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令之渔歌》 第1章 活不过三十是真的 柳青青，一位有闲有钱的“富婆”。 在外人看来，她没有任何烦恼，不用打卡上班，每天的时间可供她自由“挥霍”，手里还握有令绝大多数人羡慕的资产。 甚至连许多新时代女性困扰的相亲催生难题，也没有亲朋好友在她面前提起。 这是为什么呢？ 一切只因为她命不久矣！ 活不过三十岁，无法再享受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是29岁柳青青心底最大的执念。 近一年来，她身体状态越发不好，在有心人的劝说下，终于把家从热闹的村头搬到了村尾，麻塘村的祠堂附近。 麻塘村的祠堂建在村子的最里面，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这栋古建筑有着悠久的历史，肃穆庄重，平日里很少会有人来这边，适合静养。 现在是十月金秋时分，天高气爽，这天午后，柳青青陪着奶奶在祠堂旁的古树下乘凉。 祖孙俩躺在竹制的大摇椅上，不时的摇晃着，两人手里都握着一把蒲扇，偶尔扇扇风，十分悠闲。 秋日暖阳的光芒透过大树的缝隙，慢慢打到人身上，澄明璀亮，似可以透进人的皮肤里去，熏得柳青青懒洋洋的，她不知不觉的放下了手中的蒲扇，昏昏欲睡。 此时恰好国庆黄金周假期已过去了好几天，村里就没有了那些人来人往的喧嚣，柳青青的耳边只时不时传来些细微的风吹树叶的唰唰声、鸟雀鸣唱的啁啾声，这些声音有如一段安宁的白噪音，更加让人睡得香。 柳青青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古老又苍远的声音： “兹有柳氏之女青青，含章秀出，柔明之姿，性资敏慧，人品贵重。今麻塘之巨变，乃尔树功立业，居功在首。虑尔之所忧，唯心之一疾，吾深感念之。特赐尔一须弥界，一异界旅，一强新身。望尔秉持本心，珍之、重之！另柳氏一族，千百年来，克谨勤勉，特赐吾之祝福。盼尔等向善崇德，赓续为之，以期后世福泽延绵。” 神秘话语刚落，柳青青就睁开了眼睛。 她刚想从摇椅上坐起来，然而右腿却突然一哆嗦，“嘶，抽着筋了”。柳青青用手稍微揉了几下，就打算用左腿站起来，谁知麻筋还没过去，腿一弯，“砰”地一声从摇椅上摔下来。 这一摔倒是把脚摔好了，不麻了，不过右臀隐隐发痛，柳青青顾不上疼，立马爬起来，她双手随意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眼睛不停地往四处查看着。 此时，柳青青的心里非常地震惊、疑惑、激动、兴奋，然而不等她细细调整心情，只见不远处的祠堂旁出现了一片椭圆形、灰蒙蒙的虚影。 很快，一座高大古朴的白色石雕门楼就矗立在虚影中间，门楼上方则是一块匾额，上有【须弥界】三个大字，气势逼人。 柳青青不由低下头去，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门楼的下方，只见门楼的左边立着一块灰白色、半人高的山形石碑，石碑上有【倒计时9日】五个大字。 柳青青不由自主地来到门楼处，把手搭在石碑上，她脑海中就传入了许多信息。 原来这就是神秘话语中须弥界的入口。 因为未到她开始异界之旅的时候，须弥界就暂时以这种形态在祠堂旁显露出来。 至于石碑上的倒计时9日，则是说9天后，柳青青的异界之旅将开启。到了那时，须弥界会化成一芥子随她而去。 她即将到的异界不是远古时代，也不是未来星际，而是一个类似于唐宋的古代社会，新身份好似也是在洞庭湖边的渔村，更加具体的信息须弥界没给。 最后，还有须弥界的使用方法，对柳青青来说，真是太神奇了，这完全超出她的认知!!! 不过她是那种发生的事情越大，人越冷静的性子，“古代、湖边、渔村”，柳青青敏感地抓住了她要去异世界的几个关键词。 她内心起伏不定，脑海中不停涌现的念头好似湖面翻腾的浪花一般，不断冒出又不断被新的替代。 柳青青稳了稳心神，深吸了几口气，“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决定带哪些物资去，9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时间紧迫，柳青青打算先去须弥界内探探情况，她大步一迈，便到了须弥界里面。 一进入界中，柳青青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她仔细地观察界中山川的地势走向，发现须弥界内的景色竟和祠堂所在的地形相差无几！须弥界的复制能力也太强了! 正面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苍翠广阔。中间一条飞流直下的银色瀑布将山川一分为二。瀑布随着山势奔涌而下，形成了溪、泉、潭、河。越到近处，河流越宽，在尽头成了湖泊群。河流两岸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皆长着矮矮小小的细草，如碧丝一般，郁郁葱葱。 细看的话，除了这些原生态的自然景观，还有好几处人为建设的场景。 例如，瀑布那里一比一大小的中型水电发电站。 十几座和柳青青自家院子相似格局的房屋散落在河流的右侧平原。 还有待翻耕的田地，浅小的池塘，石桥，小道，…… 看着看着，柳青青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就是多少穿越人梦寐以求的空间吧！” …… 须弥界外。 在柳青青进入须弥界的时候，柳奶奶也慢慢从睡梦中醒来了。 醒来后，她迷茫地看着眼前大片的田野，神情呆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向右看去，只见她的小乖乖孙女不在摇椅上，柳奶奶“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阿青，阿青，你在哪里啊？” 柳奶奶边喊边找，直到把自家院子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柳青青，她又重新回到了古树下。 “等等，刚刚我好像听到了一段话，那话里好像说赐给阿青一异界之旅。异界之旅，异界之旅！该不会，该不会阿青已经走了吧？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啊！” 柳奶奶想着想着，心中悲痛万分，不禁急出了眼泪。 不过没证实，柳奶奶不愿意相信，她抹了抹眼睛，神情坚毅地打算继续找，转头间，就正好看到了祠堂旁须弥界的门楼。 柳奶奶神情一顿，然后以极不符合其年龄的动作迅速跑到了门楼处。 到了须弥界入口，柳奶奶却怎么也进不去，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门楼来回打转，“阿青，娃儿，你在里面吗？” 柳青青正在须弥界内不停地比划，记录各个区域该怎么规划，或者该准备哪些物资，就听到了柳奶奶急切的声音。 她立即停下，然后忙往入口跑去，边跑边应声道，“奶奶，我在里面呢，您别着急！” 只是柳青青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捂着心口大声喘气，关键时刻身体又掉链子，柳青青再好的脾气也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破身体！” 第2章 穿越文看多了，头回见亲孙女穿越 幸好，她在平复呼吸时，想起了须弥界的一个规则，作为须弥界的掌管者，她可以放人进来。 于是她尝试用意念沟通须弥界，也就那么一瞬间，柳奶奶身就出现在须弥界内了。 祖孙俩再见面，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俩人抱着对方又哭又笑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手挽着手，小声说着话。 没多久，两人就恢复了正常的说话状态，声音还越来越大，祖孙俩的神情都特别激动，商量的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为什么柳奶奶对于小孙女身上发生的神奇事情，接受良好呢？ 因为柳奶奶是一位成熟的冲浪达人。 虽然她今年60多岁了。 哦，对了，60岁的柳奶奶有一个29的孙女，并不是柳奶奶15岁怀孕生子，她儿子又15岁娶老婆生女儿的极限生育挑战，而是因为柳青青刚出生不久，她父母就相继去世了。 而柳奶奶当时也失去了儿子。 在族人的牵线下，孤儿柳青青就被丧子的柳奶奶收养了。 只是恰好按照柳姓家族的排行以及辈分论的话，柳青青是柳奶奶的孙辈，所以两人就定下收养关系为祖孙关系。 话说回来，还记得几年前，柳奶奶第一次被柳青青安利智能手机的时候，那是摆手拒绝的，说她老了玩不了年轻人的玩意。 但自从她“半自学”“半偷摸”着学会了如何使用手机后，只能说真香。 从此后，柳奶奶的日常大部分时间就是上网冲浪了。无论是听小说、看视频、学做菜，还是购物等等操作，她都玩得很溜。 要问她最喜欢的是什么，那就非听小说不可了。 柳奶奶说“听小说”，可以满足她的各种“幻想”，感觉体验了许多的、不同样的人生。 除了听小说之外，她甚至还会用平板，把文中她认为值得记录的内容摘录出来，笔记做得十分认真。看到不合适的地方，她也会给作者留言写建议。 因此，柳奶奶才能和柳青青讨论得头头是道，甚至心里还隐约有丝丝羡慕孙女。 为啥羡慕呢？ 因为柳奶奶最喜欢听的是一本名字叫做《娇妻甜蜜蜜：穿越六零当首富》的年代奋斗文。 别看标题有些中二，内容写得实在是好，柳奶奶已经刷了三遍，还时常拿出来和柳青青讨论。 还说如果她穿越回了过去，怎么也要读个大学，当一回县城女首富什么的。因为柳奶奶是高中毕业，没有读大学是她的遗憾之一。 现在她小孙女就要穿越了，四舍五入和她自己要穿越差不多，柳奶奶异常亢奋，噼里啪啦的对着柳青青一顿“输出”。 柳青青听着柳奶奶的话语，不时地点头回应，无意间转头看到了柳奶奶头上的几缕白发，想着她马上就要离开，到时候家里只留下奶奶一个人，心里面突然很难过。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学生时代读到这个句子的时候，柳青青并没有太多的感觉，现在倒是能真切感受到语句背后的那些无奈、心痛、悲哀…… “奶奶，我舍不得你。” “娃儿，奶奶也舍不得你。” 虽然小孙女快要离开她，但柳奶奶想到孙女可以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再活一世，在她心中，这当然比离别更重要。 所以即使她内心十分不舍，但仍然为柳青青感到高兴。 然而，毕竟相依为命了将近三十年，柳奶奶想着往日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转过头，故作正色道，“好了，你不用担心奶奶，奶奶身体好着呢！从你大学毕业起，年年都带我去体检，年年正常，除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小毛病，健康着呢！放心，奶奶至少还能再自理28年，等我老得动不了，村里面也会安排人照顾我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事，9天之后，你就要穿越了，咱们要赶快确定好带哪些东西。” 柳青青也知道这个从天上掉下的大馅饼有多么珍贵和不容易，“天授之不取反受其咎”。她把离别的愁绪压到心底，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说着话，就从须弥界出来了回到自家院子，柳奶奶让柳青青去做事，她自己随手把大门关上了。 柳青青从书房抱来笔记本电脑，放在客厅的大长桌子上，她打算将刚才的一些想法梳理一遍，还要做个简单的计划和清单列表。 因为已经知道会穿越到一个类似唐宋时期的古代，所以准备的物资都可以此背景为参考。 柳青青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柳奶奶则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拿出平板翻看她的各种笔记，祖孙俩各干各的，忙碌中透着一股温馨。 过了大约一刻钟，柳奶奶突然一拍桌，大声道，“青儿，奶奶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有些疑惑。” 柳青青停下敲字，右手食指顺便推了下眼镜的中间鼻梁，她望向柳奶奶，笑着问，“奶奶，什么疑惑啊？” “就是我看那些小说里写的，基本都是主角自己一个人知道，然后悄悄准备物资。但你穿越这事儿，不光你自己知道，奶奶也听到了啊，那什么异界之旅。” 柳奶奶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有那神秘话语中提到给柳氏一族祝福什么的，我寻思着，不会咱们村的族人都知道了吧？” 柳奶奶话音刚落，柳青青觉得事情大发了。 是啊，须弥界的事情发生后，她一直默认着就自己和奶奶知道。又急着想准备哪些物资，都没仔细探究那段神秘话语。要是族人都听到了那道声音，知道她要穿越，这动静可不小啊！ 这可咋办？ 正当祖孙俩面面相觑时，大门外传来了麻塘村村长的高声呼喊，”三妹，青娃儿，你们在家吗？” 柳青青回过神来，和柳奶奶对视一眼，快速小声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她把电脑的内容保存，放出屏保界面，起身去开门，边走边大声应道，“舅老爷，在呢，我们在家呢！” 打开大门后，只见门外站着村长、几位村委以及村中几位能干的年轻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神态各异。 柳奶奶则站在堂屋门口，笑容满面的大声招呼众人进来。 一行八九个人到了堂屋后，各自围着大长桌坐下，好在柳青青家这堂屋当初建得十分宽敞，用做大会客厅待客足足有余。 再加上之前大家偶尔也坐在这里一起讨论过村里关于度假村的工作事宜，对柳青青家熟悉着呢！ 看，一个年轻的小伙，已经开始自发找出杯子茶叶给大家泡茶，瞧他熟门熟路的动作，想必这事没少干。 等大家的面前都摆了一杯茶时，屋内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柳奶奶瞧了瞧众人的脸色，笑着问道，“这长假刚过，大家伙儿不是在家歇着嘛？咋人这么齐，都来我这儿了？莫不是有什么事儿要问青娃儿？问呗，都是自己人，别拘束！” 她向来直言直语，豪爽热情，这一开口，刚才有些凝重的气氛眼见着和气起来了。 第3章 领头羊 村长和其余人对了对眼神，终是先开了口，“三妹，青娃儿，我们这么多人突然上门可能有些唐突。不过事关重大，有个事我们想问问你们，希望你们别搪塞。” 见祖孙俩点了点头，村长放下了手中的搪瓷杯，他双手交叉，搭在桌子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望向柳奶奶，低声道，“大约一个小时前，你们可曾听到一段神秘的话，那话的内容是这么说。” 然后他就停下了话，抬头看向刚才倒茶的年轻小伙子。 年轻小伙子似接到了信号般，立马坐直了身体，神色庄重，音色清朗的开了口，“兹有柳氏之女青青，含章秀出，柔明之姿，……，盼尔等向善崇德，赓续为之，以期后世福泽延绵。” 这年轻人竟然将刚才那段神秘话语，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背下来了！这本事令人惊叹，然而看在座众人的表情，并没有对此觉得多意外，好似在预料之中。 “看来奶奶说得不错，大家都知道了。”柳青青心里暗自想道。 “对，就是龙牙仔背的这几句话，你们听到没？”小伙子话音一落，村长就急急追问。 柳奶奶看向坐在对面的小孙女，见柳青青微笑，她便转头面向村长，回道，“我和阿青都听到了。” 村长听到确定的回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摆正身体，继续说道。 “听到了就好，听到了就好，这段话我们几个都听到了。在来之前我们也试探过，村里这么多人，只我们柳姓族人能听到，其他就是很近的姻亲，比如我女婿，他们就没听到。 知道这个事情后，我们几个第一时间就马上给各队队长下了保密的通知。 又找理由说是园区要停业大整修，安排保安队带着人把园区入口处的大门关了，安排人值守。 同时还让六牙仔带着人挨家挨户把逗留的游客都请出去，保证村里都是咱们本村人。 通知下完后，我们几个又紧急碰头讨论了一下那段神秘话语。” 村长喝了口茶，缓了口气，“首先，我们都认为那话里面提到的柳氏之女就是青娃儿。嗳，就是那几句四个字四个字夸奖的话，夸得特别好，不过我老头子没多大文化，还是龙牙仔解释，才搞明白夸的是什么。 至于后面提到的那什么须弥、异界之类的，我们不太明白，所以想问问你们。” 柳青青青没想到，即便事发突然，村长他们已经用行动在护着她了，且做的还不错。看来这几年，大家碰到的事多，遇事也越发有决断和章程了。 村长他们做的这些事真是给她省下了许多麻烦，她连忙起身道谢。 双方推辞几句，坐在村长旁的妇女主任就接过话，对着柳青青道，”阿青，我们这次来，其实也不一定要知道须弥界、异界之旅具体是。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大家伙能帮你的。 正如那神秘话语提到的一样，阿青，麻塘之兴盛，你是首功。前些年我们村子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呢！更何况还有今日神秘话语中提到会给族人的祝福。大家受了你这么多恩惠，都想帮帮忙。” 话说到麻塘兴盛，就不得不提起一些往事。 麻塘村(景区)是华国中南部地区首个以百亩稻田景观、千亩水产养殖、湿地公园、展览馆、花鸟园、果蔬采摘园、古风美食街、特色古巷、民宿垂钓、船舫观光、乡村田园野趣、古老文化传承等诸多游玩体验项目闻名的度假村。 度假村每年的净利润可达8亿元左右，村民约3000人，除去账上留用的费用，人均年收入可达二十万元，因此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裕村，甚至隐隐有“中南第一村”的美誉传出来。 麻塘村有如今的面貌，自然离不开政府的支持、村民们的勤奋努力，而其中最为关键的领头羊，则属柳青青。 之前说过柳青青父母早逝，从小是由柳奶奶抚养长大的。 其实儿时起，她就被查出患有先天性的疾病，从小到大，不能进行户外剧烈运动，不能情绪大喜大怒，甚至不能吃一些对于别人来说很平常的食物。 俗话说，“物极必反”。 因为这个病，柳青青看上去性子养得比较静，然而她真实的内心却十分活跃，喜欢挑战，向往冒险。 就像大学毕业后，亲人都劝柳青青回县里考个编制，安稳过日。 柳青青却还是决定在外打拼，很快，因她工作能力突出，升了主管。不过当时的身体却跟她唱反调，在一次加班做计划突然昏倒进医院之后，柳青青决定还是惜命苟着，辞职回到了家乡。 回村三个月后，柳青青暂时养好了身体，总算能一趟从村头走到村尾，再从村尾走回村头，打个来回了。 在休养的日子里，除了每日在村间散步，她还悄悄筹划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柳青青来到了麻塘村委所在地。 在会议室里，柳青青拿出来了一份麻塘村发展计划书。 村长等多名村委人员仔细看后，这个会就从早上开到了晚上，又从早上开到了晚上，再从早上开到了晚上。 不久后，麻塘村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大建设。 6年多下来，现如今，麻塘村已经从一个落后的小渔村，成为了全国闻名的湖文化旅游度假首选地。 麻塘村不仅自己成功脱贫，还带动了周围村镇的经济发展，影响极其深远，成为了乡村致富的模范典型，在当地媒体报刊上多有报道和赞誉。 因为柳青青的身体原因，还有她不愿意把村里取得的成果都归在她自己身上身上，因此没有对外社交，外界也对她知之甚少。在她看来，她只不过提了个引子，麻塘村的成功当然是大家一起奋斗出来的。 村民们自然不赞同，皆认为麻塘之变最大的功臣是柳青青。没有柳青青，就没有如今崭新的麻塘。 大家除了日常对柳青青话语十分感激，平日里更是实打实的照顾、尊重和敬佩她，说得夸张一点，那真是全村人的心头宝。 话又说回来。 柳青青听完主任的话，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大爷爷，说起帮忙，我觉得，还是要问问村里面众人的意见，我……” “不用问我都知道，大家肯定会同意。龙牙仔，那个汇总意见的小程序收集信息有结果了吗？”不等柳青青继续想出推辞的话语，村长手一挥打断了，转而询问年轻小伙。 第4章 富婆的由来 年轻小伙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说道，“大爷爷，有结果了，100%的同意率。” 他边说边把意见的结果截图发到了聊天群里面，示意大家看。 村长听了，一脸骄傲的望向柳青青，“如何？” 柳青青看着图片上显示的人数：2218，同意率：100%，眼中有些泪意上涌，她忍了忍，把眼泪逼了回去，转头和柳奶奶低声商量了几句。 商量完，她站了起来，鞠躬致谢，“既然这样，大爷爷，那我答应，谢谢大家的帮忙。” 村长连忙扶起她，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柳青青长话短说的给给村长等人讲述了何为须弥界、异界之旅，说完后，还带着大家亲自去看了须弥界。 一行人进了须弥界，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大开眼界，看得人或是目眩纷乱，或是长了见识，或是完全走了神，等看完回到客厅，都是恍恍惚惚的，一个个好似喝醉了酒似的。 村长更是一脸懵逼的坐下，端起桌上的大茶缸，狠狠灌了一大口浓茶。茶早就凉了，村长被冷冷的茶水凉醒，才回过了神。 他听着眼前几个年轻人正激情四溢地争辩，努力消化着在他听来十分陌生的词语，诸如“走田园种田流”、“走经商致富流”“走科技产业流”“入仕当官走科举流”等等。 见一旁的柳奶奶也能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去，村长心中暗自决定，“以后还是要向三妹多学习，那个，努力跟紧时代潮流，不，应该是与时俱进，对，是这个成语。” 不然和年轻人有代沟啊，就会像他现在这样，出现新鲜话题，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唉！ 柳青青和众人确定了走种田的大基调后，村长也喝完了一大杯浓茶，正提着开水瓶倒热水，接着续杯。 热气弥漫间，只听见村长喜悦的声音插入到聊天中，“也就是说，我们要给阿青准备些粮食蔬菜水果衣服，其它生活中可能用得上的日常用品，对吧？” 这其实是村长在悄悄听了龙牙仔的深入浅出说明后的发言。 “没错，大哥说得对。我也不求阿青过去后做多大事业，只要她开心快乐、平安健康、生活富足就可以了。”柳奶奶附和着。 “对对对。历史前进的车轮总会有人去推进，七妹你别太伟大，多顾着自己点。” “对，多顾着自己。” “不能乱当好人。” “当然也不是让你态度冷漠，能救还是救一下。” “救急不救穷，升米恩斗米仇。” …… 听着大家的左一言右一语，有些话语间还相互矛盾，不过柳青青没有不耐烦，都很用心的记在小本本上。这些都是族人对她的关爱之心，且听且珍惜。 也不必浪费时间在矛盾的话语间去争个对错，反正到了异界，遇到事情了，或者碰到困难了，也只能是她独自根据具体的情形去分析、去面对、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对策。 商量好了大方向，大家就继续讨论具体的分工和安排。 首先为了柳青青以及柳姓族人的安全考虑，保密工作还要继续进行。至于村中不是柳姓的亲朋好友，众人一致决定，隐秘一部分内容，只告知柳青青即将穿越的一部分真相。特别是几个有些混的小年轻，重点被关照，尤其是家长，更是耳提目命无论如何不能将消息外传，否则把他们赶出家门！在家躺平的一众难兄难弟，那是直点头，开玩笑，这么神秘又激动人心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告诉别村的村霸，自己偷偷乐才最酷好吧！ 收到消息的村长，淡面无表情的夸了夸，“就，也算懂事吧，不说出去就行。” 后顾之忧解决了，众人就开始忙碌大事——该准备哪些物资？哪些人负责？怎么准备？ 年轻小伙龙牙仔则充当记录员，记下安排的具体事项，然后将每个队需要负责的内容发给各个队长，村长他们则在居中不停地联系。 大事定了基调，柳青青则打开了自己各大银行的app汇总了一下。经过计算，预计总共有600万左右的流动现金可尽快取出，像一些还需要时间腾挪的公司股权、投资等，大约有400万。 虽然村里已经决定所有的生活物资都由他们来准备，但是柳青青还是打算用2成的资产补充购买些个人的用品，5成留给村里，剩下的3成留给柳奶奶养老。 说来柳青青能够拥有千万资产，也是因缘际会。 首先，工作的那一年，柳青青存了二十万，这些她用来进行了一些中短期投资，回报率还不错。 后来，因为麻塘村的成功致富，村民们为了答谢她，会定期送些粮食蔬菜水果到家里来，祖孙俩从来不用为日常的这些开销发愁，这就省了一笔开支。 而且，祖孙俩每年还会领取村里面（度假村）利润的分红。当然这是全村人都有的，虽然每人因为具体工作内容有多有少。但这笔分红的收入除了可以覆盖祖孙俩日常生活开支后，还有较大的结余。 最后，柳青青还在几个亲朋好友开的公司里占有股权，收益非常可观。 基于以上几点，柳青青即便这几年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正式上班，也慢慢实现了财富自由，这一两年，她的3个闺蜜私下聊天开玩笑的时候，还会叫她“青青富婆”。 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太阳渐渐落下去，一轮明月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中。 夜深，桔色的月亮悬在群山顶上，徐徐的散射出黄澄澄的光华，照亮了村长等人回家的路。 隔日。 柳青青因为心中惦记着各项安排，天还是黑漆漆的，麻塘村仍在黎明中沉睡，她就醒来了，躺在床上听得不远处隐隐传来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巨大声音，她立马起床来到了须弥界口。打头来的是柳四爷，只见他开着旋耕机带着一帮人往祠堂驶来，轰鸣声还惊醒了沿路的村民，灯光接连亮起，公鸡打鸣声、狗叫声、孩子哭闹声此起彼伏。 “真是一个崭新又热闹的凌晨啊！” 柳青青许久未这么早起来了，她仰头看着黝黑的天幕，很有些感慨。夜色越发稀薄，日出前凝聚起来的浓雾越发浓重，粘湿的凉风吹得柳青青打了一个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薄棉袄，等四爷爷带着人到了近前，立即跟着他们一起到了须弥界中。 第5章 全村给我送物资(1) 昨天村长等人看到须弥界内的几十亩田地，深刻在华国基因中的天赋立即醒来，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用来种田再合适不过了！ 柳青青当时说只要买一点种子，然后她可以到了异界慢慢种，村长等人直接摇头拒绝了。 不可能，不答应，不愿意。 开玩笑，在家乡父老的眼中，柳青青那脆弱的小身板，从小到大就不是能干重活的，这地必须先给她开出来种上！ 柳青青默了默，“好的，没问题，种!” 于是，今儿个一大早，种田小能手柳四爷就带着人来耕地了。 “四爷爷，我们是这样打算的，……，” 柳四爷听后，摆了摆手表示清楚了，就开始了操作。 等他翻好第一亩地，四奶奶就带着种粮小分队的成员来到田里，灌水撒稻谷育秧苗。 这个谷种是麻塘村从祖辈一直留下来的本地品种，很是珍贵。 须弥界不愧是奇物，谷种一撒下去，立马就在水田里生根发芽。众人望着迅速长成的秧苗，一脸惊奇，但很快就个个乐开了怀。 “青娃儿，这个禾苗长得快，真好。看来四奶奶不用担心你不会种地饿肚子了。” 四奶奶她们见着如此神奇的景象，并没有想着如果自己也有这个宝物会怎么怎么样，只是单纯的替柳青青高兴，高兴自家孩子不用多操劳，就可以收获粮食。 “四奶奶现在放心了吧，我饿不着的。” 秧苗长出来了，众人就开始拔秧、插秧，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一亩水稻田很快就种完了。 种完水稻，就种小麦，小麦也种了一亩。 后来，由四爷爷带领的种粮小队在接下来的8天里，陆续种下了：白糯米、血糯米、绿豆、红豆、黄豆、花生、红薯、紫薯、土豆、玉米、棉花和油菜等等。二十多亩地种得满满当当，各种秧苗一排排一簇簇的，横平竖直，很是整齐。 柳四爷在旋耕机上，坐得高看得远，见柳青青一直跟着种粮小队跑上跑下，偶尔还躲着人直喘气，不禁眉头一皱，正打算开口就骂，又想到眼前的人是闺女，便揉着脸，声音放平缓，对着柳青青玩笑的问道，“青娃儿，你刚刚站我旁边这么久，应该学会怎么开旋耕机了吧？要不要来试试？” 柳青青听得心里直慌，“啊，我刚刚都没注意，不会开啊！”。 对于三爷爷突然的好为人师，柳青青只能笑着接受。想她身为一名驾照都没有拿到手、只存在过闺蜜口中的“女司机”，曾经开过最大的车就是堂侄子的“挖机”了。 现在竟然要学如何开旋耕机，这步子迈得还真是有些大。不过这也是为了以后得方便，柳青青坐在师傅“四爷爷”旁边，学得还是很认真。 地耕好，四爷爷就带着人将旋耕机、播种机、收割机、脱粒机、打米机等机器放在须弥界内新开出来的谷场边上。 这些都是留给柳青青的。 毕竟等这批种下的粮食收获后，柳青青想重新耕种的话，二十多亩地如果只她一个人埋头苦干，不知要种到猴年马月去，机器还是比人力省力些。 当然，六堂伯也给柳青青送来了具有年代感的打谷机、风车、犁、耙、锄头、镰刀、斧、手推车、大大小小的各种簸箕、箩筐、斗笠、蓑衣等等。 除此之外，众人还给柳青青留了粮食种子。 除了粮种，像消耗快的主食，比如大米，运了几千多斤到须弥界内。其它杂粮米面则运了上百斤到上千斤不等，保证柳青青到了古代，至少十年不用为主食担心。 有可直接煮食的米面，地里还有等待成熟的粮食，再加上种子，柳青青满意的在物资清单上划掉一个个选项。 *** 种粮食的同时，四堂伯带着施工队夜以继日地在右侧平原改造房子。 最大的一栋二层小楼经过改造后，将用作柳青青在异界的日常起居。 小楼面对着河流，单层平面面积有四百多平。一楼最主要是打算常住，分了卧室、洗手间、起居室、书房、厨房、餐厅等，所有的家具家居都是崭新的新中式风格。 二楼则是两室一厅的格局，预备放柳青青现在房间的东西。 小楼旁边散落的十多座院子，则改成了仓库，放衣服被褥、洗护用品、厨房用品、蔬菜肉蛋、鱼虾海鲜、水果零食、药品、书本文具、户外用品、各类工具（农具）等。 *** 除了前面两支队伍，第三支队伍——种菜小队也在东方大亮的时候开了工。 他们每个人都是种菜的好手，来得晚一些，是因为他们从农场、各家各户的地里直接移植了各种蔬菜秧苗。 有四季豆、茄子、豆角、萝卜、西红柿、小番茄、黄瓜、秋葵、山药、小奶芋、本地芋头、辣椒、韭菜等等，都是当季的。 当然蔬菜不只种下了，现在季节能摘（买）的蔬菜也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仓库运。 此外还种下了很多叶子蔬菜，比如白菜，空心菜、菠菜、娃娃菜、生菜、儿菜、菜苔、芥兰等。 总之，秧苗、种子、长成的蔬菜，也一样配备齐全。 至于经典的姜、小葱、大蒜、香菜、芹菜，也各种了一长列，毕竟他们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却是做许多菜的灵魂。 最后，还从村里挖了些顶好的菱角、茭白、马蹄、莲藕等种在离小楼不远的一小片湿地、池塘里。 这可是湖湘人家的特产，生吃、炖汤、做点心，用途多着呢！ 粮食和蔬菜验收完毕，柳青青接着清点果苗。 *** 果苗大都是现挖，是负责种水果的人从屋前屋后、山上山下、果园农场挖来的优质果树苗。 种类很多，但每种的树苗数量没有太多，大约在2—6棵之间。 有苹果、梨子、金桔、蜜橘、蜜柑、橙、柚子、葡萄、青提、李子、杏、桃、猕猴桃、桑葚、枣、柿子、石榴、芭蕉等。 瓜类水果是柳青青夏秋的最爱，也是必须种下的。 另外还有像西瓜、甜瓜、水黄瓜等，有部分是本地留的种，果肉吃起来特别的清甜、爽口，果瓜的水分也恰到好处，多一分味道不正容易坏，少一分则会有些干瘪涩口。 此时金秋，正值瓜果丰收，成熟的瓜果也是摘下来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小楼里堆。 还有些水果不是本地特有的，诸如车厘子、草莓、哈密瓜、菠萝、菠萝蜜、荔枝、龙眼、水龙果、百香果、甘蔗等，就去水果批发市场买。 柳青青随手吃完一个荔枝，更是试着把荔枝核种在须弥界的河边，浇上河水，没想到，荔枝核瞬间长成了一颗荔枝树。 树上结满一簇簇红彤彤的荔枝，仿佛都要跳到柳青青的嘴巴里，真是幸福的烦恼，吃不完啊，根本吃不完！ 见热带水果也能种，柳青青真是乐开了怀，她踮起脚采下一串荔枝，边吃边往家禽区那边去。 第6章 全村给我送物资(2) 家禽区是由八堂姐家负责。 她家养殖场养了走地鸡、鸭、花猪、黑山羊、兔子、黄牛、大白鹅等，堂姐还特地联系了省内一处高山牧场，买了奶牛和奶山羊，顺带买了许多奶粉、奶片、酸奶等奶制品。 家禽区在须弥界青山山脚下的一大片区域。它们的活动地方用铁丝围起来了，除了建全开放式的家禽舍，还建了饲料加工车间、青贮池、化粪池、沼气池等。 这些活的禽类当然是留着“鸡生蛋蛋生鸡”的。 鲜肉则是看四堂姐夫的，他送来了几千斤新鲜宰杀好的各种禽类鲜肉，大部分都已经分部位切好。柳青青想吃哪种肉，只要直接取就可以了，极其方便。 除了新鲜的肉类，四堂姐夫还送了一些常见的冷冻丸子，比如自家做的好几种手打牛肉丸和牛筋丸，肉质细嫩，口感爽脆。 *** 说起冷冻食物，柳青青又立马联系了一个小堂弟，让他去了一趟冰场批发厂，批发了一车雪糕冰淇淋棒棒冰等。 夏日炎炎，怎能少了各种冰棍？ 之前她身体不好，吃得少，等到了异界，兴许可以比以前多吃几支？应该可以吧？ 虽然没人会说什么，但柳青青觉得自己仿佛又成了一个不听医嘱的病人，心中有些负罪感，她不放心地几次叮嘱小堂弟动静小些，“冰棍到了，你就悄悄给我送来，别大声嚷嚷。” *** 话说回来，从小就住在最大的淡水湖旁，麻塘村的人对鱼那是非常的喜爱，柳青青也不例外，鲜鱼是她最爱的食物之一。不管是蒸、煎、炸、烤、烧，还是炒、煮、焖、煲、腌等，只要处理得好，那滋味香的咧，光吃鱼就可以干三碗饭了！ 9天里，每天凌晨，十一堂叔就会带着好手出船捕鱼。 等到天光大亮，旭日从江面升起，他们就会带着新打到的各种鱼货：黄鸭叫、雄鱼、草鱼、鲤鱼、刁子鱼、大青虾等回船。 一桶桶鲜活的鱼虾就会被运到须弥界里面的一个小湖泊。 十一堂婶还带着人送来了几大箱甲鱼、大闸蟹、蚌、泥鳅、黄鳝等，“留着补身子!” 如此，淡水鱼虾类也齐全了。 在市里面开海鲜酒店的二表哥也被召唤回村了，送来了一大车海鲜以及各种海鲜干货。 二表哥说古代内陆离大海远，难得能吃到海鲜，柳青青想吃的时候，就做些润润嘴。 柳青青很满足，她终于很快是一个可以大口大口的吃金鲳鱼、大龙虾、海鲈鱼、鲍鱼、花螺的人了…… 二表哥还在一旁鼓劲儿，让柳青青在古代也加油干，到时候直接去海边现场赶海，“现代的这些海货可能慢慢品质不好了，兴许古代的滋味更好些。” 二表哥说着说着，反而把自己整郁闷了。 对于海鲜品质的事情，柳青青：“@#￥%，……&，……。”当然骂人也没有多大用，她只能苍白的安慰道，“二表哥节哀。” *** 有了食材，当然需要做饭的器具。 经营农家乐的大表哥，则为柳青青准备了好几套锅碗瓢盆，甚至考虑到了时代背景，还准备了几套铁制和木制的。 锅具有大小铁锅、平底煎锅、烤盘、土砂锅、大陶罐等，就连药罐也拿了几个，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此外，大大小小的蒸笼也备了几套，还有木饭甑、案板、锅铲、勺、碗筷等等，反正是厨房用得上的，样样俱全。 至于油盐酱醋生抽料酒花椒胡椒等，也运了一大车，估摸着柳青青用一辈子都没问题了。 大表嫂还亲自带人给炸了几百斤香喷喷的猪油，炸完猪油剩下的油渣嘎嘣脆，冷了后倒进大玻璃罐密封，送进了须弥界。 对了，十堂婶则带着好些个大娘婶子送来了自家做的各种干菜酱料，有荤有素。 诸如霉豆腐、干笋、各种蘑菇干、梅菜、粉皮、干辣椒、剁辣椒、小鱼小虾、火焙鱼、腊鱼腊肉香肠等，反正是一大坛一大坛的搬，一大袋一大袋的运。 还有自家晒的紫苏桃子姜、冰糖杨梅、李子干、酸枣干、白姜、盐红姜等特产，主打一个在外也能吃到家乡口味。 这些家乡美食，馋得隔壁小孩都哭了! *** 八堂叔则是带着徒弟们做了许多的家具、盒子、木箱等，还送了柳青青一整套做木头的工具。 柳青青推辞不肯要，八堂叔就笑眯眯地说，“”带上，带上，有空的时候研究研究，或者你到时候交给别人也成，我这木工一脉能不能在那里发光发热就交给你了。” 旁边还有人附和，说没错没错，这手艺活可是在哪里都吃香，兴许能靠木工活挣钱呢！ 八堂叔送工具仿佛打开了大家的任督二脉。 于是做豆腐的、弹棉花、织布的、养蚕的、缫丝的等等，都送来了一堆原材料和整套工具，有些甚至把自己的独门心得复印一份，给柳青青带走。 这些可都不在计划内的！！！ 柳青青内心咆哮，难道她要去古代当一个手工达人吗？？？ 开酒厂的堂叔也送来了自酿大米酒、糯米酒、青梅果酒、桂花果酒、杨梅酒等等，当然酿酒工具和引子也没有落下。 柳青青：“……。” 就大家人还真是怪好的呢! *** 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二字嘛！ 吃的准备好了，就轮到衣服，因为大堂嫂在古街上开了一家古风店铺，于是就领了给柳青青准备古代衣裳的任务。 经过商量，衣裳分春夏秋冬、里外、颜色、不同场合等，各准备了十来套。衣裳都比较简单，并没有绣很多花样，再加上店铺里有些成品，只要稍微改改就能用，9天的时间是够的。 鞋子做得多一些，按照成年女性的几个尺码准备了不同样式的绣花鞋，样式简单，针脚细腻，穿着舒服。 还特意准备了些仿古棉鞋、雨靴等，毕竟古代下雨下雪后，路况可能不好，得多作考虑。 另外，床上四件套、被芯褥子什么的，分春夏秋冬四季、不同颜色也备了十来套。 大堂嫂还去市里面采购了些原材料，各式各样的布匹、棉花、针线，以及刺绣工具和缝纫机等给柳青青备用。当然，大堂嫂也没放过柳青青，送了柳青青一些绣法书籍，让她到了那边可以慢慢学。 这是继木工活之后，要学的第七门手艺活呢！大堂嫂实在是太相信她的动手能力了。 第7章 全村给我送物资(3) 柳青青还有一个堂妹，主业是在图书馆工作，副业则是一位小说作家。 她接到信之后，给柳青青送来了一车书，包括她为写小说收集的各种资料。书籍包括史书传记、天文地理、社会人文等等，还囊括了家乡的一些府志、县志以及近现代的发展史等。 至于一些珍贵的书籍资料，复印的复印，可扫描的扫描，能搬走的搬走，来不及纸质化的，就全部装到了移动硬盘、u盘、电脑、平板里面。 柳青青自己的书房也搬空了。 小堂妹还陪着柳青青去新华书店大大地采购了一番，诸如儿童读物、各类教科书籍、纸笔文具、古代的文房四宝什么的。 毕竟知识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这些可是大大保证了柳青青的“精神食粮”。 *** 值得一提的是，三堂伯非常豪迈的给柳青青准备了十来条船。 船直接被运到须弥界内的湖泊里，建了个合适的渡口停泊着。 小船可以用来打鱼，船上配备了渔网、鱼叉、竹篓等原始捕鱼工具。喜欢钓鱼的三堂伯还贡献了鱼竿鱼食。 其中有一条两层的新船是经过改造的游览观光船，因为类似的船供不应求，三堂伯刚好新订了一艘，非常大方的送给柳青青了。 柳青青给这艘船命名为“青鸟号”，取其“蓬山此去无回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这一去，她就再也回不来了，希望族人在神秘的祝福之下，越来越好！ *** 接下来是药品，村里本身有好几家药店和诊所，药店里面的药品、药柜和货架等直接往空间运。 一些常见的中药除了成品，也买了长成的植株（或种子）种在山上。 生命安全有了进一步的保障，柳青青也买了一些个人的洗护用品。 抽纸卷纸，卫生巾安睡裤、牙膏牙刷，洗发水沐浴露护发素、香皂肥皂等等。 她都是挑着国货买的，实惠量大又好用，直接按照自己一年用的份量买足了一百年的量。 大吉大利，长命百岁！ 听说古代蚊子很多，兴许她过去以后还是一个吸虫体质，蚊子喜欢盯着咬，花露水蚊香防蚊手串什么的，也必须囤！ 开奶茶店的三表姐则说要给她带来她店里刚进的一批奶茶原料，什么珍珠、爆珠、芋泥等等，应有尽有。 柳青青听到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 奶茶虽然热量高，但可是柳青青幸福的源泉之一，之前她一年都只能喝两三杯！！！ 对了，除了奶茶，还有其它很多好吃的。 于是她立马@在读大学的侄子侄女们，帮她开始了美食大扫荡。 奶茶、零食、各种小吃美食，买空了好几家店铺。 好在须弥界很神奇，放在小楼房间里面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变化，东西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所以不用担心吃食药品什么的会过期。 除了清单上的物资，还有村民们自发送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不是须弥界够大，否则都放不下，即便如此，还是紧急挪了十几个彩色的大集装箱房和木屋，才归置好。 *** 草原和河流基本建设完了，大家又盯上了青山。 度假村内的七姑姑有一片茶山，还开了一间茶室，就给柳青青送了些茶树。还有各类制成的绿茶白茶红茶黑茶、各色各样的茶具、炒茶制茶的工具。 除了种茶树，在七姑姑的建议下，还种了一座竹山，因为七姑姑是个雅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柳青青，“难道在古代我还吃不上笋子，还得特意在须弥界里面种？” 不过竹笋挺好吃的，种就种呗。到时候，她可以足不出户的在春天扯小笋，小笋炒肉末；冬天挖大笋，冬笋炒腊肉！ 既然开始在山头种竹子，那花草树木也少不了，诸如枫树、松柏、香樟、银杏、柳树（种池塘边）等，也有桂花、玉兰、月季、绣球、海棠、紫藤萝等。 总之，众人在麻塘村的山上园林各种挖，不好挖的，折枝扦插也能活。树苗落地生根后，立马就可以长成参天大树，如此折腾的后果就是，从柳青青卧室的右边窗户往外看去，青山一片橙黄橘绿，美得不似人间。 有一位爱花的堂嫂不甘落后，亲自帮柳青青跑了四季如春的云省、有“花城”美称的羊城等几个花木基地，买了许多花卉。 鲜花种在小楼后面，柳青青就又拥有了一整片绚丽的花海，壮哉! *** 最后的最后，为了让柳青青活得更安全些，从部队退役的堂哥还给柳青青进行了为期8天的集训。除了教几套防身术和一些探查、隐藏的技巧外，柳青青觉得精华就是一个字：跑。短跑、中长跑、障碍跑、蛇形跑、负重跑等各种跑。 本来以她的身体是坚持不了的，但是神秘话语说的赐给她“一强身”生效了，柳青青的身体在变强且发生了质的改变，宛如新生。 也许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想要带走，不过最后的时刻终究是到来了。 第9日的午后，麻塘村的众人都守在了祠堂门口，给柳青青送别。 “阿青，记得拿取东西避着些。” “别养成随意从【须弥界】拿取的习惯，还是要多融入，毕竟要在那边呆一辈子呢！” “别听你堂伯乱说，该用则用。给你准备这些东西，就是要过好日子的，别把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青妹，记得要坚持训练啊。遇到紧急情况，沉重冷静，该出手则出手，对待坏人千万别心软。” “堂姐，奶奶你别惦记，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啊！” “娃儿，记得奶奶和你说的，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好好活着啊，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未来！” 柳青青穿着一袭青色的襦裙，挽着发髻，拜别了父老乡亲，拥抱了柳奶奶，站到了须弥界前面。 在麻塘村众人最后的记忆里，柳青青当时面带微笑，一双眼睛充满着期盼又带着几分坚定，宛如一株青竹挺立在青山间。 有人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然而也就那么一瞬，柳青青和须弥界就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只余清风几许。 …… 第8章 身处匪寨 柳青青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她右手撑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打量周围的景色。 眺目远望，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天空泛着一大片红色的、金色的、深蓝色的云，偶尔有些水鸟掠过水面，这景象真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视线移近些，则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茅草泥巴屋，偶尔有几间青砖瓦房。 粗粗看完眼前的场景，柳青青立马在脑海中默念须弥界，很快便能感念到它已经化成她左手手背的正中间的一粒小黑痣。 她试了试，发现还是可以随意收放物品，最大的保障在，便安了心。须弥界先放一放，没有多看，柳青青开始整理异界新身份的背景。 值得一提的是，她现在用的身体是自己的，在那9天中，柳青青的身体已焕然一新。 首先，大的面貌基本没变，年龄有变化，看上去是她十七八岁时的模样。其次，摘掉了几百度的近视眼，凝神时还可以看得极远、极清晰，比如刚才甚至可以看到水鸟翅膀上的羽毛和锋利的利爪。侧耳细听时，能听到周围极其细微的声音。然后是力气变大，发力时最高可达九牛之力（≈两虎之力）。最后是速度和弹跳力，变得非常敏捷和灵活，速度可以短时间变得极快，跳起时更可轻松越过几米高的围墙。 至于穿过来时穿的青衫鞋袜，梳的发髻样式，甚至皮肤上的痕迹都是在须弥界的作用下百分百模拟原身的。 至于原主的尸骨，则被须弥界送走了。送到哪里去了，就不是柳青青能了解到的事了。 根据须弥界传给她的信息，此时正是大周太和十年的秋天。 柳青青现在这个身份依旧姓柳，名青青，十八岁，落的户籍是岳州府府城。 这个苦命的女孩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转手好几个地方，好在最后到的一个主家很良善，偶然机会下，她对主家有了一个大恩。 主家就问她有何心愿，她说想要回老家寻亲。 于是主家给她恢复了良籍，看她单身一个女孩子，还托人帮她在岳州府城内买了一处房产落籍。最后，还写了一封推荐信，只要原身愿意，可以拿着去雇佣做工或用作辅助证明等，可以说主家想得非常周到了。 前身兴高采烈的踏上了回乡的路，谁知前几日傍晚，船行至牛角洲的时候遇到了水匪。 她情急之下跳了河，秋日傍晚水冰凉，她水性又不好，在河水里勉强躲藏几炷香后，还是呛了水冒了头，然后就被一个眼尖的水匪发现了。 等她被抬回匪窝时，全身冰冷，发起了高烧。 水匪骂骂咧咧的要把原身扔到后山乱葬岗去，恰好此时路过一个厨房的大娘，大娘说要不放在她那里去，她试着照看着，大娘对着土匪说，“若能活也能有用，要是死了，再埋掉。” 水匪想还是大娘说的这样划算，便同意了。 好心大娘给原身烘干了衣裳和头发，煮了些野葱水喂她喝下，又喂了点野菜粥。 前身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在茅草棚躺了几天，等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从大娘那里知道自己还身在匪寨，再加上得了风寒，心情很害怕、很沮丧，双重打击之下，便开始有意识的绝食。 这样没几天，风寒加绝食，原身终究是没挨过去，丢了卿卿性命。 在这个大周的封建时代背景下，有一大部分人认为，女子若入了匪寨，不管清白在不在，在人眼里，都已经被“玷污”了！ 对于原身想不开自尽的行为，柳青青不予以评价，这是时代的特殊性和个人的选择，她只有理解和尊重，尊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不会后悔。 她现在顶替了原身的身份，若以后有机会能找到她的家人，照顾一二，也算是完成她的心愿了。 柳青青没有在这方面多做纠结，毕竟早在前世的时候，就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了。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是走渔村种田路线的，而现在她面临的开局问题却是如何从匪寨脱身。 这开局不可谓不精彩。 柳青青隐隐有些激动和兴奋，种田是很好，但她有些期待不寻常的日子，谁让她有一个武侠江湖梦呢！ 西边的云彩慢慢散尽，天空慢慢蒙上了一层一层的浅紫灰色，灰色越来越深，和地面的雾气连在一起，天色就越来越暗。 柳青青边看天空边沉思。 要逃生，想来要先摸清楚匪寨的地形和看守力量的强弱。 她现在躺的这个茅草棚是由几根木头搭成的，没有砌墙，四面敞开。敞开就意味着容易暴露，兴许她这边有个小动静，就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水匪看到了。 柳青青打量着茅草铺内稻草的堆放方式，突然灵机一动。只见她好似不小心一样轻轻翻身一滚，便栽到了一处凹形稻草处。 她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周围有什么声响，便大胆的挪了几个稻草堆，在正面虚虚实实的遮掩着。此处左、右、后三面稻草堆得极高，如此就不用担心，只需密切关注正面即可。 柳青青专注观望着，见周围确实一片寂静，便放松了下来，从须弥界拿了点吃的来填饱肚子。 她端了两小碗粥，一碗是多加了几勺糖的白粥，一碗是放了了盐的瘦肉粥。吃完热粥，她出了一些汗，便从须弥界取出毛巾慢慢给自己擦了擦身子，脸和脖子没擦，怕被人发现异常。 擦完汗，又过了大概半小时，她有点犯困。 柳青青没有坚持，往后一躺便闭上了眼睛。 大约一个时辰后，柳青青醒来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根据前身的记忆，厨房每天做两顿饭，这会儿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厨房里除了值夜的，应该没有其他人。 她又看了看天色，夜幕已经降临，寨子里除了几处地方有烛火摇曳，其它地方都是黑漆漆的。 黑夜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又吸引人去探索它的神秘。 可能是吃好睡好，柳青青觉得自己浑身是胆，她才不怕什么魑魅魍魉！ 思索间，她从须弥界取出了一件黑色的外袍穿上，又扎了一个丸子头，戴上黑色的纱巾，一身标准的夜行装扮，装扮好，柳青青就轻手轻脚的扒出了茅草棚。 第9章 第一晚的打探 说来还要感谢某个小堂弟的鬼点子，准备的夜行装备第一天就派上了用场。 柳青青今晚的打算是，先看看从厨房到渡口这一路的守卫分布怎么样，防守严不严密。若守卫松散，她兴许今晚就可以逃出生天。 至于说杀掉或者制服这些水匪，一个是人数太多了，男女老少一整个水寨，“双拳难敌四手”；二则是她的三脚猫功夫目前遇敌只能自保，没那么厉害。还是等她安全逃出去之后，再给官府送封匿名举报信吧！ 柳青青一边回忆着前世堂哥讲的身法，一边回忆着白天看到的房屋分布，有如一只轻巧的猫，悄悄来到了厨房后面。 柳青青弓着腰靠在厨房后面的窗户旁，她探着头从破烂的窗纸缝隙里往里瞧了瞧。 厨房里面烛光昏暗，借着偶尔柴火猛烈燃烧的光，柳青青看到灶台后有一个大娘在烧热水。 除了这个大娘，没有其他人。 虽然做过心理准备，柳青青还是惊讶这个时代厨房的简陋。 灶台上烧热水的容器是一个大瓮，没有看到铁锅。灶台非常简陋，就是简单的一些砖石、黄泥巴围成的圆形小土灶，灶与灶之间更是只搭了几个木板相连。 柳青青把视线转到厨房的中间，那里放着一条半人高的长板桌，应该是切菜区，桌面上有几个案板，几把菜刀，还有一些箩筐。 厨房靠墙的另外一面，因为烛火太暗，乍一看看不太清。她凝神后，才看清是两个比较大的碗柜，木柜上了铜锁，想来应该是放重要食材的地方。 说来话长，其实柳青青不过是打量了几眼，没花多少时间。看清了屋内情形，她收回视线，继续悄悄往寨子里摸去。 不知是她极其幸运，还是水匪十分胆大抑或粗心，一路上柳青青竟然都没有遇到一个巡逻的水匪。 她还以为可以看到演义小说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匪寨名场面呢！不过巡逻越松散，对她才越有利。 柳青青仍然小心查探，越发觉得这个水匪寨子好像本来就是一个村落。 除了白天见过的那些房屋，她还看到了一片水田、打谷场、粮仓等。而且，村子里的房屋虽然简陋但是建得太多，不像是一个聚集型的匪寨，感觉是以户为单位居住的分散型村子。 疑惑归疑惑，柳青青还是很仔细的把整个寨子都看了一圈，除了几处守卫严密的地方她不曾过去，如此，她脑海里的寨子地形图也更加完整和清晰。 渡口在她躺的茅草棚正对面，隐约可以看到二十几条小船停泊在湖面。 柳青青想此时藏在一丛矮树后面，她想要到渡口那边仔细瞧瞧，谁知就在这时，她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树枝，“咔嚓”。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出声响，非常的明显。 “谁，谁在那里？” 一个非常矮的草丛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灰衣大汉，手持着一把锋利的斧头，口中呵斥着。 柳青青吓了一跳，那个草丛只有小腿那么高，这大汉是怎么躲在里面的？眼见着大汉就要过来查看，柳青青手一挥，然后迅速地退走了。 等大汉来到矮树丛，只发现一只灰色的兔子正蜷缩在树丛的根部，旁边一截断了的枝丫。 大汉见到肥硕的兔子，也顾不上其它了，当场乐得咧开了嘴，嘴里露出一口黄牙。他慢慢弯腰，然后快速地一伸手，就逮住了兔子。兔子被大汉提起来拎了拎，腿还不时的蹦哒着，“哟，还挺沉，这估摸着有十多斤重，老子今儿个运气真好。” 大汉提着兔子，又回到了草丛后。 不远处，柳青青看着刚才的场景，为小兔子默哀了十秒钟。 看来渡口这里的防守最为隐秘，刚才她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柳青青凝神细看，这个地方至少还有五六个类似的草丛，这些草丛看似零星的分散在渡口，其实隐隐成半包围趋势。而且，柳青青也发现这些值守的水匪个个长得很是彪悍，手上的武器虽然是柴刀、斧头等类似的农具，但是刃口很是锋利。若是有人闯入这个埋伏圈里面，那后果可以想象。 柳青青蹲在树丛后考虑了几套行动方案，又一一否决，夜半时分，她又重新回到了茅草棚。 顺利的回到茅草铺，柳青青盘坐在稻草堆上，她拿出一条毯子把自己包起来，右腿撑起，手托着脸支在膝盖上。果然，即便是另一个时空，夜晚湖边的风还是那么刺骨，即便她身体已经得到了强化，还是觉得有些冷。柳青青又狠狠灌了几口热乎乎的姜枣茶，才继续想办法。 她回忆着今晚这一路探查到的情形，盘算来盘算去，如果想要不惊动一个水匪，悄悄离开，难度有些大啊！ 为什么要悄悄离开？ 她虽然不在乎落到匪寨里的名声，但为了以后少些口舌麻烦，所以现在打算想个稳妥些的法子。 一般来说，人在遇到危难的时候，有三种解决方法。 一是自救，二是外救，三是老天爷给你开挂。 老天爷已经给她开过挂，她就没有这个期盼，外救则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会有人来，所以又回到起点，只能想办法自救！ 敌明我暗，既然找不到破绽，那就给他们制造些“破绽”。 柳青青眼珠转动着，心里慢慢有了思路。 忽然，柳青青听到了厨房不远处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连忙收起毛毯，从茅草堆往外看去。 原来是那个烧水的大娘! 大娘正提着两个铜壶，边走边骂，“杀千刀的小妖精，每天晚上都要热水，还以为自己是个多金贵的人呢，……，要不是有两份工钱，老娘才不伺候！” 大娘骂得凶，偶尔还“口吐芬芳”问候小妖精全家，看得出来怨气很大。 看来这个大娘就是杜大娘了，柳青青的记忆里，救她的大娘吐槽过杜大娘。说是杜大娘有一个在六当家手下当差的儿子，很是看重。大娘以此为依仗，平时很是霸道。比如，厨房晚上原本应该是两个人值夜的，另外一个被大娘挤走了，这样杜大娘一个人就可以赚两份的银钱，只是看来这个活儿并不是很轻松。 不过又要赚值夜的银钱，又怨气冲天的，道理说不过去嘛！ 所以这是位不怎么讲道理的大娘。 柳青青突然有了想法，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杜大娘来来回回送水，忙上忙下，怼天怼地。 直到深夜，杜大娘终于忙完了。杜大娘关上厨房的门，却鬼鬼祟祟的抱着一个包袱往回走。 柳青青便悄悄跟上杜大娘。 第10章 初见好心大娘 杜大娘家在寨子的中后位置，房子建得很好，围墙是石头垒成的，站在墙外可以看到房子一座砖瓦房，看来大娘家还是小有资产的。 眼见着杜大娘进了屋，柳青青绕道侧面，矫健的攀上围墙，她四下打量，在厨房看到了烛火，柳青青便轻巧的跳到了院中，迅速的藏身在厨房窗下。 柳青青从破烂的窗户纸里，看到大娘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左右瞧瞧，然后关上了厨房的门。接着，她把手腕上褐色的包袱取下来放在灶台上，包袱解开，里面竟然是一小块盐巴、一块咸肉以及五六个鸡蛋。 “原来这个大娘还是一个小贼!”柳青青在心里奇道。 大娘收拾完包袱就回房去睡觉了，柳青青跟着转移阵地，到了卧室的窗户下，杜大娘声音虽然压低了，不过柳青青依然可以听到。 “哼，这些杀千刀的，就会欺负我儿鲁直，没事就总安排我儿守夜。守夜也就罢了，还只分一些糙米杂粮。 老婆子我拿点东西不亏心，都是我儿该得的。吃吃吃，吃能抵几个钱。 大当家他们每次出船得的金银珠宝，不知道便宜了哪些杀千刀的，依我看都让那些败家的挥霍到那些小妖精身上去了！ 哎呦，光想想就心疼死了！ 哼，下次我怎么也得争一争看库房的活儿！ 要多拿些肉蛋给我儿好好补补身子。” 柳青青艰难的从杜大娘连绵不绝的牢骚中提取她想要的信息，只是杜大娘吐槽的内容没有什么重要的，难不成今晚没有收获了？柳青青有些沮丧地想。 “隔壁姓孙的倒是好命，男人没了，打扮得妖妖艳艳的，哄得几个叔伯兄弟送了不知多少银子给她。哼，还有那小孙管事，也时不时的孝敬，呸，该浸猪笼的玩意儿！ 那后院杂物房的地窖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好东西，养得几个儿子满身肥肉，比我儿壮多了。 可怜我老婆子啊，一个人辛辛苦苦地为了这个家忙活着，老头子啊，你怎么走那么早？ 婆婆啊，你怎么肚子不争气，没多生几个，害得我儿现在没一个帮手。” …… 柳青青又耐着性子听大娘嘀咕了许久，心里感慨一个匪寨也有这么多的“恩怨情仇”，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这话说的不错。 话虽如此，还是多亏了这个大娘，她终于从这些吐槽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等杜大娘安静入睡，打起了呼噜，柳青青拐到隔壁的孙家探了探。 没想到让大娘说准了，她蹲在孙家卧室的窗户下听了一场免费的妖精打架，就是有些可惜，到了戏的结尾。 柳青青摇了摇头，悄摸着回到了茅草棚。她到了厨房门口，拔开插销，然后径直入内，接着她拿出小堂弟准备的一把万能开锁钥匙，插进碗柜的锁眼里，左右试探转动着，没几下，只听“啪嗒”一声，木柜上的锁就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柜的各种食材，木柜分了三层，每层都放满了。最上面一层摆着一罐罐的猪油、香油，油香喷鼻，没想到这些匪贼吃的油还这么好。除了油，还有一小筐盐块，另外还有些瓶瓶罐罐的，应该是酱醋之类的调料。 中间一层则是几筐鸡蛋和一些咸肉，最下面一层则是一些菜干、蘑菇干、笋干之类的干货。 “不愧是水匪窝，吃得这么好，寻常百姓家哪能这么造啊？”柳青青小声嘀咕着，又拿钥匙打开了另外一个大木柜。 好家伙，这个柜子里则是摆满了粮食袋子，她翻了翻，有大米、糙米、黄米、糯米、绿豆、红豆、蜜枣等等。 柳青青不知道的是，水匪并不是都在这个厨房吃饭。 这个厨房负责的是轮值水匪的餐食，比如看守库房的、值夜的、护卫队等等。 大概是水匪头目为了笼络手下，给这些人准备的食材十分丰富。 柳青青快速的把粮食肉蛋之类的拿走了一半，放到须弥界，然后又悄悄去了寨子中转了一圈，等再回到茅草棚时，已是丑时。 躺在茅草堆上，柳青青想着刚刚做的“坏事”，高兴得喝了一口热酒，真是期待明天寨子的热闹啊！ 翌日。 天亮，柳青青就醒了。她就着清晨壮丽的秋日湖景，吃了一顿美美的早餐。 依旧是喝粥，不过这次肉粥换成了鱼片粥。 她原本是不怎么喝粥的，不过这粥是一家老店熬出来的。 他家的粥不仅食材新鲜，还有特殊的熬粥手法。火候特别好，熬出来的粥米香十足，不稠不淡，入口即化，一次干掉两小碗毫无压力。 喝完粥，漱了口，又走动走动消了会食，柳青青就摊手摊脚的躺回前身躺着的位置，力求位置和头脚的朝向都一模一样。 太阳高升，在厨房做工的人才慢悠悠的打着哈欠陆续上工。 他们每日只做两顿餐食。一顿在巳时，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一顿是申时，也就是下午五点的样子。 时间充足，人多事少，因此很是悠闲。 上午的太阳不烈，照得人舒舒服服的，柳青青躺着躺着，不小心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直到她被一位大娘摇醒。 “小娘子，小娘子，醒醒，醒醒。” 叫醒柳青青的是那位说把前身抬到茅草棚看看情况的好心大娘，不管大娘出于什么原因开的口，对前身来说，实在是救命之恩。 柳青青轻微微的睁开眼睛，“虚弱的”应了一声，“大娘”。 对于如何做出重病之人的神态，柳青青可谓是轻车熟路，不说十成十，至少九成九是像的，眼前的“小娘子”换了个人，大娘一点怀疑都没有。 她摸着柳青青的额头，觉得有点烫(实际是晒的，加上柳青青刚醒，身体温度偏高一点），顿时眉头紧锁，“哎呀，这还烫着呢！” 大娘也是没有办法了，她们寨子里，人得了风寒，大都是灌野葱汤。 当然寨子里也有药材，不过都是在库房收着，没有几位当家的开口，谁也求不来。 她这辈子就从来没有看过几位当家的给外人发药，别说外人了，有时候寨子里的人生了病，也只能熬着，是没有药材分的。 要是挺过去了，就是命大；要是没挺过去，席子一卷，后山就是归宿。 第11章 厨房出事 大娘在愁什么，柳青青能猜着几分，不过此时她正“柔弱”，便没有开口。她微微睁开眼睛瞟了瞟，眼角余光看到大娘手里端着一个棕色的粗陶碗。碗里是一碗还算浓稠的米粥，粥里面飘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野菜叶子，除此之外，竟然能瞟到惨绿的野菜叶子下有几粒黑红色的肉丁若隐若现。 能拿出肉粥，这就是在厨房做事的好处了，总可以得些好吃食。 不过柳青青拒绝了大娘，不说这碗粥本来就是大娘的口粮，就说她要维持和前身一样的人设，也不能接过来。 大娘没有说什么，她叹着气放下肉粥，又端了一小碗野葱水递到柳青青嘴前，柳青青忍着野葱辛辣的刺鼻味儿，闭目喝了下去。 前世身体不好，柳青青喝过许多中药，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食补偏方。野葱水的味道对她来说，真是小儿科。 大娘喂完水就走了，她能做的也不多，每天舍出自己一顿的口粮，熬一碗野葱汤，就是她最大最大的善意了。 大娘端着碗回到厨房门口，碰到了厨房的小孙管事，小孙管事一边跨入厨房，一边随口问道，“那个茅草堆的小娘子如何了？” 大娘低着头回道，“还是老样子，发着烧，灌不进米粥，只能喝些野葱水，吊着一口气罢了。” 厨房其他路过的人听着，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有一个大娘还感慨着，“这个小娘子的命不好，不然养好身体，活生生的，就可以配给哪家的年轻小子，到时候再生几个娃，日子就好过了！” 旁听的众人点头附和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顺便悠哉悠哉的开始上工，烧火的烧火、打水的打水。 小孙管事则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橱柜。 “啊！”只听得小孙管事一声惊叫，吓得厨房几个人摔了东西。 “东西呢？东西呢？我那么多的鸡蛋和肉呢？” 小孙管事不复刚才的悠闲模样，喊话的声音都劈岔了。 “我的天爷啊，这可才月初，前几天我才从二当家的手里领了这个月的食材，柜子里应该是满满当当才是！而且昨天我下工前，可是清点过柜子食材数量才走的。” 小孙管事被柜子里少的食材吓得有些怀疑人生，他自顾自的开始回忆。 小孙管事回忆完，越发肯定食材是少了的，而且以他做了几年管事的经验来看，柜子里的食材起码至少少了一半。 小孙管事弯着腰凑在橱柜前数咸肉条的数目，数完确定是少了一半，他又大声的“啊”了一嗓子，然后哆嗦着手打开了旁边的粮食柜子。 “天杀的，哪个小贼干的？肉蛋搬走了一半，粮食也少了一半！” 厨房做事的众人先前听得小孙管事的怪叫声，一阵手忙脚乱，但这会儿早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凑到橱柜门前津津有味的看着。 小孙管事却急得脑门直冒汗。 这食材可是他管着的，要是被二当家的知道厨房失窃，就算食材最后找回来了，他说什么也要得个失职之罪了，打上几十板子。 小孙管事想了想，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厨房众人，他脸色严肃，眼睛却左右打量着厨房众人的神情。看了好一会，没看出什么，小孙管事叉着腰，恼怒地喝斥道，“是不是你们？之前我就发现有人悄悄拿厨房的东西，不过偷拿的并不多，我也就帮着遮掩了。但这次拿的太多了，我劝你们还是还回来的好。否则叫二当家的知道了，可没好果子吃！” 众人听完小孙管事的一顿训斥，顿时大声喊冤。 “小孙管事的，我可没拿。” “管事的，我昨天早早就走了，还走你前头呢！” “管事的，我们又没有钥匙，不会开锁，哪能拿到东西？” “对啊，小孙管事的，这柜子的锁可就只有你有，我们都没有。” “就是就是。” …… 小孙管事被众人无形的话怼的哑口无言，他火冒三丈，正打算继续加大火力输出，杜大娘就在这个时候拖拉着脚来到了厨房。 她昨天值了夜，又嘀咕得有点晚，早上就起迟了。不过没人管厨房的出工时辰，只要值夜的人能吃上饭，没有人会说什么，也不会扣工钱，因此杜大娘毫无心理负担的来迟了。 只是她来到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闹哄哄的场面，她一脸茫然的望着众人，纳闷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听得杜大娘的声音，和杜大娘处得来、处不来的大婶嫂子们立马热情的争相要告诉杜大娘刚刚发生的大事。 “啥，厨房失窃了？” 小孙管事听到杜大娘极具特色的大嗓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之前看到的情形，立即沉声喝道，“杜大娘，是不是你干的？” “呸，哪个贱人嚼的舌根，我才没有干!” 杜大娘虽然昨晚是做了贼，但听得小孙管事的指认，她神情看上去十分激动，否认完后，她偏头吐了一口唾沫，对着小孙管事就是一顿骂。 上到他孙家的老爷子糊涂放牛吃了她家的菜苗，下到小孙管事调皮的侄子偷她家老母鸡下的蛋，中间顺带问候她那守寡的远房二婶婶，全部都咒骂了一遍。 小孙管事越听越是眉头直皱，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只是还不等他发作，杜大娘竟然往地上一坐，边哭边卖惨，说着说着脸上竟然流出了眼泪。 围着的大娘嫂子们顿时上前安慰的安慰，劝说的劝说，还有人指责小孙管事冤枉了杜大娘，厨房又乱成了一锅粥。 要是柳青青看到杜大娘的眼泪，肯定直呼杜大娘厉害，一秒入戏，而且哭戏好真实。 她躺在茅草堆里隐隐约约听到了厨房的动静，眼看着事情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柳青青不禁弯了弯嘴角，看来不枉费她昨天晚上特意跑的一趟。既然事发了，如今就看结果了。 厨房出事，很快二当家的就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消息，带着人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厨房。 第12章 丢失的食材找到了? 小孙管事看到二当家出现在后坡，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咽了咽唾沫，握了握拳头，赶紧上前问候。 一炷香后，二当家的面向众人端坐在一张檀木大椅上，他已经听完了厨房的人关于今早厨房失窃的各色说辞。 柳青青从稻草堆缝隙里望过去，只见这位二当家看上去约莫四旬的样子，瘦长脸，肃着一张脸，穿一身蓝色长袍。 若不是他右边耳朵到后颈有一块三寸长的伤疤，只看这通身的气派，或许还会以为他是哪家学堂的夫子或者是熟读诗书的秀才老爷呢！ 不过柳青青不知道的是，二当家也确实勉强能算一个读书人，他年轻时上过学堂，读过些书，能写会算，尤其擅长算术。寨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尊敬他，大当家的对他尤其看着，倚为左膀右臂，所以让他管着寨子里的银钱、账册和采买。 二当家御下相比其他当家的要温和一些，但前提是没有事情犯到他手里。否则不管事情大小，就是一顿板子，板子打得多，也是要人命的。寨子里的好事者私下偷偷给打人的棍棒取了个雅号，曰“二先生板子”。 此时，二当家的手里攥着两颗光滑的石头珠子，慢慢地盘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沉着声道，“既然孙三说昨天清点了食材，也有人证明，再加上杜大娘是亥时离开的厨房，那么食材就是在那之后丢失的。不管是你们在场的这些人监守自盗还是寨子里其他人偷的，一晚上的功夫，那么多食材想来也吃不完。今天没有船外出，食材就应该还在寨子里。” “李大，你拿我的令牌，先把在厨房做事的这些人家里搜一遍。” 二当家从袖袋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站在他左侧的护卫队头目。 柳青青看到那块令牌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脑海中浮过好几个念头，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选择继续观望。 这些水匪寨子里的护卫队昨天晚上值了一宿的夜，精疲力尽，本来打算用完饭食早点去歇息。没想到他们这个月的口粮莫名被偷，这会儿饥肠辘辘还要去奔波做事，心中怒火直冒，一个个臭着张脸。 小头目嘴上应和着，弯腰恭敬地从二当家手中接过令牌，转身就摆着脸点了几名护卫，带着人急匆匆的走了。 柳青青昨晚听杜大娘的璧角，知道匪寨在二当家的管理下，对于吃食方面管理得格外严格和细致，不然她也不会想着从这方面着手。 寨子里，除了七位当家的、几个重要的管事和零星的几个受重视的队长，他们的吃食不定外。其他人都是按照每户男女老少人丁几口、上何种工以及“外出干活”等几项表现，来发放每个月的口粮肉蛋。有时候寨子里的收益不好，还会按旬、按日发。 这个水匪的寨子是建在湖深处的一个洲上，名叫牛角洲，洲上耕地面积有限，而且属于寨子的共同财产，秋收粮食入仓后，再统一发下去。 最重要的是，牛角洲其实是一个极大的湖心岛，环水的三面都是山石，不能出入，只有渡口一个地方能停船。寨子里对人员的外出又有规矩，所以一般的情况下，没人能私下外出去买粮食。 “这样，家家户户每次领了什么口粮都有登记，如果有哪户人家口粮比自己家应有的数目多，那就是小偷没跑了。”想着厨房失窃因为自己管理得当，马上就能查出来，二当家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护卫队去寨子中搜查，正好是寨子里吃早食的时候，有在外溜达的闲汉看到，待知道了缘由，顿时散开奔走相告，很快整个寨子就感觉沸腾了一般，十分热闹喧嚣。 要知道，寨子里的老少青壮们被困在州岛上，相当于与世隔绝。除了偶尔能外出“干活”、或训练、或种田、或聊天打屁，那真的是没什么事情可做。 别说看到猫狗打架都要闲谈几句，现在发生了“大厨房失窃”的奇事，这可是寨子里开天辟地头一回。众人当然按捺不住来看热闹，甚至有人一直跟着护卫队的人东家翻西家找的。 有些邻居听得是来查自家隔壁口粮的情况，好家伙，直接开口就报明细。于是在一帮“热心好邻居”的协助下，小头目都不用看册子了，一家一户清查得飞快。 …… 午时，秋日的阳光有些热烈，还没找到小偷，二当家的心烦气闷正想要发火，杜大郎和一大筐食材就被带到了厨房前的空地上。 “二当家的，我等在杜大娘家找到了一大筐食材，根据册子上的记录，这些食材都是超出规定的。” 二当家的听完，坐直了身体，挥手示意手下退下，然后看向杜大郎，“大郎啊，说说看，这些食材你是如何偷的啊？” 杜大郎这会儿被带到厨房前，人还是没睡醒的样子。他昨天守了夜，早上回来闷头就睡。护卫队的人闯进杜家的院子，又直接冲进厨房，叮叮当当的一顿翻找，他还在床上打鼾。 见杜大郎呆呆的不回答二当家的话，站在他身后的水匪一脚就往杜大郎膝盖踢去，杜大郎脚一软，人就跌跪在地上。水匪凶着脸，扯着杜大郎的一条胳膊压在他后背上，厉声道，“憨货，二当家的问你话呢，还不老实交代？” 还不等杜大郎开口，柳青青就看到杜大娘“嗷”的一声朝着她儿子扑过去，对着那护卫一顿乱抓，护卫对这杜大郎动手十分利索，面对着杜大娘的王八拳，招架不住松了手，于是杜大娘成功的把儿子抢回了身边抱住，然后母子俩竟然抱头大哭起来。 