,焖海虾等,还有几瓶啤酒。 “你怎么了?强哥和圆子哥怎么没过来?”木醒给叶理倒了一杯啤酒。 “他们有家有室不方便跑这么远的地方,我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你召唤一声就过来了。”叶理把海虾剥好放在木醒的盘子里,叹了声气,“唉!季队走了,你也走了,就剩下我,不知道强哥和圆子哥哪天会不会也被调走了。” “这个圈子是个圆,我们迟早会见面的。”木醒朝叶理弹了个脑瓜崩。 “以前我们整组人一起聚餐,现在可好,就剩咱们在这儿无聊。” “你见我无聊啊!”木醒撇了撇嘴,“告诉你叶理,我们局里有人追我,我一点都不无聊。” “谁啊?是真心的吗?长什么样子?”叶理好奇地问,“你喜欢吗?”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个人隐私,反正不比季队差。” “你不给我看,我才不信。”叶理喝了口啤酒,又自己倒上一杯,“反正你的终身大事不能随便,人一定对你好。” 木醒笑了笑,夹了一个炒蛤蜊放在嘴里,笑而不语。 叶理用余光扫了眼她,“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事情啊!你真是不拿我当外人。” “肯定不拿你当外人,但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木醒凑近叶理,叶理刷地红了脸,太近了,近得叶理都看见了木醒贴的假睫毛根部胶水的痕迹,但木醒并不在意,温热的气体扑在叶理的脸上,“我在一个渔村的破旧收废铁地方发现了一个人。” 叶理吞了吞喉咙,如此近的距离看木醒,木醒长得挺好看,圆圆的脸蛋,一双杏仁眼流光溢彩,微红的唇瓣微翘,软软糯糯的。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木醒双手摸上叶理的脸,“妈呀!你不会是喝了假酒吧!老板!”木醒扯开嗓门喊起来。 叶理赶紧捂住木醒的嘴巴,“你别乱叫,我就是热得。” 木醒扒拉开叶理的手,“热?这海风吹得多凉快,你不会是对海鲜过敏吧!那边有24小时药店,一会儿我去给买个治过敏的药。” “嗯,我是有点过敏。” 叶理脸上的红已经到了耳后根子,传染的速度特别快,他知道自己过敏的不是海鲜,是木醒,木醒于她而言,已非同事那么简单,自从木醒离开市局,叶理偶尔看着那个空座位会想起木醒,他们拌嘴,逗趣的时光仍旧历历在目。 “你继续说追你的那个人比季队还厉害,怎么个厉害法?” “我刚才和你说的不是这个。”木醒敲了一下叶理的脑门,“我说我发现了一个人。” “你发现的那个人不喜欢你?”叶理的脑子已经装了浆糊。 木醒翻了个白眼,踢了叶理一脚,叶理低下头笑了,他的酒量真不行,刚喝三杯而已,他知道自己不想听木醒的爱情故事,如果这是今晚的话题,叶理想一醉方休。 木醒闭上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她的发现早已经不重要了,对叶理来说也不重要,遗留在原点的案子爱谁管谁管吧!木醒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叶理看木醒喝了,他也不能落后,接二连三干了好几杯,结果醉倒在那儿不省人事。 木醒踢了他好几脚,他都没有反应。 “老板,帮我扶一下吧。”木醒叫了老板来搭把手,把叶理塞进出租车,她把叶理带回了警局旁边的宿舍。 木醒坐在叶理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脸,然后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叶理的照片,呲着牙笑了笑自言自语,“以后这就是你的把柄。” 木醒把叶理醉酒的照片发给季年。 在昏黄的路灯下,季年没有看手机微信,正和苏墨散步在沿江小道上,这是苏墨申明他们开始试试相处的第一个要求,不过分,但是浪费时间。 季年想了想大概有好多年没有陪女孩子散步了,这个沿江小道有十几公里长,这么慢慢悠悠地走下去,得走一个小时不止,季年打了个哈欠,停下脚步。 “我送你回去吧!” 苏墨比他多走半步,扭过头看着他,“你困了呀?” “嗯,想回去睡一觉。” “现在才七点半,你到家也就八点,这么早睡觉的话,晚上醒来就睡不着了。” 季年看了眼江上点点的光亮,转移了话题,“要不你和我说说李涛吧。” “算了,我们回去吧。”苏墨掉转头朝来时的路往回走,江边小道离苏墨家不远。 季年没说话,跟在苏墨的身后,脑海里却闪现出李涛的模样,为什么他肯迁就着苏墨的一切要求,因为他对李涛的愧疚无时无刻不纠缠着他,他希望有一天正义可以吞噬掉所有的不公和罪恶。 “你是不是特别不情愿?”苏墨忽然站住注视着季年的眼睛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和我待在一起?” “没有。”季年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她。 苏墨轻轻地笑了下,“我家就在前面了,我自己回去,你累了早点休息,要少熬夜!” “我还是先送你。”季年表现出了难得的殷勤。 “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苏墨冲他挥挥手,“走了,晚安!” 季年站在原地未动,看着那个被昏黄路灯包裹住的背影,他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安晴与他告别的那个晚上,也是一模一样的背景。 苏墨走了,季年扶着石头栏杆,遥望远处江岸边的高楼霓虹,在这座城市光亮地方的背后便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黑暗。 季年拿出手机看到了木醒的信息。 【季队,想你了,你都不来看看我,你看叶理,他比你好多了。】 这个傻姑娘! 季年没有回复木醒的信息。 江风没有海风那么足的劲头!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沉睡在黑暗里的人们,如季年所愿,关于别墅凶杀案的新闻发布会发出公告取消了。 大批的记者围堵在市公安局发布会的现场不肯离去,想多挖一些内幕当做独家新闻。 梁麒没有出现,坐在办公室里接电话,电话那头言辞犀利,句句斥责对他劈头盖脸,这个案子轰动全市却连个交待都没有,大领导不满意,支持大领导工作背后的人更不满意。 孔子范站在梁麒的旁边,看着梁麒的脸绷紧得像缠了胶带一般难堪。 “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惊扰了他们,梁麒小声骂骂咧咧,扭过头给孔子范递了个眼色。 孔子范打开门,高一说:“孔组长,案件有了新进展,李涛认罪了。” “你说李涛承认杀害了穆于棠?” 高一使劲地点点头,“是的,他认了。” 第111章 凶手画像 香野38号别墅群里的一栋高档别墅里,在富丽堂皇的客厅中间站着一个伟岸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遥控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里新闻主播播报的新闻。 “关于我市富二代被杀害的案子有了进一步进展,从前方记者获取到的确切信息,这个残忍的凶手已被市公安局抓捕归案,目前案子正在梳理中,不排除警方会带犯罪嫌疑人前往案发地指认作案细则,这起轰动全市的凶杀案暂时告一段落,后期我方会派出相关记者进行案件刑法的追踪报道,敬请关注。” 穆远航的嘴角勾起,轻蔑地一笑,凶手抓到了!警方的办案能力果然不同凡响。 “看新闻了吗?”胡阳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看了,凶手抓到了。”穆远航把遥控器扔到茶几上,转过头看着半裸着上身的胡阳明说,“医院转手手续办好了?” “没有,买家在国外,得过几天回来。”胡阳明走近穆远航,伸出手指从他的脸颊上滑过,“你放心,你做实验的仪器我会完好无损地转移到一个秘密地方,你可以继续做的实验。” 穆远航气愤地拨弄开他的手,指着电视恼怒地说:“你看没看到这帮蠢警察怎么办案的!你以为他们真的能发现什么,我爸和七爷现在地下买卖到现在那些蠢警察都没有发现,你怎么那么胆小。” “远航,我不想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胡阳明拿起穆远航的手放在他的小腹下方,用殷切的口气说,“你什么时候可以满足一下我,我们在谈吧。” 穆远航气得牙齿在打颤,他快速抽出自己的手,向后退了好几步,指着胡阳明咆哮,“我告诉你,你少打我的主意,我给你找的那个你还不满意?” “不喜欢,很无趣。” “死变态!”穆远航倒退坐在沙发上。 胡阳明撇着嘴笑了。 “叮叮叮”三声提示音忽然响了。 穆远航和胡阳明同时看向彼此,这个提示音预示着别墅外面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人。 季年站在他们的门口,抬头看向别墅大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这个摄像头不是普通的那种,是高清可识别并作出预警的摄像头。 季年的脸早已被穆远航录入系统,只要被摄像头拍摄到便会在别墅系统里进行报警提示。 58号是别墅的门牌号。 季年向后退了几步,58号距离88号并不远,大概有三四百米,每栋别墅外围都是铁栅栏,中间是半人高的灌木丛。 季年从58号走过去,走到68号,这个别墅群建造的时候为了图吉利都以“8”来设定门牌号。 68号和88号登记在齐咏娟的名下,那么68号现在有没有住人呢?季年给物业拨打了电话,物业表示68号暂时无人居住,空闲良久。 季年挂了电话后,苏墨的号码闪进来。 “李涛怎么说?”季年看到今天的新闻也颇为震惊,李涛居然承认了自己是杀死穆于棠的凶手。 “李涛让我为他做无罪辩护。”苏墨压着心中的怒意,有气无力地说,“他认了罪,却让我为他做无罪辩护,我看他是存心为难我。” “进入司法公诉阶段后,你会拿到所有的证词和资料,或许证词里就有漏洞。” “季年,我知道,可是李涛不和我说实话,我需要被告人配合才能做好辩护,这个情况你得和他讲一讲。”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选你?”季年一直纳闷。 “我晚点告诉你,你现在在哪儿。” “在案发现场这边。” “等你查完,我们见面聊。” “好。” 季年把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58号的别墅门开了,穆远航从里面走出来,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季年身上。 季年眯了眯眼睛,之前在穆于棠别墅外面碰见过穆远航,原来他住在58号,但季年记得从管委会那儿拿到的业主信息里,58号的登记的名字是胡阳明。 胡阳明是爱华医院的院长,穆远航出现在这个别墅里显然很正常。 “原来是季警官,幸会!”穆远航朝季年走过来,伸出手,季年也不藏着掖着,回握住他的手的同时说道:“不知道穆医生对高尔夫球是否感兴趣?” 穆远航当即愣怔了一下,随后勾起嘴角笑了,笑中带着不屑。 “季警官查案查到我头上了啊!我对我堂哥的案子有所了解,听说凶器是一把高尔夫球杆,所以季警官这么直白,是觉得我哪里长得像杀人凶手吗?”穆远航左右晃了下脑袋,“季警官看出什么了吗?” 季年没说话,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穆远航立刻皱起眉头,抽出自己的手,甩了甩,对季年露出了无比的厌烦感。 “不好意思!”季年表达了歉意。 穆远航正要对季年发飙,胡阳明从别墅门口走出来,大大方方地走到穆远航的身前对着季年不卑不亢地说:“季警官,如果需要我们协助,我们必定配合,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我和远航就不打扰你查案了。”胡阳明拽住穆远航的胳膊,力道很重。 穆远航对季年甩了个眼刀,跟着胡阳明走回去,别墅门随后自动关闭。 两个人差不多的体型,差不多的身高,而且胡阳明明显比穆远航沉稳老练许多,如果他们是杀害穆于棠的真凶,那么实施起来似乎更加方便。 最关键的是他们更加了解别墅的监控布局。 季年昨晚躺在床上就在脑海里勾画穆于棠被杀害的几个前提要素,凶手一定熟悉别墅的环境,且身高要高,才能将凶器放入瓷瓶中,而且明明可以将凶器放在高尔夫球筒包里带走的情况下,却没有带走,说明这个人狂妄自大,想要挑战警察,再加上可以躲开别墅区的内部路监控,从这几点来看,居住在别墅里的人是最为可疑的。按着这几点去勾勒犯罪嫌疑人的画像,季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所以他今天又来案发现场踩点,居然又碰上了穆远航,他想起与穆远航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就在穆于棠的别墅门口,这说明了什么?以季年多年办案的敏锐度和洞察力,穆远航在用犯罪来挑衅他,他不知道穆远航为什么这么做?不过犯罪心理学里讲过某些罪犯有一种变态的心理,自认为达到了无人能及的聪明,所以犯案后会故意做出挑衅警方的行为,季年看过一些书籍和纪录片,有的罪犯更加明目张胆,会在墙上或显眼的地方留下犯罪图案来刺激警方达到他的目的。 季年觉得穆远航每一次主动的现身都代表了一种故意而为之的挑衅。 季年想了想,现在他必须要去见一个人。 那个人或许就是打开穆远航心思的钥匙。 “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季大神居然联系我了。”杨末开心地像个小丑。 “我想见穆启荣,你有什么办法吗?” “穆启荣?这个当然没有办法,人家可不是什么人都随便见的。” “你找你爸的关系,替我传个话,我知道杀害他儿子的真凶。” “新闻都报了凶手已经被抓捕归案。”杨末忽然尖叫一声,“我的妈呀!难道警察也作假,抓捕的凶手是假的。” “新闻你都信,你傻不傻。” “丫的,现在真是太腐败了,比我们经商的还腐败。” “行了,你能不能带话吧!”季年反感他娘炮的尖叫。 “废话,我末子不行,我老爸行啊!你等我消息吧。” 季年正要挂电话,杨末又喊了一声,“办成了,出来陪哥们玩几天。” 季年赶紧掐断与他连接的那跟信号光纤,这家伙骚浪贱起来真是无法无天的。 穆启荣! 季年从百度里搜出关于穆启荣的一切,这个老家伙不好对付! 第112章 杀人过程的漏洞 夏季的风带着甜甜的花香味道,但对有的人来说是苦涩得如同混着致命的毒药。 市公安局的门口忽然出现一个拉着横幅的老人,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拿着喇叭诉说着自己儿子的冤屈。 但也仅仅是过去了十几分钟,便被民警请进去,以寻衅滋事扰乱公共安全为由暂时扣押24小时。 李师傅并不服气,叫嚷起来,“我认识你们一个当官的警察,他叫季年,我和他熟得很,你们把他给我叫过来,我就是要问问我儿子怎么就是杀人凶手了,你们当警察查清楚了吗?你们冤枉我儿子,打死我儿子,我儿子也不会杀人,他从小都是被别人欺负,从来不欺负别人。” 李师傅的声音时高时低,时常扒着门大喊大嚷。 “你们怎么回事?一会儿把人送地方派出所去,一个老头都管不了,在咱们市公安局门口拉横幅,简直反了天了。”梁麒掐着腰,指着一群民警,严肃的训斥起来,叶理也在其中,刚才把老头请进来的时候,他帮忙收拾的横幅。 “梁副局,这位老人家是李涛的父亲,要不叫季队过来,老人家一直叫唤着要找季队。” “叶理,我正想说这个事,季年下个月就去分局任职了,一个破坏公共秩序扰乱警察办案的老头说见谁就能见谁,他要是见省委,我也得给他安排呗!啊!” 叶理闭上嘴不再言语,梁麒指着在场的所有警务人员说:“从现在开始,你们都给我提高警戒,拉横幅在警局门口滋事的人都先关个24小时,不行就48小时,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放人。” 叶理在心里冷嗤一声。 李涛虽然认罪了,但是并不代表就是真正的凶手。 叶理一直不认为李涛的认罪就代表了案子的结束。 【干什么呢?看新闻你们破了大案子,恭喜啊!】 木醒给叶理发了一条信息。 【快别提了,刚被训了,我给你转的钱,你干嘛不收啊!】 【那点钱收什么啊!下次你别吐我衣服上就行了。】 叶理一琢磨是因为钱少啊!赶紧转了五百过去。 【你买件新衣服。】 木醒发了一个敲打脑袋的表情包,这个叶理真是傻得搞笑。 叶理想了想,如果木醒不收的话,他得去商场给她买一件衣服,不过他不知道木醒的尺码,如果买不好怎么办?他挠了挠头,长这么大,他还没给女孩子送过东西。 叶理正心里纠结着给木醒买个什么东西赔礼道歉合适,脑袋瓜忽然被弹了个爆栗子,圆子露出看破不说破的模样,“傻小子,想媳妇呢。” “圆子哥,你别瞎说,我想案子呢。” “行,季队刚给我电话,让我去跟踪穆远航,孔组长叫我有事,我现在去不了,你去呗,地址我发你了。” 季年知道圆子是跟踪老手,这几天跟一跟穆远航,说不定能跟到一点信息。 不过这个活落在叶理头上,叶理特别开心,起码季年安排他做的事情一定有其原因。 叶理给季年打了个电话报告了一下关于李涛父亲被扣押在市局的事情,季年心软,让叶理去劝一劝李涛的父亲,毕竟老百姓不是走投无路,谁敢到那个地方去讨要说法。 李涛已经被移交至拘留所等候公诉,至于安晴,因为杀人证据不足且供词有漏洞被释放等候司法机关判定其作案性质后会对其以伤害罪进行公诉。 “你看看他的陈述。”苏墨绝望地把文件拿给季年,“我觉得他就在案发现场且杀害了受害者,整个过程描述得太详细了。” 季年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如苏墨所说,从进入别墅,破坏监控,到用什么凶器杀害了穆于棠,李涛阐述得十分详细,甚至无懈可击。 “等等。”季年反复默念了这这段话。 【我用高尔夫球杆袭击穆于棠,穆于棠在地上挣扎了好半天,我看到他的手抓住我的腿,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我看到他慢慢躺下没了动静,我蹲下来,手有些发颤,想要靠近他摸一摸他的颈动脉,但我过于害怕,又把手缩了回来,我看到他的脑袋流了好多血,所以我猜测他肯定是死了,可是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带走凶器,我得藏起来,我就把凶器放入瓷瓶中,并将和我有关的印记全部擦拭干净,我知道别墅里有监控,我又赶紧去删了监控,然后我快速离开了案发现场,当然,我早就摸清了别墅的路,所以我从围墙的铁栅栏翻出去,没有走别墅的正门,别墅后方有一条无人知道的山路,我从那儿逃了出去。】 警方根据李涛的描述,又派警力去摸排一边,果然在别墅区的后方有一条山路可以进入别墅区,这条山路应该是建造别墅的时候,建筑工人为了抄近路而走出来的,但时间长了被野草覆盖便隐藏了起来,不过沿着山路走大约几公里就能看见省道,从那个地点的调取的监控录像的确看到了李涛的身影,这一次完完全全地坐实了李涛杀人的罪行。 苏墨看季年认真的模样似乎在脑海里模拟杀人过程,苏墨没有打扰他,过了好一阵子,季年转过头看着她问:“李涛为什么找你做公诉律师?” 苏墨忍了忍说:“因为我爸爸,我爸爸是检察院的院长和最高级别法官。” “然后呢?”季年知道这个情况,郑秀梅给他介绍苏墨的时候说过她的家庭背景。 苏墨不想提起陈年旧事,可季年一再追问,她不得不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下,“我和李涛是大学同学,他也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李涛没有正常毕业,后来我觉得是自己判断失误害了他,就找我爸通过关系给他在新闻网找了份工作,他在大学修的也是新闻专业。” “所以他找你辩护的理由我认为是他想利用你的愧疚为他减刑,正好你还有你父亲那层关系。” 苏墨咬了咬唇,没有做任何辩解,当初是她不辨是非害李涛蒙受了冤屈并被学校开除,要不是她的好朋友求情,估摸还要被警察逮进去坐牢。 “不过,人不是他杀的,他却认罪!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不是他杀的呢?”苏墨露出奇怪的神色。 季年指着李涛的陈述文件说:“你看看这里,他一直说我看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正常犯案人员陈述不会说‘我看到’这三个字,而是具体陈述受害者的状态,还有最关键的问题是李涛说离开别墅无法带走凶器,可那个高尔夫球杆的筒包呢?他完全可以装在筒包里带走,他没有带筒包,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苏墨盯着他熠熠发光的眼睛问。 “说明他并没有看到凶手带走高尔夫筒包,因为他在案发现场看得并不全面。” 苏墨睁大了眼睛,“所以他知道真正凶手是谁?” “对,他一定知道。”季年已经百分百确认李涛当时就在案发现场,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看到了凶手行凶,有可能是角度问题,他没有看到凶手带走高尔夫球筒包。 苏墨难以理解地纠结起来,“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不说出真正的凶手?为什么要自己认罪?难道她和真凶有什么瓜葛吗?” 季年胸中沉着一口气,瓜葛?李涛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被真正的凶手发现了踪迹,将他抓住然后被迫顶罪吗? 第113章 真凶锁定 明月当空,一切都将真相大白,但在所有事情都从黑暗中暴露出来之前,季年完全想不通李涛的用意,包括蒙在云雾之中的苏墨,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为李涛去辩护。 季年把文件递还给苏墨,手机正巧闪出一条语音。 杨末发来的,季年没有避讳苏墨。 【给你约到了,一个小时后来酒店找我。】 苏墨也很识趣,“你去忙吧!等李涛这边有新消息,我在找你。” “谢谢!”季年说完,从苏墨的保时捷车上下来。 苏墨摇下车窗,冲着他笑了笑又说:“我想跟你声明个事情,我帮李涛,不是因为你,你做你自己就行,别勉强自己。” 季年点点头,回以温柔的微笑,“路上慢点开。” 苏墨走了,季年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个女孩子软硬兼施的手段的确让他有些进退不得。 季年没有在正式场合见过穆启荣,也未和这个看似谦逊温和实则精明狡诈的人说过话。 杨末把他带到一个豪华的私人会所时,他稍微有些不自在,这并不是单独和穆启荣见面,而是跟着杨末和他父亲一起参加本市企业协会举办的一场商务合作交流会,这次出席的人员都是本市响当当的商业人物,而作为商业协会会长的穆启荣拄着拐杖走到台上,在开场前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说引得下面的人纷纷鼓掌以示尊敬。 季年装着一身西装站在台下,看上去一副商业精英的派头,杨末给他装扮起来不遗余力,全部都是名牌加身,不仅如此,还给季年梳了一个男士精英固有的发型,在全场可是难得的玉树临风。 “喂!看见那边几位女士没?一直盯着你看。”杨末戳了戳季年的胳膊,“你小子一打扮骗倒一大片女孩子。” “行了,废话少说,我要和穆启荣单独见面。” “你急什么!我爸得去找穆会长先说一下,人家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什么人都见啊!” “末子,我就说你办个事费劲。” “我费劲?那你为什么找我?”杨末咬着牙,瞪了他一眼。 “行了,末子,我爸要是还在省里工作,我才不找你。” “你拉倒吧!你爸当省长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敢找你爸。”杨末搂住季年的脖子,小声说,“季子,哥们跟你说句实话,这个世道就看关系,你爸在位的时候,你看谁敢动你,913大案怎么了,你想去市局一句话的事,现在你去分局,你以为不是你爸的影响力嘛!哥们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有些人咱没必要得罪。” “我知道你意思,但和穆启荣见面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季年憋着一肚子的愤慨,难道就因为穆启荣的地位和身份,他犯的罪就可以一笔勾销,逃脱法律的制裁,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法治社会,是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持续化的方针政策,没有谁可以阻挡党中央的决策,那些为官的,为商的,都应该知道谁大都大不过法,犯了法就该被刑罚。 杨末的父亲过了一会儿朝杨末招了招手,杨末拽了拽季年。 “走吧!应该是要见你。” 季年过去和杨末的父亲打了个招呼,然后被带到一个私密的房间,穆启荣就坐在那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穆启荣的保镖把房门关上。 静谧的空间显得格外冷寂。 “坐吧。”穆启荣用拐杖点了下旁边的位置。 季年没有坐在他旁边,而是坐在与穆启荣正视的方位。 穆启荣的眼睑下方虽然有很大的眼袋,但眼底闪过一缕幽暗的亮光,嘴角微微弯出一个令人不安的笑意,他强大的气场就在几个微小的动作中显现出来。 季年感到了一股股的压迫感朝他而来,果然不一般,所以季年开口的第一句话特别刺耳。 “穆老先生,幸会!我曾和贵子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遭遇不测后,十分令人惋惜,穆老先生还是要节哀!” 穆启荣的双手紧握着拐杖,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脸色变得阴云密布一般,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季年感觉出了那股子肃杀之气。 “我这次来见您,是有个事情想跟你核实一下。” 穆启荣的声音浑厚又立体,只简单地吐出三个字,“你讲吧。” “您的儿子穆于棠死后,您知道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吗?” 穆启荣忽然皱起了眉头,嘴角微微下垂,手指微微在发颤。 季年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点了下,“这个人是警方确定的杀人凶手,一个不知名的记者,要说有没有作案动机,也算有吧!这名记者的女朋友被人杀害抛尸海里,这个记者为女友报仇所以杀害了您儿子,您觉得很合理吧。” “你现在代表自己,并非警方。”穆启荣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 季年笑了一下,“当然,您答应和我见面,应该知道我的职业,我这个人挺爱管闲事,自从您儿子被杀害后,我特意重现了案发现场,制作出了凶手的画像。” 穆启荣的目光带着几分质疑看向季年。 季年继续说:“穆老先生,这个真凶大概在30岁左右,身高起码一米八五以上,体型偏瘦,身材不错,面部神色比较突出,会呈现出一种狡猾而机敏的神色,且带有几分狂妄自大,最关键的是他喜欢打高尔夫球,甚至特别爱惜自己的装备,不知道穆老先生身边有没有接触到这样的人?” 穆启荣紧抿着嘴没有回应季年。 季年又笑了一下,“据我了解穆老先生只有穆于棠这一个儿子吧!” “够了!”穆启荣脸上晕染了深深的怒意。“你要是知道真凶是谁就说出来,不知道的话可以滚出去了。”穆启荣站起来,已经变得不耐烦了。 季年也站起来,浅浅地笑道:“我觉得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真凶是谁,我的话说完了。”季年转身拉开房门,然后停顿了一秒,回过头看着穆启荣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您,我师父是许正义。” 穆启荣咬了咬牙,拐杖用力的敲打在地面上,敲了好几下。 季年知道他是个极度聪明又极度自负的人。 走出那个密闭不透风的房间后,季年深深地吸了口气。 杨末从他身后拍了一下。 “怎么样?把那个老家伙吓唬住了没?”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不会在我身上装东西了吧。”季年赶紧摸了摸上下左右的口袋和里衬。 “拉倒吧!你向来最擅长得就是唬人!说实话,杀穆于棠的凶手是真的还是假的?” 季年朝他胸口捶了一下,“你滚蛋!” “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杨末上去勒住季年的脖子,“你服不服?说服了。” “服。”季年岔着气,“服你个大爷!”说完,他双手抓住杨末的腰胯,杨末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松开季年的脖子,从中挣扎出来。 杨末吃过亏,季年的过肩摔可差点把他尾巴骨给甩出去。 “你真是要把哥们弄死才行,我服你。”杨末退避三舍,对季年伸了个大拇指。 季年扯了扯领带,又把塞进裤子里的衬衣揪出来,穿西服真是难受死了! 杨末看着他,笑得像个傻姑娘。 …… 夜深人静,白烟袅袅。 穆远航跪在关二哥的堂案香火前,低下头,一动未动。 穆启荣和七爷分别坐在堂案旁边,穆尧明站在七爷的旁边。 周围是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打手,领头的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黄开霸。 “荣叔,远航是无心之失,这件事警方那边已经完事了。”胡阳明挡在穆远航的身前。 穆尧明不敢说话,这个时候敢出声的也就只有胡阳明,七爷的儿子。 “阿荣,你看怎么办?”七爷转过来询问穆启荣。 穆启荣的心在滴血,拿起拐杖指着穆远航,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棠是你哥,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说!” 穆远航忍了又忍,背上刚刚被鞭子抽打的地方疼得快要了他的命,要不是胡阳明阻止,他现在应该被鞭子抽死了。 “荣叔,远航不是有心的,他就是……” “够了!”穆远航突然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推开胡阳明,指着穆启荣大声地嚷道,“我为什么杀他,因为他该死,从小他就欺负我,我从国外回来了,他还是欺负我,他早就该死了,他不死,你的财产都给他是不是?你当我是什么?我也是你亲儿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比谁都清楚,你的眼里只有他,所以喽!他死有余辜。” 穆启荣气得脸色发白,胡阳明赶紧上前捂住穆远航的嘴,但为时已晚,这么多年隐藏在穆远航心里所有的不痛快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他杀了穆于棠,他不是无心之失,只是和穆于棠争吵了几句,在穆于棠讥讽和嘲笑之下,他终于忍不住下了手。 穆尧明万分震惊,这么多年心疼的儿子居然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他呆滞的目光紧紧落在穆启荣的身上,那个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是在哪个时候和穆启荣有了一腿?穆尧明思绪混乱,双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 第114章 正义使者 季年站在拘留所的门岗处,提交了探望李涛的申请后,被李涛拒绝了。季年失望地朝里面看了一眼,等了好大一会儿,苏墨从大门口走出来,对着季年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时候开庭?” “快了!还有两个星期。”苏墨无奈地说,“我把你说的情况和他描述了一遍,他就是笑了一声,什么都不肯说。” “算了!他可能在等我抓到真凶吧。”季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李涛想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季年一点都不赞同,抓真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上次他和穆启荣见面之后,便没有了下文,叶理跟踪穆远航,发现他还是正常地出入爱华医院,没有任何变化,但叶理查到爱华医院要转卖了,且爱华医院的救护车也没有再去过时光养老院。 “我不送你了,我还有事。”季年和苏墨说了一声,便开车走了。 苏墨看着消失于地平线的那辆黑色越野车,淡淡地笑了,他做回了他自己,她也应该做回她自己,主动价值和被动价值,她比谁都明白。 苏墨坐上车,回复了安晴那条信息。 【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希望你安好,我和季年应该没有未来的,我们是在追求真理路上的两条平行线,或许偶尔的交集只是让我们将彼此看得更清楚,安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真爱,也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内心走下去。】 安晴坐在一栋洋房的阳台上,自打从警察局回来,她没有回到季年的家里,直接回到自己的家里,穆于棠的死带给她无限的安宁,当她得知自己不是凶手,她哭了,这么多次的自我折磨终于在这一刻消逝,而季年没有来找过她一次。 季年不是不想去看望她,只是去了能说什么,还不如不去,先这么安安静静地过渡一段时间吧。 “师父,红灯。”叶理紧急地喊了一声。 季年忙不迭地踩下刹车,刚才他的脑子里一半是安晴,一半是李涛。 “师父,是不是案子在困扰你?不过你明天要去分局上任了。”叶理露出不舍的神情。 “我的事你别瞎操心了,木醒呢?你追到没?” “谁说我在追木醒,我和木醒是同事,是好兄弟。”叶理结结巴巴地说,“师父,你走了那些案子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季年踩下油门,目视着前方,是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能办不能办的到时候自然有人要管。 叶理不情愿地说:“如果李涛不认罪,案子还是悬着,孔组长带我们去了好几次案发现场也没发现李涛所说的山路,要是师父你去一定早就发现了。” “叶理,有时候你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够刁钻,李涛杀人的逃跑路线根本不是案件的根本因素。”季年叹了声气,“算了,经验是积累出来的,慢慢来吧!你还年轻。” 叶理低下头,不再说话,心里别扭极了。 季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为了给他打气,又问他,“你在这个案件中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叶理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李涛很反常,刚开始死都不认,后来那个叫苏墨的律师来了,他就认罪了,因为这件事,我还去找了资料去看看有没有相似的案例,可真让我看到一个例子也是凶手后来认罪,在法庭上忽然又翻供,我怀疑李涛想在法庭上翻供,利用舆论还自己一个清白。” 被叶理这么一提醒,季年犹如醍醐灌顶,李涛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认罪,这起案子已经引起了大众的关注,如果李涛在庭审时候当庭翻供不认罪,那么警方拿不出证据,后面的事就顺理推舟,有可能…… 季年忽然大笑一声,“叶理你有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师父,我说得你认同了?” “算是吧!我们拭目以待。”季年特别兴奋,如果李涛翻供,那么打脸可就是市局的那帮人了。 只是令季年没想到的是事情并未按照叶理的剧本向好的方向发展,事后季年才明白有的人可以为了爱的人,为了公义,将生命置之度外。 两个星期后,穆于棠的凶杀案正常开庭,这次庭审是半公开审讯,有一部分媒体参与聆听并记录庭审中发生的过程,苏墨作为李涛的辩护律师,当庭播放了李涛在庭审前要求录制的自白视频,视频里李涛坐在镜头前陈述了自己犯案的经过和杀人动机,随后视频忽然闪现短暂的几秒黑白,镜头里突然出现了齐环环的影像,那段被隐藏辗转的u盘里的内容与李涛的自白拼接在一起,在全部播放完毕后,庭审现场一片哗然。 苏墨呆若木鸡,在给李涛录制自白视频的时候,她完全被李涛给骗了。 季年坐在听众席,看到眼前的一幕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李涛把所有人都骗了,他不是想利用舆论为自己讨个清白,他要用舆论为齐环环,为那些被迫害的女孩讨个说法。 苏墨转过头看着季年,季年站起来,目光直射在李涛身上,李涛转过头对着季年笑了,笑中带着胜利者的自豪! 这件事在网络上迅速发酵,犹如洪水猛兽一般。 穆于棠的凶杀案都不及穆启荣侵犯福利院未成年少女的新闻更有热点,各大新闻,自媒体平台纷纷转载齐环环对穆启荣的控诉视频,一时间事态已经失控。 网友们挖出来的信息越来越多,穆启荣成了万千网友和老百姓唾骂的焦点人物。 为了蹭流量的一些大网红纷纷扛起扬善除恶的大旗,有的去了爱仁福利院门口进行新闻播报,有的去穆启荣旗下的远大集团发起猛烈的攻击,更有义愤填膺者去穆启荣居住的地方送了花圈。 市局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派出部分民警到和穆启荣相关的地方维持治安。 季年站在拘留所探视窗的外面,静静地等待着李涛。 李涛这次没有拒绝季年,他含着笑意坐下,拿起电话。 “怎么样?你做不到的我做到了。” 季年咬着牙,“李涛,你毁了你自己。” “这可不算,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不能白白认罪,我得拉着那个烂人一起,现在大家知道我杀人的原因,大家都会同情我,我不会被判死刑,你放心,季警官。” “你根本没有杀人!”季年恨恨地咬着牙说,“你那天偷偷翻墙潜入穆于棠的家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进入穆于棠的家里,但是你进去后发现穆于棠忽然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你不得已藏在了那扇巨大的窗帘下,接着真正的凶手进来了,凶手没有发现你,但是你看到凶手和穆于棠发生了争执,凶手用高尔夫球杆击打了穆于棠,你只是看到了凶手行凶的过程,因为藏匿的角度看不到玄关,所以你没有看到凶手带走玄关处放置的高尔夫球筒包,对吗?” “这不重要!”李涛的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重要的是坏人都该死了,他死了,他爸爸也快受到惩罚了,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你觉得舆论掀起这么大的波浪,警方还会包庇伤害环环的人吗?” “警方没有包庇任何人!” “放屁!”李涛愤怒地站起来,涨红了脸,“没有包庇!为什么我给你的证据会间接害死环环?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环环勇敢地面对以前的一切吗?我还以为你是个好警察,你知道我为了做这些花费了多少心血,如果不是我录下穆于棠绑架杀害环环的录音,如果不是我找了新闻朋友爆出来,警方怎么可能去抓捕穆于棠,你们警察……”李涛冷嗤一声,“全是有钱人的狗!” 季年震惊地看着发了疯的李涛,原来在李涛的眼里,他早就不是一个正直的警察了。季年如鲠在喉,张了张口,竟然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走吧!你们警察还不如一条警狗。”李涛仰天大笑,笑得特别渗人。 季年呆呆地站在那儿,感觉四周透着凉飕飕的风,一直往他的身体里灌。 季年不知道怎么从拘留所走出来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愧,好像被人扒光了当街游行一样。 一个那么简单受害者案子,警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最后却靠舆论激发大众内心的纯良和正义威逼警方做出行动。 没错!警方迫于压力发布了成立调查组来结合举报视频情况开展调查工作,届时会根据调查结果,对涉案人员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市公安局乱成一锅粥了。 这个公告发出去后,有的网友还不买账,在市公安局和市政府对外的公众账号留言板刷屏,大多数网友都在问什么时候抓人! 因为穆启荣的身份过于特殊才导致一石激起千层浪。 郭正把梁麒叫到办公室。 “不管视频真假,先把人带到警局来,别让老百姓们质疑政府的公信力,高书记也给木厅说了,这个事不能一直发酵,咱们公安不能只发一个公告了事。” “是,我这边准备派人过去。” “尽量注意点影响,现在一个热点信息就在网络上不断蔓延,我们公安部门作为执法部门,必须谨言慎行。” “明白。” 梁麒领了命令走出来,回头瞪了一眼半关门的郭正。 这个活受累不讨好,最后落在他头上,如果穆启荣翻身了,他还有一帆风顺的仕途之路吗? 第115章 推三阻四 梁麒坐在办公室里一颗心纠结着七上八下,孔子范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等候着。 “那个视频的当事人死了,后面的录音内容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偷偷录下的。”梁麒站起来,抚了抚自己的警服,面露难色地说,“子范,以你的经验来看,你认为这个案子能不能定性?” 孔子范犹疑地点点头,“想定性的话还得搜集一些相关联的证据,毕竟现在只有视频和录音,其有效性需要法院的审查和认可,所以人证最为关键,如果穆启荣的确对未成年人实施了性侵,找到其他受害者基本就能定性。” 梁麒深吸口气,双手一拍,“行!这个案子你带队去办!注意要降低影响,现在咱们要树立好一个良好的公安形象。” 孔子范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穆启荣是什么角色,孔子范当然知道,从拿到u盘的时候,他就犹豫不决,现在舆论发酵了,上头害怕激起民愤是故意做个样子还是真心要把穆启荣给抓了判刑,孔子范还没有摸准上头的意思,而且以穆启荣的影响力,黑的可以说成白的,死不认罪或找个替死鬼,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孔子范不太想趟这档子浑水,拿不到勋功章,说不定还得罪了上头,他想了想说:“梁副局,我现在手头上还有好几个案子在办,双胞胎的案子一点眉目都没有呢?穆启荣的案子能交给其他人吗?” “你说交给谁?各支队都有分工,你是从省厅过来的高材生,学的专业就是针对刑事案件的侦破,这个案子和双胞胎案子也有关联,一起办就是了。”梁麒走到孔子范的跟前,认真严肃地说,“这案子要是真破了,肯定给你奖励记功,你不是总想着立功嘛!” 孔子范扭捏地说:“梁副局,我分析过齐环环视频中所陈述的案发地址在南新城区,这个要不交给南新城区分局吧!” 梁麒讥讽地笑了一声,“季年在那儿当副局长,这个案子给他倒是真的可行。” 梁麒去找郭正说这个情况后被郭正数落了一顿,这个案子不是想交给谁就交给谁,这么胡闹的话,公安系统还有章法嘛! 梁麒垂头丧气地回来后,又逼着孔子范和之前的案子一起督办,孔子范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赶鸭子上架的结果是孔子范带着抓捕令亲自去穆启荣的家中,说是抓捕还不如说是请。 季年在网上看到了有关短视频的新闻,穆启荣可不是被警车拉走的,而是由司机开着迈巴赫跟在警车后面,一同过去的还有本市鼎鼎大名的冯律师。 季年关掉手机屏幕,坐在南新城分局的副局长的办公室,他要处理批复的报告倒是挺多的,基本都是一些小纠纷小打闹的民事案件,再大一点的也不过是寻衅滋事或者危害公共安全,下面几个组的支队长做事也很利索,他不用特别操心。 只是如果坐实了穆启荣只犯了性侵未成年人的罪行,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季年深深地吸了口气,李涛舍生取义换来的不过是穆启荣几年的刑罚,但那个冯大律师不是吃干饭的,恐怕到时候穆启荣会不会被治罪都是个问号。 【方便吗?见个面聊聊。】苏墨给季年发来的信息。 【方便。】季年发了个地址给苏墨。 两个人约在分局旁边的一个烤肉店,正巧赶上午饭时间,季年说要请苏墨吃个饭表达感谢。 “我今天去见李涛了。”苏墨说。 季年低着头点菜,“我点了三盘五花肉,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季年把手机给苏墨。 “我都可以,你做主吧。”苏墨看着他说。 “行,我看这个拼盘不错。”季年滑动手机又点了几样东西,“就这样,肯定管饱。” “季年,你怎么了?”苏墨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季年抬起眼帘,把手机放在一边,笑了笑,“我挺好的,今天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苏墨咬了咬唇,沉默了片刻。 季年看着眼前赤红的炭火正往外冒着徐徐白烟,瞬间就被吸入管道中,他风趣地说:“现在的烤肉店为了让消费者体验自己烤肉的乐趣,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是啊!不过比起那种直接把肉烤好端上来的服务,我还是喜欢自己烤着吃,比较新鲜。” 季年点点头,“自己烤着就是麻烦点。” 苏墨露出淡淡的笑意,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年,季年的眉目之间深深地藏着忧愁,与苏墨第一次见他明朗阳光的少年气息相比,现在的季年好像沧桑了许多。 “季年,你不打算查李涛案子的真凶了?” “我现在在分局上班,不在我管辖范围内。”季年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可是今天李涛一直问我穆启荣的情况,我虽然认识警局的某几个人,但是也不熟悉,不方便问,你知道吗?” 季年摇摇头,“今天别说工作和案子了,今天就好好吃顿饭。” 很快,服务员便把点的烤肉端上来,季年比较熟练,先把整块五花肉放在烤架上,为了照顾女士,季年还点了一盘芝士和菠萝。 苏墨第一次享受了被自己喜欢的人照顾的感觉,眼眸中充满了对季年的涓涓爱意,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就在一瞬间。 “好家伙!那人是不是季队?” 圆子指了指正在给苏墨夹肉的季年,这个烤肉店在商场里面,外围没有高墙,只有绿植环绕。 阿强、叶理和木醒的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圆子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木醒的心里冒出酸水,这么长的时间,季年没有去看过木醒,甚至木醒给他发的信息,他都装聋作哑没有回复过,原来是早就有了绯闻女友啊! 叶理赶紧朝木醒瞟了一眼,故意往前蹭了蹭挡住木醒的视线,说:“强哥,我们今天吃什么?” “烤肉!”木醒推开叶理,大步流星地朝“好爸爸”烤肉店走去。 圆子和阿强相视一笑,对叶理挤了挤眼睛,“这下有好戏看了。” 木醒的酸劲像发酵的酒精直往外冒,直冲冲地闯入季年的视线中。 圆子他们像保护木醒的大哥哥一样站在木醒的身后。 苏墨惊了一瞬,起身说:“木警官,真是太巧了。”苏墨对木醒身后的几个人点了下头。 季年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正好,你们可以坐在隔壁,我请客,一起算账。” 木醒的倔脾气怎么会安安分分地听从季年的安排,她毫不犹豫地坐在季年的身边,本来就是四人座,位置很宽松。 圆子他们看这个架势,只好坐在了隔壁的四人座,叶理单独坐一边。 季年没有特别排斥,招呼服务员再拿一套碗筷放在木醒的面前。 “季队,你也太偏心了,这么久不见,你升职了也不主动请大家聚个餐。”木醒噘着嘴埋怨起来。 季年长舒一口气,不想辩解,“今天是工作日,你们今天一起吃饭怎么没说一声。” “说了啊!群里发的消息,你都没接话。”木醒拿起手机打开他们那个名为“正义五人组”的群,里面是有一条聚餐的通知信息。 季年假模假样地点点头,“太忙了,下次直接电话。” 苏墨静默不语,木醒对季年的攻势太猛烈,从上次一起吃饭苏墨就看出来了。 “你们在约会?”木醒直接问苏墨。 苏墨不喜欢这种直面的问题,尤其是对于她的私人问题。 “木警官,我们算是朋友,但朋友和好朋友是有区别的。” 木醒弯起那双杏眼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就是好奇你怎么拿下季队的。” 季年忽然沉下脸,“木醒,别没大没小的,能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能好好吃饭你不如另寻个地方。” 木醒一下子懵了,季年说这个话的口气带着很重的怒意。 圆子赶紧给叶理使了个眼色,叶理过去拽起木醒,打个圆场,“师父,我带木醒到那桌去。” 木醒不情不愿地跟着叶理到了旁边的座位。 圆子压低声音说:“傻姑娘,你看不出季队今天脸色不好,你真是惹火上身。” 