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之女皇天下》 第一章 广陵公主 后唐123年,也就是后唐敬帝隆兴12年,婕妤栗氏再次为皇帝诞下一女。帝悦,即赐号“广陵”,赐广陵郡。起名——李沁月。 栗婕妤进封栗昭仪。 皇后王氏听闻消息,坐在凤座之上感叹道:“本宫的眼光自是不错的,只是这栗——昭仪未免上位的也太快了些,不得不让人心生提防。” 彤儿答道:“娘娘不必担忧。昭仪娘娘出身低微,又是从先帝宝林化来的,而且容貌也不足与娘娘匹敌,所以娘娘大可放宽心。” 王皇后听了才微微放些心,道:“话虽如此,可也不得不防。不过这栗昭仪来了,当真萧淑妃气焰低了,皇上已经好几天不曾去过萧淑妃的玉璟宫,也算是这几天来的好消息了。” 彤儿道:“是啊。奴婢左看右看这昭仪娘娘,觉得她不敌萧淑妃半分,怎么她一来淑妃娘娘倒不行了?看来这世间的缘法也真是奇妙。想来昭仪娘娘是老天爷派来做娘娘帮手的吧。” 王皇后笑了,站起来道:“是啊。不过本宫这妹妹没有个封号怎么行,还是本宫走一趟替她求一个来呢。” 才刚到门口,栗昭仪慌慌忙忙请安:“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王皇后一看倒是笑了,这栗昭仪大概一路跑来的,发髻也松了,钗子也歪了,若不是一身华服倒真的像是讨钱的乞丐了。 连王皇后身边的宫女彤儿都不如。 王皇后抿着嘴儿笑着吩咐:“没眼力见儿的,还不启用本宫的妆奁给栗昭仪妹妹收拾收拾?”彤儿答了是刚要搀扶起栗昭仪,谁知栗昭仪倒自己躲开了:“奴婢身份低微,怎么敢动用娘娘的妆奁?又怎么敢劳烦彤姑娘?” 王皇后闻言,知道这妆奁今天非开不可,所以弯腰亲自扶起受宠若惊的栗昭仪,笑道:“什么彤姑娘异姑娘的?姐姐只知道给妹妹开妆奁是天经地义的。彤儿,去扶着妹妹过去,完事了再来回话。” 王皇后寝室,彤儿拿着篦子给栗昭仪抿头发,栗昭仪问道:“皇后娘娘可有什么不满意我的吗?”彤儿闻言,道:“娘娘放心,皇后娘娘只说要有心防备娘娘,说娘娘晋升的太快未免让皇后娘娘心里不痛快。不过皇后娘娘是大家闺秀出身,奴婢说几句也就没什么了。皇后娘娘这是准备去给娘娘讨个封号呢。” 栗昭仪听了,笑道:“彤儿替我伺候皇后娘娘也是辛苦了,只是今天走的匆忙没带什么,改日我再吩咐送了来。”彤儿道:“娘娘客气了。—这样看 来,娘娘也是个美人胚子呢。” 栗昭仪道:“千万别这样,我存心低皇后、淑妃一等,换个妆吧。” 栗昭仪再见时果然整洁了不少,王皇后笑道:“妹妹这么一收拾当真漂亮了不少,姐姐看着也动心了。”栗昭仪转转眼珠子,幸而她恭敬的低着头王皇后并没有看见,“皇后娘娘谬赞了,奴婢怎么敢当?奴婢来是听闻萧淑妃娘娘实行巫蛊之术,被皇上发现了!” 王皇后闻言,当是一惊,便连忙问道:“淑妃妹妹……诅咒的是何人你可知道?”栗昭仪摇摇头,说:“奴婢一心只想着让娘娘知道过去看看,毕竟此事出在后宫,娘娘又是六宫之首。玉璟宫如今人仰马翻,还得娘娘去主持局面方可。” 王皇后倒是不急,道:“皇上今在何处?”栗昭仪答:“陛下正往玉璟宫过去,娘娘该重视才是。奴婢的沐儿和广陵近日不知为何突然发热咳嗽,可怜他们都是孩儿离不开奴婢,所以奴婢竟不能陪娘娘过去了。”王皇后闻言也道:“可怜你一片慈母之心,去吧。你与我们一同出去,走吧。” 暂不提皇帝、王皇后如何痛心萧淑妃,只说栗昭仪的青云殿内,八皇子李沐、广陵公主李沁月一味急喘咳嗽,脸色潮红,栗昭仪婢女阿云脸色焦急,栗昭仪虽然心急却面不露色,稳稳地看着太医,声音阴沉的问道:“董太医,可脉出小皇子小公主所患何病?本宫不想再听到大人自谦‘才疏学浅’的句子了,董太医可明白?” 可怜董太医行了半辈子医,见过宫妃形形色色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竟被一个小小的昭仪问的哑口无言,“皇子、公主殿下的病……来势汹汹,却诊不出异样,怕是……”董太医跪下道:“此病蹊跷,下官斟酌再三觉得可能性极大,不过下官不敢贸然说出来,怕惊了娘娘的驾。” 栗昭仪道:“董大人以为,治不好小皇子小公主的病就完事了吗?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女,惊了本宫的驾有何妨,这万一——惊扰了皇上的圣驾,不知我们两个谁该负责呢?” 董太医听了忙叩头谢罪,然后说道:“下官怀疑,是厌胜!只是这向来是宫廷禁忌,所以下官迟迟不敢说出口,请娘娘责罚。” 栗昭仪闻言,竟然脸色煞白,她摆摆手说:“本宫知道了……阿云送送董太医,让他用太医院最好的药医治我的孩儿……”说罢竟然晕了过去,幸好阿云不曾远离,扶着栗昭仪进了寝宫。董太医抹把脑门上的汗,摇摇晃晃的自己出去了,竟也没敢要这青云殿的宫女远送 。 仔细看看,董太医手都在抖——如果不是厌胜,他这是污蔑内宫安宁,如果是,这厌胜岂是平常药石可以治疗的?这一前一后,都是死啊…… 午时时分,王皇后回到她的长宁宫时,心中五味杂陈:一来这萧淑妃最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真的实行巫蛊那种害人害己的东西?二是前一秒还是高高在上的宫妃,下一秒却被那低贱卑微的奴才押入大牢,不得不让王皇后心中感叹,三来,王皇后心中疑惑为何萧淑妃会诅咒皇子沐和广陵公主,而不是诅咒她领养的儿子——当今太子沄? 难不成——萧淑妃是真心喜欢上了皇上? 就在王皇后胡思乱想之际,彤儿说话打断了她:“娘娘,栗娘娘去时说沐皇子殿下和广陵公主殿下生病……不会和淑妃娘娘行厌胜有关?奴婢觉得,娘娘还去看看,免得寒了栗娘娘的心呐。” 王皇后瞥了一眼彤儿,淡淡道:“你倒是对栗昭仪的事上心,还记得今儿早她说的话。你心里记挂着栗昭仪,那你去看看她吧。” 彤儿自觉失言,忙跪下道:“是奴婢多嘴了。只是奴婢一片心也是为了娘娘。娘娘事多冗杂,难免不记得这个那个,奴婢若不尽心伺候也不会劝谏娘娘,娘娘如果不懂奴婢的心意,大可打发了奴婢去青云殿。只是以后,娘娘也莫怨竟无一真心对待的人了。” 王皇后无心计较,便失声笑道:“我说了多少,就勾起你这么两车子的话来?淑妃一事闹得我心烦,你这尖牙利嘴的丫头也不知道多担待我几分。罢了,你去准备礼物了去罢,我略歇歇。栗昭仪这趟,是少不了的。” 彤儿这才站起来面露笑意:“奴婢就知道娘娘宅心仁厚,才不会把彤儿打发出去呢。” 王皇后听闻如此孩子气的话,也掌不住笑了起来:“有你在身边总是好的,看来母后的安排也是不错。我性格死板,就派你这么一个闹腾的来陪我。萧淑妃心气高傲,就派了阿莹那么一个沉稳低调的提醒她……罢了罢了,现在恐怕栗昭仪歇中觉,晚点再去吧。” 第二章 昭仪不昭 王皇后认为正在歇中觉的栗昭仪,此时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一脸算计。阿云在一旁侍立,道:“娘娘今天脸上的粉擦的厚了些,要不要去去?” 栗昭仪瞥了一眼阿云,“你这笨丫头,看不出来我有心要这样吗?我也没办法,想要替皇后扳倒萧淑妃,我就只能辛苦点,谁让我地位不如人呢?就连能再进宫,也是托了皇后的私心。” 阿云闻言敛下眉睫,此时栗昭仪只需要一个安安静静的听者。果然栗昭仪又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相敬如宾,皇后也是个明白人,所以——”栗昭仪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点多了,咳了两声便吩咐道:“阿云去倒点水来,再吩咐奶妈去看看皇子和公主,我略歇歇。” 阿云“嗯”一声,转身便去了。栗昭仪望着顶帐,喃喃笑道:“淑妃没了,皇后也是迟早的事。” 皇后还没来,皇帝先来了。萧淑妃厌胜一事让皇帝心惊肉跳,心中惧怕真的这么一双才呱呱坠地的婴儿死去,所以便急急来了。 外面宫女禀报进来时,皇帝也随着进来了。栗昭仪做势起来行礼被皇帝制止了,皇帝道:“爱妃……淑妃行德不佳,居然差点害了朕的皇儿皇女啊!” 栗昭仪一脸不可置信,道:“淑妃娘娘怎么会?她向来和奴婢交好的,对沐儿和广陵也上心,派阿莹来看过,怎么会……”她突然想到,萧淑妃厌胜一事,不顾礼仪拉着皇帝的手臂,道:“奴婢听见淑妃娘娘因为厌胜……不会……?” 皇帝听了一脸痛惜,默然点头,算是承认了栗昭仪的想法。栗昭仪却是急嗽起来,吓的皇帝连忙吩咐:“阿云快去请太医,你是想看你主子死在这儿吗!” 阿云去了。栗昭仪哭得肝肠寸断,道:“厌胜……那可是药石无治呀!儿女死了,奴婢……也不活了!”皇帝也是泪流满面,抱着哭泣的栗昭仪,劝慰道:“沐儿广陵若真去了,朕必让萧淑妃一家陪葬!只是你我还有贤儿玥儿,你怎么忍心他们无母?” 听到李玥李贤的名字,栗昭仪才微微安静下来,哭道:“幸而贤儿玥儿不在殿中,不然听到奴婢这话也该哭了。”栗昭仪直起身子,擦干眼泪,又道:“陛下放心。只是有一事奴婢请求陛下答应。” 皇帝道:“你说。” 栗昭仪道:“请陛下允许奴婢去看看淑妃娘娘!”皇帝迟疑一会儿,道:“朕陪你去。”栗昭仪笑着推辞了,说:“有阿云陪奴婢就够了。奴婢有些话对淑妃娘娘说。”皇帝叹道:“若 人人像你,朕何愁后宫安宁?你既有心看她那便去吧。” 栗昭仪闻言才要起身,只见一个年轻的太医过了来,二人皱眉,皇帝问道:“怎么是你?董太医呢?” 张侍玉道:“董大人已经向太医丞上交了辞呈,董大人说他已年迈思乡,所以要卸甲归田。所以臣为昭仪娘娘请脉。”张侍玉说了缘由,众人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请过脉后,张侍玉道:“娘娘只是怒急攻心,并无大碍,开剂药煎了服下就好了。” 董太医和栗昭仪交好,所以当张侍玉走进来时,栗昭仪就在观察他:张侍玉一身朱色官服,黑色靴子,头戴官帽。虽然官帽刻板却挡不住他的风华。张侍玉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大约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张侍玉行动谨慎,口齿清楚,相貌又赏心悦目,真是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 张侍玉退下后,皇帝知道栗昭仪有意去看萧淑妃,所以也并未久坐,略坐坐就走了。这皇帝刚走,皇后又来了,以致栗昭仪不得不再重新躺回床上。 王皇后来时,没看见一向放低了姿态的栗昭仪出门迎驾,心中微微不悦。正堂也不见人,难免怀疑消息准确:“彤儿,你不是说栗昭仪在么,人呢?” 彤儿忙道:“奴婢向青云殿的宫女们打听栗娘娘的确是在的,奴婢也不知道栗昭仪为何不出去迎驾。奴婢这就去看看。”说着进了内殿。 王皇后便在正堂下坐。宫女们给王皇后上了茶,又侍立下去。彤儿进了内殿,阿云忙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道:“彤姐姐怎么来了?呀,皇后娘娘也来了吗?怎么不见皇后娘娘?” 彤儿悄声道:“娘娘在正殿坐着呢!我看没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出来接凤驾,吓得我忙给娘娘说了进来看看,昭仪娘娘怎么了?” 彤儿往后一看,栗昭仪还在床上,彤儿见了礼,道:“昭仪娘娘怎么了?身体若无大碍,还请娘娘出去接凤驾,皇后娘娘已经在正殿了。” 栗昭仪闻言,道:“本宫无大碍,你先去吧,阿云也出去向皇后娘娘替本宫赔罪,本宫穿了衣马上就出去。” 阿云和彤儿出去了。栗昭仪让宫女替自己更了衣,又把脸上的脂粉涂了一层让脸色看上去苍白。 当宫女给王皇后添上第二杯茶水时,小宫女阿茜扶着栗昭仪出来,栗昭仪半个身子都倚在阿茜身上。王皇后见了站了起来,面露关怀:“呦,早上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病了?倒是姐姐不好,想着你今天早上说八 皇子和广陵公主病了,所以我来看看。倒是忘了你这个母妃应当也是急病了。” 栗昭仪苍白无力的笑笑:“皇后娘娘说笑了。奴婢不知娘娘凤驾光临青云殿,还望娘娘恕罪呢。今天中午的时候,八皇子和广陵突然急嗽又哇哇大哭起来,奴婢一时心急攻心才身体不支,张侍玉看过说没有什么大碍。” 王皇后听了笑道:“现在看来也是好多了。张侍玉我也见过几次,是个明白聪慧的通透人,有他在你这儿我也就放心了。今天来看看你,淑妃妹妹行那种害人的东西,害了你也害了她呀。” 栗昭仪敛下眉睫,咳了两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已经请示过陛下,说去看看淑妃娘娘,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害奴婢的儿女!还望皇后娘娘应允。” 王皇后叹道:“既然已经请示过陛下,那就不用再和我说了。你不可太过急躁,免得伤了身子。你身体微恙,我就不劳你了。我这就走吧。” 两人再起来,栗昭仪道:“奴婢恭送皇后娘娘。阿云替本宫送送皇后。” 冷颜殿。 萧淑妃一个天之娇女,住在这晚上鬼都不会光临的冷颜殿,心生恐惧的同时又暗恨背后陷害她的人。 脚步声重叠而起,萧淑妃一个激灵,扒着门框大喊:“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呀!” ——一个柔柔弱弱,轻轻糯糯的声音响起来:“奴婢,自然是相信淑妃姐姐的。” 萧淑妃安静了下来。侍卫推开布满灰尘的门,顺便用手扫扫门框上的蛛网。栗昭仪走了进去,萧淑妃一看连忙扑上来拉着她的手,语无伦次道:“妹妹……呜呜,姐姐真的没有害他们呀,真的没有……” 栗昭仪哭道:“妹妹相信姐姐没有,只是为何皇后娘娘一口咬定是姐姐你要害我的沐儿和沁月呢?”萧淑妃安静了下来。 萧淑妃本就性子激进,现在被关了数个时辰心中没了主意,还来不及细思听了这句话正确与否,就听栗昭仪这么说,本来就和王皇后不对头,这下更是恨上了:“姐姐就知道,皇后表面一副温婉大度心里是乌黑乌黑的!栗妹妹,姐姐现在就靠你了,只要你相信姐姐没有害那两个孩子,姐姐心里也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栗昭仪低下头道:“妹妹,自然是不相信的,姐姐请放心。” 第三章 鹬蚌相争 栗昭仪低下头道:“妹妹,自然是不相信的,姐姐请放心。”萧淑妃听了,点点头,抹了把眼泪,栗昭仪看了用自己的帕子细细擦了萧淑妃脸上的脏污。萧淑妃道:“好妹妹,皇后心里藏奸,幸而你现在深得圣宠,别的妹妹还真比不过你聪慧灵敏。姐姐不求什么,只是我那二子一女实在让我放心不下。陛下已经答应我不再牵连他人,所以我保证你们和萧氏一家的安全。我写了封书信,你交给我爹,他看了就会帮你的。” 栗昭仪接过书信塞进自己袖袋中,郑重其事道:“姐姐放心,妹妹也会尽力解救姐姐于水火之中!妹妹是偷偷过来的,因为皇后娘娘说姐姐使了那种见不得人的阴损东西,所以不让人探望。妹妹不好多留,先走了!” 萧淑妃一脸愤慨,道:“你走吧,别再来了。小心牵连到你身上。” 栗昭仪长声“哎”了一声,转身就走。萧淑妃在身后喊了一声“妹妹”,栗昭仪转过身时,萧淑妃道:“妹妹保重。” 栗昭仪出了门,手中拿着帕子捂着脸让脸看的并不真切,眼中竟然有闪闪的泪光,她哽咽道:“看好了萧淑妃,如今事情并不明朗,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对栗昭仪这模棱两可的吩咐,侍卫们齐声答“是”。 青云殿内殿,阿云道:“昭仪这招使得好。冷颜殿内萧淑妃也太过分了些!昭仪这妆花了些,让阿茜给娘娘重化吧。” 栗昭仪满意的点点头,道:“阿云,这封信你知道该怎么办,找个可靠的人递出去。阿茜,来给本宫重新化妆。”阿茜也是个聪慧人,果然就把栗昭仪的左脸化的颜色重了些,隐隐透出手指印来。 栗昭仪吩咐人装来冰水,浸湿了帕子敷脸。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开了,却长眼似的绕过了冷颜殿。以致宫女太监无一不称赞栗昭仪行德过人,慈悲仁义——她并没有去给皇帝告状萧淑妃打了她,而是默默回了她的青云殿一言不发。 王皇后心里不免又起了疙瘩。而萧淑妃之父,萧国公萧怀远却笑了。 ——柔儿,为父不会让你白白蒙冤! 王皇后急召了母亲荣国夫人段氏——段氏是前朝皇族,如今是一方大姓。段夫人前脚叽叽咕咕和王皇后说了一通,彤儿后脚吩咐了小宫女俏儿给传话了去。 栗昭仪听了,不由得一惊!王皇后只是心中对她有点疙瘩,段夫人却直接怀疑是她从中作梗! 好一个前朝的公主! 栗昭仪道:“传话给萧国公,就说段夫人已经走了,宫中安静无波。只是他们怀疑是我搅动风波,挑拨皇后淑妃关系。”接着又道:“有些话,还是挑明了好。在萧怀远这样的人面前,千万不可自作聪明。” 阿云道了是,去了。栗昭仪在铜镜前侧脸端详了一阵,目光移向了皇后所住的长乐宫,嘴角弯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谁说出身卑微就不能问鼎宝座呢?栗昭仪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王皇后!这才要好好利用利用皇帝呢。 皇帝李哲,性格懦弱温和。先帝曾评价说“性温宜”。说难听了就是没有主见。而栗昭仪却是极有主见的,又长于他几岁,成熟气息之余更让他可以有依靠感。 不然,王皇后能因为想要对付萧淑妃的私心,而从清凉寺把她这个先帝的宝林接进宫来? 王皇后无子无女,只是因为新婚时先帝曾赞“佳儿佳妇”所以没有废除。她膝下的皇太子李沄,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宫妃所生。宫妃死后王皇后就领养了李沄,李沄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摇身变成了尊贵的东宫太子。 虽然二人之间尚有养育之恩,但也并不是密不可分不可离间的。栗昭仪密谋着离间王皇后母子情分,皇帝却驾临了皇后的长宁宫。 二人相敬如宾,分礼而坐。皇帝道:“萧淑妃曾是母后亲选,如今不淑至此,真是让朕心寒。”王皇后听了忙说:“是臣妾教育六宫不成,只是臣妾认为此中蹊跷:淑妃已经是四妃之位,又深得圣宠,怎么会去行厌胜?若真的是淑妃做的,淑妃二子,怎么也应该给太子沄行,怎么会牵扯到皇子沐和广陵公主?” 皇帝叹道:“太子已经年有十岁,而八皇子和广陵不过垂髫小儿,身体不行所以更好厌胜!你不见八皇子和广陵如何咳嗽,朕真是心疼。”王皇后听了,也不再反驳而是顺着皇帝说了:“陛下说的是。只是萧淑妃身后牵扯甚多,萧淑妃暂押冷颜殿吧。阿莹那姑娘,陪她如何?” 皇帝皱眉,不耐烦道:“后宫之事你看着办就好了,何必问朕?朕还有奏章要处理,就不坐了……你不用动了。” 王皇后还是站起来送了几步。她看皇帝走远了,才吩咐彤儿说:“把阿莹派过去吧。淑妃这一门……怕是完了,现在抓紧她的三皇子敏和四皇子溏才是最重要的——对了,把明月公主李静给栗昭仪送过去,就说明月公主从此就养在她名下了。” 彤儿道:“娘娘安排的妥当,奴婢这就去。” 萧淑妃见自己最宠信的婢女阿莹去了,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可心里却实实感谢了栗昭仪一回。阿莹嘴巴也上了发条似的,什么也没给萧淑妃透露。 此后一个月,内宫安静。因为当初那代表八皇子李沐和广陵公主李沁月的木偶已经被销毁埋在寺院佛堂地下,再加上栗昭仪悉心照料,所以二人的病也就好了。如今李沐已经一岁有余,广陵不过一个月大小。 而八岁的明月公主李静也终于认清现实不再吵闹着要母妃了,但也没有从前活泼好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三皇子李敏和四皇子李溏同样不过九、十岁的年纪,却比寄人篱下的太子李沄还要沉稳沉默。 宫中谁见了无不叹息萧淑妃害人害己,然而那事终是慢慢淡出众人视线了。 敬帝隆兴12年年底,过年的喜庆气氛终于慢慢扫去萧淑妃行厌胜所带来的那团笼罩在皇宫上方的乌云。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萧淑妃所出的三个儿女无关。他们想去看看母妃,不行。他们想微微有点高兴气儿,不行。他们想和太子、五皇子等亲近,他们又做不到。 栗昭仪见临近年关,明月公主却丝毫不见兴头,心中也知道明月公主心中所想。于是在除夕这天,把过了今天就要九岁的明月公主李静拉到身边,蹲下使二人平齐,摸了摸明月的头,道:“好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想念你皇兄母妃了。这样,你先去告诉你五皇兄六皇兄,就说借我一段时间,我好领着你去见你皇兄母妃,好吗?” 明月公主盯着栗昭仪的眼睛看了半天,方才小声问道:“昭仪娘娘说的是真的吗?我只要给两位皇兄一说,就可以看见皇兄和母妃了吗?” 栗昭仪笑着点点头。明月公主又愣愣的站了一会,挣开栗昭仪的手往内殿去了。栗昭仪看了,笑了笑,这三个孩子自当与自己的孩子亲近方好。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三个能走的一起出来了。六皇子李贤道:“母妃,你就带了明月去吧,我和皇兄会照顾好八皇弟和广陵的。”五皇子李玥也同意的点点头,明月公主双眼期冀的看着栗昭仪。 栗昭仪摸摸自己孩子的头,笑道:“好孩子,这才是明月的好皇兄。”又吩咐阿云道:“你和阿茜好好照顾四位皇子公主,本宫带明月去。” 阿云去了。栗昭仪拉着明月公主的手,道:“明月,现在走吧。” 明月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四章 冷颜温心 现在才是白天,皇帝并不会在后宫。长宁宫的女官已经得了命令打扫庭院,一片欣欣向荣之景,看的明月公主往栗昭仪腿边靠了靠。栗昭仪笑道:“公主不怕,皇兄就在皇后娘娘的长宁宫呢。一会见了皇后娘娘,要行礼问安。”明月公主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彤儿禀报栗昭仪门外觐见,王皇后大约猜到了几分,让俏儿引了三皇子李敏和四皇子李溏来,才让栗昭仪进来。 明月公主一看见自己的亲哥哥,也顾不得行礼便哽咽着喊道:“皇兄——”李敏李溏也是一阵意动,眼中就淌起了泪花。 栗昭仪见了忙拉住明月公主,压她下跪:“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明月公主接道:“明月见过母后。” 王皇后点点头,笑道:“起来吧。妹妹带明月来,我也是明白用意的。你就放开明月让她过来吧,几个月不见,兄妹之间必定想念。” 栗昭仪听了,复又跪下,道:“娘娘可让彤儿带他们进内殿说话?小心三位皇子公主着了风。年关着了病可不好。” 李敏李溏看着明月,明月她看了一眼跪地的栗昭仪,抿着唇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王皇后听着话里有话,便吩咐:“彤儿。” 等正殿只有她二人,栗昭仪才说:“奴婢想来,自古母子情深,如今又是年关将到,想来淑妃娘娘也是——” 王皇后道:“昭仪妹妹!”她蹙了蹙眉,端起茶杯浅喝了一口,道:“于情,这三个子嗣念母情深是该见的。于理,世上最痛苦之事怕就是母子不得相见也是该见的。不过——陛下并未下令子女可以探望淑妃,姐姐真是不敢妄下这主意。” 王皇后这一番话,把自己推的干干净净。栗昭仪听了心中冷笑一番,脸上却带上三分悲痛七分急切:“皇后乃六宫之首,是奴婢等学习的典范,皇后应允此事,那是皇后娘娘行德仁慈心怀善意,陛下不仅不会责怪娘娘还会夸赞娘娘有母仪天下的品德。娘娘不过一个命令,得了多少人的心呢?” 王皇后也不得不承认,栗昭仪这最后一句话,当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宫闱内乱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然而越是阴谋阳谋层出不穷的后宫,众人才更渴望善良谦让、大方有礼的人。王皇后虽然位居中宫,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并不宠爱她,只是碍于先帝的话和这么多年来浅薄的夫妻情分相敬如宾。 正如古语所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得人心者在后宫就能多一步退路。王皇后是深知道的,所以她 才迟疑了片刻就说:“妹妹起来吧,地上凉的很。” 栗昭仪起来,腿只是有些麻了,凉倒是不凉,那一层厚厚的绒毯也不是白铺着用来看的。“奴婢替淑妃谢娘娘大恩,替皇子公主谢娘娘恩典!” 王皇后笑吩咐道:“彤儿,给三皇子四皇子披上披风带出来。”果然,李敏李溏二人再出来时,身上各披着一件毛边绒面披风,用料手工皆出明月之上。 王皇后道:“既然要去冷颜殿看望你母妃,也替我好好问候淑妃吧。” 王皇后说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栗昭仪道:“奴婢告退。” 栗昭仪领着明月出了长乐宫,李敏李溏明白这是去见母妃,便安静的跟在后面。 冷颜殿,因为在这寒冷的时节里还有人住在这里,所以冷颜殿竟不似以往的凄清荒凉。萧淑妃在这里被关了数月,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虽然不见天日但因为心中有挂念,所以一直是和着泪水往下吞饭,也坚持了下来。 如今,她的挂念——来了。 “母妃!”明月公主不曾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萧淑妃打扫着房间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眼中含着泪光哽咽着问阿莹:“阿莹,我是不是在这儿待太久了神思恍惚,我怎么听到了静儿的声音?” 阿莹也疑惑,道:“娘娘,奴婢也听见了公主的声音。” 萧淑妃闻言,像想起了什么往门口跑过去,才到门口门就开了。 她就看见——冻的小脸通红的三个孩子哭的满脸泪,而栗昭仪,带着淡淡的歉意,在给她笑。 栗昭仪道:“姐姐,可放心了?”萧淑妃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搂着她的孩子们。阿莹忙过来见了礼,才把几个人请了进去。 明月公主哭的自不必说,她本就是三个孩子中最小的。李溏只是抱着母亲流眼泪。而最大的李敏,却紧抿着唇,虽然眼中有泪光闪烁却一直没有掉下来一滴泪。萧淑妃见了,更是心疼。 栗昭仪笑道:“姐姐……母子相见是喜,明天就是新年,所以我带孩子们来看看姐姐。小心哭坏了身子,孩子们身体弱也竟不得如此。”萧淑妃闻言才哽咽着止了泪,一次一次抚摸着三个孩子的头,道:“好孩子,母妃对不起你们。” 李敏道:“母妃,迟早——儿子会为你洗刷冤屈的,请母妃相信儿子。我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萧淑妃呢喃道:“敏儿……”栗昭仪扶起萧淑妃,和阿莹把 三个孩子放到凳子上,笑道:“姐姐,坐着说话。今日三皇子四皇子能来,还是皇后娘娘的话呢。” 萧淑妃听了,问道:“皇后把敏儿溏儿拉到她宫里去了吧,把静儿给了你?当真是好打算。”栗昭仪道:“姐姐说的是,就是这样了。如今明月公主已经乖多了。今日我看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是乖巧的,姐姐可以放心了。” 萧淑妃闻言,望着长宁宫冷笑道:“要不是为了那虚名儿,皇后怎么会送狼回窝?”栗昭仪听了便笑道:“姐姐还真得谢谢皇后娘娘在意这虚名儿,我也是如此说,皇后才答应了的。” 栗昭仪明白,现在不能一味的在萧淑妃跟前儿诋毁皇后,皇后身为六宫之主不会做的太绝,如此张弛有度才会让萧淑妃相信自己。而且——这件事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萧淑妃没怎么和栗昭仪说话,而是絮絮叨叨和她的三个孩子说了很多。她并没有让栗昭仪回避,栗昭仪也充哑巴不曾插嘴。 相聚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已经是下午。栗昭仪看了一眼窗子,道:“姐姐,这窗户纸开始发暗了。” 萧淑妃一愣,随即站了起来。她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先对李敏道:“敏儿,记得照顾好弟弟妹妹。母妃不在身边,有什么事记得要容忍担当——你是个男子汉了。若有危及生命之事,就去青云殿找栗娘娘,知道吗?”李敏点了点头。 萧淑妃又拉着栗昭仪的手,看了半天说道:“好妹妹,辛苦你了。这三个孩子淘气,你多担待些,尤其敏儿溏儿不在你身边,你——”栗昭仪忙接过话来:“妹妹知道的,姐姐不必说出口。姐姐一定要坚持下去,三皇子是个好的,将来也说不定封王成嗣。” 萧淑妃苦笑一声,道:“我倒宁愿他忘了我这个母妃,就可以不用活的辛苦。好了,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了。” 萧淑妃还是把他们送到了冷颜殿的宫门口,再看不见他们才转身进去。 阿莹道:“娘娘,相信栗娘娘也是言而有信之人。” 第五章 后宫风云 果然自除夕之后,李敏李溏李静三人和青云殿的皇子公主亲近了许多。栗昭仪看着自然是高兴,而王皇后却不安起来。 长宁宫内殿。王皇后坐在榻上,手中拿着针黹女红却不动手,半天才把针黹扔到旁边的矮几上,道:“如今萧淑妃已经倒台,这栗昭仪……似乎也不像以前那么恭敬了,彤儿,你说呢?” 彤儿在一边转转眼珠子,道:“回娘娘的话,其实这也是有因可循的。娘娘想,明月公主以前是个多闹腾的,如今去了青云殿或许会收敛,不过年纪小能撑几天?栗昭仪还不给闹得心烦?”彤儿这一席话,竟把过错都推在明月公主身上。 王皇后没有责怪彤儿背后诽议主子,反而嫌隙她为栗昭仪说话:“你还记得你主子是谁?” 彤儿心里一突,想好了说辞:“娘娘,奴婢当然记得,奴婢对娘娘是忠心不二的。想当初栗昭仪以先帝宝林身份进入清凉寺,不是娘娘大恩她怎么可能再踏进宫中再享荣华富贵?当初栗昭仪不过一个嫔位,而今她已经是昭仪又一直恭敬娘娘,帮娘娘暗地里做了多少事,被人发现了死罪一条!试问栗昭仪如今不依靠娘娘,还能依靠谁去?” 王皇后蹙着眉听完彤儿的话,安静了片刻,道:“皇帝,才是她最大的依靠。如今她俯小做低,以后她儿子长大了还不是她的依靠?这件事本宫就亏在太子并非本宫亲生,不过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希望太子不要弃之不顾当前朝的炀太子,本宫就心满意足。本宫看,李贤绝非池中物,而今李敏也沉稳大方,也是个角色。太子又因身份而心中自卑,实在是危险啊。” 彤儿道:“三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再怎么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太子才是储君不是?太子性仁义,娘娘认为不好?” 王皇后笑了,道:“说好听了是仁义,往难听了说,就是懦弱无能!” 彤儿笑道:“如今太平盛世才要仁君,陛下最后还不是咱们的陛下?” 王皇后并未注意到,站在内殿帐幔后本想给她请安的太子,李沄。彤儿站的外,所以看见了。她看见太子转头去了,那脸,怎么看怎么有点发紫。 王皇后失笑,并没有把彤儿的话放在心上,也懒得反驳她。 青云殿,这下热闹得很。五皇子李玥六皇子李贤八皇子李沐、明月公主李静广陵公主李沁月,再加上有时候会来看看妹妹的三皇子李敏四皇子李溏,当真是成了民间的育儿堂了。 因为这里有这么 多皇子公主,皇帝来的也勤。 一时间,青云殿竟然是各个宫婢争相求进的地方,风头无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栗昭仪,就要飞上枝头了。 ——栗昭仪又怀有龙种。这件事如同水面投石泛起涟漪,激起了水花! 十个月后,也就是敬帝隆兴13年的十月,栗昭仪诞下一女。皇帝赐号“安定”,起名李沁凝。 隆兴13年11月4日,王皇后去看望小安定公主。过后,栗昭仪再去探望小公主时,小公主竟然面色青紫没了呼吸! 刚生下一个月余的安定公主,死了!皇帝大怒。青云殿偏殿内,皇帝一脸怒容,怀里抱着伤心欲绝的栗昭仪,呵斥问:“昭仪走后,谁曾来过?!” 那小宫女见自己照顾的公主死了心中惧怕的没了主意,又因为皇帝严厉呵斥,只跪在地上抖筛糠似的。旁边一个宫女低头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来过,不过看了一回摸了摸小公主就走了。奴婢想着皇后娘娘心地仁慈,所以皇后娘娘走后并没有及时查看公主,请皇上恕罪!” 栗昭仪差点晕过去,“怎么会是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心地善良,又是六宫妃嫔的楷模,怎么会害了我的安定?” 虽是这么说,她却哭的厉害。皇帝咬牙咬的青筋暴起,大臂一挥喝道:“来人,给朕把皇后抓起来!如此不淑不贤,何以为国母?!” 就有一队皇帝的羽林侍卫得命拿人了。随后皇帝下旨给安定公主上谥号“思”,并以大礼厚葬,也算是不辜负这个女孩儿来这世上如此短暂的走一遭。 安定思公主之死,让皇帝对王皇后最后的一点夫妻情分彻底泯灭。王皇后,同样被关在了冷颜殿。 冷颜殿虽然只是个殿,但房间颇多,王皇后和萧淑妃倒做了邻居。只可惜已经习惯这里的萧淑妃对王皇后有太多误会,所以王皇后在冷颜殿,比当初的萧淑妃还要辛苦。 栗昭仪站在冷颜殿外,想不笑都不行。她的最大的两个威胁,已经不是威胁了不是吗?她是鹬蚌相争之中得利的那个渔翁,她能不高兴? 她并没有亲自进去,而是牵着身后的李敏,蹲下来与他平齐,笑的温柔:“三皇子殿下,如今萧淑妃大仇得报,你对淑妃的承诺也算是成了,高兴吗?” 李敏闷闷道:“这都是昭仪娘娘的功劳,李敏不敢居功。母妃在里面,想必也很高兴。”栗昭仪问道:“殿下不进去告诉母妃?”李敏 眼中深处带上了些许防备,“告诉母妃怎样?不告诉又怎样?母妃始终是出不来的。既然出不来,高兴或者不高兴,也都一样了,昭仪娘娘,是吗?” 栗昭仪道:“殿下说是就是。既然殿下不告诉淑妃姐姐让她欢喜欢喜,那我们就走吧?如今已经一月了,想必殿下该上得学了。” 一月到五月,所有的皇子公主是要进入国学一学习儒法经典,六月一个月学习骑马射箭等,七月开始天气炎热就开始休息,直到第二年一月周而复始。公主们或许还会在七月学习掌家之事,但是不定的。 李敏道:“是。再过几天我就去国二学习礼仪法纪。”栗昭仪闻言叹道:“三殿下聪慧!如今五皇子六皇子还在国一学习儒家经典呢。” 李敏竟然有些羞涩的笑笑:“昭仪过奖了,不过是老师看我刻苦,又已经熟读了,所以让我越级直接上国二的。” 国学也并不是全都是皇子公主,也会有陪读和一些王公勋贵的公子小姐,因此也并不无聊。 栗昭仪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也不点明,只道:“虽然已经一月了却还很冷,殿下还是回长宁宫吧。” 她慢慢的走着,一手护着李敏,背影看去竟然像一对母子。栗昭仪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冷颜殿,再回头时嘴角便带上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二日,下了极大的雪,雪珠儿混着风声势极大,各宫之间来往都少了几回。栗昭仪本打算去看看昔日高高在上的王皇后和萧淑妃,因为这极大的风雪也只好作罢在青云殿里歇着。 第六章 冲击后位 在这青云殿里,栗昭仪密谋了不少的事。如今声势浩大的风雪把她阻到这儿,她又少不得想着阴谋阳谋来彻底解决王皇后和萧淑妃两个心腹大患! 古来就有夫差勾践之事,栗昭仪自然不会当那夫差,给“勾践”们机会让她们东山再起。今日这风雪来的倒奇怪,本来往年的一月虽然寒冷,但风雪集中在上年十一月和十二月,今年已经是一月中旬了却还风雪肆虐。 栗昭仪心中不禁暗道这风雪来的巧。因为风雪来的突然,本来冷颜殿就没有炭盆地龙,如今更是冻的人瑟瑟发抖才是。而这两个人,是没有人会念及她们曾经的辉煌和恩情去给她们雪中送炭。若真送了,那就是与整个皇宫为敌! 她语笑嫣然的对阿云吩咐道:“派人把王皇后和萧淑妃扔到冰窖里。” 如今天气正寒冷,宫女太监们都会趁着这个天寒地冻的时候儿冻些主子夏天降暑用的冰块,放在地窖中以防冰化。 阿云听了,不禁打个寒噤,道:“娘娘……如今风雪这么大,王皇后和萧淑妃不死也会丢了半条命的!娘娘真的——” 这儿还没说完,那儿就开始说了:“本宫说了,把王皇后和萧淑妃扔到地窖里去!这天寒地冻的,又没人宫女送炭火给冷颜殿去,王皇后和萧淑妃那是锦衣玉食过惯了的人。怎么能经得起这种寒冷,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么?” 阿云不由得心悸,懦懦的去了。 太监打晕了二人,把她们扔到地窖。这事做的隐蔽再加上这么大的风雪也没人愿意出来,所以竟也没人发现。 王皇后和萧淑妃就这么冻死在地窖里,太监又把两人的尸体抬回了冷颜殿。随后,太监也死了。 如此大事,栗昭仪做的没有半分声响儿。还是给王皇后和萧淑妃提供饭食的宫女发现饭食未动觉得不对劲,这才探探二人鼻息惊觉王皇后和萧淑妃已经去了。 皇帝先让张侍玉验过尸体,知是冻死的,盛怒之下让所有冷颜殿的侍候宫女太监陪葬。随后向王家、萧家发此哀讯,一时间王、萧两家在朝堂之上闹腾起来,皇帝只好厚葬她们,并全国守孝三天,不得任何娱乐。顺便提一句,阿莹听闻主子死了自己也一头碰死,生前要求能葬在萧淑妃的身边。 如此一来,却让皇帝对死的不明不白的王皇后和萧淑妃的那点愧疚,消弭的无影无踪。当真是——得不偿失。 皇帝的愧疚,那真真是无价的。虽然是疼爱的女儿,可毕 竟已经死了,就应该用她的死来为活人谋利益才不算白死。栗昭仪叹道:“可惜呀可惜。” 三天过后,皇帝便有意立栗昭仪为皇后,却遭到大臣反对! 先帝的托孤大臣之首,也是皇帝的舅舅——当今丞相元城贞先反对道:“陛下,臣以为,栗昭仪身份低微,怎配一国之母的凤仪?” 先帝在世时,曾定下四名托孤大臣:宰相元城贞,宰相褚遂,宰相邓奉,宰相李文。此四人又以元城贞元大人身份最高为托孤大臣之首。所以元城贞说出来的话很有分量,引得不少朝臣纷纷附和,一时间朝堂竟如市井闹市般吵杂。 皇帝脸上有点挂不住,道:“众爱卿,栗昭仪入宫以来品德皆出众妃之上,又育有三子一女,尽心养育萧淑妃所出的明月公主,如此行德之人担任国母,有何不妥?” 此时就不用老大们说话了,八品的监察御史林金道:“陛下,栗昭仪乃先帝宝林,又入宫为妃本就声名不好,陛下纳庶母为妃本就不妥,如何还能立她为后?” 皇帝一听脸就黑了半截,抿嘴面有不虞。八品的监察御史薛道林是个聪明人。他看见皇帝脸色不好,心中便知道皇帝是准备和大臣干到底的。纵然大臣人多势众,然皇帝想从顾命大臣手中拿回权利,昭仪为后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所以,薛道林一眼瞅准就站到了皇帝身后,说道:“臣以为,栗昭仪其功有三可以胜任皇后。”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为首的宰相们无一不皱眉重视。薛道林也是混了大半辈子官场并不恐惧,掷地有声道:“其一,正如圣上所说,昭仪娘娘育嗣有功;其二,昭仪娘娘温婉守礼,品德过人;其三——” 薛道林说到这里故作停顿,然后说道:“其三,昭仪娘娘并不如已故的王皇后有强硬的背景,所以绝不会造成外戚干政的事来!” 此言一出,王家人脸上便现出怒容来,王皇后之父乃国丈,又是堂堂礼国公,被一个八品的芝麻小官拿捏言谈,当真是气的恨不得杀了薛道林!但因旁人阻拦终是安静,却熄不了那股怒火,冷笑着说道:“薛大人好大威风,竟连我都拿捏住了!皇后娘娘才不过三天,薛大人这话不怕皇后娘娘找上门来么!” 薛道林倒是没有忘了礼仪,客气一笑道:“大人过奖了。臣只是实话实说,大人倒是生气什么?莫非是真的有鬼?”随后收敛笑容,道:“陛下欲立昭仪为后,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难道大人想看着陛下的后宫不 宁?” 礼国公听了那句有鬼,只看了一眼皇帝,只见他眼角眉梢含着笑意看着薛道林,不由得心里一惊,心里暗道一句不好,也把怒气慢慢散去了,才道:“本官女儿薨逝,我心中悲痛万分不能分辨,薛大人,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你岂会懂?” 薛道林早注意到了皇帝对他的态度,不由得觉得礼国公的态度好起来而暗暗发笑,不过面上一派和煦春风般的笑意,道:“提起大人的伤心事,下官莽撞了。不过下官仍然坚持立昭仪为皇后,大人,可对不住了。” 礼国公脸一僵,悻悻的闭了嘴不说话了。薛道林这么一出来,也是有一部分头脑灵活的人也跟着站出来支持栗昭仪,不过可惜就可惜在都是五品以下小官。 不过皇帝仍然感到欣慰,便笑道:“下朝吧。”说着就走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退出了乾清殿。一群人围着元城贞,一小群低品阶的人围着薛道林。 两个团队之间颇有火药味,倒是有意思。这边褚遂道:“元大人,下次这种与皇帝针锋相对之事交给我来,我死不足惜,可大人是我们这边的主心骨,不宜和皇帝对上。” 那边薛道林道:“依我看,皇帝已经执政十几年了,早已经不放心这些前朝的肱骨大臣了。这些大臣手握重权又迟迟不肯卸甲归田,这件昭仪封后不过是个理由,终于让皇帝有理由对付他们了。” “皇帝看不出来,咱们心里可清明:这王皇后和萧淑妃以前不过是势均力敌的,这栗昭仪一进宫形式就变了,那两个都没了。可见栗昭仪是个心中有丘壑的,现在我们站对了,就有可能有朝一日凌驾在那些老家伙之上!” 薛道林这话说的极有信心,顿时这一群低阶官员两眼放光了,都笑着走了。 这一次朝堂争锋,栗昭仪在纱幕之后看的明明白白。那些老臣们虽忠心耿耿却不是对她,所以有不如无。譬如薛道林这些人,虽然官小人微,可却是有胜于无。 栗昭仪心中有了计较,再见到皇帝就不是那种单纯的后妃见到皇帝的欣喜了。 第七章 后退一步 皇帝来时脸上一半忧虑一半欣喜,忧虑的是那些肱骨大臣竟然如此死板呆愣,只知道墨守成规;欣喜的是大臣之中还有如薛道林这样不畏强权的人才。 皇帝心中就对薛道林多了几分看重。才进青云殿,一身华美宫服的栗昭仪就急忙应了出来。栗昭仪容貌虽然不如萧淑妃妍丽明媚,但仔细看去却有几分端庄大气,尤其一双眼睛沉静温柔,着实让人喜欢。那一身华美的宫服拉了半尺的曳地,广袖层叠更显端庄。红色的锦罗底子上面用金线穿了珍贵的珠子宝石绣成四尾金凰。 栗昭仪的妆容也是精心打扮过的:面容白皙,脸上就淡淡扫过一层胭脂显得白里透红;眉毛用青黛涂过,柔美而狭长,衬得那双眼睛当真是如深潭水般深不可测;红唇点朱更加鲜艳。 头上点翠镶玉金步摇、手腕上轻便贵重的纯金虾须镯在她走起路时随步而摇、随步而响,越发衬得她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这一套行头下来是极重的,栗昭仪面色不露,皇帝见了便笑道:“爱妃何必如此盛装?那一套下来怪重的,现在不是典礼也不是祭祀何苦穿戴着受累?” 栗昭仪笑道:“有什么累的?偏陛下这么会说话。是奴婢今日知道了陛下的心意,所以穿了来给陛下看的。想当初这身华服还是奴婢初封昭仪的时候得来的,这一晃都好几年过去了。” 皇帝抬起头,似乎在追忆:“是啊。皇后的封后礼服更为华美,却没有这个有味道。”栗昭仪听了觉得话中有话,便笑道:“想来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受苦了,那一群大臣那么没有眼色,竟然公然反对陛下的决定。不过——” 栗昭仪亲自给皇帝倒了杯茶水坐下了,皇帝道:“不过什么?——嗯,这茶倒极好。” 栗昭仪笑答:“这茶是陛下赐的那个茜香国进贡的金针芽尖儿,水是奴婢前年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共得了鬼脸青的花瓮一瓮一直舍不得吃呢,前头才打开了,这是第二回。”又道:“奴婢这是知道陛下在前头受了委屈,所以才开的。倒不如这样,明日陛下去和大臣们说合说合,封奴婢为宸妃,不让陛下为难又方显陛下对奴婢的心,陛下觉得是也不是呢?” 这后唐自古以来,只有贤、良、淑、德四妃位,这四妃除了淑妃之位都是有人占着的,淑妃一位因为萧淑妃才逝世栗昭仪也是看不上的,所以才说了宸妃。 古有宸妃哈日珠拉,是个极受宠的后妃,虽然是妃却是比皇后更受宠的,真真可谓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栗昭仪想的到这一层,然而也有更深的原因。 ——宸,天子所居,又代指帝王。宸妃,那是在字面上比皇后二字还要尊贵的!栗昭仪出身低微,也是想借这个封号提高自己的地位。 第二日,果然皇帝又提出来封栗昭仪为宸妃,可又遭到大臣反对! 褚遂道:“陛下,‘宸’乃天子之居也,一个出身卑微的昭仪何以担当此字?!这是万万不可的。” 皇帝冷笑一声,面露讥讽:“朕说她可以就可以!褚大人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君臣有别爱卿还是记住的为妙。” 褚遂道:“臣当然知道。不过臣一片忠心耿耿为陛下,所谓忠言逆耳,臣也是尽自己职责,受先帝之托臣也不得不尽心!就是皇上杀了臣,臣也要直言上谏的!” 褚遂又提到了先帝,先帝实在太优秀所以皇帝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中。因是父子百姓难免拿来对比,可皇帝是不如先帝有雄才大略的。 ——所以,皇帝最忌讳人提起先帝,暗示他他永远不如先帝。 皇帝脸色也不好看了,冷着脸道:“褚大人为朕之臣,为何频频提起先帝?” 褚遂也不干了,一扔朝笏,喝道:“栗昭仪淫乱后宫,又使后宫不宁,再者她身份卑微,怎么能当皇后?!臣是陛下的臣子,可也是太宗皇帝的!这江山是陛下的父亲、爷爷…打下来的,不是皇帝你一个人的!” 皇帝一听,连日来在大臣处所受的气吃的瘪汇聚成怒气,狠狠的落在了褚遂身上,他冷笑道:“即如此,褚大人就去为太祖太宗皇帝守江山去吧。” 宰相褚遂,贬为地方刺史,远离权利中心的同时,翌日启程。 大臣散出乾清殿,元城贞为首的元老大臣脸色黝黑,面带惋惜,他道:“褚大人,你何必……” 褚遂道:“元大人,京中就靠你了!如今我被贬为刺史,恐怕与诸位无缘了。” 薛道林笑道:“好戏开始了,诸位看着吧。” 栗昭仪知道自己退让一步的封号“宸妃”再一次破产,心中便记住了这些元老大臣。她俯在皇帝胸膛,道:“陛下,不如我们去拜访拜访大臣如何?他们位高权重一呼百应,是硬不来的。也不是奴婢这么势利心非要这皇后的位子,那在奴婢眼里只是个名头罢了。奴婢这么做只是因为奴婢出身卑微不配站在陛下身边,奴婢想光明正大站在陛下身边,所以才如此渴求这个名分。” 皇帝点点头,把她搂在怀里,闭上眼睛道:“好,朕陪你去。” 元城贞还在屋内和最小的女儿元绿游戏玩耍,周管家急急跑进来喘了半天,他便皱眉道:“周管家,何事如此匆忙?” 周管家道:“皇上,和栗昭仪的车架已经进街了!” “你说什么?!”元城贞一扔女儿,也顾不得元绿哇哇大哭,吩咐道:“叫夫人赶紧带小姐进去,准备准备东西,我这就去迎驾!” 宰相府——有点大,曲曲绕绕的,所以皇帝进了门,还不见元城贞,心中便不乐意。还是栗昭仪道:“怕是元大人正吩咐夫人准备着东西招待我们,站在急急往来赶呢。” 皇帝今日是一件剪裁得当的绛紫色袍子,金线绣了龙纹,头发半披半束用镶玉东珠金冠束着。栗昭仪一身紫红色的便服不很华丽,挽了一个松松的凌云髻簪了镶金玉簪和金玉步摇委婉大方,脸上轻抹胭脂青黛扫峨眉,那张端庄大方的脸就因为微挑的眉尾而添了媚意。 元城贞见到时,心中便叹了一口气。礼国公的女儿王皇后是大家闺秀,从不屑讨好皇帝,对皇帝也是有规有矩,从不肯化这样勾引人的妆容,那张端庄大方的脸正气有余而妩媚不足。 但栗昭仪很好的做到了。她的父亲栗宁德是一个贩卖木材发家的商人,后来因为礼待太祖,后来发迹了当了官,把女儿送进太宗宫中当了宝林。 栗夫人没少给栗昭仪说如何吸引男人,抓住皇帝的心,栗昭仪性格坚强倔强,心思灵活又会侍候人,所以在太宗缠绵病榻的时候勾搭上了还是太子的皇帝。 王皇后和萧淑妃不对盘,王皇后发现皇帝留恋身在清凉寺的栗宝林,就让她蓄发进宫,分享皇帝对萧淑妃的宠爱。 栗宝林比萧淑妃,更多了对人生的历练,一双眼睛显得沉稳有主意,所以一进宫栗宝林就成了栗嫔,因为广陵公主晋为栗昭仪。 如今,栗昭仪要冲击后位了。 元城贞道:“臣给皇上磕头,恭迎皇上!”皇帝笑着扶起他,说:“舅舅,此时又不在朝堂,何必行此大礼?” 第八章 陛下家事 元城贞不过笑笑,顺势也就起来了,问道:“皇帝怎么和娘娘一同出宫了?来老臣这里又所为何事?” 元城贞这糊涂装的很像,不过下句话他就挑明了,道:“如果陛下和娘娘是来劝说让臣同意封昭仪为后一事,那还是算了吧。” 栗昭仪闻言便面含愠怒,颇为不喜,冷冷道:“大人当真是坚持不懈,到时候可别后悔!”随即对皇帝道:“陛下,奴婢看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对元大人说了,元大人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再不走可就是咱们没脸。” 皇帝对元城贞坚持反栗为后也有点不太乐意,可毕竟是他的亲舅舅,所以没表现多明显,只淡淡道:“走吧。” 此时他们都还没有走到正厅,一扭头就走了。元城贞忙跟上送二人的车架出了街,才回了府里。 现在朝中共七个宰相,李文是对此事漠不关心的,还有一个崔永辉病了很久,以至于皇帝都不记得多少天没有见过他上朝了所以排除。其余的五个人,都是元城贞一方的。 如果说反对立栗昭仪为后的人是天兵天将,那么无疑支持立昭仪为后的人就是虾兵蟹将,一方地位高到天上,另一方低到海里面去了。 就在皇帝脑海中分析些下家该去谁家时,栗昭仪便说道:“陛下,我们不如现在去找李文李宰相,他是个有主意的人,肯定会为我们出个主意。” 皇帝迟疑道:“恐怕也并非……不过去碰碰运气也是好,那就走吧。”随即吩咐去李文李宰相府上。 李文对于二人来的目的心知肚明,也不装病流连病榻了,在府门接见了二位就引他们去了招待贵宾的正厅。 皇帝道:“大人应该知道朕此行的目的吧?大人以为立栗昭仪为后一事可行否?”李文不回答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而是淡淡说了一句话。 ——“此乃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 如此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皇帝昭仪二人均有醍醐灌顶之感,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彻底扭转了栗昭仪的败势! 对啊,朕立谁当皇后,是我的家事与大臣们何干?我就算是立平民女子为妃为后,大臣们又能说什么呢?! 二人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来,茅塞顿开之后也不想过多停留,急急就走了。李文也并不在意,就由着二人去了。 隆兴十四年二月十日,皇帝下旨正式册封栗昭仪为栗皇后,封后大典于二月二十五日举行。 只有十五日的时间,让栗昭仪准备她的封后祭祀衣服、让宫女太监们打扫长宁宫、收拾干净封后大典上要用的坤正殿。 时间颇为仓促。然并没有人敷衍了事,也不敢敷衍了事。 时间一晃而过,二月二十五日,栗昭仪起了个大早,便开始梳发洗脸、化妆穿衣。 茜儿给她梳了端庄典雅的高髻,发顶别了一朵象征凤仪的大朵正红牡丹,雍容华贵。一身正红色宫装,外面用金线绣了精致的百鸟朝凤图案,还有一丈多长的曳地,红色金底的绣鞋面儿上绣了牡丹,那牡丹以金线混合绒线绣的图案为花瓣,以珍珠宝石为花蕊。 高髻对插了纯金发钗、镶红玉簪子、步摇的流苏长到肩膀,小金叶子因为走动而富有规律的摆动着。发髻中间一只金凤口中衔珠,那珠子底下又坠一颗光滑圆润的珍珠摆在额头上。 那张脸化了浓妆:眼尾飞出红色,眉尾上挑,唇点了朱砂,颊上染了胭脂,脖颈间带着层叠数层的项链,腕间一对儿细腻的羊脂镶金白玉镯。 第一次,那双沉稳的眸子深处不小心淌出一片笑意。 虽然这一套来的极重,可栗昭仪戴着却不觉得。 临及午时,大臣已经聚在坤正殿的阶梯之下。这坤正殿台阶共一百零八级,那正红地毯也就绵延了一百零八级台阶儿,又在砌的平整的大理石平地面儿延伸了一段儿,大臣们皆站在红毯之外。 正午时分,皇帝李哲与皇后栗氏并肩而行,二人身后跟着栗氏的大宫女阿云,皇帝跟前儿的大太监史航,此二人身后又洋洋洒洒跟了百名宫女太监,极为壮观。 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与皇后的金红宫服相交辉映,映的人眼睛竟然睁不开了。 皇帝皇后进入坤正殿,宫女太监分立两侧,大臣们也进入了大殿中。史航手中已经准备圣旨,待帝后坐下后,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地授命以来,既有君王一代之治,则必有天赐皇后赞襄于侧。我所遇皇后,文水栗氏,行为大方,品德贤淑,特赐尔册文,命为中宫长宁宫皇后。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教诲,勿违我之至意。” 皇后跪接圣旨,答:“臣妾必当恪守礼法,不违陛下之至意!” 随后史航又端着刻着牡丹的木盘,给了起身的皇后。木盘中,放着皇后的宝册凤印和宫笺表。 皇后端着身份的象征,面向众大臣。大臣们无一不下 跪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栗皇后虽然被封为中宫皇后她却没搬地方,只把青云殿改成青云宫。 这一日,栗皇后好不容易抽空逗弄小女儿广陵公主,阿云就说:“皇后娘娘,夫人来了。” 这夫人,说的是栗皇后的母亲,杨氏。栗皇后闻言叫请进来,又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没有封号呢。 杨夫人一张脸也生的端庄,虽然青春不再但却因此而多了几分历练,看上去十分精明能干。杨夫人再看如今的女儿来,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豪。又看见小公主,便行过礼笑道:“公主近来可好?娘娘今天看起来气色格外好。” 栗皇后笑着拉过母亲坐下,笑道:“见着母亲本宫怎么能不高兴呢?本宫如今看着形势大好,心中就喜悦不已。” 杨夫人听了,也笑着附和:“是啊,娘娘。不过娘娘不可太过放松了,免得乐极生悲。我今天也就是来看看娘娘和小公主。哎呀,八皇子也都三岁了吧?好久也不曾见了,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和我生疏了?” 栗皇后笑道:“是三岁了,他可想念着母亲呢,只是不得见所以心里挂念。玥儿和贤儿如今上学去了,但沐儿还在,本宫叫他来给母亲瞧瞧怎么样?” 杨夫人笑道:“不必了,小皇子还小,跑来跑去的也不好。我不过来看看你,见你还好我就放心了,我这就走了。”栗皇后挽留道:“母亲不再坐坐了?” 杨夫人道了句不了,就由阿云送着出去了。 栗皇后因杨夫人想到了比给自己父亲母亲讨封号更重要的事情——更换太子! 第九章 改立太子 如今的太子,还是先皇后王氏的养子李沄呢。栗皇后需要自己的儿子作为太子来巩固她的后位,所以这件事就被提上了栗皇后的议事日程。 杨夫人走后,栗皇后歇了。第二日,皇帝早起栗皇后服侍他穿衣,皇帝便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栗皇后嗔怪看了他一眼,笑道:“臣妾心疼陛下,有错么?引得陛下这样惊讶?”皇帝笑而不言,皇后笑问:“陛下可曾收过沄太子的奏章不曾?” 皇帝皱了皱眉,道:“没有,这时间不早了,朕该去免得大臣久等了。”说着就走了,早膳也不曾吃一口。 栗皇后明白,皇帝这是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可他为什么不愿意改换太子?是因为没有理由还是太子无错?脑海里想着,栗皇后吩咐阿云道:“把太子请过来,本宫有话与他说。” 阿云去后,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已经十二岁的太子李沄,他面上有些惶恐,有些不知所措。很明显他知道这位如今坐享中宫的栗皇后要给他说些什么话。 栗皇后坐在凤座上,不怒自威的面容让太子有点紧张,他行礼道:“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栗皇后闻言笑道:“起来吧。什么皇后娘娘?本宫可是你母后呢。本宫素来听闻云州风景秀丽,美人如云,沄儿可有心意去看看?” 李沄小小的身体一颤,又跪下道:“儿臣……也早已经心生向往,只是不好意思和母后提起,既然母后说起,儿臣也想去看看了。”他抬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栗皇后,飞快低下头道:“奏折儿臣已经写好了……只等明天——”李沄顿了一下,道:“只等明天奏呈上去。儿臣自知贤能不如六皇弟,胸怀不如五皇弟,所以心中甚是惶恐。” 栗皇后闻言笑笑,道:“什么如不如?本宫竟不曾这样觉得。茜儿给沄儿倒杯茶来。”茜儿去后,李沄并未放松,他有道:“若母后无事,儿臣应当回府收拾行囊了。” 栗皇后笑道:“那你去吧。” 果然,第二日皇帝的桌子上就挑出两摞子奏章。旁边单放着一本。 那单独一本自然是太子李沄的“辞职申请书”,而另外的都是以薛道林为首的这类栗皇后党的官员要求改立太子的申请书了。 皇帝想到如今太子李沄无母亲庇护,倒不如远离长安过安稳日子,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太子自认为能力不足,那朕无话可说。皇子李沄便封为颍王兼云州牧,前往云州即刻启程吧,另立皇后长子皇 五子李玥为太子,众大臣无异议退朝。” 元城贞张张嘴,又抿住了。李沄失去了王皇后的庇护,他就只是一个宫婢所生的庶长子,没有任何势力愿意跟随他。而如今被封为颍王又去云州做了领导人,未尝不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同样,他也就没有任何再可以触碰宝座的权利了。 李沄略显稚嫩的脸带了几分松懈,答道:“儿臣领旨,儿臣谢父皇恩典!”那语气之中真有几分高兴。 太子一定下来,栗皇后上了一道奏折,紧接着皇帝又封李贤为雍州牧,主管长安的军事力量。 此后过了几日。皇帝上朝,薛道林上奏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报。” 皇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薛道林道:“微臣查到,先太子李沄府中的太子洗马和一个八品的监察御史勾结朝廷高官意图谋反!” 皇帝不疑有他,顿时一惊道:“你说什么?!” 太子洗马不过五品官,一个五品官员和八品官员勾结这是中下级官员事件,本不该奏报皇帝的。可是,这两个中下级官员勾结朝廷高官,那就有问题了。 皇帝本就猜忌大臣勾结,更何况大臣又和敏感的废太子扯到了一起,可以说皇帝不心生杀意才怪呢! 世人都说皇帝难当,可谁又知道太子更难!太过锋芒毕露会让皇帝心生猜忌,太过软糯无能皇帝又会嫌弃太子无所作为。 皇帝又道:“此事交给你去查办审理,有何结果都奏报上来。” 退朝后,薛道林就领着一个姓李的低品官员去了大理寺。这个姓李的名叫李一甫,也是个心思巧活的人。所以他在路上就对薛道林道:“大人,看来陛下是想拉一个肱骨大臣下马的,大人心里怎么想?” 薛道林听了笑道:“我不过是秉公办案,审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傻小子,以后这些话可别再说了,让人听了那可是诽谤朝廷、离间君臣关系的重罪!”李一甫一惊,心中暗暗记下了。 大理寺卿恭敬的请两位“特派员”进去,说道:“大人,这两名犯人骨头倒硬,审了半天什么也没审出来。”薛道林笑笑,大理寺卿愈发恭敬了。 薛道林将两名犯人分开审,先是太子洗马江宁。他被拉出时,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薛道林笑道:“江大人,何必如此哭撑着?只要你招供了还能好好的死。近来元城贞元大人倒是和废太子走的近,江大人以为呢?” 偏偏这江宁是个死心眼子,真的没有勾结高官就一口咬定他们没有勾结元城贞。再者这元城贞位高权重,他也不敢污蔑,便硬骨铮铮道:“大人,小的说了不曾勾结朝廷命官,又怎么敢议论谋反之事?事实如此,就算小的死了,小的也绝不改口!” 薛道林倒是挺佩服他,直接也没有上邢又给扔回了大牢里。不过另一名可就惨了,这个监察御史看同伴遭罪至此,想一头碰死免受折磨,谁知道又被救活了。这次薛道林可没有放过他,直接自己写了供词拿着他的手按了手印。 朝堂之上,薛道林道:“陛下,臣有重大发现!这两个官员的确是勾结朝廷命官意图谋反!其中一名犯人畏罪自杀。”皇帝脸上微微失落,薛道林见状道:“不过人已经被臣救活,招了一切。”皇帝才松了一口气。 李一甫呈上供词,皇帝细细浏览,越看脸越黑,大臣闹不清是何原因,各个噤若寒蝉。看罢,皇帝叹道:“家门不幸!”却再没说别的,又吩咐薛道林道:“你再去查审,不可放过一个!退朝!” 下朝了,薛道林就有些摸不清皇帝的意思,人已经审出来了还要审什么?如此这样辗转了一夜,才一拍脑瓜子明白了。 第二日就又上奏皇帝,当着朝臣的面儿说道:“启禀陛下,臣昨天听了陛下您的话,又去审问了一次,果然又发现了一些端倪。” 随后,他光明正大理所应当的把当初所有反对昭仪为后的官员拉下马,让他们全部参加了这次谋反。 皇帝这次才满意的笑了,随后命令把一干参与谋反的官员全部抓了起来——包括他的亲舅舅元城贞。皇帝做完这一切,才艾艾戚戚的叹道:“朕当真家门不幸,高阳公主谋反案还未尘埃落定,如今朕的亲舅舅也来谋朕的反。”说着泪流满面。 皇帝已经给薛道林如何处置元城贞的方法——按照几年前高阳公主谋反案来处决,薛道林闻言道:“当年高阳公主谋反一案让人惊心动魄。如今这么大的谋反案,当然应该以谋反罪论罪处死!”皇帝道:“他是朕的舅舅,朕怎么忍得下心?暂且收监吧。” 随后一大群人都上言为元城贞喊冤。直到一个人出现在朝堂上。 栗皇后一身华服,站在皇帝身边道:“元大人谋反本宫信,可众爱卿们说‘如果元大人反那你们也反’,本宫是不信的,想来陛下也是不信的。” 此时并未兴起女子不得干政的信条,前朝还有段氏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皇后隔个纱帘 坐在后面,下朝之后和皇帝共商朝政,以免皇帝做出有失皇家风范和规律人情的事来。所以大臣们只是惊讶,却并无多少反对。 皇后解了皇帝的围,皇帝心中感激,所以笑道:“皇后所言,也是朕想说的。别说爱卿们不信,就是朕也难以置信,只是事情也已发生,朕闻此消息心里哀戚不已,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大臣们总算是看出来了,当初王皇后和顾命大臣把命后宫朝廷的时间已经完了。如今是皇帝把政,皇后把持后宫,夫妻二人心往一处使,他们这些大臣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明哲保身才是最明智的。 第十章 皇后亚献 那些大臣存了明哲保身的心思,各个就成了缩头乌龟。皇帝又下令念在元城贞为几朝元老大臣,又是他的亲舅舅从轻发落,所以削去元城贞的爵位,贬为刺史后赴地方上任,但一应礼仪规格全部按照宰相的标准。 其他人没这么幸运,被贬的被贬,被杀的被杀,无一幸免。各府男丁满十六岁全部斩首,女子满十岁全部斩首,其余男丁流放蛮荒,女儿充入掖庭充当宫婢。 此次大刀阔斧拉下许多大臣来,中央朝廷便空出许多职位来。当初支持昭仪为后的薛道林、李一甫等人就立刻被提拔上来,从一个八品芝麻官成了一个万人之上的宰相,风光无限! 栗皇后已经得到了一个女人的最高荣誉,所以平日里时不时的在偏殿旁听,逗弄广陵公主和八皇子,自在了半个月时间。随后她因为自己的身份卑微姓氏是个小姓儿,想提高自己的身份,便鼓动皇帝重新编写姓氏录。 当时行官是九品中正制,科举制才刚刚开始,而当时这本《姓氏录》就是地位阶级的索引。此事一出,一些考上官员的寒门子弟便光耀门楣,同时一些百年大族因为气数将尽也被赶出了勋贵氏族,一时间新提拔上来的寒门官员无一不对这位雷厉风行的栗皇后心存感激。 栗皇后自觉不够,栗氏实在是个偏安一隅的姓儿,所以她还觉不足。一日便对皇帝说道:“陛下,想当初太祖太宗打江山治国平天下致使黎民百姓备受战乱之苦,苦不堪言。如今陛下治理国家是井井有条,国泰民安,陛下何不封禅于泰山,也好让太祖太宗和佛祖知道陛下的功德呀?” 皇帝是个不如先帝的人,是个活在先帝阴影之中的人,所以就偏爱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功绩,证明自己比先帝强。然而,他还是有些迟疑:“太祖太宗皇帝如此建立国家的功勋业绩都没有封禅泰山,朕封禅未免有些不合适吧?”栗皇后闻言笑道:“太祖太宗皇帝之前两百年乱世无人封禅,太祖太宗自个儿又忙着打天下,恢复百姓的元气哪有时间精力去封禅呢?” “可陛下不同呀。如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这不正是陛下的功德?陛下治理国家有方,不负上天和太祖太宗皇帝的期望,怎么不能封禅?” 皇帝听了,心中也觉得是啊,便笑了起来,“皇后如此说也甚有道理。”栗皇后看皇帝有所动,便笑道:“陛下,依臣妾看呢,这封禅是要祭天祭地,这天呢,就象征着陛下的功德无边。祭地之仪,由太后配享,彰显后土之德。让公卿当亚献非常不妥,因为男女有 别。不能让外臣来祭祀。所以要让臣妾充当亚献,好孝敬孝敬母后。所以,臣妾提议,亚献应该由皇后手捧贡品宣告天下,陛下以为如何呢?” 皇帝现在一心扑在封禅大典一事上,只要初献是由皇帝手捧祭品宣告天下,他还管什么亚献是由皇后献还是大臣献?于是皇帝便说道:“既然皇后心系天下,那朕自然满足你,如此亚献就由皇后来献吧。皇后你去看看年历选个吉时良辰,我们起身去洛阳。” 栗皇后面上一喜:“陛下英明!” 于是隆兴十四年腊月月底,帝后二人率领百官朝臣、宫女侍卫等去洛阳。隆兴十五年正月初一,正式封禅。 正好天公作美,正月初一万里晴朗,虽然天气寒冷但高阳普照,洒在身上曾添几分暖意。王公大臣皆立于道路两侧,跟随皇帝登山,山顶已经摆好盛放祭品的案几。皇帝手捧祭品首先在百官注目礼中独自走完最后的登山之路。 皇帝下来后,一群宫女太监拉着正红色绣金凤锦帐穿过百官眼前,在道路两侧竖起一道长长的锦帐屏风,以挡皇后金颜。众臣工见此情形谁不偷偷暗笑。 好好的一个封禅大典,本该严肃公正,如今却搞的花红柳绿莺歌燕舞,成什么样子? 栗皇后可不管谁笑不笑,她走在路中,手捧祭品,神色端正,完事儿后与皇帝同回长安。 栗皇后名扬天下,她可是第一位主持亚献的皇后!栗皇后上奏皇帝,这样封禅大事是喜事,所以朝臣每人进阶一级。 皇帝也答应了,此事一出,栗皇后又收获大批拥护值。 在后唐,做官有两道坎,一个是五品官另一个是三品官,五品以上官员享有一些特殊权利,所以一般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有人可能年纪轻轻就是六品官员,可没准儿到死也是个六品官员,一般进阶需要四年时间。 栗皇后这一句话,整整省了每个人四年时间!五品以上称清贵,三品以上称勋贵,这一句话,拉了多少人进了清贵的行列!如果说皇后亚献时,大臣们还偷偷笑,现在那可是哈哈大笑,开怀大笑啊。 随后皇后又引领内外命妇躬行亲蚕大典,风头无两。 歇了一阵子后,栗皇后把她的姐姐接进宫来,不久受封虢国夫人。这贺兰栗氏因为丧夫,栗皇后看她可怜,所以进宫照拂她,还把她的女儿贺兰蜜儿也接进宫中,谁知道这虢国夫人骨子里风流轻佻,很快和皇帝搭上勾了,还买一送一把自己的女儿贺兰蜜 儿也给了皇帝,母女共侍一夫。栗皇后看着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却因为母亲杨夫人劝说,才勉强不放在心上,揭了过去。 一日,杨夫人受封荣国夫人正一品,心里高兴在家便宴请了栗皇后两个同父异母哥哥和两个堂哥。当初栗皇后父亲死后,这几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没少给栗皇后颜色看,随后又把这母女两个赶了出去,栗皇后这才无奈进宫为妃。如今风水轮流转,就是因为栗皇后他们才有了如今的荣耀,杨夫人心中就有了几分炫耀之意,笑道:“当初你们苛待我们母女,而今你们的荣华富贵都是我的女儿——当今的栗皇后赏赐给你们的,你们现在以为如何?” 本来呢,杨夫人这么说,只是想听听这些非亲生儿子和侄子的恭维话儿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而已。而这两个兄长栗庆和栗爽、堂兄栗怀运和栗为良,只要认认错说“以前是我们不好有眼不识泰山苛待了你们,现在栗皇后大人不记小人过还给我们晋官加爵,我们感激不尽”之类的好话儿,也没什么。 可谁知这几个人的脾气是又臭又硬,其中栗庆道:“皇上让我们当官是因为我们是功臣之后,那是理所应当的。本来我们兄弟几个无才无能做个小官已经是心中忐忑,如今皇后又让皇帝提拔我们,我们心中才甚是不安啊!” 杨夫人一听霎时毛了,怒从心中起,就把这四个不识眼色的东西给轰了出去,转身就进宫去禀报栗皇后去了。 杨夫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栗皇后心中也不屑起来,本就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心,如今已经全部是恶意了。杨夫人道:“娘娘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真以为他们有多大能耐!不过,娘娘也别说是因为他们惹了我,也就是了。” 栗皇后是多么聪明的人,只给皇帝上道奏章,说不能提拔外戚,把这四个贬为刺史到地方上去了,随后又编写了一部《外戚书》让皇帝查阅,皇帝看了高兴非常连夸皇后深明大义,把一本《外戚书》印了许多,各大臣人手一本,才算完。 第十一章 废后诏书 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又是封禅又是亲蚕大典,又接连处理了一些朝廷大事,皇帝深觉不适,有时头重脚轻又是目不能视,竟然连奏章也不能批阅了。 皇帝心中感叹,只好安心养病。他放眼望去,大臣他才经过元城贞一事不够信任,太子李玥又太小不堪此大任,看来看去只有皇后可以托付,让她暂理朝政。 是以,栗皇后便开始干涉朝政,竟然做的井井有条,在大臣之中也有了她自己的班子。这让皇帝心中不舒服起来。 他手中的权利也是来之不易,为了集中皇帝的权利,他甚至不惜对他的亲舅舅下手,才让皇帝手中的权利加强。而现在呢,皇后干政干的如火如荼,并无错处,竟然也沉浸在权利带给她的生杀大权,这让皇帝如何放心? 帝后之间,第一次有了裂隙。 过了几天,有个姓王的宦官向皇帝举报皇后勾结术士郭珍实行厌胜。皇帝闻言就挑了挑眉,问道:“你可知皇后厌胜的,是谁?” 王德胜道:“是贺兰主子呀!皇后自觉年老色衰,而贺兰主子又年轻貌美温柔可人,所以……” 皇帝听了,迟疑思索了一会儿,黑着脸道:“你去请上官大人来。” 随后宰相上官仪来。他的出身很经典,是第一批由科举考试进来的官员。上官仪风流倜傥,是个颇为清高的文人官员。他一听到皇帝说皇后实行厌胜,便想起原来萧淑妃厌胜被关在冷颜殿。而上官仪从小学习儒家经典,对于栗皇后干政一事十分不满。 所以皇帝这么一问,上官仪便说:“陛下,臣听闻五海之内皆不满皇后干政,所以请陛下废后!” 皇帝一听,愣了一下,本来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皇后,现在上官仪提出来他就顺水推舟说道:“皇后厌胜自己的亲侄女儿,实在过分!既然如此,就有请爱卿撰写废后诏书!” 上官仪开始写时,这两个人谁也没发现一个小宫女偷偷出去了。 栗皇后听闻这个惊天消息,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中的绣品一扔,道:“陛下竟然想废本宫?云儿,事不宜迟赶紧走!” 上官仪这儿才刚写完废后诏书,墨迹还未干,谁知道抬头就看见皇后从天而降,皇帝和上官仪吓了一跳。栗皇后一看那个废后诏书就差个玉玺印儿了,心提到嗓子眼儿了,哭道:“陛下!您难道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吗?原来我们琴瑟和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为陛下的功业不敢说有 功劳,可起码也有苦劳,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随即又厉声呵斥道:“陛下,既然您要废掉我,那我就斗胆问一问,我犯了什么错陛下您要废我?” 皇帝是个多情懦弱的人,栗皇后和他十几年夫妻已经是相当了解他了。皇帝看着他的皇后一会软一会硬这么一通说下来,他自己都蒙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废后了。而且这么多年来,因为栗皇后刚毅的性格他已经依赖惯了,心中也有不舍之情,又不想废后了。 于是皇帝指着上官仪道:“我初无此心,都是上官仪挑唆我的。”把责任推给了上官仪。随后,薛道林受到栗皇后的命令,说上官仪和告她厌胜的那个宦官王德胜联合对皇后怀恨在心的废太子李沄一块谋反。这些人之后就按照谋反罪全部处死了。 如此一箭双雕,既除掉了对她又构成威胁的云州牧李沄,又和皇帝和好如初。然而回到青云宫,她心中却更加困惑了。 原本她以为皇后已经是女人的人生顶点了,可是皇后这个位子并不能给她足够的保护,她的去留她的身家性命,还掌握在皇帝手中呢。 此时,她终于不再满足于只在后宫之中偏安一隅! 她就对皇帝说道:“陛下,您现在虽然目不能视,但您才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所以,以后就由您在前面坐着,臣妾呢就坐在后面。这样也可以让陛下您放心,又不会再发生废后这样让我心痛的事,以后那些心怀叵测的大臣们也不敢胡乱说话让陛下您如此盲目的下一个决定,陛下以为如何呢?” 皇帝才经历废后一事,对皇后心怀愧疚,正想弥补她呢就听闻皇后如此说,这样既没有越过他,又能让自己看着朝堂上的情况,也算是一举两得,所以便笑道:“那就麻烦皇后了。”此后,前面坐的是年富力强的皇帝她的丈夫,后面她垂帘听政。 栗皇后知道,此次废后之事责任不在皇帝,因为虽然皇帝和她磕磕碰碰的,但那是夫妻之间的正常事儿,此时此刻皇帝还是信任爱护她的;那是不是就怪宰相了?栗皇后知道其实也不是,宰相们受儒家教育长大,对于女人干政是十分反感的。 可是宰相们对她再不满意,没有皇帝的支持谁敢把皇后拉下来?所以这个事发生了,不是皇帝和宰相个人的问题,而是皇帝和宰相交流之后的问题。有了皇帝的权威和宰相的思想,才差点把她从皇后的位置上赶下去。 病根找到,对症下药就简单了。所以栗皇后提议她垂帘听政,看似是她退后一步, 然而这暗中不又是把皇帝和宰相分离开来,让两人都分开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呢?她又对皇帝道:“陛下,我知道你是好皇帝,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呀,陛下你耳软心活,容易受大臣撺掇,就比如这次你是真的想废掉我吗?那不可能呀。可是上官仪在你耳边这么一挑唆你就动了心,想要废掉我。我们以后应该避免此类事件发生,所以,臣妾以后就和你一起上朝,大臣无论是对你进忠言也好进谗言也罢,我都能帮你分析分析。” 一席话,说的皇帝是哑口无言,只得满口答应。栗皇后对于他来说,是妻子是高参又是姐姐,这三位一体让他也不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而他的情绪方面,他因为废后一事正对皇后心存愧疚,想要弥补这个失误这个过错,正在惴惴不安时皇后提出这个么要求,他出于讨好皇后的心思,也只能答应。 并且,帝后同时上朝是有先例的。前朝段氏皇朝的皇后,就和皇帝一起上朝,前朝的皇后十分贤德,所以和皇帝同时上朝并无人反对。 所以,民间就流传出来,合称二人为——二圣! 不过栗皇后最喜欢不是低调,而是让全天下人知道她的地位,知道她和皇帝并尊,于是又看中了封禅这件大的礼仪活动。 封是祭天,禅是祭地。栗皇后看准了,便又去游说皇帝,道:“陛下呀,咱们这个时候是比先帝还要好的,如今一斗米才卖几文钱,而且一年处决的的犯人才四十多个,我们何不去封禅呢?也好让先帝和上天知道陛下的功绩呀。” 皇帝一听,就答应了。皇帝李哲,其实是有些不自信的,他一直觉得先帝太宗皇帝不太看的起他,而如今如果有个什么事可以证明他比先帝强,他怎么会不答应? 此次封禅,十分顺利,隆兴十六年,皇帝又一次封禅泰山,又是由皇后主持亚献,皇后又在天下人面前树立了她与皇帝并尊的地位,皇帝是老大,她就是老二! 第十二章 晋升天后 经过上一次废后,栗皇后才真正觉悟,皇后并不能保护她。因为如果真的废后,她的命也不一定在,王皇后在被废之后不就被她给干掉了? 青云宫的内殿,栗皇后端庄的脸上也是第一次出现阴郁,她已经不想一直在后宫之中,她想走入政治舞台,想从幕后走到台前。 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栗皇后不会告诉任何人。既然她已经心生野心,一个皇后的名分怎么会满足她? 所以当皇帝歇在她的青云宫而不是在贺兰蜜儿的红鸾殿,栗皇后就赶紧抓住了这个机会,虽然心中恨透了这个侄女儿,可她现在还不想动她,一个小毛丫头还不足以让她多重视。 她难得柔柔的对皇帝说道:“陛下,臣妾想,太祖太宗皇帝功德高尚,为了避讳太祖太宗皇帝的“皇帝、皇后”名分,我们应该换一个称谓,也是表达我们对父皇母后的尊敬的敬畏,陛下以为如何呢?” 