二当家的正听着小头目回禀其它情况，眼见着母子俩哭闹起来，淡淡的开了口，“够了，杜嫂子，消停些吧！先前你说没有偷，好，我姑且相信了，现在你家有这么多的食材，你怎么解释？” 二当家的声音其实并不是特别大，但是他一开口，众人都听到了，说话的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杜大娘。 她可以在小孙管事面前撒泼打滚，但面对着二当家，不敢。杜大娘放开了她儿子，摸了摸脸上不存在的泪水，老老实实地跪着。 杜大娘跪着是跪着，可却不敢承认偷窃这样的大事，于是嘴里直喊冤， “回二当家的，我每个月在厨房上工，有工钱，再加上值夜的贴补。另外我儿干活也十分得力，六当家的有时候还会给我们一些赏赐。所以我们家每月分得的一些细粮和肉蛋实际上比常人多些，我除了偶尔做些给我儿补身子，剩下的都会留着，这留着留着，可不就多了。” 第13章 杜大娘被关 杜大娘看着二当家听完她的话，脸色缓和，便继续找理由， “再说，我儿昨天一晚上都在渡口值夜，您问一下值守的人就知道了，他哪有时间去偷东西？至于我，上了年岁，手脚没有年轻人利索，哪里能干得了开锁偷东西这样的事情，更何况还要运走？” 杜大娘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昨儿个我一晚上都在不停地烧水、送水，这您也可以查问的。一直没有空闲，当然也没有时间去偷东西。其实最重要的是，您别看这些食材有一箩筐，但是和厨房丢失的数量对不上啊，还请二当家的明察！” 这一番话，可谓是条理清楚，有理有据。 其实，杜大娘早就想过“偷东西事发”后该如何脱罪了，心里打过好几个腹稿，此时说来，那听上去真是毫无破绽，厨房众人听得不停地赞同。 二当家的听着杜大娘的话，起身看了看筐里的食材，他默默数了数，确实和小孙管事口中丢失的数目有些差距。先前没多注意，只看到了大竹筐，其实里面的食材只占了大半个筐底，数量确实不对。 他又摸着下颚的胡须，回到椅子上坐下，转头盯着杜大郎的脸。 这个后生他隐约听过，说是力气特别大，水性也好，被老六要去手下当差。老六还夸过杜大郎性子鲁直和他有些相像，此时仔细瞧着，这杜大郎眉眼粗，嘴唇厚，脸庞大，到确实是有几分老六的神态。 二当家心中如何想，别人不知道，他点了点头，认同杜大娘的话，正打算开口让杜大郎和杜大娘起来。 此时，小孙管事却突然从一旁走出来，拱手道，“二当家的，小的有话说。” 二当家的被打断，本来有些烦躁，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点头答应了。 “启禀二当家的，小的这几个月来发现了厨房偶尔会有食材丢失的事情，因为每次数量极少，小的便没有上报，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但后来，次数多了，小的便起了疑心。 经过小的多方探查，最近查到是杜大娘偷偷在拿厨房的东西。只是每次试探，她都胡搅蛮缠，小的没当场拿住证据，便不好上报。 谁知今日厨房竟然丢了大半个月的食材。 小的自知失职，甘愿领板子。但二当家的，小的敢担保，厨房的食材一定是杜大娘偷的。 至于她说食材对不上，小的认为要么是杜大娘还有同伙，要么就是被她藏匿了起来，还请二当家的明察。” 杜大娘不防小孙管事突然出来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而且将嫌疑人再次栽到了她头上，气的脸都红了。 她偷是偷过，但每次都只偷一点点。单这次丢失的大半食材，可不是她干的，小孙管事这是明晃晃的要把屎盆子扣到她头上呢！ 只是杜大娘之前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下的预设，现在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得力的说词来反驳，便只喊冤，“二当家的，小孙管事说得不对，我没偷厨房的东西，也没有同伙，更没有藏起来，实在是冤枉啊！” 喊完冤，她突然又学着隔壁小妖精的路数，柔柔怯怯的抹眼泪。 二当家的看着一旁义正言辞的小孙管事，又看着杜大娘那“辣眼睛”的神态，觉得脑壳有点疼，他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时，他的肚子刚好响了起来。唉，一大早饭没吃就在这里处理事情，真是又饿心也累。 他郁闷的大手一挥，“好了，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别说我不公平，今天咱们也学一学衙门办案，讲究个人证物证齐全。现在没有找到丢失的食材，杜大娘你和杜大郎就是嫌疑人。差事先不用做了，押下去找个地方关起来，午后再审。” 小头目便带着人去拿杜大娘和杜大郎，谁料推拿之间，杜大娘不小心被一个护卫推搡间，摔了一跤。杜大郎看见了，嘴里一哼，一个碗大的拳头便砸到了那个护卫的脸上。护卫性子也蛮，反手就是一拳头还回去。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二当家站起来，生气的大声呵斥了好几声，“成什么样子，你们成什么样子？” 二当家气得话也不想再说了，极其不耐烦地摆手，让小头目把人拖下去。 寨子里关押人，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牢房或者监狱，再者二当家的也不怕人跑了，反正没船出不了岛。因此，人被带到了杜大娘的家里，就地关押。 柳青青见一行人离开了厨房，也没有跟上去，大白天的，她这个生人出现在寨子里实在是太显眼了。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杜大娘被关，事情的发展虽然稍有点出入，但也还是在她的预想之中。如果关键的那一步没有事发，到时候她再添添火。 等杜大娘回到自己家，邻居们见着杜大娘家出了事，都过来围观，有些还搬了石头站在围墙后头，假模假式的喊道。 “杜嫂子，你偷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给你儿子吃了啊，不然大郎怎么长得如此壮！” “就是，就是。” “杜大娘，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能偷东西。话说我家丢的那只鸡是不是你偷的啊？” “去去去，一边去，谁偷你家鸡了，你去找谁。我自家养了，还偷你的？我是冤枉的，等下二当家审清楚了，自会放了我。” 众人看杜大娘脸不变心不虚，倒也有些相信她，最主要是几十年的邻居了，没见过也没听过杜大娘有这个陋习。 就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心人，给杜大娘绘声绘色地讲述护卫队搜东西时，隔壁孙氏如何如出面，说了杜大娘家每月领多少口粮，还“指点”护卫队的人到哪里找东西，听得杜大娘恨得牙痒痒。 “这个贱人，原以为她只偷人，没想到心思这么歹毒，竟然趁着这个机会给我使袢子。” 杜大娘在院子里对着孙氏破口大骂，孙氏的院子却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杜大郎却躺在床铺上，直喊饿。 听得儿子喊饿，她气得直哭，粮食肉蛋都被收走了，她去哪里给儿子做饭啊！ 好在她擅长藏东西，总算在几个角角落落里翻出了一小袋糙米和一小坛酸菜，生火煮了糙米粥、拌了一个咸菜。 第14章 萝卜炖老鸭 杜大郎好久没吃过这么粗糙的吃食，脸色很臭，念念叨叨的，要不是肚子实在太饿，他早就摔了碗。 “娘，我家没东西了吗？今儿早上我还闻到隔壁孙婶子家老鸭炖萝卜汤的香味，我家没有吗？” “孙婶子，孙婶子，老娘不是说过不要叫她婶子？！还想吃老鸭萝卜汤，挑三拣四的，爱吃吃，不吃滚蛋。” 杜大娘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辛苦做了一顿吃食，还得了儿子的抱怨，又听得儿子对隔壁的妖精喊婶子，顿时没有了慈母之心，大发雷霆。 杜大郎感受着老娘的怒气值好像飙到了高点，赶紧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缩着身子喝粥，喝完粥他放下碗，用袖子一抹嘴又往床上躺去。 看得儿子这粗鲁的动作，杜大娘嘴角一抽，“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了你这个克星、邋遢混货，真是前世欠你的，这世来给你当娘。” 杜大娘边说边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条粗布巾，走到床边给杜大郎使劲的揉了几下脸，又把他身上的外袍扯下来放到椅子上，打算等会洗了。 做完这些，她累的在椅子上直喘气，而杜大郎眼看着竟然打起了鼾。杜大娘便开始嘀咕，说道她命不好，丈夫早死，儿子万事不管，只知道吃。 “娘，那老鸭萝卜汤真的好香！” 杜大郎竟然没有睡着，听到吃的鼾声立马停了，说想喝汤。 “老鸭萝卜汤，老鸭萝卜汤，老娘拿命去给你找老鸭吗？” 等一下，杜大娘好似想到了什么，骂声一停，她立马从凳子上站起，几下就跨到了床边，双手紧紧揪住杜大郎的衣服，急声问道，“老鸭萝卜汤？儿啊，你确定没闻错吗？隔壁那小贱人喝的是老鸭萝卜汤？” “没错，娘，你还不相信我的鼻子吗？哪里出过错？虽然只去年中秋吃了一回，但那老鸭汤的香味我记得准准的。” 杜大娘听得儿子的话，不由陷入了深思，她想到那些丢失的食材里面有一只老鸭。 这干的风鸭可不常见，是二当家派人从州府的百年老铺好不容易买来的，因为要提前预定很难买到，二当家只买了八只。除了几个当家的各分了一只，剩下的一只放到了大厨房。厨房的这一只是大当家特意交代过，本月十五中秋过节那天，再炖给护寨队的人吃。 鸭子只有这么多，那孙氏从哪里来的老鸭炖萝卜汤？ 莫不是，莫不是她偷的？杜大娘越想越激动，就想马上去找人说。 “不对，等一下，孙氏虽然不守妇道，但她那娇滴滴的模样，哪里像是会偷东西的？既然不是她，那就是别人给她的？” 杜大娘走到房门口，又退了回去。 “孙家那几个叔伯虽然在大当家的面前很是露脸，但是这种好食材，还是没有他们的份。既然不是孙家几个叔伯给她的，那就是，那就是小孙管事。对，一定是他！厨房木柜的钥匙只有他有。” 杜大娘想起今天小孙管事一字一句把嫌疑人甩到她头上的场景，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还说暗自观察她很久了，那么就知道她偷了东西的事情。但他没有发作，而是悄悄摸摸的自己搞了个大的，最后让她来顶这个祸事。 “好啊，姓孙的这个小人，贼喊捉贼！没想到啊没想到，姓孙的贱人落井下石，姓孙的小子找替死鬼！不愧是一家人，同样的阴险，小人，都是小人。既然你们不念往日的情义，那就别怪我了。” 不过一瞬间，杜大娘心思就定了。 “也别以为早上把鸭子炖了，老娘就找不到证据了。” 杜大娘发完狠，又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里一通翻找，找出了几块发黑的银块，她忍着心痛，出门凑到正在坐在院子柿子树下吃饭的小头目面前。她先是四处看了看，见四周、围墙外都没人，便走过去，悄悄的把银子递过去。 小头目看到银子一惊，但他很快就手一翻，将银子卷入衣袖中，动作熟练的好似练过许多遍，他看着杜大娘，扯了一下嘴角，笑着问，“大娘出来，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杜大娘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旁边的褶子都多了几层，“是是是，有点事情和您说。” 接着杜大娘就三言两语快速地说完自己的话，然后悄悄的回了屋。 小头目听完杜大娘的话语，一挑眉，显得十分惊讶。 他摸了摸下巴长出来的硬茬胡子，想起刚才看到孙氏那妖妖娆娆的模样，怪笑了几声，喊来一个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他自己则继续喝粥。 等他刚吃完一顿很晚的早食，刚才的那名手下也回来了。 “如何？” “头，我问了孙氏那边钱家的一个小孩，说闻到了炖肉的香味，小孩子没吃过老鸭，不知道是不是。我就偷偷到后院的垃圾堆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个啃完了的鸭头，头，你看。” 小头目瞧着那鸭头，脸上笑容更甚，他拍了拍手下的肩膀，夸赞道，“好好好，你做得不错，现在再交给你一件事，做好了，头给你打包票，二当家的肯定重重有赏。” 手下听了乐的呲着牙，猛点头。 小头目交代完事情，便自己往二当家的宅子走去。 在路上，他想起了往事。之前他在州府的一家富户家当护卫，犯了事被主家打了板子扔到了城外，然后被外出的二当家救回了寨子。养好伤后，二当家的见他武艺出众，办事既利索又忠心，便调了他当护寨队的一个队长。听说寨子里最近要选一个护寨队总队长，他加入寨子还没几个月，论资历肯定比不过其他人，但要是这次能立功，那在二当家的心里肯定会大大的记上一笔。 边想边走，小头目很快来到了二当家的住处。 刚吃了饭正准备小憩的二当家听完小头目的回话，又惊又喜。 他刚刚其实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厨房的人偷的食材，那肯定是寨子里其他人干的。上午搜查动静搞得太大，又没有得到结果，回来的路上碰到老大和老五，还被老五在老大面前阴阳怪气了好一阵。 好在他能言善辩，资历又深，老大一向看中他，并没有相信老五的谗言。 但为了寻回食材，大动干戈，最后又没有找到，老大还是会觉得他能力不足、管理不善吧？ 若是不抓到那个小偷，找出食材来，怕是还会让其他几位当家的看笑话。 “不行，得速战速决。” 第15章 发现地窖入口 二当家的按照杜大娘的想法推论了一下，除了老鸭的证据。确实，厨房的钥匙就一把，在小孙管事手上，给谁用，还不是顺手的事情，尤其是孙氏兄弟。 孙家几个人虽然都是大当家带出来的，但是去年岁末，已经跟着老五了。 他听亲信说，这家人今年仗着老大的势，披着老五的皮，已经抢了好几次“外出”的活儿，大显风头。若是这次能够抓住孙家兄弟的把柄，肯定能挫一挫老五的势头和锐气。 二当家的做出决断，让小头目去孙家找。 在杜大娘屋外“游荡的”众人看着小头目又回来了，连忙在周围继续闲逛着。 眼见着小头目带着人径直去到了孙氏家里，众人先是一愣，待孙氏打开院门，有些人便露出了奇奇怪怪的笑容。 孙氏听得小头目的来意，心里颤了颤，她找到机会让自家一个儿子赶紧去报信，自己则快速地追去。 小头目推开“不小心”摔倒在他身上的孙氏，来到了后院的杂物房外。 他从房外仔细看了看屋内的情形，找到了杜大娘说的关键目标，手一指，高声吩咐道，“把房间的那个架子搬开”。 站在一旁本来在哭诉的孙氏听得这吩咐，哭得嗓音一岔，原本假哭的脸上真的落了泪，围墙后正看热闹的的大老爷们，有几个心疼得不得了，惹得他们旁边的大娘嫂子们，嘴上开骂手下开掐。 小头目没有管墙外的热闹，也没有被孙氏这会儿的美人垂泪吸引，反而是看着她突然变了的神色，心中越发笃定。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禀告，“头，发现了地窖入口。” 小头目从旁人手里接过一个火把，亲自下去了地窖。 地窖不深，也就十几个台阶就到了。 等小头目拿着火把一照，发现地窖门口竟然就堆着十几袋粮食。 小头目接着往里走，果然看到左手边的一个架子上满满当当放着鸡蛋、咸肉、菜干等。 食材旁边还有一个锁着的小箱子，他拿起来摇晃一下，听响声，好像是银子，这孙家的家当看着比二当家的都多！ 小头目转过身，意外发现另外一个架子上还有许多布匹和几个大箱子，他随手用匕首撬开一个，老天爷，里面竟然是满满当当的瓷器！而且这瓷器好像是上等瓷器，孙家怎么会有？ 小头目一惊，他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立马爬出地窖，亲自守在地窖口，并且吩咐手下，“快喊二当家的过来。” 原本是想先瞒住消息的，不过没有瞒住，二当家的不过先到了半刻钟，了解了个前情，其他几位当家的就陆续赶了过来。 很快，孙家就被护寨队清了场，看热闹的人都走了。 小孙管事、孙氏和孙氏的几个儿子跪在后院的地上。 看着护寨队把地窖里的粮食、食材、木箱、布匹等东西搬出来，越搬越多，几位当家的有脸色越来越黑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二当家的脸色倒是极好，他在心里暗自乐道，“哈哈，圣人在上，不仅保佑我找到了小偷，还发现了寨子里的蛀虫。” 此时正是午后，天气炎热，秋老虎发力，一些人的衣裳被汗水打湿了，当然，有人是太阳晒的，还有人是心里有鬼被吓的。 比如，站在五当家后方的孙氏兄弟，脸色苍白，额头直冒汗，可见吓得不轻。 很快，地窖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二当家的就开始说话了，他先是简要的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虽然用时颇短，但他舌灿莲花，把事情叙述得和州府说书的有得一拼。 “大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厨房失窃的食材就在这里，小孙管事刚刚也承认了偷窃食材栽赃嫁祸的事实。要不我先把这件小事处理了，剩下的让三弟再审，您看如何？” 价值几十两的食材和几千两银子的瓷器、布匹等相比，孰重孰轻，明眼人都看得见，大当家的沉着脸答应了。 二当家的便吩咐小头目按着记录，报了一遍厨房丢失的食材，几个护寨队的轻手轻脚把食材抬走了。 紧接着二当家按照寨子里的规矩，吩咐人打了小孙管事三十大板子，并宣布撤了他的管事职位，让人把他抬了下去。 小孙管事被打完板子，听完自己的处置，放心的被人抬走，心想，“龙王爷在上，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要不是刚才见事情不对，立马“承认”了食材是他偷盗的罪名，把其它事情撇得干干净净，否则卷到几千两银子藏私的大罪中去，小命肯定要保不住。” 其实小孙管事也有些冤的，且不说那些藏私他不知道，身上还莫名其妙背了监守自盗的罪名。不过他接到消息赶过来时，已经晚了，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顾不得了。 “大哥，我这边的事情办好了。至于这些发现的不明货物银钱和人都在这里，请大哥查问。”二当家的处理好事情向大当家的拱拱手，然后就站着等吩咐。 “好，老二你办事果然利索，辛苦了，快坐。” 坐在院子正中央的是匪寨的大当家，他皮肤黝黑，长得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尤其是咧嘴笑起来的时候，更加让人觉得就是一农家汉子。他腰间还挂着一柄半臂长的鱼叉，鱼叉也是暗黑暗黑的，这样看上去大当家又像一个渔夫。 他听完二当家的回复，笑着让人坐下，还调侃老二就是虚礼多。 “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二当家的连忙推辞几句，才顺着大当家的话坐下。 二当家的坐下后，寨子里主管刑罚的三当家就咳嗽了一声，按照常例开了口。 ”孙二嫂子，是吧，说说看，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三当家的身材瘦削，皮肤惨白，此时他端坐在后院唯一的一颗树下，因为树不大，只脸蒙在树荫里面，看上去更添了几分阴森，不愧“阎罗王”的称号。 孙二嫂子早就在小孙管事被打板子的时候，趴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此时听得三当家发问，她身子一抖，越发缩成一团。 三当家看着孙二嫂子的神态，皮笑肉不笑的接着说，“看你这样子好像知道我，很好，很好。我劝你乖乖跪好，把这些财物的来处交代清楚。” 孙氏吓得不清，战战兢兢地支试着几次撑起身体，都没爬起来。好不容易跪好，她稍一打眼，就瞟到了三当家的隐藏在树荫下阴沉的脸，又是一抖，趴到了地上。 三当家的见了，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小刀，“我可没什么耐心，再不说，你这身雪白的皮子可就要沾点血了哦！”他话音刚落，小刀就射到了孙氏的膝盖前。 孙氏见到刀，瞳孔放大，她匍匐在地，极力抵抗着心中的恐惧，结结巴巴的终是开了口。 第16章 孙家出事 “是，是，妾，妾说，妾说。是孙大，还有，孙三，是……。” 听得孙二嫂子的话，孙大和孙三俩人从队伍中站了出来，利索的跪在了几个当家的面前。俩人边磕头，边承认了藏私的罪名，“三当家的，东西是我们放的，是我们放的。” “哦，是你们俩？”三当家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孙氏的回话，突然被人打断，有些许恼怒，等听到孙大兄弟俩承认了，立马反问道。 孙大和孙三俩人猛点头，然后就是一顿招，从东西是如何得来的，又是如何藏到地窖的，最后两人和寡妇弟妹嫂子通奸这个事情也说得清清楚楚。 孙氏就在一旁直点头，没说话了。 三当家打断俩人的说话，他对男女之间的破情事一点不在意，只对审问有兴趣。 “我怎么听说你们孙家有四兄弟啊，不是还有一个孙四，怎么不在？你们孙家这做兄弟的，女人一起用，做事难道不是一起吗？” 孙大听到三当家看似调侃实则诛心的话，他心一颤，连忙喊着回道，“三当家的容禀啊，四弟他从小胆小体弱，长到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从没跟着当家的外出做过活儿，藏私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寨子里没有规定全家都必须去“干活”儿，每家是根据人丁分配名额的，孙家兄弟多，生的儿子也多，孙四没有做过活儿也说得过去。 三当家的想着事情，就没有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 “大当家的，小的知道自己犯了寨子里的大忌讳，要打要杀随大当家。”孙三对着大当家的磕头，磕完头，他开始说起往事，“小的还记得有一次四弟病危，大当家的给了我一支人参，四弟能保住命，多亏大当家的，谢谢大当家的救命之恩……” 三当家看着孙三说着说着感谢起大当家了，就打算拉回正事，他开口打断了孙老三的话，“孙三，不要东扯西扯，还是仔细说说这些瓷器的来处吧，刚才你可是含混过去了。” 孙老三觑着几位当家的脸色，他自知事情一出，此次可能命保不住了。若是说出来，可能还能凭着过往的资历保住一条命，但是，但是那件事更不能说出来，否则孙家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他还是模糊道，“就是，就是有一次外出做活偶然间私藏下来的。至于是什么时候，过去太久了，小的真的不记得了。” 说完话，他一咬牙，朝大当家的磕了一个头，接着突然起身一边大喊，一边冲着后院墙根的一个石磨撞去，“大当家的，我孙老三这辈子不后悔跟着您喝酒吃肉，如今犯了寨子里的规矩，我便一命抵了，来世再报大当家的大恩了！” 事出突然，没人拦下孙老三，石磨边缘又非常坚硬，孙三撞得十分用力，当场就没了呼吸。 全场一片寂然。 孙大回过神，他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抱着满脸血的孙三哭得撕心裂肺，“老三，你醒醒，醒醒，你怎么这么傻啊！” 一众当家的平时见过些血，此时见着院中孙三自戕，满脸肉血模糊的惨像，脸上不免也多了几丝恻然。 大当家的一直没有说话，在孙老三说起人参的时候，他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椅子，想起了与那只人参有关的腥风血雨。 他其实不是孙老三口中的救命恩人，那次是孙老三救了他，孙老三不仅左手断了几根手指，还差点没了性命。 事后他问孙老三想要什么，孙老三拒绝了，说救大当家只是他的本分。他当时哈哈大笑，就说先欠着，等孙老三想到再说也可以。 没想到后来回到寨子没多久，孙老三就虚白着一张脸闯进了他家中，为孙四求人参。 往事历历在目，一条血性汉子，眼睁睁就这么没了！ 原本依照寨子里定下的规矩，若有人藏私，则视财物金额大小定刑罚。小到打板子，大到直接埋到后山去。 孙二家院子里搜出来的这些财物，怕是有几千两。 按照寨子里的规矩，孙大和孙二俩人性命是肯定要没了的。至于孙家其他人，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大当家的感念了一下昔日的兄弟情，想到孙三说得一命抵了，便开口做了判决。 “这些东西入库房，老二你清点好数目后报给我。至于孙家人，孙大断一条胳膊，其余男丁则打二十板子，以后不用外出，去种地吧！” 孙家人听得惩罚先是一松，然后听得要去做种地，也就是做寨子里最苦的差事，脸色又白了几分。 咦，话说为什么寨子里最苦的差事是种地？ 因为种地意味着不能“出活儿”，不能出去抢掠，就没有油水，没有油水，就没有任何赏银和食物。而且，种地的所有收成都要归寨子，只能等着分粮，日常能混个四五成饱就谢天谢地了，这让过惯了富裕日子的孙家人如何甘心？ 不过不甘心也只能甘心，尤其是女眷，没见孙氏被大当家的发话丢到了寨里的土窑子去，这个地方是供寨子里那些没有婆娘的男人取乐的地方。 事情处理完，几位当家的就带着人离开了孙家。 …… 孙三死了，孙大断了胳膊，孙家一夕之间去了两个顶梁柱，剩下的都不怎么顶事，颇有些风雨飘摇的样子。 好在还有一个孙四，他撑着虚弱的身体，安排把孙三入了殓设了灵堂，又叫孙大的儿子给他们爹烧水止血，请医拿药，等一大摊子事忙完，就到了深夜。 经过孙二家的时候，他又把几个在地上打滚的傻侄子领回了家。 第二天，因为这个事情被孙四的邻居大娘知道了，就对着孙四的婆娘取笑，“这大伯不养侄子，小叔倒是养，别是你家孙四自己的亲儿子吧！” 无论外人如何说笑，孙四的婆娘倒是没有恼怒，她淡淡的回击，“四郎身子弱，一直受哥哥嫂嫂的照顾。如今家里出事，自然到他出力的时候了。不过是几个孩子的口粮，便是我自己不吃，也是能省出来的。” 这话一说，有情有理，倒也没有人在他们家面前说闲话了。 第17章 再探渡口 话说回来，孙家的这出祸事，柳青青当天晚上在杜大娘后院听她边烧纸边嘀咕，才知道了始末。 一死一伤，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孙大和孙三的后果，完全是自作自受，恶有恶报。 柳青青是昨天晚上把厨房里的食材放进孙家的地窖，当然那一只鸭子是单独放在厨房里面的。 先前她通过杜大娘的嘀咕，知道孙大孙三兄弟每次来孙氏家，都会给孙氏带一点好东西。 孙氏兄弟不会在孙氏家呆到天亮，一半子时末就会离开。 她把鸭子放在孙氏家的厨房，等天亮后，孙氏去厨房做饭，只会以为是孙大他们给的。 而根据孙氏以往的性格，她是那种有好东西就要立马煮了吃的性子，鸭子必然留不住。 而杜大娘每次在孙氏兄弟来后的第二天，一定会闻到孙氏又煮了什么好东西，然后在院子里开骂。 杜大娘在厨房做事，知道丢失的食材里面有老鸭，肯定会说出来，若是杜大娘没有说，柳青青也会提供些线索引她去说。 食材丢失，一则可以水匪内部生些事端；二则，看寨子会不会出船去外面添置些。 虽然现在过程转了个弯，但还是得到了柳青青想要的结果。寨子里发生了动荡，她就可以从其中寻找脱困的机会。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地窖里面还有那么多东西。 她昨天晚上没有细看，急急忙忙放下食材就走，担心滞留久了会被人发现，现在想想有些可惜。 不过这寨子里的匪贼凶狠，地窖里的财物还不知道是多少人命堆起来的。 这么一想，如果拿了地窖里的东西，还有点心理负担，幸好她昨晚没看见。 话说回来，柳青青在午后大当家等人处理事情那会儿，十分胆大的潜到了渡口，谁知看到依然有十几个人守在渡口。 有人在岸上，还有人在湖面上打渔，柳青青看那些大汉的身板和船停留的位置，就知道是望风的，于是她退回了茅草棚。 下午就一直在思索中度过，直到天黑，她在须弥界吃了一份丰盛的晚餐，一钵雄鱼头豆腐荷包蛋汤、一小碟卤鸡爪、一小碗蔬菜。 吃完饭，她等到亥正，又换上了夜行衣，满寨子转悠听墙角。 杜大娘家，小孙管事家，小头目家…… 听完壁角，柳青青再次往渡口探去。 这次她更加小心翼翼，没有贸然前进。果然，她先是发现了渡口那地方竟然拉起了绳索，紧接着还看见水面上有几艘船亮着灯，小船在夜风中随波荡漾，灯影也随之摇晃。 最让人意外的是，柳青青一数人头，发现渡口的守卫比昨日还多了几个人！ 水匪加强了警戒！ 不过这倒也在柳青青的最坏打算中，她没觉得一天的时间就能找到出逃的机会。 既然没有机会，那就别怪她继续“做坏事”了！ 翌日。 天气，晴。 好心大娘依旧来了，柳青青依然在睡了一个回笼觉后，被摇醒灌下一碗野葱水。 给柳青青喂了野葱水，大娘就急急忙忙的抱着一捆稻草去做事了。昨天厨房出了事，今天大家都很自觉地来上工，切菜、劈柴、煮粥，忙个不停。 很快，水气从厨房的烟囱飘出去升到半空中，厨房里的食物也香飘四溢。 柳青青躺在茅草铺里就见到护寨队的人来到了厨房，近距离的观察下，柳青青看到了他们的脸，也看到了他们喝粥，还看到他们耷拉着脚、打着哈欠、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 等厨房的人也喝完各自的粥，打扫的人整理好厨房后，杜大娘最后锁上门离开了。 今天早上二当家派人过来，任命了杜大娘为新的管事。 因为她举报有功。 杜大娘一上午都乐呵呵的，即便天热忙出了一身汗，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回去的路上，她还一边走一边哼着小调。 柳青青看着杜大娘离开，立马从自己挖出的稻草堆路往后走。 这两天她观察过了，茅草棚除了好心大娘外，根本没人靠近，所以她安心的在茅草堆里挖了一条通向后边的l形稻草路。 她先把自己从头到脚伪装成土黄色，然后顺着l形，出了稻草堆来到棚子后面，接着踩着从须弥界拿出来的木扶梯，爬到了茅草棚顶上。 这具身体大概在168cm左右，90多斤，匍匐在茅草棚上，棚子没有晃悠一下，很是牢固。 “这些水匪当贼是当贼，棚子倒是建得不错。”柳青青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就趴到了棚子顶部。 棚子顶部铺了许多茅草，柳青青趴在上面，整个人就陷在茅草堆里面。别说从远处看了，就是近处也看不出来里面藏着个人。 厨房因为地势处在较高的山坡上，又在寨子的最后面，之前她躺在稻草堆都可以看到寨子前面的大部分情况，现在趴在茅草棚顶上，看得更加远，也更加清晰。 柳青青又取出一个望远镜，向远处看着。 太阳越升越高，茅草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热，柳青青还是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几滴汗水从她脸上滑下，她也只是轻轻随手一抹，根本不舍得从望远镜前离开。 忽然，远处有一抹亮光闪了闪，柳青青眼睛一亮，暗道成了。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哐哐哐。” 寨子里突然窜起了一股浓烟，铜锣敲得震天响。 火其实只在一处燃烧，远离民居，然而整个寨子像是油锅里进了水一般，炸得四处沸腾。 “天啦，那是粮仓。” “粮仓起火了。” “四叔，我们快去帮忙吧！” “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 “四叔，我们快回去拿水桶。” “拿什么水桶？你们俩，再去放一把火。” “啊？” “啊什么啊，不想救你爹了。” “想，当然想。”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要知道大哥自断手后一直没有上药，土方子起得效果也微乎其微，仍然是昏昏沉沉的。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带着他去寨子外面看大夫，或者把大夫抢回来，你们爹才有救。 不管怎么样，都要外出才行。 前些日子寨子才抢了笔大的，马上又快到中秋节了，这个时候几位当家的是不会同意外出的。 要是粮食被烧了，那就不一样，二当家的肯定要派人去买粮，我们就有机会了。要不是这场火，我还在朝五当家使劲儿呢，大火来得真是及时！” 第18章 添一把火 孙大郎和孙二郎两兄弟听得自家四叔这危险的话，满脸纠结，“可是四叔，粮食可是我们的口粮啊！” “这些粮食和我们有多大关系？你们肚子里能吃到多少？可惜什么！放心，寨子里有钱，不会让大家缺粮食的，再买便是！ 你们点火，如此这般，做得自然些，二郎你到时候再去做这件事，如此这般，明白吗？ 想想你们爹，能不能干？” “四叔你就放心吧，这活我们干了，二弟，快走。” …… 柳青青不知道有人帮她添了一把火，要是知道，也只会乐意之至。 她看着粮仓起火之后，就从茅草棚下去，回到了须弥界内。 这回她终于忍不住洗了澡。 洗完澡(没洗头和脸），她取了一套同款的白色里衣换上，换下来的衣服用洗衣机的轻柔清洗、烘干后收了起来。 没有管外头的大火，柳青青打算吃个午饭，大热天没什么胃口，她选择吃凉皮。 清爽的黄瓜丝儿、劲道的面皮、再撒上灵魂花生碎和香菜，舀上一勺麻辣汁，最后一拌匀，神仙日子啊！最后再来一个地道的肉夹馍，满口酥脆，绝配！ 这世上，有人在过神仙日子，有人恍惚自己处在熊熊的地狱烈火中。 起火的粮仓火势太猛，寨子里的人只能在粮仓的外围扑火。 吓人的是，正扑火时，竟然有两个大活人鬼哭狼嚎的从火场中冲了出来。 人虽然冲出来了，看上去却烧得特别厉害，头发烧没了，全身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能不能活。 起火的时候，几个当家的里面，因为大当家住得近，最先赶到。 一查问，才知道他小儿子竟然还在火场里面。 大当家的没听手下说完，就提着一桶水往自己身上一倒，冲进了火场。 一家人急得在外面团团转，好一会儿才看到他抱着一个人冲出了火场。 火把下一照，赫然就是大当家的小儿子，然而无论大当家怎样不停的摸脉搏探呼吸，人已经没了呼吸。 “儿啊，儿啊，你醒醒啊！” 大当家边嚎边想，自己为什么要安排小儿子来守粮仓。 哦，那是几个月前，小儿子跟着他外出去县城采买，然后在城里面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女儿。 那户人家很殷实又只有一个女儿，他打听过，觉得不错，就上门下聘了。 谁知对方父亲断然拒绝了，说是女儿已定亲。 后来，他找邻居打听过，说是许了人家，其实是口头约定一个进京赶考至今没有回来的穷酸秀才。 这是许的屁的人家，都没有下聘，而且听说那秀才无音无讯几年了，怕是早死在外头了。 他正准备找人给对方施点压力，谁知小儿子竟等不及就要和儿媳妇洞房了。 听到消息，他直乐，看来不久后，他又要当阿公了。 只是不等他彻底乐开怀，手下人就传来消息，说准儿媳妇跳了河，救上来已经没气了。 晦气晦气，他生平最恨女子跳河。 不过毕竟是死了人，那家人就报了官。 本来他花点钱打点一下就可以，没想到那户人家还有点能力，竟然请动了县丞。要不是他在州城有个老朋友帮忙，再加上没有人证物证，小儿子怕是就要栽进去。 不过这次意外，还是花了不少钱打点。 为了封底下人的口，他不得不拿出些私房分给随行的手下，又把小儿子狠狠教训了一顿，打发他来守粮仓，意思意思处罚一下。 儿子倒是几次跟他说，守粮仓没意思，又闷又热，想换个差事，他都没同意…… 大当家的回忆起往事，心中后悔，口中不由喃喃道，“都是爹，都是爹，不该让你来守粮仓啊！” 这世上，有人没了女儿，也有人死儿子。 天理昭昭，轮回报应啊！ “我就说昨晚看见了女鬼，你们偏不信，看，冤魂索命来了。小爷肯定是被那个跳河死的女人鬼上身了，不然先前怎么会喊都喊不醒，活生生被烧死。哈哈，报应，都是报应！” 就在大当家抱着小儿子痛哭流涕的时候，有一个从火场冲出来的光头水匪开始围着人大喊什么“报应”、“冤魂索命”之类的疯言疯语。 大当家的让人逮着他问话，偏他如今像个疯子，手脚却依然十分灵活，一时抓不住他。 大当家的见着光头水匪还转头说“抓不住他，抓不住他”之类的话，气得大吼大叫，在火把的照射下，形如癫狂。 他的大儿子见状，连忙逮住另一个从火场冲出来的水匪扔到大当家面前，才让大当家回了神。 这个水匪倒是人没糊涂，嘴皮子还特别利索的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小爷午时吃了些点心，然后有些犯困，小的们便和小爷到粮仓内打算休息一下。后来睡得迷迷糊糊时，小的发现粮仓不知怎么烧起来了，于是立马就喊小爷起来，可小爷却怎么也叫不醒。 小的们情急之下，就打算抬着小爷出来，谁知不小心被什么绊了脚，小爷就摔到一边去了。 小的们正打算再去把小爷抬出来，头顶上突然掉下一根房梁拦在了中间，小的，小的，……” 还没等这个水匪继续说完，只见旁边一把锋利的鱼叉投来，正正好穿过他的胸膛。 水匪无助地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没说出来，最后睁着眼往后一倒，当场死了。 “说得好听，我刚刚去救我儿时，根本没看见什么房梁，他就躺在一处空地那里。哼，贪生怕死的小畜生，儿啊，爹让他来陪你了，黄泉路再做个伴！” 原来是大当家动的手，他恨恨的说着话，还抹了一把眼泪。 “来人，把这个小畜生给我扔到火里去。” 正当大当家发狠时，突然从湖面吹来了一阵猛烈的大风，大风吹着残余的火星飞到了四周干燥的的房屋上、草丛里，火势一下又烧起来了。 众人还没从大当家突然发疯杀人的场景中回过神，大火又烧起来了，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那个光头水匪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见得眼前又燃起熊熊大火，继续大声高喊，“冤魂索命，冤魂又来索命了啊！” 大当家的掂量着手里的鱼叉，正打算把这个胡言乱语的水匪也送去陪他儿子，谁知光头水匪边喊边跑，七拐八拐的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因为又起了大火，四周都是大喊大叫的人，大家有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偶尔提着水桶水盆去灭火的人还会相互碰撞，大当家无奈被阻，又让光头水匪跑了。 虽然大当家的发疯顾不上灭火，但好在另外几个当家的先后赶到了，立即安排人有序的灭火。 第19章 大当家发威 这场大火烧了许久，直到入夜才彻底扑灭。 火灭时，才发现不止粮仓，谷场上新收的稻穗以及稻田里面等待收割的禾苗都烧光了。 不止如此，离得近的几处房屋也烧毁了，谷场不远处的一个矮山头烧得黑秃秃，如同个坟茔。 这场救火，寨子里除了不能动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出动了。 此时火灭了，众人顾不上干净不干净，瘫在了地上。灭了这么久的火，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一个个实在是精疲力竭。 也就是起火的地方是谷场，十分宽敞，才容得下这么多人。 好在努力了这么久，保住了大部分的房屋，大家疲惫的神情中又带着一丝丝庆幸。 不过这些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粮仓存了许久的粮食都被烧光了。要知道这几个大粮仓里面放的是可供全寨人吃一整年的粮食。 原本只等今年新粮晒干入仓，就要分陈粮，好好过节，现在一把火全部烧光了。 “粮食都烧光了，没有口粮了，我们是不是就要饿死了？”有人突然忧心忡忡的开口问道。 “这个月的口粮刚发呢，哪里会饿死！” “这个月过去了，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 是啊，漫长的冬季马上来临，湖上的商人旅客锐减，他们基本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没有钱买粮食，没有粮食是会死人的！ 二当家敏锐的感受到了人群中有些暗潮涌来，他耐着性子劝服大当家不急着回去给儿子办丧事，先解决粮食的问题。 大当家很不耐烦，粮食没有了再买就是，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他儿子可是枉死，死者为大，他要回家好好给儿子治丧。 不过他没来得及走，场上就开始有人向他围过来，而且不时有人提问。 “大当家的，粮食没了，咱们怎么办啊？” “是啊，大当家的，没粮可会死人的。” “大当家的，要不明天我们去附近村落吧！” “好主意啊！” “嗖”的一声，只见刚刚出主意“去附近村落抢”的人被一只鱼叉拦住了去路，那鱼叉再往前几分，就不是叉在地上，而是会叉到他的脚，天爷，吓死了！ “抢抢抢，抢个屁，你们是巴不得官府不来围剿我们是吧！在这云梦湖上偶尔打劫个客船商船，没人会管你。要是冲到村里面去抢，县衙会觉得你要造反，还不等你回家，立马就会发兵来围剿了。 你的脑子是猪脑子吗？ 还有你们，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别再让我听到“抢”这样的话，记住：我们，只是，外出，“干活”，听到了没有？” 大当家话一落，众人此起彼伏的答应着。 有了刚才的一出威慑，大家都冷静了几分，安静的看向几位当家的。 大当家的看着噤声的众人，想了想，还是手一招，几个当家的便走到一旁围成个圈，悄声讨论着。 …… 柳青青直等到天黑了，才再次从茅草棚出来，她决定今晚向众人靠近。 她先是把自己头发解开一些披散着，然后在脸上、脖子、手上都抹了一层黑色的粉，把自己涂成了一个黑人，顺利混进了灭火的人群中。 这会儿她就躲在人群最后面，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眼看着一场未发动的变乱被大当家一鱼叉灭掉，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这大当家不愧是大当家，臂力大、速度快、眼神准。就这谷场上几个火把的光照下，他竟然也能把鱼叉投得这么准，一身外家武功练得真是炉火纯青了。 苟着，必须苟着。 要是当面遇到大当家，以她目前三脚猫的几下子，估计抵抗不了几招，就会被直接ko。 几个土匪头子商量完，重新站在了众人面前。 “弟兄们，我们刚刚商量好了，明天天一亮，二当家就会带人出去买粮食。 我给大家保证，这次买的粮食一定能让大家吃到明年开春！ 开春后，我们可以重新“干活”，就会有收入。 大家放心，之前那么困难的日子，我都能带着大家吃上肉、喝白米粥、娶婆娘。 现在我们有积蓄，有出路，只会过得更好！ 大家听我的，安心回去。” 听了大当家的话，众人觉得心定了不少，他们实在是饿怕了。 “可以吃到开春，那太好了。” “是啊是啊，大当家真是厉害。” “我们听大当家的，跟着大当家过好日子。” …… “好，接下来有几件事情吩咐，老三，你来说！” 大当家的说完，就带着小儿子的尸体回去了，谷场上登时少了几十号人。 三当家的目送大当家的走远，然后背着手走到众人面前，沉声说道， “据第一个发现起火的人说，粮仓是突然从顶上往下烧的。我们刚刚派人查过了，没有放火的痕迹，那么火就是自然烧起来的。 据书中记载，天气炎热容易引发天火，这就是天火，没什么稀奇的，大家不必惊慌。我们要吸取的教训是，以后粮仓的仓顶不用茅草盖，要用砖瓦盖。” 众人听得三当家的解释，恍然大悟。 “不过，这稻田可烧的蹊跷。稻田离粮仓可是有几里路，火星子也吹不了那么远，不可能无缘无故烧起来，我们怀疑有人趁乱放火。” 这话一出，大家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人这么可恶，竟然连稻子都烧，要不然即便粮仓烧了，他们也能分稻田里的新谷啊！ 柳青青在一旁听得也纳闷，她做的棱镜小机关只能折射光到粮仓屋顶从而引起火灾，可烧不了那么远的稻田，她还以为是大风或者灭火的人不小心引起的呢！ 今天这场火是因为昨晚她在粮仓顶部安置了机关，等到今日午时太阳最烈的时候，粮仓的顶部就会因为机关迅速冒出火星，茅草、木质结构的房梁、再加上她淋在屋顶、墙壁的助燃物，粮仓很容易就烧毁了。 至于原本放在粮仓大谷桶内的粮食，九成都被她收进须弥界了，留了一成粮食在最上面做掩护，底下则是放了一堆堆的稻草掩人耳目。 想到这个放火烧粮草的办法是柳青青曾经看过的一些影视场景，两军交战，经典桥段一般都是一方会想办法或截或烧另一方的粮草。 粮草没了，人又要吃饭，这些匪徒必定就会有所行动，还是那句话，一旦他们行动，她就有机会逃出去。 此外，她还想知道大白天里，突然出现大火燃烧的黑烟，会不会引人注意，说得直白一点，看会不会有衙门的人来。 此乃投石问路和一石二鸟之计。 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人帮忙放火，看来水匪内部也不平静啊！ 第20章 火是谁放的? 不过不管他们闹哪个鬼，对柳青青来说都是好事。 她咽了咽口水，继续猫着听三当家说话。 “谁放的火啊？” “是啊，哪个缺大德的竟然烧谷子，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眼！” 三当家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开口问道，“今天是谁收谷子？” 底下就有人高声应和，“是孙大和孙三两家人！” “是他们啊！” “肯定是他们放的火，老子干私活，儿子就放火！” “他们不会是心存怨恨吧？小桂一家可是三当家的亲家，这马上就要嫁给三当家的儿子了，也被烧没了！” 三当家听着下面七嘴八舌的议论，心里的火不停的往上涌，又是孙家，又是孙家！ 他眉毛一皱，正打算叫人把孙家兄弟押出来。 就见一伙黑漆漆的人突然跪在他们面前，喊道，“冤枉啊，三当家。” “哦，冤枉？” 听着三当家拉长的语调，孙大郎跪着往前爬了两步，然后磕了几个头，他声音嘶哑，吐出来的语句却清晰。 “好叫三当家知道，小的们自知犯了规矩，不敢懈怠，今儿天蒙蒙亮就起来到地里准备干活。谁知到了昨日吴管事交代的时辰，却还是没看到李六他们来。 放农具的屋子锁着，地里的活儿又不知道从哪里干起，小的们便只能在外头等。等到日上三竿，李六他们还没来，小的便让二弟去找吴管事，吴管事才拿他的钥匙开的门。 吴管事给小的们拿了几把镰刀，让小的们先去地里割苗，小的们就一直在地里割苗。 不怕三当家笑话，好些年没干过农活了，手生得紧，又怕耽误了农活，也不敢歇息，就一直埋头弯腰在地里割苗。 后来，二弟隐约闻到些烧糊味儿，问大家闻到没有，我们这才起身四处查看，只见粮仓那边已经烧起来了。 大家立马放下手里的活，急急忙忙来救火，一直忙活到现在。至于稻田那边为什么会着火，小的们也奇怪着呢！” 听完孙大郎的话，吴管事出来回应，“孙大郎说得没错，是我开的锁，给的镰刀。” 寨子里的农具，一直是锁在谷场靠田地的几间房屋里。 钥匙则是由种田的李家人拿着，因为他们随时可能根据天气、时节的变化需要用到不同的农具。 吴管事则定期每月询问清点一下，看是否有农具需要修补、采购。 像具体带人下田干农活这事，吴管事可不参与，他交代两方碰面的时辰就可以了。 至于说农具会不会被人偷拿，可没人去干这种事。寨子里现在没人喜欢种地，拿了农具也没有用。 听得孙大郎的话，众人开始议论。 “哎，别说，早上我出门溜达的时候，确实是看到孙大郎他们在割稻子。” “没错没错，稻子是从粮仓这边往山那边割，确实是背对着粮仓。” “那稻田是咋烧起来的，难道也是天火？” “哪来那么多天火，要我说，就是李六他们做事不仔细。你看，谷场这稻草堆得乱七八糟，撒的地上都是，火不就顺着烧过去了。” “是啊，脱谷子都不是按照老李在的时候在地里直接脱了。” “李六也不是会干活的，没有章程，让谷场乱得跟你家的鸡窝一样。” “别瞎说，我家的鸡窝可干净了，当家的夸我几回了。” …… 三当家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有了思绪，他让手下在谷场多点了几个火把，然后弯腰看了看，从谷场到稻田里确实有几条稻草灰烬的线路，但是不是这个原因引起的火灾，还待验证。 他决定对李六他们审讯一番，于是他站直身，大喝一声，“李六，还不给我滚出来。” 李家一大家人扑腾扑腾跟青蛙下水似的，都跪在了孙大郎旁边，口中也直喊冤枉。 他们一大家人因为男人少，一直没在寨子的核心处做事，好在他们这一支，合起来人也算多，再加上李六的父亲李老爷子从年轻起就是一个老庄稼人，不仅种地产量高，各项农活什么时候做也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过去几年风调雨顺的，寨子里的地就也连着几年都是大丰收。本来这一家人做事一直还算勤勉，但近一年来不时有人被罚来种田，他们慢慢的学会了偷懒。 上上个月（六月）李六的父亲去世后，他们就没人安排活计了，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乱七八糟的一顿乱做。 一会儿割稻子，割稻子割累了，就坐在谷场歇息，又怕别人说，就拿着稻子脱谷子。 有媳妇还埋怨公爹以前真是劳碌命，不晓得享福，非要他们在地里脱谷。 “冤枉啊，三当家，我们真的不知道！” “都怪那天火，不然稻子也不会烧没了。” “是啊是啊，三当家的，都是那天火啊！” 李六几家学会了偷懒，嘴巴也笨拙得很，只会喊冤，还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干活干得腰酸背痛呢！这他们也不知道会突然有天火啊，要怪就怪天火，咋能怪他们呢？ 三当家的面色越来越黑，“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给我上刑。” 就在这时，李家突然有一个妇人冲出来，“三当家的，小妇人有下情容禀。” 三当家眉毛一皱，正打算不理，有一个手下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三当家的，这个妇人就是那个四当家的旧识。” 三当家的听完，想起了最近听到的一些流言，有些意会。 他挥手示意几个准备用刑的手下回来，对跪着的妇人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听听你有何下情。” 那名跪着的妇人开口谢过，才利索的回话。 “本来小妇人是不好说出来的，事关小妇人名声，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粮仓着火那会儿，小妇人在那边的林子里出恭，恰好看见了俩个灰衣人急匆匆的往稻田那边去。 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想必就是孙大郎兄弟。 三当家的您瞧，他们穿着灰衣服，这腿上还挂了几个苍耳，要知道这苍耳可是只有稻田后的小林子里有！ 着火了，不去救火，反而往山里跑，可没这个道理！” 柳青青听着这个妇人的话，内心感叹，这话一出可是把孙大郎兄弟钉死了。 谷场上的人听完这段话，神态各异，有震惊的、有讶然的、有恍然大悟的。 第21章 孙大郎的反驳 三当家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妇人，忍不住问道，“你是何人？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生。” “回三当家的，妾是李六的小妹。因夫君去世，族中欺我孤儿寡母，欲夺我夫家产。幸而几位当家的收留，我们母子俩才能活命。豆子，过来给几位当家的磕头。” 妇人身旁一个清秀的八九岁男孩，往前几步，朝着几位当家的磕起了头。 二当家的在一旁看着这情形有些像认亲大会，忍不住打断，“李氏，你刚刚的话可当真？” “当真，当真，二当家的，我发誓，如果我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三当家见老二有些想抢他主事的样子，他打算抢回话，便恼怒的上前扇了孙二郎一巴掌，“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兄弟可还有何话说？” 孙二郎莫名挨了一巴掌，整个人倒到地上（为什么扇孙二郎，因为此时的位置三当家离孙二郎比较近，顺手扇的）。 他内心十分震惊，没想到和大哥去稻田放火的路上，被人看到了！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死定了！ 正当孙二郎陷入了困境，突然听得自家大哥开了口。 “三当家的容禀，我和二弟腿上的是苍耳没错，不过请仔细看苍耳的颜色” 孙大郎边说边把自己二弟的腿拖过来掰开，放到光亮处，众人见了议论纷纷。 “苍耳是绿色的，绿色怎么了？这苍耳不就是这样的嘛！” “哎呀，错了错了，现在是秋日，这苍耳应该变成黄泥色啊！” 孙大郎听见有人说出来了，便面色平静的继续说道，“这位兄弟说得没错，如今是秋日，这苍耳照理应该变色了，大家不信可以去那边林子里瞧瞧。 我们兄弟今日没有去过那片小林子。至于身上这绿色的苍耳，是因为听老钟说，煮过的新鲜苍耳水可以防止疮疤发脓。 故而昨晚我们俩兄弟去了山后的深林子里，采了些新鲜苍耳回来煮水给父亲涂抹，这些苍耳应该就是那时不小心粘上的。 老钟叔说，新鲜的苍耳如今只有深林子里有，因为那里气温低，苍耳变色没有那么早。 孙氏如果看到小林子的灰衣人，应该是旁人，还请三当家明鉴！” 听完孙大郎的话，李氏抱着自己的儿子的手紧了紧，心想，“难道，难道看错了不成？当时蹲着，实在又羞又怕，不敢多瞧，只瞄到了两个灰衣人的背影，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只是为了大哥……” “咦，这孙大郎说得有道理啊！” “是啊是啊，昨天孙大才出了事，听说一直反复高烧，孙家到处求药，忙忙碌碌的。今天一大清早就来割稻子，可见改过之心，哪里会烧稻田啊！” “就是，就是，这谷子也不止我们的份，他们也有啊！” “对啊对啊，而且分谷子是按照过去的出活儿，他们孙家应该能分好几石。” “没错没错，他们家现在这样，死的死，病的病，这谷子对他们可重要了。” 孙大郎匍匐在地上，脸上悄悄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 刚才还真是惊险，其实李氏看得没错，当时确实是他们兄弟俩。 他走在小路的外围，没有沾到黄泥巴色的苍耳，二弟衣服上应该是沾到了苍耳。 然后就像四叔说的，今日上天保佑，二弟身上干燥的苍耳在刚才救火时被燎着烧干净了，只剩下了小腿内侧上几个绿色的。 而他刚刚想到了这几点，并迅速的反驳回去！ 娘说得没错，这个李氏，别看从小安安静静的，其实厉害着呢！ 就那么几个小苍耳，她竟然也看到了！ 听说从小就吊着村里好几个能干的后生，尤其是四当家的。后来去了一趟府城，就搭上了一个酒楼大厨的儿子，迷得人家娶了她。 现在丈夫一死，她就带着夫家的金银细软回来了。 稀奇的是，四当家的不仅不在意李氏死了丈夫，还对李氏多有照顾，听说还把李氏的儿子当成宝。也就四当家的婆娘还蒙在鼓里，把李氏当做好姐姐呢！ 这就是四叔曾和他说过的“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吧！ 看来他以后得对这个李氏多提防提防了，要不是今天上天保佑，巧合连连，否则就凭李氏的这些指认，他们估计就逃不脱了。 护寨队的几个人很快回来，说林子里的苍耳确实都是土色。苍耳生在山林外围，如今正是秋老虎连续高温的时候，不仅苍耳变了色，枝干也都晒黄了。 孙二郎听着事情的进展，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他想学着大哥刚才的镇定模样伏起身来再分辩几句，“三当家的，冤枉啊！还请您……”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孙大郎急得连忙爬过去抱起他，大声喊着，“二弟，二弟！” 三当家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他正想过去查看，忽然见到七当家的疾步掠过去，他便缓了缓。 七当家的一把抓住孙二郎的手把脉，又扯开他手臂上的衣袖翻看了几下，站起身道，“烧伤、惊吓、力竭、昏迷。” 他说完就退回几位当家的身边，继续抱胸而立。 “三当家的救命，请三当家的看在我二弟刚才一心抢救农具的份上，让七爷救救他吧！” 孙大郎眼见七当家出手，十分惊喜，传言七当家医术超群，机会难得，得为二弟求上一求。 “我说刚才看到有人不要命的冲进烧起来的屋子，不停的搬东西，还在想是谁呢？原来是孙二郎啊！黑漆漆的，也没看清。” “这小子可真莽啊！不要命，火场也敢进！” “你看那双手臂，都烫的起皮了！” “之前孙大几兄弟在的时候，孙二郎可是白白净净的，如今可真惨！” “估摸着向大当家的表忠心呢！诚心改过！” “那烧火的肯定不是他们了，要我说还是李六他们，他们家李老头去世后，做事就不上心了。” “我也觉得是。” …… 三当家的看着孙大指着不远处的一堆农具，又看看孙二郎烧伤的双手，挥手让护寨队的人把他抬下去，“老七，你跟着去看看。” 七当家的也没有拒绝，跟着人走了，反正他在寨子里基本是不管事的，在不在都影响不大。 “行了，既然事情都问明白了，这火不是你们兄弟烧的，大郎你也跟着去照顾吧！二郎既然是为了寨子里的财物受伤的，就是有功，自会按规定记上一笔。至于他治病要用的药，寨子里出，伤好之前也不用去干活儿。” “谢谢三当家的，谢谢三当家的！” 三当家的看着孙大郎哭得眼泪鼻涕四流，嫌弃的皱了皱眉，他不由摸了摸袖子里的刀，示意他赶快走。 孙大郎就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跟着七当家的队伍跑了。 第22章 手滑了!? 三当家的把袖子里的小刀摸了出来，蹲到李氏面前，想了想，又侧了侧身，于是他手里的小刀就对着李氏得儿子了。 李氏见三当家竟然用刀比划他儿子，吓得一哆嗦。 “李氏，我再问你一遍，你说得可是真话，真的看到了人吗？” “三当家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两个灰衣人。” “真的看到了吗？你这个妇人，莫不是为了自家不受刑，就恶意攀诬孙大郎兄弟？” 三当家的看着李氏眼底的几分心虚，狰狞一笑，这又是一个自作聪明、胡乱咬人的妇人，他生平最恨这种妇人！ 他心里想起了一件深远的旧事，心中恼怒异常，就算这个妇人是老四的旧相识又怎样？她不动她不就行了，一样能给她留一个深刻的教训！ 三当家的心思只在转瞬间，说话间，手上小刀一转，李氏儿子右手的小拇指竟然就被削下来了！！！ “抱歉，老了老了，天黑没看清，手滑了！” 三当家的随意说着话，捶了捶腰，站了起来 。 谷场上一片寂静，今天真是太刺激了，好似继大当家的发疯杀人之后，三当家的也发疯砍人了！ “阿娘，阿娘，我好痛啊，痛死我了，我手没了，手没了。” 李氏看着自己的儿子断了手指，悲痛得哭了起来。 她的豆子， 已经会背《论语》的豆子， 会中状元、当大官给她请封诰命的豆子， …… 没了，全没了，身有残疾者是不能当官的，不能当官的。 …… 要知道，她可是已经打听好了潭州书院招生的事情，也已经求好了四哥，等和大哥过完中秋节，她们母子就去潭州。 她还等着做诰命夫人享福呢！ 她的希望全没了！ 全没了！ 李氏心中满是凄凉，想到三当家说的“手滑了”，心中盛怒，笑话，真是个笑话，她好恨，恨不得立马杀了三当家！ 只是她眼角余光瞟到三当家身边众多的护寨队成员，立即冷静下来，收敛了神情。 冷静了之后，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忍着痛心，抱着儿子安慰，又悄悄和豆子说了几句话，豆子渐渐安静了下来，虽然依然抽泣着，但是没有出声了。 李氏咬了咬牙，跪在三当家的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妾身心急之下，犯了寨子里的忌讳——攀咬兄弟。按规矩是要受一刀两洞的，三当家的只下一刀，已经是对我们母子开恩了，谢三当家的开恩。”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寨子的规矩，非常好。我不管你以前在外面是如何行事的，既然回来了，就要守寨子里的规矩。 还有，安安分分的守好妇道，说话规矩些，行事也规矩些。” 三当家的边说边打量李氏的神情，见她神态不复之前的飞扬，而是一脸怯弱，满足的笑了笑。 李氏低眉顺眼的应是。 “好了，经过刚才的调查，稻田起火一事乃李六等人粗心所致。本是大罪过，不过念着李老头往年的辛苦，就大罪化小吧。我呢，不喜欢打人板子，你们的板子就免了吧。只是接下来，你们一家的口粮每次要留一些，直到双倍还清田里烧毁的粮食为止！” 虽然不要打板子，但是要还双倍的粮食，李家人一时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忍着心痛道，“谢谢三当家的，谢谢三当家的。” “可要记得好好改过，向孙大郎兄弟多学习学习啊！” “是是是，我们记住了。” “行了，天也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弟兄们放心，过几天粮食就会运回来了！” “好，我们相信三当家的。” “是啊是啊。” …… 谷场散了，柳青青也悄悄回到了茅草棚。 她双手枕在脑后躺在稻草堆上，望着黑夜中满天的星光，原本一直十分兴趣盎然的眸子也变得沉着冷静下来。 其实这几天她好似一直处于玩乐的心态，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游戏世界一样，还没有完全认为自己已经是这个时代活生生的人。 虽然身陷牢笼，但因为有着须弥界做后盾，她吃得好，睡得香，作息正常。她还想过，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不能逃出去，只要她忍得住寂寞，她甚至可以在须弥界呆很长一段时间，宅哪里不是宅？ 这种心态下，无论是看着好心的大娘、碎嘴的杜大娘、妖娆的孙二嫂，还是知道撞死的孙三、断胳膊的孙大，亦或是看见粮仓烧死了人、大当家用鱼叉杀人，她都像看电影一样，他们是在一个世界里，她自己则在另一个世界。 甚至于厨房失窃、火烧粮仓的成功，她还暗暗得意，觉得自己很厉害，简直就是一代女侠，在为民除害。 直到刚才。 她看着三当家面不改色的剁了一个小孩子的手指，鲜血淋漓，场面凄惨； 她看着李氏从洋洋得意、人人称赞，被迫失魂落魄、哀伤凄婉，要她守妇道； 所有发生的一切，只在三当家的一念间。 在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真的来到了一个法治混乱、妇幼阶层低下的古代。 在这一个人身安全、自由尊严极易被剥夺的时代，她该何去何从？ 这个晚上，柳青青失眠了。 这个晚上，失眠的不止柳青青，还有李六和李氏。 李家厢房里，李氏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豆子，李六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里转来转去，不时就问一下，“妹子，你说四当家的能请来七当家的吗？” “能，四哥从不骗我。” 李六得到了答案，还是心慌慌的。 他刚刚才知道妹子的打算，妹子说的那些事儿太多，他只记住一句话，要是豆子手指能好，他以后就能是县太爷的亲舅舅，这不比在匪窝里种田有出息！ 穿金戴银，荣华富贵，人生巅峰！ 不过他有些怀疑妹子的话，因为四当家的常常骗人不偿命。 明明是大当家手把手教出来的，身手非常的精悍勇武，但时常靠着一张白净的脸，把人骗得卖了还夸他好。 妹子说的两件事，他都怀疑起来。 “荣娘，七弟被我请来了。” 第23章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李六还在腹诽，四当家的就带着人进来了。 七当家的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他也不管其他人，径直走到床边看了看豆子的手指切面，又看了看一旁的断指，“还新鲜，可以接，不确定。” 李氏和李六听完，立即茫然的看向四当家，不知道七当家的说的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 四当家平时和七当家的相处比较多，有些熟悉他的说话模式，他试着猜道，“是不是说这手指刚切下来没坏，你可以重新接回去，只是不确定接回去之后好不好？” 李氏听着四当家的话，眼神突然变得有神，她热切的看着七当家。 七当家的一点头，她便急忙跪在地上，“还请七当家的救命，无论接得怎么样，小妇人都叩谢七当家的大恩。” 七当家不耐烦的皱着眉，四当家的便立马一手馋起李氏，又一手把李六拖出去了。 看着关上的房门，李氏紧张得不停念佛，“诸天菩萨保佑！” 四当家的看着烛光下李氏依旧秀丽的面容，不禁想起来了这些年发生的往事。 他这一生，要说唯一亏欠过的人就是李氏，要不是为了救他，李氏也不会被逼着嫁给郑厨子的儿子。 后来更不会年岁尚轻就守寡，孤儿寡母差点被夫家的族人害死。 带她们俩回来的时候，他知道寨子里会有闲言碎语。 不过他曾经发过誓，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他虽不能算是个好人，但是个信守誓言的人。 谁知道，今天晚上他外出办事回来，先是听到了粮仓被烧的消息，然后李氏跑来告诉他豆子的手指被老三砍了，求他救命。 听着不过说了几句不妥的话，老三竟然动了刀，即便知道荣娘是他的旧相识，一点面子都不给，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 他想着想着就脸色一沉，转头向李氏问道，“荣娘，你把这几天我外出发生的事情给我详细说说。” …… 夜越来越深，厢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见老七出来，四当家的立马迎上前去，他郑重一拜，“老七，哥哥多谢你了！” 被拜的七当家伸手把四当家一托，“不必，答应，记得。” 四当家的顺着老七的手站起身来，朗声一笑，“好兄弟，放心，哥哥答应你的事，记着呢！鱼肠线是不是？下次出门一定给你带。放心，府城有多少，四哥给你全买回来！” 七当家的脸色和缓的点点头，细长白皙的手指递过来一张药方，“一日三次，连喝七天，不可碰水。药喝完，长好，拆线。” 四当家的望着老七走远，心想这鱼肠线还真是老七的心头好，都会和他说这么多字了，有意思！ 他没有进去房里，老七医术不用担心，他现在想的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看着库房的管事抓好药，他吩咐手下送去李六家，自己则回了家。 四当家寝室。 洗漱过后，四当家的喝了自家娘子盛上来的酥饼和萝卜炖老鸭汤，整个人舒服得不得了。 吃饱喝足，有道是小别重逢，他可是好些天没见着自己的娘子了。 …… 一番云雨后，四当家的被自己娘子赶去了窗边的矮榻上，不过他也没生气，悠闲的躺在矮榻上翘着腿。 四当家的娘子姓杨，名圆圆，她长相十分美丽，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嘴。 不熟悉的人看着她的长相会以为她性格十分随和，其实她性子十分坚毅。 她本是一官家庶女，年少时随父亲到岭南上任，乘船经过云梦湖时，不小心被嫡姐推下了船。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却被一个英俊的郎君救了，也就是四当家。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就算后来她知道郎君做的事，也不后悔。 不过是做无本的生意罢了，从小到大，她听过、见过凶险的事情比这多多了。 当初在家中，她受尽了嫡母和嫡姐的迫害，好几次都险些丧命。要不是她娘亲早逝，父亲不管内宅的事，她怎会受尽屈辱和委屈？ 现如今，她掌管家中大小事务，上无公婆，夫君对她和儿女知冷知热，比在娘家舒服多了，也比她曾想过的婚后生活要好。 她知道最近几个月，外面风传夫君和李氏的事儿，不过她不在乎。她有二儿二女，年纪也大了，对于夫君敦伦的所求，其实有些招架不住，要是有其他人能帮忙分担一二，她求之不得。纳进门来，不过一妾室。 “不过从今晚的情况来看，她的想法再次落空，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杨娘子心里想着事，不由伸出手臂拨了拨脸颊的发丝，轻轻换了个姿势。 四当家看着床上大红牡丹锦被里黑发雪肤的女子，呼吸不由又急促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阿圆身子骨弱受不住，为了长久的幸福，他还是忍忍吧！ 于是他转过头面向窗外等呼吸平缓，为了缓和气氛，他问了杨娘子同样的问题，“出去这几天，寨里发生了什么事？” 等听完杨娘子的回答，他发现和自己从李家兄妹那里听来的差不多，不过事情的叙述更有条理、也更仔细。 特别是几个当家的微妙反应，李氏她们一点都没有提及。 “这些从后宅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四当家念叨着后宅这个词，可是深有感触，这个词，还是他和阿圆学的。 阿圆说寨子里的这些后宅妇人，可好打交道了，都不需要她费心思绕几个弯，只需稍加附和、引导，一个个的话就都藏不住，她也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四当家的回忆起李氏兄妹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叙述，心里只叹气。 他知道外头的传言，虽然把李氏接回了寨子，但他根本就没打算把李氏领回来当他的妾室。 不说样貌、学识，就说打探消息的本事，李氏都比不了，李氏是有些小聪明，和阿圆的大智慧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 只是外面的流言越传越猛，阿圆最近也有个蠢念头，他便顺势答应了李氏的请求，想着把他们母子俩打发到潭州去，不在阿圆眼前碍眼，没想到出去一趟回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思虑来思虑去，实在是想不通老三为什么突然对荣娘儿子动手，要说是攀诬，真是有些牵强！ “阿圆，你说是为什么？” 杨娘子刚刚就有些口干，这会儿吧啦吧啦说了好一会儿，有些口渴，她翻了个白眼，指使四当家的倒水。 这白眼看得四当家心一热，他连忙极其潇洒的翻身下地，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来到床边。他把茶盏递过去，待杨娘子伸手来拿时，他又坏坏的笑了笑，手往回缩，迅速的将茶盏中的水往自己口中一倒，俯下身去。 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慢慢的传来些哼哼唧唧的细碎声。又过了好一阵，响起了木板响动的咯吱咯吱声。 …… 第24章 官军来了 花好月圆。 佳节来临。 匪寨虽然地处云梦湖深处，人烟罕至，不过几个当家的都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尤其喜欢在节日的时候大肆庆祝，中秋这个大节自然如此。 这几天寨子里频繁出事，一大早，各个当家的就碰头开会。 开完会，各自领了任务带着手下办事去了。 二当家带着人外出采购，尤其是要去买粮。 三当家的继续回家，不知做些什么神秘的事情。 五当家负责整顿寨子。近些日子大家过得好似太懒散了些，因此护寨队除了留几个日常值守的人，其他的全都带去山里训练去了。 六当家把剩下的老少爷们集合到了谷场，清理谷场的断壁残垣，还要重新挖地基建粮仓。 至于四当家，因为刚办完差事回来，大当家的体恤他，没有安排事情。 柳青青和前两天一样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看到的就是寨子里热火朝天的景象。 上一刻，她日常喝完一碗野葱水，正躺在茅草棚里感叹寨子的行动力。 下一刻，一帮小子们在厨房附近点火，火星飘散，差点把稻草堆点燃。好在厨房做工的人及时发现灭了火，否则柳青青真要现场表演“垂死病中惊坐起”，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了。 熊孩子真是不分古今！ 大当家的得知一帮半大小子在厨房生火烤芋头，差点又发生火灾，真是一个头三个大。这些毛孩子，真是打也打不了，骂了也记不住。直到他看见老四在院子里悠闲的指导两个儿子练武功，他立即喜上眉梢，“去，让人把那些小子们带到四当家院子去，让四当家管着。” 很快，四当家看着挤在自家院子里的一群小猴子，微笑着开了口，三哄四哄的，就让小子们喜笑颜开，并且听他的安排去做事。 一队队的小子们走得昂首挺胸的，好似要去打仗。实际上却是把寨子里路上的坑啊石头啊草啊什么的，该填平的填平，该搬走的搬走，该砍的砍。 小子们干得是热火朝天，四当家的却坐在摇椅上休息，指点自家儿子练武，还不时的有小子来汇报进度，看得一旁的妇人们暗暗称奇。 至于站在她们面前的杨娘子，也是笑意融融的说着话，各家妇人听着听着就不自觉的点点头，然后也领了差事回家了。 有人就感叹，不愧是夫妻俩，行事一模一样！ 大当家的处理完小子们的事情，也没有回家，因为家里正在准备小儿的丧事，他待不住，便带着人去渡口了。 十来艘船撒开在渡口周围，船上的人大都是用鱼网捕鱼抓鱼，大当家则是拿着一杆鱼叉叉鱼。 一叉一条， 一叉又一条， 不知不觉间，叉了很多条，木桶都装不下。 …… 柳青青在小子们走了之后，没有轻举妄动，只依旧在稻草堆里面观察。 她看到渡口的船往外开，有些激动； 等船又停在渡口不远处，有些失望。 看着大当家凶狠的叉鱼，她抖了抖身体，挪开目光，往他更远处的湖面上观望。 难道是因为这个寨子处在人烟稀少的湖泊深处，所以昨天那场大火没有人看到？ 就在柳青青灰心打算放下望远镜时，远处的湖面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好似是一条船？ 真的是一条船！ 船上还有一面旗帜！是官船！ 来人了，终于来人了，柳青青激动万分！！！ 她把望远镜摆正，顺着官船轻轻调整观望方向。 近了，近了，那官船靠近，大当家的也看到了。 他立马挥了挥鱼叉，只见渡口的船迅速的回拢，排成了两排，他自己的那条船则迎着官船划了过去。 两船碰头，官船停下，从里面出来几个人，个个披甲带刀，显然是官军。 