叶理接过话茬,“季队肯定憋着气,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穆于棠案子的凶手李涛并不是真凶,季队一直在查,可李涛认罪了,季队去探视过几次,结果庭审现场……” 不等叶理的话音落地,木醒突然站起来,走到季年那儿,“季队,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季年和苏墨都懵了,包括叶理他们。 木醒的认错让季年不知道怎么下这个台阶。 苏墨站起来把木醒拉到身边坐下,算是为季年解围。 “木警官,我看你应该比我年纪小,所以我就当你姐姐和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苏墨真挚地挽起她的胳膊,“我觉得你应该是心情不好或者是你认为季年是你的依靠,你信任他才会把自己的情绪挂在脸上,但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你把思想加强在别人身上,别人也会感到烦扰,有句话说的很好,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木醒微微低下头,口中小声嘀咕着,“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苏墨抚了抚木醒的手,“木警官,我是律师,你是警察,我们都是从事正义的工作,所以我认为我们的思想可以同频,毕竟我们还都是女生。” “苏律师,我对你没有意见。”木醒抬起眼帘注视着季年,“我就是心里不痛快!但我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我当警察也不是为了追逐爱情。” 季年深深地叹了声气,“好了,木醒,下次你发信息我会回复的,还有群里的信息我也会看的。” 季年的话彻底将木醒憋了很久的伤感催化,木醒低下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在蚬岗分局很寂寞,很无聊,很憋闷,那里的人和事,她还是无法适应。 第116章 撬开他的嘴 季年坐在车里,靠着座椅悠闲地抽烟,和圆子他们分道扬镳后,他似乎和木醒,和苏墨都划清了界限,连着好几天,没有人骚扰过他,他享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时光,而他的手边放着叶理调查出来的关于穆远航从小到大的生平履历,季年看过之后简直大跌眼镜,不过正因为此,季年终于明了。 一根烟抽完,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再点上一根,云雾缭绕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前窗玻璃落入他的视线中。 穆远航从一辆宾利车上下来,正打开后备箱将一个白色的高尔夫球筒包背在身后,季年赶紧摇下窗户将车里的烟雾驱赶出去。 季年微微皱了皱眉,今天杨末约他来参加一个公益party,本来季年不想来,但架不住杨末和金磊的唾沫星子,说这个公益party是给本市的一些福利院和养老院捐款和免费问诊,听说是以爱华医院发起的,杨末父亲也给爱华投资了钱,所以这次杨末是代替其父而来,季年嘛!当然是听说爱华医院的胡阳明和穆远航是主要参与人,他才过来瞧一眼, 这个公益party举行地在本市最大的司罗杰高尔夫球场。 “嗨!看什么呢?”金磊拉开他的车门坐上来,见他瞪着一双大眼睛。 “穆远航。”季年指了指。 金磊认真地说:“挺牛逼的医生,私下里传开了,他是穆启荣的私生子,你不知道吧。” “他父亲不是穆尧明吗?” “谁知道,那个圈子乱的很,怎么样?穆启荣的案子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没听你们警方发布调查结果啊?” “不知道。”季年就想把杀害穆于棠的真凶抓住,还李涛一个清白,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过问。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金磊真是个小灵通,摇着头说,“那种案子能定罪才是天开眼了,我听说那个冯大状直接找权威机构检测了视频的真伪度,判定视频是拼接伪造的,现在逼迫警方拿出其他证据,要是没有其他证据就要把穆启荣保释出来。” 季年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一段没有当事人的视频控诉,没有其他证人和证词做支撑,舆论发酵得再厉害,又能如何? 梁麒和孔子范一点都没有作为,抓紧把后半段录音的提供者找出来,再把当年也收到侵害的人找出来,这个案子一点都不难办! 可是政法系统有腐败分子,季年无能为力,对此感到不耻的不止他,还有李涛,李涛说的没错!有的警察已经变成有钱人的狗。 “季子,你怎么不说话!”金磊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季年,“你丫的,不是一直对姓穆的案子感兴趣吗?” “我现在必须救一个人出来。”季年打开车门,朝穆远航走过去,金磊赶紧下车拦在他的面前。 “哥们,你干什么?” “你让开,我要撬开他的嘴巴。” “谁的?” 季年抬了抬下巴,金磊转过头看到穆远航走入高尔夫球会场的大门。 “他犯什么案子了?”金磊抓住季年的双臂,怕他冲动,上次就听说季年把梁麒给打了,才被从市局调到了分局。 “他是杀死穆于棠的凶手。”季年毫不掩饰自己的判断。 金磊吃惊地睁大眼睛,“你说笑呢吧?他和穆于棠算是同父异母,那可是有血缘关系的。” “磊子,我有时候喜欢唬人,但这个事我没有唬你。” 金磊皱起眉头,松开季年,但还是半拦着他,“你不要冲动!一会儿进去我可以协助你,季子,我还是那句话,姓穆的还是不惹为好,但如果你有十足的把握,我肯定站你这边的。” “谢了。” 季年错过他,像一个勇敢的战士朝黑暗的地方走去,那是太阳躲进云彩里投下了一块阴影,金磊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夏季的太阳真毒! 公益party开始前,胡阳明作为此次活动的发起人,先上台进行了演讲。 穆远航可没那个心思听他无趣的发言,他背着高尔夫球筒包打算先去场地挥一杆子,刚从后台走出来,便看到季年站在那儿堵住了他的去路。 “季警官!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啊!”穆远航的神色显得异常兴奋,他走近季年,这次没有伸出手,而是带着故意挑衅的语调说,“上次你问我喜不喜欢打高尔夫球,我这次可以回答你,我是打高尔夫球的高手,有没有兴趣打一杆?” 季年笑了笑说:“你丢了新到手的高尔夫球杆,换上的还是一模一样的吗?” “旧的的不去新的不来!”穆远航扬了扬眉,“季警官,你真的太对我的脾气了,真的,如果你不是警察,我们有可能会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是吗?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季年指了指他后背的包,“这个包很眼熟,我好像在穆于棠的家里看到过。” “季警官,你别逗了,他家里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档贵重的包,这可是我定制的,上面有我的名字。”穆远航完全不在意季年的关注方向,对付季年,他认为只要拿出百分之一的智商就能把他按压在地上摩擦,所以穆远航脱下高尔夫球包,故意拉开拉链,向季年展示了一下那根高尔夫球杆,当然和穆于棠家里发现的并不一样。 “怎么样?要不要去打一杆?”穆远航再次向季年发出邀请。 “我不擅长打球,我比较擅长破案,尤其是破那种凶杀案。” “真的啊!”穆远航饶有兴致地说,“季警官要是方便讲一个出来我听听,又或者可以讲一讲穆于棠是怎么被打死的?我特别好奇。” “讲穆于棠的故事,不如讲一讲你的故事可能更有意思。”季年挑了挑眉,露出几分嘲笑的意味,“一个不被亲生父亲认可还被亲哥哥霸凌的小孩子,心理即便变得扭曲也不为过。” 穆远航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色调,眼神中迸发出凌厉之色,气得鼻孔微微张开,双手握成了拳头。 季年抓住了他的软肋又是重重一击,“有的人天生下来就很可怜,会患疾病,会被欺负,甚至落下无法言喻的伤痛!穆先生,之前我一直没有想通你和穆于棠到底为什么有那么大的仇怨才对他下了毒手,直到我从你就诊的医生那儿拿到了病例才知道你小时候遭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以至于你不能做个正常的男人,我替你……” “闭嘴!你给我闭嘴!”穆远航上前揪住季年的领子,恶狠狠地瞪着季年,咬牙切齿,“你他妈的再说,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远航!”胡阳明疯了一样跑过来推开金磊,赶紧让后台的工作人员关闭主场的麦克风。 季年把藏在耳后的麦克风扔在地上,刚刚的那段对话全部切入主场的音响播放了出去。 穆远航愣了一瞬,方知发生了什么,他抡起拳头砸向季年,季年没来得及躲避重重挨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金磊见状呼喊着冲过来。 “丫的,你敢打我哥们。”金磊把穆远航用头撞倒在墙上。 胡阳明一看这个情景,生怕穆远航吃亏,直接拿起凳子朝金磊的后背砸过去,季年一看飞来的凳子,将金磊拽到身后转身被凳子砸倒在地上。 “远航,你没事吧!”胡阳明扶起摔倒在墙根的穆远航。 后台的两个工作人员不敢劝架,只好报警。 等场地的保安人员冲过来阻拦,这场打闹戏码才彻底熄火。 金磊扶着季年,季年揉了揉嘴角,妈的!要不是穆远航占了身高的优势,他绝对不会挨那一拳。 杨末这个时候粉墨登场跑了过来。 “丫的,你们干仗怎么不喊上我,季子,你挨揍了!疼吗?我的天,你鼻子流血了。”杨末看了眼金磊,“你小子咋没事啊?” “你奶奶的串串,你丫的能盼我好点不,我们和别人干的时候,你死哪去了。” 杨末朝穆远航和胡阳明瞅了一眼,金磊带的两个治安大队的同事已经控制住穆远航。 胡阳明这时候追过来抓住季年的胳膊,带了几分焦急之色。 “季警官,远航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他没有杀人。” 季年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推开胡阳明,不想和他纠缠。 胡阳明眯了眯眼睛,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眶,眼底折射出凶狠的幽光。 杨末和金磊把季年扶到座椅上休息一下,等待当地的分局警察。 穆远航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着那些控制他双臂的人发了疯一样挣扎叫唤着:“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放开我!放开……” 季年扭过头看了一眼如同困兽的穆远航,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犯罪分子背着童年时的噩梦成长起来,或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温暖的爱意便能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第117章 刻字证据 看守所的大铁门总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威严感,墙体上几个白底黑字的大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时刻在提醒着某些人。 “李涛,出来下。”看守所的民警敲了敲铁窗。 穿着囚犯衣服的李涛比之前看上去精神抖擞,他知道只有外面有人探监的时候,民警才过来喊他出去,他知道这段时间除了父亲隔三差五来看他,给他带一些东西,其他人没有再来过。 民警递给他一个表说:“你看一下上面的物品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签字,还有这个释放文件也一并签了。” “释放?”李涛露出奇怪的神色。 “你的案子有了其他证据,具体的情况你可以去问你的律师,先签字吧。” 李涛茫然地签了字,然后去换上自己的衣服,拿着自己的东西从看守所的大门走出去,门外没有一个人。 他奇怪地回头看了眼慢慢关上的大铁门。 …… 市局二楼的一个大会议室,孔子范带着小组成员坐在那儿,每个人都神情严肃,静默不语。 梁麒掐腰站在会议室桌的最前面,指着在场的人一顿训斥。 “……现在可好了,抓错人不说,上头指示重新梳理别墅凶杀案也就罢了,法院那边说我们市局差劲,当着那么多政法系统里的人,你们说我的脸往哪儿搁,你们呀!一个个的都是猪脑子,装得都是浆糊!当时谁说李涛是凶手的,给我站起来!” 下面的人纷纷低下头没有人敢主动站起来,枪打出头鸟,在这个时候谁疯了会站起来让梁麒指着鼻子骂! 孔子范压着一口气,脸上神情复杂,不是因为梁麒的话刺激了他,而是季年,季年怎么知道凶手不是李涛,而是穆远航! 梁麒的视线落在孔子范身上,“子范,我不是说你,你在913大案表现得多么惊艳,现在这案子一点难度都没有,你怎么带着全组人把案子查成这个样子!你不是带着人去案发现场好几次嘛!” 孔子范“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不服输的口气说:“梁副局,虽然案子出现了新的嫌疑人,但是穆远航一直说当时在会场上说得是气话,是因为季年刺激了他,他才说了过激的话,而且有人出面作证穆远航有不在场证明,我们现在没办法认定穆远航就是真凶!” 梁麒皱了皱眉。 孔子范继续说:“之前李涛认罪,我们去案发现场核实了他的供词,没有任何出入,包括他的逃跑路线都进行证实,可是穆远航,我们现在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只有他在会场上的被媒体录下的画面和音频而已,梁副局,说句实话,正常人有时候气愤的时候还说‘我要杀你全家’之类的话,这根本不能算做是犯罪的依据。”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季年站在门口,透过廊道窗户照射过来的一束强光正巧将他包裹住,他浑身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庄重又神威。 梁麒和孔子范,包括在座的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门口那个身影。 “你来做什么?”梁麒的口吻中带着不爽,上次季年打了他,至今没说过一句道歉的话。 季年没有搭理梁麒,朝孔子范走去,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最先站起来的是叶理,而后圆子和阿强,再然后是高一和史佐。 梁麒看着他们一个个对季年表现出来的敬意,眼里喷着火。 季年把一份用文件夹固定的资料递给孔子范,很平静地说:“这是穆远航犯罪的证据,在凶案现场发现的凶器上刻着h&j,是harry和jerry的首字母缩写,harry是胡阳明的英文名字,jerry是穆远航的英文名字。” 孔子范愣了一下,随后打开文件,里面是一张定制单。 定制单上定的是一把高尔夫球杆,在球杆头部要求刻上h&j。 孔子范抬起头惊诧地说:“你怎么知道凶器上有刻字?” “我知道你找到凶器之后曾经也去查过这个刻字。”季年没有看孔子范,而是看向叶理,“你查出刻字是一个高尔夫球杆的牌子,所以你当做是厂家专门在自己的球杆上刻上了自己的商标,没有继续深挖,如果你深挖下去,就会发现这个牌子的商标就是胡阳明为穆远航注册的。” 叶理露出无限遗憾的神色,在发现凶器的那天,痕检做了细致的检查后发现了高尔夫球杆的头部刻着这两个英文首字母,叶理想从这一点下手便去卖高尔夫球杆的商场询问了一下,售货员说一般刻字都是商家标志,所以叶理就没有追查下去。 季年转向孔子范,“子范,如果方便,我想见一下穆远航。” 孔子范的眼角余光扫过梁麒,梁麒清了清嗓子,“既然有了证据,子范你就带人过去让他供出犯案过程,必须给司法机关提供多一点证据以便量刑。” 梁麒说完后,转身便走了,拉开会议室的门,他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说别的,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会议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许多。 叶理挠了挠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其实在发现凶器上有刻字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发给了季年,并向季年阐述了侦查方向。 从凶器追查凶手是刑侦最基本的方法之一。 孔子范带季年到了审讯室。 穆远航一点都不紧张,慵懒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他似乎十分有把握能逃脱过刑罚。 不过,当穆远航看到季年时,他当即变得狂躁起来,虽然双手被拷着,但他的身体仿佛被电击了一样不停的扭动着,张着血盆大口好像要将季年撕咬成碎片才肯罢休。 “穆远航,你老实点。”孔子范拍了一下桌子。 穆远航哪里听话,像得了狂犬病一样疯疯癫癫地对着季年一顿不堪入耳的辱骂。 季年站在那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发疯,过了好大一会儿,穆远航依然像一条疯狗。 孔子范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改天吧!他今天这个状态。” “没事,我来。”季年向穆远航走近一点,大概距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面色平静地说:“穆远航,你难道不想知道穆于棠的故事吗?他比你杀的人可多了去了。” 这句话如同一针镇定剂打在穆远航的心头上,他狂躁的灵魂好像瞬间从天灵盖飘离身体,变得呆若木鸡。 季年深吸口气,看着他那种自带美瞳的灰棕色眼睛,用十分可惜的口吻说:“你比穆于棠优秀那么多,却为了他断送自己的大好前途,真的很可惜,如果你不动手,穆于棠也迟早会被警方抓了。” 穆远航咬着牙,“你知道他杀了人,你怎么不抓他?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没用,你以为我真的会坐牢吗?告诉你,你不用再来诈我,我现在不止要杀了你,我还要杀你全家,怎么样?我就这么说了,法官要是给我判刑,那说过杀人的人都得进监狱。” 季年叹了声气,“你到底犯没犯罪,会不会坐牢,自然有法院来裁定,但如果你想减刑的话,不如早一点认罪,当然如果你把在爱华医院做的事招出来,或许还能获个死缓。” 提到爱华医院,穆远航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惨白。 站在一旁的孔子范用一种吃惊的目光看向季年,所以穆远航还有其他犯罪案件吗? 季年看穆远航沉默着,便露出淡淡的微笑。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迟早可以查出来,当然我还有个消息得和你分享一下。”季年又朝穆远航靠近了一点,咫尺距离,轻声说,“其实你和穆于棠都挺倒霉,遗传这个东西避不开的,毕竟你们的父亲穆启荣也是个杀人凶手。” 穆远航木然地看着季年,像个活死人一样。 季年淡淡一笑,转身从审讯室走出来,站在审讯室的门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案子算是尘埃落定。 只不过穆启荣被保释出去了,远大集团发出董事长被诬陷的通告,同时保留对诬陷者的法律追究责任。 第118章 越来越狠 季年坐在车里,嘴里叼着烟,给木振国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在南新城干得顺利吗?” 木振国最近忙得很,中央下发了好多文件需要向下传达,他正计划将省市及区县的公安干部都叫到省厅开个大会。 “木叔,最近的新闻您也看了吧!”季年知道如果再这么搞下去,公安系统的人都得挨处分。 “看了,小地方的有小地方的霸王,大地方有大地方的霸王。”木振国的话并不隐晦。 季年抽了口烟,吐出一丝烦忧,“木厅,您看过《狂飙》那个电视剧吧!” “看过。”木振国顿了顿,“但季年,你可不是安欣,电视剧和现实有差距。” “或许现实比电视剧更糟糕。”季年把烟掐灭了,“木厅,我想写一份检举资料报到中央,希望中央能派督察小组到我市督办穆启荣的案子,这案子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木振国静默了一分钟,这短暂的一分钟让季年倍感煎熬,写检举材料必然有公安系统里的人不作为或者站在了道义的灰色地带,这对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都是不光彩的事,一个人的问题不光是一个人的问题,是一个组织的问题。 “木厅。” “季年。”木振国深吸口气,“做事不要太激进,中央巡视组和督察组每年都会下到地方来检查省市的工作,所以先等等吧。” 季年觉得憋屈,靠在椅背上又抽了根烟,世俗总是把正义的事情搞得特别见不得光。 ……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那张破碎的脸上,穆启荣的手在颤动,穆尧明捂着脸,满目的怨恨。 七爷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们哥俩,清了清嗓子说:“启荣,你打你兄弟我管不住,但这事到头来还是怪那个警察,我听阳明说了,那个叫季年的警察一直盯着远航和于棠。” 穆启荣火气大得很,扬起拐杖又朝穆尧明挥过去,七爷不得不上前握住,劝说:“他毕竟是你兄弟,算了吧!” 穆启荣气得嘴唇直哆嗦。 两天前,穆尧明为了解心头之恨,完全没有顾念多年的夫妻情分,将穆远航的亲生母亲余明兰交于手下的人给办了,于明兰虽然四十有几,但风韵犹存,下面的兄弟听命办事,结果余明兰受不了屈辱,上吊自杀了。 穆启荣被保释出来后才得知此事,大骂穆尧明是个畜生,不是人,所以给了他一个耳光,但也难消穆启荣的心头之恨。 于明兰从十八岁就跟了穆启荣,二十岁的时候穆启荣把于明兰送给穆尧明,不是穆启荣非要送,是穆尧明非要要,他喜欢啊!于明兰那时候美艳动人,穆尧明铁了心要娶于明兰,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穆启荣根本想不到穆尧明会因为穆远航的身世而这么羞辱于明兰。 七爷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兄弟间没必要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闹翻脸,现在于棠死了,远航被抓了,那个警察必须尽快解决了。”七爷一边说一边把穆启荣拽过来,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启荣,我们的摊子这么庞大,你的事可不仅仅影响远大集团,而且远大畜牧那一块儿也是个地雷。” 穆启荣渐渐敛去了愤怒之色,双手握着拐杖闭了闭眼,平静了一阵儿后说:“那个警察我单独见过,不简单,有想法,眼睛毒得很。” 七爷给穆尧明使了个眼色,穆尧明退后了好几步,退到了一边。 穆启荣用镇定的目光看向七爷,“你打算做掉那个警察?” 七爷慢慢摇摇头,“不好动啊!我查过他的背景,他父亲在中央任职,动一发而牵一身,这和随便弄死一个小喽喽不一样。” 七爷摆了摆手,让旁边的人都下去,包括齐海,穆尧明,还有几个区域链重要的头目。 “现在人都不在,咱哥俩就交个底。”七爷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近乎不讲一点情面要和穆启荣划清界限,“启荣,我们哥俩年纪相当相差不大,当年和蛇头结拜的时候,你们都喊我一声大哥,现在你不管我叫大哥,我也无所谓,但咱们之间的账算下来很清晰,当年安傅元想带走的五百亿都放在地下冷库里,这是冷库的钥匙。” 穆启荣射出一抹精光,拄着拐杖站起来,冷冷地说:“五百亿和我划清界限,胡七,你想得太简单了。” 七爷也跟着站起来,脸上露出一抹带着寒意的笑,“你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被抓,你还因为年轻时候那点癖好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启荣,你现在必须看清现实,你可不要像蛇头那时候不听话,结果去找了阎王。” 穆启荣一听这话,像被打了一闷棍的脑中闪过蛇头的模样。 “胡七,我和蛇头可不一样。” 七爷淡漠一笑,“你们哪里不一样,蛇头的愚蠢是不识人,那个人明明是警察的线人,他不听我的话非要去,你呢?”七爷拍了下桌子,脸上浮出一层怒意,“你管不住下面,玩了那么多小女孩,还留下把柄,你和蛇头有什么区别!” 穆启荣咬了咬牙,压低声音,“我的事我会摆平。” 七爷不屑地摇了下头,不再说话。 穆启荣用拐杖敲了下地面,心中不畅快极了。 站在外面的穆尧明从地上捡起石子砸向池子里聚集在一起的几条大金鱼,齐海悄悄地走近他,语气中带着丝丝嘲弄。 “真没想到你狠毒起来不比大穆总差啊!” 穆尧明转过来狠狠地揪住齐海的衣领,怒斥道:“你他妈的少说风凉话!你不过就是穆启荣的一条狗。” 齐海轻轻拍了拍穆尧明的手,勾出一抹狡诈的笑意,“尧明兄弟,你别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你难道没听过有时候身边的狗咬起人来可是最方便的。” 穆尧明的眼睛里闪过的光暗了几分,慢慢松开了齐海,齐海抚了抚衣。 “你的意思是想咬谁?”穆尧明试探地抬了抬下巴,“不会是我大哥吧。” “狗是忠诚的,但狼狗是伺机而动的,尧明兄弟,我死了外甥,我心里不痛快!我姐疯了,我心里也不痛快!你呢?”齐海凑到穆尧明的耳边,“虽说远航不是你亲儿子,但养了那么多年,你心里不痛快,我知道。” 穆尧明的心碎了一地。 于明兰的死不足惜,但远航于他而言还是儿子,他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对于明兰着了魔,早知道如此,他早该抛弃那个淫荡的贱女人,找其他女人再生个儿子,如今他无子送终,他心里痛啊! “尧明兄弟今年不过才五十五岁,再找女人生个一儿半女不成问题。”齐海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可现在穆尧明没有那个心思。 “齐海,我跟你明说吧。”穆尧明也不想藏着掖着了,“以后我跟着七爷混,反正我无妻无子,我没有在乎的,不过你要是想跟过来,我和七爷说这事简单。” “有兄弟你这句话就行。”齐海的表情很认真。 穆尧明苦笑了一声。 “铃铃铃”齐海的手机忽然响了。 齐海也没避讳穆尧明,当着他的面接听了电话。 “海哥,我们发现了齐咏娟,现在正过去,在一个渔村这边。” 第119章 特别行动 蚬岗海村保留着原始生态的模样,大多数的房屋是用当地特有的白色石头和木材建造而成,古朴中透着这个地方的风俗,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海藻和贝壳,大海里有很多奇珍异宝,渔民们依赖于这片海而发展了很多产业,旅游产业最旺盛,不过也只在西边香娜海附近盖了不少临海的楼房,每当夕阳西下,蚬岗最古老的渔村显得格外宁静,宛若睡着的美丽妇人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宁静的海。 蚬岗分局距离海岸边不远,骑车子大概二十分钟,木醒经常骑车环绕这片海,时间久了,和当地的渔民感情甚好,所以在某一次环海巡视中,碰巧遇见了一名渔妇扛着一桶蛤喇,木醒好心帮渔妇带回村子里,经过修理厂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距离远,她清楚地认出了那是捅了她一刀的齐咏娟。 齐咏娟的身边跟着一位中年大叔。 木醒悄悄地跟上他们,中年大叔将齐咏娟扶上一辆自制的三轮车,齐咏娟不像以前那样,看上去很配合,木醒甚至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点温柔的笑意。 木醒不知道要不要过去和那个中年大叔交涉一下关于齐咏娟的事情,所以她犹豫了多次之后,她选择不去打扰,因为很明显那位中年大叔是出于忠心在照顾齐咏娟的生活。 “你好,我是编号民警,请问您报什么案?” “我说了有一帮坏人来我们村,我们家的狗拴在门口,没碍着他们了的事,他们给我家狗行勒一棒子,我家狗吐血了,你们警察管不管啊!你听懂了么,我家狗被打死了,那狗我在我们家好几年了。”一名渔民操着浓重的口音重复了两遍。 “我听懂了,您请报一下地址和电话。” “我家住在岷汕村西区牌6号,你快点派人来啊!要不然晚了你逮不住人,我家狗白死了。” “好的,我们很快就出警了。” 木醒很快接到了出警的安排,瞪着一双杏眼,鼓囊着嘴,“这么热的天,谁这么缺德好好把人家狗给打死了。” 老张笑呵呵地接过话茬,“小新出去了,要不等一会儿小新,让小新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木醒整理一下警服。 老张拿木醒开玩笑,“小新这个男孩子靠谱。” 木醒对着老张努了努嘴,小新也是从上头调过来的,见着木醒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对木醒各种无限度的献殷勤,木醒一直躲着小新,终于在某个时刻她明白了为什么季年会躲着她,原来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暗暗地喜欢就好了,就像书里说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木醒没有开警车,骑着电动车去了,岷汕村不太远,也就十公里。 今天的太阳格外晒人,正好是暑气最重的七月底八月初,卷着海浪吹过来的风都带着湿热,木醒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骑到一半,她有点后悔没有开车,起码开车可以打着空调吹吹冷风,她现在被造的越来越皮实了,脸上都黑了好几度,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反正蚬岗这边的人都是这个肤色,当地的渔民说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木醒到了岷汕村,见到了那只被打死的大黄狗,渔民拉着木醒哭着说这狗没有上去咬人,拴着铁链子根本咬不到人,就是见到陌生人会不停的叫唤而已,那帮人就不分青红皂白打死了大黄狗。 木醒安慰了一下渔民夫妇,按照他们所指的方向,那伙人是朝东边去了。 木醒骑上电车,戴上安全帽,不管怎么着得把这伙为非作歹的人找到给渔民夫妇讨回个公道。 “她是女娃子,连个家伙事都没带呀!”渔妇人担心地望着木醒远去的身影,拉着他的老公,“要不再报警不,这女娃子抓不住那几个坏人。” “应该不得吧,她身上有枪唬人的,别担心,这就是警察,警察有了不得功夫。” 木醒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暗光中,那朵遮盖住太阳的云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靠近收旧废车场的一片洼地之处,木醒听到了几发“嘭嘭嘭”的响声,木醒吓得赶紧扔掉电动车,在一处石头墙旁边蹲下来,毋庸置疑,那不是敲打的声音,那是枪声。 木醒皱起眉头,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腰间,但那里本应该放手枪的地方是空的,她到了分局之后出警从来没申请佩戴枪,她咬了咬牙,悄悄探出头,看到一群人正围堵在旧废车场的大铁门口,门口的四只大黑狗已经倒在地上呜咽几声便咽了气。 木醒赶紧拨叫警务总台,“号警员呼叫总台,岷汕村发生枪击,请求支援。”她呼叫了好几遍警务总台的频道,估计是信号原因,木醒没有接到总台那边的反馈。 她不能贸然冲出去,或许以警察的身份过去吓唬一下他们可行吗? 不,不可行,她看到带头的是黄开霸,那个脸上有一个大刀疤的男人,她曾在物流厂见到过,当时差一点和季年干起仗。 木醒犹豫着,便听到那边有几声“砰砰砰”的响声,但这次的声响有所不同,声音有点闷,有点像猎枪。 木醒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或许从后面绕过去,悄悄潜入旧废车场里面便能帮忙一起对抗这帮人。 木醒一边低着身子,慢慢挪动,一边呼叫警务总台。 到了废旧车场的后方是一堵高有一米二的墙,墙上有铁丝网,根本无法翻进去,木醒沿着墙探寻一圈,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看到一个狗洞。不管了,这个时候还在乎钻不钻狗洞啊! 她趴下来,蹬后脚,双手扒地,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木醒给叶理发了条信息,“岷汕村有持枪的一伙犯罪,你赶紧上报带人过来,我呼叫总台没反应。” 这条信息发出去显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木醒突然意识到这边的信号塔估摸在那个渔村妇人报警后被捣毁了。 废旧车场很大,木醒穿梭在一片堆成山的破烂自行车和报废的汽车中间,大约走了几百米,她赶紧蹲在一处隐秘的地方,看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和墙上都安装了摄像头。 那伙人没有冲进来的原因是门口的地方是一片流动的藻泽之地,只要有人敢踩上去,绝对会被吞没,另外一边有一条可以通过的小路,不过已经被一个废旧的大货车给堵住,大货车里面有个人正端着猎枪对着门口那帮人。 木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或许那个人根本不知道后方有个狗洞可以钻进来。 第120章 殉职 木醒第一次经历这种能力悬殊的枪战现场,枪声并不是连贯性的响起,而是断续一声,接着又响两三声,很明显,猎枪处于劣势,但猎枪的枪法要比手枪的枪法有准头,黄开霸带来的几个混混不小心冒出头,被猎枪扫过了头顶,吓得蜷缩到暗处,再也没敢出来。 木醒也不敢露头,躲在后方观察一切。 双方交火越发频繁,忽然一个身影从屋子里跑出来,木醒很确定那是齐咏娟,齐咏娟莽莽撞撞冲到前方地举起双手,许正义看见齐咏娟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眼皮之下慌了,他举着猎枪朝对方放了一个空炮,但是无济于事,黄开霸不是吃素的,这次就是奔着齐咏娟来的,在出发之前,老大已经给他明确了目标,不带回齐咏娟就直接做掉。 齐咏娟身上的秘密不能成为一个定时炸弹。 许正义拼劲全力从货车上跳下来,但为时已晚,一颗子弹冲破空气的阻力直奔齐咏娟而来,或许是出于本能,木醒在看到齐咏娟冲出来的那一刻就动身追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子弹穿入木醒的胸膛,那种燃烧的灼热感瞬间在她身体里蔓延,伴随着强烈的震动和麻木感,她的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齐咏娟吓傻了,跌倒在地上。 许正义赶紧将齐咏娟和木醒用力地拽到货车的后方,眉头紧拧,看了看木醒,中弹的地方并不乐观。许正义彻底慌了,如果不及时救助,这个人恐怕…… “走吧,别管我。”木醒吃力地说,身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破裂,那种感觉近乎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失,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一名合格的警察。 “同志,没事!”许正义沧桑的眼睛忽然一片湿红,如同当年看见死去的齐洪明一样,他的心也跟着撕裂了一样。 黄开霸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 “老头,把人乖乖地交出来,这个事就算了。” 木醒觉得那些声音好遥远,灵魂应该是脱离身体飘向了远方,她渐渐闭上眼睛,再也感觉不到世间万物的存在。 许正义曲着身体悲愤交加地喊道:“你打死了警察,这个事没完。” 黄开霸吓得停住脚步,刚才冲出来的那个穿着警服的人中枪了吗?他打出去那一枪就缩回墙后面了,根本没确认枪有没有射中。 齐咏娟魂不守舍地捂住木醒胸口不断溢出的鲜血,那一刻,她的灵魂仿佛从遥远的天空飘落入她的身体里,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嘴里嘟嘟囔囔,每一字却十分清晰。 “孩子,你醒醒,醒醒!不要睡觉,不要闭眼……” 许正义知道已到了穷途末路,但是他不能这么轻易地投降,他伪装成投降的样子从货车后方走出来,双手抬高举着猎枪面向十来米远的黄开霸。 “你们先答应我不杀人。”许正义毫无惧色。 黄开霸把手枪撂下,笑着说:“我说话算数,我们要活人,不要死人。” 许正义向前走了两步,指了指货车的方向示意他们可以从上面过来,黄开霸放松警惕的刹那之间,许正义迅速端好猎枪朝他开了一枪,他在假意服软之前就上好了弹簧,这一枪如有神助直直得射入黄开霸的脑门上,一个黑色的窟窿眼更将他那张破碎的脸衬出犹如地狱恶鬼的模样。 后面的人看到这个情况纷纷向后散去,许正义一个轱辘翻身躲进货车下面,匍匐从另一边钻出去,快速来到齐咏娟的身边。 齐咏娟抱着木醒满脸泪痕,手上全是血。 许正义的手抖了抖,触了触木醒脖颈处的动脉,没有任何跳动,他愤恨地咬了咬牙关,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走。”许正义挽起齐咏娟,齐咏娟却抱着木醒不撒手,那一刻,她清醒了,使劲地摇着头。 “正义,我不走,我不能丢下她。” 许正义深凹的眼窝瞬间盛满泪水,警察这个职业本就不可能一生平安,但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干警来说,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警铃终于跟随着海浪的凶猛从不远处传到许正义的耳中。 附近的渔民趴在窗户边看到废旧车场的情况,赶紧拨打110报警,因为拨不出,渔民撒腿就往就近的派出所跑去。 …… “你说什么?” 季年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茫然,木醒因公殉职这几个字如同一记春雷在他耳边和脑子里炸开,炸得血肉模糊,什么都听不清,看不清了。 “季队,木醒她为了保护……”电话那头的叶理一阵哽咽,说不下去了,在接到蚬岗分局通报过来的消息,市局立刻调出全市刑警携带枪支前往现场,到了现场,跟随黄开霸的十几个混混全部四处逃散,有的被追捕回来,有的已经不知去向。 黄开霸确认死亡。 木醒也确认死亡。 许正义和齐咏娟倚靠在一起,面对着木醒,他们无法释怀。 这件事立刻轰动了省公安厅,法治社会发展至今,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拿枪行凶的匪徒少之又少,而且这次还牺牲了一名人民警察,不仅如此,木醒的身份是这起恶性案件最严重的问题,木醒是省公安厅厅长木振国的女儿,这件事虽然没有被媒体曝光,及时封锁了现场和信息,但蚬岗分局附近渔村的人都知道那个扎着马尾骑着电摩托过来为他们解决纠纷的女警殉职了。 木振国在太平间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尸体,压抑着心中的悲愤,眼眶红了一圈,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现在无比后悔让木醒调去了蚬岗,蚬岗那个地方很轻松,治安也不错,他的初衷只是想让女儿平安一生。 秦淑容趴在女儿的身上嚎啕大哭,哭得差点昏厥过去,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因公殉职,更没想过自己的女儿这么勇敢!她哭得撕心裂肺,无法抑制。 季年和叶理站在一旁,眼中充满了泪光。 所有人都在后悔。 叶理后悔那晚在大排档没有听木醒所说的话,其实木醒想告诉他发现了齐咏娟,那么他一定会亲自去找,或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惨剧。 季年后悔那天不该那么对待木醒的一片盛情,如果他及时回复木醒的信息,主动和他聊一聊,木醒一定会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他,那么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般田地。 木振国搀扶着秦淑容离开太平间。那个冰冷的地方被缓缓关上了门。在门关闭的瞬间,叶理快步走到墙角捂着脸痛哭起来。 这次他第二次如此的伤心,十年前他姐姐去世的时候,他伤心难以呼吸,今日,他亦是如此。 第121章 殇 绿茵茵的草地,清冷孤傲的菊花,忠园是埋葬因公殉职警员的地方,今天,警队上下的公安干警来到这里送别这位英勇的警花,她被追认为烈士,她的警号也被永久封存。 季年的眼眶红了,贴在墓碑上的照片里的木醒穿着警服面带微笑,依然如绽放的花朵,季年想起第一天木醒报到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可如今那个向他使小性子又倔强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他向木醒敬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留下了铁汉的热泪,他心里痛啊! 叶理,圆子和阿强,还有市局和蚬岗分局与木醒有过交集的同事都默默地低下头从她的墓碑前走过,送上一支菊花,敬礼,告别。 因为木醒事件,省公安厅将此事恶性事件列为728大案,这起案件省公安厅木振国带头成立728大案调查小组,并特意指定季年为这次打击黑恶势力为主的负责人并可以调动全省市的公安干警协助办案,这项决议和批文很快下发到省市区县地方公安局,各地必须展开扫黑除恶专项斗争,这项斗争将是持久化的,不容轻视的。 梁麒拿到批文后立刻召集全体警员做了宣贯。 梁麒很清楚这是个开始,将不会结束,大老虎的胡子被人拔了,这是惹祸上身,省委领导班子和市委这边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死得不是一个普通的民警,是大老虎的女儿,高书记带领省委班子特意对木振国进行了慰问,木振国掩藏着悲伤,为了让女儿走得安心,揪出幕后黑手或许是他最后能为女儿做的一点事。 木醒的头七,季年专门去木振国家里进行关怀。 秦淑容因为女儿的离世,几天都不说一句话,饭也不吃,整天捧着女儿的照片看了又看,木振国怕秦淑容思念过度,特意把秦淑容的姐姐喊来陪陪秦淑容。 木振国没有让季年进家,爷俩一起出门到小区公共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对不起,木叔。”这句话季年憋在心里很久了。 “不怪你。”木振国的眼睛有些肿,眼袋十分重,这几日他没有太多的睡眠,女儿时不时会跑出来对他微笑,他想木醒。 季年不知道说什么宽慰木振国,当初他怎么答应木振国的他还记得很清楚,‘只许留疤,不许伤了性命’,不管这话季年接不接上,但算默认了,可结果呢?他没有保护好木醒,他对木振国十分愧疚。 “木叔,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木醒白白牺牲。”季年咬了咬牙。 木振国深吸口气,眺望远处的霓虹灯,幽幽开口,“要怪就得怪我,如果当初我让你写了检举材料,上头派人下来督办或许不会发生这起恶性事件,醒醒也不会……”木振国使劲地搓了搓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声,“咱们市一直盘踞着黑恶势力,只是前几年抓了一个头目,这个事算是给老百姓和党领导交了一份差,但我知道没有拔干净,你师父许正义多次提交的报告里都说明了这伙势力非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木振国想起许正义,那个书生气息满腹诗词的老警察,结果呢? “季年,我木振国对不起你师父,你师父的事我没有尽力。” 季年平静地看着木振国渐渐浮出的愧疚,这种愧疚让季年觉得这个世道太过不公平了,前两天,他去拘留所见了许正义,许正义私自使用猎枪杀害黄开霸,对社会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许正义有可能会因为杀人罪被提起公诉。 许正义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管季年说什么,许正义两耳不闻,但深陷的眼窝却莫名地闪过泪光,他的眼前时不时地会闪现出木醒飞扑过来为齐咏娟挡住子弹的那一幕。 他是一名老刑警了,可他依旧没有保护好小一辈,他心里充满的歉疚,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那个勇敢得不要命的女娃子,谁说女娃子当不了刑警,他带着泪光露出遗憾的笑意,如果有来生,他还做警察必须要个女警当徒弟。 季年知道许正义没有错,如果不开枪杀了黄开霸,他对不住木醒,可他又犯了错,他那一枪明明不用射中黄开霸的脑袋,只要射中不是要害的地方给予威慑,这是身为警察一般的操作,可是再面临危机的时候,为了人民安全警察有权开枪,但他不是警察,他是老百姓,他非法持枪,他无法证明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胁,因为他有武器,他的开枪很可能会被定义为谋杀。 季年反复和许正义确认开枪的过程中,黄开霸做了哪些危害他们生命安全的行为,这是流程,也是在法庭上要提供的证词。 许正义的沉默让季年感到无与伦比的无力。 “季年,这次要使出浑身解数,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必须身为一名警察的使命。”木振国的眼睛异常明亮,“不过,注意安全。” “木叔,这次我不会再辜负你的信任,我必须对木醒有个交代。”季年异常坚定的声音像穿破苍穹的利剑。 …… 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中。 “现在严打了,你们要收敛一点。”一个带着绅士礼貌的男人露出薄薄的嘴唇,他特意压了压帽子,“木振国要升职必须做出成绩,这次扫黑除恶斗争和以往不同了。” “我再送一个给他们还不行吗?”七爷敲了敲老烟袋的壳子,或许力度过大,把烟袋里的黑渣滓都磕磕了出来。 男人摇摇头,“这次上头说了,暂时不要再送东西到西郊庄园。”男人顿了下,“胡七爷,上头不是只和你有来往,我好心提醒一下您,您做事必须得留点余地。” “那个黄开霸两边通吃,明着听我的,暗着却听穆启荣的,这次并不是我下的命令,是穆启荣有把柄在他那个旧老婆身上,他不得不把人给弄回来,这个事你必须得和上头反应一下,我不背这个黑锅。” 男人点点头,“放心!我也会找穆启荣,不过你们内斗是你们自己的事,千万不要走错了路,坏了彼此的关系,当然,上头很清楚和你们之间的远近亲疏,该出手的时候,上头不会心软,你们的生意暂时关停没有问题吧。” “没有。”七爷不情愿地应了声,“不过我有个请求,我儿子想救穆远航,这个事上头能给点指示吗?” “胡七爷,高端赌桌上的牌局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该舍弃的要舍弃,这个道理我想您应该比我明白。” “但我们高达几十万美金的黄金液都是穆远航在做升级,他如果折在监狱里,太浪费了。” 男人静默了片刻,“我会和上头说这个事情。暂时你们都不要动了。” 七爷心中了然。 第122章 删掉的信息 本地电视台新闻频道早间午间晚间新闻循环播放关于本市要针对各地区展开扫黑除恶斗争,布局抓捕那些破坏地区安全的不法分子,同时728恶性案件也播出一名刑警为维护人民生命安全殉职的新闻,并对提供728大案线索的公民给予一定的奖励。 郑秀梅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新闻。 季年自从调去南新城分局,基本一周才回来一次,忽然听到钥匙拨动锁孔的声音,郑秀梅赶紧站起来走到玄关,看见季年一脸疲惫地脱着鞋。 “你们警队有人殉职了?咋回事啊?那孩子多大了?”郑秀梅关切的眼神里包含着可惜。 季年抬起头,眼睛蒙着一层雾似的,他摇摇头无力地说:“不认识,您就别瞎打听了。” “我知道你怕我担心,但你妈我早就习惯了。”郑秀梅的第六感突然来了,一拍手,“哎呀!不会是你同事吧?” 季年深吸口气,换上拖鞋,走到客厅坐下,郑秀梅跟过来,“看你脸色我就猜对了,是哪个啊?我见过吗?怎么发生的?你们都没在跟前吗?” 季年想了想说:“妈,是木叔的女儿。” “啥!” 郑秀梅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满脸的震惊,木振国和季文明很要好,郑秀梅和秦淑容有时候还约着去逛逛公园啥的,木振国老是想撮合自己闺女和季年好,但秦淑容嫌弃季年年纪大太多不愿意,郑秀梅因为这个对秦淑容有点意见,自家的孩子自家的父母爱,听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 “所以您要是碰见木叔,切记别提他闺女。”季年站起来朝卧室走去。 郑秀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来:“儿子,你没骗我吧?” “生死大事,我骗您干嘛!”