皇帝几日已经不曾来过青云宫,在红鸾殿时贺兰蜜儿只会说说情话儿,并不会商议这些东西。而今隔了几天再听,皇帝也来了兴趣,又觉的皇后说的不错,便问:“那依皇后看,应该改成什么合适呢?朕这几日歇在红鸾殿,冷落皇后了。” 栗皇后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就泛起泪光来:“陛下只要记得臣妾就好,贺兰氏毕竟还年轻又是臣妾的亲侄女儿臣妾也犯不着和她过不去,陛下自然也应该多照拂临幸她,这个臣妾还是知道的。” 如此深明大义的皇后,皇帝十分满意,笑道:“好皇后,当真是朕的好皇后。贺兰氏年轻,皇后少和她动气,朕也就放心了。只是依皇后所见,这称呼该怎么改呢?” 栗皇后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还是转转眼珠儿,笑道:“陛下,不如就称‘天皇’,臣妾自然叫‘天后’,如何?” 又听栗皇后说道:“陛下,是天的儿子,是天的皇子,这样不仅抬高了陛下的地位,又抬高了太宗皇帝的地位,岂不好?”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赞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也找不出来什么反对的话来。皇帝便说:“皇后天资聪慧,朕自叹不如。以后朕若有不到之处,就劳烦皇后提点一二。既然如此,明天朕就下旨。”随后话一转,道:“难道皇后除了这些,就没有什么要和朕说的了?” 栗皇后知道皇帝现在心情不错,便笑道:“陛下,臣妾就算心中有再多怨言,看见陛下也没话说了。这一肚子关心,也不知道怎么启 齿,想来臣妾再怎么说都不如贺兰氏的,即如此,臣妾只好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臣妾对陛下的爱了。” 皇帝哈哈大笑几声,一把抱起皇后,往内殿走去了。 隆兴十六年七月,天气出奇的热,长安周围地区竟然大旱,致使民不聊生,而薛道林因为年事已高又卸甲归田,让栗皇后措手不及。薛道林这么一走,原来反对昭仪为后的官员又有所抬头,把这次大旱牵扯到栗皇后身上。 因为天人感应,正因为之前的封禅,让上天知道了栗皇后干政,所以上天惩罚君王乱政,惩罚女人干政一事。 ——正所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就连皇帝也在思考迁都洛阳一事。如今皇帝的风疾一时半会儿好了些,所以他有迁都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洛阳有洛水,又临近港口,水路陆路都很方便,所以帝后便商议暂时搬往洛阳事宜了。 只是大臣们却有些不情不愿。栗皇后一党的官员不必说没有什么异议,可是当初反对昭仪为后的官员上奏,只要让皇后不再干预朝政,上天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不会惩罚黎民百姓。 栗皇后出人意料的给皇帝上奏,要求皇帝惩治她。皇帝一向被自己的这个皇后拿捏得稳稳地,如今一向果敢坚毅的皇后第一次在他面前摆出低姿态,这让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男儿豪情来。 而且,一个人只有犯了错,才会承认自己错了让人惩罚他。这样如果皇帝真的惩罚他,那岂不是给天下人说皇后曾经执掌朝政,现在她干的不好上天惩罚她我就顺你们惩治她。 这怎么行?栗皇后干政有喧兵夺主之势皇帝都心存芥蒂,如今怎么可能向天下人侧面说明皇后曾经执掌政权呢? 栗皇后一招以退为进,让自己平安无恙没有受任何惩罚,跟随着迁都大军进驻洛阳。 不知为何,皇帝的风疾到了洛阳居然有所加重,竟然又开始头晕目眩目不能视。栗皇后听闻洛阳有个游历到此的波斯国的神医,所以便请了他来。 只看他拿起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满满插着大大小小的银针!波斯国的医生拿着灯烧了一根银针,就要往皇帝脑袋上下针呀!栗皇后看了一声怒喝:“大胆!哪里来的庸医,竟然敢在天子头上扎针!” 这个波斯国的医生名伊哈纳,他说:“皇帝这是脑部有瘀血,我只要下针在头顶的穴位,就能疏散瘀血,皇帝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皇帝虽然目不能视 ,但耳朵没有问题,听了便说道:“皇后,就让大夫试试,或许就好了。”栗皇后闻言,面色松动,但还是威胁道:“这一针下去,如果你扎坏了还是……那你就小心你的命!” 伊哈纳点点头,但拿起针的手,却在细微的抖。能不抖吗?这一针下去,可是关乎自己的命! 随着银针下去,皇帝的眼神逐渐清明。当伊哈纳把针拔出来时,皇帝如同一个病愈的病人一样高兴的叫了出来:“皇后,我看见了!我看见你了!” 栗皇后拉着他的手,不忘吩咐云儿:“领大夫下去,好好给他压压惊,给了赏赐放他走,把张太医叫来。” 这张太医,就是张侍玉了。云儿去后,其他的宫女也退了出去。皇后和皇帝说了一些含情脉脉的话,让贺兰氏陪着皇帝,自己就出去了。 如今皇帝身子越来越不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去了,而她现在想从幕后走到台前,这第一次权力交接问题,栗皇后怎么会放过? 太子李玥,是她的儿子。但年纪还小,若真要替位恐怕还是要她来“垂帘听政”辅助朝政的。栗皇后琢磨着见不得人的事,没发现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蒙住她的眼睛。 “母后,猜猜我是谁?” 栗皇后失笑,这些儿女中,谁会如此大胆和她玩这种游戏,又是甜甜懦懦的女声:“广陵,不要闹了,找皇兄去给你玩儿好不好?” 已经四岁的广陵公主李沁月,穿着粉色的衣服,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可爱的如同粉团儿一般。 她是帝后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的孩子,是最得宠爱的,所以平时里活泼好动,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很。大她一岁的八皇兄李沐,已经开始慢慢接触儒家书籍,而她因为帝后觉得还小一直没有念书,现在只识字看看《女贞》、《女诫》等书。而上面的五皇兄六皇兄,她现在根本见不到面,父皇病着,所以她来闹栗皇后玩儿。 “母后不知道,八皇兄看书看的很入神就不理我。五皇兄六皇兄我都不记得多长时间没有见他们了,所以就没有人陪我玩儿。”广陵公主憋着嘴,一脸委屈。 栗皇后看了,柳眉倒蹙:“阿碧呢?也不陪你玩儿?” 第十三章 太子之死 广陵公主连忙摆手,道:“母后不要责怪阿碧,母后给我的人都是最好的,就是太死板了些……”她越说声越小,栗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阿碧怕玩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就干脆不陪小公主游戏。 栗皇后便笑道:“广陵,你去和云儿姐姐玩儿,她不和你玩你就来给母后说,母后替你打她,好不好?”云儿听了,面有迟疑,栗皇后一个眼神扫过来赶紧低下头来:“是,奴婢定然好好和小公主玩游戏。” 广陵公主拍着小手走了,云儿把她带了进去。栗皇后经女儿这么一闹,也没心思想那些阴郁的事情,便想起身去看看她的儿子们,便叫着茜儿陪她过去。 虽然是在洛阳而不是长安,这些孩子却没放松学习,夫子也跟着来了。栗皇后到明理殿时,李玥和李贤正摇头晃脑的背书,夫子手里拿着戒尺背着手闭着眼睛,谁也没看见栗皇后从殿后进来。 还是李玥咳嗽时,眼睛瞥见,急忙推推夫子,道:“师傅师傅,我母后来了。”夫子“嗯”一声,急忙睁开眼,果然看见栗皇后端庄的脸就在不远处,浅笑着。 夫子吓了一跳,急忙行礼道:“老臣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光临,老臣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栗皇后笑道:“师傅客气了,太子和六皇子学习可还认真?” 夫子忙道:“认真认真。太子殿下心存仁义,任敏聪慧,六皇子殿下灵敏好学,十分优秀,想来以后定是栋梁之才。”李玥和李贤看见栗皇后,似乎是有些高兴又有些出乎意料,两个人一人抱一个腿,就说道:“母后,怎么才来看儿臣?儿臣已经学到……” 栗皇后被闹得无法,蹲下来把两个人放在凳子上,笑道:“好孩子,这才是我的儿子!你们好好读书,以后有有用的地方,不会后悔。告诉母后,你们都学了些什么?” 李贤道:“母后,我们现在正在学《孔子》这本书,它说的是我们要和善待人,要做君子行径才会让世人尊敬自己,好多好多。” 李玥同意的点点头。夫子听了李贤的话也满意的点头笑笑。栗皇后突然发现李玥的脸色不好,便问道:“太子,你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怎么脸色这样苍白?”随即栗皇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夫子,夫子愣了一秒,然后连忙跪了下来,道:“老臣曾经问过张太医,张大人说这是太子体弱,太子这几天又连连上课,所以体质差了些也是在情理之中,太子殿下不如六皇子殿下身体好,所以太子殿下才看起来弱些。” 栗皇后闻言这才点点头,吩咐茜儿道:“茜儿你去给本宫把张侍玉张大人请过来,让他给太子再瞧瞧,太子你和我走。贤儿,你好好读书,等中午了你过来,母后给你亲手做你喜欢的蟹肉饺。”随后对夫子说道:“劳烦师傅了,请继续。” 李贤面带喜悦点点头,又摇头晃脑背起书来。栗皇后带了太子李玥出来,让茜儿把太子带到了她目前居住的明月宫后,自己和着一群小宫女又转过来去看望八皇子李沐。 李沐在明事殿内写字,夫子站在他身后凝神屏气的看他写字,时不时纠正他拿笔的姿势,或是教导他那一笔该撇长一点捺短一点,竟也没有人发现栗皇后从殿后进来。 栗皇后看这一老一小一个写的认真,一个看的全神贯注,便咳了一声。夫子这才转过身行了礼,李沐看见母后表现的很高兴,站起来拉着栗皇后的手,笑道:“母后大热天怎么来了?儿臣写字所以没看到母后,母后可不要怪儿臣才是呢。母后看儿臣写的好不好。”说着把自己写的字拿给栗皇后,那纸上墨迹未干,还有淡淡的墨香味似乎是竹枝味道。 李沐小小年纪,写的已经是出色了,栗皇后笑道:“沐儿的字果然很好,母后看了也不由得赞叹一番。沐儿还不谢师傅悉心教导?”李沐听话的谢了师傅,夫子便笑开了花儿,道:“八皇子殿下太谦虚,殿下天资聪慧又肯下功夫,不好也不成的。” 栗皇后闻言满意笑笑,道:“今天中午你来母后这儿,母后给你做好东西吃,好不好?”李沐听了便拍起手来,笑说:“母后真好!”栗皇后似乎没想到这么一个举动会让儿子如此高兴,脸上也表现出由内而外的笑容来。 栗皇后回到明月宫时,张侍玉正在嘱咐云儿一些关于太子的事情。栗皇后上前问道:“太子可有大碍?”张侍玉行了礼,面色有些沉重,“微臣前几天看时太子殿下不过是有些气虚体弱,现在不知为何竟比之前严重了许多,恐怕是要好好静养一阵子才可,不然……” 栗皇后眯了眯眼睛,李玥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小小的身体挺拔,她看了突然心有不忍,便吩咐张侍玉道:“用最好的药医治太子!洛阳没有的派人去长安取来!太子乃国之储君,决不允许出事!”随即蹲下与李玥平齐,拿着他的肩膀,道:“玥儿,以后这几天你就在明月宫里陪着广陵玩儿,暂时不要去读书了。你要把身体养好……是母后对不住你,忽视你了。” 李玥感觉到母后悲伤,竟然反劝起栗皇后来:“母后放心,儿 子一定好好吃饭,不让母后伤心。” 栗皇后这才注意到,李玥虽然比李贤大,然而他却没有李贤高,想起张侍玉的话心中就悲戚起来,也不言语了。 张侍玉道:“娘娘,臣一定竭尽所能医治太子殿下,娘娘不必如此伤心,毕竟人各有命。”栗皇后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然而也不愿意再在张侍玉面前显露出自己悲伤无能的样子来,便起身吩咐道:“张侍玉,既然你这样说了,本宫也微微放下些心,还望你不要辜负本宫对你的期望,下去吧。” 张侍玉去了,栗皇后便把云儿暂时给了李玥,云儿跟她已久,心思通透分寸有度,想来不会让孩子们觉得无趣。她送走李玥,和茜儿等一众厨娘钻进了厨房,也不管别的,就开始做允诺李贤的蟹肉饺了。 午时前,李贤和李沐就巴巴儿地来了,栗皇后让茜儿送了一盘给正在恢复的皇帝,才和儿子们吃起饭来。李贤吃的尤为开心,一直笑的不拢嘴。 过了几日,李玥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眼看竟然撑不过回长安了。栗皇后质问张侍玉道:“张侍玉,张太医,张大人!当真是一张好甜的嘴!如今太子命不保夕,张大人您是不是要和本宫解释一二?大人如果说不出个一二来,别怪本宫不客气!” 张侍玉忙跪下,道:“回皇后娘娘,臣一直悉心调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本身体弱又刻苦学习,所以伤了根本。臣一直在调养殿下的身体,可臣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太子身后,请娘娘明察!” 栗皇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道:“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医治太子!”张侍玉忙起来,又是煎药又是熬汤,竟然也没个闲时候了。 然而纵然如此,太子李玥,还是在离开洛阳的前两天,死了! 第十四章 李贤被废 还年纪轻轻的大儿子死了,不仅皇帝身体坏了,就是一向意志坚定的栗皇后都感觉到心痛。 前几日这小小的身体还在明理殿里摇头晃脑的背书跟个老夫子似的惹人发笑,还在母亲怀里嬉笑撒娇,还在和最小的妹妹玩着幼稚的游戏,现在呢?却躺在冰冷的棺木中,进入他最终的归宿中。 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惹人哭泣伤心?因为李玥之死,回长安的计划被提前进行——李玥的尸体,不容他们在洛阳过多停留。 回到长安,便立即举行了李玥的葬礼,以太子规格安葬,并赐谥号“仁”。这个盛大的葬礼举行了三天才完,李玥最终还是淡出视线。 接下来比较大的事情,就是再立太子。皇帝因为李玥之死,心中不知悲痛还是惊惧,病情加重。这太子看来是慢慢要辅国的!当然,这太子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应该是由老二李贤来担当,并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栗皇后并不想让她这个聪慧健康的儿子当太子。 隆兴二十七年,因为已经十五岁的广陵公主身穿男儿军袍拿着剑舞了一场,提醒栗皇后和皇帝应该给这个宝贝公主找驸马了。 随后决定给广陵公主的八皇兄李沐娶个八皇子妃回来。驸马定的是皇帝的外甥薛谦,八皇子妃是长安一个没落氏族韦氏一族的,闺名叫韦荷儿的女孩儿。 广陵公主和薛谦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所以两人对这个婚事都很满意。韦氏女孩儿活泼可爱,人又漂亮,所以也是天作之合。 一个是帝后的公主嫁,一个是帝后的皇子娶,场面盛大,因为是在晚上进行婚礼,照明的火把居然都烤焦了路边的大树!广陵公主的轿辇太大,甚至推到了墙才能通过。 这个婚礼,当真是绝无仅有、举世无双的。 自然两个女孩儿都沉浸在世纪超豪华婚礼所带来的满足与喜悦,两个男人也是喜上眉梢。此事一过,广陵公主便搬出了皇宫,住到了距离薛府一里之外的公主府,李沐也跟着美娇娘搬离皇宫住到了宫外的八皇子府。 四个儿女,竟然只有李贤一个在东宫距离他们很近了。当初,因为栗皇后刚刚当上皇后,所以她对庶子采用防备对策,全部贬到地方当刺史,现在广陵公主、李沐一走,这皇宫顿时就空荡起来。 栗皇后感叹不已,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她竟然没有个贴心的人了。并且,栗皇后和初露锋芒的太子李贤,她的亲儿子之间也出生裂隙, 不睦起来。 太子李贤,比他的皇兄李玥贵在身体健康,而且此人聪慧灵敏,又生性淡漠隐忍,是个天生当太子的人!他的才能,在他逐渐接管朝政中慢慢展露出来。这对于想站在台前的栗皇后来说,是阻碍! 这个聪明的太子感觉到他的母后对他似乎不如小时那般亲密,也不经常出现在栗皇后面前,在东宫安安分分的当他的太子,辅皇帝的政。 然而当他认为的安分,在他母后眼中已经是对抗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母子情谊,就已经慢慢破碎了。 一日,并没有什么事,云儿却见主子拿着笔写着字,便笑道:“娘娘,今儿怎么这么闲情逸致,写起字来了?”栗皇后闻言,没有说话,静静的写完了才放下笔,压了纸才起身。她活动活动手腕子和酸痛的脖子,茜儿给她端茶去了,她才说道:“太子越大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太子小时候多么缠着本宫,如今连请安也不来了。本宫只好写了‘孝子传’让太子学习学习。” 云儿心中微微思索,便道:“娘娘,太子殿下忙的不顾娘娘,不如奴婢派人请了太子殿下来,如何?”栗皇后扫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多嘴:“你懂什么?本宫不欲和太子计较,太子年轻气盛,本宫自然应该让让,好歹是本宫的儿子。” 云儿道:“娘娘说的是,太子殿下如今初露锋芒,想来以后是个厉害的人。只是娘娘如今和自己的儿子碰上了,这可怎么办?”栗皇后闻言,转身就赏了云儿一巴掌,冷冷道:“多嘴!本宫和太子是亲生的母子,还轮不到你挑拨关系!”栗皇后瞥了一眼,看见云儿捂着脸跪在地上不敢哭泣只能抽泣着抖动身子,栗皇后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喝道:“还不快滚出去?!” 茜儿看了,忙安抚栗皇后道:“娘娘消消气,奴婢瞧着云姐姐今天身子不舒服所以冒犯了娘娘和太子殿下,娘娘也该给云姐姐留点面子。” 云儿闻言一双眼睛就射过来:“茜妹妹好口齿。娘娘,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领罚。” 云儿说着就站起来转身要走,栗皇后见了道:“罢了!让张侍玉给你看看,若有下次,本宫可就不是赏一巴掌这么简单!”云儿感激涕零的去了,栗皇后又对着茜儿道:“别在本宫面前耍花样,本宫不是傻子。把这个书拿了去给太子送过去。”栗皇后又道:“不要打着本宫的名声对太子有所宵想,否则你也给本宫滚出去!” 茜儿低下了头,等小宫女整理了传书递给她赶忙去了。栗皇后不把 她放在心上,只冷哼一声就完了。 茜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封书,茜儿不等皇后问就说道:“回娘娘,太子殿下看了书后,命奴婢拿了回书给娘娘。” 皇后道:“拿上来吧。”茜儿呈递上来,栗皇后看完,脸色黑如墨汁,把那书一扔,呵斥道:“逆子,竟然敢这么和本宫说话!”茜儿捡起来扫了一眼,顿时吓的脸色煞白。 ——谁给太子这么大胆子,他居然在书中劝说他的母亲放弃权利不要再干预朝政!也怪不得栗皇后如此暴怒! 栗皇后喝了杯茶便快速冷静下来,起身道:“去陛下宫中。” 皇帝歇在榻上闭着眼睛,听到有人进来便问道:“皇后,是你吗?”栗皇后扑上来,握着皇帝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道:“是我。几日不见,陛下怎么这样憔悴了?臣妾都不忍心给陛下说这个让人心痛的消息了。” 皇帝轻轻地“嗯?”了一声,栗皇后便道:“是太子!太子不贤,居然呵斥臣妾说臣妾干涉朝政,臣妾自问做的是安分守己,更何况臣妾又是太子的母后,太子这么说臣妾,臣妾的脸往哪放?岂不是让贺兰氏看了臣妾的笑话?” 皇帝闻言叹了一口气,“太子年轻气盛做事冒失也是有的,这才是年轻人的做法。皇后何必在意?”栗皇后僵硬的笑了笑,道:“臣妾只是心里气不过这孩子,也知道他这几日连日来和臣妾一起打理朝政是辛苦了,但毕竟他是臣妾的孩子,臣妾听了心里怎么能不难过呢?” 皇帝听完,似乎有些累了便闭上眼,栗皇后见状便出去了。随后几天里,栗皇后便天天来皇帝耳边洗脑他,又联合李一甫等大臣弹劾太子,李贤是个聪明人,一见情况不对立即要求面见皇帝,栗皇后岂会让他如心所愿?皇帝听了这么多天关于太子李贤的坏话儿,也终于招来宰相书写废太子诏书布告天下同时将废太子李贤贬往地方做刺史去了。 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第十五章 再临洛阳 二度废太子诏书一事一出来,明眼人就看得出来,这都是栗皇后搞的鬼。恐怕这个皇后,不安分了,只是碍于皇后权威无人敢犯。而皇帝日渐消瘦,已然有驾鹤西去的态势,在这种情势微妙之时,谁出来都是要被“打”的。 栗皇后如今看着太子被废,皇帝将死,心中的想法又活动起来——她想改朝换代。改朝换代需要什么呢?天时、地利、人和。 隆兴二十八年,关中大旱,颗粒无收,一斗米居然卖到300文一斗,这可是平时的好几十倍,百姓买不起口粮以致大量外出避荒,长安城就又空了下来。栗皇后想把皇帝游说到她的势力集中的洛阳,便利用了这场“天时”。 她对缠绵病榻的皇帝道:“陛下,不如我们去洛阳如何?洛阳是水陆交通要扼,而且存粮丰富,这也是祖辈留下来的传统不是?” 的确如此,在前朝就有这样的典故,关中地区如果大旱则去水陆枢纽的洛阳避灾,当灾情缓解就会再回长安。只是,皇帝李哲是将死之人,便有落叶归根之心,所以心中听了这个理由也并不动容,只轻轻道:“正所谓‘叶落归根’,朕已经是将死之人,不想远离故乡。” 栗皇后闻言,笑道:“陛下,我们何不将最后的嵩山也进行封禅大典?也好告诉神灵陛下您的功德不是吗?” 这两条说在皇帝的心坎里,虽然这个皇帝懦弱、仁慈,但这仍不能改变他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比先帝强的好胜心。他依赖这个自主坚强的皇后,喜欢这个给他姐姐又给他母亲般温暖感觉的皇后,习惯听从这个胆大心细的皇后所说出来的建议。 纵然他心有落叶归根之心,不过也始终比不过那颗功利心。以致帝后再次带着文武百官去了洛阳。而文水正在洛阳,当年栗皇后衣锦还乡,陪行的有皇帝、太子,那是何等风光无限。皇帝给足了栗皇后面子,让她树立了亲民的好皇后形象。而今栗皇后再回来,确实要用一个女人的力量推翻这个男人的天下! 栗氏,并不是个平凡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因为当面被赶出门而进宫,也不会以先帝宝林的身份被王皇后接进宫,也不会利用王皇后和萧淑妃互相内斗达到她凤临宝座的目的。她有平常女子没有的政治敏感度、果敢坚毅和一种“英雄”气概。 她初进宫地位地下,几年清凉寺清心寡欲的生活让她明白小人物也有大作用,所以她结交宫女,把彤儿和阿莹这两个头号的宫女拉拢;当年废后诏书一事,若不是她建立的情报网把消息及时传 达给她,若不是她没有一丝一毫犹豫赶到皇帝面前,或许现在她已经是红颜枯骨如同王皇后和萧淑妃一般了! 这是眼色,是果敢,是一种“大难临头方显英雄本色”的气概。这样不输于男子的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偏安一隅从此安稳的过生活? 此外,想要平安到达洛阳,还必须要有军队护卫!恰巧这个女人认为,有名监察御史十分聪明,让他解决沿途的安保肯定没问题。 栗皇后不想动用军队,一来是目标太大,二来是栗皇后与军队的最高长官裴行俭不和。裴行俭在当年的昭仪为后一事中,是站在元城贞这一边的,后来昭仪为后了裴行俭就被贬官到蛮荒之地去了。可是蛮荒之地太锻炼人,裴行俭就在边关锻炼成长成一员大将,如今已经是长安城中军队的最高领导人了。 青云宫内,栗皇后高坐凤椅之上,地下一人垂首而立。栗皇后笑道:“魏大人,近来可好?”监察御史魏元忠诚惶诚恐受宠若惊道:“回娘娘,臣不敢当。” 栗皇后闻言笑了笑,喝了一杯茶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天皇和我,还有一众宫妃大臣家属都要去洛阳,此次不同以往:以前天皇身体康健,只需要一小队人马保护立刻,然而今非昔比,天皇缠绵病榻已久,就必须要加强防卫,我不欲调取裴行俭的手令,那人实在可恶我不愿和他打交道。而你,只需要调来一批人护卫就行,不拘是什么人。” 栗皇后的眼神突然深邃起来,魏元忠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魏元忠脑袋“轰”的一声就被吓住了,他一个八品文官,手中无兵无卒,又人微言轻怎么弄?然而这任务派下来了,虽然还没有应对的办法,不过也只能接下来。于是魏元忠道:“臣明白,臣必定把事情办理妥当,不用娘娘费心。如果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这就告退。” 栗皇后看了一眼云儿,见云儿点头便道:“好,云儿送送大人。” 前面也说过,这个魏元忠他没有应对的办法,所以一出栗皇后的青云宫就窝在家里想办法,差点成了宅男。他辗转了一夜突然灵光一现,嘿嘿的一个人笑了起来。 第二天他哪都没去,他进监狱了,他去视察犯人去了。他把所有的犯人都过一过堂。这些犯人关的太久都被关傻了,个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充满萎靡之气。然而就是这么一群人当中,魏元忠发现一个出众的人——这个人虽然同样衣衫褴褛,但目光炯炯有神,站在那里不怒而威,有一种黑帮老大的气质。魏元忠两眼放光,便说:“就是你 了!” 随后把犯人清洗干净,然后请到酒楼里面好酒好菜招待着,二人喝的差不多时候,魏元忠把手搭在犯人肩上,笑道:“兄弟有事求你,你帮不帮忙?”犯人问道:“何事?” 魏元忠道:“天皇和天后娘娘不是要去洛阳吗?天后娘娘把这一路沿途的安保工作交给了我,可是兄弟我就是个八品文官,无兵无卒,办不到。”突然他语风一转,道:“但是呀,我看你气宇轩昂,我就认为你肯定能办到,兄弟你帮不帮我这个忙?” 犯人听了哈哈大笑,说:“承蒙大人抬举厚爱,这事包在兄弟身上!”一口答应,慨然允诺。魏元忠看这犯人答应,急忙找了一套官服给他穿上,又给他找了一匹高头大马。 当迁地大军出发时,魏元忠和那个犯人各坐一匹高头大马,在前面引路护航。那些小偷小摸小抢劫犯一看就吓回去了——那走在前面的是谁呀?是咱们的头儿呀!我要是动了他,不给他面子,他还能饶了我?所以他们就都回去了。这一万多人,走了这么多路,一文钱都没有丢,平安抵达洛阳。 这一行人到达洛阳,天皇和天后就要举行封禅嵩山的活动,但是一到嵩山底下,皇帝突然头晕眼花,眼睛又看不见东西了,失明了。皇帝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加上这一路舟车劳顿,病情加重了。 天皇失明了是大事呀,天后就赶紧请各路御医前来医治,能用的药试了个遍愣是没好。于是便有人说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不如我们请个外国大夫给天皇瞧瞧病,没准儿就好了。” 于是呢,他们就请了大秦的医生,名叫秦明鹤的来。盛传这大秦的医生都十分擅长做“开颅手术”,有病给你把脑壳子划拉开,捣鼓捣鼓病就好了。秦明鹤一看皇帝的病,便笑道:“天皇陛下的病是小病,是风毒上侵脑部引起的失明。不用开颅,我只要在陛下脑袋上的百会、脑户两个穴位下针,让血流出来陛下就能好了。” 于是秦明鹤就拿出一包银针,消了消毒就扎进去了,皇帝果然能看见了。虽然栗皇后想改朝换代,但她并不希望皇帝现在就死,她希望皇帝在他该死的时候死,所以在秦明鹤胸有成竹的说只要在皇帝脑瓜子上扎两针就好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呵斥他。 栗皇后高兴的一拍脑门子,噔噔噔跑到后宫里去亲自扛了十匹绸子出来,道:“你治好了天皇,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是我亲自拿出来的绸子,就当是我的感谢了吧。” 虽然皇帝得以重见光明, 但人们都能看出来他命不久矣该准备后事了,于是栗皇后把一个叫裴炎的宰相和皇子李沐叫来了洛阳。 第十六章 皇帝殡天 皇帝也知道自己不行了,改元“弘道”,并且下令大赦天下为自己祈求福祉。本来大赦令应该是由皇帝站在城楼门上,召集百姓们在城楼下听。可是,当皇帝李哲刚抬抬头,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力气了,只好把百姓们召集在外殿由史航诵读。 大赦令一发,百姓们齐声欢呼,里面的皇帝问左右:“百姓们高兴吗?”左右答:“百姓欢呼雀跃,他们很高兴。” 李哲躺在病榻上,叹道:“他们高兴,我的命终究是保不住了。我多希望上天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让我回到长安再死啊!” 这句话就是李哲这一生最后一句话,当天夜里,他就死在了贞观殿内,享年五十六岁。 皇后栗氏,六十岁。李贤28岁,李沐20岁。 李哲死后,就被洗漱妆奁干净后放进了棺内。而与此同时,栗皇后拿出来一份文件,李哲的政治遗嘱,名曰“大帝遗诏”。 “皇太子可於柩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前制,以日易月,於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这一份遗诏一出来,栗皇后的权利马上就稳固了。这份遗诏主要有三个内容。 第一,皇太子可於柩前即皇帝位,以日易月。这是说,太子可以不用等过了皇帝的忌辰之后再登基,本来按照规矩制度新皇帝应该为老皇帝守孝27个月,可毕竟军国大事不容耽误,就用一天来代替一个月,只用服丧27天即可。第二,园陵制度务从节俭。是说,后事不用太过奢侈华丽,皇帝生前就爱好节俭,所以此说并不为奇。 而真正重要的,是这第三层“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军国大事有什么不能裁决的,可以问天后的意思。 而遗诏中,皇太子一职,也不知说的是谁。所以朝中便有两种呼声。——废太子李贤,皇子李沐。 本来李贤已经是废太子,不宜再继承皇位,然而这个人优秀到不能让人忘记,所以在朝中的呼声甚至高过了按顺序应该继承皇位的皇子李沐。 于是,李沐直接上书自己不如六皇兄李贤而直接放弃了接手的权利,废太子李贤又被重新启用,并且决定按照遗诏中所说太子可於柩前即皇帝位。 而此时的栗太后,对新帝——她最优秀的儿子说:“皇帝,哀家知道你刚即帝位心中急切,不过哀家也知道皇帝你因为先帝之死而悲痛万分,是决不能在此时管理国事的,既然 如此,哀家便替你掌管,如何?”,新帝李贤不可能说“我爸死了我不伤心”不给权呀,于是李贤心不甘情不愿的让栗太后接管权利,然后道:“母后既然愿意为了儿子操劳国事自然是辛苦母后了,不过儿子仍希望二十天之后,母后可以归还权利于儿子。” 栗太后笑道:“皇帝放心,哀家必定不拖延半分。” 皇帝自去不提。栗皇后便拿起先帝遗诏,一双凌厉的眼睛就盯着那个“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这几个字表面上似乎是限制了新帝的权利,然而实际上却实实打击了栗太后所能触碰到的朝政的范围。只有军国大事是栗太后可以碰的,平常小事不许。而且是只有皇帝裁决不了的才会去找天后,“兼取天后进止”,只是和你商量商量,绝不决定还是在皇帝手里的。 而这20天内,新帝把权利交给栗太后,可是全权!所以,她必定会好好把握。只是她如今又喜又惧,喜得是虽然在后期她与先帝诸多不合,可先帝仍然在临死前是信任她的,惧的是她不能在这20天里好好利用手中权力,那么她以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顾命大臣裴炎是个聪明人。在李哲死后,权利便被分成三部分,天后栗氏,新帝李贤,他顾命大臣裴炎。这三方势力中当然是天后势力最大,最小的是裴炎。裴炎决定投靠天后,因为天后最大,手中权力最实。所以,他才会和野心勃勃的天后搅到一起成为同一阵营的人。 栗太后在青云宫内,桌前案几上放着三张纸片,一书“宗室”二字,一书“扬并荆易”四字,一书裴炎二字。 “宗室”,指的是具有李家血统的皇室中人,栗太后心想,只要堵住了他们的嘴,她要再做什么就不会有人出来多舌。“扬并荆易”则是扬州、并州、荆州、易州,这四个州分布在这片锦绣河山的东、南、西、北这四个方位,扬州、易州繁华,有“扬一易二”之称,更有民间俗语“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说法,荆州易州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裴炎,栗皇后必须着重考虑。她可以提拔宗室子弟,譬如给他们加封“三师”等等,那扬、并、荆、易四州她可以派过去心腹大将去镇守,但裴炎比较特殊。裴炎已经是宰相,又是顾命大臣,已经是位极人臣,无法再晋封。 所以,栗太后把裴炎从原来的门下省长官门下侍中提拔为中书省长官中书侍郎,又送给他一件大礼:栗太后把宰相集体议事的政事堂从门下省给挪到了中书省! 这件大礼 ,让裴炎觉的栗太后如此信任他,心中感激。而栗太后做出此事,却是有她自己不为人知的原因:把政事堂从门下省迁到中书省,此举不仅削弱了门下省的实际能力,而且中书省栗太后的人多,以后如果她要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宰相班子议事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而栗太后刚刚调整宰相班子完,就已经是20天的最后一天!她没有浪费一分一秒,没有虚度一天的时间。在新帝李贤服丧期满,栗太后归政于新帝。 李贤第一次上朝,下朝后立马去了栗太后的青云宫。云儿禀报皇帝来请安,栗太后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请皇帝进来吧,云儿你去备茶。” “母后好手段!母后当真是老而未老,给儿子把朝政上的事决断的恰到好处,竟然没有半分儿子可以插手的地方。李贤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中气十足,里面蕴含着淡淡的怒意。 栗太后恍若未闻,笑道:“皇帝何必动怒?哀家既然给皇帝打理朝政,那必然是做到最好,免得让皇帝操心。皇帝大了,再也不是当年听见母后亲手给你做东西吃就喜上眉梢的孩子了。如今的皇帝威风八面,独立自主,哀家看着很是欣慰。” 李贤闻言,吞了口气,强笑道:“母后老了,是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儿子自然会给母后一个盛世的后唐!” 第十七章 势均力敌 栗太后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刚拿起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几上,“皇帝!哀家还是你的母后!先帝曾说,皇帝这是年轻气盛,可现在皇帝也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这样‘年轻气盛’的?” 李贤心中明白,栗太后之于他还有个“孝”字压着,所以语气便平和下来:“母后恕罪,是儿子失言了。母后为儿子操劳国事已经辛苦,儿子还这样不知好歹,当真是该打。既然母后辛苦,不如母后移驾长宁殿休息岂不好?” 栗太后冷笑一声:“长宁殿是个什么地方?皇帝竟然也想着把自己的亲母后安置到那里去?哀家在青云宫久居已经习惯,况且那里有先帝的影子,哀家断应不得皇帝的提议的!” 本来,皇后应该入驻中宫长宁宫,可栗太后当年只是以宫易殿还住在原地方。本来,太后应该居住在长宁殿含饴弄孙缅怀先帝,可栗太后还是住在她的青云宫半步都没有挪动,这已经是不和规律。况这青云宫,也是有讲究的。 青云青云,平步青云,这难道不是一个吉兆?栗太后这一路高升,未免没有沾这两个字的光。 李贤见他的母后态度强硬的回绝了他的提议,又暗讽他不遵孝道,心情愤慨的同时也觉得万分无奈——毕竟那是他的母后啊!他是皇帝,更是栗太后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栗太后可以忘记他们的母子情谊,他却始终不能忘记那天午后,他和兄弟妹妹围着他的母后,吃他最喜欢的蟹肉饺…… 那年午后暖暖的阳光,如今还挥洒在他身上,暖意融融。 栗太后也想起那年温暖的午后,她的二儿子因为一盘她亲手做的食物而合不拢嘴,如今,她的儿子想要把她拉下马…… 李贤上任,也同样提拔了和他同姓的宗室,最重要的是,他把李敏给从地方召了回来。 当年的三皇子李敏,萧淑妃的长子。李敏虽然远在地方,可他早已经被封了萧王。李贤和李敏两个是一类人,是天生就属于皇宫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的。想当初,萧淑妃被打进冷颜殿,母子相见多么让人涕下的场面,这个小小的三皇子撅着嘴硬是没掉半滴泪下来,由此可见此人的心胸一斑。 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已经29岁的萧王李敏俊俏的脸上脱去稚嫩,那股子坚韧冷漠的气质更加突出,他聪明的没有将他的萧王妃带回长安。 小时因为明月公主李静在栗太后当时青云殿,所以李敏没少来,因而和他十分相似的李贤成为彼此的知音,彼此之间有一种 心领神会的默契:两个人能力相当,但却从来没有比试过——强者与强者之间的对决,总是以两败俱伤收尾。 李贤于宫外距离京城长安一里的风波亭,会见了李敏。“三哥,这么多年不见,三哥越发气质昂扬了。”李敏闻言,道:“臣,见过皇帝,皇帝万岁……” 他还没说完,李贤就将他扶起:“三哥做做样子就好,何必认真?这长安的风景真是美,仅是这个风波亭就绿树环绕依山傍水,清幽至极。想来三哥的锦州,也是不差的。” 李敏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因为皇帝一句“何必当真”就真的忘了君臣之礼,行完礼后他才就着李贤的胳膊起来,道:“回陛下,这风波亭的环境是幽静至极,可它在陛下心中仍然是比不上长安的繁华富贵,臣说的可对?” 李贤听出来其中的深意,拍着李敏的肩膀大笑起来:“好!就冲三哥这句话,我们回宫喝个痛快,不醉不归!”李敏表明了态度也松了口气,应和起来。 李贤喝的酩酊大醉,毫无君王风范,可嘴巴里半句怨言也不曾吐露,李敏见了,叹道:“六弟,你不容易!” 他在叹息,这个君王不能对人吐露的无奈,这个君王不能对太后表达的不满,这个君王不能对大臣拳拳信任的苦闷。 李贤听了,眼神清明几分,笑道:“母后她,是在逼我啊!她在逼她的儿子我啊!不过她是我的母后,我会让她安享天年,不为国事操劳半分……这已经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最大的让步了。”说着说着,李贤的眼泪就在嘴里和辛辣的酒液会面了,李贤呆呆问道:“三哥,这酒怎么苦了?” 李敏于心不忍,赶紧吩咐太监把他抬到床上,灌了醒酒汤让他睡下了。皇帝大醉……还不知道明天大臣们会怎么发难,今天不养好精神,明天如何对付太后炸出来的那些老油条? 第二日,李贤醒来头疼不已,幸而李敏吩咐宫人给他准备了醒酒去痛的药膳,他吃了后便好多了。果然不出李敏所料,第二日早朝,大臣们纷纷发难,幸好李敏相帮,挡了不少大臣们的攻击。饶是如此,李贤下朝后的脸色依旧黑的要滴下墨来。 李贤、李敏两兄弟哪也没去,一下朝便去了栗太后的青云宫。栗太后见了这两兄弟亲密无间,竟然摆出几分欣慰来:“哀家如今看着你们兄弟之间和睦友爱,没有手足相残,甚是欣慰,今天皇帝和萧王怎么有时间来哀家的青云宫?” 李贤道:“儿臣是来恭喜母后的。”然后看了一眼 李敏,李敏便搭话道:“儿臣数年不曾见过母后,儿臣也来恭喜母后。”栗太后知道这个儿子卖的关子,但并不想点破,她想看看这个儿子和李敏比起来,谁更优秀。 于是栗太后笑道:“皇帝和萧王坐吧。哀家到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哀家这两个如此优秀的儿子来恭喜哀家。”李贤道:“儿臣是来恭喜母后‘北门学士’如今学有所成,可以出师了。”李敏笑道:“儿臣是恭喜母后教导有方,干政有成。” 这两个人说话夹枪带棒。当年废后诏书一事一出来,栗太后便紧急召集一批大臣表面上为她修书编撰,实际上参与朝政分割宰相的实力,因为废后一事出来先帝李哲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此事办的非常完美。因为这些编书的文人被允许从皇宫北门进宫,所以世人称“北门学士”,北门学士是栗太后的心腹大臣,十分得栗太后赏识提拔,而今已经有人位及宰相。 就是不为了报答栗太后当年的赏识提拔之恩,他们也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为难皇帝,毕竟他们是太后一党的官员,皇帝收拾起他们来并不会手下留情。 栗太后笑了起来,这两个人半斤八两不分上下,“哀家当年在先帝当政期间和先帝共理朝政二十多年并无错处,受到大臣追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如今哀家并无插手朝政之举,皇帝和萧王也不能平白冤枉哀家一个老太婆子呀。” 李贤和李敏竟然被说的哑口无言,两人尴尬万分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便生去意。栗太后今天不想如此轻易的放过这两个儿子,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哀家知道皇帝和萧王此行之意。想来你们肯定都以为是哀家鼓动他们为难皇帝,可皇帝和萧王也不要忘了,皇帝始终是哀家的亲儿子,教训皇帝也不至于如此不给皇帝留面子。”她问道:“萧王,你认为哀家说的是吗?” 李敏:“……” 第十八章 针锋相对 栗太后不过三言两语,便抢过来主动权,说的李贤、李敏哑口无言。栗太后又道:“哀家能看出来,皇帝和萧王对哀家有敌意。哀家自然不相信这是皇帝和萧王本意如此,既然不是你们的本意,想来必定是有小人在背后挑唆我们的母子关系。” 此话一出,李贤、李敏嘴角真真实实的挂上几分苦笑:他们能说他们就是那挑唆他们母子关系的小人吗?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们本来是来质问栗太后的,可谁知栗太后三言两语扭转局面反将了他们一军。 当真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贤、李敏二人赶紧找个了由头跑了出来,他们怕再多待一秒,栗太后下句话就是要查处他们身边挑唆母子关系的小人了……栗太后瞧着二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却笑了起来:“云儿你看看皇帝和萧王……”她突然收了笑容,面无表情说道:“真像是一对儿丧家之犬!” 云儿没有答言,她也不敢答言。 说起落荒而逃的李贤和李敏,两个人脸色都沉了下来,李敏嘲笑道:“可恨我们还是堂堂皇帝和萧王殿下,竟然被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给难住了,真是可笑!”李贤听了,也讽道:“老人?母后年老心不老,如今年轻着呢!难道母后是想学习那吕后一样吗!我已经如此让步,一再警示母后让她不要借助大臣之手干预朝政,可她却步步紧逼……不见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李敏苦笑道:“咱们兄弟两个,总算是遇到对手了。”李贤似乎不太愿意听到他的三哥把他的母后说成他的对手敌人,微微皱起眉头。 正如栗太后所说,当年她还是皇后时因为废后诏书一事开始辅政,如今已经二十年有余。先帝让她干政,除过信任之外也因为皇后再尊贵毕竟是女子,这世人都知道女子最大的荣耀就是入主中宫母仪天下,谁曾想这个皇后有这样大的野心,想要改朝换代! 这二十年来,栗太后没少笼络人心,当年亲蚕大典、封禅等等诸多事情不是让天下人知道栗皇后的赫赫威名了么?朝中有不少想攀附栗太后而谋求高位的官员,这些人并不把如今雷厉风行的新帝李贤放在眼里。 诸如裴炎就是这样的人。心中明白的人都能看出来,太后和皇帝的对决,太后总是占上风,因为皇帝没有称手的人用,而太后的人遍布朝野。 李贤这个皇帝当的也是极其窝囊的:下有满殿文武官员,上有虎视眈眈的太后。李贤本来是想有所作为,在如此受牵制的情况下束手束脚总是不 得劲,本来想着他那个三皇兄厉害,可谁知他们两个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太后娘娘。李贤这下再炽热的心也凉了半截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李敏看李贤实在心灰意懒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把李贤带到了宫中的一个九层宝塔上。九龙塔巍峨壮丽,第九层上一个明黄色衣袂飘飘,一个淡青色袍子翩翩飞舞,凌冽的风吹拂起两个人的发丝,东升的朝阳在金银器发冠的珍珠上留下光辉,慢慢苏醒的长安尽收眼底,宛如一条即将苏醒的巨龙,远方朦胧与天相连,看的人心胸开阔,豪情万丈! 李敏语气激昂,道:“皇帝你看!这是多么壮丽的山河?多么繁华富饶的长安,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你的,属于这个地方的君!”李敏的语气渐渐地有点诱导李贤:“陛下您想想……栗太后现在很明显有吕后的风范,陛下年富力强心怀大志,怎么能为一个妇人所阻?” 李贤出神的望着那轮红色的太阳,它大而圆满,颜色纯正却毫无灼人之意。这轮太阳好像是他,又好像是栗太后。李贤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李敏的话,他能听出来李敏的话有许多挑拨的意味,他也知道李敏还在为当年是栗昭仪奉王皇后之命去陷害萧淑妃而对他的母后心怀恨意。 李贤笑道:“三皇兄,朕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以风波亭自比锦州允诺锦州不会成为朕的心腹大患,朕很是欣慰。只是,萧王不要忘了,栗太后是朕的亲生母亲,朕若不想动她,那谁也不能动!”李敏心中一突,“亲生母亲”这四个字真正让他心中惧怕起来,他毕竟不是李贤的亲兄,他看轻了太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于是他急忙跪下来,道:“陛下恕罪!臣只是……”李贤笑道:“三哥何必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三哥今天把我带到这儿来,让这后唐的美景尽收我眼底,我是真心感激三哥。这长安,最是一等富庶繁华之地,想来不比锦州清静人心吧。”李敏听着最后一句话就是一惊,这是在暗指他有异心啊,又有意让他回锦州去! 这长安多温柔富贵,谁还愿意回锦州去?李敏忙表明心迹:“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虽然对太后多有不满,可臣不会将这种不满迁到陛下身上,陛下明鉴!” 李贤听了才长叹一声,似乎松了口气。他吐出一口浊气,轻轻说道:“三哥的心,我已经明白了。只是希望以后三哥不改初衷,不变初心,纵然是当不成这皇帝,我也无憾了。” 那一日语重心长一番交心之谈,李贤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李敏这个萧王却有点闷闷 不乐提不起兴趣来。栗太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便猜出个八九分来,在青云宫里暗暗地笑——这两兄弟也并不如他们表面上那么和睦,一个借机得到锦州永远忠顺朝廷的允诺,一个借机得到了君王的信任,也难说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而此后,栗太后、李贤李敏、裴炎各占一方势力,其余便依附他们,这样分党导致大臣们的办事效率直线下降,李贤不得不慢下脚步来思考对策。只是裴炎一党也依附于太后,这样来说实在是不好办。 李敏连日来看清楚了长安诡谲变幻的情势,自觉他轻看了太后,心里也就提不起劲来了。 栗太后吩咐大臣们谨慎行事,李贤虽然存心想罢免他们却苦于没有证据。直到一件事情发生,这个僵持的局面才得到缓解。而这件事以后,李贤李敏元气大伤。 是这样的,这个李贤的太子,也就是皇帝李贤的嫡长子李念因为他的小儿子过满月生日,所以便邀请群臣到太子的东宫去贺喜。太子发出邀请函,谁敢不去?是以大臣们都去了。然后有一群大臣偏偏尽兴给喝醉了,因天色已晚和李念太子交好的大臣就宿在了太子东宫外的府邸,因为栗太后想打击李贤,所以瞅准了这个机会。 根本不用太后亲自出马,她信任的顾命大臣兼宰相裴炎就在第二天上朝时上奏:“陛下,臣听闻从东宫传出来消息,昨夜一批大臣都彻夜未归宿在了东宫。”这话一出来,大臣们叽叽喳喳吵开来,那几个夜宿东宫的大臣便心里有些不稳。 谁知太子虽然是嫡长子,可是个没胆量和心胸的,所以听了裴炎的话便脸红脖子粗的争辩:“裴大人这话,本宫断是不认!那些官员来我府上为我儿庆生,喝多了酒我便留他下来,为了避嫌本宫让他们宿在东宫外府邸中,裴大人也不分辨这话是不是以讹传讹就在朝堂之上信口胡说,该当何罪!” 裴炎听了,便笑了起来,道:“陛下您看,臣可什么都没说,太子殿下就自己招出来了。”李贤听了太子的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便给他的庶出的四子李怀使眼色。 齐王李怀便站出来说道:“裴大人,宫中警卫森严,每晚也守时关宫门,想来本王的太子皇兄在东宫之中也难出宫门,既然难出宫门,又有什么可疑心的呢?”齐王虽然是庶出,可中气十足,眉目间有几分李贤的韵味,而且他说话并没有说死,只说了没有什么可疑心的,当真是留足了后路给自己。 太子李念看见他平时视为敌人的八 弟李怀替他说话,脸上心里便过不去,竟然转过身去。裴炎见了忙离间感情道:“齐王殿下说的可是真的?怎么老臣看太子殿下并不领情,似乎有点不大乐意?” 其实官员留宿这件事并不怎么厉害,因为正如李怀所说宫门按时关闭是不打开的,所以太子不会和官员密谋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太子这个态度却有些问题,齐王受皇帝李贤的意思为他开脱他却待理不理的转过身去,像裴炎这样的大臣又怎么会放过太子的这么一个小动作。 李贤一看彻底黑了脸,呵斥道:“逆子!如此蠢东西怎么会是朕生出来的!快给朕滚出去!”李贤急着想为李念开脱,李念虽然不愿意却也准备往出走,这步子才迈起来就不得不放下来。 裴炎道:“陛下,我们商议如此大事太子殿下怎能离开?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不合,如今殿下一年比一年大,太后娘娘一年比一年长,这殿下便未免动了心思想要替陛下惩治惩治太后娘娘,所以借口大臣喝醉了留下他们密谋逼宫青云宫,如此大事怎么能如此轻易翻过去?” 李念再笨也听出来这不是好话,一转身就跪下来了,道:“父皇!裴炎这厮信口胡诌,父皇就是给儿臣天大的胆子儿臣也不敢在父皇眼下犯上作乱呀,求父皇明察!”李贤听了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李怀打圆场道:“太子皇兄说错了话是人之常情,在如此情境之下谁能临危不乱?倒是裴大人语出惊人……”李怀突然怒目而视,呵斥道:“是谁给你一个臣子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污蔑当今太子,给堂堂太子安个犯上作乱的罪名?” 裴炎也不是吃素的,齐王如此威视仍然不改脸色,镇定自若道:“齐王殿下何必动怒?老臣说的是事实而已。陛下清明政治,圣心独断,不会不让老臣说实话吧?太子殿下言中之意已有犯上心思,就应该被革职查办,毕竟王孙犯法与庶民同罪。” 裴炎如此镇定,裴炎和栗太后一党的官员也找到主心骨一般有恃无恐,一个个齐声附和,太子见到这阵势心里发虚直接晕了过去,裴炎一口咬定这是太子心里有鬼眼看事情败露心里崩溃所以晕倒了。李贤见此场面沉重的叹息一声,吩咐道:“把太子抬进东宫让张侍玉看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离开东宫半步,朝中大臣谁敢私下和太子联络,无论何人一律免官,退朝!” 李怀还想再劝劝,谁知李贤一个眼色看过来,那还没出嘴的“父皇”二字就给咽了下去。这场面,还怎么收拾?若真是给太子定了罪,那李贤原本为数不多的人就又会没了一半 ,而太子一获罪,堪比太子的他——齐王李怀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纵然李怀那样护着李念,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不仅让李怀心思疲惫,还让李贤彻底心灰意冷。 他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连他的儿子都保不住……可见这个皇帝当的如此窝囊,如此颓废。李敏经过这一场争锋,心里不由得对栗太后产生恐惧,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只甘心于后宫的寸土之地? 他甚至觉得,他的母妃能败在这样心胸的女人手里,并不是那么令人厌恶了…… 李贤第一次心生退意,这么一个强大的母后,让他觉得压力山大。他只是一个不到而立的人,真的就能斗过他那个经历了百般风雨的母后? 自古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裴炎隔着一道珠帘绘声绘色的给栗太后叙述朝堂上的情况,栗太后不时发出笑声来,“裴大人当真是步步紧逼,皇帝好歹也是哀家的儿子不是?”裴炎听了,笑道:“回娘娘,老臣别的不记得还能不记得这个?就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老臣也不敢冒犯陛下呀。是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齐王殿下语言包庇太子殿下了不少,可每每太子殿下自毁城墙,齐王殿下就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是再难做的。” 栗太后点点头,道:“太子愚钝,不如齐王聪颖。你这么说哀家也能想来。看来齐王倒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想来皇帝心情不佳……对了,萧王如何?” 裴炎有些得意的说:“回娘娘,萧王殿下一句也不曾说,想来是看到太后娘娘的威势,心中惧怕了。”栗太后听了,挑眉道:“是吗?萧王竟然无所动,这可不像是李敏。萧王冷漠隐忍,利益为上,居然还会不说话。” 栗太后虽然已经日暮西山,可她看到朝政的眼神却丝毫没有迟暮,依旧敏锐准确。裴炎道:“娘娘有所不知,其实萧王殿下老早就心思懒怠,只是舍不得长安的繁华富贵所以不肯回锦州去。其实锦州有山有水,而且锦州那里萧王又是最大的,不知道比长安舒服多少……” 栗太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道:“裴大人说的好,只可惜萧王被长安蒙了眼那里还能看见锦州这么一个好地方?如今他来了,也就别回去了,叶落归根,这可是先帝……”栗太后提起先帝李哲有点悲伤,语气也低了下去,裴炎道:“太后和先帝鹣鲽情深,实在让老臣感动不已。” 裴炎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暗暗盘算起来,太后这是要对萧王下手啊。这两个人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虽然 不很了解但也差不多了,栗太后便笑道:“此事急不得,萧王世子也是个人物儿,他老子死在长安或许他借口要‘清君侧’处理哀家,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响应萧王世子呢,这样给了他借口,倒霉了自己的事,你我是断断做不出来的。”裴炎道:“太后说的是。萧王殿下的世子是嫡长子,比太子何止强了百倍?虽然在山遥路远的锦州,却生的和齐王殿下不相上下,当真让老臣钦佩。” 说起这些孙子来,栗太后也止不住嘴了,道:“相王的儿子倒都是规规矩矩的,可看来没有一个出息的。皇帝的儿子中也就一个齐王,萧王的儿子里就是萧王世子了,这些人看过去倒一个个比老子强,让哀家还颇为欣慰。只是太年轻了些,经历的太少,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裴炎笑道:“太后经历了半辈的风风雨雨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他们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纵然心胸见识都好,可唯独少了这么多年的阅历,所以轻浮。”栗太后听了,不欲再说这些孙子们,把话题又转到了李贤李敏身上来:“哀家虽然这几日在青云宫,可却听说皇帝心思懒懒的,也不大对朝政上心了,可是真的?” 第十九章 侥幸逃脱 裴炎这才正色,道:“回娘娘,正是如此!陛下现在还把太子殿下软禁于东宫无所动作,当真是日夜惦记,所以心思不宁。那一应官员也没有处理。” 栗太后笑道:“这是皇帝在等着哀家的话呢,现在倒乖了,只是有些迟。你回头去让人送些补品去,让皇帝好好保重身体,他才有体力把这天下从哀家手里夺过去不是?” 裴炎道:“娘娘用心良苦,老臣必定把太后的爱子之心传给陛下。老臣叨扰娘娘已久,老臣该告退了,不然明日流言就从娘娘的青云宫出来了。” 栗太后笑道:“谁敢在哀家的青云宫嚼舌头,哀家就让他从此再说不了话!”裴炎笑着去了,栗太后在琢磨如何整治李敏。 或许小时候的李敏天真的以为是王皇后对付的萧淑妃,然而他年纪大了经历的多了,就知道是当年的栗昭仪下的手。这杀母之仇本来就难以消弭,而今他又被权利所蒙蔽从而厌恶锦州清苦顺心的生活,所以他一定会再东山再起。 虽然栗太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然而却心里嫌弃他在李贤耳边叨叨,虽然她和李贤关系紧张,可毕竟是亲生母子她并不想把李贤怎么样。可是,李敏是个毒瘤,还是一个伪装的极好的毒瘤——说话做事从来不会留下什么端倪把柄。 这样一来,栗太后想要对付李敏竟然也是理所应当了。李敏也察觉到这个太后对他有恶意,便又动了回锦州的心思:虽然长安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可他居然也发现锦州清幽居静顺心顺意,不用活的如此小心翼翼。李敏虽然舍不得放弃长安的权利,可也不愿在长安过多停留了。 李贤看出来他有去意,却不想放他走:一来,很多事情李敏可以做但他不能,二来李敏也可以做“出头鸟”,给他吸引一点大臣的火力好让他有休整的时间,三来则是控制山高路远的锦州。因为这三个原因,李贤频频挽留,又吩咐人带李敏去了长安最好的温柔富贵乡——温月阁。 果然温月阁的头牌花魁温月姑娘把个萧王伺候的乐不思锦,萧王的去意才减。 萧王几日流连秦楼楚馆不上早朝,难免又被人诟病只是皇帝乐得见此,凭大臣怎么说也并不责罚,皇帝不罚李敏愈加肆无忌惮了。裴炎便又在青云宫里说:“太后娘娘,萧王殿下如此不思进取……看来萧王殿下总算是认清了长安,想回锦州又放不下长安的权势,便借个温月的温柔乡留了下来。” 栗太后笑道:“裴大人慧眼识真知,哀家佩服。只是这样,对付 他倒不大容易,人多眼杂更易出错。”裴炎转了转眼珠子,道:“娘娘,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陛下,陛下一日不退位娘娘就一日不能荣登大宝,所以……”栗太后听了裴炎的话突然眼神深邃,如静幽幽的一潭深水看着裴炎,虽然面上还有笑容可裴炎却感到一丝丝凉气:“裴大人在胡说什么呢?哀家一介女流,又年事已高怎么能荣登大宝?哀家只是不愿看到这些孩子们毁了太宗高宗的大好河山,所以帮把手而已。” 裴炎一听就知道自己说的太露骨,还好殿中没有其他宫女太监,“老臣失言了,老臣告退。” 今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虽然有风却也和煦,李敏便决意去看看他的母妃萧淑妃,不过他仍然没忘让替身穿着他的衣服带着人皮面具去温月阁。 算一算,萧淑妃在这座陵墓中已经安睡好几十年,因为死时仍然是带罪之身所以并没有进入皇陵,她的旁边不远处是王皇后的墓碑。茂密的林子洒下连片的阴翳,冲淡了和煦温暖之意。 那墓碑上写的是:罪妃萧氏墓,竟然一个字也不愿多写了。李敏跪在墓碑前,透过陵墓上的花中,似乎看到了原来朝气蓬勃得意洋洋的母妃。她说:“敏儿,母妃的好儿子,母妃希望你以后出息了好给母后争光呀……”她说:“敏儿,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和太子殿下要多多来往,但要能示弱。”她说:“敏儿,你大了,竟然和你的皇祖父那么像,冷漠隐忍……”她说:“三皇子殿下,你只要好好的,也要照顾溏儿和明月,我在冷颜殿无所牵挂,就是死也没遗憾了。” 他的母妃,对他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啊,他是长子,要照顾弟弟妹妹,还要替她争光,而今时光转瞬,他的母妃已经长眠于此,他的弟弟李溏已经死去,妹妹李静远嫁他方,唯有他仍然在这长安翻转挣扎…… 他怎么能如此妇人之仁!他怎么能这样多愁善感?他的杀母仇人如今高坐青云掌权握势,她的儿子如今荣登大宝九五之尊,他呢?被他的皇帝六弟猜忌,被太后算计…… 突然一声鸟声长鸣,李敏顿时清醒过来警戒的环视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人,就在此时风吹的林子哗哗作响,一个蒙着面的刺客赫然手持利剑向他的头顶而来!李敏急忙起身抽出别在身后的扇子打开后闪到了一边,刺客调转剑头向前逼来。李敏用扇缘导开吹发立断的利剑,一掌拍在刺客的胸膛上,谁知他倒被震得倒退几步,李敏道:“好家伙,练家子啊!” 刺客废话不说,拿着剑再次冲来,李敏苦于手中 只有一把铁扇不敢直面刺客,便下腰从刺客身下划过去,顺带用扇子在刺客腰间重伤。刺客的面巾顿时湿了一片。李敏站好,用扇子敲打着手:“也不过如此。是谁派你来的?皇帝?还是太后?” 刺客仍是不说话,一剑刺在了萧淑妃的坟堆上,手一提就带出一堆土来。李敏眼神顿时阴沉下来,虽然面上带笑,可语气中杀气腾腾:“敢冒犯本王母妃,实在罪该万死!”刺客闻言眼神中却带上笑意,并不直面李敏,而是在消耗他的力气。直到刺客看到李敏的表情不再那么愤怒才真正起了杀招。 李敏心中暗道不好,便想撤走,恰在此时一阵大风穿林而过,因为刺客刚才挑土使得萧淑妃的坟上土壤松动,这一场风一来那些散土就趁势纷纷扬扬飘到空中,刺客迫于无奈极速后退用手臂挡风挡土,李敏见状拔腿就跑,风息土落之时眼前哪里还有李敏的身影。 刺客见到如此情景不多停留,飞身而去。就在刺客走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脸上有薄层细汗灰头土脸的李敏就又出现在萧淑妃的墓前。本来尖翘的坟堆儿已经变成平的了,本来有的花儿草儿也被连根吹起散落在一旁。 李敏久久凝视着“萧氏”二字,扑到墓碑上放声大哭:“母妃……母亲!” 哪里有那么巧的风,会不会是萧淑妃在保佑她唯一的儿子? 李敏回来后去找皇帝,却被内侍告知李贤在梳洗,李敏顿时黑脸说道:“本王在这儿,等着陛下出来!” 第二十章 帝王心思 内侍不知为何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萧王在皇宫里如此大动肝火,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儿,添茶倒水的的小宫女的手提着茶壶,茶壶“喀拉喀拉”的响,李敏一听就火了:“本王竟然如此可怕!你倒个茶抖什么,你在怕什么?!” 小宫女吓的顿时跪下来就哭,她也不敢大声,李敏见此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宫中的侍女倒是出息了,本王又不是狮子老虎会吃了你!”小宫女嘴里嗫嚅“奴婢”半天不出来一个字,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朕不知,萧王何事竟然发这么大的火,竟然当着朕的面训斥起宫里的侍女来了。可想萧王在天高皇帝远的锦州,是个什么样子了。” 李贤出来后对她道:“你先下去吧。”小宫女千恩万谢的出去了,李敏刚才听闻李贤在洗漱,不免把刺客和他联系到一起便怒从胆边生,此时被李贤一顿冷冷的话兜头泼下来顿时就清醒了,急忙请罪:“陛下赎罪!只是臣之前遭到刺客刺杀,所以难免心浮气躁了些,碰巧那宫女在臣面前畏畏缩缩,所以臣一时动怒越俎代庖替陛下教训教训她,还请陛下责罚!” 李贤一笑:李敏就是李敏,一冷静下来说话都埋着坑,笑道:“谁敢行刺当今萧王爷,真是好大胆子!”说着就叫了内侍来,李敏忙阻止了,道:“陛下,不过是个刺客,既然不曾伤到臣分毫,臣岂敢劳烦陛下动用陛下的亲卫军。” 李贤本来就是做做样子,李敏给了台阶他也就下了,挥手让内侍下去,李贤便道:“那三哥可有什么线索或者是这刺客身上可有半分东西掉在来?” 李敏苦笑:“不曾,这刺客半句话都不曾说,可见十分老道。承蒙雇主看得起臣,竟然派这个老手来行刺。”李贤听了,笑道:“那恭喜三哥,这个刺客如此得到三哥夸赞,想来武功高强,这样的人都不能伤到三哥一分一毫,可见三哥的武功已经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了。” 李敏闻言眯了眯眼,到李贤面前道:“六弟这恭喜还真是让三哥我内心惶恐啊!”李贤也站了起来,笑道:“三哥这话,倒让六弟心里摸不着头脑了。”李敏突然一把搂过李贤的肩头,见李贤面色不改,笑道:“三哥只是开个玩笑,六弟是九五之尊,臣万万是不敢冒犯的,臣也应该梳洗梳洗再来面见陛下方不失礼,臣告退。” 李贤嘴角抽了抽,吩咐道:“去叫张侍玉来见朕,对了,不必惊动其他人,叫他悄悄的来就行。” 张侍玉诊治了半天,道:“陛下需要静养一阵子了,陛下腰间这伤可不 轻啊,不过没有伤及骨头,所以并不大疼痛,只是一旦运起宫来,。”李贤抽抽嘴角,道:“就你话多。此事可以不必告诉太后,免得太后担忧,就这样吧,你先下去。” 张侍玉道:“是,臣回头让太医院的熬点药给陛下喝了,对伤痊愈有好处。微臣告辞。”张侍玉下去,李贤的脸色才骤然苍白起来,他紧蹙眉头,小声呢喃道:“三哥,好身手啊。留着你……始终是个祸患!” 李贤这儿猜忌又起,李敏在萧王府也坐不住了。今日他在祭拜完萧淑妃后,风尘仆仆顾不得梳洗便急急赶去皇宫就是为了试探李贤,可是当他看到李贤面不改色的时候他却有点拿不定主意:拍在刺客腰间的那一掌,轻重他是心里有数的,他那么重的拉过李贤,如果李贤腰间受了那一掌肯定会有所变化,可谁知道李贤面不改色笑语依旧,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 若不是李贤,那必定是栗氏!李敏心中不禁后悔他贪恋长安了,如若他早早回锦州,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如若他当时让世子陪同,情况也许不会这么糟。 只可惜再说无益,李敏才不到30岁,还没活够呢,所以便想办法自保,然而这样一来就有问题了:他的势力都在锦州,现在他一个人在长安那可是形单影只啊,没人会帮他一个弱势的王爷,而如果投靠,她更不知投靠谁了。要投靠皇帝,他曾经一度是和皇帝亲兄弟似的,可是如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信任的裂隙,所以便不能像从前那么心无旁骛没有别的心思。投靠太后?把仇人敌人当成自己的保护伞,李敏心胸纵然再广大,经过竹林遇袭一事也不可能有这心思了。投靠裴炎?且不说裴炎是栗太后的人,就说他裴炎仅仅只是一个大臣,他萧王李敏就看不上他,身份相差太悬殊。 想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李敏这才意识到脱离李贤是怎样一个错误的选择,当真是走的远了,都忘记自己为什么而出发。当初是李贤请他回来的,就说明他还有价值,李贤还认可他的脑子,如今怎么到事一关己就方寸大乱脑袋瓜子不好使了?李敏从腰间卸下随身携带的白玉莲花佩,他小心翼翼的把莲花的花心子一按,莲花背后就出来一条香粗细的白玉棒儿,拿开白玉棒,莲花佩居然从中一分为二,之后玉佩内部中心,一个铜制符器就展露眼前。李敏拿起它如拿起稀世珍宝一般小心谨慎,放在桌上看了半天,才下决心似的说道:“唉…还是命重要哇。人可以再有,武器可以再买,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呀。” 李敏再去皇宫时,想法不一样心情也就随之 而改变了,之前从锦州回来是皇帝的盟友,是和皇帝在说法上是平起平坐的,可是这一半兵符交上去,他就是彻彻底底的臣了。李贤还在批阅奏折,其中有一些大臣提议新帝更改年号,李贤挑出来仔细看。 如今还是先帝时候的弘道年号,现在还是弘道元年。李贤认为频繁的更改年号是乱世的象征,所以冒着忌讳不愿更改,而今有些大臣提议说新皇登基乃是新气象,如果不更年号,恐怕会将先帝末年的霉运带来,对于新帝稳定朝堂平定天下人心无益,所以建议皇帝更新年号。李贤心中有抱负,年号不愿马马虎虎草草定下来,这不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就听史内侍禀报说萧王觐见。李贤不知李敏此行之意,所以表现的有些惊讶有些忐忑,惊讶是吃惊李敏过了能有一个时辰又来皇宫不知道什么意思,忐忑是想着李敏再试探他的话他就招架不住了。 然而纵然如此,李贤还是接见了李敏,他拍着李敏的肩膀头子,笑道:“朕还以为三哥会晚点过来,谁知道三哥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李敏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陛下了吗?不过呢,臣今日来的确是有件事要对陛下说的?”李贤似乎来了兴趣,道:“哦?三哥倒是说来听听?”李敏往四周绕了一眼,史航便得了李贤的眼色带着宫女太监都出去了。李敏这才从腰间解下莲花玉佩,放在桌子上。 李贤笑道:“三哥这是何意?虽然这白玉通透凝润是极品货色,可宫里别的没有就这些玉呀翠呀的不少,真也不缺三哥这一块不是?”李敏动手打开了莲花玉佩,一枚铜制兵符就出现在眼前,“这样的玉,陛下的宫中也有么?这枚玉佩只要和犬子手中的另一枚结合,就可以调动锦州及下辖的郡县军队。”李贤笑了起来:“三哥这是何意?三哥已经允诺朕锦州永不背叛朕,朕还要这玉佩何用呢?”李敏道:“陛下,之前我们兄弟两个互相猜忌互相离间,让太后有机可乘,虽然锦州山遥路远,但地方军队也不容小觑,这不是陛下手里的牌么?” 第二十一章 萧王为皇 李贤听了,骤然变:“朕以为三哥和朕从来都是亲密如同亲兄弟的,三哥此话让朕摸不着头脑了。太后乃是朕的亲生母亲,看在朕的面上也不会动三哥你的,三哥不必担忧至此。”李敏听了,冷笑一声:“陛下,您不用跟我装糊涂,大家心里都明白,我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陛下还不明白么?”李贤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含糊的把莲花玉佩拿了过去,取出半枚兵符后把莲花玉佩还给了李敏:“三哥的诚心,朕看到了,三哥就静静等待朕的诚意,如何?”李敏见李贤如此高深莫测,也不便说别的,只好点了点头。 李贤虽然登基只半年有余,然而他并无错处,所以栗太后迟迟没有处置这个儿子。李贤在和李敏交谈结束后,就毫不迟疑的去了栗太后的青云宫。恰逢广陵公主李沁月和驸马薛谦和栗太后说话。 “母后,好久不见母后,儿臣都想死啦。”广陵公主撒娇道。栗太后看着窝在她怀里半大不小的广陵公主,笑道:“你这孩子,驸马还在这儿呢就这么缠着母后,让驸马看了笑话。”广陵公主笑道:“驸马才不会笑话儿臣呢。”驸马薛谦道:“儿臣万万不敢笑话公主,公主纯真可爱,谁见了不都是喜欢?喜欢还来不及呢那里还会笑话?”栗太后看着薛谦,这个女婿容貌俊俏,性格又好,对她的广陵也客客气气的,当真当初的眼光不错,可惜…… 广陵公主看到李贤来了,又蹦跳着跑到李贤跟前儿,笑道:“六皇兄好久不见,如今越大越俊俏了,我都认不出来了。”李贤、薛谦互相见了礼,李贤才搂着广陵公主,笑道:“好丫头,让皇兄瞧瞧妹妹这嘴上是不是抹了蜜糖?”广陵公主捂着嘴嘻嘻的笑,薛谦笑道:“公主向来喜欢陛下,在公主府成天念叨着陛下呢,如今真见着了还不说一筐子好话来呢?” 李贤笑道:“广陵,你和驸马去看看怀儿,他好久不见姑姑都念叨了呢。”广陵公主和驸马心里有数,齐声道:“既然如此,那臣告辞了。”广陵公主和薛谦走后,李贤才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栗太后道:“皇帝坐吧,皇帝支开广陵和驸马,所为何事?”李贤上前坐在厅中的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然后喝了杯茶,栗太后便让云儿领着众宫女太监出去了。李贤从袖中拿出那半枚铜制兵符,面色凝重道:“母后,儿臣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儿臣真的不想和母后做对,所以才给母后拿诚意来了。” 栗太后拿起那枚铜制兵符仔细端详,这枚兵符只有一半儿而且只有酒杯口大小,也不大,甚是小巧可爱,“这是……锦州的一半兵符啊 ,萧王拿这半枚兵符是要和皇帝结盟以示诚意的,皇帝怎么转头就把盟友给卖了?”李贤道:“母后果然好眼力,这的确是李敏给儿臣的一半锦州兵符。母后,儿臣知道虽然我们母子之间有嫌隙,可儿臣更知道李敏和母后、儿臣那是有弑母之仇的,他留着始终是个祸患,不是吗?”栗太后笑了起来:“皇帝这话说的如此明白,怎么前几日和萧王那么同仇敌忾来青云宫质问哀家呢?”李贤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母后心里明白,如今儿臣登基半年有余虽然无大作为可也无错处,儿臣认为经过这么多天儿臣能力不足,不足以打理朝政,所以……想让位三哥!” 栗太后骤然一摔茶盏站了起来,倒眉斥问道:“皇帝!”李贤却笑了起来,道:“母后心里不就希望儿子这么做吗,怎么如此动怒?儿子是希望,为母后除掉三皇兄!”栗太后并没有否认她想除掉李敏,所以道:“皇帝大可不必如此。”李贤道:“母后,您要是除掉三皇兄只能除掉他一个人,可萧王世子、萧王妃、锦州的军队都在锦州呢,这样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可不像母后的风格。可是,萧王为皇,必定要召世子和军队回长安,这样一网打尽不是更妙?而后儿臣替母后去看守锦州,岂不好?”栗太后皱眉道:“并非只有这么一个办法,皇帝难道舍得长安的繁华富贵去锦州那个清苦之地?何况纵然你愿意去,母后也不忍心呐。” 李贤听了,幽幽道:“母后,不是还有相王吗?八皇弟或许,更合母后的胃口。”栗太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道:“好!贤儿,母后定不会亏待你!既然你想让位那就让吧,不过在宣读诏书前三天让史航过来给我说,我去吩咐大臣们的口风。只是这样一来,倒是让萧淑妃和萧王占了个天大的便宜。”李贤道:“是便宜,还是陷阱,谁又说的清呢?既然母后已经同意,儿子便不多留了,儿子会让广陵再过来陪母后说说话,儿臣告辞。” 李贤当了半年有余的皇帝当真是心神俱疲,纵然他心中有万千丘壑可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是毫无用处,反而看起来如此可笑。太子李念还在东宫软禁,齐王李怀见风向不对立马缩进齐王府,他这个皇帝既然当的如此窝囊,何不弃了位子到地方上去逍遥……顺便成全了他和栗太后的母子之情? 太后干政二十余年权威积压已久,新帝完全不能动她分毫,既然这样倒不如避其锋芒。而且,太后已经年迈,就算拿到权势也把握不了几年,这权利最终还是会集结在皇帝手里,而这皇帝,始终会是他李姓子弟!李贤心中有这想法,所以才对让位李敏一事显 得如此主动,他也不信任李敏,何不借着这个事他和栗太后联手铲除李敏这个大毒瘤?也算是他在位期间对于国家稳定的一个小小的贡献了。 而此时已经被李敏认为应该完全信任他的李贤卖掉的李敏在萧王府,心中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李贤允诺给他的“诚意”,他认为自己做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表诚心表到他这个地步,也算是到头了——就差没割下他脑袋来给皇帝献上了。