柳青青眼看着那官军上前一步，抱着大当家哈哈大笑，她沉默着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脚。 来了官军，寨子空前热闹。 大当家的领着官军一行人往谷场走，官军一行人中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文士边走边看，边看边心痛，等站在稻田边上，看着漆黑的田地都快哭了。 秋粮收税迫在眉睫，谁知以往优秀的牛角村竟然颗粒无存，粮食被一把天火烧了个精光。 中年文士没有哭，因为牛角村的“村长”哭了。 大当家的顶着一张憨厚的脸，哭得眼泪哗哗的，本来他是哭不出来的，想到小儿子他就有眼泪了。 “大人啊，大人啊，我们苦啊，粮食被天火烧没了。” “大人啊，大人，我们怎么办啊？” “大人啊，大人，您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文士望着大当家期盼的眼神，想起他们这三年交的足额税粮，还有牛角村一直以来对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开口劝慰道。 “村长别着急，等我回去禀告太爷，请他替你们做主，太爷肯定不会让治下的百姓饿死的。你们等我好消息。” “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我们总算有活路了啊！” “大人英明啊！” …… 午后，文士吃得满嘴是油，带着官军志得意满的离开了牛角村。 他望着船舱里的几桶鱼，再次深感牛角村的赤诚。 他最喜欢来牛角村了，不说税粮每次交的及时，就是他到村子里来探看，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 你瞧，他们粮食被烧了，没有口粮，但还是满怀赤城的做了一大桌肉。 临走了，还把早上刚刚打的鱼送给他。 他推辞，还不行，真是赤诚啊！ …… 柳青青眼看着人来人走，她暗骂了一句“糊涂官儿”，重新坐回稻草堆，看来之前的办法行不通，她得另做打算。 等待的时光一般都是那么漫长。 柳青青一直看着寨子的情形，等太阳落下去，月亮出来了，她又换上夜行衣，快速的从茅草棚窜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须弥界的作用还是那个什么祝福的原因，柳青青觉得这几天，听力、视力、速度等好像又有了飞跃，她在须弥界中试验过了，而且整体的身体素质隐隐还在提升中。 比如最明显的就是，她现在晚上在外溜达，只穿着一件外套，即便湖面上吹来刺骨的寒风，身体也不觉得冷。 第25章 龙王爷显灵 柳青青依旧先去了杜大娘家，不过她听了半天，房间里面没有动静，于是她继续往其他人家摸去。 杜大娘家前面住的是四当家一家，这个人在柳青青看来着实有些像笑面虎。 她加了几分小心，轻轻一跃就从后院翻了进去，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四当家家的房屋建造形制早就在她脑海中，因此她很是顺利的来到了卧室的外面。 等她凝神听了听，里面的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只免费听了小半截的妖精打架。 “唉，这四当家的属实精力充沛。” 柳青青内心叹了口气，又轻轻从围墙翻了出去，依次去了五当家、六当家家中，然而只听得俩人的呼噜声震天响，柳青青再次在内心叹了口气。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啊！ 一连翻了好几家院子，都没得到什么消息。 至于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那边，柳青青没打算过去。 一个是那三个人住在一片区域，有儿有女还有小弟值夜，她这半吊子的潜行容易被抓；二是他觉得他们三个最变态最危险，不敢轻易招惹。 柳青青绕着路又去了渡口，渡口还是老样子，值守的人还在。 她于是绕了一圈路，去了粮仓那边。 粮仓这里已经被人整理过了，谷场上的稻草灰被扫的干干净净。 谷场上重新挖了地基，看样子是准备重新修建粮仓。 稻田也重新被人犁了一遍，黄土里头泛着黑，是谷场上的稻草灰，有一些没有被完全烧毁的稻谷被收了回来，堆在谷场一处等着脱粒。 柳青青看到稻谷上面跳跃着的蚱蜢、蚂蚁，摸了摸下颚，终于露出了笑容。 …… 翌日，又是一个晴天，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色的云。 柳青青一大早就起来了，她今天没有喝粥，给自己煮了一碗米粉。排骨猪脚的双码，放了辣椒酱、酸豆角、榨菜、炸黄豆，再撒上些葱和香菜，美好的一天从嗦粉开始。 巳正。 好心大娘依旧是那个最早上工的人，柳青青顶着一张“蜡黄”的脸，喝了半口野葱汤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大娘看着小娘子蜡黄的脸直摇头，她觉得这小娘子大限到了。 果然，小娘子虚虚弱弱的和她说了几句话，人就断气了。 好心大娘试探完柳青青的呼吸，叹了口气，起身去禀告杜大娘。 杜大娘难得好心的贡献了自家的一张草席，报告给了六当家。(原身是六当家抓回来的） 六当家正在用早膳，他都不记得有这号人了，听完就挥了挥手，让两个手下把人抬到后山埋掉。 两个水匪抬着柳青青的“尸体”到了后山，好不容易挖了个大坑，累得气喘吁吁。 他俩把柳青青的“尸体”扔进大坑，正埋着土时，就听见了山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声。 两个水匪听得一哆嗦，锄头一掉，互相对视一眼，一个颤抖着问道，“哥，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那大哥胆子更小，他可是第一次来埋尸，实在太渗人了，只听他哆哆嗦嗦的建议，“这土就这样吧，反正盖住了，再说大当家的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派人来修坟，到时候自有其他的大哥帮忙埋了，咱们赶紧去下山吧！” “听大哥的。” 两个水匪说着就扛着锄头，仓惶的逃下了山。 柳青青听得脚步声远去，“苏醒”过来了。 这是她从前和一个道士学过的闭气功，表现为外在的身体呼吸断绝、内里心跳减弱，进入“假死”状态。 今天一早，她就给自己化了一个“死人妆”，果然好心大娘认为她要“去世”了。 她知道后山是专门埋尸的，只要她进了后山，就可以在人前永远“消失”了，这样就方便她真正的暗中行动。 柳青青随手掀开草席坐了起来，她把不知是哪个堂弟或堂妹塞进须弥界的一副医学骨架放到席子里，骨架上已经套上了一套和前身相似的里衣、襦裙、鞋绣鞋等，就连做的“头发”也有。 “假尸”放好了，她就把席子盖上，埋土，就当是葬原身了。 “祈盼你已重新投了个好人家，富贵安康的过一辈子。” 柳青青鞠了鞠躬，然后打扫了自己的痕迹，也迅速的消失在了山林中。 山下。 谷场。 一大群人正挤成一团。 虽然头顶太阳高照，但他们每个人只觉得脚底心都直冒寒气。 他们中有一部分人，本来在大当家家中帮忙办丧事，看着白色的灵堂、黑色的棺木，心里就瘆得慌。 没想到一大早上听到谷场这边传来尖叫声，吓得人想晕。 等赶到了谷场，只见原本是黄土的谷场如今变成了白茫茫一片，那白茫茫的雪地中间立着一条巨大的青龙，青龙栩栩如生，就连身上的鳞片都看的一清二楚，而且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染上了金光一般，更具威严。 青龙脚下匍匐着一头黑色的乌龟，乌龟也是形态逼真，脚上的脉络依稀可见，最为惊奇的是，乌龟的龟壳上有几竖血红的大字： “天灾人祸 缘起冤孽 生魂诉状 本王已收 苦海无涯 回头是岸 冥顽不灵 人畜不留” 几个当家的没有拦住消息，往谷场来的人越来越多，等两个挖坑埋尸的水匪赶到时，基本能到的都到了。 一个看不清人形的枯瘦男子，他一边捶地，一边大声嘶喊着，“我就说是冤魂索命，你们不相信，看吧，报应，就是报应啊！” 有眼神好的认出是那晚从火场跑出来的疯子，没想到他还活着。 听着他的话，有人认为是对的，也有人不信他的胡话。 有人急着对一个老头叫道，“郭老头，你号称郭半仙，这个事儿可怎么解？” 一旁所谓的郭半仙神情凝重，他看着眼前壮观的情景，双手不停地掐算着，好一会儿，他才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慢悠悠的开了口。 “怎么解？且先不说这个秋日下雪的异象，单说这龟壳上的几句箴言。 天灾，想来就是昨天的那场天火，寨子里接连死了几条人命，估摸着就是人祸。 缘起冤孽，意思是说这些天灾人祸都是因为冤死的亡魂和犯下的一些罪孽。 后面说，这些人的魂魄到云梦湖的龙王爷那里告了状，龙王爷已经收下状纸了，这才给我们留下这些示警的话。 郭半仙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就是说要是及时收手、悔悟，还有生路可走。冥顽不灵，人畜不留。要是继续作孽不改，不光是人，就是养的畜生也只有死路一条啊！” “至于这巨龙想必就是龙王爷的化身，这乌龟就是龙王爷的信使，那些雪估计就是生魂的冤啊！” 有人将郭瞎子的解语传开，众人听得郭瞎子的解释，惊诧不定。 天爷啊，竟然是龙王爷显灵！ 第26章 逃出匪寨 龙王爷显灵是好事，他们祖祖辈辈住在湖边的人，哪个不信奉龙王爷？ 但是龙王爷显灵是因为他们做的孽，来警告他们的，这可就糟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龙王爷发怒啊！” “大当家的，我们怎么办！” 别说东风寨其他人了，就是几个当家的，乍一看到眼前青龙白雪的场景，也浑身一凉。 他们虽然干的是抢劫的事情，但是有些人手上是有人命的，看后山那大大小小的坟头就知道了。 当然他们能带头干抢劫的事，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但正如其他人一样，他们在这云梦湖住了几十年，从小听着龙王爷的各种传说长大。特别是出远船干活儿，必是要祭拜龙王爷的。 如今他老人家在湖里接到了冤魂的告状，随手就带去他们的人命和口粮，再来几次，他们怕是真的要去见阎王爷了。 寨民见几位当家的都不说话，越发激动起来，不少人更是自发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祷告。 有那机灵的，甚至回家抱着三牲贡品，把香炉放在地上，燃起了香。 人是群居性的，还特别喜欢跟随盲从。 见有人如此，其他人也争着跑回家，生怕落了后。 杜大娘跑得尤其快，不到一刻钟她就把早上刚做给儿子杜大郎的咸肉、蒸鱼、糙米饭都拿了过来。摆好贡品后，还拿出七月半的时候给他家老头子烧剩的钱纸，小声嘀咕着。 “龙王爷啊，我老婆子自知罪孽在身，但是没害过人命啊！还有我儿，他性子粗鲁，确实也在干抢劫的坏事，杀人他不敢的。纵然犯下了些罪，说到底都是为了活命，不然我们孤儿寡母都要饿死了，这世道，人吃人啊！ 龙王爷，老婆子知错了，若是往后能改过自新，带着我儿离开这个吃人的窝，以后多做善事，龙王爷能答应放过我们母子吗？只要龙王爷开恩，往后我天天给您早烧三炷香、晚烧三炷香。” 谷场很多人都和杜大娘一样，在认真的祈祷，香炉、祭品、香烛、钱纸等种种供奉物品摆得遍地都是，让谷场一瞬间好似就成为了香火旺盛的龙王庙。 大当家的想出手阻拦，被二当家的拦住了，“大哥，大哥，天意如此，不可阻拦，我们速退，商量对策才是要紧。” 几个当家的，你扯我，我扶你，从人群中悄然离开了。 这是他们身边第一次没有任何人跟随，护寨队的人都借着别人的香在使劲磕头，毕竟罪孽最重的是他们啊！ “快磕头，多磕几个，龙王爷看到了我的诚心，兴许就不会要我的命了！” “龙王爷啊，你看到了吗？！” …… 柳青青正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她知道古人最敬鬼神，只是没有想到效果如此之好。 昨天晚上她看到稻草堆里面的蚱蜢和蚂蚁，本来是想学影视剧里面搞一个蚂蚁成字之类的神秘箴言，吓吓这些水匪。 后来试了好久都没成功。 摆的小昆虫、米粒、糖水什么的，勉强能吸引蚂蚁爬过来成型，但是小蚂蚁能干着呢！坚决不在外面吃，全部要搬回洞穴去。 柳青青也做不出无端把那么多蚂蚁全部杀死的事情，就干脆放弃了。 后来在须弥界内查找物资时，偶然发现了一条七八米长的雕塑龙以及龟丞相。 材质她不清楚，反正敲上去硬邦邦的，龙和龟丞相雕刻得活灵活现，非常逼真，她当时就有了新的想法。 于是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没有在龙身、底座、乌龟上发现有不该存在的文字和图案，便放心的拿来用。 她一边在心里感谢那个当初给她放进来的好心亲朋，一边也有了更详细的打算。 首先，她决定做几句箴言，她用打印机把箴言用a 4纸打印出来，然后剪出镂空的字样，接着按照这个时代的书写习惯排好顺序，用红漆喷在龟壳上。等红漆干了之后，她又在龟壳上涂了一层透明uv 胶水，胶水干了之后，龟壳和字就显得浑然一体，又不能直接摸到红漆，更显神秘。 至于周围那些雪则是用造雪机在须弥界造的，造出来的雪很干燥、品质高、留的久，柳青青直接造了小腿那么高厚度的雪。 现在她从茅草棚顶上看，在太阳的照射下，雪依旧坚挺着，没有融化。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她十分高兴的回到了须弥界。 这次终于结结实实的给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一遍，然后随意吃了点东西，把脏衣服洗了，又定了个闹钟，就放心的入睡了。 昨天晚上可实在是把她累坏了！又是造雪又是喷漆的！ 等柳青青被闹钟闹醒，已经到了日暮时分，湖面依旧广阔无垠，天空时有飞鸟掠过。 此时正是晚饭时分，柳青青也决定入乡随俗，给自己准备晚餐。 因着马上就要做事，她快手快脚的给自己煮了一碗拌米粉，依然是排骨猪脚双码，还加了个荷包蛋，齐活！ 家乡的粉就是好吃！ 很快天彻底黑了，等柳青青来到谷场的时候，没有人，只余香烟袅袅。 倒是寨子里家家户户烛火通明的。在干嘛？在商量出路！ 柳青青听了几家壁角，就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来到了渡口。 如她所料一样，今晚值守的人减少了。只有两个胆大的水匪，但是他们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偶尔跪下朝着谷场方向磕个头，看上去就是无心值夜的模样。 柳青青轻巧的从草丛中接二连三的闪避，很快就到了一处之前看中的湖边，望着眼前黑蓝的湖水，柳青青再次转头望了眼山寨，接着毅然一头扎进了水中。 湖水冰冷，柳青青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她换了一口气，快速的朝前游去，很快柳青青觉得全身开始暖和起来，越游越快，好似一条灵活的鱼。 此时的柳青青正是如鱼得水，天高水阔，重获自由！ …… 新的身体果然被改造得很强，柳青青游了一个小时左右，游出了二十多里。中间她累了就进去须弥界，休息好就继续游，等确定离开寨子很远了，才从须弥界挪出了一条小船。 此时依旧是深夜，柳青青也没有在原地停留，她摇着摇橹继续向前。 翌日清晨，小船停下了。 柳青青穿着一袭青衣站在船头，清风吹来，掀起她的衣角翩翩作响，她一动不动，目视着远方。 那里有一轮完美的红日，慢慢从湖面升起来。 再晚一些，红日跃上云层，再出现时变成了金日，而原本碧波荡漾的湖面也在刹那间似染成了金色，目之所及，一片璀璨。 柳青青望着眼前日出东方、浮光跃金的壮丽景色，心中突然豪情万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自由了啊！ 此后，乘舟、赏景、垂钓，她通通都可以想做就做，不用顾虑身体状况，感谢须弥界，也感谢自己，从来不曾轻易放弃，终于迎来了新生！ 第27章 湖上偶遇 天光大亮，柳青青重新在一处沙洲停了下来。 沙洲不大，呈细长形，洲上长满了芦苇，偶尔一阵风吹来，芦苇丛随之起伏，细细小小的穗絮摇来晃去，又是一幅秋日美景。 柳青青拍了张照，然后决定在这里吃早饭。 她取出系在船尾的渔网，发现收获颇丰，她从渔网里扒拉出一条手臂长的鲫鱼，几条巴掌大的黄辣丁和嫩仔鱼准备做菜。 剩下的鱼她都送进须弥界的一个小池塘内，到时候看看这古代的鱼和现代的鱼在口味上有什么差别。 剖鱼、去鳃，柳青青做得很熟练，因为她喜欢吃鲜鱼所以会做。 起锅、热油，把鱼倒进铁锅里煎。 “呲呲呲”，鱼儿和油脂开始发生反应。 很快，这片芦苇荡里就飘出一阵沁人心脾的鱼脂香，十分惹人垂涎。 待鱼煎得双面金黄，直接汆入热水，鱼汤煮沸的过程中，柳青青又拿出几片嫩豆腐切了放入鱼汤中，还撒了一把蘑菇。 等豆腐和蘑菇煮熟的时间，她从须弥界的菜田里现拔了一把蔬菜。放猪油、大蒜，用大火炒，出锅之前加一点点水，盛出来那真是翠绿翠绿、水汪汪的，入口鲜脆得很啊！ 饭菜备好了，柳青青抬出一张小木桌放在船头。 很快，鱼汤也到火候了。 柳青青把鱼汤倒入一个大敞口的砂锅，再摆上蔬菜和一瓮米饭，而后席地而坐。 因为柳青青喜欢吃热乎的，砂锅下面放了一个泥炭炉子。 炉子里用的是无烟碳，碳烧得通红，砂锅里的汤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柳青青用勺子舀着鲜鱼吃，心里也美得冒泡。 “对了，还差一瓶糯米酒。” 柳青青自言自语道，有了糯米酒，才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嘛！ 好在当初物资准备得多，糯米酒也备着呢！ 这下就齐了。 她认真的干饭，不知道饭菜的香气引来了几位客人。 沙洲另一边，驶来了一艘客船。 船头出来了一位身穿玄色圆领袍的五旬老者，他笑容满面的对立在船头一位的青年说道，“君亮，你闻到鱼香味了吗？” 青年年约二旬，着石青色武士服，剑眉星目，眼神锋利，右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听得老者的询问，他转过头来，躬身回道，“大人，卑职闻到了。” “哎，你看你，说了在外面不用这么拘束，放松些才好。” “大人，卑职习惯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说了你也改不了。还是说说鱼香味从哪里来的？我没看到渔船啊？” 青年凝神四顾，然后转身盯住船身不远处的芦苇丛，“大人，应是在芦苇另一边。” 老者兴致盎然，吩咐道，“快，快，转过去瞧瞧。能做出如此香味膳食的人，必是一位心灵手巧的人，应当结识一番。” 青年听着老者的话，随口反驳道，“结识一番，怕是大人您为了以后更好蹭吃吧！” 老者笑了笑，“看破不说破啊，君亮。” …… 柳青青刚刚干完了两碗米饭，正准备再吃一碗，就见到一条船快速向她驶来。 她立即放下碗，站起身戒备着。 “咦，竟是一位年轻的小娘子？！” 船行到近处，老者看清柳青青的面貌，不由惊讶出声。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见柳青青神情有些戒备，便缓和着脸，笑着对柳青青说道，“小娘子莫紧张，老叟乃是州府的一教书先生，这几位是我的随从。” 柳青青微微欠了欠身，“给先生见礼。” “小娘子不必多礼，是我等冒昧了。只因闻得鱼香味十分扑鼻，故而寻来。” 老者说完眼睛便忍不住扫向鱼汤，开口问到，“不知这桌上的菜肴，可是小娘子烹食的？” “是。” “小娘子庖艺真是精湛，老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这些菜肴可否分些尝尝？” 柳青青讶然，心想这老者看上去仪表堂堂，怎么这么不讲究，为了一口吃的，竟然不在意菜是一个陌生人剩下的？ 老者仿佛能猜到柳青青心中的想法一般，他带着一股笑意开了口，“小娘子心中可是有些疑惑？” “是。先生若看上儿做的鱼汤，儿可以另外给您烹饪，这些吃食儿已经吃过了。” “哦，是吗？这些菜是否真正动过，不如老叟来猜上一猜？” 柳青青听得这老先生的话，也来了兴趣，“那先生就猜上一猜吧！” 老者面容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容，然后正色道，“若老叟猜中，可有彩头？” “先生想要什么彩头？” “若我猜中，小娘子就分我等一些吃食。” “先生如此肯定自己能猜中？若是猜不中呢？” “若是猜不中，猜不中……” 老者看到身旁的青年，一把拉过来，“若是没猜中，我这随从任你使唤……” 青年一脸无奈的任由老者扯着，不敢反抗。 “一天，任你使唤一天。”老者拉长了声调，补充了刚才的话语。 柳青青看着蜂腰猿臂的青年，听得只一天也满意的点点头，“行。” 在柳青青上下打量青年的时候，他感觉有些窘迫，耳根不自觉的发红，内心腹诽，“这岳州还真是民风开放，随意碰上的一位小娘子就好生胆大，难怪云梦湖这地界匪盗猖獗，久治无功。” 青年还没回神，就听得柳青青脆声说道，“若是先生输了，就让您这随从下湖徒手捉一条大鱼给儿吧。” 柳青青话音一落，青年回过了神，耳朵不自觉的红了，原来他刚才会错了意…… 青年掩饰的咳嗽了一声，转而低头打量湖面，他一个北方汉子，虽说会凫水，但是要下湖徒手抓鱼，估摸着还是有些困难。 “哈哈，好，没问题，老叟输了，君亮你就下河摸鱼吧！哈哈！” 老先生听到柳青青说的条件放声大笑，心想，“看君亮这小子摸鱼也是一大乐子，赢还是输，可为难我老头子了。不过，还是赢吧，毕竟小娘子的鱼汤看上去更吸引人。” “小娘子桌上这两个菜，青菜动过是毋容置疑。不过这锅鱼汤，小娘子必然是只用勺子舀，未用筷子夹过，老叟说得可对？” 柳青青听完老先生的话，很是吃惊，汤锅里面有勺子，并不能说明没动过筷子，这老者是如何肯定的？ 第28章 老者被下毒了? 鱼汤柳青青确实只用汤勺舀了，没有动筷子。一则倒不是特意讲究，而是前世习惯了喝汤用公筷公勺。二则是这次做的鱼汤有点多，剩的打算留着下次吃，不用筷子，心里上就觉得到时候是一锅新鱼汤呢！ “先生如何猜出来的？” 老先生哈哈大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哈哈！” 这老顽童，逗她玩呢！ 柳青青倒也没多追问，她立即手脚麻利的收拾了自己用过的碗筷，只余一砂锅鱼和半瓮米饭放在桌上。 “先生让人抬过去吧，儿这船小，恐坐不下许多人。另外，儿这没有多余的碗筷，不知先生可带了？” “带了带了，有有有，君亮快拿出来。” 青年做事也很利索，三两下就把东西规整好，老者满意的摸了摸胡须，然后盘坐在客船的甲板上。 “你们俩也坐，别站着啊！” “是，先生。” 老者让青年和另一个亲随坐下，一边说还一边舀了一大碗鱼汤放入自个儿的碗中，鱼啊豆腐啊蘑菇啊盛了满满一大碗。 “这鱼极鲜、嫩，干净、没有一点鱼腥味，入了味，咸淡适宜，小娘子的手艺果然高超！” 老者夹了一块嫩鱼，入口即化，吃完口中的鱼忍不住夸赞道，越吃越觉得美味，不枉他“没脸没皮”抢了小娘子的吃食，这鱼汤值得，生平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老者刚才吃了几口鱼，接着夹了一块豆腐吃。 豆腐白生生的，乍一眼看去，和鱼有些类似。 老者把豆腐扔进嘴里，仔细嚼着，尝到了豆腐的滋味，微微眯了眼，他还从来没有遇到和鱼肉这么搭的食材。 很显然，老者喜欢豆腐的口感，他迫不及待连续吃了好几块，着急之下没有细嚼，直接顺着喉咙吞下去了。 突然，老者神情有些痛苦，他放下了筷子，用右手去摸喉咙、胸前。 青年武者和随从瞧见了，很是惊慌。 “大人，您怎么了？” “大人，您能说话吗？是不是卡着遇刺了？” 老者摇了摇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 随从见了，突然心里一沉，猜测道，“老爷这情形莫不是中毒了？” 青年武者听得随从的话，不禁心生怒意，他愤而起身，从客船甲板上一跃而起，跳到了柳青青的船上。 此时柳青青在哪里呢？她早在食物抬到客船后，就回到了船舱内整理一些放在外面做掩护的行李和箱子。 此时，她突然听得外面有些动静，便打算出舱查看。 一个要进去，一个要出来，两人刚好在船篷口碰面了。 一碰面，青年武者话也没说，就化拳为掌打过来。 柳青青虽然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暴起，但并不妨碍她条件反射，脚步一错，使出了堂哥曾教过的闪避步伐，躲过了青年武者的攻击。 见自己的招式被化解，青年怒意值直线飙升，怒气中又带着点惊讶，开口问道，“你会武？” 听得青年武者的问话，柳青青根本没有时间回答，此时她正全副心神都放在应付青年上。 这是她第一次和人直接开打，且青年武者武功高强，若不是她身体得到了强化，此时早已败了。 想到堂哥曾经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柳青青突然身子往前俯，踢出了一个后提腿，青年一拳挡住，柳青青顺势借力翻身而上，一跃而起，翻到了青年的背后，趁着这会儿，她开口斥道，“这位郎君，你们是书院的夫子，怎么不讲道理，我好心分与你们吃食，为何要攻击我？” 青年武者见柳青青接连躲避后竟然能出手反击，他神情严肃，招式一变，整个人旋转侧身，一掌击向柳青青。 “我家先生吃了你的鱼汤，人就突然很痛苦，说不了话了，难道不是你在吃食里动了手脚？” “不可能，鱼汤我才吃过，怎么会有毒？” “可我家先生明明就是中毒的症状！” 两人说话间，柳青青又艰难的躲过了青年几次凌厉的攻击。然而船舱终究比较狭窄，即便柳青青靠着速度力量弹跳力的增幅还是落了下风。 她被青年武者一击捏住了手腕，紧接着胳膊被反旋压在身后，人就不由自主被推到舱外。 两人来到船舱外，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俩目瞪口呆。 青年口中“中毒”的老先生和亲随在船头吃得不亦乐乎。 青年武者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的松开柳青青的手，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好解释，因为担心大人的身体占据了上峰，他终究还是纵身一跃跳回了客船，“先生，您没事了？” “没事，没事。就是吃得太急，烫着了，说不出话。” 青年武者，“……” 柳青青，“……” 老者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对着柳青青一拱手，“小娘子，我这手下是个急性子，太过在乎我安危。刚刚冒犯了小娘子，老叟在此郑重地替他向小娘子道歉。” 柳青青无辜受了指责，又被迫和人交手，还被当做下毒的人犯制服了，心里当然怄气。 照道理她应该展现心胸宽阔，顺势原谅的，但她实在很生气，“笑着”暗搓搓的顶了一句，“先生客气，儿能理解，您这随从确实是个急性子，他还是要多向先生的‘慢性子’多学习学习。” 其实她更想大骂几句出出气，又怕招惹上麻烦，好不容易才从匪寨脱身，不用高度她只想先过几天安生日子。 这老者看着就气度不凡，手下还有武艺高强的随从，肯定不是什么所谓的教书先生，怕是影视剧里面常见的那种微服出巡的钦差大臣。 她也不觉得只凭先前一顿吃食的印象，觉得这老者“脾气好”。 不然她被误会和青年武者在船舱内打斗，老者怎能如稳坐钓鱼台一般，自在的吃鱼？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急忙叫随从停手，说明是误会？ 不管这个老者是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她都敬谢不敏。 就当好心被这云梦湖的恶鱼吃了。 “他人气我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柳青青默念了几句《莫生气歌》，终是平复了心情。 老先生听得柳青青的答话，放声大笑，“终是我等唐突了，小娘子莫气，君亮，你快去湖中捉几条大鱼上来，给小娘子赔罪。” 青年武者嘴角抽了抽，也不知心里会不会吐槽几句，不过他也没有拒绝，默默解下佩剑，然后脱下外袍往甲板上一扔，人就猛地跳到了湖里，窜起了一大片水花。 第29章 相谈甚欢 柳青青还没来得及回绝，便没看到青年武者的身影了。 她看着老者继续坐下吃鱼，边吃还兴致盎然地看着青年下水的地方。 柳青青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这老者刚才不会是故意的吧？所有的言语动作都是为了后续有理由能让这个叫“君亮”的随从下河摸鱼？ 这念头有点不真实，不过确实是柳青青的第一直觉。 所以，她这是当了一回老者“整治”青年的工具人了？ 青年武者抓鱼扔上甲板，老者就在一旁吐槽，“这只鱼不够大”，“嗯，这只鱼比刚才大一点点”。 没有得到老者的认可，青年只能继续潜水抓鱼，这情形他就是在被老者修理，也不知俩人之间有什么纠葛？ 老者闲情逸致的看手下捕鱼，还有谈心和柳青青讨论美食。 “小娘子，不知这个食材叫什么名字？” “豆腐。” “哦，此物甚是奇妙。老叟之前虽然没吃过，不过它和鱼肉一样软嫩，久煮不烂，倒是和鱼十分相配！” “先生不愧是美食的行家，高见。儿曾听师傅说，在他们家乡有一句话叫做‘千滚豆腐万滚鱼’，儿觉得形容得十分贴切。” 老先生看着鱼汤中沸腾的鱼肉和豆腐，赞道，“贴切，贴切。” 一炷香后，一锅鱼终于被老先生和随从吃完了。 老先生掏出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感慨道，“这要是风寒的时候，吃上这么一锅鱼，出一身汗，感觉比喝药还好些。” 柳青青接过老先生的话，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所谓药食同源，有时候喝药不如食补。” 老先生眉毛一提，很是惊讶柳青青的言语，开口问道，“小娘子可读过些书？” 柳青青在心里想着前身的经历，谨慎回道，“儿先前在北方一户人家当厨娘，曾跟着主家学过些字，能看得懂菜谱，不知道算不算读过些书？” 青年武者在柳青青和老者相谈甚欢的时候回到了甲板上，此时刚好换了一身衣裳，听得柳青青的话，加入了聊天，“难怪我听小娘子的口音，不似本地人。” “是的，儿才从北地返乡，因为思念家乡的鱼的鲜味，所以回乡第一时间就到湖上来了。” 老者身旁的随从也笑呵呵的附和，“老爷，小娘子的性子倒是和您有些相似，您来岳州也是第一时间往湖上跑呢!” “哈哈，说明我们与小娘子有缘。” 柳青青抽了抽嘴角，暗暗吐槽“什么有缘，别是孽缘就好”，嘴上却笑眯眯的吐出几个字，“先生是雅兴，儿只是俗人。” 老者哈哈大笑，“雅俗共赏，雅俗共赏。” 一老一少从美食聊起，聊到山川地理、民俗风情，发现很合得来。后来，老者得知柳青青要去岳州府城，老者提议可以一起同行，相互有个照应。 柳青青想了想，答应了。 下午，老者又在柳青青那里蹭了一顿饭。 一碗板栗炖鸡，鸡是走地鸡，板栗是今年新打的板栗，超级嫩，就是生吃，也十分甜。 一碗炒小鱼仔，巴掌大的小鱼，咸辣可口，十分下饭。 最后是一碟煎豆腐，豆腐外头焦脆，里头滑嫩。 老者对柳青青的菜肴赞不绝口，干掉了三大碗饭。 柳青青对于老者的食量，真是叹为观止，看着瘦削的人，竟然能吃下那么多饭和菜，实属厉害！ 日暮时分，两艘船到了府城。 在渡口，柳青青就提出和老者分开，老者先是有些不舍，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爽快的再次谢过柳青青的款待。 “柳小娘子，有缘再见。” “再见，先生保‘重’！” 看着柳青青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老者笑了笑，他如果没听错的话，小娘子最后的保重有些意味深长，真是有趣！ 一旁的亲随问老者，“大人，您欣赏柳小娘子的庖厨技艺，为什么不和她说去衙门的膳房做事呢？” 老者听后，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叹了口气，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摸着下颚的胡须说起了古。 “太宗皇帝曾经留下笔墨，书中说即便他作为九五之尊，用膳的时候觉得哪个菜好吃，最多也只吃三口，然后就不会再吃了。 为什么呢？ 因为帝王的喜好不能随便被人窥伺。 帝王作为一国之主，如果被人知道了他对膳食的喜恶，就会容易让人在这方面动脑筋。不论是为了媚上还是意图行刺，对于帝王来说，都是极大的隐患。 所以，太宗皇帝即使遇到自己喜欢吃的菜，不能表露喜爱，也不能多吃几口，否则会给歹人可趁之机啊！ 我等后人虽不敢与太宗皇帝相比，但其故事流传世间，还是有很深的借鉴之意！” 青年武者听老者说古听得聚精会神，见老者停了话，他说出了自己想法，“大人是怕如果柳小娘子到了衙门的膳房，可能会有人通过她来了解大人您用膳的喜恶，以此来讨您欢喜或对大人您不利？” “只是有这种可能，今天能够蹭两顿饭我已心满意足。” 老者话虽然这样说，脸上还是有些遗憾，柳小娘子的厨艺实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食材简单，烹饪也简单，做出的食物却色香味齐全。 “不过我们遇上的这位柳小娘子，年纪轻轻不仅吃食做得好，还读过书，虽是一人出行，但遇到生人一点也不害怕，不似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小娘子。再加上君亮也说竟然没有试探出她的武功路数，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要不是遇到她的时机很是偶然，我都要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特意等着我们的。 不知道柳小娘子的底细，若是贸贸然让她入了膳房，肯定要分出人手特意去查，我们人手本就紧张，稳妥起见，还是就这样萍水相逢吧！ “大人说的是，此行大人身负皇命，责任重大。” “是啊，若是因为我贪吃而引出什么事端，届时不能肃清这云梦湖周围几个州的盗匪，那就上负皇恩，下愧百姓啊！” “大人一心为公，取大利而舍私欲，实在是令我等佩服！” 老者望着渡口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又长叹一声。 “我个人口舌之欲是小，匪祸横行，商路受阻，百姓们受灾才是大事。” 老者感慨了几句民生，突然转头对青年武者道，“对了，君亮，你之前做得好，虽然当时我被豆腐烫到只是一个意外，但你领着卫队之责，小心行事不为过，不仅是我，此行出使其他官员的安危也要慎之又慎！ 青年武者和一旁的几个随从听着老者的话，皆拱手行礼，“请大人放心，卑职等誓死护卫各位大人周全。” …… 第30章 没有户籍进不了城? 柳青青辞别了老者，就划着船靠近了渡口。 她把船停在府衙设置的河伯所，交了保管费，然后就上了岸。 日暮时分，渡口到城门的这一片地方依旧喧嚣，车马来来往往，人声鼎沸，柳青青看着眼前正常的古代景象，不由心生期待。 她提了提背上的竹筐，大步向城门走去。 听说大周对户籍管理得很是严格，一些州府入城的时候都要查验，若是没有户籍不仅是进不了城，可能还会被查问是不是敌国的奸细等等。 前两天，柳青青还有些担心，因为她是身穿，根本就没有前身的户籍。 后来，她在须弥界住的房间的桌上突然发现了一个油纸包，并且知道了前情。原来前身的身份文牒是被她用油纸包着，藏在了后腰带内侧，之前在匪寨的时候并没有被搜走。 因此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官兵勘验完文牒后，柳青青就顺利的通过了西城门，进入了岳州府。 刚一进城，嘈杂的喧嚣就灌入了柳青青的耳中。 “卖鱼了，卖鱼了，黄昏便宜卖，三文一斤，只要三文一斤。” “新鲜的大鲫鱼，灵活得很，只要五文一斤。” “云梦湖刚捞到的鳖，老少爷们的大补啊，一百文一只，随意挑！” 柳青青眼睛跟随着热闹的叫卖声望去，只见城门不远右边的坊市俨然是一个鱼集，来往的商贩、顾客络绎不绝，她凑过去踮着脚瞧了好一会儿的热闹，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过了好一阵，才见她拎着几个油纸包挤了出来。 柳青青左手拎着油纸包，臂弯处也夹着一个油纸袋，右手则不时的从油纸袋里拿出零嘴儿吃，她边走边左顾右盼，就在这时，一个方脸少年凑了上来。 他对着柳青青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这位女公子，可否要雇掮客？” 少年说着话，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细细扫过柳青青背上精致的竹筐，觉得这位女公子虽然衣着不显，还背着一个看上去笨重的竹筐，但应该是位有银子的主。 否则谁家会把这么大的竹筐编得如此精细？仔细看，还有暗纹。 柳青青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少年，少年穿着一身灰衣，虽然很旧，但浆洗得十分干净。刚才行礼的时候，手指指甲也修理得十分整齐，再加上看上去清澈的眼神，柳青青便点头同意了。 寻个向导也可以，不然她在这岳州府两眼一抹黑，晚上去哪里住都不知道！ “这位小哥，你知道齐家商会怎么走吗？” “齐家商会？”掮客少年听得柳青青的问话，内心一喜，女公子开口就问岳州的大商会，看来他真是遇到了贵客，于是他言行举止间又添了几分恭敬。 “知道，知道，这岳州城内的掮客哪个能不知道齐家商会？那可是咱大周十大商会之一。” “那小哥你领我去齐家商会的驻地吧！” “好的。”少年满口答应。 少年让柳青青稍后，他则连忙跑到了不远处的路旁，那里是一处停放马车牛车驴车等的集中地。只见少年很快和一个车把式交涉好了，驾着一辆驴车往柳青青驶来。 驴车停下，少年搬了脚凳放在地上，方便柳青青上车，接着有些腼腆的道，“女公子，还是得先说明一下，带您走这一趟是五十文。” “成，没问题。”口袋里身无分文的柳青青满口答应，坐上了驴车。 少年在这城门“守株待兔”等了一天，终于成交了一单，很是兴奋，一路十分热情的给柳青青介绍道路两旁的风景啊、典故啊、店铺情况等。 少年口才十分的好，态度既不过分谄媚，也不冷场。 柳青青夸了他好几次，少年乐得合不拢嘴。 驴车在大街上走了大概两炷香后，齐家商会便到了。 “郭小哥，那按照我们刚刚谈好的，这竹篓麻烦你照看一下，另外劳你在这儿等我一两盏茶的时间，我从商会办完事后，你再送我去一个地方。” 少年站在商会门口的拴马桩旁，他拍了拍胸膛，笑着答道，“女公子尽管去办事，我郭桐在这西城信誉好着呢，答应客人的事说到做到！” 柳青青拱手感谢，然后信步走进了齐家商会。 此时是傍晚，柳青青又急着办事，也没有多打量商会的外观建筑，但是“豪奢”两个字还是深深的印入她的脑海中。 高约八九尺（约三米）的石雕门楼，嵌着琉璃的八开流光溢彩大门，一人高的假山流水造景，看在柳青青眼中，都是金钱的味道。 她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在大堂的人群中找着商会的人。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褚色圆袍领的中年人往她这边过来，他身材微胖，笑得有些像弥勒佛，观之可亲。 “欢迎女公子来到齐家商会，不知道是来办理什么经纪？”（此处的经纪是指一种中介服务活动） 柳青青也笑着回礼，然后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您看看就知道了。” 中年管事打眼一瞧纸上的印章，笑容就顿住了，紧接着他双手慎重的接过纸，凝神细看。 少倾，管事看完了纸张上的内容后，他再恭敬的一伸手，请柳青青入内堂详谈。 柳青青到此才安心的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跟着管事往商会的内堂走。 …… 约莫两盏茶后，一位身着朱红圆领袍的老者笑容满面的把柳青青送到了商会门口。 倚靠在驴车上的郭小哥看到，立马站直。他一脸惊讶，这身着朱衣裳可是齐家商会的二把手管事，能让他笑着送到门口，这女公子的来历可能比他想得还要贵重？ 柳青青看着商会的护卫抬着几个箱子放到驴车上，正打算和郭小哥说话，见他神情紧绷，蜷缩着身子，离驴车有些距离，她便没有开口。 转身从钱袋中拿出了些赏钱，打发给商会的护卫，让他们走了。 见护卫走远，她才招呼郭小哥启程，“郭小哥，久等了，可以走了。” “应该的，应该的，您上车坐稳，这就走了。” 郭小哥看着柳青青进了车厢，他才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快步上前把踏脚凳搬上驴车，握着鞭子后，他又轻轻的大口大口吐了好几下呼吸，然后才嘴里“嘚嘚”几声，赶着驴车离开了商会门口。 “女公子，接下来是去哪儿？” “桂华坊三十六号。” 第31章 新家 这桂华坊离府衙只隔着两条街，周围八成的住户不是衙门的官吏，就是告老还乡的官员士绅，夜色下，不时有车马经过。 郭小哥一路揣着十二分小心，把他目前掮客生涯中最贵的贵客安安稳稳的送到了桂华坊三十六号。 等他看着夜色下红漆大门旁的“三十六”编号，终于松了口气，小声嘀咕着，“俺滴娘，幸好跟着师父认路时来过，没记错，不然这趟可砸了招牌。” 柳青青下了车，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上的锁。 开了大门，柳青青就挽了挽袖准备到驴车上搬箱子。 郭小哥看到了，也过来帮忙，不过他试着搬了好几个箱子都没搬动，只有一个箱子勉强可以抬起来几寸，不等他搬着走，手就受不住力，箱子直往下跌，柳青青及时的帮了一把。 看着郭小哥依然没放弃，脸因为用力过度都涨红了，柳青青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小老弟性子还有些要强！ 她不动声色的搬起车厢内另一个箱子，径直往新家的院内去。 郭小哥看着柳青青那随意的动作，一脸震惊，刚才他就试着搬过那个箱子，但那个箱子感觉比他手中的更重，他根本就抬不起。 “郭小哥，给我吧，辛苦了。” 柳青青还是秉持着好心谢谢了这个小老弟，孩子还是得多夸，虽然干力气活不太行！ 箱子和竹篓就在柳青青三下五除二的搬运中，快速消失在了郭小哥的眼中，而他仍然维持着双手抱箱子的姿势，一动不动。 “给，这是两趟的路费。” 柳青青取出一个青色的钱袋递给郭小哥，看着依然没有回过神的小老弟，她眨了眨眼，拿出一个一两崭新的银子放在他手掌中。 小小的一粒碎银在暗色下闪耀着银色的流光。 郭小哥在银子的召唤下终于回过了神，他拿起银子就要放在嘴边开咬，突然他又似想起了什么，迅速的把银子还给柳青青，只接过她手中的钱袋。 钱袋中的铜钱哗哗响，少年也没有数，就顺手放到他的衣襟中，他笑着道，“刚刚失态了，还请女公子见谅。银钱我可不能要，说好了是多少铜板就多少铜板。” 柳青青将银子再递过去，笑着解释道，“这是定金，后日我这边想要采购些东西，想请你带个路，不知可有空？” “有空，有空。” 贵客刚给完钱又下单了，郭小哥十分激动。 不过他答应了后日来，银子还是推辞着不收，说等完工时再结。 柳青青便收回了银子。 两人又定了后日碰面的具体时辰，郭小哥才告辞着离开，等驴车走远，柳青青关上了大门。 关上大门后，她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就把门口的几个箱子收到了须弥界。 这座新院子便是前身老东家给她的谢礼之一。 另外的谢礼则在刚刚她从齐家商会搬回的几个箱子中，箱子里有几个贵重的钗环玉佩、二百两的银票、五十两的银锭、十几两碎银铜钱。 说到这，柳青青就十分感慨前身的危机安全意识，在回乡的路上，只随身带了五十两的银子、身份文牒、几套换洗的衣裳。其它物品则都装箱托齐家商会的陆运车队运到岳州。 要是她本人也跟着商会的陆运走，可能现在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柳青青感慨了几句世事无常，便穿过影壁往内院去。 这是一座三进的中等宅院，青砖、白墙、灰瓦，尽显古香古色。 而且这宅院应该在最近被人整修打扫过，房梁、墙梁、砖石、花坛等很是干净和齐整，也就房间里的家具上微微有些灰尘。 柳青青想了想，应该是齐家商会安排人收拾的。 暮色越来越深沉，柳青青没有多逛，她只去前门和后门上各加了一道锁，就回到了二进院落的正房。 正房是开阔的大三间，东西两边各有稍间，中间的正房，对门摆着一张老榆木的罗汉床，往西转是闺房，东边则是书房。 柳青青从须弥界中找出抹布，把寝室内的雕花木床、梳妆台、衣柜、圆桌和圆凳等擦拭了几遍。 如今她身体素质得到了强化，干这些家务活已经不在话下，腰不疼腿不酸的，要是放到前世，她早就气喘吁吁了。 打理好卧室后，柳青青没有再继续，虽然身体不累，但是她这些天也算经历了好些事情，一直还没有在地面上安稳的歇息过，心有些乏了。 于是她快速得进须弥界中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后，她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是柳青青在大周朝岳州府新家入住的第一个晚上，安静祥和。 …… 翌日，辰时，柳青青就起床了，简单的拉伸之后，她开始围着院子最外围的围墙开始跑圈。 跑完圈，她在后院练习堂哥教的一些擒拿术等。 锻炼完，就准备吃早餐了。 因为是新家的第一餐，还是要慎重点，也要有点仪式感，于是她给自己安排了一大桌丰盛的粤式早点。 荤蒸（蒸凤爪、金钱肚）、小笼蒸（潮州粉果、虾饺、烧卖）、大笼蒸（叉烧包、流沙包）、甜点（马拉糕、榴莲酥）、煎炸（春卷、炸云吞）、粥粉面（干炒河粉、肠粉）等，还有椰子水。 早点的样式虽多，不过每份的份量却很少，不过柳青青发觉自己最近的食量变大许多。以前吃一碗饭就饱了，现在可以吃两碗多。 吃饭的地点柳青青则选择了正院，那里有一株桂花树下，此时正是丹桂飘香的季节，风中送来淡淡的桂花香气，柳青青就坐下树下悠闲的吃着早点，一直到巳正左右才结束（上午十点左右）。 吃完早点，柳青青休息了会，就开始继续参观新院子顺带做些轻便的打扫。 昨天晚上她其实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各处院落，这会儿她就想把院子每一处都逛一遍，好做到心中有数。 这古代房屋的建造与现代的相比，除了材质、营造方式等建造方面的区别，柳青青认为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古代的住宅区没有高楼大厦，人站在地面上眺目远望，直接可以看到澄明的天空，视野变得极其开阔。 大周朝建筑的特点是恢弘大气，所以即便是在南方，房屋也建得大开大落，新家的三进院落预计总面积约有一千多平，面积实在是大。 至于房屋里面的摆设，齐家商会不愧是大商行，行事周全，每间房内的家具配备得合理、齐全，因此柳青青明面上只要买些柴米油盐酱醋和食材就可以开火过日子了。 如果还追求养花逗鸟的闲情逸致，倒是可以再移栽些花木绿植来装点院落。 须弥界内的花草树木就可以派上用场。 柳青青量好各间房屋的尺寸，然后回书房准备画一副房屋平面图。 明亮的阳光从半开的纱窗打进来，照得室内的器具蒙上了一片金光，柳青青就在这美好的光景中，写写画画。 第32章 夜下遇贼 家装这件事，从古至今，想要合心意的话，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不管是软装还是硬装，大类说起来是只有那么几个，但涉及到具体的细节包括物件的大小、颜色、材质、搭配等就是一件非常考验耐性且需要花时间的了。 好在柳青青也没打算几天的功夫就全部安排好，时间嘛，她有的是，所以可以慢慢来，尽量考虑得齐全一点。 比如，院子里哪些地方还需要动土进行修改，古代房屋最重要的排水问题，还有厕所洗漱间，要改得更方便些；还有院子各处需要增添的花木，前院是种海棠还是玉兰亦或是迎春，是东跨院种梅花，还是西跨院种竹子等等，花木既要显得雅致还要考虑到周围环境的因素，不可一刀切；而且，柳青青还打算在后院开垦出一小块土地，搭个暖房，种些常用的菜…… 零零散散，增增减减的，用去了大半天。 下午，柳青青则把昨天从商会抬回来的几个箱子，整理了出来。 有一个箱子里竟然还有弓、箭、剑、护具等，柳青青细细擦拭完放到了前院练武场旁的一个房间内。 至于贵重的首饰和银钱，她只取了一些碎银放在荷包里，其余都收在须弥界里面。 然后按照上午做的规划，从须弥界拿出了一些东西，诸如抱枕、坐垫、珠帘、雕塑摆件、瓷器花瓶等小物件，让原本有些单调的房屋立时增加了几分主人独特的明亮风格。 因为是秋天，柳青青选的主色调是丹桂的花色和绿色。 忙碌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很快，八月十二日的傍晚就到了。 柳青青沐浴过后，披散着头发，穿着一套鹅黄色的棉质紧身长袖对领罗衫和长裙，长裙式样是百褶裙，长度刚好覆足。 她走到院中，坐在树下的灰白石凳上。 暮色沉沉，凉风习习，柳青青又闻到了空气中馥郁的阵阵桂花香，香味随着风飘荡，时浓时淡，熏得人舒适又安宁，此情此景，恰是诗中描述的“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场景了。 柳青青看着院中的景色渐渐入了定，时间好似一瞬，又好似过去了许久，她小腹部的气海穴忽有许多“元气”聚集，她一时处于似懂未懂、似动未动的混沌状态，而身体内的气体却已经沿着她前世跟着一位青城山老道长习练过的《观明采气功》开始运气。 前世她先天不足，身体不好，寻求过许多许多的解决办法，后来经人引荐去了青城山一趟，寻道家研习养身练体之法。 虽然病症最后没有彻底解决，但她跟着一位老道长学了几年的道家基本心法，几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剑术等，身体好了很多。 没想到，前世学到的《观明采气功》如今竟然可以练成真气？不知是不是因为须弥界的缘故，还是这个世界的巧妙？ 要知道前世她观想了几年，除了感觉身体会微微发热，可没有“真气”产生。 或许，这就是古人的所谓“内力”，柳青青惊喜的睁开了眼睛。 她不禁从须弥界取出一柄桃木剑，开始练剑。 这是一套十三式基础剑法，道家剑法讲究一个优美潇洒、灵活多变，招式看上去轻松柔和，然而其变化绵绵不断，取其意领身随、自然之动也。 月色凉凉，院子中一时身光影动，空中掉落的桂花随着柳青青的剑招不断起伏旋转，等柳青青练至最后一招时，放眼看去，剑身上盖了一层细细碎碎的桂花瓣，煞是可爱。 柳青青挽着剑花右手一倾，剑身上的桂花便顺着剑尖飘落，洒在石桌上排成一列。 武力值有了大突破，柳青青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突然，她听到背后隐隐有异样的响动传来，柳青青立即转身凝神看去。 远处夜色下，有两个黑影在房屋上相互追赶，即便是在曲折不平的屋顶上，两人奔跑跳跃间速度惊人。 柳青青一惊，莫不是碰上了武侠高手过招吧？接着内心一喜，她刚刚有所突破，或许可以挑战一下？ 不等她想明白，在身体最自然的反应下，柳青青迅速的退至一处屋檐暗角。 开玩笑，先前她连那个湖上遇到的青年武者都打不过，现在看那两个黑影打得瓦石齐飞的架势，肯定是高高手。 那刀光剑影的，要是她不小心挨上一下，小命呜呼，那可就太冤枉了！ 她探着头仔细往外瞧，忽见屋顶上的两个黑影对击一掌，前头的黑影好似扔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后面的黑影则是衣袖一旋一转，躲开了。 趁着后面黑影躲闪的一瞬间，前头的黑影立马窜出去几丈远，不过后头的黑影也不是吃素的，紧紧追赶着。 “看，武功高也怕下黑手，落后了不是。”柳青青一边暗自观摩两人的招式来往，一边学习御敌经验。 眼见着前面的黑影越来越近，柳青青立即放缓了呼吸，左手捂住嘴。 只见后面的黑影突然掏出两个珠子往前扔去，前面黑影的右手、右腿被击中，跌落到隔壁院子的屋顶上。 到了近处，柳青青就可以看清前面的是一个黑衣人，后者则是一位身官袍的青年，咦，原来是官兵抓贼呢！ 那贼人躺在屋顶上，手中却开始不断发出各种飞镖银针等暗器，官兵提剑不停抵挡，间或呵斥一句，“黄峰儿，束手就擒吧，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你已经被包围了，跑不了了！” 好在柳青青捂住了嘴巴，否则都要笑出声来，这贼子的名字取得还真是形象，就那不停飞出各种暗器的场景，确实好像峰儿吐针。 两人交手，打得热火朝天，暗器利剑叮叮当当直响。 柳青青也以为这贼人马上就会被抓，就在这时，她看到屋顶的黑衣人如老鹰捕食般往院子里落去，而隔壁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年轻小娘子的尖叫声。 “不好。” 柳青青见此情景心里一颤，然后暗自一咬牙，从暗处窜了出来。 冲过院中，她也没停，一脚踏上石凳，再一脚就踩在石桌上，然后提气猛地一跃，就飞到了桂花树上。 这是一株有些年份的桂花树，树干笔直，枝叶繁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柳青青倚在树干上，轻轻扒开树叶，望向隔壁的院子。 隔壁院子这会儿灯火通明。 那黑衣人刚好左侧身对着柳青青，只见他左手握着一匕首架在一个小娘子的脖子上，俩人对面则是那位追赶而至青年官兵。 院子大门四开，正房的门口有一对年老夫妇相互扶着，几个丫鬟仆役分散在四周。 柳青青还看到东边院子的走廊上，有一群人正在赶来。 柳青青快速的打量了院子的环境，然后顶着黑衣人仔细观察，他的右手和右脚刚刚已经被击伤从而使不上力，所以黑衣人的重心都放在左边，挟持小娘子的手是左手。 如果要救人的话，攻击左边是最佳选择。 “好汉，你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别伤了我孙女。” 第33章 小娘子，冷静，我不是坏人! “给我准备一匹好马，再备上几百两银子，要快。”听得老妇人开了口，黑衣人粗声粗气的回道。 老妇人听得黑衣人的要求，连忙一叠声的吩咐，“好好好，管家，快去准备！” 青年武者站在一旁握着剑，眉头紧皱，他走到老者身边嘀咕了几句，老者高声吩咐，四周的仆役很快就退走了。 不一会儿，一大队官兵也涌入了院子中。 眼见着官兵越来越多，黑衣人厉声急呼，“都退开，别过来。马匹银子呢，快点！再不备好，我就先在小娘子脸上开朵花！” “韵儿，韵儿，……” 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一中年妇人的大喊声，看上去应该是被挟持小娘子的母亲。眼见着自己女儿被歹人挟持的场景，妇人泪流满面，昏倒在一旁的中年人怀中。 被挟持的小娘子见自己娘突然昏倒了，立马疾呼，“娘，娘，……” 青年武者见场面有些开始混乱，于是下令让手下带着刚来的主家夫妇到官兵的最后面去。 其实最好是让主人家离开，不过青年知道，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肯定不愿意离开，与其浪费时间掰扯，不如还是放在羽翼下护着最佳。 “吴县尉，你可一定要保住我女儿的性命啊，其它都不重要！” “郑司业放心，歹人已被我打伤右手右脚，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你们先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我会伺机救下郑小娘子的。” “好好好。” 说话间，管家牵着一匹黑色的马来到了院子门口，并高声答话。 黑衣人瞧见，眼睛一亮，嘴中继续呵斥官兵退后，自己则架着郑小娘子侧身往门口挪动，不过挪了几步就停下来了。 柳青青一直盯着黑衣人的动作，猜想他是因为刚才手脚被打痛了，所以才走不了路。 “把马牵过来，门槛卸了。” 郑府管家听得黑衣人的要求，看向场中的青年官兵——吴县尉。 吴县尉点了点头，管家就牵着马到了歹人的面前，小心翼翼退到一边。 黑衣人立即拖着郑小娘子飞身上了马。 柳青青听见黑衣人叫郑小娘子去控马，郑小娘子本来一直很懂事的忍着不哭，听得黑衣人让她去控马，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不会骑马，在学堂里我骑射就一直不及格，教习天天让我骑马就算了，怎么你挟持我也要我骑马？呜呜，爹，娘，我不要骑马，……” 黑衣人听的郑小娘子的话眉头一抽，他暗暗骂了几句，事态紧急没办法，于是他把匕首从郑小娘子脖子上挪开，准备自己去牵缰绳。 眼见着黑衣人和郑小娘子就要骑着马离开院子的门口，突然，暗夜中一支利箭飞速的往黑衣人眉心射来，他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握着匕首一档，谁知暗箭接二连三，一支射中了他手腕，另一支依旧往他眉心射来。 黑衣人手腕中了箭，忍着痛立即往后一仰，躲过了射向眉心的利箭。 就在黑衣人后仰的同时，吴县尉抛出了绳索，他用力一扯，黑衣人就从马上被扯下。 这一套擒人组合时机实在是配合得恰到好处，柳青青看得目不转睛。 围着的官兵一拥上前，准备擒拿黑衣人。 不过黑衣人实在是狡猾，他竟然忍着痛，在落地前的一瞬间用匕首划破了黑马的后臀。 马儿受伤吃痛，嘶鸣着扬起前蹄，然后向院外冲去，马匹上的郑小娘子则吓得惊叫连连。 黑衣人落地后用匕首割破绳索，然后突然爆发出了非凡的战斗力，他那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让吴县尉和众官兵一时竟然制不住他。 他又身在院子门口附近，众人被他所阻，不得不和他缠斗，以至于没人去救郑小娘子。 一直在后面观战的郑家一家人，立即担心的呼喊着郑小娘子的名字。 “韵儿，韵儿，……” 柳青青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同时拿出一根发带给自己绑了一个高马尾，紧接着便从树上纵身一跃，跳上了围墙。 她神情专注，脚下不停，竟然在墙头上如履平地。成功跳上了围墙，柳青青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她继续不断地在墙头上跳跃、追赶着，很快就看见了郑小娘子。 马儿受惊之后出了院子，刚好载着郑小娘子在靠近柳青青这面墙的甬道中奔跑，柳青青一边跑，一边估量着围墙和马儿的距离。 “就在这里！” 柳青青心里刚得出结论，脚就一跺，飞身而起，跃到了郑小娘子身后。 郑小娘子察觉身后有人围住她，还以为是歹人追来了，身体开始剧烈的挣扎，手臂不断挥舞。 “坏人，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柳青青本来在全神贯注的试着抓到缰绳，因为郑小娘子挣扎，缰绳滑落，晃到到前面，离得很远，试了几次没抓住，她不得不停下动作，开口安慰道，“小娘子，冷静，我不是坏人！。” 郑小娘子听得是一个女声，她终于停止了发疯，转头瞧向柳青青，只见身后坐的赫然是一个清秀白皙、英姿飒爽的小娘子，突然安静了下来，脸上的泪也停住了。 “美人阿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柳青青见郑小娘子安静下来了，又继续全身心投入在如何控制发疯的马匹中，没有多少心思分给郑小娘子，只肃着脸，点了点头。 不过郑小娘子没有在意，她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抬手擦了擦眼泪，让自己靠在了柳青青的怀中。 马儿虽然受伤一路狂奔，但它仍然记得路，熟门熟路的冲出了院子，冲出大门，来到了外面的道路上。 它在街上狂奔了两三条街，就在马儿要拐弯到另一条街的一瞬间，柳青青抿着唇，嘱咐郑小娘子抓着马鞍扶手坐稳，她自己则深吸一口气，一个翻身，就侧着身悬挂在马匹的左侧。 郑小娘子只觉得身后一空，然后左边眼睛一花，救她的美人阿姐好像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在了她眼角余光中。 柳青青刚才悬身下马拿到了缰绳，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马儿受过调教，很快就在缰绳的控制下安静下来。 马儿安静下来了，郑小娘子见柳青青翻身下了马，疑惑道，“漂亮阿姐，你怎么下马了？” “先给马儿上些药。” 柳青青说完就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将药粉洒在马受伤的部位，然后牵着缰绳调转方向往回走。 第34章 到郑家做客 郑小娘子今天过了人生中最凶险最刺激的一个晚上，心情真是一波三折。 不过年少的时候最是胆大无畏，这会儿眼见危机解除了，她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开始找柳青青聊天。 “漂亮阿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对了，漂亮阿姐，我姓郑名韵，你叫我韵儿就好了，爹娘都是这样叫我。” “柳青青。” “好的，韵儿妹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漂亮阿姐人美心美，名也美，我就想要个叠字，可惜阿爹说不能改了。” 郑小娘子皱了皱鼻子惋惜道，不过她很快又露出了笑容，“那我以后叫你青青阿姐好不好？” 不等柳青青回答，郑小娘子又脆生开口，“哎呀，还没谢过青青阿姐的救命之恩呢，要不是青青阿姐从天而降，我可就糟了，还不知是要从马上摔断手还是摔断腿呢！” 柳青青听得郑小娘子清脆的说话声，在前头回了一句不用谢。 她内心有些感慨，这小娘子心大，刚刚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事情，现下又活泼起来了，不过终归也是好事。 她不时附和着郑小娘子的话，倒也觉得颇有意思。 这边两人气氛和谐，郑家院子里自马儿跑出去后就一直打得不可开交。 不过吴县尉还是技高一着，在某一个回合中，反手一剑刺中了黑衣人前胸，黑衣人受创倒地被俘。 歹人被抓，吴县尉吩咐手下收尾，他自己没歇着，急忙带着几个人往院子外赶去，“希望郑小娘子福大命大，还来得及。” 就在吴县尉骑马带人追赶的时候，郑司业也吩咐管家牵马过来，说要跟着一起找。 吴县尉也没拒绝，找人还是人多一点好。 很快，柳青青就带着郑小娘子在街角处碰到了郑司业一行人。 郑小娘子在马上看见郑司业，兴奋的挥手，“阿爹，阿爹！” 郑司业眼见小女儿生龙活虎的模样，紧皱的眉头终于放开了。他连忙勒马疾驰几步，等双方距离拉近，他快速的翻身下马，走到郑小娘子旁，急声问道，“韵儿，可有哪里伤到了？” 郑小娘子就着郑司业伸出的手臂一扶，也翻身下了马，她快乐的转了一圈，胭脂色的裙摆在夜色中转出了一朵花，“阿爹，你看，我没事，好好的，能蹦能跳。” “好好好，没事就好，你这孩子，担心死阿爹了。” 郑小娘子发挥着日常撒娇卖乖的功力，很快就哄得郑司业眉开眼笑。 “阿爹，阿爹，我跟你说，多亏青青阿姐救了我，你不知道，青青阿姐好厉害，她就那么一跃，……，还有还有，她飞身下马，……” 郑司业顺着小女儿的话音看向柳青青，他刚刚就注意到了这位小娘子，不过见其牵着缰绳，自己小女儿倒是骑在马上，他就猜想这位小娘子应该不是歹人，果然如此。 没想到除了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还是一位马术高手，能侧身下挂。 他朝着柳青青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开口道，“多谢这位娘子搭救小女，大恩大德，我郑家铭记于心。” 柳青青见父女团聚，她也就在一旁安静的等着，没料到这中年文士突然给她行了一个大礼，等她反应过来，立即稳住，侧身回了一礼，“先生不必客气，只不过恰遇此事，力之所及而已。” 见柳青青神态看上去稳重大方，话语间也谦虚有礼，郑司业心中点了点头，暗暗又高看了几分，继续与其交谈。 后头的吴县尉见几人谈得热络，他连忙打马上前，和郑司业说了几句话，“司业，那我就先回衙门了，后续如果还有查问，还望司业配合。” 郑司业摸了摸下颚的胡须，点了点头，“吴县尉放心。对了，那歹人什么时候判了，还请派人告知我一声。” 吴县尉和郑司业两人对了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这个交汇的眼神没人发现，只两人心知肚明。 吴县尉说完话就带着人离开了，不过在他走开了一段距离，又转头打量了柳青青几眼。 柳青青没有察觉，她正侧身和郑小娘子说话。 …… 马儿也没跑出几条街，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郑家。 在郑家父女俩热情的相邀之下，柳青青没有回家，也跟着来到了郑家。 郑家是典型的文官家庭，虽然是在夜里，柳青青也看出了其宅子建得很是清正和典雅。 郑家老夫人和郑夫人得知柳青青是郑小娘子的救命恩人，非常热情的把人请到正堂，然后吩咐上好茶点心。 “此次多谢柳娘子了，免我女儿又受跌马之苦。” 柳青青听得“又”字，顺口问道，“韵儿妹妹之前从马上跌落过？” 郑夫人年约四旬，保养得非常好，虽然刚才因为慌乱，没有梳正妆，但此时的妆容衣着看上去依然十分美丽。 听得柳青青的问话，她立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望着郑小娘子，手指轻轻点着其额头，嘴里轻斥，“还不是这个不成器的，看着活泼胆大，谁知道竟然怕骑马？可能是因为刚刚开始练骑射的时候，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其实她二哥立马接住了，没破一点皮！” “阿娘，骑在马上离地面那么高，真的很吓人好不好，祖母，你说是不是？”郑小娘子边说理由说边顺势倒进了郑太夫人的怀里。 郑太夫人就心肝啊宝啊摸了摸郑小娘子的脑袋，嘴里附和着，“是啊是啊，乖乖不怕不怕”。 柳青青见着眼前温情的祖孙俩，突然想起了柳奶奶，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郑夫人虽然出身于书香世家，但她没有被家人养成清高性子，反而长袖善舞、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 见柳青青神情忽然有些低落，她看着柳青青望向的方向，又想到刚刚听了柳青青所讲的家世，立马开口转移话题，询问郑小娘子得救的经过。 这可聊到郑小娘子心坎坎上了。 她立马站起身来，对着郑家两位夫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说得那是波澜起伏，引得两人惊叹连连。 当然其中夹杂着对柳青青花样百出的夸夸夸。 柳青青脸皮还不够厚，只能战术性的开始喝茶吃点心，郑小娘子夸她侠义之风，她就夸郑家人可亲；郑小娘子夸她骑射高强，她就赞这茶是好茶，茶汤清香，糕饼不错，甜而不腻，…… 第35章 一脉相传的热情 此时，就在这互夸的和气氛围中，一个大丫鬟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她悄悄的附在郑夫人的身边，小声说了几句，郑夫人听罢，就吩咐让她带人进来。 很快，几个壮实的婆子就抬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进了厅堂，候在一角。 郑夫人起身坐到柳青青身边，握住她的手，感激说道，“柳娘子，这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家韵儿这次多亏得你相救才平安脱险。你不知道，这孩子是我的半条命，你这一搭手，真是又救了我半条命。 虽说我们今儿个是第一次见面，但韵儿和你一见如故，我和母亲也对你欢喜得很，若你不嫌我家人多麻烦，往后咱们两家多走动走动。” 柳青青先回复说只是刚好碰到，举手之劳而已，让郑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接着点头应是，“夫人一家和睦慈善，令人十分向往，若是夫人不嫌打扰，我自当上门拜访。” 郑夫人笑着继续开口，“来来来，随时欢迎你来。嗳，再多的话也不知如何表达我们一家的感激之情。我是个实在人，不喜欢讲虚的，所以呢，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是我们特意备下的一点薄礼，还请你一点要收下！” 见柳青青作势要拒绝，郑夫人接着劝道，“柳娘子，你听我说，虽然提财物什么的，世人总觉得有些俗气。但这开门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财，离了它日子可不好过！所以，你听我的，无论如何一定收下。好了，天色也晚了，我就不多留你了，你早些回去歇着，改日我家办答谢宴再请你来吃酒！” 郑夫人说完再也不管柳青青如何表态，只连声吩咐婆子带着箱子往柳家搬，且务必要送到，否则她们也不用回来了！ 柳青青除了前世过年的时候，见识过类似塞红包推来推去的场景，在古代经历还真是头一回。 郑家下人不知是办事利索还是因为收到郑夫人的威胁，总之，等柳青青从热情的祖孙三人告辞回到了自己家的院落时，余光只见几个婆子拉着绳索消失在围墙边…… 柳青青看着脸上写满了佩服，她见着围墙边的几个箱子，无奈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想，“算了，收下就收下，不然她们心里还不好过，这礼一收，两厢也就抵了，来往也自在些。后头再给韵儿多送些吃的玩的好了。” 柳青青把箱子搬回室内，打开看了看。 只见两个箱子里装得满满的各色布匹绸缎，虽然她都分辨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的，但从布匹的光泽度来看，应该是名贵的料子。 另外一个箱子则是一对梅瓶，看瓷瓶的造型、色泽、还有铭文，应该也是珍品。 当然其中有一个箱子很符合郑家的家世，里头是一箱子的文房四宝。 第五个大箱子则是一箱子的南北杂货，诸如蜜枣、贡米、菌类等。 第六个箱子里面则是几样珍贵的药材，内有人参、茯苓、当归、阿胶等。 剩下的两个小箱子，一箱是满满的银锭，柳青青称了称，换算之后，约莫有一千两。 最后一箱则是放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和十来件步摇、钗环、玉佩等，其中还有几枚射箭时佩戴的指环，柳青青拿起一个试了试，大小竟然十分合适！ 大手笔，绝对的大手笔啊！这礼送得可见郑夫人的眼力和实力！ 柳青青感叹了几句，想了想，把院子东边的厢房打开了，接着把箱子挪到房间里。 “今天先睡，明天起来再仔细清点入册吧！” 柳青青又返回须弥界快速的洗了一个澡，然后才回到房间睡下。 八月十三，诸事皆宜。 柳青青很早就醒了，她迅速的清点入册完昨日的八个箱子，药材她收到了须弥界保存；银钱和首饰她挑了些日常用，其余放到了柜子里上了锁；梅瓶摆到了正房罗汉床两旁的案几上，挑了几支桂花枝丫插在瓶里，屋子里也有了桂花的点点香气。 文房四宝则分类放到了书房，布匹继续留在了东厢房，南北杂货则放到了厨房的橱柜里。 巳初，郭桐郭小哥准时上门了。 柳青青笑着和他打过招呼，然后递给他一个油纸袋，里面是十来块糕点，“尝尝看，滋味如何？” 郭小哥道过谢，从油纸袋拿出一块糕饼，咬了一口，细细品尝，满口称赞，“柳娘子，你这糕点做得好！” 柳青青在驴车中刚刚坐下，听得郭小哥的话语，解释道，“不是我做的，我可没这手艺，是今早隔壁郑家送来的。” 郭小哥听得糕点是柳娘子隔壁邻居送的，感慨了一句，才一天的功夫，柳娘子就和邻居打上交道了，好生厉害！ 他拿着鞭子赶着驴车，又赞了一句，“好吃。” 郭小哥只吃完了一块糕点，就没再吃了，他仔仔细细的把油纸袋包好，塞回了怀里。 “柳娘子，我们先去哪个集市？” “这里离哪个集市最近？” “那当然是西市了。” “哦，西市主要卖什么？” “那可多了，什么都有。粮食布匹，皮毛牛革，糕点蜜饯果子，时蔬瓜果，南北杂货，鲜肉鲜鱼，数也数不清。” 柳青青听得直点头，“成，就先去西市。我刚到岳州，想先看看物价，也不知道这南方的物价和北方的物价相比，哪个高？人好不好相处？” 郭小哥听得柳娘子的问话，想也没想，就夸自己的家乡，“那自然是我们南方物价低一些，我们这气候适宜，货运发达，南来北往客商多，所以物价不高。还有我们岳州人啊，都是极热情的，柳娘子尽管放心，这岳州城啊易居。” 如果不提昨日的贼人，就目前遇到的人来说，确实还是挺热情的，柳青青暗自想道。 很快，两人就到了西市，在接下来的一天中，郭小哥就跟着柳青青在西市闲逛。 柳青青这趟来西市，明面上最主要是购买一些柴米油盐等食材。她买的份量不多，但是种类挺多的，一时间，让郭小哥有一种要扫荡西市的错觉。 暗地里最主要是了解集市的规模大小，货物的种类、价格、质地等等，各类行当的规则等等，有郭小哥这个本地通在，西市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 后来买的东西，驴车一趟放不下，柳青青只能带着郭小哥先回了一趟家卸货。 再后来，日暮时分，柳青青请郭小哥在一家老字号的饭馆吃了暮食，两人就分开了。 看着柳青青潇洒的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离开，郭小哥收回了羡慕的目光，他捂了捂钱袋里的几粒碎银子，又摸了摸身旁打包的食盒，兴奋的大喝一声，“驾”。 今天一趟，柳娘子给的带路费，抵得上他大半年挣的银钱了，今年终于可以过一个富足的中秋节了，想着想着，郭小哥不禁高兴的挥了几鞭，驴车赶得飞快。 …… 第36章 西市买骏马 柳青青骑着骏马十分开心。 今日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圆领胡服，扎着高马尾，精神抖擞的打马从街而过，实在是飒爽极了，颇有诗仙李白笔下《侠客行》中“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意蕴。 虽然是一匹黑马，不是白马，但丝毫不影响神韵。 当然选择黑马是因为耐脏，就跟前世买黑车比白车多、穿黑衣比白衣服多一样，无他，白色好看是好看，但不容易打理。 若不是此时是傍晚，恐怕会吸引许多路人的目光。 虽然路人粉没吸引到，但等柳青青回到家门口，就被隔壁刚出炉不久的小粉丝，郑小娘子堵住了门。 她双眼放光的望着柳青青打马前来，开口就是赞叹，“青青阿姐，你骑马真是英姿飒爽。” “青青阿姐，你今天出门了啊？去哪儿啊？我来了好多趟，都没见着你呢！” 郑小娘子依然发挥着热情的说话力，一句接着一句，句句不停。 柳青青翻身下马，简要回答了郑小娘子的问题，又邀请她进屋做客。 郑小娘子摇摆着双手拒绝了，“青青阿姐，我见到你就好了。天晚了，你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昨日发生了那件事，阿爹担心我，就没让我去学堂，刚好中秋佳节要到了，我这几天都在家的，嘻嘻，到时候再来找你一起玩。” “好。” 