季年说完,把卧室的门关上。 郑秀梅像丢了魂一样落坐在沙发上,那小姑娘郑秀梅可没少见过面,人长得挺可心的,学习优秀,聪明伶俐的,秦淑容总夸在嘴边,郑秀梅一想到秦淑容,不由得摸了摸胸口,就那么一个女儿就这么没了,心得多疼啊! 季年拿出手机,又翻了一遍木醒单独发给他的微信。 在那天她最勇敢的时候,木醒给他发了条信息,只是信息后来才收到。 【季队,我这次估摸要立功了!】后面跟着一个呲牙的笑脸。 季年一直向上滑动界面,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条,也是仅有的一条,之前的聊天记录他早就删了,他忽然发现这个习惯如此糟糕! 他打出几个字发了出去,眼眶微红。 【好,立功了我请你吃烤肉。】 他想起那次在烤肉店见木醒,其实后来木醒道歉后,他和木醒一直没有联系过,木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给他发信息,问他在做什么?当副局长的感觉如何?这些他统统没有回复过,所以呢?那次竟是最后一次,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一定和木醒多沟通,或许木醒不会单独去面对险恶。 季年闭上眼,躺在床上,胳膊放在脸上,他的脑海里全是木醒。 【季年,你还好吗?我听说了。】身旁的手机震动,弹出一条消息,是苏墨。 苏墨走在江边,拢了拢真丝披肩,她望着江对面隐隐绰绰的光影,心中感慨万千,脑海里浮现出木醒的脸,烤肉店那次是她和她离得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现在忽然有点后悔那么劝解她,对于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来说或许那就是执着和勇敢的模样,而她连万分之一都不及吧! “苏律师,想什么呢?”一个穿着西装革履带着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苏墨的旁边,恭敬礼貌地问道。 “你怎么出来了?宴会结束了?”苏墨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叫冯清沐,也是一名律师。 “还没有,应该快了。”男人笑着张开手,手中有一颗心形的酒窝糖,“要不要甜一下?” “热量高,吃了长胖。”苏墨爽快地拒绝了。 冯清沐并没有强迫他,把酒窝糖放进口袋,也望向不远处平淡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总和我保持距离?” “你知道就不要说了。” “其实我们是一路人。” “哪路人?”苏墨转过头,清亮的目光射向他。 他也把头转过来,对她却温柔似水一般。 “公平正义的那路人。” 苏墨轻轻扬起一侧的嘴角,笑得心知肚明,“冯大律师的父亲是赫赫有名大成律师事务所的冯大状,接的都是大买卖,这一点我们就不一样了。” “苏律师,我父亲是承接远大集团董事长的那个案子,当时舆论发酵成那个样子,我父亲和远大集团董事长都快成过街老鼠了,但事实难以雄辩,我父亲证实了那些都是伪造的。” 苏墨闭了闭眼,又把头扭向江边,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废话。 在那场官司里,李涛为了正义宁愿牺牲自己,结果呢?苏墨一直认为律师是正义的化身,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和李涛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你想什么呢?”冯清沐歪着头看她。 苏墨笑了笑,喃喃不语。 冯清沐不肯罢休,继续追问她,“李涛的案子我当时也在庭上,你为他做无罪辩护,却被他耍了一道,我看出来了。” 苏墨没有理会他,转身朝反方向的滨江道走去,冯清沐追上去说:“我听说你的律师事务所快要开张了,你从检察院出来自己干,你父亲同意了啊?” 苏墨停下脚步,“冯律师,我觉得你不如想一想为什么你问我的话,我从来都不想回答。” “因为你对我有偏见。”冯清沐斩钉截铁,“因为我父亲。” “所以呢?你很确定你父亲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疯传的视频和音频都是造假,一个人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去冤枉穆启荣这样一个好人,这就是你的眼界所看到一切。” 冯清沐推了推眼眶,镜框下的双眼闪过犹疑之色。 苏墨露出浅浅的微笑,对冯清沐她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意,他们是同行,也同出一所学校,算是师兄,可苏墨最不喜欢他分不清黑白,或者说得更难听一点,就是没有正确的判断力。 “冯律师,宴会我就不回去了,当然这种律师界的宴会我并不排斥,只是没有我想得那么完美,不过还是十分感谢你邀请我。” 苏墨对他展现了最基本的礼貌。 冯清沐静静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从什么时候他把她当做膜拜的对象,还是多年前她在大成当实习律师,她配合他完整地搞定了一个棘手的案子,而在为案子寻找破绽和对方律师周旋的过程中,她太专业了。 苏墨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季年没有回复任何讯息。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把她和他的对话条删了,然后关闭屏幕。 第123章 万石 针对728枪案成立的小组,季年虽然是这个专案组的负责人,可以在不走流程的时候调动警队资源,但是季年没有去找曾经的队员来组成这个小组,他需要一点时间去理清在木醒发现齐咏娟之后,整个案子的每个重要节点出现了哪些变化点? 季年坐在省公安厅给他特意腾出的一个空置办公室,办公室门口牌子上挂着728案特办小组办公室。 木振国过来和他打了声招呼,并带了一个他特别熟悉的人来。 季年看到万石的第一眼便笑了。 他和万石曾是公安大学的校友,也是不打不相识的好友,在侦查能力和专业性上不分秋色,曾在当届毕业生中被封“东邪西毒”。 季年向万石走过去,万石也向他走过去,两个人先是手臂碰了手臂,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万石使劲地拍了拍季年的后背,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这是他的招牌,当时在学校好多人都奇怪他的牙齿怎么会那么白!像刷了一层大白。 “不错啊!还那么结实。” “你也一样。” 季年没有拍他,而是按了按他的腹部,结实得很! 木振国欣慰地笑了,想起当年年轻的自己。 “你们先叙叙旧。” “木厅,这不行,我来可不是找季年谈感情的,我是来做事的。”万石有时候以为自己说得很幽默,但总让别人听着怪怪的。 木振国拍了下万石,对季年说:“这刚从机场过来还没喝口水,说要见你,这见完就要做事,先说说吧!我这边只接到国际刑警组织的函件,说派个人过来要我们协助调查一个有组织的犯罪团伙。” 万石点点头,“木厅,您得安排个人和我对接一下,我分享我在东南亚及北美等地收集到的一些信息。” “你和季年谈。”木振国很放心地说,“最近有个地下恶势力持枪杀人,正好,我们找专家鉴定过那些缴获的部分枪械是从国外走私进入中国,这算是双方的一个连接点。” 万石看向季年,“要不我们共享一下信息?” 季年不紧不慢地掏出三根烟,递给木振国和万石,拿出打火机点上,“先来一根,我们慢慢来。” “你又慢慢来!”万石吸了口烟,吐槽季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感觉你烟瘾更大了,我现在抽也行,不抽也行。” “抽完再说。”季年吐了口烟圈,木振国没时间跟他们在这儿享福,摆摆手走了。 季年和万石相视一笑。 “大老虎好了吗?”万石忽然问。 “应该好了吧。”季年深吸一口,轻飘飘地说。 万石听说木振国的女儿殉职后特意给木振国打过电话慰问。 “唉!你怎么没给看着点。” 季年沉默了,也只有万石可以这么直接地责备他。 “算了,中国治安算是好的,国外的犯罪份子可比中国猖獗多了。”万石连着吸了两口烟,便把烟给摁灭了。 “你又浪费。” “我没隐,怎么样?还没成家?”万石的目光炯炯有神。 “你那是什么眼神!”季年翻了个白眼。 “我这眼神就是看你的眼神,不过分啊!我可是成家了,孩子差不多这么高了。”万石比划了一下。 “行了,我又不是没去参加你的婚礼,喝过你儿子的满月酒。”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我记性不差。” “你就是记性太好了,总念念不忘。”万石露出大白牙取笑他。 “你那个牙咋还那么白,跟中了毒一样。” “我可中不毒,真有毒,我的牙可以验毒,肯定先变黑。” 季年吸了口烟,白烟环绕在他们之间,万石的笑容依旧如当年一般清澈,那口牙白得发光。 “走走走,咱们喝一杯去。”天色已黑,华灯初上,到了晚饭点,季年现在不想工作,不想想案子,就想和老朋友来顿大酒。 “行吧!边吃边聊。” 他们已经有好久没有见面了,细细算一算是三年零八天,最后一次见面是季年去参加满月酒,那是相当给万石面子,随了五位数的份子钱。 万石一直想什么时候能把这份子钱给还回去,等啊等啊等,流年辗转,悄悄地就过去了好几年。 爱情和婚姻有时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当年在警校的时候,季年谈了恋爱,万石单身,季年笑他是名字带着石头,所以人跟石头一样动也不动,不去找个女孩儿谈谈,万石可能情窦初开的太晚,等到毕业工作都没有对象,也不是长相不过关,就是得不到女孩儿的芳心,可成就万石婚姻不是别人,是季年,有个追季年的女孩追着追着季年,忽然就和万石好了,到现在季年都不清楚当初是怎么回事。 用万石的幽默话来说,人家追不到你,就追你哥们,当你嫂子。 “嫂子和孩子都挺好吧。” 季年一想到当年一直给他写情书的女孩成了万石的老婆,他总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挺好的,王梦有时候提起以往的事都忍不住乐。” 季年笑了笑,当初没有接受王梦不是因为王梦不好,是因为他刚分手还没放下,就没有那个心思,他做不到无缝衔接。 万石轻轻地露出幸福的模样,王梦和安晴比起来可不差,甚至颜值上比安晴受看。 那时候季年可能猪油蒙了心吧! “不说我了,说点别的,听说你爸升了,你有没有其他想法?在中国做刑警没什么意思的,来不来我这边,我可以找人给你写封推荐信。” “不去!说说你这次来的事。” “等等上了啤酒再说。”万石朝大排档的老板招呼一声,催促着快点上酒。 “你没烟瘾,酒瘾倒是还那么大。”季年撇撇嘴。 “男人嘛!总得有个爱好吧。”万石吃了口毛豆,嚼了嚼,“真香!” 季年又掏出烟盒要点上一根烟,万石把他的烟盒抢过来,“抽烟喝酒两不误,容易肾亏损,先选一样,喝酒。” “万石头,你快别幽默了。”季年无奈地笑了。 “这可不是幽默,这是实话。” “抽烟走肺,也没走肾啊!” 万石摆摆手,“你不懂,都一样,都伤,你看你没有媳妇,不懂得养生,王梦经常整养生茶寄给我,还附带个喝完对什么部位有好处的便签。” 季年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深入,再深入下去的话万石会一直把媳妇挂在嘴边,然后忍不住就敲打他一下,季年赶紧转移话题。 “行,先不抽,说说你们组织在国外查到了什么然后追踪到了这边,” 万石先拿起子打开一瓶啤酒,满上两杯。 “我们先走一个。”万石的酒量可是那届警员中最好的,一个能喝倒十个,所以“西毒”这个称呼对他而言算是美称吧!喝了酒真得如吸毒一样,越来越上瘾,越喝越不醉。 第124章 黄金液出现 酒喝到浓时,话匣子便打开了。 喝了酒的万石脸色特别白,握着空空的塑料酒杯,慢慢地说:“季年,这两年我们组织一直在跟踪一个与中国互联互通的犯罪团伙,前两个月我们在某国的一座岛上解救了一批被拐卖入境他国的女孩,其中不乏来自东南亚的,甚至还有几名中国女孩。” 季年微微皱了皱眉,一般挨着边境地带的城市拐卖妇女的犯罪团伙还是有的,但在这内陆城市,这种非法买卖妇女已鲜少发生,近几年公安部组织严厉打击贩卖人口的非法活动也取得了成果,尤其针对边远地区文化教育稍微落后的地方,公安部可没在这方面下功夫,在本市不太可能存在可以大量贩卖妇女的团伙,这种买卖很容易被举报发现。 “除此之外,我们在岛上还发现了这种玩意。”万石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似用以注射的小药瓶,药瓶上写着英文“golden liquid”,但药瓶里的液体非金黄色,而是透明的。 “你猜这是什么?”万石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 季年舒展开眉头,想都没想就说:“应该是毒品吧!你们缴获了多少公斤?” “不,这可不是毒品,这东西一滴比毒品贵多了。”万石谨慎地瞟了下四处,压低声音小心的说,“这玩意是从女性初期胚胎上提取的,我们找具有权威的化学医药检测机构检测过了,注入身体中可延缓细胞衰老并可修补断裂的细胞链。” 季年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却开着玩笑说:“照你这么说这玩意就是秦始皇一直追寻的长生不老药了。” 万石很肯定地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需要每天注射,不然也没用,可这东西来源太过作恶,你明白吗?” 季年盯着他的瞳孔,机敏的脑子迅速转动,“从胚胎中提取的话,是不是胚胎就不能存活了,所以制造胚胎的就是那些被拐卖的女性……”季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万石用力一拍季年的肩膀,“你这脑子转得还是那么快!” 季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们发现的那批中国女孩的身份信息给我看看。” 万石对他没有隐瞒,从手机保存的文件夹里打开一张名单,每个女孩的名字,户籍,身份证号都被记录在案,一共十五个。 季年从第一个名字开始迅速扫过,在看到第十个名字的时候,季年双指滑动,放大再次核对了一下。 郑晓迪,二十一岁,籍贯山西怀仁,身份证号************** “这份名单我已经递交了,很快公安部会安排相关人员去接回这些女孩。” 季年的手指点在郑晓迪的名字上,“这个女孩是我表舅家的。” “你确定吗?”万石万分震惊。 “确定,去年失踪的,派出所那边把她列为失踪人口在排查,一直没有消息,我去过她失踪的地方也找过,没有找到线索,后来因为有其他案子在办,这个事就等着派出所那边调查考虑是电信诈骗团伙作案,这几年被骗去缅北的中国人很多,所以今天不是你拿出这份名单,我到现在还认为可能是缅北电信诈骗把人骗走了。” 万石继续追问:“你锁定她最后的失踪地点了吗?” 季年迎着他的目光反问道:“你们排查了这些女孩失踪的情况,查到了她们之间有关联性对吧?” “对,这些女孩的相同点……” “等等,让我来说。”季年打断他的话,“她们都非我市户籍,却都在我市工作过,工作的时间虽然不在同一年,但都在一个地方工作过,且都在那个地方无缘无故地被动消失了。” “对,这些女孩都曾在远大畜牧工作过,且最后的记忆地方也是远大畜牧,所以我才回来找木厅协助调查,我在来之前就把具体情况写成报告发给了木厅。” “远大畜牧。”季年轻轻地嘀咕一遍,脸上浮现深深的思虑。 “如何?和你现在负责的案子有关联吗?”万石看他似乎一筹莫展,便急迫地想帮他一把,“要不要我帮你捋一下案子?” “走!”季年猛地站起来,拉起万石,“今天就喝到这儿,等案子破了,咱们再喝。” 万石懵了一瞬,还以为季年会拒绝他的好意,毕竟在以前他们一起上专业课分析案件的时候意见都是相左的,不过殊途同归,最后又能归到一个点上,所以他们在一起可以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季年把万石带到了他的分局办公室,打开灯,白炽灯亮得让万石的脸看上去更加白,季年忍不住笑了,推了推他,“你的脸白得快赶上你的牙了。” “我一喝酒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万石一边说一边朝办公室角落的一个玻璃看板走过去,看板上用黑色油漆笔画出每个案子的一个清晰的脉络图,吴思梅跳楼案为1,双胞胎尸骨命案为2,穆于棠凶杀案为3,木醒枪击案为4,涉及案件的每个人物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旁边标注1或2或3或4,代表这个人和某个案子相关联。 万石仔细地看了一遍,最后落在穆启荣那个名字上,只有他的名字旁边标注着1234,不过万石注意到连接穆启荣名字有一条单线上的人名也只有一个数字,叫李涛,万石在李涛的名字上标了重点符号。 季年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说:“李涛是名记者,很了不起。” “你把整理的笔记给我看看。”万石转过来看着季年。 季年早就准备好了,递给他,“有想法随时说出来。” 万石看到他那个再简单不过的笔记,咂了咂舌,“你还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写,我就奇怪你怎么在局里待下去的,不会是木厅给你开了绿灯,你不用写报告吧。” 季年笑了,“别人写三百字,我写一百字,表达清楚就行了,拽那么多没用的文字有什么用!麻烦!” 万石仔细看他的案件笔记,日期、发生地点、人物、发现的线索、对案件的疑惑和主观表达,季年写得简单,但全是干货。 第125章 杀人情节推演 万石正聚精会神地从季年地案件笔记中抽丝剥茧,季年一点也不着急,靠在桌沿点了根烟,其实这几起案子的指向性已经十分明确,只是中间有几个受害者被害的轨迹一直处于迷雾中。 米青和米白。 穆于芝和叶英。 烟头泛着红光,一圈圈白烟消散在空中,季年抽了两口,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夏季的热气随之扑到他的脸上。 “咚咚咚”,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万石抬起头,目光转向季年。 “进来。”季年笑了笑,对万石说,“我徒弟,叶理。” 叶理推门进来,看到万石愣了一下,稍后他的大脑闪过公安大学荣誉榜上张贴得那几张照片,其中之一就是万石。 榜上一共六个人,唯有万石笑得最灿烂,那口白牙熠熠发光。 “徒弟,你好。”万石露出一排大白牙,笑着对叶理招呼一声。 叶理赶紧捣蒜一样点点头,然后不自然地说:“万师兄好。” 季年走过去拍了下叶理的后背,“傻小子,别紧张,叫他石哥就行。” “对,石哥亲切点。”万石瞥了眼季年,“你在公安大学的时候可是说过绝不收徒弟,这是破例了。” 叶理低下头抿抿嘴,心里暗喜,季年这次是亲口承认收他当徒弟了。 “我这个徒弟死皮赖脸的,和你见过的不一样。”季年又朝叶理后背拍了一下。 叶理的身体彷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停地使劲点头,又萌又憨的。 “说说,我安排你的事办完了?”季年笑着说。 叶理立刻变得一本正经说:“我去医院看了齐咏娟,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恢复得无异于正常人,只是间接性地遗忘症,医生说应该是之前吃过治疗神经方面的药物导致的后遗症,所以我今天特意在她清醒的时候问了她一些问题,她几乎没有做任何回答,只说要见安晴。” “除此之外,你没有问穆于芝的问题吗?” “没敢问。”叶理撇着嘴,“医生提醒不让问刺激患者的问题。” “齐咏娟的安保工作交待给市局的梁麒负责,他怎么说。”季年故意调动梁麒就是为了警示梁麒,齐咏娟没有死,那么想弄死齐咏娟的人就必须过梁麒这一关,如果梁麒失职,那么…… “梁副局派人了,一点都不敢懈怠。” “那就好。” 季年轻轻地笑了下,看到正陷入冥思苦想的万石,对叶理说:“看你石哥,这是要想破头了。” 万石抬手,“别扰我思绪。” 季年赶紧闭上嘴。 叶理也静静地看着万石。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外面知了的嘶鸣声。 季年压低声音吩咐叶理,“你明天去找安晴,带安晴去见见齐咏娟。” “别说话,我想到了。”万石忽然抬起头,眼睛亮得仿佛带着闪光灯一样。 “等下,你先别说。”季年赶紧伸手阻拦住他。 万石的嘴角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你又想比试比试。” “那当然了。”季年走到看板前拿起笔圈出米青和米白,“我们各写出杀害双胞胎的凶手,然后各自现场进行推导。”接着季年又圈出叶英和穆于芝,“还有这两个人,我觉得不是简单的溺亡。” 万石很肯定地点了下头,神采飞扬地走到看板前,迎着季年的目光,“当然不是正常的溺亡,恐怕和他有关系。”万石在穆于棠的名字下面点了三个点,继续说,“我从你笔记里的描述可以看出这个人精神有问题,尤其他父亲在那方面的癖好,再结合他母亲的情况来看,他的人格一定是趋向于极端化。” 季年眯了眯眼睛,有点疑惑,“你根据他的性格和心理状态认为他可能会把极端化具象化对某人进行实施?” “没错!”万石在米青和米白名字下面画了个五角星,“这对双胞胎的死非一人所为?” 万石的目光直射在季年的瞳孔里,季年勾起嘴角笑了,“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万石也笑了,“说说,你的分析。” 季年点了点穆启荣,不客气地说:“这老家伙喜欢这姐妹里的这一个。”季年点了下米白的名字,对万石笑了笑,“我现在开始讲故事了。” 万石好整以暇地说:“洗耳恭听。” 季年闭了闭眼说:“在一次商会活动中,穆启荣看上了米白,甚至多次对米白实施了侵犯,刚开始米白无法接受,便将这件事告诉给姐姐,她们是双胞胎,姐姐能感受到妹妹的痛楚,所以姐姐做了很多努力终于带妹妹逃出了福利院,她们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但没想到她们吃不饱穿不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生活所迫,姐姐为了养活妹妹不得不去ktv工作,后来,或许是妹妹忍受不了这种居无定所乞讨要饭的生活去找了穆启荣,心甘情愿地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成了穆启荣的玩物,从而得到钱财为姐姐做了兔唇手术,妹妹迷失在锦衣玉食中,姐姐一直不知道妹妹的钱从何而来,因为妹妹编了个谎言欺骗了姐姐,当有一天姐姐得知妹妹再次受到了禽兽的欺辱,姐姐没办法忍受,为了妹妹,她一定用了非常的手段。”季年顿了下,目光落在万石的脸上,万石的表情十分复杂,甚至浮现出一种悲悯。 季年叹了一声气,嗓音低沉,仿佛弹奏着哀乐,“姐姐跟随妹妹来到了穆启荣的住所,期初姐姐一直认为妹妹是被穆启荣再次胁迫不得已才违背自己的意愿,但当姐姐看到一个上了年纪可以叫做爷爷的男人对妹妹做出男女之间那种亲昵的动作而妹妹却不抗拒,姐姐才意识到妹妹变了,为了不让妹妹继续深陷泥潭误入歧途,她一定辱骂了穆启荣,甚至想用身上携带的利器刺杀穆启荣,但姐姐应该没有那么做,姐姐要带妹妹离开,并警告穆启荣不要再缠在妹妹,但妹妹不肯走,穆启荣可以给予她纸醉金迷的生活,所以她们姐妹发生了言语冲突,以至于……” 万石接过季年的话,缓缓地说:“以至于还发生了肢体冲突,冲突的过程中也许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妹妹亲眼看见姐姐被人快要弄死的时候,终于忍不下向施暴者求饶,但施暴者的心是石头做的,为了让妹妹彻底不再受姐姐牵绊,硬是活活的捂死了姐姐,姐姐挣扎的时候从拐杖上抠下了观音,姐姐死了,妹妹的天都塌了,她们是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她无法原谅施暴者,更无法原谅自己,她唯一能向姐姐赎罪得做法就是杀死自己,所以她用力撞向了一个十分尖锐的地方,才导致挖出的头盖骨有个大口子,对吗?季年。” “是,你补充地十分完整。”季年深吸口气,目光掠过惊呆了下巴的叶理。 万石静默了片刻,“双胞胎案子的证据链只需要一个目击证人就可以结案,所以找到当年为穆启荣操持这档子事儿的人。” 季年连连拍着手,“果然石兄一出手案子皆可破。” “拉倒吧!你别吹嘘我,你难道不比我懂得找到目击证人转为污点证人的道理。” “我还真没想到。”季年兜着圈子说,“现在我单枪匹马的,这么多案子累积在一起,太难了。” 叶理声若蚊蝇地插嘴进来,弱弱地问道:“师父,你们刚才推演的情节有依据吗?” 季年和万石异口同声,“应该有吧!”然后,他们很默契地指了指太阳穴的地方,示意叶理有些东西全靠想。 叶理挠了挠头,这么推理感觉合乎情理,可没有佐证,案子和故事可不是合乎情理就行的。 季年知道叶理一板一眼,指着万石说:“你说说你为什么会想到后面的故事情节?” 万石挑了下眉头,夸夸其谈,“刑侦过程中本来也要靠推理,推理不仅要合情合理,还要根据人物特征和部分线索综合考量,比如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观音物证,第一个思维是凶手的,第二个思维是与凶手有关联,接着结合调查过程中出现得每一个和案件相关联的任务进行深入追查,渐渐嫌疑人浮出水面,一个喜欢玩弄少女的嫌疑人便出现了,就此人的性格特征大致进行犯罪画像分析,基本可以还原案发现场,只不过在还原的过程中必然也添加了一些逻辑和情感连接,让整个案子符合嫌疑人的动机,也符合受害者的心理,这一点是需要锻炼的。”万石点了下叶理,“你当季年的徒弟,可以多看看柯南,柯南虽然只是侦探类的动画片,但刑侦技术还可以。” 季年不禁失笑,“我们当年可没看过柯南。” “所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给你徒弟解释下。”万石抛出一个令季年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你说穆启荣会不会把玩弄女孩的过程录下来供他以后观赏?” 季年听到他的话,天灵盖好像被劈了一斧头,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万石摇着头,咂了咂舌,“变态的人变态起来就是变态他妈给变态开门变态到家了。” 第126章 必须睡觉 万石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时间流逝得真快,转眼就快凌晨了。 万石打了个哈欠,“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我还得去找木厅。” “时间还早,你不是对李涛感兴趣嘛!怎么不发表点意见。”季年兴致勃勃地阻拦他打退堂鼓的脚步,万石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一犯困不管三七二十一必须停止转动脑子,季年继续用悬疑的口吻勾引他,“穆于芝和叶英的溺水案你刚才说不简单,分析分析!” 万石又打了个哈欠,向前伸了伸胳膊,没精神地说:“你真把我当神探啊!我现在得去睡觉倒时差。” 季年赶紧拍他的马屁,“你可别睡,你就是神探,你只看了一下我的笔记就能推演案情,其他的不在话下。” 万石摇了摇头,尽量睁开那双快要抬不起的眼皮,迷离地说:“我真的不是神探!你才是,你的笔记总能让我打开眼界,季年,我真的得去睡觉了。” 季年很清楚当年万石为什么只在警队待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离开了,他不是被警队开除的,他是自动离职,他入这一行之后没想过刑警要经常熬夜,抓一个嫌疑犯有时候需要长时间去蹲点,他受不了。 但让季年无法理解的是在国际刑警组织里做事和国内刑警应该没太大的差别,在追击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时怎么可能到点了去睡觉,而且被国际刑警通缉的罪犯可比一般罪犯更加危险。 季年无法理解万石的选择,所以季年到现在也没有问过万石为什么,兄弟之间问多的就不是兄弟了。 季年放万石回去睡觉了,让叶理送送万石。 可万石说一个大老爷们没那么矫情。 “石哥打车走了。”叶理回到办公室说。 季年又拿出一根烟准备点上,叶理赶紧阻拦,“刚才送石哥到门口,石哥说让我管着你少抽点烟。” “一口一个石哥的,他又不是我媳妇,管得多。”季年按下打火机,一簇火焰跳跃入瞳孔里。 叶理倒是机敏,一个大步上前给吹灭了。 “石哥回去睡觉了,你也回家睡觉吧。”叶理的眼里对季年是满满地心疼,“自从成立这个728特别小组,你好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 “所以呢!”季年开始把弄打火机,按一下松开,火苗窜出来又熄灭。 叶理低了低头,所以什么呢? 季年按下打火机,任由火苗跳跃,他对叶理很淡然地说:“所以你和我都回家休息,还有……”季年松开打火机,拍了下叶理的肩,“别三天两头去忠园给木醒送菊花,陪她说话了,让她也休息休息。” 叶理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枪击案件之后抓捕的那些小喽喽供述了案发经过,但是他们听命于黄开霸,黄开霸死了,他们也供不出背后的指使人。 许正义依旧被关在拘留所,案件在外人眼里清晰明了,该死的坏人死了,殉职的警察做了该做的,新闻报道持续几天便没了,有些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对很多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新闻。 季年走出办公室,抬头望了眼如墨一般的夜空,他放空脑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觉得有些人离自己特别近,比如齐洪明和木醒。 …… 睡觉这项周而复始的动作对于人类来说是大自然的馈赠,一觉醒来,精力充沛。 季年穿着睡衣伸个懒腰从卧室里走出来,睡眼朦胧中看到安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是安晴。 季年看了眼时钟,没错!他没有老眼昏花,时钟指向是11点。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了,刚才起床的时候,他看了床头柜上的闹表是7点,他不可能一个觉睡到大中午,他趿拉着拖鞋快速原路返回,拿起闹表自己看了下,丫的!秒针停了,没电了。 “你怎么了?”安晴走到他的卧室门口平静地说,“伯母去买菜了,我过来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伯母留我吃饭,我不好拒绝。” 季年放下闹钟,转过来说:“噢!我就是睡得时间太长了有点懵。” “我听伯母说了。”安晴的口吻带着淡淡的忧伤。 “警察嘛!干这行吃这碗饭,危险时刻都在。”季年似乎放下了,可安晴明白他把心里的那份情感深深地隐藏起来,这么多年,他不是习惯了,是接受了。 安晴走到他跟前,抬起脸,认真地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睛,然后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胸口,轻轻柔柔地说:“我打算去国外生活,你呢?” “我?”季年浑身绷得紧紧的,他没有回抱住安晴,他的心不再像以前那么坚定,即便在这近如咫尺的距离,他的荷尔蒙也停止了分泌,为什么?他不知道。 安晴抬起眼帘望向他,眼神中有一种无法言喻地期待,她在等待季年主动挽留她,或者季年陪她一起离开,这件事她深思熟虑了很久很久,她一个人远走他乡的话,她害怕,她想找个人陪她,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年。 季年慢慢地读懂了安晴眼中包含的意思,他解开安晴怀抱在他腰间的双手,像一个翩翩君子一样委婉地拒绝了,“我现在的重心是工作,除了工作暂时不想多余的事情。” 安晴的眼中浮出深深地失望,但季年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一个人去国外生活会不会不方便,还不如留在国内,再说你的案子还没结束吧。” 安晴微微一笑,带着苦涩说:“你太久没有关注了,前两天我的案子开庭审理,因为证据不全,且录音存在剪辑的嫌疑,所以不予立案审理,法官当庭要求返还相关证据给司法部门重新核实。” “噢!”季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苏墨在两天前给他发了信息说安晴的案子要开庭审理,让他有时间去旁听,但他忙着审讯枪击案的那几个混混,连回复都忘了。 他这才注意到苏墨在昨天也发了信息告诉他安晴案子的结果。 “我太忙了。”季年表示出歉意。 安晴无奈地摇摇头,“没关系,我的事不重要。” 季年心中莫名地生出更多的愧疚,“你别这么说,我真的太忙了,等忙完这阵子吧!” “然后呢?”安晴奇怪他这个话的言外之意到底是什么。 “对了,齐咏娟要见你,叶理找你了吗?”季年忽然想到了这码事。 “今早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想去。” “去吧,她一定有话要和你说。” “这算是你在求我吗?”安晴撅了噘嘴故意说。 季年忍不住笑了,这时候的安晴透着一点可爱,有点像多年前他们在学校谈恋爱的时候她也会这么无理的撒娇。 第127章 处于下风 今天的天空下着微微细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那所远离市区透着死气沉沉的看守所在雾气朦胧中更显得幽森。 季年在门口做好登记,跟着狱警进入单独的探视房间。 等了有几分钟时间,狱警带着穆远航走进来,穆远航穿着看守所的囚服,麻木地将下垂的眼睛抬了一下,看到季年,他没有丝毫的情绪,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低下头,像一个木偶一样按照狱警的指示坐下,被拷住的双手搁在桌子下面,十指交握,一言不发。 季年有半刻的恍惚,按道理说穆远航应该会咆哮着,愤怒着,声嘶力竭地冲着他一顿无法控制的情绪输出,可现在穆远航表现出不正常的麻木。 季年也不想和他多废话,开门见山。 “我今天来想和你聊聊爱华医院。”季年停顿了一下,看他的反应,他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季年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尽量向他靠近一点,继续说,“黄金液的研制,你参与了多少?” 穆远航的头微微抬起一个角度,但是因为头发太长遮挡着眼睛,季年只看到他鼻子以下的地方。 “胡阳明有没有参与?”季年乘机追问,认真观察穆远航的动作和神态。 穆远航这次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他或许在思量什么。 季年松开双手,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穆远航。”季年顿了顿,看他还是一副闭口藏舌的模样,季年想穆远航或许就是因为当初太过自信和耍小聪明才中了季年的激将法,所以这次他长了记性选择沉默是对付季年最好的招数。 季年知道今天这一趟白来了,但季年还是要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穆远航,我今天是带着好意来的,并没有恶意,你杀人也好,研制黄金液也好,我敢肯定司法机关一定会给出最公正的判决,但是杀人偿命这个事不太可能因为你花言巧语几句就可以改变,所以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在你被判刑之前,你可以转为污点证人为自己减轻罪行而做出一点点努力,比如你供出与黄金液有关联的每一个人,这样你也算为自己的良知而赎罪!” 季年说完站起来,沉默了几秒钟,郑重地对他说:“你应该明白生命比任东西都重要。” 穆远航闻声未动。 季年转身推开门走了。 穆远航抬起头,隔着厚重的发丝,他看到那个背影隐没在门口的那片黯淡的光线里,他咬了咬牙,勾起一侧嘴角。 自从被抓进来,他无数次地回忆当初那个地方出现了破绽,高尔夫球杆藏匿的地方,当时凶器被发现的时候,他有短暂的慌乱,但事后他一点都没害怕,因为高尔夫球杆上没有留下指纹,只是他没想过警方会发现凶器,他以为警方会把寻找凶器的视线转移到外面,很少有凶手会将凶器遗留在案发现场,所以这一点他失策了。 到后来季年来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只是他存在一点侥幸,毕竟无凭无据,他又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季年,他不断地重复着和季年有过三次交集的画面,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季年将他锁定为嫌疑人?这个答案直到今天看到季年,他都不敢问出来。 他觉得自己在季年的眼中就是被扒光了一样。 他甚至不敢与季年对视。 所以在胡阳明来探视他的时候,他没有了往日的张狂,变得毫无自信,胡阳明说会保住他的性命,也会想办法救他出来,但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说他还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就是季年。 他把这个事告诉了胡阳明。 “让他消失,可以吗?”胡阳明探视结束要走的时候,穆远航贴近他的耳边低声的请求。 胡阳明用力握了握穆远航的手。 两个人告别后,穆远航望着铁窗外灰蒙蒙的天际,他期待着有朝一日,那个从头到脚将他窥探得一清二楚的人能永远地在这个世界消失干净。 可今天他看到那个完好无损的人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怂得像个孙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一个眼神都不敢传递,他太害怕了。 季年走出警务室。 狱警拿了一份探视表给季年。 季年看了一眼,在穆远航被关押等到审讯的这两个月时间,第一个月,胡阳明几乎隔两三天就来一次,第二月胡阳明只来过一次。除了胡阳明,后面还有一个叫冯沐请的名字,季年想这个人应该是律师。 季年正走出看守所,叶理打来电话让他到齐咏娟所在的医院。 叶理和两名民警沟通完,又找主治医生进行了沟通,医生这边同意安晴进去和齐咏娟见面,但是值班的两位民警向梁麒汇报这个情况后,梁麒直接到医院阻拦叶理。 季年从车上下来,看到梁麒的车停在对面,他没想到梁麒会掺和进来,这个事太蹊跷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季年看到梁麒带着孔子范的一个小组人员都在齐咏娟的病房前。 “今天有人来报案说齐咏娟杀害了她自己的女儿穆于芝,所以我带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将人带回局里审问。”梁麒义正言辞地说。 季年不禁失笑,直呼梁麒,“梁麒,穆于芝的死因你查案卷了吗?来个莫名其妙地人报案你就搞这么大的阵仗,你当别人都是傻子!” “季年,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分寸!”梁麒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在季年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有人报案穆于芝可不是死于意外的水溺。” “谁报案?”季年紧紧皱起眉头。 “穆启荣。”梁麒的口吻像咬着一块石头,“亲自来市局报案,亲眼所见。” 季年沉默了片刻,站在叶理身后的安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如果说谁知道真相,只有她,可现在她没办法站出来为齐咏娟说出公道话,穆于棠死了,穆于芝的死也成了一个谜,安晴不想惹麻烦,因为这个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每个人都看得出来隐藏在礁石下的暗波无比汹涌。 但季年不可能让梁麒带走齐咏娟,两个人僵持了好大一会儿。 直到木振国给梁麒打了电话,梁麒才后退了,暂时接受木振国的安排在医院对齐咏娟进行问询。 而季年负责的枪击案其实早已经和齐咏娟进行沟通记录了案发时候的询问笔记。 齐咏娟如果涉及了其他案件,并不归季年这个小组。 季年站在走廊最里面的一个吸烟室,叶理给季年下去买了一包红塔山。 季年迫不及待地抽了一根。 “师父,我让安晴在车里坐着等,咱们是等梁麒走了再见齐咏娟,还是?” 季年吸了口烟,一肚子闷气,吐出来的烟圈都带着怨气。 “等等看。”季年把还剩下多半截的烟摁灭,拿出手机给万石打了个电话。 “在哪儿?” “我刚从公安厅出来,那个你……” 季年打断他的话,“有事情求你。” “求我?这么说严重了,有事情你说我照办。”万石答应得特别爽快。 “行,地址发给你了,一会儿见。”季年给万石打了一个位置,然后交代叶理全天候待在医院看紧齐咏娟,梁麒竟然开始行动了,说明其背后的人的势力已经不把木振国放在眼里,而这盘棋木振国已经处于下风。 第128章 呼之欲出 季年打开车门看到安晴乖乖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我先把你送回家。”季年一边说一边启动车子。 安晴侧着头看向他,想了想说:“你要去查穆于芝的事情?” “不是,别的事。”季年转动方向盘,朝医院的大门口开去。 安晴看着他的侧脸,又想了想说:“我知道杀死穆于芝的凶手是谁?” 季年猛地踩下刹车,转过来撞上她带着一抹犹疑的眼神,季年忽然觉得自己疏忽了一个方向点,安晴和穆于棠结婚后,一定了解穆家的很多事情。 安晴小心翼翼地问:“我知情不报算不算犯法?” “你先说说。”季年把车重新倒回原位。 “穆于棠亲口向我承认是他杀死了穆于芝。”安晴顿了一下,又说,“穆于棠说的话,我不知道真假,因为齐咏娟在意识清晰的时候曾经说过自己的女儿是被穆启荣害死的,我无法确定他们谁说的是真话,但如果真是穆于棠所为,他现在死了,也算死有余辜。” 安晴说到最后恨恨地咬了咬牙,自从知道穆于棠的死与她没有直接关系,她心里松快了许多,甚至一直存着自杀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季年认真地盯着安晴,安晴微微垂下眼帘,不敢正视季年,季年几乎射中靶心的话刺透安晴的耳膜,“安晴,当初穆于棠拿着赵文星和你的对话视频来报案,其中那段视频被剪辑了,你一定很清楚哪些话被剪辑掉了。” 安晴低着头咬了咬唇,穆于棠对她还留存着一丝不舍,所以在她独自去别墅与穆于棠见面的时候,穆于棠对她是热情的,甚至没有一点防备。 季年深吸口气,有些事看表面是一个真相,再看隐藏在表面之下的东西又是一个真相,季年很肯定穆于棠为了保住安晴一定将视频里赵文星与她的对话最关键的部分剪掉了。 “季年,我没有要隐瞒你的,吴思梅跳楼,我也很震惊,在我得知吴思梅是穆启荣的女人,孩子也是穆启荣的,我对吴思梅没有恨意,我反而有点可怜她。” 季年怔了一怔,当初调查吴思梅跳楼案的时候曾经查出孩子不是穆于棠,只是到现在也没有确认孩子真正的父亲,时至今日,从安晴这里得知真相,季年忽然明白吴思梅的遭遇和福利院那些女孩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赵文星将吴思梅推下楼这一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季年这儿应该可以翻篇了,即便他一直怀疑赵文星的行为是受了某个人的指使,但面对安晴,他没有任何办法。 安晴也默不作声,经历了那么多,她很清楚警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季年长舒口气,启动车子把安晴送到了家,不是他的家,而是那个他十分熟悉的地方,一栋洋房,曾经的他有一段时间长长徘徊在这条路上,如今他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你注意安全!”安晴下车前对他说。 “嗯,有事再联系,那个……你也注意安全。” 安晴下了车,季年快速掉头消失在稀疏的车流中。 安晴走到别墅的门口,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没有备注名字,只有几串数字。 “你考虑得怎么样?”男人的声音很干脆。 “这么做违法的。”安晴的声音有一半的胆怯。 “不需要你做太多,你只要按照我的步骤来,这个事到最后和你没有关系,你也不想你父亲白白死去吧。”男人的话让安晴动摇了。 “我知道,你等我消息吧。” 挂了电话,安晴的手有些微微发颤,穆于棠死的那天,她万分恐惧,但经历过那种血淋淋的场面后,她似乎变得没那么害怕了,于坏人而言,她一点都不算坏。 如果她只是做一点点的事就可以惩戒坏蛋,她愿意。 “铃铃铃”车载电话响了。 季年接了电话,“到了吗?” 万石有点急迫,“还没有,不过这个地址我查了下,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入的。” “我们不从正门走。” “你是警察,非法行动不可行的。 “以前咱们又不是没做过,总不能一直围着犯罪嫌疑人转磨磨吧!行了,你到了就先等我一下。” 季年加快了速度,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觉得潜入犯罪人员的地盘才能获取更多的证据。 万石先他一步到了冷链物流工厂的大门口,大铁门紧闭,保安亭里无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季年把车转到一处偏僻的小路后,将车开往一处草丛中,从里面钻出来,朝四下看了看,从一栋洋房出发后不久,他便发现有人在跟踪他,幸亏他在行驶潮白河大桥下面的时候快速躲到一辆大货车的后面,然后在黄灯剩下的三秒拐了弯,拐进了一条小路,才把跟踪他的人甩掉了。 他拨开杂草走到大马路上,距离冷链物流厂大概有一公里的路。 等他到了厂门口,万石从车里下来,迎上去指了下大铁门,“这地方有问题?” “我怀疑黄金液就是从这儿运出去的。”季年那次来救叶理碰上了许正义,当时便感觉这里有问题,尤其是黄开霸管理这个地方,那么就更不用说了,这地方绝对不干净。 万石抬起头看了眼有两米高的高墙,摇了摇头,“这翻墙太费劲,有没有其他密道。” “当然有,不然叫你过来做什么。” 夜色渐浓,物流厂的外面是一道很窄的双车道,车道两边的路灯昏昏暗暗,他们二人沿着墙体一直走到面粉厂的门口,面粉厂已经关门,但他们刚接近,里面便传来不停的狗吠声。 万石捂了捂心脏的位置,笑着说:“季年,咱们又好多年没有干偷鸡摸狗的买卖了。” “我还记得上次你可是摔了个狗吃屎。”季年给万石个眼神,万石笑了下,然后面向墙壁双臂撑在墙壁上,微微弯着腰,季年一个起劲踩着他的背够到墙沿,然后用力爬到墙上,借着暗光朝面粉厂的门口处看了一眼,有三条大黄狗虽然拴着狗链子,但是离门口特别近,要是季年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被大黄狗咬了。 季年骑在墙头,低下头朝万石说:“狗就在大门口边上,我下去开不了门,你看你能跳上来吧。” “我跳上去?”万石指了指那个高墙,“你当我飞人啊!” 季年伸出手,“我拉你,你快点吧!别浪费时间。” 万石朝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大约有好几米,助跑的话估摸没太大问题,万石的身手比季年还好,在公安大学举办的练武比赛每次都是第一名。 第129章 摸到了 万石借力拉住季年跃到了墙头上。 两个人跨坐在墙头上,一轮明月悬挂在他们的头顶上,看上去极具搞笑的一幅画面。 季年冲着万石笑了笑,然后两个人一起跳下去。 “你来过?”万石跟在季年的后面。 “来过一次。”季年贴着墙一边走一边说,“那次还碰上我师父了。” 万石知道许正义,搁在古代许正义就是一个个文绉绉通诗文的武官,万石那时候特别崇拜许正义。 两个人来到那个暗藏的门,门没有被封死,蹲下来推开暗门走进去还是那条暗道。 “这种地方你都能摸到,真是厉害!”万石跟着季年跳上去,到了废旧黑漆漆的废弃库房。 季年猫下腰朝窗外看了一眼,万石吸了吸鼻子,蹲下来环视周边的情况,虽然光线很暗,但瞳孔极速地适应了现在幽暗的环境。 “怎么样?有值守的人吗?”万石靠近季年小声地询问。 季年指了下三点和九点的方位,“我们分头行动,各干一个。” 万石拦住季年,“冷库很冷的,我们要是分开,到时候连个取暖的都没有,还是一起行动吧!起码还能互相取暖。” “这不是理由。”季年瞪了他一眼,拍掉他的手。 万石这次伸出腿挡住他的去路,“一起!我做外应,不然出事没个照料。”小心驶得万年船,万石十分谨慎,因为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并不好,在国际刑警组织待那么多年,男人的第六感也越来越灵敏,毕竟每每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季年想了想,认同了他的理由。 两个人先猫到墙角进行观察后,三点的方位那个人拿着电棍在来回踱步,九点的方位也有个人,和三点方位的那个人正对着,踱步到冷库的另外一侧,便看不见彼此,他们的直线距离也就十来米,偶尔间断性地打个口哨给对方一个响应。 因为三点和九点方位可以将一号冷库完全掌握在眼皮子底下。 季年本想让万石去解决九点方位的人,他去解决三点方位的人。现在他们一起行动的话就比较费劲了。 先搞定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成了大问题。 所以伺机而动,神不知鬼不觉的话,就只能先等九号方位的人走到三号方位看不到的地方。 