那半枚铜制兵符和他嫡长子李想手中的半枚兵符合到一起可以调动锦州和它下属地区足足五万兵马!这对于皇帝来说多重要啊。 现在太后咄咄逼人党羽众多,反观皇帝则势单力薄,他这五万兵马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所以李敏有理由相信,他这张王牌对于李贤的吸引力是极大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李贤会如此懦弱窝囊的向栗太后妥协,并且——把他给卖了。 李贤自从坚定了要对付李敏的心,对他也不太上道了,李敏又看李贤的“诚意”迟迟不来难免慌了手脚,于是一天便去找李贤去了。李贤在听到内侍禀报,便知道李敏所来何意了,“三哥怎么直闯进来了?”李敏冷哼一声也不行礼直接坐到椅子上,冷笑道:“陛下好狠的心思,拿了锦州一半儿兵符,接受了臣的诚意却什么也不肯表示,就是一句好听的话也不曾许诺,真让微臣寒心!” 第二十二章 贬为庐陵 李贤笑道:“三哥何必着急?朕会送给三哥一份大礼,一份真正的诚心。不过这礼物大得很,朕要准备片刻。史公公,请替朕送送萧王殿下。” 李敏见李贤半分也不愿透露只好告辞,史航送他到门外,就见李敏道:“公公,你可知道陛下到底要弄什么这样神秘?你是皇帝身边儿的人,若是知道就给本王透露一些,本王记着你的好呢。”史航一甩拂尘笑道:“萧王殿下可太看得起奴才了,陛下圣心难测奴才们怎么敢胡乱猜测呢?这个事儿陛下半分也没有给外人透露,所以陛下恕奴才无可奉告。萧王殿下,请吧。” 史航才进来,李贤说道:“萧王可问你了?”史航道:“陛下圣明,只是老奴半点也未透露。”李贤叹了口气,道:“史公公,你去青云宫走一趟吧,该给太后说什么你自知道的。”史航道:“哎,老奴知道。”再临青云宫,史航心中感慨万分,依稀当年的青云殿还犹在眼前。想当初他进宫侍奉太宗皇帝,太宗驾崩后跟随高宗皇帝,高宗皇帝殁后又跟着当今皇帝,虽然青云依旧,可物是人非呀。栗太后看到史航来了,也给了他几分薄面,道:“史公公怎么来了?皇帝有什么吩咐?”史航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老奴是受陛下的旨意给太后娘娘来知会一声,陛下决定于三日之后让位于萧王殿下,所以让老奴来给太后娘娘通气儿。”栗太后不见惊讶,只淡淡道:“好,哀家知道了,劳烦史公公了,云儿替哀家送送……史公公还不离去可还有什么事?” 史航跪下来,道:“老奴恳求太后娘娘,让老奴在陛下退位后去杨陵为高宗皇帝看守陵墓。”栗太后听了淡淡道:“准了,下去吧。”史航这才走了。 三日后,李贤召集文武百官齐聚乾清殿,让史航宣读了退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于先帝柩前既位至今六月有余,虽无大功亦无大过。然半年以来,朕心思忧虑,唯恐不能清理朝政,然朕忧虑至深仍觉己力不足,担当不起如此重任。而萧王李敏非朕所能及,又兼天意召萧王回京,所以朕决定顺应百官心意,听取上天旨意让位于萧王,朕甘愿自贬庐陵,去锦州戍守,钦此。” 圣旨一完,百官齐齐跪拜,齐声附和:“请萧王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敏看着这一幕顿时愣在原地,这何来“喜”啊?李贤明明把他往火坑里推呀!李贤今日一身绛紫色袍,他笑道:“三哥,你这是高兴的不知所措了吗?三哥放心,我会替三哥好好管理锦州一片天地的,三哥……哦不,陛下,就请您登基为 皇!”说着从高台上走下来也跪在了李敏的脚边。 李敏四周一看,百官跪拜,近处李贤下跪,他便气的哈哈大笑起来:“好!我的好皇弟!好!我就顺应你们的意思,登基为皇! 李敏这事儿一应下来,李贤这个庐陵王就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了,而锦州的萧王世子李想、萧王妃风氏等一众家眷就浩浩荡荡的从锦州出发前往京城长安了。李敏即刻改元弘治,弘道元年即为弘治元年。而等到萧王妃、萧王世子赶到长安,册封为皇后和太子分别入主中宫、东宫后,就已经是弘治二年正月了。李敏在头三天邀请群臣,第四天举行了家宴。 这次家宴举行在太后的青云宫,自然李敏坐在主位,栗太后于左一,李沐左二位置,余者就是太子李想等人,风皇后于右一,余者就是德妃赵氏和公主等人。李敏道:“今日把大家召集至此,一来是希望大家以后和睦相处,再有就是希望大家可以安分守己。太后娘娘,儿臣定会好好孝顺你,让你安享晚年。”栗太后笑道:“皇帝,庐陵王在位时也曾这么说过。”李敏不答言,他举起酒杯对着李沐。李沐年方20,还很年轻,和他相比起来脸上还未脱去稚嫩,李沐也举起酒杯,道:“我……啊不,臣弟敬陛下一杯!”说着一仰头“咕咚”一声喝了干净,李敏才举起杯来,栗太后凉凉的声音说道:“皇帝还是注意些,想以前庐陵王他喝了个宿醉,第二天不就是被大臣口诛笔伐么?” 皇帝听了,不得不放下酒杯。风皇后看了笑道:“母后,这是臣妾第二次看到母后,臣妾对母后十分敬仰,所以臣妾敬母后一杯。”风皇后话一落,太子李想便也举起酒杯,笑道:“皇祖母好,孙儿在锦州日夜为皇祖母祈福,看来是孙儿思虑过甚了呢。”栗太后喝了酒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青云宫内,颇受栗太后信任的顾命大臣裴炎又出现了,他拱手道:“太后娘娘,帝后、太子俱为一体,当真是可喜可贺。”栗太后道:“裴大人可有什么办法?”裴炎答道:“回娘娘的话,老臣有一个法子,不如直接就干了他们,岂不快哉?”栗太后笑道:“裴大人该知道,哀家从来对于好主意是洗耳恭听的,馊主意就应该让它烂在肚子里不是吗?”裴炎心中暗道太后还没有昏聩,便笑道:“只要慢慢有人引导新帝就行了,只是一来无人,二来时间也长。”裴炎的话虽然不是很明白,可二人心中已经有数。 李敏他为新帝,难免心浮气躁,又着急对付栗太后难免会有空子露出来,依栗太后的本事还能没有漏洞吗? 裴炎道:“太后娘娘,老臣以为陛下该选秀女充实后宫了。”裴炎从来只认为他是提供意见而不是实施意见的,所以他只是提出来就没有下文了。果然栗太后笑道:“裴大人真不愧是先帝信任的大臣,果然没有让哀家失望。好了你下去吧,其余事情哀家会安排好的。”裴炎一笑,退了下去。 于是乎不知从何时起,后宫之中便生起风言风语。一个宫女说道:“当今陛下子嗣凋零,居然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这可真让人心急啊。”另一个宫女便道:“想来是是帝后呢琴瑟和谐容不下他人的。”一个宫女说道:“我认为不是,或许是皇后娘娘不愿意让陛下纳妃才更有可能,你想啊,新来的主子肯定是貌美如花的,陛下见了那还有心思往长宁宫去?”一个宫女又说道:“我也认为是这样,再加上皇帝陛下忙于朝政无心此事,皇后娘娘也乐得不提起来呢。”风皇后听了,一人各赏了三十板子才完,可回到长宁宫她就不得不重视起这个问题。 之前在锦州清苦平顺,李敏一直惦记着长安的繁华富贵无心此事,前几天她皇后刚刚册封,在长安地位不稳名誉不盛也无心此事,可是现在呢?栗太后暂时安静了下来不蹦跶了,她的夫君从萧王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这些天来皇后的名誉也渐渐积攒,虽然皇帝并未提起,可这不代表她就能不对皇帝提起此事。皇帝李敏有两妃,皇后风氏和德妃赵氏,虽然公主众多但男丁只有一个太子李想,可谓男丁凋零,她如果不为她的夫君张罗着纳妃之事,这就是她善妒狠毒了。 于是乎在当晚,风皇后便请了李敏来她的长宁宫。“皇后把朕叫来,有什么事吗?”风皇后拂了一身,道:“陛下,这些天臣妾看着陛下为朝政心力交瘁心中甚急,所以臣妾想着,为陛下在民间广选美女,也好替陛下绵延子嗣。”李敏一听倒愣了,他只顾着忙乎对付栗太后了,哪里还有经历和时间去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于是敷衍道:“嗯好,皇后心胸宽广朕甚为欣慰,这件事皇后就自己看着办吧,不用给朕再禀报了。”风皇后看李敏毫无推辞就应了这事儿,心里油盐酱醋糖五味杂陈的,但叹了一声仍是说道:“好,既然陛下应允了,臣妾就会办起来的,陛下也要应心这事儿毕竟是为陛下选妃嫔,更应该注意形容品貌言谈举止。” 第二十三章 纳妃杨氏 风皇后如此说李敏还是没有放在心上,道:“皇后看罢,并非什么要紧的事儿。皇后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朕先去了。”风皇后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李敏并没有把纳妃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全权由风皇后处理,而风皇后又存心不欲招来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勾引她的丈夫,所以这批层层筛选只剩下十名容貌尚可的秀女,但家世背景品行德行又是最佳。皇帝李敏只扫了一眼,只留下了一名秀女其余秀女全部发到各宫做女史去了。 这名留下来的秀女姓杨,是门下省一名官员的嫡女,容貌虽不倾国但倾城足以,眼眸深邃明亮,一双纤纤玉手着实美丽。杨秀女不知是对了皇帝的眼还是皇帝故意做给太后看让她放松警惕的,没有封杨秀女宝林、婕妤,而是直接封为贤妃——四妃之首啊!一个新进的秀女比赵德妃地位还要高出一阶来。一连几天晚上李敏就歇在杨贤妃的景德宫,杨贤妃平分中宫荣宠。而杨贤妃也是个聪明人,被封为贤妃的第二天就去了长宁宫。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杨贤妃面色红润道。风皇后看了难免心里不是滋味,强做欢颜:“好,看到贤妃景德荣宠又不恃宠而骄,本宫心中甚为欣慰,贤妃坐吧。”杨贤妃一声“是”坐了,赵德妃如今心里虽然不大对劲儿,可不敢在风皇后面前放肆,便道:“妾身恭喜贤妃娘娘入主景德宫,尊享四妃荣华。”杨贤妃笑道:“德妃姐姐怎么也这么说?皇后娘娘一片赤诚之心本宫不好驳回,可德妃姐姐要是还这么说本宫可是要恼的:想本宫年岁不及两位娘娘、阅历不如两位娘娘、心胸不如两位娘娘,前几日还住在岫玉苑内现在就在皇后娘娘的宫中给她请安,说实话本宫心中惶恐非常,只是奈何陛下一片心意本宫也不好驳回呀!” 好家伙,好个杨贤妃,真是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这话里话外虽然谦卑非常,但细细听去还是有几分颇受圣宠的炫耀,皇帝李敏已经好几日不曾宿在皇后和德妃宫中,想来应该是去了杨贤妃的景德宫,也怪不得她炫耀,也怪不得风皇后和赵德妃面上强颜欢笑心里却已经是妒火中烧了。她二人互视一眼,赵德妃便道:“贤妃娘娘的身份家室固然是好,不过娘娘也该注意自身品行兼优,这样儿才能是四妃的楷模呀。”杨贤妃笑道:“德妃姐姐放心,本宫定会注意的。只是这妃嫔的榜样还是非皇后娘娘莫属,本宫万不敢担当此任。德妃姐姐,本宫待字闺中时夫人没少教导本宫要遵从妇道,恪守三从四德,本宫心里都记着呢。倒是德妃姐姐和皇后娘 娘二人,不要合起伙来欺负我,本宫就心满意足,必定好好侍奉陛下……和娘娘。” 长宁宫在杨贤妃这话说完后鸦雀无声顿时静的可怕,只是杨贤妃似乎毫无察觉一样“噗哧”一声笑道:“皇后娘娘和德妃姐姐当真了?妹妹我只是一句戏言,皇后娘娘谦恭大方德妃姐姐宅心仁厚,怎么会对妹妹不利呢?”风皇后和赵德妃才反应过来,赵德妃便冷笑道:“贤妃娘娘说话也太伶俐过了,这话岂是能随便说的?且不说妾身无害人之心,就是有也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失了身份。”风皇后并不说话,这种口舌之快当真无趣。只听杨贤妃道:“德妃姐姐急什么呢?呦,这都快到用午膳的时候儿了,本宫要先赶回景德宫准备着了,总不能让陛下等着妾身啊,皇后娘娘,妾身告辞。” “好个张狂的杨贤妃!皇后娘娘,依妾身看必须给杨贤妃一个教训才行!这样儿仗着陛下宠爱张狂惯了,以后连中宫之主的娘娘也不放在眼里了呀!”赵德妃恨恨道。风皇后凉凉的斜睨了一眼,笑道:“德妃妹妹也该沉稳点儿了,她这样儿张狂轮不到咱们动手,太后就先看不惯她这张狂样儿了,你我双手干干净净的坐山观虎斗,不就行了?”赵德妃听了,答道:“是。” 此时在风皇后和赵德妃认为应该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在一起说笑儿:“太后娘娘您是没有看到臣妾说完这句话皇后和德妃两个人的脸都绿了,真真儿是好笑。”栗太后摇头笑道:“你呀,这样张狂虽然随心所欲,可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只要不是大事上你尽管恶心她们去,哀家也乐得见此。”杨贤妃嘻嘻笑道:“母后放心,臣妾定当不辱使命!只是恶心她们久了臣妾也恶心,这可怎么办呢?皇帝这样整日被臣妾用药真的没事儿吗?”栗太后笑道:“傻丫头,你可别只顾着玩儿了。哀家吩咐你的事做不到哀家可是要罚的,等你觉得皇帝神思恍惚你就给他提议让他说要提拔皇后的娘家人,最好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说出来,这样儿哀家才有把握废黜皇帝另立新帝!” 杨贤妃一边嗯一边点头,道:“母后放心吧,臣妾想着皇后和德妃正想看臣妾和母后的笑话呢,咱两个这样亲密不就暴露了臣妾了吗?”栗太后笑道:“傻孩子,这青云宫她们还伸不进来呢。不过你这样说可见你也是心里有这事,那母后就不留你了,让云儿给你补补妆你再走。”杨贤妃笑着去了内殿,栗太后此时心里暂无记挂竟觉得累了,不由得就想起了已经死去的高宗李哲来。 想当初太宗缠绵病榻,她瞅准时机和当时还是太子的李哲暗通 曲款--当时她以皇帝宝林的身份侍奉汤药的同时,就为自己找好了下家。果然太宗驾崩,她削发进入清凉寺为先帝祈福,李哲登基。在几次李哲进清凉寺上香祈福他们又旧情复燃,王皇后和萧淑妃二人明争暗斗不可开交,王皇后发现皇帝和她的地下恋情让她蓄发进宫对付萧淑妃,才有了之后的事,如今她的儿子辈孙子辈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她依旧活着。栗太后转念一想,没有问鼎宝座,她怎么甘心死呢? 顿时栗太后觉得浑身的力量,她看着乾清殿又看着皇帝的寝宫长安殿,眼中便蹦出势在必得的意思来。 杨贤妃她温柔解语又年轻貌美,虽然容貌比起风皇后来少了一股子大气,可那容貌却因此有她自己的韵味,再加上杨贤妃手里的无敌迷幻药李敏就经常宿在景德宫,这一来二去的,贤妃就怀孕了。为了确诊,风皇后特地受皇帝提点没有用张侍玉而是用了太医院的贾太医,可这贾太医虽然医术高明可人品是真不怎么样,在太医院等待皇后传唤的时候被张侍玉说了几句,就信誓旦旦的决定让贤妃的假怀孕变成真怀孕、真怀孕变成一个皇子。杨贤妃表现得自然很高兴--看来这贾太医也是自己人了,李敏表现得也高兴--老来得子啊!唯有风皇后和赵德妃听了这个消息就像吃了苍蝇一样眉头就不曾舒展过,这个杨贤妃的孩子,不会是从阎王那里借了火箭坐了来的吧?投胎的也太快了。 第二十四章 替罪羔羊 李敏因为杨贤妃肚子里的小皇子心情好了不知多少,也不曾和栗太后作对。而栗太后乐得看他留恋景德宫也就不说话,一时之间只有皇后和德妃心中惶恐贤妃取代了她们的位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眼看着杨贤妃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皇后心中便酝酿起毒计来,而杨贤妃的的确确感谢皇后--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她也知道她的肚子等不得了--难道她要给李敏生下来一个枕头么? 这一日,风皇后和赵德妃邀请杨贤妃去御花园里赏花儿,杨贤妃做足了姿态——为了以防她肚子里的小皇子受害一再推辞,风皇后和赵德妃哪里容的她不来,于是乎百般承诺,杨贤妃心里巴不得去呢也就去了,为了让这个皇子必掉,杨贤妃还让云儿拿了药末子去——自从杨贤妃怀孕,栗太后就把老道持重的云儿派去给她,美其名曰照顾贤妃养胎,可云儿心里知道这是让她看着贤妃不要让她出了漏洞。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自从杨贤妃怀孕以来似乎一直是好天气,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宫服鲜艳非常,和御花园中的花儿相交辉映。她存心要在风皇后和赵德妃的面前显摆显摆激起她们的怒火所以姗姗来迟:“皇后娘娘和德妃姐姐来得早--不过今天这样儿的好天气到真是难得,如今已经是九月了天气渐冷,晒晒太阳赏赏花想来也对本宫肚子里的皇儿有好处呢。”风皇后听了,冷笑一声:“贤妃也太心急了,这肚子里的还没生下来还不知道是个皇子还是公主呢。”杨贤妃表现得心情极好,她笑的眉眼弯弯一派天真:“皇后娘娘这么说,臣妾真是不胜惶恐,只是贾太医都诊治过说是个皇子,臣妾还有什么不信的呢?”风皇后听说脸色一黑,道:“贤妃来宫中也快一年了吧,这整夜让陛下宿在景德宫似乎也不大好啊,你不曾对陛下说要雨露均沾吗?这传出去陛下宠新忘旧对陛下名誉不好,何况贤妃也可能担上祸国祸水的名头呢。” 杨贤妃听完,突然脸上惊惧非常,似乎受到惊吓一般:“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不懂分寸只想着给臣妾还未出生的皇儿一个好父亲。”杨贤妃没有说父皇而是说了父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就显露无疑。赵德妃阴着脸说道:“贤妃娘娘这话是说,本宫和皇后娘娘不让你肚子里的种认陛下做父皇吗?”风皇后听了冷哼一声只不言语,赵德妃流了泪道:“贤妃有了肚子里的种,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每日皇后娘娘的晨昏定省也不来了,陛下有给贤妃如此特权吗?”杨贤妃一听咬着唇不说话,因为皇帝李敏不曾下过命令,只是她想因此做借口让皇后拿她 的错好借机让那个孩子死于非命,云儿看了便说道:“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是得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太后心系贤妃娘娘腹中的孩子,特地派了奴婢来的。” 赵德妃冷笑一声,呵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多嘴!阿星,给本宫掌嘴!”云儿鼓着腮帮子道:“德妃娘娘,奴婢可是太后的人,德妃娘娘也敢打?”赵德妃不为所动冷笑一声:“放肆!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首,在皇后面前放肆本宫还打不得你了?阿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掌着贱蹄子的嘴!”阿星才走了一步杨贤妃便哭天抹泪的扑到赵德妃身上:“德妃姐姐万万不可啊!云儿虽然是个下人可她是太后的人,姐姐的人打了太后的人,让本宫可怎么说呢?” 赵德妃碍于杨贤妃有身子不敢推她,急忙拉着她的手就扶她起来:“贤妃这是干什么?让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妾身把娘娘怎么样了呢。”杨贤妃死活不起来,风皇后气不过一把拉起杨贤妃,她顺势就着风皇后的力气摔倒在地,杨贤妃愣了一秒似乎没想到风皇后敢这么对她,随后反应过来捂着肚子高声惨叫,云儿吓得脸色苍白大喊了一声娘娘跑过去赶紧扶着杨贤妃,杨贤妃桃红色的裙子就已经洇开了一大片血迹,风皇后和赵德妃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赵德妃一看杨贤妃指着她就尖叫起来:“不是我!我没有推你啊,我怎么敢推你?你肚子里还怀着龙种!是皇后!是皇后推得你!”风皇后一听吩咐她的婢女碧儿道:“去把七公主给本宫叫来!” 赵德妃一听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急忙改口:“是我!是我!是本宫看你仗着陛下宠爱飞扬跋扈看不过眼才想要害你的……求求你放过七公主吧好不好?”杨贤妃早已经晕了过去,云儿已经吩咐人去请李敏,一面赶紧把她带回了景德宫。风皇后眼看着泪流不止的赵德妃,冷冷道:“本宫会好好照顾七公主——如果你去了的话。”赵德妃这才明白,风皇后或许早已经想要除掉她了,只是苦于没有理由——现在倒好,她自己送上理由来了,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恐怕没有了吧! 赵德妃拉着风皇后的华服,强忍悲痛道:“请娘娘照顾好七公主,妾身就算是替罪……不,妾身就算是犯了谋杀皇嗣的大罪而死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娘娘,您不应这么莽撞,害了妾身也害了您!”风皇后听的不耐烦,解决了赵德妃这一个心腹大患,杨贤妃一个刚刚小产的病秧子她怕什么?“德妃的话多了些。”赵德妃惨兮兮的笑了一声:“娘娘可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也罢,妹妹我就现在那边儿等着姐姐, 好为姐姐引路啊!”风皇后怎样嫌恶的皱起眉头:“本宫先谢过德妃善心!”说罢一甩袖子便毫不犹豫走了,赵德妃看着心凉,不由得叹道:“你今日如此这样待我,终有一日也会有人这样待你,报应不爽,若不是为了我的小七,我就是和贤妃结盟也不会为你背这黑锅!” 李敏听了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脸涨得青紫青筋暴起十分骇人,不由分说处德妃极刑腰斩,并且昭告天下除去妃位贬为奴籍,赵氏族人全部发往边疆,栗太后看着李敏这样自断手足合不拢嘴。过了几日李敏也意识到他可能下手太狠自断己枝郁闷的一连几天没有踏进后宫半步,只是风皇后和杨贤妃却是不死不休的——赵德妃之死让风皇后看到这个贤妃不简单,她迷惑帝王迷惑的太深! 这两个斗得你死我活不分上下,栗太渐渐又在寻思了:皇帝最主要的助力就是皇后风氏一族和德妃赵氏一族,而今赵氏一族败落,皇帝形单影只难成大事!栗太后知道,她的小儿子李沐才是她的踏板。李沐为人懦弱多情,简直和他父皇如出一辙,她能在他父皇手里接手政权就肯定能在他手里夺走政权!韦妃又是个极厉害的女人,不先治住这个儿媳她难免束手束脚。 第二十五章 尖牙利嘴 李敏几事扰心难免身体不适,栗太后可没有像对庐陵王李贤那样送去补品手下留情,于是杨贤妃又闹腾起来。杨贤妃得到太后的口谕,下手起来也就不再手下留情了,她时时对李敏进言让他提拔风皇后的娘家人来为他所用,李敏听着听着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如今他这一方去了赵氏后人才更少,如不提拔外戚恐怕栗太后借着这些官员之手迟早对付他,可是他又疑心外戚会如吕氏外戚一样扰乱朝政。杨贤妃一直在他耳边这么叨叨他也就想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于是第二天上朝就提出此事,以元老重臣裴炎为首的官员就提起了吕氏外戚:“陛下,万万不可提拔外戚,前朝吕氏还犹在眼前,陛下难道要枉费先帝的心血吗?”李敏听了自然没有好颜色给他们看:“爱卿们以风氏比作吕氏多有不妥,朕也不是懦弱胆小的皇帝爱卿们未免太多虑了。”赞成他的声音已经被反对的所淹没。 面对这一幕,李敏才感受到李贤为何自贬庐陵看起来那么愉快轻松的到锦州去了:在这把椅子上,你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无法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你甚至无法决定你晚上要宿在哪个宫里。这么窝囊的皇帝,怪不得李贤弃之如履!李敏欲哭无泪,气的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连声说“好好好”只不说别的。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有几分惊惧,裴炎心里清楚着所以并不害怕,笑道:“陛下何意老臣心里倒是清楚几分,陛下不必忧虑,有什么好气的呢?臣等一片赤城之心所以才直言上谏,也是因为陛下您心怀宽阔察纳雅言啊。”好吗这一下子李敏非得憋到内伤不可,李敏眼中渐渐浮起杀意。 裴炎笑道:“陛下应该知道能者多劳这个道理。”李敏是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一甩手退了朝,裴炎的手还在半空举着尴尬非常,只是裴炎注定不会和李敏斤斤计较,笑着走了。杨贤妃知道李敏在前朝受了气于是在后宫之中百般软语安慰,不曾提一句前朝的话儿,李敏心里渐渐舒坦了就又动心思提拔风氏了。 杨贤妃把李敏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同时也着手对付起风皇后了,上一次她让赵德妃做了替罪羔羊不知道这一次还有谁能替她去死呢?杨贤妃看出来风皇后自私狠毒而且野心不小——她希望皇帝的后宫之中只有她一人。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利用一下吧。 翌日她往栗太后那里要了一个绝色的美人儿来给她当婢女,而且只在皇帝面前侍奉。这个绝色的美人儿姓刘,刘氏女心里明白她要做什么,一举一动之间就带上些风情来一颦一笑之中就有些勾引的意思。李敏已经而立之年,身强体壮又看见这样貌美 的“狐狸精”哪里还把持的住?很快就要了刘氏女。刘氏女虽然表现得有勾引的意思可是在失身李敏后要死要活瞬间就成了贞洁烈妇,李敏看了其实心里挺高兴,便封了美人住在景德宫偏殿云辉殿。而这后宫之中无缘无故的蹦出个刘美人来,风皇后一猜便知是杨贤妃捣的鬼,在长宁宫看了几日终是忍不下去了,便带着兴师问罪的意思驾临景德宫。 云儿此时已经回去了,所以陪在杨贤妃身边儿伺候的是刘美人,杨贤妃虽然美不如她可胜在气质出众。刘美人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看的皇后心里直冒火,讽道:“好个国色天香的刘美人,把陛下迷的是团团转啊?”刘美人怯怯的行礼道:“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风皇后捏着刘美人的下巴就抬起来脸,盯了半天嫌恶似的一甩,便坐在了景德宫主座上:“贤妃的眼光可真好,挑个这么一个狐媚子给陛下为妃,来平分你的宠爱。” 刘美人行礼以后就退回到杨贤妃身后,她扭头就看见刘美人雪白的下巴上两根指印就笑了起来:“娘娘也该注意些,美人现在可是深得圣宠,那张脸我见犹怜呢娘娘怎么能下去这么重的手?回头陛下问起来,刘美人是个懦性子断不敢说出来娘娘的名讳,陛下挪上几步就到妾身这儿来了,要是问起妾身来妾身可怎么说呢?”风皇后听出来里面威胁的语气,道:“这刘美人当真是水儿做的,本宫只是看见这张美艳绝伦的脸就情不自禁想抚摸,谁知道就在美人脸上留下来了指印呢?” 刘美人听了,怯道:“回皇后娘娘,是妾身体质不好不关娘娘的事,娘娘若因此和贤妃娘娘闹僵起来,妾身当真是要以死赎罪的。”风皇后笑道:“呦听听,刘美人不仅长得漂亮话儿也会说的很。”杨贤妃笑了笑,她心里知道刘美人不如表面上那么好欺负,果然就听刘美人又道:“妾身若真的以死谢罪,不说别的单就陛下想来也不会放过皇后娘娘的吧?妾身就住在贤妃娘娘的景德宫里,而皇后娘娘是外来的又素来视妾身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 刘美人还没说完,风皇后已经气的浑身发抖,感情死了一个老实本分的来了一个心思缜密难对付的。刘美人存心激她,口下说出的话来就不留情了:“皇后娘娘和陛下共度二十多个春秋,早已经人老珠黄被陛下厌倦了,妾身如今才二八芳华年轻貌美,娘娘输给妾身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呀。”刘美人呵呵笑了几下,又道:“娘娘还妄想椒房独宠那就更不该了: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就应该子嗣繁衍香火旺盛而不是男丁凋零不是吗?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就应该多为陛 下着想,而不是只顾着自己荣华富贵呀!妾身听闻,已经逝去的赵德妃娘娘最是温婉大方与人无争的,怎么就会下此毒手谋害皇嗣企图置贤妃娘娘于死地呢?” 风皇后本来只是气愤,而听到赵德妃时看向刘美人的目光瞬间染上杀意,这件事只有杨贤妃、云儿和她知道,这个刘美人到底是得了谁的消息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说出口来?杨贤妃皱眉道:“美人不得放肆!”刘美人嫣然一笑,“贤妃娘娘怕什么?皇后娘娘都来兴师问罪了,妾身连日来颇得娘娘照拂自然不能让娘娘被人欺负了去!”风皇后这时候才看清楚,刘美人一招扮猪吃老虎耍的可真溜啊,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而她孤掌难鸣。 风皇后很快便冷静下来,道:“刘美人红口白牙说起污蔑本宫的话来倒是毫不含糊,本宫倒是有些奇怪一个小小的美人怎么有胆量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胡乱放肆?!本宫当日看贤妃小产心中恐惧所以连日不曾拜访,今日心中恐惧微减就巴巴的来看望贤妃妹妹,刘美人却当着景德宫的一条狗咬本宫咬的不亦乐乎,看的本宫心里倒好笑起来呢。” 杨贤妃看着皇后聪明了,刘美人招架不住,便笑道:“妾身几日不见娘娘竟劳烦娘娘记挂至此实在是惶恐得很。刘美人也是才入宫为妃不久,又和妾身相处的久了感情深厚,看见娘娘不把好意当好心也是情有可原,还望娘娘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要和美人斤斤计较,这样儿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难道刘美人那么一通污言秽语也如此作罢?说真是放过她她后宫之主的威严何在!风皇后脸上笑道:“本宫自然不会和美人计较,那就请贤妃好好教训教训这景德宫的狗了,别让她尊卑不分咬了主子,指不定那天就被处死了!” 第二十六章 肃清后宫 且说风皇后心里虽然老大不乐意,可面儿上怎么说都是笑言笑语的,待回到长宁宫的时候儿手里那帕子差点粉身碎骨了。风皇后今日去没讨到好反倒被杨贤妃借着刘美人之口骂了一通,心里就不舒服起来。而杨贤妃和刘美人就去了栗太后的青云宫。 栗太后笑道:“你们两个丫头,嘴巴伶俐的可怎么处?皇后贵为后宫之主,你们就一点面子不给她?”刘美人一笑,道:“太后娘娘,依妾身看皇后她已经气数将尽,皇后面相刻薄善妒,肯定不会是长久福命。”杨贤妃笑道:“母后瞧瞧美人,她就会挑一些好话儿给母后听,把母后哄得开开心心的都忘了妾身了。”刘美人面前并无惧意,笑道:“贤妃姐姐可又在冤枉我了,咱们这几日来闹得厉害,我说些笑话儿给太后娘娘听逗她开心,也是让我们尽早脱离苦海呢。” 栗太后笑道:“贤妃,美人这孩子说话有分寸,你不必吃醋计较,等此事完了,哀家必然想个法子让你们出宫去,这皇宫虽好,可却如同那金丝笼一样让人不得自由。你们两个花一样的年纪,怎么耐得住?”杨贤妃和刘美人听了就只是笑,想来栗太后说的也是对的。 杨贤妃道:“到也不是吃醋计较,打趣打趣儿她我乐得开心呢。如今美人虽然深得圣宠,可要对付皇后还是难啊。”栗太后道:“到底是年轻孩子,心急的什么似的。美人今儿在景德宫的一番话已经惹恼了皇后,只是她不好表现出来,如果皇后真个耐住性子,你们还不会自己上去?”栗太后这么一番不轻不重的指点贤妃和美人心里也清楚了,就告了辞。 随后,杨贤妃就让刘美人准备了礼物送过去,那礼物中有一件特殊的——是样儿吃食,叫什么桃花姬,最是滋阴补气的,皇后虽然心里不舒服可面上还得过得去,就吩咐宫女儿也赠了一样桂花做的吃食给她们,名字叫做昙花仙。杨、刘二人听了这话都没有什么意思只笑,然后吩咐宫女儿传唤太医张侍玉验验——昙花仙无毒。杨贤妃蹙眉道:“皇后娘娘可真是大胆,居然用有毒的东西送给刘美人企图害掉她的孩子!” 张侍玉低头道:“皇后用心险恶,真令臣等不耻!美人,臣这儿有药,美人用些会舒服些。”说着让药童从医药箱的角落里取出来一个精致的瓷瓶来,倒了丸药在手中递了上去,刘美人看了一眼杨贤妃,看她点点头才一仰脖子就着茶水把丸药给吞下去了。张侍玉便道:“贤妃娘娘,太后娘娘传话儿给臣让臣转达给娘娘:接下来的事儿就靠贤妃了,张太医是自己人不必欺瞒,有什么事可与他商 量,不决者再来问我。” 刘美人晕了过去,杨贤妃把她抬到云辉殿寝宫里,把那昙花仙动了点手脚一巴掌给扇的摔在地上,顿时景德宫乱作一团,杨贤妃哭号着跑到云辉殿刘美人的床榻前哭泣,宫女太监再请太医,通知李敏,通知栗太后手忙脚乱,景德宫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张侍玉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并不说话也不曾离去。 等到李敏、栗太后到了,杨贤妃才适时的起身从内殿出来,一看见李敏也顾不得行礼就扑了上去,哭道:“陛下!陛下您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死的可就是妾身了呀!”李敏还来不反应呢就见风皇后一阵儿风似的呼啸而过,抬手就给了杨贤妃一巴掌,呵斥道:“你敢污蔑堂堂皇后吗?杨贤妃,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胆子?” 杨贤妃被风皇后一巴掌甩在地上我见犹怜,不过并没有人扶起她,杨贤妃便自行起身,哭道:“凭什么?皇后娘娘这话问的好!就凭这地上的昙花仙:这昙花仙是桂花做的糕点,皇后娘娘非改了它的叫法儿叫什么昙花仙,不知道的说皇后娘娘文思博大起了这么一个好名儿,知道的说皇后娘娘不怀好心,送给妃嫔的东西非叫昙花--昙花一现啊,可见娘娘就没按什么好心。再有这昙花仙有毒,害死了刘美人了!想刘美人花一样儿的年纪就走了,那腹中还未成像的胎儿就这么没了!陛下、太后娘娘请评论评论,妾身可有说错?”风皇后一听又吃了一惊,尖叫道:“你说什么?刘美人那个贱蹄子居然能有了龙种?杨贤妃听到那个贱蹄子就怯怯地往李敏怀里缩,李敏不由得呵斥皇后道:“皇后放肆!身为国母行为放肆满口胡言乱语,你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风皇后赶忙跪下,哭诉道:“臣妾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送给刘美人和杨贤妃的昙花仙里下毒呢?臣妾已经不得圣宠又岂敢犯下谋杀宫妃这样的大罪?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明查啊!请陛下还臣妾一个公道啊!”此时风皇后带来的人都已经齐齐跪下了。李敏见了有些愣愣的,甚至无视了贤妃的哭声,而在回忆在锦州时候和萧王妃在一起的时光,如今时光荏苒,也已经物是人非了。 虽然风皇后说的是不错,可栗太后淡淡的笑道:“皇后不过使了一招瞒天过海而已,皇后正是利用了这个昙花仙是你送的你便不会下毒的心理企图陷害刘美人嫁祸杨贤妃,一举除掉这两个对你威胁极大的两个人。哀家半生风雨什么没见过?如此雕虫小技,当真是失了身份。”栗太后一席话如同嗖嗖的冷风一样钻进风皇后的脖子里,虽然在温暖的内殿 风皇后也觉得冷,她听了栗太后一番话急忙跪下道:“请陛下明鉴啊!臣妾虽然愚笨不堪可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臣妾已经是中宫皇后国家之母,有何理由再下毒毒害刘美人一个年纪轻轻又没什么身份的宫妃?太后娘娘所说的陷害贤妃那就更不可能:自从上日贤妃小产臣妾一直记在心里,估摸着贤妃身体应该大好了才来看她,怎么会害她呢?” 风皇后知道栗太后存心要她下台便只声不闻她,满嘴里只是陛下二字。李敏被这两个女人闹得心里烦闷,突然又见景德宫宫女和当日在御花园伺候的宫女们齐聚云辉殿,李敏看了脸更黑了几分,那些宫女们齐声说道:“启禀陛下,奴婢们罪该万死!当日分明是皇后娘娘一把将贤妃娘娘推倒在地,皇后娘娘对德妃娘娘说让德妃娘娘替皇后娘娘去死,而且严声喝斥奴婢们不许胡言乱语,如今刘美人都已经死了,奴婢们心里害怕所以不敢欺瞒陛下,请陛下明查!”李敏一听顿时脸就黑了,看着皇后的眼神就翻滚着滔天的杀意,杨贤妃哭着跪下来,声音嘶哑:“回陛下,妾身并非有意欺瞒陛下,只是心疼陛下,让陛下少操心些后宫,德妃姐姐枉死妾身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栗太后看了,笑道:“皇帝啊,哀家看你这后宫当真是乌云瘴气啊,瞧瞧你的父皇和母妃给你娶得皇后是个什么东西啊?心狠手辣自私猜忌,陷害宫妃、谋杀皇嗣哪一个不够她被挫骨扬灰的?皇帝要不惩处了她,还怎么服众呢?”风皇后听了,心中恐惧顿生,本来端庄的脸扭曲可怖,李敏见了便心生厌弃,他又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杨贤妃,那绣着兰花的帕子都湿了大片,心中顿时生出萎靡来,摆手道:“皇后风氏德行不佳品德败坏,谋杀皇嗣、陷害宫妃,废为庶人,斩首于东市场;美人刘氏自封妃以来勤恳实在,服侍朕有心有意,今虽身死然朕念其生前功德特地加封良妃,以四妃之礼下葬,贤妃杨氏与良妃情深意切感情深厚,朕特许她追随良妃出宫静心礼佛,成全姐妹之情。”说罢,他就走了。 第二十七章 李敏之死 杨贤妃道:“妾身,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风皇后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李敏的背影,她猛然发现皇帝那明黄色的龙袍居然多了很多阴影,那头发中也不知不觉添了白发,风皇后的眼泪就簌簌的流了下来:“殿下,是臣妾对不起你啊!如果你还是萧王,如果现在还是锦州,如果臣妾还是萧王妃,如果没有来长安……该有多好?”说完这一句,她才落寞的摔倒地上,泪流不止,嘴里还在喃喃道:“德妃妹妹啊,有你在下面儿为我领路,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心念想儿,他还是个孩子还小啊,她必定不会放过他的啊……” 皇帝圣旨已下,风皇后便被皇帝保镖卫队御林军收押大理寺,废为庶人等待秋后处决,风氏一族成年男子全部斩首,16岁以下女子充为官妓,其余族人发配流放,风氏一族彻底灰飞烟灭。杨贤妃被摘除封号出宫,陪同刘良妃。宫外,一个绝色美人儿目光透彻迷惑,她一身朴素衣裳,纵然如此也挡不住她的风华,身边儿一个女子也是具有倾城之貌,仔细看去,哦,可不是已经削去贤妃头衔儿的杨氏和已经死了加封为良妃的刘氏么?远远的,一身青色衣裳的张侍玉温润儒雅小跑过来。 张侍玉难得没有穿那一身儿官服,清俊儒雅温柔如玉,身边儿一个小童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杨氏见了,笑道:“可是太后娘娘派你来的?”张侍玉笑道:“娘娘聪慧--啊,我失言了,杨姑娘和刘姑娘好走,娘娘说了会好好照顾杨大人的,请姑娘放心。”接着张侍玉又对刘氏道:“之前侍玉冒犯了刘姑娘,姑娘海涵。”接着小童拿出包裹,张侍玉道:“这是娘娘准备给两个姑娘的路费,望姑娘们保重。太后娘娘不得亲自相送,姑娘不要怨怪娘娘。” 杨氏只是点头,道:“你回去告诉娘娘,说我们姐妹两个念着娘娘的好肯定不会怪罪。望娘娘保重凤体,我们肯定为娘娘祈求福祉希望娘娘长命百岁。”刘氏倒是什么也没说,走了一截儿路,又跑回来脸红腮涩道:“不知道……侍玉什么时候会像我一样呢?”张侍玉一愣,也有些脸红:“姑娘放心,侍玉会在该走的时候走,侍玉还要去给姑娘把脉看病呢。”刘氏一听是脸上眼睛里都染上笑意,道:“我会等着侍玉的。我走了,杨姐姐已经走远了,我在不赶上就追不上了。”张侍玉一把拉住刘氏的手腕子,把一枚白色的同心结玉佩放着,才说:“去吧。” 刘氏脸红心跳捏紧了玉佩跑了,张侍玉心里酸酸甜甜的,转身就又往皇宫方向去了。刘氏道:“杨姐姐, 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姐姐和我都被废了封号贬为庶人了呢?”杨氏叹道:“妹妹就别问了,里一觉睡醒来什么事儿都没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太后娘娘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所以我们就得出宫,从皇帝和太后娘娘的眼下消失了啊。”刘氏一听心里有点惊惧,道:“太后娘娘不会把我们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说道:“怎么会呢?太后娘娘宅心仁厚,自然不会谋杀功臣的。” 杨氏刘氏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原来是一身华服的云儿,见是云儿两个人有些紧张,云儿笑道:“两位姑娘不必害怕,太后娘娘已经为两位姑娘安排好了去处,请随奴婢来吧。”云儿果然没有骗她们,带到一处四合小院儿,道:“这座院子叫寒烟小院,是太后娘娘为姑娘们准备的,这样儿张大人也好找不是吗?奴婢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回宫里去了。两位姑娘,奴婢告辞。” 李敏此次肃清后宫,斩杀风氏族人,废黜贤妃,朝臣们纷纷上奏指责皇帝行事鲁莽不思后果,口诛笔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李敏顿时压力骤增。而后栗太后联合大臣裴炎,直接逼宫将李敏从皇帝宝座给拉了下来。李敏顿时从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变成了蝼蚁不如和卑微庶人--栗太后下旨废除李敏的萧王封号。 大理寺内,李敏一身囚衣,想着自己命不久矣,再想不到栗太后会来。李敏冷笑道:“好一个栗氏妇人,我母妃死在你手里、我栽在你手里也不算冤枉。”栗太后并不在意李敏对她的称呼,笑道:“李敏你错了,你和你母妃并非是败在我手里的,你母妃败在你父皇手里,你败在那一群有野心的大臣手里,哀家一介妇孺手无缚鸡之力--”李敏还没等她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后悔晚矣后悔晚矣!”栗太后笑道:“哀家从不后悔。”李敏眼神凌厉,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我在地下看着呢,你和你最后的儿子李沐如何收场呢。” 栗太后眼中突然陡生杀意:“哀家,定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让你看哀家的笑话,你就下去陪你的母妃去吧!” 栗太后在废掉李敏之后,火速立她的小儿子--相王李沐为新皇帝,李沐随即改元久治,弘治三年即久治元年。李沐一登基,大臣们便心思安定要衷心辅君,这几年来皇帝换的和走马灯一样,政局不稳人心不齐而今新帝登基,大臣们都想着是该安定下心来了。 可是--栗太后还是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自从李沐登基大殿出现过一次后,大臣们天天见不到皇帝李沐的人影子,而栗太后垂帘听政,前面的龙椅空 空。栗太后就借着皇帝李沐,下旨族灭李敏一支,一个都没有放过,霎时人人自危。栗太后年事已高,这个老太太就像当皇帝啊,她已经六十三岁,若不加紧脚步就真的要老了啊。 栗太后做了四件大事,第一临朝听制,第二逼杀李敏,第三追尊栗氏先人,提拔栗氏子弟,四是改革名号。 这临朝称制,就是太后软禁皇帝李沐自己垂帘听政,她给李沐找了一个非常可笑的借口:先前几位皇兄接连短时间内让出皇位让李沐心里感到惶恐。第二自不必多说。第三她建立栗家七庙,五代以上男的都封为王,女的都封为王妃。这可是大大违规的事,自古只听过天子七庙,自古以来儒家经典深入人心,而儒家又反对女人干政,不是就有“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话儿吗?栗太后这么做就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她又接连提拔了她两个同父异母兄的儿子,将侄子栗承嗣提拔为宰相,侄子栗三思提拔为兵部尚书,这一文一武牢牢把控住朝政。第四,她首先更改年号,将久治改为光宅,于是久治元年就成了光宅元年。她又更改旗色,本来旗色为正红色,她给改成了金色『注』,等等不胜枚举。 第二十八章 扬州叛乱 扬州,来宾客栈。失意官僚李敬业叫了一壶酒自己和他的朋友们喝着,外面又进来一个头戴方巾的文士,随后又进来了一个手持羽扇自比孔明之人。 说起李敬业来,那和栗太后渊源颇深:李敬业的爷爷,就是当时高宗时候的宰相李文,当时在昭仪为后事件中李文说了一句“此乃陛下家事何必何必问外人”,一下子扭转了栗昭仪当年不利局面,因为李文在昭仪为后中有巨大功劳,栗太后待他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李文被加封英国公享尽荣华而死,可是李文的儿子比他自己死的还早呢于是英国公的爵位就给了孙子李敬业,可爷爷能干这孙子可真不怎么样,当刺史没有当好就被贬官了,李家的倒霉事儿也是个双胞胎,李敬业的弟弟李敬尤当刺史怎也没当好也被贬官了,于是哥两个就到了扬州。头戴方巾的文士叫王滨骆,是个大才子,曾经7岁就作诗一首因而名声大噪,可是才子虽然才高八斗可人品不怎么样,在任职期间贪污受贿,就被贬官了。手持羽扇的名叫魏思温,原来是个八品的监察御史不过没干好就被贬职为县尉,这厮在县尉上也没好好干,就被朝廷革职为民回家种田去吧,可是呢魏思温虽然干活不好好干,但是脑子很好使。 扬州也没多大,这些人便七凑八凑的就都到了来宾客栈,这些失意的文人官僚聚在一起喝的正在兴起就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聊了几句就有知己之感了。大才子王滨骆道:“现在朝政上面栗太后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皇帝真是前途莫测啊。”魏思温便道:“王兄说的极是啊。想我们空有一身本领,朝廷却不重用我们而用一些老学究,当真是让人心寒。咱们这些人谁不是满腹经纶饱读诗书,怎么如今竟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当真是老天不公朝廷不公啊!” 魏思温此话一出,这些人谁肚子里还没个牢骚了纷纷一吐为快。可本来栗太后干政和他们被贬是没有关系的,可不知道是谁说道:“现在栗太后野心勃勃想当皇帝,皇帝现在前途莫测,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可以振臂一呼,肯定是应者云集,如果我们打到洛阳去把栗太后拉下马,那这天下岂不都是我们的了?”此人话一出,众人都是心思神动热血沸腾。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是他们都被贬过官,而是他们气大才疏认为只要有了自己就一定能成事儿,容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王滨骆是个文人,容易有这种情绪,李敬业兄弟两个那是高干纨绔子弟,也容易有这种情绪,反正都是热血沸腾。 最后,得出结论——咱们就揭竿而起吧!咱们造反得 了!这造反要有人领头啊,众人一致推举李敬业,虽然他是个纨绔子弟,但他爷爷的爵位乃是英国公也是一代明相,下面大才子王滨骆担任议事,也就是秘书长,魏思温脑子够使就任命为参谋长。一下也是封了许许多多的官,干的有模有样。 李敬业有点愁眉道:“魏军师,我们手底下没有兵这可怎么造反?你脑子清楚赶紧想想办法吧。”魏思温一摇羽扇,笑道:“大人不必愁眉,此事简单,只需大人给我一副笔墨纸砚即可。”李敬业难免有点怀疑,道:“魏军师说的可是真的?这一副笔墨就可以为我带来朝廷的兵丁?”魏思温一笑,道:“大人不知道‘知识就是力量’这句俗语?如果大人信得过我,就应该给我一副,试试何妨?”李敬业听了,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应了他。 魏思温挥毫泼墨一阵子,吹吹墨迹未干的信纸,晾了一会儿封了后就让信使照着信封上的地址去了,李敬业虽然心中不悦未能看到信的内容,然而经过刚才也对他破有信心,就不追究了。远在洛阳的薛仲章看了信,便往裴炎在的中书省请命去了。薛仲章为八品监察御史,是有职责申请去地方视察情况,而且,薛仲章还有个特殊的身份——他是裴炎的外甥,薛仲章这个外甥给舅舅裴炎说我要去扬州视察视察情况顺便玩玩,裴炎哪有不应的?于是薛仲章就骑着马离开洛阳。 薛仲章一到扬州,就先去了县衙,薛仲章手里拿着监察御史的手牌,在门内喝到:“我收到消息扬州刺史企图谋反,把他给本大人抓起来!”兵衙们一看那个手牌是货真价实的,就直接把刺史抓了,此时李敬业骑着高头大马而来,道:“我是新上任的刺史,你们快来迎接新上司!”薛仲章看着便点头,这两个人早已经通过气,薛仲章哪里还会拆李敬业的台。 李敬业成了新刺史,便下令打开牢门,又把兵器库打开了来武装这些囚犯,这扬州刺史自己革自己的命十分容易,随后李敬业命令这些囚犯守住县衙大门,初步告一段落。 随后魏思温让李敬业高举“匡扶庐陵王”大旗,庐陵王就是李贤了,魏思温分析说栗太后现在铁血手腕引起天下人不满,所以这个口号还挺有号召力,因为栗太后年事已高而大业未成所以加快步伐,连干了四件大事,引起了天下人的不满,所以这口号一出来就有十几万人加入了造反的队伍,扬州城周围几个郡县看了也都纷纷加入,李敬业看了不由得十分得意:“看吧看吧,果然我说行就行啊!” 接着魏思温提议让李敬业命令大才子王滨骆写一个 檄文,大才子王滨骆如今闲置几年终于有个用武之地,大笔一挥文不加点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千古绝唱。 《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伪临朝栗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敬业后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公等或居汉位,或协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此文一出,天下震撼! 第二十九章 天降奇兵 大才子王滨骆满腹豪情写出来的《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气壮山河,条理清晰:先是陈述栗太后的罪名,一洎乎晚节,秽乱春宫,二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三包藏祸心,窥窃神器,然后歌颂他的领袖队伍的正义性,夸赞他们的军队为仁义之师,接着号召天下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最后末句一句“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更是气壮山河,豪情万丈! 这一篇战斗檄文一出来,那是传诵一时,魏思温便开始利用舆论的力量为他们的军队谋取人心,李敬业一看也就放下心来,召集大家开了一个高层会议。这个高层会议出席的人有李敬业,魏思温,王滨骆,薛仲章四人。因为这个大军的正义性已经有了,所以该确定一下下一步的行走方向了。李敬业道:“如今你我的大军已经有了正义之名,也已经发展壮大,如今是该确定下一步该如何走了。我知道魏军师的脑子好,你便提个意见大家思索思索吧。” 魏思温根本没有思考,手执羽扇就说道:“不用思虑,我们如今可以带领我们的正义之师沿着运河北上直捣洛阳,给栗太后个措手不及,这样既是为我们正名让天下人看看我们真正是去勤王去了,也是为了我们可以长久走下去的路。”魏思温这话还在耳边回想呢,薛仲章便道:“我认为不妥:且不说金陵有王气,假如我们真不能我们沿着运河南下,还会有长江天堑保护我们好让我们得以安全。” 大才子王滨骆的煽动性战斗檄文越传越广,于是乎高坐龙椅之后的栗太后手里也拿了一份仔细端详。刚开始栗太后的脸上还有笑意,可看到那句“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这句话时顿时变了脸色,而当触及到那末句“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时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写此文章者何人?”裴炎道:“回太后娘娘,是曾经七岁赋诗的大才子王滨骆。”栗太后笑道:“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哀家看不到众爱卿也看不到?就这么白白的让这样的人才跑去了敌人的阵营中,当真可惜。” 栗太后此话一出,底下朝臣谁不心悦诚服起来:想想,李敬业叛乱消息和这份《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传到洛阳来这几日李敬业的叛军因为这一份檄文知道已经壮大到10万之多,而这个女人不仅没有恐惧害怕,还说大臣们放走了一个人才,这样的胸襟气度,恐怕男人也望之莫及啊!诸如裴炎这类本就是栗太后的人,那更是尽心尽力——这样一个女人,必成大事啊!而那些墙头草看了谁还敢倒来倒去?剩下一些想借着李敬业叛乱也 和他里应外合的看了赶紧偃旗息鼓。栗太后的这番话,稳定朝臣心理,同时展现她自己的不凡气度,当真是一举两得。 此次叛乱来势汹汹,可中间却出现了一个转折点——叛军首领李敬业不知道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竟然挥师南下往金陵去了。于是乎栗太后便认为,李敬业有自立为王之心,也不如王滨骆那檄文里写的那样正义凛然,金陵有长江天险易守难攻,可不是个温柔享乐的好地方儿?栗太后便批下懿旨,命令皇族李氏中一个威望极高的老头子去担当将军。可是这个老将军他不会打仗,派去的将军不会打仗那那行啊?于是乎栗太后名正言顺的派了魏元忠去当参谋长。说起来魏元忠,当年去洛阳栗皇后看重魏元忠的脑子好使,让他想办法护卫整支队伍的安保,这监察御史魏元忠不是就跑到牢房里面请了一个犯人出来给他穿上官服骑上高头大马和魏元忠走在队伍前面,让这支队伍安安全全的到了洛阳吗?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魏元忠依旧是一个八品的监察御史,可栗太后看在他脑子好使一直重用,这次派他出去就是看中这点。 这个老将军不会打仗,果然第一仗被打的落花流水,老将军便心生退意,谁知此时魏元忠幽幽的在他耳边说道:“老将军,您可想好了,这打了败仗太后娘娘心里本来就不舒服,老将军您这一退不是存心让太后娘娘怀疑您和叛军有所勾结?老将军您是皇族李氏,又德高望重这么多年,老将军您也不忍心让您自己晚节不保吧?”老将军心里一突,心里没胆子也让吓出了一身胆子,感情这缩头一刀还会让自己“晚节不保”!老将军生出一身胆子来,便说道:“多谢魏大人提醒本将军。那么下一步,我决定攻打李敬业叛军集团的主要力量——由李敬业带领的大军,魏大人以为如何?”魏元忠摇了摇头,叹道:“不好。”老将军脸色有点不好看,道:“我们手下的军队乃是天子之师,理应如此,为何不好?” 周围的副将等人也纷纷附和,魏元忠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李敬业的弟弟李敬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是个草包人物,根本不会带兵打仗,如果我们这支天子之师一举大败李敬业的弟弟,那可真是长我军志气灭敌军威风的好事啊!”魏元忠话一说,众人才知这是剑走偏锋避其锋芒,想来天子之师被李敬业的大军打败,由李敬业带领的主力大军可不是士气高涨?李敬业的叛军虽然人多,可栗太后派出去平反叛军的大军足足有30万大军,二来李敬业的军队虽然人多可全部是一群乌合之众,这群乌合之众有一个特点——赢得起输不起,让他们赢了 一次他们就心花怒放,我们连朝廷派来的人都打败了看来我们才是正义的!我们才是被老天爷眷顾的!而输一次,他们就会抱头鼠窜溃不成军。 老将军虽然不会打仗又年事已高,可在大局上分的清清楚楚,见到众人提议他攻打李敬尤的部队也就从善如流,下令攻打李敬尤。当真是老天助他,这一仗打的大获全胜而且不费一兵一卒,魏元忠给老将军提议道:“李敬尤的叛军打起来十分容易,可以说不费一兵一卒——他的部队全部安营扎寨在河岸,如今河边的芦苇多茂密啊,我们只要点一把火,岂不是就大功告成了?昔日‘火烧曹营’妙哉妙哉啊!”,老将军看着风向正常,也就答应了,李敬尤的部队一下溃不成军,被烧死的杀掉的数万人之多。其他部队看到这火攻的法子吓得魂不附体,逃的逃走的走,李敬业看大势已去,便带着几个兵士往南跑去,可李敬业也忘了他这群乌合之众并不是正规军队,刚跑到半路就被他的亲兵给砍了脑袋,亲兵们分散逃了。李敬尤、魏思温、王滨骆、薛仲章等人纷纷被杀,这场叛乱就此平息! 而这场栗太后当政以来规模最大的叛乱从开始最后被平息,仅仅过了四个月! 第三十章 裴炎之危 这场叛乱平息的如此之快,当真少不了栗太后安排得当运筹帷幄:细细数来,栗太后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稳定朝臣展现气度,栗太后拿着那份写满了她罪状的檄文笑而不惧,展现她非凡的胸襟气度,二来调兵遣将展现能力,栗太后任用皇族李氏的人和魏元忠结合作战,狠狠打了李敬业一巴掌:李敬业叛乱起兵理由之一不就是因为栗太后打击李氏皇族吗?可这样一安排李氏皇族根本不买李敬业的帐啊,你说她和我们李氏皇族不合,栗太后偏偏就派了李氏人来带兵意思李氏和栗太后关系好着呢,这不是就占据了舆论上有利的一方,化被动为主动,把李敬业的叛军赶上了谋反的名声上。栗太后借用老将军的名望,借用魏元忠的脑子,这场仗哪里还有不赢的? 叛军一除,栗太后坐在高堂之上,笑道:“裴大人好大的心啊,这大殿内都容不下裴大人这尊佛了。”裴炎看着笑意融融的栗太后,顿时后背生出一身冷汗来,道:“太后娘娘,老臣对娘娘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多少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娘如何这么说?” 栗太后笑了笑:“大人莫不是忘了,大人在扬州叛乱的时候工作不谨小慎微,哀家心里迷惑不耻下问,裴大人还记得大人给哀家了个什么好答案?”裴炎没敢说话,栗太后便道:“大人说‘我们根本不必讨伐李敬业的部队,李敬业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纠集十几万大军是因为皇帝李沐已经成年却不得亲政,只要哀家还政于皇帝,此战必定不战而平啊。’是不是?” 裴炎如今道:“是,臣是这么说的,并无错处。”栗太后听了勃然变色,喝道:“且不说哀家对你有提拔之恩,只说哀家现在为了皇帝做个多少事情?皇帝身心俱痛哀家怜子替他搭理朝政,代管朝政以来虽说无功可好歹没错,大人这话说出来就不怕心里亏得慌?” 当初战争初起,裴炎此话一出可真是鸦雀无声啊大臣们每一个说话的,可当真是掉了根针都能听见啊,裴炎这话简直石破天惊,把人吓得不要不要的。栗太后闻后也很震惊,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裴炎会在这个时候儿说出这种话来,裴炎帮他废掉李贤,杀死李敏可没少出力啊,她也没亏待裴炎——让他当上中书令,可是怎么能在这个敏感时候逼她的宫要求她退位呢? 栗太后尖锐凌厉的目光当时就扫过大殿内每一个大臣,大臣们基本都是呆若木鸡,可就有这么一个人说话了,又是个八品的监察御史,他说道:“裴炎裴大人大权在握,若不是心存异心,怎么会要求太后归政?”听到这句话,栗太后顿时 松了一口气——在一帮大臣中终于找到支持者了,于是她顺坡下驴,道:“不错!裴炎确有逆心,把他抓起来!” 随着权臣裴炎锒铛入狱,朝廷内又是炸开了锅,又分成两党,一派支持栗太后说裴炎的的确确有谋反的心思,一派就当然支持裴炎说裴炎绝不可能谋反,这一派人多势众,还有两个宰相领头啊!宰相上书栗太后为裴炎求情,栗太后便道:“裴炎早有反心,只是尔等不知啊。”只是栗太后说是说了却没有拿出证据来,大臣们又纷纷上书,口气也也更为强硬——若裴炎反,则臣等必反! 栗太后道:“我知道裴炎反,知道卿等不反。”这个回答相当有意思,把裴炎和其他大臣分了开来。随即不知道那里蹦出个人来上奏说,民间流传一个谶语: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这个谶语可了不得,这是个字谜,一片火两片火和在一起上下一个火不就是炎字吗?绯衣小儿当殿坐,一个衣字上面一个非不就是裴吗?小儿为子,当殿坐——皇帝才能坐在大殿上啊! 这句谶语,意思就是说裴炎要当皇帝啊!随后这人又拿出一封信,信上只写了两个字——“青鵝”「注」,大臣们看了纷纷不懂,栗太后看了,却黑了脸色,刚才那句谶语用了拼字法,这个“青鵝”用的可是更为高明的拆字法啊。 ——青,上下分离可以写做“十二月”,鵝,左右上下同时拆分那可就是“我自与”啊,意思是说十二月我就要动手了!这封信是给谁的呢?告密的官员自言是他从裴炎给扬州通信的信使手里截到的。并且他又说出来一个众人都无法反驳的事实——薛仲章之所以去扬州那是受了他的舅舅宰相裴炎和命令去联络去了。 这些证据一摆出来,尤其是最后一条,曾经风光无限的宰相的裴炎谋反罪名确认,栗太后下令将裴炎按谋反罪处死,并且株连九族! 栗太后为何要如此斩草除根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呢?那是因为在裴炎逼宫之后她在青云宫反复思索得出来一个结论——裴炎和她合作的理由被破坏了,不存在了。之前裴炎在初次废掉太子李贤,杀掉李敏时,他为了栗太后办事不如说他是在为了他的野心办事儿,裴炎他想当权臣,想当皇帝底下的第一号人物,可是李贤李敏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十分强势,他们有自己的主见,恰巧这两个人也是栗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两个人联合到了一起——他们有共同的利益目标。 而现在呢,裴炎觉得,李沐足够懦弱仁慈可以满足他当权臣的条件了,而且李沐是栗太后最 后一个儿子,她不可能再立别人去,但是裴炎觉得足够了可栗太后还是觉得这个儿子是她的妨碍,于是乎两个人的结盟出现裂隙了。 那么,一代宰相裴炎下台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第三十一章 燕啄皇孙 这样来说,裴炎他谋不谋反并不重要——或许他根本没有谋反,栗太后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裴炎一死,当初为裴炎说话的文官武将就纷纷倒霉全部被贬到地方,有些人很快就死去了,文臣这里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而等到扬州叛乱彻底被平息,栗太后才谨慎下令让使者骑匹快马去突厥前线杀掉大将程务廷。程务廷是个有功于栗太后的人,当初李敏下马就是栗太后联合大臣裴炎,裴炎又把程务廷这个羽林将军拉上才安安全全顺顺利利的把李敏拉下来,突厥进犯程务廷又对维护后唐边疆和平有功,是一员猛将,可是——程务廷也是裴炎的好朋友啊,裴炎锒铛入狱之时程务廷不远万里写了信给裴炎鸣冤叫屈,栗太后手里的这封信就相当于程务廷他自己在栗太后的心里给他判了死刑啊。 栗太后向来不会心慈手软,自然也不会放过程务廷。接着栗太后把所有大臣过筛子过箩把她插头看不顺眼的大臣全部拉下马,文官就说他勾结裴炎,武将就说他勾结程务廷,肃清了朝廷中所有反对她的声音。 栗太后经过这件事,不由得回想起来从前的艰难曲折这一年的惊涛骇浪,不由得怒从心头生,随后召集大臣在紫宸殿训话,栗太后说道:“我追随高宗大帝二十余年,没少为天下人操心啊,你们这些人的富贵不是我给你们的吗?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是拜我所赐吗?可你们看看,扬州叛乱从你们而起,裴炎逼宫那更是从你们当中出来的,你们当真就这么容不下我吗!当真对我如此负心!” 面对当政多年的栗太后满脸怒容的呵斥,群臣纷纷噤若寒蝉,栗太后接着发飙,说道:“卿辈有授以老臣,倔强顽质过裴炎者乎?有将门贵胄能纠合亡命过徐敬业【注】者乎?有手握重兵攻战必胜过程务廷者乎?此三人者人望也,不利于我我能戮之,卿等有能过此三人当即为之,不然须革心侍我,无为天下孝。” 大臣们听完乌压压全部跪下,道:“臣等,必定以太后马首是瞻!” 光宅二年,一块普通的白石头,上书八个大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这块石头是雍州人氏唐同泰献上来的一块“宝石”。唐同泰自言“宝石”打捞自洛水,因为有“河出图洛出书”,这块宝石一问世就立刻引起了轰动了——此乃祥瑞,只有圣人出现才会有这样天大的祥瑞啊。大臣们看了这么一块的宝石,赶紧就凑上去拍栗太后的马屁去了,分分说道:“此乃是洛出书,可是天大的祥瑞啊,这真是上天在褒奖太后娘娘您啊,您皇业高于补天,母德 高于沛地呀!”把个栗太后捧得无边无际,又说她是“乾坤合德”,把“皇帝”和“圣母”给有才的结合到了一起。 又有更甚者道:“此祥瑞非一般祥瑞可比,此祥瑞那是一套一套的:首先宝石是个祥瑞,可这献宝石的人也是个祥瑞——唐同泰,后唐会繁强开泰呀,这献宝石的人的出身也是个祥瑞呀——雍州永安人,这个雍州永安不就和永昌帝业四个字遥遥呼应吗?所以这是祥瑞里套着祥瑞啊,是大祥瑞!” 可是虽然这个宝石祥瑞闹得轰轰烈烈,可仍然有人怀疑怎么会这么巧——一个祥瑞已经是难得更何况这还套娃娃似的套起来了。 很可惜的是,这个的确是伪造的。那么是谁伪造的呢?——栗承嗣,栗太后的侄子。这个栗承嗣找来一块儿白色石头,用铁器凿出“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字,用紫红色矿物磨了粉填充到里面去这个宝石也就新鲜出炉了,接着就把这个石头给扔到了洛水里,更为可惜的是——唐同泰这个名字以及他的雍州永安人氏的籍贯也是栗承嗣一手捏造出来的。 栗太后自然不会管这个是真的假的,她现在要好好利用这块石头——是祥瑞。大臣们夸赞说这个宝石是祥瑞,栗太后大言不惭的受了下来,给它起名为“宝图”,后来又改名成为“天授宝图”。大臣们夸赞栗太后的成就,说她“乾坤合德”是圣母又是皇帝,栗太后便给自己加了封号“圣母神皇”!这个多可笑,哪里有统治者自己给自己加封号的呀,况且——当时的皇帝李沐可还好好的活着呢,虽然说是被软禁但好歹还在位呢。 栗太后是要做大事的,自然不会计较别人怎么说这件事,接着她又做了一件事:她借用天降祥瑞为由,要亲临洛水感谢上天对自己的奖赏。 随后要在一座“明堂”里头祭祀。 第三十二条燕啄皇孙(2) 栗太后要去亲临洛水祭祀上天,便要求所有的州郡领导人、李氏皇族以及所有的外戚通通都要参加。为了他们能赶上洛水祭祀,栗太后下令要求他们在祭洛水前十天全部到达洛阳待命。自然官员和外戚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就出现在李氏皇族之中——他们认为,栗太后叫他们去洛阳并不是让他们参加洛水祭祀的,而是用他们的头来祭祀洛水的! 这可了不得!李氏皇族们便又一致认为这是栗太后开始下手剪除宗室实力,减弱对她自己登基的威胁。如此一来皇族之中便觉得伸头是一死缩头也是一起不如造反吧,在李氏皇族之中便有反心,他们便 有意推举李氏族人当中名望能力都好的来担任造反的首领。第一号人物是太祖之子韩王李元加,这个人号称神童,相传可以同时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目数群羊,口诵经史,兼成四十字诗,而且足书五言绝句,六件事一起完成,所以在皇室之中名誉很高。第二号人物,是太宗之子越王李真,李真虽然学问不如李元加但以才干著称。当初高宗初逝栗太后便给他们都升了官借此安抚李氏皇族,对他们也是十分的好呀。 李元加脑子好,他们想发动群众发动李氏皇族,李元加便自己想道:“可以用恐吓的办法,我们李氏虽然如今举步维艰,可并没有到要逼宫造反的地步,如果我们说轻了唯恐没人应和我们,所以我们应该这样做。”下定了主意,李元加就让儿子李譔给李真写了封信。 “内人病渐重,恐需早疗,若至今冬,恐成痼疾,及早下手,仍速相报。” 这是一封家书,内人即妻子,是说我的妻子重病,如果不赶紧治疗拖到今年冬天的话,那病就治不好了,你看到了就给我个回话。可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之后,这封书的意义可就全变了——内人,不是指妻子,而是指身居大内的栗太后啊:这个栗太后现在有病,想干掉我们,。想要除掉我们的心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如果我们不尽早动手给她治治病,给她控制住,那等到今天冬天就是她召集我们去洛阳的日子可就迟了,你看了就给我回封信。 李真回了封信沟通好了,就由李元加给宗室各个王爷传话说:“栗氏想趁着封祀洛水宝图一事来把召集到洛阳,如果我们真的去了那个就是有去无回,大家都会没命回来了呀!所以,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们何不掌握主动权来和栗氏妇人拼一把,赢了最好,输了也好过就这么让栗氏妇人结果了咱们。” 本来李氏皇族的每个人心里都十分紧张,李元加这么一说似乎在他们心里就给谋杀他们的称盘里放了一个和命一样重的砝码——栗氏不仁,他们又何必苦苦持于大义?那么这次恐吓也就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变成了动员。第二,李元加便拿出一封密信,这是一封以皇帝李沐的口吻写的书。 “朕被幽絷,王等宜各救拔我也。”这封密信不简单啊,若是李氏皇族听了信了这话,必定会尽快发兵——因为这是皇帝写的,他们再起兵可就不是造反而是勤皇了。李元加把这封书信给李真,李真一看就嘲笑道:“还说什么脑子好使呢,写封信也不会。”李真想到:这封家书里面只有皇帝一个人的事,万一现存的李氏皇族知中都是窝囊废胆小 鬼呢?——皇帝被抓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救也可以啊! 于是李真和他儿子就自己写了封信,这封信明白多了:“神皇欲倾李家之社稷,移国祚于栗氏。”这样一来,宗室之中是也逃不掉了。李真将这封书发出后效果显著:宗室们皆群情激奋,更有一个公主名号叫常乐的公主道:“是啊,如果我们宗室之中还有男人的话早就应该发兵了!我是只赞同你们进而不退的呀。”这封书一发,许多宗室便有意起兵响应。 可是——当真是天不助也,头号人物李元加的侄子李蔼给栗太后告密了!李蔼是李元加的侄子什么也没瞒他,当初他也信誓旦旦的说我们发兵了那肯定是应者云集,可事情临到头李蔼越想越不对——栗太后多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呐,造反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于是为了防止“造反失败”,他就把造反的苗子给消灭在摇篮里。 李真的儿子李冲热血青年,年轻心急一听到这个告密的消息就气的七窍生烟,他想了想,认为既然栗太后已经知道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就在准备不充分、和其他宗室还没有联系好的情况下擅自起兵,仅仅只有五千兵马在博州起兵。李冲本来是想打过黄河直至洛阳,可仅仅在他下属的一个五水县遭到了激烈的反抗。本来五水县令是李冲的下属,可是他觉得李冲这是在和国家作对,所以他临时决定不支持李冲,所以把这城门就闭了起来。 李冲想走可五水县令不开城门不让走,李冲就在这儿爆发了他的第一次战争。曾经不是魏元忠火攻徐敬业吗?这风向也好李冲便想火红南门,火点起来士兵们把战车都退了起来谁知道风向变了,没烧着南门一丝一毫反倒把自己人烧的是丢盔弃甲仓皇逃离,踩死的烧死的不计其数。干草车点着了推车的士兵,被烧着的士兵就往自己的队伍里跑,这下子不仅队伍乱了军心也乱了! 一个小头目就散布不利于己方谣言:“李冲这是和国家作对老天都不帮他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能参和到这里面来呢?还是赶紧逃吧!”李冲一听鼻子都气歪了,手起刀落小头目的脑袋就咕噜噜的滚到他脚下面来了。李冲从那颗脑袋上移开视线,就发现这五千人马已经逃的差不多了。李冲见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还是回博州罢。” 可怜他才走到城门下,守城门的官兵看了都笑道:“呦这不是落魄王爷回来了么?正好拿他的脑袋去邀功请赏去。”说着一刀下去,李冲和他仅剩跟在他身边的家僮奴仆们纷纷倒地,做了无头冤魂。 此时,据他起兵才 七天,朝廷派来镇压的军队都还没到呢他自己就没了。李冲起兵前和诸王发信让他们起兵迎合,可惜的是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王爷无动于衷,不知是离得远没有收到李冲的信胆怯没有准备好亦或是在观望根本就没有要迎合的意思总之没人发兵,而唯一那个起兵响应的是李冲的父亲——越王李真,那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啊。 越王李真起兵在8月15日,这个时候他的儿子李冲已经失败被杀,只是他还没有得到消息,等到他纠集了五千人马时,他不仅得到儿子已经兵败被杀的消息还得到了朝廷派来镇压他们的军队足足有十万人!这已经不是“呵呵哒”可以表达内心的悲伤和沮丧的了呀。 越王李真看着这人数悬殊有些心灰意冷,正想着把自己绑了去洛阳给栗太后赔罪,就在他还没有付诸行动的时候他手下有一个小县令带着二千兵马投奔他来了。李真一看顿时觉得有底气了许多——不过也真真是可笑,五千人他嫌人少,增加了两千人到了七千了他觉得人多。于是李真关起豫州城门就和朝廷派来的十万平反大军打了起来,他为了收拢人心封了500多人当官,给每个人发了护身符,说有了这东西战场上就是刀枪不入。 可是这些护身符啊一遇到真刀真枪就失灵了,将士们看到该死的死该伤的伤就认为再也不能相信这个李真的话,城中百姓和将士们纷纷往外逃离。慢慢儿的李真也发现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几个家仆了,不由得叹息不已。家人们便劝道:“王爷,您好歹是个王爷难道真的要等到栗太后派来的人结果了您吗?您不如自缢,也好保全自己的名声啊。”李真听了仰天长叹,拔剑自刎。 第三十三章 明堂明堂 李真李冲父子之死,给栗太后一个对付李氏皇族的理由。这些宗室毫无例外的要被栗太后网罗进这次谋反案中,毕竟不管你自身的能力行还是不行,血统即是原罪。栗太后想着凭借这么多年来对朝廷的掌控,大臣们应该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就叫了一个八品的监察御史去审这个案子。 栗太后下朝后在青云宫真的笑出来了,李氏宗室神经兮兮以为她会借着这次祭祀洛水的活动来斩杀他们,可她也没有这么傻呀,杀人是需要理由的,这一招引蛇出洞李氏皇族不就自己把她杀他们的理由给双手奉上了吗?所以栗太后笑的很开怀。第二日满心喜悦的去上朝,召上来那个去审理这个谋反案的监察御史来,问道:“你审查的如何?可有什么结果了?”监察御史到:“回太后娘娘,微臣审了一夜,并没有发现皇族之中有人要谋反,请太后娘娘明查。” 监察御史这话一说,满朝文武瞬间就安静下来,这个监察御史脑袋里面肯定少根筋,不然怎么会这样儿实话实说忤逆栗太后的意思,当真是不要命了!可栗太后并没有发怒,反倒哈哈大笑起来,道:“是哀家错了,爱卿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是大雅之人,哀家却让爱卿审理这么庸俗的案子,当真是对不起呀。如此大材小用是哀家的不对,爱卿就歇着吧,哀家有更重要的事吩咐给爱卿。”栗太后心里觉得没必要和一个书呆子过不去根本没当回事,只是把他调离了工作岗位 栗太后又派了一个人去审理——周兴,绰号“牛头阿婆”【注】。果然周兴没有让她失望,第二天就上报李真李冲父子联合李姓宗室谋反,并且有李真李冲父子的供词、他们撰写的假密信作为证据,栗太后便利用这个事情把一大批核心的李姓宗室网罗进来,将韩王李元加父子、慷慨激昂的常乐公主夫妇等全部被逼自杀,之后又把非核心人物也收了进去全部斩首。