柳青青让郑小娘子稍等，她从院子中提着一个小木箱出来，递给郑小娘子身边的婆子。 郑小娘子惊喜道，“青青阿姐，这是给我的吗？” “嗯，今日去了西市，瞧见了几个小玩意儿，想着你应该喜欢，还有我从北边带回的几样东西，你拿着玩。”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青青阿姐。” 郑小娘子蹲身行了一个淑女礼，然后就跳着催婆子快点回家，她好看礼物是什么。 柳青青见她带着人热热闹闹的进了郑家后，才牵着黑马往院内去。 “马儿马儿啊，给你取个名字吧！” “你想要个什么名字？嗯，黑色，白云黑土，要不叫你黑土怎么样？不喜欢啊，那就白云如何？” “好了好了，别生气，不叫白云，来吃点草豆，这可是上好的马料。” …… 柳青青喂好了马，又开始幸福而烦恼的整理物资。 今天买的各色各样的货物放到了该放的位置后，天色也彻底暗下来了。 虽然今日不是十五当日，但天空中的月亮也很圆了，“白玉盘”照得院落各处一片澄明。 柳青青抬出一个半米高的大圆台放在桂花树下，圆台上放了一个杏色的蒲团，蒲团是芦苇编得，织工很是精致，她在摊子上买了好几件物件。芦苇摩挲得非常细软清新，柳青青坐上去硬度适中。 她盘腿坐下，慢慢地把心定下来，闭目。 想象着可以内视身体，想象着月亮的光辉元气如紫云成盖，想象着它们慢慢下降，到达头顶，再由头顶进入体内。 再想象着月光如水滴，涌入身体，从皮肤到骨髓，又渐渐进入腹中，渗透四肢，腹中发出“汨汨”的声响。 一周天，二周天，…… 直到她感觉气海穴微微发涨，才停了下来。 柳青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于是又开始练剑。 与昨日相比，柳青青觉得今日练剑招式转换间更加圆滑熟练，可谓是一日千里。 真是可喜可赞！ 练完剑，柳青青坐下来思考她的练武项目，目前而言，稍微有些杂，而且没有比较突出的。 首先就是传承老道长的心法——《观明采气功》，这个肯定是要继续习练且每日要修炼的，心法是根基，根基练好了，才能往后搭建“高楼大厦”。 再就是道家的几套剑法，柳青青觉得目前来说就练基础剑法，其它都是在其上不断进行招式的变化，有人曾说过一句话，“我不怕练一万招的人，就怕把一招练一万遍的人”，练好基础剑法，练它一万遍，想必也能有所小成！ 其次，是堂哥教的几套武术，柳青青觉得擒拿术和步伐，这个可以继续练，有助于弹跳力和速度得到提升。要是能有传说中的轻功心法就好了！ 最后，柳青青打算经常抽时间去郊外跑跑马，练射箭，这项骑射活动是大周朝男女老少皆宜的一项运动。她虽然才只骑过几次马，但好像对骑射非常精通，柳青青认真思考过，只能是因为须弥界复制前身的时候给她带来的好处之一吧！ 受了原身的好处，柳青青当然也没忘记她的心愿，她今天已经托郭小哥去打听原身的消息了。只是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再加上原身当时小，记忆中的场景不是特别清晰，寻找的进度可能没有那么快，慢慢来吧！ 收回思绪，既然定好了今后习武的方向，柳青青便打算今后照着做。 想好了一件大事，柳青青继续想另一件大事，就是她打算在岳州城找个事情做，记得族人曾说过的“要多融入生活中去”。现如今她吃穿不愁，倘若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倒也没有不好，只是日子太平淡了些。 倒也不是因为有着须弥界做后盾，柳青青便有些不知轻重，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觉得平淡，重活一世，她当然爱惜自己的性命，按时作息，三餐正常，不贸然行事，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躲起来，…… 只是她实在是闷得太久了，前世打小起，她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能跑能跳，自由自在，她渴望如鸟儿一样自由飞翔，她向往似鱼儿一般灵敏滑溜。 柳青青边想边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明日便是八月十四了，过节要用的东西她已经备好了，听说府城大街晚上有灯会，到时候去瞧瞧热闹好了。 第二日，雨。 柳青青来了这许多天，终于遇到了雨天，秋日下雨，天就很凉了，她今日没做什么事，便在书房看书。 她身上盖着一张薄毯，慵懒的躺在书房的矮榻上，听着窗外传来雨打芭蕉的声音，心里有些思绪。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东坡居士的潇洒行为，一直是柳青青最向往的，特别是其身处逆境屡遭挫折仍然心无畏惧的旷达胸怀。 愿这一生过完的时候，她也能笑着吟唱“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雨天就容易引发人的愁思之情，柳青青胡思乱想一通，时间也很快过去了。 半上午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天空放晴。 柳青青便准备出门放风。 第37章 很温驯的黑马 郑小娘子这次终于在柳青青出门时逮到了人。 “青青阿姐，青青阿姐。” 柳青青牵着黑马刚要走出家门口的半条街，就听到身后传来郑小娘子轻快的喊声。 “青青阿姐，你又出门啊？”郑小娘子望着柳青青有些羡慕，她连出门来隔壁，都是要和阿娘先说一顿好听的话，才能出门呢！青青阿姐可以想出门就出门，真让人羡慕！ “对啊，我昨天刚买的马儿，打算和它去郊外熟悉熟悉。”柳青青摸着黑马的头道。 郑小娘子一边想和柳青青贴近，一边又有些对黑马发怵，她走得很是奇怪，绕了一个弯弯的半弧，才来到柳青青身旁。 “它叫翻羽，很乖、很温驯的，你别怕！” 柳青青看出郑小娘子眼中的害怕，安慰道。 谁想她刚刚说完，被唤做“翻羽”的黑马便朝着郑小娘子的方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郑小娘子倒是没有被吓到，只是她素来有点洁癖，于是“啊啊啊”的连连后退，黑马听得郑小娘子的大喊，也后退了几步。 柳青青见此，连忙拉住缰绳顺手安抚翻羽，待确定它安静下来不会乱跑，转头对着郑小娘子道，“韵儿妹妹，不好意思，你刚才没事吧？翻羽可能有些不耐烦了，所以才会如此。” “青青阿姐，我没事，反正碰到马儿会出状况都习惯了，不过就是换身衣裳。”郑小娘子说着就急着离开，“对了，青青阿姐，今天晚上有灯会，我来是想约你一起去文庙街前看花灯。” “好啊，我还没看过岳州的花灯会，原本也打算今晚去的。” “那青青阿姐我们酉时三刻在这碰面如何？” “没问题。” 郑小娘子回家，柳青青则牵着翻羽往郊外去跑马了。 郊外空气清新，就是随便看看天空、树木、草地，什么都不想，心情就很轻松、愉悦。 她还看到碧绿的湖上有一驾着小舟的老翁，老翁坐在船头，他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老翁养了几头鸬鹚，鸬鹚的脖子系着一根绳子，只见鸬鹚猛地一扎进湖里，半刻钟的时间后，就有鸬鹚冒出了湖面，叼着一条大鱼。 老翁便立刻用手抓住鸬鹚的脖子，把鱼从鸬鹚的喉咙里取出来，扔进船舱。 鸬鹚循环往复，为老翁捕来许多鱼。 最后，他也会留着几条小鱼给鸬鹚当食物。 柳青青在岸上看了全过程，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望了望天空，然后一勒缰绳，骑着马快速回城了。 …… 就在柳青青去郊外的时候，郑小娘子提着柳青青给的提盒回了家。一回到家，她就直奔郑老夫人的南华堂而去。此时，郑夫人也在。 两人见郑小娘子急急忙忙的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韵儿，我说你能不能稳重点，你都多大的人了？” “多大，我才刚满十三，还是小娘子。” “那小娘子也要有小娘子的样子。” “娘，我今儿不跟你掰扯这个，你快来看，这是青青阿姐给我的礼物。”郑小娘子迫不及待想要献宝。 “哦，你今天见到她了，可真是难得！”郑夫人知道自家女儿前几次无功而返，这次终于见到了人，忍不住嗤笑了郑小娘子一下。 “哇，这是什么？” 郑夫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郑小娘子手上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罐。玻璃罐里面是一些七彩的小物件，不知是什么东西。 郑夫人心生疑惑。 【韵儿，罐子里是各种味道的糖果，一天最多三颗糖，否则没有下次了哦！温馨提示：吃完糖记得漱口，不然会长虫子。】 “天啊，是糖果，都是糖果！” 郑小娘子看着提盒里的一张签条，开心的尖叫！ 是她最最最喜欢的甜食！ 不过尖叫完，郑小娘子又偷偷的瞄向郑夫人，心想，“哎呀，早知道直接提着回屋了，不知道娘这次会没收多少！” 郑夫人此时却没有在意糖果，她双眼直盯着外头的琉璃罐子。 如今市面上，这样成色的琉璃罐十分稀少，而且形状竟然是五个角的！要是流通到市面上，怕是要几千两银子，而且不一定买得到！ 郑家虽然富足，但是几千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想到此，郑夫人便坐不住了，她吩咐人取了一个木盒子来，费劲了无数口水，才说服郑小娘子把里面的糖果倒出来，而琉璃瓶则被清洗收了起来。 “放心，娘也不会要，留着给你当嫁妆。” “娘，这么早准备什么嫁妆，我又不会马上就嫁人！” “胡话，谁家小娘子不是从小就开始准备嫁妆的。好了，你别管，拿好你的食盒。”郑夫人抢过琉璃瓶，吩咐心腹仔细收好。 “还有，娘说的话呢，你是捡爱听的听听。不过你青青阿姐的话，你是一定会听的吧？” 郑夫人端着茶盏慢悠悠的道。 “那当然。青青阿姐的话，我当然听了！” “那就好。石榴，你记得看好你家娘子，这个糖每天最多只能吃三颗！” “啊，才三颗！” “是啊，你看你青青阿姐写的，就是三颗。” 郑小娘子嘟了嘟嘴，然后叹了口气道，“好吧，三颗就三颗。我知道青青阿姐是为了我好，我听话。” 郑夫人听了自家女儿的话，真是突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感情她以前苦口婆心的那些劝说，不是为了她好？柳娘子说的就是为她好？还真是分人对待！ 算了算了，她这女儿和她爹一个性子，就是个棒槌！和他们生气不值得！ 提盒里的东西都被郑小娘子摆满了罗汉床的小桌子上。 除了刚才的糖果琉璃罐，柳青青还准备了一套小娘子拼的拼图。拼图的图样是一些动物、植物、市井风情的样式，古香古色。这个就是前世堂伯做来给柳青青送礼用的，此时倒也派上了用场。 郑夫人拿起信笺，看完笑了笑，“柳娘子倒是别出心裁，这拼图倒也稀奇，花样儿也挺好看的。” “娘，改天给我做衣裳，我要这个上面的花样。” “好好好，娘记着，给你做。” 除了吃的玩的，柳青青当然也送了文房四宝。比如一匣子的各种空白信笺，郑小娘子见了就说以后办宴会要用它来给小娘子们写帖子。 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儿，都是适合女孩子的。除了柳青青前世带来的，也有她从集市上买的。 郑小娘子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和自己心意的礼物，开心坏了，玩了一下午，要不是石榴提醒她晚上和柳青青约了去看灯展，估计她都不会放下手中的拼图。 第38章 柳青青的射箭首秀 庙前大街上，那真的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烛火点点，有如星光灿烂。 今晚大街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许多摊位设了灯谜和擂台，供游人挑战。 其中有一家春芳武馆摆的擂台，说是赢了擂台就可以带走镇馆之宝——是一盏制作非常精美的走马灯，走马灯上画的是岳州四时风景，画上的场景十分热闹，让人观之十分向往。 画家则了不得了，是岳州以画闻名的五叟老人。 传说他的一幅画，那是可遇而不可求。 许多人慕名而来，却一一败北。 柳青青和郑小娘子刚好随着人潮到了春芳武馆的擂台前，柳青青见郑小娘子盯着走马灯目不转睛，她仔细的打听了擂台的规则，然后便跳上了擂台。 郑小娘子在擂台下看着柳青青的背影，睁大了双眼，她就出神看了会灯，怎么青青阿姐就到上面去了？ 馆主见来人虽然穿着一身男式的湖蓝色胡服，但看衣着身型样貌明显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小娘子，他生怕是来胡闹的，开口问道。 “这位小娘子，你确定要打擂台？” 柳青青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跃跃欲试，她还从没有打过擂台呢！虽然不是那种比武招亲的经典擂台，但是花灯也不错。 只见她抱了抱拳，对着馆主催促道，“今日恰逢佳节，前来打擂的人只怕还会有很多，馆主，不如我们早些开始吧！” 馆主有些无可奈何，他转头对着一旁站着的二十几个弟子中最后一个点了点头，众弟子中便走出一人。 只是这位弟子刚起势，摆了一个猛虎下山攻过来，就被柳青青随意一掌架住，紧接着柳青青手臂一发力，这弟子就被她反手一卷制住。 弟子认输后，柳青青放开了手，他连忙低着头，跑回擂台后面去了。 春芳武馆第一回合输了。 弟子觉得没脸见人，虽然他才练武不久，但是输给了一个小娘子，真是对不住教他武艺的师傅！ 馆主没管小弟子沮丧的心情，他惊讶的望着柳青青，心想看这小娘子的架势还有点本事，怪他看走了眼。 于是，第二场，他便派出了排行第三的得意弟子。 三弟子排名靠前些，习武时间也长些，理论上来说本领要高些，当然在柳青青手下坚持的时间应该也久些。 可惜，不过三招，三招后，这弟子依然被柳青青制住，其手被反压在他后背。 第二回合又输了。 馆主脸一白，“哎呀，又失策了！” 连赢两场，柳青青打得非常漂亮，她长相本就属于中上水平，一袭胡服显得她身姿高挑、利落潇洒，再加上行云流水的武打招式，让台下围观的众人看得入了迷。 突然，台下传来一位小娘子的叫好声，很快，一阵阵的叫好声翻天盖地传来，都是为柳青青鼓劲儿的！ 郑小娘子除了发出第一声后，之后大喊大叫的声音就夹在人群中听不出来了。 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只不停地为柳青青欢呼喝彩，“阿姐打得好”“阿姐好厉害”“阿姐最棒”。 见柳青青依旧轻松的打败了自己的弟子，馆主终于意识到柳青青是一个硬茬子，普通人和普通办法是打败不了的。 他摸着胡须转了转眼珠，委婉劝道，“小娘子好俊的功夫，接下来是第三关，此关自我春芳武馆设擂这么些年以来，还从未有人赢过，小娘子要不要再想一下，是否要继续闯下去？ 若是不继续的话，小娘子可得这一盏花灯，也是走马灯，也是五叟老人的手笔，它……” “不，我就想要那盏最大的！最大的最好看！” “好！” “小娘子勇气可嘉！” 台下又传来吆呼呐喊声！柳青青的临时啦啦队表现很是出众！ 馆主的第一计还没有施展完，就被柳青青出声打断，于是他想出了第二个计策。 他们这擂台的第三关不是比武，而是比试箭术。 且当初因为他爹的英明睿智，这第三关的规则不会事先公布，而是做成一个抽签桶抽签。 当然抽签是由他们来的，也就是说真正的决定权其实是掌握在他们武馆手中，当然也并不是舍不得花灯，最主要是能根据实际情况保住他们武馆的荣誉。 今天，是到动用的时候了。 馆主向柳青青解释完规则后，他拿起放在擂台上的抽签筒，以极快的手法从中“摇出来”一张签，看完了木签上的内容，他微笑着把签子转过来，示意给柳青青和台下的众人看，“各位父老乡亲，这位小娘子第三关的比试题目是——” 馆主特意拉长了语调，调足了观众的胃口，才说出了题目，“用九种方式射中百步外的金钱！” 话音刚落，擂台下便是一片嘘声。 虽然如今尚武之风强烈，但能百步穿杨者，不说一万个受过训练的军士中能有一个已经是很大的可能了，就说这岳州府城的弓箭手中都不知道有没有军士能做到。 更何况是射金钱！ 射金钱就是将一枚铜钱用丝线悬挂，射箭手要能射中铜钱内方为中！ 就这一项，几万大军中能有一人完成就很不错了，那都是能在战场上射敌首级的名箭手了！ 这还不算，还要用九种方式射中，另一方面也考验人的应变方式，这样的关卡还真是闻所未闻！ “小娘子，要不这样，看在小娘子是女子的份上，这百步改为五十步，九种方式不变，不过小娘子不必都射中，九中其四即可，如何？” 馆主见柳青青好似“吓坏了（不是，其实在思考用哪九种方式）”，好心的给她降低难度。 柳青青眉一扬，拒绝道，“不必，擂台之上无男女，只有打擂者！” 话音刚落，她便来到擂台左边抓起挂在武器架子上的一把弓，拉开试了试，见弓的强度可以，她便转身从箭筒抽出一只箭，搭在弓上。 这一转身，发尾清扬，裙摆飞舞，有如燕子般轻巧灵活优美，人群传出激烈的欢呼声！ 见馆主在原地没动，柳青青大声道，“馆主，开始吧！” 馆主内心骂了几句“花架子倒是摆的好”、“中看不中用”，嘴上却快速的吩咐弟子准备了九根丝线和铜钱。 很快，在距离柳青青百步外的擂台一侧，悬挂好了九根“金钱”。 柳青青也开始了射箭。 正面直击， 360°转身， 侧身下腰， 支支射中！ “好！” “厉害！” 底下的观众掌声如雷，人潮沸腾！ 柳青青又取箭继续。 一枝独秀， 双龙出海， 三星伴月， 连射之下，速度极快，比如双龙出海，后一支箭的力度竟然击穿前一只箭，穿在了铜钱上。 射中了！ 要是不论方式单论数量的话，现在九根箭都射中，已经赢了！ 这一手连射的技艺，别说台下的人了，擂台上围着的春芳武馆众人也看得是赞叹连连！ 只有馆主一边赞一边心中无中想找理由骂两声，实在找不出后，眉毛愁得打结！ 第39章 初登岳阳楼 柳青青放下弓箭，对馆主道，“扔铜钱！” 射中半空中的铜钱后，柳青青从擂台的柱子上扯下一条飘带，蒙在眼睛上，又放了一箭。 放完箭，她没有摘下布带，而是大声道，“扔铜钱！” 最后一箭，中了！ 柳青青最后的三箭—— 铜钱扔空中射，中！ 蒙面射，中！ 扔铜钱蒙面射，中！ 这一套组合箭术射完，九种方式射金钱便齐了。 柳青青射完箭后，擂台上下空前的安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柳青青戴着布条看不见，只听得周围十分安静，按照她的感觉，应该都射中了，难不成有什么意外？ 她连忙摘下布条。 见自己确实赢了，她脸上不由的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她走见馆主，和他说要领走马灯，不过馆主在原地神神叨叨的，根本不理她。 想着还要去和郑夫人碰面，她便径直来到走马灯下，对守在一旁的武馆弟子示意。 守灯的弟子也呆了，还是在柳青青的不断挥手中终于回过神，他望着柳青青，满眼都是敬佩之意，哆嗦着手，取下走马灯，交给了柳青青。 柳青青提着灯，从擂台上飞身而下，来到郑小娘子身边，把灯递给了郑小娘子。 “韵儿，给你！” “给我？阿姐，给我的？” “阿姐，你刚才真的好厉害！” “阿姐，谢谢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柳青青望着郑小娘子又开始激动兴奋，话语增多，一脸头疼，她连忙打算带着郑小娘子离开。 走之前，柳青青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下，然后转身对着擂台上的馆主朗声道，“馆主，有一件事希望你记住了，往后别再说‘看在你是女子的面上，让几分’这样的话。 须知‘谁言女子不如男，巾帼亦能胜须眉！’” 话音刚落，她便拉着郑小娘子飞快的从热情的人群中挤了出去，离开了。 柳青青成功获得头筹得到走马灯飞身而下转手送给一个小娘子——这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宠爱，让人群中的一众小娘子们看红了眼。 她们纷纷用羡慕的、灼热的眼神望向一起陪同来的阿爹阿兄阿弟，当然了，咳咳，有些是情哥哥！ 阿爹阿兄阿弟心里，“他们倒是想给自家闺女妹妹姐姐送最好看的花灯，但是上去打擂台，没这能耐啊！” 情郎心想，“难度有点大，不如去猜灯谜吧，兴许可能大概能猜中几个。” 再说柳青青那句“谁言女子不如男，巾帼亦能胜须眉！”的话，众人觉得十分贴切！这小娘子一身好本领，不仅不逊色于一众男儿，反而更出色呢！ …… 柳青青带着郑小娘子很快和郑夫人一行碰上了面，然后坐着郑家的马车来到了岳阳楼。 岳阳楼坐落于岳州府城西边，东靠巴陵山，西临云梦湖，北望万里长江，南眺潇湘四水，气势雄伟磅礴，乃是大周朝四大名楼之一。 在这江南道尤其出名！ 柳青青见过白日里的云梦湖和岳阳楼，还从来没有在夜晚来过。 中秋佳节前夕，皓月当空，天空一片银辉，矗立在云梦湖边的岳阳楼便好似披上了一层薄纱。 近看，岳阳楼一共有三层,纯木结构,所有的梁、柱、檩、椽只靠榫头相互咬合衔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卯榫结构非常稳固。 走到楼下，抬头往上看，可以看到每层楼的檐下都挂了灯笼，照得楼身明亮璀璨，富丽堂皇。至于最顶上的那类似古代将军头盔式的“如意斗拱”制式设计楼顶,就是它闻名于世的原因之一。 等到踏着台阶而上，身处楼中，就顾不上细细打量岳阳楼内部的建筑构制了，而是会被窗外的云梦湖所吸引。 在柳青青的视野下，纵然是夜晚，她也可以看到云梦湖清澈的湖水，甚至那湖中的鱼虾、水生植物，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偶尔湖面吹来一阵风，带起丝丝缕缕的波纹，湖面的倒影和半空中明亮皎洁的月光互相呼应，便是一幅绝美的云梦湖月下图。 看到这儿，也会想起那篇流传千古的名篇，“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 顺着波纹席卷的方向望去，湖面就好像一块巨大的镜子。 至于在近处湖面上来往的船只，一闪一闪的烛火，好似镶嵌在镜上的明珠，为“云梦湖”这面镜子增加了几分华丽和绚烂。 柳青青跟着郑夫人在二楼的一处厢房中坐下。 厢房不大，就摆了一张小圆桌子和几把椅子，不过墙角的花盆、香炉等以及墙面上挂着的字画都给这厢房增添了几分文雅气息。 很快，就有小二送了几样点心、蜜饯、甜水进来。 郑小娘子终于把注意力从柳青青的身上移走，放到了美食上。 柳青青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郑夫人也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耳朵，她这一路上听女儿讲述柳娘子大展神威夺得擂台胜利的故事，已经反复听了好几遍了，耳朵都要起茧了。 两人望了望郑小娘子正在吃糕点的快乐模样，又望着对方，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还没谢过青青，辛苦打擂台赢得的走马灯，就给了韵儿。” “郑姨客气了，这东西只有在最符合它脾性的人手上，才是它最好的结果。走马灯别致有趣，韵儿生性烂漫，给她再合适不过了。” “你呀，这么疼她，也难怪她天天念叨你。要不是我在她心中尚有几分‘威严’，估计要被她忘到脑后了。”郑夫人玩笑道。 她倒也不会因为女儿和柳青青要好就吃醋，只是有时候听着女儿不停的念叨很是无奈，就比如刚刚来这的一路上，耳朵真是受罪。 柳青青一脸笑意，“韵儿性子好，大家喜爱她！也是夫人您教导得好！” 听得这甚是诚恳的赞美，郑夫人爽朗的笑了。 “娘，青青阿姐，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啊，吃些点心。这个马蹄糕做得特别的好吃，软糯细腻，你们快尝尝看！” 郑小娘子吃到了好吃的，立马推荐。 “好好好。” “好啊。” 二楼的包厢一片祥和，不过一楼就十分闹腾了，这层汇聚了一大帮的才子书生。 每年中秋佳节，他们都会在岳阳楼内斗文斗诗，以此效仿前朝那位写出千古名篇的范大人（此处致敬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要是能有一篇文章或者诗词传流后世，那可是莫大的的荣耀了！简直是人生巅峰！ 第40章 古代也追星 柳青青她们来得晚了，楼下已经评出最优的文章了。 “呀，得胜的是天岳书院的一个师兄。”郑小娘子看着从一位老者中接过文房四宝的年轻书生惊讶道。 “是吗？”郑夫人也凑到窗户边往下看。 柳青青则悠闲的靠在窗户边欣赏夜晚云梦湖的风景。 “娘，是的。我在书院见过这位师兄，他是院长的关门弟子。听说他才华横溢，出口成章，……”郑小娘子背了一段很长的形容词。 郑夫人还是第一次从自家女儿口中听说男子，不由多关注了几分，她仔细打量了一楼的那位书生。 在南方普遍身高不高的情况下，这位书生的身高可谓是鹤立鸡群，长相也是温文尔雅，一袭白衣更显得风度翩翩。 郑夫人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满意。 她附和着自家女儿的话，突然问道，“哦，你这位师兄在书院有许多人追捧，不知是否婚配了？” “唐师兄没有婚配啦！说是没有高中之前，不谈婚事呢！”语气中不无遗憾。 郑夫人有些讶然的望向自家女儿，这是真看上了，语气中都有惋惜了。 不过郑小娘子说完这些话，又回到桌子旁继续吃糕点。 柳青青见此场景，忍住笑意，继续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呀，青春儿女朦胧美好的感情，就跟这湖上的薄雾一样，美好，但又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什么？” 就在柳青青陷入深思中，突然听得郑夫人高昂的声音。 “娘，你小点声，当心吵到别人了。” “你别捂我嘴，手拿开。所以你刚刚这些，这些，说得是什么？”郑夫人急声道。 “刚刚这些，是芬芬说的，只要在书院，她就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唐师兄长唐师兄短的。”郑小娘子一脸无辜道。 “所以，所以，你刚刚说的关于那位唐师兄的话，都是转述芬芬的？” “对啊，娘，你要是听到芬芬说的，就觉得我学得像，哈哈。玲玲就说很像！” 郑小娘子一脸得意。 郑夫人，“……” 所以她刚刚白高兴了，本来还打算回家让老爷去了解一下这书生的家里情况，如果人品家世都相配。那可以先托院长家问问情况，虽然说不高中就不谈婚事，但可以先接触嘛！这年头，看好的女婿都要下手快，否则就会成别人碗里的了！ 郑夫人望着自家女儿脸上懵懂、纳闷的模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子还没开窍呢！也不小呢，怎么同伴都有了小女儿的心事，她这女儿还是一根棒槌。 柳青青听着摇了摇头，这无论哪个时代，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心头上的大事。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这姻缘之事，是这世上最急不来的，也最无法用语言明说的! 郑夫人为了缓心中的闷气，抛下女儿，去找其她夫人聊天去了。 郑小娘子见娘亲走了，她还挺高兴，“青青阿姐，娘不在，我们可以自在些啦！” “青青阿姐，你刚刚都一个人在这边是不是闷了？我，……” “不闷不闷，你知道的，我经常喜欢一个人清净清净的。” “哦，也是。青青阿姐就是定力好。”郑小娘子开始对着柳青青说好话。 柳青青无奈的笑道，“你是不是又坐不住了，想去哪里玩？” “还是青青阿姐懂我，嘻嘻，我们去楼下看看吧！” “楼下？” “对啊，我看到芬芬了，你看，就在那！” 柳青青望了一眼郑小娘子的管事妈妈，没有做声。 郑小娘子眼珠子转了转，便过去扒拉着管事妈妈开始撒娇。管事妈妈没有抵抗住，她望了望柳娘子，想着柳娘子武艺出众，又疼爱她家小姐，有她在应该无碍，便同意了。 于是，一行几人便下了楼。 她们穿过人山人海，终于逮着了穿着男装胡服的芬芬小娘子。 芬芬小娘子性情和郑小娘子相像，两人见面就笑，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偶尔笑得厉害，还会有小虎牙露出来，十分可爱。 虽然是两朵小花骨朵儿，不过相貌、仪态十分出众，在一群男子中十分打眼，不时有人望过来，柳青青便建议离开一楼去其它地方。 “啊，韵儿，那我不能和你一起了，我还不想离开。”芬芬小娘子压低声音道，她边说眼睛边望向那位唐师兄，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满眼都是星星眼，俨然是一个古代追星的小迷妹。 柳青青又摇了摇头。 “青青阿姐，那我们先不走吧！”为了好朋友多看几眼，郑小娘子做出了牺牲。 “韵儿，你真好！” “不走可以，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柳青青说完，见芬芬小娘子满脸担忧，解释道，“放心，我保证给你找一个看唐师兄的最佳位置。” “啊，呀，韵儿你怎么说出去了。” 郑小娘子无奈道，“你自己瞅瞅你那眼神，能不能收敛一点。” “那你也不能说出去呀，多难为情！” “这有什么的，青青阿姐又不是外人。” …… 柳青青没管两个小娘子的斗嘴，带着她们找到了一个角落里。这个角落位置宽敞，周围人不多，而且还可以挡住旁人的大部分视线。最主要的是刚好在唐师兄的八点钟方面，可以看到他完美的侧脸，芬芬小娘子很满意。 柳青青前世有一个小堂妹也喜欢追星，柳青青还算比较支持她，因为小堂妹追星归追星，她向往的是明星身上那些看上去很美好的品质，而且不会浪费钱在追星上，是一个很理智、励志的追星者。 小姑娘单纯的念头，有时候不用特意扼杀掉，在美好的年纪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是人生中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做姐姐长辈的，只要在一旁默默守护、默默引导，不让她走上弯路就好。 两个小娘子偶尔头凑头说些悄悄话，偶尔对视一笑，偶尔打闹一下，偶尔还瞄着柳青青看，柳青青不用听，都知道肯定是郑小娘子在给芬芬小娘子安利她。 两个人这样说笑打闹一通，其实算下来，芬芬小娘子看唐师兄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偶尔扫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柳青青倒是正大光明的欣赏帅哥，此时他们正在行飞花令。 第41章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走动 飞花令，原本就是古人在行酒令时玩的一个游戏，听说是因为诗人韩翃《寒食》中的名句“春城无处不飞花”而得名。 他们行飞花令的规则是指定一个字，然后所有参与者依次背诵，要求必须背出含有指定字的诗句，其他人背过的诗你便不能再背了，如此反复，那么能背的诗句越来越少，一直到其他人都背不出，最后一个人则赢了。 当然这是最基础的，高级版本的则是现场作诗，直到其他人作不出来。 眼前参与人多，所以用的是基础版本。 柳青青听力好，几个回合下来，她便知道此次行的花令是“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写月的诗，历史上实在是太多太多，所以这一圈圈轮下来，气氛很是热闹，也没有很快就结束。 很快，结果出来了。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得胜的并不是唐师兄，而是一位小公子，年约十五六岁。 “这人好像没有在书院见过。”芬芬小娘子比郑小娘子的消息还要灵通些，书院有名有姓的厉害师兄她基本都认识。 “是吗？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知道。咦，韵儿，你瞧他好像有酒窝，长得还挺俊的。” “是吗？我看看。” “也就过得去吧！” 柳青青觉得对面的小公子好似往她们这边望了一眼，不过很快又转过去了，难道是她的错觉？ “啊，唐师兄要走了。韵儿，我们再跟着出去看一下好不好？” 柳青青被两个小娘子拖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的人是真的多，密密麻麻，还有人在高呼唐师兄的名字，这阵仗有些大。 柳青青蹙了蹙眉头，她赶紧扯着两个小娘子拐入了另外一条大街上，准备走另外一条路去到前面。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的人群中好像发生了混乱。 有人大喊着“桥塌了！”声音此起彼伏，且越来越大，人群开始惊慌失措，纷纷朝着岳阳楼这边涌来。 前面那座桥是岳州有名的鹊桥。 鹊桥的桥身陡峭，位置比岸边高出许多，是非常好的观赏河中灯展的地方，因此，每年中秋佳节，四面八方的百姓会聚齐到这里，这里也是岳州老百姓的一个打卡点。 桥下河岸两边则挂满了灯笼，还有许多商贩在这摆摊，灯火通明。 若是桥塌了，那么后果不敢想象。 柳青青她们不知道的是，今晚河中灯展开始了一段时间后，站在河道后排的百姓想要到前面去观看，不停的前挤。当时，也有一些前排的人想要离开，这向里、向外的一个人流对冲，于是就造成了混乱的开端。 人群挤在河岸边的一小块地方上，挨肩接踵，脚下几乎没有可以挪动的地方，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来容纳后续不断过来的人，这样更是造成了拥堵。 柳青青看着周围不断涌来的人群，她迅速的上下左右扫视，很快发现了几米外有一个地方可以暂避。 她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处酒楼的窗户下，然后一手提着一个人，踩着酒楼放着的竹架子，把人送到了酒楼的走廊里。 等几个人都提了上来，柳青青便对着郑小娘子交代，“韵儿，你们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乱走，下面太混乱了，容易出事，听到没！”又交代几个仆役务必要守好门窗，别让人趁乱生事。 交代完，她便踩着走廊上的扶手纵身而下，借着酒楼不同位置的凸起，落在了一处民房的屋顶上。 芬芬小娘子看着柳青青这漂亮的动作，从刚才紧张的氛围中缓过来，惊奇道，“韵儿，你真的没说错，青青阿姐真的好厉害。刚才她一手提着你，一手提着我，轻轻松松的就飞上来了。” “那当然了，青青阿姐最厉害了。对了，你不许叫青青阿姐，这是我叫的。” “我偏要叫，就要叫。” …… 柳青青站在屋顶上观察着情况，她想找到人群混乱的源头。 很快，她便看到了远处的那座鹊桥。 柳青青快速的在屋顶上飞跃，朝着桥边赶过去。 “桥塌了，大家快跑啊！” “阿娘，你在哪里啊？” “呜呜，我好害怕！” 等柳青青到了，就发现混乱的源头——有人大喊着桥塌了。 实则桥仍然好好地，也不知道是怎么有这样的言论。 桥没塌，但是人群中的乱喊声增加了恐惧的气氛，大家毫无头绪的冲、挤，于是都撞在了一起。 不止桥边，桥上竟然也很混乱。 竟然有人直接往河里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站着的桥安然无恙。 “这如何是好？”柳青青一时也没想到办法。 就在这时，她看到近处有一位抱着婴儿的妇人被人推着摔了一跤，这一摔，她倒向的人也跟着摔倒。 柳青青见了便飞身而下，落在了因摔倒露出的窄小地方。落到地上后，她立马拉着妇人和婴儿用巧力一甩，两人轻轻的落到了屋顶上，安然无恙。 紧接着，她又把摔倒的另外几人一一扔到了屋顶上。 后来，据一名被救者回忆，“当时我被人推倒在地上，立马有几个人都倒了下来，压在我的身上、胳膊上，压得我无法吐气。周围是一片昏暗，我只能听到有人在尖叫，有人试着爬起来。我当时觉得害怕极了，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踩死，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这种情况没过多久，突然身上的重量都没有了，然后一股力量把我扔了起来，等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屋顶上。老君保佑，有人救了我。” 柳青青就这样一边救人，一边从须弥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喇叭开始大声呼喊。 “有人来救大家了。” “大家抱住身边的人成一个大圈，这样不容易摔倒。” “桥上的人待在原地不要往下跳，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桥没有塌！” “桥没有塌！” “桥没有塌！” “不要挤！” “不要挤！” 后世的高科技不愧是高科技，虽然小巧，但是发出的声音超大。 在柳青青的努力下，桥边的人群竟然好似被按了暂停键，渐渐安静下来了。 人群恢复冷静时，也来了几队官兵和衙役。 他们跑得满头大汗，在冷风的吹拂下，身上竟然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热气。 有了官府的引导，众人渐渐从这片区域安全散去，河里的人也被救上来。 柳青青隐在暗处，看着情况可控后，就从屋顶悄悄离开了。 第42章 七星塔外又救人 柳青青在屋顶上往回赶，等马上转个弯就要回到文庙街时，见此处大街上情况正常，她便从屋顶上下来。 只是正当她马上要经过七星塔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惊呼声，柳青青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有一团墨色的东西正在往下掉。 “骏儿……” 一声惨呼传入柳青青的耳中，她立马明白，那团墨色应该是一个小孩。 柳青青来不及多想，她立马往前奔去，跑着跑着，她便脚一蹬地，踩着街旁的一个货架飞身而起。风吹着她的衣袖，路人看见了，便觉得她好似那云梦湖上展翅而起的一只白鹤飞上了七星塔。 “白鹤”只轻点塔檐，便又飞上了一层，终于，在第三层的塔檐处，“白鹤”和墨团相遇了。 仰头围观路人越来越多，众人围在塔下，见孩童被接住，发出了轰鸣般的叫好声。 柳青青站在塔檐处仰着头，只见塔顶有一圈脑袋探出来，见她接住了孩子，都是一脸庆幸。 其中有一个贵妇人，她的头饰十分雍容华贵，一张鹅蛋脸哭得是梨花带雨，在夜幕皓月的映衬下，那张脸竟然异常美艳！ 柳青青也看呆了几秒钟，不过很快她就被高处刮来的冷风吹回了神。 这七星塔很是怪异，一层到六层之间这几层的窗户全部都是封死的，并不能打开。 要是她再托着孩子跃到七层，先不说体内的真气经过刚才几轮已经快到底了，更何况她也不用就这么急着把人送回去，于是她大声对着贵妇人的方向喊了一句，就托着被她救下的孩童在檐间几次跳跃，安稳地回到了地面。 到了地面后，柳青青发现小孩好像被吓坏了，双眼无神。她有些担心，便松开抱着小孩子的手臂，准备放下，仔细查看一下。 没想到原本有些呆呆的孩子被放在地上后，好似突然回了神，他咬着嘴唇，死死的用手圈住柳青青的脖子，双脚还抬了起来，挂在她身上，好似成了一只小八爪鱼，缠住就不放。 孩子虽小，只有五六岁的模样，但力气却不小了，柳青青突然被勒，脖子一紧，差点被掐断了呼吸，她不由的使了几分巧劲，让孩子松开了她的脖子，这才恢复了呼吸！ 柳青青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小孩听得她的咳嗽声，好像知道做错了事情，小脸突然变得通红。他小声的道了歉，要不是柳青青听力好，在这嘈杂的环境下，恐怕都听不见。 小孩道了歉，不过还是伸出手来抓柳青青，不过这次有分寸多了，只在柳青青站起身后，紧紧地抓住了她左手的袖子。 柳青青想他应该是受到了剧烈的惊吓才会如此惊恐，便也没有怪他，而是由着他，还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了几句，“没事的，别怕，别怕啊！” 见语言安慰的效果不大，她便从一旁的袖带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小风车，给他解释了风吹物体的现象，想从侧面缓解他刚刚掉下来的恐惧。 小孩果然很喜欢玩具，他把小风车紧紧的握在手中，嘟起嘴巴，使劲儿的吹，小模样煞是可爱！ 柳青青爱怜的夸了几句，小孩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高兴起来了！ 风车越吹越快，那风车上的色彩越发斑斓，好似还有荧光，小孩见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骏儿！” 就在这时，七星塔门口传来了一声妇人的喊叫声。 “阿娘！” 小孩子看见自己的娘，不由放开了柳青青的手，倒腾着一双小短腿，飞快地向贵妇人跑去。 柳青青见贵妇人蹲下身子抱住小男孩，母子两人相拥大哭，周围一圈仆役围上去安慰，她也跟着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等贵妇人从儿子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中醒过神，寻找刚才儿子的救命恩人时，已不见柳青青的身影。 不过如今柳青青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之前赢了春芳武馆的擂台，而且是以惊人的九种箭法射中金钱，这有如茶馆传奇的故事，如今在百姓中以一种缓慢又惊人的速度传递着。 所以当看到贵妇人东张西望的寻找柳青青，便有之前看过擂台的好心人告诉她，救人的是何许人也，说到兴头上，还给她科普柳青青是一名神箭手，如何如何的厉害！ 只是当贵妇人问及柳青青的住址时，那人又卡了壳，围观的人也没人知道。 不过这并不能难倒贵妇人，她得到的这些信息就足够了，对于找人，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很快，街上来了几个县衙的官差。 为首的赫然是那日夜下与黑衣人相斗的吴县尉，只见他快步走到贵妇人面前焦急道，“堂姐，听说骏儿出事了，可伤到哪里了？” “唉，是有事儿，不是，又没事了。”贵妇人急着讲话差点把自己绕晕，她今天经历了大惊大喜，实在是有些心力耗竭，便让身边的丫鬟给吴县尉回话。 听了丫鬟的解释，吴县尉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万幸，骏儿没事就好。不过一会儿还是请宝芝堂的常大夫看一下，开些安神汤。” “好好。听你的。” 贵妇人觉得自家族弟不愧是当官的人，想得实在是周全，她便把找柳青青住所的事情交给了他。 谁知族弟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堂姐，如果这岳州府没有第二个柳青青且那个小娘子也会武艺的话，我想你要找的人，我应该知道在哪里！” “哦，你知道？在哪里？你怎么知道？”贵妇人很是讶然，这堂弟难不成竟然背下了岳州的人口黄册不成，否则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娘子的住处？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她有些意味的打量吴县尉，不是她自夸，她这族弟长得是一表人才，而且文武双全，再加上年纪轻轻已是县尉，前途无量，就这条件，确实挺招小娘子喜欢的。 吴县尉看堂姐转眼珠，就知道她想歪了，连忙给她说那晚发生的抓贼以及柳青青救下一位小娘子的事件经过。 “看来这柳娘子不仅武艺出众，人品也出众。” 贵妇人问到了地址，便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带着儿子回了吴家。 第43章 吴县尉的悔意 回到吴家后，还发生了一件比较好笑的事情，以往每日睡前都要缠着和吴县尉一起睡的小郎君，今天却十分反常的不要他。 “骏儿，真的不和舅舅一起睡啊？” 小郎君坐在床边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他。 “哟，这是生我气了？来，跟舅舅说说，是谁惹我们的十二郎生气了啊？”吴县尉“强行”把小郎君抱在怀里哄道。 “就是舅舅你啦！”小郎君嘟囔道。 “今天骏儿从塔上掉下来，都吓坏了，中间还喊舅舅救命，可是舅舅一直都没有出现。要不是那位突然出现的阿姐，舅舅就见不到骏儿了！” 吴县尉听着小侄子说得掉下塔的时候，小身子还抖了抖，又听得他在危急时刻不喊爹娘，喊他，这份信任沉甸甸的。而他不敢想象，要是柳娘子当时没有经过那里，要是，要是骏儿出事，他该多心痛。 一直正直的吴县尉，这会儿心里也有悔意，因为在其他地方救人而没有及时赶到去接骏儿母子俩！ “骏儿莫怕，莫怕，舅舅在呢！这样，舅舅答应你，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我们骏儿长成男子汉！”吴县尉笨拙的给小侄子擦眼泪，又抱着小郎君安慰。 “哼，舅舅不在就是不在，骏儿决定以后都不和你好了！”小郎君说着说着还带上了哭腔，他偏过头，不看吴县尉，也不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只自顾自的吹着小风车。 一旁被自家夫人打发来陪睡的小郎君父亲，看着眼前的情形，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他弯腰看着儿子，温声的哄了几下，替吴县尉解释道，“骏儿，舅舅今晚是去其它大街值守当差了，不是故意不来救骏儿的，骏儿是个好孩子，可不能因为这个就生舅舅的气！” 小郎君红着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继续问道，“舅舅是去救别的小孩子吗？” 吴县尉想了想，他今天确实救了几个小郎君，便点了点头，“是的”。 小郎君听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两个大郎君见了愣了愣，然后开始手忙脚乱的安慰。 “舅舅不疼我了，喜欢别的小孩！” “哇，舅舅不要我了，我好难过！” 小郎君边哭边控诉。 吴县尉这会儿真是后悔，他很想把刚才的话收回来。 他尝试着和小郎君讲道理，可小郎君完全听不进去，只沉浸在他自己的伤心中，在他小小的认知世界里，舅舅不救他去救其他的小孩就等于喜欢其他的小孩，喜欢其他的小孩那不就是不喜欢他了。 他来到岳州，和舅舅玩得最好。 舅舅会给他骑大马，会带他去玩那些他之前从来没玩过的事情，他真的很喜欢舅舅。 至于舅舅口中什么因为公差安排啊诸如此类的事实和道理，他完全听不懂。 看小郎君哭得实在伤心，一个爹一个舅，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有办法哄好小郎君。 最后，只能把小郎君送回了内院亲娘处。 …… 不提这吴家的热闹，只说柳青青救了人之后，便赶到了庙前大街，找到了郑小娘子一行人。 郑家安排的随从也十分给力，中间有人想进来，但几个仆役听柳青青的安排搬着桌子挡住了门，因此大家都好好的。 因为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郑夫人和方夫人，她说会派人来接两位小娘子，大家便也没有离开，而是到楼下大堂里等。 此时，鹊桥引发的风波已过，酒楼里又有了人气，虽然出了事，但是还是有人在外面闲谈没有回家。 郑小娘子坐在大厅，满眼都是稀奇，她还从没有坐在酒楼的大厅里喝过茶吃点心，因此她抬着头四处打量。 芬芬小娘子倒是一脸平静，她平时“混”出来的时候多，见怪不怪。 柳青青则手里捧着一碗茶，侧耳细听周围的谈论。 “唉，你说往年中秋也没发生这样的事啊？今儿个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是啊，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听说是什么桥榻了！” “什么桥榻了？” “是啊，这可是大事！” “唉，根本没有的事，鹊桥好好的。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突然说桥榻了，害的人开始慌张，然后就人挤人，出事了！” “这可真是天降横祸啊！” “是啊，三人成虎说得便是如此吧！” 旁边一桌几人正讨论着，忽而另外一桌有一人大大的“呸”了一声，插嘴道，“你们知道什么！最开始发生混乱根本不是因为有人喊桥榻了！” 有人不服气道，“我们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 那人一脸愤愤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当时就在那混乱中心，你们看我这脸就清楚了！”他说完便转过他那另外半张脸对着众人。 啊！遮脸看上去太恐怖了，肿的跟个大馒头一样，红紫红紫的，脸上正中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鞋脚印，显然被踩过。 那人转过脸又开始讲述当时的情景。 “当时我和贤弟正在桥上赏湖上的灯，忽然见一群人往桥上来。那些人看衣着以及围着的家丁仆役，就肯定非富即贵。 我见这群人来势汹汹，便打算和贤弟一起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候，那些家丁仆役竟然开始赶人，说什么他家主人要在这桥上赏灯，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天啊，这也太嚣张了吧！” “就是就是，刺史老爷出门也没有这么大排场啊！”众人听得那是义愤填膺，有人还开始咒骂。 那人说着说着还激动的站了起来，“你们不知道，还不止如此啊！难得看一回花灯，有些人当然不愿意走，那些家丁仆役就动手打人！于是被打的人周围也遭了殃，混乱之下，大家往四周挤，就有几个人掉到了湖里面。 因为有人掉在了湖里，有人往桥下退，才有糊涂人以为是桥榻了，于是大声喊桥榻了，这才引起后面的混乱。” “照这位兄台说，今天晚上完全是因为那一行人引起的动乱？” “听他描述，确实如此。” “实在是可恶啊！” “该杀！” “嘘嘘，你小点声，这帮人行事如此乖张，怕不是有什么来头！” “喝，管他什么来头，犯下如此大的罪，刺史大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希望刺史大人能秉公办理了！” 第44章 贵人是谁? 说回酒楼，就在众人谈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郑夫人和方夫人很快来接人了，她们一行人悄悄离开，没有引起人注意。 回去的路上，郑小娘子的管事妈妈见郑小娘子躺在郑夫人怀里睡着了，车上就郑夫人、柳娘子和她，便把刚刚去后院如厕时听到的小道消息告诉了郑夫人。 郑夫人听了很是惊讶，她压低声音道，“你没听错，那人说引起骚乱的贵人是从一辆芙蓉花的徽记车上下来的？芙蓉花？那不是楚王府的标记吗？” 管事妈妈点了点头，一脸慎重道，“夫人，难不成是楚王？” 柳青青第一次听说这个楚王。 管事妈妈便给她科普。 这楚王乃是当今陛下的皇叔，封地在潭州，因为一些事对当今圣上有大恩，圣上对其很是恩宠。 “既然封地在潭州，那楚王怎么可能出现在岳州？不是说未经传召，藩王是不能出封地的。”柳青青疑惑道。 管事妈妈摇了摇脑袋，柳娘子不知道，她就更不清楚了。 “不，应该不会，不说楚王不爱热闹，就是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如此行事的？”郑夫人突然开口道。 “那会是谁？” 郑夫人想了想，“听人形容的样貌和年纪，应该是楚王的二儿子。” “唉，这贵人出行，怕是只能自认倒霉了。”管事妈妈感慨道。 柳青青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郑夫人也没有说话。 车厢内一片寂静。 刺史府。 此时，刺史大人正在对着一群衙役咆哮。 “你们说什么，是楚王府的二老爷？” “没错，大人。” “卑职等找了很多人询问，根据他们的形容，核对下来，就是楚王府的二老爷。” 刺史大人听了手下的回答，脸煞白，愁得围着书桌直转圈。 今天晚上他本来好好的在和家人团聚，谁知手下突然来报，说鹊桥出事了，发生了踩踏事件。 好在司马说有一神秘人相助，再加上官兵去得及时，虽然有人受伤，但无一人死亡，不幸中的万幸了！ 刺史忍不住在自家夫人的老君像前偷偷上了一炷香，幸好没出大事，否则他这个刺史都要做到头了。 本来他是下了决心一定要追查到底的，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楚王府头上。 这楚王虽然不在京城，但圣上对楚王府尤其宽厚，这一遭怕是抓不了人了。 不过刺史大人转了几圈，想着他后来赶到鹊桥看到的狼藉场面，恨恨的跺了跺脚，一咬牙吩咐文书拿笔墨来。 不管了，他还是要给圣上去本奏折，而且要六百里加急的送往都城。这二老爷不是楚王，他还是能批一批的。 …… 此时，众人口中引发事端的二老爷正一身落汤鸡的从河水里被人救起来。 “醒了，醒了，老爷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老爷，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老爷，你是被那些贱民给推下河了。” “是啊，老爷，那些贱民实在是太可恶了，不仅不给老爷让道，还推老爷。” 浑身湿淋淋的二老爷没有跟着骂人，他被冷风吹得哆哆嗦嗦，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家丁见了，立马机灵的脱衣服给二老爷披上，也有人把马车牵了过来，然后护着二老爷回了城里的私宅。 宅邸里很快灯火通明，走出来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虽然这妇人上了年纪，但是风韵犹存。 她嘴里喊着“儿啊，心肝”，然后一叠声的吩咐人去请大夫。 家丁连跑了几家药铺，但没有一家药铺有能出诊的大夫。 所有的药铺里基本都是今晚在鹊桥附近受伤的病患。 有些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胳膊、腿断了，接骨的时候嗷嗷直叫唤；有些脸上、身上淤青遍布，很是恐怖，需要不停地用热的药酒揉开；还有的受了惊吓，喝安神汤也没有有用，药铺乱得一锅粥。 哦，对了，柳青青救下的小郎君也没有请到大夫，下人灵活的抓了几副安神药回去。 本来在一家药铺，楚王府的家丁差点就请到一个见钱眼开的大夫，因为他把出诊银子加到了二百两。 但是大夫的儿子在一旁扯了扯他衣袖，大夫便找了一个理由打发了家丁。 “你说什么，害你和杏儿跌到河里的就是这家人？” 大夫听儿子说，今天晚上害儿子和儿媳妇掉入河里的就是刚才那家人，气得火冒三丈高！儿媳妇好不容易怀了孕，就因为这一跌把孩子流掉了，他的小孙孙没了啊！ “我***的，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大夫骂完，想了一个主意，然后吩咐一个学徒出门去办事。 学徒一路跟在楚王府的家丁后面，见他进了哪家医馆，他便也悄悄跟着进去对着医馆的掌柜或者大夫把自家师父交代的话诉说一通。 这老大夫虽然爱钱，但他还是很讲原则的，在岳州城内治理跌打损伤等方面的医术非常出名。再加上他交友广泛，热心肠，因此人缘和口碑非常好。 小学徒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 楚王府私宅。 家丁终于回来了，不过他没有请来一个大夫。 贵妇人听后，不顾仪态骂了一通，还怪起了刺史，“刁民，一群刁民，等我回去后，一定要让王爷上奏折。这张刺史是如何治理岳州的？竟然养出这许多刁民来？” 不过她骂归骂，但是儿子还是躺在床上冷得直打颤，贵妇人见此，只能着急走来走去，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人去找野葱。 好在他们这趟带了厨子来，否则还没人认识。 妇人吩咐厨房熬了几碗浓浓的野葱汤，然后给二老爷灌下去。 见儿子喝了野葱汤脸色有些好转，妇人便把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她连忙安排人快马去潭州王府请太医过来。 …… 柳青青这次没有跟着去郑家，在自家家门口便下了车。 方夫人也住在这附近，她跟着下了马车，郑重感谢柳娘子对芬芬小娘子的照顾，听说柳娘子一个人没有亲人在岳州，还邀请她明日去方家过中秋。 不过不等柳青青拒绝，郑夫人便笑道，“我说你怎么还抢人了，这我早就和青青约好了，中秋在我家过。” 方夫人知道她们俩关系更亲密便没有再提，转而说道，“柳娘子，那就等中秋节后，我带着芬芬再来府上拜访。” “好，随时恭候。” 第45章 愿者上钩 翌日，柳青青在郑家度过了在异界的第一个中秋佳节。 陪着郑小娘子疯闹了一晚，柳青青回到家的时候都快凌晨了。 第二日，柳青青醒来后，突然非常想去钓鱼。 要知道这项活动，可是前世她为数不多能做的户外活动之一，而且从不会被人制止，虽然她水平不是太高，钓不钓得到鱼全凭运气。 柳青青想起郭小哥曾经提到他们村子附近有一个野水湾，因为地处偏僻，人烟稀少，里头的鱼很多，柳青青便决定去那里野钓。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了。 看天还没亮，柳青青连忙拿出了一套钓鱼的工具和小型户外折叠桌椅，还准备了几盒水果点心蜜饯就带着翻羽出门了。 坊市还没开，但是因为岳州水路四通八达，坊市并不能全部封闭 ，总有些路能出城。 柳青青在西市七转八转的就出了城。 这条路还是郭小哥告诉她的。 柳青青方向感很好，虽然第一次走，但很顺利的到了野水湾。 这处野水湾是在山脚下，岸上是几株未知名字的杂树木，生得十分茂盛，偶尔几处地方会和山上蔓延下来的茶树相连。 水湾里是一片一片的芦苇和菖蒲。 再远处，则连着云梦湖了。 黎明下，湖面很是平静，只偶尔有早起的鹭鸶从芦苇丛里飞蹿出来捕鱼。 柳青青看着眼前的景色，心情舒朗，她找了一处拐角僻静停下来，然后把马鞍上的东西解下来放在地上，让翻羽到一边自去吃草，也让它吃一回迟迟的“夜草”，长健壮点。 柳青青弯腰从一堆东西中，找出桌子和椅子展开放在草地上，接着取出钓鱼竿组装，这套钓鱼的设备还是堂伯送的，十分轻便。 她把鱼饵穿上轻轻一甩，鱼线上的鱼漂就顺着力道飞离了岸边落在了水面上，稳稳的立在水中。 柳青青把鱼竿支在支架上，又照着步骤放了另一条鱼竿。 鱼竿支好，她便坐下等鱼儿上钩。 等待的时间，柳青青闭上了眼睛，慢慢陷入了观想状态。 寂静的水湾中，她能听见湖水流动的哗哗声、昆虫的细鸣声、还有小动物窸窸窣窣乱窜的声音。 黎明，大地上的生物已经出来活动了。 突然，柳青青睁开了眼睛。 她迅速的拿起鱼竿开始收线，收了几圈，又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迅速的一扬鱼竿，只见一条半臂长的大鱼跃出了暗色的湖面。 “呀，是一条鲫鱼！首钓顺利！”柳青青高兴的把鱼从鱼钩处取下来，扔到沉在岸边的渔网里。 大鲫鱼，用来炖汤最是滋补了，开门红！ 鲫鱼刚入网，另一根鱼竿的浮漂也动了，哈哈，鲫鱼连竿。 如此又过了一会，第二轮。 柳青青见湖面上的浮漂传来一个漂亮的顿口，提起来一看，是一条单飞小白条。 接二连三，又一尾小白条，小白条连竿。 …… 等到日上三竿，柳青青也简单的吃了早饭，渔网里已经有几十条的鱼了。 今儿个钓鱼真高兴，心情变得好起来了！ 这个野水湾的鱼口真的特别好，郭小哥介绍得没错。 就在这时，柳青青好似听到草丛里有人说话。 “娘，你说丹桂会来吗？” 这是一个男音。 “放心，娘说你帮她找到了一个和那摔破的什么破碗，还给她看了一下碗的一角，她现在着急赔她东家的碗，肯定会来的。” 这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那就好，还是娘有办法。” “儿啊，你放心，等会她过来了，你就和她说，让她和姓邓的早日和离。她还要陪着那邓家耗多久，一屋子老弱病残，靠着她一个妇人撑了七八年，已经够了。之前我听人说，她抱怨现在这日子苦着呢！你记得等会多说些体贴话，她现在有难处，你帮她，她肯定会记在心里的。” “嗯，听娘的。” …… 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柳青青也没有再细听，她这会儿心情很好，不想管些乡野情事，便依旧坐在凳子上钓鱼。 “方大郎，我来了，你人呢？” 柳青青正在取钓上来的一条鲶鱼，突然听得一声极大的女高音，震得她一哆嗦，险些把鱼甩回湖里了。 “嘘，丹桂，小声些。” “方大郎，你应该叫我邓嫂子，或者郭娘子也行，丹桂你不能叫！” 咦，原以为是一出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没想到这开头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柳青青不经意间听到了谈话，想着刚才妇人和男子的打算，便放下鱼竿往右手边的芦苇丛走去。 她轻轻扒开芦苇从，只见不远处的湖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位中年妇人藏在她前面几米处的芦苇从里往外看。 “好好好，郭娘子。” “有什么话不能在村子里说，非得约在这里？” “丹桂，你听我说，不不不，是郭娘子。” 柳青青眼见着对面的嫂子扬了扬拳头，那男子就立马改了口，心里有些好笑。 男子把刚才她娘亲教他的话，对着那嫂子开始说。 “方呆子，我原以为你老实，没想到竟然劝我和离，你快住嘴吧，否则我要打你了！” 男子顿了顿，没说话了。 柳青青就看见草丛后的中年妇人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几次往前，似乎想冲出去，但是又忍住了。 看着对面男子几经劝说，那大嫂子仍然不为所动，且不耐烦想要离开了，中年妇人终于没忍住冲了出去。 这半途中间插入了一个人，冲突立即升级，变成了大声喊话。 “我告诉你，郭丹桂，你要是不同意和离，我就，我就说你和我儿私会，已经败坏了名声，我看邓家还要不要你！” “你去啊，你去啊，看村里人相不相信！” 那大嫂听得中年妇人要败坏她的名声，浑然不惧，“方大郎，我这回还以为你当真做了件好事，真心感谢你替我寻得了那碗。现在看来，不过是你们耍的手段了。知道我急着寻碗赔给主家，就用碗来引我上钩，和郭家和离，然后你们方家就得一媳妇是不是？ 笑死，就是全村男人只剩你一个，我也不会嫁到你们方家去，死了这条心吧！” 男子听得那大嫂子的话，受了刺激，怒目往她冲过去。 柳青青时刻注意着，此时握着一块石头正准备帮忙，就只见那大嫂子后面窜出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根大木棒，冲着那方大郎就砸下去！ 第46章 黑驴的怨念 柳青青定睛一看，这人怎么长得和郭小哥有些相像？ 不过木棒没有砸下去，被草丛后又冲出的一个壮汉拦住了，那壮汉急声道，“三弟，快住手！” 而另一旁草丛又站起来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柳青青此时挪动了位置，从现在的地方看过去，她可以看到中年妇人脸上青红变幻，身体直打哆嗦，“你，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人群中走出一个瘦削的老妇人，她冷哼一声，“怎么，我们在这里，没想到吧？方氏，就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老娘还不知道？想骗我儿媳妇和离，告诉你，做梦呢！” 男子见着人，早就停在原地没动，这会儿嘴角僵硬着开始喊人，“邓阿奶，郭大娘，郭大哥，郭大嫂，郭二哥，郭二嫂，还有三郎，……，好巧啊，大家都来湖边看风景呢？呵呵！” “谁看风景，我，……”郭三郎虽然被大哥拉住，但他的眼神如果能打人的话，只怕这会儿已经把方大郎打得遍体鳞伤。 “三郎，三郎，冷静。”郭大郎抢过自己弟弟手中的棍子，劝说道。 “哼！”年轻气盛的郭三郎靠近方大郎，在他脸庞冷哼了一声，吓得方大郎一躲，他自己则抱着双臂站到一边去了。 人群中又走出一个健壮的中年妇人，她板着一张脸开口道，“方家妹子，我念在你我两家之前的相交情义，最后再叫你一声妹子。今儿个的事情呢，我也念在方老七和我那早死老鬼的交情，不和你们母子计较了。” 听口气，这中年妇人应该是先前大嫂子的亲生母亲郭大娘，她竖起一根手指，“只一件事，你们记好。往后你们母子不得再出现在我郭邓两家面前，尤其是我女儿丹桂面前！若出现一回，三儿……” 旁边站着的郭三郎听到自家娘亲的话，立马从郭大郎手中抢回木棒，然后用力一折，木棒就成了两截。 方大郎和方氏两人看着郭三郎的动作，吓得同时一打哆嗦，然后不停的点头。 天爷哦，怎么忘了这郭家是屠户出身!不好惹！ “还不快走！”郭三郎举了举拳头，威胁道。 方大郎和方氏俩人便互相搀扶着，迅速的跑走了。 “娘，就这样饶过他们了？”郭大郎不解道。 “是啊，娘，要是她们到村里后，说大妹的坏话怎么办？” “就方氏那性子，要是把方大郎打了，她能拿着绳子到我们家门前上吊。为了这样的人惹得一身骚，没必要。他们母子俩胆子小，你放心，就三郎刚才这一通吓，保管他们以后见了我们转头就跑。” “行了，回家吧，折腾了一早上了。原以为这方大郎在县城方老爷府上做工，还有些见识，能找到同样的碗。唉，别管这个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帮丹桂想想其它办法。” “丹桂那东家说那碗是前朝的碗，值五百两呢！这可怎么筹，四弟去府城找人帮忙，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娘，都怪我不小心打碎了碗。” “做活难免磕磕碰碰的，大妹你又不是故意的。” “就是，要我说富贵人家也是奇怪，这么贵的碗不好好收着，竟然拿出来用？” …… 一行人边说边离开了野水湾。 柳青青看人走远了，便回到了钓鱼的地方。竿子上的鱼食已经被咬走了，她收了两个空竿。 她又在原地钓了一些鱼儿放到须弥界，便结束了今天的野钓。 等将近午时，她把东西整理了一下，牵过翻羽，将东西绑到了它的身上，然后提着一网鱼往野水湾外走。 很快，她便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这个路口一个是府城来的方向，一个是往郭家村的方向，另外一个则是去县城。 她站在路口想了想，牵着翻羽往郭家村去。 郭家村临湖而建，是典型的江南群居村落。 柳青青走到村口的香樟树下时，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郭小哥！” 正牵着驴车垂头丧气、慢腾腾往家走的郭小哥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喊声，他转头看去，见是柳青青，脸色立即阴转晴，“柳娘子？！” 郭小哥立马松开缰绳，几步走到柳青青面前。 龙王爷显灵了，他在府城没见到的人，竟然出现在了他们村村口！ “柳娘子，柳娘子你怎么在这里？我，我，我，……” 柳青青见郭小哥神情异常激动，手舞足蹈，话都说不全，她连忙压了压手，“停，冷静冷静。别急，放慢呼吸。” 郭小哥深深了呼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后，没有着急说他自己的事，而是开口问柳青青怎么在这里？ “今天兴致上来，就去了你给我介绍的那个野水湾钓鱼，你瞧，收获颇丰！”柳青青提着渔网，展示成果，然后接着道，“你也知道，我是每日要吃三餐的，这不到饭点了，就想着看能不能提着鱼到你家蹭个饭。” “去我家吃饭？！”郭小哥震惊道。 “怎么，不欢迎？”柳青青挑眉。 “不不不，欢迎，欢迎，我是，我是，……” “有些饿了，要不边走边说？” 郭小弟点头，顺手接过了柳青青手中的鱼在前方带路，两人很快就到了郭家。 郭家坐落在郭家村的最里面，听说是因为当年郭小哥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是屠户，为了杀猪时不打扰四邻，特意建得远一些。 柳青青看着眼前砖石围墙的大院子和夯实的地坪，显而易见，郭家在郭家村的生活水平应该还不错。 郭小哥进了院子后，高声大呼，“娘，娘，家里来贵客了！” 他声音刚落，正房就涌出了一大帮人。 柳青青见出现的人很是眼熟，笑了笑，果然，早上在野水湾见到的就是郭小哥的家人！ 郭大娘走在最前面，她看了看柳青青，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四儿啊，这就是请回来的贵客吧，快快快，小娘子里头坐！” 郭小哥牵过柳青青的翻羽，往后院的驴棚走去。 柳青青则被郭大娘拥着到了堂屋。 双方不熟，于是只能你来我往的进行一些寒暄。 郭家后院。 郭小弟把翻羽牵进宽敞整洁的驴棚，然后从旁边杂物房里拿出来一盆精豆料，倒进石槽里，“翻羽，你是叫这个名字吧，饿了吧，乖乖，快尝尝，上好的草料！” 翻羽虽然刚刚在野水湾吃了一顿饱食，但还是很给面子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郭小弟见马儿吃了草料便放了心，然后提着渔网往厨房去。 身后，黑驴叫了一声，叫声“凄惨”。主人是不是不疼它了？不然为什么把它的口粮给其它的“丑驴”了？ 第47章 邓大嫂的厨艺真的不错 堂屋，柳青青正和郭家人说到她的来意，郭大娘爽朗一笑，“柳娘子放心，丹桂今天刚好回家，她的手艺不是我自夸，十里八乡都是顶好的！” “那我今儿个有口福了。” 正在这热闹的时候，院子门口突然又来客了。 “邓大嫂，邓大嫂，在家吗？” 邓大嫂（郭丹桂）听得来人的声音，脸色一变，她连忙整了整衣裳，去院子里迎客。 不一会儿，柳青青便见着一位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带着两个婆子进了堂屋。 那婆子见堂屋围着这许多人，表情很是不悦，她扬着下巴，“邓嫂子，我是来传老爷的话的。老爷说，你凑齐了五百两没有？要是没有的话，老爷看在你之前的辛劳，可以给你另一个选择。” 邓大嫂不禁问道，“什么选择？” “老爷说，按照你之前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计算，只要你在府上无偿做事三十年，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这可是老爷开了恩的，否则按照实际算，可是要四十多年！” 听得自家女儿（妹子\/大姐）要去白打工三十年，郭家人脸色青了。 柳青青在一旁见这管事妈妈开口提的要求，心里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金银花茶，然后淡定的开了口。 “这位妈妈，听说贵府有前朝的斗笠碗，不知能不能见识一下？” 管事妈妈顺着声音望去，此时才发现堂屋的主客位上坐着一位娘子。这娘子穿着一袭青色圆领袍胡服，这胡服打眼看上去很是平常，但是随着柳青青拨弄茶盏，那袖子上的暗纹竟然若隐若现，管事妈妈不禁走进几步仔细瞧了瞧，没错，这是织锦堂那要百金一匹的蜀锦！光小娘子这一身做下来怕是要五百金，还不算绣娘的工价！ 郭家何时认识这样的贵人？ 管事妈妈心里起伏不定，她心思转了多少没人知道。 只见她对着柳青青堆起了一脸的笑容，“这位娘子，不是老婆子我推辞，您是不知道，这碗原本是有的，不过被邓大嫂给摔了！” “摔了？”柳青青面露“震惊”。 “是啊是啊，不信，你可以当面问邓大嫂！” “唉，这就可惜了。我还想买来收藏呢，这前朝的古物可是难得一遇！” “可不是，可不是。”管事妈妈跟着叹惜。 “对了，不知碗的碎片可还在？我有一位熟人可以修补，这家里人实在是喜欢这些古物。妈妈，我知道，这好的碗，可以卖到千两多银子。不如这样，你回去问问主家，这碗的碎片我也愿意买，就是开价六百两我也愿意！” “六百两？” “六百两？柳娘子，这……”在一旁听的郭二嫂淡定不了，大声喊道。 郭大娘一个眼神递过去，郭二嫂好似戳破了的气球突然安静了下来。 管事妈妈没有注意到别人眼神交流，她沉浸在六百两的喜悦中，“娘子说的话可当真？” 柳青青从袖子中取出了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展开。 管事妈妈不禁又往前几句，看着银票上的“昌隆银号”，脸上的褶子又深了几层，这银号可是全国的大银号，全大周都通用。 “娘子，您稍候，稍候，我这就回去取，马上就来！” 柳青青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头，“那要等多久，我在郭家吃了鱼就要回城！” 管事妈妈听了，着急道，“很快，很快，最多两刻钟。” “行吧，对了，这买卖古物是要签契约的，妈妈从县城回来的时候，不要忘了请文书，咱们好当场签契约。” “嗳，娘子考虑周到，请文书，请文书。” 待管事妈妈领着人离开，郭家人还是一脸迷茫。 刚刚发生了啥，他们出现幻听了？ 六百两买一个破了的碗？ 莫非富贵人家都是如此行事的？ 郭小哥进了堂屋，见家里人神情恍惚，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他了解情况，柳青青开了口，“郭小哥，你在县城可认识有实权、又有公心的官差？” 郭小哥想都没想，回道，“我有一个好友在县城当捕头，他姐姐嫁进了一位致仕的官绅家，在县城很排得上号。不知道……” 柳青青打断郭小哥的话，“那你会骑马吗？” “会，只不过不太熟练。” “会就好，你现在马上骑着翻羽去县城请他带人来一趟郭家村。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请来。” “柳娘子，不知道无缘无故要请他做什么？我……” “我什么我，柳娘子说请，你就快去请！”郭大娘在一旁似乎听出来点什么，她不等自家儿子磨蹭，开口喊道。 郭小哥一缩肩膀，立马答应着往后院去了。 “大娘不问我为什么？”见郭小哥骑着马出了门，柳青青对着郭大娘问道。 “我虽不知娘子打算做什么，但想来肯定是打算帮我家这不成器的女儿解决问题。帮娘子就是帮我们自己，既如此，问不问有什么区别？” 柳青青有些惊讶的望向郭大娘，郭大娘是典型的农妇，看上去长得比一般农妇还要健壮，衣裳虽然齐整，但也只是普通的棉麻布。 但此时柳青青透过她的眼神，好似看到了大娘背后历经世事后圆润通达的灵魂。 “大娘通透。” “嗳，这有什么，不过是比他们这些四六不懂的多吃了几年的盐，多走了许多路罢了，让娘子见笑了！” 郭大娘谦虚完，又立即让邓大嫂和儿媳妇去厨房开火做饭。 “柳娘子一会儿好好尝尝丹桂的手艺。” 郭家厨房不久就传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烟囱有烟飘出，渐渐消散在空中，柳青青不禁对中午的饭食心生期待。 这顿中饭，不止柳青青期待，郭家众人也很是期待。 等饭菜做好了，分主宾坐下，邓大嫂还单独分了一盆鱼汤放在柳青青面前。 这鱼是用柳青青带来的鱼做的，郭家众人许久没有吃过新鲜的鱼获了，平时郭大郎二郎三郎网到了鱼，都是趁着新鲜去县城卖掉。 此时大家围坐在桌上，吃得那是津津有味。 郭大娘问柳青青，“柳娘子，怎么样，这鱼好吃吗？” 柳青青赞叹道，“好吃，我平时最喜欢吃鱼了，邓大嫂做的这个刁子鱼咸香可口，鱼肉煎得外焦里嫩，口感非常有层次。” 郭大娘听得女儿的手艺被夸赞，乐得合不拢嘴，也跟着附和。 邓大嫂佯装对着郭大娘生气道，“娘，哪有你这样跟着夸人的！” 柳青青接话道，“该夸，确实做得好。” 邓大嫂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厨，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的夸她，她有些害羞，便转移话题，给柳青青介绍鱼的做法，“咱们这云梦湖的刁子鱼确实好吃，富裕的人家，会用酱烧，特别鲜嫩。穷苦人家呢，大都是趁着太阳好的时候晒干，吃的时候再上锅蒸，这样做鱼香也很足。今天刁子鱼的这个做法，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先用香油慢慢煎，然后再汆汤煮，这样鱼肉香、脆，鱼汤白、鲜！” “邓嫂子的手艺真的不错，可惜不能经常吃。” “这有什么，柳娘子不嫌弃就常来，到时候我给你做。” “那就说好了，我可不客气的，哈哈。” “来来来。” …… 一顿午饭吃得主宾尽欢。 第48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饭菜撤下去不久，郭小哥就请来了赵捕快。 郭大娘按照和柳青青商量好的，将缘由告诉了赵捕头，然后请他先在后堂稍坐。 赵捕头听了安排，一脸趣味的点头答应了。 不久，管事妈妈也把邓大嫂的主家老爷请过来了。 双方见礼之后，柳青青提出要看碗，让管事妈妈将碗拼好，管事妈妈照做，把碗的碎片从包袱中拿出来，拼好后放在桌子上供柳青青查看。 柳青青围着破碗绕了两圈，然后“有些失望”道，“这不是前朝的斗笠碗，这是本朝太宗时期的碗。前朝的斗笠碗典雅小巧，放在桌上，从侧面看过去，如同一个倒立的斗笠一般，因而得名。 太宗觉得斗笠碗小了不够大气，于是命令工匠在其基础上做了改动。后来几经变动，成了如今我们看到的宽口碗。 你们看这个碗，碗两侧的线条就是宽口碗的样式，一条圆润的弧线。 这个碗即便是太宗时最初的样式，按照都城的行情最多就是值五两银子罢了。” 柳青青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叹气道，“我还以为能买到前朝的古物呢，谁知员外您的这个碗也不是真的，唉，古物难求啊！” 员外老爷脸色青了红，红了紫，他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跟来的管家脸上，“你不是说这是前朝古物吗？” 管家委屈的捂着脸，“老爷，老爷，我也不知道啊，这当初从北方来的商人就说是古物啊，老爷当初您还谈了好久的价，三两银子……” 不等管家继续，那员外老爷又一巴掌扇在管家脸的另一侧，这下对称了。 “好啊，王老爷，三两银子买的碗，让我大姐赔五百两，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您真厉害！” 郭小哥耳尖，听得管事的话，立马嚷嚷了起来！ 王员外见事已如此，耍赖道，“我是三两银子买的，那又如何，我本以为自己捡了漏，没想到看走眼而已。这要是真的前朝的古物，你看人家柳娘子都愿意花六百两买个碎片，我当初只要你大姐赔五百两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哦，不知道王员外的买卖凭证可在？” 王员外突然听到门口有一个熟悉的男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紧张的望过去，他就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果然是赵捕头。 “这，这，未曾带在身上。”来不及想赵捕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王员外擦了擦汗，想出一个理由应付道。 “这不对吧，古物买卖契约时，可是要看当时的凭据的。王员外既然打算卖掉这个碗，不可能不把凭证带在身上。莫不成，这个碗没有收据？那王员外岂不是没有交税？” 本朝太宗时因为有一段时期文物匪盗十分猖獗，造成动乱。 于是太宗便立下法条，凡是古物买卖交易，不论金额大小，一律要写清古物来处、买卖双方信息等，留下凭证以待官府查证。 条令一出，市面上风气顿时肃清。 除此之外，卖方和买方都要缴纳一定的税额，若是被查出没有缴税，必将严惩。 王员外听得赵捕头的话冷汗直流。 他脸上十分挣扎，最后从牙齿缝里面挤出声音，“我刚才想了想，应该是落在马车上了，我这就去找。” 王员外还是“找到”了凭证，赵捕头打开凭证一瞧，见上面物品名称赫然是“太宗宽口碗”。 他甩了甩凭据，对着王员外阴阳怪气道，“员外是主动跟我去衙门做客呢？还是要我请啊？” “不敢劳动赵捕快，我自己去，自己去。”王员外说着就自己主动的往外走，跟着赵捕快来的两个衙役立马跟上，两人走过的时候，还把管事妈妈、管事等人带走了。 一场滔天大祸转眼间就消散了，郭家众人此时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戏文一样。 “柳娘子，这真不知如何谢您才好。丹桂，快过来，给柳娘子磕几个头。”郭大娘等自家四儿送走了赵捕头，一把拽着邓大嫂就要给柳青青磕头。 柳青青反应迅速一把拦住了，“大娘，嫂子，这可使不得，您们是长辈，给我磕头，这不是折我寿吗？” 郭大娘和邓大嫂两人都是常做活的妇人，手上力气很大，但是在柳青青的手掌下，竟分毫都动弹不得！ “这，这，咱们农家身无长物，只有这个是最大的诚意了。”郭大娘解释。 “大娘，谁说你们身无长物了。比如邓大嫂，这做饭的手艺就是长物。还有郭小哥，能说会道也是长物。您能教导出如此有出息的儿女，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长处。至于您家其他人肯定也有，只是我还不太了解。” “哎呦，柳娘子你就是会夸人。” “娘子莫不是消遣咱们，我家当家的只会种田捕鱼。” “我家婆娘会吃。” “郭二，当着柳娘子的面，你说什么呢！” 哈哈哈，堂上的众人一片哄笑。 郭小哥送完人回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大笑声，尤其是娘和大嫂的笑声，那可真是震耳欲聋。 “四弟，怎么样，赵捕头怎么说？” 郭小哥走进堂屋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没人发觉他，还是他大哥看见，趁着众人笑累了，歇气的时候开了口。 “咦，四儿你送完人回来了？” 郭小哥听得自家娘亲不是很走心的关心，抽了抽嘴角，答道，“是的，娘。对了，大哥，我刚刚问过赵大哥了，他说王员外会被判罚银子以及流放三千里。” “啊，流放？” “这么严重？” “要我说判得好。今天要不是有柳娘子帮忙，大妹就要被骗去白做工三十年！三十年啊！你们忘了，如果王员外得逞了，大妹要做三十年的白工！” 郭大嫂一语点醒了众人，郭家人开始骂王员外，尤其是郭三郎，骂得最凶。 “大嫂说得没错，你们男人真是不长记性。要我说，王员外这次不仅没有骗到大妹，还把自己给送进大牢里了，就是那戏文里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活该！”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对了，四儿，还有你大姐雇工的事情呢？” “娘，你放心，赵大哥说大姐和王员外的雇工契约作废了，不算数的。让我大姐什么时候有空去县城办个手续就可以，到时候我陪大姐去。” “那就好，那就好，别什么时候了，明天就去办了。” “好的，娘。” “娘，我想回邓家说一下，让他们别担心了。” “是，这是正理。大郎，你带着你媳妇陪你大妹去一趟吧，四儿也去。” 柳青青见郭家的难题已解决，天色也不早了，便提出告辞。 郭家众人极力挽留，柳青青最终凭借一身武力“杀出了郭家娘子军的包围圈”，骑着翻羽回城了。 第49章 请一送一 过了几日，一大早，邓嫂子就带着一个小娘子找上门了。 柳青青请两人在西花厅喝茶。 “主家，家里我都交代好了，今天就可以上工的。” 前天，柳青青得知邓嫂子没了差事，便托郭小哥给她带信，问她愿不愿意来府上帮厨。 邓大嫂当然愿意，于是今天便上门来了。 “那就好，家里一定要安排好。对了，邓嫂子，你别叫主家，还是叫我，嗯，叫我东家吧！” 只是签了雇佣契约，相当于后世的劳务合同，叫主家感觉邓嫂子卖身给她了，柳青青建议道。 邓嫂子听了，虽然主家和东家从字眼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柳青青这样要求，她便照做，其实此时她心里已经不自知的对柳青青又生出了一丝好感，“好的，东家。” “嗯，开工之前，我们先商量一些事情。” 柳青青和邓嫂子就今后的上工时间、厨房工作内容、采购的食材以及花销等相关问题进行了细致的讨论。定好后，邓嫂子把一个小娘子叫了过来。 “东家，这是我夫家妹子，叫四妹，邓四妹。我想问一下，往后能不能让四妹跟着我干活？东家您放心，四妹不用工钱，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还有，您别看四妹长得瘦，但是她力气很大，而且一直跟着我做活儿，很能干的。” 柳青青看着单薄的邓四妹，她和邓嫂子一样穿着一身蓝灰色的衣裳，虽然破旧，但是浆洗得很干净。 露在外面的一双手，没留指甲，看着就应该干过些粗活，手上有很多小伤口。可能是因为常住湖边上，经常吃鱼，四妹长相看上去是喜庆老实的模样，但一双眼睛特别有灵气。 柳青青想着这大嫂带着小姑子出门干活，说白了这不就是大师傅带着自己的徒弟出门做工嘛，别说在古代是很常见的事情，就是现代也不少见。 “行，没问题的。”柳青青一口答应，“既然工钱你推辞，这样，四妹如果干得好，我送她一些布匹做衣裳穿。”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 “谢谢东家，我一定好好上工，东家放心。”邓四妹显然不愧那双灵活的眼睛，机灵的跟着邓大嫂一起向柳青青道谢。 说完话，柳青青就带着邓嫂子俩人到后院的厨房去。 厨房已经改建好，柳青青还去到隔壁参观了郑司业家的大厨房和小厨房，最后加上了一些现代的想法，成了如今的样子。 从厨房的大门进去后，邓嫂子倒是没有多大的表情。 邓四妹则是睁大了双眼一脸惊奇，她跟着自己的嫂子去过岳州府好多家帮厨，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规整、这么分区的厨房！ 改造后的厨房，左手边是一排大灶和小灶，灶后面留了一定的空间，可供人烧柴火，角落里开了一个小门，可以通向旁边的柴房。 正对面则是洗菜区和切菜区，因为从墙后面接了管子，拔掉堵住管子的插销就会由水流出来，做菜的时候用水特别方便。 切菜区摆了几块长方形的案板，四妹知道这应该就是刚才东家和嫂子说过的切熟菜、生菜、面食、果子等要分开用的案板。 厨房的右手边则是一排长柜子，打开后，里面放着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各种油盐调料酱料、干果干菜腊菜等。 右边也开了一间小门，通向的是饭厅，柳青青和邓嫂子说好了，以后她们就一起在这里吃饭。 饭厅过去，旁边还有一个小间，则是一个小仓库，里面放了耐除尘的各种米粮。 邓嫂子是一个爽快的性子，她也没有拘束，一一将各种食材查看了一遍。大部分她都认识，有些虽然做法不一样，但柳青青讲述了原材料，邓嫂子就懂以后如何加到菜里。还有一小部分她从没见过，柳青青介绍后，她就十分感兴趣。 “东家，您放心，我都记着了。这时间不早了，我和四妹就开始做午膳了，厨房油烟大，东家你自去忙吧！” 不一会儿，柳青青就被邓嫂子从厨房“赶”了出来。 对于中午的菜色，柳青青有些期待，那天在郭小哥家吃到邓嫂子做的那个杂鱼煲，实在是太合她的胃口了，鲜香美味，让她念念不忘！比她自己做的好吃数倍！ 她本来打算离开的，但是眼角余光瞟到柴房门口的邓四妹正举着一把开山斧她有些担心，便停了脚步。 等见到四妹一斧头一斧头就把大腿粗的柴火劈成了好几片，柳青青内心极为佩服。 四妹真厉害！ 要知道她前世身体好些的曾经尝试过劈柴，这个柴要一次利索的劈开，斧子的力度和方向一定要掌控得很好。 要是力度和方向不对的话，要么斧子劈下去卡在柴火上，要么一斧子下去柴火纹丝不动，还有的可能伤到自己的脚！ 嗯，四妹这小娘子干活利索，比邓嫂子的亲弟弟郭小哥应该更能干！ 柳青青又悄悄打量了几眼邓四妹“砍柴”的英姿，忍不住赞了几句，离开了厨房。 回到正房后，她到东厢房的库房找了两匹布，一匹深蓝色，一匹柿子色。这布匹还是上次在西市看中的，后来让店家给她送了一些过来，这不刚好派上了用场。 柳青青觉得都不用继续考察一个月了，就四妹今天干活的劲儿，值得这两匹布！ 她又挑了一只银簪和一对银耳钉，簪子打算给邓嫂子，银耳钉则给四妹，也算是她这个东家第一天给员工准备的开门礼了！ 找好东西后，她又寻出个小盒子，把簪子和耳钉放在盒子里。 接着又寻摸了几样糖果和糕点，装了几个油纸袋，这些给邓嫂子她们带回家去，老人小孩都可以尝尝。 听说邓嫂子家里有病人，柳青青想了想，从须弥界找出了一小盒参片。 她又添了几样东西，凑齐了八样。 东西整理好之后，柳青青翻出了一个大竹筐，把所有东西放到竹筐里，然后盖上盖子，系好绳索。 忙完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然后伸了伸腰，“搞定！” 挑好了礼物，柳青青就在书房里抄书。 因为邓嫂子认得一些简单的字，她打算抄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的菜谱，这样就可以加到邓嫂子准备的菜单中去。 虽然柳青青不排斥做饭，但是现在能够把这个事情交出去，即便家中多了两个人一起生活，依然让她觉得轻松、期待、喜悦！ 这实在是有一种花钱长期包外卖的感觉！ 第50章 邓四妹初显能干 柳青青聚精会神的抄抄写写，忽然恍惚听见院子外有人大声喊东家。 她放下笔走出来，是四妹在院子门口，她疑惑道，“四妹，怎么不进来？在外头喊多费嗓子啊！” “嫂子说，没有东家的允许，不能进院子。”四妹乖巧的答道。 邓嫂子倒是守规矩，柳青青的性子是从来不会轻易去打破别人定好的、教人如何行事的规矩，比如父母教子，老师教学生，师傅带弟子等。 于是她赞同的点了点头，“你嫂子教得对，教得好，要听。不过我这里补充一条，就是如果我在院子里，你就可以进来，记住了吗？” 四妹听得柳青青的话，点了点头，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柳青青这才发现，四妹这个笑容特别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左脸颊上竟然还有一个小酒窝，这一笑四妹便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 说了几句话，柳青青便回到房间把竹筐提出来。 四妹见了，立马上前急道，“东家，我来提吧？” 柳青青倒也没有拒绝，她放在地上，抓住竹筐的一边，“东西有点重，我们一起吧!” 四妹听了，只好上前抓住另外一边，两人都长得高，走路的步伐大，抬着东西走路的频率竟然差不多，分外和谐。 四妹心中想着，自从二姐出嫁后，无论是和村里的小伙伴还是出来后一起做事的人，她都没遇见到这么相合的，要不让她弯腰配合着，要不就得她走得慢一点。 而且，而且，她还从没遇到过东家亲自做事的呢！ 她先前还以为郭四哥说得夸张了，没想到这半天接触下来，柳娘子这东家真的很好，虽然这半天只是发生了两三件平常不过的小事！ 很快两人就到了饭厅，邓嫂子见人来了，便开始上菜。 一道十分费功夫的“假蟹”，就是用烹饪螃蟹的方法烹饪的黄花鱼，鱼极新鲜，刚从院子里的大水缸中捞出来现杀现做的。 一个干锅，用各种菌子打底，主材是本地特别有名的风干鸭，是郑夫人之前给的谢礼。这鸭子和之前柳青青在水匪寨引发动乱的那一只鸭子，都是出自于同一家百年老店。 荤菜还有一大钵猪肚鸡汤，鸡是本地养的一年的小母鸡，熬汤的话，十分地道！ 另外还清炒了一盘什锦蔬菜，里面有藕片、茭瓜等南方特色蔬菜。最后端上了两小碟子凉菜和卤菜，凉拌笋和卤香干。 菜一上桌，香味扑鼻，邓四妹的肚子忍不住响了起来。她今天跟着嫂子早早的就从村子出发，只喝了一碗糙米粥，早就消化完了。 三人分主客落座。 原本邓嫂子是不愿意答应的，但柳青青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一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吃饭孤单，想吃许多菜，又怕吃不完；二说可以用公筷，这样就不用怕互相嫌弃。 邓嫂子哪会嫌弃，村里办酒席，都是大家哐哐一顿吃，还管什么公筷不公筷的。 三人虽然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不过氛围很好，偶尔说说话，一顿饭吃得挺长时间的。 “有人陪着一起吃饭，感觉还是不一样，更热闹些。”柳青青边吃边想。 兴许是心情好胃口就好，有四妹和柳青青在，邓嫂子煮了一大钵米饭被她们俩吃的精光。 柳青青和邓四妹俩人同时放下手中的碗筷，又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了。 “哎呀，东家先前让我多放点米，我还有些担心呢！” “都吃完了，邓嫂子可安心了？” “安心安心，别说，东家还真是厉害，除了四妹之外，我还没见过如此大饭量的小娘子！” “哈哈，让邓嫂子见笑了，吃这么多饭！” “哪会，能吃是福呢！吃的多，身体好！”邓嫂子很是爽朗的笑着反驳，“哎呀，要是我当初能吃这么多，提亲的时候，媒婆都要把门槛都要踩破了!” 邓嫂子娘家父亲在世时，是个屠户，家里不缺吃食，不过她自小就只喜欢做饭，食量比正常人的还要小一点。 常言道，“十个厨子九个胖”，完全没在邓嫂子身上体现出来，她身材很是苗条。不过邓嫂子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她身姿苗条，即便她嫁人了，方大郎还是惦记她。 吃完饭，柳青青便把竹篓给了邓大嫂，还带着她们到了准备给她们歇息的房间。 “嫂子，我们真的收下啊？” 后罩房里，邓大嫂和邓四妹俩人正打开了柳青青给的竹篓，布匹、油纸包、大大小小的盒子在竹筐里挤得满满当当。 邓嫂子看着这些东西也吸了口气，她弯腰拿起最上面的一个小盒子，打开后，盒子里赫然是一只简单的吉祥如意纹簪子，样式虽然简单，但这簪子很有份量，这就值钱了。 除了簪子，还有一对石榴耳钉，四妹的瞳孔中倒映着石榴镶嵌的精湛工艺（其实是现代工艺，购物平台，9.9可以买一送一），她发出赞叹，“嫂子，这耳钉真好看！” “好看吧，好看就是了。来，自个儿收着。” “啊，这不是给嫂子的嘛，我不能收！” 四妹虽然很喜欢，但坚决摆手拒绝道。 娘交代过她了，嫂子带着她出来做事，给家里减少负担，她得有眼见，不能贪心。 “东家特意和我说过了，说你能干，这耳钉就是给你的，快，放到荷包里收好。”邓大嫂不等四妹再拒绝，伸手把耳钉塞到她手里。 “东家说给我的，真的？！”四妹语音异常激动，但她偏偏压低声音问，显得很是别扭。 “真的，比珍珠还真！其它的东西，咱们回家之后问过阿奶，再看怎么分！” “嫂子，东家真好，我做了这么多份工，就东家最好！” “是是是，我家四弟介绍的主顾，能坑咱们嘛！” “东家还给我们准备了房间，说是吃过午饭可以睡一会儿，还说要是天气不好的时候，也可以不急着回去，在这里歇息，真是好周全！” 邓嫂子因为夫家家中老弱病残，一对子女也小，白日里全靠小姑子邓五妹照顾。她放心不下家里的事情，便和柳青青说好了，每日做完晚饭就下工。然后可以搭郭小哥的驴车回村，倒也省脚力。 柳青青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十点上工，五点下工，她这个东家还是努力给员工创造了良好的工作时间！ 第51章 贵客临门 午后，柳青青院前的铃铛响了。 因为柳青青没有似大户人家一样，有家丁或小厮守大门，所以她在大门旁安了一个类似的门铃，并在旁标注了用处。 不过这会儿她没听见，正在须弥界里面有事。 邓四妹午睡起来后，和邓大嫂一起做了几样点心，此时正端着往正院这边来。 她听见铃铛响了，而房间紧闭，柳青青没有出来，猜想道，“东家难道午睡还没醒？” 她想了想，把糕点放在院子的石桌上，然后飞快的跑到前院去了。 四妹没有直接打开大门，而是来到侧门处，从一个隐蔽的门眼处往外瞧。之前柳青青带着她们看前后大门时，顺带便给她们介绍过这门眼的用处。 门眼经过柳青青的设计，特意改造的，和现代的猫眼有些类似。 此时，四妹透过门眼，瞧得很是清楚。 大门外站了十个人，站在中间的明显是主家，一身员外郎的装扮，很是富贵气派，周围围着家丁护卫。 再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恰在此时，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脸蛋，咦，是一个小郎君！ 四妹飞快的扫完外面的情况，记在心里，再次回到了正院。 也是时机赶得好，她前脚刚跑进院子，后脚柳青青就打开了房门。 四妹有些气喘的道，“东家，你醒了，外面来了贵客。” “哦，贵客？” 柳青青让四妹缓一缓再开口，四妹摆了摆手，嘴皮子特别利索的说了她刚刚看到的情景。 柳青青夸道，“好的，我知道了，辛苦四妹，你干的真棒！” 四妹听得柳青青的夸赞，眉眼弯了弯，“东家，既然来了客，要不一会儿我给上些点心和茶水吧！” 柳青青看着四妹跃跃欲试的表情，便答应了，“好。” 很快，在大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都打算离开的客人们终于迎来了主人。 “抱歉，刚刚有事，让贵客久等了。” 柳青青挂着标准的微笑，把客人迎进了西花厅。 众人刚分主客坐下，客人中的小客人就凑到柳青青身边，“青青阿姐，我今天差点就没见到你！” 这小郎君俨然就是柳青青从七星塔救下的小孩。 今天小郎君是一副可爱乖巧的模样，柳青青听了他的话，笑着回道，“郑小郎君，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还有，谢谢你来看我。” 郑小郎君“大度”的挥了挥手，“没事，青青阿姐也不知道我要来。” 他这随口一说，让一旁的郑老爷和美妇人脸色有些讪讪，他们好像是有点失礼，都没有提前送帖子过来。一则是要急着回潭州去，二则想着不过一小娘子，他们亲自上门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没想到儿子的无心之语说出来他们的失礼之处。 好在坑爹儿子也很给力，就在这尴尬的瞬间，郑小郎君提出要参观柳青青的家。 这既要陪着大人，又要照顾小孩的想法，柳青青正处在为难的当口，邓嫂子就出现在花厅门口，“主家，不然我带小郎君去后花园看看花。” 不等柳青青同意，郑老爷听了立马高声答应，这坑爹儿子还是打发走比较好。 于是郑小郎君便被带下去了。 话说回来，郑老爷先前在京城做过官，如今提前致仕，在潭州书院当博士。在外头的男人总比后宅妇人脸皮厚几分，他“赶走”了儿子，又言语温和的道了歉，又解释了贸然上门的理由，他只有今天一天休沐了，明天就要返回潭州，“所以，还请柳小娘子见谅！” 柳青青脸微笑真了几分，她也没有多在意，反正不熟，也不打算熟，所以客套几句，转而询问郑博士来的意图。 “前儿十五，我家小儿多得柳娘子搭救，救命之恩重如泰山，此次上门，我们夫妇是特意来感谢的。” 美妇人，也就是小郑夫人（区别于韵儿娘亲郑夫人）也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她听得自家夫君开了头，便立马接过去，吩咐仆役把箱子抬进来。 柳青青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她不禁在内心感慨了一句，“这郑家和她还真是有缘分，前几天刚救了韵儿妹妹，没想到马上又救了她家族弟。” 而且这小郑夫人和郑夫人的行事方式都是一样，都喜欢抬着箱子给恩人砸钱财和礼物。 经历过了一回，柳青青很是淡定的接受了。 这个时候，刚好四妹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柳青青便让郑家夫妇吃点心、喝茶，“我先失陪一会儿，请稍候。” 等柳青青离开西花厅，小郑夫人撇了撇嘴，转头和自家夫君嘀咕，“这小娘子真没规矩，待着客呢，就把客人扔下！” 郑博士有些紧张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四妹，见她神情没有什么波澜，心里才安稳些，“你小声些，还在人家里呢！别乱说闲话，我听族兄说过，这个小娘子和齐家商会有些关系，否则一个人怎么能住着这个大院子？族兄几次想买，都没买下来。还有，别忘了人家救过你儿子！” 小郑夫人听了，收了话语，她当然感激柳小娘子，但也不妨碍她嫌弃人家的规矩，不过，“齐家商会，真的假的？” 郑博士反驳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族兄还会骗我？” 他又望了望四妹，压低声音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带着你上门来？派一个管事不也可以，不过是礼备重些，一样没人说什么闲话！” “这要是能从柳娘子这里搭上齐家商会的线，这一年可得多赚多少银子！”小郑夫人听着双眼放光。 郑博士当然知道自家夫人挣钱的乐趣，所以特意带她来，“看你那表情，要把人吃了，收敛些！” 小郑夫人立马端坐好，恢复了她作为一名博士夫人的风度，她瞟了瞟郑博士，温温柔柔道，“怎样，可以吧！” 郑博士瞧着自家夫人变脸不是一次两次了，此时见了还是觉得有些厉害，他忍住笑赞叹道，“很好，气质高华，典雅清正。” “你也不错，风度翩翩！” 夫妇俩正相互夸彩虹屁时，柳青青带着郑小郎君回到了花厅，她一手牵着郑小郎君，另一手则提着一个木箱。 郑小郎君到了花厅，立马奔向小郑夫人，“阿娘，阿爹，你们看，青青阿姐给我的蹴鞠！它好漂亮，而且弹性，对弹性特别好。” 小郎君说完话，便把刚才学会的“拍皮球”展示给小郑夫人和郑博士看。 互夸的夫妇俩见着自家儿子骄傲的表情，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开始夸儿子，什么“骏儿真棒”、“骏儿厉害，拍了这么多数”。 柳青青虽然没见到之前夫妻俩互夸的场景，但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不禁嘴角抽了抽，这夫妇俩实在是有些颠覆她的认知，一会儿高傲，一会儿亲和的！ 她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多奉陪了，于是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郑博士夫妇俩人虽然没有得到关于齐家商会的结果，但见郑小郎君终于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心里也放了心，便热情的告辞了。 临走之前，郑博士特意给了一封信给柳青青，嘱咐她一定要看！ 郑小郎君依依惜别的告辞了柳青青，好不容易被自家娘亲逮着上了马车驶出了一段距离，还是从窗户口中探出头来，奶声奶气的话音在街上回荡，“青青阿姐，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柳青青笑着大声答应，“好！” 第52章 又一封推荐信 柳青青关上门，见邓家姑嫂站在花厅门口等着，诚恳的道谢，“今儿有劳你们了，这样，月底结算工钱的时候就加上工钱……” “东家，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加什么工钱？” “就是，就是，嫂子说得对。” “这没什么的，都还在做工时间内，我说句越规矩的话，东家人好，就是太客气了。我和四妹在其他人家帮工的时候，那是从开工到结束都没得歇。还有东家，您这如果时常有客人来访的话，这大门上还是要有人守着为好。” 柳青青想了想，之前是觉得没必要，不过如今随着社交打开，家中确实需要加几个人，她赞同的点点头道，“邓嫂子你说得对，这样，你今儿个回家的时候和郭小哥说一下，我这边打算进几个人，你和他说，不必急着，人一定要选好！至于要求我一会写给你！” 听得柳青青打算让自家四弟来做这笔生意，邓嫂子满口答应。 柳青青转身就把要求和人数详细的写好交给了邓嫂子。 日暮，柳青青目送邓嫂子和四妹俩人离开宅子回家，她回到书房打开白天郑博士给的信。 拆掉火漆之后，柳青青看了看信里面的内容，她不禁一挑眉，没想到这又是一封推荐信，和当初前身老东家给的推荐信类似。 只不过让柳青青有些惊讶的是，这封信竟然是推荐她去天岳书院当教习的推荐书。 据她了解，天岳书院是仅次于岳州府学的书院，里面的学子男女不限，是的，也收女学生，郑韵儿就在天岳书院进学。 除此之外，书院不仅面向达官贵族招生，还招收平民百姓，只要经过入学考试就可以到书院进学。 书院效仿太祖皇帝留下来的教导，文武并重，武术在书院的作用并不轻。 当然，占比不轻是因为涉及到一些其它相关的原因，柳青青此时并不清楚。 “到书院当武教习，这就有点意思了。” 柳青青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绕着绕着，她猛地顿住，下定了决心，去，明天就去看看！ 她再次看了看引荐书里面写的教习考核内容，然后轻轻将引荐书折好放回信封，熄灯睡觉。 而此时的郭家庄有一家人正点着烛火，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亲家阿奶，你说你，真是太见外了，这既然是东家给丹桂的见面礼，你自留着就好，还送来我家，真是太客气了！”开口说话的是郭大娘。 邓阿奶眉眼都是笑，她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自从自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她脸上的抬头纹都深了几分。 这会儿她自然是笑着推辞道，“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何况丹桂这个差事还是她四弟介绍的，若是旁人，不也一样要给个掮客钱不是？” “您也说了是旁人，她们俩是姐弟，互相照拂是应有之理。” “既然是姐弟，那姐姐给弟弟送些东西，可不许推辞！” 郭大娘忍不住笑出声，“哎呦，哎呦，我这真是，怎么说都是您有理！” “本来就是。”邓阿奶故作生气道，然后也忍不住笑了。 旁边围着的几个媳妇小娘子也笑了。 旁边不远处，坐着邓郭两家的男人，小孩子围着院子打打闹闹，中秋过去了几天，这会儿竟还有几分节日的喜庆热闹模样。 邓阿奶一把拉住郭大娘的手，“亲家，你真是养的好儿女，我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要不是你家一直帮忖着，我家这日子还不知道如何艰难呢！” 郭大娘见邓阿奶说着说着，眼眶中含了泪水，想起这么些年的事情，也有些想落泪，她哽咽道，“咱们俩家还说这话做什么！这人啊，都有难过日子的时候，不过我帮你一把，你帮我一把，互相扶持着，这日子啊，慢慢就好了！” 郭大娘抹了抹眼泪，继续劝道，“您快收了眼泪，瞧，四妹看着，还以为我欺负您嘞！” 邓阿奶见自家孙女望过来担心的神情，立马抹了抹泪，然后继续干活，她正在搓一双芦苇草鞋。 “不说了，不说了。瞧我，这喜庆的日子，眼窝子还这么浅！” 郭大娘知道邓阿奶是放下了心中的一根大弦，大喜之下，才忍不住落了泪，她又安慰了邓阿奶几句，气氛眼见着喜悦起来了！ 邓家放下了心中的一根大弦，郭大娘自己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女儿夫家的事，一直是她的心病。 唉，原本是多么好的一家人，不过如今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说起来，还得是四儿有福气，出门遇到了贵人。 想到这里，她转而对郭小哥劝诫道，“四儿，柳娘子交代的事情，你明儿一早就去办，可千万要上心，认真给人办好，听到没！” 郭小哥听得自家娘亲的话，连忙保证，“娘，我你还不放心，柳娘子的事我铁定办得妥妥的。” “对了，娘，村子里赵老柱家的杏花儿打算去自卖自身来着。”一直在旁听的邓大嫂突然接过话题。 “怎么，你打算介绍她去柳娘子家做事？你倒是挺不见外的！”郭大娘瞟一眼就知道自家女儿的打算。 邓大嫂厚着脸皮迎向自家老娘打量的眼光，“娘，柳娘子也开了口的，不然我也不敢提。” “这倒是好事，能到柳娘子府上做事，不然杏花儿还不知道要卖到哪里去？唉，她那个爹，只知道喝酒，也不管媳妇的死活。” “杏花儿自小跟着杏花娘学针线，针线活儿做得特别好，要不是被她那个爹耽误了，也不会十八了还待字闺中。”邓阿奶叹道，“嫁了人，就能离开家里那个坑。” “娘，那你明天帮我去问问杏花娘和杏花，看杏花愿不愿意去做事。”郭小哥在一旁见缝插针道。 “成，没问题。” “郭四哥，我，我能不能去，我绣活也挺好的。” 突然，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郭小哥望过去，原来是邓五妹。 一旁的郭大嫂听得忍不住高呼，“五妹，你想去？那你家的事咋办？”小姑子（邓大嫂）带着夫家的一个小姑子去做事，回家来还得做些家务事，这还是在邓五妹白天做事的情况下，这要是一个两个都出去了，岂不是要累坏她小姑子了？ 郭大娘神情也有些不悦。 邓阿奶倒是有些意动，先前她倒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四妹十四，五妹十三，也是能做事的年纪了，做个几年事，存个嫁妆，刚好！ 邓五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没想到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太赞同的样子，她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邓四妹见着了，握了握妹妹的手，“嫂子，要不换我在家里，五妹去吧！” 第53章 郭二嫂的办法 “那怎么行，我看柳娘子对你很是看重，才做了一天工就不去，成什么样子！” “要我说，就让五妹去吧！” 郭二嫂一直在偷偷的吃点心，这会儿终于吃饱了，听见众人的讨论也开口说她的想法。 郭二郎就坐在她身边，见自家娘亲瞪过来的眼神，连忙偷偷给了郭二嫂一肘击，只是力气没控制好，郭二嫂痛得一声惊呼！ “嘶……郭二，痛……你这么大力气打我干嘛？” 郭二郎看不小心把自家婆娘打疼了，只能讪笑着讨饶。 “这柳娘子对家里做工的绣娘开出三两一个月的高价，五妹要是能选上，要我说，就拿出五六百文在村子里找个大娘或者嫂子帮忖着家里做活不就行了，多大的事！” 郭二嫂揉了揉自己的腰，说出了她的办法，她也就是绣活不好，不然也这么干。 想法说完了，她又继续嗑起瓜子。 在场的众人听得郭二嫂的主意，顿时觉得思路都打开了，是啊，这也是个法子。 倒是邓阿奶犹豫了，自家如今这情况，还请人来家里做事，不是招人说闲话吗？ “要我说，这个法子好。亲家阿奶，你想想，这要是选中了，每个月能多出二两多银钱进帐。不说贴补家中，只给五妹存嫁妆就够够的。咱们这十里八乡，新媳妇要是自己能有嫁妆银子，那是顶顶好的了。”郭大娘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然后掰开了说给邓阿奶听。 邓阿奶听得直点头，她也是有几分人情世故的，“亲家，要不这帮忙的人，到时候还是劳烦你家出一个。放心，要是五妹选中了，银钱一定按月给。对外，咱们也不用解释，大家都省心，省得三姑四婆说闲话！” 郭大娘看自家大儿媳妇露出意动的神情，就连平时有些懒散的二儿媳妇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心中叹了叹气，也是，平时她们俩就偶尔会去邓家帮女儿料理些家事，这次还给铜钱，可不就更愿意了！ “行啊，听亲家阿奶的。” 峰回路转，四妹高兴得和五妹抱在了一起，邓五妹握了握手拳头，心想，她一定要选中才好，这样家里也能少些负担。 她摸着自家四姐粗糙的双手，想着四姐经常给她带香膏，说做绣活的手不能粗，却不从买给自己。等她选中了，也一定要给四姐买香膏！ 五妹小小的心中，第一次萌发了要努力做工挣钱的念头！ 两家人后来还商量了些其它事情就散了，可谓是皆大欢喜。 过了两日。 郭小哥带了十几个人到了柳青青家。 经过几轮挑选，柳青青定下了几个人。 一对相依为命的叔侄在门房做事。叔叔约莫三十多岁，因为生活的操劳，脸庞上纹路极深。不过他之前在几个主家中做过事，很懂些规矩和礼仪。柳青青就安排他在门房，还兼着一些打扫的活儿，当然工钱开得高高的。 侄子大约十岁左右，长得就很机灵的样子，胆子也大；柳青青只让他先跟在叔叔身边打杂，偶尔内外院传个话什么的，小孩子爱动，跑上跑下很乐意。 五妹成功留下了，当然还有女红好的杏花儿。 柳青青自己的衣裳倒不用做太多，不过家里刚进了人，还有一些门帘、帐子等细碎的物件，也需要慢慢做。 厨房进了两位大娘帮忙做活，至于四妹，则被柳青青留在了身边。 本来还交代郭小哥帮忙找一个管事的管家或者嬷嬷总理家事，但是目前没有合适的。 柳青青是宁缺毋滥的人，所以这个位置就空着。 当天晚上，柳青青在西花厅准备了四桌酒席，还请了几家客人，比如隔壁郑家也来了。 大家一起吃酒吃菜说说闲话，原本有些生疏的几个人，就在这吃席的热闹氛围中渐渐熟络了起来。 邓五妹和她四姐坐在一起，她一边努力干饭一边和她四姐说悄悄话，“四姐，你之前去帮工吃过这么好的席面吗？” 四妹努力的咽下嘴里的大鸡腿后，回道，“怎么可能？除了在村里吃过席面，在外面从来没有正式的吃过席面！最好的时候就是主家办宴，厨房剩一些边角料，不能带回去的话嫂子就会给我一点，能带回去的时候你都吃到过的！” “那些可比不上今天的！难怪郭四哥、郭大娘、大家都说东家人好。”五妹感叹道，“我一定要好好做工才不会被东家辞退！” “那是肯定的。对了，五妹，大嫂说，东家人好，我们可不能托大，一定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东家先是看中郭小哥的办事能力，再者是大嫂的厨艺，这才有我们姐妹来了柳家。” 四妹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着吃菜，她压低声音对邓四妹道，“有件事，大嫂说不打算告诉你，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下。今天其实还有一个女娃的女红和你是不相上下的，甚至在刺绣花样上胜你一筹。不过东家知道你是我和大嫂的妹妹后，都没多斟酌，就直接定了你。还找理由说家里不需要刺绣好的绣娘，还夸你有天份，花样什么的，多见识、多练练就可以。 大嫂说，东家这样替我们想，我们自己不能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得感恩，得记在心里。还说，还说你心性要强，先不告诉你，免得你有了心事……” 邓四妹听着这话，心里确实有些不好受，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她说不出话。 她刚刚还很高兴，以为自己是凭借绣活被选中留下的，谁知道还是沾了大嫂和四姐的光。 不过今天她自来到府城后，看见路上行人各种各样的衣裳式样，还有府城许多许多她说不出的热闹，内心一直处于各种震撼中，也确实明白四姐说的外面和村里真的不一样。 她咬了咬唇，低声回道，“四姐，我知道大嫂不让你告诉我是怕我心里不痛快，你告诉是让我心里有数，大嫂和你都是为我着想，我知道的。还有，你放心，我会好好钻研绣活，让东家真正认可我。” 四妹听着五妹的话，也想放心，不过她看着五妹倔强的眼神，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了。她暗自想着，以后她多看顾些。再者，五妹虽然心性要强有主意，但是本性善良，人又勤快。这几年，她跟着大嫂在外做工，家里大都靠五妹支撑，为家人实在付出许多。 小姐妹俩在桌旁一角吃边说些悄悄话。 摆在另外一边的男席，除了新进的叔侄俩，还来了郑家和周家（芬芬小娘子家）的几个门房。这是柳青青封了几封银子，托郑小娘子管事嬷嬷丈夫请来的，拜托他们教一教叔侄俩这岳州人家往来的规矩和礼仪。 既然已经到了地界，有些规矩该守还是该守的。 小宝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席面，不过他吃饭的吃相很是规矩，这是在之前的主家做事养成的。 这会儿，他一边快速地吃各种好吃的，一边竖起耳朵听叔叔和其他厉害的伯伯大哥说话，有些很厉害的话，他非常认真的一边在嘴里复述一边记在心里。 他打小就记性特别好，之前有一位大爷还说他以后能成为一个厉害的门子，在他小小的心里，一直是把这个当作做事的念头。 第54章 山不在高 席面办得很是成功，第二日，大家正式上工。 新人新气象，大家干活的劲头高高的！ 柳青青吃过朝食，便骑着翻羽出门了。 天岳书院在岳州城外的西南方向，离桂花坊也不算特别远。 骑马大概是两炷香的时间。 在竖着天岳书院石碑的一处路口，柳青青把手搭在额头上眺望，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片楼台亭阁坐落在山间。 是的，天岳书院是在一整座山上。 山虽然不高，山上的风景也没有泰山的雄伟、华山的险骏、黄山的奇秀，但因为天岳书院在这座山上，且天岳书院出来的学子非常有名，因此这座山也有了名字，大家称呼它为天岳山。 柳青青越靠近天岳山越发觉得热闹。 山脚下这一路两排都是一些店铺，还有很多小摊小贩在热络的叫卖着。 衣食住行、文房四宝，应有尽有，俨然是一个小市集了。 等到了上山的路上，柳青青还发现有一些挑着担的挑夫担着担子往山上去。那些慕名而来的游客或者文人士子则是这些挑夫的生意对象。 这一点和后世倒是有些相像，看来无论古今，都不缺擅于发现赚钱方法的人。 人只要勤快，不论是身体勤快还是思想勤快，日子都可以过得下去。 经过几道弯，柳青青就来到了书院大门口。 书院的大门并不奢华，只是很常见的石牌楼，不过牌楼上有些斑驳的天岳书院四个大字给门楼添了一些历史意蕴。 柳青青不禁给了天岳书院十分的印象分。 可能因为今天是招武教习的日子，书院大门口聚集了许多人。 这些人大都是男子，但柳青青还是能看见一些女子，想来书院之前放出的名声还是很符合的。 “虽然书院不仅招男女学子，先生教习也一样。发出的告示上也写明了不限男女，但按照目前的这个情况来看，男女比例还是很失平衡的。” 柳青青看着贴在大门的告示，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书院大门口走出一位管事，他大声喊着话。 “登记了簿子的，带上木牌跟我走！” “登记了簿子的，带上木牌跟我走！” “登记了簿子的，带上木牌跟我走！” 话音刚落，便有许多人围拢过来，跟着这位管事进了书院。 柳青青看了看手中木牌的“六十六”数字，也收回思绪，跟着人群往里去。 很快，众人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处练武场。 练武场十分宽敞，用木栅栏围成了两个区域。 左边靠山能跑马，右边则是专门的练武区，摆放了许多的箭靶、武器架，进来的这一侧则是一排排的看台，目测能容纳上千人。 难不成书院有时候也会在这里办类似于运动会的这种大型活动？ 还没等柳青青看完场地，有人就在喊“六十六号”了。 她连忙上前。 喊话的管事先是查看了木牌，然后在一个簿子上勾画了一个圈。 这个过程中，柳青青没有感觉对方的视线因为她是女子而多打量，她不禁在心里给书院又加了几分。 勘验完后，对方示意柳青青到一边去排队等候。 这天岳书院的考核一共有三个关卡。 第一个关卡是射艺。 射艺考核源自于古礼，所谓君子六艺中的射，古礼中记载有云，“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乃教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这其中的射就是射箭，它又有五个细化的标准——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这第一项白矢，什么叫白矢？从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就是，要求射出的箭必须要穿透箭靶露出箭头，才能称之为白矢。 考核的是射箭技艺的一个穿透性。 第二项是参连，参连也很好理解，它要求射箭者射箭要有连续性。当你的箭射出第一支后，剩下的三支箭也要求连着射中。 考核的就是射箭的连续性和准确性。 前面两项可以说是射箭技艺的一个基本技艺。 后三项则难度加大。 第三项的剡注，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射箭瞄准的时间非常短促，基本上箭一搭上弓就要放箭射中。 这个考核的就是射箭者的速度，有点盲射的意思。 第四个考核项目是襄尺。 尺子大家都知道，是一种度量工具，襄则是有辅助之意。“谓君臣同射时，臣退一尺地以让君，示尊鄙有别。” 这个讲究的是一个君臣有别，射箭礼仪。 最后一项井仪。 就是射出的四支箭，要在箭靶子上形成一个井字形，这不仅考核一个准确性，最重要的是考核一个平衡对称性。 书院从这五项古力中制定了今天来参加教习选拔的射箭项目。 之前就说过，能百步穿杨的人是非常少的。 这射箭靶的目标大，相对而言通过率还是不错的。 所以等柳青青射完箭通过以后，进入第二轮考核的人还有一大半。 第二轮考核的是骑射。 这个考核内容又撞在了柳青青的饭碗里。 “各位，这骑射与以往的骑射考核有所不同。本次考核，能通过的人最多为二十人。考核的评判参考则是通过这一段路程所花费滴漏的时辰，谁用的时间越短，排名越在前。” 讲述规则的管事指了指一旁的水滴滴漏，然后接着解释，“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参考时辰，一炷香。也就是说大家必须在一炷香之内完成，否则即便你排在前二十名，用时超过一炷香，也不算通过。 诸位，可听明白了吗？” 在场的众人齐声答道，“明白。” 考核的骑射路程是要围着马场跑一圈，在这一圈中，路上会有一些障碍。 参加的人不仅要仔细跨越这些障碍，还要在途中射五个静态箭靶和五个动态箭靶，要求五中其三。 值得说明的一点是考核者不可以用自己带来的马匹。 因此，这项骑射考核还有一个隐形的考点就是如何迅速和陌生的马匹打交道或者说是控马。 若是在途中，马匹不受控，那就不仅会失去这次考核的资格，而且会有受伤的危险。 管事把这一点说出来，你还别说，真走了几个人。 第55章 论梅监院的心路历程 柳青青望着走远的人，摇了摇头。 其实，这考核有时候不仅考验技艺，还考验人的心态。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了视线，跟着人群在场外围观第一轮的考核者。 刚才射箭看大家的情况好似差不多，但是这骑射一开场，那就真的能看出人的水平真的是良莠不齐，有高有低。 有些人刚开始打马跑，就止步于障碍。 还有的障碍虽然通过的很快，但是射箭的时候不是脱靶就是射在箭靶的红心外，这还只是静态靶。 至于动态靶，没有看到有一个人射中。 柳青青不知道的是，此时看台上来了一群人围观。 “今年来参加教习考核的人，水平不怎么高啊！” “山长，这才第一轮，兴许高手都在后面呢！” 中间一位白胡子的老者听了旁边人的话，摇了摇头，“不一样，往年这第一轮骑射，不说那些动靶，就单说静靶，肯定是有人射中的。”说完，他伸出手指向正在考核的场中，“你们看，这第一轮竟然没有一人射中靶。” “山长，我听说潭州的郑博士此次推荐了一位非常厉害的人来参加这次书院的考核。” “哦，我没记错的话，郑博士是克己的族弟吧？” “没错，山长您记性真好，就是郑司业的族弟。” “那倒是可以再瞧瞧。” 原来看台的这一行人是天岳书院的山长和一众先生们。 山长的话语落下，陪在一旁负责此次考核的监院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悄悄的喘了一大口气。 “还好此次司业引荐他族弟来书院问他要了一封推荐信，且司业为人十分得山长信任。否则不等此次考核结果出来，他就要挨批了，刚刚山长的脸色真的难看。只希望推荐的人真的如他们所说，十分厉害了！” 监院寄予希望的人，此时正在沉思。 柳青青看第二轮的人考核后，陷入了思考中。 这些人的水平和第一轮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要怎么办？是隐藏实力还是如实展露？ 如今经过须弥界的强化以及她自己不间断的习练，不是她自己夸自己，这场上剩余人的水平如果都是这样，那真的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她。 而且她要是放开手脚，这一圈跑下来包括射箭，只怕用不了半炷香的时间。 “过了，过了，有人过了！” “太厉害了，竟然真的有人能通过！” “是啊，看了两轮，我还以为没人能通过呢！” 旁边人的欢呼声打断了柳青青思考，最新的一轮有两人通过了。 两人用的时间差不多，都是踩着一炷香的时候跑完了马，射箭也刚好是五中其三。 “六十六号，六十六号上场！” 听到管事的叫号声，柳青青也做好了决定。 象征着考核开始的小铜钟一敲响，柳青青就骑着一匹黑马冲出了起跑点。 黑马在柳青青的控制下，很快越过了障碍，一人一骑配合得非常完美，人和马在空中跨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咦？” 柳青青这一跃，就吸引了山长的目光，他伸手一指，问道，“此人大家可认识？” “院长可是问场中的那名女子？” “不错，就是穿一袭玄色胡服的那名女子。” 一众先生看着正处在考核者中间的女子，不知道山长为何单单提起她？ “这名女子有着非常优越的控马能力，你们别看她目前只处在中间，我敢保证，她没有尽全力。” 解释的是天岳书院的总教习。 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一张脸看上去平平无奇，若是放在人群中，大家可能都不会太注意到他。只是偶尔转动间可见其黝黑发亮的眼珠，这是一个内家高手。 当然，书院的先生都知道这位总教习的厉害。 既然他开口了，那说明这女子确实有实力。 场上的柳青青，此时已经射完了五个静态箭靶，五支箭支支射中。 静态射完了，柳青青骑着马又开始拉弓搭箭，射动态靶。 这动态靶是在场边的一些树上。 书院不知如何做的，挂在树上的箭靶竟然可以以不同的速度和频率来回晃荡，或者上下移动。 因为猜不着规律，且箭靶挪动的速度时快时慢，所以非常非常难射中。 然而，这些动作并不能影响柳青青，虽然她决定隐藏实力，但并不是代表她要完全隐藏实力。 她的决定是突出自己射箭的长处，骑马则慢人一程。 毫无意外，五个动态靶都射中了。 见她如此神射，且作为第一位动静态箭靶五支箭都射中的考核者，围观人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柳青青就在欢呼声中，以比一炷香少一点的时间完成了此次考核。 “这女子不仅控马厉害，射箭的技艺也十分高超。梅监院，这是否就是郑博士推荐的人？” 梅监院其实并不认识柳青青，他只不过是出于对郑司业的信任，开了推荐信。 照理来说，他至少应该和柳青青见一面的，认认人。 此时山长突然发问，他总不能说自己没见过或者让山长等一等，他去问了再回。 要是这样，他只怕不仅要挨训导，还要被批办事不规矩。 就在他内心一度十分惊慌无措中，突然想起郑司业临走前提起过一句推荐的人有些特别之处。他记得好像是除了厉害之外，人还，人还，是了，人还特别年轻，未满二十。 书院并没有对教习的男女有规定，郑司业就没有特别提起。 反倒是因为柳青青年纪实在是比较小，他担心书院方面会有所顾虑，所以特意和梅监院提了一下。 不过梅监院当时正好有忙其它的事情，只是推荐又不是一定会考进来，所以他并没有把郑司业的话特地放在心上。 此时突然想起了，他内心一喜，又瞟了瞟场上最后一轮的考核者，看着他们一个个基本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再想想刚才那玄衣女子十分年轻的脸庞，终究是一咬牙，对着山长点头应是。 不管是不是了，就算这小娘子没有推荐信，他等会儿就是补也要补一封推荐信给她，谁让这位小娘子刚才被山长和总教习两个人称赞呢！ 小娘子，哎呦，可真的是小，看上去也就十七八的模样。 梅监院越看越觉得应该就是，不然郑司业也不会特意提起，于是他对着山长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没错，山长，就是她！” “好，今日只此一人，可比场上众人！” 山长没再继续看下去，他摸了摸自己的长白胡须离开了看台，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笑得和弥勒佛一样慈祥。 虽然山长是一个清瘦的老头，体型和弥勒佛并不相似。 山长等人离开看台也是悄悄的，没有引起人注意。 第56章 最后的考核 柳青青虽然现在眼耳能力与众不同，但是今日场地太大了，且围观人来来往往，她的注意力放在考核场上以及考核中，并没有关注到山长一行人，便也并不知道她想要隐藏一部分实力的行为已经被人看出且记在了心里。 这些眼力的积累，恰恰是她目前所尚缺且需要多多接触才能培养的。 这也是她想要来书院当教习的原因之一。 书院人才济济，不论书本方面的学习，单论接触到的人以及相关经验的积累对她就是大有益处。 很快，第十轮考核也结束了。 此次进入第三轮考核的，包括柳青青在内，只有九人。 这第三轮考核放在了午后，柳青青和其他八人跟着管事在书院蹭了一顿午膳，之后被带到静室休息了大半个时辰。 未正。 第三场考核开始了。 这一场考核就在静室中进行。 书院负责的人陆陆续续的抬了桌子和笔墨纸砚摆在九个人的面前。 坐在上首的梅监院亲自监考。 他笑着给大家介绍本场考核的规则。 考核原本应该是肃着一张脸，但是他中午的时候，膳食都没顾得上吃，急着找到了负责核对木牌的管事，确定了这场中唯一的女子就是郑司业和他族弟推荐的人。 确定人没认错，他乐了一中午了，所以现在也控制不住想要笑。 “诸位，恭喜你们通过了前面两场的考核，本次考核是最后一场。 想必诸位也知道，我们天岳书院的武教习，不仅骑射要出众，还要能写文。因此本次考核，也称之为“内场”，就是在这静室内进行一场文学考试。 诸位可以看到桌上的卷子，卷子的内容有三部分，一部分为默写，一部分为释义，最后一部分是要写一篇文。 当然文体不限，不论你是写诗、词、歌、赋，还是文章、策论等，只要能成文体都可以。 一点要求，必须要符合卷子的文意。” 梅监院说完了规则，还说了考试的时间，然后笑着问大家，“诸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无。” “好，那考核开始，燃香！” 九人面前的大香炉便插上了一根可以燃烧一个时辰的长香。 香火点燃，气清淡，烟袅袅，监考官看上去也很是和睦。 柳青青就在这平静柔和的考场氛围中展开了答卷。 她虽然来到这异界还没多久，但自从决定要参加天岳书院的教习考核，柳青青便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前面两部分的默写和释义，其实都是有范围的，就在那几本特别出名的兵书兵法中，诸如《武经》等。 以她目前的记忆，背下来完全不成问题。 因此不需一会儿，她就工工整整的答完了前面两部分的题目。 就只剩最后一道了。 最后一道的题目是，“太祖皇帝置武学教之,欲其礼义,知古今,以图继续为国家之用。试问‘如何之用为国家之用？’” 大体意思就是说本朝的太祖皇帝设立了武学，通过武学来培养人才，让他们可以为国家效力。那么请问如何为国家效力呢？ 通俗的来讲，就是说学武可以为国做哪些贡献？ 这题目说难也不难，因为这学武的好处可以刷刷刷的写出好多；但是要说容易也不是很容易，你要写得很出彩，写出符合天岳书院的武学传授思路还是需要花心思琢磨的。 这是柳青青多年的应试经验。 好在柳青青不仅仅背了书，她还猜了题。 没错，考试前不做一些模拟题是不能说自己为了考试做了万全准备的。 此时，她便把自己写过背下来的一篇文章改改内容，换换词句，文意便符合了。 只是这毛笔字的书法，稍微限制了她的速度，若用签字笔，八百字用时可能更快。 不过，柳青青也很快写完了。 写完后她并没有提起交卷，这样既不会影响其他人的答卷，也不会很显眼，她装作还在答卷的样子，握着笔看着桌面。 殊不知，此时在上面监考的是有着多年监考经验的梅监院。 他眼神一扫，就知道柳青青答完卷了。 梅监院先是一惊，这小娘子别是只爱武不爱文，文章一窍不通吧！但他又想到郑司业的人品，便放了心。 好在柳青青也是看着时间的，没等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交卷的时辰。 “时辰到，诸位起身吧！” 柳青青和其余八人便跟着一位管事离开了这个院子，来到了另外一处静室。 因为卷子只有九张，所以是当场批阅，当场出结果。 梅监院领着两位经常阅卷的先生花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就把卷子批完了。 结果出来后，梅监院那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拿着卷子来到了柳青青等人的休息处，然后宣布了结果。 当然，结果在众人眼中，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通过的就是柳青青。 梅监院把柳青青的卷子展示给其余人看，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没有错误，第三部分的文章，梅监院还念给了大家听。 在场的八人心服口服。 他们中有个别是大老粗，能识字勉强答完第一部分第二部分就很不错了。 有的家里出身好，从小就研习兵法策论，不过因为粗心啊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总要失去些分数。 第三部分的文则是现场做的，不说题意的符合度，单单论卷面整洁度，那也是柳青青完胜。 既然结果出来了，其余八人很快离开了书院。 柳青青则被留了下来。 梅监院很是亲切的和她交谈起来。 先是问了她的一些基本情况，然后又侧面说了那封推荐书的来信。 柳青青表示很是惊讶，她特别郑重的感谢了梅监院。 “多谢监院特意引荐，铭感五内。” 梅监院捋了捋自己的短胡须点了点头，接着给柳青青介绍了教习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时间。 书院有三个年龄段的学子。 第一个阶段的学子大概是十二岁到十四岁左右。这些学子在入书院之前已经识字，粗粗学完了四书五经。 他们入学院之后，文先生会给他们继续讲读这方面的内容，武先生则会教授他们一些骑马射箭打拳练剑等基本功。 第二个阶段则是十五岁到十八岁左右的学子。 这个阶段的学子有中了秀才的，也有没有中秀才的。 当然他们的共同点是已经熟读了四书五经，书院的先生会给他们讲授其它的内容，扩充学子的知识面。武教习则会教授他们骑马射箭的进阶技艺。 至于最后阶段的学子，那都是才学出众的。他们不仅要熟读四书五经，掌握一些杂学知识，此外至少要有几样是要特别出彩的。 比如之前芬芬小娘子特别崇拜的唐师兄，他便是在书院内以书、诗、棋三个方面独居鳌头。 说到底男子来书院是为了学四书五经最终出仕进学。 女子则是以习字识文、陶冶性情为主，当然也会学习一些经典着作，但是相对男子来说，主攻方向就不一样了。除了习文练武外，女子还可学女红、插花等。 至于那些大众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蹴鞠等等，男女都可选学，书院并没有强制规定。 第57章 有人从中作祟? 柳青青因为初入书院，梅监院给她安排的是带年龄最小的学子。 柳青青点了点头，没有意见。 “这些学子，除了最大的那一批，第一个阶段和第二个阶段的，学院事分别以知能德配合天干地支来命名。比如你要带的是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也就是子知、子能、子德等。至于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则是再大一些年龄的学子。另外，每个班的学子大约十五道二十人左右，人数不会太多。” 听得每个班的人数不多，柳青青赞同的点了点头，小班制确实更能照顾到一些。 “至于授课的时辰，因为习武骑射的特殊性，安排的是隔两日上一次课。十日一休沐。” 不是每日才有课，柳青青突然想到了体育课的安排好似也是如此。 她继续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书院提倡文武兼修，不过还是有一些学子和他们的家人出于安全考虑等缘由，他们对于习武骑射的要求并不高。因此，一个武教习可以带4-6个这样的班。” “那我这边，不知监院是如何安排的？” 梅监院见柳青青问到具体的安排了，有些揶揄道，“今日骑射，你没有完全展露自己的实力吧？” 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监院看穿，柳青青尴尬的笑了笑。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能理解，哈哈！” 年轻人虽然都是有些意气风发的，不过为人师者不愿意大出风头稳重些也好。 “你刚入书院，我打算让你先带三个班，也就是知卯、德辰、能午。当然，因为你骑射好，这三个班的学子都是很重视这方面的。” “好。” 梅监院又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本书院的条例给柳青青，让她熟记。另外又交代了她一些关于教习工作的杂事，最后让一位女管事带着柳青青去了书院女先生女教习居住的住所。 书院在这方面很贴心，每个先生或教习安排的都是一个小院子。 三间正房，可以用来当做休憩、待客、书房使用。 而柳青青因为是武教习，后院很是宽敞，更有马厩、箭靶等，方便教习日常使用。 房间里已经有一些基本的家具，柳青青就只记下了还需要补充的零散东西。 行李预计运一趟就可以了。 反正她是“走读教习”。 把新发的几身教习服、身份铭牌、一些零碎东西打了一个大包袱，柳青青就骑着翻羽离开了书院。 三日后。 辰正，柳青青一人一骑来到了天岳书院。 行李早就在三日内放到了书院内的住处，所以今日她仍然是两手空空，轻装前来。 到了书院后，柳青青先去外事堂点了个名，了解了一些情况后，便去了练武场。 今日是八月二十五，气候入了秋。 早上很凉爽，凉风习习，不过练武场上人声鼎沸，聚集了许多学子。 柳青青看着场上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读书时期。 学子们穿着相似的学子服，所以柳青青很是艰难的寻找今日要上课的知卯班。 只是等她找到知卯班上的学子时，却发现有一位男教习已经在给他们训话了。 柳青青第一反应以为是之前的教习在说一些告别的话，或者在等她来做正式的交接。 然而待她走近，却听得那男教习训话的内容俨然是第一次给他们上课。 柳青青便站住，没有再靠近，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去找梅监院问一下情况。 …… “你是说梅监院去了岳州城内？” 柳青青没有找到梅监院，只遇到了他的书童，“监院不在书院，昨日去府城内办事至今没有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柳青青心中有些着急。 这古代上班的第一天就出了意外，往坏处想，别不是过去的三天有人在背后使了手段，她的班被安排给了别人？ 但是那天梅监院的态度很好，且有郑司业的面子上，照理来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才对，柳青青百思不得其解。 这第一天上班即失业，玩笑就大了！ 柳青青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外事堂，等她说明了情况，外事堂的管事无奈的摆手，“柳教习，我这里只负责书院人员的一些杂事办理，这书院上课的安排您得问梅监院啊！” “那您知道如果梅监院不在，书院谁管他的事？” 管事想了想，开口道，“当然是山长了！” “山长？！”柳青青忍不住惊讶出声。这监院就没有个副手什么的，他不在书院，竟然直接找山长？！ “是的，山长。” 管事说完，还很是热心的让人带着柳青青往山长的住宿去。 柳青青便跟着人走。 山长住在半山腰处，穿过一片葱郁的竹林就能到达。 竹林的小路铺了石头板子，可能是不常有人打扫的缘故，石径上还有一些枯叶和杂草，虽然不是很齐整，但是走在路上，有一种即将归隐田园山居的意境。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柳青青走到院落前的时候，柴扉早已打开，随之而来的是从院子里传出一老者的高声，“来者便是客，快请进！” 院落的一株柿子树下有一套石桌石椅，此时正坐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着，最重要的是梅监院竟然也在！ 梅监院没有半点被人抓包的尴尬神情，他依然笑呵呵的望着柳青青。 老者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姿仪态非常好，坐得端正，整个人看上去就非常有文人的风雅和气度。 柳青青走近，向山长和梅监院问好。 山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坐吧，有什么事坐着说。” “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许多疑问，放心，既然你能找来，一会儿就解释给你听。” 山长沏了一杯茶请柳青青尝尝，“今儿这事先给你赔个不是，临时安排班级调动的事情，是我昨晚突发的主意，梅监院他们只是听我安排。” “不知山长为何如此？” “自是有原因的。” 山长喝了一口茶，解释道。 “书院这初入书院的学子，目前有知德能和十二地支组成的三十六个班。其实，书院还有两个班，这两个班并不为多数人所知。一为春蚕班，一为时燕班。” 第58章 背后的缘由 “没错。” 监院接过山长的话题，继续给柳青青讲述。 “春蚕班的孩子是所有入学的学子中最有天赋的。 取春蚕这个通俗的名字，就是希望这些学子能够通过在书院的学习，最终破茧成蝶，成为一名有才之士。 至于时燕班，想必你听过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就是来自于此。 时燕班的这些孩子，怎么说呢？ 一个个其实都很聪明，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出身于岳州的王公贵族，然而，然而……” 梅监院说着说着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他好似找不到形容词，话语突然停住了。 “然而他们聪慧从不放在习文练武上，日常调皮捣蛋，脾气乖张，不听先生的教导，自顾自行事？” 柳青青一听梅监院的形容，心里就有了点底，这书院还有什么学生会让先生如此为难？不就是那所谓的“坏学生”？ “是是是。”梅监院听了柳青青的接话，双掌一抚附和道。 山长在一旁也是双眼一亮，点头赞同，接着开口。 “看来我果然没有找错人！你今日的表现，不仅如郑司业所说的武艺出众、胆大心细、心地善良，而且冷静、敏锐、聪慧。之前梅监院安排你带那三个班，当然是武教习中很好的安排。然而我看中你的潜能，想让你来带春蚕班和时燕班，不知你意下如何？” 柳青青握着瓷白的茶杯低头沉思。 山中树木茂盛，水汽充沛，因此周围的气温比较低，茶杯中的茶水盛出有一会儿了，竟然还可以看到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冒出来。 接受或不接受，其实并不是很难做出决定。 最重要的是，山长为什么如此看重她？ 或者说为什么如此看重春蚕班和时燕班的武艺骑射训练？ 根据柳青青这些日子的了解，虽然本朝文武并重，但是内阁以及地方官员，仍然以文臣的数量居多。 在这仕途经济的大前提下，书院的教学当然也以习文为主。 至于武艺骑射，只是锦上添花的一个内容。 甚至就像之前梅监院说的，有些学子和学子的家长对武艺骑射并不在意。 所以，既然春蚕班都是未来的一些举人进士苗子，为何山长还要特意为他们的武艺骑射操心？而且还要把在书院众多人眼中垫底的那时燕班放到一起教学？ 柳青青莫名觉得这背后的原因十分重要。 既然原因十分重要，她就把问题抛了出来。 山长和梅监院两人边听柳青青发问，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的严肃起来。 “山长和梅监院如若不能告知这背后的缘由，我恐怕心存忧思，不能尽全力教授，那就只能辜负山长和监院的美意了。” 柳青青话音一落，原本就比较安静的竹林，显得越发的寂静了。 “唉。” 良久，山长叹了口气，他望了望天，也不知是顾虑什么没有开口。 梅监院则是感慨道，“你真是一次一次让人惊讶！迄今为止，你是书院第一个提出疑惑的教习。” 他说着又看向山长，见山长点了点头，他便对柳青青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目前这样，那我就给你说说吧！” “其实之前我们已经给两个班安排过许多教习，然而没有一个教习能够成功教授他们，最长的不过一个月。 原先我们还以为是时燕班在其中捣乱，然而有些教习说，时燕班有时候还挺听安排的，让训练骑马就训练骑马，让练射箭就练射箭，反而是春蚕班的那些孩子很难安排。 不是这个说要看书，就是那个说练武浪费他下棋的时间，还有说不如去练字，诸如此类的理由多不胜数。” “既如此，为何不把他们分开？” “不能分开。” “为何？” “这涉及到几个州书院之间的一场大比，他们是预备参赛的种子选手。比赛不仅要比试那些常见的内容，还要考验这些孩子之间的默契协作。” “所以山长就让他们在武学课上相互磨合？” “不错。他们在课下从来都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文课上，交流的机会几乎没有，因此只能在武学课上想办法了。” “比赛很重要？” “重要，非常重要。这不单单是关乎于书院的声誉，最重要的是它关乎于岳州的一项大事，具体的，因为事涉朝廷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这么重要的事情压在一群初入学的学子身上？”柳青青惊讶道。 “这大比自本朝建立就是如此，十年一次，明年的九月初九就是一次大比之日。” “那就是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知大比有关武学的比试有哪些？” “射箭和马术是必有得，另外还有一项需要孩子们共同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在公布前谁都不知道，要从签箱中摇出签子才能知道。 那签箱中有上百个签子，抽过的签子会仍回箱中，但不会进入到下一轮的大比之中。 因为至今还没有抽完所有的签子，也不能根据以往的签子内容去猜测明年大比的内容。 唯一知道的是，必须要二十个人共同完成一项任务。” 山长又讲述了上一次大比，是两个书院两两对抗。每个出院出二十个人（可以有替补），然后双方进行一次实地演练赛，一方冲过另一方设下的陷阱或者包围等，夺到对方的帅旗就算赢了。 “这不是从两军对战演化而来的吗？比赛既然如此重要，院长为何不从岳州军营中借人？” “怎么没借过，除了大将军年事已高，副将、参将全都来过，然而都被折腾走了，一个都没留下。也就有一个县衙的吴县尉，待的时间最长，有一个月。至于结果，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柳监院说着话，天空突然放了晴，阳光照进了院子，柳青青望了望在头顶树上歌唱的喜鹊，便决定答应做这两个班的教习。 “只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解决了一件心事，山长终于笑容满面，见柳青青提出条件，他心中更是大定。这有要求就好，没要求他还有些担心呢！ “你说，是要加钱还是教学的时间需要调整，尽管提！” 第59章 不如我们来比试吧! 知道可以加钱，柳青青倒也没有拒绝，谁能和银钱过不去呢！ “我既然接手教他们，自会对他们的所学负责。之后关于这两个班的学习情况，我会分阶段和监院、山长您们报告，请你们检验成果。只是我希望，除了您们两人之外，我不需要再对其他人作出解释或者交涉。若有人来干涉我的教学，希望监院和山长您们能帮忙处理。” “这是当然。你不必担心，我们自会安排下去。还有吗？” “如果在教学的过程中，出现一些您们没有见过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教学手段，只要不会对学子们的身心安全造成威胁，我希望山长、监院、还有这些学子们的亲朋好友都不要干涉。 这一点很重要，我不希望我教着教着，中途有人来指指点点，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我的授课肯定会进行得不顺利。” 山长和监院两人头碰头商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柳青青的要求。 就在这一瞬间，山长和监院此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这一松口答应，对于即将要成为柳青青的学生意味着什么。 ……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又要有一个新的教习了!” “听说还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小娘子，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什么，小娘子？山长他们不会是放弃了吧？竟然安排一个小娘子来教我们！” “唉，书呆子，你们收到什么消息没有？” 此时，书院一处宽敞的院落里，有非常明显的两群少年少女们正在交谈。 其中一群看上去就十分规整，发饰、配饰搭配的无一不妥帖，而且衣裳是书院发的青色学子服，周正熨帖，虽然年纪都只在十二三岁，但一个个都是文质彬彬的。 至于另外一群人，则是穿成了一个彩虹色，衣裳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而且各个的发饰、配饰并不统一，有些挂了满身的玉佩扳指，有些素得和道士一样，头发都只用一根布条绑着。 他们也围成一个半圈，但是每个人就随意的或站着、或蹲着、或坐在走廊栏杆上。 这迥异的风格，无不显得这群少年少女们和对面的不是一个路数。 不过，此时两帮人正和和气气的说着话。 “新教习是司业的族弟推荐的。” “郑家？” “没错。舞枪的，你们这次就只打听到这么点消息吗？可不像你们往常的作风！” “你不用讽刺我，反正我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既然你们知道是郑家推荐的，那应该知道得更多，还不快说！最烦你们说话磨磨唧唧的。” 说话的红衣少年一脸不耐烦，他对面的青衣少年倒并不动怒，依然神态悠闲，听得红衣少年催促，他才慢慢继续说，“这位新教习姓柳，至于名，小娘子的全名就不说了，不符合礼数。说到底也无关紧要。至于年岁，确实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未满二十，十分年轻。 根据我们打探得来的消息，这位新教习好似突然从岳州城冒出来一般，来历身份背景目前皆不清楚。 至于说到她的骑射，确实很厉害。 前几日新教习的考核，方方被叫去舞动那些动态箭靶，他亲眼所见，在场所有的考核者中，唯有她一人，静靶动靶五射五中。 至于马术。根据我们从先生那边得来的消息，当时总教习亲口夸赞了，还说她当时位列前五的水平并不是真正的水平，隐藏了实力。 本来梅监院安排她去教授知卯、德辰、能午三个骑射武艺基础最好的班，但是被山长半途截了，让她来教我们。 如今他们正在山长的院子中商谈呢！这事啊，八九不离十。” “那位小娘子是真的很厉害，我觉得她的箭术就和话本中说的的百步穿杨一样。”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的青衣少年，他脸庞白净，眼睛清澈。 “方方，在你嘴里，之前的每个教习也都很厉害。”红衣少年嗤道。 “这次这个真的不一样，你相信我！” “说一千道一万，不论她厉不厉害，我们只照原来行事就好了。”这是站在红衣少年这边的一位白衣少女。她脸若冰霜，看上去就生人勿近。 “寒冰说得没错。无论是谁来当教习，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 午后，柳青青从自己的院子中出来，来到了后山的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名为雏凤院。 此时院中站着的正是之前交谈的两群少年少女。 “我是你们的新教习，姓柳。” 柳青青第一次当教习，她也没有长篇大论，直接进入正题。 “我呢，知道你们的打算，这样吧，不如我们来场比试如何？” 少年少女们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怎么，你们不答应，是因为觉得自己输定了吗？”柳青青也不生气，她背着双手，故作散漫的看向少年少女们。 “谁说我们不敢比？” “就是。” “谁不敢是孬种。” 为首的青衣少年见另外一边的猪队友受到简单的激将法就松口答应了比试，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赶在柳青青开口前想好应付的说法“既然你能被山长安排来做我们的武教习，那必然是武艺骑射出众，我们与你比这个的话，岂不是鸡蛋碰石头，输定了？” 柳青青听着青衣少年的话，一挑眉道，“自然不此这些。这样，比试的内容由你们来定如何？当然，除了一些非人力因素都不可能改变的比试外都可以。比如你们要和我比年龄小，这我无论如何都赢不了。” “噗嗤。” “哈哈。” 听得柳青青有些玩笑的打比方，两群少年少女们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然，他们很快就被身旁的伙伴瞪了几眼。 “还有，这比赛就三局两胜制吧！若是你们赢了，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辞去这教习的位置。” 柳青青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若是我赢了，那往后你们就收收那些所谓的神通，安心的上我的课。” “嘻嘻。” “哈哈哈哈。” 听得柳青青形容他们的那些应付手段为“神通”，又有人忍不住嬉闹出声。 红衣少年抿了抿嘴，伸出手道，“击掌为誓！” “好，击掌为誓！” “我们要先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请便！” 柳青青摆了摆手，也没用她如今那超强的听力去听这些少年少女的“密谋”，她径自来到了一处石台旁，见石台十分干净，她便盘腿坐下，然后闭眼打坐。 秋日的阳光打在她身上，从近处看，隐隐可见有无形的风在她周身打转。 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好似开始了转动。 …… 第60章 你们吃不吃? “第一回合，比骰子，猜大小？” 柳青青听得红衣少年的话，又重复反问了一遍。 “没错，你是不是不会？哎呀，忘了你是小娘子，怎么会玩这些？” 红衣少年的一整张脸上都充满了桀骜，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 柳青青发现他头顶上有一缕乱窜的呆毛，忍着笑意回道，“谁说我不会，不过我要验一下你们的骰子。” 话音刚落，对面的呆毛就炸了，“你什么意思？验看骰子？怀疑我出老千不成？” “这可说不准？谁知道呢？既然准备比赛，那就要做到有备无患才是。相信对手的人品，不如相信自己。”柳青青说完就伸出手对着红衣少年，“怎么，心里有鬼，不给验看？” 呆毛持续炸毛，他跳着大声反驳道，“谁心里有鬼？谁心里有鬼？胖头鱼，把骰子拿过来！” 很快，一个有些微胖的小胖墩拿了一副骰子给柳青青。 此时，众人已经转移到了另外一处石台周围。 这处石台光滑平整，和桌子一样，很适合当第一回合的场地。 柳青青坐在石台旁的石凳上拿着骰子开始摇。 大部分的少年少女都以为柳青青是真的在进行检查。 而站在后排的几个少年少女，他们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有些不对劲，她不是在验看，而是在熟悉你的骰子。她会听骰。” “寒冰姐说得对，我看见她嘴里默念的数字越来越和开出来的骰子点数相同。这样下去，别说比三盘，就是比百盘，她完全可以做到百猜百中。” “方方，你没看错？” “那当然呢，青峰哥，我一直看着呢！好，这次猜中了……中了……又中了……” 红衣少年听得方方的话，一脸沮丧，“我目前听骰子只能做到九成，剩下的一成要看运气。早知道她会听骰，我就不出这主意了，都怪我，对不住大家伙儿。要不这第一轮我直接认输算了？” “阿成，你先别丧气。听骰子是我们共同做的决定，怎能怪你？” “就是，谁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娘子还会听骰子！” “阿成，你不能认输，得去比，直接认输就真的输了。去比还有赢的几率！” “书呆子你说得对，输人不输阵，我去。” 柳青青此时却如方方所见，百分百熟悉了骰子。 百分之九十对上百分百，孰胜孰输，一目了然。 红衣少年最终还是输给了柳青青。 输了比赛，红衣少年头顶的呆毛看上去都有些蔫蔫的。 当然，柳青青是没有恻隐之心的，想要让这群少年少女们真正的从心底认同她，她就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猜大小的第一回合，输了，少年少女们明显掩藏不住情绪，有些失落，然后急急忙忙的凑在一团，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主意。 柳青青依然离得远远的，坐在石台上打坐。 “既然她会听骰子的话，这斗鸡走马、三教九流的路数不能比了，这其实都是一个路数。”红衣少年率先发表看法。 “那接下来我们比什么？” “是啊。这教习看着温温柔柔、秀秀气气的，还挺不好应付。” “比武是不成的，那就只能比文了！” “比文？青峰哥，你没说错吧？她是武教习，我们和人家比文，这，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迂腐。她不是说了，比试内容由我们来定。既然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们，就要有心理准备。我们已经输了一筹，无论如何，得把这第二筹赢回来，把比分追平。” “难怪我爹总说文官心眼多。青峰哥不愧是将来要做大官的，心眼真多！” 青峰看着一脸单纯、崇拜的望着自己的方方，咽下了嘴里想要骂爹的话。 他转头望向红衣少年那边，询问道，“如何？你们的意见？” “同意。” “同意。” …… “比写文章？” 幸好柳青青没有在喝茶，否则听到少年们第二场比试的内容，都要喷水了。 可怜她一个用惯了白话的现代人，能够依样画葫芦写出几篇武学策论，已经是翻烂了前世堂妹给她的各种书籍资料。 现在要她和一群正统学习写文的未来秀才举人进士们比写文章，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嘛！不如直接认输得了！ 这群少年少女们怎么不继续出些稀奇古怪的比试内容了，她还挺期盼的呢！ 可怜红衣少年不知道柳青青的心里想法，要是知道了，只怕要好好嘲笑一番，这风水轮流转得真快，这么快就转回去了。 不过，柳青青还是“强撑着”淡定，开口答应了。 毕竟一口唾沫一口钉，对孩子们说过的话要算数。 好在文曲星保佑，少年们给出的写文题目竟然和武学有点联系，所以，柳青青可以借鉴参考。 即便这样，她的文章和那名叫青峰的少年的文章放在一起，都不用请讲经先生来裁定，柳青青自己就看得出，明显青峰同学的文章更胜一筹，引经据典，厉害！ “呼，险胜一筹，真没想到，这教习竟然写文章也厉害！要不是这篇文章先前被先生指点过如何用一些典故，以我第一次写出来的文章，估计只能和教习打个平手。”青峰同学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有些庆幸。 “好，第二回合是你们赢了。目前是一比一，我们打成了平手。这最后一场，你们打算比什么？” “我们还是要商量一下。” “行啊！” 柳青青这次没有坐到平台上打坐，而是跃到一处斜坡的橘子树上，摘了一个橘子吃。 岳州虽然不是蜜橘的盛产地，但结的果实还是挺甜的。 少年少女们见柳青青灵活轻巧的一跃就到了树上，目露羡慕。 年少慕强，柳青青岁数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今天这两场比试下来，虽然他们目前分数追平，但心里也知道他们去了巧，加上柳青青刚才展露的身法，更加确定这新教习的确和以往那些开口就训的不同，不禁心生敬佩之意。 柳青青连吃了几个橘子，无意看见了树下几个少年少女渴望的眼神，她不禁一笑，倚在树干上，问道，“你们吃不吃？” 第61章 又菜又爱玩 救命？ 谁家好人教习会摘书院的橘子喊自己的学生吃？ 地上的少年少女们一脸呆滞。 “吃，吃吃吃，我吃！我看中好久了，就是不敢爬上去！” 方方在一旁大喊。 柳青青听了，顺手挑了一个品相好的大橘子就往树下扔去。 只见方方，几个箭步奔来，伸手一接，橘子就稳稳的躺在他的掌心中。 柳青青见此，不由眯了眯眼，这少年有些天赋在身啊！ 不过此时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有人带了头，少年少女们就陆续开了口。 “教习，我也要！” “教习，我要那个大的！” 于是，这棵橘子树就遭了殃，结的果子基本都被薅秃了，只剩了一些青皮橘子留在树上。 因为人多，柳青青一时还有些摘不过来，她想了想，跳下来提了两个少年少女重新跃到了树上。 好家伙，这下可糟了！ 跟捅了马蜂窝一般！ 少年少女们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院落！ 站在半山腰条纹的山长和监院都听到了，两个人对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山长心里还冒出了一丝丝疑问，这请柳娘子做教习真的没问题吗？ 雏凤院。 柳青青看着少年少女们争相着要到树上来，不禁感慨道，“哈，果然，说到底不就是一群小朋友，刚才装什么大人！” 吐槽归吐槽，柳青青还是满足了他们上树的愿望。 这俗话说得好，人生四大铁，其中有一个就是一起同过窗。 这不仅说学生之间的情谊关系很铁，有时候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密。 这新出炉的柳教习和学生打成一片，一起摘橘子、吃橘子，不知不觉间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玩闹过后，众人围坐在一处草地上共同商量第三场比什么。 “柳教习，你怕不怕鬼？” “要是我说有点点怕的话，怎么了？” “哈哈，要不第三场我们就比晚上谁在鬼屋待得久怎么样？” “胖头鱼，你出的什么鬼主意！那鬼屋听说还死过人，很恐怖的！” “你就是胆子小，哼，反正这次和教习比试不去的话，我找个机会也要去探探！” “胖头鱼，算我一个，我不像方方，胆小鬼一个。”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 柳青青听这群调皮鬼又开始淘气，便敲定了第三回合的比试就是鬼屋比胆量。 “好，教习不愧是教习，那咱们就比这个了！” 一群孩子半张脸是对晚上鬼屋的期待，半张脸又是害怕的模样，偶尔不知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几个人挤在一起，真是又菜又爱玩！ 至于去鬼屋，柳青青要是现在不敲定的话，这群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偷偷跑去探险了，荒郊野外，万一出点什么事，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她跟着去顺带看顾一二也是好的。 不过还是得请些外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然这个就不要和孩子们说了，免得心生抵触、玩得也不顺心。 因为这个是出去过夜，有些特殊性，一些女孩子和家里门禁严的少年就不去了，能去的则去，不强求。 规则只要他们中有人能坚持的时间比柳青青久，就算赢了。 其实这个时候，比试的结果基本不重要了，少年少女们一口一个教习喊得十分顺口。 …… 傍晚，岳州城东郊巴陵山附近的一处荒芜的庙宇。 “就是这里了？” 柳青青手里举着一个火把，对着庞斗问道。 庞斗也就是外号胖头鱼的少年。 “是的，教习，就是这里。听说这里以前是一座香火很旺盛的庙宇，不过后来接连出了命案，庙里的和尚就都走了，再后来庙宇就彻底荒废了。原本还有些乞丐在这流连，但是听说有人遇到了鬼，现在连乞丐都不在这里聚集了。” 柳青青听了庞斗的话，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房子看上去荒芜，但主体结构其实还很好，照理来说不会没有些乞丐浪人在这里占据地盘。” 少年们便对柳青青的话感到好奇，问原因。 于是，柳青青一边给少年们讲些故事，一边拿着火把围着庙宇查看了一圈。 还给他们讲了些“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和“宁可野宿荒坟，不可夜宿古庙”的由来。 少年们听得聚精会神。 很快荒庙看完了，确实很荒废，不过透过这些残垣断壁可以想象当年庙宇香火的旺盛。 看完庙宇后，少年们决定待在前殿，柳青青则去后殿。 “我们要在前面看着，以防教习偷偷跑了，我们不知道。” “对对对，看着教习。” 柳青青看着一脸义正言辞且说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实则战战兢兢挤成一团的少年们忍俊不禁，不过她还是忍着笑同意了。 “好了，我去后殿。来，我教你们点个篝火，还有如何加柴火。现在入秋了，晚上很冷的。” 烧火，少年们是很有兴趣的，学得也很快。 见他们会了，柳青青便准备去后殿，临走之前，她揶揄道，“要是害怕，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也是恰巧，她话音刚落，外面就刮起了风，风吹过空旷的山间、荒居发出呜呜的声音，吓得少年们一哆嗦，颤颤抖抖的。 不过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我们，我们才不害怕。”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才不害怕。是不是教习你害怕了才这样说，想让我们放弃。哼，我们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哼，我们才不会上当的！” 望着抖成一团的少年，柳青青笑着摇了摇头，“行，不害怕就好。那我就去后殿了！” 呜呜—— “啊，教习你就去后殿啊！” “天都没黑呢！”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再聊会儿天。” “拜拜！” 没有再和少年们扯谈，柳青青摆了摆手，然后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前殿。 少年们一阵哀嚎。 “胖头鱼，你得到的消息靠不靠谱，是不是真的没有鬼啊？我怎么觉得这周围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阿成，你别自己吓自己。我都问清楚了，之前是衙门把那些乞丐迁走的，怕他们聚众闹事呢！还对外放消息说这里有鬼，吓得其他人不敢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 “我带了一些龙须糕、马蹄糕，有要吃的吗？”有少年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几个油纸袋铺在地上。 “啊，我要吃。对了，我带了一些干鱼仔和肉干，我家厨娘做的，特别有嚼劲。”方方小吃货，永远第一个响应。 “方方你家厨娘确实手艺好。” “咳咳，我带了一些果脯，你们要不要尝尝？” “青峰，你是不是投错胎了，又不是小娘子，怎么这么喜欢吃甜的，上回是甜的点心，这次是甜的果脯？嘶，贼甜！” “你管我，我就喜欢吃甜的，怎么了？” “哎呦，你们别吵了，我觉得吃了肉干吃果脯，也挺爽口的，正合适。” “方方你就是青峰的应声虫。” “胖头鱼你就是阿成的跟屁虫。” “你一个读书人说屁啊屁啊的，不害臊嘛！”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也要放屁的！” …… 柳青青今晚特意把注意力放在前殿，此时听着少年们如小学生吵架的热闹劲儿，她自己也拿出了一些零嘴儿打发时间。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慢慢过去，很快到了子时。 突然，一个黑影从庙宇前殿飞了进来，“他”渐渐靠近少年们，只见他弯下腰，伸出了手—— 第62章 听到匪寨的消息 “没想到陈总教习看着冷酷无情，实则心肠如此柔软！” 黑影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把手中的毯子往上扯了扯，遮住方方的脖子，才转过身来。 “我也没想到，柳教习一个小娘子，看着温温柔柔的，心肠倒是硬得很，竟然忍心让一群孩子在荒郊野庙露宿？” 柳青青笑着走进前殿，顺手加了几根柴火。 “他们不小了，多见识见识世态人情总是好的。不然被你们护在羽翼下，这也担心，那也忧愁，还宠着，什么时候才能破茧成蝶？再说不是有陈总教习在，我自然忍心的。” “你倒是会安排人。” 陈总教习没有正面回答柳青青关于“破茧成蝶”问题，转而随口说了柳青青一句，便在篝火另外一侧坐了下来。 柳青青自从答应少年们的赌约，便把事情告诉了山长，山长安排了陈总教习在暗处跟着一起来。 此时夜深了，少年们躺得七仰八叉的，睡得正熟，他才忍不住从暗处出来看看。 “是山长对陈总教习的信任！” 陈总教习听着，黑面巾下不禁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 这小娘子口舌比他厉害，多说只会把自己绕进去，于是他便没有再开口，走到篝火旁，闭目打坐。 柳青青见没人和她说话打发时间了，便也在门的另一侧盘腿坐下，练起了心法。 一时，殿里只有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和殿外不时传来的呜呜声—— 翌日凌晨。 荒庙又热闹了起来，少年们的声音比树上麻雀的叽叽喳喳声还吵！ 柳青青不得不高声喊话，“你们睡着了，而我没有睡，所以是我坚持的时间长。好了，这场比试我赢了。你们要信守承诺，之后安心上我的课。” 方方接过柳青青递过来的烤野鸡腿，鸡腿看上去就很好吃，油滋滋的，他咽了咽口水，大声的喊道，“教习！” “教习！” “教习！” 一时这殿里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喊教习的声音。 少年们一早醒来，就见着柳青青打的几只野鸡和野兔子正在烤，乐得一蹦三尺高。 柳青青就教他们如何拔毛，如何放血，如何烤，可以在野外摘些什么香叶子放了，让野鸡和野兔更美味。 少年们学得特别认真。 此时嘴里吃着香喷喷的肉，对于这位武艺骑射厉害、而且又和他们玩得来的柳青青，接受她当教习就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了。 …… “教习，去吧，去吧，寒冰姐他们都没吃到。” “是啊，教习，我们吃独食可不太好。” “对啊，他们没来，肯定很遗憾，要是知道我们吃了野味儿，肯定心里更难过。” 少年，你确定他们不是害怕而是遗憾？ 吃完了烤肉，柳青青又没有架住少年们的求情，带着他们另外打了几只野味儿给他们带回去。 “回去后给寒冰姐他们露一手，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会做烤肉了！” “教习，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是啊，教习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厨子。” “什么？厨子？教习你莫不是在说笑？” “没有说笑，就是厨子。” “那你怎么武艺和骑射这么厉害？” “你们听过伙头兵吗？那可是士兵里面最厉害的兵种了。既会做饭，又会打仗。我之前在长公主的红缨军中当过两三年的兵，因此会一些。” 柳青青知道，随着自己越来越广的社交，肯定会有人调查她的往事。与其从别人嘴里传出来，不如她自己说。所以她现在遇着机会，就会透露些前身的身世背景。 “长公主的红缨军？” “教习你这么厉害吗？” “红缨军虽然都是女子，但是在长公主的带领下，连打胜仗，满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少年们一脸崇拜的望着柳青青。 也不怪他们不怎么崇拜之前岳州军营的将军们，还调皮捣蛋的想办法赶走了将军们。近几年江南一带天下太平，既没有人犯上作乱，也没有外敌来袭。没有战功不怎么出名的岳州军自然不会太引起少年们的崇拜之情。 反倒是在边关的红缨军，因为名声在外，在朝廷市井中流传甚广，受到众人的追捧。 柳青青一路给少年们讲些军中的趣事，一路带着他们往岳州城内走。 只是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城门处的路被堵住了。 “咦，这是出什么事了？我去瞧瞧！”一个少年说着话，不一会儿，人就三拐四拐不见了。 “教习不用担心，阿宇的父亲是城门守军的统领，他从小在各处混，就是我们丢了，他也不会丢。”见柳青青脸上似乎有点担心，青峰开口解释道。 “哦？那就好。”带孩子出门就这点不好，一个不注意，人就跑得不见了，柳青青内心十分感慨。 不过她也没有干等着，开口让剩下的少年两两结对，并且注意别被人群冲散了，然后领着他们往城门的一处空地去。 好在没多久，叫阿宇的少年就回来了。 “教习，教习，我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什么？” “教习，出大事了！你是不知道！” 这孩子，直接说重点知道吗？不等柳青青催促，红衣少年阿成就开了口，“阿宇，你就别卖关子了，还不快说！” 红衣少年应该是那群调皮捣蛋鬼的领头，他一开口，阿宇就直接说了，“听说官军昨日缴了一个水匪的匪寨，等会儿就要压着人回城呢！大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都围在这里等着看水匪呢！” “啥，有水匪看，我们可回来得太及时了。” “是啊是啊，快快快，选个好位置！” …… 少年们的兴奋声在柳青青的耳中好似变得若有若无，听得是水匪，柳青青心里一惊，陷入了深思，这水匪莫不是她刚来的那个水匪寨吧？ 柳青就青并没有忘记那群水匪，也没有放弃要去衙门报信的想法，只是一则根据当初她听到的壁角，水匪可能会有内乱；二则她还没有想出一把信送给哪位大人才最稳妥，所以一直就搁在那里。 没想到，今天就听到他们被剿灭的消息，只是几个当家的真的都捉住了？ 第63章 又见好心大娘 “我们去城里找个路边的酒楼定个包厢，然后从酒楼往外看吧，你们这个子小小的，看不到的。” 见少年们艰难地想要挤到前面去，或者一蹦一蹦的想要跳起来看，柳青青建议道。 “瞧我这笨脑子，教习真聪明，方方，不如我们去你们家的酒楼吧！” “好啊，咱们上三楼，视野最好，看得最清楚。” 城门口一栋三层的酒楼。 今日少东家来了，酒楼的小二拿出最好的服务态度带着柳青青和一群少年到了三楼。 三楼是一个打通的大开间，可以容纳百多人， 少年们到了，就一声欢呼往窗户跑去。 柳青青在后面给了小二一锭银子，请他送些热水毛巾和一些热粥点心上来。 小二咧着嘴拿着银子去办事了。 柳青青没有凑到少年那处，她独自在窗前坐下，然后调了调窗缝的大小。调好后，从窗户往下看，可以清晰的看到街道，但是从楼下往上看就不太容易了。 热水很快就被小二提上来了，柳青青让少年们先梳洗一下，毕竟睡荒庙、钻树林、捉野鸡，一个个都灰尘仆仆的。 等他们梳洗完坐下喝些汤水，水匪终于被官军押着回城了。 “来了，来了。” 有人在窗户外大喊，少年们听到就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挤到窗前看热闹。 柳青青则起身来到窗户旁，她侧身倚靠着，凝神往下看。 只见路旁有两排士兵拄枪守卫，水匪则被另外两队士兵押着从街上走来。 这些水匪有些被铁链锁着，有些被绳索捆着，一排排的被官军押着从大街上走过。 走在最前面的是大当家的家人，只是没看见大当家和大当家的儿子。 接着是二当家和二当家一家、三当家和他的家人。 竟然没见着四当家和他的家人？还有五当家、六当家、会医术的七当家也不在。 孙氏兄弟在队伍中，孙四也还是那副病歪歪的样子。 倒是没见着李氏和她的儿子还有其兄弟。 队伍中间则是匪寨的一群老少爷们。 到了后面，是老弱妇孺，柳青青看到了杜大娘和搀扶着她的杜大郎，还有，好心大娘也在！ 她看上去很是憔悴，头发乱蓬蓬的，衣裳也满是灰尘的污渍，不复柳青青当初见她的模样。 很快，不知是谁朝着水匪们扔了一团烂菜叶子。 这就像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烂叶子、碎石头、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人扔到了水匪的身上。 还有些高喊着，“打死你们这些水匪！” 官兵只是对着飞来的各种不明物体避了避，并没有阻止。 水匪通过后，让柳青青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看见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上驮着那条青龙和乌龟！ 然后更让她吃惊的是，竟然有官兵边敲锣边解释青龙乌龟的来历，她又听到了她写的那句箴言， “天灾人祸 缘起冤孽 生魂诉状 本王已收 苦海无涯 回头是岸 冥顽不灵 人畜不留” 这神奇灵异的事情，是最能引发人的讨论的，更何况官军都没打算遮掩。 不仅没遮掩，还满大街敲锣打鼓告诉百姓。 虽然柳青青不知道背后的原因，但自从那天在酒楼看完水匪后， 她在书院教学生打拳练身体的时候，旁边的教习训话会激励学子认真习武将来好去当将军剿匪； 她去书院食堂吃饭，也有人在议论这次官军收缴的物资； 她骑着马从街上走过，路旁的闲汉讲那些当家的风流韵事讲得那叫一个手舞足蹈； 就连她回到桂华坊，碰到郑家小娘子，从她的口中也是听了大半天的龙王爷显灵； 等到她用完晚膳，邓四妹和邓五妹、杏儿（她们住在柳青青家里，没有回村）八卦的也是云梦湖近些来水匪祸害的小娘子，水匪如何如何该死！ 有云梦湖龙王爷显灵，又有官军剿灭了一个水匪寨，这两件大新闻就好似一股飓风刮遍了岳州城内外，且还有不断向周边州府蔓延的趋势。 柳青青这几天过得真是难受极了，其他人谈兴大发的她不仅都知道，而且还知道得多得多。 偏偏她想说的又说不了，想知道的消息还得等。 过了几日，郑小娘子终于给柳青青带来了关于匪寨的最新消息。 “我听芬芬说的，他爹也去剿匪了。那匪寨是因为有人告发，官军才带着人去剿灭的……剿灭的过程中，那匪寨的大当家、五当家、六当家因为拒不投降，被当场杀死了……还有一些水匪也在混乱中被杀，其余的就被官军抓回来了。” “其他几个当家的，韵儿你打听到了吗？” “其他当家的都被关到府衙的大牢了，但是里面没有四当家和七当家，芬芬告诉我，他爹说好像是恰巧有一个要返京的大官经过岳州，和刺史沟通后，把他们带走了。” “被带去了京城？” “是的。芬芬说，虽然他爹的上官不许他们议论，还下了封口令！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柳青青敲了敲桌子，陷入了深思。 郑小娘子也不探究柳青青打探的目的，自己开始吃桌上的糕点。 “韵儿，我让你顺带打听的，除了为首的几个当家的，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孺，官府会如何判，有打听到吗？” “这个我问了，书院的一个师姐告诉我，说如果查清楚了，一般都是会打散流放到各个边关去。” “流放？老弱妇孺也流放？” “那当然，阿爹说，咱们岳州还有周围的几州，因为地处云梦湖，常年受到水匪的袭扰。这次咱们岳州官府剿灭了这么大的一个水匪窝，肯定会重判的。最重要的是，官府还打算借助龙王爷显灵这个法宝震慑那些尚存的水匪呢！” 柳青青当然知道水匪为祸一方，就连寨子里的人也不值得同情。只不过好心大娘于前身有一次救命之恩，她得替前身还了这个恩，此后才能安心。 “好的，韵儿，我知道了，谢谢你。” “青青阿姐客气啥，我自己也好奇着呢！”郑小娘子摆摆手，表示不用谢，转而又凑近柳青青，说了一个消息。 “对了，青青阿姐，官府打算把上次你们去的那个巴陵山拿出荒废的庙宇，改建成为一座龙王庙。” “哦，修龙王庙？” 郑小娘子回道，“对啊，就是用来供奉那条青龙和玄龟。青青阿姐，到时候建好了，我们去看吧！我还没有仔细看过它们呢！” 柳青青好笑的答应了，“行，到时候我们去看。” …… 第64章 龙王庙建好了! 这日，柳青青休沐，昨日傍晚她就给家里的几个人放了假。 几人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 因此，今日宅子里就她自己一个人。 她在房里捣鼓了一阵，给自己重新装扮了一番，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微胖郎君模样，然后避开坊内的人来到了府衙附近。 很快，一个看守牢房的牢头打着哈欠、拖拖拉拉从衙门侧门走了出来。 柳青青提着几个油纸包，小跑着凑了上去。 那牢头看到有人靠近，先是一惊，然后好似认出了柳青青，“哎呦，是木公子，我还想是谁大早上的就在这里！” “惊扰方头了，我实在是有些心焦，所以才……” “木老弟，前几天你托我的事情都办好了，你放心，我婆娘办得妥妥的，没人知道。” “方嫂子和方大哥您一样，都是妥当人，我自是放心的。”柳青青笑着夸道……唉，我这也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本想来投远亲，谁知竟然是个水匪窝！” “木老弟，幸好是远亲，都没见过，否则你啊，牵扯不清哦！不过我说你也尽力了，这城里其实也有些人和水匪有些关系的，但是你看，没有一个人去探监！这时候，谁敢往上凑啊！刺史大人正大发雷霆呢！” 柳青青谢过牢头的提点，转而说起了她今日来的打算。 “你是说到时候在流放路上照拂着？”牢头从油纸袋里拿出一根大鸡腿，边啃边重复柳青青的话。 “是的，我知道她们家犯了事，这府衙怎么判就怎么判。只是这一般的情况下，判刑不是都会流放吗？我就想着这一路上托差爷照顾一二我家那远亲，只要能留着性命到边关。这也算是我这远方侄子为他们做的最后一点心意了。” “木老弟啊，你这人，没的说，是个大大的好人，老哥哥我打心底里佩服！没问题，这有什么难的。若是流放，到时候肯定有我兄弟去押送，我帮你交代一二就是了。” “那就有劳方大哥了，方大哥辛苦一夜，我就不打扰您回去歇着了，下次再请哥哥吃酒。” “成，我等着木老弟的酒。放心，办得妥妥的。” 牢头捏着手里的几个油纸袋，露出了一抹笑，心道，这木老弟确实有心了！ …… 柳青青乔装打扮认识了一个牢头，经过一顿操作，认识了一个牢头，让牢头婆娘给好心大娘不时送点正常些的吃食。如果流放，到时候托官差在路上照拂一二，能顺利到边关去服刑即可。 这对于牢头他们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并不为难。 而柳青青特意交代流放路上照顾，是听说有许多人倒在了流放的路上。 这是柳青青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此事后，好心大娘的事情就再也和她无关了。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 九月十六，大吉，诸事皆宜。 龙王庙建成，开门迎香客了。 郑小娘子和柳青青如约的来到了龙王庙。 这龙王庙，听说府衙可是花了大力气整修的。 前殿已经大变样，和柳青青上次来就大不相同，门窗重新换了，添了帐幔，墙面也重新填平上了色，焕然一新。 殿当中供奉的就是那条她从须弥界拿出来的青龙。 青龙没有褪色，依旧是那副簇新的式样，供奉在供台上，看上去更添了几分神性。 只是看到许多人对着青龙虔诚的祭拜，柳青青心中始终有点微妙。 不过，她还是跟着郑小娘子拜了拜龙王爷，祈愿：神话大地风调雨顺！ 后殿放的是乌龟。 因为乌龟的龟壳上有血红的字，还有箴言，怕百姓们看着渗人，就没有把它和龙王爷放在一起而是放到了后殿。 不过显然府衙多虑了，百姓们并不觉得乌龟有啥不好，后殿看上去香火也很是旺盛。 柳青青就见着一眼熟的妇人，刚才在前殿对着龙王爷只拜了拜，没有说什么心愿。 这会儿却对着乌龟说起了自己的夙愿，话里话外觉得这乌龟是龙王爷的信使，心愿对着它说，才有可能转到龙王爷那里去！ 嗯，这理由很强大！ 这龙王爷拜了，乌龟也拜了，柳青青两人就来到了庙宇的第二进。 还没走进这处大院落，柳青青就听到了一阵一阵的喧嚣声。 只见院子大门正对面是一株巨大的柳树，柳树下两旁则有和尚和道士分列两边，摆着测字、算命、求符等摊子。 到了这里，郑小娘子明显就有兴致多了，她拉着柳青青一个摊位一个摊位逛过去。 “这位小娘子，测个字吧，免费测字哦！” 免费？ 柳青青听得与众不同的拉客声，抬头望去。 咦，这人不是…… “免费？人家都要铜钱，你怎么免费？是不是算不好？” 郑小娘子惊讶道。 旁边有人听了，哈哈大笑。 有人解释道，“小娘子，这人是官府派来的，规定就是免费给人测字算命，不能收取银钱的。” 郑小娘子歪头想了想，“既然是衙门派来的，应该有些本事啊，怎么生意这么惨淡，一个人都没有！” “哎呦，小娘子，你知道前些日子的大热闹不？就是那些水匪啊？这人也是水匪寨子里的呢！” “呀，水匪怎么没被关起来，还放到庙里？”郑小娘子急着道，边说还边往柳青青靠。 “小娘子别怕，这人本来是南城算命的，叫郭瞎子。后来不知怎么被水匪骗到寨子里去了。官府念在他没有做过恶的份上，把他放了。但是毕竟是在寨里帮水匪做过些道门事情，官府觉得有违道门心意，便把他打发到龙王庙这里来免费给人测字了！” 原来是这样，柳青青就说这所谓的郭半仙怎么在这里？ 听人解释，这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郭瞎子听别人说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笑着看向柳青青这边，“小娘子，可要测个字，免费哦！我观小娘子脸色，近期可能有血光之灾，还是测个字看看运吧！” 他说着还侧身从旁边架子上取了一串手串，“要不然您买这个手串，这个可是放在龙王爷面前开过光的，可以改运！” 柳青青看着郭瞎子摊子旁的几排木架子上满满的珠串，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前头说她有血光之灾，她还心一惊，后头便给她推销开光手串，这套路就是把她当冤大头宰！ “妹妹，我们走吧，去别处看看。” “好的，阿姐。” 郑小娘子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听得柳青青说要离开，巴不得！ 柳青青两人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到，等她离开后，郭半仙就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嘴里念叨着，“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第65章 龙王庙的怪事 龙王庙，除了第一进的龙王殿、第二进的卜卦区，后面的一进则是庙里打理的僧侣道众歇息的场所。 柳青青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庙里既有和尚也有道士？ 一旁郑小娘子的管事嬷嬷接过这个疑问，回道，“柳娘子，我听说，那是因为当时岳州领头的庙宇和道观在官府建龙王庙的时候就争相要来主理。 龙王庙因为比龙王观顺口，道观没有多争。 但是来这里，却没有放弃，所以才有今日和尚和道士都在的局面。” 嬷嬷又悄悄凑近，八卦道，“听说负责这项事情的官员觉得这样也好，不会整天在他面前吵。老百姓也觉得没问题，想求佛就问佛，想求道就问道。反正天上神仙是一家，凑一起热闹热闹，想来龙王爷也不会怪罪。” “青青阿姐，吕嬷嬷，那这龙王庙可真是奇怪，既有在水匪寨子待过的道士免费给大家算命，也有僧侣和道士给信众解愿。” “小娘子，你是不知道，这龙王庙还有一怪呢！” 一个过路的妇人听到了郑小娘子的话，插嘴道。 “哦，什么怪事，劳您说说。”吕嬷嬷顺势上前拉住妇人的手，哄着她到一旁去了。 柳青青便带着郑小娘子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然后在一个凉亭坐下等着吕嬷嬷。 不一会儿，吕嬷嬷就回来了。 “柳娘子，小娘子，你们猜，这妇人刚刚说的怪事是什么？” “嬷嬷，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嘛！” 郑小娘子扒拉着吕嬷嬷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 “哎呦，我的娘子，老婆子的身子骨可经不起你这么晃！” 吕嬷嬷压低声音，一脸神秘道，“听说，龙王庙在建的半途中，竟然在后山突然冒出来一个巨大的坑洞。且最为神奇的是，没等几天，那大坑就不停地冒水，最后成了一个大湖！” 柳青青感慨道，“这事虽然怪，但是对这龙王庙是天大的好事，百姓们会以为那个湖是龙王爷的。” “哎呦，可不是，柳娘子你说得对，刚刚那妇人就是这个意思。” “嬷嬷，那，那湖在哪里，你问了吗？没问的话快去问，我想去看看！” 郑小娘子一叠声的催促道。 “放心，问了问了，就在这龙王庙的不远处的后山。” 于是，柳青青一行人便出了庙，叫上在外等候的家丁仆役，一众人往后山去看大湖。 去的路上，碰到了很多同行人，都是去看大湖的。 之前那妇人确实没说错，柳青青他们没走多久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只是到了湖边，竟然看见了一些官差。 他们站在湖边守着，不让游人靠近湖，只能站在稍远处观看。 柳青青极目远望，看了一会儿，她觉得这湖应该是个活水湖，地底下的水源极有可能来自云梦湖。 就是不知道当初这地下是怎么有了一个空洞，兴许是最近龙王庙修建，动静太大，产生了些作用，这地便塌陷了，掉下去成了一个巨坑。再加上可能连接了某条地下暗河，河水上涌，便成了湖泊。 就是不知道这湖泊的水势还会不会继续上涨，不然怕是很麻烦。 柳青青担心湖泊的水势，湖边有人已经在仔细查看了。 “大人，看湖面水的上升趋势，这湖泊应该是成型了，不会再上涨。” “许郎中，你确定？”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水部郎中，许大人对自己的经验和专业还是很自信的。 “大人放心，这湖泊如今和云梦湖连在了一起，除非云梦湖的水势暴涨，否则这湖泊就是这样了。再者，大人您看，这湖面离地面还有四尺五寸左右，明年夏天云梦湖汛期，大人再派人看顾一二即可。” 一旁的岳州刺史大人听了总算放下了心。 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真的是太刺激了。 不是中秋节差点发生踩踏事件，就是突然缴了一个水匪寨子，再就是本想着好好供着龙王爷，没想到又莫名出现了一个大湖。 唉，他的头发都愁得掉了许多，幸好结果都是好的。 既然他六百里加急上折请来的水部郎中许大人说没事，那就应该没事。 “大人放心，这是天降祥瑞。龙王庙建成，就有了湖泊，说明龙王爷把这里当成他的行宫了，定会保佑岳州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 一旁的门客见自己东家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安慰道。 刺史大人脸上不以为然，斥责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心中也希冀如他所说。 “辛苦许大人，如此我们就回衙吧！对了，一会儿回城后您先休息，明日我让人带大人好好逛一逛这岳州城，等到了晚上，这边特地为您准备了一场接风宴，届时还望不吝出席！” “哈哈哈，大人太客气了，客随主便，一切听安排！” …… 等衙门的人走远后，柳青青她们便能靠近大湖了。 越靠近，越能感受大自然的神奇。 湖泊澄静，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好似一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棕绿色的地毯上。 偶尔还有鱼儿跃出水面，在空中舞一圈，再一头扎回水面，洒下串串水滴。 “啊！青青阿姐，你快看那边！有天鹅！” 柳青青顺着郑小娘子的手望过去，只见几只白色的天鹅压低掠过湖面，然后扇了扇翅膀，往云梦湖的方向飞去。 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啊！ 柳青青有预感，这湖将来怕是要出名了！ 也确实如此，这湖也就是后来叫做小云梦湖的，随着龙王爷的神异以及云梦湖的大名，很快吸引了无数文人游客来观看。 世人把它和云梦湖并称为云梦双珠。 话说回来。 看完了龙王庙，柳青青正准备回去，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熟人也看到了柳青青，一脸惊喜的走过来。 “柳娘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好久不见啊，李大人！” 这熟人正是当日柳青青从水匪寨子脱困出来遇到的青年武者，柳青青还是他的手下败将。 青年武者李君亮听得柳青青叫他“李大人”，便知道自己当日押着水匪进城确实被她看见了，那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没想到那酒楼上确实是柳娘子。 他爽朗一笑，“当日和大人微服出巡，不便透露身份，还望柳娘子见谅！” 第66章 青年武者的请求 郑小娘子站在一旁，转动着一双明亮的凤眼不停地打量青年武者，见他和柳青青你来我往的聊着天，不知道想到什么，捂着嘴偷偷笑。 吕嬷嬷在一旁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家夫人还打算给柳娘子介绍青年才俊呢，这不现成的就来了一个。 围观的人看热闹看得开心，只是当事人的氛围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 柳青青听得青年武者蹩脚的奉承话，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李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青年武者将自己知道夸小娘子的话都倒得差不多了，就听得柳青青直言问他，大松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明日是大人的生辰，能不能请柳娘子中午帮忙做一桌席面。大人一直记挂着您那鱼汤呢！尤其是那豆腐，我跑遍了府城，都没买到。” 柳青青没想到青年武者的要求是这个。 “明日中午？恐怕不行。我如今在天岳书院当教习，明日不是休沐，要去书院当值的。” 咦，没想到才过了这些日子，柳娘子竟然就去了天岳书院当教习！青年武者大为吃惊。 “我知道有些为难了，但是大人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些食欲不振，吃不下饭，眼见着都瘦了。柳娘子看要不晚上行吗？” “这样更不妥。我有一个主意，是这样的。我府上新进了一位厨娘，厨艺比我还要好，要不然让她试试？至于豆腐，可以在家做好，到时候带过去，保管让大人吃到。你看怎样？” 青年武者听了柳青青的话，想了想觉得也可行，“那成，既然是柳娘子府上的厨娘，想必厨艺也不错。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李大人记得给我家厨娘包个大红封就行。” “一定一定。” 两人又定了些具体的事宜，之后便分开了。 …… 回城的马车上。 “青青阿姐，你老实说，刚刚那个人真的不是你的相好？” 柳青青没想到，郑小娘子对自己的婚事不上心，对别人的事情倒是挺热心的。 “不是不是不是。说多少遍都不是。” “哎呀，柳娘子，那个人看着仪表堂堂，你也说武职不低，确实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呢！可惜着呢！” “吕嬷嬷，我现在呢，不想这些事情，唯一在意的就是当好书院的教习，以及吃好睡好身体好就成！你可跟郑姨说，别给我介绍了！” 要不是今天突然提起亲事这个话题，柳青青还不知道郑夫人竟然打算给她做媒人，介绍对象呢！ 天爷哦！ 她的打算里可没有这个事情！ 吕嬷嬷也不多说，只笑了笑。 这小娘子说到亲事都是这样的，等碰到了就不是这个语气了。 柳青青回到家之后，找到邓大嫂说了替她接了做席面的事情。 “哎呦，东家，这可真是，真是……” 邓大嫂眼眶含泪，感动得不知道怎么办。 “真是不知道怎么谢我是吧？”柳青青打趣道，“邓嫂子你放心去，那位大人待人还算亲和，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东家介绍的，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一定好好做，不给东家丢面。” “只要邓嫂子你正常发挥，绝对没问题，不用心慌哈！” 柳青青又交代了她明日记得做几板豆腐带过去做席面，便离开了厨房。 是的，邓嫂子会做豆腐，柳青青已经把她教会了。 “对了，今天李君亮说城里买不到豆腐。这倒是个生意。”柳青青想到今天白天青年武者说的话，又调转回头，来到了厨房。 此时，邓嫂子正哼着小曲儿给柳青青做些容易消化的汤水做晚膳，见柳青青又回来了，连忙问有什么事？ “邓嫂子，我有一个主意，是这样的，就是那个豆腐啊，你可以回去和家里、以及郭大娘家商量商量，做些豆腐来府城卖。” “那怎么成，这是东家的方子。我学了都已经很破例了，再去卖，那可不成，不成的！” 谁想，邓嫂子太实诚了，听了柳青青的打算，直摆手。 柳青青想了想，继续说道，“那要不这样，邓嫂子，算我出方子入股，你们卖了豆腐得了银钱，分我一些，这样如何？” 邓嫂子听了这个建议，有些犹豫起来。 实在是家里太困难了，公公和相公卧病在床，因为一直没有银钱看好的大夫，只能吃些常见的药，身体不好不坏的。如果可以来府城看名医，兴许还有治好的可能。若是能治好，那家里的担子就轻松一些了。 “那，那就承东家的这份情，我回去和阿奶还有娘他们商量商量。” 柳青青就是知道邓嫂子家里的情况，才出的主意，“嗯，这事不急，商议好再说。不过，我先交代一句实话，那分红我最多取一成。你们就照着这个回去商量吧！” “东家，这怎么成，您至少要拿一半以上才行！” “就一成，我是东家我说了算。好了，邓嫂子，我有点饿了，想快点吃上那个胡辣汤！” 邓嫂子听了，连忙把豆腐的事情一放，麻利的继续煮汤。 柳青青便趁机回院子了。 柳青青刚刚离开厨房，邓四妹就从柴房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子，显然刚刚在砍柴。 四妹虽然说是跟着柳青青，但是一般柳青青出去的时候，她做完事情就会到厨房帮她嫂子做些事情。 刚刚柳青青和邓大嫂交谈的时候，她就在厨房旁边的柴房劈柴。 柳青青也看到了她，不过没说什么，默许了她在一旁听。 此时，她几步凑到邓大嫂身边，急道，“嫂子，嫂子，东家那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答应呢？” “去去去，一边去，别挡着我的光了。” 邓嫂子把四妹扒拉开，训道“哪能这么空口无凭的就同意用东家的方子给自己赚钱，那我们成什么了。四妹，你可不能昏头，要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记得，记得，不能因为东家对我们好，就认为是理所当然。”四妹连忙背着嫂子语录，“可是，我看东家是真心实意的，我们拒绝她，感觉不太好！” 邓嫂子边干活边叹了一口气，“总之，不能就这样定下。好了，先干活，这个事回去再说！” 第67章 宴请 隔日，柳青青自去了书院教春蚕班和时燕班的武学。 邓大嫂在辰正就带着邓四妹坐着郭小哥的驴车去了钦差大人的下榻之处。 是的，昨日柳青青已经确切的知道了，青年武者口中的大人就是当今圣上派往江南道的钦差。 钦差行辕当初在岳州刺史的安排下，就坐落在岳州东郊一处名为桔园的宅邸。 岳州东郊因为山峦叠翠，风景秀丽，建了许多的园林。 很多大户人家的宴会、诗会、文会，都在这边举行。 今日晚上，除了青年武者给老者办宴席，刺史大人给京城来的水部郎中许大人的接风宴也在桔园不远处的故园举行。 柳青青给邓大嫂讲了要做一个当日她在船上做的鱼汤，做法当然也说了；另外，还让邓大嫂做一个大寿桃，寿桃是柳青青之前让邓大嫂给郑小娘子做过的小蛋糕的变形版，以邓嫂子的水平，做出来没有问题。 老者知道青年武者给她请了厨娘来办生辰，很是斥责了一番。 得知柳娘子因为要去当值而不能来，是又开心又遗憾。 于是在邓嫂子表示需要一个帮手帮忙做寿桃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青年武者推了出去。 “这位嫂子，我这园子就他做过厨房的活，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让他来。不用客气，尽管使唤！” 青年武者于是被邓嫂子安排去打发鸡蛋白，一会儿装裱在蛋糕坯子上。 “四妹，真的不告诉这位李大人，可以停一停，或者换人的吗？”就在青年武者打鸡蛋白的时候，邓大嫂悄悄的和四妹商量着。 四妹偷偷的往青年武者看了几眼，坚定的回道，“嫂子，我能肯定没理解错东家的意思。你看，老大人一听要做事安排的就是他！东家虽然没有明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她的用意，等回去我要好好和她形容一下这场景。” 于是，就在几分共同的默契下，等鸡蛋白完成的时候，青年武者的手直发抖。 老者知道了，哈哈大笑！ “君亮，你这手上的功夫练得不到家啊，就这帮一会儿厨就不行了，看来往后练功得再多下些功夫啊！” 青年武者看着大人脸上久违的笑容，心里总算是放了心。这些日子，虽然剿了一个水匪寨子，但是中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大人的心情很不好。 唉，就是有些费他的手！ “柳娘子特意交代我要做一个新样式的大寿桃给大人祝寿”，青年武者莫名想着邓嫂子刚刚说过的话，还有那个小娘子有些奇怪的眼神。有些怀疑是不是柳娘子在整他，这大人身边能干这活儿的，除了他还有谁？ 只不过他没有证据！ 老者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个闻起来就很香甜的大寿桃竟然被管家收起来放入了冰窖。 “老大人，蛋糕放入冰窖冻一下形状更好、口味更好。” 老者听着邓嫂子的解释，眼巴巴的望着管家走远，只好艰难的收回了视线，勉强道，“好吧，晚上能吃吧？” “能的，老大人。” 中午，老者就吃到了久违的鱼汤，邓嫂子的厨艺果然高超，只是老者仍然很是回味柳青青做的鱼汤。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太惊艳了，留下的记忆太美好！ 老者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专心吃鱼。 除了鱼汤，其它的菜都是之前吃过的那些，中午就算是回忆往昔了。 晚上的宴席菜单则是邓嫂子的拿手菜，还有寿面、寿桃这些。 很快，就到了日暮时分。 邓嫂子把菜摆好，老者、青年武者、还有几个随行的官员也随之坐下。 只是正当他们准备开席的时候，大门外来了客人。 “大人，外头是刺史大人和州府的几位大人，还有京城来的水部郎中许大人，他们不知从哪里知道今天是大人的生辰，特来拜见。” “不见不见，让他们走。就这情形，他们怕是在旁边有宴席，不然不会来得这么全！让他们自去安排，不用来我这儿！” 老者不耐烦的挥手，让管家去转告。 “大人，这会不会不好，要不还是见一下？”青年武者建议道。 “没什么不好，我是圣上派来的钦差，本不必和他们交好。行了行了，别管这些。来来来，我们自己吃席，难得你特意为我请来厨娘做了这么一大桌菜。快吃快吃，一会儿就冷了。” 老者劝人吃菜硬是劝出了一副吃酒的架势。 既然大人这样说，众人便放开了怀，专心吃饭。 桔园这边开了席，旁边不远的故园很快也开了席。 许大人坐了主客席，他侧身往旁边，低声问道，“张大人，这我们自己开席，阁老那边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刺史张大人听得询问，一挥手，“许大人放心，你是不知道这位阁老的性子，就这样。自从他来了岳州之后，就没有参加过一场宴席。我们请过无数回，没请到；他自己也不办宴席，自他住进桔园后，我们岳州府衙就没有一个人进去过。” “这样，难怪阁老在朝中法度苛严的名声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每错。不过许大人你不必担忧，阁老虽然对己严厉，但是对我等却是宽容慈爱。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他就不管其它的旁枝末节。” 许大人端起酒杯敬了刺史张大人一杯酒，“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敬大人一杯酒，感谢大人的热情款待。” …… 故园的宴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此时，巧的是，柳青青也在参加一场宴会。 这宴会还要从白天说起。 柳青青今日上午教完课，然后就收到了一张来自齐家商会的请帖。邀请她今日晚上参加一个宴会。 柳青青本来不打算去，不过来的管事说这宴会说是宴会，其实更应该说是拍卖会。 这拍卖会上会售卖一些官府清缴来的资产，包括房屋、店铺、金银珠宝、字画古董，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样一说，柳青青的兴趣就高了。 “行，我会准时到。” 第68章 酒楼拍卖 【德福酒楼三楼】 柳青青看着帖子上的地点，感慨着缘分。 前些日子，她才和少年们在这家酒楼看水匪入城，今晚又去这里参加一场拍卖会。 戌时。 柳青青准时到了。 她看着酒楼门口人很多，便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楼下仰头欣赏夜晚酒楼那烛火璀璨、美轮美奂的景色。 等人差不多了，她才拿着请帖上前。 好巧，给她带路的竟然还是那个小二哥。而且小二哥很明显认出了柳青青，于是他很是热情的给柳青青带路。 柳青青趁机多问了几句关于今天拍卖会的事情。 “你是说这三楼今晚上只有一号到三号三个包厢？” “是的，柳娘子。一楼则是大堂，都是商会放出去的号牌，二楼则都是像您这样商会请来的贵客。” 柳青青了解了客人的分布，又问起拍卖品的事情。 “今日拍品说是有二十六件。具体的一会您到了房间，房间里有册子，那册子上有明细呢！” 柳青青听着不禁点了点头，这商会办事果然一如既往的细心，她走在楼梯上，看着一楼大堂准备好的大台，疑惑道，“这拍卖会在一楼举行吗？” 她问完又看了看二楼和三楼的高度，继续问道，“这二楼和三楼的客人到时候听得到声音？” 小二哥听得柳青青的疑惑，并没有回答，而是一脸什么的对着柳青青道，“这个，声音传不传得上去，您待会儿就知道了！” “是吗？那我就等着看了！” “保证不会让您失望。到了，柳娘子，这就是十八号包厢，您请进。” 小二哥把柳青青引进包厢，就离开了，他还要继续到门口迎宾。 柳青青便自行的查看包厢的环境。 这包厢不大，也就大概十来个平方大小，房间内靠窗放了一套桌椅，椅子很大，且垫了坐垫，类似一种小罗汉床的样式。 窗户大开，不过装了一层薄纱，既不会挡住屋内往外看的视线，也能保护客人的隐私。 桌子上则是一壶热茶和几盘果脯点心，另外就是小二哥提到的册子了。 柳青青走过去坐下，然后翻开册子仔细查看。 册子上记载的东西那真是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有些看名字根本不知道具体的东西是什么，看来还是得看一会儿的拍卖了。 柳青青合上册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闻了闻茶的气味，然后安心的喝了一口。嗯，入口还不错，有些醇厚。 就在柳青青悠闲的吃着点心喝着茶时，突然，几个人经过了二楼，准备往三楼去。 柳青青不禁快速的放下茶杯，起身来到窗户边向外仔细打量。 没错，这个人是水匪寨的孙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楼梯就那么短，因此柳青青只短暂的看到他的身影，然后就看着他去了三楼。 柳青青在包厢内转了几圈，她从须弥界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有二十分钟，拍卖会才开始。 她便把门锁死，然后拿出一件黑斗篷从头到脚披上，接着打开后窗翻了出去。 酒楼的这背后并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更加方便她隐藏。 几个翻身，柳青青就来到了三楼。 她回忆着孙四刚才上楼的位置，很快便发现了他所在的包厢。 柳青青轻轻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只见一位男子背对着她这边，看不到脸。而孙四则弯腰站在男子的左侧，好似在说些什么。 令柳青青大为吃惊的是，除了孙四，包厢里竟然还有孙氏兄弟！ 柳青青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于是她立即收敛心神，仔细听包厢里面的谈话。 然而包厢内的声音实在是太低，外面又有酒楼传来的丝竹之声，柳青青只隐约听到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瓷器之类的，这还是偶尔有人加重声音的缘故，具体的内容就听不清楚了！ 包厢内的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没有再继续。柳青青见拍卖会也快开始了，便离开了三楼，回到了二楼的包厢。 “诸位，本地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贵客暂且安静！” “诸位，本地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贵客暂且安静！” “诸位，本地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贵客暂且安静！” 柳青青刚刚收拾好坐在椅子上，就听得酒楼的四面八方好似传来了一位清晰的男子声音。 咦，这就是刚才小二哥说要她等着看的情形吧！ 也不知道这酒量是如何设计的，一楼台上主持拍卖会的男子声音可以清晰的传到二楼，想必三楼也没问题。 “感谢诸位莅临由本商会举办的拍卖会。各位贵客时间宝贵，我就不多说了，直接进入今天的主题。现在，拍卖第一件拍品，它……” 一件一件或珍贵或稀奇的物品渐渐被一楼二楼的人拍走。 三楼始终没有动静。 柳青青望了望三号包厢，耐着性子继续观看。 她凝神盯着册子倒数几个有瓷器的名字，刚刚孙四提到的瓷器，想必他们的目标就在这几个里面了。 柳青青又喝了一杯茶，看着一件古砚台被二楼的一个包厢拍走，而包厢里面的声音好似有些像郑司业？！ 不过是与不是，这会儿也不重要。 “诸位，接下来拍卖的是第十八件拍品——” …… “七百两一次，七百两两次，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没有的话……” “一千两！” “好，三号包厢客人出价一千两！” 齐家商会管事惊喜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酒楼。 柳青青听得则是身子立马坐的笔直，她看向册子上的第十八件拍品——越窑秘色瓷八棱净瓶。 册子上记载，此瓶因呈八棱形而得名，直口，长颈，溜肩，鼓腹，足圈。 净瓶胎体整体呈现一个灰白色，但是它的釉面非常明亮，釉色更是青绿得有如一汪湖水。 平常见到的瓶类一般多为圆形，但此瓶在设计上颇具匠心，作出了八棱形，且瓶颈、肩相接的地方有三条凸棱，这就是它的独特之处。 从前朝开始，越窑生产规模就十分庞大，成品备受世人青睐，许多文人纷纷为它作诗绘画，曾有一诗人写了“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之句，把越窑青瓷比作千峰翠色，实乃再符合不过了。 第69章 全拍下?! 这册子倒是介绍得很是详细，瓷器的形状、由来、就连诗人为它的诗句都附在上面，但是柳青青并没有从中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等她仔细研究，商会又继续上了一件拍品，依然是瓷器。 而这件瓷器最终也被三号包厢的神秘人拍下了。 柳青青看三号包厢这拍东西的架势，不会是要把商会后面的瓷器都拍下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柳青青所预料的一样，从开始的十八号拍品到最后一件拍品，这其中所有的瓷器都被三号包厢拍下了。 好了，这下要关注的范围就更广了。 柳青青在包厢里想了想，突然起身，然后快速下了楼。 到了酒楼外面，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一个暗处角落可以藏身。 不久，孙氏兄弟、孙四就出来了。 藏身于暗处的柳青青只看见他们三人，并没有看见那个神秘人，不过她依然悄悄的跟了上去。 孙家三人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在柳青青跟踪的一路上，他们竟然都没有互相交流，只一直沉默的往前走。 大概两炷香后，他们来到了城南的一处巷子。 柳青青看着孙家三人进了一处院落，想着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栖身之地了。 她望了望四周，见没人注意，便来到院子旁，然后轻轻一跳，就进了围墙内。 不过柳青青今晚注定要无功而返了，孙家三人回屋后先不说洗漱等问题，竟然依旧没有任何一句交流，直接回房就睡了，真是奇了怪了！ 看着窗户内一片漆黑，柳青青只能照着原路往回走，绕路回到了桂花坊。 翌日。 天下起了小雨，迷迷蒙蒙的。 柳青青便没有骑马，而是坐着马车去了书院。 最近她教给少年们的是一套锻炼四肢、拉伸筋骨的基础道家拳法以及心法。 少年少女们听得柳青青给他们忽悠，哦，不是忽悠，是介绍。 说是练了这套拳法和心法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而且对眼睛的视力啊、耳朵的听力啊，各方面都会有所提升，就比如柳青青自己，当初就是靠练了这个，所以听骰子才…… 少年少女们哪里听得这个，好家伙，一个个练得是热火朝天，风雨无阻。 这一段时间那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书院的看门狗都晚，干劲十足！ 山长看着这群孩子精神抖擞的面貌，夸赞了柳青青好几回。 柳青青，嗯，她也没多忽悠，除了须弥界，其它都是真的！ 这练上个十几二十年什么的，肯定会有些效果的！ “教习，我练得怎么样？” “手再直一些，收势要连贯、行云流水，就跟你练书法一样，一笔写完。别一招停一下，一招停一下的。” 青峰听得柳青青的指点，想了想，突然眼神一亮，懂了懂了！这说到练书法他就懂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收一收，散了吧！” 柳青青交代了少年少女们几句，就离开了书院。 而少年少女们却仍然在原地没走。 “哟，青峰，你最后这几次练得挺不错的嘛！我一度以为你都没有武学天赋了！”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练得好，哈哈哈！都是教习点拨的，她说练拳要和练书法一般，我当时就好似悟了，这道理一通百通，就开窍了，练拳也练得流畅起来！” “教习真厉害！” “教习教我的时候说可以多观察冰天雪地那股寒烈的气象，争取打出那种气势来。”寡言少语的寒冰小娘子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中。 “寒冰姐，难怪我站在你身边觉得好像有冷风吹来，哈哈哈！” “胖头鱼，你小子说什么呢！” “哈哈哈，笑死，寒冰才练多久，胖头鱼，你捧场也要看实际，那是西北风吧！” …… 少年少女们的逗乐柳青青没有听到，不过这段时间她已经开始对这群孩子进行了初步的摸底，着重开始了解他们的性情、爱好等。然后根据了解到的情况，进行一个因材施教、因材鼓励，效果嘛，初具成效。 既然现阶段学院的事情不用花费她太多的心力，她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昨日的孙家兄弟上。 于是，离开学院后，柳青青便骑着马来到了桔园。 这桔园她还是第一次来。 站在大门口，隐约可以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桔子的酸甜气息传来。 不愧是叫桔园啊！想必住在这里不缺桔子吃吧！ “柳娘子，老爷在西花厅，您这边请！” 管家引着柳青青去见那位当初蹭她饭吃的老者，也就是那位阁老，如今圣上亲封的钦差大人——巩大人。 “民女柳青青见过钦差大人……。” 不等柳青青拜下，她就被人托起了。 “小娘子，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不必如此客气。既不在府衙，还是称呼我老先生吧，听着顺耳，哈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先生，儿这厢有礼了！” “请起请起！” 巩老先生一脸笑意的望着柳青青，“你这大忙人如今可是难得登我门啊！今日突然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先生见笑了，也就是混口饭吃。” “那可不是混口饭吃，我可是听说天岳书院的山长特别看重你啊！” 柳青青倒不惊讶于老先生的消息之快，只继续谦虚，“也是恰巧，恰巧而已。” “行了，这也没外人，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老先生见柳青青表情有些异样，便挥了挥手，示意仆从出去，厅堂内只留了他、青年武者、柳青青三人。 “是这样的。事情还要从当日水匪入城那日说起……因我记忆好，所以昨日认出了那三人便是水匪中的一员，因为奇怪他们为何能出现在酒楼，所以当时就跟踪了三人。今日是特地将打听到的一些情况告诉大人一声。” 柳青青便把昨日看见孙家三人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们，当然他并没有说她以前就认识孙家三人，只说是在城门口的时候见到了。 因为觉得不对劲，所以多关注了一下；又因为她不是官差，觉得不方便再继续调查跟踪下去，便把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看大人这边的安排；最后，因为她不认识其它衙门的人，所以才来告诉老先生。 “据我所知，此时刺史大人并没有下达判刑的告示。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是呆在大牢里面的，怎么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外面？还和一个神神秘秘的人见面。” 老大人听完柳青青的话，陷入了沉思中。 第70章 老者的顾虑 “小娘子，多谢你的情报，这事我会安排人去查的。” “不客气，遇事不平，该出手则出手，乃我辈习武之人应尽之意。”柳青青说着中二时期看的台词，脸上正义盎然，手上还挥舞了一下。 老先生听了她的话，再看她的表情和动作，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呀，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就是个有些促狭的小娘子。如今为人师表了，性情还是没变。” “老先生，这所谓秉性难移，我这性子，这辈子都可能改不了哦！”柳青青摇了摇头，叹息道，“只能请老先生多多担待了！” …… 见大人又开怀大笑，青年武者看着柳青觉得佩服至极。 他就没这本事，只能偶尔靠大人自己吩咐他做些事情，然后他就会因为一些莫名的行为，让大人突然心情舒朗。 但要是大人心情闷了，自己一个人呆在书房或者其它地方，他就没有办法可想了。 大人一直遗憾家中只有儿孙，没有女儿和孙女，看这情形，怕是把柳娘子当做孙女了吧！ 柳青青在桔园也没待多久就回家了，走的时候还带了一大袋桔子！ 路上的时候，她想起老先生说的，“你那眼神和我盯着桔子树的时候一模一样，刚好我也没什么给你回礼的，你自己摘些桔子带回去吧，哈哈！” 这老先生果然还是老顽童一个！ 柳青青当时也就没有客气，直接上树摘了一袋子。 回家的路上，她就试桔子的味道，很清甜，“好像比书院的还要好吃一些，明天带些给阿成他们尝尝吧！” 把孙家的事情交出去让专业的人去查，又吃到了好吃的桔子，柳青青心情特别好。 桔园。 柳青青走后，老大人就安排了青年武者连夜去调查她所说的事情，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年武者领命而去，一晚上没有回来。 翌日凌晨，他才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桔园，将情况禀告了老者。 “大人，打听到了。那三人是叔侄，一个叫孙大郎，一个叫孙二郎，还有一个是他们的叔叔，叫孙四。 这三人确实之前被关在府衙的大牢里，但是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个富商，给他们叔侄交了巨额的赎金。 您知道，本朝有律例，像他们这种不是重犯的犯人，是可以交赎金赎出来的。” 老者听了疑惑道，“没想到这三个水匪还有这样的关系？” “是的，大人。卑职问了衙门的书办，书办记录的册子上只记录了那富商的一个姓，具体的来历、相貌、身世背景都没有。” “所以无从知道是谁把他们赎出来了？” “是的，大人。那书办还说，富商来赎人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快要下衙的时候，天色昏暗。且那富商当时脸上一脸的络腮胡子，书办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卑职想，这人肯定是特意装扮了，不是真实的相貌。” 