这个时间点的把握极其重要,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 季年给万石比划一下,两人趁夜色昏暗像耗子一样溜出废旧仓库,躲在离一号冷库最近的一个拐角处,等待着九号方位的人转过来,等那个人形倒影被渐渐转动过来,万石先季年一步,三下五除二,勒住那人的脖子,拖拽到暗处快速给了那个人一个手刀。 然后季年有样学样地打了个口哨。 三点方位的人回了一个口哨。 季年给万石竖起个大拇指,再解决下一个就方便多了,还是万石出马,勒住打晕,一气呵成,手段十分娴熟。 果然是混国际刑警组织的人,真不是盖的。 解决了盯梢的人,季年和万石站在冷库门口,这个冷库的大门是个卷帘门,门旁边是个红色按钮。 季年和万石对视一眼,这个时候按下这个按钮会不会惊动到其他人,季年也拿捏不准,只是现在不进去永远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季年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卷帘门缓缓升起。 一寸亮光从冷库里透出来,季年和万石立刻感觉到不对,默契地向两边躲去,幸亏他们反应机敏,只听“砰砰砰”响起了枪声。 很快,从冷库里冲出三四个人,其中两个人持枪朝黑暗处又开了一枪,季年滚到暗处躲起来,万石却眼疾手快趁机抬腿将那个持枪的人绊倒,然后从他手里夺过枪对着他的大腿开了一枪,另外一人见情势不对,像个缩头乌龟缩到了冷库里。 另外一个持枪的混蛋一边恐吓着一边朝暗处摸索季年,万石转过来,看到那个持枪的背影,立刻开了一枪打中那人的大腿,动作麻利,思维敏捷,让季年看呆了眼。 万石捡起另一把枪扔给季年,季年接住枪,啧啧吐舌,“你真是长本事了。” “这可不算什么。”万石刚说完,背后忽然出现一个暗黑的枪口,千钧一发之际,季年迅速开了一枪,那颗子弹擦着万石的耳边射入那个暗影的身体内。 万石惊了一瞬,回过头看到一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季年把枪放下,“走!” 他们二人来到冷库门口,里面有三个穿着白色防寒服的人因为没有武器,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季年和万石持枪命令他们不要随便乱动。 因为他们面前放着一个用特殊材质制作的密封箱,箱子里盛放着贴着英文标签的管状包装,盖子一圈用蜡油进行密封。 那三个人现在做的就是密封工作。 季年让他们举起双手,转身面壁。 万石警惕着打开一个密封盖子,里面就是被气泡膜包裹着的黄金液。 人赃并获,季年亮出了警察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不许动,然后季年呼叫警务总台。 冷库所在的当地公安局不消片刻便赶了过来,随后好几辆警车奔驰在这条通往罪恶的小道上,警铃响彻夜空,照亮了黑暗。 …… “疯了疯了!一群废物!”胡七爷将手中盛满茶叶的杯盏砸在地上,八字胡子敲了老高,他本想将最后一批货运出去就停下来,东南亚那边的金主们催的厉害,他收了预付款,就差最后这么一哆嗦,他还特意吩咐了人晚上行事,并让人带枪来守卫。 可结果……这是胡七爷万万没有料到的。 “还是那个警察?”胡七爷咬着牙问。 胡阳明安抚着说:“您别生这么大的气,冷链物流厂的注册法人是黄开霸,黄开霸死了,这个事可以完全推到他的身上,被警察抓走的那些人早就提前吩咐过来,他们为了家人,为了钱,不会乱说的。” “我在问你是不是那个警察?”胡七爷瞪大了如苍鹰一般肃杀的眼睛,在这一刻,他完全没办法控制,因为上次和上头的人见面之后答应暂停现在的业务,可这次被抓包,上头的人一定会把天平偏向穆启荣,穆启荣没有要那五百亿,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业务链还捆绑在一起,他现在出了事,后面这项业务就彻底玩完了。 “是,听说现场还有一个国际刑警,欧美市场的某个业务链被查了,顺藤摸瓜就查到了我们这儿。”胡阳明劝了劝自己的父亲,“爸爸,这个业务不能再要了,远航坐牢了,实验室已经停了,没有了供货源,渠道这块也不那么顺利,不能再把事态扩大。” 胡七爷沉了沉气,“面粉厂那边有情况吗?” “没有,面粉业务已经关停了,现在市面上肯定找不到货的来源。”胡阳明十分冷静,“阿赛哥那边的钱双倍退给他了,爸爸,荣叔现在也有很多麻烦缠身,如果荣叔出事了,他一定不会让您好过,我们先出去避避风头吧。” 胡七爷凝神闭眼思索了一番,缓缓睁开眼,恶狠狠地说:“关停所有业务走之前,找人把那个警察做掉。” 第130章 动了蛋糕 青天白日的微光透过黑暗的缝隙映射在房顶上形成一个隐隐绰绰的光圈,这地方阴冷得如同地窖,这是一个废弃的烂尾楼的地下一层,在房间的一面墙角放置一根高高的射灯,连着插座的插头随意地撇在地上,房间的另一面墙边有个桌子上面摆着一台电脑,电脑的上头夹着一个小型摄像头。 最令人感到可怕的是房间中间有一个用铁管制作的椅子,椅子上搭着一环扣着一环的铁链子,仔细看这个房间十分阴森恐怖,因为另外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男人画像,上面用红油漆喷上一个“死”字。 一个男人站在那幅画像的面前,手持喷漆,对着画像打了个红色的“死叉”。 …… 冷链物流厂的“黄金液”案子的现场收尾工作已经结束,从案发现场发现的黄金液粗略估算其价值将近十几亿美金,除此之外,此次案件的深刻意义还在于这起恶性案件已经上升到了国家地域性人口安全和生物医疗方向的高度,且国际刑警组织这边派人将解救回来的失踪女性平安返还中国后,这起案件的联动性到此并没有结束,国家公安部要求深挖其根源,将地下不法分子连根拔起,以至于上面派了一个专案特办小组来侦查这个案件的幕后始作俑者,木振国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这次是国家行动,特办小组都是北京那边过来的,木振国大包大揽了这个事情。 季年坐在办公室,看了内部传达的视频。 万石与他打着语音通话。 “这案子估摸打草惊蛇了,你自己小心这点吧。” “这是中国,不是国外,你放心。” “你不要那么乐观,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你动了坏蛋的蛋糕,不可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季年笑了下,“你也动了,你也小心点。” “我明天走了,案件全部移交给特办小组,国际刑警组织不能干涉中国的刑事案件,这是政治。” “所以上次你和我去也是违法的吧。” “算是吧!毕竟不涉及外国籍的犯罪分子,这买卖纯粹是我配合你除暴安良。”万石很清楚当时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任何在中国地界的侦查行为必须要先进行通报,不能擅自行动,这次配合季年做探查,他没想到会如此凶险。 “所以我也挨了批评,没有及时上报,最大的问题是我没有带枪。” “这么看木厅有人情味,起码先考虑你的安全,下次配枪再行动,我提醒你的,你别忘了。” “明天几点飞,我送你。” “上午十点。” “行,我抽时间过去接上你。” 万石要走了,季年忽然感到空落落的,那晚如果没有万石在,估计他真的会挂了。 叶理给季年汇报了齐咏娟的情况,梁麒带人问询完之后,又派了两个民警来看守。 医生那边反馈齐咏娟的情况时好时坏,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被带去警局关押。 季年知道这么拖下去,齐咏娟这条线索基本就废了,而且以她的精神状态来说,即便她知道一些内幕也无法成为呈堂证供,要把穆启荣抓捕归案,需要一个污点证人。 可当下在穆启荣身边的人,季年捋了捋,穆尧明和齐海,这两个人应该最清楚穆启荣所犯下的罪,可穆尧明和齐海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协助穆启荣做的坏事也爆料出来,除非他们和齐咏娟一样疯了。 季年并不迷茫,只是有些东西看似就在那儿,但就是抓不住,就连黄金液的案子以为抓个现成,结果在现场参与的人都说是听从黄开霸的指示,黄开霸已经死了,这些人还在听黄开霸,这不是可笑嘛! 可幕后的那个人早就想办法隐去了所有的存在痕迹,这就是万石提醒他注意安全的原因吧! 季年太明白了! 所以季年给孔子范打了个电话。 孔子范看到季年的电话立刻接了,然后酸溜溜地说:“听说你办了个大案!” “谈不上大案,就是顺道碰上了。”季年顿了下,“子范,梁麒说穆启荣来报案齐咏娟害死自己的女儿,这个事是穆启荣本人亲自来报的案吗?” 孔子范扭捏了一下说:“我当时没在局里,是接到了梁副局的安排,不过,这个事本身很蹊跷,穆启荣本来有丑闻缠身,现在忽然来报案,的确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梁麒问询齐咏娟的时候,你在现场吗?”季年知道孔子范并没有完全站队梁麒。 “在的,但齐咏娟精神状态不佳,没有提供任何比较有价值的信息。”孔子范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不想隐瞒季年。 “我知道了,谢谢。” “季兄,那个……”孔子范打了个磕绊,想了想说,“其实我不完全赞同梁副局的做法,但现在对待某些事和人上面,的确有身不由己的地方,我下调过来本来是冲着想和你在做搭档,或者工作上能向你多学习学习,可想得很简单,到这个地方之后才发现有些事不受控,当然……” 季年打断他的话,“子范,我明白你的意思,等空了吧!我请你喝酒。” “行,你明白我就行。”孔子范挂了电话,对季年说出那些肺腑之言完全是因为他的心并没有向着黑暗,而是向着光明,但他没办法完全做自己,在职场斗争的人情世故下,他想明哲保身。 季年刚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一条语音信息跳进来,是郑秀梅。 “安晴落在家里几件东西,你有时间给她送过去,还有告诉你件事,苏墨人家有对象了。”这条语音十几秒。 季年觉得郑秀梅想表达的是后半段,前半段不是重点。 苏墨有对象了? 季年没有惊讶,就是觉得前几天还收到苏墨的信息,季年打开与苏墨的对话框,点击她的头像进入她的朋友圈,几个小时前,她发了一张和一名男士的合影,并配文笑一笑。 季年给郑秀梅回了条语音。 “妈,我现在回家给安晴去送东西。” 这条语音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就是为了让郑秀梅心里舒服一些。 “你要是回来就早点,我七点半要去跳广场舞。” “行,我肯定在您跳舞之前到家。” 季年看了下时间,是下午五点半,他现在出发,到家六点。 第131章 该来的都来了 季年这次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放下手头的工作,为了让郑秀梅能豁然开朗一点,他开车回到家里拿了安晴的东西,打算给安晴送过去。 “你吃完饭再去。”郑秀梅拉长着脸,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从厨房里走出来拦住他,“吃饭点了着什么急。” “我和安晴说了,我和她一起吃饭,您就别担心我了。”季年生怕郑秀梅在吃饭的时候和他念叨婚姻的问题,他就撒了谎,他没有约安晴吃饭。 “你和安晴好了也行,去吧!”郑秀梅早就勉强自己去接受安晴了。 季年安慰郑秀梅,“您别急,我迟早让您抱上孙子。” “这个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郑秀梅转身去了厨房。 季年无奈地抿了抿嘴,拿了安晴的东西出了门。 他把东西放到后备箱,然后坐在车上抽了一根烟,郑秀梅每每耳提面命,季年不可能一点不走心,人生大事总要解决的,他回想了一下接触过的女孩子,掰手指头数一数也就几个,可过去这么多年,人家估计早就结婚了,眼下接触了几次的苏墨也都名花有主,他感觉自己又错过了一茬又一茬。 他猛吸了两口烟,找个女人结婚怎么这么难!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他把烟摁了,从手扶箱拿出一颗口香糖放在嘴里含着,在这一刻,他突然又想起木醒,这个口香糖盒是木醒放的,让他抽完烟清一清口气,木醒是个好女孩,他现在才意识到,只是……往事不可追,他失落地叹了声气。 他没有给安晴发信息,直接开车到了一栋洋房的大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大门口,季年看到是安晴,他笑了笑,这算是心有灵犀,他正要开门下车,便看见安晴上了一辆黑色埃尔法的商务车,车牌号是五个六,这台车很明显属于姓穆的某个人。 季年赶紧系好安全带,一路跟着那辆车,那辆车开得不快不慢,为了隐藏自己,季年偶尔超过去开到那辆车的前面,然后再变道,一直跟着那辆车到了郊区一个私人会所的门口,那辆车开进去,季年不能暴露,只好调转车头找个原点的地方个把车停好再说,可他的车刚转过头,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货车突然莫名其妙地加快速度朝他撞了过来,他一看情势不对,赶紧向一侧打了方向盘,但大货车完全没有刹住的迹象像瞄准了靶子,直奔他而来,他根本来不及跳下车,车子旋即翻滚两圈落地,气囊弹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铁锤捶了,身体也像被大卸八块一样,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 他想自己没那么容易挂了吧!这是他大脑发出的最后一个信号。 …… 私人会所里的一间豪华房间里。 穆启荣坐在沙发的正中间,安晴坐在一侧,微微低着头。 “说吧!你主动联系我要见我一定有什么话要说吧。” 穆启荣异样的目光落在安晴的脸上,这个儿媳妇,他一直是喜欢的,毕竟长得那么美丽迷人,如果不是自己儿子娶了,他不会放过,他记得认识安傅元的时候,安晴也才上大学。 “我知道我父亲的五百亿在哪儿?如果你想要这笔钱,我可以带你去取。”安晴依旧低着头说。 穆启荣冷笑一声,身体不由得向安晴倾了倾,露出轻蔑的探究眼神,“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五百亿,我比你清楚。” 安晴抬起头,与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对视,毫无一丝惧怕,“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给你看。” 他对安晴的话并不尽信,“那么多钱,你自己不留着,为什么要给我?” 安晴早就想好了台词,“我回到一栋洋房找到一个秘密的针孔监控器,我知道这是你安排人装的,我想你是想拿回五百亿才这么做的,所以我来和你交涉,你不要再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不管以何种方式,我不希望再掺和穆家的任何事。” 穆启荣冷冷地说:“我儿子死了,我怀疑你很正常,现在警察证明你无罪,我可以放过你,但五百亿是远大集团的资产,你必须归还。” “你不要去证实一下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安晴穿着白色的长裙,披着半透明的蕾丝披肩,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披肩一侧不经意的滑落下来,露出一节白皙细腻的香肩,安晴微微低头,轻轻挽起,柔美中含着几分令人心醉神迷的性感。 穆启荣吞了吞喉咙,然后清了清嗓子,对她稍微客气了半分。 “五百亿现在在哪儿?” “在我家,我父亲在家里弄了一个密室,那些钱就在密室里。”安晴眉眼里含着一抹魅惑,勾起嘴角,“你要是相信我,便与我一起去看看,当然你可以叫上人,正好把钱弄走,那么多钱一时半刻也丢不了。” 穆启荣老奸巨猾,他猜不透安晴的心思,这突如其来的怪事,他不可能不弄清事实就盲目地过去取钱。 安晴看出他犹豫不决,不想与他拉扯,便站起来说:“你不要就算了,但如果你还是监视我,偷窥我,我就把房子给烧了。” “你敢!”穆启荣拄着拐杖也站起来,目露凶光。 安晴也不与他废话,拿出手机,亮出那张在密室拍下的照片,一沓又一沓的钱摞在一起,填满了半个屋子,穆启荣的心立刻从喉咙落在地上,这真的是五百亿。 那么,穆启荣想到胡七爷为了与他划清界限曾拿出一把钥匙给他,说五百亿在地下冷库,而如今想来,胡七爷欺骗他,无缘无故便将五百亿拱手相让,难道……穆启荣闭了闭眼,紧紧握住拐杖,手背上爆出的青筋隐含着他内心的愤怒。 他万万没想到胡七爷居然对他起了杀心,地下冷库不出意外应该是胡七爷给他挖好的坟墓,这一点依照现在来看毋庸置疑。 他庆幸当时没有上胡七爷的当。 “你先回去,我到时候会让人过去把钱都搬走。” “到时候?”安晴笑了下,不屑地说,“你想要钱,我想要自由,你搬走了钱,我还是没有自由怎么办?” 穆启荣稍微和蔼了一些,“安晴,你是我穆家娶回来的儿媳妇,虽然于棠走了,但你还是穆家的人,我对你会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这个你大可放心。”穆启荣伸出手用力握住安晴的手臂。 安晴忍了忍心底泛起的恶心,硬着头皮说:“对!这个事我还没说完,穆于棠死了,我们的婚姻关系也随之消除,我和穆家再也没有瓜葛。” 安晴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反而被攥得更紧了。 “你等等,先不要着急。”穆启荣并不好糊弄,即便看到了照片,他也要证明清楚。 所以他当着安晴的面给胡七爷打了个电话。 “五百亿在冷库,你要的话随时去拿。”胡七爷回答了五百亿的下落。 穆启荣打开免提让安晴听清楚。 “我晚点让人过去拉。” 胡七爷很干脆,“你来吧!我把钥匙给你,不过你拿了钱,我们就两清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 穆启荣挂了电话。 安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但声音十分镇定,“既然我们之间没有达成交易,那么我可以自便了吧。”安晴使出吃奶的劲甩开穆启荣的手,然后向后退了好几步,她不想和穆启荣再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可安晴越是排斥,越让穆启荣来了兴致。 “急什么,我陪你回去取钱。”穆启荣虽然腿脚不利索,但用上拐杖他一点都不迟缓,他快走几步上前又抓住安晴的手臂,这一次可不是单纯的握住,连身体都紧挨着安晴。 “走吧!”穆启荣笑里藏针。 第132章 让他死得不舒服 天公不作美,不知道怎么下起了雾,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隐入白雾中,车里的气氛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眩晕感,安晴抚了抚胸口,扭过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也正是这不经意的扭头,那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车从她的瞳孔里闪过,冒着白烟,车头朝下,残破不堪,她的心紧了一下,但她没有看清车里还有没有人,商务车便从事故车辆旁边开了过去。 安晴扒着车窗,脸颊几近贴在玻璃上,惊恐的眼珠子朝后追去,可什么都看不到了。 “司机,停一下车。”安晴忍不住地叫道。 司机完全不听她的话,不耐烦地说:“出车祸了,停车会更堵。” 穆启荣露出一抹奸笑,握着拐杖轻轻敲了一下,没有做声。 安晴知道现在做什么都会引起穆启荣的注意,所以她不能再把心思放在车祸上面,吉人自有天相,交警很快会到达现场,季年应该不会出事的,她不断地安慰自己,让自己放松一点,她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她必须沉住气。 她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但脑海里全是车祸现场的画面,如果季年出现在那个地方,证明季年是跟踪她过来的,所以他的车祸应该不是单纯的意外,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微微把头撇到穆启荣那边,眯着眼用余光扫了一眼穆启荣。 穆启荣可没有闲着,他派去另外一拨人去了胡七爷那边,当然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要带走那五百亿,他就是想揭穿胡七爷假情假意的面具,但他必须先确认安晴这边的五百亿是真的。 商务车停下来,车门自动滑开。 穆启荣拄着拐杖从车里下来,跟着他一同前来的不是齐海,而是一个保镖。 安晴在穆启荣下车的空档,从另外一边下来,从车尾绕过来的时候,她快速解锁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只几秒钟的时间,什么都没说,她就挂了,然后走到穆启荣的前面,上了几级台阶,打开别墅的门。 保镖跟在穆启荣的身后,到了门口,穆启荣让保镖停下守在外面,他只身一人跟着安晴进了别墅。 保镖舔了下唇,跟着穆启荣这么多年,他十分了解这个黑老大的脾性。 安晴转过身看到保镖透着坏笑的眼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关上了门。 穆启荣站在房子客厅,环顾一圈,这个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安傅元活着的时候,他来过几次,等安傅元死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穆启荣扭过头看向安晴,“先带我去密室。” “不急。”安晴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你先坐下喝口水。” “喝水就算了。”穆启荣用拐杖把水杯拨弄到地上,只听一声清脆的磕碰,水杯没有碎,但水都撒了。 安晴咬了咬牙,扬起下巴,带着浅浅的愤怒说:“五百亿你不能全部拿走,我们交易还没有谈清楚。” “你没资格和我谈。”穆启荣十分强势,他缓慢地走到安晴的跟前,安晴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穆启荣伸手钳住安晴的下巴,眼中释放着邪恶,“你要不是有几分姿色,我才没有时间和你在这儿废话,别浪费时间了。” 安晴忍了忍,“好,我带你去。” 穆启荣嘴角深深的沟壑微微上扬,跟在安晴的身后,他胜券在握,这个女人很快就会成为他的盘中餐。 他们到了负一楼的一个杂物间,安晴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但只留下靠在墙边的一幅画,安晴抬起画的一角,杂物间的一堵墙上中间有一块忽然向后陷进去,等那扇小门完全打开后,只能容纳一个人过往。 “你先走。”穆启荣抬起拐杖指了指。 安晴没什么可怕的,那天她打算收拾一下东西,把不用的能卖的就卖了,毕竟要去国外定居,这个房子留着没什么用了,卖房子之前她得把杂物都清一下。 她找了保洁公司,但保洁员收拾杂物房的时候,要把这幅画收起来,可怎么也挪不动,只好叫来安晴,安晴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让保洁员去收拾别的地方,她自己鼓捣了一下,结果就发现了这个密室。 安晴走进密室惊呆了,不止有一堆堆的钱,还有几箱子金条。 她当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来父亲真的给他留下了足够她三辈子都花不完的财产,她激动地哭了,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一片用心,还有她愧对父亲,明知父亲死于非命,却无能为力,她那天哭得心都碎了。 所以她答应了那个男人的条件,为了父亲。 穆启荣跟着她到了密室,迎面是一排用一摞摞钞票垒成的墙,而后面还有没有钞票完全看不到。 “这么点钱可不没有五百亿。”穆启荣腿脚麻利极了,拐杖一扔,一个健步上前就将从后面抱入了怀里,安晴尖叫了一声,拼命挣扎,便将那一排钞票墙推倒了,安晴倒下,穆启荣压在安晴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墙后面猛地蹿出一个人,手持木棍毫不迟疑地朝穆启荣的脑后敲了过去,穆启荣像一头死猪昏死过去。 安晴战战兢兢地从穆启荣身下爬出来,李涛出手将她扶起来。 “没事吧?” 安晴脸色煞白,看了眼穆启荣,舌头打颤,“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他要是那么容易死,我也不用这么费劲了。”李涛踢了穆启荣一脚,“这个烂人,见色起意,你真的没怎么样吧?” 安晴摇摇头,眼睛通红,“我没事,季年……季年他好像出车祸了。”话音落下,泪水夺眶而出。 “你说季警官出车祸了?”李涛赶紧拿出手机刷了一下今日的热点新闻,果然在本市有一条交通事故的新闻,但没有说死伤情况。 “我得抓紧时间了。”李涛一边说一边拿出绳子将穆启荣手脚捆绑起来,接着打开事先准备好的行李箱,将穆启荣拖了进去。 “你要把他带去哪儿?”安晴紧张地问,“当初你主动认了杀穆于棠的罪,可是你没有杀人,你现在如果把他弄死了,你真的会坐牢的,那我也成了帮凶。”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得那么舒服。”李涛把行李箱扶起来,真够重的。他不能再耽搁了,外面还有穆启荣带来的人。 李涛把穆启荣的手机关机,放进自己的口袋,拖着行李箱朝密室外面走去,安晴从地上拿起一沓钱赶紧跟在他的身后,“你拿着这钱。” 李涛头也不回,“我不要,我可不是乞丐,钱多了也不是好事,你爸留给你这些钱,你抓紧处理下吧。” 安晴把密室的门关好,帮着李涛打开后门,李涛真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行李箱搬进车的后备箱。 安晴回到房里想了想,大门外面还有穆启荣的一个保镖和一个司机,等时间长了,那两个人肯定会闯进来找穆启荣,眼下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赶紧离开。 她也来不及收拾什么,拿着证件从后门走了,密室里的东西她暂时先放着吧!等躲过这波风头,她再来收拾。 第133章 直播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郑秀梅一脸忧虑地站在手术室外,在听到自己儿子出了车祸的那一刻,她差点急坏了,但她没有给季文明打电话,现在她只身一人在医院等着,等一个不确定的消息。 “伯母。”苏墨急色匆匆地走过来。 郑秀梅看到苏墨迎上去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带我爸爸来医院检查身体,刚才在楼上看见您,我安顿好我爸,过来瞧瞧您,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家里有人做手术啊?”苏墨朝手术室的门头瞥了一眼。 郑秀梅愁眉不展,心中焦虑万分,“季年出车祸了,在做手术。” 苏墨惊了一瞬,脸上瞬间染上一层忧思,但还是宽慰说:“伯母您别担心,季年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您放宽心,我陪着您在这儿等。” “苏墨谢谢你,我没事,你还要照顾你爸爸,你先过去吧。”郑秀梅知道苏墨这女孩心眼好,对人真诚,有原则性,但非亲非故的,郑秀梅不想欠下这份情。 “伯母您别和我客气,我爸爸就是例行检查,没什么大事,我妈也跟着来的,我先陪着您看看情况。”苏墨又撇过头看了眼做手术的大门,心里也跟着急。 郑秀梅也不再推脱苏墨的好意,苏墨陪着她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等着,等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正好公安局那边来了一拨人。 叶理、圆子、阿强还有与季年交好的几个哥们兄弟。 木振国也抽出一点空过来看看,这事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大货车司机被控制了,说是困得操作失误,但路口的监控拍下了惊险的一幕,那大货车不撞别的车,故意逮着季年的车往上撞,季年即便往另外一侧打了方向盘,那大货车也跟着拐了角度,痕迹太过明显。 医生说腿部骨折了,脑部轻微脑震荡,有一块淤血,手术已经取出来了,其他无大碍,需要住院一段日子观察一下,目前还在昏迷中。 郑秀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嘴里默默念叨了两遍阿弥陀佛。 木振国也松了口气,对郑秀梅慰问后,便匆匆走了。 其他人也表示了关怀。 郑秀梅对来的人进行了感谢,苏墨在一边帮衬着送走了这一行人,叶理留下来对郑秀梅说:“伯母,您回家休息休息,今晚我来照看我师父。” 郑秀梅的确是累了,苏墨也劝着郑秀梅先回去歇歇,便主动送郑秀梅回家,正好接上自己的爸妈一路走。 郑秀梅觉得太麻烦苏墨了,但苏墨却拿出百分百的诚意让郑秀梅不好再拒绝。 苏墨搀着郑秀梅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说:“伯母,您别总跟我那么客气,我经常去您家里吃饭,我都没找到机会回报你的好意。” “吃个饭算什么,谈不上回报,就是季年这个孩子想不通,唉!”郑秀梅叹了声气。 苏墨特别殷勤,“季年工作忙,没时间陪您,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我有时间一定过来。” 郑秀梅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这次还好遇见你了,季年出这档子事,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幸好没出什么好歹,这警察的工作就是危险,我得和他爸说说以后不让他跑一线了,太不安全了。”郑秀梅顿了下,余光瞥了眼苏墨,又说,“你是律师,季年是警察,都在公检法,我当初是想着你们能相互理解,差不多可以成,结果……你现在找了个做什么工作的男朋友啊?我看模样也挺好。” 苏墨赶紧否认,“伯母,我没有男朋友,您一定是看我朋友圈的照片了,那个是我开律师事务所的合作伙伴,我们算是比较要好的朋友。”苏墨向郑秀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继续说,“伯母,我和季年的缘分可能还没到火候,我现在还不着急结婚,想先把事业做起来。” 郑秀梅露出欣慰的笑,“你这话怎么和季年说的一样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忙着奔事业,不像我们那个年代要先成家后立业,我现在理解你们的年轻人。” 苏墨使劲地点点头,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苏墨还以为是父亲打来电话,没想到是冯清沐。 “喂,苏墨,我给你发了个链接,你快看看。” 苏墨有点不耐烦,“我现在在医院,没时间,晚点再说吧。” “你快看看,紧急!我不骗你,真的!我对你什么样你不知道啊!” 苏墨敷衍着,“行行行,我现在就看。” 冯清沐发来的是一条视频链接,苏墨不知道冯清沐在搞什么名堂,点开链接进去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视频是个直播,观看人数达到了上万人,还在蹭蹭地涨,但直播内容简直刷新了苏墨的三观,画面不忍直视,偏离社会价值观,已经属于违法犯罪行为。 画面中一个男人被套着头套坐在铁椅子上,上半身赤裸,手和脚被铁链束缚。 因为画面好像是静止的一样,直播已经过去十分钟了,画面没有任何动静。 好多网友都在刷屏问这是做什么?还有说禁锢绑架是犯法的,还有说赶紧报警的,还有网友说这是为了博取流量玩花样呢?各说纷纭中,观看人数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冲破了十万人。 苏墨准备拨打110,但仔细一看画面的背景墙,虽然墙上那幅人像因为喷了红漆写着“死”字而遮挡了三分之二,但那露出的半张脸就是穆启荣,苏墨见过穆启荣,所以她记得,她当律师专门练习过怎么快速地记住一个陌生人的脸和姓名。 苏墨没有拨打110,脑子里快速旋转,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一定是穆启荣,而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苏墨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李涛的名字像在她的脑子里埋了一个地雷,一下子就爆了。 苏墨赶紧拨出李涛的电话,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她看了眼在一旁正等着的郑秀梅,她不能不管这茬事。 “伯母,我这边出了点事,不能送您回去了,我给您叫个车,您跟我爸妈一起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顺便收拾点日用品给季年拿过来,你不用管我,你就忙你的。”郑秀梅本来就不想麻烦苏墨。 “真的不好意思啊!伯母,我现在得马上去趟公安局。”苏墨急得火烧眉毛。 直播还在继续,按照道理来说出现如此影响社会的视频,政府和公安会组织网络技术人员关闭直播,不能扰乱社会稳定。 第134章 场面失控 “有人来报案说穆启荣被绑架了。” “有人打电话报警,我们才进来这个直播。” “这个直播视频里的人应该就是穆启荣。” 市局的梁麒组织一帮人正在汇报这个工作,刚郭正打电话过来说省厅那边的大领导让尽快把直播视频关了。 “技术那边找到相关的通讯传播频道了吗?这种直播ip属于哪家网络平台,责令他们赶紧封号,再这么传播下去还得了。”梁麒催促那些坐在电脑前操作的it技术网络工程师,“快着点。” “梁副局,我们查到了那家传播网络公司,但负责人说服务器被黑了,暂时无法封号也没办法关闭。”一位技术人员说。 “不用关了。”木振国忽然推开会议室的门,“把直播投到大屏幕上,一起看看到底是要做什么?” 梁麒走过去恭敬地向木振国汇报,“木厅,这个传播太迅速了,刚才只有十万人,现在已经快百万人了,这属于公开挑战国家公检法机构,挑衅整个警队,我们不能纵容罪犯如此泯灭人性的做法,对社会稳定和国家信誉将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 “你说的没错!但现在有什么办法吗?”木振国指着现在已经超过线上百万人观看的直播画面,亮着嗓子说,“你现在把它关了,难道当做没发生?110的报警电话响了几个小时,老百姓都知道这是违法犯罪,让我们赶紧抓坏人,我们必须得从视频中找找破绽,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梁麒像呲着火星子的地雷忽然哑火了。 他没有办法,本市这么大要找到犯罪分子绑架穆启荣的窝点不是一下子就能办到的,而且这很明显是有预谋的绑架案。 孔子范清了清嗓子说:“穆启荣的保镖来报案说在几个小时前曾带穆启荣去安晴的家,穆启荣是在安晴家里失踪的,我这边已经派人去寻找安晴的下落。” “多派点人去找。”梁麒也犯了难,不仅仅是因为木振国,还因为他站队的那一头也给他打了电话。 这个直播视频现在成了本市最大的热点新闻,好多人都在等着画面里出现点什么。 警队的每个人大致都明白接下来的套路,犯罪嫌疑人不会真的露出真面目,坐在铁椅子上的穆启荣一定会遭受酷刑。 果然,直播视频里发出了通过变音器传出来的尖细声音。 “大家不要着急,好戏很快就来了,等线上冲破五百万的观众,我们就立刻开始。” 警局会议室的众人双目紧紧盯着画面,网络技术人员忽然打破这死寂一般的气氛,小声地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关闭服务器。” 木振国和梁麒看向那个技术人员,“赶紧通知网络公司让他们关了。” “好的。” 过了一分钟,线上突破了五百万,好多网友在屏幕上不停刷着快开始三个字,突然,一个身穿全黑衣服的男人带着一个小丑面具出现在穆启荣的身后,幽暗的光线下小丑面具上带着邪恶笑意的鲜红大嘴显得格外渗人。 男人将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刃逼近穆启荣的脖子处,然后拿走他的头套,等他的脸完全暴露出来,屏幕上弹出来的穆启荣三个字。 男人又说了一句话,“大家应该知道他是谁吧!那么我就不介绍了,接下来我们就玩点有意思的事情。”男人的话音还没传到网友们的耳朵里,便看见他手里的刀在穆启荣的胸膛轻轻划了一下,伤口看着不深,但有血慢慢的渗出来。 穆启荣的嘴被胶带粘着,只能不停地晃动身体,根本无法叫喊出来。 男人又无所谓地在他的胸膛前割了一刀,这次胸口皮开肉绽,鲜血直冒。 穆启荣像个待宰的羔羊,脸像揉了的纸,扭曲而变形。 男人可不在乎穆启荣的痛苦呻吟,对着镜头说:“大家不要再刷屏说我罪大恶极了,你们每说我一次,我看见一次就割他一刀,直到有人说他是强奸犯和杀人犯。” 听到这句话,孔子范突然站起来说:“木厅,我怀疑绑架穆启荣的人是李涛。” 木振国和在场所有的同事都齐刷刷地看向孔子范,孔子范便把当初齐环环的案子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快,组织人去找李涛的家属,快去。”木振国赶紧安排警队人员行动起来。 短短了几分钟,直播视频里的穆启荣已经惨不忍睹,胸前被割了好几刀,一片鲜红刺目,十分血腥。 男人没有停手,变音器让他的笑声像地狱里的恶魔,只是很快有网友打出他是强奸犯,是杀人犯,男人终于停下来,指着镜头前的那个网友说:“看来有人不愿意让坏人死了。” 苏墨一直不停的打出这几个字进行刷屏,她在前往警局的路上便猜到了李涛,她调转车头去了李涛的家里,她之前负责李涛的案子,她很清楚在接触李涛的过程中李涛表现出来的那种偏执和疯狂。 但到了李涛的家里,他的父亲并不在家,家里黑灯瞎火,什么人都没有。 直播画面静止了三秒,男人靠近镜头,将穆启荣完全遮挡,小丑的脸让观看视频的人都吓得不敢发表什么言论,苏墨的那几个字短暂地留在屏幕上。 男人嘿嘿一笑,“正义的人真少啊!” 此话一出,刷屏又开始了,有的人说这是不是ai形成的,这么明目张胆的直播,警察还不早就给封号抓人了。有的人说这位大哥光割刀子,还有没有更刺激一点的,听到刺激两个字,好多网友打出刺激两个字。 苏墨早就料到网络键盘侠的威力,但是在网络上起哄别人去犯罪的围观群众和那些看着别人跳楼自杀还大放厥词的人有什么不同,苏墨赶紧刷出一段话。 “大家要是再起哄教唆他人犯罪,就属于故意杀人罪的间接正犯,将面临刑事起诉。” 苏墨不停地复制粘贴这句话,很快围观网友便收敛了刺激言论。 “大家怎么不说话了,想看刺激的,那就给你们来点刺激的。”男人走到穆启荣的跟前,蹲下来,把刀放在男性隐私部位。 观看视频的人都不再刷屏了,拭目以待。 木振国猛地拍桌子站起来,“小王,服务器什么时候能关了?” 第135章 老实交待 技术小王敲击着电脑,皱着眉头回复木振国。 “那个传播网络公司的服务器不在国内,已经向上通报关闭,但国外那边拒绝关闭,说是会影响他们全国的网络业务。” 木振国气得不知道找什么东西来泻火,这个事继续发酵扩大下去,明年他这个公安厅厅长要想升职就永远别想了,有可能还会被降职处分。 他正发愁,电话响了,是高书记。 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对他一顿训斥,这不光是本地传播平台,全国各地人民都在这个直播视频里,这件事已经上升到本省的领导班子那儿。 直播视频依旧在继续,网友们看到男人的举动更加兴奋,人性的恶在这一刻如同魔鬼念出的毒咒一样,很多人在屏幕上打出“他不敢”三个字。 男人看了眼网友的留言,发出邪性的笑声,突然,他站起来撕掉穆启荣嘴上的胶带。 穆启荣大口地呼吸了好几次,颤颤巍巍结结巴巴地说:“你放了我,我,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都给你,五百亿够不够?五百亿,不够,不够的话,一千亿,我们好商量,你,你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你,你说,你要什么,你说……你说说,我都给你……” 穆启荣说到一半便大声地咳嗽起来,胸膛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流着血的口子,他疼得已是满头大汗。 男人挪到一边,抬起手,用刀刃抵在他的脸上,声音空旷又令人毛骨悚然,“你现在把你犯下的罪行一一说出来,我会考虑放了你,不然……”那把利刃沿着穆启荣的脸一直滑移到他的裤裆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一定让你变成太监。” 穆启荣被吓得脸色瞬间失了血色,屏幕上的网友已经停止刷屏,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男人不像是开玩笑。 这种威逼对穆启荣是最大恶意的羞辱。 男人冲着摄像头对网络上围观的人说:“大家也等了很久,那么大家觉得给他多少时间让他为自己开罪比较好呢?” 男人和网友的互动,立刻激起了众人的参与,网上屏幕纷纷刷出一分钟、十分钟、三十秒等信息。 男人想起了那个打出强奸犯和杀人犯的网友,他记得那个网名叫“打击邪恶”,男人点名打击邪恶来回答。 苏墨没有时间参与这种互动,找不到李涛的父亲,她又返回了医院。 “看来那个网友已经不在线了。” 【我在。】苏墨一边走一边打字,【让我想想。】 “没有时间了,给你三秒钟。” 【我问你个问题。】 “你没有权利。” 【你一定看过周处除三害的故事,但是你和他不一样,你先把人放了。】 “这个网友废话太多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 苏墨迫不及待地到了季年所在的病房,叶理在外间守着,“苏律师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看这个。”苏墨把手机拿给叶理,又问,“季年醒了吗?” 叶理眼睛盯着屏幕,没有听到苏墨的问话。 苏墨朝里间的病房隔着玻璃看了看,季年闭着眼,好像还在昏迷中。 “这个人是谁?”叶理难以置信,“我马上报告警队那边。” “你们警方应该知道了,我打过报警电话,除了我,应该还有很多人打过报警电话,这个事传播得很快,我刚才经过你们市局,门口有一批媒体在。” 叶理站起来看向正处于昏迷中的季年,“发生这么大的事,师父却在这个节骨眼出事了,照这个境况发展下去,穆启荣可能会凶多吉少。” 直播视频中,男人举起刀对准穆启荣私处,穆启荣吓得直呼,“别别别,我说,我说,你让我说什么,我都说。” “好,你说吧!把你犯过罪行一一交待清楚,那么我就留着你的命根子。” 穆启荣看到了面前闪着红点的摄像头,也看到了那个直播的画面,上面有那么多人在看着他,他不能连男人的尊严都没了,他即便说了,如果真的能得以生还,他也可以说是被逼无奈,所以他痛定思痛,老老实实地交待起来。 “我做了很多错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在忏悔,我对不起那些无辜的人,是我太过贪恋美色,玩了几个女人……” “啪!” 男人忽然扬起手甩了穆启荣一个大巴掌,呵斥道:“你他妈的再不好好交待,我说到办到。” 穆启荣的嘴角渗出鲜血,眼睛瞪得溜圆,好像要把男人吃掉一样。 “我再给你三秒钟,你从头到尾交待清楚,不然。”男人把尖刀插在他裤裆前的椅子上,吓得穆启荣差点失禁。 穆启荣知道不能再随便糊弄,这个抓他的人一定是知道什么事,他只好忍着剧痛,慢慢吞吞地说:“在十几年前,我资助了一个福利院,福利院有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其中有好几个长得好看又可爱的小女孩,我动了邪念,利用公益演出的空档,我猥亵了她们,我……”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下来。 “是猥亵吗?”男人义愤填膺地吼道。 穆启荣被打得眼冒金星,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是,是强奸。” 男人当着快要破千万的网友问:“她们都多大?叫什么名字?” 穆启荣颤悠悠地回答道:“八九十岁,十一二岁的都有,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 男人冷哼一声,走到墙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照片,他向网友展示了一下,然后拿到穆启荣的面前,“你好好看看这照片里面的女孩。” 穆启荣睁大眼睛凝视着那些他曾触摸过的美好肉体,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左边第一个,第三个,第四个,右边第二个,第三个。” 面具下,男人的眼眶湿湿的,左边第四个就是她的女朋友齐环环。 “继续说。” “没有了,我都说完了。”穆启荣觉得自己交待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是吗?”男人拿起刀,在穆启荣的大腿上扎了下去,穆启荣一声惨叫,痛苦地抽搐着。 男人发出阴森森的鬼笑声,“你不止是强奸犯,你还是杀人犯,知道吗?” 穆启荣用力地点点头,“是,是,是,我是。” “说!”男人暴喝一声。 围观的网友们已经不再刷屏,静静地观看着。 叶理看向苏墨,苏墨推开里间的门。 季年突然睁开眼,醒了。 第136章 一刀又一刀 苏墨看向叶理,叶理看向苏墨。 他们的眼眸里显示出的意思是要不要把直播视频在这个时候告诉季年。 医生来看了一下季年,做了初步的检查,听医生地指令,季年的瞳孔转了一转,医生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季年都做了正确的回答。医生离开的时候交代腿部固定了钢板,下床需要坐轮椅,不能使劲。 “师父你感觉怎么样?”叶理露出关切的眼神。 季年摸了摸套在脑袋上的那个固定塑料膜,想把它取掉,箍在脑袋上特别不舒服。 “这个不能动。”苏墨赶紧制止他。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季年朝叶理伸出手,叶理上前把季年扶起来说,“师父你出车祸了,交通大队那边调取了监控,从表面证据来看,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苏墨看季年的精神状态不错,朝叶理使了个眼色,叶理当然明白,便将放置在桌子上的手机拿过来递到季年的眼前。 屏幕中的穆启荣像个傀儡玩偶语无伦次。 “杀人,你说的杀人是杀谁啊?我交代完了,你,你这是逼着我,说那些没有的事,没有人会信的,警察,我要报警,救我,救救我,警察都死哪去了,这是法制社会,你弄死我,你也逃不走的,有没有人,救救我,这儿有个疯子,疯子……” 穆启荣哭天喊地咆哮着,胸膛的伤口让他的意识变得涣散,他知道自己继续被摆弄下去也不会得到救赎,他只能高声叫喊或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但是他叫了很久很久,除了站在他面前那个男人沉重的喘息声,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季年的眉头拧起来,沉默着,没有出声。 “警队出动了吗?”季年问出这个话后不由得轻笑一声,“估摸是连基本线索都没摸清楚。”季年看到直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猜到警局那边大概无法关闭这个直播账号。 苏墨沉声,“我猜这个人是李涛,刚才你在昏迷中没看到前面,这个人拿出了福利院的照片让穆启荣指认。” “李涛?”季年仔细观察屏幕中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男人现在正将刀子扎入穆启荣另一条腿上。 “你唧唧歪歪半天,浪费了大家的时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你不说出实情,那么,我就替所有受害者惩罚你,你可不要赌我的良心,我的良心和仁慈早就被你这种恶人吃了。” “我现在开始数,数到十,你自己看着办。” 男人伸出手指,开始倒计时,“一,二,三……” 待男人念到“九”的时候,穆启荣慌忙地开口,“别别别,我说,我说,我都说。”穆启荣痛苦极了,脸和嘴唇已接近白纸的颜色。 男人面对直播屏幕,对着围观网友,刷屏的人很少,不是没有热度,在穆启荣说出强奸那么多女孩之后,直播人数攀升到一定量之后,因为后台软件设置原因,有的人已经无法进入直播间。 “我先和大家申明一件事,我不是坏人,我是一个主持正义的人,有人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认为我穷凶极恶,毫无人性,但如果你们知道真相就不会怪我了。” 很多网友刷屏打出找警察,有冤屈找警察,这么对一个人太残忍了。 还有说有难言之隐的话找律师,有很多途径。 每个人都是善良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但我不相信警方,不相信司法,因为我已经走过那条路了,既然走不通,那么我就走这条路试试看。” 这句话对季年的刺激极大,他抬起眼眸看向苏墨。 “我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来听听他的故事。”男人侧过身,用刀指向穆启荣。 穆启荣倒吸口凉气,断断续续地说:“我,应该是十几年前,我杀了两个女孩,是一对双胞胎,名字我记不住了,刚才,在那张照片里,有,有那个女孩,不,不是蓄意杀害,是失手,可不怪我,那个女孩愿意跟着我,我给她钱花,可她的姐姐不愿意,我也不是非要杀了她,我属于自卫,她姐姐带着刀来,差点割伤我,我才失手杀了人,这不算杀人的。” 