同时,升了背叛父亲叔叔兄弟姐妹的李蔼的官儿,可是——李蔼的血统即是原罪啊,于是几个月之后就用另外一件事把李蔼牵连进去,李蔼背叛了父兄亲戚只换来了一个月的活命而已。 栗太后也并不是覆灭了李氏皇族,她还是留下了一些诸如千金公主这样的人物——千金公主是高祖的女儿,已经七十多岁的一个老太太,听到栗太后族灭宗室就赶紧跑到栗太后面前为自己求情,栗太后和千金公主的关系也不错——千金公主给栗太后推荐了她第一个面首薛怀义。千金公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您给我做干娘,怎么样?” 栗太后愣了一秒,因为千金公主从身 份上来说是栗太后的姑婆婆,一个七十多岁的姑婆婆跑到六十多岁的侄儿媳妇跟前儿要认侄儿媳妇当干妈,姿态放的很低了,所以栗太后笑纳了,道:“你既然为我女儿,我就给你改了封号吧,你不是叫千金公主吗?那就改成延安公主吧,你认了我做娘,你以后肯定会长安绵延。”就是这么一群人在这次的宗室铲除运动中活了下来。 虽然他们姓李,可是已经不是什么威胁了。接下来栗太后按部就班的祭洛水、受宝图,而且第一次用上了皇帝才能用的冠冕,这时候,栗太后的用意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回望过去,她除淑妃替皇后,利用各个心怀野心的大臣废李贤除李敏幽李沐,接着又结束了想当强权臣的裴炎的命,而后又清除宗室之中可能有威胁的子弟,似乎已经没有人再堵在她当皇帝的道路上了。可是,天下真的会接受一个女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走上一个男人的路呢?栗太后一想到这里,就只能开始抬高她的身份。 ——第一件事,就是修筑明堂。 明堂,是记载在《周礼》中十分神圣的建筑物,相传名堂上可同天下可达人,按照《周礼》记载天子就是应该正步于明堂,所有的国家大事都应该在明堂里举行才是,因为是记载在儒家经典里面所以流传很广,百姓们都认可这明堂和天子的关系。北朝民歌《木兰诗》中不就是有“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由此可见百姓们都认为天子坐在明堂里面才会特别得到人们认可。 可是,这个明堂并没有真正被建造过,也没有哪个天子真真正正在明堂里面办过公——明堂的房样子失传了,但是仍然有许多皇帝想建造起明堂享受享受“天子坐明堂”的感觉,就比如栗太后的丈夫高宗李哲,他在位时请了一大批儒士商量这明堂该如何建造,可是人太多你一言我一语,这些儒生把皇帝李哲都给耗死了还淹没在口水战里没有确定下来明堂的样子呢!栗太后吸取了她丈夫的失败经验,只纠结了北门学士来商量决定。 北门学士是栗太后还是皇后时候建立的私人班子用来分割宰相势力的。这些北门学士以领会领导意图办事干脆利落著称,知道栗太后的心思,他们明白这个明堂不需要多么遵循儒家经典,这个明堂只要足够气派足够富丽堂皇就足够了,于是北门学士就尽快拿出来明堂的草稿。栗太后便让和尚情夫薛怀义当总监工来主持维修这个明堂。 就像十月怀胎生产一样,明堂也用了十个月的时间就被薛怀义和一众劳动力给孕育出来了,这个明堂当真是巍峨耸立: 明堂共三层,第一层效法春夏秋冬四季,第二层效法子丑寅卯等十二个时辰,顶层效法二十四节气,三层共二百九十四尺约合国际制单位91.43米,明堂中层装饰九条巨龙,全部涂金,九条巨龙托着一个托盘就是明堂顶层了,顶层再上有一尺多高的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也是涂金抹粉,昂首振翅一下就让九条巨龙黯然失色。 转过年来垂拱年间,栗太后带着皇帝李沐和皇太子带领百官祭天祭祖,这时候天子坐明堂的庄严景象终于出现了,只可惜名堂之中坐的已经不是皇帝了,而是皇帝的妈——圣母神皇!虽然有个儒学,可面对如此富丽堂皇的明堂,如此强势的太后栗氏,又有谁敢怀疑这个女人就不应该坐在明堂里呢? 接着栗太后做了第二件事,她在明堂里发布召令改革文字。她选了天地日月君臣等十二个常用字改革了写法,同时颁布了一个她自己造的字——曌!日月当空! 自古以来天意一直和皇帝连在一起,不是有“奉天承运皇帝”吗?栗太后她想以一介女流之辈来问鼎宝座,自然也是要向世人证明她当皇帝是天命所归。儒家创造了天人感应理论,说上天可以察觉到然后降临一种特征——这就是祥瑞,于是栗太后便想多造几个祥瑞出来来证明天意所归。所以自从栗太后想当皇帝一来,这祥瑞一个接一个不间歇。 比如垂拱二年,新丰县地震,地上就堆起来一个大土堆,栗太后说这哪里是土堆,这明明是庆山啊,吉庆之山,所以就把新丰县改名为庆县。国子祭酒是全国地位最高的老师,本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应该给学生们讲一些武经文史之类的书籍,可是呢栗太后不让他这么干了,让他给学生们普及祥瑞案三件。 这样一来,用官方语言给民间祥瑞以理论化解释,如此一来这些祥瑞的威力更大,也就更显得栗太后如果成为皇帝那也是天命所归的事情。 第三十四章 女皇登基 可是,这个祥瑞多了,栗太后就发现问题了,这个祥瑞虽然多了可是儒家经典并不支持女人当政甚至是反对的,不是就有“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话。翻遍儒家典籍也找不到一句话来说女人可以当政的,所以用儒家来解释儒家的天人感应说支持女人当政有点难度。儒家经典是不支持女人当政的当时垂拱年间新丰县地震涌出一个土堆,奉承栗太后的都说是祥瑞,可就有那么一个不奉承的说这哪是祥瑞啊,这地上好端端挤出一个土堆来就好比人身上一个瘤子一样,弄得栗太后大为扫兴。 当时,是儒、释、道三家思想鼎力,栗太后来回思想着该利用哪家作为统治百姓思想的工具时,她猛然悲催的发现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儒家已经不行,道家始于太上老君,相传太上老君姓李名耳,李氏皇族认了他当老祖宗,用祖宗的法典来对付子孙后代就是栗太后也觉得荒唐,于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释,也就是佛教。 其实说起来,栗太后和佛教也是渊源颇深:她的母亲杨夫人就是佛教徒,她曾经在清凉寺当过尼姑,她的女儿广陵公主又替她给杨夫人在寺庙之中祈求阴服,她的“女儿”延安公主给她推荐的面首薛怀义不也被她给放到寺庙里面当和尚去了吗。 于是乎一天,她便叫来薛怀义,笑道:“你呢去组建一个佛教的研讨班子,你带领着他们去从佛教的经典里头给我找出来能支持我的统治的证据来。”薛怀义一听,便笑道:“太后放心,我肯定不辱使命,尽快找出来。” 于是薛怀义就抱着找不出来也要拿出来的精神通过艰苦卓绝夜以继日的工作后,终于从佛教如山似海的典籍当中找出来这么一部支持女人当政的书来,栗太后一看这本经书也就两眼放光了。 这本经书名《大云经》,这本书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里面讲述了一个天女净光的故事。“舍是天形即以女身当王国土。得转轮王所统领处四分之一。得大自在受持五戒作优婆夷。教化所属城邑聚落男子女人大小。受持五戒守护正法。摧伏外道诸邪异见。汝于尔时实是菩萨。为化众生现受女身。”就是说净光天女曾在同性灯佛那里听过大涅槃经,后又在释迦牟尼处听闻佛法深义,佛对净光天女说,你将化为菩萨,然后会以女身成为国王,得到转轮王统领疆土的四分之一,而后又得大自在。据说净光天女的前身就是某国王的妻子,这个故事中的净光天女前身不就是栗太后的翻版吗?后世不就是栗太后的理想吗? 可是,《大云经》中并没有提起来净光天女就是 栗太后的化身。于是栗太后让和尚薛怀义、和东魏国寺的法明和尚等写了一本《大云经疏》,《大云经疏》中薛怀义、法明等又按照栗太后的要求暗示净光天女就是她栗太后、又是说净光天女在当了国王之后化身为弥勒佛成仙得道。这么一改出来的《大云经疏》既解决了文化水平不高的百姓们看不懂的问题又解决了净光天女的名气太小问题——人们都认为弥勒佛慈眉善目是要取代释迦牟尼成为普度众生的佛,净光天女和弥勒佛牵连在一起,知名度不就大大提高了吗? 栗太后存心推广这本《大云经》,就在各州县建造大云寺下令每座大云寺内放一本《大云经》,跟随《大云经》一起去的自然还有一本《大云经疏》。 自古天意民心,天意已经解决,民心其实说起来很好办了。就在年间,民间爆发大规模的请愿活动,一个芝麻官就在栗太后的殿前上书让栗太后顺应天意民心登基为皇。 栗太后虽然高兴,但是推掉了。可是同时把上书的芝麻官付尤易从七品提拔到五品,这个事情出来大家就都明白了,感情这栗太后还闹一出“三让而后受”的把戏,又怕因为这次拒绝而没人上书请愿。没过多久第二次请愿就开始了,洛阳的百姓啊和尚胡人共计一万两千人都去这栗太后的殿门请愿去了,不出意外栗太后又给拒绝了。 第三次,规模盛大的请愿再次发生,第一次第二次的请愿的人都驻足殿前,人数也从第二次的一万两千激增到六万多人,官员百姓都混杂其中。他们便又劝说栗太后登基为皇,他们说了一番话批评了栗太后:他们说栗太后你是受了天命要当皇帝的你怎么能不当呢?陛下您又不应天又不顺人这怎么可以呢? 好多老百姓就在下面喊。突然一只鸟飞了过来,有人大喊道:“这是凤凰!凤凰来了呀!”随后又有一批鸟儿飞过来,又有人大喊道:“了不得了,这是百鸟朝凤啊!请陛下就遵从我们的意愿吧!” 栗太后一看,笑了起来。皇帝李沐一看再也坐不住了,这场戏要是没有了皇帝李沐还怎么演下去,李沐一看自己没戏了也悄悄地加入到请愿的活动里来,请求自己的母亲当皇帝把自己降为皇嗣,同时要求栗太后给他改姓成为栗氏。栗太后此时一看,三让而后受之已经一步不拉的完成了,那就接受吧。她站起来笑道:“此意,天意也。” 此时,她已经67岁了。 此后就是确定登基大典和时间。栗太后命令钦天监找到最近的吉日,举行封禅大典,栗太后她等了多久啊, 当初在先帝身边当宝林,一步一步爬上来走到今日,从十四岁到六十七岁,她把整整五十三年的时光都耗在了这个红墙绿瓦的宫殿里,从如花少女到风情万种再到现在美人迟暮,她终究是没有虚度光阴,终于在她六十七岁的时候问鼎宝座,改写了女人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的陈规腐条,这不是很伟大吗? 纵然她再怎么离经叛道倒行逆施,我们也不能否认她的功劳和业绩都是不可磨灭不了忘记的。她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来谋求她的理想和目标,她在问鼎宝座之后又是否能像现在这样运筹帷幄而不是随着年纪增大就手眼劳顿呢?她留给后人的这个充满了矛盾的国家又该又怎样的走向和发展呢?她的女儿广陵公主继承了母亲雄心壮志又会有怎么样的野心和作为呢?让我们拭目以待,进入下一个卷宗之中,领会女皇留下来的天下! 第一章 初涉政坛 广陵公主童年时候欢乐多趣,又因为是她母后和父皇唯一的女儿,所以很受父母疼爱,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后来在她八岁时候给她的外祖母杨夫人去寺庙里祈求阴福,之后又因为一边剑舞,婚配给了父皇的外甥薛谦。薛谦这个人温文尔雅礼遇有佳,这是一个非常美满的婚姻。 公主府内,广陵公主怀着肚子,驸马薛谦笑姨融融看的人心里暖洋洋的。薛谦道:“公主啊,我倒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多贴心啊。”广陵公主李沁月笑的羞涩,道:“就你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希望多生儿子好延续香火,可你偏偏又说是希望是个女孩儿,让我说你什么好?”薛谦笑道:“公主这话可错了,向来都是女儿贴心,儿子们学习有成成家立业也固然高兴,只是终究比不过女儿……” 广陵公主听这话怪,细细思索后哪里还高兴的起来:“驸马是说,我们要避嫌?”薛谦看了一眼一点就透的妻子,站起身来,道:“是啊现在母后当政,大有废掉皇帝李贤的模样,我又是先帝的外甥,这血缘……就是我的催命符啊。”他转过身来,话头一转,道:“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进宫给母后请安,你沉浸在喜悦当中没有留心,可是母后看我的眼神只有一种感情——惋惜。” 广陵公主一听,心里猛然突了一下,她慢吞吞站起来,道:“这……不会吧?母后这么喜欢我,也应该爱屋及乌喜欢我的丈夫才是,母后她一定不会这么做的!”薛谦对于广陵公主的幻想,也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想法,苦笑道:“希望如你所愿,毕竟你我恩爱和谐,又有这么多孩子,我想母后也会手下留情吧。” 他不想打击广陵公主,给她说母后根本不是那一种会感情用事的人,只要谁挡了栗太后的路,谁就得死! 薛谦没有想到,一场宗室叛乱会要了他的命。栗承嗣伪造宝图,栗太后不是召集宗室在封祀洛水十天前赶到洛阳吗,可是宗室神经兮兮的以为这是栗太后要杀了他们,于是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但只有李真李冲父子起兵的谋反,这次谋反案牵连多人,其中就包括薛姓的薛谦。广陵公主收到消息顾不得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立马坐上马车往皇宫去了。她去时,李氏宗室和周边人物一众人已经收监,她看到她的母后兴致浓浓的和她的贴身婢女云儿说话。 “母后,驸马所犯何事居然要被收监审查?他可是女儿的丈夫呀!”广陵公主说完已经哭了起来,栗太后只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女儿,叹道:“广陵,母后也是没有办法,驸马 参与这次宗室谋反如此大罪怎能姑息!广陵你就不要闹了,我是无能为力的了。”广陵公主听了,愣愣道:“母后,您真的不放过驸马吗?您当真不顾那四个孩子的感受了吗?”栗太后闻言,眼神就淡了下来,道:“广陵你说什么呢,这是驸马自己要谋我的反,我要是不惩治他天理何在!只是我会念在他是你的驸马的份儿上,给他一个全尸,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你莫要再多言。” 广陵公主一听这个结果有点急了,起来就拉着云儿的手,恳求道:“云姑姑,母后她要杀了我的驸马,广陵求求你给母后说点驸马的好,我不能没有驸马,孩子也不能没有爹呀!”广陵公主说的声泪哽咽,惹得云儿的眼泪也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就下来了,栗太后有点心不在焉,云儿便劝道:“公主殿下您就回去吧,太后娘娘打定了主意是不会改的,可是娘娘说了给驸马留一个全尸那已经是娘娘的恩德了,公主实在不该……” 云儿还没说完,广陵公主就放开她的手显得很失落,淡淡道:“女儿累了,需要回去休息休息,更何况孩子们也离不开人,女儿该回公主府了。”栗太后看了她许久,幽幽道:“你也不要怪母后心狠手辣不念及母女之情决心要处死驸马,很多事情你以后会慢慢明白,既然你累了那就会回公主府休息吧,没事儿了多来看看母后,云儿替我送送公主。” 广陵公主听到那句“没事儿了多来看看母后”心里怪酸的,可终究抵不过心里的别扭一扭头走了。云儿赶上去,在青云宫的大殿口,拉住广陵公主道:“公主殿下,您也该……体谅体谅——”云儿话还没说完,广陵公主就颇为冷言冷语的说道:“云姑姑不必替太后说话,太后要干什么我心里都明白着呢,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要动我的驸马!驸马并没有犯事相反还守规守矩,太后娘娘凭什么要这么做!” 云儿听了,心下骇然广陵脾气和栗太后相似,还是叹了一声劝道:“公主殿下!您看得起奴婢叫奴婢一声姑姑,奴婢也该尽心尽力。太后娘娘胸怀大志,不拘小节,无意间伤害了公主殿下的心也是有的。当初先帝和上官仪大人要废除太后娘娘的凤位,这实在给娘娘的震撼太大:娘娘受先帝命令管理朝政,做的不好遭人蜚语,做的好了又遭皇帝猜忌。娘娘也不是没做错什么吗?公主殿下,您受累听了这么多不经之谈,奴婢只是希望公主不责怪娘娘,娘娘终究会为公主殿下再找一门好亲事的。奴婢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奴婢恭送公主殿下。” 广陵闷闷道:“云姑姑回去告诉母后,我只是 心里不太对付罢了,终究我是她的亲女儿不会真记她的仇,有时间了我还是会来拜访母后的。” 云儿顿时表现得很欣慰,她和栗太后年纪差不多,也是看着广陵公主长大的,难免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现在看到广陵公主放下心结,也笑道:“哎,奴婢这就进去给太后娘娘说!” 回到公主府,广陵公主坐在驸马薛谦的书房里也不管孩子,愣愣的坐了一下午,婢女忍冬端了一盅枸杞燕窝粥来,站在站在门外道:“公主,您已经一下午没有用东西了,奴婢给您熬了一盅燕窝粥,公主用点吧?现在驸马已经回不来了,公主您可不能弃小少爷们不顾啊!”广陵公主一听眼泪簌簌的就流下来,很快就形成一片水渍。她哽咽道:“忍冬,你把东西端进来吧。” 忍冬推开了门进去,看到主子的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吓了一跳,急忙放下燕窝粥道:“公主您?哎,奴婢去请张太医来给公主好好看看好不好?”广陵公主摇摇头,说:“罢了罢了,肿就肿吧,一叫张侍玉过来他转头就到青云宫去了,我不高兴也惹得母后不开心何必呢?你去拿点冰块来我敷一敷消肿就行了,你把燕窝粥端过来我用一点。” 忍冬端过来燕窝粥,广陵公主吃了一口只觉得甜甜丝丝的,越发衬的心里苦涩,勉强吃了三四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便道:“端了去吧,这还有很多你和念春分了吧。给我熬一碗浓浓的苦瓜汁子来,恐怕我喝了心里还会好受些——我现在依旧在这富丽堂皇的公主府,我的夫君却在监牢里面我却无能为力救他出来!” 念春拿来了冰袋毛巾等物给广陵公主敷眼睛,忍冬已经领命去了厨房。厨房里厨娘看到那没吃几口的燕窝粥心里有点忐忑,又看见是忍冬这个一等大丫鬟拿来的,便小心翼翼问道:“冬姑娘,这燕窝粥怎么主子没用几口?可是不合主子口味?”忍冬看厨娘诚惶诚恐的样子倒笑起来,说道:“柳妈多想了,是主子为了驸马的事操心所以胃口不好,让我来找你弄一点苦瓜汁子她喝呢。” 厨娘柳妈听了一拍大腿,道:“哎呀这是我不好,明知道咱们驸马爷被那位给收监了还做了甜粥给主子,想来主子吃了肯定心里不受用,真是我没想周到。”忍冬道:“妈妈到底是过来人,阅历多些,正是这样呢,那个苦瓜汁子那么苦,妈妈有什么法子?”柳妈笑道:“这个不妨事,姑娘到底年轻些心里不稳重,冬姑娘先去,过上一盏茶的时间再过来就好了,白在这儿免得脏污了姑娘。” 广陵公主吃了几口燕窝 粥心里更不受用,难过的跟什么似的,回想这八年来的琴瑟和谐,当真觉得眼眶子又酸涩起来,她身边念春、抱夏、习秋、忍冬四个丫头里就抱夏会安慰安慰她,所以也是抱夏在身边服侍,只听她说道:“公主您也不必忧虑,驸马被收监,太后娘娘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去抓了驸马爷不是?”广陵公主听了眼神一下子尖锐的扫了过来,冷冷道:“抱夏,有些话还是注意些说好。” 抱夏道:“公主,奴婢又怎么敢胡言乱语?本来公主就是皇室中人,不应将感情看的太重,否则只是徒增伤心罢了,您想想,驸马爷是个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身份?”广陵公主听了便明白了:驸马薛谦是她十七岁时被他的父皇相中的驸马人选,是她的父皇为了政治目的才促成的婚事,而如今是她的母后当政,她的母后不会再允许有父皇的势力掺杂其中,所以势必要杀了薛谦,让她重新嫁给栗氏子弟…… 广陵公主又哭了起来:“这是个什么说法,难道生下我就是为了联姻的吗?”过了一会儿,她已经擦干了眼泪,道:“你说的是啊抱夏,想来我竟然不如你的眼光也真是惭愧,这个婚姻既然不能用感情来决定,那就用利益来衡量吧……驸马他命苦,注定要先我一步,有他为我引路,我就是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抱夏,你去把今天早上的燕窝粥端来给我。” 抱夏面色一喜,去了。广陵公主独自一人,看着皇宫的方向,始终对于驸马薛谦的结局不能释怀。 但是这仍然不能阻挡栗太后要清除先帝势力的决心,其他人都是被砍头,只有驸马薛谦是被饿死的——虽然饿死也不见得比砍头干脆利落多少,可却是个全尸——栗太后终究还是给她女儿一个面子的。驸马薛谦一死,栗太后就把目光放在栗家之中青年英俊身上,重新在这些人中为刚刚死了丈夫的广陵公主选驸马。 第二章 梅开二度 栗太后为她的女儿看中了一个蹦哒的很欢快的人——她的侄子栗承嗣。栗承嗣在他的姑姑栗太后需要祥瑞的时候造假了一块宝石,上面刻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谶语,为此栗太后也十分喜欢这个侄子。这次广陵公主所嫁之人是他最妙。 可是广陵公主却不愿意,一来是因为栗承嗣离政治中心太近——或者他本身就身处于其中,她已经因为一次政治事故失去了一任丈夫,不想再有第二次,二来,栗承嗣如此活跃,纯属是为了他的私心——栗承嗣看到他的姑姑不甘心于后宫寸土之地,明白他的姑姑会取代李氏皇朝,这样一来,本来和他无缘的皇位就变得他也可以肖想了,三来,她认为薛谦的死栗承嗣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栗承嗣造假宝图,她的母后也就不会想着要封祀洛水召集官员宗室等在洛阳集合,如果没有洛阳集合就没有宗室李真李冲父子造反,如果没有这两个人造反,薛谦又怎么会死? 广陵公主弯弯绕绕的把驸马薛谦的死归结到栗承嗣身上,虽然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她母后一心想要除掉所有和李氏宗室有瓜葛的人薛谦也不会死,可是——这个多年来她的母后积威已久,她也不敢责怪母后,而且毕竟是母亲,血浓于水的情缘还是让她从心底里不愿意去责怪母亲——所以栗承嗣只能是他背这个黑锅。广陵公主把薛谦的死和栗承嗣结合在一起,就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看着他心里就不舒服,哪里还肯再下嫁给这个凶手,就借口栗承嗣身体欠佳命不久矣给推了。栗太后看到她的女儿不愿意,心里终究是有些愧疚也就不说什么,让女儿自己选人。 广陵公主瞅了一圈儿,看到了她中意的人--栗攸暨。他是栗太后伯父的孙子,也就是栗太后的堂侄。广陵公主选他当驸马也是有她自己的道理:一来他和栗承嗣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姓栗嘛,嫁给他没有原则上忤逆母后的意思,二来栗攸暨他和薛谦之死没有什么关系,也和栗太后的亲缘关系较远相对于栗承嗣来说是不那么容易被卷进到政治事件当中去的,而且他性格忠厚,比不上栗承嗣为了权利无事生非,三来这个栗攸暨长的是俊俏风流,是一枚美男子,如果婚姻不能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那么找一个养眼的大家也都能接受。 既然打定了主意,广陵公主便进宫去找栗太后去,给她说道:“母后,您想要女儿嫁给栗承嗣那多有不妥,所以女儿已经相看好了人来给母后说说,母后也好看看。”栗太后听了表现得颇有兴致,道:“广陵说来听听。”广陵公主说了栗攸暨的名字,虽然不是栗承嗣,可栗 太后在非原则问题上对女儿还是百依百顺的,便道:“你看中的必定是极好的,既然你喜欢,那就他了吧。” 云儿咳了一声,栗太后知道云儿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便问道:“怎么了?”云儿便道:“娘娘不记得了,公主殿下相中的这个栗公子,并不适合成亲。” 云儿说的模糊,可栗太后也想起来了。虽然广陵公主和栗太后对于驸马人选没问题了,栗攸暨这儿却有问题--栗攸暨既不是单身也不是离异,他有妻子,而且他的妻子活的好好的没有半分要死的迹象,如果再娶公主那不就是犯了重婚罪了吗,栗太后一时没有想到,便说:“这也值得你当个事儿说,云儿你去让内侍传召栗攸暨。广陵你先回去罢,只等着你做新娘子罢。”广陵公主去了,果然内侍往栗攸暨府上去了宣读懿旨,栗攸暨也就来了。 栗府,内侍去了又来,栗夫人心里觉得不安,不想开门招待却又怕落个怠慢特使的罪名,于是就怀着忐忑的心情把内侍请了进来,好茶上了问道:“不知道大人去而又返是还有何事交代?我家大人已经进宫去了。” 内侍尖着嗓子,笑道:“夫人当真贤惠,能不能替栗大人办一件事?”栗夫人闻言疑惑,问道:大人请讲,妾身能为我家大人办事,实至荣幸。” 内侍又赞道:“夫人大义!”复才说道:“夫人大概得知,广陵公主殿下驸马已死,太后娘娘有意再为公主选择驸马,原定是栗承嗣栗大人,可公主多有不满,所以定了如今的栗大人,太后娘娘知晓夫人通情达理明晓大义,所以特命奴才来给夫人说。” 内侍这话一完,就有奴才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白花花的放着三尺白绫,栗夫人这才明白,这个内侍刚才说了那么多只不过是怕她不愿意罢了。如今她已经说出来为了夫君办事荣幸之至的话来,要是还推了,不仅得罪了太后也害了自己的丈夫,少不得叹息一声,跪下道:“臣妇谢娘娘赏赐!”完了让丫头端过白绫就进了内屋,内侍确认了栗夫人没有生还的可能,这才放心的去了。 栗太后看到云儿点了点头,便对栗攸暨笑道:“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广陵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懂吗?”栗攸暨觉得不大好,忙急急的回去了。结果发现,他又已经恢复单身了,他刚才还在宫里拒绝太后的理由已经不成立了——他的夫人已经死了,他又恢复单身了。 就是这样,广陵公主的第二春再次开始,她和栗攸暨成亲,仅仅只有25岁。 而此后又不久 ,民间兴起三次一次比一次规模宏大的请愿活动,她的母后栗太后以一介女流之辈问鼎宝座,圆了她的女皇梦。然而经历这场婚姻变革,广陵公主深思熟虑后,认为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应该改一下,第一作为一个公主,她想要脱离政治做一个贤妻良母的简单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第二如果她第一次嫁给薛郎是体现了父皇的政治利益那么第二次改嫁栗攸暨体现的就是母后的政治利益,从此以后母后将成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第三在政治利益面前,婚姻、感情都是相当脆弱的,不论是母子亲情还是夫妻恩情,在政治利益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 知道了这三个新的认识,广陵公主的心里便把感情看的淡了,相对就把利益看的重了,她从刚开始是一个享受婚姻甜蜜的少妇,慢慢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政治动物。 广陵公主婚后,虽然和栗攸暨没有多大的感情基础,可是栗攸暨温柔贴心沉默少言,也对她相敬如宾,又长得漂亮,广陵公主渐渐也就放下薛郎投身到政治活动当中。而此时,她遗传她的母皇栗曌的政治基因开始活跃大行其道。 第三章 焚杀小宝 自从先帝李哲驾崩以后,还是太后的皇帝便开始包养男宠,这个人名叫薛怀义,是个和尚,他曾经为皇帝监工建造明堂,又和一众和尚编写了《大云经疏》,对皇帝的帮忙也不少,所以一边是情夫一边是帮手,他就日渐受宠。本来薛怀义名冯小宝,栗曌为了提高冯小宝的地位让第一任驸马薛谦叫他叔叔所以改名薛怀义。冯小宝他在皇帝身边待久了,又仗着皇帝撑腰,所以气焰嚣张起来,恃宠而骄把谁也不放在眼里。 栗曌当了皇帝,也就不满足于冯小宝一个男宠,冯小宝胆大包天吃皇帝的醋,一把火皇帝认为她得天命的象征——明堂给烧了!广陵公主看出来这是个自己出头的机会,便对着驸马栗攸暨道:“驸马,你看看这个冯小宝,不过是母皇给了点颜色他就翻了天了,竟然都把明堂给烧了,当真是觉得活的腻歪了。” 栗攸暨笑道:“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冯小宝恃宠而骄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他自己几斤几两重,不过他有胆子一把火烧了明堂,也的确让我佩服。” 广陵公主噗嗤一笑,道:“栗郎倒真的比薛郎好。”栗攸暨也是一笑,道:“承蒙公主抬爱看得起我,既然公主选了我做驸马,我当然也是要对公主好的。只是可惜了……哎,或许她命该如此,命里无时莫强求吧。” 广陵公主神色微黯,道:“我没有想到母皇她竟然如此决绝,为了能让我嫁给栗郎,赐死了夫人,这也是我的不是,只是这么多人当中,你稳重老实又俊美非常,也着实符合我的标准。”栗攸暨见了,安慰道:“公主不必伤怀,人人本来就是生死有命,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人自责?她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定不会计较这个的,你就安心吧。” 栗夫人刚死时,栗攸暨惊讶的同时又从心里排挤这门亲事,可是和广陵公主相处了这么久,他发现广陵公主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女子,而且为人坚定可靠,心里也就渐渐放下了。只是广陵公主到底还是愧疚,毕竟我不害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也是挺折磨人的。 广陵公主道:“哎栗郎说的是,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就像是薛郎的假叔叔冯小宝,他不过是个和尚,竟然敢烧了母皇心目中神圣的明堂,他以为他在母皇心目中有多重呢,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栗攸暨抽了抽嘴角,他不是不知道,广陵公主自从再嫁给他之后,便将感情看的淡了,也开始学她母皇包养面首,广陵公主无意之间说出来这样的话,栗攸暨也就知道了广陵公主的确没有把男宠放在眼里,只是当个玩 具罢了。 栗攸暨道:“公主,你应该想得到,母皇可能会让你解决他。”说着栗攸暨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广陵公主笑道:“栗郎才思敏捷,这是个机会。” 冯小宝烧了明堂,他也后悔死了,因为他被封为他原本修行的白马寺寺主,所以为了自己就在宫外纠集了一帮和他要好的和尚朋友,似乎是要对皇帝不利!皇帝得到消息,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一言不发。云儿道:“陛下,您看要不要?” 皇帝喝道:“混账东西!仗着朕宠爱竟然敢焚毁明堂!”顿了一下,已经心平气和:“我们不能动手,再说此事不宜声张,否则对朕名誉有损……云儿,召广陵进宫,朕有事与她说。”云儿去了。广陵公主还在公主府里和驸马商量,听了内侍的话,便笑颜问道:“大人知道母皇叫本宫进宫所为何事?” 内侍笑的谄媚:“公主客气了,云姑姑只说是陛下想念公主殿下,并没有说别的,公主也不必担忧,陛下这几日来情绪稳定,不会有什么事能怪到殿下身上。”广陵公主笑道:“多谢大人,念春送大人出府回宫,大人转达给母皇,说广陵梳洗完毕即刻进宫。”念春把内侍送到门外塞了一包银子,道:“麻烦大人跑这趟,大人好走。”说着吩咐下面的小丫头领着眉开眼笑的内侍去了。 广陵公主边换衣裳,边隔着屏风喊道:“难道是咱们刚说起的?”栗攸暨道:“八成错不了,这事儿说小也小,不过母皇肯定介怀为了冯小宝这样的人玷污了她的名声,所以叫你呢。”广陵公主换好了衣裳出来,道:“不错。栗郎看我这一身儿衣裳可怎么样?”栗攸暨笑道:“公主貌美,自然穿什么都好看——也合适。” 广陵公主一笑,只带着念春、忍冬两个丫头,就走了。 广陵公主赶到时,她的母皇栗曌正在批阅奏折,看见是她便放下朱笔,起身吩咐云儿端上好的茶来,一面起身,广陵公主赶了几步紧忙扶着,皇帝看了面色欣慰,道:“广陵真是大了,你还四岁的时候,调皮得很呢哪里知道过来扶着朕。”广陵公主脸色绯红,不好意思道:“母皇又打趣人家,我现在都那么大了哪里还不得小时候的事,不要是母皇说出来诓我的吧。” 皇帝笑了,道:“都多大人了还口不择言的这么没有个遮拦,幸好是我,要是别人,虽然碍着你公主的身份不敢明面上说,背后哪有不说你的呢?让我怎么放心?之前是母皇疏忽了你,哎。” “母皇自己忙着,广陵不敢打扰。”广陵公主敬 了杯茶,道:“母皇,您日理万机,不知道叫广陵来有什么事呢?难道是为了薛叔叔?”皇帝放下茶杯,喝道:“什么叔叔!扶不上墙的泥巴罢了!”皇帝威严已久,又是真心发怒,散发出来的怒气让广陵公主心里突的一下,不加思索就跪了下去战战兢兢道:“是广陵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母皇生气,还请母皇保重注意身体,不要动怒。”皇帝看见广陵公主如此诚惶诚恐,心中既满足又有一点点无奈,道:“月儿,母皇就有这么让你害怕吗?” 广陵公主一愣,也忘记了站起来,这个问题——她不会回答也不敢回答。于是她愣愣的跪在那一言不发。皇帝笑了一下:“广陵,广陵!起来吧。朕叫你来的确是为了冯小宝,他烧毁明堂,又在宫外集合和尚等人意图伤害朕,实在可恶!”广陵公主附和道:“冯小宝此人的确过分,竟然敢烧毁明堂,实在罪该万死!” 云儿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冷汗直流,一对母女在一起不是在讨论针织女红,而是在津津有味的讨论定一个人的罪,杀了这个人! 皇帝栗曌,听了她女儿的话,道:“广陵,你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朕说太多吧?”广陵公主点点头,皇帝又说:“好,那你去吧。”广陵公主道:“广陵,定然不会让母皇失望的。” 第四章 莲花六郎(1) 广陵公主领了皇帝要求下令杀了冯小宝的命令,回了公主府就和她的栗郎商量着去了。栗攸暨道:“公主殿下可问错了人,我从来不会这些杀呀的。”广陵公主笑道:“我知道栗郎手干净,不过是想和有一个人商量商量罢了,毕竟这是杀人的事。”栗攸暨笑问:“公主也会怕的?”广陵公主突做女儿态,笑道:“栗郎你可问问念春她们,可别冤枉了我。” 念春等四个大丫鬟笑道:“公主怎么说都是个女儿家,哪有不怕的呢?今天宫里陛下还说公主还小,她怎么放心的下呢。”栗攸暨听了,说道:“你们人多势众,又有母皇撑腰我是不敢再和你们争辩了。既然如此,公主大人就请坐下,和我好好商量商量吧。”栗攸暨特地用了“公主大人”而没有用公主殿下,尊敬之余又不放亲昵,当真会说话极了。 广陵公主听了这话也不闹了,坐下来喝了杯茶润润嗓子,道:“栗郎先说说你的想法,怎么办可以不留痕迹的。”栗攸暨笑道:“不留痕迹的杀了冯小宝,只能暗杀,不留痕迹的处理冯小宝,就只能是焚毁!”如此血腥味浓重的话从这个俊美风流的男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几分不合适。广陵公主心里有了主意,也不想再耽搁了,道:“念春和我来,抱夏在我回来之前摆好晚膳,栗郎,我先去了。” 广陵公主和栗攸暨的想法差不离,只是广陵公主想着快刀斩乱麻,便吩咐念春道:“念春,你去让海管家给我从家丁里面挑出些身强体壮的出来,我要用他们给我办件事,对了,要胆大的。”海管家得了消息就挑出来三十来个人,和念春一起带了过来。广陵公主看了,喝道:“本宫让你们去干的是什么事,你们知道吗!” 她说话的语气神态像极了她的母皇——栗曌! 底下家丁纷纷摇头,广陵公主看了,道:“本宫告诉你们,白马寺寺主冯小宝胆大包天,烧了明堂,本宫作为皇帝的女儿,应该为她排忧解难,陛下日理万机,所以本宫就把这事应了下来!你们此行要做的,就是和我一起杀了冯小宝!我知道你们有的人甚至都没有拿起过兵器,所以——谁要是觉得自己不行,就赶紧下去!” 广陵公主扫视一眼下面,继续说道:“冯小宝在宫外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我们可能会受到抵抗,但是此事一定要做的快刀斩乱麻一丝不乱,不给冯小宝半分逃命的机会!”这话说完底下仍然没人离开,广陵公主这才道:“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广陵公主领着一帮子业余杀手气势冲冲的就奔皇宫方向 去了。刚一看到冯小宝等人,这伙人一看来者不善撒腿就跑,跑着跑着就只剩下冯小宝一人,他就站在一处荒郊出停了下来,看着广陵公主杀意浓浓的队伍,大声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广陵啊。不知道广陵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来迎接叔叔我回宫的吗?”随即大笑几声,站在原地。 广陵公主冷笑道:“叔叔?冯小宝,你是本宫哪门子叔叔!本宫贵为公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擦亮了眼睛看看自己的嘴脸!”主子这话一出,家丁中有好事者就大嚷着说道:“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和我们主子攀亲戚!”“见过不要脸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不过是个秃驴,被陛下招进宫里不好好改过自新过日子,反而仗势欺人,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哎呦!”“主子还在这儿呢,还不快把你那臭嘴闭上,小心冲撞了主子花一样儿的人。” 广陵公主第一次听这些个粗话,也不介意,冯小宝听了这些话气的脸色铁青,不能言语,广陵公主怕时间拖长了不利,就吩咐家丁道:“上去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乱棍打死!”家丁一拥而上,冯小宝无处可逃终究死在乱棍之下,广陵公主又吩咐道:“哪位壮士抬着这死东西到白马寺?”此话一出就有人已经抬着冯小宝满是淤青伤痕的尸体了,广陵公主吩咐了一半儿人回公主府,这才带着另一帮人绕了僻静且人烟稀少的小路去了白马寺,把冯小宝放在柴草上烧了个尸骨无存。 ——风一吹,扬起许多尘土来。 这个事儿一完,广陵公主才放下心来,吩咐了海管家和念春进宫禀报给皇帝,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带个两匹上好的锦缎,广陵公主正在用着饭。 冯小宝一死,皇帝身边定然再无贴心之人,广陵公主便又动了心思:她可不寻来一个貌美体贴的面首,给她母皇送去呢?她想,她送过去的面首,那就不是单纯的面首了,她有什么想知道可是却不知道的,不就可以让他们传递出来吗?既然要承担如此隐秘的责任,这个面首就必须精挑细选知根知底,最好是自己人。 广陵公主毫无意外的把审查的目光放到了她的一众男宠之中。之前也说过,广陵公主在经历了这场婚姻变革之后,把感情看的淡了,又是栗攸暨也不在意,于是她就大肆包养男宠,从民间挑选容貌妍丽又不甘平凡的男子收入麾下。 现在,这些面首居然还有其他的功能。 她对栗攸暨道:“栗郎,冯小宝已死,母皇身边儿又没个贴心的人,这可怎么好呢?”广 陵公主这话也有试探的意思,栗攸暨听的出来,但却装开糊涂了:“公主决断,何必问我?说好了符合公主的心了我还能多看公主一会儿,说的不对了不符合公主的心了,那我岂不是要倒霉了?”广陵公主笑了,说道:“栗郎多虑。我的意思是,给母皇进献一个男宠,岂不好?” 栗攸暨道:“一举两得。”随即又说道:“可有人选了?”广陵公主正为找谁去而踌躇不定呢,只好摇了摇头。栗攸暨道:“我瞧着你口中经常提起的那个什么昌的就不错,心思灵活又貌美,再合适不过的。”“你的意思是张昌宗?那人到不错,只是心思太活了些,恐怕不容易操控。到时候如果真得了母皇的宠爱不把咱们公主府放在眼里,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栗攸暨便道:“公主,陛下不是常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迈的女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即是情夫又是儿女的这种感觉。张昌宗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吗?暗示他必须和他兄弟一起进宫互相进取互相扶持,同时——” “同时又互相挟持互相抵制?”广陵公主接话道。栗攸暨点点头,赞道:“公主聪慧。”广陵公主思索了一阵子,吩咐念春道:“春儿,去把张昌宗兄弟给我叫来,让他们打扮的漂亮点儿。”念春看了一眼栗攸暨,问道:“公主,是要叫到这儿来吗?”广陵公主瞅了她一眼,念春便去了。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张昌宗和张易之款款而来。张昌宗一身青色袍子,身材欣长,一头青丝半束半留,乌呀呀的披在肩上。肤白体弱,浓眉大眼,唇不点而朱,又有几分腼腆略带女儿之态。张易之一身白色广袖名士袍子,头发也是半束半留乌呀呀披在肩上,顶上发髻用银白束发冠束着,也是皮肤白皙但高大健壮,浓眉大眼,毫无怯意,一对儿两个倒像是“姐妹花”似的。 两人齐声行礼道:“张昌宗(张易之)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驸马。” 栗攸暨从没有正经儿打量过自己妻子的情夫张昌宗,如今细细看了倒是真心赞道:“好个张昌宗,当真是面若敷粉,这是你兄弟?”张昌宗答道:“谢驸马爷夸奖,回驸马爷的话,这是小人的兄长,张易之。”张易之道:“草民张易之参见驸马爷。” 栗攸暨听见张易之的自称,笑道:“好,你二人都会些什么?” 张昌宗答道:“回驸马,小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他说的自豪,可配上他男宠的身份却只剩下可笑。果然广陵公主和栗攸暨听了双双笑了起来,屋内念春、忍冬等丫鬟都 捂着嘴嘻嘻偷笑起来。张昌宗只装作看不见,张易之却脸色微红有些尴尬。广陵公主这才说话道:“张昌宗,张易之,本宫知道你们二人温柔可爱,多才多艺,恰巧现在母皇身边儿无人伺候,你们可愿意去?” 张易之听了只皱眉,而张昌宗却有些意动——他们现在是广陵公主的男宠,只能得到富庶的生活,可是如果做了皇帝的面首,那还会是只有富庶生活这么简单单纯的事情吗? 第五章 莲花六郎(2) 张昌宗心里想的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握权利,还可以坐享万人之上的尊贵,彻底摆脱昔日的生活。而张易之则想的更多,固然给皇帝当男宠是极有面子的,可始终摆脱不了面首这个令人唾弃的身份。还有,如果他们进了宫,那可就真真正正的和公主府绑在了一条船上,虽然这样客观来说是让自己更安全了——广陵公主会在某些时候保他们,可能保几次?还有,皇帝圣心独断难以猜测,后宫又纷纭复杂,所以他是打心底不想去的。 谁知张昌宗道:“皇宫大内暗流涌动,小人一介区区草民,如何活命?”广陵公主一听这话,就知道张昌宗已经意动神摇,不过现在求一个保命符而已,哪有不愿意的呢?“你这小厮,想的到真是多,本宫送你们进去是安享荣华富贵去的,你还这么得寸进尺。”最后她又笑着补了一句“当真可恶。”张昌宗笑答道:“是。” 广陵公主道:“你们进了宫,就是母皇的人,哪里还用得着本宫保你们?不过你们进宫,出的可是我这公主府的大门,所以代表的就是我——广陵公主,在我的母皇面前尽孝,试问我不保你们,我保谁呢?”栗攸暨插话道:“二张兄弟不必这么忧虑,如果能得到母皇的宠爱这也是你们的本事,你们既得了宠爱,不用我们母皇就会保你们安全。只愿到时候,两位‘大人’不要忘了我和公主就好。” 广陵公主同意的点点头,张易之说道:“草民……”他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不愿进宫!”张昌宗闻言就把脑袋给转了过来,一边瞪着他一边拉他袖子,“你疯了!竟然敢忤逆公主殿下和驸马的意思!我们哥两个能进宫那是天大的荣耀,也承蒙公主看得起我们,你别这么不知好歹!” 广陵公主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栗攸暨则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兄弟张昌宗一脸怒容,看着他的眼神里都有不知好歹的嘲讽,张易之道:“草民不过区区平民,何以有福气去侍奉陛下?”张昌宗不等张易之再说别的,就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挡到身后,笑道:“我们兄弟两个定然遵从公主和驸马的吩咐,也定然不会忘了公主和驸马的教诲。” 广陵公主想说什么,才张开嘴栗攸暨就俯上身去在她耳边悄声道:“稍安勿躁。何不让这两个兄弟自己闹去,你我说再多终究是命令,比不得兄弟之间的情谊。”广陵公主一想也是,便说道:“你如此我很欣慰。那你们就先回去,过几天我会把你们亲自带进宫里。”张昌宗道了是,拉着张易之走了。 且说张 昌宗一路拉着张易之的袖子生怕他跑似的,就这么一路拉回了他们所住的房舍中。一关上门,张昌宗一把甩掉张易之的胳膊,看着他不说话。张易之哪有不明白的,便说道:“你去干那丢人的事也就罢了,何必拉上我?咱们去了宫里,还不过是个男宠,有什么好趋之若鹜的。”张昌宗一听这话,气的眉头倒立,喝道:“哥哥,我还会害你不成?进了宫我们是男宠,可却是皇帝的男宠!现在呢,不过是一个区区公主和男宠罢了,我们能得到什么?安逸,富贵?皇帝能给我们的更多!你难道就不想品尝品尝权利的滋味?当今皇上,她是谁?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个风烛残年的女人,我们哥两个身强力壮正值壮年,还愁拿不到一丝半分的权利?好哥哥,前半辈子的苦日子到现在已经该结束了,走向新的未来才是我们正确的选择!” 张易之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钱权固然诱人,可我们也不能就被她们蒙蔽了双眼。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享受权利?” 张昌宗道:“哥哥,我们哥两个是从公主府出来的,广陵公主肯定会保我们,她还靠着我们在陛下面前说好话儿呢。就是广陵公主不保我们,到那个时候我们还用别人来救我们吗?不用了!凭我们两个难道还得不到一个老太太的欢心?” 张易之道:“既然你说的如此凿凿,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希望就如你所言,让我们否极泰来。”张昌宗这才面色一喜,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哥哥,既这样说定了可就不能再悔改的了。我现在似乎都已经看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向我们招手!” 广陵公主不想拖,就决定在三天后带他们进宫。这日,广陵公主吩咐海管家备了马车,又吩咐念春道:“让管家在我的马车后面儿再添一辆车,外表要朴素一点但内里要装饰的富丽堂皇些,再点上熏香、备好茶点褥毯,让张家兄弟坐。” 广陵公主这话才一完,抱夏就从马车边抽身过来,说道:“公主,忍冬已经去安排了。真个儿等到公主现在吩咐再准备,那可是真真来不及的了。”说的广陵公主和念春都笑了起来,广陵公主打趣道:“你这丫头了不得,竟然敢指摘起主子来了。”忍冬恰好从西边角门领着人带出一架马车来,听了这话,道:“若不是公主纵容,我们哪里敢这样放肆?” 在场的念春,抱夏都笑了起来,同意似的点头,忍冬自己也掌不住笑了,广陵公主看到自己这么一群丫头笑她也笑起来,倒是笑的刚出门来的栗攸暨摸不着头脑, 笑问道:“公主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几个丫头也没大没小的笑起来。” 广陵公主道:“倒也没笑什么,就是开心罢了。”她往后看就看见了张昌宗和张易之两兄弟,这两兄弟精心打扮了当真是美男子,广陵公主赞道:“在公主府当真是白埋没了你们也没意思,倒不如现在这样儿。”张昌宗和张易之笑着谢礼:“多谢公主提拔。”广陵公主一听笑了。 随后广陵公主和栗攸暨在一辆马车里,后面跟着张昌宗张易之兄弟的马车,后面跟的是念春,抱夏,习秋和忍冬四个大丫鬟,余者皆是步行。 他们走得并不快,所以一早出发走了大半个早晨才到了皇宫门外。广陵公主带领众人下车换轿,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便连轿子也撤了。一行人徒步过去。到了皇帝办公的殿门前,广陵公主吩咐道:“习秋、忍冬你们两个人带着张氏兄弟先去偏殿歇息等待传唤。栗郎和我还有念春、抱夏我们几个先进去,试试皇帝的口风,真行了那就进献,真不行了那就权当进宫看看母皇罢了。”习秋、忍冬二人没有多说话就去了。广陵公主也跟着栗攸暨进去。 云儿再次禀报广陵公主来,还带着驸马,皇帝多多少少有些高兴,笑道:“驸马怎么有空来了?坐吧。”被点到名的驸马笑道:“整日整日的公主往宫里跑,儿臣好久不见母皇,所以特地给母皇请安的。” 皇帝笑道:“驸马到真是有心。只是广陵和驸马一起来,朕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儿啊,广陵平日里可都是三四个大丫头的,如今只有两个,叫念春抱夏的。”这两个丫头说了是,就听广陵公主道:“母皇好细致的心思!的确是这样,不过女儿这次来可是好事情对母皇来说。”皇帝一听,来了几分兴趣,笑道:“是什么好事儿这样神神秘秘的?” 栗攸暨起身,把除了念春、抱夏二人以外的其他丫头宫女全部都带了下去,广陵公主这才说道:“是这样的:广陵以为,冯小宝既然已经死了,想来目光身边又没了贴心的人,哥哥们是男子不便进出,广陵虽然是女儿身了也是有夫君儿女的,始终也不方便,所以广陵就为母皇找了两个贴心的人来,让他们代替广陵在母皇膝下尽孝,也是女儿的一番心了。” 皇帝道:“哦?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难为广陵费心了。”广陵公主见她颜色淡淡的有些心焦,说道:“母皇若真是不信,广陵只好叫了他们两个来给母皇看看,母皇才放心了罢。”皇帝见广陵公主信誓旦旦的样子,笑道:“既如此,那便传唤来朕看看罢,不论好的 坏的到底是广陵的心,朕领了!” 广陵公主眉开眼笑的吩咐念春去传话儿:“过去让他们过来,一定记得张家兄弟不得有任何脱理之处。”念春出去了。 第六章 谋反又起 念春出去时只身一人,约摸半柱香时间回来时身后除了习秋、忍冬,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男儿。一个青衣儒袍头戴方巾一副文士打扮,另一个白色名士广袖袍子,头戴银冠,无一不是面若桃花的美男子,又兼年轻气盛,皇帝一看便来了兴趣,微微眯了眯眼,但是没说话。 广陵公主道:“还不快给母皇跪下行礼?你们知道见到陛下不下跪是什么样的大罪吗?”张昌宗、张易之闻言急忙一撩袍子跪下,道:“草民张昌宗(张易之)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听了有点乐呵,笑道:“广陵,就是他们两个?论美貌薛怀义并不比他们差。” 二张兄弟一听,看了一眼广陵公主就迅速的低下头,皇帝在上头看的清清楚楚,饶有趣味。只听广陵公主道:“母皇这样说,那可真是小瞧了他们,他们二人出自……”广陵公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他们的祖宗八代到他们,从祖上的辉煌到如今的没落等等说了好一通,其中不乏夹杂着对二张兄弟的赞美之词。而这期间张昌宗、张易之二人一直跪着,没人叫他们起来,他们也不曾意图自己起来过。 皇帝听完广陵公主这一大通,先说道:“云儿,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还不换一盏上好的茶给公主润润嗓子,杵在哪做什么?”云儿笑道:“是奴婢听公主说书说的好极了听的入了迷,所以才没想到的,奴婢这就去。”广陵公主忙道:“忍冬,还杵着呢,快去替了云姑姑让她歇着罢。” 忍冬道:“是,公主。”说着就有小宫女说道:“冬姑娘这边请。”就引着忍冬去了。云儿笑道:“公主真是长大了,看着这一幕母慈女孝的画面,不说陛下,就是奴婢心里也高兴啊。”广陵公主道:“云姑姑,您伺候了母皇这么多年,也应该让您歇歇了,这些小事儿以后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再不济还有我那几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呢。”广陵公主说到这儿,上前去搂着皇帝的胳膊,笑道:“云姑姑把母皇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母皇也是一时半刻离不开你的,云姑姑要是累病了,谁在母皇跟前儿替我伺候尽孝呢。” 皇帝笑道:“云儿你替朕看看,这广陵今天的嘴巴上是不是抹了蜜糖,怎么说出来的话让人甜甜丝丝的?” 张昌宗跪的久了,觉得膝盖不适,略动了动身子,谁知就让云儿给瞅见这个小动作,云儿淡淡道:“陛下,公主,那张姓的兄弟两个还跪着呢。”广陵公主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皇帝一拍脑门,道:“哎呀,朕怎么就忘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人儿了?云儿和广陵也不尽 早告诉我,让他们白跪了这么久。”广陵公主听这话的意思有点消极,还来不及摆出失落的表情呢忍冬进来了,身后小宫女端着一壶茶,就听见她的母皇说:“可怜见的跪了这么久,喝杯茶罢。云儿、茜儿扶二张兄弟起来罢,别跪着了。” 两个人龇牙咧嘴的揉着膝盖,半倒在小宫女身上,也顾不得什么规律不规律,只觉得这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皇帝见了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倒是真性情的人!传唤张侍玉来给他们哥两个看看,别落了病根才是。”云儿即去让人传唤去了。 广陵公主顿时转忧为喜,给二张兄弟道:“还不快谢恩?现在是你们揉膝盖的时候?出了这殿门有你们揉的时候呢。”二张兄弟听了又要跪下,皇帝连忙阻止了:“罢了罢了,没这么多规矩,下去吧。”广陵公主笑道:“你们下去吧,现在可知道母皇慈爱了?习秋、忍冬依旧你们两个带他们去,省的迷了路,顺便告诉驸马,我和母皇再说说话就回去了,让他不必担心。” “是,公主。”二张兄弟一走,这个大殿内就没有外人了。皇帝也显得放松了,广陵公主突然说道:“母皇,我好久都没有看到过哥哥们了……”皇帝的笑脸一僵,下一秒就消失了。皇帝有些追忆,道:“的确,许多年不曾见贤儿,也不知道他在锦州如何了。”广陵公主道:“母皇,不如……您把皇哥哥召回来吧,现在所有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哥哥他也该回来了,我们很久不曾聚在一起了……” 皇帝似乎又在追忆这些孩子的小时候,他们当时是什么样的?应该是单纯,可爱,活泼,好动的吧,而且那个时候多么依赖她——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现在该长大的长大,该变老的变老,她的儿女们已经依附于她,只是心里,却不如小时单纯清澈了。皇帝道:“罢了,让他待在锦州罢,不必再提。你来的久了,也该回去免得驸马担心。” 广陵公主一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那广陵告辞,广陵有时间再来看母皇。”说完便和念春、抱夏两个丫头走了。皇帝虽然是皇帝,可也是人——尤其还是个女人,她杀了和尚薛怀义,本来就需要解决生理上的需求,不过碍于她皇帝的身份不好说出来,也不好弄个“后宫美男团”给她享用,可是现在,她贴心的女儿倒是送了两个人来,撇开其他不谈,广陵公主能想到这儿还是让她很欣慰。 因为适合做这件事的,只有广陵公主。首先大臣不可能,二来她的儿子们也不可能——她已经是迟暮之年了,看见儿子们就会觉得这儿子是来看她身 体好不好,他什么时候能接班的,而女儿就不存在,三来她自己也不行。所以正因为广陵公主想到这一层,她才会去进献面首,虽然这个杀薛怀义、进献面首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可正是通过这一件件小事,她才开始慢慢插手政治,在政治地位上慢慢得到提升。 而广陵公主的上进心,和她的母皇对她的依赖和提携之心,慢慢开始发酵之中。广陵公主走后,皇帝暂时放下奏折,往闲情殿去召见二张兄弟。皇帝再见时,这两兄弟已经换了衣服,张昌宗卸下一身青色儒士袍子,换了一身青色广袖衫,张易之褪下白色名士广袖袍子穿上了白底红边印有暗纹的广袖衣裳,二人都带了镶嵌着珍珠的银冠,插着镶嵌着珍珠的银簪,腰间各系着和衣服相适的腰带,佩了玉佩、香囊、荷包等物,再加上二人的容貌均属上乘,当真是“恍然若神仙妃子”。 皇帝道:“你们哥两个倒是生了一副令人羡慕的好皮囊,可这究竟是败絮其内呢还是满腹经纶,那就不得而知了。”张昌宗、张易之听了面面相觑不知做何回答,皇帝无心计较,继续说道:“宫中情势纷繁复杂,你们又是从广陵府里出来的,自然和别人不一样——朕也自然待你们不同,只要你们安分守己,不要被宫里的荣华富贵眯了眼失了本心,否则就是朕,也懒得救你们。朕现在只需要你们安安分分的就行,不要生事给朕找麻烦,朕自然疼爱你们,不然的话……” 这一席话又是大棒子又是胡萝卜,又是威胁警告又是甜言蜜语,让张昌宗、张易之第一次觉得大脑不够使。还是张易之先转过来,他说道:“谢陛下教诲!臣和臣弟,定然好好伺候侍奉陛下,不敢惹得陛下半分不虞。”张昌宗闻言也是点头附和,皇帝道:“很好,既这样朕也没什么要吩咐的了。云儿,带他们下去歇着吧。” 二张兄弟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让小太监架着和云儿出去了。这消息传到公主府,虽说广陵公主心里又不免担忧起来,但是皇宫大内的事还轮不到她插手也无能为力只好任他们去沉浮了。然而之后的事情证明,这只是个开始,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两个容貌美丽又吹啦弹唱样样精通,把皇帝伺候的很好,就成了皇帝非常倚重的人。 一日,一个名叫来俊臣的低级官员上奏:“陛下身居大内不得活动,不知陛下之女广陵公主、之子庐陵王李贤、相王李沐、之侄栗承嗣等等……皆有反相,望陛下明察秋毫,捍卫己利!” 皇帝翻到这个奏本,脸色就黑了,随后喝道:“来俊臣,出来听旨!”来俊臣畏畏缩 缩的就出来了,道:“臣,听旨!”皇帝冷哼一声,将奏本摔在他身上,呵斥道:“你奏本所出的广陵公主、相王等人谋反一事,可有证据?他们又有何动机?” 来俊臣道:“陛下有所不知,陛下横空出世是夺了李氏后唐的江山,而公主、王爷等人又是李姓氏人,这其中缘由,陛下难道不知道吗?”皇帝听了,只是哈哈一笑,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把这当回事儿,道:“退朝,来爱卿的话朕会考虑考虑的此事回头再说罢。” 说完,皇帝就走了。各大臣看着来俊臣的脸色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第七章 广陵参政 皇帝走后,众大臣看来俊臣的眼神就是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不说庐陵王李贤、相王李沐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只说广陵公主一日比一日得皇帝宠,他就不该拿这些人开刀。然而大臣有大臣的理由,他来俊臣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这一切源自于来俊臣特殊的身份——他不仅是一个低级的官员,更是一个酷吏。酷吏,他们残暴不择手段,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为了他们的目的不择手段,为人们所不齿。来俊臣、周兴等一众酷吏是女皇栗曌用来稳定她的政治统治和工具,因为女皇并不需要满腹经纶的文官来管理犯人,所以周兴、来俊臣等酷吏没有多少文化水平,出身更差。 来俊臣甚至都不知道,他该叫哪个男人为父亲:本来,来俊臣的母亲是来赌棍的妻子,来赌棍爱好喝酒赌钱,败给了一个蔡赌棍,来赌棍没有钱赔给蔡赌棍,蔡赌棍就提议让他把他的妻子来母送给自己抵债,来赌棍道德没有什么下线就答应了,而来母在跟了蔡赌棍之后一年之内就有了孩子,这就是来俊臣。这个孩子不知道是来赌棍还是蔡赌棍的,所以两个男人谁也不愿意养他,来母给他起个名字,偷偷把他抚养长大了。这样出身的人,任职酷吏是最好合适不过的。 因为他从小,就看见了人性的丑恶和黑暗。所以对付起来那些反对女皇的人,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而一年两年的过去了,反对女皇的人越来越少,他这个酷吏能使用的地方越来越少,他唯恐有一天他会“失业”,然后被女皇帝抛弃,所以他想着既然没人造反那么他来创造一起谋反案,于是他就把包括广陵公主、庐陵王、相王等等和女皇关系亲密的人都拉了进去。 女皇栗曌,知道这些儿子女儿们没那个胆量敢造她的反,所以她一看到这个奏折就把它摔给了来俊臣,随即退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没当回事儿。可是,这种事情禁不起看者有心——广陵公主、相王等一众在京人员谁还敢安心待在府里?女皇年迈,圣心难测,谁知道会不会早已经对他们心存顾虑。 广陵公主还坐立不安的在公主府和栗攸暨商量该怎么办,相王府的管家就来了。广陵公主猜到相王府管家的来意,赶忙让海管家请了进去。对方来的是相王府的老管家姓莫名雄,在相王府是德高望重第一人,所以广陵公主也是尊敬有加不敢怠慢,让她身边的大丫头念春请他去了花厅,就和栗攸暨商量着来了。 “莫爷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倒让广陵受宠若惊呀。”花厅内,一个头发黑白掺杂、穿着十分干净、平整交领 袍子,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慈眉善目,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小厮。莫雄是跟过太宗皇帝的老人,又因他洁身自好名声清廉,所以十分受人尊敬,就是女皇栗曌见了他也是尊敬的,就不用提广陵公主了。 栗攸暨笑道:“莫爷爷,坐吧。您年事已高能来已经是很不易了,如今还这么劳累。”说着就扶了他坐下,然后自己和广陵公主坐在对面,让忍冬去泡了一壶好茶上来。莫雄道:“这不是小子们嘴巴笨,我怕他们说的不及我清楚,到免得公主和驸马焦急。”广陵公主笑道:“莫爷爷也不该这样想,好歹应该带出几个人来,也让自己休息休息。”随后又道:“莫爷爷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守口如瓶,也怪不得皇兄信任。” 说完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广陵公主便正色道:“皇兄特意派了莫爷爷来,是对来俊臣诬告我们谋反有什么想法吗?”莫雄道:“公主,主子想的是,我们联名上奏陛下,状告来俊臣诬陷我们这些地位非凡的人,公主以为如何?”广陵公主和栗攸暨交汇了一下眼神,才说道:“可是,母皇她十分倚重酷吏,怎么会……” 一听这话,莫雄站起来笑道:“公主和驸马再怎么聪明伶俐,也还是小,很多事情公主和驸马看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公主、驸马想想,陛下执政以来重用酷吏为了什么?那是因为陛下她想稳定政治,用暴力手段震慑那些对她登基不满的人。而今尘埃落定,陛下那么聪明的人已经意识到其实再无酷吏使用的余地——” “但是,酷吏为她的政治起到稳定作用,是她的功臣,所以她没有理由处决这些已经多余的人,否则就会遭到天下人诟病过河拆桥……” 栗攸暨又接道:“而这次来俊臣诬告母皇的众位儿女子侄,肯定惹到不少人,我们联合署名上奏请求母皇处决来俊臣,不仅仅是替我们除掉一大患,还为母皇、为天下人除掉了一个毒瘤,或许母皇……真的会考虑我们的意见?” 莫雄听了这个一点就透的夫妻档的话,点头说是。突然,广陵公主想到两个人,对着栗攸暨,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出来四个字。 ——二张兄弟! 张易之、张昌宗二兄弟现在在宫内混的风生水起,因为这两兄弟美貌体贴,温柔可爱,女皇对他们既是儿子又是情人,这种感觉让女皇觉得新奇不已,二张兄弟也自己争气有上进心弄清楚女皇的脾气对症下药,很快就取得了女皇的宠爱。 张昌宗常常跪坐在女皇腿边,张易之则常常背手付立 ,或者走来走去。张易之、张昌宗得了广陵公主的手信儿,也是要忠人之事的,所以张昌宗便斟酌用词道:“陛下,臣听闻来俊臣上书揭发相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等人谋反,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女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是广陵要你问朕的?” 张昌宗一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张易之便叹了一声,道:“陛下当真明查秋毫,什么事都瞒不过陛下。的确如此,王爷、公主殿下听闻那大胆的奴才上奏,但是又怕陛下多心多生嫌隙,所以让我们兄弟两个探探陛下口风,给公主一个回信儿。”张昌宗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张易之,道:“王爷和公主忧虑的进食无味食不下咽,坐立不安,又怕陛下偏听偏信,信了那小人的话真对您的亲儿子女儿生了嫌隙之心,所以想知道陛下的心思,好心安。” 女皇道:“也罢,朕好歹给他们个准信儿让他们别这么忧心至此。你回头写个手信给广陵,就说朕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知道他们没这个胆子敢造朕的反,只是来俊臣去向如何,就把握在他们手里了。”女皇看这两个愣头青不大明白,失笑道:“你给他们说了,他们自然会明白,不用你们两个费尽心思猜测我的意思。” 张易之、张昌宗两个人惺惺的看了彼此一眼,无奈的退下去了。回头把女皇的意思给广陵公主说了,广陵公主就赶紧让海管家去相王府给李沐说了,这才都放下心来,这个很明显女皇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既然如此,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翌日,相王李沐、广陵公主、栗承嗣等就一起联名上奏要求皇帝顺应民心处死酷吏来俊臣。大殿之上,来俊臣这次看到他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以致人让她都像是在看死人一样,不禁让他脊背发凉,站立也不稳了。 第八章 上官小婉 相王李沐、广陵公主、栗承嗣等一众人正色道:“奸臣来俊臣,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此番更是陷害皇亲国戚,出言侮辱,如果陛下不处决了他,何以服众?”来俊臣一听这话大呼冤枉,道:“天地良心!相王、广陵公主殿下私自和远在锦州的庐陵王互通书信,还不算是勾结吗!” 广陵公主冷笑道:“远在锦州的庐陵王李贤,那和本宫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本宫和本宫的皇兄书信往来,说好听了是关心惦记亲哥哥,说难听了也不过是和亲哥哥互相询问彼此的情况,怎么从来大人嘴里蹦出来就成了谋反了!” 女皇看着这一幕,也算是明白了来俊臣的死期的确是要到了:虽然来俊臣对她忠心不二,可是她现在已经不需要酷吏,如果再继续不管不顾的保他,难免又牵连到她的名声,被说是心思残忍生性残暴,经过这几年的酷吏政治她已经镇压百官臣服,人人怨声载道,如果这个时候顺应民心杀了来俊臣,也算是为她正名了。 来俊臣听了广陵公主的话是心惊肉跳,求助般的看向女皇,谁知她的眼神也扫过来凉嗖嗖冷冰冰的,来俊臣顿时就明白了,大声喊道:“陛下!陛下您不能杀我啊!”女皇的目光突然如刀光一般凌厉,淡淡道:“拉下去,来俊臣诬陷皇族,手段残忍性格残暴,朕今日顺应民心,处来俊臣斩首,于三日后处决!拉下去!” 来俊臣大喊道:“陛下!您不能过河拆桥啊!您不能就这样杀了功臣让其他人看着心寒啊!陛下!臣为您构陷大臣罗织罪名,得罪了天下人,陛下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吗!”大臣们静的不敢发出声音,女皇的脸色也黑的如同墨汁一般,直到来俊臣被押着走出了大殿听不见声音了,女皇才说道:“像来俊臣这样心思狠毒之人,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今日顺应百官请旨民心,除了此毒瘤,真是大快人心!” 女皇话一说完,相王李沐急忙接话道:“母皇说的很是!来俊臣积怨已深,谁不对他恨之入骨?而今母皇痛下决心,坚定除掉来俊臣,当真是大快人心!母皇英明!”大臣们这才都反应过来,为女皇那一席堂皇的话戴上冠冕:“陛下英明!” 三日后,菜市场的东口挤满了人,就是最热闹的集市也吸引不来这么多的百姓。官兵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拿着明黄圣旨,后面跟着囚车,再后面跟着一队护卫的官兵。衙役手里拿着红缨枪奋力阻拦着人群,好不容易挤出条路来。 囚车最底是层枯黄的干草,上面站着身穿肮脏的囚衣的人,头发黏连在脸上挡 住了脸,上面尽是臭鸡蛋、烂菜叶子。囚车内的人,自然就是被女皇抛弃的酷吏来俊臣,因为他为女皇解决了不少反叛者,所以牵连了许多人,很多很多百姓对他恨之入骨,今日来专门看他受刑的。 午时二刻,监斩官宣读圣旨,万人欢呼!午时三刻,行刑! 直到人头落地,来俊臣恍惚看见好多好多年前,两个男人在堵坊豪赌,妇女哭泣着被自己的丈夫作为赔钱的物品送给另一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妇女偷偷摸摸的爱抚她的儿子,一个青年男子在狱中的“奇思妙想”,金銮大殿上男子侃侃而谈……最后,他看见女皇阴侧侧的笑,来俊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如同一个婴儿刚刚出生时嘹亮的、对世间充满好奇的哭声——他的悔恨,才刚刚开始发芽,就已经被掐死在萌芽之中。 而没有人理会他的哭声,人头落地之时,百姓蜂拥而上一人一刀硬生生把他分尸吃了,骨头践踏为土,才愤愤而去。 赌桌上,谁还在下注豪赌?街道上转角的阴影之中,又是谁在抖动着肩膀,抑制不住的眼泪从指缝间流出? 近几日来,掖庭内屡屡传来诗词之作。所写词作流畅温婉,传的久了,女皇也不免好奇起来:究竟是何人,在掖庭能做出诗词来?这个女子,名叫上官婉,是宰相上官仪的孙女儿。因为爷爷上官仪惹怒了当时的栗皇后,挑拨帝后夫妻关系,被杀了,同时牵连家人。他的儿媳妇郑氏带着她的女儿上官婉进去宫婢所在的掖庭,但是郑氏是个大家闺秀,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就慢慢感染着并教导着她的女儿上官婉。 于是乎上官婉虽然不曾上过一天学,可腹中经纶着实不少,又因她才思敏捷,聪慧好学,所以再词作上非常擅长。 女皇把她召到大殿,试她才思,谁知她文不加点,拿起笔就是行云流水的一阵儿写字,然后递了上去。女皇看了,非常高兴,而且不忌她的身份,把她从掖庭里给调到她身边去了。广陵公主抽了个空,好不容易给她请了来公主府。 公主府花厅内,坐着一位丽人等候。这女子一身紫红色窄袖齐胸裙,显得胸部挺拔丰满,臂弯搭着一条浅蓝披帛,白色绣牡丹花鞋。墨发全部收了上去收了上去汇总在头顶盘了一个高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长流苏纯银簪,流苏尾坠着宝石。耳畔明月生辉,一张巴掌大的脸小巧可爱,妆容端庄大气,喝茶时不紧不慢恰到好处,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 广陵公主来时,就是这么一副美人品茶图,她拍手 赞道:“上官大人,当真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画呀,就连身为女儿的本宫,看了也不禁脸红心跳呢。”上官婉听到广陵公主的声音。忙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整整衣服上前道:“婉儿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谬赞,婉儿蒲柳之姿哪里有那个福气让公主殿下对我青眼相加呢?”广陵公主笑道:“上官大人坐吧,和本宫无需多礼。”随即吩咐忍冬泡茶,让念春带上官婉带来的两个小宫女休息好生照顾着,吩咐完了才说道:“上官大人和本宫年纪相当,还劳烦大人替我在母皇面前尽孝呢。本宫不能像大人一样时时刻刻在母皇身边,所以还是想拜托上官大人。” 上官婉道:“公主一片孝心,实在可敬。既然公主说了,我自然也不好推脱的。”广陵公主又道:“多谢大人!母皇几近年迈,身体不好,还要让大人多多费心了。”上官婉没有贸然答应,她听着这话里有话,便假装吃茶思索,不过一两口茶的功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女皇栗曌已经七老八十,是一个老太太了,她指不定那一天就会一蹬腿去了,她是薨了,可是这皇位由谁继承?栗承嗣蹦哒的上蹿下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他想获得继承皇位的权利和资格,可是,这江山毕竟是从李氏皇族手机夺过来的,按人们的固有思维她应该归还李氏皇族权利,让李氏子弟继续坐拥江山。可是这谁继承大统,就关系到广陵公主的切身利益,现在的皇嗣是李沐,他是广陵公主的亲哥哥,他有理由提携自己的亲妹妹,保全她的利益,而栗承嗣如果继承大统,他不过和广陵公主是远戚,没理由提拔一个和他不熟的公主。 这番思索,让上官婉也意识到,她应该押一个人来保全她的荣华富贵和地位,只是目前有一个难题摆在她眼前。 ——她该押谁? 第九章 目光长久 上官婉不是蠢蛋,相反她倒是很聪明,所以她自然押的是下一任皇帝,也就是皇嗣李沐。在上官婉看来,虽然栗承嗣也为了争权夺利上蹿下跳,而李沐却安安静静按兵不动,可毕竟一个侄子一个儿子,谁亲谁疏很明白。上官婉笑道:“这是自然。” 广陵公主一听,赞道:“上官大人真不愧是母皇挑出来的人,心思聪慧,识局大体。再怎么说,栗承嗣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罢了,也配做皇帝不成!”上官婉只安静听着,并不接话,广陵公主看了,道:“婉儿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上官婉忙道:“公主厚爱,婉儿不敢当!”随即又道:“时间不早了,我出来的时间久了,陛下找起来难免不方便,这就走了。”广陵公主本想送她,只是转念一想又问道:“张昌宗和张易之他们两个?” 上官婉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面色不虞,广陵公主见不太对劲儿,急忙问道:“怎么了?难道他们兄弟两个对婉儿不敬?”上官婉虽然是女奴出身,可毕竟是凭借她的才华上去的,而张昌宗张易之两个人再怎么受宠,那也是男宠的身份,就冲这点上官婉也看不上他们,更何况其他了:“公主好眼光,选了这么两个狗仗人势作威作福的东西进宫,上官婉还真是要好好谢谢公主。” 广陵公主听这话有刺,脸色也不大好,淡淡道:“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便罢了,何必说话这么带刺的呢?你我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有些话自己心知肚明即可。