老大人听了青年武者的猜测，点了点头，赞同道，“君亮你说得没错，这人肯定是有备而来，乔装打扮，故意为之。所以，也没有必要在这方面下功夫。” “倒是那个酒楼的神秘人可以继续着手调查一番，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络腮胡子可能就是那个神秘人，或者是神秘人的手下。”老者推论道。 “大人说得是。我也去了酒楼，酒楼的东家说，那日拍卖会，他们只负责一二楼的客人指引，三楼的话，布置完房间后，就没有酒楼的人在楼上了，因此他们并不知情，得问齐家商会。” 青年武者补充道，“后来我去了齐家商会，齐家商会给出的答复也是不知情。他们那个一号到三号的牌子早在多年前就对不上人了。因为客人会私下交易、转让、赠与等。他们是只认牌子不认人。那日神秘人罩着一身黑斗篷来的，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脸。” 老者听了，皱起了眉头，“那线索岂不是断了？” “是的，为今之计，如果想要知道那富商是谁的话，只能去问孙家叔侄了。” “不可，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目的。若贸然上门，恐打草惊蛇，幕后的那些人闻风不对就会跑得无影无踪，到时候再想查出事情的真相就难了。” 老者起身在房内走了走，“这样，君亮，你安排人去日夜监视孙家叔侄，看他们跟哪些人见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大人，卫士都被您派出去办事了，如今只剩我和最后值守行辕的四名卫士了。若这值守行辕的卫士再派出去，我也长时间离开大人的身边，这行辕的安危就……” 老者听了，叹了一口气，他又想了想，突然道，“既然我们自己人手不足，不如请些外援！之前那个吴县尉就不错，武艺高强，人也忠义，最主要是办事灵活，你觉得如何？” 青年武者张了张嘴，“大人，我觉得不如请柳娘子……” “不可不可，且不说事情没有到那地步。就说让她一个小娘子去做三个男子盯梢打探的活儿，总归是不方便的。” “卑职觉得可行，想来柳娘子也不会介意。” “君亮，人家介不介意是一回事，我们贸然开口又是另一回事。再说了，她刚刚入书院不久，听说带的那群孩子也很头疼，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好了，我意已定。往后有机会再说这件事吧！你先去找县衙把吴县尉借来！” “是，卑职这就去。” 青年武者到后厨匆匆洗了个冷水脸，灌了几碗热粥，就出门去找吴县尉了。 …… 柳青青不知道她差点就成了衙门的编外人员，她这会儿正接待郭邓两家的来人。 郭邓两家很重视豆腐生意这件事，除了不便于行的邓大郎父子俩，其他人都来了。 西花厅坐得满满当当。 柳青青热情的招呼他们喝茶吃点心，还提前把邓四妹、五妹、邓嫂子叫来，好让他们团聚一堂。 先开口说话的依然是两家的女主人，邓阿奶和郭大嫂。 “柳娘子，丹桂回家说了这个事情，我们两家就厚着脸皮上门来了。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就是那个分红，您拿一成可不成！” “对啊，柳娘子，咱们就二一添作五，您拿一半，我们两家一半，这样如何？” “邓阿奶，郭大娘，我呢，自己还有其它的事情，这豆腐坊我顶多开张之前张罗一番。之后都得靠你们两家人出力，我是基本上不会管了，所以一半不合适。” “那怎么成，丹桂说这铺子作坊的银子也是您出，您这又出方子，又出银子的……” “银子可以算借，你们慢慢还。” “那还有方子呢！” 第71章 为母不易 “方子也可以作价算你们买。” 郭大娘见柳青青卖方子的话都说出来了，便连忙摆手道，“成成成，我们再商量，可别说卖方子的话。” 几人便细细商定了，最终决定在府城开个豆腐铺子，在郭家村开豆腐坊。 这前面的银子由柳青青先付，后期郭邓两家再按照分红比例给柳青青相应的银子。 分红定的是郭邓两家每家拿四成，柳青青拿两成。 府城的豆腐铺子卖嫩豆腐、老豆腐、豆浆、豆腐脑，由郭大郎夫妇和郭二郎夫妇负责，这个的售卖对象主要是府城酒楼酒馆等。 “郭大哥，郭嫂子，你们真的不打算找些伙计？” “不用不用，我们四个都是干活的好手，再说这还没开张银钱就要流水的花出去，先不招人了，我们自己做着。” “是啊是啊。” “行，那你们要时刻关注豆腐的量。一旦预计单子豆腐的数量做不出来，你们忙不赢，就赶紧和郭小哥说，招些人帮忙。最后切记，不可一味的贪多，一定注意口碑还有自个儿的身体！” “柳娘子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柳娘子，要不然还是我来城里看着他们，村里作坊的事情由邓阿奶来管？” “有郭大娘来府城，当然是最好了。只是阿奶办事，我倒不是不放心，就是她年纪大了，这身体……” “哎呦，柳娘子，我老婆子别看着岁数大，身子骨硬朗着呢！之前家里的地，可都是我在种！” 柳青青看着邓阿奶这股不服输且能干的精神气儿，想起了柳奶奶，两人性情多有相似，于是她点点头同意了。 “邓阿奶，那村里的豆腐作坊就要拜托你了！” “放心，老婆子我一定看得牢牢的。” 原本郭家村的豆腐作坊，是打算让郭大娘管理的。 如今换成邓阿奶管，柳青青想了想，还是提议让郭三郎也去豆腐作坊做个管事。 “我，我去做管事？” 郭三郎在外的名声其实一直不太好。 因为幼时郭家的伙食不错，他长得特别壮实，这人长壮了之后，就胃口也变得极大，于是在有限的几次出去做客吃席，郭三郎只是吃饱肚子，在别人眼里，就觉得他很贪吃。 偏偏他又实诚没心眼，对于别人的各种嘲笑、讽刺都不管不问，家里人劝他在外面稍微收敛点，他也不理，还直说道，“吃到嘴里的最实在，管人说什么！” 柳青青当初听四妹说起这个趣事的时候，就觉得郭三郎自有他的一套理论逻辑。这种人不会委屈自己，不会吃亏，就很好！ 再加上他常年帮着家里做活，力气大，性子看上去粗鲁，但是做事很仔细、很规矩。 据郭大娘后来说，是因为她那死去的老鬼带出来的。小时候只有郭三郎肯跟着他父亲干些屠夫的活儿，这做事的规矩就是那时候被立好的。 “对啊，邓阿奶管着作坊后面的制作，你就去前头管理些进出货、运送。” “柳娘子，我家这憨儿就一把子力气，跟他四弟不一样，那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更何况和人打交道，他哪里能做得来？” 郭三郎本来特别兴奋，虽然柳青青的这个提议让他有些惊讶。但是郭大娘一开口说他不行，郭三郎就眼见着无精打采起来了，不禁喃喃道，“阿娘，我也没那么差吧？” 柳青青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给郭大娘分析道，“您说他一把力气，我就看重他这个。我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别见怪啊！这有人的地方，有时候就免不了纷争。 从我了解的看，这郭家村也不是一片太平，我听说这村里的人，特别是年轻小伙儿很尊崇郭三哥，让郭三哥去做管事，这第一的好处便是威慑，一时半会儿的没有混混泼皮们去闹事。” 郭三郎听了，直点头，还握了握拳头，“那是！要是哪个混小子敢乱来，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没错，郭三哥，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其余人听了柳青青的话，想了想村里的几个泼皮混混，赞同的点了点头。 柳青青喝了口茶，继续分析道，“这第二个原因嘛，这豆腐坊和城里的豆腐铺子的定位不一样。城里是零卖，村里是批发。这肯定前期是城里的口碑打出去之后，后面这十里八乡的商户小贩货郎等等才会找到村里去批发。 这找上门来的生意，自然是我们占据个主位。 其实并不用郭三哥多么能言善道，只要他记住豆腐品种对应的批发数量和价格，一是一二是二，按照咱们定好的，和他们沟通就行。 更何况，只要人家不惹事，我看郭三哥也是会给人笑脸的，而且他给人的印象很实诚，这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第一印象看着实诚就很好。” 也是恰巧，柳青青夸完郭三郎，他就很不好意思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嗳，你别说，就是郭大娘也很久没有仔细打量过自己的三儿了，这模样，这模样，怎么有些像他那死去的老鬼当初第一次上门来相看她的模样！ 郭大娘看着看着，眼眶里不禁充满了泪水。 “阿娘，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我，我，我，……，大不了我不去做这个管事了，你别伤心！” 其他人都没发觉郭大娘的异状，郭三郎就第一个发现了。他一个健步冲到郭大娘身边，笨手笨脚的安慰着，心里犹豫再三，怕自家娘伤心，还是说出了不去做管事的决定。 “哇啊，三儿！哇啊，郭大虎，你这个狠心的死鬼，怎么走得那么早！” 郭大娘看着自家三儿子如同他去世父亲一样安慰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柳青青吓了一跳，这说着事情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郭家其他人见郭大娘哭得如此伤心，连忙凑上去七嘴八舌的安慰起来。 还是邓阿奶活得久，看出来一点端倪，再说，这么多人里面，她和自家那亲家也是打交道打得最久的。 于是，她便坐到柳青青身边说了她的猜测。 柳青青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这郭大娘和郭大叔是恩爱夫妻，在郭大叔去世之后，郭大娘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但是膝下四儿一女还小，她终是把伤心放进心底。一个人开始了拉扯儿女长大的日子。这么些年来，怕是平时心里已不自觉的积累了许多的委屈吧！ 这无论古今，姑娘做了母亲后，一生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儿女身上了。要是家里出些变故，还要变得坚强起来，独自支撑起一个家庭，实属不易啊！ 第72章 团团圆圆 “让大家笑话了！” 郭大娘很快恢复了精神，她拿出一块被浆洗得泛白的手绢擦了擦眼泪。 “这手绢也是当初我家当家的送我的。” 郭大娘眼睛里还有泪，不过她这会儿笑得很开朗，刚才这一通大哭，仿佛哭去了过去的一层阴霾，让她更加鲜活了！ “既然柳娘子觉得我家三郎做事可以，那三郎你就去吧，好好做事！” 郭三郎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自家阿娘竟然同意了！ “嗳！” “我一定好好做事！” 柳青青在一旁继续补充道，“是这样的，我听说邓大伯好似是能写会算，是吗？” 邓阿奶虽然疑惑自家那不良于行且消失在众人口中很久的儿子被提起，还是顺着回答道，“是，他曾经跟着船老大跑过船，很得管事看重，学过些。” “如此那最好了。刚刚郭大娘不是担心郭三哥既不识字也不怎么能言善道吗？我看不如邓大伯就先去作坊当个账房先生吧！” “这，这不成的，柳娘子，你不知道，我儿他因为之前跑船，腿脚生了瘴……” “邓大伯是不是还能偶尔走动，做些简单的活儿？” 柳青青说出来她从邓四妹口中了解到的，开口问道。 四妹此时好像有些明白，前儿个柳娘子问她阿爹的情况了。所以，所以，这是要给她阿爹推荐个账房的活儿吗？ 邓阿奶倒是没有迟疑，干脆的点了头。 “这就没问题，反正这账房的活儿和其他不一样，坐着也成。要是有什么要走动清点的，就让郭三哥做。这样，邓大伯也轻松些。不忙的时候，郭三哥就跟着邓大伯认些字什么的。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我愿意跟着邓大伯学！阿奶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邓大伯，不让他受累！” 郭三郎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见邓阿奶还有些迟疑，柳青青下了一剂强药，“邓阿奶，我知道你担心邓大伯身体，但是或许邓大伯自己愿意呢？这么些年，自从他腿脚生病以来，家里都是你和邓嫂子支撑着，邓大伯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这一剂强药果然是强药，把一直当隐形人的邓大娘，也就是邓阿奶的儿媳妇炸得开了口，“阿娘，这事我替当家的应了，咳咳……” “慧娘，你们……” “当家的这几年确实如柳娘子说的，心里存着事。阿娘，让他去吧！” 邓阿奶想着前些年儿子的意气风发，对比现在的颓废，叹了口气，“好，去。柳娘子不嫌他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去搭把手！” 这能识文断字、还会算账、最主要是靠得住的财务人可不容易得，柳青青见此，终于放下了心。 为了这个草台班子，她这几日可是把能想到的人都扒拉了一遍，好在还是组起来了。 于是，郭家村的豆腐作坊便有了三个管事，邓阿奶统管主管豆腐的制作，郭三郎和邓大伯辅助。 大事定好，柳青青就在西花厅开了几桌席面，席面是特地从酒楼定的，众人一边觉得破费，一边在柳青青的劝说下努力吃肉。 回去后，郭家人的热闹不提，单说邓大伯。 他听自家娘亲和媳妇说了柳青青的安排后，一直呆愣愣的，就是对着她们带回来的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好鱼好肉，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家里人以为他这样是不愿意，邓阿奶还说明天就去和柳青青好好解释一下，没想到邓大伯听了，立即回神，大喊道，“愿意，愿意！阿娘，我愿意去！我就是，我就是太激动了……，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人请我做事……” 四十好几的汉子，不怕苦不怕累，自从成年后就再没哭过，自己腿生病走不了远路干不了重活也没哭，就是儿子出了事也坚强的一条汉子。 今天听了可以重新去做事的消息，竟然坐在台阶上哭得不成样子，声音直发颤！ 邓阿奶也看明白了自家儿子往日粉饰太平的表象，她摇了摇头，没管他，自顾自的回房休息去了。 她记得柳娘子白日里看郭大娘哭的时候，说人如果情绪郁结的时候，不要压抑着，哭出来更好，她刚才看自家那呆儿子便是如此！ 如今她对柳娘子的话奉为圭臬，所以自家儿子哭得惨兮兮的，她也没管，只心里念叨几句，哭吧，哭吧，没啥大不了的，哭过了以后就可以安心去做事了！ 至于邓大娘，她身体不好，回到家就歇下了。 所以等邓大伯激动过后，发现娘和媳妇都睡下了，院子安安静静的。 他四处看了看，心情实在激动，便去了儿子的房间。 现在因为家里请了人做事，邓嫂子也不用天天回来了，所以邓大郎也是一个人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儿啊，你不知道，爹爹又有事做了。听说工钱很高，你放心，等阿爹攒够了银子，就带你去府城看病，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邓大伯摸了摸自家儿子苍白的脸，一脸坚定道。 “现在家里慢慢好起来了，你媳妇去了一个极好的东家家里做事，四妹和五妹沾了她们嫂子的光，也有了出路。如今连你阿奶和阿爹都有了差事，等你平安醒来，我们一家人就团团圆圆的了。” “至于害你的人，阿爹一定会继续查清楚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 转眼日子就来到了十月初六。 这几日，岳州府城西城的酒楼，许多人都在讨论一个学名为“白玉”的新吃食。 当然，更多人喜欢叫它的通俗名字——豆腐。 各大酒楼里不时响起客人指名要吃豆腐的点菜声。 比如某家。 “店家，上一盘香煎豆腐！” “店家，来一份鲤鱼豆腐汤！” “东家，三号包厢要再上一份貂蝉豆腐。” 兴许是小二传话的声音太大，或者是这菜名吸引人，有些刚进门的客人听到貂蝉豆腐后，立即问店家这是个什么菜。 店家暗暗给了伙计小二一个严厉的眼神，小二心虚的摸了摸汗水，他这一天忙得头昏脑涨，把掌柜交代的事情忘了。 这包厢的菜单可不能在大堂里这么喊出来的。 小二连忙溜了，丢给掌柜一个乱摊子。 好在这掌柜经验丰富，他见听见的人不多，于是把面前几个像是做生意模样的掌柜请到了二楼，然后给客人讲起了菜名的由来。 “各位贵客，这‘貂蝉豆腐’啊，其实就是泥鳅钻豆腐。” 这掌柜不卖关子，直接说菜里面是什么，倒是赢得了几位掌柜的好感。他们走南闯北的，见多了菜名花里花哨，实际出来的菜，真的是一言难尽！ 第73章 红红火火 这次到岳州来，没想到酒楼的掌柜竟然如此实诚，几个人不禁对岳州都有了几分好感。 掌柜的见客人脸色很好，便放下了心，他眼珠一转，故意压低声音道，“我们这貂蝉豆腐啊，就是把这小泥鳅放水里吐干净了泥后，和豆腐一起煮。这泥鳅在热汤中无处藏身，便会钻入冷豆腐中，最后逃不了被烹煮上桌。这里头的泥鳅啊，就是好比那奸猾的董卓！这泥鳅钻豆腐就如貂蝉那一出美人计，客人你说是不是！” 掌柜的说完，对着几位客人坏笑了笑，这几位掌柜的在外面跑得多，当然听过三国时期董卓和貂蝉的韵事，立即会意的哈哈大笑！ “店家，快上，先上这道貂蝉豆腐，另外再加几道你们酒楼的招牌菜，掌柜的看着上就是，我们相信你！” “好嘞，您稍后，菜马上就来！” 成功的忽悠，哦，不是，留住了一桌客人，掌柜的得意的背着手迈着步子，下楼吩咐后厨备菜。 说起这道“泥鳅钻豆腐”，他就觉得自己眼光好。 要知道这郭家村豆腐当初上门来推销的时候，他可是看了一眼就定下了。后来听郭大郎说起，他可是第一个这么爽快的。 后来，郭大郎又再次上门，说为了表示感谢他的看重，给酒楼介绍几道豆腐的做法。 开始，他还不以为然，几个乡里来的汉子妇人，虽然不知怎么得了一门手艺，但是论这做菜的功夫，怎么比得上他花重金请来的大厨？ 但是等郭大郎说完菜的做法，再让后厨做了盛上来，天爷哦，那味道好吃得，幸好他没拒绝。 要是拒绝了，还有如今酒楼这满堂彩的热闹？ 没看周围其他的酒楼，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只是，郭大郎昨天上门说，这新菜可能保不了太久，就会被人学走。 没关系，这先机已经被他占了，就让其他人喝口汤吧！省得给他找麻烦！ 很快包厢客人的菜就盛上来了。 小二一揭开貂蝉豆腐的盖子，几位客人就看见白瓷的大碗中精巧的摆放了一块一块的白如玉的小方，这就是那豆腐吧？而那些豆腐四周，确实有小泥鳅的尾巴，可见它们都钻进豆腐里去了。 “好，好一道貂蝉豆腐，好玲珑的心思，好精湛的厨艺！” 有客人已经用勺子舀了吃了，大为夸赞。 其他客人立即动筷，大骂了一声“奸猾”，他们还在欣赏，他就直接开吃，真是不讲武德。 小二看着客人这迫不及待的情形，见怪不怪，说了一句“客人慢用”，便退出了包厢。 …… 类似如此红火的场面，很快几乎在岳州城内所有酒楼上演。 这岳州地处长江交汇处，时常有很多客船会在此停留，再加上云梦湖的风景，往来的旅客十分多。 至于那饮食一直极具特色，尤其这最近刮起来的白玉美食，更是捕获了许多人的胃。 以至于并不打算找伙计的郭大郎兄弟和两妯娌，不得不连番催促郭小哥快点带人来，再不来人，他们就要顶不住了！ 见城里招了人也供应不上，柳青青便安排人先去郭家村调豆腐。 以至于现在两处豆腐工坊，还只制作了最原始的嫩豆腐和老豆腐，其他豆腐品种竟然没有一点空闲时间上！ 原本打算是村里的豆腐作坊会大批量的制作豆腐，走批发路线，再做熏制豆干，增加豆腐的保质期。 当然，豆腐的一系列衍生品，诸如豆笋、豆皮、油豆腐、千张、油百叶、素鸡、臭豆腐、腐乳、豆酱、豆豉等，柳青青打算是等生意稳定一段时间后，再和郭大娘邓阿奶她们商量逐渐加入到制作清单里面去。 如今只忙着做豆腐了，完全挪不出人手做其它的品种。 这豆腐生意啊，大火！ 只看那从郭家村到岳州府城的这一路上，一眼望过去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往来的小贩货郎商家都是去批发豆腐的。 而在传闻那豆腐店铺中新贴的短联是钦差大臣送的之后，豆腐生意的火爆程度更是到了一个新台阶！ “色比牛乳净，香逾玉液醇。食之有余美，不与外人传。” 柳青青望着店铺内的短联，不禁好笑，这老先生还是这副老顽童的模样。“不与外人传”，只想一个人吃，不想告诉别人，这小老头真是太可爱了，哈哈！ …… 桔园。 “老爷，您送去的那幅字，柳娘子不会生气吧？” 老者听了自家管家的疑问，没好气的道，“怎么，我这个内阁首辅、圣上任命的钦差大臣亲自给她写字，她还嫌弃？” 管家看着自家老爷气呼呼的脸，立即安抚道，“那哪会？柳娘子都高兴的找不着北了，老爷的字可是千金难求！” “哼！”老者还是有些气不平。“你去看看，厨房做的菜做好了没，你老爷我写字写得都饿了！” “快了快了。哦，对了老爷，柳娘子让邓嫂子午膳时分教了厨子一道菜，说特地让老爷品鉴品鉴，老爷一会儿仔细尝尝？” 老者听了眼神一亮，“哦，有新菜啊？她这段时间豆腐生意那么忙，还想着给我送新菜呢！” “可不是呢，柳娘子记挂您呢！” 老者抚了抚胡须，矜持道，“那你下次问问，看她还缺不缺字画什么的。就说老爷我最近有点空，可以多写那么一两幅！可不许答应多了，就一两幅！” 管家听着老者的话，忍着笑应了声，后来觉得憋不住，便借口去厨下催菜了，在路上笑了好一会儿。 …… 柳青青不知道桔园老者还打算给她写字，要是知道了，肯定乐坏了！ 上门求老者写字，也是情不得已。 想着借老者的威慑用一下，这个她当然对着老者直说了。 因为豆腐生意的火爆，柳青青发现郑司业的关系好像不够震慑，还有些权势人家或威逼、或利诱的找上了门。 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找上了桔园。 老者听了柳青青的请求，提出用三道新菜换一副对联，柳青青当然答应了。 三道新菜已经交易完，不过她还是嘱咐邓嫂子得空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去桔园教一道新菜。这金大腿，肯定得维持好关系不是？更何况，老者的性子越相处越觉得就是一个老顽童！ 豆腐生意如此红火，柳青青不得不考虑再建一个豆腐作坊。 这个新的豆腐作坊，请来了邓大姐打理。 邓大姐是邓四妹的大姐，已经出嫁，嫁到了郭家村隔壁的麻塘村。 这个事情还要从一次邓大姐回娘家说起。 当时，柳青青在邓阿奶家商量再建作坊的事情，正愁没有人管，邓大姐就回娘家来了。 柳青青看着邓大姐夫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玩耍，完全一副女儿奴的模样，再花了一顿饭的时间仔细观察邓大姐的行事，最后找邓阿奶侧面打听了邓大姐夫家的情况。 于是，这新出炉的豆腐作坊总管事就有了人选。 而邓大姐不愧是邓家人，郭家人的亲家，听了柳青青的提议，第一反应就是推辞，“我，我当作坊的管事？不成，不成的！”。 柳青青这次没有亲自劝说，她提出了人选后，就回了城，后续的事情交给了邓阿奶。 第74章 大吉大利 “阿奶，我不成的，这万一，万一没管好作坊……” “呸，大吉大利，好好的日子说啥丧气话？” 柳青青回城后，邓阿奶接了劝服孙女的重任。 这段时间，邓阿奶做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为此，她换了一身新衣裳，头发也是最新的样式，看上去就俨然年轻了好几岁，十分干练！ 此时，听得大孙女不小心脱口而出的丧气话，不禁呸声。 “我一个老婆子都干得好，你年纪轻轻的，推三阻四的，莫不是不肯吃苦？” “阿奶，娘子可不是这样的人，家里家外，她能干着呢！”邓大姐还没有反驳，邓大姐夫就帮她说了。 邓阿奶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真是个棒槌，就没听出她这是激将法吗？ “你一边去，我和阿奶说话呢！”邓大姐推搡着自家相公。 “大郎别走，这事让他也听一听，毕竟你要出来做事，也要征得亲家的意见不是？” “阿奶，同意，同意，我们家一百个同意！” 其实，邓大姐不知道的是，这次回娘家，她婆婆私下交代了陶大郎，看能不能找机会问问，这郭家村的作坊还招不招人？ 如果还要招工，可以考虑邓家自家的大孙女夫婿家啊！现成的、嫡亲的姻亲啊！ 陶大郎还在想要如何开口询问，没想到自家娘子就被选中当管事了，天降喜事！ “你呢，还是不愿意？” 邓阿奶见孙女婿表了态，继续问孙女的态度。 “我，我，阿奶，您能不能和我说说这个事情的缘来，我这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什么豆腐作坊的管事，还有刚刚那个柳娘子，我看您待她好像比我还亲……” “哈哈哈，你这妮子，你不是吃味儿吧？不过，你也没说错，这柳娘子啊，我现在可是把她当做最贵重最亲近的孙女。你啊，是比不上哦！” 邓阿奶笑着揶揄道，见自家孙女不禁逗，便开始正色道，“行了，不逗你了，阿奶和你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完了，你就清楚了。” …… “难怪我这次回家来，只你和阿娘在家。嫂子没在，四妹没在，五妹也没在，阿爹竟然也只急匆匆回来吃了饭就走，原来都忙着做事呢！” 邓大姐听邓阿奶讲了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不禁感慨万千，“阿奶，咱们家这是遇到贵人了呢！这，这都不知如何感谢柳娘子才好！哎呦，刚刚应该给柳娘子郑重道个谢的，这可太失礼了！” “没事，柳娘子不耐烦这些。你要是太热情了，可把她吓得不敢上门！” “哎，我记着了。那阿奶，这作坊的管事……” 邓阿奶老神在在，“愿意了？” “愿意，愿意，还望阿奶多教教我！” “教你没问题，只不过你们得先回去和亲家说一声，这作坊可是要建在郭家村的，往后你得住过来才成！” “啊，阿奶，我还以为建在麻塘村呢！” “麻塘村可不成，我想过了，要是你们村有好水，建那边倒也成。如今没有，那就不成。咱们郭家村有一条溪泉的水特别好，干净、清甜，用这样的水做出的豆腐比其它的水要好。” “那阿奶，我们搬过来，反正我出嫁前的那间厢房还在。” “好，你回家住。” 邓阿奶见陶大郎有些不自在，就开口邀请孙女婿也一起来。 “还有，你们回家一趟，顺便问问陶家可有人愿意来作坊做事的。村里若是有那人品实诚、做事利落的，也可以介绍。” “真的吗，阿奶？”陶大郎惊喜道！ “那当然了，只要手脚干净就招！” 邓阿奶打发陶大郎回去报信，又细细交代了他如何说，预计会招多少人，还给了他一张招工的告示，这是之前用过的，又派上了用场。 陶大郎拿着告示，喜滋滋的回去了。 邓阿奶见孙女婿走了，屋里只她们祖孙两人，便悄悄的告诉了大孙女如何点卤水的事情。 “你可记着了，这个事情谁都不能说，说了，可别怪阿奶和你翻脸，最重要的是，你是会吃牢饭的！”邓阿奶严肃道。 邓大姐当然知道这手艺活中最重要的就是保密，立即一脸认真的道，“阿奶，我懂的，你放心，这个事情，就是大郎我也不会告诉。” “那就好，等明儿个你和郭家的四郎签个做工的契约，这事儿就定了。” “好。对了，阿奶，怎么郭四郎没在作坊做事？他还是在做掮客吗？” “对，还在做掮客。郭四郎他那能言善道的性子，适合做掮客。再加上他自己喜欢，郭家也就没让他回来。再者，柳娘子说了，也没有必要一大家人都扑在这作坊上，郭小哥做掮客也算那个什么，对，叫分散风险。 就是万一万一，哪方出了点故障，不会一家人都陷进去，有个转圜的余地，这话也在理。 而且，他在外做事，一则认识的人多，顺带还可以给咱们豆腐作坊介绍个买家；二则我们也可以给他介绍些生意，诸如这些买地建作坊、订契约、招工之类的事。” 邓大姐听了点了点头，“阿奶，这柳娘子看着年纪轻轻，想得还挺周到。” “那可不，人柳娘子厉害着呢！她啊，还在天岳书院当武教习呢！” “啥，还在书院当先生？” “是教习！教人练武的教习，不是教书先生！” “嗳，教习！这也差不多！给人当先生，这可真是，真是……”邓大姐眼睛一亮，不自觉的望着院子的一双女儿。 虽然陶家上下对她这一双女儿喜爱得很，不过村里还是有些人说闲话，什么赔钱货、丫头片子、将来败家什么的。 这，这要是自家女儿以后能和柳娘子一样去天岳书院当教习，天爷啊，不敢想，不敢想…… 只是这念头在邓大姐脑海中好似生了根，当天晚上，她躺在娘家未出阁时的床上，望着女儿们童真的睡脸，心中发狠，“这管事我一定要好好干，多存些钱，将来送她们去天岳书院念书。再将来，再将来若是也能当书院的先生，这一辈子可就高枕无忧了！” 隔日，邓大姐早早的就起来了，然后虔诚的给家里供奉的龙王爷神像上香。 她心中默念昨晚的愿望，“龙王爷，望您能听到信女的祷告，保佑我心愿成真！” …… 第75章 过家家 这豆腐铺子和豆腐作坊的事情，让柳青青经过了一段非常繁忙的时期，忙得昏天暗地！ 好在有一次她忙到很晚回到家，看到邓四妹认真的在写给她布置的算数作业，且正确率百分百，于是柳青青灵机一动，第二天出门就把邓四妹带去了。 这一下好了，有人分担她的事情了。 然而，对于隔壁的郑小娘子来说就不太好了。 她几次上门，别说见到柳青青了，就连柳青青新出炉的小秘书——邓四妹都没有见到。 “啊，邓嫂子，四妹也出去了啊？” 郑小娘子一脸失望，最近柳青青很忙，她只能找四妹一起玩耍玩耍，因为柳青青之前偶尔教过邓四妹一些女孩子玩的小游戏什么的，诸如什么一二三木头人、跳皮筋的，郑小娘子从来没有玩过，觉得很有意思，如今竟然连四妹都不在家？ “郑小娘子，东家出门前特意交代了，若你来了，可以去找五妹玩。” “五妹？五妹是四妹的亲妹妹吗？” 邓嫂子好笑道，“对对对，亲妹妹，也是我的小姑子。放心，有新鲜的小玩意儿哦！” “真的吗？那太好了，邓嫂子快带我去！” 柳青青给邓五妹和郑小娘子准备的小玩意儿是一些动物拟人化的布娃娃，可以玩给它们打扮的过家家。 这游戏虽然看上去有些幼稚，但是对于十几岁的小娘子来说，也合适。 郑小娘子虽然不擅长于做绣活儿，但她出身相对五妹而言较好，在郑夫人耳濡目染下，她自小养成的审美很不错。而五妹虽然因为出身于农家，目前见识不多，但是她女红不错，性子也好，于是，两个刚认识的小娘子玩得也挺默契。 一个负责出主意，一个负责动手。 邓嫂子在窗外看见两人相处得很好的画面，便放心的去厨房做事了。 吕嬷嬷则悠闲地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喝喝茶，吃吃点心，偶尔微风吹来，霎时舒朗。 “这日子可真舒坦，不怪自家小娘子愿意过来，这我也有些乐不思蜀了！罪过，罪过，可别让夫人知道了。” 吕嬷嬷心虚的望了望四周，见自家小娘子正玩得开心，便一脸坦然的继续躺下。 …… 柳青青有了邓四妹这个小跟班后，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空闲时间也回来了。 她便又把心思放回到了书院和之前的孙家兄弟上。 不过这段时间，少年少女们正常进学，没闯出什么祸；孙家兄弟，根据她几次的询问，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安安静静的。 柳青青这日站在书院山腰，望着天空突然变得昏暗，一副要下暴雨的前奏，不禁心里有些担忧。 这太过于安静，总让她有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 隔日，柳青青休沐。 凌晨，众人还在睡梦中，柳家的大门就被人拍得震天响！ 因为守门的叔侄俩告假回去祭祖，所以大门敲响后，柳青青就自己起来开门。因为门拍得急，柳青青觉得可能发生事了，于是她随意披了一件披风，撑着一把大油纸伞，就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大门口。 等她开门，听了来人说的消息之后，不由大惊失色。 “什么，你说孙氏兄弟失踪了？” “差大哥，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柳娘子，您别急，听我说。” 这个衙役是吴县尉的手下，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个李大人听自家老大说了孙家兄弟失踪后，立即让他来这位柳娘子家报信是个什么缘由？ 不过，他听过这位柳娘子的威名，如今这说书茶馆中都有关于柳娘子“武馆擂台九射九中，七星塔下英勇救童”的说书传出了，更何况那个童就是他家老大的外甥。 因此，他没有托大，站在大门口就把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的说给了柳青青听。 柳青青听完后，给了几两碎银谢谢他来送信，并让他给李君亮李大人带个回话。 “柳娘子放心，您吩咐的话一定转达。” …… 衙役走后，柳青青很快梳洗完。 她随意吃了几口早餐，不顾邓嫂子的劝阻，也顾不上此时天下大雨，从马厩把翻羽牵了出来，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就一翻身上马，朝着南城郊外奔去！ 孙家兄弟失踪的地方在岳州南城郊外。 这段时间，吴县尉接到上峰的通知，被借调到钦差大人的手下做事。 这对于他来说，是天降喜事。 县衙平日里隶属刺史衙门直管，但是刺史衙门也有官差，因此他平日里能分到的差事不多。 这么说，当然不是他希望有事发生。 但自身才能一直不能用到实处，吴县尉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最近的大事，也就是前些日子抓了一个飞天大盗黄蜂儿，再就是上次配合岳州军抓水匪了。 没想到，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钦差大人赏识了。 于是吴县尉领了差事后，就一直兢兢业业的盯着孙氏兄弟，眼都不敢眨一下，就是孙氏兄弟去出恭，他也跟着。 只是孙氏兄弟和孙四一直安安分分的，没出什么幺蛾子。 没想到，就昨天一晚。 因为突降大雨，孙氏兄弟也睡下了，吴县尉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就回了一趟家。 谁知今日凌晨就被留守的手下敲响了大门，说是孙氏兄弟失踪了。 啊@-@%……啊@-@% 吴县尉一边往郊外赶，一边骂人。 好在他的手下有一个擅长于追踪之术，查到了孙氏兄弟最后失踪的地方——就在南城郊外的一座不知名山峰下的小庙里。 “大人，这就是孙氏兄弟最后失踪的地方。” 青年武者见自家大人也冒雨前来了，连忙打伞迎下马车。 巩老大人肃着一张脸走进破庙。 进庙后，他看着衙役站得远远的，没有破坏这一路的脚印，脸色不禁好了几分。 “比对过了，脚印是孙氏兄弟的？” “没错，已经从他们住的院子取来了鞋样比对过，确实是他们的。”吴县尉上前回道。 他回完话，又一掀衣袍跪了下去，“大人，卑职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责罚是要责罚的，不过找到了他们失踪的地方，也算有功了，起来吧！先把这事理清楚，罚过后再论。” “是。谢大人开恩，卑职一定认真查案，将功赎罪！” 老者点了点头，继续往庙内走。 第76章 别有洞天 老者围着庙里的火堆转了几圈，然后蹲下摸了摸灰烬的余温，最后起身望着庙内破损的神像出了神。 “大人……”吴县尉安排了老者带来的马车随从，回到庙内刚要开口，就被青年武者一把捂住了嘴，扯到一旁去了。 “嘘，大人在思考事情，不要打扰他的思绪。” “哦，我说大人一动不动呢！多谢李兄提点。” “吴兄客气。对了，吴兄，除了那些脚印，可还有什么线索？” “没了。李兄，你来看，这门边的枯草上沾了许多泥。应该是孙氏兄弟在这里把鞋子上的泥水蹭干净了。至于这破庙后，就没有那么深的鞋印了。庙里除了这一堆篝火的灰烬，再没有其它的发现，孙氏兄弟就好似突然从破庙消失了一样！” 青年武者围着破庙看了几圈，发现情形确实如吴县尉所说的一样。 这破庙不大不小，大概就是四十平左右。 正中是神像台。 底座应该是一个莲花台，不过时日久远，如今早已斑驳得不成样子。 至于神像则不知道是哪位神明，因为神像只残余了下半身的身躯。 除了神像台，破庙内就空空如也，只除了两边的窗户下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木头架子、杂草、破布等，可以看出荒废很久了。 而这些杂物和窗台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灰尘依然很厚，因此孙氏兄弟应该没有从这两边离开或者被人带走。 所以，这破庙虽然不是个封闭的密室，但孙氏兄弟就仿佛是在一个密室内突然消失了！ 青年武者百思不得其解。 “君亮，你看这是什么？” 青年武者听得老者的询问，立即转身往神像走去。 只见老者此时正蹲在神像的侧后面，手指在地上不停地比划什么。 “大人，这痕迹，这痕迹好似神像台转动留下的！” 青年武者来到神像后，看见老者比划地上的一个半弧形的刮痕，他看了看神像台推断道。 “不错，这应该是有人在神像台底下转动开关，地上的神像随之转动留下的！” “所以，大人，孙氏兄弟就是被那个转动开关的神秘人带走了！” “没错。君亮，你赶紧叫人想办法把神像挪开。” “是。卑职这就去叫人。” 大约一炷香后，神像被挪开了。 果然，底下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呵，这神像底下真是别有洞天啊，大人还真是厉害！”吴县尉蹲在大坑边感叹道。 不怪别人都没发现，这神像实在是太迷惑人了。无论从正面还是从侧面看，都发现不了这后面还有一快地方，必须蹲下仔细观察对比，还要会联想，否则看见了弧形，也不一定能发现。 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大洞中禀告，“大人，卑职等已经探过了，底下有风，而且火把不灭，可以进入。” 老者听了，立即凑近，“那我们下去吧！” 青年武者一脸担忧道，“大人，地底下的情况尚不明朗，大人不如在上面等候，卑职下去查勘一番即可！” “不必，不必，一同下去，有你在，想来无碍！” “可是，大人……” 就在青年武者和老者为了是否要下密道进行拉扯的时候，有衙役进来禀告，“大人，柳娘子来了！” 老者听见柳青青来了，立刻喜笑颜开，“好了，君亮，咱们来了一个有力的帮手，这你总放心了吧！ 快，叫她进来吧！就知道这小娘子听了消息肯定会来！” 柳青青骑马到了南郊，见到破庙围着一圈衙役，便知道到地方了，她利落的翻身下马，蓑衣随着下马的动作带起一圈圈水滴。 柳青青仔细看了看，找到了那个一大清早给她报信的衙役。 她连忙牵着翻羽上前打招呼，衙役应声，让弟兄进去禀告，自己则引着柳青青来到破庙内，给她指了一个地方躲雨。 柳青青停在一处干燥的屋檐下，她从马上的褡裢袋子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手帕，给翻羽擦了擦雨水。 她自己也解下了蓑衣和斗笠，擦了擦头发和脸庞上的水珠。 柳青青动作很快，她这边刚刚收拾好，那边就有衙役唤她进去。 “大人，我来了！” 老者见大步流星从破庙外走进来的柳青青，衣裙下摆都打湿了，神情有些狼狈，刚刚有些笑容的脸拉了下来，斥道，“下这么大雨，急着赶过来作甚？瞧瞧你这一身！要是不小心得了风寒怎么办？” 青年武者内心腹诽，瞧瞧，刚刚还欢喜人家过来帮忙，一见小娘子淋了点雨，就心疼了，果然他们这些糙男子汉什么的不受待见！ 柳青青笑着拱手道，“大人放心，我身体一直倍儿棒！听到孙氏兄弟失踪，本不打算来的，过后找李大人打听消息就好。只是这心里一直悬着事，不得安宁，所以还是来了，不知如今可有什么发现？” “这里，神像下发现了一个密道，估计他们是从这里离开的！”青年武者一指大坑道。 柳青青听了身子上前，低头仔细看了看，凭她如今的眼力，也只能看见密道口的十来阶台阶，再下面则是黑咕隆咚的，没有一点光。 她询问道，“那我来得正是时候，大人是否要下去探查，不知可否带上我，兴许能帮上什么忙！” 老者听了柳青青的话，哈哈大笑，“君亮，怎样，我刚刚就说不用担心，你看，这不就来了帮手！” “如此，大人便一起吧！” …… 柳青青一行人进了密道，她擎着一根火把，一路细细打量。 这个密道可能最开始是自然形成的溶洞，后来经过了人工的一些开掘，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只是，这密道好似很久没有人走过。 “大人，快看，这里有脚印！” 青年武者走在前面开路，突然发现了线索。 吴县尉举着火把上前，一旁的一个衙役从袖子中拿出几个鞋样，对着发现的脚印比划了一下，“大人，这个脚印是孙二郎的！” “好。这就说明我们没找错，继续往前走。” 柳青青也跟着队伍继续往前。 越走越证实了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因为她发现，除了她们走的这处主溶洞，旁边还有一些小洞,那些小洞有时候出现在溶壁上边，有时候又在下边，甚至有些洞中套着洞。 地形复杂就容易迷路，这不，就出事了！ 第77章 一道光 有个衙役就差点走丢，好在柳青青走在后方，及时发现了，把人喊回来，否则那个衙役可能就要迷失在这溶洞里了。 差点走丢的衙役回到队伍中，对柳青青一脸感激，柳青青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跟紧。 老者见了柳青青的表现，暗暗点头。 就这样，一行人在溶洞里转悠了约半个时辰，柳青青突然听到了异常的声响，她连忙停下示警！ 恰好此时众人到了一处厅堂式的溶洞，地方特别宽敞，众人连忙围成一圈，成防御姿态。 “柳娘子，听到什么了？” 柳青青正侧着耳朵仔细分辨声音来的方向，并且试图判断是动物还是人类的声音，吴县尉就问了一句。 青年武者又一把把他拉开，竖着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别打扰! “在大人的东南方向，应该是蝙蝠，数量很多，预计有七八十只！” 也就一瞬间，柳青青就报出了“敌情”。 听得是一群蝙蝠，众人放下了一半的心，又提起一半的心。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群蝙蝠也很难缠。 “柳娘子，一会儿你多护着大人一些，我和其他人应付蝙蝠。” 柳青青应了。 她也没有逞能要加入，这蝙蝠多了还是有些渗人的。 柳青青走到老者身边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示意老者绑在脸上，掩住口鼻。 旁边的衙役见了，立马有样学样！ “蝙蝠惧光，君亮，可让大家围成一个圈。” 青年武者听了老者的声音，立即走出队伍安排。 很快，众人便围成了一个大圆，执着火把的官差在外，没有火把的则在内围待命。 就在这时，一阵阵“飒飒”的声音传来，是蝙蝠过来了。 柳青青举起火把和众人一起凝神屏息等着蝙蝠飞过去。 很快，一群蝙蝠结成一片黑云，扑棱着翅膀压过来了。 老者的计策生效，蝙蝠确实怕光，它们飞到柳青青一行人附近，便突兀的转了一个大弯，绕着飞到旁边的空中去了。 就在蝙蝠群要飞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官差的火把突然熄灭了！ 那官差一惊，往旁边一退，撞到了他的两位同伴，同伴们也一惊，手一抖，火把便掉在地上熄灭了。 地上的三人不知怎么的，还摔成了一团。 眼见着包围圈裂了一个口子，蝙蝠就冲过来了！ “大家不要慌，保持队形，后退！君亮，快救人，吴戈，看好队伍！” 老者的声音刚落，青年武者就冲了过来，一手拉起一个官差，往队伍中退去。 吴县尉则在后方整饬队伍。 然而，就在青年武者放下两个官差，再次上前的时候，眼见着几只蝙蝠冲向了地上的官差！ 地上的官差，早已吓得忘记自己手里有刀可以挥赶，只大喊着，“救命！” “啪嗒！”，一声细小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发觉。 就在官差任命闭上眼睛的时候，一道巨亮的光束突然出现在了溶洞里。 光亮非常刺眼，肉眼不可直视，它穿过官差脸的上方，直打向几只蝙蝠。 蝙蝠受到强光干扰，从空中掉落到了地上！ 青年武者最先回过神，他继续上前，一把逮着官差的胳膊，把他抡回了队伍。 “快走！蝙蝠又过来了！” 不知是因为蝙蝠突然跌落呼救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飞走的蝙蝠竟然又有回转的迹象，柳青青因为目力极好，不由出声预警。 众人连忙重新围成大圈，旋转着快速的往一条大路上奔去。 柳青青则继续走在队伍的偏后方，手里拿着一个微型的强光手电筒。 是的，刚刚那倒巨光就是柳青青打开了强光手电筒。 此时她一边赶路，一边手里不停地朝后晃着，驱赶追来的蝙蝠。 好在这溶洞七拐八弯的，蝙蝠又惧怕强光，于是他们一行人在走过几个弯道后，后面的蝙蝠就不见了踪影。 众人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柳娘子，刚才多谢柳娘子搭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刚刚被救的官差过来道谢，好巧不巧，柳青青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清早来报信的小伙子。 有卫士就在一旁吐槽，没想到看着健健壮壮的大小伙儿，胆子这么小！ “丁三不是胆小，他之前可是协助吴老大抓住了大盗。” 柳青青惊讶，“丁三就是那晚几箭把黄蜂儿射下马之人？” “柳娘子也知道？”丁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是，让柳娘子见笑了，我那箭术在柳娘子面前真是，真是，对，那个班门弄斧！” “柳娘子你不知道，丁三啊，他只是特别怕蝙蝠啊、蛇啊这些动物，平时抓贼可英勇了！” “对啊，丁三，怕动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哈哈哈！” “哈哈哈，不错，就是好不容易谈好的媳妇跑了！” 和丁三熟络的官差，不由起哄，众人大笑起来，刚才的紧张气氛就在说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的情形虽然不是生死攸关的重要关口，但若被蝙蝠咬伤，容易在脸上留疤，伤口也不容易痊愈容易发炎溃烂引发其它病症，在古代治疗祛邪不是特别见效的医术下，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因此，丁三特别感激！ 话说回来，人无完人，柳青青觉得丁三很厉害了，至于怕那些软体动物，这是天生的，改不了，只能想着办法克服一些。 几人说着说着，还八卦起了丁三“媳妇跑了”的事情。 “哈哈，他和人家小娘子一起去寺庙踏青，没想到草丛里突然爬出一条菜花蛇！人家小娘子也没吓跑，他倒是一溜烟跑了！虽然后来他马上喊来了人，不过小娘子觉得他胆小，没有担当，这婚事就吹了！” “原来是这样，丁三，我问你，要是你远远的拉弓射箭，会怕那些蛇啊什么的吗？” 丁三听得柳青青的问题，一脸正然道，“那当然不怕，只要不靠近，我就不怕，手脚也能听使唤！但是一旦靠近，手脚就跟冻着了一样！” 柳青青了然的点了点头，给他出主意，“这样，第一步，你平日里找些木匠，给你刻几个蛇啊，蝙蝠什么的，然后再找画师上个色，力求逼真一点，然后自己平时里训练训练突然看到它们的反应，这样可以克服一定的恐惧。” “这样能成吗？” 第78章 叩山门 “嗳，我觉得可行。丁三，人家柳娘子现在是天岳书院的武教习，武教习，那可是先生，先生教的办法，当然可行了！” “没错，丁三，我阿爹是木匠，我让我阿爹给你多做几个，哈哈哈，不收你的银钱！你说，想要几条，菜花蛇还是竹叶青？”有人嬉笑道。 “我谢谢你啊，张老四！” “客气啥，谁让咱们是兄弟来着不是！” “行了，你们别打岔，柳娘子刚刚才说了第一步。柳娘子，这第二步是什么？” 柳青青听着大家的打闹，弯着的嘴角就没下来，见此便继续说道，“这第二步呢，我不知道你们平时可不可以携带改装弓箭或者袖箭这类的武器。若可以，丁三你就继续发挥你自己的所长，这第一步克服恐惧后，你就可以练习快速把它们射中。” “你想想，要是当初，你和那小娘子在散步的时候，突然一条蛇窜出来，你因为天生的恐惧往后跑。 这没问题，但是如果你能克服一定的恐惧，保持一定的冷静，往后面跑出去一小段距离后，突然转身拉弓搭箭，一箭射中蛇的七寸。 如此，再几个跨步回到小娘子的面前，对着她问，‘小娘子，你没事吧？别怕，蛇已经被我射死了！’ 小娘子见了你这极其帅气的一面，铁定中意你了！” 柳青青仿佛一个情感专家一样，给丁三描述了一幅与他之前反转的画面！ “高啊，高啊！” “天啊，天啊！” “丁三，丁三，练，兄弟回去就监督你练！” “我去*—*” 老者听了柳青青的话，不由大笑，“哈哈哈，柳丫头，你这小娘子，真的是这性子不知道是不是生反了，怕不是本来是个郎君吧！” 柳青青笑着答道，“没准呢，哈哈哈！” “对了，柳娘子，你刚才手里那个光是什么啊！”吴县尉从刚才就一直跟在柳青青旁边，对她手中的手电筒很是好奇。 柳青青既然决定把强光手电筒拿出来，就想好了说辞。 此时听得吴县尉询问，便答道，“这是我前几年在北方的时候，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中买的。这东西有些像那个，对，就是夜明珠的特性。把它平日里放在阳光下吸收光亮，待到了黑暗处它就可以发出光。” “这，这么奇特，那岂不是很珍贵？夜明珠，价值千金！” “那没有，你们也看到了，它的光很强，所以维持的时间特别短。”柳青青顿了顿，“再者就是它的外形，极其丑陋，可没有明珠的圆润和澄明。要不是偶尔能急用，我也不会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它！” 吴县尉凑近一看，果然，按照他的审美，柳青青手里的东西确实很奇怪，是一个方方的、黑框框的奇怪物品。 “确实，很丑！” 柳青青见吴县尉带着她这边说“很丑”，心里有些怪怪的，虽然不是说她。 于是她手一缩，催促道，“我好像听见前面有水流的声音，莫不是快到出口了？” 众人听了精神一振，他们这一路已经见识了柳青青极强的耳力，于是立马停下交谈专心赶路。 至于柳青青手中拿像什么夜明珠的东西，既然不漂亮，那就不值钱了！别以为古代的人不是颜控，可以看看历朝历代留下来的物品，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无不精美。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超强的火把，没见这会儿在柳娘子手上，已经熄灭了。 是的，柳青青趁着众人没注意【按了开关按钮关掉了手电筒】。 大约一盏茶后，柳青青他们从一个山洞中走了出来。 这溶洞的出口在一个半山腰的藤蔓后面，拨开一层厚厚的藤蔓，便到了外面。 “咦，这地方好像有些熟悉？” 柳青青看着洞口不远处的溪流，再望向山下的一个大湖泊，不由脱口而出，“龙王庙？” “龙王庙！” 就在柳青青说出地方的时候，青年武者也说出了他的猜测。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来上次见面的时候就在这龙王庙。 这才过去没多少日子，当然记得。 老者没来过龙王庙，不过他知道府衙建了这个地方，听了不由抚了抚衣袖，“既如此，我们便去龙王庙瞧瞧吧！” 吴县尉听了不由迟疑道，“大人，我们不在这山上找一找线索吗？孙氏兄弟兴许躲在这山上呢！” 老者听了吴县尉的疑惑也没有答话，而是神秘的一笑，带头往山下走去。 吴县尉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他看着柳青青一脸促狭的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走了过去； 紧接着李兄也望着他摇了摇头，扶着腰间的刀，追着大人走了； 而让他不能忍的是丁三和张老四两人，竟然也学着前面两人模样，走到他身边，摇头的摇头，嘲笑的嘲笑。 “啊！我劈了你们两个混蛋！” 此时，天已经停了雨，不过山路上还是很滑，吴县尉气急败坏下没有注意脚下的路，摔了一个大马叉。 嗯，这一天他简直经历了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见他摔了，山林中先是一静，忽而传来一阵一阵的大笑，笑声震得山林中飞出一群一群的鸟雀。 龙王庙一大早就迎来了叩山门的老者一行人，立马变得热闹起来。 庙中一处厢房。 “大人请坐，不知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老者示意吴县尉拿出孙家三人的画像，询问道，“不知道长可否见过这三人？” 龙王庙的主事人是三清观的一位道长，他看上去面容清隽，年约四旬，“大人恕罪，贫道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三人。” 老者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道长初初掌管龙王庙，香客众多，自是分身乏术，没见过也是正常，便是见过，兴许也没有印象了！” “多谢大人理解！不过贫道可以肯定，没有见过。” “如此，那道长不知可否遇见过有些奇怪的香客，比如神神秘秘的来去，或者有些特殊的要求？” 道长想了想，还是摇头，“贫道没有觉得哪位香客有如此特性。说实话，为了照顾广大香众，山门并没有开放食宿。所以这些日子，香客都是上了香，说了祷告，再卜卜卦，买些符篆就离去。没有停留很长时间的香客，更别提留下住宿了。” “原来如此，既然道长没有见过，那就得再问问庙中其它弟子了！” 第79章 自来熟 道长念了一句“无量天尊”，然后吩咐了一位道童带着吴县尉等人去查问了。 静室中便安静下来，道长请老者尝尝新打的清茶。 老者在静室，吴县尉带人查问，而柳青青和青年武者则是兵分两路，分别在龙王庙内仔细查看。 两人沿着大殿、二殿、后殿、经阁、禅室、厨房、东西两路的厢房等一一查探过去。 一路翻箱倒木、跃上翻下、在屋顶上疾奔，好一会儿，柳青青没有一点发现，直到她来到后厨房附近。 她发现一个和尚慌慌张张的从一个柴房中出来，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迅速的关上柴房门，消失在了竹林中。 柳青青想了想，没有跟上去，她记住了和尚的相貌，然后从屋顶上翻下来，打开了柴房的门。 这柴房乍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里面只是堆了一些木柴和引火的稻草、松树针毛和松球。 不过柳青青仔细打量了柴房的布局，然后又侧耳听了听。 “有水滴声！” 柳青青来到墙壁处，她一边仔细敲打着墙壁，一边听着墙壁发出的声音。 “就是这里！” 她找到了墙壁的不同寻常之处，手一按，那墙壁便凹下去，然后柴房地面便出现了一个洞。 “密道。” 有了发现，柳青青没有贸然下去。 她来到柴房外，对着天空发射了一个信号。 不远处的青年武者看见了绿色的信号烟，立即赶了过来。 “又是一处密道！” “是的。” 柳青青把刚才的事情经过讲给了李君亮听。 “既如此，时机不等人，我们先下去看看吧！” 青年武者从袖带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然后走在前面下了密道。 柳青青跟在后面也下去了。 一进入密道不久，柳青青便发现了这密道也是个溶洞改成的。 这一发现让她心中大吃一惊，莫不是这密道连着刚才她们从破庙到半山腰的那处溶洞？！ 青年武者也察觉了，他边走边和柳青青说了他的发现。 “若是如此的话，只怕我们找不到人了！”柳青青皱着眉头道。 这溶洞四通八达，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着真正的路，他们怕是寻不到孙氏兄弟了。 青年武者想了想，确实如此，两人便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发现了好几个通道口，再走估计也是于事无补，于是两人原路返回，回到了地面。 很快，龙王庙便被官府衙门暗中接管了。 至于柳青青发现的那个和尚，在他们从密道中出来第一时间寻找的时候，就不见了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道长得知此事，很是自责，“都怪贫道教导不严，才让山中出了内贼！” “道长不必自责，此事怕是歹人蓄谋已久，防不胜防。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望道长保密，并且约束门人不要乱传，免得人心惶惶。” “大人放心，此事贫道自会办妥。” …… 虽然今日似乎一点线索都没查到，而且还丢失了重要的三个嫌疑人，但是老者的心情却好像还不错。 吴县尉凑到青年武者身边，八卦道，“李兄，大人的心情好似很愉悦？” 青年武者瞥了一眼吴县尉，“发现了这么大的一个地道，大人当然心情好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就是最大的发现！” 吴县尉表示不懂，他打马落后几步问丁三。 丁三正在思考柳青青先前给他出的主意，听都没听自家老大说什么，就把脑袋摇个不停，“老大，你知道我，吓得没回过神，这脑袋现在都是浆糊，啥都不清楚！” 吴县尉又转到右边去问张老四，张老四虽然叫张老四，其实他并不老，才二十五六的模样，他素来稳重些，不过此时也摇头道，“老大，这种要动脑筋想的事儿，你别问我，我只会按照我家老头说的那些一条一条找人找物，你问我这不是难为我吗？” “咱们还是好兄弟吗？一个个的都不愿动动脑子！”吴县尉没好气的道。 他这边好不容易入了巩老大人的眼，要是大人觉得他跟不上办案，把他抛下，那岂不是打回原地。 不行不行。 就在这时，他看到柳青青骑着翻羽从他面前走过，灵机一动，立马打马上前喊道，“柳娘子，柳娘子！” 柳青青听到喊声，便放慢了速度。 “吴县尉？有何指教？” “没什么指教，哦，对了，我是要感谢柳娘子上次救了我外甥！” “郑小郎君是吴县尉的外甥？” “是的，小郎君的母亲是我的堂姐。” “哦，原来你们是亲戚！吴县尉不用客气，郑博士和夫人已经上门特意道过谢了，你不必如此。” “好。柳娘子，我们也算是交情颇深了吧？有一个事情，在下怎么也想不通，还望柳娘子不吝赐教！” “吴县尉请说！” “还叫什么吴县尉，我今年十九，应该比你大些，不如唤我吴大哥吧！” 柳青青抽了抽嘴角，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吴大哥！” “好，妹子好，以后你在岳州，只要不犯法，大哥我保你横着走！” “横着走的一般是螃蟹！” “哈哈哈哈！” 在一旁偷听的丁三和张老四，放声大笑！ 笑声引得老者都忍不住掀开了马车的窗户帘子往后看了看。 他看见柳青青和吴县尉并排骑着，旁边还有几人差役笑得七仰八叉，气氛十分融洽，不由用不争气的眼神瞪了青年武者。 “瞧瞧人家，再瞧瞧你，真是！” 话还未说完，老者便放下了帘子，继续闭目养神。 青年武者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人怎么突然说他了？ 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大人的想法有时候不是他能理解的。 “妹子，青青妹子，这只是一个说法，一个说法而已。” “吴大哥有事说事吧！你叫我青青妹子，我听着心慌……” “好好好，是这样的……”吴县尉简明扼要的说了他的疑惑。 柳青青转了转眼珠，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吴大哥之前监视孙氏兄弟，可有什么发现？” 第80章 甜甜嘴 “发现？” 吴县尉摸着下颚刚长出来的硬茬子，仔细想了想，“没有什么发现啊，一切很是正常。他们就早睡早起的，每天吃饭，在院子里溜达，然后睡觉，出恭，额，反正就呆在院子里，哪里也没去，也没有人来找他们。” 柳青青抿了抿嘴，勒马边走边继续分析。 “也就是一直都没有什么线索了？” “是的。可以这么说。” “既如此，此次孙家叔侄突然失踪，你们顺着发现了地下的这个大溶洞，算不算线索？” “这自然也算的！”吴县尉肯定道。 “那如果找些有经验的工匠来查看这溶洞，看看这溶洞的成形时间，再去查查卷宗，看有没有什么卷宗或案子和溶洞彼此有联系……” “那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 吴县尉听着柳青青的分析，突然一合掌道。 柳青青的语气倒也没有那么肯定，“倒也不一定能找到，但总归能发现些特殊之处。再说，不是还有那个消失的和尚吗？” “对极对极！” 吴县尉总算明白了老者心情愉悦的缘由，一脸兴奋。 柳青青这一天已经对吴县尉有了翻天覆地的认知，之前他还以为他是个厉害的冷神捕，没想到接触之后，是个搞笑的人来熟。 “多谢妹子的提点，大哥我记在心里了！” 吴县尉的胸脯拍得震天响。 柳青青笑了笑，没说什么，这话也就听听好了。 很快，一行人就回到了岳州城内。 因为老者一行人要去衙门，柳青青便和他们分开了，自己回了家。 回到家，邓嫂子便迫不及待的的把她推到了浴室，“热水已经烧好了，快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你说你一个小娘子，跟着一群大老爷们查什么案子，真的是找罪受！” 柳青青也没反驳，而是给邓嫂子讲了今天的事情经过，当然有些不能说的便没有说。 即便如此，邓嫂子也听得聚精会神，这可比茶楼说书先生说得有意思多了，而且是热乎乎的真实的故事。 这个浴室是柳青青特意改建过的，分为泡浴的半间房子和烧柴火的半间房子。 此时，柳青青在这边泡在水池里，另外一边的邓嫂子则继续烧着一锅热水。 热水烧好以后，邓嫂子就可以用铁钳捅开木塞子，热水就会流到另外一边的暂存池子里。 柳青青若是觉得水凉了，就可以从热水的暂存池子舀热水，当然，一旁还有一个冷水暂存池子。 虽然比不上现代的方便，但在这时候，已经是很方便很舒坦的一件事儿了，尤其是在寒冷的秋冬时分。 “那这么说的话，人是在龙王庙不见了啊！” 邓嫂子总结道。 柳青青应了一声是。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邓嫂子念了几句祷词，“这些杀千刀的，也不怕报应，在清修之地干坏事！” “邓嫂子，他们决定做这事，就已经不在乎了，哪管是不是寺庙道观。说不定在这些地方还更方便他们行事呢！” “嗳，你别说，这出事还真不少。不行，一会儿我得嘱咐嘱咐四妹和五妹她们，近段时间别往寺庙道观跑。” “嗯，邓嫂子你快去吧！热水不用了，我再洗一会儿就回房了。” “好。对了，那小泥炉上还温着姜汤，记得喝了！里头放了一点糖，给你甜甜嘴！” 邓嫂子交代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浴室。 柳青青洗完后，回到房间，发现了外间的姜汤。她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这有人惦记的感觉还不错。 她端起碗，几口几口就喝完了。 “好辣好辣，邓嫂子这是放了多少姜！！！” 至于糖，估计真的只有一点点。 …… 兴许是托邓嫂子那天熬的浓浓的姜汤还有准备的热水澡，柳青青后面几天一点事儿都没有。 倒是跟去的衙门差役病倒了好几个。 当然，这是丁三上门时候说的。 他和张老四两人都没事，回去后，张老四就找他父亲给丁三做了些动物模型，张老四父亲还会上色，做好之后，衙门就热闹了。 丁三总是会被突然出现的各种“小动物”吓一跳，只是吓着吓着，他竟然真的有一点点进步，看着“小动物”不发抖了。 这不今天休沐，就特地买了两封老铺子的点心、两条鱼来感谢柳青青，别看这礼物好似有些不起眼，但对于丁三来说，已经是份重礼了。 “有用就好。” “有用，有用。老大还给我申请了一个袖箭，往后能带着它训练。”丁三一脸兴奋的把袖箭展示给柳青青看。 “吴大哥的动作还是很是很快的。” “那是，老大办事利落，人也很好。对了，老大他文武双全，家世甚好，他还尚未婚配……”丁老三吭哧吭哧的说完张老四几个人交代好的说辞，其实就是想给柳青青和吴县尉拉个媒。 这不，抓住机会就柳青青面前多多夸赞吴县尉。 柳青青是多反应快的一人，毕竟前世见过听过得多，这些人，怎么都爱给她做媒，真的是。 她心里忍着笑，不等丁三说完，就接话道，“吴大哥确实能干，家世也好，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夫婿。等他结婚了，我这个做妹子的，一定送一份大礼！” 丁三听了柳青青的话，再迟钝也知道她没有想法，便讪讪的笑了笑，没有再说。 来而不往非礼也，柳青青也决定互相伤害，开始八卦丁三和上次那个小娘子的后续。 “这个，那个，已经换庚帖了！” “什么？这么快？恭喜啊恭喜，到时候可一定要请我去吃喜酒！” 丁三腼腆的讲了事情的经过，这几天他按照柳青青的法子在训练，前天，袖箭发下来了，他便心里高兴，便跑去了小娘子家附近。 本来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小娘子，谁想到就是这么巧，小娘子背着柴火经过一条河流时，窜出来一条水蛇。 小娘子猛然一惊，当时就扔下了柴火，抽出一把柴刀准备砍水蛇。 丁三这次很快射出了袖箭，就凭他那一手箭法，只要克服了心里害怕，射中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后面的事情就和柳青青那天说得一样，丁三射中了蛇，立马跑出来问小娘子有没有什么事。 这自古以来，英雄救美，都是佳话一场。 于是昨儿个，丁三就请了媒婆去了小娘子家交换了庚帖，之后便按照六礼慢慢走。 “刚刚我不问，你还不打算告诉我，这么大的喜事！” 第81章 兄弟齐心 丁三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柳青青一直当做偶像来着，今天本来没打算说这个事，“今天是来谢您第一个主意的，我打算发了饷银，备一份厚礼再特地……” “嗳，咱们也算朋友了，不用这么客气。今儿这礼呢，我也不推辞了，但之后就别送了。什么时候定了成婚的日子，一定要告诉我！” 丁三见柳青青爽快，便也把之前的打算放到一边。 他又给柳青青说了些衙门最近发生的事情，说是之前那溶洞的各项调查还在进行中，但是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这也急不得，那溶洞看着就历史久远，想必要费些时间。” “对，巩老大人也是如此说。” 事情谈完了，丁三就起身告辞，四妹恰好就回到了西花厅。 柳青青从她手中接过一个提篮，递给丁三。 “家里厨娘做的一些点心，你带些回去尝尝看！有几封上面画了一朵红色小花的，是甜的口味。要是你那位未婚妻子喜欢吃甜的，也送些给她尝尝看，甜甜嘴！” 丁三本打算推辞，但听得柳青青是特意准备的，便收下了这份心意。 “谢谢柳娘子！” “客气啥，下次有机会带着嫂子过来玩！” 丁三接二连三被打趣得有些脸红，连连道谢，然后急急忙忙的走了。 “娘子真是的，这么打趣人一小伙子！” “哈哈哈，你是没看到，他刚刚还打算给我做媒呢！” 邓嫂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娘子大部分时候是挺和气的、大方的，但是有时候又和个小姑娘似的，爱逗人。 …… 丁三提着篮子直接回了家。 他家在城南，一进的大院子，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后院还有一排后罩房，住了一家大大小小十二口人，倒也不拥挤。 “老三，你说的这位柳娘子可真大方，这篮子里可不止有点心。这还有两条羊肉，另外这两瓶，我怎么闻着像是一种西域香料，很值钱的那种！老头子，你看看！” “我瞧瞧。哈切，哈切，这味道，这是胡椒！！！” “什么？” “爹，你没闻错吧？胡椒那可是一两胡椒一两金啊！” 丁老大本来摊在椅子上养神，最近上头的将军不知发了什么疯，疯狂的操练他们，他在军营操练了一整天，累得不行。 此时听得胡椒，他立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走到桌子旁看热闹。 丁三一脸忐忑，“阿爹，阿娘，这，我这是不是把事儿办砸了？这篮子我都没仔细看就提回来了，要不明天还回去？” “还回去？你不是打人家脸吗？要我看就收下吧！”椅子上还摊着一人，是丁二，他是守城门的兵丁。 虽然没有像丁老大那么操练，但是站了一天，也是脚疼得慌，这会儿脚还泡在木桶里呢！听得自家弟弟说的傻话，他给了自己的建议。 “不错，老三，你仔细想想，从她给你出主意开始，我就觉得这小娘子心性舒朗，不同寻人，是个有能耐的。她既然给了这胡椒，就必然是真心给你。 阿爹说句不妥当的，这胡椒我们看着金贵，兴许对于人家来说很平常。（柳青青前世带了很多，须弥界还有花椒树，确实平常） 当然了，人家常见是人家的事，我们得领了这份心意。” “没错，你阿爹说得对，柳娘子想必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不过这礼物不论贵重的话，就重在心意了，这心意也确实送到我们心坎上了。 这胡椒自家也用不上，原本家里还有些拮据，你阿爹还打算去找些老友拆解一下银子，现在把这胡椒卖了，你这婚事就准备得妥妥当当了。” 丁大和丁三听了，一脸羞愧的站了起来，“都怪儿子们没用，如今挣不得几个银钱，还要爹娘贴补，不时帮忙上下打点，甚至把阿弟成婚的银钱都挪用没了。” 丁老丈叹了一口气，“我那伤也伤得不是时候，要是能多，唉，都是命！” “阿爹，大哥，二哥，都是一家人，你们别这样，如今不是有了解决办法！” “老三，这位柳娘子的雪中送炭之情，你可得记在心上啊！” “阿爹，你放心。” “还有你们俩，人家帮了老三，就是帮了你们！” “是，阿爹。” “阿爹，你放心，我记着呢！” “好好好，只要你们兄弟齐心，我就放心了。” 这兄弟齐心，家自然就是太太平平的，若是不齐心，那就是祸起萧墙，后患无穷了。 …… 话说因为一直没有孙氏兄弟的线索，这一日柳青青又来到了德福酒楼。 为了就近观察或者说碰碰运气，她借用了自己学生方方少东家的名头，订下了二号包厢。 三号包厢就在隔壁。 不过，她从白天坐到黑夜，隔壁的包厢都没有任何动静。 本来这也正常，只是柳青青结账走出酒楼的时候，突然想起顺嘴问了送她的小二哥一句，“对了，小二哥，你们酒楼有一位姓麻的伙计，怎么没见到！” 这小二哥听得柳青青询问，脸色一慌，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劳贵客惦记，麻三哥他家里有点事，请了几日假，所以没在酒楼！” 柳青青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出事了呢！” 小二哥听了，眼睛眨得飞快，“客官说笑，这光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真是劳您惦记了！” 柳青青哦了一声，便牵着翻羽离开了酒楼。 酒楼小二见柳青青骑马走远了，立马往里飞奔进了一间厢房，嚷嚷道，“掌柜的，不好了，今日有一位客人问起了麻三！” 掌柜听了喊声心一颤，手里的笔峰一错，账本写废了一页，“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说过多少次了，稳重些，稳重些！” “叔，我的叔，我说有客人问起了麻三！” “什么！” 掌柜的先前可能没听清楚自家侄子的话，这会儿听了大吃一惊。 他不由的起身，围着房间转悠，转悠转悠，不小心碰到了自己侄子，他没好气的一把推开人，“你这混小子，没一点眼力见，挡什么路！”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瞒不下去了啊！” “叔，要我说，还是快点报案吧！否则麻三都不知是死是活！” 第82章 这人的关系啊，都是一个圈 “你知道什么，知道什么。一旦报案，这岳州的达官贵人不就知道我这酒楼出事了，这谁还来我这儿打尖住店吃饭？生意受到影响东家怪罪，是你赔还是我赔啊！” “可是，可是，掌柜的，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刚刚那位贵客还特意问起呢！对了，掌柜的，刚刚那位客人是二号包厢的，好像是少东家在天岳书院的武教习！” “武教习？柳娘子？” 掌柜的转着转着，突然一拍额头，“是柳娘子啊，这就好办了，好办了！你小子，去隔壁把麻三的好友陶三郎喊过来，就说我有事和他说！” …… “掌柜的，您说什么，麻三哥不见了？这怎么会不见呢？” 陶三郎是一位微胖的小伙子，他在隔壁的悦来客栈后厨学厨。 他这差事还是麻三给他介绍的，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因为同村，一直互相照顾，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此时，陶三郎听得掌柜说麻三失踪了，一时惊慌失措，急得不得了！ “确实是失踪了，就前两日，本来他晚上要当值的，但是没见着他人影，我还以为他有急事回家了还是怎么，谁知第二天还是没见着他。 我让伙计去他住的地方问过，邻居竟然说几日未见了。 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又不好去报案。 陶小哥儿，你也知道，最近西城那些酒楼，因为那什么豆腐的食材，势头很猛，我们这东城的酒楼生意就有些惨淡。 要是外人知道我这酒楼无缘无故失踪了一个伙计，那肯定立马就门可罗雀了！” 陶三郎虽然看着是一个老老实实、没什么智慧的人，但他其实很内秀，很灵泛，否则隔壁那严苛的大厨，不会收下他做徒弟，认真教导。当然，这是外人所不为知的。 此时，他瞪着小眼睛看着呆愣愣的，其实已经回神，从掌柜说的口中捋清了事情的经过，他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既然掌柜的不想报案，那不知把我叫过来，是有何打算？” 掌柜的便把刚刚柳青青来过的事情说给了陶三郎听，“这个柳娘子很厉害，她不仅是天岳书院的武教习，而且为人十分热忱，不知你听过那‘九射九中，七星塔救人’的事迹不，那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陶三郎点了点头，他虽然待在后厨，见的人不多，但是后厨伙计帮厨聊天的时候，讲过柳娘子的故事，他知道。 “我的想法呢，这柳娘子既然问起麻三，必然是认识他的。如今之计，你啊，不如去向她求助，请她帮忙！” 陶三听了这主意，先是觉得有些荒唐，这无缘无故的，找一位小娘子去救麻三，不知是掌柜失心疯了还是他耳朵出问题了？ 但是他忍不住顺着掌柜的想法往下想，竟然觉得好像可行！ 最主要是他记得麻三有一次特意给他看了一锭十两的银子，说是一位柳娘子给他的赏银。 后来几次，麻三还和他说了，很是羡慕柳娘子的武艺，还说柳娘子人特别好，不知道会不会答应收他为徒，麻三一直想学武来着。 