季年听着穆启荣所陈述的事情,已经完全断定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就是李涛。 “这么看李涛被放出来后应该收集了很多关于穆启荣的事。”苏墨看着季年,“你有什么想法吗?照这样下去,穆启荣肯定会失血过多而死亡。” “虽然伤口很多,但都不深,估计一时半会死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出绑架地点,不然时间长了,李涛真的会变成杀人犯,看他这个样子已经无所顾忌了。” 季年忽然想起了李师傅,那个开出租车载过他的老师傅。他有他的电话,他赶紧让叶理把手机拿过来,他给李涛的父亲打了电话。 不出意外,不在通话中。 苏墨说:“我去了李涛家里,家里没人。” 季年给李师傅发了一条信息,【李师傅,我是季年,那个坐过您出租车的警察,看到信息尽快给我回个电话。】 “师父,我问了圆子哥和阿强哥,穆启荣是在安晴的家失踪的,现在局里面已经在搜查安晴的下落,有可能安晴知道绑架的地点。” 季年想起了当时跟踪安晴才发生了的车祸。 季年没有给安晴打电话,如果这是早就预谋好的事,安晴一定藏匿了起来。 直播视频里的穆启荣还在念叨着,“我是失手才杀了人,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小丑男人甩了穆启荣一个耳光。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不想认罪,你骨头真的是硬到家了,穆启荣,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杀了多少人?把他们的名字念出来,如果你再这么啰里吧嗦,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从现在开始。” 男人的话音落下的一瞬,手上的刀直接在穆启荣的隐私部分划了一道,只见鲜血浸染了他灰色的裤子,穆启荣疼得嗷叫起来。 这一刀彻底激怒了正在观看视频的胡七爷。 “王八蛋!这个王八蛋居然敢这么对启荣。” “爸,您别动怒,现在连警方都无法掌控这件事,这个事闹到眼下这个地步,我们最好明哲保身,如果穆启荣将我们和他之间的事全部供出来的话,我们也跟着完蛋了。” “儿子,你看这个地方会在什么地方?”胡七爷内心万分焦急,从胡阳明把这个直播视频拿给他看的时候,他便开始提心吊胆,穆启荣每说出一件事,他都战战兢兢的,如坐针毡。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胡阳明安慰自己的父亲。 第137章 十二点整 小丑面具男人蹲在穆启荣的面前,“说吧!都说清楚了,我说到做到一定放过你。” 穆启荣吃痛地大口喘着气,竭尽全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想,想一想。” 那一刀割到了他的要害,比胸膛上的任何一个伤口都要痛,痛得他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他知道眼前的男人一定知道很多事,如果他再拖拖拉拉下去,那么…… 他使出浑身力气央求,“我全部交代,求你不要再动刀了。” “好!”男人把刀丢在地上。 穆启荣松了口气,慢慢地像吐西瓜子一样。 “我不记得杀了几个人,但名字我记得,我全部说出来,有安傅元,我和他起了争执导致他犯了心脏病。” “然后他要吃药,我把药拿了没给他。” “他就死了,还有很多年前那场枪击案,我在现场,我射杀了两个人,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还有,还有当年在黑道上混的时候,也命人杀了几个和我们有矛盾的道上人,我交代完了,就这些了。” 男人听完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有个网友账号打出的字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我是季年。” “如果你相信你,你先把人放了。” “不管他犯下多少罪,都应该交给法律,交给警方,你动用私刑杀害得不止是他,还有你自己,我请你再相信我一次。” 李涛看见季年给他打过来的字,心里滑过一股暖流,从看守所被放出来之后,他才知道是季年抓住了真凶才得以洗刷他的冤屈,当初他在警局死都不肯认罪,最后被警方强迫定了罪,他才不得以想出釜底抽薪的办法,赌上了自己的一生,可结果,穆启荣的事发酵了一阵子就没了,警方还放过了穆启荣,他再次看到了警方的黑暗,所以他不得不筹划这一次的直播来向世人揭露出真正的罪恶。 罪恶需要坚持正义的人来审判,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 “相信我,我是季年,我是季年,我是季年。” 这四个字不停地刷屏。 网友们也跟着起哄,我也是季年,我也是季年…… 画面仿佛静止了,李涛陷入深深的思考中,如果没有季年,他还在牢里,可能已经被判了死刑。 “这样子管用吗?”苏墨听从季年的安排打出这些字。 “不知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能会拖延一下时间吧。”季年一边说一边给安晴发信息。 【安晴,我出车祸了,在三一六医院,我想见你。】 季年想了想,“叶理,他们去调安晴家道路的监控了没?根据监控找车牌号差不多能够锁定一个区域。” “我问了圆子哥,调了行车监控,车牌号******行驶到大兴路这儿就消失了。”圆子和阿强把警方调查到的情况全部转给了叶理。 季年看了下那个监控视频。 “这辆车一定是套牌车,估摸李涛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车牌换了。”季年打开了地图,大兴路不属于市区繁华地带,上市内外环高速的话必须经过大兴路,而且要把人带去偏僻的地方,只能往郊区方向开。 “他们正在查外环高速的道路监控,需要一点时间。” 季年知道把李涛的面部和监控拍到的驾驶人照片逐一匹配一定能找到那辆换了牌照的车,但保不齐李涛会戴上口罩或者帽子来遮挡面部以防被识别出来。 李涛是记者,这方面有经验,从他利用安晴来绑架穆启荣就可以看出来这一步又一步的计划属于天衣无缝。 “季年,李涛对你说话了。”苏墨把手机拿给季年。 “这位叫季年的网友,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这场好戏不会那么快结束,他交代的事情警察会信吗?在线的网友会信吗?等我真的放了这个人,警察只会把他当成被我绑架的受害者,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们警方,说句实话,我对你这样的警察没有偏见,不过其他人就算了,我一个都不信,今天将是他的忌日,他不会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所以,季年,你无需用任何感天动地的话来说服我,但我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 网友听到他的话,立刻做出了回应。 信,我们信,我们都信。 面具下的他弯起嘴角苦苦地笑了一声,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季年沉默了。 谢谢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季年的心。 苏墨并没有罢休。 “你想过你的父亲吗?你还有家人在世,你真的要为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搭上自己的命,这太不值得了,正义一直都在,只是会迟到而已,你就不能让警察来为受黑者伸张正义,铲除邪恶吗?” 李涛敲了下屏幕。 “不管你是谁,我也对你说声谢谢。” 季年知道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才是最紧要的,只是郊区那么大,可以隐藏的地方太多了,不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把范围缩小基本没有可能会找到他们。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安晴用丝巾裹着头戴着口罩和墨镜朝里面望过来。 但望了一眼她便马上掉头拔腿就走。 苏墨和叶理赶紧追上去,两人拦住了安晴。 “安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苏墨抓住安晴的手臂,紧紧地,不敢松开。 “苏律师,我没想到你们会在,既然季年没有大事,我就先走了。” 叶理挡在前面,“你不能走。” 安晴咬了咬唇,直播视频她看了,她也没想到李涛会用这种方式惩罚穆启荣,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穆启荣可怜,她心里甚至还有几分畅快。 “你应该知道是谁绑架了穆启荣吧。”叶理严肃极了。 “我不知道。” “警方已经知道穆启荣是在你家失踪了。” 安晴淡淡一笑,转身朝季年的病房走过去。 季年看到她,脸色阴沉。 安晴很平静地说:“我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你,来之前我给伯母打了电话,她说你做了手术,情况还算好。” “你既然来了,想必也是不想看着李涛变成杀人犯吧?”季年凝视着她那双闪着一点泪光的眼眸,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涛。 李涛是记者,每句话都说到了安晴的心坎上。 到最后安晴答应协助李涛。 “他绑走穆启荣,开车离开后,我没有和他一起,他只是让我把穆启荣约出来方便带走他。” “你好好想一想他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重复给我听。” 安晴思索了片刻。 “那天,他来找我,我很吃惊,因为我和他当初都牵扯穆于棠的案子,所以我知道有他这个人,不过他第一次并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只是简单地讲了他和他女友的故事,还有他女友被溺死的原因,他的无助和悔恨,我感同身受,所以我理解他,他说要把穆启荣关起来,逼迫他交代出所有事,我听他这么说当时是犹豫的,后来他总是找我,我也把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事说了一些给他听,他问我坏人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能不能睡着觉,所以我帮了他。” “不是!”季年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床铺,“你说的这些没用。” 叶理,苏墨和安晴像受了什么惊吓,怔怔地望向季年。 季年按了按眉头,压制住内心的急迫和怒火,磁性的嗓音带着威严。 “他带走穆启荣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特别的现象,比如他的装扮,他开的车子,反正你努力想一想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安晴低下头使劲回忆起来。 “我记得他把穆启荣装到后备箱的时候,后备箱里有一把铁锹和镰刀,我当时觉得有点奇怪,也没问他,但他和我商量要把穆启荣关起来的时候,我问他关在哪儿,他说一个没人住的地方,让我不要管那么多。” 季年敛去了温怒之色,打开地图,车辆消失的地方,如果上高速去郊区,那么只能找一个废弃的地方,而且还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避免引起他人的怀疑,身上有洋灰,带了铁锹、镰刀的话,说明那个地方杂草很高,道路不平,需要用铁锹铲了土。 这么看的话,范围也很广啊! 季年指了指两个他认为比较有可能性的地方,一个是东边郊区有一块烂尾楼,一个是挨着东边郊区有一个废弃的加工厂。 “师父,我记得这个地方要兴建一个游乐城,被暂停了。”叶理指了指距离烂尾楼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有没有可能会在那儿?” “你问问圆子,局里列出了几个地方?”季年得到的信息太少了,安晴没有带来有价值的信息。 苏墨拽了拽安晴的胳膊,“你再想一想。” 安晴正要播放回忆的录像带,忽然,苏墨手机里传出一声惨叫。 他们的眼睛全部移过去,只见穆启荣的裤裆被血浸染了一大片,李涛把刀直接扎在上面。 安晴吓得向后退了半步,逃离开那个画面,终于忍不住说:“在我来医院之前,李涛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他说他在世纪之光的烂尾楼地下一层,让我十二点整去警局。” 季年瞪大了眼睛,叶理和苏墨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安晴,安晴深埋着头,不敢正视他们的目光。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第138章 猜测 “把他发的信息给我看一下。” 季年深度怀疑李涛给安晴提供的绑架地址不一定是真实的,依照李涛目前的做法,如果这么轻易地让警方介入,那么警方的关注点只会落在他身上,他绑架穆启荣,对穆启荣造成人身伤害,利用网络传播危害公共安全,而穆启荣会以受害人的身份全盘否认自己所说的一切,毕竟他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为了自身安全不得不做出妥协,所以…… 安晴把手机拿给季年,对话框里的确有李涛发来的地址信息。 “师父,我马上通知圆子哥行动。” “等等。”季年抬手制止了叶理,转向安晴问,“李涛什么都没和你说,就发了这个地址吗?” 安晴点点头说:“或许他并不想置穆启荣于死地。” 季年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现在的做法对自己最不利,如果他不想弄死穆启荣,他可以直接报警,没必要把地址发给你。” 安晴沉默了。 叶理想了想说:“师父,他不会真的起了杀心吧?” “起没起杀心不知道,但是这个地址或许是为了保全安晴你吧。”季年的目光转向安晴,“如果出于这个原因,这个地址有可能是真实的,只是对他来说毫无一丝的好处。” 安晴微微抬起眼帘,带着一抹释然的神态,李涛如她所说的一样,不会连累她,所以李涛说到做到了。 “叶理,你带安晴去局里。”季年想这个线索还是需要上报给领导去决策,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他并不能左右任何。 安晴扭捏了一下,“我提供了信息,没必要去警局吧!”她对那个地方有抵触,自从被暂时强制刑事拘留后,她害怕再去警局。 “这个事你必须配合。”季年严肃极了。 安晴忍了忍,只好跟着叶理一起离开医院。 直播视频并没有停止,按照警方的速度,到达案发现场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李涛没有再折磨穆启荣,而是对着屏幕上关切的网友说:“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赌一赌他今晚会不会死了?” 好多网友不敢大言不惭,只刷屏666. 李涛觉得无聊,又说:“季年,你怎么不出声了,我和你打个赌,穆启荣会死于非命,你信吗?” 季年看着屏幕,没有做出反应。 “既然你不信我的话,那么我给你的信息你也不要信就好了,如果你信我,那么你就来吧!我等你。” 这句话说完,李涛便直接关闭了直播,屏幕瞬间变成一片黑漆。 季年愣怔地坐在那儿,李涛话里有话的暗示代表了什么,穆启荣今晚会死?可如果按照李涛给的地址过去,穆启荣不可能死!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苏墨不解地看向季年。 季年思绪万千,如果地址没有错,那么穆启荣死了的话代表着李涛最终下了死手? 不可能,李涛要下死手不需要通知警方! …… 刺耳的警铃沿着大兴路一直向郊区的一幢烂尾楼开过去。 警方出动了四辆警车,十几名配枪刑警,对他们来说,李涛不属于危险分子,这是梁麒做的分析,绑架穆启荣只是为了复仇。 基于这种考量,没有出动突击特警队。 不出半个小时,警方到达了烂尾楼小区的出入口,车辆已经无法直接开进去,因为前方的野草有半人高,还有一块泥洼之地。 这次的总指挥是郭正。 郭正先做了分组行动,两拨人,第一组在前方开路,第二组垫后。 圆子和阿强被分在了第一组,叶理在第二组。 手电筒的光照射在杂草丛里,奇怪的是这里不像是有人走过,野草直立,没有弯曲的痕迹。 第一组的带头人是孔子范,他主动请命,这是立功的好时候,所以他没有给出任何意见,在草草丛中摸索前进,等到了烂尾楼主体的前方,才看到被镰刀割掉的野草躺在一条泥泞小路上的两侧,这么判断的话,这个地址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穿着防弹服,端着枪,没有丝毫犹豫,快速进入大楼主体,往地下一层偷摸摸地摸进去,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每走一步都像在排雷。 一步一个脚印,万分谨慎,小心翼翼到了现场。 但李涛已经杳无踪影。 不过,穆启荣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前方的电脑视频已经断电,孔子范、圆子和阿强还有其他人赶紧跑过去,穆启荣耷拉着脑袋,不省人事,圆子和阿强相视一眼,出于职业习惯,圆子在穆启荣的脖颈处触了触。 “死了。”圆子的声音很小,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得到。 郭正从后方走过来,看着穆启荣的尸体,此时此刻的穆启荣和视频关闭前唯一不同的是生殖器官彻底被切割下来。 郭正一声喝令,“马上去追击凶手。” 殿后的那组人立刻调转枪头跑出烂尾楼,手电筒所射的地方都显得寂静无声,叶理咬了咬牙,李涛真的下了狠手! “封锁现场,仔细勘察,凶手跑不了。”孔子范也跟着跑出来,指挥现场的人,只是手电筒所包围的边界什么都没有,李涛不会坐以待毙等着警察来抓的,他一定找好了出路。 警方的出动也招来了大量媒体,虽然现场已经拉了警戒线,但媒体抓拍到了穆启荣的尸体被装入尸袋抬出来的照片。 李涛成了在逃嫌疑犯,警方及时公布了李涛的照片,望知情人士提供线索。 这起案件对警方的羞辱达到了极限。 回到警局,便召开了布局抓捕李涛的紧急会议。 季年看到网络上的照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李涛如果真的要杀死穆启荣,真的没有必要做那么多无谓的事情。 季年觉得这不符合逻辑,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苏墨没有走,一直等到郑秀梅来,苏墨才离开。 叶理给季年打了电话。 “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季年觉得现场一定留了线索。 叶理发了好几张现场的照片,季年一边看一边听叶理说,“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好几组鞋印,不止有穆启荣,还有其他人,但因为我们到达现场,人特别多,导致无法辨别了。” “所以真正杀害穆启荣的凶手可能不是李涛。”季年做了十分肯定的总结。 “师父,光从鞋印找不到什么有力证据,凶器上也只有李涛的指纹,外围我们也搜查一遍,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踪迹。” “梁麒为什么没有带队前往?” “他说他不想抢功,主动让给了孔组长。” 季年深吸口气,如他所料,现场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的,但谁也无法确认李涛是生是死! “师父,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李涛没有杀死穆启荣,穆启荣死得很惨。” 季年没有回复他,李涛如果想弄死穆启荣,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这就是他认定的真相。 第139章 他要去案发现场 季年出院的那天,天空下着小雨。 新闻网络和自媒体上已鲜少搜到穆启荣相关的消息,警方在官方网址发布了嫌疑人李涛的体貌特征和基本信息,望广大人民群众提供线索,协助警方早日抓捕在逃嫌疑犯。 季年拄着单拐,站在医院门口等着。 这几天,警方并没有在案发地址找到除了李涛意外事件,有其他指向性的证据,没有意外的话,李涛已经被定性为故意杀人罪。 叶理把车开到门口,从车上下来撑起一把黑伞走到季年的跟前。 “烟带了吗?”季年挑了挑眉。 “没带。”叶理故意的。 “臭小子。”季年飞了个眼刀,架着拐一步一瘸地上了车。 叶理咧了咧嘴,赶紧跟上。 季年舔了舔干燥的唇,喉咙发痒,烟瘾犯了,可这住院几天,他一口烟没抽,憋死了,好不容易盼着出院过过烟瘾,结果……叶理这个臭小子一定是受了郑秀梅的嘱咐。 叶理冲着季年挤了挤眼,撒了个娇,季年住院这段时间,可是忙坏了叶理,除了听从命令到处查线索,剩余的时间就是安顿在医院照顾季年,久而久之,叶理露出了隐藏的本性,不像以前那么谨小慎微,现在懂得怎么和季年撒娇卖萌让季年气也气不出来。 季年靠在座椅上,只觉得了无生趣。 “师父,姓穆的父子都死了,真是挺让人意外的,本来我们的侦查目标就是他们父子,我算了一下,从穆于棠死亡到穆启荣,也就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现在孔子范带队主要在布局抓李涛,我也参与了他们近期的行动,不过暂时没有任何进展。” “没有人来报案或者提供线索吗?”季年懒洋洋地问,还顺带打了个哈欠,说实话,抓捕李涛这个决定没有任何悬念,穆启荣身上的那几刀足以证明一切,但…… 季年深吸口气,一只手捂着脸,好像有什么刺眼的东西照到了他。 “有老百姓提供了线索,但是去了现场也没有发现和李涛相关的东西。”叶理说完,扭过头看了眼季年,“师父,他们把李涛的爸爸叫到局里问了话,李涛爸爸也没有收到李涛的消息,说实话,李涛这藏匿的手段够厉害的,咱们刑侦科技组的同事对案发地的周边用电子眼系统进行了大筛查,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和车辆。” 季年叹了声气,心里开始寻思,李涛如果逃离案发现场的话绝对不可能不暴露一点行踪,全市分布的摄像头几乎涵盖了街区的每个角落,即便案发地是个烂尾楼,但是进出了烂尾楼要走国道,想不被发现除非有密道或者暗道。 “走吧!我们去现场看看。”季年从捂着脸变成扶着额头,他要亲自去看看吧!毕竟他对李涛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现在啊?”叶理顿了下,“师父,你师父今天开庭,你不打算去庭审看看啊?” 季年拍了下脑门,砸了咂舌,这个事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许正义的案子,季年拜托苏墨来做代理律师,公诉检察官那边也接受了许正义以正当防卫提起诉讼,不过根据警方提供的一系列证据材料,以及评估许正义有过前科,公诉检察官给出的立案依据按照防卫过当定罪,许正义可能要负刑事责任,并处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面对这种情况,苏墨去医院看望季年的时候抱怨连连,甚至批判了负责这起案件的检察官。 季年没想到苏墨会表现出那种少见的纯粹的正义感,说不出为什么,他对当时义愤填膺的苏墨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欣赏。 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去庭审现场,他相信苏墨的能力。 “叮”一条信息跳进他的手机里。 是苏墨。 【快开庭了,你没来呀!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不会输。】 季年回复了她。 【我相信你,赢了给你庆祝。】 “走,去案发现场。”季年打了个响指。 叶理像捣蒜一样使劲点点头,启动车子朝着郊区开过去。 季年在车里闭目养神,叶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前两天下雨,烂尾楼那边的路简直没法走,你拄着拐更不好进去,不过我可以背你。”叶理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又说,“师父,你让我跟踪穆尧明,没发现什么,这穆家父子死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穆尧明,远大集团现在归穆尧明主事,听说穆尧明去看守所看了穆远航,还请了特别厉害的律师来打官司,真怕穆尧明会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让穆远航无罪释放了。” 季年忽然说:“李涛直播的时候,穆尧明在做什么?孔子范去调查了吗?” 叶理露出疑惑的目光,“孔组长没有派人去调查穆尧明。”叶理顿了顿,“师父,你怀疑穆尧明?” “你刚才不是说穆尧明是最大的受益者吗?”季年斜视叶理,“按道理说穆尧明也有机会加害穆启荣。” 叶理沉默不语,脑袋里翻滚着一个又一个大写的问号。 季年继续说:“李涛在直播的最后忽然关闭了频道,以正常逻辑来思考,他一定去加害穆启荣了,因为他前期对穆启荣做了很多伤害性的动作,但最后为什么不直播了?还把地址告诉了安晴,我理解他并没有打算弄死穆启荣,他就是想让穆启荣亲口承认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才设定了在直播被关闭之后,一定有其他人进入了那个地方并对穆启荣痛下杀手,这个人很可能是穆尧明,或许还有别的人,但绝对不会是李涛。” 季年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心里默念着,李涛你到底在哪儿呢? 叶理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认可。 “这段时间你也去查了一些事,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季年想听一听叶理的分析。 叶理沉寂了片刻,说:“师父,我查案一直都摸不着头绪,每次都是你指导我,给我分配任务,但这次我主动去找了和李涛相关的朋友了解情况,李涛很优秀,朋友、老师都对他印象还不错,并没有做过很出格的事情,不过他在职场混得不太好,他总是喜欢揭露一些社会的阴暗面,所以他所挖掘到的新闻很少被领导采纳,以至于他总在自己的社交账号里发东西,同事对他的评价是有点过分的执着,领导对他的认可度也不高,还说他喜欢用非法的手段炒作热点话题,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只了解了这些。” 第140章 追尾 季年静静地听叶理念叨着,外面一闪而过的茂密枝叶投射在车窗上,划过季年那张阴郁的脸上,他微微转过来看向叶理,用淡淡地口吻说:“你去李涛家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叶理缓缓摇摇头,“我和李涛父亲聊了一下,他父亲说李涛自从认识了齐环环便搬出去租房子住了,李涛的全部东西都在出租屋,出租屋的地址我也打听到了,不过去了之后房东说李涛早退租了。” 季年扶着额头,闭着眼,听叶理的话并没有任何线索价值,只当是唠家常吧!他没有意识地轻轻叹了声气,或许是对叶理的期待太高,才认为叶理可以被培养成一个侦查高手,只是时间不等人,有些事不是慢慢来就可以的。 叶理抿了抿唇,余光瞥向季年,想探究季年的神情,眼睛游离的空档,脑子也没跟上趟,突然响起一声“砰”,追尾了前面一辆奥迪a8。 叶理懵了一瞬,脚底使劲踩下刹车,只是早于事无补,奥迪a8的屁股被撞得变了形,凹进去一大块。 季年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叶理赶紧下车,奥迪车主也下来了。 “对不起!我没刹住,走保险吧!我先去放警示牌。”叶理赶忙走到后备箱去拿警示牌,这条道上的车很明显开始变得拥堵。 季年推开车门,单脚跳下来。 奥迪车主的目光转向季年,面露不悦,“你们怎么开车的?真是耽误事,等交警来,再等保险公司,得花多长时间,要不私了,你们赔钱给我,我没时间跟这儿耗着。” 叶理跑过来说:“我刚才报警了,交警马上就到,得走个定责流程。” 季年也不想耗着,“您想私了也行,您看给多少钱?” “师父,咱还是走保险吧。” 奥迪车主直截了当,“我这个车一百多万,修这个起码得十多万,这样,我也不和你们多要,十万。” “十万?”叶理瞪大眼睛。 季年微微皱了皱眉,心底暗想还是走保险比较合适。 奥迪车主的脸上露出几分焦急,一边说一边转头透过后车座的玻璃看过去,“你们赶紧给个话,我这儿着急走呢。” 叶理猫着腰,盯着那个凹进去的车尾,“修这里就要十万,你这是讹人吧。” “走保险。”季年刚说完这三个字,奥迪后排座的车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女人挣扎着露出半个身体。 奥迪车主吓得赶紧按住车门和揪住女人的手臂,想把女人推回到车里。 “放开我!放开我!”女人开始嘶吼起来。 季年怔了一怔,叶理也吓得懵了一瞬。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是齐咏娟。 “你干什么!”季年的腿脚不灵便,只能大声呵斥奥迪车主不能使用暴力。 叶理赶紧上前,直接抓起奥迪车主的一只胳膊将其推到一边,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市局的刑警叶理,现在有权怀疑你在做不法的事。” 奥迪车主丝毫没有惧色,指着齐咏娟说:“她是我姐姐,我姐姐有精神病,你是警察?你有证件吗?” 季年忽然想起了什么,之前调查齐咏娟的时候,他记得齐咏娟有个弟弟。 “你是齐海?” 齐海扭过头眼冒怒火,从季年下车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季年,虽然没有实质性地见过面打过招呼,但他知道这个人。 季年扶着车前盖朝他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段距离,看着齐海十分淡定地问道:“你要带你姐姐去哪儿?她牵扯一起枪击案,现在应该安顿在警方监管的医疗诊所里接受治疗,你不能随便带走她。” 齐海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知道你是谁,你的事迹我可没少听说,不过我可不是随便带走我姐的,我和警方申请走了流程,警方已经批准。” “单子给我看看。”季年表示怀疑。 “没有单子,你可以向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问一下,我带走我姐绝对合法合规。” 齐咏娟双手交缠扭捏着,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都死了,是都死了嘛!我儿子也死了,那个死鬼呢,死了没,死了,是不是,死,都得死,死得好,哈哈哈哈,死得好……” 季年的目光扫过齐咏娟,又落在齐海的脸上,转而对叶理说:“叶理,你打电话核实一下。” 如果齐海所交代的事情符合流程,那么他带走自己的姐姐无可厚非。 只不过齐咏娟接受了特定医师长达一个月的治疗,似乎病情没有转好,还是那么疯疯癫癫的。 叶理给孔子范打过去电话,孔子范明确说明齐咏娟与案件虽然关联,但考虑她病情的原因,还有家属的请求,所以允许家属带走齐咏娟。 “看吧!我带走我姐姐有什么问题,现在还是说你们把我车撞了,走保险太麻烦,你们觉得十万多,那么我给你打个折,八万。” “走保险。”季年也没有其他话可说,转过身准备去车上拿自己的双拐,等交警来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齐海安抚着齐咏娟,让齐咏娟做回到车里,但齐咏娟不肯,一直推着齐海,痴痴傻傻地哼唧着,“你走,你赶紧躲起来,你怎么又出来了,你不是跑了嘛!走啊!快走啊!要不然跑不掉了,快点,快……” 齐咏娟疯狂地摇着齐海的胳膊,齐海拧着眉头,眼底深深的怨念,用力将齐咏娟按到车里,然后使劲甩上车门,然后毫不迟疑地回到驾驶座,没有丢下任何一句话,直接开车走了,车轮里像窜出了火。 季年和叶理互相对视一眼,这是个什么节奏! “师父,他这是不要赔偿了?” “追上他。”季年拖着那条打着石膏的腿,毫不含糊地撑着坐到车上。 叶理也不等交警来了,把警示牌收好,赶紧驾车追踪那辆已经淹没在车流中的奥迪a8,他们在环线上开得飞快。 “注意集中精神,那车就在前面。”季年指着前方。 叶理不敢懈怠,聚精会神,油门和刹车之间切换自如。 季年就想知道齐海为什么这么着急地逃走? 第141章 眨眼之间 他们一路追着那辆仿佛要绝尘于千里之外的奥迪a8,左右穿插,叶理终于并线与其同一个车道,只是前方的车辆似乎察觉到了后面跟着的吉普车,猛地加油门,直接从一个岔路口拐出外环线。 叶理也并不是吃素的,紧急之下,向右打方向盘,这个时候必须紧追不舍。 季年拉着扶手,歪着头看着专注的叶理,安慰自己反正也追尾一次,也不差再追尾一次。 齐海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对坐在后座的齐咏娟说:“姐,你坐好了。” 齐咏娟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死吧,都死吧,你别管我了,你赶紧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让任何人抓住你,弟弟,我的好弟弟,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的,一切都是我害得,我对不起你,你走吧,走吧……” “姐,是我对不起你,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别人永远都不会找到你,相信我,这次我一定能做到,那些该死的人都死了,没有人再害你了。”齐海一边咬着牙说一边时不时扭过头看一看自己的姐姐。 齐咏娟微微抬起头,呆滞的眼神里透露出淡淡的温柔,忽然,她的眼眶越来越红,有晶莹的泪花溢出来,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穿透她的心脏,她的意识也变得越累越清晰,她抓住前座的椅子,手指紧紧扣住,对着齐海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穆启荣真的死了是吗?” 齐海怔了一怔,前方的路好像一下子变得无比狭窄,他缓缓踩下了刹车,从后视镜望向齐咏娟的目光里带着无法言语的震惊。 他并没有把穆启荣死亡的信息告知与她。 “穆启荣和穆于棠都死了是吗?”齐咏娟湿红的眼眶里含着泪珠。 齐海点点头,“是,他们都死了。”齐海说完,深吸口气,“姐,于棠死了你不要太难过,至于穆启荣,你总算是从他的魔掌逃出来了,如果他没死,我现在也没办法和你见面,不过,姐,是谁告诉你的?” 齐咏娟使劲咬了咬唇,难以掩饰的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不是为穆启荣,为了穆于棠,她那个儿子,她一直隐忍不发,可到头来她的儿子居然年纪轻轻地就死了,她一直期盼她的儿子能原谅她,还能开口叫她一声妈妈,所以她纵容她的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看到她的儿子欺凌她的女儿时,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至今也没办法忘记她的女儿向她伸出求助的那双手和委屈的哭喊声。 “妈妈,哥哥又欺负我了。” “妈妈,哥哥把我关在狗笼子里了。” “妈妈,我不想要哥哥,哥哥用高尔夫球杆打我。” “妈妈,呜呜呜……” 齐咏娟想着想着,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她不是个好妈妈,在过往的旧时光里,她出轨了别人生下穆于芝,当她的儿子知道这一切后,她愧疚不已,甚至在后来的漫漫人生岁月里,她把所有的包容和善意都给了她的儿子穆于棠,以至于当她得知自己女儿不仅遭受哥哥的欺负,还承受了另外一种犹如人间地狱般的身心伤害时,她懦弱地选择了沉默,所以她背负上的罪恶感让她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直到那一天……她不敢再面对,她的精神间歇性地出现了问题。 齐海安慰着说:“姐,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带你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齐咏娟哽咽地说:“阿海,我们做过的事没有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姐,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人知道,知道的人也都死了,一切都过去了,姐,你别想了,也别说了,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我,我得想办法把他们甩掉,姐,你坐好了。” 齐海专注在油门和前方的道路上。 齐咏娟忍不住地流下那悔恨的泪水,穆于棠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从她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开始,她没有哭,但大脑里有一根神经好像被上帝拨弄的琴弦弹出了一个稍微清晰的人像。 所以面对告诉她消息的人,她的脑中勾画出一个熟悉的名字—安晴。 这个坐在她面前的女人跟她说,妈,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所以我必须得告诉你,穆启荣和穆于棠都死了,怎么说呢?对别人来说挺可惜的,但对你,对我,对一些人来说,他们死了挺好的,起码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也可以瞑目了,你说是不是?我今天去看了我爸妈,他们如果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会说他们死得好,他们早该死了,对吧?虽然现在你迷迷糊糊,但我我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你放心,关于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毕竟你曾经帮过我。 “安晴来看过我。”齐咏娟沙哑着声音和齐海说。 齐海神情稍显异常,但现在他顾不上,他现在必须要把后面跟着他的车甩掉。 只是越是心急,越容易出事,正巧还有几秒绿灯变成红灯,为了抢过这个路口,甩掉季年的跟踪,齐海完全没有在意旁边车道有一辆疾驰的大货车,他加速油门,想漂移换道超过大货车以此快速抢道过去,大货车也没想到一辆轿车忽然窜到它的视野盲区,危险就在眨眼之间,只见大货车快速打了方向盘,但无济于事,还是撞上了,看着不轻不重,但奥迪车瞬间失去控制,像碰碰车一样,打转两圈最后撞在旁边的栏杆上停了下来。 响亮的撞击声让周围的车都停了下来。 幸亏叶理没有跟着变道,在奥迪失控的一瞬,叶理赶紧踩了刹车,也就是这紧要关头的理智才让他没有受到奥迪车的回旋镖,他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 其他车主也接二连三从车上下来救人。 因为奥迪车的车头前方莫名其妙地冒了一股白烟。 三五个男人把齐海和齐咏娟从车里抬出来。 因为有安全气囊保护,齐海没有失去意识,救出来的时候还叫其他人帮忙救救他姐姐,但他短暂的清醒后又昏迷过去。 齐咏娟呢?被抬出来的时候就不省人事了。 等交警和120来了之后,两人被移送到就近的医院。 叶理和交警同事打了个招呼,说明了一下情况,他刚刚报警之后就走了,这个事是需要交代的。 叶理跟着交警车一路去了医院。 第142章 是巧合也是天意 今天算是个好日子吧! 安晴打开客厅的窗户,一缕微风吹过她的发梢,她抬起手拂开落在鼻尖上额一缕发丝,明媚的阳光在她柔和的脸颊上轻轻落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从穆启荣死了之后,她的心变得格外宁静,但那些挥之不去的往事并没有完全从她的生活中剥离出去,不该来的人还是来了,门铃响了很久,她知道有些事一旦有了开始,必然不会那么轻易的结束。 她走下来,打开门,用微笑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说好了私下联系,为什么要登门?”安晴关上门,脸上明显的不悦。 穆尧明拿出手机晃了晃,不客气地说:“钱没有到账,我当然要来一趟看看你是不是在耍我。” 安晴淡漠地笑了一下,“二叔,穆家的远大集团现在都是你的了,你还不满意?再说的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一下子都转到账上,这也得需要时间的啊!” “安晴,你不要叫我二叔。”穆尧明向安晴走近一步,又走近一步,脸上带着几分狠戾,“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小白兔,我比谁都知道你没那么单纯,你利用了远航就算了,你还利用了谁,我很清楚。” 安晴无辜地说:“我没有利用远航,我把远航当作弟弟对待。” “是吗?”穆尧明冷笑一声,注视着安晴的眼神越发令人不寒而栗,“是你把远航真实的身世告诉了他,让他更觉得自己可悲,不过更可恶的是你那天发消息让远航去穆于棠的别墅,就是想让穆于棠和远航打起来,是吧?” 安晴往后退了两步,眼中迸发出难以遏制的颤抖,“不,不是,我以为我错手杀了穆于棠,所以我慌了,我连路都走不了,我就给远航发了信息,我想让远航帮帮我而已。” “安晴,你别再演了,你跟着穆于棠那么多年,你遭受了什么,我明白,你想穆于棠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是,我是想让穆于棠死,但你难道不知道想让穆于棠死的人不止我,你比我还清楚穆于棠是怎么欺负远航的吧!远航为何去国外那么多年,就是为了逃避穆于棠,我和远航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可你呢?为了讨好穆启荣,你根本都不敢训斥穆于棠,你不也劝远航忍一时嘛!” 穆尧明握了握拳头,忍了忍说:“够了,你说这些只会让我更愤怒,所以这件事的后果就是五百亿一分不少,转账费劲的话,我带了人和车来搬。” 安晴咬了咬唇,气愤道:“当初说好了是一百亿。” “七爷那边根本没有五百亿,所以你说你只找到你爸爸留下的一百亿,我不信。”穆尧明咄咄逼人,“安晴,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算了,这个钱是你必须拿出来的,不然我和七爷说一声,你会比穆启荣死得还要惨。” “所以你真的去杀了穆启荣是吗?”安晴敛去了愤怒,转而镇定下来。 “穆启荣是我大哥,我怎么可能希望他死,穆启荣是谁杀的,你不知道吗?”穆尧明呵呵一笑,把手机打开一个信息对话框,摆在她的眼前,“穆启荣被绑架的地址是你发给我的,你不会只发给我一个人了吧!你还发给谁了?别废话了,钱在哪儿?” 安晴指了指地下室的位置,“钱在那里。” 穆尧明露出质疑的目光,看了一眼安晴,又朝地下室的方位看了看,但却没有移动,而是揪住安晴的胳膊。 “你带我过去。” “怎么?你怕那儿有机关?还是怕有人要你的命啊!”安晴用力甩开他的纠缠。 穆尧明越来越不爽快,指着安晴的鼻子说:“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 安晴知道穆尧明的背后是七爷,七爷的势力可以让人凭空消失,所以安晴不能硬碰硬,钱财于她而言不算什么,但她不是不愿意给他,只是地下室发现的资金根本就没有五百亿,甚至连五十亿都没有。 安晴那天把穆启荣骗过来,里面有一半的钱都是弄虚作假用来骗穆启荣的。 那个秘密地下室里堆着一叠又一叠的钱。 穆尧明看到这堆不值五百亿的钱,立刻朝安晴飞了一记眼刀。 “这可没有五百亿。” “是,的确没有。” “你骗我?” “算上这几箱金条,应该有一百亿,我没骗你。”安晴神色担忧,在这个节骨眼,她能安抚穆尧明的只有她当初答应的一百亿。 穆尧明瞪大了眼睛,上前抓住安晴的脖子,“说,剩下的钱你都挪去哪儿了?” 安晴拍着他的手臂,气急败坏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我没动。” “我不信,你爸爸的五百亿不翼而飞,这里只有一百亿,剩下的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安晴用力说出这几个字,穆尧明的手越收越紧,安晴已经难以呼吸,脸色通红,心跳加速,她感觉穆尧明只要再用一点力气,她就差不多一命呜呼了。 安晴开始不停地挣扎,直到憋在胸口的最后一口气,穆尧明终于松了手。 她浑身无力地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溺水一样,她不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很多次穆于棠都是这么对待她的。 “看来你的确是不知道。”穆尧明很清楚就在刚刚他使出的力道已经让安晴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所以他相信安晴不可能为了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安晴闭上眼,单手支撑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倔强,与恶魔做交易,这样的下场算是好的吧!起码她还完完整整地活着。 穆尧明叫来两个人把一摞摞的钱和金条放入箱子里搬出别墅。 临走的时候,穆尧明把安晴从地上拽起来,紧紧扼住她的手腕,用近乎杀人不见血的口吻说:“最后警告你一次,要想活着,就乖乖地听话。” 安晴的脸色煞白,咬了咬牙,没敢发声。 穆尧明松开她,走到门口,扭过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说:“还有你不要再去看守所看远航,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穆尧明走了。 安晴一动未动,像一尊雕塑,她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重复地响起来。 “安晴姐,我带你一起逃吧。” 穆远航,那个在她嫁入穆家之后认识的男孩子,也才二十出头,那一天她看见穆于棠故意用高尔夫球杆打在穆远航的腿上,穆远航习惯性地忍了,而那一天她也被穆于棠打了一耳光,穆远航也看见了她的不堪。 所以他们第一次互相安慰了对方。 那也是穆远航第一次对她说,安晴姐我带你一起逃吧! 他知道她的婚姻生活不幸福,但他只是可怜她,他们彼此可怜彼此。 直到他逃出去留学回来,她一直没有和他打过照面,可他们都有着彼此的联系方式。 她没有利用穆远航,那天只是巧合,她一直这么想,但她去看守所看望穆远航的那次。 她终于明白这就是天意。 他向她展示了最真实的一面。 他说:“安晴姐你来看我,我很意外,不过我还挺希望你来的,也幸好是你告诉我真相,我才铁了心回国,现在想想我当初叫你一起逃走是挺幼稚的,有时候弱者总是同情弱者,强者永远都是欺压弱者,所以这次我不能继续当弱者了,我也要做一次强者。”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安晴唯一留给穆远航的。 “对不起什么!因为你把我叫到穆于棠的别墅所以我杀了他,你觉得和你有关系?你想太多了,我和穆于棠不是这一次见面,我回国的那天,他特意来机场接我,对我依旧没有好意,当初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直到你告诉我真相,原来他处处针对我是因为我也是穆启荣的儿子,多么讽刺的事,我早就忍够了。” “安晴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穆家没什么好人的,你保重吧。” 穆远航起身,被狱警带了出去。 安晴默然良久。 第143章 无人机 很多事就像刻在脑子里的不管经过多久也无法忘记,记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越想记住的却记不住,越想忘记的却无比深刻。 所以人一旦经历太多的大起大落和伤悲离别,人也会变得越发麻木不仁。 就是现在,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齐海的脸上呈现了一种令人看不懂的麻木,他听到医生说自己的姐姐要被安排进icu进行观察,如果能平稳地度过今天晚上,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如果无法度过今晚,大概率他会失去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姐姐。 齐海坐在轮椅上,只有脚踝轻微的骨折,其他部分完好无损,他算命硬的。 季年站在齐海的旁边,叶理跟交警和保险处理车辆追尾事故。 “季警官,你一直跟着我,除了交通事故需要解决,应该没有其他事情了吧。”齐海注视着躺在icu病房里的齐咏娟,就像当年看着病房里的穆于芝。 