怎么大人在宫内待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呢?” 上官婉道:“公主不常去宫里,怎么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呢?这样护着他们,倒显得公主可笑。”广陵公主听这话,虽然心里不悦可毕竟有求于她,所以不便撕破了脸皮,便硬着脸笑问:“这两个东西竟然翻了天了?” 上官婉知道这已经是广陵公主的底线,也是见好就收,道:“公主,您可不知道,现在他们如日中天,深得陛下宠爱,陛下须臾不能离开的。这兄弟两个仗着陛下宠爱,眼高于顶,再不把谁放在眼里的。您说可气不可气?陛下又让他们掌管控鹤监在民间广选男子,这手中掌握的权利大了,还会把谁放在眼里?”上官婉余光看到广陵公主轻微的眯了眯眼睛,收道:“不过那两个人是从公主殿下您的府里出来的,想必指不定就在哪件事儿上拉公主殿下您一把呢。” “这下是真真儿的该走了,上官婉告退。”广陵公主急忙吩咐:“抱夏送婉儿出去吧。” 广 陵公主踱着步,走过来又走过去,栗攸暨笑道:“公主殿下,您走着不晕我看着都要晕了,还是坐下来喝杯茶。什么事情也不是踱来踱去就能想出来答案的。”广陵公主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我哪有心思喝茶?上官婉今天那一席话分明是说二张兄弟仗势欺人,连公主府也不放在眼里了,这我能不着急?”随即又甩袖,恨恨道:“这两个狗东西,还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本宫,他们能踏进去皇宫一步,取得母皇的信任和宠爱,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吗!” 栗攸暨笑道:“公主坐吧,上官婉的话虽有可取之处可也只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公主若真想知道二张兄弟能不能为我们所用,进宫瞧瞧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有何苦在这儿打闷葫芦,急得肝火上窜的。” 广陵公主道:“我何曾不知道?只是怕母皇疑心我有别的企图再不愿意看见我,而栗承嗣那厮也是深得母皇喜欢,八皇兄懦懦的又像是根木头,我能不急?”栗攸暨道:“公主太多顾虑反而束手束脚,女儿去探望母亲有何错处?天下人只会赞叹公主仁孝,母皇年纪大了,更需要贴心人儿来说说话,张易之、张昌宗再怎么亲密毕竟是男子,是男宠,公主可是母皇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和张易之、张昌宗相提并论?” 广陵公主听了有些迟疑,问道:“真的如此?”栗攸暨笑道:“公主不明乃是人之常情,毕竟有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公主就是那当局迷者,我就是旁观清者。”广陵公主一听这解释,才笑了起来,坐下喝了杯茶,看着栗攸暨的目光闪闪发亮:“栗郎于我真是孔明之于刘三郎!我先去一趟相王府,再进宫!” 这话一出,忍冬就已经去吩咐马车,待到广陵公主出府门,马车已经候着了。广陵公主不由得赞道:“忍冬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想什么也知道的清楚。”忍冬只是一笑。随后广陵公主又道:“栗郎安心在家罢。”栗攸暨看了一眼广陵公主的眼睛,笑着点点头。 他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也想让她歇歇,却始终不愿为了她的幻想而打破她的现实。 相王府,是莫雄带广陵公主到书房,广陵公主看到她的哥哥还在执笔慢吞吞的写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她为了让他能登上皇位继承大统,是忙的不可开交操碎了心,正主却不紧不慢的写字! 带着不满的情绪,广陵公主按住心中的焦急,说话也不那么恭敬客气了:“太子皇兄好雅致,妹妹我为了皇兄的事业是公主府、宫里两头跑,可哥哥却在这儿写字,妹妹是该说哥哥 心胸宽大呢还是说哥哥根本就无心皇位?” 广陵公主喝了一杯茶,静静地坐着等李沐给她的回话,他是皇嗣,又是相王的确是位高权重。李沐如今也是温文尔雅,翩翩公子,只听他道:“广陵,我不仅是皇嗣、是相王,我还是母皇的儿子——广陵知道儿子对于母皇意味着什么吗?” 广陵公主无心绕关子,不耐道:“有什么话皇兄直说就是,广陵现在没时间和哥哥打哑谜。”李沐吩咐人上了茶,才坐下道:“儿子,对于母皇而言,是要继承她江山的人。这大周是母皇好不容易从李氏人手里夺来的,不知道废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心思,可是,现在她老了,就有人来轻易的从她手里接过去她打拼了半辈子才得到的江山。试问如果是广陵你,你会怎么想?” 广陵公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八皇兄目光长久,广陵不及倒来质问皇兄,当真是愧不能言,还希望皇兄看在广陵年轻,也是为了皇兄的份儿上,不加计较。”李沐笑了笑,放下茶盏,道:“而且我心中,还有个更好的人选。” 广陵公主一愣,试探道:“你是说……六皇兄!”李沐道:“正是六皇兄,六皇兄他品行德行皆在我之上,又在锦州历练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心无旁骛的登基呢?再说还有栗承嗣上蹿下跳不停歇一会儿,我也怕我不能治得了他。” 广陵公主道:“八皇兄,千万不要这么想。我曾和母皇说起六皇兄,母皇无意让他回神都,你这么想不是和她背道而驰?母皇掌控权利多年,是万万不容许谁挑战她的权威,皇兄这不是往母皇的刀口上撞?薛郎之死,已经让我认识到,就是有九条命的猫妖阻碍到母皇的路,也是要死的!” 李沐听说,道:“那好吧,此事以后再议。广陵你现在急着去宫里,那就去吧。”广陵公主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出去。李沐看见广陵公主略带焦急的背影,喃喃道:“广陵啊广陵,你虽然没有母皇的野心,可我也能看出来,你也是个离经叛道之人,我只希望,妹妹你能安度余生啊……” 第十章 风雨前夕 广陵公主一路顺顺当当进了宫,出马车换乘轿子,出了轿子,她才压下心中的想法,淡淡道:“念春,你看我怎么样?”念春笑道:“公主好着呢,不急不躁不娇不喘,很得体。”广陵公主这才上去,吩咐小太监去禀报给女皇。女皇让她进去。 广陵公主刚一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青衣广袖袍的张昌宗和一身白底红边印有暗纹广袖衣裳的张易之,各坐一边,温言软语的一个翻阅着已经朱笔批阅的奏章,一个翻阅着还未曾打开的奏章,广陵公主想不到这两个男人会如此得宠,竟然有权可以碰到奏章——她的母皇,对于权利的渴望,她比谁都清楚…… 广陵公主咳了一声,女皇抬起头来看见是女儿,道:“广陵来了,坐罢。”二张兄弟听到广陵二字才抬起头,看见是广陵公主连忙起身,道:“臣等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广陵公主让他们的确动作、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傲气,心下就把上官婉的话信了几分,只是现在无心和他们说话,便只淡淡点头,也就算应付过去了。 女皇道:“广陵这几日来宫里如此频繁,怕不只是来看朕的吧?若是有其他事儿尽早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广陵公主一听她母皇这话,就明白她母皇虽然年龄老了,可是心里明镜似的。但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说实话问她母皇“你准备把皇位传给谁”这样的问题,于是便笑道:“广陵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想着母皇近来几次出宫都是去了栗承嗣府上看戏听书,怕劳了神才过来看看,丫头们嘴巴笨呼呼的能说清楚什么,还是女儿来看了放心才是。” 女皇没有立刻说话,慢吞吞的喝了一盏茶,看到二张兄弟颇有眼色的走了,才把还有满盏的茶放下,略带威严道:“广陵,去嗣儿府上,不是你与朕同行吗?你和婉儿都应该看到,朕吃茶听戏毫无异常,怎么广陵转头就忘?” 广陵公主听这话多有不满,不免又在心里暗暗埋怨操之过急,反倒露了马脚,不由得咳了几声掩饰:“在栗承嗣府上是无异常,可是母皇精神疲倦,又因为高兴多跑了几次去栗承嗣府上游玩,身心俱疲,虽然母皇是感觉不到的,可这身体哪里受得了?所以广陵才来,劝让张叔叔给母皇看看身体,也当是无病调理也是好的。” 女皇听到张叔叔,一时没想起来是谁,还是云儿在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声“张太医”这才想起来他,虽然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可好歹脸上和颜悦色起来了:“广陵是说张侍玉朕前几天已经让他解甲归田了回寒烟小院去了,以后别再 提起了。” 广陵公主道:“寒烟小院?这是张叔叔在以前置办的房子吗?我都没有听叔叔提起过。”张侍玉之于栗曌,那可是不逊于当年一句话力挽栗昭仪狂澜的李文和支持昭仪为后的薛道林等人的。如今早已经尘埃落定,张侍玉也已经年近花甲,是该去寒烟小院,赴赠玉之约,和他的赠玉之人共度余生了——栗曌从来不会亏待对她来说是功臣的人。 前提是,这个功臣一直毫无保留的衷心于她。 张侍玉是董太医一手教出来的,如今的张思琉是张侍玉留下来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太医。所以此次召来的,就是张思琉。张思琉不论气质、容貌都和张侍玉几分相似,所以女皇每每看见他都会回忆起往事,她相信张侍玉会守口如瓶,所以对于张思琉也不忌讳。 虽然广陵公主一副孝女的姿态,可是谁也没有当真——女皇也不过是当个笑话,笑笑也就翻了过去。毕竟广陵公主是她唯一的也是最疼爱的女儿,所以她还是不愿把女儿想的那么复杂——她一直都记着,许多年前,她的小女儿因为没有人陪她玩儿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笑着让她猜是谁。 女皇老了,就喜欢说说以前的事,她的对手王皇后和萧淑妃死了,是她赢了,她的丈夫李哲死了,她还活着,她的儿子太子李玥死了,她还活着,李敏死了她还活着,如今……她或许终于要死了。广陵公主看她的母皇沉浸在以前的过往里,道:“母皇?母皇!” 女皇慢悠悠的道:“广陵,怎么了?”广陵公主道:“母皇不必伤怀过去,母皇前半辈子已经受够了苦难,如今这后半辈子应该享福才是了。”女皇听了笑道:“广陵啊,有些事情你还年轻,不懂。人老了就习惯的去回头看看,有哪些事是让人可以高兴的,悲伤的,遗憾的,满足的。朕不会伤怀过去,也没有必要伤怀过去,朕是前无古人的女皇帝,有什么遗憾呢?朕回首过去只会感到豪情万丈!如今的帝业,是踏着万人尸骨走出来的,朕如果不能好好打理朝政,又有何脸面下去见众人呢?只有朕做的好了,朕就是下去,也能指着他们的鼻子说朕不弱于男儿!” 广陵公主默默地听完,没有说话,她只悄悄地使了一个眼色给念春,念春便会意吩咐宫女们从宫殿的后门悄悄地退了出去。只听见女皇又说道:“朕不信什么鬼魂怪谈之说,那不过是世人胡言乱语罢了!不是也有’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吗?可是结果呢?朕不是吕后也不是窦后,朕是栗曌!是皇帝!” 女皇把她的名字, 放在了身份的前面。 广陵公主听了,突然鼻子酸酸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就有泪水泛出来:她一直很敬畏母亲,懂事以来她就知道她的母亲不甘于平凡,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然而她却也和庸俗的世人一样,只看了母亲表现得光彩,而忽略了背后的心酸。她怎么能不孤独呢?自古都是高处不胜寒,男儿都未必能承受的来的寒冷,如今却是一个女人在感受,还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她心下有些愧疚,她如此为了她的利益算计母亲,真的好吗? 女皇见女儿闷闷不乐的,道:“广陵,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母皇这一席话吓到你了?”广陵公主连忙从椅子上起来,道:“广陵突然想起来出来的急了不曾和栗郎说,出来这么久想来公主府已经找的人仰马翻了,所以广陵该回去了。”女皇道:“既如此你就去吧,有时间常常来。”广陵公主嗯了一声,逃也似的就跑了。 张思琉道:“陛下,您就这么确定公主殿下会因为您一句话,就放弃吗?”女皇哈哈笑了起来,道:“当然不会!朕了解广陵,她不是这么轻易就作罢的人,现在只是一时愧疚罢了,毕竟是朕的公主啊。” 张思琉道:“陛下英明,心里有数最好。只是既然对于公主殿下无用,您又何必多费口舌?”女皇叹息一声,显得有些落寞和苍凉,道:“朕不过是在用旧情,来感化感化广陵公主如今的心。这江山……朕始终——” 女皇住了嘴,道:“思琉,今天的话多。”张思琉笑道:“微臣只是吃张易之的醋——他有一身技艺在身,微臣从师父那里也学来一身本领,也从不见陛下如此那样宠信微臣。”女皇笑了起来,道:“你这猴儿,真不知道张侍玉那么一个老实人怎么选中你当弟子的。”张思琉道:“师父可精着呢….” 第十一章 联合大臣 广陵公主满心感慨回到公主府,栗攸暨见她眼眶红了,便问道:“是母皇说你了还是八皇兄说你了,怎么好好的去现在眼睛肿成这样回来?”念春道:“公主心里难过,所以才这样儿。” 栗攸暨听了心里疑惑,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广陵公主揉了眼睛,敷了一会儿忍冬拿来的冰袋子,觉得眼睛好些了,才说:“栗郎,今天母皇和我说了很多,我想我怕是不该……造母皇的反。”栗攸暨听了,思索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女皇的意图,只是他也不会拆穿,破坏女皇和广陵公主之间的母女亲情,便道:“我想,母皇肯定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母皇老年登基,其中酸苦肯定比父皇多的多。” “只是,公主已经决定支持皇嗣,就只能坚定的跟随相王,而不能有任何动摇!如此不稳定的政治立场,只会要了我们的命!” 广陵公主好些了,叹气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只是再怎么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我连我的母亲都不心疼,我还会心疼谁呢?我会支持皇兄的。”直到她说出这句话,栗攸暨才说道:“八皇兄,已经派人来请公主了,我让使者先回去了,说公主从宫里回来了就会去的。现在你情绪平稳,此事宜早不宜迟,公主就动身吧!” 广陵公主一愣,泪水涟涟,还是带着抱夏去了。到了相王府,就有婢女专门引着广陵公主去了一个极其秘密所在的密室里,里面相王、相王妃韦氏、宰相之一张柬之等都已经坐着商议了。相王看到妹妹来了,起身道:“广陵来了——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了?”广陵公主道:“过来时候刮了大风,迷了眼睛揉成这样的。此时不足为题,还是说正事吧。” 相王妃韦氏把这个皇妹拉到一边,道:“广陵,我听说你进宫了,你可瞧出来了女皇到底想把皇位传给谁了?”广陵公主不说话,相王妃也就明白了,皇帝自己也没想好,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侄子,难以决断。相王妃道:“这样也好,我们替母皇决定了,不也是帮了她让她少些烦忧呢。”广陵公主听了心里有些不高兴,便淡淡说道:“八皇姐,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们就是在比母皇的宫,又何必粉饰太平?” 相王妃听了也不乐意,一甩她的手,回到了座位上。广陵公主也回到座位上,听到张柬之道:“殿下,如今陛下年迈,心思不齐,又被二张兄弟把控住,所以此次事情是必须要实行的!大周已经绵延二十余年,太祖太宗的江山也失落了二十余年,是时候该收回来了,归还到殿下手里!”相王妃、 等不相干的人都同意的点头,唯有相王、广陵公主抿嘴不言,但也不曾反驳。 相王淡淡道:“张大人,掌管兵马几个将军可都联系好了?”张柬之点头,相王妃道:“该好的都好了,殿下还操心什么?只是怕……”她看了一眼相王,又看了一眼广陵公主,才慢吞吞道:“只怕殿下和公主殿下面上答应心里不舒坦。我刚才还和广陵公主打听呢,谁知道说话不注意到惹了她不高兴,我自己讨了个没趣儿回来了。” 相王妃大刺刺的把两个人心里头的病说出来,相王即可就咳嗽道:“王妃,你多嘴了!这么多肱骨大臣在呢你说话也应该有个把手!”“皇兄这话说的轻了!八皇妃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哪里知道我们的规矩?不过是没落氏族出来的没落小姐,和本宫张狂什么呢!当着我说我母皇的话还振振有词的,本宫也是见识了八皇妃的家教了!皇兄,回头派人给我送个信儿就罢了,我看不见碍人眼的东西,我乐得心里舒坦!” 广陵公主说着拂袖看了一眼脸色紫涨的相王妃,就走了。相王心里知道自己妹妹心里不对劲儿。又被韦氏这么不明不白的一说,怒从心上起,便顾不得情面。大臣们心里也是明镜似的,只有韦氏尴尬的不知道手放在那里,脸涨得通红,不得不退了出去才好些,看着广陵公主的背影啐了一口:“不日我当了皇后,还有你的份儿等着呢!” 广陵公主满肚子气回了公主府,气的加上心里难受就哭起来,栗攸暨还是第一次看见一贯刚强的广陵公主如此大哭,便等她情绪好了些,广陵公主洗脸涂脂抹粉的功夫抱夏一五一十都给他说了根本,栗攸暨知道这是广陵公主的心结,不好解,便道:“公主放宽心,别太在意,相王妃说话没了分寸,公主从来不放在心上今天怎么倒听进去了?” “伤心虽然伤心,难过也归难过,只是不能真真正正放在心上!现在我们骑虎难下,只能故作安定的坐在虎背上了。” 广陵公主洗了脸,清醒了不少,心里肚子里的气也少了些,喝了茶,态度冷漠道:“嗯,我心里清楚——”才说完,念春就进来禀报说:“公主,驸马,相王殿下派人来了。”广陵公主和栗攸暨一听站起身来,对视一眼,广陵公主便坐下吩咐道:“请吧。以后若有相王府的人来,可以不必通报直接领进来吧。” 此次来的是莫雄手下的一个小子,因和莫雄来过几次,广陵公主也眼熟他,那小子道:“殿下和各位大人都定了日子了。”说着从袖中掏出来一封由蜡丸封着的信,广陵公主接了 就让念春领他下去吃茶。随即打开信封,上面写道:“神龙元,二月二十,张柬之、崔玄暐、敬晖、桓彦范、袁恕、李多祚、李兴宗、你、我。” 广陵公主一看信封,就知道上面没有出现的人名字:上官婉。这个名单已经很周全了,囊括掌握政治的文臣,掌握兵力的武将,还有掌控女皇身边所有宫女的女官上官婉,真的很齐备了…… 广陵公主为了以防万一,又和上官婉见面了,上官婉也没多说废话,道:“宫中所有的宫女我已经打通了关节,她们都会配合你们,只是我如此帮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忘了我微薄的功劳,这个险就算没有白冒,就是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 广陵公主不以为意,道:“自然没齿难忘婉儿功劳。母皇身边儿的张易之、张昌宗兄弟有什么动向?”上官婉瞥了广陵公主一眼,道:“依旧张狂。陛下越老越倚重他们,所以他们开始借机拆手朝政——也有一段时间了,陛下现在耽于享乐,已经很久不曾和大臣还有殿下联系了吧?由此可见他们多么得意,多呢骄傲了。” 上官婉说的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广陵公主听着心里不舒服也没反驳什么,道:“那我们何不借着清君侧的名声,借着铲除二张兄弟的名头,起兵呢?这样师出有名,我们的队伍正义性不就提高了吗?二张兄弟得了权势,早已经不把公主府,不把我放在眼里,既如此,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消灭他们!” 上官婉笑道:“公主说的极是……” 第十二章 神龙政变 神龙元年,二月二十日,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广陵公主在天还未亮就起床收拾起来,相王李沐给她的书信上的日期就是神龙元年的2月20日——也就是今天。今天他们将联合大臣还有各个兵卒将士们一起,逼女皇的宫! 晨光熹微,一众首领已经聚首在相王府,左羽林将军敬晖、右羽林将军桓彦范、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左羽林将军李兴宗四人已经换上甲胄,手拿佩剑,英武非常;凤阁侍郎张柬之、鸾台侍郎崔玄暐、司刑少卿袁恕三人则是平常官服,只是脸上只有郑重。 相王道:“连续好几个月我已经不曾上朝,所以不便出面,今天我就在相王府里为大家控制外面的情况。广陵、众位大人,这件事就靠你们去实行,成功与否,也是掌握在你们手里!”广陵公主道:“皇兄放心!众大人都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定然不会轻举妄动。四位将军也已经告诉我后唐的兵将,我们是去清君侧,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相王吩咐相王妃端上来酒,众人一仰脖子喝了,都摔了杯子,互相行礼道了保重便离去了。他们走后,莫雄才上前道:“王爷,马车到了——”随即在李沐耳边低语一阵,相王便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去安排他住下,然后再过来回我话,我有别的事吩咐你。” 女皇今日又意料之中的没有早朝,她在长生殿听上官婉汇报一些琐事,一边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卧侍在侧,一个翻开奏章,一个拿着已经朱笔批阅过的奏章看。突然,外面小宫女进来道:“秉陛下,张柬之张大人、崔玄暐崔大人和袁恕袁大人在殿外求见。” 一听这三个人的名字,女皇放下朱笔抬起头,喃喃问道:“张柬之?他们来做什么?”随后放开了声音道:“宣。” 小宫女出去,进来的就是女皇的三位大臣。张柬之等三人进来,一眼就看见伺候在一旁的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三个人互相眼神交流一番,又看见上官婉看着他们咧咧嘴角,张柬之便心里有数了,道:“陛下,您多日不上早朝,难以听大臣们交流汇报,实在不利于政局稳定啊。” “陛下,二张兄弟迷惑圣心,扰乱朝堂,插手朝政,罪该当斩!臣等期望陛下能肃清朝堂,勤勉理政。” 女皇本来神色淡淡的,听了袁恕的话登时脸色绛紫,站起来喝道:“放肆!”这一声喝吓得张易之、张昌宗两个人一屈膝就跪在地上,上官婉借着这个时机,悄悄从长生殿后门离开。女皇本身气势威严,又兼是真正发怒,这一声喝出来,竟 无人敢言语半分。 这时,宫外通报的宫女硬着头皮推开门,道:“启禀陛下,广陵公主求见。”女皇盯着三大臣看了一眼,淡淡道:“宣。”门拉了长长的一声“吱呀——”,显得格外突兀,然而在这个场面中最突兀的还是广陵公主的笑容。 她的脸很像女皇的脸,端庄大方美艳不足,所以那笑容实在纯净透彻,放在一个二十几岁的广陵公主脸上丝毫不见突兀。她进来后,像是没看见张柬之等人似的,直上前去,笑道:“母皇,广陵来看您——原来麟台监大人和司仆卿大人在母皇身边伺候着呢,怪道我和栗郎说母皇怎么不召见我了呢,原来是两位大人从中作梗,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麟台监张易之、司仆卿张昌宗听了,急忙磕头道:“陛下明鉴,臣等就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挑拨陛下和公主之间的母女之情啊!”女皇抿着嘴没有说话,那一双眼就那么轻飘飘的看着广陵公主。广陵公主心里紧张的不行,却在广袖之下掐着自己勉强让她保持冷静,抬眼一看,就看见张柬之三人,便道:“三位大人,也是来和母皇控诉张易之和张昌宗的吗?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忘恩负义之徒自古以来是得不到好下场的!” 张易之、张昌宗听了这话内含血腥之气,也顾不得礼仪爬到女皇身边一人一条腿就抱着哭喊道:“陛下,您可要救救臣啊,您要救救我们啊!广陵公主要杀了我们!她要杀了我们啊!”广陵公主和另外三人冷眼看着二张兄弟哭的昏天黑地,女皇慈爱的看着这两个肤白貌美,恍若孙子一样的男宠,道:“好好好……” 然而她只是坐在龙椅上说,除了拍着他们的背轻轻安抚之外,始终没有其他动作。 广陵公主厉声大喝:“二张兄弟祸乱朝纲,插手朝政,意图谋反,罪该当斩!李将军、敬将军、桓将军,给本宫拿下这两个逆党!”女皇喝道:“广陵你放肆!朕还在这里,你竟然勾结朝廷命官,逼朕的宫!” 女皇话一完,长生殿其他八道大门在士兵的叫喊声中赫然打开,兵卒手拿利刃包围长生殿,从中李多祚、桓彦范、敬晖、李兴宗四人步伐矫健,气宇轩昂而来,与广陵公主等并肩而立时手执兵器握拳下跪,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皇看他们无旨自起,终于从龙椅上起来,把张易之、张昌宗兄弟推到一侧,目光细细难过底下的人,道:“朕的女儿广陵公主、朕最倚重的大臣凤阁侍郎张柬之、司邢少卿袁恕、鸾台侍郎崔玄暐,朕最信任的羽 林卫将军李多祚、敬晖、桓彦范、李兴宗,嗯,很好。” 底下七个人看了不免心慌,女皇便笑道:“怎么不见朕的儿子庐陵王李贤和相王李沐?这样人数才齐全啊,你们说是不是?”此时相王妃韦氏也进来,她听到女皇的话,神色狰狞道:“母皇,您老了!这江山本来就是我李氏的,你也是时候还政了!” 女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李氏?韦氏啊韦氏,你是在场的人之中最没有资格说出李氏这两个字来的,你不知道吗?枉你还是相王妃,当个这么久的王妃,竟然连自己的位置也摆不准,哈哈……相王呢!” 韦氏气的说不出话来,冷哼道:“你问相王?哈哈哈,相王殿下自然是在准备登基大典,取代你这个老婆子了!”广陵公主听了呵斥道:“相王妃,请你闭嘴!”韦氏又是一气,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不说话。张柬之道:“陛下,您年事已高,又被二张兄弟的花言巧语所蒙蔽,所以不曾发觉这两个逆贼的反心,而公主殿下心系陛下,臣等又意欲为陛下尽忠,深知陛下不会听取臣等只言片语,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期望陛下海涵!” 女皇道:“阁老真是高瞻远瞩,好,好的很!向朕推荐了你这个忠于李唐宗室的人才,好啊!”广陵公主听了,道:“母皇……”韦妃听了又喊道:“公主殿下,慎言!”广陵公主终究把话吞了回去,狠狠地剜了韦妃一眼。 此时相王李沐也进来,抱拳行礼:“儿臣……参见母皇。”女皇有些脱力,道:“相王——来了。”李沐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女皇坐起来,趴着龙椅的扶手,道:“朕现在只想知道,是谁给你们宫里的内应。” 女皇话一落,众人分开两边让出一条路,一个妍丽的女人通过这条路走到台阶底下,跪下行礼道:“婉儿——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婉?”女皇看见她突然显得颓丧,又看着广陵公主,笑道:“好啊好啊,婉儿,你也算是给你祖父上官仪大人,报仇了吧?” 上官婉起身,抬起头道:“陛下,婉儿多谢陛下对婉儿的赏识提拔之恩。只是陛下,您已经老了,纵然您再怎么信任宠爱婉儿,也保护不了婉儿一生。婉儿是女奴出身,在宫里这个吃人的地方无依无靠,婉儿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投靠相王殿下!” 女皇苍老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和笑意,道:“你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个想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的可怜人罢了!婉儿啊婉儿,朕早说过你有大才,如今你已经 是前途不可限量了。朕,也累了,这么多年的工作朕已经累了。要不是朕最信任的你们逼宫,朕也无心再当这皇帝了。朕原本就决定将皇位传给皇嗣,谁知你们如此心急,等了二十多年却连几天也等不了啊。朕累了,朕累了,累了……” 女皇拖着年迈的身体进了偏殿,在场的人都静默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张柬之看着二张兄弟的眼神顿时如刀子一样凌厉起来,道:“李将军,还不快令人把二张逆贼抓起来!” 李多祚听了,摆手喝道:“将张易之、张昌宗二逆党抓起来!”拿刀的兵卒乌呀呀一窝蜂上去,将曾经风光无限的麟台监张易之、司仆卿张昌宗按倒在地。张易之、张昌宗二人,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为了活命嘴里还在大叫着“陛下”,李多祚嫌他们惊扰广陵公主和相王的驾,命人直接在两个人的嘴里塞了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才堵住他们的嘴。 广陵公主和相王相视,两人的眼里似乎都有泪光。 第十三章 镇国公主 神龙政变,女皇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可是被最亲爱、最信任、最看好的人背叛,已经是身心俱疲,又兼政变之后二张兄弟被杀,更是对女皇的身体雪上加霜,退位仅仅是一纸诏书就完了。 然而这位退给谁,却又成了问题。女皇栗曌意欲退位相王李沐,可是,相王却背着女皇从锦州接回庐陵王——他的六皇兄李贤,而李贤身体不虞又带着他的儿子李怀回到神都洛阳。李沐意欲李贤登基,也是有他自己的算盘。 女皇刚刚退位,如今不管是谁当上皇帝都是敏感受猜忌受众人期待的,女皇归还朝政,如今这个转接皇位之人自然是万众瞩目,李沐自认为他还没这个能力承受这么多人的非议和猜测,所以——他把他的六皇兄接了回来。 而李贤因为身体微恙,所以回来也捎带着他的儿子李怀。所以,神龙政变后第三天,也就是神龙元年二月二十三日,一代女皇栗曌让位于她的儿子庐陵王李贤。 广陵公主看着她的八皇兄一步一步走的有权有谋、走一步看十步的心胸和本事,很是佩服。 皇帝李贤没有力气在花心思更改年号,于是沿用栗曌的年号神龙,对此次神龙政变中和对他登基助益的功臣进行封赏赐掘。 “朕本无缘皇位,多谢皇弟相王、皇妹广陵长公主、大臣张柬之等助朕登基。所以,今日朕封赏功臣,加封皇弟为安国相王、皇妹为镇国广陵公主,赐封崔玄暐为博陵郡王,张柬之封为汉阳郡王,敬晖为平阳郡王,桓彦范为扶阳郡王,袁恕为南阳郡王,钦此。” “加封皇妹为镇国广陵公主,赐食邑五千户,允许开府,赐封上官婉为正二品昭容,钦此。” 召令一下,众人都能看出来,相王和广陵公主的身份水涨船高,安国和镇国遥遥相对,镇国公主当真是威风八面啊。 尤其是——开府一事,古往今来开府的公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平阳公主,她是高祖之三女,带领娘子军为父亲扫平关中障碍让父亲顺利攻下城池,当真是英勇无畏,是以父亲赐她可以以公主身份开府,享受权利。 一日,镇国广陵公主往太上皇栗曌所在的静心院去,身后跟着已经是正二品的上官昭容、念春、抱夏三人。静心院内,栗曌弯着腰手里拿着一把剪子修剪花枝,身后是年迈的丫头云儿,镇国广陵公主一看,就蹙起眉头:“这陛下也真是的,一个老人怎么服侍另一个老人?” 随即大声道:“抱夏,回头你和习秋过来静心 院,好好替本宫照顾……上皇,知道吗?”抱夏轻轻回答了一声“是”,半盈声后就去找习秋。上官昭容看了,淡淡道:“长公主殿下有什么可操心的?陛下只是碍于自身原因没有照顾到罢了,长公主殿下就巴巴的让抱夏和习秋过来服侍,岂不是越俎代庖,有违规矩?” 镇国广陵公主道:“有什么越俎代庖的?本宫关心母亲有何错?本宫细想,陛下会明白本宫的用意,不再追究。”上官昭容道:“是啊,陛下都自顾不暇有怎么会管长公主殿下呢?”“昭容这话什么意思?罢了罢了,知道了又怎么样,今日来看上皇,本宫还指望昭容娘娘给本宫一个面子呢。”“这是自然。” 太上皇剪完花枝儿,抬头就看见花团锦簇的两个人,真是她的女儿和之前信任的秘书——镇国广陵公主和上官昭容上官婉。她把剪刀递给云儿,道:“云儿,你先下去歇着吧,我和她们自在说说话儿。” 云儿一走,镇国广陵公主才发现母亲的身影在暮春时节显得那么单薄,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解下披风给太上皇披着,扶她坐在一个只开了一面儿的小厅里,倒也暖和。镇国广陵公主忍着眼泪,道:“母皇……”这称呼才一出来,太上皇就抬手制止了她,慢慢道:“广陵啊,叫我母后吧。”说完这句话她勉强直起身子,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自从我收到安国相王派人去了锦州的消息,我就知道沐儿虽然懦弱仁慈,可是权谋心胸丝毫不输,我有时候就在想,我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上官昭容和念春退到一边,镇国广陵公主道:“母后,广陵也能看得出来……母后不必操心朝堂之事,只需要安心养身体即可。广陵还不知道母后这几日来吃饭、睡觉怎么样呢。”太上皇听了,笑的有些温馨,道:“吃喝都好,想来还可以再享几年清福。只是可怜了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侍奉我一场,却没落个好下场,当真令我痛心不舍啊。” 上官昭容听这话不由得敛下眉睫。只听镇国广陵公主说道:“二张兄弟虽然尽心伺候母后,可是那不过是他们用来争权夺利的理由啊,陷害魏元忠魏大人,逼杀仙蕙——这一庄庄一件件不仅让他们为人们所不耻,也连累母后的名声啊!” 太上皇叹道:“广陵啊,可也是他们助我,祛除孤独派遣寂寞,你是我的女儿,可你也是别人家的媳妇,我对儿子都心怀芥蒂,只有他们能让我感觉到我成为皇帝。并不是只为了那张龙椅前面的奏折,不是单单听取处理一桩又一桩没完没了的案件——皇位之所以让人们趋之若 鹜,并不是因为它多么锻炼人,而是因为它不仅让你意识到你肩负的责任,也让你享受着同等的回报。” 镇国广陵公主静默了一会儿才笑着端上热茶,道:“母后喝杯茶去去寒,上官昭容有几句话对母后说,说完我们就该走了。”太上皇接过茶盏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轻轻的嗯了一声。上官昭容上前。跪在地上道:“上皇,婉儿对不起您,婉儿辜负了上皇对婉儿的期望和信任。” 太上皇让镇国广陵公主扶她起来,让两个人坐了,笑道:“你们不必愧疚,我现在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并不希望别人因为我老了就怜悯我。婉儿啊,我说的很清楚,我并不怪你,因为我也知道在宫内生存非常不易,你是从掖庭出来的,没有什么依靠,所以我很知道你。你们只要有时间看看我便罢了,忙了不过来也就这样……现在的生活不愁吃穿,有没有朝政上那些琐事烦心,到真自在。” 镇国广陵公主道:“母后,谢谢您不怪罪广陵。我已经吩咐下去让抱夏和习秋再带几个丫头服侍您和云姑姑。您身体保重,广陵这就走了。” 众人起身,上官昭容浅浅的一盈身子,道了一声“婉儿告辞”一众人就去了。太上皇这儿还没坐下,只见抱夏小跑着过来,脸颊绯红,气喘吁吁道:“上皇,上皇……韦妃娘娘来了,韦妃娘娘来了!” 抱夏话一落,从门外就飘过来脂粉的香气,可以听到清脆的佩环相撞的声音,悦耳动听。韦妃带着一众丫头婆子,馒头发插金戴银,闪闪发光,一身华服耀眼夺目,只是尖酸刻薄的脸上神情倨傲,所以虽然打扮华丽可丝毫见赏心悦目之感。 她还没走近,便道:“婆婆,不知道被众叛亲离关进这静心院,婆婆可有什么感受么?”太上皇笑道:“朕在这儿待的舒坦。” “哈哈……’朕’?婆婆也不看看自己如今几斤几两重,还敢自称朕?”太上皇笑道:“有何不可?相——不对,安国相王妃,难道你过得——就很滋润吗?韦妃呀,你也就这么一点见识罢了,在朕年前穷显摆,有什么用呢?朕好歹也是在龙椅上坐了二十几年,你不过区区一个王妃罢了。” 太上皇轻薄的语气让韦妃不悦,便黑着脸道:“我现在是镇魂相王妃,婆婆你是阶下囚,以后我要是当了皇后,或许婆婆你就长眠地下了呢,哈哈哈!”说着,突兀的掌声就从韦妃细嫩的掌间迸发出来,吓了抱夏、习秋一跳。 抱夏看韦妃来者不善,便道:“王妃娘娘,奴婢受了镇国广陵长公主的命 令照顾上皇,若是!上皇有什么不适,奴婢是必定要去禀报的。”韦妃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命令丫头给了抱夏一巴掌,喝到:“贱婢,竟敢胡乱插嘴!本宫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今儿和本宫心情好,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就饶了你!嗯。逛也逛够了,看也看够了,说也说完了,本宫该走了。婆婆,您可在这儿看看看着!” 太上皇一笑:“韦妃呀韦妃,你这又是何必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就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李贤虽然身体如今不好了,可是脑子清楚,当了皇帝就迅速恢复旧唐制度,一刻也没有耽搁。而此间颇为重要的是,就是要恢复洛阳旧称,定都长安。 第十四章 各怀鬼胎 然而虽然要迁都长安,可是皇帝李贤却不得不先搁着,毕竟皇帝身体状况有点差,不宜长途奔波。所以,也就在神都洛阳里待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李贤虽然曾经有雄心壮志,可是如今他身染重病,已经是濒临病危,哪里还有心思管理朝政? 仅仅登上皇位十天之后,李贤就因为重病在身撒手人寰,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安国相王李沐下令,将李贤收敛装棺,一众等收拾好行囊,便浩浩荡荡的从神都洛阳出发,返回长安。 李贤的棺木先行,其余大军慢慢吞吞走了半个多月,才稀稀拉拉到了长安。第二天安顿大军,等到第三天,安国相王李沐火速登基,下旨大赦天下,又恢复洛阳东都名号,重新改旗易帜,恢复国号后唐,重新定都长安。由安国相王直接坐上皇位的李沐,加封相王妃韦氏为皇后,皇后所出女儿赐封号安乐,安乐公主那可是比当年的广陵公主还受宠的。 这些事一完,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镇国广陵公主看着八皇兄大刀阔斧毫不犹豫,便清楚的知道,这是他们的母后栗曌,遗传给他们的基因在发挥作用了。而此时的镇国广陵公主,知道她应该避其锋芒:她同相王一起被加封“镇国、安国”,作为一个女人已经是风头出尽,现在安国相王成了皇帝,她如果再不知道韬光养晦,就真的白费了脑子。 一日,街上百姓围了一圈儿,圈内一位华服少妇,一位布衣和尚,一个碾苞米的磨子。华服少妇自然就是当今赫赫威名的镇国广陵公主啊,磨子在布衣和尚所居住的庙宇门前,可是镇国广陵公主振振有词的争抢一个碾苞米的磨子,当真看的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心里暗暗发笑:镇国公主家产万贯,怎么还和一个穷秃驴争抢一个磨子呢。 镇国广陵公主道:“这个磨子是本宫地盘里的,自然就是归本宫的,如今被本宫看见你这和尚好没道理,怎么没经过本宫同意就使用本宫的东西,成何体统?” 镇国广陵公主或许是想借着这个事情向她的皇帝哥哥示弱,可是整个公主府她有食邑不算,她和第一任丈夫薛谦的四个儿女们和第二任丈夫栗攸暨三个子女全部都有食邑,真可谓是富可敌国,可笑她还借着这个镇国公主和穷和尚争抢磨子的喙头意图引开皇帝的注意力。 镇国广陵公主回到公主府,叹道:“这一天一天提心吊胆,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栗攸暨道:“公主叹气什么呢,公主这么做,不就是保全了公主府吗?保全了公主府多少人的命啊!”镇国广陵公主道: “是这样吗?” 只是皇帝见了,多多少少也对这个妹妹放了一点心。 一日天还未亮,念春急忙忙跑进来禀告道:“长公主大事不好了!太子,太子——”忍冬挑亮蜡烛,给公主披上衣服,公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念春道:“公主,昭容娘娘来信儿说太子起兵谋反了!”镇国公主一愣,道:“什么?这还了得!”说着就掀被而起。 只是突然不动了,镇国广陵公主急道:“栗郎你做什么!”栗攸暨套上外衣,才坐起来说道:“你急什么?八皇兄做事自有分寸,再说了,李重俊政变谋反,那只是因为安乐公主太受恩宠,安乐公主想当皇太女威胁到你重俊太子的地位,再加上李重俊本来就不信心,所以才急了,出此下策。你去做什么呢?天还没亮呢,你要是去了不是摆明给皇帝看你在宫里有内应吗?二来你虽然是镇国公主,可是手里没有一丁半点兵权,都说刀剑无眼,你去了对你也无益。” 镇国广陵公主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心中也冷静下来。相王府一直是受到皇帝猜忌的,所以行事低调不张扬,再加上一系列的事情,相王夫妇对于这个女儿还是有很多的愧疚,再加上安乐公主“光艳动天下”的美貌,夫妇两个都很宠她。 安乐公主自恃有帝后宠爱,也不由的动起当皇太女的梦来,只是她这儿心念一动,李重俊这个太子便觉得地位不稳,本来他就不如妹妹受宠,现在妹妹动了要替代他的心,他还怎么安心稳坐太子之位? 而此次政变之后,李沐受被百姓称作应天神龙皇帝,韦皇后被称顺天懿圣皇后。 是以——这场重俊政变,来的并不怎么出乎意料。所以,很快便被镇压,重俊政变后,李重俊太子被废,太子之位暂时悬空。之后,皇帝秘密召见镇国广陵公主。 李沐登上皇位,更显得温文尔雅,颇有以德治天下的风貌。可是今天皇帝的脸色阴沉,有点不太符合他一贯以来的形象。镇国广陵公主在重俊政变之后被皇帝召见,特地穿了一件淡青色很素雅大方的衣裳,不显刺眼也不会太过轻浮。皇帝看了,也很满意。 皇帝道:“广陵,皇兄有一事相求,还请广陵务必答应!”镇国广陵公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道:“陛下,对广陵为何说出此言?陛下有何吩咐直说便是,广陵赴汤蹈火必定尽力而为,绝不敢欺瞒呀。”皇帝听了,一面点头一面笑道:“广陵多虑了。朕只是希望,广陵能配合朕演一出戏。” 镇国广陵公主问道:“何 事如此神秘?”皇帝道:“广陵,附耳过来……” 重俊政变,使得作为被背叛的皇帝李沐身心俱疲,竟然隐隐有风疾发作,皇帝勉强拖延了几日,风疾竟加重了,张思琉张太医提议皇帝必须安心静养,再辅以汤药调养,才有痊愈的可能。是以虽然皇帝登基才不到三个月,可是他就不得不去离开长安去静养身体。 而特别令人遐想的是,皇帝李沐并没有安排任何人监国管理朝政。因为皇帝并没有下旨到底是谁监国,是以大臣们无权管理朝政,作为皇后的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似乎顺理成章的接管朝政,一展抱负。 镇国广陵公主看着,心里暗暗发笑,却不曾出声半句话。所谓枪打出头鸟,没人愿意平白无故的被打击不是吗? 重俊政变牵连多人,栗家因为女皇栗曌下台而群龙无首,又因为栗三思等人活跃起来又参与政治,这场政变之中栗三思被牵连在内,致使原来的李、栗、韦三姓三足鼎立的局面开始变化,韦氏从重俊政变开始慢慢抬头。 韦皇后,想成为下一个栗皇后,而她的爱女安乐公主,想把“牝鸡司晨”这句谚语,继续传承下去。 第十五章 皇后阿? 皇帝去养病,不知何时归还,韦皇后便有所翘头活起心思。栗三思之死,本来韦皇后应该悲痛万分,因为栗三思是韦皇后的“闺中密友”,韦皇后一开始与其打交道是为了工作需要,可是渐渐的日久生情也在所难免。可是,韦皇后也是个有野心的女子--所以她反而很高兴,她韦氏终于有抬头的机会了,之前李、栗、韦三家鼎力,李家有名分,栗家有实力,论名分她韦氏不如李家,论实力也不如栗家,所以她这一方是最弱的。 虽然她当上皇后以后没少折腾,也是提拔娘家人、把李姓公主嫁给她韦家的儿孙,可这仍不能改变韦家最弱的政治局面,其实韦家弱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她和皇帝是夫妻,是一体的,皇帝强而皇后弱和在一起那还是强的。 可是韦皇后并不这么想,她前头看见婆婆栗曌、后面看见小姑子镇国广陵公主再结合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她知道权利实在是个好东西,而且这么多年夫妻下来她也明白皇帝李沐性格懦弱,是个窝囊废,她比他强一百陪,为什么非要做他的贤内助辅佐他呢?为什么就不能自己称王呢?而且,她还有楷模--婆婆栗曌啊。虽然她不满意婆婆,婆婆也让她吃尽了苦头又丧父母兄弟,可一旦她想要当栗曌第二,就不得不立她的婆婆为榜样。 在而现在栗家因为栗三思之死而处于低迷时期,三家鼎立的局面已经因为栗三思的死打破,她又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所以她对栗三思的死是万分高兴。她和皇帝被封,又给她无比的信心。所以,她现在开始提拔韦家人。 因为栗三思等人的死亡,朝廷中就有职位空缺,她将自己的娘家人安插进来,韦家顿时赫赫扬名起来,像极了当年栗皇后的做法。韦皇后也知道她这样做儿并不能服人,所以便想把大臣也拉拢到她的麾下,这个大臣,名叫窦怀贞。 神龙二年除夕,韦皇后以皇帝的名义召集一些亲信大臣进宫守岁,其中便有窦怀贞。众人喝喝酒,吃吃菜,韦皇后看到时机差不多了便道:“窦大人多年丧偶,想来身边的事无人打理,甚是不妥,本宫以为,该给大人娶一个新夫人才是,这样有人照顾大人的饮食起居,陛下和本宫也好放心才是。” “今天乃是良辰吉时,陛下于本宫已经为大人挑选好了新夫人,就在殿内,大人若不嫌弃给本宫一个面子,本宫便做个媒,把这桩婚事成了,如何?” 这话虽然是韦皇后嘴里说出来的,可是口口声声都夹杂着“陛下”二字,且不论病重的皇帝到底有没有心思管理窦 怀贞的私生活如何,就是冲着现在如日中天的韦皇后也不应该推辞,于是窦怀贞便道:“臣,自然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和陛下圣旨。” 此话一落,便有两对儿宦官手捧着各色蜡烛、锦缎等东西,后面一对儿宫扇跟着新娘。这新娘是凤冠霞帔,浑身穿金戴银富贵非凡,只是容貌被宫扇所挡,丝毫不见。窦怀贞一看,心里脸上自然都是乐开了花,先不说这是皇帝皇后亲自找的婚事,就说这新娘,是帝后二人亲自挑选,那怎么说也是个大美人啊。 窦怀贞赶紧就凑上去,宦官们依旧信步往前朝一边散去,散着散着就剩下一对儿宫扇和这新嫁娘了。窦怀贞便梗着脖子。宫扇“呼啦”一声就朝两边撤,窦怀贞凑上去看新嫁娘,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这哪里是娇艳欲滴的美嫁娘啊,这就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妪!窦怀贞一看这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比他脸上的还多呢,笑容顿时就凝固住了。韦皇后看了,笑道:“这个新嫁娘是本宫——懿圣皇后的老奶妈,是本宫做主,将她嫁给大人的。” 他一听这老太太来头大呀,脸上的笑容也同时慢慢绽放开来——是啊,这老太太是老了一点丑了一点,可是她的后台硬啊,如果他能抱紧这棵大树,那以后他在朝廷里不就是坐稳了官儿了吗?这样一想,窦怀贞兴致冲冲的拉着他的这个老新娘就一拜天地,二拜皇帝韦皇后,三来一个夫妻对拜,就成了一对儿老鸳鸯了。 习俗把皇后奶妈的丈夫称作“阿?”,就是类似于阿爹的称呼。窦怀贞自从娶了顺天懿圣皇后韦氏的老奶妈,上书奏折也不写怀贞如何如何,就直接署名懿圣皇后阿?如何如何,厚颜无耻到没有底线。 窦怀贞此举可太让朝廷里的那些正人君子太看不下去了,讽刺他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国?”,可是窦怀贞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兴致冲冲的说:“那是你们想当国?还当不上呢。” 就这样,韦皇后用老美人计收服了一个窦怀贞,当然不仅仅是一个窦怀贞,韦皇后用种种方法,收服了众多亲信、大臣,渐渐栗三思的拥护者也慢慢聚集在她的麾下。 只是她婆婆的教训让她知道,仅仅是朝廷有人是不够的,还得要宫里有人。所以韦皇后思来索去,想到一个人——二品昭容上官婉。 上官婉上官昭容,不仅自己才华横溢智慧机谨,而且她又曾是宫中所有宫女的老大,在朝廷之中也颇有人缘,而且在婆婆当皇帝时期,积累了大量的行政经验,在李沐当上皇帝后又替 皇帝草拟起草大部分诏书,当时早已经有个“内宰相”的称号,所以十分能干,是个人才。 韦皇后认为上官婉有用于她,也就动心思想把上官婉也拉拢过来。上官婉已经是二品的昭容,地位上升空间已经不大,群里便想从生活上关心体贴一下上官婉。韦皇后知道上官婉生性风流浪漫,在朝廷之中也有一些密友,不过因为身居宫内,就不便和情人约会,这是个问题。韦皇后便对官员上官婉等解释说:“上官昭容虽乃陛下昭容,然不过是工作关系并无夫妻之实,是以让上官昭容出宫居住,让她继续尊享昭容之位。”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是以虽然上官昭容是皇帝的一个妾,还是个二品的妾,可事实上更像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啊,每天上完班就回家了。韦皇后拉拢了文的,就该拉拢武的。韦皇后相中一个名叫姓贺楼的女官,从她的姓就能听出来她不是中原人,贺楼氏长的是高大威猛,长的有中性美,韦皇后便提拔她为内将军。 贺楼将军有了正经职位,韦皇后便在宫外赏赐她一座豪宅,也成了上班族了。 韦皇后就这样在宫内朝廷中宫外都安插了她自己的眼线。随后,在女皇栗曌时期频频出现的老梗又出来了——祥瑞。这祥瑞也是一拨一拨的就来了,层出不穷。比如说,有宫女例行为韦皇后收拾衣箱,刚一打开箱盖就叫了起来:“哎呀你们快过来看呀,皇后娘娘的衣箱上怎么升起来一朵五彩祥云啊!” 这宫女早上这么嗷一嗓子,其他旁边的宫女们围上来天上地下的找祥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们就不禁怀疑是不是这老姐姐早上没吃东西低血糖饿眼花了,眼冒金星就给看成祥云了? 只是这样想哪里有人真敢这么说?于是大家虽然都没看见,可嘴里都还说:“哎呀你看啊,还真是五彩祥云。”“你看你看,赤橙黄绿青蓝紫……哎呦不行,这都成了七彩祥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宫里,韦皇后听了很高兴,就吩咐画工画了这么一副皇后的衣箱子上腾起五彩祥云的画儿来传散格州,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这个祥瑞。 这个祥瑞才过不久,又有一个祥瑞赶上来。 第十六章 南郊祭天 有一天,一个官员上书说,他每天上下班呢,都能听到长安城中的小朋友们再唱一首歌谣,其中前两句唱的很有意思:桑条韦也,女时韦也。他说完这句歌谣就开始胡说八道:“韦,乃皇后氏也。这是上天在宣扬皇后娘娘如当年的栗皇后一样,亲临亲蚕大典,主持农事,为天下妇女之表率!这正如当年太宗皇帝还未带兵,天下已经纷纷传唱《秦王破阵乐》一样了。” “臣以为此为祥瑞,是以填词编乐,集成一首歌曲,就叫做《桑韦曲》,以后皇后娘娘如若再亲蚕,播放此曲不是妙哉?” 韦皇后一听,自然十分高兴,于是便下令让宫内的舞乐坊习学排练,好以后可以演奏吟唱。 因为各个祥瑞接踵而来,天上的神仙一拨一拨光顾韦皇后,底下就有大臣们受到旨意,要求皇后暂代皇帝举行举行祭天大典。说起来皇后参与祭天,大臣们和天下百姓无一不想起当年栗皇后与高宗皇帝举行封禅,充当亚献。 所谓封禅,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封禅是在告诉上天人间太平,由皇帝捧着祭品进行初献,公卿百官捧着祭品进行亚献,而到了栗皇后时,由皇后亚献,开创了先例。韦皇后当时看的是羡慕的眼睛都发热了。可是,封禅,是个非常隆重而稀少的礼仪活动,只有皇帝觉得自己真的治理的国泰民安,而且好多年没有皇帝封禅,他才可以。 韦皇后看封禅不成,便退而求其次,进行祭天大典。韦皇后还正在谋划之时,镇国广陵公主却进宫了。几日不见,镇国广陵公主消瘦许多,而且衣裳朴素大方。韦皇后一看见她,便道:“坐吧,不知道长公主找本宫,有何事要说呢?” 镇国广陵公冷哼一声,道:“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兄不过是去养病,皇后娘娘就搞出这么些动作,不怕皇兄心里膈应了么?”韦皇后闻言,心不在焉的整理衣裳,随即笑道:“本宫做了什么让陛下心里膈应了?本宫在陛下养病之后兢兢业业,一心一意的替陛下打理朝政任劳任怨,不曾有人言本宫辛苦也就罢了,长公主怎么倒嫌弃本宫做的不好了?” 镇国广陵公主被噎的无言以对,喝了口茶,道:“皇后娘娘收买窦怀贞、拉拢上官昭容和贺楼氏等等不胜枚举,还要本宫一一说出来吗?你这样目无皇帝,该当何罪!” 韦皇后笑了起来,镇国广陵公主听着只是皱眉,韦皇后笑够了,便说:“本宫正是眼里心里有陛下,才替他代理朝政,一心一意不肯落人褒贬,若是本宫心里没有陛下,大可以 把朝政撒开手不管——再者说了,本宫,这也是向长公主的母后学习呢,本宫这样勤敏好学,长公主不是应该夸奖本宫?” “你!”镇国广陵公主面红耳赤,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笑道:“皇嫂不必心急,我只不过是试探试探皇嫂而已,皇嫂大人大量不要介怀广陵呢。”韦皇后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有高兴有怀疑,镇国广陵公主道:“皇嫂既然有雄性大志,我自然应该支持——毕竟我只是一个公主,还有公主府这么一个后患之忧,皇嫂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我再不知好歹,是不是害了栗郎和我的儿女们?” 韦皇后一听这婉转的理由,才笑起来,便有些得意洋洋。镇国广陵公主又道:“我知道皇嫂有心之于举行封禅大典,可是封禅大典必须由皇帝初献,就是母后当时也只是亚献,如今皇帝不在是不行的,所以皇嫂肯定想举行祭天大典。” “只是皇嫂,我有个提议,不知道该不该说。”韦皇后显得耐心十足,笑道:“广陵说罢。”镇国广陵公主得了韦皇后的话,才说道:“皇嫂如果要举行祭天大典,不论地方儿,只是于情于理也要给皇兄一封信寄过去的。皇兄不管身体怎样,到底是皇帝,名正言顺,皇嫂去了一封信,这是天下人和文武百官都能看到的,皇嫂若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答复不是也随着皇嫂说?这样一来,皇嫂这样做到底是有个名分,不至于被人红口白牙的胡说不是?” 韦皇后沉吟片刻,似乎还在思索,镇国广陵公主又说道:“皇嫂,你想想,当时母后不也是事事顶着皇帝的名义去做的吗?有了皇帝的口谕或者是手谕,百官能说什么呢?天下百姓又能说什么呢?”韦皇后听了,这才点头,道:“好!” 镇国广陵公主笑道:“既然皇嫂听得进去广陵说的话,广陵自然感激万分。我要说的完了,这就走了。”韦皇后此时脸色好很多,吩咐:“送长公主出去。” 才到宫门外,韦皇后的丫头进去了,云儿才出来,镇国广陵公主忙上前搀着,问道:“云姑姑怎么亲自来了?是不是母后出了什么事情?”云儿见她神情紧张,拍拍她的手,道:“主子没事儿,只是很久不见想念长公主了,所以让我来请,怕吩咐了其他的小丫头长公主信不及,所以主子派我来的。” 镇国广陵公主闻言,敛眉低头,再抬起头眼中又有泪意:“是我忽略母后了,我们快走吧。” 再见到太上皇时,她正在逗弄怀里的一只双色眼猫,头发已经斑白,再无青丝了,广陵公主蓄了一路的眼泪 ,哗啦啦如决堤的河水一样泛滥起来,云儿见状更是老泪纵横。 “母后……” 栗曌突然抬起头来,微微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虽然她听出来这声“母后”出自她小女儿之口,可她仍然看了半天,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那只双色眼猫顿时就跑了。广陵公主跑过来,抱着她就哭,栗曌还有半丝清明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却倔强的没有留下眼泪,她轻轻抚着广陵公主的背,颤抖着笑道:“你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样轻易的哭鼻子呢?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广陵公主破涕为笑:“母后就会拿广陵开心,成天说些有的没的。广陵好久不见母后,想念泛滥,也不行嘛。”栗曌引着她在院子里坐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看了她许久,笑道:“广陵瘦了,也成熟了漂亮了,沉浮于政治之中,也不是那么简单吧?” 广陵公主点点头,放下茶杯,道:“是啊,皇兄现在去养病,韦氏野心勃勃想——”她突然住了嘴,李贤笑道:“我知道,你不必忌讳。韦氏想学我,也当个女皇,安乐和她母后一样野心勃勃。我虽然也在这儿住着,可是也有消息传过来。所以——你和皇帝想对付她们?” 广陵公主道:“不仅是她们,还有母后提拔上来的上官昭容。”栗曌毫不意外的笑笑,道:“婉儿素来有男子之才,是为祸端。兼之皇帝信任重用、她自己也建有大功,难免心高气傲。权利这东西,向来是引得众人为了争它头破血流,尤其是不甘相夫教子、无视传统礼法的女子。广陵啊,母后劝你一句,该退则退,还能颐养天年,否则只能是尸骨无存。毕竟——高处不胜寒,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到底有多冷!” 广陵公主一边点头,一边垂头吃茶,并不下任何允诺。栗曌笑笑,便让她走了。 韦皇后听了镇国广陵公主的意见,果真去了一封信给皇帝,皇帝回信到底如何却是不知,韦皇后只宣告说皇帝同意此事,于是韦皇后代替皇帝举行祭天大典更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了。 就在这年中旬,韦皇后决定在长安南郊举行盛大的祭天大典。有礼官与礼部商议祭祀诸事,窦怀贞等人则为她拉拢人心民意,搞得也是如火如荼,真有几分当年栗皇后的风范。 虽然代替皇帝的是韦皇后,可由女人站在一群斋郎前面进行初献,还是不合乎规矩礼法,所以虽然是代替,可还只是由韦皇后一手办理主持,由宰相代献初献,韦皇后亚献。 此倒有一趣事,初献由皇帝进行,斋郎手捧祭品,完了皇帝要给他们加官进爵,因为这些斋郎皆是王公大臣之子,不能让他们白干。轮到韦皇后亚献,就不能再用斋郎了,毕竟男女有别,韦皇后当时就笑道:“既然有斋郎,那有斋娘有何不可?从各位相府中挑选出来几位品貌极好的千金来,充当斋娘,不就完了?” 皇后吩咐,宰相们纷纷把自己才貌双全的女儿推荐出来,充当皇后的斋娘。前面提出来皇帝的斋郎会受到封赏,韦皇后便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也可以当官,只是总不能让她们娇滴滴的姑娘家去前面露脸工作,那就这样罢,把她们的封赏转到她们的丈夫身上,不就好了?” 韦皇后这样一下令,就把夫主妻从给反过来了,成了妻主夫从,由此可见韦皇后眼里心里也是没有传统夫唱妇随的想法儿。 南郊祭天一完,皇帝竟然传回来一个惊天的消息来! 第十七章 祸不单行 南郊祭天圆满完成,最高兴不过是韦皇后了。韦皇后炮制祥瑞,增大威名,致使她的势力节节攀升。除了韦皇后之外,还有一个人看着韦皇后这样动作,心里也很高兴。 ——安乐公主,韦皇后的亲女儿。安乐公主之所以高兴,那是因为她认为如果韦皇后成为皇帝,那么她自己当皇太女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她认为,如果是她的父皇当皇帝,那么按照传统来说,就应该是她的皇兄或者皇弟,无论她怎么得宠,始终是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而且她也很难突破传统,让她父皇立她为皇太女。 可是,如果是她的母后,那就大大不同。韦皇后没有亲生儿子活着了,也就是说她没有亲皇兄,她的亲哥哥早已经被太上皇执政期间给逼死了,所以虽然皇帝有两个儿子,可是和韦皇后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韦皇后是他们的嫡母。 而且,当年栗曌纠结到底是传位给儿子还是侄子的烦恼,韦皇后没有这个烦恼——韦皇后倒霉就倒霉在也没有亲侄子。既没儿子也没侄子,韦皇后兜兜转转和她最亲的亲人不就是女儿了吗。韦皇后现在活着的女儿有两个,一个安乐公主,一个长宁公主,可是安乐公主还是认为自己受宠,要接班也轮不到木头似的长宁公主身上。 本来,重俊政变之中,死的栗三思父子好歹是她的丈夫和公公,她也为此低迷消沉一阵子,可是一看见韦皇后的动作,她哪里还消沉的起来!安乐公主顿时就兴冲冲的投入到火热的生活中去了。 而这个积极投入火热的新生活中的表现,就是安乐公主又成亲了,这次的丈夫叫做栗延秀,是她先夫栗崇训的堂弟。 这当中还有一段风流事,安乐公主第一次见栗延秀,是在她和栗崇训的婚礼上,栗延秀长的是玉树临风看起来比栗崇训顺眼多了,可惜就可惜在他父亲不是栗三思啊。如果他父亲是栗三思,那恐怕驸马立即要换人的呀。只是安乐公主觉得,夫妻不行叔嫂也成,于是栗延秀就成了府上常客。和他接触越久,安乐公主越觉得这个小叔子多才多艺,不仅长得漂亮,还会突厥舞唱突厥歌。 当初,栗曌在位,想和突厥搞好关系,于是便有意让栗延秀和亲,娶一个突厥公主,栗延秀也去了,可是到了突厥,人家说栗姓是个小姓儿,配不上他们的公主,就想退货了。可是栗曌却怒,心想这是在蔑视我们啊,于是就和突厥打仗,栗延秀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驸马爷成了阶下囚,吃尽了苦头,换来的就是他终于习学会突厥的歌舞。现在正好,用这些新奇玩意儿讨 好自己的嫂子安乐公主。 所以,这两个人在栗崇训活着的时候已经珠胎暗结了,现在驸马死了,栗延秀自己就上位了。 所以这场婚礼,也是十分浩大,领头开路的是皇帝的禁军,后面是皇后的仪仗队,安乐公主坐的婚车也是皇后标配。养病的皇帝也是寄来手谕,下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爱女的盛大婚礼。 第二天,皇后以皇帝名义于两仪殿宴请文武百官。大臣们都挨个坐好准备吃饭了,谁知道才新婚的安乐公主打开门,说道:“让我来拜见各位大臣。”大臣们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请安问好,场面热闹气氛热烈。 镇国广陵公主见状,忙到席上和丈夫栗攸暨一起跳了一支双人舞,为韦皇后和皇帝贺喜,为新婚的安乐公主和栗延秀祝福。安乐公主高兴,韦皇后也高兴,安乐公主已经彻底和她是一个政治集团的人了。 翌日,镇国广陵公主在公主府内喝茶,与驸马栗攸暨闲谈,说:“安乐如今,是越发得宠了。韦氏又视之为掌上明珠,当真是宠爱非常——”镇国广陵公主笑了一下,道:“比我当年还要受宠。”栗攸暨一听,也是笑了起来,道:“的确如此,公主所言非虚。可公主知道,公主胜在哪里?” 镇国广陵公主公主才想答言,念春神色凝重的禀报:“殿下,宫里来人了——”镇国广陵公主一听,挑眉问道:“宫里又不是第一次来人,你何以这么谨慎?可有说是什么事?”念春一听这话不知为何竟急了,忙道:“奴婢正是为这个着急呢,他们说了要见到公主才肯说——公主,这多少次多少事儿都是通传禀告了才引人进来的,如今怎么问也不说,奴婢难免就急了!” 镇国广陵公主和栗攸暨对视一眼,似乎也觉得此事不简单,双双站起来,公主道:“那还不赶紧引进来!”念春说了一声是,急忙去了。镇国广陵公主突然捂着心口,蹙着柳眉,担忧道:“栗郎,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那肯定不是一个好消息!肯定不是!” 栗攸暨安慰道:“公主不必太过忧虑,现在是吉是凶还不知道,须得等春儿回来了再说。你先坐下,喝口茶。”栗攸暨边说边把公主扶着坐在石凳上,递过去的茶公主也是好久没接,待接了镇国广陵公主的手又抖得厉害,溅出的茶水烫了镇国公主娇嫩的手,她尖叫一声扔了杯子,清香的茶香顿时四溢。 周围的丫头都吓得不敢动弹,镇国公主不顾手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碎茶盏,栗攸暨见状喝道:“还愣着 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碎瓷片,划伤长公主你们有几条命赔!”大气也不敢出的丫头们一听,忙赤手捡起来瓷片,又打扫了地上的茶叶和茶水,得了栗攸暨的命才退下去。 恰好念春来时,身后果真是宫内内侍,后面却跟着云儿。镇国广陵公主目光一触及云儿,终于活起来跑上去,栗攸暨也跟了上去。云儿一把年纪的脸上,脸颊通红,眼中有泪,镇国广陵公主联想到刚才,不由得怒道:“云姑姑乱跑什么!母后片刻离不得云姑姑的,有什么事情让小丫头子过来说就是了,云姑姑您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云儿听完已经是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来的,前面的宫中内侍便道:“长公主殿下,上皇——薨了!” 广陵公主只是呆呆的,一时间竟然忘了该如何反应,云儿哭道:“公主殿下……主子她——没了!”空中内侍求救似的看着驸马,栗攸暨实在受不了,道:“你这厮这样没眼色!还不快回宫复命去,还在这儿碍眼!” 内侍听了心里不高兴,可是却不敢显出来,急急去了。云儿正意欲回宫,突然被镇国广陵公主一把拉住,就听镇国公主略有颤抖的声音响起来:“云姑姑慢着走——我陪云姑姑进宫去,看看母后!”云儿一听这话,又是老泪纵横,纵然是栗攸暨看见镇国广陵公主故作坚强也不由得于心不忍,道:“罢了,还是明日再去?” 镇国广陵公主一手甩开他,从她怀里站出来,道:“那是我母后!”又拉着云儿缓缓的走,栗攸暨无可奈何的推了一把还在呆愣的念春,道:“还愣着?快跟上去看好你主子,我和忍冬在家准备着益气的东西来,好让你主子回来用。”念春急忙“哎”一声,跟了上来。 公主府异常简谱无华的马车上,虽然坐了人,可是安静的还是连她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云儿看着悲伤过度魂不守舍的广陵公主,心如刀割,却因为主子之死身心俱疲无力言语,念春虽然悲伤栗曌之死,可是更多的是担心她的主子,一面又想安慰一面又怕勾起主子的回忆让她很伤心,也忐忑不敢说话。 李沁月这时才知道,心里才彻底明白她的母后——栗曌,这是个人啊,是个会生老病死的人啊!她突然想起前天母后对她的忠告,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都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她当时不以为意低头吃茶,现在想来,当真是柔肠百转也不能表达她半分追悔莫及! 她沉默了半路,突然抬起头,问道:“云儿姑姑,母后她,走的时候,可安详?”云儿哭着摇头:“主 子三儿一女皆不在身边,丈夫也不曾在身边陪伴……只有我,还守在孤单的主子身边啊!”李沁月愣愣的,听完又没反应。 待到宫内,栗曌已经被穿戴好太后盛装,嘴里含了玉。虽然她的脸上皱纹从生,皮肤松弛,双目紧闭,可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端庄大方,慈祥和蔼,又于母亲的慈爱中透出几分女皇的威严。就是死,这个强势的女人也在最后一刻保留着她曾经为皇的尊严。 韦皇后不见悲伤,安乐公主也不难过,李沁月看见安乐公主那张“光艳动天下”的美丽容颜竟然没有一丝悲伤,又看见作为母后半个女儿的韦皇后也不难过,不由得怒从心起,刚想冷眼相对之时,又有侍卫风尘仆仆的一路飞奔而来,于韦皇后、李沁月、栗曌前跪下,手捧圣旨,低下头道:“属下遵陛下旨意,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回宫中,将陛下亲笔所书圣旨,交给镇国广陵长公主殿下。再有先帝遗旨,谨遵先帝遗命,由韦皇后、镇国广陵长公主,共同启封!” “你说什么!” 第十八章 悲痛难禁 初听到先帝二字,李沁月心中不由得突的一下悲从中来,然而反应过来后,也只是淡淡的悲伤,可韦皇后是真的高兴不起来,按理皇帝死了,就没有人再阻挡在她登上皇位的路上了,可是没了皇帝,她许许多多的想法实施起来就会"师出无名”,反而不利于她。 是以韦皇后听见皇帝死的消息,是实心实意的打心底儿悲伤,一眨眼睛就流下来大滴的泪珠来。李沁月见状,擦了眼泪,道:“皇兄本命不该绝啊!如今皇帝、上皇一起去了,真真儿是国之大丧!” 李沁月又看了一眼神态安详的栗瞾,刚擦干的泪珠又涌了出来,俯身握着栗瞾已经冰凉的手,道:“母后,女儿会尽力功成身退,可往往都是事与愿违……母后,您好好休息吧,在宫中沉浮半辈子,您肯定也累了吧,好好歇罢,不用再操心女儿,女儿已经长大好久了……” 李沁月说完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收拾上皇装敛,不可扰了上皇清净,否则本宫绝不姑息!”看着内侍抬着曾经辉煌不可方物的栗瞾,李沁月对韦皇后说话间带着淡淡疲倦之意:“皇后娘娘不必太过忧伤,以后诸事皆有我在侧。只是现在母后离世让我猝不及防心疼难禁,竟无余力再操心其他事了,还望皇嫂谅解。” 韦皇后看她说话姿势放的极低,也不好说什么硬话,便道:“我知道的,你且回府中将养,宫里诸事一切有我,你大可放心。”韦皇后嘲讽一笑,又道:“若还不放心,就让抱夏和习秋这两个丫头留下吧,若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也好派这两个人去,你也信得过,岂不好些?” 李沁月思索片刻,想没什么好拒绝的,便点头答应了。等到把栗瞾安置好,把云儿也安排好了以后,念春就扶着李沁月回去了。 等到公主府时,李沁月的眼睛已经肿的核桃似的了,念春看的又心疼又焦急,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栗攸暨一看李沁月,便贴心的递过去包着碎冰块的手巾让念春给敷着眼,又说:“公主先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好歹别空着肚子伤心。” 李沁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静静的躺在榻上。念春焦急道:“公主您好歹说说话儿,奴婢看您这样心中担心的很。” 李沁月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来:“念春,咳咳咳……”栗攸暨恰巧进来,身后忍冬端着红木雕花盘,上面是一碗蜂蜜枸杞燕窝汤。栗攸暨道:“念春,今儿是怎么了?忍冬,把汤给公主端过去,服侍公主喝下。”念春听了就退了下来,接过忍冬手里的木盘,忍冬 顺手端起来蜂蜜燕窝汤,扶起李沁月靠在她身上,把微微透过水的手巾放到盘里去。 “公主,先喝点汤吧?”栗攸暨道:“公主,喝点吧,总不能这么糟蹋自己,死的人已经安息,活的人也应该振作。”李沁月一听,就知道栗攸暨在说她已经看过栗瞾最后一眼,也该放下心了。李沁月道:“罢了,我用点吧,嗓子疼得厉害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 李沁月吃了大半碗,便摇头不用了。忍冬看了一眼栗攸暨,见他点点头她才退了出去。栗攸暨叹道:“平日里看你冷心冷情的还以为你没有七情六欲,原来也只是个凡人……母后也是个人,生老病死司空见惯,何必太过悲伤?我说这话倒不是我对母后没有悲痛之心,我只是想给你说,让你别这么魂不守舍,现在皇兄也不在了,是要靠你的时候了。” 李沁月听了这话哪里还有心思闭着眼,睁着眼目光炯炯盯着栗攸暨,冷冷道:“你何时知道的?”栗攸暨笑道:“公主,皇宫里已经有一丝消息传出来了。虽然韦皇后有心压制,可是宫里人多口杂,韦皇后哪里都一一能顾得过来呢?我猜,公主这么伤心,应该只是为了母后吧?” 李沁月听了他的解释,又听他话里有话,绕过去不说,只答道:“栗郎聪明。”栗攸暨道:“既如此,那公主更应该好好保养身体,朝中大事,还都仰仗公主呢。” 李沁月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栗攸暨一看就知道李沁月已经听进去了他的话,就叫了忍冬准备洗漱的水,又准备了新鲜的脂粉、新鲜的素色衣裳,给她装扮上。这样一完,李沁月终于看起来有点子精神头儿,便准备进宫了。 李沁月、栗攸暨、忍冬、念春一行人才刚经过花园时,迎面一个可爱的女子迎过来,她还背着一个箱子,一副女郎中的模样。她一看见李沁月在前头打头阵走,就快步走上来,站在李沁月面前皱着眉,喝斥道:“怎么起来了?我才听人说你哭的厉害,悲伤过度,不怕以后存在心里?” “谁给你说的我这丢脸事?”李沁月才问完,女子插着腰柳眉倒竖:“人家是关心你才给我说的,你怎么看样子要治人家的罪?”李沁月忙解释道:“我是要感谢她呢。”女子这才放下手,道:“这就好。云姑姑来信说了缘由,我父母派我来的。” 原来这个容貌中上的女子,是张侍玉和当年稀里糊涂就死了的李敏的妃子刘氏之女,闺名温。当年栗瞾放张侍玉出宫,让他去寒烟小院赴赠玉之约。张侍玉和刘氏年老相逢,又是老来得女, 所以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疼爱非常,张侍玉也是将本领倾囊相授,让她悬壶济世。 李沁月平时最怕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原来是云姑姑,怪道我猜不出来是谁呢。你也就罢了,我只不过是哭哭,怎么敢劳动你大驾呢?”张温道:“我爹爹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呢,现在上皇和皇上都不在了,谁还照顾你呢?”她把目光放在李沁月身后,用手指着,道:“难道是他们?驸马是男人,虽然你们是夫妻,可是男女有别,冬儿和春儿两个人不会医术,名字又俗气,一看也不像的,所以就只剩下我了!” 众人听她神一样的逻辑,都哑口无言,张温把药箱子一把塞到忍冬怀里,手挽着李沁月的胳膊就推开众人往回折,李沁月差点哭出来,求救似的看着栗攸暨,栗攸暨无奈的撇撇嘴,双手摊开表示他也没有办法。 “温儿,你听我说,现在上皇和皇上都驾崩导致朝政紊乱,百官慌心,如果我这个镇国长公主不去坐镇,恐怕朝廷都会瘫痪的!” “少来这套,我最知道你的。宫里的事有韦皇后,朝廷的事有先帝的儿子们操心,也不关你事,你倒白操心什么?” “我……温儿,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好嘛,我说的也是真的,毕竟先帝遗旨让我和皇后共同启封遗召,我怎么能不在场呢?” “公主且慢——到底是政事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第十九章 无字丰碑 李沁月一听,顿时拉下脸来,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走。原来是她又想起了栗瞾临终前给她说的话,一时迷了心窍。然而等转寰过来,便毅然决然的说道:“温儿,这话不该你问出来。不过既然你问出来了,那我就很确定的告诉你,政事重要!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我该进宫了。” 张温听的脸红脖子粗,半天没有吱呜出一句话来,忍冬道:“温姑娘,奴婢送你出去吧。”张温一跺脚,从忍冬怀里抢过她的药箱子,大步的走了。不过才出了花园,李沁月便道:“你们不必再跟着我了,回去吧,回头我会找温儿的。” 