那天的事,他记得太深刻了,以至于他用力忘记都忘不了。 “有,你为什么跑?”季年不理解。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要你们的赔偿了。” 季年没有说话,在来医院的空档,季年让圆子查了一下齐海,圆子在一秒钟之前发了齐海的信息过来。 齐海在几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五年,这次出狱不到三年,这三年他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国外,出入境管理登记的信息里他去往的是某国,而且是十多次,季年记得当初国际刑警万石来查有关黄金液的案子时,查获的就是某国的一个岛,如果可以证实齐海曾经去过那个岛,那么黄金液案子的业务链对接人或许就有了眉目。 毕竟现在北京特派小组接手后并没有很大的进展,据说锁定了远大畜牧和爱华医院后,在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设备和资料,而与国外对接业务的业务链上的人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那伙人把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齐海看季年沉默不语,还站在他的身边不走,他心里十分不爽快。 过了好大一会儿,季年又收到了圆子发来了关于齐海故意伤害罪的记录。 “你因为打穆启荣而被判了刑,档案里记录你喝醉酒故意打得人,没有原因,就是看不惯穆启荣。”季年一边看手机里的信息一边说,“你出狱之后,还在为穆启荣做事,你倒是能屈能伸。” 齐海抬起头,看向季年,“对,没有什么原因,纯粹是看不惯穆启荣,但没办法我出狱之后得活着,只有靠穆启荣,我才能活得有脸面,说到底他也是我姐夫。” “穆启荣死了,你什么感觉?” 齐海脸色十分平静,“我外甥死了,穆启荣也死了,所有的东西都归穆尧明了,包括安傅元从远大集团套走的五百亿,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幸好我姐还有远大的一点股份,和两栋别墅,不然我和我姐都没办法活下去。” 季年看不懂齐海,齐海藏得很深,这些话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你觉得是谁杀死了穆启荣?”季年故意问。 “直播视频里的那个戴面具的凶手,警方已经公布了,我看了,叫李涛,我记得当初这个人也是杀我外甥的嫌疑犯。”齐海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很简单明了,陈述事实,没有带任何个人的感情色彩。 可如他清醒理智的人当初怎么会失去理智而对穆启荣动手呢? 这一点齐海肯定不会说,季年知道继续问下去不会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季年还想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在穆启荣出事之前,他曾到警方那儿举报齐咏娟害死了自己的女儿穆于芝,警方还以此去找齐咏娟问话,这个是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穆启荣没有亲自去,是安排我去的,这个事情纯属诬陷,我姐怎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女儿,不过我知道警方不会对我姐怎么样,所以我没有反对,听了穆启荣的话。”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海不露声色,“他能让我做那么多年牢,我还有什么不敢听他的,做人嘛!该低头就得低头,季警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揪着我问这么多话,不过我也如实回答了你,就当是你陪着我在这里看我姐姐了,如果你还有要问我,我拒绝回答,我现在也算是一个病人。”齐海用目光示意季年自己那条缠了绷带的脚。 季年点了下头,然后又看了眼病房里的齐咏娟,没有说任何话转身走了。 齐海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七爷让干掉这个警察果然是有道理的,这个警察可和一般的警察不一样。 季年拄着双拐走出医院,正好碰到叶理从停车场走过来。 “师父,不跟着齐咏娟姐弟了吗?” “不用了,去案发现场吧。” 季年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可不算是个好日子,他的腿打着石膏,还要到处奔波。 苏墨给他发了信息。 【庭审结束了,暂时还没有判决。】 随后又发了一条,【你伤还没有好,多注意。】 季年看了眼,没有回复,他直男思维认为这是不需要进行回复的信息。 叶理开车去穆启荣受害的那幢烂尾楼,如叶理所说,因为前几天下雨,这边的道路十分泥泞,走一步就要踩一脚泥,那些被雨水灌溉后的草丛焕发新生更加挺拔。 叶理从车上下来看着脚下根本无法下脚的地面。 “师父,我背你吧。” 季年下来后,用一条腿站立,另一条腿悬着,一只手扶着车门,一只手拿着双拐。 “你不是有航拍无人机吗?用它试试吧。”季年从看到那条淤积烂泥的路后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叶理赶忙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可以快速进入现场进行勘测,每个细节或许比肉眼还看得清楚。 叶理操控无人机升起飞到一定高度,手机屏幕能清晰地展现出无人机摄像头所拍摄的区域,然后他把摇控杆给到季年,季年第一次玩这个玩意,随意晃动一下,便看到无人机升得更高了。 季年开心地笑了,这东西还挺有意思。 第144章 嫌疑人在案发现场? 无人机跨过重重障碍越飞越高,摄像头像一双人造的眼睛将地面尽收眼底。 叶理看无人机快飞到烂尾楼的顶部了,赶紧说:“师父,案发现场在地下一层。” “我知道。”季年觉得有趣极了,操控摇杆又让无人机飞了一个高度,彻底将整个烂尾楼框入手机屏幕上,只是好巧不巧,叶理看着屏幕,忽然惊叫一声。 “师父,停停停。” 季年也发现了无人机摄像头所拍摄到的画面里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在烂尾楼还没有封顶的那一层出现了一顶简易的帐篷。 季年操控无人机稍微下降半米的高度靠近帐篷,帐篷里没有人,帐篷外却有人生活的痕迹,地面上有被拆开的速食方便面桶,还有喝完的矿泉水瓶。 叶理转脸看了眼季年,季年皱了皱眉,心里产生了无数的猜想。 是什么人会生活在这种环境恶劣的地方?没水没电,遇到刮风下雨或雷暴天气,帐篷都有可能被吹走,人都有可能被雷击中。 季年继续操控无人机,沿着顶楼往下降,季年想查看一下楼梯的情况,果不其然,如他所想的一样,因为下雨的缘故,楼梯台阶上分布了有明显带泥的脚印,看脚印的方向有上有下。 “当时孔子范出现场的时候有发现这栋楼上住着人吗?”季年一边问一边操控着无人机飞上飞下,飞左飞右的查看情况。 叶理回忆当时的情景,“没有,当时的关注点都在案发现场和周边,根本没有关注楼上的情况。” 季年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所以嫌疑人有很大的可能藏匿在楼上,没有逃跑。” 叶理脸色凝重,当时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大家伙的注意力全部在搜索周边的路线,所以才一无所获。 季年瞄了眼叶理,吩咐他就近找几块石头,铺在前面的泥路上。 他们还得想办法进去,在外围用无人机观察毕竟不能纵观全局,有一定的局限性。 叶理一言不发,沿着烂尾楼的周边找了几块大石头,又把之前被割的枯草抱过来铺在泥路上,忙乎了好一阵子,差不多把那段泥路给彻底覆盖上了。 叶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的后背全湿了。 季年操控无人机飞回来,让叶理收好,然后他架着单拐,通过这条铺好的路,虽然时不时脚底会轻轻滑一下,但还算过得去。 叶理跟着季年的身后,继续沉默,脑子里不断地回想那天出任务的情景,一遍又一遍,他们从一楼下到地下一层,在那儿看到了被杀害的穆启荣,那天是凌晨十二点,现场一片漆黑,没有人在意楼上的情况,第二组的人徘徊在一楼搜查嫌疑人的踪迹,第一组的人徘徊在地下一层勘查线索。 叶理在第二组,在追缉嫌疑人的过程中,他从这栋烂尾楼走到了另外一栋,拨开那些杂草,他走得很艰难,即便如此,他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在场的痕检同事还有其他老刑警只发现了进出烂尾楼的脚印,做了采集,但没有发现出烂尾楼的脚印,当时有人分析是嫌疑人逃了鞋套逃跑的,在警方到达之后就已经逃跑了。 烂尾楼周围都是杂草,在往后面是一座小山丘,警方进来的方向是一条国道,大家一致认为嫌疑人从后面的小山丘逃跑了,黑灯瞎火的,追到小山丘那边估计嫌疑人也早跑得没影了,只能先回去从地图上分析嫌疑人逃跑要经过的路线,和调出相关路线上分布的摄像头来捕捉嫌疑人的运动轨迹,这个方法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耗费了不少人力,暂时没有一处的摄像头拍下可疑的画面。 “想什么呢?”季年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叶理摇摇头不说话,脸上的神情像个丢掉作战武器的懦弱小兵。 季年知道他在自我怀疑,但季年知道安慰他或者鼓励他都没有太大的作用,有时候,人需要自己去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去把握未来的自己。 季年走到了烂尾楼的一层,抬头看了看上下楼梯,上二楼的楼梯有上下脚印,但下楼的脚印沾的泥偏湿。 “看来住在楼上的人出门了。”季年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应该是从北面走的。” 这个烂尾楼的一层有两个出入口,季年慢慢走过去,看到北面的杂草已经被踩踏成一条很干净的草路,沿着草路一直走可以通往另一幢烂尾楼。 叶理跟着季年的目光想起那天在现场,这条路的草茂密得有半个人高,根本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季年抬头看了看楼顶,自言自语,“不知道住在顶楼的人今天还回不回来?”季年说完目光掠过叶理,笑了笑又说,“看来我们今天得在这儿守株待兔了。” 叶理眨了眨眼睛,赶紧跟上季年,季年已经朝地下一层走去。 湿冷的空气中裹着浓浓的潮湿朝季年袭来,季年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叶理打开手电筒照亮被黑暗笼罩的地方,警方在外围拉了警戒线保存案发现场,第一次进来感觉阴森森的,原地还保留着案发时候的一切东西。 一张电脑桌、一台电脑,一个电源供给设备,一把铁椅子,还有墙上穆启荣被打了红叉的巨幅头像。 原封原样,季年细致得查看了一圈,没有特别的线索痕迹,痕检已经从上面提取了相关的指纹信息,和受害者相关的东西也被收走为证物。 季年转了一圈,看到正后方有一个被水泥袋子堵住的门,如果继续施工下去,是去往哪儿的呢? 季年走过去瞧了一眼,水泥袋子堆积起来并没有完全封死,上面留了半米的空隙。 “我们从楼梯下来到了负一层,正常情况下沿着楼梯继续下去可以去负二层,但楼梯只到这里就没了,而那里被堵上了是通往何处的?”季年自言自语。 叶理跟着过来,他们的身高刚好够到水泥袋子堆积的高度。 “我上去看看。”叶理踩着水泥袋子,蹬脚扒上去,探头朝外瞧了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里是电梯井,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电梯井有个搭好的梯子,梯子看样子不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而是之前就有,因为十分老旧,看着像施工工人自发弄来的,为的是方便上下使用。 以此来看,这栋楼有负二层,不过因为什么缘故没有修下行的楼梯,但却修了去负二层的电梯井? “师父,我们要下去吗?”叶理轻轻跳下来,拍了拍手,胳膊和胸膛都蹭了些许洋灰。 季年忽然想起安晴当时和他讲述李涛绑架穆启荣时候的特征,身上也有洋灰,所以李涛是从这里逃走的? 第145章 他不是杀人犯 季年站在那儿,思绪万千,李涛从这里逃走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视频关闭后吗?季年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那台电源供给设备上,他慢慢走过去,仔细查看那台设备,发现储存的电量已经用完,季年猜测李涛不是主动关闭直播,而是这个电源设备的电用尽了。 叶理的注意力还在电梯井的梯子上,他已经攀爬到水泥袋子上,扭转身体对着季年喊道:“师父,我下去看看。” 季年回过头,“你注意点!” 叶理小心翼翼地往下爬,跳到负二层,四周黑漆嘛乌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有手电筒,他先扫射了一圈,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一堵墙,然后沿着墙边一边走一边照射周围的环境,只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个负二层是个密闭空间,没有出入口。 “怎么样?有发现吗?”季年在上面大声询问他。 叶理靠近梯子,也大声回应,“没有,封闭的地下室,什么都没有。”叶理把手电筒放回口袋里,爬上梯子,又返回到负一层,沾了一身的灰。 季年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自言自语,“李涛找到这个地方来惩戒穆启荣,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个可以藏匿的负二层,在警方到达之前,他就藏在负二层。” 叶理指着被水泥袋堆成的那个电梯井的门,露出十分吃惊的神色,“你说警方在这里的时候,李涛就在负二层,这太不可能来,一组负责侦查现场的时候,那么多人,李涛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就是吃准了警方认为他逃跑了才敢这么做。” 叶理不理解地问:“可你说凶手不是李涛,那么真正的凶手难道也藏匿在这儿了?” 季年选择了沉默,这一点他目前还没有想明白。 时间划过了短暂的寂静,叶理忽然斩钉截铁地说:“师父,我敢保证那晚我认认真真地搜查了外面,根本没有嫌疑人逃跑的痕迹,我确定以及肯定。” “我知道。” 季年也搞不明白真正的凶手是怎么逃脱的,烂尾楼的四周全是杂草,正门的路虽然被踏平了,可出了正门就是国道,摄像头一拍一个准,不走正门就是走其他的路,可按照叶理的说法,那晚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 “走吧,我们到顶楼帐篷那儿看看。”季年架着单拐挪动到楼梯处,回望这个案发现场,他仿佛又看到了当时出现在这里面对镜头的李涛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还记得他说过警察都是有钱人的狗! 这深深刺疼了季年。 李涛你到底在哪儿? …… 门铃忽然乍响,猝不及防。 安晴放下手中的红酒杯,紧张地走到阳台朝外面望了望,穆尧明拿走钱之后没有和她联系过,剩下的钱在哪儿她也不知道,现在突然来了不速之客,安晴害怕穆尧明派了小混混来故意找她的麻烦。 但是门铃响了几声后戛然而止。 安晴走到门口从猫眼看了看,没有人,但她不放心,便大着胆子打开了门,门刚开一个缝隙,忽然冒出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男人,男人用力挤了进来。 安晴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男人反倒主动把门关上,从身型轮廓,安晴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是谁?” “我。” 男人把帽子抬了抬,露出那双善良执拗的眼睛,是李涛。 安晴的心瞬间落回到肚子里。 “你怎么来我这里,警方在通缉你。”安晴一边说,一边赶紧把门上了锁,又把客厅的纱帘拉上,现在这个节骨眼,她担心警方有可能在她家附近布防缉拿李涛。 李涛倒是一点都不紧张,摘掉口罩说:“给我瓶水。” 安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神情中充满了同情,“你打算去自首吗?” “我没杀人。”李涛一边大口喝水一边说,吞咽后,他又说,“我现在不能自首。”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安晴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眼底滑过一丝丝的警惕,李涛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定不是好事。 李涛把喝了三分之二的矿泉水瓶放下,盯着安晴的脸,质问道:“我把绑架地址发给你,你还告诉了谁?” “季年。” “除了季年,你还告诉了谁?”李涛的神情十分严肃。 安晴抿了抿嘴唇,那晚,她收到了李涛的两条信息。 【安晴,我是李涛,我现在把穆启荣的位置发给你,你务必在凌晨十二点去警局。】 【我不会杀穆启荣,我必须让他活着承认自己的罪行,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让更多人的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安晴,我不会连累你,你帮了我,我不能让你变成共犯。】 李涛眯了眯眼睛,提高了音量,“你到底发给了谁?” 安晴垂目,紧咬着牙关,“我那天给季年看了你发来的信息,然后季年让人带我去了警局,我没有给其他人看过,也没有发过。”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枉我还心里愧疚,怕连累了你。”李涛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妨告诉你,就是因为你把地址透露给了心怀歹意的人,那个人去现场给了穆启荣最后一击。” 安晴的脸上浮现出复杂难测的神情,在收到李涛的信息后,在距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她把地址讯息发给了穆尧明和齐海。 她就想看看他们会怎么对待穆启荣。 因为她很清楚,穆尧明和穆启荣的矛盾,齐海和穆启荣的仇怨。 这些都是穆于棠告诉她的,在她嫁入穆家后的第二年,她怀孕了,穆于棠那天不知道抽什么疯,把穆尧明的事,齐海的事,统统和她说了一通,还说了穆启荣不是个正常的好爸爸。 穆于棠有时候疯起来认为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尤其是他身边的人,好像欠他二五八万一样。 即便知道这些,她也不能说。 因为当她得知穆启荣死讯的时候,她是最开心的,她的父亲和母亲终于可以瞑目了。 李涛无奈地叹了声气,“现在穆启荣死了,我是最大的嫌疑人,警方在通缉我,我百口莫辩,但我给你发的信息或许还能帮助我。” “信息我删了。” “你删了?”李涛瞪大了眼睛。 “对,我给季年看了第一条信息,第二条信息我删了。” “为什么?”李涛崩溃地看着她。 安晴长舒一口气,轻飘飘地说:“因为如果季年看了第二条信息,他就不会犹豫,他就会猜测你告诉我的地址是不是真的?这个时间足以拖垮穆启荣,你大概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想那个烂人活着,他活着,我就活不下去。” 李涛震惊不已,当初要绑架穆启荣的时候,安晴表现出了无比的害怕和担忧,到最后还是他不停说服她,她才肯把穆启荣引出来。 可现在…… 安晴看着李涛惊疑的眼睛,淡淡地笑了。 “怎么了?我说得有错吗?你利用我,我利用可以利用的人,这算是我的错吗?说到底我才是受害者,我的爸爸,我的妈妈,都是被他们害死的,还有的我过世的儿子,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姓穆的。” 李涛不是无法感同身受,只是面对今日显露本色的安晴,李涛一下子陷入了迷雾里,他没办法认同这样的人生观。 “李涛,我没错,你也没有错,现在你来找我,说自己没有杀人,那么你肯定知道是谁动的手,你可以去警局举报啊!” 李涛泄气地摇摇头,慢慢回忆着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在我躲起来等待警方的时候,我忽然听到穆启荣一声巨大的惨叫声,我赶紧探出头去看个究竟,只看到一个全身黑色衣服,与我一样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那个男人也看到了我,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以为他会立刻走掉,结果他比我狠,他操起棍子朝我冲过来将我打晕,我还以为自己死了,结果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 安晴皱起眉头,心里升起一片疑云。 “你不相信我说的吧!看吧!连你都不相信,你觉得警方会信吗?”李涛自嘲起来,“唉!这就叫自己给自己挖了坟墓,我心想着穆启荣要是活着,我也就是做几年牢,或许还做不了牢,毕竟穆启荣做的坏事公众于世,政府和警方一定会给大众一个交代,这个社会就怕舆论哗然,而且这次的直播可比之前轰动多了,我还幻想着我算不算为社会除害的英雄,会不会得到锦旗呢!” 安晴无奈地叹了声气,“你想的太简单了,一码归一码,你那么大张旗鼓是做实了故意伤害罪。” “所以,我现在不仅是伤害,已经是在逃杀人犯了。”李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愁云如一团黑压压的雷云。 安晴沉寂半晌,李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坏人,他只是用非法的手段坚持了自己认定的正义。 “我可以告诉你。”安晴暗暗下了决心,“我把地址发给了穆尧明和齐海。” “他们是?”李涛抬起头眼里忽然闪过一束光。 “穆尧明是穆启荣的堂弟,齐海是穆启荣的小舅子,这两个人都和穆启荣有过矛盾。” “不止吧?”李涛用洞悉的目光注视着安晴。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至于他们是不是凶手,谁是凶手,你得自己去查。” “我现在是逃犯,我出门都费劲,我怎么查,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等李涛说完,突然,外面又响起了门铃声。 第146章 质问 安晴紧张地看向李涛,同样,李涛也提高警惕看向安晴。 外面敲门的人会是谁? “你先躲起来,我去看看。”安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李涛没说话,转身朝地下的密室走去,并顺手拿了在客厅餐边柜上摆放的一个花瓶。 安晴稳住心神,走到玄关,透过猫眼看到是季年,她紧张加剧,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喉咙。 她回头朝地下室的方位看了一眼,等了一分钟,她调整呼吸然后打开大门。 季年站在门口,背着阳光,暗淡的面容显得格外阴沉,安晴抿了抿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季年来找她,绝对不是单纯地看望她,她比谁都清楚季年的洞察力。 “长话短说,你有没有想要说的?”这就是季年的开场白,像一把狙击枪直接命中靶心。 安晴犹豫了一瞬,装着不理解的神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年伸出手,捏着一张没有实名认证的电话卡,声音带着严厉的气息,“这是我们找到的李涛给你发信息使用的电话卡,李涛给你的信息不止一条吧。” 几个小时前,他和叶理到了顶楼,在帐篷里找到一个行李箱,里面是几件男士的衣服,还有摄像机,存储卡,电话卡,拿回局里证实是李涛的。 李涛这个家伙一直在案发现场,没有离开过。 安晴的手心在冒汗,李涛就在她家里,难道是李涛把电话卡给了季年? “怎么?你当时没有给我确认那条信息,大概率是删除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隐瞒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把李涛的信息全部告知,你在策划什么?” “我没有策划!”安晴终于绷不住了,急切地喊出来。 季年面色凝重,对安晴毫不客气,“你真的没有,当初是你利用赵文星害死吴思梅,虽然穆于棠提供的录音不完整,但是我也猜到了,你是怎么利用赵文星的,应该是你让赵文星开了免提,为了什么,你比我清楚,这件事是我觉得你受得伤害太大,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揪着不放,所以不止这一次吧!应该还有吧?你在默默地利用着谁?有我吗?” 安晴微微垂下眼帘,手心的汗让她的心脏也跟着湿答答的,她那算是利用吗?她不过就是和赵文星走得亲近一些,念念叨叨几句,赵文星要那么做,她能拦得住嘛!其他的,是穆远航吗?那更不算了,她又掌控不了穆远航对穆于棠的仇恨,这也怪她啊!当初她还觉得是自己杀了穆于棠,她亲自承认了。 “你不说没事,我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去见过穆远航,你和他很熟吗?” 季年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样。 安晴忽然露出一丝可怜的苦笑,“季年,穆于棠怎么对我的,你看到过,穆于棠的死我认过罪,最后释放我的是你们警方,你不会连这件事上也认为和我利用谁有关,我是见过穆远航,他觉得他那样的人能被我利用吗?” 季年听到她这样的回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情说不上有多么糟糕。 “好,即便如此,那你现在解释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为什么故意隐瞒?你就是想拖延时间让警方不要找到穆启荣,让穆启荣死是吧?如果我没有把你叫到医院,你要拖到什么时候?或者不仅仅如此,以你当时的想法,你应该把穆启荣的位置信息告诉了别人吧?” 季年的敏锐度几乎抓住了安晴的喉咙,最后的问话带着不容令人质疑的威严。 安晴除了死不承认,还能怎么办?或许承认之后,季年可以抓到真正的凶手?那她呢?会坐牢吗?不至于吧!就是传递了一个信息而已,这应该不算犯罪,那算什么呢?安晴想了很远很远,唯独没有想她和季年的关系可能因此再也没有下文了。 “你不用考虑说还是不说了,我来也只是看看你的态度,你已经交代了。”季年说完,架着单拐转过身要走。 安晴赶紧出门拦住他,“我什么都没说。” “我会查你和别人的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我是刑警,你知道的。”季年把她推到一边,走下几个台阶,又回过头说,“你泄露的位置信息直接导致了穆启荣的死亡,穆启荣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最后一刀是致命伤,其余的刀痕只是表皮,李涛并没有下死手。” 安晴怔怔地看着季年离去的背影,留下的那些话算是提醒她好自为之吗? 季年走到小区门口,坐上叶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靠在椅背上,他闭上了眼睛,对叶理说:“点根烟给我。” “等卸了石膏板再抽吧。”叶理小心翼翼地说。 “快点,点。”季年很心烦,从发现李涛的一些物品之后,那个顶楼已经被警方秘密布置了抓捕人员,如果没有意外,李涛回去必然会落网。 叶理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季年的嘴边,然后按下打火机。 季年狠狠地吸了一口,烦恼和忧愁跟着烟圈飞到了九霄云外,但心里还是不得劲,说不出哪儿不得劲,就像被什么东西无缘无故地揍了一顿。 “师父,一会儿营业厅就会把调查结果发过来,还有强哥刚才打电话过来说穆远航取保候审通过了。” 季年深吸口气,不想回答,抽烟要紧,他连着吸了好几口。 苏墨恰巧打来电话。 “接吗?”叶理拿起他的手机。 “接。” 叶理滑开接听键,打开免提。 “季年,穆远航取保候审通过了,穆启荣死之前做了担保人,还有穆远航的医生,冯大律师也用了一点人脉关系,说句实话,我看过案卷,估摸他被判死刑的可能性极低,因为穆于棠霸凌穆远航,曾经给穆远航在生理上造成过不可逆的伤害,冯大律师一定会以此来为穆远航进行辩护,到时候可能变成两个人拌嘴后进而产生身体冲突,互殴导致的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是两码事。” “我知道。” “你怎么了?”苏墨听出他低落的情绪。 “没事,互殴也好,故意杀人也好,看法官怎么判吧。”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看,我先忙了,对了,你师父的案子已经确定下周宣判,应该没太大问题。” “好,谢谢。” 苏墨挂了电话,坐在她身边的冯沐清露出显而易见的酸味,“他现在是你男朋友?这种事你都要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 “你懂什么,和警察处好关系,以后有的是好处,再说你把你爸爸的事告诉我,你不怕啊?” “怕什么?”冯沐清拿过苏墨喝了一半的果汁,毫不介意地把剩下地喝个精光,然后靠近苏墨,笑得贱嗖嗖,“还不肯做我女朋友啊?我对你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墨向后挪了挪,双手插腰,“我现在让你在这儿,因为你是投资者,也是股东,这个律师事务所做大了的话,你也可以像你爸爸一样那么有名气,你爸爸会以你为傲。” “我是投资者还不能决定律师事务所的名字,你倒是会起名字,苏记律师事务所,苏墨和季年,姓氏首字母,虽然那个记非此季,但你以为谁看不出来啊!你怎么不起名字叫苏冯,哼!”冯沐清翻了个白眼,“一个臭警察,每天在外面跑,身上可味了,真不知道你口味这么重。” “你没见过人,不要瞎说,言归正传,你真的只投资不管律所的业务吗?” “不管,我就坐等着分钱。” “经营好的话有钱分,经营不好你的钱就打水漂了,所以有时候你爸爸不愿意接的案子你就推我这里。” “放心,我和我爸说了,我爸和你爸那么熟,肯定支持你,倒是你赶紧和季年拉倒吧。” 苏墨没有接他的话茬,律师事务所要选个良辰吉日开业。 第147章 通话记录 远大集团下属的远大畜牧因为涉嫌黄金案而被警方查封了,现在穆尧明豁出去了,怂恿在远大畜牧的上百名员工在当地管委会政府门口讨要说法,又找了一拨人把警方封锁线给拆了,工人们继续开工,奶牛挤奶不能拖着,生产线也不能停了,北京特派小组现在派了两个干部正在和当地管委会的领导沟通这个情况。 穆尧明倒是有些手段,这些事还上了本市的早间新闻,穆尧明特意找了新闻工作者到现场去做了实地采访,声称远大集团为了本市提供了上万个岗位,提升了就业率,还保障了民生,现在警方封厂也不给个说法,这是断了他们上千名员工的活路,这么一闹,北京特派小组是真扛不住压力。 季年看到新闻,抛了个问题给叶理。 “你看穆尧明会亲自去案发现场结果了穆启荣吗?” 叶理一边谨慎地开车一边思索着说:“师父,我觉得他不一定会亲自动手,派个道上的人就能做了,何况他现在担着这么大的企业,杀人的买卖,他划不来。” “所以你认为是齐海。”季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享受着香烟带给他的快乐。 “如果是齐海,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医院,不是远大集团。” 车子停在了远大集团的大楼下面,季年朝叶理弹了个脑壳,“你呀!学习的路还长着呢,穆尧明可不是咱们的目标人物,下车。” 叶理一头雾水,自从拿到安晴的通话记录,根据日期锁定了穆尧明和齐海,季年没有多余的思考,直接说去远大。 季年大摇大摆地走近远大集团的旋转门,刚巧不巧,胡阳明从旋转门里出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秒。 胡阳明先开口了,“季警官,好久不见,幸会。” “呦!幸会,替我向穆远航带个好,能出来透口气不容易。” 胡阳明摸了下鼻子,笑里藏刀,“季警官的话我一定带到的,不过您这腿脚还打着石膏不能随便乱动,小心严重了,可就真变残废了,我是医生,这个比较在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果然没错,你还是劝一劝穆远航下次别那么嚣张了,死刑不死刑的不重要,怕是投胎要投个好胎。” 季年过了过嘴瘾,然后与他错开,胡阳明双手插进口袋里,侧过头看着季年的侧脸,表现出了极为不爽的神情,却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更气人的话。 两个人交错向相反的方向同时迈开腿走了。 叶理紧追在季年的身后,“师父,你刚才故意挑衅他。” “我的腿和他脱不了关系,我之前让你查胡阳明的信息,查的太浅了,再往深里查一查。”季年心里冒着怒火。 穆尧明办公室外面的秘书看到季年的证件,赶紧拨打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内线。 穆尧明倒是大方,让秘书领着季年他们过去。 穆启荣的办公室已经被鸠占鹊巢,穆尧明容光焕发,油亮的头发,剪裁极好的西装,锃亮的皮鞋,与之前相比,如今的他简直像坐上了龙椅的袁世凯。 “季警官,腿还没好利索怎么就出来办案了,真是辛苦,来,抽一根。”穆尧明弯着腰在办公桌上鼓弄那些雪茄,特意给季年剪了一截,“这可是好东西,我知道你喜欢烟,试试。” 季年没有说话,沉着一张脸,静静地看他表演,穆尧明缓缓抬起头,挤出几条抬头纹,金色眼眶下的那双阴鸷的双眸透出一丝精明,只是这精明比起穆启荣差了很多。 穆尧明慢慢直起腰,手里夹着那截未点燃的雪茄,板着脸说:“季警官,我是不是又犯案子了?”忽然,他咧开嘴笑了,“你这么看着我。我好害怕。” “穆启荣被绑架那晚,你接到安晴的电话,有没有去现场?”季年开门见山。 穆尧明愣了一下,又开始发出那种怪异的笑,“季警官,安晴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信,你知道我穆启荣是我大哥,他死了对我没有好处,他的遗嘱里早把公司的股份进行了分配,我没有得到多少,如今这个位置,是股东们把我推选出来的,说得直白点,我就是个职业经理人,为那些股东打工的。” “我知道你没有杀他,但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季年说完这句话,然后放下拐杖,扶着那条石膏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穆尧明的脸色阴晴不定,走到他对面,也坐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穆尧明故弄玄虚地说完一半停下来,打了个响指吩咐叶理,“小警官方便的话去叫一下我秘书,让她冲两杯上好的龙井端过来。” 叶理看了眼季年,季年冲他点了个头,叶理便出去了。 穆尧明露出伪善的笑意,“季警官,你是个人才。” “别废话了,我声明一点,我要的答案不是李涛。” “可杀人凶手就是李涛!”穆尧明一点都不含糊。 季年冷笑一声,拿出三张通话记录清单,然后在关键的地方点了点,“在你接到安晴的电话后,通话时长三十秒,安晴告诉你穆启荣绑架的地方,可能还说了些别的话,挂断电话后,你考虑了三分钟,对你来说也不算很煎熬吧,然后你给齐海拨出了电话,通话时长三分四十秒,随后你删除了这些通话记录,当然你这么做对我们警方来说没有用,恢复一下自然能看到,接着你又给安晴打了电话,通话时间只有十秒,随后齐海收到了安晴的位置信息。”季年看着他的脸,顿了一下,“我说的应该没错吧!你想撇清这件事,只好让安晴发信息给齐海,让我猜猜你是怎么说服齐海去杀穆启荣的。” 季年托着下巴,胜券在握地注视着穆尧明复杂的神色,这个时候,穆尧明极度沉默,以至于房间里可以听到外面轻微的脚步声。 叶理帮着秘书推开门,秘书端了三杯茶水进来,把托盘平稳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分别把茶杯放在他们面前。 秘书走了,把门重新关好。 季年看了眼漂浮在水面上还没有被浸透的茶叶,渐渐地,一股茶香味弥漫出来。 穆尧明依旧没有说话,但神色慢慢变得冷漠,那种冷漠从眼底溢出来,恰好热腾腾的茶水上升的水汽慢慢遮住了他的镜片,让他的眼神变得模糊不清。 季年等他表态,他不表态,那么季年也不想和他废话。 “你不说没关系,我知道穆启荣对你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好,对齐海亦是如此,齐海坐牢也是因为穆启荣,出来之后,穆启荣把他当狗一样使唤派去国外经营黄金液的买卖,说实话,这些好像不足以让齐海去杀了穆启荣,而你拿什么威胁的齐海,我想和齐海当初坐牢有关系吧。” “季警官,你真的tm的是个人才。”穆尧明咬着牙说。 “你当然不会承认,穆启荣对未成年女孩的癖好,你肯定早就知道,齐海也知道,所以齐海打了穆启荣,我看过齐海的案卷记录,他说看不惯穆启荣,就把穆启荣打成了三级伤残,打得可不轻啊!所以穆启荣拄着拐杖就是因为齐海,不过我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我想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了,是穆于芝对吗?”季年停下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但上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穆尧明。 “我大哥是有点变态。”穆尧明忍不住说出来,可他还是理智的,因为没有涉及到他的痛处和利益,“但我大哥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他的事都过去了。” “你说得没错,他是个大变态,当他知道穆于芝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居然侵害了穆于芝,所以齐海忍不住对他大打出手,不仅如此,他连你老婆都……” 季年还未说出剩下的话,穆尧明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拿起茶杯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破碎的玻璃渣子包裹着穆尧明的怒火冲天,他对着空气怒吼道:“对,他就是个大变态,变态到看见个女孩都不放过,所以这个大变态已经死了,所以你还查什么,这种人不该死吗?季年,我也忍了很久,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我的老婆也死了,所有的事都过去了,你为什么揪着不放,我不理解,你看我像坏人吗?你看我像吗?”穆尧明扯着嗓子,又气又恨,又恼又怒。 第148章 暴露 叶理吓得赶紧上前挡在季年的面前,他怕穆尧明失控再抓起另一个茶杯砸向季年。 季年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他推开叶理,让叶理站在一边,他镇定地看着发了狂的穆尧明。 等穆尧明的怒气渐渐平稳,季年又继续说:“你这么激动比穆启荣差远了。” “小蔡送客。”穆尧明高声朝门外喊道,那个女秘书推开门进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脸色顿时发白。 “送客!” 女秘书做了一个让季年和叶理离开的手势,战战兢兢地说:“请二位先出去吧!” 季年稳坐泰山,动也不动,“你还没有告诉我拿什么威胁了齐海,是齐咏娟吗?” “我没有威胁任何人,你可以走了。”穆尧明下了逐客令,这个时候穆尧明的理智战胜了他的感性,他已经经历过了老婆已死和儿子非亲生那种带着羞辱的痛楚,所以他现在必须保全好自己。 季年知道从他这里基本获取不到任何讯息了,他拿起单拐缓缓站起来,对着穆尧明说了一句让穆尧明都难以置信的话。 “怎么说呢,我还是要谢谢你的配合,我一直不确定是你,还是齐海,现在我确定了,刚才的试探,你得了满分。” 季年走出去,穆尧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他得了满分?因为他发火了? 叶理跟上,按了电梯的下行键。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好巧不巧,里面站着的是穆远航。 叶理愣了一下,季年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拄着拐挪进电梯。 穆尧明西装革履,胡子刮了,头发剪了,双手插兜,十分精神。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说不上来的憋闷,好像是溺水的窒息,又像谁给了谁一个闷棍。 电梯一直下行到一层,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等到季年走出电梯,穆远航忍不住说:“季警官,你是我第一个崇拜的人,我庭审的时候你一定要来。” 季年理都没理他,慢慢悠悠地走了。 穆远航又按了电梯键,电梯上升到刚才的楼层,穆远航深吸口气,勾起唇角嘲笑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紧张呢? 穆远航捂了捂胸口跳动极快的心脏,大骂自己tm的。 等他推开穆尧明办公室的大门,秘书正将玻璃碎片清扫出去。 “怎么了?爸,姓季的又来惹你了。” 穆尧明扶了扶眼镜,“太难对付了,这个警察命还那么硬,撞也撞不死,阳明找我说的事,准备把你偷偷运到美国,你是美国国籍,中国和美国没有引渡条约,现在国内犯了罪的人都逃到美国去了,我不能让你坐牢。” “爸,放心,阳明已经安排好了,我不会坐牢。” “我还是不放心,你刚才碰见姓季的警察没说什么吧。” “没有,我躲他还来不及呢。”穆远航伸手帮着穆尧明剪雪茄,“爸,他说了什么惹你发这么大的火,还砸杯子?” “远航,我问你,穆启荣死了,还有你妈也死了,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做的?”穆尧明故意试探穆远航。 穆远航放下雪茄剪,“当然不会,您是我爸,永远都是,杀他的不是叫什么李涛嘛!我看警方都出通缉令了,我记得当初这个人也涉及了穆于棠的案子,都快定罪了,最后被姓季救了。” 穆尧明拍了拍穆远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远航,你妈的事,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我知道后是很生气,但那是你妈,同床共枕几十年,我怎么舍得。” “爸,我知道您一直爱着我妈,要怪也怪不到您头上。” 穆尧明欣慰地点点头,穆远航低下头用雪茄剪不紧不慢地剪下一截雪茄,然后放进盒子里,他始终没有抬头。 …… 季年坐在车里,手里拿着烟盒思索着,叶理时不时看他一眼,因为他不知道车要去开去哪儿,不过,他的眼神里带着无限的崇拜,在来的路上,他还担心这么堂而皇之地登门找穆尧明会不会让穆尧明警惕起来,但刚才在办公室季年抓住对方心理不断地进行攻击,听得叶理都捏了一把汗。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想想。” 叶理点点头,却十分地茫然,这些日子他对案子完全摸不着头脑,一切都是跟着季年边看边学,比如找到烂尾楼顶楼处李涛的藏匿点,他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季年神通广大,在发现之后,他赶紧联系了孔子范,孔子范差点惊掉下巴,在各个路段监控摄像头查找了那么久,结果却在原点。 孔子范特意问了叶理用了什么方法,他告诉孔子范之后,孔子范只说了四个字,纯属巧合。但他比孔子范清楚,季年并不是每次都是巧合,季年有自己独特的思路和敏锐的观察力。 季年看了眼出神的叶理,“想什么呢?走了,去释放一下,叫上圆子和阿强一起撸个串。” ”好的。”叶理赶紧拨通了车载电话。 圆子和阿强正在烂尾楼守株待兔。 “妈的,这边蚊子好多,眼看着天都黑了,一个人影也没有。”圆子驱赶着蚊子说。 “是啊!毛都没有,蚊子到快给我喂饱了。”阿强也叫苦连连。 季年笑了,“你们撤吧!估摸今晚逮不着了。” “季队,你别耍我们,兄弟几个埋伏好几个小时了。”圆子压了压声音。 “说真的,撸串去,老地方,等你们。” 挂了电话,叶理向季年投来疑惑的目光,那个地方是他陪着季年找到的,警方埋伏布局也很缜密,躲在草丛里,只要有动静就上去抓人。 “师父,你怎么肯定李涛今晚不回去了。” “我暴露的。” 季年对着安晴拿出了那张电话卡,这个举动,他当时完全没有想后果,现在琢磨一下,安晴可以把地址透露给其他人,可见心机之深,那么她和李涛有没有暗线联系,谁知道呢?而且兄弟们埋伏了这么久,出门的人早该回来了,他不可能走得很远,即便走得远,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了,这次出去肯定不是去采购生活用品,帐篷里剩下那么多,他早有备好了,而且他能去这么久,一种可能是回家,一种可能是找某个人,李涛家那边已经布防,找某人的话,那就难说了。 “安晴?” “对!”季年倒吸口凉气,连吸烟都丧失了兴趣,“我大意了。” 因为他太想要一个答案,所以他步步紧逼,为了让安晴露出真心,结果呢?这个方法有时候不适用在女人身上,女人天生就比较敏感,他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是于事无补,想到这里,他忽然又和自己的爱情联系在一起,是的,对待女人这种物种,得换个方式。 第149章 有问有答 大排档的烟火气息是最浓的,人们围坐在一起,撸着烤串喝着啤酒大放厥词,无不痛快,生活就该如此的畅快,不管人生遇到任何难以解决的问题,时间总可以给出答案,所以我们应该放过自己,让自己的生活更加有滋有味。 季年和叶理找了一个人气火爆的大牌档,选了一个靠在路边的桌椅,他们叫来老板点了几十个烤串,又来了四扎啤酒,季年让叶理把大排档的位置发给阿强,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聚餐了,毕竟现在不在市局,平时见面的时间也很少,每次都是电话联系,圆子和阿强一直把季年当成自己的队长。 烂尾楼的埋伏行动取消了,因为李涛根本没有出现,孔子范像泄了气的皮球,本来以为可以靠这次立功,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孔子范特意给叶理打了个电话。 “孔组长,什么事情啊?”叶理当着季年的面主动接了他的电话。 “叶理,那个凶犯没出现,你们是不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啊?”孔子范说得很直白,这件事除了季年他们,其他人都是到了案发现场才知道埋伏的任务。 “孔组长这个事情我也不好说,但是走漏风声我表示不认同,因为我是第一时间向你汇报了这个情况,而且在这个空档期我还做了其他事情。” “我当然明白你,你肯定不会随便乱说,也不会不顾忌后果,但是季年呢?他去了哪里?你一直跟着他,他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叶理看向季年,想了想说:“我师父在这起案件上付出的很多,他怎么可能不想抓到杀人凶手,他现在腿受着伤,打着石膏,架着拐杖,还奔跑在一线,我陪他去案发现场他行动特别不方便,道路又很泥泞,他还坚持过去,甚至爬了楼,我觉得他是最负责任的刑警。” “是是是,我没有说他不负责任,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他的行为,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之前李涛在穆于棠的案件上,是季年找到真凶,洗脱了李涛的嫌疑,所以我认为李涛可能会找季年,我是基于这个考虑的,所以我并不是对季年有意见。” “孔组长,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希望能尽快抓到真凶早点破案,那个……” 今年冲着叶理勾了勾手,让叶理把电话给他。 “子范,我是季年,我叫了两个兄弟过来吃烧烤,你要是方便也可以过来一起聚聚,我让叶理把位置发给你,本来刑警的工作就特别苦,有时候犒劳一下自己你觉得呢?” 孔子范听到季年的声音,产生了一丝羞愧,但他还是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季年的邀请。 正值过了三九,虽然还有一点炎热,但七八点的夜晚有了淡淡的微风,混着一些烧烤味,不知不觉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老板恰好端来烤好的肉串和啤酒,季年也不等其他人直接先撸了起来,饿啊!先打个底。 叶理起了瓶盖,把酒给季年倒满酒,自己也倒了,然后他端起酒杯先敬了季年。 “师父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干了。” 叶理想趁着圆子哥和强哥没来之前先把心里话说出来,免得他们来了之后,自己当着其他人的面又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他只喝了一杯,所以他没有喝醉,说出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季年看着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对叶理,在生活中在职场里,他不只当作徒弟来看待,他已然将他视为最亲近的人。 叶理又倒满了一杯,说:“师父我不知道你怎么评价我,不管你对我是否满意,我都不后悔跟着你,可我脑子不灵光,做事也没有周密的逻辑,刑侦专业也没有学到位,所以这一杯我干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叶理刚举起酒杯便被季年拦住了。 季年温柔的目光里仿佛一个慈母对自己儿子的满怀期待。 “叶理,你说错了,你不应该希望我不嫌弃你,你应该希望我对你严厉一点,这样你才可以提升自己,你对自己的判断不准确,你是缺乏经验,也不细致,而且没有自己的主观判断力,总是跟着别人的思路,当然这是年轻刑警都存在的毛病,我年轻的时候也就稍微比你好一点点,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你也看到我查案的时候并不是百分百可以获得正确的方向,有时候我也在试错,所以慢慢来吧!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不过最关键的是不能总想着立功,立功固然是好,但是容易急功近利,说到这一点,你大概也明白我有所指。” 叶理使劲地点点头,有这样的师父,他感到无比的荣幸。 “行了,再喝一杯,等他们来,不然就不够意思了。” 叶理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时候你的眼眶里闪着微亮的光,他知道自己需要磨练,但酒精很快就冲上了他的大脑,他忽然想起了木醒,有时候他会不经意的想起她,就像现在这个时候。 “怎么了?”季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有些人是忘不掉的,我也有忘不掉的人。” “师父……”叶理低下头,心里不是滋味。 “看看,看看,他们在哪儿呢!”圆子和阿强走过来,拉开凳子坐下,“已经开始了啊!” 季年拍了下叶理的后背,“年轻人酒瘾犯了。” 圆子笑着逗趣说:“叶理得少喝点,上次喝多了,还得找人送你回去。”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理已经长进了。”阿强替叶理出头。 季年开了几瓶酒拿到桌子上,“行了,你们就别开玩笑了,告诉你们件事,一会儿孔子范也过来,到时候帮我把他灌醉了。” “这个任务太简单了,孔组长现在还是我们领导,这个活我和阿强接了。”圆子硬气得很。 没一会儿功夫,孔子范到了。 人齐了就开始整活,肉串啤酒,满满当当摆在桌子上,这架势看着不醉不归了。 孔子范有点扭捏,像个古代的书生一样,抱了抱拳说:“我都戒酒好几年了,现在沾不了酒,喝多了,胃不舒服。” 季年怎么可能放过他,拿起一瓶酒摆在孔子范的面前,说:“咱们多久没喝酒了,这个面子你不给我,我这腿伤还没好都不在乎,再说的了,咱们可不是光喝酒,不得说说你想知道的事。” 孔子范的眼睛立刻冒出光,陪着笑脸说:“我就少喝点吧!意思意思。” “行,你看着来。”说完。季年对圆子和阿强使了个眼色。 圆子和阿强心领神会,偷摸摸向季年比了个ok。 然后,季年开始起一个主题,“这样,咱们玩个有问有答,问的人喝一杯,答对的人不用喝,答错的喝多喝一杯,怎么样?” 圆子和阿强举双手赞同,叶理也不能违背师父的意愿,也跟着响应了。 第150章 一连串问题 喝酒这档子事不能一边做游戏一边进行。 圆子和阿强先哄着孔子范喝了三杯,以各种名义敬酒,孔子范推推搡搡半推半就地喝了两杯,季年看着忍不住笑了,说实话,他和孔子范可是极少在一起喝酒,即便以前是组队查案,他们喝酒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不过,能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唠唠家常的时间并不多,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外奔波,社会上不是看上去那么平平安安,总有暗地里做违法犯罪活动的不法分子,有时候新闻不会爆出来,但当警察的都知道。 这都是常态,所以聚在一起难能可贵。 季年这次不仅是要请孔子范喝酒,而有问有答的游戏就是为孔子范准备的。 游戏开始,转酒瓶子来决定出题人员,瓶口冲着谁谁来问问题,负责转酒瓶子的人是叶理,叶理就是裁判,题目范围不涉及私生活,只涉及工作内容。 有时候天意如此被定义为命运。 季年第一个得到了提问权。 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里已经倒满酒。 季年看了眼孔子范,说:“我想问子范你在警队立功里最骄傲的是哪个案子?” 孔子范可不傻,这个提问直接戳中了孔子范的脊梁骨,因为时至今日,他只立过一次二等功。 圆子和阿强起哄。 “咱们玩得可是有问必答,必须回答,不能撒谎,实话实说,老爷们这没什么害臊的。”圆 “对对对,堂堂老爷们有什么不能说的,立功得勋章可是上得了台面的事。” 孔子范扭捏了一下,“我这个立功其实不值得一提,就是几年前913大案立了二等功。” “二等功牛逼,佩服。”圆子竖起个大拇指,阿强也附和着。 季年笑了笑,把面前的酒喝了。 然后叶理接着转动,命运的齿轮这次落在孔子范身上。 孔子范坐直身体,正经八百地问道:“我听说你推测李涛不是杀穆启荣的真正凶手,所以你知道凶手是谁,这个问题需要说出一个人名。” 季年打趣地回应道:“圆哥,强哥,看见没,人家这问题还要加一个必要条件。” 圆子和阿强两个人笑而不语,双双端起酒杯干了,喝酒嘛!游戏没轮到自己,也不能断了。 季年也跟着把酒喝了,孔子范懵了一下,“什么意思,不回答可以喝酒代替啊!刚开始没这个规则,是答对了不用喝,答错了喝两杯。” 季年放下酒杯,“急什么,我告诉你,凶手是齐海。” “齐海?”孔子范没有接触过这个人。 “齐海是穆启荣的小舅子,是穆于棠的亲舅舅,就这么个关系。”季年毫不吝啬地告诉他,“当然我没有找到证据,不过你也知道我查案有时候就凭感觉。” 孔子范一点都不含糊,拿出手机要给组里的人安排去查齐海的行踪和资料,季年一把按住他的手,“别急,咱们先玩游戏。” “要是嫌疑人跑了怎么办?” “跑了就去逮呗!再说的了,你不得让人家露出点马脚嘛!能犯罪的人可精得很!” 孔子范觉得季年的话有道理,不管真假,季年怀疑的对象,他都很在意。 “来来来,子范,咱们继续。” 叶理这个副手的确会来事,这次又轮到季年。 “这个问题很简单,913涉黑案的枪战地址你是怎么获取到的?你是第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你开枪了吗?你有没有射中谁?齐洪明身上有一处枪伤,许正义说是他开的枪,蛇头身上也有两处枪伤,弹痕检测其中一枚子弹来自你那把枪。”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不融洽的气息,圆子和阿强、叶理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孔子范的身上。 孔子范吞了吞喉咙,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可他不能说,他怎么说呢,说了他就不能呆在警队,他的梦想和抱负怎么办?他看得到很远的未来,可913大案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往事不可追忆,死的人都是坏人,活着的人还活着就可以了,他每每这么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没有人是圣人,没有人纯粹无暇,在这个人性复杂的社会只有明哲保身和顺势而为。 “子范,当年我问你,你怎么说得,现在你再说一遍。”季年的眼神很犀利,语气更威严。 孔子范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个干净,然后铁青着脸,一字一句中带着他固有的做人风格。 “那天我误打误撞,我开枪了,因为距离远,我也没看清楚射中了没有,后来许队来了,也开了好几枪,我也是第一次开枪,没敢多开,怕伤到自己人。” 孔子范像机器人一样重复了当年和季年说过的,很流利,几乎没差别,他咬紧了牙关,许是他忘记了游戏规则,自顾自地倒满酒,又喝了一杯,这一杯喝完,他握着酒杯没有松开,看到四双眼睛对他露出了难以名状的目光。 “游戏到此结束。”季年站起来,架上单拐。 圆子和阿强,还有叶理也站起来,默不作声。 唯独孔子范坐在椅子上未动,心里百感交集,说不上为什么,他的心颤抖得厉害,连着他的手也微微抖了一下。 “你们继续吧,不过叶理得跟我走,我这腿还得靠他。”季年拍了拍圆子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和阿强继续陪着孔子范。 圆子和阿强露出佩服的神色,目送季年和叶理离开了。 他们坐下后,撸了几个串,两个人喝得起劲,反正季年买了单,不能浪费掉。 孔子范微微垂着头,好像喝多了,又好像故意让自己不清醒,他有时候总要假装一下吧!起码他用力过。 外面的霓虹夜色像流光溢彩的星辰,现在祖国建设得越来越繁华,昌盛这个词特别具有代表性,在每个地方都可以看出是写实的映照。 “师父,我们去哪儿啊?” “省厅。” 叶理看了眼季年,这时候去省厅? 季年靠在椅背上没说话,这个代驾驾车水平比叶理高,平稳又不失速度。 为什么要去省厅,因为木振国在他问完孔子范那一连串问题前,给他发了一条讯息,让他立刻来省厅。 所以季年才对孔子范发起了猛烈的发问,赶紧问完,他还有事。 不过孔子范可没闲着,等圆子和阿强都喝得差不多了,他倒是醒得很迅速,愣是把圆子和阿强拉回市局,还召集了小组成员,赶紧调查齐海。 孔子范总有他的作用。 季年同时收到了圆子和阿强的抱怨,喝了酒不让回家的独属这一份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圆子和阿强的痛楚,顶着酒精查案或许会更机敏无敌。 第151章 怎么钓鱼,谁是鱼饵 投影里正播放着从国际刑警组织那边传来的信息,万石在视频会议的那一头,详细地介绍了对黄金液案这个链条对接人信息追踪,不止中国,还包括东亚、南亚、欧州、北美等地都有专门的接头人,目前,他们查到了东南和北美的接头人,代号分别为海龟和刺头。 海龟的身份信息和行踪锁定在中国,其照片已经被放在大屏的幻灯片上。 公安系统通过人像识别确定了照片上的人就是齐海,其几年前的故意伤人案卷也被调出来,同时,北京特派小组长程右新听说季年也调阅了齐海的案卷,所以在小组会上程右新特意向木振国反馈了此事。 程又新的初衷很简单,怕季年查别的案子不小心打草惊蛇,因为他们已经将齐海的信息上报到海关和航空出入境管理处,以便封锁其活动范围,打算在国内将其抓捕,但何时抓捕,如何抓捕,北京特派小组还没有做出十分周全的规划,还有关键的一点,这个接头人一定不是幕后操纵者,他们想以时间换取更大的胜利,所以程又新提出暂时不要抓捕齐海的建议,他想通过齐海钓出一条更大的鱼。 这个建议没有毛病,但没有诱饵,怎么钓鱼,这就是木振国把季年叫过来的原因。 “叫你来就是这个事,”木振国亲自给季年泡了一杯铁观音,端到他的面前,“你这腿就别到处跑了,你的事我听郭正和我念叨了一嘴。” “木叔,您亲自给我泡茶,我有点不自在。” “有什么不自在的,你的腿要是好的,我才不管,还有程组长说要见你,我给拦住了,怎么也得我先和你了解完情况再说,不然你面对北京特派组的人我也不放心。” 季年笑了笑,“您不放心啥,您是怕我忍不住得罪了北京那边的人。” “你对自己倒是认得很清楚嘛!说说吧,你为什么调阅齐海的案卷?”木振国也是精明老道,“这查的这个人有和其他人说吗?” 季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毫无波澜地回应木振国,“说了,孔子范。” “我就知道你小子利用人没商量。”木振国撂下这句话,急匆匆地走到办公桌前,给梁麒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及时,正巧拦住了孔子范的步伐,孔子范带队也是刚出了市局的大门就被梁麒给紧急召回来了,圆子和阿强坐在车里迷迷糊糊的,听说行动取消了,他们还以为听错了。 木振国挂了电话,手指点着季年,“下次连茶都没有。” “我这不也是刚知道嘛!北京的人想放长线钓大鱼,我没意见,但我查阅齐海,是因为穆启荣的案子,我怀疑齐海杀害了穆启荣。” 木振国坐下,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木振国的头脑高速运转中,穆启荣的案子轰动全省,省厅和市局那天召开紧急会议,在公安局的公众信息版块及时公布了嫌疑人的信息以此来安抚社会恐慌的大众,这起案件随后进入了立案侦查取证抓捕嫌疑人的正规化办案流程中。 虽然还未有结果,但这起案子只要抓到嫌犯,百分之九十多就算结案了,后期的公诉只是走过场。 “你不要说怀疑,证据有了吗?”木振国不能轻易推翻之前的结论,公安机关的公信力总不能总围绕着李涛这个人失去应有的效力。 上一次已经有过一次,这一次又来。 “就是怀疑,没找到证据,除非他自己来投案。” “你说的这是废话。”木振国想拿小鞭子抽他。 “木叔,我就是向你汇报我为什么会盯上齐海,当然,他们要钓大鱼,我肯定不能妨碍,但想钓大鱼,和能不能钓上来是两码事,国际刑警追踪到齐海和买家单线连接,但齐海和背后的人之间的联系可没任何线索,再说在冷链物流查获的黄金液人赃并获,也没查出制作黄金液的背后之人,我看要连根拔起是一件十分漫长的事。” “漫长的事,这就是你的结论?”木振国的目光严厉中带着期待。 季年往后靠了靠,让自己的坐姿舒服一点,然后他大言不惭,“还有一个捷径,抓捕齐海,让他转为污点证人,背后的人肯定怕齐海供出自己,自然会上钩,所以齐海就是诱饵。” 木振国陷入沉思中,逮捕齐海出师有名,只是齐海会为了保命转为污点证人吗?这是个十分冒险的做法。 “这个做法需要深入研究一下,还有没有其他想法?”木振国认为季年肯定还藏着其他损招,因为他太了解季年有什么蔫坏蔫坏的,在破案的时候没少出一些奇思妙想。 “当然有啦!”季年坐直,朝木振国的方向移了移,煞有介事地说,“木厅,齐海的姐姐齐咏娟是个突破口。” 提起齐咏娟,木振国想起了许正义,想起了他的女儿木醒,他的神情异常沉重,季年明明知道岷汕村废旧停车场枪击案里的齐咏娟是木振国最不愿意提起的名字,可季年还是提了,他想做什么,木振国心如明镜。 “那天我在路上碰见齐海带走齐咏娟,齐海神情慌张,他为什么带走齐咏娟?我想他一定是怕有人用齐咏娟要挟他,齐咏娟有可能知道一些他们不可告人的事,所以我们可以从齐咏娟身上下手,现在齐咏娟在人民医院,我让叶理去医院门口守着了。” 木振国依旧沉默不语。 “木厅,如果你信任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你打算做什么?把齐咏娟抢回来,治好她,然后让她说出自己弟弟所做的违法事情?” “当然不行,警察办案要讲规矩,总得放出一些烟雾弹再看看。”季年胜券在握的样子。 木振国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你可以去试试,但有一点你必须做到。” “我知道,钓大鱼,齐海这条线不会断了。” 季年知道木振国的担忧,如果齐海全部认罪,线就断了,如果齐海畏罪自杀,线也断了,能让齐海走向这两种极端的行为,那就是他在乎的人收到生命威胁。 季年要保证齐海转为污点证人才是最佳的选择,而这个转变需要拿到齐海的软肋,这一点可不仅仅是齐咏娟,还有穆尧明对齐海的威胁。 所以…… 他怎么利用穆尧明,转变齐海的思维,季年必须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离间之计。 …… 医院icu病房的外面。 齐咏娟还没有苏醒,齐海时不时地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快十个小时了,医生说如果过了今夜不醒,人就……齐海想到这儿,心里焦急万分,可没有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就像以前他装成一条忠诚的狗效忠穆启荣等待着有朝一日变回狼狗。 他的电话铃声响在寂静空旷的医院走廊内,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谁?” “那个臭警察找你了吗?” 他听出是穆尧明的声音。 第152章 坏人变老人还是坏人 齐海拿着电话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感应灯骤然亮起,照在他的脸上投出一圈阴暗的弧形,他眉目低垂,沙哑的声线像铁块在地上摩擦着。 “找了。” “你tm的不会说了不该说的吧。”穆尧明阴鸷的声音隔着手机屏幕穿入他的耳膜中。 齐海冷笑一声,“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什么时候送我出去?” “快了,等船到了岘港会通知你。” “还有我姐姐的东西也要准备好。” “你姐姐都那副德行了,我劝你把她当累赘甩了吧。” “不用你管。” “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逼我去杀人。”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没逼你,是你自己要去的,我现在……” 不等穆尧明把话说完,电话那头出现了嘟嘟嘟的挂断声,穆尧明拿着手机在地上打转,这个家伙处理不善会变成一个导火索。 齐海咬着牙骂了一句狗娘养的王八蛋。 然后,齐海靠在墙上,微微抬头望了望已经熄灭的感应灯,黑暗与他的神色融为一体,他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而当时他怎么狠下心来挥下那致命的一刀,他好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穆启荣看到他的时候露出了最脆弱的眼神,甚至颤颤巍巍地轻若鸿毛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第一次,那是第一次他看见一个往日雄鹰一般的男人在那一刻变成了被人抓起来放血的家禽。 他的心有过瞬间的摇摆,最后为什么变得坚定,他想到的不仅仅是他的姐姐,还有远在国外的小梅和未出生的孩子,如果他不下手,可以等到穆启荣的血流干,但警察快要来了,他的时间不允许他三心二意,他也清楚真正威胁他家人的人不仅仅是穆尧明,还有七爷,七爷应该早就想让穆启荣的命,这次是最万无一失可以嫁祸于人的机会,所以……那晚,他接到了穆尧明的电话。 “我大哥被绑架了,你还想他活着回来吗?” “什么意思?”齐海听懂了他的意思,故意装糊涂。 “我不妨告诉你吧!绑架者告诉了我绑架地址,如果现在过去可以把我大哥救回来,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做法,你有兴趣吗?” “七爷的意思?” “你甭管谁的意思,我就告诉你,我知道很多年前在香野别墅里发生的事,你们的秘密,我一直给你们守着,如果你还想小梅和你未出生的儿子过得好,怎么也得为他们还有你姐考虑一下吧。” 齐海的脑袋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嗡嗡直响。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我说过你是一条伺机而动的狼狗,现在该露出你的尖牙了,不过事成了,你放心,我会安排你去外国找你的女人,让你们一家三口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姐呢?” “你想带就带上,我也不妨在告诉你一件事,黄开霸当时接到的指令是杀了你姐,所以你真的该阿弥陀佛你姐还活着,你说一个人连自己老婆,女儿,亲戚都不放过的人还是人嘛!这不就是畜生嘛!” “我得考虑一下。” “没有时间给你考虑,地址我让人发给你,你必须在十二点前赶到现场,警方也会到达,见了他,你帮我给他带个好。” 齐海沉默了大概有三十秒的时间。 穆尧明急了,“齐海,当年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你也差点把他给弄死吧,你有胆量的,我相信,这件事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人,因为你都知道杀人不是闹着玩,你有经验,我没有的,我一见血就想吐。” “我知道了。” 最后,他认了。 …… 万家灯火,暗夜里最温馨的画面,最渴望的向往,就是回家。 谁不想回到家看到亲人挂着的笑脸,谁不想能有一盏灯为自己而留,人生来孤独,总想着能有一个为自己遮风挡雨可以随时停靠的港湾。 这件事有时候很难很难,难得就像站在马路一边想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走到马路对岸一样,偶尔彷徨焦虑着等候着车能少一点,或者修个天桥也好,或者修个人行道也好,可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没有,只能硬闯过去,然后就会变成没有时间限制的等待。 这等待有时候漫长得让人抓狂。 现在,季年就站在马路边,往东走大约八百米有个天桥,他走不过不说,还要上阶梯,再下阶梯,然后再走大约八百米到公交车站。 他觉得自己这份执拗来自于他坚信自己可以省下这四五十块的打车费。 所以他就和自己较劲,必须等到车流稀少的时候穿过马路,他的性格大抵没有女孩子会持久地喜欢,假如现在站在他身边有个女孩子,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催着他打个车,毕竟拖着那条残腿何苦为难自己。 可人有时候就喜欢和自己作对,不为别的,就为战胜隐藏在暗处偶尔冒出来左右你想法的那个人。 所以他等待了一秒,五秒,十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直到一辆保时捷莫名其妙地停在他的面前。 司机滑下深色的车窗玻璃,露出一双眼睛,冲着季年勾了勾手。 保时捷的车牌号,他认得。 而司机他有点陌生的熟悉感,不过,他有随便上别人车的习惯,为了这条残腿,他打开车门,把单拐放在后座椅上,然后轻松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你胆子够大的。” 季年终于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通过感觉。 “这得谢谢你,让我无家可归。” “那个帐篷,你应该住不习惯吧!怎么想的,打算一直这么逃亡,警察不是傻子。” “那是当然,你就不是。” 李涛在红灯的十字路口缓缓地等下来,双手握着方向盘,手心已冒出一层汗。 季年注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外一群过马路的行人,大多数是年轻人,走得很快,中间有一两个老人,挪动着身体,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缓慢。 “你说坏人变老人的时候还是坏人吗?”李涛忽然问。 “坏人是坏人,老人是老人,坏人和老人不是一组词,坏人和好人是一组词。” “如果好人和坏人是一组,那么我算好人吗?” 季年沉默了,这个问题他并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不想回答,纯粹觉得无聊。 李涛启动引擎,车子驶过人行道,对面的车道莫名其妙地变成减少一条车道的单行道,这让李涛减缓的车速,让其他的车从一小段交替线并到他的前面。 第153章 他想去自首 光影交叠,车内一阵明亮,一阵黑暗。 车辆快速穿过广化桥的桥洞,朝感化路的方向而去,季年看着他的行车路线,心中猜测着。 “你打算去自首?” “不算传统意义的自首,我要去澄清自己。”李涛慢慢减缓车速,坚定不移地说,“季警官,我没把他杀死,我只是惩罚他,让他交代自己的罪行,我不认为自己有罪。”李涛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别用力,季年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中看到他紧紧咬着牙。 “听到你为自己辩白,看来你已经说服安晴为你作证了。”季年的眼底划过一抹异常的明亮。 “你怎么知道?”李涛侧过脸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安晴会劝我自首了,想必她和你见面之后,她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救我。” “你错了,我可没办法救你,我不是神仙,我就是个警察,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抓捕你,然后交给法院审判你。” 李涛无所谓地笑了,像放下了所有的束缚,他自由自在性情飞扬。 “随便吧,我早已看淡,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准早已被判了死刑。” 车子一直朝市局的方向行驶,那条路,季年最熟悉不过。 在距离市局还有一百米的地方。 “停车。” 季年紧急叫停,李涛靠路边踩下刹车,诧然地看向季年,车子正巧停在一盏路灯一下,昏黄的光线落在挡风玻璃投射在他们清晰的脸庞上。 季年将身体转向李涛的方向,面带严肃和威慑。 “怎么了?季警官。”李涛生出几分胆怯,因为季年的眼神令人感到了一丝寒意。 “你就打算这么去警局,你看到真正的凶手了吗?” “我看到了。” “怎么证明?” 李涛将整个过程详细地向季年说了一遍,包括绑架地点的选择,提前做了哪些准备工作,以及如何逃过警方的搜捕,这些他说得很细致,还有他在直播的时候预估了电源设备和网络的使用长短,他都细细地计算过,唯独没有料到的是真正的凶手在他刚躲藏起来便到达了现场,等他听到了穆启荣的惨叫声,因为光线太暗,等他探出头查看情况,正遭到凶手的暗算,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凶手在打电话,后来的事,他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在地下二层,他爬出去,一直躲在顶楼,那里是他提前准备好的安身之处。 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十分周全,但却忽略了唯一的变数。 “警方不会相信你说的,即便你给安晴发了信息,也无法证明你没有杀人,因为现场的指纹全部指向你。” 季年十分明确地告诉他,警方在现场没有找到第二人的痕迹,包括脚印,指纹,全部与李涛相符合。 “而且你在直播时对受害者的残害行为是最有力的证明,李涛,你现在去警局不管用什么你认为的正当理由去澄清自己,结果都不会很理想,说白了,你现在等同于自首,在我看来,你这个案子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季年的话给了李涛当头一棒,他想象得太天真了,在安晴答应为她作证时,他觉得自己有了一线生机,毕竟他并不是真的要穆启荣死,他把地址告诉安晴的时候,也让安晴去警局通知警方,这一点足以说明了他的初心。 可法律不看初心,看动机,看行为,看后果。 所以结果显而易见。 季年沉了口气,神情异常严肃,沉静地说:“你现在还不能去警局,现在不是时候,你得……”季年顿了一下,他要说的事有悖于一个做警察的天职,可他又不想就这么看着一个伸张正义的年轻人最后落个无期徒刑或死刑的下场,他纠结着自己的内心,反复地审视着正义和邪恶的天平,在这个时候,他内心最深处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不能被任何左右,坚定自己相信的一切而为此努力,就像他始终黑暗之后便是黎明。 “季警官,你是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有,你说,我会按照你的做,我一定不会牵累你,真的,你说的我一定信,你现在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你说吧,我都能接受。” 李涛好像要为季年献身一样,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季年被他逗乐了,纠结也顺势烟消云散。 “不是多么难得事,不过,也有可能会有风险。” “我现在都这样了还怕什么风险,你就说吧,只要你说的,我一定做,包你满意。” “你不是说你被打晕失去意识之前听到凶手打电话给某个人,那么……”季年想了想,“你按照我说的,给一个人发条信息,我给你个手机号码。” 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叮!”一条信息闪现在手机的屏幕上。 穆尧明拿起手机,解开锁屏键,然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条简短的信息。 【我是李涛,我在现场听到凶手打电话给你。】 穆尧明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然后瞪大了眼珠子,口中复述了一遍。 他忽然紧张起来,手里像拿着一个发烫的烙铁,但差不多几分钟后,他镇定下来,开始怀疑这条信息来源于齐海。 他当作没有看见。这点小伎俩,他不能上当。 反正,他没有去过现场,他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他又生出一分心绪不宁。 他赶紧给齐海打了个电话,用没有登记真实身份的电话号码。 齐海看到那个号码,没有接听,直接挂断,他不想和穆尧明对话。 这是一个让他十分煎熬的夜晚,他的姐姐还未苏醒,他从安全通道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如果他的姐姐没有熬过去今晚,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跑路。 穆尧明又打来电话,接二连三,齐海不耐烦地拿起电话走到隐秘的角落,极度不耐烦。 “干嘛?” “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不想接。” “你到底和那个臭警察说什么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不想惹火上身,明天晚上船和钱都准备好。” “你这么急着走,你他妈的不会真的都说了,草!” “没准备我要的东西之前,你别在给我打电话了。”齐海已经烦他烦到了极致。 穆尧明还是半信半疑。 “齐海,你在现场的时候碰到那个李涛了吗?” “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 齐海听到他绝对命令式的口吻,感到不对劲。 “怎么?你以为我给你挖坑了?” 穆尧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加重了声音,“齐海,你不要以为给我打了通电话就能拉我下水,你小子去的时候,我有不在场证明,你害不了我。” 齐海冷哼一声,“穆尧明,你心虚胆小是你的问题,我和你说得已经很清楚。” “说的很清楚,那你为什么办完事要给我打电话,喊我的名字?”穆尧明气急败坏。 “狗娘养的,你威胁我让我去杀人,现在反倒怪我告诉你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穆启荣最后死了没?” 说完这句话,齐海按断了电话,咬着牙骂了他一句王八蛋。 第154章 他慌乱了 老旧小区里的路边草丛里藏着几只小猫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们会钻出来停留在有光的地方,或者爬上汽车的发动机舱盖上,蜷着柔软的小身体静静地眯着,一两盏相隔甚远的路灯发出微弱的暗橘色光芒,衬托着夜的静谧。 一辆车缓缓驶入这座小区里,小区的绿化带种了大片的月季,月季好活,但七月的月季花已经开到尽头,剩下不厌炎热夏季的几片绿叶在暗夜里迎着冷清。 车子最后停在一个不影响其他车辆通行的空地,老旧小区的停车位少得可怜,几百个住户要抢有限的车位的确不容易,大部分人会把车停车行车的路边上,反正第二天清晨要早起上班,并不会影响到谁,然后大家就这么按照惯例停车,物业也没人说什么。 引擎熄火,玻璃车窗慢慢下降,一缕青烟从里面冒出来。 手指间的火光一闪一闪。 在寂寥的夜晚,季年喜欢慢慢地吸烟,享受尼古丁带来的短暂而轻微的迷醉感,他吸一口,吐一口,漫无目的地看着挡风玻璃上的某一点,思绪也在泛滥。 和他一起抽烟的还有李涛,李涛的烟瘾也不小,他们就是在医院抽烟区认识的。 但李涛话比较多,越是抽烟的时候越忍不住,像被按下开关的机关枪。 他不管季年叫季警官了,自从季年说让他不要急着去自首,他便感恩戴德,叫季年,季哥。 他是个脑子反应快,转变也快的人。 但在某些事上的较真却比季年还严重。 “季哥,他没有给回复,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李涛不知道季年的想法,摸不透,那条信息指向虽然很明确,但李涛也是在迷糊状态下听到的,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凶手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说出名字。 “先等等看。”季年吸了口烟,等什么,他也没有把握,按照穆尧明的性格来说,他收到信息后会不会质疑齐海,他预判会,但质疑的程度有多深,他预判不到,不过他能看出穆尧明是个没有心胸的人,总想着利用别人的弱点。 所以,有些事不能太着急。 每个人都需要时间,需要一些刺激。 熬过了黑暗,便是黎明。 季年和李涛两个人在车里待了一晚上,李涛稀稀拉拉地说了一堆自己在这段时间怎么活下来的事,和唐僧念经没什么太大区别,季年听着听着打了瞌睡,把座椅放低,躺着便睡着了。 李涛兴致大减,也闭了嘴,乖乖地放低座椅,也跟着闭上眼,其实越狭小的空间越有安全感,况且还有个正义的警察在他身边,他不像住在帐篷里那几日提心吊胆,睡一半会自动醒来朝外面观察一下,现在他闭上眼不出一会儿便进入了睡眠。 季年睁开眼,眼球转到他那边,随手把他扔在后排的帽子捡起来扣在他的上半张脸上。 一个警察和一个通缉犯肆无忌惮的待在一起,最好还是谨慎点,不要被发现的好。 这一夜,季年没有睡熟,半睡半醒的状态。 熬过夜晚,天一亮就像换了一个天。 李涛张着大嘴,哈喇子都流了出来,他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心安理得。 “起来了。”季年推了一下李涛。 李涛哼哼了两声,猛地坐起来,惊慌地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季年那张挂上胡茬的脸,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赶紧捡起掉在腿上的帽子戴好。 “我们去哪儿?”李涛把车座回正,没有一点起床气。 “等我一下。” 季年推开车门,扶着车门下了车,那条残腿让他的行动变得十分不方便,既然到了家门口,他总得上去看一眼郑秀梅。 幸亏他家的楼层不高,他走到家门口也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 他打开家门看到屋子里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心里慌了一下,现在是早上五点半,按道理郑秀梅应该在家里才对。 他赶紧拿起手机拨通郑秀梅的手机,响了一通,但无人接听,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那些人害他不成,想要拿他的家人威胁他,他越想越慌,不由得急出一身汗,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未接,不得已,他给季文明去了一个电话。 季文明到了夏季一般起床时间是五点,下楼晨练,再去吃早点,吃完早点去单位,在北京生活这段时间,他慢慢适应了没有妻儿在身边的日子。 不过这么早接到季年的电话,他觉得不对劲。 “爸,我妈和您联系没?我好几天没回家,给她电话,她也没接。” “你现在在家也没看到她人吧。”季文明十分沉着冷静。 季年轻轻“嗯”了一声,心生愧疚,这么多天,他一直没注意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出了车祸,却没有及时嘱咐家里人注意安全,或者他应该早一点把母亲送到父亲那边,他太大意了。 “你别急,我听你妈说你出了车祸,腿打了石膏,你让你妈不告诉我,你妈怎么可能瞒着我,你在外注意点吧!你妈不会有事的。”季文明算是宽慰儿子,自己老伴有没有事,他心里没数的。 “爸,我会小心的,您别担心我,我妈也有可能出去了,我再去菜市场找找,晚点和您说。” 季年挂了电话,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冲脑袋,他需要冷静一下。 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沿着发丝滴落在他深蓝色的半袖衫上,他没有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这时候的他有点像小时候溺水的时候极力拯救自己上岸的他,他明白有些事一旦开始,便会伴随着危险和恐惧。 他把头发划拉了几下,该剪头发了,他应该继续留板寸,现在不长不短的,不像个样子,这个时候他为什么关注自己的发型,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紧绷,不要往不好的地方去想,是的!郑秀梅脑子比他灵光,怎么可能出事呢?他嘲笑镜子里的自己多余担心。 他顶着一头湿发慢慢地走下楼,走到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坐上车也费了一点力气,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他想可能这条残腿再故意为难他,不让他找到合适的角度放上去。 “季哥,你抽空去洗澡了,带上我啊!我可以伺候你,正好我也能顺道洗洗,你闻闻我身上的味,好几天了。”李涛拿他打趣。 “去医院。”季年无精打采地靠在座椅上只说了这三个字。 李涛看出他情绪低落,便收了声,静静地开车驶出小区。 季年的心七上八下的,冷水冲刷没有让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母亲,电话打了,依旧无人接听,再打还关机了,听到里面传来的机械女声,他有一种被命运按在地上摩擦的无力感。 “季哥,你怎么了?”李涛从他的手机屏幕上偷瞄到备注为郑代表的名字。 郑代表这名字有出处的,郑秀梅原来入选市人大代表,从事着很光荣的共产党事业,也以此为傲,在郑秀梅的那个圈子里,熟络的人都叫她一声郑代表,季年从小就是这么听着长大的,所以他也学着给他母亲备注为郑代表。 “没事,开快点。”季年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慌乱。 李涛加大了油门,到了医院,李涛主动扶季年从车上下来。 季年环顾四周,找到他自己的车,车里并没有叶理的身影。 第155章 设置圈套 “师父,我在这儿。”叶理从医院主诊楼里跑出来。 李涛往季年的身后躲了躲,特意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叶理喘着大气停下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目光从李涛的身上划过,但没有细究。 “师父,我去趟卫生间,特意去手术楼的icu看了一下齐海,他把齐咏娟转到特别病房,我去问了一下医生,齐咏娟渡过了危险期。”叶理说完,探究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季年的身后,李涛朝暗处挪了挪,把头又向下低了低。 季年的心思有一半是飘在空中的。 “叶理,你把春华小区主要街道进出口的摄像监控查一遍,先查昨天的。” “师父,春华小区是你家,查谁的踪迹。” “我妈。” “伯母丢了?” “手机打不通,又关机了,你快去吧,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 叶理重重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也不敢再返回去确认季年身后那个人的身份。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赶紧去寻人。 季年看着叶理的车驶出医院大门口,转了弯,这个事本应该是他的分内事,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功亏一篑。 “李涛,你再发条信息出去。” “你妈妈失踪了?”李涛压低声音,垂下头问道,语气中包含着关切。 “不打紧,绝对不会出事的,他们不敢。”季年说得很镇定,但心是颤抖的。 李涛深深地叹了一声,也没办法再说什么,能说什么宽慰的话,男人之间说不如做,现在他的处境不能帮助任何人,不拖累季年就不错了。 他给穆尧明又发了一条信息。 然后,季年和李涛一起走进主诊楼,季年特意给咨询台的护士亮了证件,让护士带他去齐咏娟的病房。 李涛戴着帽子和口罩,紧紧跟随着季年,他没有表现出偷偷摸摸,畏畏缩缩的样子,只有在遇到监控摄像头的时候,他稍微低了低头。 齐海正坐在病房里面,护士准备敲门,被季年制止住,季年示意护士可以退下,不用管他,他在执行任务。 护士很懂事,点了点头,拔腿就溜了。 “拍照片,发给穆尧明,然后你先回到车里。” 拍照,李涛是最专业的,捕捉一下齐海的侧脸,很专业。 穆尧明收到了第二条信息。 然后,季年推开病房的门。 齐海吃惊地站起来,稍后脸色又恢复如常。 “你来做什么?”齐海坐回到椅子上,目光随意,却不再看季年。 “和你聊聊。”季年把单拐靠墙放下,自己挪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还未苏醒的齐咏娟,沉寂了几秒。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请你出去。” 季年没有理会他,依旧看着齐咏娟,好像他的聊天对象是齐咏娟。 “穆启荣侵害福利院那些女孩的时候,你在场吗?” 齐海的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也就是霎那之间,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没有给季年任何答复。 季年的目光盯在输液管上,继续说:“穆启荣侵害米青和米白双胞胎姐妹之后,将她们杀害埋尸的时候,穆尧明也在吧,或者可以说埋尸的人就是穆尧明,穆启荣怎么可能亲自动手,你觉得穆尧明给穆启荣擦屁股的时候怎么想的?” 齐海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依旧闭嘴不进行回复。 季年料到齐海会是这种状态,和穆尧明根本不是一种类型,他的心态早就锻炼出来了,毕竟是坐过牢的人。 季年的目光从输液管拉回来,直接转到齐海的脸上。 “你是最不齿穆启荣做出那种事的人,所以你殴打穆启荣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打死他,只打残了他?” “你调查了我。”齐海只说了这短短的几个字。 “是不是你姐拦着你?你才没有打死他。” “是。”齐海居然回答了他。 “我挺佩服你,但结果却是好几年的牢狱之灾,但凡是个真正的男人都忍不了穆启荣对自己的女儿做有悖人伦的事,你是个真男人。” “你是来夸我的?别逗了,你是警察,你别想套我的话,你想说穆于芝的死,我不会……” 季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穆于芝的死是穆于棠所为。” “你知道你还套我的话。” “你别误会,我纯粹是和你聊聊天。”季年对着他露出看破一切的笑,这个笑让齐海心里发麻。 “聊完了,你可以走了。”齐海站起来,做出让他离开的手势。 季年又笑了一下,扶着床沿站起来说:“李涛告诉我看见你杀了穆启荣,他安装的摄像头拍下了你,但存储卡丢了。” 齐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明显,他的眼皮也跟着跳了好几下。 “他晕之前听见你给穆尧明打电话,我最近收到了李涛的一些信息,你收到了吗?” 齐海一动未动,面色崩塌,脑子混沌不堪,穆尧明之前给他打电话说的事,莫非是李涛在背后搞鬼。 “我说完了,先走了。”季年架上单拐,缓缓移动到病房门口,开门的时候听了一下,回过头看了眼齐海,“如果你见到李涛,及时报警,他现在是通缉犯。” 季年说完,转过头拉开门走出去,门和门框相撞的时候发出两声吱吱呀呀。 齐海站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在案发现场的过程,摄像头抓拍到了他,当时那么黑,他拿着电筒,怎么没有注意呢? 不不不!即便拍到了也无妨,储存卡丢了,凶手依然是那个被警方通缉的李涛。 不不不!如果李涛找到了储存卡怎么办?丢在哪儿了?现场一片漆黑,应该是停了电,储存卡在电脑里,对!在电脑里,警方把现场证物都搜走了,如果发现的话,那么警方通缉的人就不是李涛,就是我,但现在却不是,说明储存卡真的丢了。 齐海掐着腰在病床前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各种猜想在他的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 这个李涛,他当时应该把他一并解决了才对!他使劲地拍了拍脑门,储存卡一定是被谁拿了!不然怎么会丢了呢? 这时,手机铃声炸响! 一串号码,很熟悉,是穆尧明! 妈的,齐海毫不犹豫地接通了他的电话。 齐海故作镇定。 “什么事?”他想听听穆尧明的说辞。只要穆尧明给他打电话,一定是李涛找了他。 “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你杀我哥的时候有没有说是我指使的。” “谁告诉你的,李涛?”齐海诈他。 “你别管,我问你,你在现场对着我哥有没有说是我指使的。” “李涛给你发了什么,你先告诉我。” “看来你真的是不想偷渡出国门了。”穆尧明气急败坏。 “你他妈的威胁我!李涛再耍你。” “耍我?还是你和他一伙的。”穆尧明随后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齐海惊呆了,这是?他赶紧朝病房门口奔跑过去。 第156章 他也就是埋尸的料 齐海跑出病房,站在走廊外四处查看,从安全通道走到了一楼,一直跑出医院主楼,眼睛像机关枪的枪口到处扫射,没有可疑的人,难道还在楼里?他又乘坐电梯回到病房门口,对了!他可以马上报警,让警察抓人。 “喂!我先挂了。”齐海告诉穆尧明。 “你要报警抓李涛是不是?” “废话,他就在我这附近出没,我让警察抓他就完事了。”齐海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误,而且季年刚走的时候也提醒他了。 “他有你杀人的视频,你报警不是害我也害了你自己嘛!” “穆尧明,你脑子是不是被吓傻了,他要是真有早就去警察那儿,还告诉你。”齐海轻蔑地一笑,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穆尧明看着黑屏的手机,气得直咬牙,他正欲再去拨通齐海的电话,李涛的第三条信息来了。 【我把视频给你,你保证送我出国藏身】 穆尧明看着手机里三条信息,双手都在颤抖。 齐海这个王八蛋! 穆尧明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 李涛坐在车里,从挡风玻璃看到了跑出主诊楼门口的齐海。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李涛看得很清楚那个人惊慌失措。 “季哥,齐海会报警吗?” “暂时不会。”季年靠在椅背上,这么明目张胆地和通缉犯在一起,他也是独一份了。 “穆尧明没有给回复。” “不急,他很快就会来。” 果然不出所料,穆尧明的迈巴赫出现在医院的停车区,穆尧明西装革履,好不精致,同时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名穿着一身黑衣服,身手看起来不错的保镖。 “他找齐海对峙,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李涛很紧张地看向季年。 “他们之间没有信任,都是试探,试探越多怀疑越多,彼此都想握着彼此的把柄。”季年打着哈欠说,但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焦急等待着叶理的信息。 “我知道狗咬狗一嘴毛。”李涛还做了一个总结,“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 “等着看看穆尧明走出来的样子。” 季年想穆尧明和齐海在上面一定各执一词,他们绝对不可能说出真实的情况。 一个威胁别人杀人的人,一个受威胁而去杀人的人,不过是利益的天秤刚刚好到了平衡点,他们达成了口头协议,事发之后,两者之间不会有信任,甚至连利益都可以因为信任而崩塌,如果真的有信任,那才叫见了鬼! 