栗攸暨道:“你既说了,那我就不送了,忍冬跟着你吧,有什么不适请太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白费了身子。”李沁月笑道:“你一个男人,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也不害臊,我自己会注意,你就放心吧。忍冬,我们走。” 刚赶到宫里,抱夏就急冲冲的跑过来,道:“公主,皇后娘娘吩咐人要把陛下的遗体拉回来呢!还有,云大姑姑,殉主死了!”镇国广陵公主听这两个消息,差点晕过去,幸而忍冬、抱夏一边一个眼疾手快扶住了,吩咐道:“忍冬你去安排云姑姑!抱夏,皇后现在在哪儿?” “公主,在长安殿。” 韦皇后拉着脸,面无表情的坐着喝茶,等外面的侍卫和内侍进来,听到脚步声,韦皇后直起身子,一看竟然是风风火火的镇国广陵公主,便蹙起眉头来,道:“你怎么来了?”镇国广陵公主道:“我听说你要把陛下的遗体拉回宫中?”韦皇后一看她身后的抱夏,也不反驳,道:“陛下好歹是一国之君,流落在外是个什么样子?也该尘归尘土归土,才是正经。” 镇国广陵公主道:“如今上皇已经去了几日,兼天气炎热不宜久放,该以上皇为重。且不说陛下距此遥遥,就是那儿也清冷,事情须一桩一桩的办方不乱礼数规矩,皇嫂怎么不明白了?”韦皇后一听有些迟疑,恰在此时安乐公主由宫门外进来,道:“母后和长公主殿下当着我的面儿,启封了父皇的遗诏,看看父皇都说了什么岂不两全?” 安乐公主此话说罢,镇国广陵公主就皱起眉头来,虽然没有吐露可是表情多有不悦,韦皇后与安乐公主对视一眼,韦皇后便觉得奇怪,道:“既如此,那就拆封看看吧,我们也好有个主心骨儿,长公主以为如何?” “那便拆罢。” 安乐公主只拍拍手,上官婉就捧上来先帝遗旨,镇国广陵公主看见上官婉时,眼中闪 过杀意,入看来上官婉已经彻底成了人家的人了——她母后可还是尸骨未寒呢,这个女人叛变的是不是太早了些?上官婉虽然看见却也不敢支声说什么,毕竟——她的老主子已经死了,新主子——也死了! 于是上官婉自己倒战战兢兢。安乐公主拿起明黄色圣旨,韦皇后与镇国广陵公主均落座后,放于二者中间的桌几上,安乐公主缓慢的推开圣旨…… “尔等共同启封此诏,须朕之皇后韦氏、之皇妹镇国广陵长公主李氏共同在场。朕之母皇栗氏,留遗言与朕,望尔遵从:‘朕百年之后,须摘取皇帝名号,称则天皇后,与先帝合葬一墓,朕之一生无可书,是以墓碑不写何字。废除先皇后王氏、淑妃萧氏、大臣褚遂等人篾姓,特许恢复本姓使用。朕易改之旗色、神都、国号、月份均改回旧制,不得延误。诸如此等不合旧制者,皆一一改之。尔等若有不决者,与广陵公主等诸人商议。若尔等果真按朕所说行事,吾心无忧矣,亦可安心陪伴先帝,再无挂念。’” “此为母皇心愿,必定实行!皇后、广陵甚可靠矣,馀者皆问她二人即可,钦此——” 韦皇后一看,顿时喜忧参半:这遗诏虽说“馀者皆问她二人即可”,可是并没有说让谁继承大统。镇国广陵公主一看,脸色低沉:且不说她,就说韦皇后野心勃勃,怎么能掌握这么大的权利?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要再一次江山易主了?安乐公主和上官婉无疑和韦皇后一般也是高兴的。 韦皇后笑道:“长公主殿下,可看清楚了?”镇国广陵公主冷笑一声,道:“既然皇兄如此说了,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母后毕竟为长辈不说,且说宫内热燥,母后遗体不宜久放,且一件一件来也不至于方寸大乱,如何?”韦皇后看镇国广陵公主说话姿态放的低,语气又下,心里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顺水推舟道:“长公主执意上谏,那我也不忍推辞你一片爱母之心,你便随我一起,主持则天皇后的丧礼罢。” 镇国广陵公主这才点点头。随后,皇帝的事情便被放在一边,开始着手则天皇后栗瞾的丧礼。既然她曾是皇后,又是太后,还是皇帝,众人自然取了地位身份最尊贵的皇帝,一切按照皇帝的礼仪规格置办她的丧礼,也算是轰轰烈烈。 最终,在高宗李哲的墓碑旁,又涌起另一块坟堆。而不同于高宗李哲墓前面的写满了人物生平事迹的碑,栗瞾的碑终是一个字也没有的。 众人都猜不透她下这个旨意,到底是想着她自己平生杀人无数,又惊天动地的 当了一回女皇帝扰乱了后唐的秩序和礼法呢,还是她认为她这一生挑战封建理教,当了一回独一无二的女皇帝,又引出譬如韦皇后、上官婉、镇国广陵公主等这么多不甘心于相夫教子的宫廷贵妇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以至于无法用语言文字去书写?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神龙年,也应该结束了。 韦皇后在皇帝死后的消息传来,越发肆无忌惮了。 继而确定皇帝的人选,又横亘在韦皇后与镇国广陵公主等人的面前。选谁? 众所周知,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如果死了那应该由太子接班,可是皇帝的圣旨里没说让谁继位也没在死之前立谁当太子,这样一来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名正言顺的接班。而其中所有知情的人,就全部把眼睛看到了皇帝李沐的皇后韦氏身上,一来她是国母,二来她也是顺天懿圣皇后,她也和皇帝一起临朝听政。 镇国广陵公主自然也这么想,便进宫去问她道:“皇后娘娘,这皇帝,皇后娘娘到底决定好了人选了没?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皇后娘娘尽快决断此事!”韦皇后闻言,只呆呆的坐着,她该怎么做呢?她怎么知道她该怎么做!韦皇后心里便对皇帝的死颇有微词:既然你死,也该告诉我一声。现在你说死就死,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我可怎么解决呢? 按照传统,若帝后无亲生儿子在世,那就应该在皇帝所有现活着的儿子之中选择最大的那个,也就是庶长子,如果他继承皇位,众人是最找不出来理由反对的,也就是说这个办法是最符合人们心里的标准的。皇帝一共有五个儿子,老大和老四已经死了,只剩下已经31岁的老二李重福,20岁的老三李杨和年仅16岁的老五李重茂。 镇国广陵公主看韦皇后一脸犹豫不决,便提议道:“皇嫂,按规法制度来说,是该支持二皇子登基,才能让大臣们心服口服,没有什么可说的地方,皇嫂以为如何?”韦皇后听了二皇子三个字,竟然表情狰狞,眼睛都恨的红红的起来,道:“那个孽种,不过是卑贱的宫妃所生的皇子罢了,竟然害了我的润儿!我不杀他已经是皇天后土之恩,居然还妄想我扶持他登上皇位?” “当年若不是他给张昌宗、张易之说嘴,背后里嚼舌头根子,我的润儿怎么会死!” 镇国广陵公主听的惺惺的:这原本是李重润在背后里说张易之张昌宗兄弟的闲话,被人告给了这两兄弟,这两兄弟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栗瞾面前啰嗦了几句,栗瞾就把这个 孙子给逼死了。韦皇后认为这个背后告密的人就是李重福,因为李重福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易之的外甥女儿。 韦皇后一心认为是这对儿小夫妻搞的鬼,她一来不敢责怪栗瞾,二来当着镇国广陵公主的面儿又不好说二张兄弟的不是,就只好把一腔怨恨撒在李重福身上。她已经把李重福给贬到均州,再把这么一个杀子仇人从均州召回来让他当皇帝,韦皇后是死也不干。 老三她又以为太灵巧,所以目光一来一去就落在了年仅十六岁的五皇子李重茂身上。镇国广陵公主何许人也,自然看出来她的意思,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既不是二皇子,那必定是三皇子了。嗯,皇嫂眼光真不错,三皇子不仅聪慧,而且又正值青年,不如二皇子之长,也不似五皇子之幼,真是最恰当的人了。不知道皇嫂心目中人,是不是他呢?” 第二十章 楚王来访 韦皇后一听这话,就知道是镇国广陵公主说出来恶心她的,所以也不见怒,“长公主殿下,你刚没了母后,又没了哥哥,正是该养身体好好休息的时候呢,不宜劳累的,还是回去歇着吧。说起来这驸马也是,尊敬也要有个限度,就知道整天不劝着你爱惜身子,也着实可恶。” 镇国广陵公主冷笑一声,道:“哪有又何妨?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回去罢。”说着就真走了。韦皇后、安乐公主、上官婉三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回到公主府,镇国广陵公主终于怒气大发,摔了一屋子的名贵瓷器,栗攸暨冷眼看着她摔完了,吩咐念春道:“念春你和忍冬二人带着丫头把屋子一收拾,抱夏和习秋二人再去库房拿东西补上。”随后他小心翼翼的进去,一把打横把广陵公主给抱了出来。 广陵公主正在气头上,被他这么一抱便挣扎来,栗攸暨道:“公主殿下,您这么打我,这满地的碎瓷片我要是倒了咱们两个都要倒霉的,殿下还是安静些吧,我也是为了公主好。”还没走的春夏秋冬四个丫头就捂着嘴笑起来,广陵公主瞪了一眼才笑着都走了。 她们一走,广陵公主到脸红起来,满身的不自在。栗攸暨放下她,笑道:“难得看见公主不好意思,可真是笑靥如花。”广陵公主咳嗽一声,捂着脸道:“我竟不知道栗郎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栗攸暨道:“只是公主不曾注意罢了。宫里又出什么事了?” 广陵公主听出来正事了,收起脸上的羞涩之意,喝了一口茶冷冷道:“韦氏不欲我再插手正事。安乐也和她母后一气儿,最可恨的是上官昭容,她也这么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跟了韦氏!” 栗攸暨一笑,广陵公主看他的眼神就有些生气:“你笑什么?”栗攸暨答道:“你生于帝王之家,应该对于人性淡漠有所了解,现在兀自伤感,岂不可笑?昭容也是人,她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想得到在母后仙去之后要依靠下一任皇帝才能生存下去——她自己在宫外没有任何可以帮她的势力不是吗?她本身就是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要依靠你这么一个弱女子吗?” 栗攸暨看着广陵公主道:“公主,也别把自己看的太高。”广陵公主脸一红,“你!” 然而广陵公主冷静下来也知道栗攸暨说的一点不错,她的确不够阻止她们…… 忽而,念春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颇为面生的小厮,广陵公主挑眉道:“念春,你把什么人给带进来了?”念春还没说话呢,那小厮就先 开了口:“回长公主殿下,奴才是楚王爷府里的,现在我家王爷就在长公主府的门外面,请长公主殿下一见。” 广陵公主看见念春点着头,她皱着眉道:“如今到底是不太方便,还是不见了罢,请楚王回去。”那个小厮有道:“长公主殿下,如今只有您是正统的李家血脉,而且位高权重,如若您不站出来主持公道,那李家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放肆!”广陵公主喝断他,正想再批评几句时,只听外面走道上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姑姑,他不会说话,还望姑姑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他。” 广陵公主一听,脸色由不悦一下就变成了颇有怒意,冷冷的嘲讽道:“本公主竟然不知道,楚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体恤下人,连规矩都顾不得了!”此话说罢,恰好楚王到门前,公主府的小厮急的满头大汗。 楚王李杨,是皇帝侧妃窦氏所生,窦妃早已经在楚王十余岁的时候死了。虽然是侧妃所生,可是楚王却不逊于正房所出的嫡子,容貌气度等皆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也绝非池中之物。 因为长公主不同于其他女子,所以大殿之上并没有女子回避。栗攸暨皱着眉,问道:“楚王为何事来?想来楚王刚刚丧父,应该悲痛非常,怎么还有心思来公主府?”广陵公主爷也静静的看着他,那眼神中多有不满。 楚王笑道:“父皇离世我自然悲痛欲绝,可是我素来孝敬父皇,也欲为父皇分忧,所以才来拜访打扰姑姑,还望姑姑宽恕侄儿不懂规矩。”广陵长公主道:“殿下这声姑姑,本宫是不敢当。楚王殿下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好。” 楚王长的也是丰神俊朗,笑起来也风情万种,倒也养眼。他笑道:“姑姑何必自谦?我说的话事关重大,还请姑姑屏退左右。”广陵长公主点头,抱夏和习秋便带着厅中丫头出去,只留下广陵长公主更为信任看中的念春和忍冬。 “念春上茶罢。” 楚王喝了口茶,道:“如今母后和安乐把持朝政而无归还之意,姑姑看如何呢?”楚王此话才一出,广陵长公主就唰的站起来,横眉怒目斥道:“此事到不用楚王操心。上有我,下有朝中大臣盯着。楚王还是在府邸寄里好好为你父皇祈福,也当时是为你祈福了罢!忍冬,送楚王殿下!” 广陵长公主说罢,自顾自转身且去了,楚王茶杯还没有放下来,尴尬的放下茶盏,咳了几声。栗攸暨上前到道:“三郎啊,你还太年轻,猜不透她 心中所想。回去好好想想,如今政局虽然变幻莫测,然而隐隐之中却有如有人一手安排下来似的,你是个聪明人,相信我不会白说了这些话。” 楚王沉吟片刻,拱手道:“侄儿多谢姑父提点。侄儿回府定当好好琢磨,告辞。” 栗攸暨过去,就看见广陵长公主盯着他,栗攸暨便笑道:“不痛不痒几句话而已,公主也太当真了。依照世人的思想,谁都会想到是母皇而不是皇兄,毕竟皇兄他仁懦,天下皆知。” 广陵长公主听了,思索一阵才转身走了。栗攸暨在身后笑道:“公主何必不好意思呢,不过是错怪了我,我不介意的。”广陵长公主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仍有嗔怪之意,可是眸中也有笑意了。 且说楚王回到府里,思索来思索去,也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推波助澜的人——栗曌,他的皇祖母。他的皇祖母,以一个女子之躯享受九五至尊的荣耀,受尽世人尊崇,谁看了不心生仰慕?现在韦氏有效仿之意,安乐有继承之意,实在是不利于江山稳固。然而浑水摸鱼,他当一回渔翁也不是不可以,或许还能捞到金灿灿的好东西呢? 不论是谁,看见那个可以当天子的女子,都是心潮澎湃,意欲效仿的,更何况是堂堂九尺男儿的楚王李杨?生于帝王之家,谁不会被权利和地位蒙蔽双眼呢? 一日,广陵长公主难得和栗攸暨坐着心平气和的喝茶,不多时便有小厮呈上来一封书,道:“殿下,宫里内侍给了这个,说是要长公主殿下亲自打开,说是皇后娘娘的亲笔手谕。”念春接过来,广陵长公主问道:“内侍人呢?”小厮答道:“已经走了。” 广陵长公主便不再多话,让他下去了。书信中说韦后意欲把皇帝最小的儿子推上皇位,做个傀儡皇帝供她差遣。 广陵长公主自然没什么反驳的。只是因为楚王的到来心中不由得忧虑,虽然目的正在慢慢逼近可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这可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夫妻同心 栗攸暨虽然想帮着他的妻子分忧,可是广陵长公主不肯透露一丝一毫的内情给他,而他无心这些所以从不问,是以虽然是想帮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广陵长公主又是个像她母后的女人,或许正事不决还和栗攸暨说,可是心里的烦难是断不肯说出来,以免被人看轻了去。 广陵长公主心里越来越觉得局面不受控制——如今皇帝驾崩,小儿登位,太后把持朝政,赫然又是一个栗太后在世的情景。可偏偏韦太后她一没有栗太后的胸怀气度,二没有人家的铁血手腕,就单单只学了她的野心。 ——与她的实力不相符的野心。 广陵长公主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凭一个女人的眼光和心计算到每个人的心态和动作。楚王不就是一个“漏网之鱼”么? 楚王虽为窦妃所生庶子,但心胸开阔,谋略、胆识皆不差太子,想浑水摸鱼、趁乱分一杯羹也实属正常。按照他今天的动作来看,他真的分了一杯,那皇帝该如何自处? 栗攸暨看着她柳眉不展,叹道:“公主也太刚强了。女人太刚强不是什么好事儿,公主玲珑剔透何必作此蠢事?”广陵长公主听见那句“蠢事”心里无论如何还是不舒服的,可仍然淡淡道:“蠢或不蠢,也是由我评判的,栗郎何必插话?如果连栗郎也人云亦云,那我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栗攸暨笑道:“公主,既然楚王有心浑水摸鱼就让他摸去,从母后开始至今,已经混乱了多少年了,楚王我看他到有大将之风,何不让他试试?就是赢了于你我无碍,败了也牵连不到你我身上。”广陵长公主看着他,皱眉道:“可是皇兄他……” “——皇兄已经死了,不是吗?”栗攸暨正色道:“一个死人,怎么算计的到活人的做法?况且他也没有母后那样的心计,他死了,他们的野心无人压抑,他不就是借这个局面来铲除眼中钉肉中刺的吗?是他没有算计到,与你何干?你为什么又要添一份责任进去?” 广陵长公主听了,似乎便在为这么长时间她的一厢情愿而恼怒。栗攸暨道:“公主,这么想最好。公主已经加封‘镇国’,又门士多少,已经没有再上升的可能了——除非,公主有心和母后一样!” 广陵长公主闻言脸一僵,平日看向栗攸暨温柔多情的眼神霎时笼罩上浓郁的杀意,栗攸暨面不改色的回望着她,眼神温柔包容。 栗攸暨道:“公主,何必如此呢?你我即为夫妻,你看不到的、想不到的、力所不能及的,我就应该提 点你。你如果因为这个要杀我我也毫无怨言。”广陵长公主叹道:“栗郎,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我心里至今还念着薛郎,你的心里就没有念过先夫人?她因我而死,你心里就不芥蒂?” “我的确是心念她的,可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公主你本身温柔可爱,坚强可敬,我又怎么会伤你的心?纵然你还念着薛驸马,可我并不介怀,这不更说明你有情有义吗?在我看来,沁儿不仅仅是后唐威名赫赫的广陵长公主,也是我栗攸暨的妻子。” 广陵长公主听了,眯起眼睛回想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了。广陵广陵,广陵都快成了她的名字了——大概很多人已经忘了她的名字了罢。然而她没有想到,栗攸暨会这么细腻温柔的对她,让她觉得公主府是真的家。 她的孩子们有不同的政治见解,所以并没有几个和她亲近,她淡淡道:“栗郎,你我夫妻同心,定可保公主府周全,保你我和孩子们的安康。” 栗攸暨闻言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好!” 那分明是“如获至宝”的笑容。 广陵长公主既然打定主意只求安身之地,虽然仍未说出来皇帝到底嘱咐她什么,可的确是收敛了。她也不太关心韦太后和楚王的路子怎么走,就只安安心心的在公主府里相夫教子,和她的栗郎说起他们当谈资。当真过了一段快活日子。 终于,楚王李杨又登门参访了! 广陵长公主叹道:“栗郎你看,我终究是不能置身事外的。”栗攸暨浅笑道:“公主放心,有我呢。”说罢吩咐道:“请楚王殿下进府。”话落先出去了。 广陵长公主这才心中凄凉,方叹身在帝王之家身不由己。 楚王来时,只带了一个小厮,连一半侍卫都没带,似乎是变相的在表现他的诚意。楚王一看是他,便不由得眼神乱窜,问道:“原来是姑父。怎么不见姑姑出来?侄儿有些话对姑姑说。” 栗攸暨挂上笑容,敷衍道:“不巧,你那日走后她就忧虑过甚所以病了,这些天来不曾露面,就是为了这个。这病来势汹汹,恐怕短时间是好不了的,楚王殿下怎么到不疼惜公主了。” 楚王一听,果然脸色黑了一截,听出来这是敷衍之话。谁都知道公主府的大夫乃是宫里出来的太医之女,医术也是一等一的好,又有旧时父辈的交情在,那女大夫那里就容得广陵长公主病这么久。 栗攸暨也不管他信不信,坐下便道:“抱夏,给王 爷看茶。王爷就是再有什么话,也得等到公主好些了再说。”楚王道:“好姑父,你就让我见一面姑姑。我有要事和姑姑商量。”栗攸暨道:“不能和我说么?” 楚王一愣,便目光咄咄逼人的和栗攸暨对视起来,栗攸暨也不是软弱的人,气定神闲的对视回去。 “不知道王爷来访,又是为了什么呢?”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竟像是真病了一样。二人闻言皆抬眼看去,广陵长公主脸色略白,被忍冬扶着,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忍冬身上了。 栗攸暨忙上去扶着,眼神中充满戾气看着楚王,讽道:“王爷,我说什么来着,公主病着不方便见人。”楚王闻言,尴尬不能言语。 这两个男人的面子虽然都要周全,可广陵长公主毕竟心里还是偏心丈夫的,所以特地让忍冬化了一个病容欺瞒过去,再出来也不伤谁的面子。 楚王道:“姑姑病了,是侄儿又来打扰姑姑了。只是实在是太后娘娘和安乐、昭容太妃娘娘太过分了!陛下他——”广陵长公主抢话道:“王爷应该知道背地里妄论朝政,是个什么罪吧。” 楚王看广陵长公主也是来者不善,心里又凉了半截。只是他想从中捞到好处,就必须和广陵长公主联合起来方可。楚王咬牙道:“姑姑,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太后娘娘就会放过公主府吗!” 广陵长公主听了猛地抬起头,眼中奕奕的看着他,倏尔眯了眯眼睛,带上几分危险的信息来。楚王接着道:“姑姑你有公主府,有门士,依照太后娘娘的心思,您难道就不是一根刺吗?再说了她向来和皇祖母不合,您是皇祖母的女儿,她岂会和颜悦色的对待你?而姑父又是皇祖母的……” 广陵长公主闻言也不依着栗攸暨了,淡淡道:“好个杨小子,好个楚王!” 楚王一听这话,脸上也展开笑容来:“侄儿在这儿就多谢姑姑、姑父提携之恩,若以后有侄儿飞黄腾达之日,绝不亏待姑姑、姑父!” 广陵长公主问:“既然打定主意了,一来你我手上无兵无权,二来也没有具体的计策,还是要周密筹划后再动手方好。” 楚王拱手道:“侄儿已经有人,只需决策定了即可出兵!” 第二十二章 凤凰来栖 广陵长公主和栗攸暨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也顿时放下心来,广陵长公主便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和将军们商议妥当了再来见我。据我所知,太后为了控制军队调了几个不成器的去管理军队,搞的是怨声载道,人人不服他们的,你去了也有可乘之机。” 楚王道:“是,侄儿告退!” 皇帝禁军,乃是由万骑和飞骑两支队伍组成,各自有各自的首领,并不是一起的。广陵长公主所说让他和将军们商议,就是因为广陵长公主知道楚王和他们好。楚王和万骑的将军关系非常好,他和万骑的葛福顺、陈玄礼这两个中级将领关系非常好,是铁哥们。 王毛仲是高丽人,是官奴隶出身。只因他为人聪明伶俐又武功厉害,所以被楚王看中选他当了侍卫。而万骑军队的兵将按照制度也是选拔于官奴隶之中。所以王毛仲和许多万骑之人都是发小,有共同的童年经历。因为楚王感觉非常,所以很早已经让王毛仲和万骑叙旧交情,由王毛仲搭线结识他们,一来二去就熟识。 王毛仲虽然是官奴隶出身,现在又是楚王的私人奴仆,可是心思玲珑:一来对于万骑众人撩拨旧情,二来又尊重他们现在的将军身份。所以很快熟络,王毛仲觉得时机不差,便介绍主子给他们,楚王也是个会玩爱闹的富家子弟,喝酒打球样样精通,和万骑众人颇能玩到一块去。是以这样他才敢说他和万骑交好。 而万骑地位非常,它是皇帝的贴身卫队。如果控制了万骑,就相当于控制了皇帝,而应对到当时来看,控制万骑就在一定程度上暗挫了韦太后的力量。 一日,楚王正在万骑之中和众人重温旧情,有两个人突然来访。召进来一看才知,竟然是两个“凤凰”一样的人物:一名刘幽球,在女皇时期任职县尉。此人心高气傲,因为本州县令对他说话稍不客气,毅然辞官归隐,等到如今韦太后掌权的唐隆年间,已经是五十好几的人还是一个县尉。一名钟绍京,他是小吏出身,写得一手好字,女皇时期许多匾额是他亲手所书。可是官和吏之间有很大的差距,如果从吏出身当官注定不容易,是以他也仅仅是一个五品的院总监,管理皇帝骑马打猎的一个园子。 这两个人虽然官职小,可心却大。他们认为他们怀才不遇,认为他们的才能得不到施展,便一心一意盼望着政局发生变化,由此他们才决心加入广陵长公主的阵营,投靠楚王。 楚王看见这两个人也是高兴非常,这两个人是属于文官可以出点子,钟绍京的官 职更有妙用,也用以平衡文、武力量,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他们,好生接待。 待等到这两个人进来,楚王便再去登门采访广陵长公主。 广陵长公主再见他,看他昂首挺胸、气定神闲便心中有数,对着栗攸暨笑道:“栗郎瞧瞧,当年那个孩子已经出落得这样有本事了,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再不错的。”广陵长公主说的乃是楚王七岁时候的一件轶事,容后再提不迟。 楚王笑道:“姑姑谬赞,那是侄儿年幼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说出来冒犯的话,还望姑父代为宽宏。万骑将士侄儿已经谈妥了,又来了刘幽球和钟绍京这两个人,当真是如虎添翼!只是不知姑姑打算何时发动……” 楚王那话还没有说完,广陵长公主便摇头道:“此话不可说,小心隔墙有耳。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些还是情有可原。接下来我们暂不必动,只等就是了。” 栗攸暨接话道:“如此异动不大,目标更小。虽然太后娘娘代理朝政时日无多,毕竟朝中已经有人归顺,我们虽然处在弱势却也在暗处……” 念春走进来俯在广陵长公主耳边低声耳语几句,众人便看她猛地站起来,眼神凝重的看着众人。楚王年轻,心里有些拿捏不定便问道:“姑姑,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广陵长公主心里不安定,看着栗攸暨道:“崔日用在府外,说要拜见我。”那二人听了都皱起眉来。 崔日用乃是韦太后的宠臣,这么大刺刺来公主府,到有些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味道。广陵长公主不由得疑心是楚王泄了密恐怕是来者不善,便看着他。楚王本没有泄密所以心里也猜测到底是不是姑姑不小心说漏了嘴,也这么看着,不然崔日用那里就来的这样巧了? 还是栗攸暨道:“念春,先请大人去会客厅候着,就说我们在大堂马上就来。”念春去后,又道:“无论如何,先请他进来。就是这么晾着他容易让他心生芥蒂,也或许并不是奉太后之命来的。是福是祸,去见见就知道了,也不必在这儿你猜忌我我怀疑你。” 广陵长公主点头道:“还是栗郎想的周到。”楚王才动了动嘴,广陵长公主便道:“王爷就跟着来吧,没什么可避讳的。”楚王闻言只好闭嘴,悻悻跟上。 虽然公主府极大,好在大堂和会客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到了。这一行人自然是以广陵长公主为首,驸马栗攸暨和楚王李杨分立两侧,楚王略差了一脚的距离。崔日用听闻层叠而起的脚步声就放下茶盏起身 了,看见华服一角便垂首拱手道:“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驸马大人——参见王爷。” 广陵长公主坐下,其他三个也纷纷入座,广陵长公主便客气道:“崔大人,本宫近来身体不适未能出门迎接,还望大人不要介意才是。”崔日用闻言赶忙站起来拱手答:“不敢不敢,长公主殿下身份高贵,微臣不敢无礼。只是楚王爷,倒是孝心可嘉,让下官佩服。” 楚王便说:“崔大人过奖。本王闻得长公主殿下身体不适,兼母后有意探望而不能,所以本王只好走这一趟。”崔日用笑道:“王爷,臣知道太后娘娘向来与长公主殿下不和,王爷大不必这么说。臣来完全是出于私意,并无公事。” 栗攸暨叹道:“公主府素来和大人并无私情,大人这私意又是从何而来?” 崔日用也不客套了,便说明了此行之意:“臣这次来,是同长公主殿下和王爷透露消息的!” 广陵长公主听这话不似玩笑,便给念春使个眼色,念春让忍冬留下来服侍,自己带着一众丫头出去了。 闲杂人等是退出去了,崔日用却不再深说,只道以后会奉上诚意。广陵长公主听了气的笑起来,面有嘲讽:“本宫只当崔大人是诚心诚意来投奔本宫和楚王的,谁知道大人竟只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来,就要和我们结盟,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崔日用听了面不改色,道:“只因前些日子宗楚客宗大人和臣说了些不经之谈,臣才幡然悔悟自觉不妥。” 原来,宗楚客和崔日用乃至交好友。一日宗楚客与他喝酒聊天,道:“我瞧着当今太后只要除了广陵长公主,那就可以登基为皇成为第二个女皇帝!到时候你我就是一等一的功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 宗楚客说者无心,只不过是醉酒之人酒后无德胡言乱语罢了。可偏偏崔日用听着有心,听完便心里嘀咕“就这样儿的人,还妄想当功臣”?随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站错了队伍,应该投靠广陵长公主和楚王,或许还可谋个出路。 第二十二章 凤凰来栖 广陵长公主和栗攸暨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也顿时放下心来,广陵长公主便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和将军们商议妥当了再来见我。据我所知,太后为了控制军队调了几个不成器的去管理军队,搞的是怨声载道,人人不服他们的,你去了也有可乘之机。” 楚王道:“是,侄儿告退!” 皇帝禁军,乃是由万骑和飞骑两支队伍组成,各自有各自的首领,并不是一起的。广陵长公主所说让他和将军们商议,就是因为广陵长公主知道楚王和他们好。楚王和万骑的将军关系非常好,他和万骑的葛福顺、陈玄礼这两个中级将领关系非常好,是铁哥们。 王毛仲是高丽人,是官奴隶出身。只因他为人聪明伶俐又武功厉害,所以被楚王看中选他当了侍卫。而万骑军队的兵将按照制度也是选拔于官奴隶之中。所以王毛仲和许多万骑之人都是发小,有共同的童年经历。因为楚王感觉非常,所以很早已经让王毛仲和万骑叙旧交情,由王毛仲搭线结识他们,一来二去就熟识。 王毛仲虽然是官奴隶出身,现在又是楚王的私人奴仆,可是心思玲珑:一来对于万骑众人撩拨旧情,二来又尊重他们现在的将军身份。所以很快熟络,王毛仲觉得时机不差,便介绍主子给他们,楚王也是个会玩爱闹的富家子弟,喝酒打球样样精通,和万骑众人颇能玩到一块去。是以这样他才敢说他和万骑交好。 而万骑地位非常,它是皇帝的贴身卫队。如果控制了万骑,就相当于控制了皇帝,而应对到当时来看,控制万骑就在一定程度上暗挫了韦太后的力量。 一日,楚王正在万骑之中和众人重温旧情,有两个人突然来访。召进来一看才知,竟然是两个“凤凰”一样的人物:一名刘幽球,在女皇时期任职县尉。此人心高气傲,因为本州县令对他说话稍不客气,毅然辞官归隐,等到如今韦太后掌权的唐隆年间,已经是五十好几的人还是一个县尉。一名钟绍京,他是小吏出身,写得一手好字,女皇时期许多匾额是他亲手所书。可是官和吏之间有很大的差距,如果从吏出身当官注定不容易,是以他也仅仅是一个五品的院总监,管理皇帝骑马打猎的一个园子。 这两个人虽然官职小,可心却大。他们认为他们怀才不遇,认为他们的才能得不到施展,便一心一意盼望着政局发生变化,由此他们才决心加入广陵长公主的阵营,投靠楚王。 楚王看见这两个人也是高兴非常,这两个人是属于文官可以出点子,钟绍京的官 职更有妙用,也用以平衡文、武力量,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他们,好生接待。 待等到这两个人进来,楚王便再去登门采访广陵长公主。 广陵长公主再见他,看他昂首挺胸、气定神闲便心中有数,对着栗攸暨笑道:“栗郎瞧瞧,当年那个孩子已经出落得这样有本事了,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再不错的。”广陵长公主说的乃是楚王七岁时候的一件轶事,容后再提不迟。 楚王笑道:“姑姑谬赞,那是侄儿年幼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说出来冒犯的话,还望姑父代为宽宏。万骑将士侄儿已经谈妥了,又来了刘幽球和钟绍京这两个人,当真是如虎添翼!只是不知姑姑打算何时发动……” 楚王那话还没有说完,广陵长公主便摇头道:“此话不可说,小心隔墙有耳。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些还是情有可原。接下来我们暂不必动,只等就是了。” 栗攸暨接话道:“如此异动不大,目标更小。虽然太后娘娘代理朝政时日无多,毕竟朝中已经有人归顺,我们虽然处在弱势却也在暗处……” 念春走进来俯在广陵长公主耳边低声耳语几句,众人便看她猛地站起来,眼神凝重的看着众人。楚王年轻,心里有些拿捏不定便问道:“姑姑,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广陵长公主心里不安定,看着栗攸暨道:“崔日用在府外,说要拜见我。”那二人听了都皱起眉来。 崔日用乃是韦太后的宠臣,这么大刺刺来公主府,到有些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味道。广陵长公主不由得疑心是楚王泄了密恐怕是来者不善,便看着他。楚王本没有泄密所以心里也猜测到底是不是姑姑不小心说漏了嘴,也这么看着,不然崔日用那里就来的这样巧了? 还是栗攸暨道:“念春,先请大人去会客厅候着,就说我们在大堂马上就来。”念春去后,又道:“无论如何,先请他进来。就是这么晾着他容易让他心生芥蒂,也或许并不是奉太后之命来的。是福是祸,去见见就知道了,也不必在这儿你猜忌我我怀疑你。” 广陵长公主点头道:“还是栗郎想的周到。”楚王才动了动嘴,广陵长公主便道:“王爷就跟着来吧,没什么可避讳的。”楚王闻言只好闭嘴,悻悻跟上。 虽然公主府极大,好在大堂和会客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到了。这一行人自然是以广陵长公主为首,驸马栗攸暨和楚王李杨分立两侧,楚王略差了一脚的距离。崔日用听闻层叠而起的脚步声就放下茶盏起身 了,看见华服一角便垂首拱手道:“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驸马大人——参见王爷。” 广陵长公主坐下,其他三个也纷纷入座,广陵长公主便客气道:“崔大人,本宫近来身体不适未能出门迎接,还望大人不要介意才是。”崔日用闻言赶忙站起来拱手答:“不敢不敢,长公主殿下身份高贵,微臣不敢无礼。只是楚王爷,倒是孝心可嘉,让下官佩服。” 楚王便说:“崔大人过奖。本王闻得长公主殿下身体不适,兼母后有意探望而不能,所以本王只好走这一趟。”崔日用笑道:“王爷,臣知道太后娘娘向来与长公主殿下不和,王爷大不必这么说。臣来完全是出于私意,并无公事。” 栗攸暨叹道:“公主府素来和大人并无私情,大人这私意又是从何而来?” 崔日用也不客套了,便说明了此行之意:“臣这次来,是同长公主殿下和王爷透露消息的!” 广陵长公主听这话不似玩笑,便给念春使个眼色,念春让忍冬留下来服侍,自己带着一众丫头出去了。 闲杂人等是退出去了,崔日用却不再深说,只道以后会奉上诚意。广陵长公主听了气的笑起来,面有嘲讽:“本宫只当崔大人是诚心诚意来投奔本宫和楚王的,谁知道大人竟只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来,就要和我们结盟,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崔日用听了面不改色,道:“只因前些日子宗楚客宗大人和臣说了些不经之谈,臣才幡然悔悟自觉不妥。” 原来,宗楚客和崔日用乃至交好友。一日宗楚客与他喝酒聊天,道:“我瞧着当今太后只要除了广陵长公主,那就可以登基为皇成为第二个女皇帝!到时候你我就是一等一的功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 宗楚客说者无心,只不过是醉酒之人酒后无德胡言乱语罢了。可偏偏崔日用听着有心,听完便心里嘀咕“就这样儿的人,还妄想当功臣”?随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站错了队伍,应该投靠广陵长公主和楚王,或许还可谋个出路。 第二十三章 监军大人 第二日,崔日用下朝后做了一番打扮去了宝昌寺。他也不顾上香不理拜佛,只穿过堂厅进了后厢房,内有一穿袈裟的和尚慈眉善目坐着打经。崔日用忙抓着他的胳膊,这云思方丈睁眼看见是他,也不理论只下床问道:“怎么今日有空前来拜访?” 崔日用不和他多嘴,直道:“拜托你去楚王府一趟,只说太后有所动静,让他们要做什么尽早做!如果需要内应,我可以帮忙。”云思和尚一听这话,也不推脱忙出去传话,崔日用这才到前头厅堂里拜佛送上香油钱。 这便是崔日用所说的诚心了。广陵长公主和楚王听了,也加紧准备。此时万骑中却发生了骚乱,让长安城的气氛瞬间骤变。 自先帝去后,韦太后便拨了两个人去管理万骑。一个是她的堂侄,一个是她的外甥。 这两个人政治地位上倒是可靠,只是是个富家纨绔子弟,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军队。因为又是韦太后直接派去的,他们在军中无甚威信,所以存心立威。这两个纨绔腹内无物,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打人立威。于是看见万骑众人哪个不顺眼就拉过来一顿鞭子好打。 这日子一长打的人多了弊端也就出来了。本来万骑将士是皇帝卫队,是保护皇上的,哪里就是随随便便挨打的人。这一下来挨打的士兵都去找葛福顺和陈玄礼诉苦。葛福顺和陈玄礼看见自己的兄弟受这样苦,心里也觉得闹腾,便想去听听和他们交好的楚王爷的意见。 谁知楚王爷竟不在府上,打听了管家才知道是去了公主府,又辗转来了公主府门前候着等传唤。 广陵长公主听见还不觉怎样,倒是楚王听了,忙给广陵长公主道:“姑姑,葛大人和陈大人是万骑旧首,如今冒昧前来定是找我说事的,恰巧我不在府上就过来了。”广陵长公主闻言便让进来。 葛福顺、陈玄礼进来先请安道:“臣拜见长公主殿下、驸马爷、王爷。”广陵长公主道:“二位大人坐吧不必多礼。忍冬,上好茶。”楚王介绍了两个人,也坐下了。葛福顺、陈玄礼两个到受宠若惊,又自觉是个粗心思的人,连连推辞。对楚王道:“王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太后娘娘派到万骑中的监军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不会管理军队。只顾着立威鞭打,我万骑兄弟怨声载道,还请楚王替我们拿个主意,让兄弟们少受些苦啊!” 楚王心里一动,看广陵长公主也看过来,心里更有主意。于是他便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对葛福顺和陈玄礼道:“这还了得!不过是两个初 出茅庐的小子,也敢对万骑诸位大人动粗,真是反了!”楚王说罢又道:“姑姑,我去去就来。”广陵不动声色点点头,对葛福顺及陈玄礼道:“两位大人辛苦跑一趟,竟没有喝杯茶的功夫。不过本宫知道二位大人杂事冗身,就不留了。” 葛福顺、陈玄礼二人口中不由得连连告扰,方和楚王去了。栗攸暨心中苦笑,这与当年夫人之死何其相似:广陵长公主是无害伯仁之心伯仁却因她而死,好不容易被他劝的放轻了插手朝政的心思,如今倒好她无干政之心政却有不愿放过她之意啊。 广陵长公主目送楚王离开,确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苦心积虑劝说她远离朝政的丈夫,只好咳了一声,道:“栗郎,我突然身体不适先回房了,就不陪你喝茶。忍冬,扶着我走。” 忍冬看了一眼栗攸暨,那目光之中颇有可惜、可叹之意。栗攸暨撞见忍冬的眼神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慧极必伤慧极必伤啊! 且不说栗攸暨和广陵长公主之间的你来我往。楚王在听见葛福顺、陈玄礼那么说时,就知道对于韦太后这场政变的第二个导火索已经出现了、凑齐了——一是韦太后宠臣崔日用反水,二是韦家子孙鞭笞万骑将士。 一说明他们内部不和,并不是固若金汤;二孙明他已经有足够的砝码说动万骑众人起兵谋反——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为自由、安全而战的战争。 楚王和葛福顺、陈玄礼二人骑马赶往万骑军营。那些万骑将士看见葛、陈二人均是抱头痛哭,有的因为泪水流入伤口之内接触皮肉疼的龇牙咧嘴。哭了一阵子,葛、陈二人便道:“马上骑者乃是我朝威名赫赫的楚王殿下,尔等拭去眼泪随我参拜王爷!” 二人喊完,众人皆跪下齐声喝道:“属下参见楚王殿下!” 楚王在马上,微眯了眯眸子,把目光投向远方。 “尔等曾言不跪我们,如今却跪非营中人,该当何罪!”这话伴随着一阵破风之声,呼啦作响的之后便有几位万骑将士哀嚎着滚在地上,染血的鞭子张牙舞爪的掠过皮肤,回到主人手中。 楚王眸中沁透上一层寒光,脸上笑容却愈发:“本王道是谁这么威风凛凛,原来是监军大人,不能下来行礼,二位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这话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挑衅,就钻进了两个监军的耳朵里。他们听这语气也不敢怠慢,看清了来人后,笑道:“原来是楚王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王爷怎么不下来进去喝杯茶?这些逆贼不听话, 我们不过罚罚他们,让他们长点记性。” 万骑将士听了心里顿时冒出火来,可总是没有爆发出来。葛、陈二人听了虽然也同他们一样愤慨,只是上有楚王,他们倒不敢越矩说话。 楚王看着来自跟前的二人,方看清楚了:这二人长得是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大有不胜之态,有女儿之气。只是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吊着眼尾,不伦不类。楚王虽也肤白,可剑眉星目到不沾脂粉气了。相下一比,监军二人便相形见绌。万骑之中隐隐有隐忍着的笑声,监军二人看去,却发现了两副微生的面孔,正是葛福顺和陈玄礼。 看了一会,他们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葛大人、陈大人二位旧首,不知道二位大人因何事拜访?”这二人把旧首二字压的很重。 “属下来看看万骑弟兄,顺便……” “为本王引路罢了,倒不为人知道。监军大人当真少年英发,意气蓬勃,打起人来眼睛也不眨一下。”楚王依旧坐于马上,俯视着他们。 这二人来万骑,是受太后娘娘之命,在万骑之中飞扬跋扈惯了,将士们虽不怕他可怕手里的鞭子,是以倒仁懦的。而今来了一个明显压他一头的楚王,叫二人心里也不舒服起来,只是面子上终不好过。 “王爷下马,进营中一叙可好?” 楚王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带路。”说着翻身下马,英姿矫健。 进营之后,楚王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过,只见地面倒还干净,仍有不少操练的士兵。房中休息之地倒也干净,点点头不说话。倏尔,楚王看见一缕鲜艳颜色的衣裳片子,心中嘲讽,脸上却漫不经心问道:“这是?” 两个监军听了由不得的脸颊微红,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楚王笑道:“监军大人当真还是个少年呢,不懂规矩。监军大人知道在军营之中与女子苟合扰乱军纪,是什么罪?”万骑将士看着那缕衣服,心里顿时明白了晚上扰得人不得安睡的声音从哪来的了。 两个监军虽然年轻,也的确不知道是什么罪,可胜在年轻没有惧怕,又仗着太后撑腰,便一把拽过去那布条塞在靴内,笑着敷衍过去。 楚王嗤笑一声,也不予理会了。 第二十三章 监军大人 第二日,崔日用下朝后做了一番打扮去了宝昌寺。他也不顾上香不理拜佛,只穿过堂厅进了后厢房,内有一穿袈裟的和尚慈眉善目坐着打经。崔日用忙抓着他的胳膊,这云思方丈睁眼看见是他,也不理论只下床问道:“怎么今日有空前来拜访?” 崔日用不和他多嘴,直道:“拜托你去楚王府一趟,只说太后有所动静,让他们要做什么尽早做!如果需要内应,我可以帮忙。”云思和尚一听这话,也不推脱忙出去传话,崔日用这才到前头厅堂里拜佛送上香油钱。 这便是崔日用所说的诚心了。广陵长公主和楚王听了,也加紧准备。此时万骑中却发生了骚乱,让长安城的气氛瞬间骤变。 自先帝去后,韦太后便拨了两个人去管理万骑。一个是她的堂侄,一个是她的外甥。 这两个人政治地位上倒是可靠,只是是个富家纨绔子弟,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军队。因为又是韦太后直接派去的,他们在军中无甚威信,所以存心立威。这两个纨绔腹内无物,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打人立威。于是看见万骑众人哪个不顺眼就拉过来一顿鞭子好打。 这日子一长打的人多了弊端也就出来了。本来万骑将士是皇帝卫队,是保护皇上的,哪里就是随随便便挨打的人。这一下来挨打的士兵都去找葛福顺和陈玄礼诉苦。葛福顺和陈玄礼看见自己的兄弟受这样苦,心里也觉得闹腾,便想去听听和他们交好的楚王爷的意见。 谁知楚王爷竟不在府上,打听了管家才知道是去了公主府,又辗转来了公主府门前候着等传唤。 广陵长公主听见还不觉怎样,倒是楚王听了,忙给广陵长公主道:“姑姑,葛大人和陈大人是万骑旧首,如今冒昧前来定是找我说事的,恰巧我不在府上就过来了。”广陵长公主闻言便让进来。 葛福顺、陈玄礼进来先请安道:“臣拜见长公主殿下、驸马爷、王爷。”广陵长公主道:“二位大人坐吧不必多礼。忍冬,上好茶。”楚王介绍了两个人,也坐下了。葛福顺、陈玄礼两个到受宠若惊,又自觉是个粗心思的人,连连推辞。对楚王道:“王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太后娘娘派到万骑中的监军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不会管理军队。只顾着立威鞭打,我万骑兄弟怨声载道,还请楚王替我们拿个主意,让兄弟们少受些苦啊!” 楚王心里一动,看广陵长公主也看过来,心里更有主意。于是他便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对葛福顺和陈玄礼道:“这还了得!不过是两个初 出茅庐的小子,也敢对万骑诸位大人动粗,真是反了!”楚王说罢又道:“姑姑,我去去就来。”广陵不动声色点点头,对葛福顺及陈玄礼道:“两位大人辛苦跑一趟,竟没有喝杯茶的功夫。不过本宫知道二位大人杂事冗身,就不留了。” 葛福顺、陈玄礼二人口中不由得连连告扰,方和楚王去了。栗攸暨心中苦笑,这与当年夫人之死何其相似:广陵长公主是无害伯仁之心伯仁却因她而死,好不容易被他劝的放轻了插手朝政的心思,如今倒好她无干政之心政却有不愿放过她之意啊。 广陵长公主目送楚王离开,确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苦心积虑劝说她远离朝政的丈夫,只好咳了一声,道:“栗郎,我突然身体不适先回房了,就不陪你喝茶。忍冬,扶着我走。” 忍冬看了一眼栗攸暨,那目光之中颇有可惜、可叹之意。栗攸暨撞见忍冬的眼神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慧极必伤慧极必伤啊! 且不说栗攸暨和广陵长公主之间的你来我往。楚王在听见葛福顺、陈玄礼那么说时,就知道对于韦太后这场政变的第二个导火索已经出现了、凑齐了——一是韦太后宠臣崔日用反水,二是韦家子孙鞭笞万骑将士。 一说明他们内部不和,并不是固若金汤;二孙明他已经有足够的砝码说动万骑众人起兵谋反——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为自由、安全而战的战争。 楚王和葛福顺、陈玄礼二人骑马赶往万骑军营。那些万骑将士看见葛、陈二人均是抱头痛哭,有的因为泪水流入伤口之内接触皮肉疼的龇牙咧嘴。哭了一阵子,葛、陈二人便道:“马上骑者乃是我朝威名赫赫的楚王殿下,尔等拭去眼泪随我参拜王爷!” 二人喊完,众人皆跪下齐声喝道:“属下参见楚王殿下!” 楚王在马上,微眯了眯眸子,把目光投向远方。 “尔等曾言不跪我们,如今却跪非营中人,该当何罪!”这话伴随着一阵破风之声,呼啦作响的之后便有几位万骑将士哀嚎着滚在地上,染血的鞭子张牙舞爪的掠过皮肤,回到主人手中。 楚王眸中沁透上一层寒光,脸上笑容却愈发:“本王道是谁这么威风凛凛,原来是监军大人,不能下来行礼,二位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这话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挑衅,就钻进了两个监军的耳朵里。他们听这语气也不敢怠慢,看清了来人后,笑道:“原来是楚王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王爷怎么不下来进去喝杯茶?这些逆贼不听话, 我们不过罚罚他们,让他们长点记性。” 万骑将士听了心里顿时冒出火来,可总是没有爆发出来。葛、陈二人听了虽然也同他们一样愤慨,只是上有楚王,他们倒不敢越矩说话。 楚王看着来自跟前的二人,方看清楚了:这二人长得是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大有不胜之态,有女儿之气。只是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吊着眼尾,不伦不类。楚王虽也肤白,可剑眉星目到不沾脂粉气了。相下一比,监军二人便相形见绌。万骑之中隐隐有隐忍着的笑声,监军二人看去,却发现了两副微生的面孔,正是葛福顺和陈玄礼。 看了一会,他们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葛大人、陈大人二位旧首,不知道二位大人因何事拜访?”这二人把旧首二字压的很重。 “属下来看看万骑弟兄,顺便……” “为本王引路罢了,倒不为人知道。监军大人当真少年英发,意气蓬勃,打起人来眼睛也不眨一下。”楚王依旧坐于马上,俯视着他们。 这二人来万骑,是受太后娘娘之命,在万骑之中飞扬跋扈惯了,将士们虽不怕他可怕手里的鞭子,是以倒仁懦的。而今来了一个明显压他一头的楚王,叫二人心里也不舒服起来,只是面子上终不好过。 “王爷下马,进营中一叙可好?” 楚王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带路。”说着翻身下马,英姿矫健。 进营之后,楚王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过,只见地面倒还干净,仍有不少操练的士兵。房中休息之地倒也干净,点点头不说话。倏尔,楚王看见一缕鲜艳颜色的衣裳片子,心中嘲讽,脸上却漫不经心问道:“这是?” 两个监军听了由不得的脸颊微红,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楚王笑道:“监军大人当真还是个少年呢,不懂规矩。监军大人知道在军营之中与女子苟合扰乱军纪,是什么罪?”万骑将士看着那缕衣服,心里顿时明白了晚上扰得人不得安睡的声音从哪来的了。 两个监军虽然年轻,也的确不知道是什么罪,可胜在年轻没有惧怕,又仗着太后撑腰,便一把拽过去那布条塞在靴内,笑着敷衍过去。 楚王嗤笑一声,也不予理会了。 第二十四章 序幕刚开 那两个监军看楚王不予理论,便大着胆子调笑起来:“王爷可有一二红颜知己?”楚王道:“二位大人倒是尽职尽责,只是也太不接济万骑的弟兄了,自己有玩物消受,怎么不给兄弟们尝尝?” 葛、陈二人听了心里便怪怪的,这是让楚王来想办法安慰弟兄来了呢还是让楚王来给兄弟们找破鞋来了? 楚王身居王爷之位,身边莺歌燕舞花红柳绿,从来不缺美貌的女子,是以对于女人他着实没什么怜爱疼惜之意。他的楚王妃王氏,也不过是他因为各种原因娶来的女子。只是她温柔可亲,二人也就相敬如宾。 万骑听了心中意动,这些男儿们常年在军营之中,如今天下太平,他们也不由得暖饱思淫欲,只是军营明文规定不得沾染男女之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领了楚王的情。 楚王自然真没有这么贴心,他算准监军不会答应,才这么说出来。果然监军反驳道:“军营内明文规定不许——”这两个监军说到这里看向楚王,才知道楚王之前和颜悦色就是下了套子在这儿等着呢,不由得心中不满,嘴上便说道:“原以为楚王殿下不拘身份来探望我兄弟两个,看来到底是我们兄弟两个年少不经事,不知道人心险恶呀!” 此话一出,气氛骤变。楚王英俊的脸上哪里还能再找出一分笑意来,葛福顺、陈玄礼二人也没想到这两个蠢货会大刺刺的对堂堂王爷说“人心险恶”,真是不要脑袋了,万骑将士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再怎么说他们是太后派来的王爷不能轻动,但如果心里记着迟早遭殃的是他们! 此念头一出,万骑军心不稳,对监军二人的肃杀之意也逐渐流露出来,楚王那成竹在胸的笑容方渐渐浮现到脸上,监军也觉得这话说的有点过了,一时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弥补。 楚王道:“时间不早,本王出来尚久了。”说罢竟不给监军二人一点半点弥补的机会,转身走了。葛福顺和陈玄礼二人是万骑旧首,也不好留着,使个眼色便也走了。万骑将士对监军的怨念随着楚王离去愈加浓烈,监军二人能感觉到,一甩鞭子就响起来一声惨叫:“看什么看!王爷已经回宫,尔等还不回营!” 监军二人只以为,是韦太后派了这个庶子王爷来看看他们的表现如何。 晚上,楚王把葛、陈二人叫到跟前,试探道:“今日本王也看过,你们二位大人也看过了。太后娘娘派了她的子弟去万骑,说好听了是将军,可不好听了那就是两个光杆司令啊,如今他这么对待万骑弟兄 ,你们真能忍得下去?只要你们带头,万骑弟兄哪有不跟随的理由?” 这两个人也是猴精猴精的两个人,一听楚王话里有话,便道:“王爷,只要您肯出头,王爷指到哪我们打到那。”楚王这才哈哈笑道:“来人,为二位大人添茶。” 葛福顺和陈玄礼这么说,无疑是答应楚王万骑归顺的大好消息,试问楚王如何不高兴! 从楚王府出来的一个小厮到长公主府,广陵长公主看了一眼手中信书,叹道:“罢了罢了,大大的闹一场,也没什么不可。” 唐隆元年六月二十四傍晚,楚王李杨一身便服,带着刘幽球往钟绍京的禁苑中去,广陵长公主提议,将钟绍京的府邸作为此次兵变的根据地。 楚王亲自敲门,敲了半晌无人开门,便觉得有些不对,眸子上不由得就拢上寒霜,因为还不够沉稳,语气中不由自主多了一分焦急:“钟大人怎么回事,如何不开门?”刘幽球道:“王爷不必着急,钟大人并非言而无信之徒,恐怕钟大人心中忐忑,给他些时间罢了。只是委屈王爷竟然要在门口矗立片刻了。”楚王一听,便看着刘幽球,这厮只浅笑着什么也不说。楚王无法只好等在门外。 屋内钟绍京听见敲门声心里直突突,他突然生出后悔之意来:他虽然现在官职低微可好歹还是五品官职,还能安生的过日子,再加上他书法尚可平日里还可以赚点润笔费,小日子也是过的舒舒服服。虽然广陵长公主和楚王搞的风风火火,可毕竟兵变有风险,而且楚王一方为反风险更甚,试想想他真的有这个必要参与谋反?如果他揭发广陵长公主和楚王,岂不是也可以获得地位? 门外楚王和刘幽球不知道钟绍京竟然生出这样的危险想法,等的确急。就是刘幽球也拿不准,不敢随意说话。楚王又开始咚咚咚的敲起门来,钟绍京听的这一声一声的敲门声简直敲到他心脏上一般,他顿时害怕兵变失败如今小康生活都付之东流没有了,临时生出反悔之意,任凭怎么敲就是不开门。楚王在门外敲得是心急如焚,不敢叫人也不敢踢门,怕引来韦太后的人,急得直跺脚,直呷声叹气。 就在此时,钟夫人看着丈夫左右动摇,终于上前叹道:“夫君,如今已经是这个危急关头,如何摇摆不定呢?您已经和广陵长公主、王爷商议定了的,如今无故反悔实在不妥。就是您想着投靠太后娘娘,可您已经和广陵长公主、王爷共谋大事这么久,太后娘娘也未必对夫君您信的真!我也听说崔大人之事,您也想想不迟。如今王爷和刘大 人就在门外,是开是闭还请夫君您三思啊!” 俗话说:爱拼才会赢。钟夫人这一番话点醒了钟绍京,他转念一想也是,如今再临阵退缩才是真正的两边都不讨好,倒不如和楚王一起拼一把! 钟绍京这么一想,赶忙亲自跑到门前开门,恭恭敬敬的把楚王请进来。楚王也无心责怪他到底想些什么,钟夫人也上前来。钟绍京面红耳赤道:“王爷,是臣意志不定,多亏夫人。”楚王看去,只觉得钟夫人气宇轩昂有广陵长公主之态,匆忙之中赞叹道:“女丈夫也!”钟夫人盈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此三人等到二更的时候,楚王推门,恰逢天上流星大作几乎照亮了天空,刘幽球见此情景笑道:“天降流星,此乃吉兆啊!事不宜迟,王爷应立刻动手!” 随着楚王一声令下,葛福顺将军带领一对万骑士兵大摇大摆的进入万骑军营。此时此刻万骑军营之中有韦太后派去的两个将军,还有安乐公主的驸马栗延秀。因为安乐公主和驸马住在宫中,所以楚王上次并没有遇到他,只是这次却在。 葛福顺潜进营房之中,看见监军二人和栗延秀熟睡非常,便想起来那日监军二人狗仗人势欺辱他万骑弟兄心中怒火不平,手起刀落三个人的人头已经在他手中,顿时光亮的铠甲上面一层血迹,令人闻之作呕。 随后,葛福顺举着三人人头走出营帐。营中火把点起,惊醒了熟睡的其他人。此时此刻葛福顺大叫对众人道:“韦太后篡权乱政意图不轨!今夜我就是要跟着楚王,拥立楚王殿下!韦家子弟皆高于马鞭者格杀勿论,万骑将士若有相帮者,株连三族绝不饶恕!” 万骑将士本来就恨透了他们,如今再一听说自己的将军动员拉拢,皆道:“我们坚决跟随葛将军,唯葛将军马首是瞻,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葛福顺眼看万骑军心已定,便拎着人头回到楚王面前把人头举给他们看。楚王亦非等闲之辈,举起火把看清就是这几人,便下定决心继续举兵。 已经开始杀人,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没有转圜收手的可能! 第二十五章 玉殒香消 随后,楚王下令葛福顺将军、陈玄礼将军各带一支万骑士兵现行杀入。刘幽球道:“王爷,依我看二位将军必定于亥时就能杀入皇宫,王爷且安心等待在玄武门,等到二位将军会师后再行举兵进入。” 楚王点了点头,这样的方法进入皇宫,就是葛福顺、陈玄礼二人成不了,也可保全自己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长宁殿,韦太后听闻外宫嘈杂,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了?”她的脸依旧风韵犹存,睡眼惺忪更添风情。然而没有人在这时候有心思欣赏她的容貌,都急急答道:“太后娘娘不好了,楚王谋反,万骑已经杀进来了!”韦太后一惊,宫外的喊杀声不容她质疑半分,连忙披了外衣就跟着宫女往出跑。 这一跑,让她不禁想起来重俊政变。她如法炮制,想跑去玄武门城楼躲避。只是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就越来越凉,终于被赶上之时,万骑将士手起刀落,韦太后的脑袋和脖子就分了家。 安乐宫内,安乐公主衣装整齐,神态安然的坐在梳妆镜前,嘴中喃喃:“皇太女……终究只是黄粱一梦,如今梦该醒了……”说罢,她素手捻起黛石,往那柳眉上重新描画柳眉弯月。 铜镜中那张“光艳动天下”的面容,越发光彩夺目。正在她描眉之际,万骑士兵已经夺门而入。这些粗人乃官奴隶出生,又在军营之中根本不懂怜香惜玉,虽然垂涎于安乐公主的美貌可更胆怯楚王威严,一刀下去,那铜镜之上染血一片,安乐公主那美貌的头颅滴溜溜就滚到一边。 而在另一宫,上官昭容上官婉穿戴整齐,来来回回的踱步算计:“我只要把草拟的圣旨拿出来,楚王就会明白我是身不由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这样就会放过我?”上官昭容心中忐忑不定,在万骑士兵踹开门那一刻她反而冷静下来,葛福顺顺手就举起刀意欲杀她,上官昭容沉下脸色,道:“我这儿有圣旨给楚王殿下过目,尔等岂敢杀我!” 葛福顺被这么冷不丁一呵斥,也愣了神,看到上官昭容怀里明黄色的圣旨,不敢擅自做主就这么杀了她,便吩咐手下人道:“快快如实禀报王爷。” 楚王刚来,上官昭容便迎上去献宝似的想把证明她清白的圣旨让他过目。可惜她还没走到跟前,王毛仲已经伸手挡住她的去路。上官昭容瞪了王毛仲一眼,看他不为所动又想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宰相”,不免心生悲凉气焰就低了下来:“请王爷过目,臣妾并非有意归顺太后娘娘。臣妾以为自己追随的是皇帝陛下谁 知却是太后娘娘把持,所以不敢对王爷表明心迹,望王爷您仔细过目。” 上官昭容这话虽然说的已经很放低姿态,可其中还是有些自己的骄傲在里面。她明知自己死到临头,却从骨子里看不起官奴隶出身的王毛仲,所以不和他说话。她说的借口也并不是多么牢靠,也没有多少可信度,信不信也全凭楚王愿不愿意相信。 楚王拿过圣旨浏览一遍,便笑道:“上官昭容真乃‘女中豪杰’啊,只是这圣旨——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可见上官昭容的心还是不真。” 上官婉听了顿时有些急了,她看着楚王的笑以为他有所松口,可偏偏说出来的话让人还是提着心,她少不得解释道:“这圣旨我曾和太后娘娘提过,太后娘娘可能对王爷有什么不满只是扫了一眼就拿给大臣们,大臣们一致反对所以并没有实施。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假!” 那草拟的圣旨是模拟的皇帝的语气,是皇帝死后留下的“遗旨”,里面也说的是继承皇位的意向。遗旨里面说皇帝有意让他的三子楚王李杨继位。其实上官昭容说的话半真半假让人也不好分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是她草拟出遗旨,的确和韦太后提起让楚王李杨继位。这其中必然有她的私心:如果太后真答应了,就说明太后还没有女皇帝魄力的十分之一,那么她的心思就会付之东流,她上官婉跟着就捞不到什么好处,而她对于楚王却有提携之恩,不怕楚王会对她翻脸。反之太后没答应,那么太后或许还真的有可能走上女皇帝的路,那她对女皇帝有辅助之功劳,也不怕会丢了性命。 假的是,太后当时就一手把那伪造的遗旨扔在地上。上官婉一看韦太后这动作,自然心上就看好她几分,便安心辅佐韦太后,也从宫外搬到了宫内。她在宫内,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还会在意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楚王李杨,他本身就是皇室!他对于危险和威胁的感知敏锐的多。他自然知道韦太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推掉这个提议,韦太后视他为心头刺,会让他在跟前碍她的眼?楚王不知不觉间,已经还原了上官婉说的谎。 楚王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上官昭容看到楚王沉默太久,有点不安。此时楚王再看上官昭容自作聪明,祈求从他手中拿到一线生机,嘴角淡淡的弯起嘲讽:“上官昭容,你的确很聪明,也很有心胸。跟着皇祖母这么多年上官昭容历练的越发成熟了。” 上官昭容听这话里的意思,拿不准楚王的心思,又提心吊胆起来。上官婉从一个奴婢 出身,经过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才成就了今天的地位、荣耀、财富、权势,还怎么舍得放手?然而饶是她多么坚定的心胸,看见楚王俊俏的脸上那讥诮的笑,她心中隐隐害怕:虽然成王败寇,可韦太后和安乐公主已经死了,为什么非要她死呢? 而楚王和她想的截然不同:他的皇祖母栗照【注】登上皇位,以女子之身尊享天子荣耀、九五至尊,执掌生杀大权几十载。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刺激人的事情。而从此之后,果真有一批有能力的宫廷贵妇的野心被刺激了,竟然也想成为女皇帝!这其中,被影响的重的数韦皇后、安乐公主、广陵长公主,这些女性生出效法女皇帝法之心,不满足于后宫、内院的半寸土地,所以平白生出这么多乱子来!轻的就数上官婉、钟绍京夫人、女皇帝的婢女云儿、寒烟小院的二妃等等数不胜数,其中又夹杂着诸如裴炎、薛道林、魏元忠这些因为欲望、被上位者看中能力的形形色色的野心家投入其中,让形式更加晦暗不明,难以控制。 而楚王虽然是庶子出身,可他并不比嫡子差多少,甚至除去出身他是最优秀的儿子!他本来无缘宝座,无缘那最尊贵的权利,可偏偏就是这么一群野心泛滥的贵妇们给了他机会,他的母后、他的妹妹、他的姑姑…… 他知道,女皇帝虽然政治清明,死后还政李氏,可因此产生的李、栗两家夺取继承人的矛盾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继而引发多场叛乱,让本来微有调息的后唐又苟延残喘起来,大量因为政局混乱混入朝廷任职的斜封官紊乱朝纲,因为阵营不同而互相踢皮球导致工作效率下降,因为宫廷贵妇包养、宠幸男宠导致男宠干政,最典型和当属张昌宗、张易之这“二张兄弟”。 女皇帝留下来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矛盾重重的后唐。 而他楚王——李杨,想替他的皇祖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所以…… 第二十六章 突生变故 而他楚王——李杨,想替他的皇祖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所以……上官婉必须死!甚至…… 楚王脑中算计,面容上笑容越深:“昭容娘娘玲珑心思,本王不及。只是本王知道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道昭容娘娘听过没有?” 上官婉一愣,随即脱力一般摔在地上,形容狼狈,眼中逐渐泛起死灰之色。楚王突然表情严肃再无半分笑意:“葛将军,不必犹豫,杀!” 上官婉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只是怀里还抱着那由她草拟的圣旨,那圣旨上湿了一片,葛福顺举手挥刀,那颗美丽的头颅滚至一旁,美丽的脸上如梨花带雨般,额上的花钿染了血越发华丽,只可惜已经无任何美感可言。 楚王皱了皱眉:有一滴血撒到了他的袍子上。他嫌恶的扫视一眼大殿,其中宫婢、内侍的尸体层层叠叠,上官婉的尸体独自倒一边,血腥味浓重,葛福顺以及后来赶到的陈玄礼及其他万骑士兵有如身披血甲——似乎这并不是一次危险重重的谋反,而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人已经被他们解决,又何必多做停留?楚王一挥手离开,跟随他的万骑士兵也随之离开。 此时广陵长公主与楚王的谋反,才算是成功落幕。然而,谁也无法忽略楚王在其中的分量。尤其是广陵长公主更甚。 广陵长公主在这次兵变之中的功劳已经被楚王的功劳所淹没大半,广陵长公主由不得心里不安起来。 栗攸暨让她坐下喝茶,不论心内如何焦急,表面上总要有皇室的风度,尤其广陵长公主还年长于楚王。 念春小心翼翼道:“殿下,王爷来了。”她一让,楚王从门外进来。楚王一身宝蓝色暗纹锦袍剪裁得体,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靴,腰间同色腰带上装饰着兽头铜扣并香囊锦袋。墨发用东珠银冠半束,横插着一支东珠银簪。 那张脸上肤白如玉,浓眉之下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隐藏着所有的算计。一张薄唇习惯性的勾出弧度,那并不能称为笑,因为他的脸收拢起所有的表情,偏偏嘴角的弧度点亮了整张脸。 广陵长公主看到楚王如此成熟的表情,觉得嘴里微微发苦,确定楚王这次谋反的收获比她得到的多的多。“王爷,恭喜啊。坐吧。” “侄儿可不敢当姑姑这句‘恭喜’,姑姑也收获不少,至少以后皇帝陛下会对姑姑心存感激,不是吗?”楚王脸上仍有笑意,可是眸中深处多了几分挑衅 ,合作已经到头,该翻脸就要翻脸,只是楚王不会和广陵长公主撕破脸——至少现在不会。 广陵长公主虽然察觉不到楚王深埋的敌意,可她从他的话中就能听出来一点不对劲,便低低道:“是啊——王爷,之后肯定有一个惊喜,是本宫送给你的。王爷,相信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楚王心里狐疑,随即心底暗自摇头,道:“姑姑既然如此说,那我就等着!陛下如今要封赏功臣,姑姑何不与我一同入宫受封呢?” 广陵长公主笑着摇头:“皇帝还年轻,需要些时日镇定镇定,朝中势力大变,需有人主持方可……”她说着,那幽深幽深的目光朝楚王看过来,楚王心里一惧,赶忙低下头行礼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府等待消息,告辞。” 广陵长公主一笑,毕竟楚王还太年轻。广陵长公主低头喝茶,栗攸暨便用确定的语气问她:“他没死?你要给楚王的惊喜,就是这个了吧?”广陵长公主没有回答,只是喝茶的手一顿。然而就是这一顿,已经告诉栗攸暨答案。 栗攸暨苦笑道:“我欲让长公主与我平安了此一生,可惜长公主身不由己,已经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了。”广陵长公主心中那点子少的可怜的柔情又被栗攸暨一句话给撩拨起来,脸上显得也不太高兴了,放了茶盏,淡淡道:“栗郎安于现状、甘于平凡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母后与我的冲击太大,我就算不能像她那样尊享荣华,可也不想丢了她的脸叫人笑话。我不甘心仅仅是个镇国公主,我要的更多,所以我必须去拼去抢。想来栗郎也看到了,我那三侄儿就不是什么善类,这才刚一合作结束就过河拆桥——当初皇兄‘尸骨未寒’,他不也照样来找我了吗?这样的人留着总是个祸患,他就像二皇兄一样……” 广陵长公主此时说的二皇兄,就是女皇帝的儿子中排行老二的李贤,他太子时和女皇帝针锋相对,后来又联合女皇帝一起除掉了李敏,是广陵长公主最为钦佩的兄长。只是一联想到自己的儿子们,广陵长公主顿时黑了脸色,再也不说话了。 刘幽球、钟绍京、葛福顺、陈玄礼、王毛仲等等诸多功臣都以为楚王有把皇帝小儿拉下马自己上的意思,否则就不会和广陵长公主合谋谋反而是放任韦太后干政效法女皇帝。甚至在皇位上的李重茂也这么认为,已经自觉得要准备纸墨写禅位诏书了让位给这个三哥哥。 谁知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已经“死”了一月有余的先帝 李沐,诈尸般的又活过来了!几乎所有人都联想到了楚王与广陵长公主几天前谋划的密不透风的反韦太后的政变,一边感叹帝王心术,一边感叹帝王无情。 面对这样的帝王,谁还敢笑话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惊天闹剧? 楚王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把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一口气喷出来!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地磕下去,站起身来不由得就来回踱步。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终于知道,广陵长公主口中所谓惊喜。呵,这个姑姑也挺会恶心人,她猜到他惊的是他的父皇根本没死,以他现在的形式来看根本不会有喜。可是偏偏,他是李沐的儿子,看到父皇平安归来,怎能不喜?就是真的不喜,也要表现出来欣喜无比的样子。 楚王聪慧,他的血液里面有女皇帝的血,来来回回踱上几步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这是一场局,一场李沐为了能名正言顺除掉韦皇后的局,而且广陵长公主肯定参与其中。记得李沐要去宫外养病,曾召见广陵长公主密谋何事,而且广陵长公主得知韦太后要把李沐的遗体拉回宫内的时候百般阻挠,足以证明广陵长公主配合李沐,导演了一场好戏。 韦氏再怎么干预朝政,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威信的时候杀人立威,因为一个不妥就会引起满朝文武动荡进而可能引发动乱!而只要她没有杀人,李沐便没有理由彻底抹杀这个父皇和母后做主给他挑选的皇后。而由广陵长公主来发起谋反却不同,他已经“死”了,这件事不会缠到他身上。 就算一个是他相敬如宾多年的皇后,一个是他宠爱多年的公主,下起手来他也毫不留情。只是这其中唯一的变故,就是楚王李杨。谁也没有想到,楚王会在这个时候蹦出来参与这场谋反,如果他安心做他的楚王,或许他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李沐是真的死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偏偏这两个如果都是违背现实的。 楚王立刻意识到他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赶忙吩咐道:“快备马,本王要进宫给父皇贺喜。”说罢脚底生风,头也不回的奔往府门。 不仅是楚王,李重茂这个地位无比尴尬的皇帝,已经完成任务的广陵长公主也都纷纷聚集往李沐如今的居所去。 第二十七章 只是太子 李沐看到受他嘱咐的广陵长公主,毫不知情的皇帝李重茂,野心膨胀的楚王李杨,不禁笑了起来:他本来只是想除掉韦皇后和安乐公主,谁成想还钓出来楚王李杨这个贪吃的鱼呢。 李沐一一扫过去,广陵长公主坚定而柔韧的目光回视着他,眼底不经意间还带着几分讥笑。楚王恭敬的带着几分欣喜的低头,只有李重茂,头低的比楚王还要低,不敢抬起来一分。李沐也是对他先说话:“茂儿抬起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知道,你也是被皇后强迫拉上来的。”李重茂听了忙唯唯诺诺的点头,嘴里说道:“父皇英明。”再也不敢多说几句话,多做一个动作。李沐看了看李重茂,又把视线落在楚王身上,心中叹气道:“同是庶子,如何差别就这么大呢?” 广陵长公主见气氛凝重,笑道:“皇兄既然还活着,为何迟迟不回来呢?我们只当……”李沐眸中闪耀,讥笑答:“我养完病就回来了,谁知长安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他的脸瞬间看起来有几分阴侧侧的。广陵长公主迅速反应过来,道:“怎么是这样?难道是皇嫂偷改了皇兄的意思,然后往长安发了一封手书来骗了我们大家?真是可恶啊!”楚王也立马接话道:“原来是母后搞的鬼!父皇,幸而父皇和姑姑深明大义,大义灭亲,否则--”楚王顿了一下,又道:“父皇英明!多亏姑姑指导有方,儿臣才一举攻破宫内。只是但是遍地尸首,儿臣看了实在心有不忍啊!” 广陵长公主嘴角勾起来淡淡的笑意,有些忧伤,又有些无可奈何:对于楚王这样泼脏水,她不能反驳什么,难道要给李沐说是你的儿子先来找我造反的,我也答应了吗?此话一出,就和李沐交代她的性质不同了啊。所以,她只能眼巴巴看着楚王在那里装心慈面软。 本来这场谋反之中,如果李沐死绝了,那么楚王绝对不会这么压低他的功劳,而是努力提升他的地位和贡献,来将他的利益最大化。可是李沐没死,不仅没死还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的回来了。那么他的冒进就有点算计的意思,明显是为了那个皇位而造反。但是有一点他做的极对,那就是他来搭上广陵长公主的理由。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一个皇子对于父皇的敬爱和尊重,所以才不愿看到皇后大肆干政。 只是无论如何,广陵长公主也不得不拉楚王下水,来分散李沐对她的猜忌和注意。 “楚王不愧是皇兄的麟儿,我也是极佩服的。”广陵长公主说完这句话,引得李沐看向楚王,楚王淡淡一笑,低下头 去。广陵长公主心内哀叹,这场政变于她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地方,而于这个侄儿却大有作用,让他变的成熟、稳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简直就是为了他而发起的一场政变。广陵长公主却不知道,楚王失去母妃之后迅速成长,因为李沐一直没有死,韦皇后也活着,所以他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让他们注意到他。女皇帝在位期间,楚王历经磨难。本来以为李沐死了,韦皇后也被他杀死,自己就不用再那么憋屈的活着,不必克制自己的野心了谁知——韦皇后这个他一直以为比父皇更威胁他的死了,而一直他没有放在眼里的懦弱父皇却活着,并且成功的钓出了他。 广陵长公主说罢,停了一会又道:“既然皇兄安然无恙,就尽快恢复身份才好,至于五皇子,把他降为太子如何?”广陵长公主给出了方案,李沐、楚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重茂先跪下来说道:“父皇,儿臣不敢,皇姑姑看得起儿臣,儿臣已经心满意足!”李重茂果然还小,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担心,说出来这么一句莫名其妙把广陵长公主看的更重的话。 李沐没有对广陵长公主的提议发表任何看法,而是沉思的看着楚王和李重茂。虽然他的儿子不算多,但也不少,这几个兄弟中,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三儿子。正如李沐有一个厉害的二哥,楚王也有一个厉害的皇兄,不过历史总是一样的,他也死了。李贤死了李沐只是悲痛,而自己最看中的儿子死了,李沐是真的感觉到了心痛,这个儿子死后,其他的儿子他都没有过多关注。 窦妃本来就是无关重要的一个妾罢了,他因为女皇帝而死李沐不敢有所微词,她生的儿子本来也只是一个庶子,根本不会继承他的任何权势地位。封王,也只是一个程序。李沐突然眼皮子一跳,察觉这似乎是他的母皇改变了身边的一切,皇后、安乐公主、楚王…… 现在,他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个三儿子。所以他淡淡的笑了,道:“茂儿既然如此说,朕也不会强求你。广陵你功不可没,等候赏赐。至于楚王,也回去等候圣旨。朕于三日后举行大典,你们今天就退下吧。” 广陵长公主闻言行礼退下,楚王、李重茂也行礼退下了。 第二天,李沐以皇帝的身份降下圣旨,保留广陵长公主镇国公主的名声,在此之上继续加封镇国夫人封号,栗攸暨保留驸马的身份加封荣国公,并且允许公主府继续招收门士,扩大规模。削去李重茂皇帝的身份,封为温王兼湖州牧,即刻赶往封地湖州不得有误。楚王李杨封为太子, 楚王妃晋封太子妃,尊享东宫荣耀。 第三天,李沐登基。却发现朝中大臣之间气氛颇为古怪,而且有孤立皇帝之态,难免有些心慌。七位宰相,五出广陵长公主之门,剩下两位出自楚王门中…… 皇帝的心顿时沉了下来,顿时再也没有拿回皇位的欣喜。广陵长公主在公主府内,栗攸暨成了荣国公,广陵长公主却是镇国夫人。李沐是想告诉众人,栗攸暨的荣国公之位是沾了他夫人镇国夫人的光。栗攸暨叹道:“长公主……镇国夫人,您想得到的,陛下给你了。”栗攸暨眼神暗淡,面上虽然不悲不喜语气之中却有几分伤心情薄之意,就是他再有什么对广陵长公主爱慕的心,也把心淡了几分。广陵长公主察觉到栗攸暨的情绪变化,虽然无奈可也没有办法,便道:“你去吧。”说罢,她便起身走了。栗攸暨没有站起来,手里只捏着杯子,指尖发白。 楚王已经入主东宫,换上黑色镶玉靴,一身淡金色四爪蟒袍,淡金色的东珠金冠束着头发,意气风发。身边一个女子眉目如画,一身正红色绣金凤的宫装端庄大气,云鬓上金步摇垂至肩头。正红色,只有正妻才有资格穿,此人正是太子李杨的太子妃王氏。她笑着说道:“殿下可暂放心了,陛下此次定会惹得长公主夫妇离心离德,于殿下来说,着实有好处啊。” 太子妃一句话说中重点,让太子心头顿时开朗许多:如今,应该让父皇和姑姑去互相蚕食,互相削弱对方的实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个刚刚上位的太子是参与不了的,如此明哲保身才是最稳重、最聪明的做法。 太子笑道:“太子妃说的甚是,父皇和皇姑姑两个人互相对上,本宫一个根基不稳的太子算什么呢?现在正是本宫休养生息之际。明文,请刘幽球刘大人过来,本宫有事相商。” 那个在广陵长公主面前直言冒犯的小厮去了。长安城上空突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大片的乌云蔽日。 李沐看到受他嘱咐的广陵长公主,毫不知情的皇帝李重茂,野心膨胀的楚王李杨,不禁笑了起来:他本来只是想除掉韦皇后和安乐公主,谁成想还钓出来楚王李杨这个贪吃的鱼呢。 李沐一一扫过去,广陵长公主坚定而柔韧的目光回视着他,眼底不经意间还带着几分讥笑。楚王恭敬的带着几分欣喜的低头,只有李重茂,头低的比楚王还要低,不敢抬起来一分。李沐也是对他先说话:“茂儿抬起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知道,你也是被皇后强迫拉上来的。”李重茂听了忙唯唯诺诺 的点头,嘴里说道:“父皇英明。”再也不敢多说几句话,多做一个动作。李沐看了看李重茂,又把视线落在楚王身上,心中叹气道:“同是庶子,如何差别就这么大呢?” 广陵长公主见气氛凝重,笑道:“皇兄既然还活着,为何迟迟不回来呢?我们只当……”李沐眸中闪耀,讥笑答:“我养完病就回来了,谁知长安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他的脸瞬间看起来有几分阴侧侧的。广陵长公主迅速反应过来,道:“怎么是这样?难道是皇嫂偷改了皇兄的意思,然后往长安发了一封手书来骗了我们大家?真是可恶啊!”楚王也立马接话道:“原来是母后搞的鬼!父皇,幸而父皇和姑姑深明大义,大义灭亲,否则--”楚王顿了一下,又道:“父皇英明!多亏姑姑指导有方,儿臣才一举攻破宫内。只是但是遍地尸首,儿臣看了实在心有不忍啊!” 广陵长公主嘴角勾起来淡淡的笑意,有些忧伤,又有些无可奈何:对于楚王这样泼脏水,她不能反驳什么,难道要给李沐说是你的儿子先来找我造反的,我也答应了吗?此话一出,就和李沐交代她的性质不同了啊。所以,她只能眼巴巴看着楚王在那里装心慈面软。 本来这场谋反之中,如果李沐死绝了,那么楚王绝对不会这么压低他的功劳,而是努力提升他的地位和贡献,来将他的利益最大化。可是李沐没死,不仅没死还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的回来了。那么他的冒进就有点算计的意思,明显是为了那个皇位而造反。但是有一点他做的极对,那就是他来搭上广陵长公主的理由。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一个皇子对于父皇的敬爱和尊重,所以才不愿看到皇后大肆干政。 只是无论如何,广陵长公主也不得不拉楚王下水,来分散李沐对她的猜忌和注意。 “楚王不愧是皇兄的麟儿,我也是极佩服的。”广陵长公主说完这句话,引得李沐看向楚王,楚王淡淡一笑,低下头去。广陵长公主心内哀叹,这场政变于她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地方,而于这个侄儿却大有作用,让他变的成熟、稳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简直就是为了他而发起的一场政变。广陵长公主却不知道,楚王失去母妃之后迅速成长,因为李沐一直没有死,韦皇后也活着,所以他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让他们注意到他。女皇帝在位期间,楚王历经磨难。本来以为李沐死了,韦皇后也被他杀死,自己就不用再那么憋屈的活着,不必克制自己的野心了谁知——韦皇后这个他一直以为比父皇更威 胁他的死了,而一直他没有放在眼里的懦弱父皇却活着,并且成功的钓出了他。 广陵长公主说罢,停了一会又道:“既然皇兄安然无恙,就尽快恢复身份才好,至于五皇子,把他降为太子如何?”广陵长公主给出了方案,李沐、楚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重茂先跪下来说道:“父皇,儿臣不敢,皇姑姑看得起儿臣,儿臣已经心满意足!”李重茂果然还小,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担心,说出来这么一句莫名其妙把广陵长公主看的更重的话。 李沐没有对广陵长公主的提议发表任何看法,而是沉思的看着楚王和李重茂。虽然他的儿子不算多,但也不少,这几个兄弟中,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三儿子。正如李沐有一个厉害的二哥,楚王也有一个厉害的皇兄,不过历史总是一样的,他也死了。李贤死了李沐只是悲痛,而自己最看中的儿子死了,李沐是真的感觉到了心痛,这个儿子死后,其他的儿子他都没有过多关注。 窦妃本来就是无关重要的一个妾罢了,他因为女皇帝而死李沐不敢有所微词,她生的儿子本来也只是一个庶子,根本不会继承他的任何权势地位。封王,也只是一个程序。李沐突然眼皮子一跳,察觉这似乎是他的母皇改变了身边的一切,皇后、安乐公主、楚王…… 现在,他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个三儿子。所以他淡淡的笑了,道:“茂儿既然如此说,朕也不会强求你。广陵你功不可没,等候赏赐。至于楚王,也回去等候圣旨。朕于三日后举行大典,你们今天就退下吧。” 广陵长公主闻言行礼退下,楚王、李重茂也行礼退下了。 第二天,李沐以皇帝的身份降下圣旨,保留广陵长公主镇国公主的名声,在此之上继续加封镇国夫人封号,栗攸暨保留驸马的身份加封荣国公,并且允许公主府继续招收门士,扩大规模。削去李重茂皇帝的身份,封为温王兼湖州牧,即刻赶往封地湖州不得有误。楚王李杨封为太子,楚王妃晋封太子妃,尊享东宫荣耀。 第三天,李沐登基。却发现朝中大臣之间气氛颇为古怪,而且有孤立皇帝之态,难免有些心慌。七位宰相,五出广陵长公主之门,剩下两位出自楚王门中…… 皇帝的心顿时沉了下来,顿时再也没有拿回皇位的欣喜。广陵长公主在公主府内,栗攸暨成了荣国公,广陵长公主却是镇国夫人。李沐是想告诉众人,栗攸暨的荣国公之位是沾了他夫人镇国夫人的光。栗攸暨叹道:“长公主……镇国夫人,您想得到的,陛下给你了。”栗攸暨 眼神暗淡,面上虽然不悲不喜语气之中却有几分伤心情薄之意,就是他再有什么对广陵长公主爱慕的心,也把心淡了几分。广陵长公主察觉到栗攸暨的情绪变化,虽然无奈可也没有办法,便道:“你去吧。”说罢,她便起身走了。栗攸暨没有站起来,手里只捏着杯子,指尖发白。 楚王已经入主东宫,换上黑色镶玉靴,一身淡金色四爪蟒袍,淡金色的东珠金冠束着头发,意气风发。身边一个女子眉目如画,一身正红色绣金凤的宫装端庄大气,云鬓上金步摇垂至肩头。正红色,只有正妻才有资格穿,此人正是太子李杨的太子妃王氏。她笑着说道:“殿下可暂放心了,陛下此次定会惹得长公主夫妇离心离德,于殿下来说,着实有好处啊。” 太子妃一句话说中重点,让太子心头顿时开朗许多:如今,应该让父皇和姑姑去互相蚕食,互相削弱对方的实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个刚刚上位的太子是参与不了的,如此明哲保身才是最稳重、最聪明的做法。 太子笑道:“太子妃说的甚是,父皇和皇姑姑两个人互相对上,本宫一个根基不稳的太子算什么呢?现在正是本宫休养生息之际。明文,请刘幽球刘大人过来,本宫有事相商。” 那个在广陵长公主面前直言冒犯的小厮去了。长安城上空突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大片的乌云蔽日。 第二十八章 算计?算计! 过了几日,皇帝终于发现自己的错误了:他是铲除了韦皇后、安乐公主,顺便带上上官婉这三个女人,可是却出现了比她们影响力更大的两个人——广陵长公主、太子。相比之下更不划算了。韦皇后没有女皇帝的心胸,却有不相符的野心,这本来就是她成不了大事的根本,再加上她是个女人,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她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可是太子却不同,他是个男人,有野心,手下聚集了一批文武兼备的人才出谋划策,实在与他威胁更大。而广陵长公主虽然也是女人,可实际上比韦皇后厉害的多,她有门士,有丈夫,有儿子…… 皇帝这才突然发现,是他自己把他推入了囹圄境地,顿时欲哭无泪。如今这个皇帝、长公主、太子三足鼎立的局面,不就是他一手凑成的吗?而皇后没了,最心爱的女儿也没了,连找个人倾诉他都不知道找谁合适。 他心中有些后悔。 乾清殿乃是皇帝批阅文章之地,虽然后唐执法严肃,只是还未兴起后宫不得干政的律法,女皇帝和韦皇后也没做好榜样。是以便有小宫女通传道:“陛下,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贵妃卢氏,和太子李杨颇有些渊源。只是皇帝哪里还顾得上和谁有关系,便摆手让请进来。 款款进来的女子一身烟粉色便装典雅素净,额间花钿也不甚繁琐,一张巴掌大的脸也和那烟粉色一样素净典雅,让人看了便心里觉得舒服。 她的声音也如她一般听着让人觉得舒服:“陛下,可是为长公主和太子殿下烦忧?” 皇帝道:“爱妃如何来了?”皇帝转身从案前离开,大步过来一手扶着她一手搂着她引她坐下。这么一来,卢贵妃脸上绯红,更觉可人,不知添了多少妩媚风流的姿态。 卢贵妃淡淡道:“陛下,臣妾知道陛下心中烦忧,可恼韦姐姐和安乐都不在陛下跟前没人为陛下解闷儿,其他的妹妹们又太小不知礼数,臣妾是不放心的。所以臣妾便来了,陛下不要怪罪臣妾自作主张猜测陛下心思,就是疼爱臣妾了。” 皇帝听了,面对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解语花,还有什么责怪的心思?所以笑道:“爱妃思虑过甚。朕岂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他这话罢,卢贵妃起身就要再拜一身请罪,被他打横扶着手止住了,接着道:“爱妃心思玲珑能体会朕之心,朕甚欣慰。朕的确烦心广陵与太子,此二人如今位高权重,朕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尤其是朕那皇妹广陵长公主啊!” 卢贵妃笑道:“陛下,臣妾到有一计……只是此计难免委屈了陛下,所以臣妾迟迟不愿说出来。”皇帝忙问:“是什么计策?爱妃不妨说出来听听。”卢贵妃谦虚道:“此乃妇人之计,是臣妾一心想出来的,果真说了出来合了陛下的心也就罢了,如果不合陛下的心……”皇帝忙道:“朕也不会降罪于爱妃。” 卢贵妃求得赦免,才道:“其实也不难:韦姐姐和安乐去了,陛下再怎么狠心那也是陛下的正宫皇后和最疼爱的女儿,所以陛下大可以借此弱点迷惑他人。太子殿下和广陵长公主殿下那才是针尖对麦芒,而且窦姐姐又是因为长公主的母皇而死,还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所以他们是不可能不计前嫌合起伙来压制陛下您的。太子殿下肯定心中猜测您和长公主殿下之间有不睦之事牵扯不到他身上,长公主心中肯定烦闷,因为您和太子殿下是父子,肯定不会先打起来,而不管谁和她打她都逃不过。所以陛下何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卢贵妃这计策也着实拿不上台面来,说白了就一句话:扮柔弱以引祸水东流。只是要一个女子扮柔弱还可以,堂堂七尺男儿如此做来未免有损威严而且显得矫揉造作,只是她的一番理论却是丝毫不差的。皇帝自然是身在其中所以视思不清,卢贵妃乃局外人所以说的头头是道,而且此话说的并无偏颇,并不偏向太子和广陵长公主中任何一人,就冲这点皇帝心里也不十分抵触这个办法。 卢贵妃见皇帝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知道皇帝心中正在介意示弱,便道:“臣妾就说这个办法会委屈了陛下,想是臣妾看到陛下心里焦急所以糊涂了,才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陛下……”卢贵妃以退为进,又极会说话,皇帝心里由不得已经认可这个法子,卢贵妃又道:“陛下,这个法子虽然不怎么好,可是只要解决了陛下的烦忧那就是好法子,既然有用为何不用呢?” 皇帝听了这话终于下定决心了,如今朝中宰相由他二人把持,宰相下属的官吏也稀稀拉拉的被同化不少,所以他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如果他仅仅只是示一示弱就能让他们元气大伤,那皇帝也是乐意的很。 于是乎皇帝握着卢贵妃的手,越看越满意这个贵妃。 回到宫里,卢贵妃用丝绢擦了擦手,大宫女红木接过来还是干净的帕子,扔进了火盆里任由那帕子化成灰了。红木道:“小姐,要不要给殿外送一封手书过去?”红木说的殿下,自然就是太子李杨了。 卢贵妃的亲妹妹就是太子妃王氏的亲生母亲,所以才 提携着太子。就算不念这层亲情,她也乐得施恩给太子,好歹与自己的性命多一层保障。卢贵妃未选入宫时已经有了相知相许之人,只是皇室并不管这些。谁知道卢贵妃因为才貌出众入选了,不得已只好断了宫外的念想。只是周旋宫中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忘了当初的怨恨,虽然已经不喜欢当初的人,可始终放在心里。红木知道主子的心思,又是卢贵妃带进宫来的,所以人后绝不叫娘娘而只唤作小姐。 卢贵妃知道那法子有一个漏洞。就是如果皇帝软弱,必定太子强势,太子强势则可以收拢更多的朝廷官员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别看卢贵妃一心把宝压在太子身上,可她也知道一场政变、领导几个人是不能体现一个人的本事,如果太子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凭着这个计策也可以看看太子的本事到底是真是假,又是如何应对广陵长公主。 卢贵妃思虑至此,觉得自己应该提点提点太子,毕竟他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所以道:“手书必然是要写的,我一会写了,你晚上着人送过去。韦姐姐再怎么样陛下竟然狠心至此,我的心也冷了。还有什么顾忌的呢?”红木道:“哎,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宽心,皇后娘娘对小姐不好,小姐又何必多情?奴婢知道小姐的心思,晚一些再去送信,小姐现在歇歇吧,陛下是不过来的。” 卢贵妃闻言点头,这才去寝殿歇息片刻。 且说晚间红木来到东宫,拜见了太子、太子妃,呈上手书便道:“娘娘已经和陛下提过,陛下也已经同意了。娘娘说这是殿下您的机会,希望不要辜负了娘娘一番美意。”太子妃笑的和一朵花一样,她再想不到她这个姨母会帮助自己的丈夫,便轻触了触太子的胳膊。 太子何用她提醒,那手书上把利害关系写的明白,一看就懂,心里暗自嘲笑前几日夫妻两个还庆幸他自己不和皇帝或者广陵长公主对起来。太子拱手道:“姐姐回宫替本宫好好谢谢姨母,如果本宫能成大业,定然不会亏待姨母。”太子妃也笑道:“多谢姨母相助。” 红木听到那声姨母,笑道:“既如此,那奴婢就走了。” 第二十九章 亡羊补牢 于是乎便出现一种情况:官员拿上来议定方案,皇帝便问道:“曾与广陵议否?”侍臣不知道皇帝为何此说,战战兢兢答道:“回陛下,不曾与长公主相商。”闻得此言皇帝便大变脸色,连忙摆手道:“快与广陵相议!” 等到侍臣急急忙忙和广陵长公主商议完拿着议定方案让皇帝签字时,皇帝又慢吞吞的问道:“曾与三郎议否?”侍臣听了只叹了一口气又跑去东宫和太子商议,完事了回来皇帝才安心的签字。 此事做的久了,侍臣也就习惯了,不论何事先分派两个人,一个去长公主府寻求长公主的意见,一个去东宫寻求太子的示下。这么一久,太子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也就没什么,广陵长公主既觉得心里不安,又觉得她得到的不仅仅是这些而已。 长公主府,栗攸暨不知多长时间已经没有出现在广陵长公主面前了。刚开始广陵长公主还不太习惯身边空荡荡的,可是日子久了她心里便觉得没什么,毕竟栗郎不是薛郎,并不是她真心多喜欢的人。她也知道栗攸暨不过是见她举止温柔可爱所以心生爱慕,也没多少真心喜欢,只是因为他性子恬淡不喜欢这些政治性的东西,既然两个人见解不同,广陵长公主也不会挽留他,也好给彼此留点好回忆。 广陵长公主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她隐约察觉皇帝这么做是把她推给了太子,喜的是她认为太子并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便又动了心思。她不是一个笨人,所以她能看见曾经的楚王实力在猛增,她也知道帝弱子强的道理,所以她绝不会给太子留下可以提升实力的机会。广陵长公主的门士极多,她便说道:“依本宫看来,太子之所以先楚王而后太子,是因为他在之前扫除韦皇后的行动之中立了大功,陛下又是一个耳软心活的人见谁好就喜欢谁、重用谁,殊不知这样反倒乱了规矩,令人可笑。” 门士们纷纷附和,广陵长公主又笑问道:“按理说立储立长,本宫以为这太子殿下倒也不是最长啊,为何陛下立他为皇储呢?”门士们鸦雀无声,虽然心中明白广陵长公主的意思,可谁也不敢搭话,毕竟太子能从楚王一跃成为非长的皇储,肯定有他的几分手段,而他们这些投靠广陵长公主的人,还没有和太子对着干的资格和胆量。 广陵长公主看着这群畏首畏尾的门士,心中明白这么多人有的就是混口饭吃,有的的确有真才实干却不敢说,不想当那出头鸟。幸而她也只是想让他们做,而不是让他们出主意,所以便笑道:“这事本宫知道,你们知道,长安城的百姓知道吗?天下人 又有多少知道的呢?” 门士们觉得广陵长公主口风松了,才大声道:“长安城中百姓还被蒙在鼓里,天下人还被蒙在鼓里,我们应该让天下人知晓这个真相!”他们说的大气凌然,广陵长公主用帕子掩住唇角不由自主溢出的笑,道:“既然诸位有要事在身,本宫便不多留了。念春,送客。” 门士稀稀松松的从门口涌出去,分做好几股人流分别从长公主府的几个门出去。这这人一出去,广陵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闷闷的喝茶,忍冬道:“公主,为何不剔除一些人呢?连奴婢都能瞧出来其中有些南郭先生,留他们何用?而且如今驸马去了别馆,公主您一个人要照顾这么多人的开支总是吃力的。” 广陵长公主揉揉眉脚,觉得那里突突的疼的难受,也不解释什么便对忍冬吩咐道:“去找个大夫开点安神的药,别惊动不该惊动的人。”忍冬心中明镜般行礼下去,广陵长公主回到寝室,看着镜中端庄的容颜,不由自主想起了她的母亲。她的母皇心中丘壑不输男儿,手段铁血更甚男儿,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当了那前无古人的女皇帝。而自己,似乎比母皇差了许多。 长安城才安宁了几日,坊间便有“立嫡立长”的风言风语传出,垂髫小儿口中也唱着诸如“嫡长为储,太子为皇”的歌谣。 皇帝、太子敏锐的感觉到这是有人在用规矩攻击太子了,试问普天之下有谁有这个胆量敢和太子对着干,那非广陵长公主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皇帝乐得看二虎相斗,卢贵妃存心试探试探太子的手段,所以只有太子真正把这歌谣当回事——毕竟他是政变起家,的确非嫡也非长。太子不急不怒吩咐太子妃亲手绣什么东西,倒是广陵长公主看见民间虽然传的沸沸扬扬、朝堂也议论纷纷,可皇宫之中并无半点波澜,一来不愿平头百姓把皇室新闻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来嚼舌头,二来也觉得仅仅是风言风语不足以撼动太子根基,所以又想起了别的心思。 广陵长公主心思聪敏,很快便有了主意。长公主府内,广陵长公主看着她的一众儿女,这其中有薛郎子女,也有栗郎子女,此时孩子尚在,郎君却不在身边,让她一时感慨。仅仅是感慨了一下,广陵长公主便吩咐道:“我知道你们都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们,所以我从未插手你们的事,只是今日我有事欲你们帮忙,不知你们可愿意否?” 底下众儿女有些迟疑,因立场不同不敢冒然答应,但也不敢晾着广陵长公主,都齐声说道:“请母亲言明。”她闻言 心中微觉苦涩,笑容也散去几分:“我知道你们作为长公主的儿子女儿,男儿为官,女儿位及县主,认识许多朝中大员。我要你们做的很简单,把你们认识的朝中大员请到家里来,我要一个一个宴请他们。” 广陵长公主看其他儿女面色均有所松动,唯有次子薛崇简欲言又止,广陵长公主失笑道:“简儿,你若愿意——也可以,你也是我的儿子。”二郎薛崇简是太子李杨一方的人,为了避嫌二郎一直不愿意亲近母亲,广陵长公主也不会似一般的母亲一样故意靠近他,这让二郎心中难免生出疏离,只是母亲这句话似乎又拉进了一些距离,他便道:“承蒙母亲抬爱儿子,心中并未疏离儿子,儿子心中深感欣喜。只是母亲和太子殿下近日不和,儿子所认之人也素日和太子亲厚,就不叫来碍母亲的眼。” 广陵长公主淡淡的笑了笑,对二子的话不以为意,既然他那么说她也不会拂了孩子的美意,便说道:“既如此,不见也就罢了。”薛崇简松了一口气,站在了一边,接着看向剩下的三子四女七个孩子,道:“你们于我暂无如二郎的情况,便近日开始吧,越早越好。” 打发了八个孩子,广陵长公主又把自己信任的几个家人叫来,这几个家人有男有女,不拘男女有别并肩而立。广陵长公主道:“你们是我最新信任的家人,把你们叫来也是有事要拜托你们,不知你们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家人们道:“夫人请讲!” 广陵长公主点点头,道:“我听到近日都中风言风语有所蔓延,作为姑姑我深为太子感到煎熬,太子毕竟年轻气盛一时行动浮躁心里沉不住气便会酿成大乱,我就是让你们去东宫好好监看太子的私事是否正常,以此来判断太子是否心神宁静。” 家人们听了这么说,都心领神会的点头道:“奴才定不负夫人所托!” 所谓私事,就是太子李杨的私生活。如果太子私生活淫靡不堪,那么往大了说就是太子失德,此事比非嫡非长更厉害百倍于太子,足以撼动太子根基半分。 广陵长公主,就是要治一治这个耳目中已经没有她的太子,李杨! 第三十章 念春初春 广陵长公主下定决心要对付太子,所以好礼相待儿女们请到家里来的朝廷官员,薛二郎薛崇简虽然看在眼里,但也并没有和太子明说此事而是以隐晦语言提醒。广陵长公主食邑足足有一万户,用来招待几个官员给他们临走时送上精美礼品完全不在话下,如此一来二去也的确就有官员投靠广陵长公主一方。 可是日子久了,广陵长公主却不满意起来,她看太子明面上并无任何异动,暗地监视太子的家人也传信来说太子没有淫靡放纵,这让她隐隐觉得不安。所以她必须加快速度,如今身边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广陵长公主也是说干就干。 这日下朝,宰相们便见出宫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停着一辆漂亮的马车。宰相们不由得走进查看,那马车上悬挂的琉璃灯一书“广”字一书“陵”字,在马车顶盖的阴影之中熠熠发亮。 “臣等参见广陵长公主殿下。” 那轿帘被一只被凤仙花汁子染的红彤彤的、细长白嫩的素手挑开,露出一张端庄大方的脸,不是广陵长公主又是何人?广陵长公主弯腰走出轿子站在马车上,摩挲了一下光滑的蔻甲,她顺着早已经放好的木梯走下来,笑道:“广陵扰了诸位归途,还请见谅。”一举一动皆循规蹈矩,找不出一丝错误。 不等宰相们啰嗦,广陵长公主又道:“今天这日头毒辣,本宫不会耽搁太久。当今太子李杨,乃是皇兄的庶三子,既非嫡也不是长,于情于理他都无缘太子之位。只是皇兄耳根子软,又只知道看见别人的好处,不在意此事,可是身为皇帝,皇兄如何能弃祖宗规矩于不顾?本宫知道诸位大人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一呼百应,所以希望诸位大人替本宫和皇兄说说,让他不要糊涂行事,乱了规矩。” 广陵长公主这番话说出来,宰相们不知是热的还是被这番话惊的,竟然个个满头冷汗。广陵长公主这是让他们去给皇帝进言啊,让朝廷百官和这些宰相们去给皇帝施压,可广陵长公主那句没有任何威胁的话何尝也不是在给他们施压。 朝中早已经流传出“宰相七位,五出其门”的话,是广陵长公主这方的宰相微微犹豫就点头应下,不是广陵长公主这方的迟迟不敢应下。广陵长公主笑道:“大人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本宫就不多话了。今儿太阳大得很,本宫瞧着诸位都热的出了汗,还是快快回府沐浴更衣吧。”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车夫迅速的驾车离开了。 几个宰相均是苦笑连连,觉得口中发苦,相视的眼神中,均有同病相怜的惺惺相 惜之情。 回到府中,广陵长公主也觉得有些燥热难耐,因为进宫又换了宫装所以也热的满头大汗,念春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广陵长公主在微温的水中泡了一会便出来了。 广陵长公主穿着轻巧凉薄的衣裳坐在书房里,空地放些着散发着白汽的冰块。案桌上放着一张薄薄的纸,念春、忍冬蹲在旁边轻巧的扇着凉气,再无他人。 那纸上写了一个“广”字,一个“沐”字,一个“杨”字,“杨”字被朱笔圈了起来。如今她已经开始对付太子李杨,一是放出风言风语,派家人去监视太子,二是拉拢朝廷命官让他们上书皇帝提起此事。 这两步一轻一重相互辅助,可并不完美,因为到底要不要真的相信流言,要不要真的采纳百官上书意见,还在皇帝身上!广陵长公主是女帝最小的女儿,上面三个皇兄性格迥异:大哥英年早逝,二哥能力出众胆识过人,唯唯三哥懦弱感性,最好拿捏。 而事实也给她可以下手的可能:东宫太子与皇帝乃是亲生父子,然而因为身处皇室因为权利、地位就比平头百姓多了几分猜忌和防备。 比如太子如果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皇帝便会觉得太子无才不堪大任;太子如果雷厉风行又杀伐果断,皇帝又会疑心太子会不会准备着随时把他拉下马,因此太子也是左右为难。 而李沐和李杨这对皇帝和储君之间的父子情系更加单薄:皇帝诈死是为了名正言顺铲除韦皇后和安乐公主,而太子从中横插一脚也没有告诉皇帝,皇帝便难免觉得太子心机深沉,认为他随时可能会提前抢班夺权。 广陵长公主深知自己的这个皇兄,所料不错。对于这个漏洞,广陵长公主虽然还没有找到“刀子”可以插进去,但隐隐已经有了个大概。拿起兵书,广陵长公主认真且仔细的翻阅着,忽然忍冬道:“公主,我们将那群神棍赶出府去好不好?他们神神叨叨,口里又胡言乱语的实在可厌,现在遇见他们奴婢都绕道走了,看也不愿意看他们一眼。” 广陵长公主听了皱眉,忍冬口中的神棍其实是一群掌握奇门遁甲、天地玄黄的术士,这些人平日里不做事,只被用来预言一些凶吉、看看风水八卦,从不大用。可如今忍冬这么一提,广陵长公主却有醍醐灌顶之感,虽然术士地位底下,可作用不可估量:如果她让府中那些术士再去纠结一批术士进宫给皇帝进言一二,完事了大不了遣散他们也就罢了。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广陵长公主并不觉得养 了他们如此之久仅仅是这一下把他们放出去就有多浪费,那些术士没有别的本事,大可以放在府外养着也是一样。 忍冬愣愣的听着广陵长公主吩咐她:“忍冬,你去把方为叫来,其他人就不用来了。”方为便是那群养在府中术士的老大,是个年轻、丰神俊朗的人,平时大多一身广袖白衣,腰间红色流苏。尤其方为一双眼睛风流多情,是个风流潇洒的人物,只是为人颇不尊重——不知为何只对忍冬语言轻佻。 忍冬顿时在脑海中浮现方为的身影,脸颊微红,嘴上却说:“为何叫他?此人语言行为轻佻,根本就不是一个可靠的人。要不是公主您还留着他,奴婢早拿着扫帚把他打出去了。” 广陵长公主听这孩子气的话,顿时一愣神儿。念春笑着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忍冬,广陵长公主才明白过来,忍冬怕是“念春”了。只是当局者迷,忍冬容貌上乘,行事说话也可以让人放心,又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也难怪方为会倾心于她。念春故作到眉生气之态,笑道:“好你个忍冬,公主吩咐下来的话都不听了,难怪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忍冬疑惑道:“我何曾不听你话来着?” 念春笑道:“我之前让你去和方公子说说话儿,你为什么不去?人家方公子不论是容貌资历还是能力手段哪一点入不了你的眼呢?” 忍冬听见这调笑之话早已经羞得面红耳赤,嗔怪的瞪了一眼念春,嘴上说道:“公主也真是的,都不管管念春这蹄子,看看她嘴里说出什么好话来!”说完提着裙子跑出来,留着念春在里面哈哈大笑,广陵长公主瞧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也弯起嘴角。 走到清风阁门前,忍冬停住脚步整理了头发,深吸一口气后推门进去了。清风阁虽然名中有阁,但实际上已经是一个院落,除了没有厨房外什么都有。里面或打骂、或干活、或赏景的男人们看见一个雌性的衣角都停了下来,一看是忍冬,都不满的大叫起来:“方为,冬姑娘来啦,还不快出来迎接!”“好啊,这都找上门来了,方为你可以啊。” 忍冬才白皙的脸又红的和猴屁股一样,那些男人们看见大笑起来,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你们这群大老爷们,笑一个姑娘羞不羞?” 忍冬听见这话忙跑到那身着白衣之人身边,低着头用蚊蝇般的声音说道:“公主叫你去书房商议事情……你跟我来吧。” 偏偏方为一张俊俏的脸笑的贱兮兮的,说道:“你要我跟你去吗?好啊,正好我没事。”忍冬低着头 ,夏天穿的又薄,比她高出不少的方为看见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闻到淡淡的发香,耳上的白色珍珠耳坠越发显得耳朵赤红,柔美的脖颈在阳光下似乎在微微发亮,方为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忍冬见方为目光赤裸裸的看着他,叫他也没反应,在周围一群男人戏谑的目光中跺跺脚,边说边跑:“反正公主叫我带的话我都带到了,是你自己不跟来的,受罚了不关我事!” 方为见着佳人跑开,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大殿进言 忍冬跑回书房时大口的喘着粗气,念春一看她身后无人皱了皱眉,才正想说什么,门外便进来一位白衣公子,脸颊微红,不是方为又是何人?他看见广陵长公主坐在桌前,看了一眼忍冬便上前抱拳道:“方为见过长公主殿下。方为听忍冬说长公主有事找我,不知长公主所谓何事?” 广陵长公主并不在意方为不卑不亢的态度,只吩咐了让二婢下去,看着方为道:“我听念春说,你心属我的丫头忍冬?”方为不解其意,但如实回答:“是。”广陵长公主道:“那你觉得,忍冬对你感觉如何?”提起那个举止可爱的小丫头,方为笑了起来:“当局者迷而已。”广陵长公主又问:“你想和她过一辈子?”方为一听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广陵长公主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在意这些小事?他脸色一沉,道:“长公主不妨有话直说,何必拿着忍冬绕弯子。” 广陵长公主轻笑出来:“忍冬是母皇给我的丫头,和我一起长大,你放心,我舍不得伤害她的,只是想成人之美而已……而在此之前,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事也不难,就看你要怎么选择了。”方为小心翼翼问道:“什么事?” “进宫进言皇帝,说你们预测到五日之内必有兵变发生,很简单吧?只要你再集合一大批术士一起进宫,皇帝就会相信你们的话。待到出宫之时,我会安排好马车和人在宫门外等着你,府邸院落已经有了。顺便……你难道不想看看忍冬这个嘴硬的小妮子到底有多喜欢你吗?” 方为有些意动,事实上他除了答应也没有什么别的路可以走,所以满口应承下来,大步迈开就往清风阁去了,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广陵长公主把念春叫来,有些伤感的说道:“我决定放忍冬和方为走了……只是忍冬这妮子嘴硬,不承认她也心属方为,此番进宫不出意外方为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是你对她别这么说,具体怎么说你自己看吧。我已经允诺方为,只要他能活着出来,马车和忍冬就会在宫门外等着他,让他们去明烟院。” 念春听了虽有不舍可也是真心高兴,道:“是公主,奴婢定然按公主吩咐的做。只是寒烟小院在明烟院附近,那也是女皇陛下购置的,倒不妥。依奴婢说,就把文烟院给他们,文烟院大,忍冬本性活泼好动,出了这个公主府,肯定不会压着性子了,奴婢看方公子对忍冬是一片真心,念春便替忍冬谢谢公主了。”说着跪下磕了一个头。 广陵长公主受下了头,挥手道:“你若有意中人也可以给我说,我不 会锁着你的。抱夏、习秋和驸马走了,驸马肯定待她们不错,你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说罢回到桌前,举起书来看。 念春在心底叹息一声,便走了。屋里只有忍冬一个人,她捂着脸呆呆的想方为的事情,连念春进来都没有发现。 “忍冬,你想什么呢!”“啊呀!念春你这蹄子,怎么走路都没有声?吓了我一跳。”忍冬一不小心被念春给吓得从凳子上跌了下去,念春笑嘻嘻的躲着她的打,笑道:“明明是你没有注意我进来,想什么这么入神,还怪我。我是来给你说消息的,你就这么对我吗?” 忍冬一听停了手,蹙眉问道:“什么消息你竟然巴巴的不侍奉公主来给我说?”念春精致的脸上染上一层担忧:“公主说,让你坐着马车等在宫门外给……给方公子收尸!”念春看着她的反应,忍冬初听多有不信,道:“怎么会?公主明明有事拜托给他,他怎么会死呢?公主从来不杀有用之人的!”念春摇头道:“公主说了,如果方公子肯进宫面圣进言,就要放了你去呢。所以方公子便答应了,现在……现在可能已经进宫了。” 忍冬把眼睛一瞪,也不管念春了就往书房书。在门口吸了一口气,忍冬推开门,劈头盖脸质问道:“公主为什么就用我来威胁方为呢?方为潇洒不羁,我就不信有什么东西可以牵绊住他的……如今好了,他进宫去送死去了,公主这下可开心了?公主是想让我也死吗?” 广陵长公主愣了愣神,随即蹙眉盯着随后来的念春,念春撇撇嘴表示她没说什么。广陵长公主冷了脸,沉声道:“忍冬,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放肆,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正如你所说,方为潇洒不羁没有什么能绊住他的,可谁让你偏偏就能呢?我养兵千日,用他一时也没有错吧?既然他不肯,那我用些手段又何妨呢?你快去吧,迟了他的尸体可就到乱葬岗才能找到了。” 忍冬一愣,咬着嘴唇磕了一头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念春急忙跟上。 宫内,方为纠集了一大批术士要求进言皇帝,虽然这些术士没什么高大上的地位,但人们也经常选择去相信他们所说的预言——毕竟他们的头儿,可以说是宫内的钦天监大人。皇帝李沐听说有大批术士集合进宫,当即就重视起来,不仅宣召他们进殿面圣,还召唤了钦天监周敏。 术士们洋洋洒洒进殿就占了大半,皇帝面色当即很不好看,沉声问道:“谁为主事?”依旧一身白衣,腰间系着红色流苏的方为站前一步,沉声道:“回陛下,草民方为, 叩见陛下!”说罢方为跪了下去,身后一众术士也跟着跪了下来,他们在进宫之前已经得到方为消息,他们不需要说话,只需要跟着方为做什么即可,而且还能看见天子圣颜。 “草民叩见陛下!” 对于这种气势皇帝显得很满意,笑着点点头,皇帝问道:“方爱卿,进宫可有何预言?宫中钦天监周敏周大人并未给朕进言一二。” 方为颔首,双手交握道:“陛下,草民预言:帝都五日之内必有动乱!”给了皇帝一点反应的时间,方为道:“草民所说句句属实,不敢危言耸听、亦不敢有所隐瞒!” 皇帝的脸色真真是难看的紧,什么叫动乱?难不成又是兵变?难不成……是太子!方为一直观察皇帝,见他脸色不好,正欲说话就听见宫门在一声大喝:“何来竖子,竟敢在当今天子面前危言耸听!” 来人一身藏蓝官服,唇下蓄须,面白肤净,双目迥然,约四十岁上下,一脸正气,那声怒喝自然就是出自他口。 “陛下,臣日夜细观天象,帝星光辉闪耀并无异象,帝都之中平安数月,又何来动乱!” 面对钦天监周大人的质问,方为显得平静而胜券在握,他看了钦天监一眼,笑道:“草民见过大人。帝星乃紫微星,皇帝陛下和皇储殿下,都可谓紫微星。这一明一暗,一盛一衰之间,一颗星星如何分辨到底是陛下呢还是殿下?” “强词夺理,巧言令色!”钦天监周大人黑着脸喝道。然而周大人表现的越愤怒,方为表现的越平淡,皇帝心中便觉得方为说话更有道理,因此也是心生惧意。 方为“呵”的一笑,道:“大人无言以对,何不听草民把话说完呢?再者说了,草民只说长安城中有动乱,至于是否爆发于长安城中何处、会不会危及皇帝陛下、是否为兵变,草民并没有下定论,大人又何必着急上火呢?” “尖牙利嘴!”钦天监周大人嘟囔一句,又道:“陛下,此人心术不正口出狂言,他的话如何能信?臣希望陛下不为所动,分辨真相!” 第三十二章 姑侄斗法 “够了!”皇帝黑着脸呵斥一声,随后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方爱卿言之有理,周爱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退下吧,若天象异象,再来禀报。” 皇帝皱着眉头让钦天监周敏退下,才问方为道:“方爱卿,这动乱可否再详细些?” 方为闻话笑了起来,果然自从女皇帝以来天下随无外族进犯可并不太平,从皇室之中滋生起来的兵变、逼宫数不胜数,是以皇帝也怕太子真的把他给推下台去,“回陛下,草民学术甚微,只能给陛下这些提示,别无他物。陛下乃天子,自有上天保佑,大可放心。”皇帝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便摆手让内侍给了赏赐之物以后吩咐内侍带这些术士们出宫。 方为吐出一口气,他现在无事一身轻,反而微微有些期待宫门之外到底有什么了。内侍正带着方为等往宫门来,就看见念春已经等的颇有些不耐烦,看见为首的那一身白衣,再看腰间有红色流苏的人,也不看脸确认就小跑过来,内侍认识念春,便说道:“念春姐姐怎么来了?可是长公主殿下吩咐姐姐的?” 念春显得很不耐烦,道:“我只是来找方大人,其他人我不管,你把他们从侧门带出去就行。”说罢塞了一锭银子在内侍手里。内侍眉开眼笑的突然一转身,带着其他神棍们从小门出去。方为皱眉道:“你来干什么?难道殿下反悔了?” 念春噗嗤一笑,解释道:“公主从来不会过河拆桥,大人放心。现在忍冬就在宫门外的马车旁,大人只要出去了就能看见她。”方为又皱眉道:“她怎么不进马车?” 念春道:“是这样的,我给忍冬说你进皇宫是有危险的,不过是替你看看忍冬的心,所以我才来和你通气。”方为何等聪明,便问:“依你我该怎么做?”念春见他这么问,便从腰间的荷包内拿出一个丸子搓在方为的胸膛前的白衣上,方为下意识后退一步。念春不由他躲,拉着他的胳膊就抹开了丸子,又在脸上化了一个惨白惨白的妆容,唇色也白的吓人,接着在白色的鞋尖点了几点胭脂,这看起来就好像方为流血过多,脸色惨白的吓人,腰间的红色流苏就好像是被血染红的一样。 忍冬刚一看见,差点晕过去。念春喝道:“忍冬,还不快来帮忙,他快压死我了!” 方为的唇角抽搐几下,他从来没想到他靠的第一个女人会是念春,因此只是做了样子,大部分力还是他在承受,谁成想念春竟然喊的如此脸不红心不跳,方为才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这个女人。 忍冬白着脸赶紧扶过方为,她却不知方为故意卸了力安心的趴在她肩上,压的忍冬差点没有站住。念春瞄了一眼没有搭手,让车夫帮忙把方为放进马车。 车一走,忍冬闻着浓重的血腥味便忍不住哭起来,一边抽泣着一边问:“念春,他……他怎么就这样了?”念春道:“哎!我听说,他给陛下进言时钦天监周大人突然来了,然后陛下不知为何就把他打成这样了……”忍冬看那心脏前的血迹已经有发黑的迹象,他本来就白,现在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紧促,哪有以前语言轻佻的潇洒不羁的模样?心里一酸,忍冬就趴在方为胸前哭了起来。 念春心里暗中庆幸,幸好公主让备了真血抹上去,衣服的破洞内还放了一枚血丸子,被忍冬一挤,血就流了出来…… 忍冬哭道:“笨蛋!笨蛋!我,我就真的值得你这样吗?我和长公主殿下一起长大,她对我很好,你也是看见的,怎么就变的这么傻呢……”念春尽量放轻呼吸,争当一个隐形人。 “咳咳……”方为吐出一口血,有气无力的道:“忍……咳咳,咳咳。”两个字都还没说完,方为便皱眉吐了一口血咳嗽起来。念春忍住笑意,捂着脸双肩抽动,她想到方为可能不那么演的真,所以给方为口中含着的血丸子里灌得是纯鸡血,不仅难闻味道还不怎么样,方为怕是被这血的腥味冲的也说不出话来。 忍冬一愣,忙扶起他,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坚持住,前面就有医馆了……回公主府我可以求公主给你请太医,方为你可不能死啊,方为。” 方为心中不知乐得怎么样,脸上倒是一副将死之人的灰败表情:“忍冬……你又何必真的伤心……我死了,不就没有人欺负你了吗?”忍冬一愣,一时间都忘了哭泣。 念春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笑起来,赶忙下了车。 不管他们在马车上到底是怎么样的“生离死别”,当下车时,方为面色红润的如捧着宝贝一般搂着忍冬,忍冬脸上洋溢的,有喜悦、羞涩、感激……念春看到方为眼神温柔的在忍冬额上印上一吻,才流着眼泪转身离去。 当初春夏秋冬四个丫头,抱夏、习秋和驸马栗攸暨去了别馆,忍冬如今又和心上人在一起。念春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她羡慕忍冬能和方为在一起,也期望自己能和忍冬那样,她又心疼如果她也走了,广陵长公主身边就再无一个贴心的人…… 广陵长公主连头也没抬,只问道:“他们都做好了?”念春答道:“是 ,当时钦天监周大人和方大人同时在朝堂争锋,陛下信了方大人的话。如今其他术士们已经在宫外府外安排好了住所和事务,方为和忍冬去了文烟院。” 广陵长公主点点头,这才抬起来酸痛的脖子,道:“处理好了就好啊……忍冬那丫头?”念春笑道:“方大人的戏演的很好,忍冬本来就不如方大人狡猾,自然是跳进去了。如今表明心迹,忍冬显得很开心。”广陵长公主闻言,问道:“那你呢?” 念春敛下眉睫,道:“奴婢和公主同进退,不会让公主孤身一人的。” 广陵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再谈这令人懦弱的话题,道:“让我猜猜,我的皇兄会怎么做。”念春道:“陛下定会如公主所想的那样做。” 皇帝选择相信了方为的话,是以每日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那一天太子就发动政变把他给从皇帝的宝座给拉下来。 太子李杨在东宫冷眼瞧着他的姑姑为了扳倒他忙里忙外,突然生出可笑之情:前几日他还低声下气登门造访他的姑姑府中,小心翼翼的和姑姑合作,现在他已经是太子,他的姑姑已经视他为威胁,欲除之而后快。 姑姑虽为女流之辈,然而并不能当做普通的女人看待,她身体里流着女皇帝的血,她的面容也像极了女皇帝,她的性格也如女皇帝那样冷峻果敢,他想要给这长安城一片宁静祥和,安居乐业,皇宫威严的景象,就必须要和他的姑姑对下去。 广陵长公主没有栗攸暨在身边,也没有压制自己掌握权利欲望的理由,因此也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把老虎看成了猪。 身在皇室,从来身不由己。一旦入了泥潭,谁还能保证自己可以不沾泥污全身而退? 第三十三章 首战告捷 太子李杨对于自己的姑姑为了扳倒自己而忙前忙后,突然觉得可笑:想想几天前,他还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应付着那个厉害的姑姑,而现在他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太子,不是当初无权无势的楚王了。 皇储能从一个非嫡非长的楚王一跃成为太子殿下,并非无能之人。在广陵长公主派了可信的家人监视他时,已经有人告诉给太子,太子便立刻收敛,不动妻妾,因此也没有给广陵长公主留下什么把柄。 而当初广陵长公主一个一个击破大臣,让他们给皇帝灌耳风。也并不是所有宰相都是软柿子,其中之一的宰相宋璟曾对广陵长公主言道:“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福,奈何忽有此意?”宋璟在女皇帝时期就是一个身居宰相之位的人,为人耿直,以直言上谏、不畏强暴著称,就是广陵长公主也不能说什么。而另外一位大臣,名韦安石者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皇帝在卢贵妃提议下让出位置给太子,让他和广陵长公主掐起来,这样做虽然可以解一时之忧,可是弊大于利。皇帝觉得朝野上下风向不对,便把他信任的大臣韦安石叫进乾清殿,问道:“如今朝野上下是否都倾向太子?甚至超于对朕的忠诚?” 此时韦皇后已经死亡数月,党羽散尽,这韦安石虽然和韦皇后同姓,然而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韦安石不仅不是韦皇后的党羽,而且他和太子关系颇好,所以听了皇帝这话,韦安石倒眉问道:“陛下安得亡国之言?此必广陵之谋尔。太子有功于社稷,仁明孝友天下所知,愿陛下无惑谗言。” 广陵长公主若不是偷听,绝对会上前一刀砍死韦安石,让他再“胡言乱语”! 而皇帝这么一听也明白了,虽然他很不放心太子,对于太子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他很生气韦安石这么说,但是这件事和韦安石说的八九不离十,也就只好不说什么了。 而方为这神棍进言会有动乱,皇帝则是最为重视的,虽然怀疑如果真的发生动乱那么肯定是太子兴起的,所以便在早朝之时说起此事。 而皇帝才言罢,又有大臣出来反对,此人名张越,是太子党的一名心腹官员。他说道:“此必馋人欲离间东宫,如陛下使太子监国,谣言则不攻自破矣。” 幸而广陵长公主作为女流之辈没有官职不得上朝,否则广陵长公主肯定会觉得东宫人人该杀!与她不利! 张越这话不仅是替太子挡攻击了,还顺便又替太子求取了更大的权利。 太 子李杨对于广陵长公主的攻击各个击破,这让卢贵妃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而太子也认识到,如果广陵长公主打一下他还一下这样太过被动,胜利的天平永远也不会朝他倾斜。 此时当时慕名而来的“凤凰”刘幽球就给整天活的谨小慎微的太子李杨道:“太子殿下,如今这样和长公主你来我往的胶着状态对于您是十分不利的,长公主殿下掌权多时,而您只是一个才登位不久、根基尚浅的太子,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反击,我耳闻宋大人、姚大人乃是最正直无私的官员,又得陛下信任喜爱,如果殿下能让此二人为殿下进言,对于您的好处不少。” 太子一想,宋璟久居高位,又耿直不畏强权,姚元之是个务实的人。这两个人深受皇帝的信任,这两个人也是非常正直的支持太子,并非是太子一党,只是基于朝廷稳定而且太子无甚过错所以支持,因此也不是很难,于是太子便道:“好,那就请刘大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请二位来我东宫做客,其他人人微言轻,他们看了或许并非有意相信。”刘幽球一听点点头,便去了。 过了大约两刻钟时间,宋璟和姚元之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东宫宫门外。太子一面赞叹一下刘幽球的办事效率确实高,一面亲自等在宫门外请进二人。 宋璟蓄须,儒雅清高却没有盛气凌人之感,姚元之则面相忠厚,眼睛却看得出来虽然忠实却也精明,对于任何事都心中如明镜。太子见二人下了马车,迎了上去:“宋大人,姚大人,本宫如此叨扰二位大人,实在是有愧。只是如今长公主殿下步步紧逼,本宫实在无计可施,念及二位大人乃人中龙凤,所以冒昧下帖,让刘大人请二位大人前来,大人海涵。” 二人齐声道:“老臣叩见太子殿下。”二人虽然这么说,只仅仅拱手并没有下跪,他们的资历比李杨大了不知多少,太子又有求于他们,如何敢让他们行跪礼。宋璟道:“殿下,朝廷百官有目共睹长公主对你步步相逼穷追不舍,许多心怀天下之人早已经满腔怨愤,只是因她位高权重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太子殿下能竖起大旗,必定有一大批青年才俊投入太子麾下,太子又找我们这两个老骨头有何用?” 呵,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子,原来是不想帮我。这两个老家伙久居高位精明非常,心中当然知道太子李杨和广陵长公主李沁月之间的明争暗斗如果站错了队结局肯定是粉身碎骨,所以便一点也不愿意干涉。支持太子的确是支持,可那是因为太子名正言顺,而且太子是男子,符合朝廷的利益体系,所 以支持。 心里各种冷笑,但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焦急无奈,太子脸上闻言露出几分无奈来:“若他们可以,本宫又何必麻烦二位大人?实在是他们人微言轻,有些更是出自长公主府中如何肯为我在父皇面前美言?”太子语言中多了几分悲伤不似作假。宋璟想起自女皇以来,似乎长安就没有长安过:女皇帝在位时以女皇为代表的栗家、以皇帝为首的李家明争暗斗。后来新帝登基,又是以皇帝为首的李家,皇后为首的韦家,广陵长公主府三方势力并足鼎力。如今本该也是皇帝李沐、皇储李杨、广陵长公主李沁月这三个李姓人自家内讧,可谁知皇帝竟然主动退出了权利中心,让太子和广陵长公主龙虎相斗,似乎——帝都已经很久没有长安了。 宋璟眯眯眼睛,看向姚元之,姚元之从宋璟眼中已经看出来他的想法,因着宋璟之前婉拒了太子,所以只能他来说了。于是姚元之笑道:“既然太子殿下看得起我们两个老骨头,我们少不得为陛下进言,只是殿下您现在还是以韬光养晦为主。刘大人乃鬼才,重用之受益无穷。如今殿下地位敏感,我们这就走。” 太子心里乐开了花,一边心内赞叹这二人果然是以大局为重的君子,一边也冷汗连连自己擅自请这两个重臣来东宫坐了这么长时间,随即赶紧让刘幽球送二人出去。 请完这两人,太子终于松了口气,这两个人对于广陵长公主的大部分攻击的阻挡那相当于坦克对步兵的抵御啊!太子心中明白,广陵长公主的流言蜚语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卢贵妃的“测试”他也通过了,京城之中的情形逐渐明朗,胜利的天平也似乎在朝他倾斜。 广陵长公主望着长公主府上方的天空,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第三十四章 翠衣女子 广陵长公主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太子居然有这么多助力。宋璟、姚元之……这两个老家伙也去支持太子! 这两个老家伙可是百官之首中的首啊!广陵长公主顿时按捺不住心中焦急,觉得头疼万分。念春道:“公主,现如今可怎么办?府中术士离群,公主身边的人也走的走没人可以商量的,奴婢……” “你不必忧虑,虽然目前情况不明,可我毕竟在宫中周旋这么多年……”广陵长公主的语气有点迷惘,有点缥缈,念春猜不透主子到底在想什么,虽然她毫无办法,可她却想起来一个人来,或许能让主子高兴些。 念春悄悄吩咐下去让小丫头去请人,自己则劝慰道:“公主,您不必太过忧虑,此事虽然对您不利,可对于太子殿下也是利弊相同,太子殿下是得到了宋大人和姚大人的认同,可是他也逐渐失去了陛下对于他的信任。陛下本来就不放心太子殿下,从此以后更是心怀芥蒂,公主您岂不是更有可乘之机?” 广陵长公主却没念春这么盲目乐观,然而正当她蹙眉时却听见一个极轻快的声音:“沁月,我来看你了!”广陵长公主回头,竟然是张温这丫头。 张温一身翠衣,比几个月前更显可爱活泼。周身洋溢着一种令广陵长公主想退避三舍的单纯气息。 “温儿,你怎么……”广陵长公主也顾不得思考什么政局,斜睨了一眼念春冷冷道:“念春,你可知错!”张温是张侍玉之独女,张侍玉是谁啊,那可是她母皇在世时最信任的太医,张温的母亲听母皇说那是假死的一位妃子,虽然张侍玉、张夫人双双早已年迈迟暮,可是就是看在母皇的面子上,广陵长公主也不愿意让张侍玉一家出什么问题。更何况张温这女孩儿虽然咋咋呼呼的可却是真心一心一意对待她的,单纯美好,从内心里谁也不愿意这么阳光似的一个女孩儿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广陵长公主对于念春的擅作主张实在不快。 念春脸色有些泛白的跪下,张温看了拉着广陵长公主的手臂笑道:“沁月,你别怪念春姐姐,她也是为了你好嘛。我虽然不懂什么政局,可是爹爹说过人各有命,所以不必烦恼,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很多很多,沁月你都快看不到了!” 广陵长公主为张温这话的前半段真实性表示怀疑:“这是张大人说过的?”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便道:“温儿你说的固然正确,可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以为我想像现在这样对太子大动干戈吗?不是,而是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和太 子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绝无挽回的可能。如果我妥协,不仅我这手中的权利被夺走,就是性命也难说——这其中太过复杂,你不明白。” 张温托着腮,一张嘴巴脑袋也上上下下的起伏,头上的珠花发出摩擦的声音,只见她皱着眉无奈道:“我是不知道——你们都没有一个人给我说明白了我怎么会知道呢?既然你们不说那我也不问,我不问那我就不明白,既然不明白我就按照我的想法说话做事。沁月,我记得上次见你,你说你以国事为重朝廷为重,可是朝廷又回报给了你什么呢?是那数万食邑还是门士无数,还是长公主的荣宠?可这桩桩件件朝廷带给你的东西没有一样是能让你真正快乐的,你看你,如今驸马不在,春夏秋冬四个丫头仅仅一个念春在你身边,儿女们没有一个人和你站在同一立场,你不觉得自己可悲吗?” 本来广陵长公主不觉得自己可怜,可听张温这么一通话滴滴拉拉说下来广陵长公主也觉得自己或许真有那么一点可怜了。她没有喝止张温,而是在听她说完之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果然张侍玉不笨,才有你这么聪明的女儿。” “只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已经骑虎难下,如果不能功成名就那就只有粉身碎骨。温儿,你和我不是一类人,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单纯如水的性格,我相信张大人也会很乐意看到他有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儿。我不忍心污染你让你沾上半分勾心斗角,也不愿意看见你在我仓皇落败的那一天跟我一起人头落地,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再来公主府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张温听了,又无奈又好笑:“沁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不能与之共患难的人吗?沁月,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你说你不想影响我,我却想影响你,让你开心一点……”张温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问道:“沁月,你可曾有喜欢的人吗?” 广陵长公主一愣,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人还是她的薛郎,第二个是栗郎。这两个男人俱是让她心口微微作痛,张温说道:“你多想一想开心的事儿,于你身体也有益处。哎算了,我走了,你这公主府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长公主府,的确许久不曾轻松过了。张温也不顾广陵长公主就自己走了,长公主府虽然大可张温也熟的很,就是无人带路也能走出去。 张温一走没人敢在广陵长公主跟前聒噪,广陵长公主也不禁想起来过往。她还小时,母皇忙着争那宝座所以对年幼的儿女们关心不足,等到她当了皇帝,又 因为广陵长公主自己进上的男宠张易之、张昌宗二兄弟不曾亲近儿女。随后一场舞她便和薛谦结成秦晋之好,从此出了宫更是远离母皇。而等到如今,她仅仅只是一个长公主,就已经众叛亲离,她甚至不敢去想母皇当时多么的高处不胜寒。 想到自己的儿女没有一人亲近自己,广陵长公主便也觉得心寒不已,好歹他们也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怎么就偏生弄成了如今母不慈子不孝的场面呢? 一向想不通的问题广陵长公主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想清楚,而心有悲凉的同时广陵长公主更是坚定了将权利握在自己手中的决心,既然夫君、儿子们一个也靠不住,那就不如靠自己吧! 如果和太子的斗争侥幸赢了的话那她就是这后唐有史以来最尊贵的公主,她没有母皇的决心和野心,也对皇位没有任何的兴趣,所以她不会角逐,为了一把椅子而和太子争的头破血流。其实她和太子一向争的都是她的命!太子身份尊贵且为男子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而她虽是长公主却是一介女流之辈,名不正则言不顺矣。太子认为她会威胁到他的地位稳固,皇帝更是觉得她这个不论容貌抑或是脾气都像极了母皇的皇妹会如同他们的母皇争抢了父皇的皇位一样抢了他的皇位。 妻子、亲女儿、亲儿子他都下的去手,更何况她这个皇妹呢! 所以她做这一切就不过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张温固然会觉得她可能有些夸大其词,可她心里明白着呢,张温不懂皇室险恶。张温一心为自己好,广陵长公主自然也是记在心里的。 这个私人医生,有点窝心。 第三十五章 两只狐狸 广陵长公主看到太子都一一化解了她的攻势,心里便沉重起来。其实他的手段说起来并不高明,可是打蛇七寸找要害,她下手的基本都是看中了皇帝和太子的要害打下去的。饶是如此,谁知太子这条蟒蛇不仅没死没伤反而蹦哒的更欢快了。 广陵长公主在这儿对月叹息,宋璟和姚元之这两个老家伙却在盘算着如何给太子在皇帝那里讨点好。毕竟二人已经决定为了长安城能够真真正正的长安而为太子谋事。 姚元之道:“虽然这太子殿下非嫡非长,可是如果按照他在之前的功劳来看也的确不能成为广陵长公主的一个把柄,要说追根究底的话,还是因为那几个长大的还杵在长安,既然他们已经无望皇位,又何必纠缠进来这个染缸?倒不如去地方还能快快活活的当主子。老宋,你以为如何?” 宋璟一捋胡须,貌似也就是这个理,既然一没有太子的地位,二也没有广陵长公主的手段,那又何必留在长安当这二人斗争的牺牲品呢?只是这想法说到底还是他们想的,到底不知道几个王爷到底是愿不愿意去的,皇帝也会不会答应他们的提议,所以宋璟又有些拿不准——拿不准的事情,这两个老狐狸是不会去做的。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决定明日对长于太子的几位封王的皇子来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第二日略比午饭早些时候,姚元之、宋璟便双双登门造访。如今,只有一位比太子年长的王爷,封号周王。周王很有自知之明,是以从来不是太子路上的绊脚石,只是可惜的是他的存在却依旧成了广陵长公主拿捏太子的把柄,这样一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那即便他动亦或是不动也没什么分别。 姚元之、宋璟这两个人没打算在周王爷这里久留,他们本身是老臣,又是重臣,也是宠臣,地位比周王要高,再加上周王爷极有自知之明,所以二人便开门见山道:“皇上有意让王爷去散播皇室威信,不知道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想的是,王爷性格沉稳处事有方,所以才让老臣来看看王爷的意见。” 周王一听,就知道这哪里是他父皇说出来的话,明明是这两个老狐狸来试探他来了。周王并不排斥去地方上做一个刺史,想一想,他是皇帝亲封的周王爷,又是刺史,那在地方绝对是一把手,说一不二的,反而更自在。 周王也极光棍的说道:“父皇有心栽培本王,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若是父皇提起来此事,本王还要依靠二位大人替本王在父皇面前讨要一番 呢。” 这两个老家伙一听,也不废话了,道:“臣等必定完成王爷的嘱托。现在已经时近中午,想来王爷要用午膳,臣等就不打扰了。” 周王猜出这二人的打算,便不虚留让他们去了。 宫内,皇帝也正在用午膳,才罢,便有内侍进来说道:“启禀皇上,宋大人、姚大人求见。”皇帝一挑眉,这两个掐时间倒是掐的挺准,挥手让宫女收入残羹,才道:“宣。” 宋璟、姚元之进入后行礼道:“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皇帝喊了免礼,又赐了坐才问道:“现在并非早朝,二位爱卿此时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宋璟道:“皇上英明。臣和姚大人俱是想到关于皇储殿下和长公主殿下之间的症结所在,所以向皇上进言一二,恰巧遇到所以一同求见皇上。” 皇上挑眉问道:“哦?那你们说说,三郎和广陵之间倒是如何?” 宋璟道:“皇上,长公主殿下之所以有之前那番作为,正是因为太子殿下既非嫡也非长。可是之前太子殿下帮助皇上铲除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功不可没。只是因为皇上将此事交给长公主把握安排,长公主看太子殿下抢了她的功劳,自然对太子不满。” “可是皇上,您不同。除掉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就太子和长公主来说,太子还是合适——毕竟太子乃是皇上的儿子,理应为父皇分忧。如此说来广陵长公主就是无中生事,但到底是因为周王殿下还在长安城所以才让广陵长公主有话可说,如果周王爷不在长安城,广陵长公主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帝思索着,觉得也是这个理,铲除韦后和安乐公主这场政变之中最大的变数就是当时还是楚王的太子,但如果真由广陵长公主来解决那还真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楚王,大可以说是为了后唐安宁,为了父皇安心,为父皇分忧的“有名之举”,因此这两个人广陵在暗,太子在明那也是不错的搭档。 可是此事一完,广陵长公主便和太子都表现出来对权利的渴望,对于太子皇帝还是能接受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对于广陵长公主,皇上却的的确确有疙瘩,一来还是因为广陵长公主是个女儿身,二来广陵长公主虽然也姓李,但只是皇妹,哪里有太子这个儿子来的亲切。 皇帝点点头,对于宋璟的言论表示赞同,接下来姚元之道:“周王殿下识得大体,以大局为重。” “今日老臣本来应该早早到了宫里,谁知竟然和宋大人一起碰 见了正要出府的周王爷。老臣上前寒暄几句,才知道原来是周王爷想去离开京城为皇上积蓄威信,所以出府。老臣看到周王爷的心意大有感触,所以让周王爷在府内静候消息,臣和宋大人来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由皇上决断。” 皇帝忌讳臣子和皇子走的近,姚元之便忽略这点。至于用周王爷做筏子,谁也不会去调查是否有内情,因为此事对于皇帝来说也是没有什么危害,反而能替儿子解决一个麻烦,何乐不为呢? 皇帝既然没打算拒绝,那就乐乐呵呵的答应下来。宋璟、姚元之看见任务完成,想必皇帝一个工作日内就会颁发下圣旨来,也就不多留,告辞去了。 第三十六章 退有代价 至于太子另外两个弟弟,齐王和薛王。此二人担任的是禁军统帅,宋璟、姚元之二人上书皇帝,提议将二人调整为太子卫队的将领。 至于广陵长公主,二人也上书提议让广陵长公主和驸马栗攸暨去东都洛阳。 皇帝现在有意捧他的儿子,所以便也同意。于是皇帝连下两道圣旨,第一道下令让周王兼任刺史离开长安,让广陵长公主和驸马前往蒲州安置。 蒲州,比洛阳距离长安微微近一点。 对于广陵长公主的安置地点,皇帝解释道:“朕之兄弟姐妹,同胞之中仅剩下广陵这一个皇妹而已,朕实在于心不忍让她远离长安去东都洛阳安置。蒲州距离长安近之于东都,朕若思念皇妹,亦可随时让她返回长安,亦或朕亲临蒲州亦可矣。” 第二道,则是下令让太子李杨,监国。六品以下官员任命撤销,赏罚处理由太子全权决定! 广陵长公主看见这两道圣旨下来,差点把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个皇兄,本宫倒是小瞧他了!本来还以为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这就押了他的儿子!哼,本宫若再不动,还真是要和驸马去蒲州了!” 广陵长公主如今哪里还顾得什么所谓迂回、委婉,还让大臣去给皇帝吹耳风这种见效慢、周期长的法子。 太子在东宫正用午膳,太子妃于一旁陪着。突然有内侍进来禀报:“小的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广陵长公主突然到访,小的们已经让长公主殿下在客厅等候,特来禀报殿下。” 太子一挑眉,对于小厮的做法不可置否——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堂堂广陵长公主殿下在宫门外候着。太子妃莹莹笑道:“殿下若用好了就去看看吧,毕竟那可是皇姑来了呢,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太子失笑,道:“爱妃既然如此说,那本宫就去会会皇姑姑。” 太子才到客厅,广陵长公主便放下茶杯站起来,冷笑道:“太子好大的势,竟让本宫在这儿等着。”太子行了一礼,道:“见过皇姑。实在是皇姑姑来的不巧,侄儿才正与太子妃用膳,所以来迟了。让皇姑久等了,皇姑请坐。” 广陵长公主冷眉怒目问道:“太子之前授意让张越、宋璟、姚元之这些你的心腹大臣去皇兄面前挑拨本宫和皇兄的关系,又因为容不下周王令皇兄下令让他离开了长安,又把你两个皇弟变成了你的部下,本宫竟然看不透太子这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太子莫 不是忘了你这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若不是本宫全力相助,恐怕太子还是楚王也未可知?如今太子的翅膀才刚刚硬了,你就忘恩负义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广陵长公主虽是女子,可经历不少又屡次建立大功,如今厉声质问太子,周身的威严实在不容忽视。而她这么一盛,太子难免心里有几分顾忌,他也怕自己犯了众怒,因为广陵长公主问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事,还有他的皇兄周王的事情。他也得顾忌着他的父皇落井下石,太子一直知道皇帝心里猜忌他,万一他犯了众怒,皇帝趁这个机会废了他的话,那他的结果已经可想而知! 这么一想,太子决定软一下,对皇姑妥协这一次。 他笑着将广陵长公主扶回椅子边让她坐下,又亲手倒了一杯茶给广陵长公主,才道:“皇姑真是太看得起侄儿了,侄儿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请的动宋大人和姚大人呢?这定然是宋、姚两位大人自己为大局所虑才为父皇进言,实在和侄儿没有半分关系。” 广陵长公主斜眼问道:“太子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 太子咳了一声,道:“言语轻薄,怎么有份量证明侄儿?待到下午时,侄儿便进宫对父皇说明此事,皇姑以为可好?”广陵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冷声道:“既然太子这样说了,那本宫也不为难太子,希望太子说窝到做到罢!”说罢便由念春扶着广陵长公主起身离开了东宫。 太子回到内殿,发觉太子妃笑容依旧灿烂的看着他,太子叹道:“何时本宫才能除掉长公主?此人威胁于我,我竟然只能妥协!”太子妃笑说:“殿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也。”太子闻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是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虽然窝囊,可他日扬眉吐气,又是何等的大快人心! 想通了,太子心中郁闷不在,便也觉得进宫一事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皇帝本来下午无事难得清闲,谁知有内侍禀报太子来访。皇帝心中疑惑太子为何事而来,一边挥手让内侍出去叫太子进来。太子进来跪在地上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动身亲手扶他起来,问道:“太子何事,竟然此时进宫?”太子还没起利索又跪了下来,皇帝冷眼瞧着,听他说道:“父皇请明鉴!宋璟、姚元之乃奸臣也!日前儿臣曾听闻二人为父皇进言,才使父皇如今降下两道圣旨。可是父皇您千万不能遂了他们的意啊!宋璟、姚元之字字诛心,言语之间挑拨父皇、儿臣和皇姑之间的关系,实在其心可诛!可是念及许多年来宋 大人、姚大人衷心为国,所以免了他们的死罪,只让他们离开长安,父皇以为如何?” 李沐登基这么久,着实有点累了:这个皇帝上受制于广陵长公主,下受制于太子,现在都还保持着一问广陵二问三郎的“习俗”。李沐当时可以把皇位让给他的母皇,现在照样可以让给他的儿子,可是现在结局堪忧,虽然受制于人,可皇帝手里掌握的生杀大权却让他着迷。 太子也是腹背受敌,可他却从没有想过要放弃手中的权利和得到的地位,以及对皇位的渴求,从这方面来说,李沐的确是耳软心活了。 皇帝眯眯眼睛,问道:“朕听说宋璟和姚元之上过东宫啊。”太子道:“父皇明察!他们当时去东宫,那是——那是因为他们受儿臣邀请,儿臣希望他们能在儿臣和皇姑的打闹之中帮助儿臣,他们乃是几朝元老重臣,儿臣就算不能争取到他们,也不能让他们投靠皇姑!随后他们说身为朝臣应当为朝廷尽心尽力婉拒了儿臣,儿臣就让他们回去了。” 皇帝闻言呵呵一笑:“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离开长安吧。如果没事的话,你退下吧。” 太子闻言松了一口气,起身抱拳道:“儿臣告辞,改日再来探望父皇。”