病房里传出了砸杯子的声音。 是穆尧明,他又威胁了齐海。 齐海不得已也做出了反制,人总不能一直被拿捏着。 “所以,你他妈的真的和我大哥说,是我指使你去杀他的。”穆尧明从地上捡起破碎的玻璃片对着齐海,恶狠狠地呲着牙,像一条愤怒的狼狗,“你真的是个混蛋,你为什么说这些的没用的。” “他都要死了,我都该让他知道真相吧。”齐海说得轻描淡写,“所以,李涛告诉你的都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穆尧明指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留着他,让他来对付我的,是不是?” 齐海看到气急败坏的穆尧明,心里居然有一丝畅快,原来姓穆的人在咬人的时候都像疯狗一样,他的脑海突然出现穆启荣死之前挣扎着还在口口声声地喊杀了他,和现在的穆尧明真的很像,想到这里,齐海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穆尧明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能笑什么!”齐海捂着嘴低头笑得贼开怀。 “你到底笑什么?”穆尧明把玻璃片扔在地上,走到他跟前,揪起他的衣领,眼里迸发出恶狠狠的光,“齐海,我早知道你不是善茬,没想到你这么害我!” “我害你什么了?”齐海敛去笑无辜地说。 “你为什么留下李涛?你当时可以解决了他,你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你居然留个尾巴,你不是害我是什么!” “你说的没错,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我当时为什么没动手,我也不知道。”齐海说得如同落在地上的羽毛了无痕迹,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 穆尧明听着就浑身难受,“齐海,李涛必须得死,你必须听我的把他给办了,他活着就是个大麻烦,我会找到他,到时候你听我安排,干掉李涛,我一定安排你出国和小梅团聚,蒽?”穆尧明拍了拍齐海的脸,“最后一次。” 齐海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嘴角噙着邪恶的笑,“尧明兄弟,你又威胁我,当初你威胁我的时候,我认了,现在我也没有威胁你,你干嘛逼我!我都说了,我去救你大哥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自己的亲兄弟,我当时还犹豫了一下,他看上去那么脆弱,我都忍不下心了,但我总得让他死得明明白白吧!起码去了阴曹地府也知道他自己的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人不就求一个明白嘛!换作是你,你看到他濒临死亡的时候,你的心也会有一丝善念,我想让他痛痛快快,又想让他明明白白,你理解吗?”齐海说完,眼角居然淌出一滴眼泪。 穆尧明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微颤。 齐海擦掉泪水,看着穆尧明发出两声奇怪的笑,然后他指着躺在病床上的齐咏娟,“你看看我姐,这么多年了,痴痴傻傻,你还记得吧!我姐当年也是个美人,现在呢?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她都这样了,你觉得她真的能去坐牢嘛!你拿以前的事威胁我,威胁我姐,我其实不在乎,但我……”齐海忽然瞪大了眼睛,像一条饿狼扑过去抓住穆尧明,咬牙切齿,“你狗娘养的居然又来威胁我女人和孩子,你算个人嘛!你就不是个人。” 吐出最后一个字,齐海朝穆尧明的脸上抡了一拳。 穆尧明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上,他的保镖守在病房门口外面什么都没看到。 齐海低下头,斜眼看着穆尧明,“穆尧明,你也有重要的人,虽然你老婆没了,但你还有儿子,你胆敢在威胁我一次,我就弄死穆远航,你不是也说了嘛!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要不你就试试。” “你他妈的疯了!”穆尧明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摸了摸嘴角的血迹,这家伙真的是要造反了。 “对,我就是疯了!”齐海朝穆尧明身后的墙捶了一拳,恶狠狠地盯着他,“我知道七爷在背后力挺你,你才敢动你大哥,你告诉七爷,不要逼我,你应该记得我疯起来的时候把你大哥都打残了。” 穆尧明缩着下巴,向后躲了躲,然后他低了低头,从空隙之处慢慢地挪到了宽阔点的地方,看了一眼齐海,他加快脚步走出病房。 刚刚,他差点吓得尿裤子,他忘记了齐海是个杀人犯,杀人犯啊!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如果给他一把刀,他绝对不敢对穆启荣下手,他也就能干埋尸的活。 对!他大哥弄死一对双胞胎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他当时吓得差点尿裤子,后来他大哥让他去埋尸,他埋完就尿了裤子,他狐假虎威这么多年,是因为背后有大哥撑腰,现在没了大哥,换了七爷,七爷哪里知道他内里是个胆小鬼,还让他杀他大哥,他怎么敢,他也就埋个尸,埋尸比杀人简单多了。 穆尧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又擦了擦嘴角,妈的!埋尸比不上杀人,但也不是谁都敢干的。 穆尧明心里骂骂咧咧地从安全通道走下楼。 第157章 吓死他的意外 “他好像是被打了。”李涛的眼睛度数特别好,看得很真切,穆尧明用帕子摁着嘴角,颧骨处还有淤青。 季年早就料到如此,齐海坐过牢,在牢里什么人渣没见过,穆尧明不是齐海的对手,但要抓住齐海这个人的命脉,或许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季年正思索中,叶理打来电话。 “师父,找到伯母了,监控显示伯母被一辆摩托车刮擦了,摩托车逃逸,然后有个好心人把伯母带去医院,好心人今早给警局打电话了,伯母就在我们监视的那家医院。” 季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郑秀梅在医院,真的是谢天谢地,还要谢谢那个好心人。 “你在车里等我,我去看看我妈。” 季年嘱托好李涛,然后从车上下来,架着单拐走进医院大楼的急诊门科,护士给他指了路,一名叫郑秀梅的患者在6号急诊病房。 住院了?这么严重吗? 季年加快脚步,没办法跑,单拐也就这个速度了。 他到了病房,看到郑秀梅脑袋缠着白纱布,套着一个网套,左胳膊吊着绷带。 “妈!”季年忍不住红了眼眶。 郑秀梅抬起眼皮看到儿子,露出淡淡的笑,“儿子,你怎么来了?我这马上办完手续就回家了。” “您怎么样?怎么还包头了?医生怎么说?”季年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郑秀梅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含着笑说:“没事,都是轻微擦伤,脑袋拍个片子,没有脑震荡,胳膊这里骨折了,不严重,反正比你的轻多了。” “要是轻伤,就不至于包头了。”季年心疼死了,“你出事了怎么也该告诉我一声,你手机呢?” “不知道掉哪儿了,幸好有个好心人,他帮我去办手续了,回头你把钱都转给他,我手机找不到也没办法联系你。” “嗯,我得好好谢谢他。” “不用谢,我是见义勇为。”好心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怪诞的笑容。 季年看到他,脸瞬间垮了下来,郑秀梅所谓的好心人不是别人,是穆远航。 “季年,就是这个小伙子把我送进医院的,我问了半天名字,人家小伙子害羞不好意思告诉我。”郑秀梅说得时候完全没在意季年的脸色变化。 季年站起来,架上单拐,慢慢走到穆远航的跟前,轻声说:“我警告你,别碰我家人。” 穆远航把手放在耳朵处,冲着郑秀梅的方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季年眸色暗沉,稍微提高一点音量,保证郑秀梅可以听得到,“谢谢,多少钱我给你。” 穆远航绕过季年,走到郑秀梅的跟前,“阿姨,我就是正巧碰到了,所以顺便帮了您一下,对了,后来我捡到您的手机,忘记给您了。”穆远航从口袋里掏出郑秀梅的手机放在铺着蓝条纹的床铺上,笑了笑又说,“阿姨,没几个钱,就不要给我了,本来这钱也该我花的。” 郑秀梅的笑容卡在脸上,怔怔地瞅着眼前的人,眼珠一动,又看向自己的儿子,郑秀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遭遇不是普通的交通意外,是这个所谓的好心人故意为之。 季年走过去把穆远航推到一边,穆远航伸出双手,歪着嘴笑了一下。 “走了!回见。” 穆远航光明正大地走了。 季年握了握郑秀梅的肩,“妈,没事,别怕。” “我没怕!”郑秀梅把手放在季年的手上,脸色十分平静,“放心,你妈原来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世面没见过。” “我送你去找我爸,这段时间我顾不上您。” “不行,你这腿还没好,要是……”郑秀梅拿起手机,按了开机键,“我现在给你爸打个电话。” 季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郑秀梅刚起来可比冬天的梅花还抗冻。 季年没有让李涛露面,直接叫了个出租车把郑秀梅送回家,两母子一个比一个惨,一个胳膊残了,一个腿残了,彼此互看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要是让你爸看见,非得笑掉大牙。” “我爸真的说要回来一趟啊!” “必须的啊!他是中央纪委,自己家人出这么大的事,他不得出马。”郑秀梅戳了一下季年的脑袋瓜,“你思想觉悟不行,你以为纪委没盯着咱们省里和市里的干部团队啊!有问题的必须得查,你爸的组织又不是吃干饭的,你受这么重的伤,老木早把调查报告给你爸看了,咱们这儿根本没扫干净。” 季年不自然地笑了笑,想起自己包庇通缉犯李涛的事情,这可不光是纪律问题,是政治思想问题,可千万不能让季文明知道了。 “行了,先回家再说。” “妈,您饿了吧,我叫外卖。” “叫什么外卖,刚才我给苏墨发信息了,让她买点菜过来,我给你做饭。” “您胳膊都这样了还做饭,别介,我怕你再好不利索。” 郑秀梅伸了伸那个没有受伤的胳膊,“这是好的,一只手没问题。” “何必呢?” “你还不是拖着条残腿到处跑,我还没说你,今天苏墨来了,你正好表现一下。” “我表现什么,您也说我是条残腿了,您还叫她来,您咋想的。”季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声好语劝着郑秀梅,“妈,我跟您交个实话,我和苏墨什么关系都没有,人家凭什么买菜还要照顾我们母子,这就是欠人情,还是大大的人情,将来都得还的。” “是,当然的还,你来还,以后你照顾她不就还了,不行,把我那两套房卖了还。” 季年捂着脸,生无可恋地说:“我现在就给她电话,让她不要来。” 郑秀梅瞪了他一眼,然后上了楼。 季年也顾不上郑秀梅,赶紧给苏墨打了个电话,不行!这么丢脸的事,他绝不能让郑秀梅得逞。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苏墨的声音心花怒放。 “是有个事和你说一下。”季年想了想,怎么婉转一点,“你现在在哪儿呢?” “去你家的路上,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这么快。” “怎么了?” “你别来了,我请你去下馆子,带上我妈。”季年赶紧说。 “可是我在网上买的菜已经快到你家楼下了,我看一下,还有一百米。” “没事,留着以后吃,你先去我家附近那个大三元餐馆占个位置,我这就过去。” “好吧。” 季年松了口气,这个人情终于半路夭折。 幸好幸好。 第158章 好意和私心是对等的 事情的开头很简单,事情的结尾却错综复杂。 开头是季年在医院里和李涛简单地打了照面,后来围绕着齐环环开始发生一系列的变轨事件,无法预判的因子出现了,李涛。 这个名字不简简单单是个人名,而是代表了多方的利益冲突,网上无端地发起为李涛声援的帖子,这个帖子刚开始没有扩大化,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案发之后过去一周后,案发现场的烂尾楼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好多网红大咖的直播热门场地,李涛作案后留在案发现场的传闻也甚嚣尘上,有网友称他为正义的化身,美国版的钢铁侠英雄,中国版为民除害的包青天,这个帽子扣得真大,大到警方出动了警员以维护治安稳定赶走了那帮趁机想捞一票的网红们。 但网络的信息并没有就此中断,关于穆启荣的一切也被大v号扒出来,互联网几乎有大半的人开始攻击穆启荣,并人肉和他相关的人和事。 远大集团成了网络风评的重灾区,尤其是在穆启荣就任董事长的时候,有一个总经办,里面全是年轻小姑娘,她们遭受了无妄之灾,这就像恒大集团歌舞团一样,一个企业的老板信誉值碎成了渣,其他相关的人自然逃不掉被挖出来鞭尸。 季年真没时间关注这些网络新闻,吃饭的时候,苏墨特意拿给他看的。 远大集团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公关。 苏墨不禁感叹,“远大是咱们市最有名的企业,现在到了这种人人诟病的境地,远大集团拆分上市的远大金融提交的资料已经被证监会否决,远大畜牧又被查封了,还有远大物流停业整改,真是大厦将倾,安有完卵。” “至于吗?一个人坏了一锅粥?”季年不太信。 “当然啦,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是真的,穆启荣的事件发酵太大了,远大金融有个大窟窿,已涉嫌非法集资,有的业务看上去是合法的,经不起查。” 季年夹着菜笑了下,问道:“我师父的案子什么时候宣判?” “快了,排期中。”苏墨和季年面对面坐着,只有他们二人,郑秀梅死活不来,季年只好一个人赴约,总不能半路撂挑子。 “今天难得有时间和你吃顿饭,等我师父案子结了,我再请你。”季年主动地表现一下,毕竟苏墨在许正义的案子上没少出力。 “过两天我律师事务所开张,你来捧个场就行。” 季年很吃惊,“这么快开业了。” “资金到位,早点开业早点过上小康生活。”苏墨轻轻笑了笑。 “不错,有个自己的事业是多少人的梦想。”季年忽然挺佩服苏墨,虎父无犬女,她父亲检察院的高官,她自然也是将门虎女。 苏墨歪着头看了看他,问他,“李涛联系过你吗?” 听到李涛的名字从苏墨嘴里出来,季年有少许的恍惚,“怎么了?你和他不是不对付嘛!” “其实我和他是有一点误会,但误会归误会,我不觉得他是多么坏的人。” 季年听出一点不一样的味,“你想帮他?” “他现在是通缉犯,于情于理轮不到我,但如果有机会我是愿意的。”苏墨的眼神很诚恳,季年微微低头,没接她的话茬,继续吃饭。 苏墨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不该说这些话,搞得气氛稍微有些局促,所以她也沉默下来,一边夹菜一边观察着季年。 季年瞥到她杯子空了,拿起冰可乐给她倒上,然后埋头干饭。 苏墨想了想,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无事献殷勤啊?” 季年挑了下眉,笑得言不由衷,“哪有,赶紧吃吧,吃完我得去看看我妈她吃了没,让她一起,她说懒得下楼。” “你的腿也得多注意,不能乱跑的。” “还好,过几天可以卸了。” 苏墨觉得气氛似乎缓和了,又转回到李涛的话题,“我记得那天去医院给你李涛直播视频的时候,李涛发了绑架地址给安晴,你对李涛真实动机是有所怀疑的,穆启荣死了你现在还怀疑吗?” 季年放下筷子,神色严肃。 “苏墨,你心思细腻又善于捕捉关键问题点,对于你的职业是完美的优点,但你不要想利用我来触摸李涛的案子从而炒作你律师事务所的存在感,我知道初期创业难,你想用一个轰动的案子来让业内认可你,这我是理解的,但别从我身上找案件的疑点去大肆渲染。”季年顿了一下,很平静地继续说,“今天你给我看的新闻还有帖子,我知道你也是背后的推手,你的私心让你觉得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想帮李涛,如果李涛落网,案子有疑点,你可以说服李涛起诉,你来做他的代理律师,无可厚非,顺理成章,这我管不了,但现在我无法和你说任何关于李涛案子的观点。” 苏墨咬了咬唇,微微垂下眼帘,私心也好,有利可图也罢,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案子,假如真有一天李涛落网了,我会真心帮助李涛,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李涛利用。 “我知道了。”苏墨简短地回应这四个字,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吃饭几乎无语,房间里弥漫着死灰一样的寂静,偶尔听到筷子碰到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季年吃了差不多,出去结账,两个人占了一个五个人的包厢,是苏墨订的位置。 “谢谢你请我吃饭。”临走,苏墨对他表达了发自内心的感谢。 “你路上小心点,我不送你了。” “拜拜。”苏墨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走几步停下来,又继续往前走了。 季年看了眼手机,李涛没有给他发信息,李涛用的号码是安晴给他的,季年让叶理查了一下那个号码曾经是安晴父亲用的,一直没有注销。 过了一会儿,保时捷停在大三元饭店的门口。 季年无奈地摇摇头笑了下,上车后,李涛的嘴又开始如机关枪一样。 “穆尧明给我打电话,我没接,打了好几个,用的是另外一个号,这家伙估摸想买走视频,我这儿连个毛都没有,真的跟他交易不就完蛋了嘛!” “晚点再说,送我回家,两百米,我去看看我妈。” “我刚才替你去看了,我说是你的朋友,伯母挺好客非要倒水给我,我一看伯母胳膊那个样子,我就说看一眼就走,然后溜了。” “你也不怕我妈认出你来。” “我这儿全副武装,谁看得出来,我可没去公关场合,这车就是我的家,夜里我就熄火了,免得碰见查酒驾的,这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 季年指了指右侧的后视镜,“苏墨的车在后面,还没有启动,她应该是看见我上了你的车。” “苏墨,那个女的,心机特别重,可会玩小心眼了,我当初怎么和他结上梁子,搞得没有正常毕业,就是我谈了个女的,是她好朋友,那女的故意抹黑我说我强暴,苏墨为了给那女的出头先搞臭我名声,再找我谈判,让我滚出学校,要不是因为她爸在检察院当官,我之前才不会找她,后来不知道因为啥,她和那女的绝交了,我们在新闻网正好碰见,她跟我可是低声下气了一回,有事求我就没脸没皮,我是个不计前嫌的人,懒得和女人较劲,帮了她一次,她也跟我道了歉。” “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个缘由,难怪我找她的时候,她死活不给你当律师,合着你们互不相欠了。” “怎么不欠我,欠我一个正规大学的毕业证,当然,她跟我道歉也就做做样子,以后要是再狭路相逢怎么办。” 季年歪着嘴角笑了下,“我刚才和她吃饭,她打听你的事,她自己开了律师事务所,找生意找到你这儿,你的案子要是真找她,她可是要响当当了。” “苏墨这女的娶回家当老婆可以的。”李涛不忘调侃季年,“之前她来看守所看我,和我说起你,说你千般好万般好,是最有血性的警察,让我务必要相信你,她那张嘴了不起的,这律师行业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她肚子里有东西,知道怎么布局。” “从不待见到夸她,你转变挺大,行了,开车吧。”季年哪有什么心情谈女人,现在游戏到了最后一个重要的关卡。 “去哪儿?” “医院。”季年说完,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李涛发动引擎车子驶出一百米后,苏墨的车子才动。 “你得想办法把人甩掉。”季年点了点后视镜那辆熟悉的白色奥迪车。 李涛这才发现,这条路已经过了三个红绿灯,并在第三个右转驶入红星路,后面的白色奥迪始终规规矩矩地跟在他的后面,不注意的人以为是同路线,注意的人会发现奥迪车有机会超车却始终没有超。 “这个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李涛犯难了。 季年有经验,“别按最近路线走,绕路走吧,最好找一条有公交车道的路,用公交车打掩护,找机会拐到岔路口,甩掉她很简单,她没有一点跟踪技巧。” 李涛按照季年的方法,拐了两个路口才走到一条有公交车的三条机动车道,这道路离医院又多行驶了三公里,奥迪车也跟着拐过来,机会就在眼前,李涛超车到了公交车前面,然后借机拐到狭窄的岔路口,再掉头,奥迪车果然没有跟上来。 他们到了医院。 “你找个暗处给穆尧明回个电话,通话尽量保持在十秒内。” 季年交代完李涛,便径直走向主诊楼。 熟悉的路,熟悉的电梯,熟悉的病房,站在病房门外还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第159章 坚固的心理防线 病房恢复了原来肃静干净的模样,只有不显眼的玻璃碎渣掩藏在房门的犄角,推开门的时候会听到吱吱啦啦的奇怪声音。 齐海回过头看到季年走进来,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阴暗,仿佛头顶飘着一朵雷云,暗无天日的迹象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 他没有开口让季年出去,也没有打招呼,那一眼的确认让他明白有的人比鬼魂还可怕。 “我刚问了医生,你姐昏迷二十四小时差不多就会醒,醒来再做一下脑部检查。”季年把单拐靠墙边放下,扶着腿在病床的另一边坐下,然后注视着齐咏娟,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齐海觉得他很奇怪,房间里充斥着令人别扭的安静,连监视齐咏娟脉搏的心脏监视器都莫名其妙地显得很怪诞,那条绿色的波浪线上标注的脉搏数字更为诡异,一一五会向上跳动到一一六,一会儿又跳动到一一三。 齐海沉不住气,“你到底又来做什么?” 季年的目光紧紧盯着齐咏娟手臂上被针扎进去的那一块,点滴缓缓流入她的静脉,她现在看似像个有生命的人,但她的灵魂应该早就死亡了。 齐海完全搞不懂季年对他姐姐的凝视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态,人一旦对一个人或一件事产生了无法理解的好奇,便会被动陷入主动的圈套。 “你总盯着我姐做什么?” “我在想你姐看到现在的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会哭?还是会骂你?”季年抬起头看向齐海。 齐海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笑了,那个笑没有包含任何对季年的感情,而是对齐咏娟的,他是个有感情的人,只是一直隐藏着,藏得久了他也忘记自己是个有感情的人。 “她应该会很难过,是吧?”季年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平静地述说,“你们姐弟情谊应该特别深吧?所以你姐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会找你帮忙,她只相信你,因为你会永远站在她这边,如果你没有坐牢,你姐也不会痴傻,你总会保护她的。” “你说的没错!我和我姐从小相依为命,我们一起长大,她为了供养我吃了不少苦,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她才会被害成这样。” 齐海忍不住摸了摸齐咏娟落在额角的细碎头发,从什么时候他开始不再用真心对待他姐姐,好像是出狱之后,他看到一个精神异常的女人被圈养在老人院,他没有任何办法,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好好做一条听话的狗。 季年轻叹一声,自言自语,“看你姐的样貌年轻时应该很漂亮,漂亮的人生出的孩子也应该很漂亮,你认识许正义吗?” 齐海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气,“许正义?那个臭警察,我知道,她是我姐的男朋友,我姐在工厂上班认识的,后来抛弃了我姐。” “所以你知道你姐为许正义生过一个孩子吗?”季年直接切入主题。 “你说我姐给谁?” 齐海满脸震惊,季年看到齐海的反应算是猜对了,当初齐咏娟没有把穆于芝真正的身世告诉齐海。 “给许正义生了一个孩子。” “谁?穆于棠?”齐海难以置信,转念又一想,“还是另一个?” “穆于芝,那个被穆启荣侵犯的你的外甥女,你因此把他打成三级残还被告坐牢,也是为了给你姐和许正义的女儿出口气,这就是我说佩服你的原因。” 齐海的面色从震惊到可笑急转而下,当年他看到姐姐和穆于芝抱头痛哭,逼问出真相后,他完全失去理智,从家里操起一根电棒就跑到穆启荣的办公室开始殴打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直到被判坐牢,他都无怨无悔,只要一想起穆启荣侵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依然难以遏制内心的愤怒,他没办法坐视不管,当穆于芝泪流满面地喊着他舅舅,求他救救她,那一声声舅舅救救于芝,他怎么忍得了。 但时至今日,他觉得荒唐吗?也并不荒唐,不管穆于芝的生父是谁,他都是穆于芝的亲舅舅,只是如果知道真相,他还会那么冲动吗?他不知道。 齐海大笑一声,“你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对我没说没有任何意义,人我打了,牢我坐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我来当然不止这一件事,我来劝你自首,帮助警方抓捕穆尧明和他背后的人。”季年停下来,没有说后面的话。 齐海忍不住仰头大笑,“你是姓季的那个警官吧!我应该没看错,他们都说你是这个。”齐海对着季年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笑得更加癫狂,“自我看来你是这个。”他又伸出小拇指比划一下,接着继续大笑,“你跟我说什么,让我自首,你在闹着玩嘛!你们警察办案已经这么没厘头了,你以为是周星驰拍电影啊!” 齐海越笑越扭曲,眼角的褶子一道又一道,笑得太阳穴青筋暴露。 季年默默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他笑够了。 渐渐地,他不笑了,张了张嘴,伸手捏了捏脸颊。 “我是给你机会。”季年站起来,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李涛为了跑路,决定把拍摄你杀穆启荣的视频交给穆尧明,当然以穆尧明的性格,他会怎么对待你,你自己去想吧。” “你和李涛串通了!”齐海可算精明一回。 季年伸出手指,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一个通缉犯要想活命,他会做两手准备,一是和警方合作,一是和坏人合作,李涛以为警方是傻子,所以才藏在案发现场的楼顶,你呢?也以为警方是傻子,打晕他没有立刻离开,你应该也躲在电梯井看着警方什么都没抓到,你当时是不是松了一大口气,心情好,所以没有干掉李涛?” 齐海的手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季年轻蔑一笑,继续思想攻击他,“当然你肯定觉得我在诈骗你,一个警察会好心到什么都告诉你,你怎么会相信警察的话,就是因为你不相信我才会告诉你,我给你预判一下后面发生的事,你听一听我预判的如何。”季年又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齐海也莫名其妙乖乖坐下来。 季年深吸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唇,如果话可以称重,今天起码说了十公斤的话还要多, 齐海看他一眼,吞了吞喉咙,他也好奇季年要预判的事。 第158章 预判 苏墨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在因为公交车遮挡错过了可行的路线后,她把车停在没有违停摄像头的路边,打开应急双闪,在手机地图上查找季年可能要去的地方,从车子第一次转弯判断季年的行车路径是朝着目的地而去的,但后来的几个转弯是无效行车,在红星路拐到一个无法行车的岔路口,唯一的办法是掉头,掉头回到原来的路上,那么第一次转弯后一直向前走是公益桥,过了桥五公里以内有商场,有医院,有办公大楼,有居民楼,季年应该不会去商场和办公大楼,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医院和某个居民楼,所以先锁定第一个目标医院。 奥迪车开进医院的地面停车区,没有找位置停车,而是绕着医院从主楼到附楼到住院楼转了好大一圈,最后苏墨在附楼犄角发现了那辆保时捷。 保时捷的两边都停满了车,斜对面还有一个车位,她慢慢倒了进去。 季年没有保时捷,以此判断,保时捷的拥有者是安晴?苏墨能想到的关于季年社交范围内有能力开保时捷的人除了安晴还有谁呢? 她坐在车上快想破了脑袋,抬头的瞬间看到保时捷主驾驶座缓缓升高,一个戴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闯进她的视线里,她不由得露出浅浅的笑意。 在和季年吃饭的对话中,她便听出季年对于李涛不一样的态度,而且季年和她见面这么多次,也不曾说过那么多话,最后疯狂输出一顿带有斥责和说教的话,她就觉得很奇怪。 所以,苏墨想接着该怎么顺理成章的出现呢? …… 病房里的气氛如同一直拉扯到极限的弹簧突然失效了,无法回弹,松松垮垮的。 季年清了清嗓子说:“第一个预判,穆尧明一定会让你再次坐牢,依据他有要挟你的东西,当然我也大致猜出了一点,可我今天不想说了,口干舌燥。第二个预判,穆尧明不会送李涛跑路,穆尧明背后的人可能知道你和李涛这码子事之后会丢弃穆尧明,穆尧明一定会证明自己是可用之人,那么李涛交了视频就是死,所以李涛在警方这里买了保险,你可以找机会告诉穆尧明,但我觉得他一定不信你。第三个预判你是最大的变数,你会接受我给你的机会。” 齐海淡漠一笑,“你的预判我一个都不会相信。” “你不信是因为预判的事还没有发生。”季年慢慢站起来,不想再多说,可最后他还想让齐海认清自己所处的现实,所以他对齐海说了最后几句肺腑之言。 “齐海,人性是什么,在你认知的世界里平白无故丢掉性命的人好像是一件很随意的事,你很清楚穆尧明背后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听我师父说黑道有个三人帮,但现在好像只剩下一个人了,我的话言尽于此。” 季年转身走到墙角拿起单拐,架上之后慢慢走到门口,打开病房的门,突然齐海叫住他。 “季警官,我不会接受你所谓的机会,你想让我认罪,拿证据,我不防告诉你,你说的视频根本就不存在,我之前一度怀疑过,但穆尧明来之后,我便确定他被李涛耍了,我就是想看他被李涛耍得团团转才好玩。” 季年轻声一笑,没有说任何话,迈出病房。 齐海站在窗户前,微微垂下眼帘,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他看到一个驾着单拐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抓起窗户台面上放着的一个花瓶,打开窗户,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吟,砸死他,快点,砸死他…… “齐海……”齐咏娟虚弱的声音像天外靡靡之音传过来,齐海举着花瓶扭过头,看到睁开眼睛的齐咏娟,他万分欣喜地走过去坐在床边,把花瓶放在床头柜上。 “姐,你终于醒了,你还认得我,我是齐海,齐海,你的弟弟,齐海……” 齐咏娟微微点点头,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抓住齐海,糊里糊涂地问他,“我怎么会在这儿?” “姐,你出车祸了,头部受伤做了手术,现在好了。”齐海握了握齐咏娟的手,“姐,我去叫医生。” 齐咏娟用力抓住齐海的手,“于棠和于芝呢?我刚才听见有人说于芝的事,她怎么了?” 齐海瞪大了眼睛盯着齐咏娟,微微打颤,“姐,你不记得了?” “于芝是不是出事了?”齐咏娟惨淡的脸上浮着一层焦急。 齐海麻木地摇摇头,“没有,姐,我去叫他们来。”齐海把齐咏娟的手放好,急色匆匆地走出病房去喊医生,喊了一声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姐姐难不成失去了记忆? 如果是真的,他觉得是上天垂怜他姐姐,起码不再痴痴傻傻,疯疯癫癫,没有记忆岂不是更好。 但上天真的会垂怜吗? 好像不会,上天应该是公平的,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造的孽总归是要还的。 齐咏娟是齐海看到的希望,也是齐海最后撇下的业障。 有些人总是自私的,为自己,有时候万劫不复也要一鼓作气拼到底。 比如现在的穆尧明。 “爸,我听阳明和我说您找七爷要了十几个打手,你准备做什么?” “儿子,你别管,我的事我来处理,七爷嫌我没把远大管好,这事能怨我吗?穆于棠亏空那么一大笔钱,我已经弄来一百亿填窟窿了,但不管用的,你找安晴了吗?” “刚约她见了一面,她说就发现地下室那么多钱,没有私藏,看她样子不像骗我。”穆远航一边说一边扬起室内的高尔夫球杆。 “她的话没几句真的。”穆尧明不爽快地说,“你得找她,打探出剩下的钱。” 穆远航摆好姿势,瞄准洞口,准备用力击打,突然,秘书推门而入,紧张地说:“穆总,有两名警察来了。” 穆尧明毫不在意,“大惊小怪,不就是警察嘛!让他们进来就是。” 没等秘书张口,圆子和阿强走进来出示证件阐述了所来之目的,因为穆远航指使一辆摩托车驾驶者去撞一位买菜的大娘,所以要被带回去问话。 穆尧明一片茫然,穆远航丢了手里的高尔夫球杆,一点没有抗拒,歪着头冲着穆尧明笑了笑。 “爸,放心,没事。” 穆尧明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带走,当初取保候审交了那么多钱,还找了冯大状做担保人才把人给弄出来。 “你们查清楚了吗?就随便把人带走。” “大娘报案了。”圆子说。 “撞人的是摩托车驾驶者,又不是我儿子。” “你儿子给了那个人一笔钱,那个人招了。”阿强说。 穆远航安抚穆尧明,“爸爸爸,放心,我真不会有事的,我还给大娘送医院付了医药费,这事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 穆尧明咬着牙看着圆子和阿强把穆远航带走了。 他赶紧让人去找冯大律师,后来才知道那个被撞的人是季年的母亲。 第159章 等待 穆远航坐在问询室,一脸的不屑一顾。 他当然无所畏惧,因为他前脚刚到警局,冯大律师后脚就到了。 圆子和阿强问他的问题,他一律拒绝回答,冯大律师全权代理。 最后冯大律师的说辞是骑摩托车的驾驶者和穆远航有私仇,故意报复穆远航,当然肇事者也因为见了冯大律师之后改了口供。 圆子和阿强站在市局院子里的大树下抽烟解闷。 “你说现在那些人猖狂到什么程度了!那个姓冯的,真不是个好玩意。”阿强一边抽烟一边愤愤不平,顺嘴还啐了一口,好像当事人就在他跟前似的。 圆子跟他同仇敌忾,搓了搓拇指和食指,“就这个可以解决很多事,现在就这样,有钱有势的人,你问问谁敢得罪。” “你刚才看见梁麒那个德行没,看见那个姓冯的,跟看见他爹来了一样。” “你别这么说,他看见他爹不见得笑得这么开心。”圆子说到后面还抬高了音量。 “小点声,别让他听见了。”阿强压低声音,“昨天他问我叶理忙什么呢,我就说出外勤,我看他是想弄叶理,叶理不是老人,又没靠山,弄他一弄一个准。” “我猜是孔子范不想要叶理,上次喝酒,孔子范回来之后一直对叶理找茬,让叶理归队,叶理一直没回来,孔子范受不了。” 圆子猛吸一口后,把烟掐了,“要不你和季队说说,叶理这么下去迟早出事。” “找机会吧,或者你给季队发个信息,咱们不是有个群嘛!旁敲侧击一下,季队是分局副局,我说话没你圆滑。” “你倒是挺会安排我,我说了,季队要是不高兴怎么办,就显得我多事。” “季队不是那种人,你先说,我再附和你,季队那么聪明一人,一准明白。” 圆子轻叹一声,“行吧!咱们也不能看着叶理年纪轻轻的被捅刀子。这个事和叶理说没用,得和季队说。” “是,叶理那么崇拜季队,季队叫他干活,他积极得很,绝对不会在意孔子范。” 阿强把烟抽完最后一口,拍了下圆子,“走吧,一会儿你先发。” 圆子也不扭捏,一口答应了。 季年没想那么多,一直叫叶理干这干那,用惯了,也靠得住,本来这件事不算逾越,本来岘汕渔村废旧车厂发生的枪击案交给特别小组侦办,季年是组长,下面的组员也基本把和案子相关的人员整理好提到检察院等候诉讼,这案子基本完结了,特别小组再往深处查,查了一个多月没有任何进展,正好赶上黄金液案,公安部派了一组特办小组过来,与之前的涉案团伙有所关联,木厅只好让临时组成的特别小组成员先回原岗位,让季年一个人先协助北京这个特办小组。 所以叶理的工作职责在市局,特别小组已经解散,由北京特办小组承接。 圆子和阿强也是为了叶理着想,在公安系统里工作,可以不站队,但不可以不顾及自己领导的指令。 季年看到群里的信息,虽然很婉转,但他立刻明白了。 “叶理你先回去吧,先不需要你看着了。”季年让在远大集团盯着穆尧明行踪的叶理先回市局,叶理接到季年的电话,有半分的犹豫。 “师父,市局没什么重要的活,我现在走了,没人看着,不行吧?” “没事,你先回去,圆子说市局那边有案子,孔子范也通知了。” “行吧,师父,我回去看看,如果不紧要我再过来。” “晚上再说。” 季年捏了捏鼻子,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苏墨坐在后排座,李涛坐在主驾。 车内一片安静,好像每个人都在等着另外一个人说点什么,尤其是苏墨忽然冒出来,吓坏了李涛,李涛被逮个现行,藏是藏不住了,只能坦然接受苏墨发现他这个事实,他甚至有一瞬的心慌,生怕苏墨报警。 但苏墨没有要求他做任何事,只是陪他坐在车里等着季年。 季年能说什么,身为执法人员,包庇通缉犯,还和通缉犯做朋友,这没什么可解释的,越描越黑,不如闭嘴不言。 李涛等着季年发话,毕竟他现在是提线木偶。 苏墨也等着季年发话,毕竟她想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 所以他俩先对视一眼,然后再把目光投在季年身上。 “我们要在这里守着。”季年终于开口,但这话的意思是说给苏墨听的,两个大老爷们要守着关键犯案人,她一个女人也要跟着守着? “我跟着你们,这样我可以帮帮忙,你们想吃什么,我可以去买。”苏墨积极得让李涛觉得自己见了鬼。 “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 季年有点拿不准,自从和齐海对话之后,他发现齐海并不是特别冲动的人,可能和他在监狱被磨练有关系,他对自己做的事十分有把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他表现得相当自信,到底是哪个环节让他如此信心满满,季年没想通。 所以他不确定在这里守着有没有结果。 李涛帮腔,对苏墨不耐烦地说:“要是守到半夜,你也跟着?” “我就是想帮你。”说出你字的时候,苏墨的眼睛看向季年。 季年坐在副驾,看不到苏墨殷切的眼神,但也能感觉出她的心意,除了心意,当然还有别的,苏墨如他所说的就想把这个案子拿到手。 可李涛不落网,这个案子就是空手套白狼。 “你想帮我可以,别在车里坐着,去找医生问问10楼1030病房里的病人怎么样了?”季年倒是不客气,反正先把苏墨撵下去,他才好和李涛说一些话。 “好,我这就去。”苏墨巴不得能得到一点和案子相关联的信息,从上了李涛的车,她便问了李涛在这里等谁?季年去了哪儿?李涛不说,苏墨一直赖着,现在算得来全不费功夫。 苏墨从车上下去,带着饱满的热情和要去炸敌人碉堡的使命感,一步一个脚印朝医院主楼走去。 “苏墨这女的真狗,不知道怎么就找到这里了,季哥,看到她的时候我吓坏了,她和我不对付,她要是报警真完了。” “她现在不会报警,但保不齐她后面不报警,她想的是能拿你的案子,可你不落网,她也拿不到。” “如果是这样,她现在就可以报警,她这么下车走了,不怕我跑了啊!” “她想搜集案件的信息,才能为你争取最大利益点,到时候她主张你没有杀人,你想想是不是会轰动整个司法界,你是铁板钉钉的通缉犯,直播杀人在司法那儿相当于定罪了,结果她说你不是,最后案子还反转了,这就是她想要的出名。” 李涛轻轻地苦笑一声,“照你这么说,能帮我的还只有她了,不管她处于什么私心,她也不是第一眼就把我定罪的人。” “你可以这么想。”季年顿了一下,“你和穆尧明打电话后,他怎么说?” “他说安排好后,会给我地址。”李涛有气无力地哀叹,“可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给他,混弄他肯定混弄不过去,我猜他不会亲自到现场。” “废话,他肯定不会,你和他要了多少钱?” “我说一个亿。” “你倒是没少要。”季年笑了笑。 “他肯定不会给我,他肯定要看了视频才会交易。” “他不会和你交易,你去了死路一条。” “啊!那你还让我去?你不是说他背后有更厉害的人嘛!我听说之前发生的枪击案,你们队有个女警……”李涛忧心忡忡。 “我看你不是胆小的人,直播的时候怎么那么有种,现在没种了。” 李涛赶紧摇头,“我不是没种,直播是我做了各种准备,选地方,弄发电机,花钱买的外网地址,还有和安晴筹划绑架的事,这么精心的计划,我花了三个月时间,甚至连逃跑藏匿的路线我都模拟了好几次,和现在可不一样,现在心里没底。” “其实我也没底。”季年沉声道。 对!三方在没有线路的棋局上博弈,博得是什么?不仅是心态,还有手段。 季年担心最后的结局会超出他的预判,因为他预判要发生的事件太理想化了。 中间但凡有一个变数,就会发生不一样的结果。 第160章 变数 事情果然没有按照季年所设想的而发生,那个变数就是苏墨。 “不行,苏墨去太久了,我去看看。”季年感觉到不对劲。 “你腿不方便,我去吧。”李涛也觉得苏墨离开的时间过长,他和季年顾着说话,也没有看时间。 季年摆手不让他轻举妄动,“你把车开到能看到主诊楼的地方,我去。”说完,季年从车上下来,一边驾上单拐一边给苏墨打电话,果然不出所料,苏墨的手机无人接听。 季年顿时感到不安,苏墨面对的是杀人犯,他当时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 季年快走了几步,但相比于正常人还是慢了很多步。 等他到了十楼,1030病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值班的护士也没在护士站。 季年有些恍惚,又到走廊上看了一下其他病房号码,没错!是十楼,按顺序数过来这间就是1030. 季年感到纳闷,人怎么可能突然都消失了。 等等!他的手机还在拨打苏墨的电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隐隐约约有铃声响起,他再次走进病房仔细查看,衣柜的门虚掩着,越靠近衣柜,铃声越清晰。 季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从门缝往里看,好像有个人。 季年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如果苏墨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罪魁祸首,是他把苏墨推到危险的边缘,他停在原地,不敢往前走一步,铃声嘎然而止,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颤了颤。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走过去,当他的手握住衣柜的把手,他顿了一下,最后他咬着牙拉开柜门。 里面的确蜷缩着一个人,是一个只穿着内衣裤的女人,却不是苏墨,季年认识这个女人是看管这一层楼的护士。 季年从外表看她没有任何皮外伤,最大的可能是被打晕了。 那么…… 季年立刻意识到齐海带走了齐咏娟和苏墨,他赶紧给李涛打电话,让他开车进医院的地下停车库。 不过他们晚了一步,一辆中型面包车在季年从保时捷上下来的时候就开出了医院。 齐海好奇地盯着苏墨,苏墨镇定自若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一动未动。 “你长得一副胆小的样子,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苏墨抿了抿唇,故作镇定,“你能把枪拿开吗?” 被枪管顶着的腹部让苏墨无时无刻不感到冰冷,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片轻轻划着她的皮肤,让她后背沁出一层冷汗,齐海每一次轻微动一下手枪,她的心便会紧绷一次,身体也跟着僵硬。 虽然她第一次遭遇这样艰险的时刻,但她算表现不错的,没有惊恐大叫,没有吓得走不动路,没有战战兢兢呼吸困难,她按照他的指示换上了护士服,并顺利将齐咏娟从病房推到地下停车场。 她现在唯一的诉求是让那把硬冷的枪口离开她的腹部。 “我拿开,你也跑不掉。”齐海把枪拿起来,枪口对着车顶上方。 苏墨稍稍松了口气,藏在头发缝隙里的汗水快要从她的额角流下来,她觉得好难受,可她还是不敢随意动弹,她怕他的枪口再次对准她。 “你胆子真够大的,敢问我认不认识李涛,说吧,你和李涛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不老实是吧!”齐海这次直接把枪口对准苏墨的太阳穴。 苏墨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打了个寒战,接着汗水汩汩从她的额角流下来,她屏住呼吸,张了张嘴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像塞了棉花。 “看把你吓得,我还以为你真的胆子够大。”齐海说完,把枪收回来。 苏墨吞了吞喉咙,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那一刻,她真的胆战心惊,她好怕擦枪走火。 齐海对着枪口吹了一下,冰冷的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神情。 这辆车要驶向何处,苏墨不知道,开车的人看不到面目,捂得像要去抢劫银行。 齐咏娟倒在后排座椅上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她看到自己的弟弟拿着枪对准一个无辜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苏墨去见过齐咏娟,为了许正义的案子,她多次和齐咏娟确认现场的情况,齐咏娟被吓得不清,迷迷糊糊的,什么都说不清楚。 所以当苏墨到了病房看到齐咏娟的时候,她没想那么多,再看到齐海,她糊里糊涂地问了一句他认不认识李涛,她真的是没想到季年让她去的地方见到的人会是个有枪的极恶份子。 “你不说也没关系。”齐海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边,带着威胁的口吻说,“反正你也逃不走,帮我照顾我姐,照顾好了,不乱说话,听我的指示,我会把你放了。” 苏墨吃惊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他是齐咏娟的弟弟,但从样貌上仔细看的话,或多或少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地方。 车内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静,齐海手里玩着枪,苏墨挺直腰板坐着,车子从市区一路开往郊区,在半路,车子短暂地停留了十分钟,然后车子又掉头沿原路开了一段时间后上了高速。 高速的指示牌显示岘港北区。 苏墨尽量去记住经过的路口,如果有机会,她必须做好自己逃生的准备,因为齐海说放了她这件事,她不信,也不能相信一个拿枪的恶徒所说的话。 这时,后排座传来哼哼的声音,齐海扭头看到快要苏醒的齐咏娟,他拿起枪朝苏墨晃了下,示意她过去照顾一下。 苏墨的腿已经僵直,抬起屁股刚挪动一下,她吃痛地身子一歪,又跌坐在座椅上。 齐海咧开嘴不禁失笑。 “吓成这样是好事,后面还有更刺激的。” 苏墨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更刺激这三个字让她心生恐惧,所以说好的放她是假的,要对她做什么,她的脑海里开始预设各种情景,越想越觉得绝望透顶。 “快点!”齐海一声暴力呵斥。 苏墨立刻站了起来,“砰”一声,头顶撞在车顶上,她捂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呜咽着慢慢挪到后排座,把半昏迷状态的齐咏娟扶起来靠在椅背上。 然后她抹掉脸上的泪,努力让自己糟糕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可以的,她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这不算什么,她可以应付过来,找到机会,一定有机会的,等车子停下来,她就有机会逃走,况且她身边也有威胁他的人,她不怕,她一点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