说罢踉跄而去。皇帝看着摇头:“还是太嫩了,俗语说虎毒不食子,难道朕还能丢下太子你这个亲儿子,去帮助广陵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妹么?” 第三十七章 夫妻再见 李沐现在也看的通透,太子和广陵长公主要斗那就让他们斗去吧,除了一个皇帝还有一个太上皇帝不是? 虽然太上皇帝和太上皇只有一字之差,可所代表的权力则大相经庭:太上皇一般为禅位给太子的皇帝,这一禅位包含了所有权力的交接,换言之则是说太上皇只是一个安享晚年的老头,或者也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而太上皇帝则恰恰相反,虽然同为禅位,可代表的并不是所有权力的交替,而是仅有一部分,剩下的部分权力依旧掌握在太上皇帝的手中,对于三品及以上官员的任免到赏罚都有权力,仍然有颁布诏令的权力,而这也是新帝权力的真空地带。 而且,太上皇帝依旧自称朕,新帝只能自称——“予”。 李沐既然已经盯上了“太上皇帝”的位置,那对于这个当的窝囊至极的皇帝位置自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是以调走宋璟和姚元之也不无不可。 如果他为太上皇帝,那太子必为新皇,就凭着这“孝”字,他也能得到更多。 李沐丝毫没有发现,他的想法里并没有他的皇妹广陵长公主的地位。 虽然太子进宫向皇帝“解释”了一番,但皇帝仅仅在那两道圣旨的颁布后又补发一道:“宋璟及姚元之挑拨皇室关系,贬为刺史离开长安。”而太子监国和广陵长公主与驸马远赴蒲州两道圣旨并无改变。 也是,君无戏言矣,更无戏召! 广陵长公主固然高兴太子如此背信弃义真的言出必行,把宋璟和姚元之给调离京城了。可是,似乎皇帝的圣旨没有任何变化,她还是必须要离开长安去蒲州“苦度”。 蒲州虽然比东都洛阳距离长安更近,可是政治地位远远比不上洛阳,去了蒲州,她既不在东边的京城,也不在西边的权利中心长安。广陵长公主不得不叹一声她这个皇兄,绕是不露痕迹的坑了她,还说是念及亲情不忍她远离长安去东都洛阳。 既然圣旨已下,那众人也只有遵守的份儿。栗攸暨从来没有想到,他和自己的夫人再相见会是这种情况,因为一道圣旨? “许久不见,公主还是这么成竹在胸,只是败势微露,不知道公主可有察觉?——为何不带上忍冬?” 栗攸暨显然在别庄过得挺好,谈笑风生间流露出一种雅致的感觉,身后是久别重逢的抱夏和习秋。这两个丫头眼中有湿意:“公主,念春姐姐……” 广陵长公主不适合动,于是念春便上去扶起来眼泪 汪汪的两个人,笑道:“到了蒲州有多少话说不得,多少眼泪留不得,偏偏在这儿点眼睛?小心让公主和驸马爷看了笑话,还不退下呢。” 广陵长公主已经和栗攸暨并排而行,淡淡笑道:“忍冬已经有了夫君、儿女,我怎么忍心让他们一家分别?他是府里的方为。”栗攸暨笑道:“那个神棍?倒也不错,方为对忍冬情根深种,倒也不会辜负了忍冬。” 说到“辜负”二字,两人都有些低落。他们身为皇室中人,纵然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只要不自相残杀就已经可以说是模范夫妻了,哪里还谈得上辜负? 深情的人,才能说辜负啊。 二人上了马车,念春、抱夏、习秋三个大丫头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马车旁有低等丫头随车,后面有手执兵器的士兵保护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的安全。 首先,他们应该进宫向皇帝道别。 李沐在明堂之中。明堂是当年女皇帝为了证明自己得到权利的光明正大和名正言顺,大兴土木建立明堂。 这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三层:下层效法春、夏、秋、冬四时[注],各随方色;中层效法十二个时辰;上为圆盖,有九龙捧之,上立铁凤,高约一丈,以黄金为饰,金光璨耀。 那九龙捧金凤,象征着女皇帝无上的地位和荣耀。 李沐想到当时他才刚刚登基,皇后韦氏和安乐公主便意欲效法女皇帝,于是他和广陵相商合谋铲除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当时母皇身死,他却未能侍汤奉药,甚至母亲的最后一面他也没能见到,这对于身为人子的李沐来说,无疑是一个遗憾。 如今他和广陵长公主虽为一母同胞所出,但却互相倾轧,不知他的母皇和父皇,在天上该有多伤心?李敏死前曾说,非常期待女皇帝和她仅剩的儿子李沐之间的情况,现在虽然不是亲娘,却也是他的亲妹妹,想来这个皇兄在天上也“开心”极了吧? “皇上,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在明堂外求见,为去蒲州特意来向皇上告辞。”内侍轻声说道。 皇帝缥缈的神思因为内侍的话回笼,皇帝摆摆手,根本没有心情见到这个麻烦的皇妹,道:“广陵远离长安,朕身心俱疲不忍相见,让广陵与驸马直接上路,保证安全即可,退下吧。” 广陵长公主听得皇帝如此说辞,好笑起来:“瞧瞧我这好哥哥,现在连见你我的心都没有呢,当真令人心寒不已啊。”栗攸暨听广陵长公主说这么令人鸡皮疙 瘩都冒出来的酸话,心中好笑悲凉,道:“心寒?皇上在明堂之中,定然是回想之前些年的旧时光,或许还想到了母皇在世之时,当然没有心情见你我。不过这样也未必不好,起码我们也不用强颜欢笑假做亲近了。” 广陵长公主听了,微微有些失落,上了软轿便不说话。换上了宫外的马车,还是有些呆呆的,栗攸暨看了,便笑道:“我竟然不知道我何时有这等口才,令堂堂广陵长公主都失魂落魄。” 广陵长公主没有答言。 他们从中午出发,马车一直保持中等较快的速度,出了长安城后士兵就在驿站购买马匹,同时随行丫头都坐上马车。队伍速度快了,到蒲州时已经是亥时,广陵长公主已经靠在栗攸暨肩头,睡着了。 蒲州刺史带领蒲州底下官员已经在蒲州城墙门前等着了,火把犹如一条火龙一般曲折蜿蜒,蔚为壮观。 侍卫在马车外对车内的栗攸暨低声说道:“驸马爷,蒲州百官在城门前举着火把等着了,驸马爷,依您看怎么办?” 栗攸暨侧脸看了一眼睡在他肩头的广陵长公主,皱眉道:“你怎么也如此没有眼色?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已经入睡了吗?还不快吩咐他们撤去火把赶紧回府休寝!让他们吩咐人带领我们去府邸即可,别兴师动众!有什么事,明日再回!”侍卫恭敬答道:“是。” 随后侍卫在蒲州刺史前道:“刘大人,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舟车劳顿,如今已经是深夜,驸马爷担忧大人身体疲倦,所以请大人们回府休寝,只需要吩咐人带领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去府邸即可,有什么事明日再回。” 侍卫乃是皇宫出品,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蒲州刺史闻言,便心里明白这侍卫地位不低,虽然颇有些恼怒连正主都没有看见,不过人家也说是为了他们夜深露重休息不得才遣散回府的,谁还会不知好歹的反驳呢? 因此侍卫话一出,就有小侍卫从后面出来,蒲州刘刺史笑道:“臣等多谢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的关心。此人名石头,会带领大人去长公主的府邸,有什么事亦可吩咐他,让他来告诉我们。府邸已经打扫干净,奴才丫头也已经配备齐整,请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安心入住。臣等告辞。” 广陵长公主和驸马爷的马车,慢悠悠的驶入蒲州城。 第三十八章 蒲州刺史 广陵长公主今日醒来,便觉得浑身酸痛不已。想来昨日因为到达蒲州的时间太晚,广陵长公主在驸马肩头睡了许久,所以浑身不舒服。 想起来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广陵长公主便有些羞红了脸。栗攸暨身为驸马爷又是男人,一大早便去应付蒲州官员。因此三个丫头都留在府中。 三人伺候了广陵长公主起床梳洗干净,倒了茶,纷纷笑道:“公主,您昨天怎么睡了那么早?在驸马爷肩头靠了一路呢。” “是啊。蒲州那些人真没有眼色,大半夜的还举着火把在城门口迎接,不想主子们舟车劳顿哪里有心情理他们,驸马爷一看公主睡着了,就把他们严词呵斥回去了呢。” “公主,身体感觉如何?昨天靠着驸马爷的肩头睡了那么久,这府里的床又太软,恐怕公主会不习惯身体不适啊,要让奴婢去请大夫吗?”这话是念春说的。 广陵长公主在心内摇摇头,果然抱夏和习秋跟着栗攸暨太久,久到以致她们都忘记了谁才是她们真正的主子了。 毕竟,和她们一起长大的人,可不是栗攸暨啊。 “无碍,只是微觉得有些酸痛而已,等到中午走走便是了。倒是驸马,辛苦他了。” 此话一落,便有一声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公主已经醒了,我还只当公主还睡着呢。” 栗攸暨来到蒲州,那白色的衣物便没有拿几件。因为是在蒲州,所以他们代表的是皇室,黄色没有资格穿,玄色便顺理成章上位了。栗攸暨一身玄色长袍,上用金线绣着花纹图案,衬得他身姿挺拔,面若冠玉。 “没想到,这袍子倒好,衬得栗郎英俊潇洒,非常人所能及。”广陵长公主笑道。栗攸暨坐下喝了一口茶,一笑置否,“没想到蒲州刺史还真是精明的一个人啊,圣旨才下不过几天,昨日赶来时,府邸却是现成的。今日去应付他们,果然一个个久混官场好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滴水不漏。” 广陵长公主闻言冷笑道:“滴水不漏?哼,不过是一群能耍嘴的跳梁小丑罢了!”随后又语笑嫣然:“不过,自作聪明的人才能为我所用。如今我远离长安,又够不到东都洛阳,真真是太子掌权了。如果我软怠,那还真是自寻死路。” 栗攸暨点点头,“的确如此,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下午过来换一床硬一点的铺盖,昨天见你睡得不甚安稳,怕是今天身体不舒服了吧?下午我陪你去外面走走,也好让他们换铺盖,如何?” 广陵长公主点头,心中又泛起点点涟漪。 吃过午膳,念春便说府外蒲州刺史等人已经侯着了,这让原本期待着午后出去逛逛的广陵长公主心中厌恶不已,面上微微蹙起柳眉来。念春见状道:“公主,不若奴婢打发了他们走就是了,公主何必自己因他们闷气?” 栗攸暨摇头否决道:“念春,万不可因顾主心切就乱了方寸。他们今天见不到公主,明天还会来,明天见不到后天还会来,如此一来没完没了。他们昨天没有见到我和公主,今天只见了我这个可有可无的驸马,自然心急的想赶紧看见正主,倒不如让他们进来,含糊过去也就罢了,省得以后麻烦。再者,皇上不知道何时才会下旨召我们回京,虽然我们一个是堂堂威名赫赫的镇国长公主,一个是驸马爷,可毕竟这里是蒲州,是人家的地界,我们太摆架子,只会对我们不利。” 这一番话前对念春说,后对广陵长公主说,有理有据,念春也不坚持,退下后请他们进来。 来者以蒲州刺史刘威为首,后面跟着都是下属官员,皆穿官服。 “臣等参见镇国长公主殿下,参见驸马爷。”群臣下跪,颇为壮观。 栗攸暨对于这称呼不可置否,这群人的目标是公主啊。 这刘威刘刺史倒也长的正气凛然,唇周蓄须便多了几分文官的气质,只是一双眼睛滑溜的紧,让广陵长公主颇为不喜欢。 “起吧。昨日之事本宫已听驸马说起,昨日到蒲州已经是亥时,本宫本以为列位大人已经在府中休寝,所以本宫才在马车之中安然入睡,今日得知列位大人竟然为迎接本宫不顾家中妻儿,本宫着实心中难安,深感愧疚。只因本宫初来乍到又舟车劳顿,所以今日身体多有不适,未能登门造访,不是本宫身懒,而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刘威一脸黑线,他绝想不到广陵长公主就这么几句把他们昨日的苦等给交代了,偏偏还说是以为他们都已经休寝所以才在马车上安然入睡,还为今日迟迟不见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身体不适,人家可是当今皇上的胞妹,刘威还没这个胆子敢不顺着她说话的。 “是下官思虑不周惊扰了长公主殿下,还请长公主海涵,不要计较下官的过失才是。” 广陵长公主唇角浅浅的勾起来,让念春把抱拳行礼的刘威扶起来,才笑道:“刘大人客气了。哦对了,本宫听闻今早驸马已经见过列位大人,不知道是不是驸马做的不合诸 位的眼,这才让大人找上门来,要求面见本宫了?” 饶是刘刺史,那宽厚的额头上也不禁冒出滴滴汗珠来,听了这话的诸位大人纷纷瞥向栗攸暨,只见他一身玄色锦袍,面上冷冷的,比今日早上淡泊许多,只以为是广陵长公主那番话让他以为他们不拿他当回事儿。 栗攸暨虽然是镇国长公主的驸马,可本身当年也入了女皇帝的眼,足以说明栗攸暨本身也不是身无长物的废物。栗攸暨也不会仅仅只是个驸马这么简单,他手中也是有兵权的,只是实在是妻子的威慑力太大,盖过了他的锋芒,平时栗攸暨对广陵长公主也是和颜悦色软话连连,重一点的话也就是些酸话而已。如今玄色锦袍一上身,脸色沉静下来,就有如换了一个人似的,让广陵长公主眼前一亮。 ——让刘威为首的刺史心里一突。 广陵长公主不由得就加深了嘴角边的笑意,突然的,她就后悔让抱夏和习秋跟着栗攸暨了。 刘威硬着头皮道:“殿下明察,下官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广陵长公主心情不好,皇帝的面子也敢不给,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蒲州刺史:“刘大人这话,是说不敢在本宫面前有呢还是心里也不敢?刘刺史说不敢,不是也找上门来了吗?还是刘刺史以为这儿是蒲州,本宫又是初来乍到,所以欺负本宫是女子呢?” 后面已经有胆子小的官员开始颤抖,别的不知道不清楚,这长公主的话还是能听懂的!刘威心中便开始后悔起来,着实不该走这趟,什么好没捞到还惹了一身臊。 “下官看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清心喝茶,想来在长安殿下从未有这样的闲暇时光,所以下官就不多打扰,告辞。” “既然如此,刘大人好走,本宫就不送了。念春,替本宫和驸马送送诸位大人。” 广陵长公主笑道。 刘威等走后,广陵长公主不屑的嗤笑一声:“驸马瞧瞧,现在可是连嘴皮子也不会耍的哑巴小丑了呢,呵呵。” 栗攸暨道:“你又何必呛他们,总归我们在蒲州,并非京城,应该行事低调一些,总没错。” 广陵长公主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又喝了一口茶,满足的眯眯眼睛,下一秒便冷着脸看向大门的方向,沉声道:“不给他们施加点威严,他们怎么知道谁才是这蒲州真正的主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我虽然是因为圣旨才来的蒲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州刺史,也敢爬到你我头上来撒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不给他们些颜色 瞧瞧,他们还真以为我这镇国公主是白叫的!” 紧接着她又有些哀怨:“栗郎何必对他们和言和气?此消彼长,他们只会以为你是好欺负的!” 第三十九章 助斜封官 栗攸暨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好了,既然没人来烦扰,不如就看看蒲州的风土人情如何?”广陵长公主闻言笑了起来,“好啊好啊。” 她记得当年母皇和父皇一起去洛阳时,她那时候还很小,乍一到洛阳离宫感觉什么都是新奇的,偶尔出宫还能看到街道上有宫里没有的新鲜玩意儿。那个时候的记忆太美好,以至于让如今的广陵长公主都向往不已。 以往广陵长公主绝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可是如今在蒲州还没有扎稳脚跟,广陵长公主绝不会轻举妄动,态度也仅仅是态度而已。 任凭一个在长安享受着荣华富贵的人来到蒲州,也会不喜欢的。 微微一收拾,广陵长公主和栗攸暨还有春夏秋三个丫头出门了。蒲州自然没有长安繁华,也无法和东都洛阳比肩,所以路上行人之中少有绫罗绸缎——或者也是刘威吩咐过,广陵长公主心里想到。 路上行人之中少有女子,所以百姓看见栗攸暨身边蒙纱的广陵长公主十分好奇,而看到未遮面容的三个丫头时,眼中多多少少都流露出来几分色心。 长安乃是京城,在天子脚下,念春、抱夏、习秋的姿容便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而一到蒲州,此三人的容貌不说倾国之姿,如花似玉却担当得起,比小家碧玉多了几分大气,又比大家闺秀多了几分活气。 因此侧目之人非常多,幸而他们看出栗攸暨身上玄色锦袍价值不菲,倒也没有人上来胡言乱语动手动脚的。广陵长公主先忍不住调笑道:“看来我倒是成了陪衬的了。” 众人又不是眼瞎,看不见蒙面女子和玄色锦袍男子并排而行。念春笑道:“夫人说什么呢,夫人容颜比我们好上百倍,他们看不见才真是遗憾。不过我家夫人身份尊贵,他们有什么资格一睹夫人容貌呢?少不得我们露露脸也无所谓,想当时老夫人当家时,街上行人也不乏女子呢。” 现在是晌午,街上正热闹,几人走走停停也有意思,不过很快便热的出了汗,栗攸暨见状道:“晨起时我打听这附近有一家茶馆,最是清净幽僻,我们何不去那里避避日头?你们身子都若,晒坏了到不好。”广陵长公主闻言点点头。 这茶馆名“海阔云高”,倒不像一个茶馆的名字。五人进去,小二便上来问道:“客官是坐大厅听说书还是到楼上雅间儿品茶乘荫?”栗攸暨看向广陵长公主,那小二瞧见了呵呵笑道:“既然老爷让夫人拿主意,那小的不妨说,客官还是在大堂听说书有趣儿。” 广陵长公主来了兴趣,便问道:“怎么个有趣法?”那小二答道:“平常的说书先生都说些穷酸书生和富家小姐的风流韵事。这几日来的这位先生可厉害了,不说这些,倒把些江湖上的事儿说出来,说的玄玄乎乎分不清真假,但却十分令人动容。” 广陵长公主闻言便道:“夫君,那我们就留下来听他说如何?往日里女先儿的话本子讲的可不都是些书生小姐的事儿吗,我都听腻了。”栗攸暨乐得和广陵长公主扮一对恩爱夫妻,便宠溺的说道:“既然夫人这么说,那就依夫人好了。” 栗攸暨说着先让三个丫头随着广陵长公主坐下,自己吩咐小二上一壶上好的茶,再上几盘茶点上来付了银子,才也归了坐。 这说书先生一身素净的白色布衣,长的一副好皮囊,来了先说道:“诸位听客,多谢大家捧我的场。今日是第三日,今日讲罢我该走了。所以,昨日回去我特地思索了半日,想到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不如今日就说给大家听听。” 似乎是前两日的故事实在精彩,听到这话底下听客纷纷叫好。 惊醒木一落,任凭外面如何吵闹,大厅内只有清浅的品茶声音。广陵长公主觉得这故事也的确是缠绵悱恻。 大致说的是一沈姓姑娘乃是武林美女,另有一萧姓,一林姓男子都倾心于她。沈姓姑娘喜欢萧姓男子,却因为身上被种下蛊毒而不能与之在一起,甚至忘了二人之间的所有记忆,回头嫁于林姓男子为妻。林姓男子后来欲杀萧姓男子,沈姓姑娘替萧姓男子挡了一刀死在他的怀里,林姓男子看见心爱之人死在自己刀下悲痛难禁也随之而去,只剩下萧姓男子孤身一人独闯天涯。 广陵长公主听这故事到没多大感觉,只是其中萧姓男子恣意洒脱的一句话说的有几分意思,他说:“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看海阔云高波澜生。人说江湖浪涌最多无畏的人,来三钱热酒买我的心魂。”或许他说的粗俗,然而话内话外透着一股潇洒的豪情,游戏人生,还带着一种深埋起来的孤独。 栗攸暨见广陵长公主不太对,便放下茶杯,道:“之前逛了许久,如今又在这儿听了一回书,该回去了。” 广陵长公主点头,这辈子那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日子注定是和她无缘,既然无缘,也就不必过多烦恼。 “走吧。” 回到府中,长安的家人已经等待许久。 “参见长公主殿下,参见驸马爷。”家 人说道。广陵长公主闻言点头,问道:“可是长安出了什么事了?”家人答:“回长公主殿下,皇上意欲罢免斜封官,已经下了旨,又重新启用了宋璟宋大人和姚元之姚大人主持吏部选拔官员制度,长安百姓十分关注,叫好不断。太子殿下还未有所动作。” 广陵长公主闻言便思索起来:斜封官由来已久。当初,只要一个人能出三十万钱贿赂例如韦皇后、安乐公主、上官昭容这样的宫廷贵妇,她们便可以给买官者谋一个职位,这些人由于没有经过正式的考试选拔,所以是由皇帝直接将此人的姓名和官职写在纸上,然后封上角,直接交给吏部任命。故名斜封官。 斜封官数量激增,导致朝廷乌烟瘴气——本来广陵长公主与太子相斗,两党官员皆不尽心竭力,再多了吃闲饭的斜封官,只能是雪上加霜。皇帝是皇帝,是男人,他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想着不论品德好坏,地位高低,只要能拿的出三十万钱的人都可以当官,想着自己手底下都是一些白吃闲饭的废物,皇帝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如今想要罢免斜封官,对于朝政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能够肃清渣滓,对于留下来的精英人才也是一种勉励。 ——可是,广陵长公主并不想管这些。她又不是皇帝,她不用想着朝廷如何,斜封官罢免如何,她想的是,如果她能让皇帝重新任用罢免的斜封官,岂不是可以从中得到许多人的感激,甚至是忠诚呢! 太子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是因为他猜到广陵长公主也许也会阻止皇帝这么做,可是要做,必须是两个人一起做,才会安全。若是一个做了,另外一个不做,阻止的人会招来皇帝的反感和斜封官的感激,而不阻止的人会得到斜封官的憎恨。 广陵长公主和太子争权夺利,现在二者都想争取到更多的官员加入己方阵营。所以,两个人都打起了这一群已经被罢免的斜封官的主意。 第四十章 再用斜封 既然广陵长公主已经打了斜封官的主意,让家人下去休息时就再也坐不住了:既然要为斜封官说话,广陵长公主少不得要亲手写上奏疏然后由慧能和尚携着,再由家人带领入宫面圣。 太子在长安一看,广陵长公主派来的人都从蒲州赶到长安了,才终于觉得他是该动手了。 只是太子知道广陵长公主虽然可以直接进言给皇帝,他却不能这么明着反驳他的父皇。太子命管家去给手底下的人送了一封信,便有人进宫了。 “皇上,斜封官皆先帝所立,皇上依姚元之、宋璟等之见尽夺之,彰先帝之过,为陛下招怨,今众口沸腾便于海内,恐怕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啊!” 皇帝自动忽略前半句,别说是皇帝,就是说话的官员大概也忘了这“先帝”所指是谁了。这些斜封官是怎么当上来的官啊,那些官可是花了足足三十万钱买回来的呀! 如今官没当几年,钱都还没有赚回来呢,皇帝就想罢免了人家,这些人怎能不心生怨恨?既然心中有了怨恨,这些人必定无中生事到处造谣,如果海内谣言四起,那皇帝之位甚至都有可能有所动摇! 三人成虎啊! 这官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皇帝听着听着便不耐烦,心中郁闷了:为何得罪人的事便是我做,你们一个个都来充好人来了?得,这事朕也不干了。 随即,皇帝又发布一条召令,重新任用斜封官。 皇帝这样朝令夕改,不仅令得朝中正直的大臣对他看不上眼,而且重新任用的斜封官也不领他的情:他们能再次当官那也不是你皇帝的功劳,而是广陵长公主和太子殿下的恩典,和你皇帝没什么事儿。如此一来,皇帝的威望反而受到重挫。 皇帝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改革失败而灰心,但是世人都看得清楚:皇帝或许真的是想让众人都看见他的雄心壮志,可是大家都看见了皇帝做任何动作都被广陵长公主和太子殿下所挟制。 当时的宰相,都是为了制衡各方势力而安排的,也就是说其中有广陵长公主的人,也有太子的人。只是广陵长公主和太子相斗,这手底下的官员也办起公来你推我我推你,互相踢皮球。皇帝心里肯定不愿意自己手下是这么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于是乎,皇帝就找了一个由头,把所有宰相全部召集起来,对他们说道:“如今朝廷混乱,官员激增,水旱灾害十分频繁,百姓生活困难艰苦。这其中固然有朕这个皇帝负主要责任,可是诸位 你们号称辅弼之臣,你们也是有责任的呀!既然要负,朕愿和诸位爱卿共负此责。言尽于此,爱卿回府思索去吧。”说着又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随后一道召令,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了——皇帝下旨,将这些宰相革职了。皇帝想任用一批有能力且可以听命于他的人来坐这个宰相的位置。可惜的是,之前也说了,他做什么事都是受到广陵长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制衡。皇帝罢免了宰相,共四个职位空了出来。广陵长公主和太子自然又眼红这四个位置,广陵长公主派了代表进宫,太子亲自出马,吵来吵去这四个职位广陵长公主和太子的人马两两平分,完全没有给皇帝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和面子。 宰相罢免,皇帝本就是想任命自己的人,可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这让皇帝便十分灰心了。灰心之余,皇帝也终于明白了两个之前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一,广陵长公主和太子那的确是在鹬蚌相争,可是他想坐收渔翁之利根本不可能,妹妹和儿子的势力都大于他,他根本无法操控。 二,广陵长公主和太子相斗,不仅对于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将朝政扰乱的乌烟瘴气一塌糊涂。国家不能集权力于一点,国力也日渐削弱。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皇帝心里萌生退意。既然皇帝可以拥有一些权利,太上皇帝也可以,那为什么不退而求其次呢? 而且,皇帝已经尽力在摆平太子和广陵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了,可是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摆不平,不仅摆不平反而让人家拿着当枪使来收割人心,既然如此,何不“让”呢? 干脆,谁有本事谁当去,我让位得了。 皇帝动了让位的心思,也必须要考虑一件事情:让位嘛,让给谁?广陵长公主是一支力量,太子李杨是一支力量,皇帝顾全大局为了后唐考虑,肯定是想把皇位传给太子的。 君不见,女子当政给整个国家带来了多少麻烦;从女皇帝神龙政变退位以来,皇帝换的和走马灯一样,朝中大臣起起浮浮,多少振兴边疆的大将丧命,斜封官充斥朝廷让朝廷乱成一锅粥,皇帝心里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后唐。 有一日,皇帝便召集三品以上大员于乾清殿,说道:“朕素怀淡泊,几被立为皇储,皆不欲,今欲传位太子,何如?” 听完这话,这些三品大员都个个吃惊不已:怎么皇帝年富力强就像退位了呢?再者,叫他们做反应那也不好做的:如果你顺着皇帝说‘皇帝呀您是该退位了’,那 岂不是把皇帝给得罪的死死的——好啊,原来这群人早盼着我退位了。如果逆着皇帝说‘皇帝您不能退位呀,我们不认太子只认您一个人’,那岂不是又得罪了太子?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这些三品大员也得罪不起啊。 皇帝看着无人应和他,便道:“诸位爱卿明日再答复朕也可,退朝吧。” 这些老东西虽然在朝堂上什么也不敢说,一下朝就跟活过来了似的四散而去——各找个的主人去了。这些大员有些是广陵长公主的党羽,有些人是太子的党羽,很快的,太子和广陵长公主就知道了这个皇帝的动向。 太子首先赶紧让心腹进宫为自己进言道:“皇上,太子言己不堪重任,还请皇上为了天下万民考虑,继续执政,万不可起传位的念头。”太子让手下推辞了。 广陵长公主知道时,也是心急火燎,原则上说爸爸给儿子传位没她什么事,可是广陵长公主不可能不关心,一听说皇帝居然有意退位,便赶紧吩咐手下人进宫为皇帝进言:“陛下春秋位高,方为四海所倚仰,何以为惧?” 这句话虽然寥寥数字,却极会说话:一说皇帝还年轻,二说四海之内所有人民皆倚仰着皇帝您,你怎么能说撂挑子就真的撂挑子呢? 而且,这人虽然是广陵长公主的人,却不拿广陵长公主说事,而是站在皇帝的角度为皇帝所考虑的,说的皇帝心里暖洋洋的:是啊,我才当政不久,又没人逼着我退位,我又何必现在非要退位呢,何不再享受两年在让位也不迟啊? 私念一闪,皇帝又决定不退位了。言说:“太子不欲继承大统,而诸位爱卿又合言上劝,既然如此,朕再忍耐一、二年也罢了。” 东宫内太子闻到,心里一番苦涩,同时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拒绝了皇帝传位——他也只能拒绝。 而皇帝放弃了传位,他的处境可一点没变:广陵长公主依旧还有实力,太子也有实力,两个人还得斗争,他还得走钢丝,如履薄冰的过日子。 第四十一章 三让而受 对于自己的出尔反尔,皇帝对于太子十分愧疚,不仅给了太子更大的权利来弥补,而且也把广陵长公主给从蒲州调了回来。 驸马栗攸暨看也没看一眼长公主府,就只道了别直接带着抱夏和习秋又去了别馆。广陵长公主一看,便把在蒲州时候的柔情又给通通收回来了。在蒲州几天舒服安逸的日子,广陵长公主再回到长安的长公主府时,已经自行把在蒲州时候的安逸丢的干干净净。 ——广陵长公主,有点急了。 眼看着太子的权利一天天不减反增,广陵长公主就是再怎么个能隐忍按捺的性子,也坐不住了。 她招来术士,吩咐一番就让他进宫了。这术士进了宫求见皇帝,道:“臣仰观天象,偶见一彗星,彗星乃除旧布新之象征,之于陛下大为不吉,是以臣又看了帝星和心前星,只发现此二星也是闪烁变动,臣心下猜测,怕是心前星要取代帝星了!” 帝星,顾名思义是指代皇帝的星星,心前星则是指代太子的星星,术士这话说的隐晦,但是又说的很明白。 ——太子要当皇帝了。 皇帝听了很是平静,术士正纳闷怎么皇帝没什么反应,听得皇帝问道:“天象果真如此?”术士答道:“是,皇上。” 皇帝闻言,道:“既然如此,天象即天意也,天象如此,朕不如酒就顺应天意,传位于太子吧。”术士一听这话,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匆忙退下。 广陵长公主一听术士带回来的话,差点晕过去,幸而念春眼疾手快扶着,饶是如此,广陵长公主还是不堪打击,腿软的不能站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慌得念春忙喊人叫张温来。广陵长公主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抬手让术士退下,也阻止了去叫张温的丫头,道:“我没什么大碍,不必麻烦温儿。这个皇兄,我还真是小看他了,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广陵长公主这一下气的不轻,肠子都快悔青了,也来不及休息就赶紧召集手下的官员屡次向皇帝进言不可传位,谁知道皇帝竟然认准了似的,就是不松口。 而太子乍一听到,第一反应就是爸爸像上次那样忽悠他呢,亲自面见跪下来皇帝说道:“儿臣以微功,不次为嗣,惧不可堪,陛下以大位传之,何也?”太子李杨怕爸爸试探他,所以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试探试探自己的爸爸,皇帝这次可是真的要传位了,一听着这试探的话就喝到道:“社稷所以在安,朕所以得天下,皆汝力也,帝坐有灾,故传位与你以转祸为 福,汝何疑耶?汝为孝子,何必在柩前然后即位耶?” 皇帝的话很简单,却内含三层意思:一,我这个皇帝之所以能再登基都是因为你;二,帝星有灾,天意如此传位给你是转危为安的好事情;三,你既然是孝子,又何必非要在我的灵柩前即位登基呢? 这么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让太子终于相信父皇没有欺骗他,终于要传位了,磕头退出,脸上流着喜悦的泪水。 广陵长公主听了太子进宫这一遭,在公主府里左思右想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皇帝他怎么就不按照常理出牌呢?难道不是应该听到术士的话对太子心生疑惑吗,怎么会传位了呢! 皇帝曾经已经有了要传位的心思,如今天意再如此,皇帝便顺水推舟,既然你们说帝星闪烁不定有危险,太子要当皇帝,那我把皇位给他了又何妨?或许太子还会因为此时我的豁达和力排众议,对我以后好一点也说不定啊。 其实皇帝李沐并不笨,相反他很聪明。想想他这一生,先是和他强悍的母后栗太后打交道,后来又和强大的哥哥李贤和李敏打交道,后来好不容易当上皇帝了,又和比他强势的妹妹和儿子打交道,这一辈子尽和强者打交道,让李沐学会了韬光养晦,说通俗点来说就是装傻。 广陵长公主以为这个哥哥是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可这事一出来分明是她被她这个哥哥牵着鼻子走。 东宫太子觉得天是辽阔的,太阳是明媚的,看着父皇李沐那是越看越顺眼,从诛杀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开始时的理想就要实现了,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还真是该好好谢谢姑姑啊! 广陵长公主当然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失败,她知道,这父子两个之间上演几回推辞的把戏,太子就会成为皇帝。可是,当初争辩她自己也承担了风险,凭什么李杨就可以当皇帝,而她却白白给人家做了嫁衣裳? 广陵长公主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呢。只是她也看清楚了,这个时候再去给皇帝李沐说那些不要让他传位的话已经于事无补了,她只能接受李沐将要成为太上皇的,李杨就要成为皇帝的状态了。 这个皇帝,也不是这么好当的罢了。太上皇的权利非常有弹性,可大可小,广陵长公主便想着如果能说动李沐让他为自己谋取更多的权利,那李杨这个皇帝那不也是当的不顺心吗?而且这是太上皇和皇帝之间的事情没有交接清楚,和她这个长公主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这个想法竟然和李沐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广陵长公 主打定主意,再三忖度觉得可行才进宫求见皇帝,对李沐说道:“皇兄,杨儿还是个孩子,又年轻,您又把这么大的权利交给他,他必定紧张的很,不如您把他扶上马再送一程吧。” 皇帝一听,觉得这个妹妹说的有道理,又暗对自己的心思,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沐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退位的,而是因为实在摆不平妹妹和儿子的关系才退位的,这占了很大的一个因素,对于权利肯定还是有几分留恋,听到广陵长公主这么说,他也就顺水推舟道:“皇妹说的是,朕和太子乃是亲生父子,朕不帮他谁帮他?” 就在此时,从宫门外转身进来的太子李杨面色沉稳,道:“儿臣得以父皇宠信,欲传之大位,然儿臣终究年轻,不能担此大任,还望父皇重新思虑!” 广陵长公主对于这一幕已经没什么反应,只是心里暗恨太子太过河拆桥,这分明就是在炫耀!皇帝听了接过话头,笑呵呵的说:“太子是否担心军国大事数量繁多你管不过来?太子尽可放心,有朕扶持你,此皆不足为虑。上古时期尧传位舜后,亦帮他走南闯北,何况你我父子?” 皇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你干不了的军国大事,爸爸我可以替你抗,替你分担分担。 广陵长公主心里乐呵呵的看着石化的太子。太子直接呆住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是,太子登基,已经毋庸置疑。 第四十二章 调兵遣将 先天元年八月,二十七岁的太子李杨登基。先帝李沐为太上皇,仍然掌握军国大事的处理权。 对于这种局面,太上皇仍然自称为“朕”,颁布的命令称为“诰”。太上皇每五天一次到乾清正殿接见群臣一次,皇帝每天到武德偏殿来处理国事。 李杨当然对这个局面相当的不满意:仅仅不说这个,就是三品以上大员的任命和大刑法还是由太上皇任命和处理,这就相当于李杨其实并没有拿到什么真正的权利,大部分权利还是在他爸爸那里。 新帝不满的现状,让广陵大长公主感觉到了一丝生机,有哥哥牵制着新帝的权利,她还是有翻盘的机会。 公主府又换了匾额,成了大长公主府。广陵大长公主这个新帝的姑姑,在公主府里继续谋划着该如何架空皇帝的权利。她已经得到了太上皇的支持,如果下得到大臣们的心,那就是皇帝说话,也未必有用了!广陵大长公主虽然不能阻止李杨登基成为皇帝,可是却能决定新帝李杨当的顺不顺心。 其实若是广陵大长公主现在收手和新帝李杨示弱,或许李杨还会念在彼此的亲戚情分上网开一面,总不致死,可是广陵大长公主不放手,新帝李杨当然也乐的彻底铲除广陵大长公主。 ——不会念一丝一毫的姑侄情分。 广陵大长公主既然打定主意要架空新帝,那也是不肯迟疑一秒的。只是府中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念春看着广陵大长公主愁眉的样子,道:“公主,不若我们就和驸马爷一样——算了吧。现在陛下已经登基,又没有对长公主府下手,公主何必对陛下如此苦苦相逼呢!”广陵大长公主闻言,面上不显山露水,可心里真是不平衡到了极点:当初风险自己和李杨是一同承担了的,要不是那次政变自己存心捧着李杨,恐怕到现在李杨他以一个庶出的三郎身份,当那个楚王要当到老死吧! 可是凭什么现在李杨已经是手握重权的皇帝,而自己还是差之千里的公主?这根本就不公平! 这口气,一向高傲的天之娇子的广陵大长公主怎么咽的下! 本来广陵大长公主还在踌躇,可是一听念春的话,她突然有了主意——男宠。广陵大长公主当时还是公主时,一嫁薛郎,后来梅开二度再嫁栗郎,公主还是公主,心却不是以前的心了:广陵大长公主不再看重夫妻情分,开始大肆包养男宠,当初大名鼎鼎、野心勃勃的莲花六郎张昌宗,不就是广陵大长公主的男宠么? 广陵大长公主决定任用自己的男宠,来打入到官员中去。决定要用男宠,那用的人可就多了起来,广陵大长公主思来想去,叫了两个人来面谈,一个崔时,一个卢藏用。 这个崔时出身河北高陵崔氏,是一等一的高门大户,因为骄傲自己的出身,崔时曾经做过一句诗,曰:予本燕赵人,秉心愚且直。这个崔时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性情却是恰恰相反,再狡猾不过的:崔时起家于女皇帝晚年,在二张手底下讨生活,神龙政变中二张兄弟被杀,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张柬之府上的人,张柬之信任崔时后又派他去给栗三思府上做卧底,后来发现皇帝信任的其实是栗三思等人,利用栗三思来抵制张柬之等大臣,所以他又转投栗三思门下,之后栗三思在重俊政变中当了炮灰死了,他又投身上官婉门下,开始是诗友,后来就变成男宠了,唐隆政变后韦皇后、上官昭容两两丧命,崔时还因为和她们走的近被贬到地方做刺史。 当他回到长安,就已经是广陵公主的男宠。这么一个频频转会、挺谁谁死还是上官昭容旧情人的人,广陵大长公主怎么就不嫌弃呢? 当然,广陵大长公主看上了崔时身上的两样:第一,此人相貌英俊,第二,此人十分有才干。 崔时少年英才,在二十岁的时候即已经考中进士,三十出头即为兵部侍郎,而当时神奇的是,崔时的父亲也在当侍郎,是礼部侍郎,父子二人同时为侍郎,那也是十分荣耀。 崔时在三十八岁时,曾经当过宰相,曾经出口成章,还不是李杨老部下的张越当时听闻就感叹道:“那样的诗句我也可以做出来,宰相我以后也能当上,可是我绝不能在三十八岁的时候就办到啊!” 他因为韦皇后、上官婉之故潦倒落魄,广陵大长公主一看见就立马伸出橄榄枝抛了过去,崔时是个有才华没节操的人,一看有大人物提拔自己,赶忙接过橄榄枝成了广陵大长公主石榴裙下的宠儿。 另外一个卢藏用,出身地方大族范阳卢氏,也是年纪轻轻的就考中进士。 只是进士到真正的当官,是要经过考核,这个过程或许很短,或许更长。这个卢藏用念叨为何他要求着朝廷给他一个官,而不是朝廷求着他当官呢,那滋味多爽?于是这厮弃了进士,到长安城附近的终南山隐居起来,达官贵人们有时偶尔去风景秀丽的终南山旅旅游,一来二去便听到了这个放着进士不当却跑来隐居的卢高人,一来二去还真的威名远扬,朝廷还就派人来请他当官为朝廷效力。因此一件,卢藏 用十分得意,当时与一高僧出城溜达,一眼便看见终南山,于是乎笑道:“不知高僧可曾一游终南?那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啊!”高僧幽幽道:“的确,这可是个当官的捷径啊。” 这两个人都是文坛领袖类的人,广陵大长公主养的很值得。和当初女皇帝相比,女皇帝包养男宠,要两好先生:相貌好、身体好;广陵大长公主包养男宠也是两好先生:出身好、才干好。由此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然而广陵大长公主想要架空皇帝,就必须要掌握多数宰相,宰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想要把更多的宰相握在手里,广陵大长公主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太上皇李沐。 当初重新登位,是妹妹和儿子共同把他推上皇位,而他传位于儿子,就说明他把妹妹抛弃在一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恰恰太上皇又掌握着三品以上大员的任免权,借着这个机会李沐是想告诉广陵大长公主这个哥哥还是没有把你这个妹妹彻底抛弃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沐当时并非心甘情愿的退位,偶尔还会怀念自己当皇帝那段日子,于是就想敲打敲打新皇帝,毕竟还有个太上皇在呢,别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的。 因为兄妹二人通力协调,于是乎便有几个人被推到了重要的职位上。 其中一个萧志忠,贵在有信,虽然之后投靠韦皇后失败,可是广陵大长公主却看中那份“雪中送炭”之恩救他于水火之中。 另外一个窦怀贞,说起来还是“大名鼎鼎”,年轻时在韦皇后时期,娶了韦皇后的老奶妈,自称“皇后阿詟”叫的是不亦乐乎,别人讽称“国詟”,他却洋洋得意的想你们想当还上不上。可是,此人也不仅仅只会巴结,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贪财,虽然曾经是宰相,可是家中没有一个铜板是多的。 广陵大长公主经太上皇的手把窦怀贞从地方调回中央,并且官复原职,这个窦怀贞对广陵大长公主的感激涕零的程度更甚萧志忠啊。而窦怀贞的回报,则是每日下朝也不回家,先去广陵大长公主府给广陵大长公主汇报完朝堂上的事情后再回家。 这些人有才干,又没有政治节操,急功近利,对于广陵大长公主来说,这些个亦正亦邪的人更有利用价值:正者可为能臣,邪者嘛,有奶就是娘,谁给好处就跟着谁,所以此时更能被广陵大长公主所用。 第四十二章 调兵遣将 先天元年八月,二十七岁的太子李杨登基。先帝李沐为太上皇,仍然掌握军国大事的处理权。 对于这种局面,太上皇仍然自称为“朕”,颁布的命令称为“诰”。太上皇每五天一次到乾清正殿接见群臣一次,皇帝每天到武德偏殿来处理国事。 李杨当然对这个局面相当的不满意:仅仅不说这个,就是三品以上大员的任命和大刑法还是由太上皇任命和处理,这就相当于李杨其实并没有拿到什么真正的权利,大部分权利还是在他爸爸那里。 新帝不满的现状,让广陵大长公主感觉到了一丝生机,有哥哥牵制着新帝的权利,她还是有翻盘的机会。 公主府又换了匾额,成了大长公主府。广陵大长公主这个新帝的姑姑,在公主府里继续谋划着该如何架空皇帝的权利。她已经得到了太上皇的支持,如果下得到大臣们的心,那就是皇帝说话,也未必有用了!广陵大长公主虽然不能阻止李杨登基成为皇帝,可是却能决定新帝李杨当的顺不顺心。 其实若是广陵大长公主现在收手和新帝李杨示弱,或许李杨还会念在彼此的亲戚情分上网开一面,总不致死,可是广陵大长公主不放手,新帝李杨当然也乐的彻底铲除广陵大长公主。 ——不会念一丝一毫的姑侄情分。 广陵大长公主既然打定主意要架空新帝,那也是不肯迟疑一秒的。只是府中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念春看着广陵大长公主愁眉的样子,道:“公主,不若我们就和驸马爷一样——算了吧。现在陛下已经登基,又没有对长公主府下手,公主何必对陛下如此苦苦相逼呢!”广陵大长公主闻言,面上不显山露水,可心里真是不平衡到了极点:当初风险自己和李杨是一同承担了的,要不是那次政变自己存心捧着李杨,恐怕到现在李杨他以一个庶出的三郎身份,当那个楚王要当到老死吧! 可是凭什么现在李杨已经是手握重权的皇帝,而自己还是差之千里的公主?这根本就不公平! 这口气,一向高傲的天之娇子的广陵大长公主怎么咽的下! 本来广陵大长公主还在踌躇,可是一听念春的话,她突然有了主意——男宠。广陵大长公主当时还是公主时,一嫁薛郎,后来梅开二度再嫁栗郎,公主还是公主,心却不是以前的心了:广陵大长公主不再看重夫妻情分,开始大肆包养男宠,当初大名鼎鼎、野心勃勃的莲花六郎张昌宗,不就是广陵大长公主的男宠么? 广陵大长公主决定任用自己的男宠,来打入到官员中去。决定要用男宠,那用的人可就多了起来,广陵大长公主思来想去,叫了两个人来面谈,一个崔时,一个卢藏用。 这个崔时出身河北高陵崔氏,是一等一的高门大户,因为骄傲自己的出身,崔时曾经做过一句诗,曰:予本燕赵人,秉心愚且直。这个崔时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性情却是恰恰相反,再狡猾不过的:崔时起家于女皇帝晚年,在二张手底下讨生活,神龙政变中二张兄弟被杀,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张柬之府上的人,张柬之信任崔时后又派他去给栗三思府上做卧底,后来发现皇帝信任的其实是栗三思等人,利用栗三思来抵制张柬之等大臣,所以他又转投栗三思门下,之后栗三思在重俊政变中当了炮灰死了,他又投身上官婉门下,开始是诗友,后来就变成男宠了,唐隆政变后韦皇后、上官昭容两两丧命,崔时还因为和她们走的近被贬到地方做刺史。 当他回到长安,就已经是广陵公主的男宠。这么一个频频转会、挺谁谁死还是上官昭容旧情人的人,广陵大长公主怎么就不嫌弃呢? 当然,广陵大长公主看上了崔时身上的两样:第一,此人相貌英俊,第二,此人十分有才干。 崔时少年英才,在二十岁的时候即已经考中进士,三十出头即为兵部侍郎,而当时神奇的是,崔时的父亲也在当侍郎,是礼部侍郎,父子二人同时为侍郎,那也是十分荣耀。 崔时在三十八岁时,曾经当过宰相,曾经出口成章,还不是李杨老部下的张越当时听闻就感叹道:“那样的诗句我也可以做出来,宰相我以后也能当上,可是我绝不能在三十八岁的时候就办到啊!” 他因为韦皇后、上官婉之故潦倒落魄,广陵大长公主一看见就立马伸出橄榄枝抛了过去,崔时是个有才华没节操的人,一看有大人物提拔自己,赶忙接过橄榄枝成了广陵大长公主石榴裙下的宠儿。 另外一个卢藏用,出身地方大族范阳卢氏,也是年纪轻轻的就考中进士。 只是进士到真正的当官,是要经过考核,这个过程或许很短,或许更长。这个卢藏用念叨为何他要求着朝廷给他一个官,而不是朝廷求着他当官呢,那滋味多爽?于是这厮弃了进士,到长安城附近的终南山隐居起来,达官贵人们有时偶尔去风景秀丽的终南山旅旅游,一来二去便听到了这个放着进士不当却跑来隐居的卢高人,一来二去还真的威名远扬,朝廷还就派人来请他当官为朝廷效力。因此一件,卢藏 用十分得意,当时与一高僧出城溜达,一眼便看见终南山,于是乎笑道:“不知高僧可曾一游终南?那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啊!”高僧幽幽道:“的确,这可是个当官的捷径啊。” 这两个人都是文坛领袖类的人,广陵大长公主养的很值得。和当初女皇帝相比,女皇帝包养男宠,要两好先生:相貌好、身体好;广陵大长公主包养男宠也是两好先生:出身好、才干好。由此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然而广陵大长公主想要架空皇帝,就必须要掌握多数宰相,宰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想要把更多的宰相握在手里,广陵大长公主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太上皇李沐。 当初重新登位,是妹妹和儿子共同把他推上皇位,而他传位于儿子,就说明他把妹妹抛弃在一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恰恰太上皇又掌握着三品以上大员的任免权,借着这个机会李沐是想告诉广陵大长公主这个哥哥还是没有把你这个妹妹彻底抛弃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沐当时并非心甘情愿的退位,偶尔还会怀念自己当皇帝那段日子,于是就想敲打敲打新皇帝,毕竟还有个太上皇在呢,别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的。 因为兄妹二人通力协调,于是乎便有几个人被推到了重要的职位上。 其中一个萧志忠,贵在有信,虽然之后投靠韦皇后失败,可是广陵大长公主却看中那份“雪中送炭”之恩救他于水火之中。 另外一个窦怀贞,说起来还是“大名鼎鼎”,年轻时在韦皇后时期,娶了韦皇后的老奶妈,自称“皇后阿詟”叫的是不亦乐乎,别人讽称“国詟”,他却洋洋得意的想你们想当还上不上。可是,此人也不仅仅只会巴结,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贪财,虽然曾经是宰相,可是家中没有一个铜板是多的。 广陵大长公主经太上皇的手把窦怀贞从地方调回中央,并且官复原职,这个窦怀贞对广陵大长公主的感激涕零的程度更甚萧志忠啊。而窦怀贞的回报,则是每日下朝也不回家,先去广陵大长公主府给广陵大长公主汇报完朝堂上的事情后再回家。 这些人有才干,又没有政治节操,急功近利,对于广陵大长公主来说,这些个亦正亦邪的人更有利用价值:正者可为能臣,邪者嘛,有奶就是娘,谁给好处就跟着谁,所以此时更能被广陵大长公主所用。 第四十三章 不利局面 现在广陵大长公主上有太上皇李沐的庇佑,下有这么一批大臣的支持,终于是又有了和皇帝叫板的能力。 广陵大长公主这边有起死回生之象,新帝李杨可就郁闷到不行了。他本以为只要自己当上皇帝,什么都会慢慢的收复,可是现在宰相宰相不听他的,太上皇吧这个亲爸爸还给他使绊子,又有广陵大长公主虎视眈眈,和太子时候没有多大的区别。 皇帝李杨愁眉苦脸的正在乾清殿思虑对策,忽然有内侍悄悄进来,道:“陛下,外面近几日忽然传起来一些风言风语,陛下可知道?”皇帝正心烦,语气便不太好:“有话快说!” 内侍一抖,就有几分战战兢兢的说道:“回陛下,外面流传太上皇要让陛下……”内侍的声音已如蚊蝇,皇帝沉声喝道:“说!”内侍跪下来道:“外面都在传太上皇想要陛下您去巡视边疆。” 李杨一愣,反应过来时双眼瞪着内侍:“滚出去!给朕滚!”那内侍连滚带爬的出去,李杨望着桌上的斥书、文案一怒之下全部扫在地上! 当初既然舍不得皇位,又何必要故作大方的传给他!现在已经是太上皇了却又迟迟不肯放权,联合广陵大长公主来一起对付他,这就是他的好父皇啊!既然他的父皇已经这样无情,那他自己又何必苦苦坚持着大义呢。既然太上皇和广陵大长公主无情,那他何必有义?而且,他是皇帝,是名正言顺的掌权者,他做什么都是相对正确的。 如果说广陵大长公主“七位宰相五出其门”的话,皇上李杨也不差,手下张越,姚元之等人也忠心耿耿,乃“能臣”。底下人也议论纷纷,如今乃是太上皇、广陵、皇帝权利交织的时候,正是十分微妙的敏感阶段,这个时候皇帝如果真的听了太上皇的命令巡视边疆,恐怕再回来时,那长安城就不是皇帝所能掌控的了呀! 而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为什么太上皇已经退位还要手握重权,这是什么意思?而广陵大长公主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又何必掌握那么多人才而不为朝廷做事,不为自己服务呢?皇帝想来想去,症结都出在广陵大长公主的身上:太上皇因为有广陵这个野心家的存在,可以挟广陵以自重,借着广陵大长公主的欲望来干涉朝政;而大臣们因为有广陵大长公主这么一个强势的政治家存在,便很难把皇帝当做唯一的主子,不太看好皇帝,也就不会尽心为皇帝做事,巴结皇帝。 皇帝的眼睛一亮,如果--如果广陵大长公主不存在了,那太上皇就不会再对朝廷指指点点,百官也 会因为没有了诱惑而消停些。皇帝回想起以前太子时,每每和姑姑的斗法都是姑姑自己挑起来的,而现在自己是皇帝了,名正言顺,所以皇帝想着主动挑一挑广陵大长公主的事儿。 虽然皇帝的老部下因为在太子时候太子需要弃车保帅给贬到地方当刺史了,但是老干部下去总有鲜肉补上来。当时皇帝李杨便提拔一个名为王居的人,三十岁左右,曾经参加过反栗三思的斗争。 王居巧言善辩,为人风趣幽默,和还是太子的皇帝有一点渊源。太子发现王居才能将他留在身边,等到登基之后立马提拔王居为四品侍郎--这已经是皇帝可以提拔的最高的官职了。如今皇帝起了对付广陵大长公主的心思,便想到和他再商议商议。 于是皇帝吩咐内侍叫王居来,王居很快便进宫了。皇帝说明意思,脸上有几分犹豫,新帝李杨看见疑惑道:“王爱卿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见?” 王居道:“回皇上,臣虽曾参与过反栗三思,可是臣并不精通此道。臣到有一人推荐,那就是刘幽球刘大人。刘大人位居宰相,又多次帮助和辅佐皇上,刘大人经验丰富,肯定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 新帝一想到刘幽球,便顿时觉得豁然开朗。皇帝正打算派内侍去刘幽球府上请他来,谁知外面内侍进来禀告道:“陛下,外面刘幽球刘大人的家人求见。” 皇帝讶然的同时,请了人进来。王居了然一笑,退在一边。 刘幽球府。刘幽球虽然如今官拜宰相,可他却不太满意——他想当首席宰相,如今宰相是宰相了,可是离首席还差得远呢。刘幽球微一动脑子,就知道这种情况是拜广陵大长公主所赐:正是因为广陵大长公主的“七位宰相五出其门”,让窦怀贞等人压在自己头上,掌握着更大的权利。如果自己想出头,那就必须除掉广陵大长公主! 刘幽球是政变起家,当初在除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一案中表现出了非凡的政变才能,对于政变他是有自己的套路。刘幽球立刻派人去请了羽林将军张伟。 张伟是个粗人,酒足饭饱之后刘幽球就给他灌耳音道:“张将军,您觉得自己现在的职位如何?”张伟道:“我能从潞州到繁华富丽的长安来,那都是当今皇上的恩赐,我很感激皇上。”刘幽球被这话一噎,明白对张伟这样的粗人就应该简单粗暴的说话,“将军啊,你看如今广陵大长公主压着咱们的主子,那些公主党的狗都欺压着咱们,什么好事、出风头的事不是人家的,什么臭事、烂事就是给咱们的 ?咱们做事哪一件不是为了皇帝,不是为了国家?可是他们呢?居然给大长公主一介妇孺效命,当真是可悲啊!将军想想,若不是广陵大长公主付出了什么代价,那些人怎么会为她效力的?” 张伟一听,酒也不喝了,红着脸问道:“那依刘大人所言,我们该怎么办呢?”刘幽球一笑,命丫鬟端上醒酒汤,给张伟灌下去了才在张伟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接着刘幽球送张伟出府,命人用马车好好拉着往皇宫方向走去。 第四十四章 计划流产 张伟即刻入宫,直奔李杨所在的乾清殿。新帝不过才听完刘幽球家人的话,一听见张伟这个羽林将军觐见,心里便对刘幽球的做法有几分感触,然而另一方面就有些芥蒂——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可不应该是碰巧啊。 虽然心有芥蒂,新帝也不会傻到现在去追究,于是乎遣散刘幽球的家人,问道:“爱卿怎么来了?”张伟酒已醒了,说起话来也利索不少:“皇上,宰相中有崔时、岑溪等人俱是广陵公主进用,其势不清,若不早谋,必成大患。如若不然,太上皇何以得安?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应诛杀此贼!刘幽球献策,臣得皇上之命调遣禁军,必定视死如归,绝不后退!” 新帝听后,心中欣喜万分,打倒广陵大长公主是他日思夜想的事,如今有人提出,他当真欣喜,不过他脸上并没有显出什么,双眼闪着星芒,道:“张爱卿,此乃大事,需等时机成熟再动不迟,你可千万守口如瓶,不可泄露分毫。如果泄露,你我则有大事!” 皇帝李杨在宫内风平浪静两日,外面内侍又禀告道:“皇上,张伟将军求见。”皇帝一滞,站起来走到台前,挥袖道:“宣。”这个张伟,在这个非常时期,没什么事是应该不会进宫面见自己的…… 张伟进殿之时,身上衣物凌乱,脸颊绯红,也看不清是急的热的还是喝酒喝的,眼神慌乱,皇帝一看便心里一下打鼓似的七上八下,问道:“爱卿,为何如此慌乱,发生了什么事?” 张伟一一道来:原来自从那日张伟离宫,便想要好好保守秘密。张伟天生为人好爽,爱结交豪杰,又喜欢喝酒,一次酒醉后便非常自豪的口吐狂言:“我和皇帝,预谋了一件大事……”随后竟然把和皇帝所谋之事和盘托出。醉酒时还不觉什么,可酒终有醒的时候,这酒一醒,张伟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刚才都说了啥?张伟短暂的懵了之后,就赶紧命人备马进宫。 “皇上,该怎么办呐?” 李杨也是被吓到了,这么大的事,说泄露就泄露出去了,如果被姑姑知道了,他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曾经对你千叮咛万嘱咐,为何你还是如此轻易的泄露出去?这才堪堪两日啊,张爱卿!”随即皇帝脸上挂上诡异的笑容:“既然是爱卿你先泄露了机密出去,那就别怪我不念情意!” 张伟还没有品味出其中的意思来,皇帝一个转身走到案前提笔大书片刻,急忙叫内侍送到太上皇李沐手里。随即皇帝用温和的语气对张伟说道:“爱卿,回府吧。” 张伟不知为何,却也没问缘由,行礼退出。皇帝看着张伟背影的目光,相当悠远绵长…… 那张皇帝亲手写给太上皇的手书上,写着以下内容:儿臣即位以来,任用贤良,然今有刘幽球、张伟二人,实属奸佞,此二人意欲离间儿臣与姑姑。儿臣心惊不已,不敢擅自处理,请父皇裁度! 字虽寥寥,字字却足以要了刘幽球和张伟的命! 皇帝一个转身,就卖了对他忠心耿耿的野心家刘幽球和老实忠厚的张伟。但是,这无疑对他是有好处的:一来,自己坦白总比别人揭发要好;第二,自己先说,说的对自己有利的说辞!如果是别人给太上皇提起来,那肯定是说皇帝和大臣图谋不轨,想要谋害大功臣广陵大长公主啊,如果是自己说,那就是这两个大臣不是好种子,撺掇皇帝对大功臣广陵大长公主下手,挑拨皇上和广陵大长公主之间的感情。 如果能保住自己,那有才的人何愁没有?而且这是大事化小,对于刘幽球和张伟来说,也是会减轻罪责的。 而太上皇李沐看到这封手书,心里就明白了儿子的鬼把戏:如果不是你皇帝先有这个心思,手底下的人谁敢有这个心思?给谁几百个胆子,谁敢对如今威名赫赫的广陵大长公主起造反的念头! 太上皇多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被皇帝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把戏迷惑眼睛呢? 皇帝为什么看不上广陵大长公主要对付她?那是因为她手里的权利!只有对付了广陵大长公主,皇帝才能专心致志的对付自己这个太上皇,好收回自己手里的权利!呵,自己才不过传位一月有余而已,皇帝就起了这个心思要对付自己,亏得自己还当初认为他会念及他的恩情呢! 可笑至极啊!自此开始,太上皇和广陵大长公主都开始更加注重对于手下大臣的把握。皇帝李杨虽然心有不甘,可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看似风平浪静的长安城,似乎天空翻卷的乌云终于淡去几分,隐隐透出一丝明亮,皇帝李杨站在乾清殿前,心情繁杂的看着长安城的上空,自从登基以来阴郁不止的俊美脸庞,露出一丝久违的决心和令人心疼的疲倦。 一日,皇帝正在处理奏折,有内侍进来道:“皇上,这是张越张大人从东都洛阳给您送来的的礼物,请您过目。”内侍伸出手,皇帝将视线落在那个长方体木盒上,心内竟然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打开那木盒,入目竟然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内侍颔首未曾看见,皇帝 看到这把在炎炎夏日里都泛着寒芒的刀,精神一愣,接着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看着那把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张越为什么千里迢迢的从东都洛阳给皇帝寄这么一把刀到西京长安?皇帝已经明白了,前几日自己和大臣合谋密事虽然没有宣扬开来,但是却传了开来,张越虽然远在东都,也已经有所耳闻了。 只是广陵大长公主,也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啊。 大长公主府,广陵大长公主经历空穴来风的皇帝巡边一事和皇帝与大臣合谋谋图自己的性命一事,广陵大长公主还怎么能坐的住,无动于衷呢? 只是,长安城中传闻太上皇欲让皇帝巡视边疆,乃是真事!然而后来事情却发生突变,太上皇下令,让皇帝在先天二年的八月去巡视边疆,虽然没有改变决定,可是却推迟了日子足足推后了几个月,这足以让广陵大长公主心中埋怨自己这个哥哥怎么办事就没有一次有定力的? 先天二年,六月。皇帝难得没有坐在乾清殿内,而是在御花园中凉亭坐着。在这之前,他收到三个人的信息,他们都在说一件事。 王居乾清殿进言、张越从东都洛阳邮了一把刀、崔日用乾清殿献策,他们的意思是让皇帝尽快解决广陵大长公主,并且不要惊动太上皇李沐。 崔日用以为皇帝总结工作为名,进京长安,在乾清殿进言说道:“广陵公主图谋不轨并非一日,皇上必须决断,否则广陵公主迟早必有动乱。依臣看,皇上先可搞定北衙禁军为己所用,再收缴广陵公主部下,此法可使太上皇不必惊吓。” 字虽寥寥,意却不浅:一,皇帝乃天子,乃得天命者,而“皇帝”这个身份,也是陛下您最能拿的出手的;二,先收军队,再除逆党,顺序不能乱!三,那就是太上皇李沐,这场政变,不能忽略太上皇,也不能惊动太上皇。 这三个闪光点隐藏在这番平淡无奇的政变的套路中,皇帝听出来了。皇帝听出来了,非常动心,渐渐的在六月,决定了要发动政变的决心! 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最终章(上)巅峰对决 既然坚定了决心,皇帝李杨也不闲着,必定好好筹划己方优劣和彼方优劣,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皇帝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那个方面都不占优势。 谋臣,广陵大长公主号称“七位宰相五出其门”,谋臣都是宰相级别的大人物;反观皇帝这边,仅仅一个王居和进京汇报工作不用回去的崔日 用,这二人仅四品官,比之广陵大长公主的宰相,不仅人数差远了,那官阶差远了,威望也差远了,其他诸如张越、刘幽球等人皆被贬在地方,不能为皇帝所用。 军队,广陵大长公主收买羽林将军,已经让两位羽林大将投入自己麾下,纵然皇帝认识羽林中万骑将领,那也不敢去碰头了——人家的头儿都是广陵大长公主的人,自己如果去接触万骑,搞不好事情败露,那就遭了。 此时,竟有一个人映入皇帝脑海之中——王毛重。不知还记得否,王毛重是皇帝还是楚王爷时候收的私人护卫,皇帝让他帮忙寻找人手,王毛重还就真找来了三百人,愿以私人身份追随皇帝。 可是,这三百人对上广陵大长公主的租金0羽林军还是寒碜的紧啊。皇帝不得不另想他法,来让这追随自己的三百人发挥最大的作用。 先天二年七月二日,乾清殿。皇帝招来广陵大长公主的男宠崔时,说道:“崔爱卿,我乃是皇帝,广陵只为公主,爱卿效忠于我,岂不是前途无量吗?” 崔时的弟弟崔瑾是皇帝李杨的人,所以皇帝也不难召见他。这也是乱世中的处事方式,一大家子好几个兄弟,分别在不同的阵营,这样就是哪一个选择错了,也不至于一家子全部都灭绝了。 崔时自然不答应,皇帝也不为难,直接放他去了。皇帝看着崔时背影的眼神,透出几分清浅的笑意,崔时没有看出来,弟弟崔瑾可看的清清楚楚,触及那目光的下一秒,崔瑾就猜到了皇帝这是在做什么,不禁心头悲凉起来。皇帝看见了,只是不说话,兄弟俩个,留下来那一个聪明的足矣。 广陵大长公主府,崔时一回府就去面见广陵大长公主,汇报说:“公主,今日陛下召见奴才了。”广陵大长公主闻言挑眉问道:“问了些什么事情?”崔时“噗嗤”一笑,语气中有些轻蔑:“陛下还真是可怜,竟然让奴才去效忠他,奴才当然不会答应!奴才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绝不改变!” 广陵大长公主闻言沉思起来,似乎不太相信,崔时道:“公主,陛下连奴才都拉拢,那不是证明皇帝无可用之人吗?这今儿已经是七月二日了,距离皇帝巡边也不过二十几日,公主还在怀疑什么呢?”广陵大长公主这才笑了起来:“看来你所说非虚,这个侄儿,本宫还以为当上了皇帝会有什么本事呢,原来竟然还不如当太子的时候儿——那时候儿,好歹身边还有可用之人呢。” 翌日,也就是七月三日凌晨时分,天还未亮,从乾清殿 的窗户纸上却透出一丝丝的光晕来,里面已经乌压压站满了人,最上首一抹明黄面容严峻,低声斥道:“朕得到可靠消息,广陵大长公主意欲与明天谋反,朕心甚惊!虽念及姑侄之情,然朕乃一国之君,岂容一妇人如此嚣张!是以此时召集你们,缉拿逆党!” 底下众人无人回应,然气氛却在皇帝的这番话之后凝重起来,连连传出甲胄摩擦的声音! 接着清晨时分,皇帝移驾武德殿,并且命令王毛重和他三百弟兄同时进殿,宣见广陵大长公主手下两名羽林将军。两位大将听闻皇帝召见不敢怠慢,急忙进宫,不过才到武德殿皇帝跟前,只觉眼前寒光一煽情,脑袋便骨碌骨碌滚到一边,即刻身死当场! 北衙禁军两位羽林将军既死,群龙无首,再加上万骑镇压,北衙禁军才消停下来,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随后来至乾清殿前,上朝的大臣都已经到齐,他们本还纳闷为什么皇帝会来乾清殿前,再一看皇帝身后的士兵俱是惊惧,回过神来,刀已经架在脖子上,并且窦怀贞等宰相纷纷身首异处! 皇帝这么一路杀过来,早有人哭着喊着给太上皇李沐报信,李沐一听心里那个苦啊,当真是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皇帝李杨从南至北杀过来,李沐便跌跌撞撞往北跑,向承天门方向。 “太上皇,让臣来保驾!”李沐正仓皇失措的跑着,突然杀出一个人来,本以为是皇帝的人,可听到这句话李沐顿觉心暖,抬头看去,原来是兵部尚书郭元震。两人赶忙拉着手一块跑,连滚带爬的上了承天门楼。 然而随后皇帝带着那三百士兵也包围了城楼。太上皇李沐看着城门下乌压压的一片人,泪如雨下,对郭元震道:“郭爱卿啊,恐怕你今天就要和朕交代在这里了呀!”郭元震脸色一变,冷静沉声道:“太上皇不必惊惧,皇上是奉了您的命令诛杀窦怀贞等乱臣贼子。” 李沐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然而一刹那后他回过神来又放心又灰心,本以为李杨是要他的命,如今看来只是要自己手里的权力,他还需要竖着自己这个旗子来让他做的事情名正言顺。 这楼下是人家的人,身边自己以为是忠心自己的人原来也是李杨的党羽,李沐顿时没有了斗志,落魄的吩咐跟随自己逃跑的宦臣下去从内打开城楼门。 接着,李杨就意气风发的登上城楼,李沐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说道:“三郎啊,以后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父皇老了,只想着含饴弄 孙、颐养天年,再也没有力气帮你处理政事了。” 李杨一笑,中气十足的答道:“父皇,您本来就该在退位那一刻这么说。罢了,现在说还为时未晚,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父皇!王爱卿,吩咐人送太上皇回宫!” 下了城楼,李杨淡淡的吩咐王毛重道:“你带领几个人去广陵公主府看看,没什么重要的人都砍了吧!”王毛重领命而去。 而在李杨对付李沐之时,得到消息的广陵大长公主已经逃跑了! 广陵大长公主一生都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权倾朝野只手遮天,那是因为上有太上皇李沐的扶持,下有一帮大臣的辅佐,如今这两者俱已不在,她还有什么可以傍身的资本?还有什么可以安然坐在大长公主府的底气呢? 如今的广陵大长公主对于皇帝来说已经是折了翅膀的燕,还有什么威胁呢! 最终章(下)走向盛世 广陵大长公主仓皇逃出,逃到了一个山寺里。 回首往事,广陵大长公主不禁潸然泪下,当初和皇帝斗法来来回回,这次是彻彻底底的输了!广陵大长公主在荒凉的山寺里整整躲了三天,这三天之中无人打扰,广陵大长公主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既然大势已去,那自己苍凉的独自躲在这个袅无人烟的山寺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广陵大长公主落寞回到曾经繁华如许的府邸,不过才坐上往昔坐着品茶的石凳时,一个内侍举着红木托盘,幽幽说道:“公主殿下,请吧!” 那盘中,乃是三尺白绫! 广陵大长公主泪眼婆娑,终是香躯归土,香魂飘散!随后,广陵大长公主一众党羽也纷纷被抓,获罪执行。 其中,崔时最为特殊。崔时和公主的另外一个男宠卢藏用被安排一起流放。二人同行走到荆州时,这崔时觉得很不甘心,便对身边的卢藏用说道:“卢兄啊,你看你我虽然都是公主的男宠,可是你我情况有别啊:卢兄你从未和陛下打过交道,而我不同啊,我的弟弟那可是陛下的人!万一陛下大赦天下,我肯定是能再回长安,这走得远那回去不就难吗?所以卢兄你先走吧,我慢慢溜达。” 卢藏用听完相当泄气:“崔兄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崔兄保重!”说罢二人分散。 一日,崔时从梦中醒来,兴奋异常:他梦见自己在照镜子。崔时想道,镜乃是明镜高悬啊,看来他真的可以再回到长安!只是崔时有些 心中不安,便在大街上找到了一个算命的,将自己的身份、处境和昨天的梦一一道出,那算命先生摇头叹道:“非也非也,镜者,立见金也,金者兵也,恐先生有血光之灾啊!” 崔时心神不宁的回到宿处,果然晚上有人来刺杀他,说:“我们奉皇帝之命诛杀逆贼,你与广陵公主合谋先欲毒杀陛下,后欲谋反,其罪该诛连九族!皇上心地仁慈念及你仅有一个弟瑾,便只取你性命!” 另一人说道:“路上走好!”崔时闻言,早已经闭目流泪不止。罢了罢了,自己不在,好歹弟弟还活着…… 说话间,崔时已经跟随广陵大长公主而去。 广陵大长公主剩下的四个儿子,也仅仅只活了一个,其他人皆被处死执行。乾清殿,皇帝李杨目光如炬,看着面前跪着的薛崇简薛二郎一身的鞭痕,笑道:“朕念及你当年在你母亲面前维护朕之由赦免你的罪过,官复原职,然而你必须去除薛姓,改姓李,你可愿意?” 薛崇简跪拜叩首,“谢皇上赐姓!” 皇帝李杨极其得意,眼中透露出丝丝沉稳和被压抑的兴奋。 广陵大长公主落马自尽,太上皇“解甲归田”,长安城中被分散的权利终于又回到皇帝李杨的手中。长安城好不容易雾霾尽散,百废待兴,皇帝寻了借口将往日里纷纷被贬到地方做刺史的谋士和能臣全部召集回到长安任职,自然广陵大长公主和太上皇的势力被全面清除,朝中惟皇帝马首是瞻,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自然没有人理会失败者的可悲。广陵大长公主坟前,新翻上来的土已经干了,墓碑上刻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公主生平,坟前翠衣女子低声哭泣:“我早已经和你说过你地位特殊,及时收手方是长久之道,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你才不过活了半辈子就走了……让我们得多伤心啊。” 张温哭的梨花带雨,不失风度,手上给广陵公主烧着纸,忽而身后有人叫她:“温儿,人死不得复生。” “爹,你怎么来了!”身后可不是张侍玉么。张侍玉也不过四十多岁,当初女皇帝初见时干净清俊的脸上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须发却仍是黑色,身穿着灰色袍子。 “温儿啊,知道为什么女皇帝当初就是皇帝,而公主只是公主吗?”张侍玉抚须,目光遥远的说道,似乎在喃喃自语一般。张温只有摇头的份。张侍玉说道:“女帝面对的政治对手仅仅是她的丈夫而已,她的丈夫依赖信任她,所以她才有机可乘。而公主面对的事是 她的侄儿——当今的皇帝李杨,纵然公主无心皇位,可女皇帝和韦皇后的例子就在那,皇帝也不得不防;更何况皇帝并非等闲之辈,如此公主输的到不冤。” 张温听了,擦着眼泪抽噎:“可是,我仍然为沁月心疼啊。正是因为她不听我劝,我才更伤心。如果她和驸马那样看得开,不就没事了吗!” 二人谁也没看见,广陵公主墓园外,一个玄衣公子闻言眼睛一红,身后三个丫头眼泪已经簌簌的打在衣衫之上。 无人说话。 ——十年之后。 当今皇帝寿辰,热闹非凡。在十年前的一场政变,彻底结束了女人乱政的红妆时代,如今天下太平十载有余,政坛清明。因此皇帝的寿宴百姓之中也衷心祝福,这让皇帝开心非常。 到了群臣献礼,皇帝上座,下手处一批又一批的大臣送上贺礼。皇子献礼自然从太子先开始,然而有规矩说凡有正妃的皇子须皇子妃献礼,无者自献。 世人皆说四皇子李茂的妻子乃倾城之色,所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那个身着正红色宫装的身影上。 在场所有女子中,着正红色宫装的并不少,然而四皇子妃仅仅低着头并未抬起来,就那么吸引人的目光。 “你是四皇子妃?老四的妻子?”皇帝眯着眼睛,问道。 四皇子妃答道:“是,父皇,儿臣正是四皇子的妻子。” “今日是朕的寿辰,四皇子怎么不见?” “回父皇,四皇子身体不适,所以不得前来。儿臣本想告诉父皇,又唯恐父皇担忧扰了性兴致,所以未及时言明。”四皇子妃从容应答:“惹得父皇不悦,是儿臣的过失,还望父皇不要生气,免得伤身。” 四皇子妃此话一完,周围听者纷纷点头,这话周至之极,好无破绽。 “老四好福气的,有你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贤内助。你是叫——”皇帝停顿一下,四皇子妃接话道:“儿臣乃先蜀州司工之女,后被二叔所养,单名一个玉字。” 皇帝才想起来,四皇子妃杨玉本是蜀州司工杨玄琰之女,父亲过世后被二叔杨玄珪抚养长大,嫁给四皇子已经一段时间了,夫妻二人琴瑟和谐,也是一段金童玉女的佳话。 皇帝依稀记得只在四皇子和四皇子妃的成亲大礼之上见过一次遮盖头的四皇子妃,之后敬茶见过一次就再没见过了,不由得说道:“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四皇子妃杨玉缓缓抬头,果真峨眉远黛,杏眼水眸,下颌微微的圆润,当真是绝色之貌! 皇帝的眼中,霎时亮了起来,其中的火热之情,被四皇子妃杨玉看在眼里,只见四皇子妃杨玉上前几步,呈上礼物道:“父皇,这礼物乃是儿臣悉心挑选的,必定让父皇满意!”说着呈上去。 皇帝缓缓地伸出手,覆在杨玉纤纤玉手之上,杨玉眼波流转之间露出几丝媚意,放开手时那礼物却摔倒地上,吓得她身体踉跄,本以为要摔在地上,谁知一只有力的胳膊横着拦在腰间。 四目相对之时,万物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