这样看来，两人不说很熟，至少是认识的，再加上今日若不是柳娘子多问一句，想必这掌柜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不管最后这柳娘子答不答应帮忙，只要有一分机会，他都要去一趟，为麻三哥尽一份心才是。 若是柳娘子不愿意帮忙，他再想其他办法。 “好，我这就去找她！” 陶三说完就出了德福酒楼回到自己做事的酒楼，很快和他师傅说了情况，打算请十分帮他向掌柜请假。 老头爽快的同意了陶三的请求，还说道，“若是需要帮忙，记得说，你师傅我这老头子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陶三眼眶一湿，谢过了师傅，他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提着师傅给他的羊肉羊蝎子，来到了桂花坊。 桂花坊。 柳青青前脚刚刚回到家，不久后，大门的门铃就响了。 ……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忙找麻三郎？” “是。请柳娘子见谅，我知道贸然上门，实在是，实在是太失礼了。若您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自回去再想其他办法，本来麻三的事情也和您没有关系。” 陶三郎边说边给柳青青行了一个大礼。 早就祭祖回来的小小门房小宝，现如今当差当得越发熟练。 此时见客人行大礼，他连忙迈着身子上前，一把扶起了客人。 别看小宝年纪小，但他已经跟着柳青青开始学武，很有些架势。 陶三不妨自己被一个小郎君托住双臂，这一愣，就被小宝抓住机会，托起来了，他只能顺着站直了身体。 柳青青给了小宝一个夸赞的眼神，小宝笑了笑，然后抿唇站回柳青青身侧。 柳青青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扣着，其实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刚刚在酒楼，她察觉小二不对劲儿，便假意离开，实则找个地方悄悄回到了酒楼，然后顺利听到了掌柜和小二的对话。 就是后来掌柜找来眼前的陶三，劝说他来找自己求助的经过，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才会迟迟回来，前脚刚进家门，后脚人家就追来了。 帮肯定要帮的，柳青青直觉麻三的失踪有些不同寻常，因为神秘人出现在德福酒楼，如今德福酒楼突然失踪了一个伙计，很有可能与神秘人有关。 只是这忙该怎么帮，具体从哪里着手，得仔细想想。 陶三见柳青青没有出声，还以为她是为难不好拒绝，虽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还是体面的道了谢，准备离开。 “陶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来给客人送茶的邓四妹一脸惊奇的看着陶三郎开口问道！ “四妹，你怎么在这里？” 陶三郎也是一脸懵。 这，这，她家大嫂的妹妹怎么会在柳娘子府上？ 柳青青本来打算喊住陶三郎的话，就消失在了眼前认亲的场面中。 陶三郎回过神来，哦，他想起来了，家里好像给他带了信，说大嫂最近好像在娘家管什么作坊，阿娘还问过他要不要回去做事。 他在酒楼做得好好的，师傅待他也好，当然不愿意回去了。 不过，他阿娘好似还提了一嘴，说是因为大嫂的娘家大嫂和妹妹在府城做工走了狗屎运，认识了一位贵人东家，才开了作坊。 还让他给妹妹留意留意，算了，这后面的话不重要。 所以，这贵人就是柳娘子？ 转了一个圈都是认识的人，陶三郎自然而然留了下来。 邓嫂子也被请了来。 她听了陶三郎又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突然一拍大腿道，“这麻三郎是不是就是我那嫁到麻塘村堂姑姑的三儿子？” 柳青青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立马不冷静了，猛不丁的站了起来，抓着邓嫂子的手臂，急声问道，“麻塘村？” 第83章 去不得 邓嫂子还从来没有见过柳青青这副不淡定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她问麻塘村做什么，但她立马点了点头。 “对啊，东家，就是麻塘村。东家，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 见几人一脸担忧的望向自己，柳青青缓了缓，开口解释道，“我之前有一个远亲，很久没见到她了，听说最后是定居在一个叫麻塘村的地方，所以有些激动。” “原来是这样，柳娘子，你那远亲叫什么名字，麻塘村我可熟了，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陶三听了热情道。 柳青青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远亲自然和我一个姓，姓柳。” 陶三郎仰头，想了想村中各家各户的名字，疑惑道，“我们那村子，有三户大姓，一为麻，一为唐，一为陶。还有些其它姓氏的，可就是没有姓柳的。” “兴许是其它州吧，不是岳州，没关系，可能是缘分没到。”柳青青只是乍一下听到了故土家园的名字有些失态，现在调整了情绪，便转移话题。 “先不说这个了，还是说麻三郎的事！” “东家，这事儿要不然我们还是报官吧！”邓嫂子建议道。 “嫂子，可不能报官，这事儿，这事儿，酒楼掌柜的没有报案，他虽然说是怕影响生意，但我总觉得……”陶三郎一脸担忧。 “那也不能靠娘子啊，人失踪了可是大事，娘子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这岳州城这么大，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啊！” “对啊，陶三哥，我嫂子说得对。而且，麻三哥已经失踪了好几天，这，这如今都不知道生死，早些报官，才能早些找到人。”四妹也劝道。 “邓嫂子，四妹，我知道陶三的顾虑，恰好我也有这样的考虑。这样，我出去一趟，你们在家等我回来，此事先不报官，也不要再对别人提起！” 三人见柳青青一脸严肃，便点了点头，柳青青又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趁着昏暗的夜色，换了一身夜行衣，又做了些装扮，然后从围墙翻了出去。 德福酒楼。 掌柜早早的整理完了今天的账本，本来打算睡下，但看着账本上惨淡的数字，正借酒消愁。 突然，一道黑影落在了他面前。 掌柜的吓得身体一哆嗦，杯子都掉在地上了。 他膝盖一软，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这劫财还是劫色，不不不，我没有色，这，我这也没有银子，银子都是东家的……” 柳青青见掌柜的吓得瘫在地上，暗暗说了一声抱歉，不过想到掌柜的之前不想报案的私利，还有她心中的猜测；便没有表明身份，而是取出了一把锋利的钢刀架在掌柜的脖子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这有钥匙的，可以带你去账房取银子，我知道在哪里！” “不要银子，问你一件事！”柳青青“粗声粗气的”问道。 听得闯入的贼人不要银子，掌柜的大大的缓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刚他心里忍着多大的压力才说出去找银子这话，本来以为这掌柜要做到头了。 “大侠请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青青转了转眼珠，开口吓唬道，“上次我家主人带走了你酒楼一个不老实的伙计，这事儿你报官没有？” 掌柜的听了，心想，“不老实的伙计，这说得不是麻三吧？” 他大吃一惊，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虽然他动过念头，但是没报官不是，幸好，幸好！ “那你有没有把我家主人来过的事说给别人听？” 掌柜这下的头摇个不停，“大侠，大侠，我连你家主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怎么告诉别人啊！” 柳青青把刀锋压得更近，“真的没有说，我家主人就是那晚麻三服侍的三号包厢……” 掌柜听得柳青青的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放大，不过面前的大侠却突然收了声，好似是不经意间说的，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柳青青见掌柜的表现，便知道他心中肯定有所怀疑的对象，于是接着用钢刀轻轻在他脖子上挪动了一下，“没说就好，记住，要是说出去了，你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柳青青说完威胁的话，就人影一闪，消失在了掌柜的房间中。 掌柜的趴在地上抖了许久，才扶着凳子爬了起来，他蜷缩着身体，回想着刚才的情况，嘴里念念叨叨，“那日的三号包厢，三号包厢，我好似看到春晖园的……” 这地名一出口，掌柜的就突然住了口，他看了看空洞洞的房间，捂住嘴躲到被窝里去了！ 柳青青躲在暗处听到掌柜说的“春晖园”三个字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小老头果然心里有鬼！ 一个府城酒楼的大掌柜，只因为一个伙计的失踪，怕人议论，就不去报案，她就觉得有些别扭！ 肯定是背后牵扯了更深的、不好吐露的东西。 柳青青今晚这一番操作，果然炸出了掌柜心中的话。 春晖园？ 柳青青念叨着这名字，心里疑惑，她来岳州也算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她收集了岳州的堪舆地图。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地图上没有春晖园这个名字，难不成是新开的一家什么酒楼？ 柳青青回到家，天色有点晚了。 不过邓嫂子几人还专门等着她。 见她回来，邓嫂子从小泥炉上端起一碗汤，柳青青见了，一脸拒绝，“嫂子，我的好嫂子，可不想喝姜汤了，太辣了！” 邓嫂子听得柳青青有些撒娇的语气，心软了几分，她催促道，“不辣不辣，这次我改了配方，多加了东家你给的红糖，甜甜的，东家你尝尝看！” 柳青青听了，便端过碗，一仰头，灌了下去。 “啧，是不辣了，甜的。” “没骗你吧！” “我就知道，嫂子对我好！” 四妹听得柳青青最近一口一个嫂子，心里不仅不吃味，还有些感动。 东家是真的对她们好，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柳娘子，不知有没有消息？” 陶三郎在一旁有些着急的问道，他等了一晚上，确实有些心焦！ 柳青青便简单说了经过，她没说具体如何得来的，只说麻三可能是被春晖园的人带走了，她打算打听打听，然后去找人。 “春晖园？去不得！去不得！” 第84章 春晖园的来历 “去不得？如何去不得？” 柳青青见陶三郎大惊失色，追问道。 “这，这，总之这地方去不得。柳娘子，叨扰了，麻三哥的事情我会想其他办法，多谢柳娘子今晚的消息，陶三感激不尽。若是，若是救出了麻三哥，我们再登门致谢！” 陶三说着不等柳青青回话，就急急忙忙的告辞离开了。 柳青青一头雾水，这春晖园是个什么地界，怎么陶三吓成了这样？ 她不由望向邓嫂子和邓四妹。 只是，邓嫂子和邓四妹之前都是在县城做事，来府城不久，也不知道这个春晖园的来历。 柳青青见如此，便让大家散了，回去休息。 第二日，她去书院当值。 找了一个机会，柳青青去了梅监院的院子，问他是否知道春晖园。 “知道啊，这事许多人都知道，怎么柳娘子想起问这个？” 监院淡定的喝茶，柳青青心中越发疑惑，怎么陶三听了一副害怕的样子，监院却如此淡定？ “哦，我也是偶然听人提起，但一知半解，书院里就您消息最灵通，知识最渊博，所以才来找您打听打听？” “哈哈哈，柳娘子，你说得没错，这事啊，问我最合适不过了。” “说起这春晖园啊，这是还得从三十九年前说起，那时候我也才是青峰那么大的年纪，十三四岁。这岳州啊，发生一件大事。那大事因为我年岁小，知之不深，就不多说了。 我只知道，这后来啊，先皇太后突然驾崩，先皇命令在先皇太后故地也就是咱们岳州，把先皇太后的故居改建成为一座春晖园。” “建春晖园？” “不错，取自‘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是先皇对先皇太后的一片孝心啊！后来先皇还几次下到岳州，住进春晖园悼念先皇太后呢！” “那如今呢？” 柳青青接着问道。 “如今？春晖园在岳州东郊，如今是皇家安排的人看守着。”梅监院迟疑道，“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柳青青总算明白了，为何这春晖园，陶三听了吓得不行，而梅监院这些与事情无关的人，则一脸轻松。 若是无关，这春晖园便只是过世已久的一位太后的故居，岳州人说起来，可能还会觉得与有荣焉。 然而，牵扯其中的陶三却觉得麻三郎失踪的事情可能和皇家有关，可不吓坏了！ 柳青青谢过梅监院，回到了自己在书院的住处。 她拿出一张纸，写下“孙家叔侄三人”“瓷器”“神秘人”“南郊破庙失踪”“地下溶洞通道1”“龙王庙”“失踪的和尚”“地下溶洞通道2”，接着把相关的关系用箭头连起来。 箭头指好后，她又握着笔蘸了蘸墨水，继续写道，“麻三失踪”“德福酒楼三号包厢”“神秘人”“春晖园”。 柳青青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她看着纸上的关键事件点，仔细想了想，其实目前线索还算多，但是很零散，缺少一个关键的因素把线索串起来。 若是能找到那个关键点，柳青青觉得解开这背后的真相也就不远了。 “今天就去这春晖园探一探。” …… 夜幕降临之后，柳青青已经到了春晖园的附近。 春晖园在岳州东郊，这一片都是一些园林私宅，占地颇广，虽然是郊区，但是一点也不冷清，不时有车马经过。 柳青青此时正藏身在春晖园外的一株古树上。 古树树干笔直，枝叶繁茂，柳青青藏身其中，很是隐蔽。 夜幕中望去，春晖园是一座七进的大宅子。 在夜视仪的观察下，柳青青可以看到园中不时有人来回走动。 “咦，这两个人有些不对劲！” 忽然，柳青青见到有两个人到了春晖园的后院，引起她注意的是，其中有一个人一直东张西望，好似在查看四周的情形。 两人在一处假山前停了下来。 前面的人在假山的一个坑洞处摸索着，柳青青见他找到一个凸起的石块，接着手一旋，石块转动，旁边的假山分开，露出了一个门。 眼见着那两人进入假山中，且先进去的那人在门的右边又一旋，假山便合拢了，恢复了原样。 真是一个隐蔽又精巧的机关。 若不是她恰巧看见，还不知道要在春晖园探寻多久才能找到这里。 当然这是在不找任何人打听的情况下。 虽然有了发现，但柳青青依然待在树上，没有行动。 她只是拿出了表，开始计时。 大约两刻钟后，假山再次打开，走在前头的人好似很生气，他脚步很快，也没管后面的人，径直离开了后院。 两人很快都离开了，柳青青也下了树，潜行到了春晖园的后院围墙跟。 她先侧耳听了听，然后提气纵身一跃，便到了围墙内。 在夜视仪的帮助下，柳青青有如白昼般行走，很快她也来到了假山前。她依样画瓢的打开了假山的机关，快速的闪了进去。 假山内有烛火，柳青青便摘下了夜视仪。她沿着台阶往下，很快便到了尽头。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这地底下竟然是一处溶洞，莫不是这里也和之前发现的两处溶洞相连？ 不等柳青青多想，转个弯后，她便发现眼前是一个地牢。这处地牢很大，它左、右、后三面依靠溶洞的一个内凹处而建，只前面的大门是由极粗的木头围成。此时，地牢内有一男子侧身躺在地牢内铺的稻草上。 柳青青不由心想这人是麻三吗？ 为了验证，柳青青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然后抬手一扔，打中了地牢内人的肩膀。 “哎呦！”石子的力道有些大，那男子疼得大声喊了出来。“我说了不知道就不知道，问多少次都是这个回答！ 你们无缘无故把我抓进来囚禁，已经是犯了律法，知道不？ 现在还开始动私刑，那是，那是……，总之就是错上加错！ 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想屈打成招，那可就打错算盘了。老子虽然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江湖好汉，但骨头也是有几分硬的！ 人呢，躲哪儿去了？打了人就躲起来，算什么好汉？你个胆小鬼，缩头乌龟，……” 第85章 柳娘子，剑下留情! 柳青青藏在暗处，见那男子爬起来站在地牢木门前一通辩白，她不由定睛一看，确实是之前德福酒楼的伙计麻三。 听他开始谩骂，柳青青便走了出来，玩笑道，“麻三郎，看来你精气神还不错，枉费你的好兄弟陶三郎为你担心得夜不能寐、寝不能安的！” 麻三见石墩后走出一人，他本来打算继续骂的，然而来人开口说话，竟然是女音？再听她说话的内容，来人不仅认识他，还认识他的好兄弟陶三？ 他不禁仔细打量来人，一身夜行衣，头上包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麻三打量半天，根本猜不出眼前出现的女子是谁？ 到底是谁呢？是哪位女侠他和陶三都认识的？ 柳青青见麻三一脸疑惑，也不卖关子了，伸手扯下了面巾，然后又挂了回去。 “柳，柳娘子，是你？” “嘘！是我。” 见柳娘子示意低声，麻三不由压低声音道，“您，您怎么来了？不是，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对了，陶三怎么会去找您？……” 麻三被囚禁了好几天，猛地见到一熟人，且明显看上去和关他的人不是一路人，非常激动，问个不停。 柳青青没有答话，她从袖中掏出许久没有派上用场的万能开锁片，走到地牢门前一阵捣鼓，“啪”的一声，大锁就打开了。 “这事说来话长，一两句说不清楚。再说此处也不是闲谈的地方，看守的人随时会回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麻三听了点点头，一脸兴奋的从地牢中出来，跟着柳青青准备离开。 “不行，不行，柳娘子，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两人走到柳青青藏身的石墩旁，麻三突然停住不走了。 “为何？” “我若是这样离开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还会盯着我，到时候可能会连累家人，兴许，兴许还会连累柳娘子你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认识钦差大人，他可保你安全。另外，我虽不知你为何被他们关在这里，但他们既然能做出私自囚禁的事，说明他们想要从你身上得到的无法光明正大。而你继续留在这里，万一他们动怒，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麻三听了柳青青的话，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还想要从我口中问些事情，不会对我下杀手的！” “这可说不准，万一他们忍耐不住，即便不下杀手，但对你用刑呢？” “我不怕！” “你不怕，呵！天真！” 柳青青冷哼一声，“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些人是从哪里出来的吗？” 麻三听了柳青青的话，脸色一白，“我知道，这里应该是春晖园，先太后的故居！” “你既然知道，那还不走？”柳青青见麻三执迷不悟，不由厉声道。 “就是知道，所有不能走。他们虽然只是守着太后故居，没有官职，没有品级，甚至连平民都不是，是最低等的官奴。但是正因为他们是官奴，且是皇家的官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手眼通天，我不敢赌，万一，万一我就这样逃出去了，他们往皇城传递消息，届时……” 麻三继续摇头，一脸坚定的道，“柳娘子，今日多谢你来救我，只是要辛苦你白跑一趟了，我真的不能走！再劳烦你帮我和陶三说一声，告诉他我没事，不用担心。” 见麻三打定主意不肯走，柳青青没了耐心，她手一抬，准备把麻三敲晕带出去！ 就在这时，一把锋利的匕首飞速朝着柳青青射过来。 柳青青立即收手，转而把麻三一推，自己也一个纵跃跳到了一旁。 匕首没有打中人，直直的插进了溶洞墙壁上。 来人有高深的内力，柳青青见匕首深深地插在溶壁上，不由猜想道。 只是，柳青青看着来人，她先前还以为是春晖园的人发现了，打算捉拿他们。但是，来的这人和她一样的装扮，也是一身夜行衣。 看着不像是敌人，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有可能是朋友。 柳青青正打算开口询问，然而对方却手一挥，又射出了几柄飞镖。 为了躲避暗器，柳青青便没有开口，而是腰一发力，身子后仰就躲避了飞镖，紧接着侧空翻，后踢腿，…… 来人见自己的暗器接二连三被柳青青躲开了，便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攻向柳青青。 双方你来我往的交手了几个回合。 就在这时，对方突然加快了攻击速度，然而在柳青青眼中，对方的剑法虽然因为内力深厚，使得速度加快看上去十分凌厉，但是却暴露了破绽之处。 柳青青见此一个前空翻，翻到对方后侧，不等人反应过来，柳青青立即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捻，对方手腕吃痛，不由松开了手中的剑。 这剑一掉，便被柳青青握在了手中，她迅速的收回手，把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拿住了人，柳青青还是想开口询问一二这人的目的。 “你……” 然而对方却不等柳青青问完，突然发狠道，“少啰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人一开口，竟然是个年轻小娘子的声音？ 柳青青很纳闷，还有些好奇，“这个小娘子是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是一个急性子？” 她想了想，打算吓唬吓唬这个小娘子，于是便按照小娘子的“要求”假意把剑往小娘子脖颈上逼去…… “柳娘子，剑下留情，是自己人！” “自己人？” “自己人？” 柳青青和小娘子不由同时出声！ “是是是，是自己人，十二娘，这是来救我的柳娘子。柳娘子，这是十二娘，是，是，是我的好友！” 小娘子听了麻三的话，把面巾一扯，露出了一张俏丽的脸庞，只是这小娘子好似对麻三有些意见，她对着麻三冷哼一声，没接话；倒是伸手接过柳青青递过来的软剑握在手中，然后双手合拢，对着柳青青弯腰行礼道，“十二娘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柳娘子见谅！” 柳青青见了，立马伸手扶起十二娘，“不必如此，我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刚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十二娘也见谅！”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接着两人简单的进行了一下寒暄，柳青青问十二娘为什么一来就攻击，十二娘就说她见刚刚柳青青似乎要劈向麻三，以为是坏人，所以才出手攻击的。 柳青青想着刚才小娘子为了救麻三，不顾自身的性命，便觉得两人的关系可能不止于好友，于是她便给十二娘讲述了刚才的掰扯，想要十二娘帮忙劝说一二。 “正好，你劝劝他。” 第86章 地道出口 十二娘听了柳青青的解释，俏脸一寒，指着麻三就是一顿骂，边骂还边把刚才的暗器捡了回来，收回腰间的牛皮袋里面。 麻三一直听着也不回嘴，只低着头一声不吭。 十二娘捡回了暗器后，见到麻三的样子，大怒道，“你怎么这么固执，之前在潭州也是。这次我好不容易来岳州一趟，你还躲着不肯见我！要不是我今儿个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发现了不对劲，然后跟着同心蝶找过来，都不知道你竟然被人关在这里！” “你这个呆子，真是气死我了！” 柳青青没想到麻三对十二娘的话也无动于衷，她不由望着麻三深思，“这人身上好像有什么秘密，而且是一个大秘密。否则他绝对不会这么执着留下来，而不是离开！” “麻三，既然这么离开你不愿意，如果是正大光明离开呢？春晖园的人亲自放你离开，你走不走？” “走。那当然走了！柳娘子，您有法子？”十二娘快人快语替麻三答话，柳青青见麻三也迟疑着点头答应了，便越发肯定自己刚刚的猜测。 麻三有个大秘密！ “我只隐约有个想法，具体的安排还没想好。之前我和陶三，总觉得有几分势单力薄，如今既然十二娘也在，那我们又多了一份力量。既然你今天不肯走，那为了安全起见，我和十二娘先离开吧，然后回去想办法尽快把你救出来！” 柳青青对着麻三说完自己的打算，又附耳在十二娘耳旁轻轻说了几句，十二娘听了直点头。 “柳姐姐，那我们快走吧！” 十二娘没再管麻三，挽着柳青青的胳膊催促她离开。 柳青青把麻三又关回地牢，然后整理的一下刚刚因为打斗留下的痕迹，见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便跟着十二娘从溶洞的地道走了。 “哎哎” 麻三不妨被柳青青直接塞回地牢，一时没回过神，这会儿见救命恩人柳青青和好友十二娘头都没回就离开了，不由想喊住她们，只是柳青青两人都是不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觉得走，就走了，也没管麻三在背后胡喊。 “柳女侠！我还有话托你带给陶三啊，如果我家里知道了，请他和我家里报个平安啊！十二娘，你走得这么急做什么，再聊会儿……”麻三扒拉着地牢的大门，眼巴巴望着柳青青她们离开的方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脸上的表情也终于露出来丝丝悔意。 …… “柳姐姐，你的法子真有用！这还是我第一次走，麻三挽留我呢！” 溶洞里，十二娘一脸惊奇的对着柳青青感叹道。 “是吧，往后我再给你出几个主意，保管麻三和你恩恩爱爱的！” 十二娘听了柳青青的话，脚下一拐，差点摔了，“柳姐姐！你，你，你……” 柳青青上前一步扶着十二娘，叮嘱她小心走路，然后一脸无辜道，“我，我，我，我怎么了？”她故作思考了望了望溶洞顶部，然后一脸恍然大悟道，“哦，不想和他恩恩爱爱啊？那我不给你出主意就是了。” 外表活泼内心羞涩的十二娘听了柳青青说不给她出主意的话，急得不行，“不是，不是，是，是……”等她见柳青青一脸笑意，才明白过来，刚刚柳青青在说笑，“柳姐姐，你真坏，故意逗我玩呢！”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没忍住，你们小年轻找相好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十二娘羞得鼓了鼓脸蛋，放狠话道，“柳姐姐，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不笑，不笑，我不笑了。十二娘，好妹妹，对不住，这厢给你赔罪了！” “这还差不多，哼哼。对了，就是，那个，那个，柳姐姐，你能不能再给我说说刚才的法子，还有什么来着？” 两人边聊天边赶路，柳青青很快和十二娘便到了这一段地道的出口。两人沿着台阶而上，头上是一处四方的木板挡住了出口。 “柳姐姐，这里就是出口，外面是城东的一处空宅，不过看着荒废了很久，没有住人的。” “那就好，我们出去吧！” 两人抬起胳膊，用力推开了木板，然后从地道中翻了上来。 上来之后，两人又把木板盖回原位，柳青青拍了拍手里的灰，然后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确实如十二娘所说，四处很是荒凉，不像是有人生活过。 “柳姐姐，你看就是这里，是麻三留下的血迹，同心蝶就是发现了这些才能找到他的。” 柳青青见十二娘指的一小团墨色的血，一脸神奇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对同心蝶的神奇很有兴趣，但是这名字有些劝退，另外想必这对于十二娘也是很私密很重要的事情，柳青青就没有再继续询问。 此时正是夜半三更，万籁俱静的时候，只有些虫鸣的声音在夜色中凑趣。 十二娘虽然性子活泼，但她做事很是周到，见此时夜深，开口对着柳青青道，“柳姐姐，如今怕是三更天了，我如今刚好在城东住下，不如你今晚去我那里歇息！” 柳青青听十二娘邀请她去住，本来她是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应付一下的，反正她可以到须弥界住，不过她想了想明天要办的事，便点头答应了，“好，今晚便叨扰了！” 虽然跟着十二娘进城休息，明天要再出城有些麻烦，但是为了亲自走一遍十二娘进去的地道，柳青青就做了这个看上去麻烦的决定。 果然，大有收获。 柳青青压下心中的激动，跟着十二娘回到了她的下榻处。 十二娘虽然来岳州的次数不多，但她大手笔的买下了一处宅子，宅子虽然不大，只三进，但位置很好，转过两条街就是麻三做工的德福酒楼。 宅子里有几个十二娘带来的仆役，他们对于十二娘这么晚回来，且带回来一个小娘子，没有任何惊讶。 几个人动作很是麻利，很快就送了热水和吃食过来，速度惊人。 于是柳青青很快就洗漱好，洗漱后，她拿出纸笔，把今天的发现画了下来，等笔墨干了之后，她小心的折起来收好，然后吹灯睡觉。 第87章 大人，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翌日。 微雨。 空气中湿度很高。 十二娘的院子有一个宽敞的后院，后院种了一株巨大的银杏树。 清早下了一场雨，打落了许多银杏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柳青青一早起来，便去了后院例常练拳，之后便和十二娘借了一匹马出城了。 桔园。 “吁!” 柳青青勒马停下。 门口的值守卫士看见柳青青，便上前问候，“柳娘子，你来了。” “嗯，有事要找老先生。赵龙大哥，老先生今日可在？” “在，大人今日还未出去。” “那烦请通报一下，我这边有案子的一个重大发现。” “好，稍后。” …… “你是说春晖园还有一个密道？” “是的，大人，我还特意跟着十二娘走了一趟，那密道里的石壁和之前发现的溶洞很是相似，大人稍后可以安排人再去看一下。” “好，辛苦你。” “举手之劳，对了，大人，麻三不肯走，您说怎么办？” 老者拧眉想了想，然后说道，“无妨，他既然不肯走，那就不走吧，你刚刚提议的法子可以，一会儿我们再具体商量一下。不过要是能知道麻三为何被抓的原因就好了。” 柳青青摇头，“他没说，我估摸着背后的原因不小，比较难办。” “行，这事先放一放。柳娘子，你说还有一个重大发现是什么？” 柳青青从袖子里拿出昨晚画的图，展开递给老先生，“大人请看，这是我们现在发现的所有地道出口位置。” 她手指在几处地方点了点，“您看这里，是孙氏兄弟消失的南郊破庙；这里，则是地道出口的巴陵山；还有这龙王庙和春晖园；最后这里是东城荒宅。如果这些地方用线连起来，大人您觉得像哪个字？” 老者顺着柳青青指的位置，凝神一看，“这，这是一个王字？” “大人也觉得像？” “不错，所以如果按照这个来推测的话，龙王庙这一线的地道出口位置应该就在这里？” 老者拿出一张岳州的地图，一边顺着龙王庙那一横划过去，最后指在岳州城东南方向的一个地方。 “咦，地图上这块地方怎么是个湖泊？”青年武者看着地图疑惑道。 “李大人，这地图是最新的？” “不错，这地图是大人来到岳州以后，从刺史衙门特意调出来的。怎么，柳娘子，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君亮，你去把之前我们找溶洞的那些岳州的历史地图都拿过来。”老者好似理解到了柳青青思虑的点，立即高声吩咐。 “多亏柳娘子提醒。” “是大人英明。” 老者和柳青青对视而笑。 …… “大人，地图和资料拿来了。” “好。” “柳娘子，君亮，我们分头找找看。” “是，大人。” “是，大人。” 柳青青接过一沓地图资料，她小心仔细的展开，这些历史资料如果损毁，那就损失巨大! 她回想着之前了解的密道成型时间，至少是五六十年以前了，所以柳青青的重点就放在那些年份的资料上面。 三个人专心致志的找资料，室内便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翻阅资料发出的“哗哗”声。 “大人，找到了，您看这里!”李君亮举着一张地图来到老者身边。 柳青青听见了，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看。 这是一份前朝的岳州地图，距今已有百多年了。地图的纸质已经发黄，字迹也已经褪色，老者眯眼看了半天，还是放弃了，“不行不行，看不清，你们俩来！” 老者把地图转向让给柳青青和青年武者去看，他自己则揉了揉眼睛，刚刚为了看清地图上的字和图，眼睛又是眯着又是瞪大的。 青年武者接过地图，仔细打量，这地图上好像是“夔王”两个字，他想起看过的前朝秘史，突然灵机一动道，“大人，根据这地图上的记录，之前那湖泊原本应该是前朝夔王的宅邸。” “夔王？”柳青青第一次听说这个夔王，她现在还在看本朝的一些历史事迹趣闻逸事等，对于前朝的事了解不多。 “不错。” 老者见柳青青脸上有些疑惑，便知她了解不多，于是便简单的给她讲些历史，“这夔王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的小儿子，当时他的封地就在岳州这里。前朝末年，哀弟荒淫无道，各路诸侯纷纷起义，各州烽烟四起。当时这位夔王很有些才干，竟然联合了附近几州的各路起义军，共举大事，没想到夔王一路反攻，渡过了长江和黄河，势力剧增，当时还有很多能人异士投奔，一时间大家都以为夔王复国有望。没想到几个月后却被他的大哥陷害，败于陇右，落得一个自刎的结果。” 老者说着说着，最后叹了一口气，“虽然夔王是前朝王爷，但他确实是一个枭雄。” 柳青青点了点头，这开创基业，有时候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因素综合影响的。 “所以，先生，这密道有没有可能是当年夔王借助地底下的溶洞修建的？” “极有可能。” “那此事会不会与夔王有关，当然夔王已不在，兴许是他的后人在兴风作浪？”李君亮猜测道。 老者边翻阅多年前的资料，边点头赞同，“这也是一个断案的方向。” “你们看这些资料，都是前朝末年的一些记载。当时岳州曾经几次发劳役，召集百姓服役，但是劳役的地点、开始时间、结束时间、耗费等等，都没有详细的记载。不是记录遗失就是记录不完整。我们可以合理的猜测，这些人当时是被岳州衙门其实也就是夔王带走，去修建溶洞里的地道了。” 柳青青看着手里的记载，沉思片刻，“要是能找到当年服役百姓的后人就好了。像这样并不常见的事情，想来服役的人会和家里说起。这虽然过去百来年了，可能也有些故事流传下来，兴许我们可以从中得到些线索。” “这个思路特别好。君亮，记下，让吴县尉办这个事。交代他务必多挖深挖，不用怕麻烦，若有人讲述，一定要把说的话，详详细细的记录下来！” “是，大人，我这就吩咐卫士去办。” 第88章 打两份工 商议好了查探的方向，柳青青和老先生又开始转回如何救出麻三的问题。 “对了，柳娘子，你说的那个十二娘，不知她和麻三到底是一个什么关系？” 柳青青便把昨日十二娘和她讲述的事情和老先生讲一遍。 “大人，这十二娘姓李，祖籍潭州，年二十。因为是家中独女，两年前，十二娘在潭州举行抛绣球招亲，没想到最后被麻三接中了。 本来两人就要成婚，但是十二娘和我说，当时麻三说大丈夫没有立业怎能成家，希望李家能给他三年的时间，待他做出一番事业后，便来李家求取十二娘。 李老爷觉得麻三很有志气，便同意把婚约的时间往后延迟，定了一个三年之约。 自此，两家便定了婚事，写了婚书，只等麻三带着聘礼上门，两人便会完婚。 因为李家在岳州也有生意，每次十二娘过来这边，她便会去看麻三。这次也是因为十二娘发现麻三不在住的地方，才发现他出事了，寻道了春晖园的地牢。 若是我没有找过去，想来十二娘也会到，并想办法把麻三就出去。” “既然两人已经有婚书，这事儿就好办了。”老者笑着点了点头，“柳娘子，我的主意是这样的，你听听看如何？……” 柳青青听着老者说出的主意，内心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生真是厉害，如果事情顺利，那么就不会连累麻三的家人，也不会让他们发现我们知道麻三关在春晖园的地牢中。” “如今这情况正是敌明我暗，这次就先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总不能我们老是被动，跟着他们的行动走，你说是不是？” 柳青青听着老者带些锋芒的话，想着这计划实施的后果，不禁在内心感慨，这钦差大人就是钦差大人，果然杀伐果断。 “不错，也让他们头疼头疼。” “这事我会安排人去办，到时候给你消息。” “成，劳烦大人了。” “嗳，这话说的见外，要是这事成功了，给你记一首功。”老者挥了挥手，他见青年武者办完事回来，突然想到之前他和君亮商量过的提议，再加上这几次因为柳青青，他这个办案大臣接二连三发现了事情的线索，便开口询问道，“柳娘子，有件事情，其实我思虑很久了。之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大人有事不妨直说，您刚刚还说让我别见外，那您也别见外，直说无妨。” 老者听得柳青青用他刚才的话“堵”回来，不由笑出声，“哈哈哈，你呀你，好吧，是这样的，我打算让你到我这来帮忙查案，不知你可否愿意？” “帮忙查案？我现在不是在帮忙吗？” 青年武者听得老者终于说起让柳青青来衙门帮忙做事的提议，内心喜悦，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这柳娘子很适合。除了会武艺，最重要的是一个运气好，总能遇到一些线索；二则，是大人和柳青青两人好似忘年交，两人脾性相合，那么协助大人办案则会更加顺利，不像吴县尉，这默契程度，始终感觉差一点。 于是，这会儿他便帮忙劝说，“柳娘子，大人说的是正式。当然你可能会有些顾虑，不过大人之前和我说过，请你来办案，会给你一个协助办案的权利和凭证。你放心，圣上赐予大人便宜行事，这个请个外援给个身份也是在便宜之内的！” “这，李大人你是说，让我来当官差？” “差不多，不过大人知道你还有书院的事情，所以只是想请你作为外援协助一二……” “打住，打住，李大人，你们缺人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更何况，若是我发现了什么，肯定会来告诉你们的，请你们放心，所以完全没必要再另外正式请，还给凭证。 再者说了，就算我愿意，但钦差办案请我一个小娘子来协助，你们确定会有人批准？其他人不会觉得你们发了昏晕了头吗？” “柳娘子你虽然只是一位小娘子，但你心中有侠义，武艺又好，再加对案情的敏锐力，我和大人，都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放心，说白了，其实就是给你一个身份牌，然后你继续关注和调查这件事，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为止。大人这边不会让你来点卯，不会耽误你在书院的当值，只要你抽出另外的时间去调查即可。” 柳青青听明白了，她这不就相当于来钦差行辕做个兼职？想了想，确实和她现在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一点就是，她现在调查事情相当于“无证驾驶”，若是她答应了，就相当于是“有证驾驶”，更加名正言顺。 说不定会对她调查事情更有帮助！ 柳青青思考完，又再次和青年武者确认一遍，“还有信物？” “对。” 听得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柳青青不由有一点点激动，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成为如今这样。 不知不觉，她就又有了一个衙门办事人员的身份，虽然任期可能不久。 老先生如此看重，柳青青便也没有轻视，她郑重的对着老者行了一个大礼，坚定的说道。“承蒙您看重，既如此，那我就勉力而为！” “好，柳娘子高义！” 又商议了几件事情，很快桔园的临时小会就散了，柳青青便回了家。 没等几日，柳青青就领到了一块铜牌、一把刀、办案的官凭，让人惊喜的事情是还发了一个月的饷银。 虽然钱不多，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官银，意义不同，她便仔细的把官银收到了须弥界中保存。 腰牌铜制，一面刻着诸如“正九品下 队正 柳青青”，另外一面则是雕刻着一条龙。 柳青青是很久后，才知道这条龙并不是代表天子，而是代表一个军队的名字。 当然了，回到现在，因为协助办案这件事涉及到一些秘密，所以柳青青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自己把东西收好。 如此，柳青青便开始了两份的打工生活。 第89章 这故事开头就有点假! 虽然有两份工，但柳青青的时间安排得很好。 平日里正常到书院当值教学生，和他们斗智斗勇；偶尔则在岳州城内打探市井上流传的消息。 这一日，柳青青来到了郭小哥和她介绍的一个城南最大的酒家。 这个酒家占地非常宽广，约有几亩地，一楼是大堂，坐满了来吃酒的人，柳青青没有在一楼，她去的是二楼的一个靠扶手位置。 坐在这里，可以听到一楼大堂人们说的消息。 小二给柳青青上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 柳青青端起茶碗，轻轻抹了抹茶沫，然后抿了一口，“嗯，这茶味道还不错。” 喝完茶，她又试了试点心，第一口尝的是酥饼，最外面的表皮撒了白芝麻，柳青青小心的拿起酥饼尝了尝，酥皮层是焦焦的口感，一口咬下去，酥的掉渣，再咬一口就可以尝到里面的馅儿，馅儿很软和，柳青青细细尝了尝，应该是莲蓉。 云梦这地界莲花很多，盛产莲子。只是如今已入冬，却不知道这酒家的莲蓉是何处寻来的？ 没想到今日来打探消息，竟然尝到了好吃的点心，她思虑着一会儿打包几份分给别人尝尝，不过此时并不是探究莲蓉的时候，还是打听消息要紧。 柳青青擦了擦手，然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凝神细听。 “嗳，听说了吗？听说要服冬役了!” “什么？服冬役？咱们这地界不是好些年不用服冬役了？” “对啊，自从这位刺史大人任职以来，因为体恤老百姓，这服役的时间都是安排得很早，从来没有在冬天服役啊！” “这消息不会是有误吧？” “有啥误，我今日可是从那刺史衙门过，看见那衙门外面的告示墙贴告示了，相信很快各县各乡都会收到消息。” “这可怎么办？大冬天的服役太受罪了。” “不知道这次是修路还是修堤坝？” “是啊，要是修路就还好，要是修堤坝那可就是真正的受罪，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嗳，别提这个，想都不能想！” “成，不说这个，对了，那告示有没有说每户出几丁啊？” “定了，每户三丁抽一。” “我家刚好三兄弟，去年是我去服役，这次轮到我家老二了。” “你们家兄弟和睦，每次都是轮着来。唉，我们家这次还不知道吵到什么时候才能定!” “王七，来来来，喝酒，反正轮不到你，别愁！” “嗳，这话说的，怎么轮不到我？” “怎么，你没看那告示？告示上说这次服役的男丁年龄是二十一岁到五十一岁， 服10天的正役。” “就是，王七，你这小子运气真好。” “真的吗？真的吗？我下个月才二十一!” “哈哈哈，王七，你小子这运气，没得说，怎么样，今天你请客!” “请请请，店家，这桌再上一坛酒!” 柳青青听得众人感慨服役的辛苦，内心也跟着叹口气，农耕时代，没有机械，这开路修路修河坝堤坝等许多道路桥梁水利设施都只能纯靠人力，很少才有畜力，她是真的佩服这些古代工匠百姓们的创造力和毅力。 听得这桌开始拼酒，没有什么内容，她便听另外桌子的人谈话。 “你是说这次不可以力役折庸？” “对，不可以力役折庸，衙门这次摆明了就是要大家出人丁！” “那这次服役是做什么啊？”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告示上竟然没写!” “没写？怎么会没写？” “就是没写，只说到时候让大家听各里长乡长安排!” “这次冬役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这一桌谈兴正隆，不妨一旁一位老者插嘴道，“这可不是头一回！” 柳青青听到这里心神一紧，立即睁开眼，望向老者站着的地方，聚精会神凝听。 “哎，赵老头，你说什么不是第一次？” “我说这服役不明说内容不是头一回咯！”老者一双眼睛盯着桌上的酒壶，目不转睛，桌上的人对老者说的内容明显感兴趣，连忙邀请老者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酒。 “来来来，赵老头，别客气，喝酒喝酒，喝完给咱们好好说说这个！” 老者端起酒杯放到鼻子下，狠狠地闻了一鼻子，感慨道，“这个味儿，正！”闻完酒，老者把酒杯送到嘴边，轻轻的唆了一口，然后砸吧砸吧了嘴，“好酒，好酒！” “嗳，既然你们愿意听，我就给你们讲讲。”老者四处看了看，然后伏到桌上，压低声音道，“那可是前朝的事情了！” “前朝？” 桌旁的几人听得是前朝，眼睛一亮，老天爷，他们竟然能听到前朝的轶事，不由催促赵老头快讲！ “前朝？”虽然老者的话音很低，但柳青青依然听到了老者提起“前朝”两字，顿时心里一动，心想不会和溶洞有关吗？ “那是前朝末年的事了，话说当年时局混乱，咱们这岳州地界，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王爷，把咱们岳州这地方治理得是犹如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赵老头，你这不会是编的吧？我可是听说前朝末年那皇帝不作为，搅得天下民不聊生，然后就是各个地方有起义军反抗，然后四处乱得很，到处打仗。怎么咱岳州还是一个世外桃源？” “就是就是，虽然希望咱岳州太太平平的，但你这故事开头就有点假！” “没错，我可是听我阿爷说过，咱岳州打得可凶了！我们家那族谱上写的，可是死了好多人！就剩我们这一支了！” 老者听其他人反驳他的话，也不着急，而是端着酒杯轻轻唆了一口，慢悠悠的道，“我说后生们，你们耐心些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这不才刚开始嘛！” 旁边几人听了老者的话将信将疑，实在是这赵老头本身就是一个说书的。会不会这个故事是他新编的？讲给他们听是看看反响？ 反响好的话，他就会上场说给其他人听，要是觉得反响不好，这故事也就没有后续了？ 几人又互相望了望，新故事就新故事吧，说来也是他们赚了！ 老者没管几人的眉眼官司，而是放下了酒杯，捻起几颗花生，扔进嘴里，继续说他的前朝故事。 第90章 挖地洞是干什么用的 “话说咱们岳州在前朝那位王爷的治理下，当时真的是人丁兴旺，鱼粮满仓。 和其它州比起来那是要人有人，要粮食有粮食，再加上那王爷招兵买马，打造了一支非常善战的军队。 若有人来侵犯，那是打得人家抱头鼠窜、丢兵卸甲，威名远播。 因此咱岳州在外面乱得一锅粥的时候，那真的是太太平平的，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几人点了点头，认真的听老者解释。 “再后来啊，那王爷还带着咱岳州军一路北上，听说那是一直打到了都城外头，就差一点点，那王爷就可以入城登基当皇帝，咱岳州军也跟着富贵荣华咯！可惜啊！” “可惜什么？赵老头快说，别卖关子啊！” “可惜啊，兄弟阋墙，那王爷被自己的哥哥杀死了！” “杀死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那王爷当时被他那哥哥杀死后，头颅砍下来被挂在了都城墙头上，他哥哥还写了一张檄文，文中细数了那王爷的罪名，什么诸如狂妄自大、忤逆犯上、养私兵、练私军等等很多罪名，总之一代枭雄就这样成了一名罪人咯！可惜啊可惜！” “赵老头，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天下再次大乱了十多年，直到本朝太祖横空出世，英勇奋战，最终平定了天下，才有了这百来年的太平日子。” “哎哎哎，赵老头，你这故事说得偏题了啊！不是说服役的那个不止一回嘛？怎么说到前朝王爷的逸事去了？” “对对对，赵老头，你别喝酒了，这故事得重新讲过！” 赵老头小眼睛一眯，手指点了点，“你们几个猴儿精，我还以为能糊弄过去呢，没想到被你们发现了，哈哈哈哈哈哈！” “想骗我们可骗不到！” 有人见赵老头说说笑笑、拖拖拉拉就是不进入正题，实在是着急，于是伸手把赵老头前面的酒杯端走，脸一摆，“赵老头，你要是不说啊，这酒就别喝了！” “哎哎哎，我的酒，我的酒，还给我！”老者见酒被端走，顿时急了，站了起来，准备抢回来。 不过赵老头比人矮了几个头，伸手也没抢到，他不由着急道，“我说，我马上就说还不成嘛！” 那人并不把赵老头的酒杯放回去，反而要赵老头先说，说完了才把酒杯还给他。 赵老头是个贪杯的人，这些天收入不好，滴酒未沾，好不容易润了润喉咙，还没尝出韵味来，要是不能再喝了，实在是心痒难耐啊！ 为了喝酒，赵老头只能坐下继续最开始未完的故事。 “话说前朝末年咱岳州啊，有一年官府衙门也下了和如今类似的服役告示。告示上写了正常发出服役的内容，但是具体是做什么，那告示上没写。而且，你们知道最神秘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那些去服役的人回来后，竟然个个都守口如瓶，没有一丝消息传出去，说他们去干什么了！” “这么神秘？” “是啊！我说小方啊，我这故事说完了，酒杯可以还我了吧？”老者说完，急急催促道。 “我说赵老头，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 “哎呀，我怎么会知道！不是说了，那些人都守口如瓶嘛，当然没有人知道咯！” “再加一瓶酒！” “我说小方啊，我虽然爱喝酒，但是这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也不能骗你们不是！” “三瓶，就三瓶，你要是不说，就算了，交易作废！” “哎哎，别啊，别急啊，你看我，刚刚那是记性不好，没想起来，你让我想想。”老者最终还是屈服在了爱酒上。 “想起来了，那还是我小时候，阿爷跟我说过来着。对了，这事你们听听就算，可不能外传啊！”老者摸了摸头，很快就恍然大悟，看上去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一样。 而柳青青在二楼听得老者的话，乐得不行。老者的理由真的怕是骗几岁的小孩子都骗不过，偏偏故作姿态，几人也没有揭穿他。 “挖洞！” “挖洞？” “挖洞有什么神秘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挖的洞可不是普通的洞咯，是给那王爷挖的！” “给王爷挖的？又不能说。嗳，你们说不会是给王爷修什么陵墓之类的吧？”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墓地不让人知道，也是正常，怕盗墓贼打洞进去偷东西。” “赵老头，是不是啊？” “你们的猜测啊，那是非常准确的……”几人听得赵老头肯定他们的想法，很是高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只是几个人的笑容刚上脸，赵老头就把后面的话也说了出来，“才怪！哈哈哈哈!” 赵老头的酒杯刚刚重新回到了他手中，这会儿逗了一下别人，看他们那突变的面部表情，内心的恶趣味得到满足，如此，他才悠闲的倒酒继续喝。 小二送了三瓶酒到桌上，赵老头瞬间容光焕发，开口道，“你们啊，都猜错了，那地洞啊，不是用来当陵墓的，而是给那王爷打仗用的。至于具体怎么用，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地道，打仗，这也说得过去，这说来也算军队的秘密，若是说出去，不就便宜了其他人。” “原来是这样。对了，赵老头，你咋知道这么多呢？不是说服役的人当时都被下了封口令吗？” 赵老头本来都打算把三瓶酒装好，回头再待客，听得有人问话，只能接着解释道。 “怎么不知道，那是前朝下的封口令，如今咱们是大周朝，可不管前朝的命令了。 再者说，我家祖上刚好就是那一批去服役的人，这内容都是祖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你们放心，我说的都是事实，绝不掺假！” “赵老头，既然你家祖上是去服役的，那就应该不止知道这么多内容啊？” “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反正我知道的都说给你们听了！” 柳青青听得赵老头说他祖上的事情，不禁探头仔细打量了起来，并且记下了赵老头的相貌。 第91章 赵老头被套麻袋 很快，太阳下山了，到了日暮时分。 赵老头在酒家门前挥手，和几个人告辞，然后拎着几瓶酒趔趔趄趄的往家走。 就在他走到半路经过一个无人的巷子时，突然窜出来两个蒙面人，他们拿着麻袋往赵老头头上一罩，接着把他打横抬着，一人抬一人抬脚，飞速的就消失在了巷子里，只剩掉到地上摔破的酒瓶和满地的酒水。 赵老头喝的醉醺醺的，被人带走，竟然也没察觉，反而打起了鼾。抬着的两人无语的对视一眼，继续抬着他走。 很快，两人把他抬到了一个石桥边，石桥边早就停着了一辆普通的灰色马车。 马车行辕上坐了一个面色普通的中年车夫，他见同伴按期完成了任务，嘴角弯了弯，等三人都上了马车，他便驾着马车消失在了暮色中。 桔园。 赵老头被人从马车里抬下来放在一间房间的床上，还是人事不省，并且睡得特别的香。不过在被人灌了一碗浓浓的解酒汤后，他终于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看上去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嘴里喃喃道，“婆娘，今天的解酒汤怎么味道不一样啊？” 正给他罐解酒汤的丁三不由嘴角一抽，原本有些“温柔”的喂汤手法立马变得粗糙起来，而旁边的吴县尉、张老四等人却是笑得超级大声，就连站在旁边不苟言笑的青年武者李君亮也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李大人，这人怕是还要一会儿才能醒酒！”丁三仔细看了看赵老头的反应，然后起身对着青年武者回话。 李君亮点了点头，转头吩咐了一名卫士，“去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告诉大人和柳娘子，让他们先商量其它的事儿，我们这里估计还要等会儿！” “是，大人。” 见卫士离开了，吴县尉笑着坐到桌子旁，凑近青年武者道，“李兄，你说这柳娘子是不是龙王爷的亲女儿？不然怎么咱们这么多兄弟都碰不到的人就被她发现了，还有之前好几次的事情都是……” 吴县尉没等青年武者接话，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叹道，“这样衬得我们兄弟一个个太窝囊了，这么多大男人比不过她一个小娘子！” 青年武者其实也不想回答吴县尉这没有什么意义的话，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待吴县尉追着问，他还是只给了吴县尉一个白眼。 “你说，你这人，真的是，有话不能直说吗？每次都是这样，翻白眼了不起吗？我也会，你看！” “幼稚！”青年武者对着吴县尉实在是不忍直视，他干脆起身准备离开房间，“丁三，若是赵老头清醒了，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去练武场了。” “是，李大人。”丁三站在床边拱手道。 “哎哎哎，李兄，你走这么急做什么，这会儿都晚上了，还练什么武啊？” “头儿，别喊了，人都走了，再说人家就是不想对着你，你还喊人做什么！”倚靠在门上的张老四嘴里叼着一根树叶，他懒洋洋的劝着吴县尉。 只是劝话不像是劝话，反而有些“火上浇油”，吴县尉听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可恶，我又不是恶鱼，怎么走得这么迫不及待？” “头儿，你要是一直都是办案时那精明能干的样子，人家估计就不这样了！”丁三倒是看得明白，说了一句实在话。 “唉，办案时已经够劳累了，趁着空闲当然要随便聊聊天扯扯谈了，那么严肃做什么，不累啊？”吴县尉见青年武者走了，干脆躺在了长板凳上，此时搭着二郎腿，悠闲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张老四赞同的点了点头，“头儿，我觉得你说得对！” “不过，人家是从京城来的，日常办案流程和行事都和咱们不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人家年纪轻轻已经是正四品的将军了。头儿，你不是想晋升吗？要不还是和人家学学呗？”丁三摸着头，给出了很实在的建议。 “嗳，我也知道，不过我就这性子，变不了。再说，要让我时时都绷着，和办案时一样，我可受不了，晋升当然要晋升，不过可以靠破案和其它的路径。” 张老四看丁三还要再劝，连忙对着他狂使眼色，丁三见到了，便吞下了要说的话。 桔园，老者书房。 “柳娘子，这次又多亏你及时送来消息。” “大人客气，这是应该的，怎么说，我如今也是个吃皇粮的，总得对得起朝廷发给我的俸禄不是？”柳青青故意调侃道。 “哈哈，没错没错，你看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你已经是个官儿！”老者边笑边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大人，您说那赵老头在酒家是不是没有把事情全部倒出来？” 老者点了点头，“那当然，只要他话是真的，就肯定没有说完全。因为他祖上既然特意把那个事情传下来，那肯定不会只说一半留一半，必然是全部都告诉了后人。 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否则也不会特意赶回来报信，让我们把赵老头请回来问话。只是没想到他喝成这样，一时半会儿也问不了话。” “您猜得不错，只是我还有些担心，怕会无功而返，一来浪费了大家的时间，二来让大人白高兴一场……”柳青青有些担忧道，之前她不是正式的武官，报信或者打探消息都没有任何负担，也不用担忧任何的结果。但是如今她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武官，心里便突然有了些担忧，怕做不好！ 老者听了柳青青的话，温和的劝道，“柳娘子，别担忧，你要知道，办案有时候是很枯燥和烦闷的，因为无功而返的次数太多了。 我们要不断地根据现有的线索进行推论，然后去验证，结果可能会刚好对上，那就是再好不过了，但更多的可能是结果不对，要继续寻找线索，接着再进行推论，再验证。 反反复复许多次，最后案子才能水落石出。 而且，案子兴许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根本破不了，成为悬案。 所以，你别有顾忌，大胆猜测，小心验证。” 老者说着说着，还欣慰的笑了笑，“不过，你有这个顾虑也没错，心有顾虑行事会更加周全一二，对于办案时有好处的。” 第92章 老者问话 “多谢大人教导。” “你本就聪慧，说到底我也只不过稍微点拨你一二，再者你身上还有些道不明的好运在身上，我相信假以时日，你必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办案人员。”老者鼓励柳青青。 柳青青认真的听了，不由心生期待。 “大人，那赵叟醒了。” 有卫士过来报信，老者和柳青青便停下了关于案子后续的商量，两人起身往偏院赶。 …… 柳青青和老者跨入偏院时，赵老头正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 “扶他起来。” “大人，小的跪着就好，跪着就好。” 老者见赵老头脸上惶恐，便也没有继续吩咐，点头同意。 “既然如此，那你便跪着回话吧！” “是是是，多谢大人。”赵老头见最后来的大官一脸笑容，说话也和气，不由镇定了些，再想着刚才那几位年轻的军爷说的话，心里更加安定，心想，“不过是问些话，如实说就好，大人也不会为难我这个小老百姓。” “赵老六，你祖上当年曾经在前朝末年服过一次不知什么内容的冬役把？现在，你一五一十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听得老者问这个事情，赵老头是彻底放下了心，他先前还以为他不知不觉牵扯到什么案子了，还要劳动钦差大人亲自询问呢！没想到只是问这个。 虽然他之前在酒家没有说完全，但那只不过是吊吊胃口，换几瓶酒吃吃，自家祖上传下来的话告诉衙门大人又有什么打紧的呢？至于大人们是如何知道他家的事情，这衙门大官爷手眼通天，不是正常的事情嘛！ “回大人，我家祖上说，当年是听衙门的大人吩咐，在岳州郊外的一处山上挖洞，那洞本来是溶洞，他们是去把溶洞加宽或者开凿出新路，总之就是挖出了一条地道来。” “嗯，那不知你祖上有没有说当时衙门挖那条地道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赵老头摇了摇头，“祖上没说，当时他们也有各种猜测，有些人还胆大问过，但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这衙门的事情，都不敢多问，所以就不了了之，后来也只顾挖地道，没有再问了。” 老者拧了拧眉心，“这样啊，好，你继续说。” “那地道一共挖了个把月才挖好，挖好之后，衙门的人便把众人集合起来，威胁大家不要把挖地道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就会把人抓进衙门打板子或者关入大牢。 大人，您说当时衙门的人都这样说了，谁不害怕，这要是进了衙门，非得脱层皮不可。 于是，大家都不敢对外说。当然，有些还是会告诉家里人的。像我家祖上就是，一代代传下来，其实也只当个奇事说一说，也并无特殊之处，也搞不明白衙门的人为什么要大家保密？ 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柳青青问道。 赵老头突然听得一个小娘子的声音，有些纳闷，这衙门什么时候有小娘子了？不过他余光瞟见柳青青一身官服，不由恍然大悟，原来也是位军爷。 “祖上流传下来的消息是说，后来天下大乱，开始打仗了，祖上还猜想那地道可能是衙门修了用来打仗的，因为怕敌军知道，所以才要大家保密。这个猜测，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于是，越发没有人提起地道的事情，虽然这个地道岳州很多人都知道。” “岳州很多人都知道？” “那当然了。不瞒大人说，我家旁边的几处乡邻，那都是祖祖辈辈的老交情了，我问过几个老伙计，这家里传下来的都差不多。” “那你们可知道，如今这地道的出口和入口？” 赵老头听了，明显一愣，“嗳，大人您别说，您这突然一问，可把我问住了。我这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祖上也没说具体的入口和出口啊，只说有这个地道啊！” “哎呀，我想起来了，祖上说，要是万一咱们岳州打仗了要从地道逃出城区，听衙门的就行，衙门的大人肯定知道入口和出口。” 老者、青年武者、柳青青和吴县尉几个人听了赵老头的回答，不由陷入了沉默中。 也不知道是该为百姓们对官府的信任而高兴还是该为百姓们的盲从而悲哀？ 要知道，若是岳州打仗，碰到一个自私的刺史，万一敌人打来，他独自带着人从地道跑了，不管百姓死活，那到时候老百姓兴许就会为盲从买单。 这弃城而逃的刺史或者县令，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赵老头见几人沉默，不由挪了挪脚，有些不安，老者见了，便开口道，“没错，衙门知道。除了刚刚说的，关于地道的还有吗？” 赵老头偏头想了想，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他看了看上首的老者，转而看见了站在一旁一脸严肃的柳青青，便立即收了笑容，开口道，“还有一个，这个，这个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是那个前朝的夔王爷，是为了和云梦湖上的一个女水匪头子私会，才建的这个密道。” “和女水匪私会？这怕是你们捏造的吧？” 赵老头连忙摆手，“可不是捏造的，小的祖辈哪敢捏造王爷和水匪私会的事情，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小命可难保了！ 祖上说，是一个乡邻，有一回深夜从郊外的林子里经过，瞧见王爷从一个山洞中出来，然后和等在另外一旁的女水匪靠在一起。这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不是私会是什么？当然，这个事他后来只告诉了我家祖上，别人是不知道的。” 赵老头祖上的乡邻如果真的见到夔王和女水匪私会，那么绝不会是私会那么简单。 夔王志存高远，照道理不会沉迷于儿女私情，更何况当时的环境也容不下太多的儿女私情，两人深夜密会，估摸着是商量岳州军的情况。 毕竟史书上曾经记载，夔王的岳州军最初就是靠收服这云梦湖方圆八百里的水匪而来；后来才慢慢按照正常的招兵流程招收清白百姓或者收编俘虏等。 第93章 秋水瓷 老者心里的想法没人知道，他对着赵老头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还有没说的？” “没了，没了，大人，小的知道的都告诉您了！”赵老头疯狂摆手。 “好。来人，把他带下去，给些赏银压压惊。” 等赵老头离开，柳青青几人便围桌而坐，商量事情。 “大人，赵老头最后说的夔王和女土匪私会，卑职认为可能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不错，估摸着夔王建地道就是为了方便联络当时各个寨子的水匪，组成最初的岳州军。” 老者赞同地道，“有这个可能。因此，目前我们可以推测这地道修建于前朝末年，乃夔王联络各路水匪所用。 这个地道的出口想必只掌握在夔王和他非常亲密的心腹手中， 但是到了本朝，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地道被一股神秘势力和春晖园的掌事知道了。然后他们便利用这地道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人是认为有两股势力吗？”柳青青听了老者的话，确认道。 老者点了点头，“不错，带走孙氏兄弟的神秘人和囚禁麻三的应该不是同一拨人。只是我总觉得他们双方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点，否则这事情发生的也太凑巧了！” 柳青青见自己之前的想法和老者相同，不由心生喜悦，说明她的推测思路没有错。 “这个点应该和瓷器有关。”柳青青想起之前德福酒楼的拍卖会上三号包厢的神秘人不停地拍瓷器，于是点出了想法。 “哦，瓷器？” “要说这瓷器，那可太广了，咱岳州和附近的潭州等几州，都盛产瓷器，这开的窑光统计在册的怕是都不止几百，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私窑。再说那往来的瓷器客商，更是数都数不清了。”吴县尉愁恼道。 柳青青摇了摇头，分析道，“要是这样去查，不说是海底捞针，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刚刚大人说春晖园和那神秘人兴许有共同之处，这春晖园和先太后有关，大人，不知先太后可有什么发生什么和瓷器有关的事？” “和先太后有关？那不就是秋水瓷！”吴县尉听了柳青青的话，脱口而出道。 “秋水瓷？” “正是，先太后特别喜欢秋水瓷，就连她的去世都和秋水瓷有关。” “去世也和秋水瓷有关？” 当朝太后因为秋水瓷而去世，这怕是当朝的秘事吧？柳青青心想。 “这事恐怕大人才最清楚了，我也只是知道一些流传的言论，来龙去脉并不是很清楚。” 老者点头，接过吴县尉的话，“这秋水瓷瓷器是潭州童家极负盛名的秋水一色系列，它们的最大特点是当瓷器放在月光下，原本光滑无色的瓷器表面会出现夜色下云梦湖水天一色的场景，特别惊艳！ 因为这瓷器的神奇，当年先太后特别喜欢秋水瓷。 至于太后的去世和秋水瓷有关，那是大约四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恰逢太后病重，先皇为了让太后开怀，命令童家进献秋水瓷。没想到的是，在进献秋水瓷当晚的宫宴上，那秋水瓷显现的并不是云梦湖水天一色的场景，而是断头人像，太后见了惊惧万分，病情加重，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先皇震怒之下，灭了童家满门，至此秋水瓷绝迹，除了已经在世面流通的，再也没有新的秋水瓷面世。” 原来如此，众人听了老者的讲述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等一下，瓷器？孙氏兄弟和瓷器？柳青青想起当初在水匪寨子里，孙氏兄弟的父亲孙大和孙二因为私藏财物而被处理，孙二还当场自戕，那些财物中就是有一箱瓷器来着，莫非那箱瓷器就是秋水瓷？ 对，一定是这样，否则那出现在德福酒楼的神秘人为什么会把孙氏兄弟和孙四从牢里重金赎出来？还会把他们带到拍卖会上去，并且拍下那许多瓷器？ 这样推断的话，可以肯定的是，孙氏兄弟失踪的原因就是因为秋水瓷了！ “那大人，我们现如今要重点查这个秋水瓷了。” “君亮你说得没错，不过之前我们那个服冬役的计划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你务必盯紧刺史衙门要将此事办好。” 青年武者一抱拳，郑重道，“大人放心，今日还和刺史大人通过信，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 “好。吴县尉。” “卑职在。” “柳队正。” “卑职在。” “你们二人全权负责追查秋水瓷的事情，务必要将事情查个明白！” “卑职领命！”柳青青和吴县尉异口同声道。 …… 一时间，岳州表面上依然风平浪静，不过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这看似平静的浪底下已经产生了暗涌。 十一月初十，冬役开始。 刺史大人张大人背着手站在刺史衙门前看着众属官进进出出的忙碌，准备冬役的各项事宜，他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只差一点点啊，他就看不到如此热闹的场面了！ 之前他顶着压力弹劾了楚王府的二老爷，没想到楚王府竟然上了一封折子弹劾他这个刺史治下不利，他们楚王府的二老爷在岳州生病竟然没有大夫来治病。 他当时收到内阁下达的批示时，内心真的想骂@-@。 没有大夫给他们治病，也不想想自己当初做了什么！ 幸好内阁几位阁老睿智英明，前后两封折子已联系，事情的真相就对得差不多了，后来他配合钦差大人巩大人剿了匪，巩大人帮他上了一封折子说明情况，事情才告了一段落。 不过说到底楚王二老爷毕竟是皇室之人，他还是得了个不大不小的批评，本来这期任满，他还有希望活动活动回到都城的，如今看来，还得继续在岳州待三年了。 “唉，天不从人愿啊！” 如今之计，只能抱紧巩阁老的大腿了，阁老在岳州期间，多多配合他，当然，这只是张刺史心中的秘密，不能为外人道尔。 比如，阁老说要实施冬役，虽然他不太理解，但也下了命令。 天气寒冷，张刺史心中火热，斗志满满！这次冬役一定要办好！ 第94章 春晖园遇阻 冬役的第一天开工进行得很是顺利，张刺史将情况汇报给了巩大人。 而岳州许多人都在打探这冬役的地点。 关于这个，老者并没有隐瞒，当然因为动作明朗又大，也瞒不住。 傍晚。 龙王庙山门前。 明微道长看着半山腰密密麻麻的老百姓，眯了眯眼，他对站在一旁的道童问道，“可打听清楚了，这冬役的地点就在那座山上？” “师父，打听清楚了，这冬役一共有四处地方，咱们这山上只是其中一处呢！” “四处？” “是的，师父。” “是哪四处？” “有一个是在南城郊外的一处破庙，有一个是岳州城内东城的一座荒宅，师父，您肯定猜不到，这最后一处地方在哪里？” 明微道长一扬道尘，喝道，“我看你最近打坐打得少了，竟然调侃起为师了，快说在哪里？” 道童不以为然，并不怕明微道长的脸色，他神神秘秘的凑近道，“师父，是春晖园。” “你说什么，春晖园？”道长听了吃了一惊，大声反问道。 “不错，师父，就是那个先太后的故居。” “这，这，衙门的人怎么敢去动春晖园？” “师父您不知道，徒儿就更不知道了。” 明微道长想了想，然后吩咐道，“近段时间，如果有香客来，让大家重点打听这次冬役的事情！” “是，徒儿记下了。” 望着半山腰的人，明微道长摇了摇头，道了一声“无量天尊”便回了山门内。 时间倒回冬役开始不久的时候，张刺史按照巩大人的吩咐，将各县各乡服役的人分成了四队，分别让属官带着到之前发现的地道入口去：孙氏兄弟消失的破庙、巴陵山半山腰的出口、李十二娘发现的城东荒宅入口、还有春晖园的后园。 前面三处进行得十分顺利，因为出入口的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只有最后一个地方——春晖园。 带队来春晖园的属官和春晖园的管事戚管事，在春晖园门口对峙而立。 “梁大人，您可知这地界是哪里？”戚管事脸色白净，面部无须，他长了一张容长脸，有些男生女相，语音也细细的，显而易见，他是内廷出来的人。 “我当然知道，此乃春晖园。”梁大人笑眯眯的道。 “大人既然知道，为何带着人来这，还要开始什么冬役，真是笑话！” “戚管事别动怒，我也是听命于上官，上官说要我带人去哪里，我就带人去哪里，这不就来了春晖园。 虽然我也不太理解，但想来应该是春晖园年久失修吧，刺史大人明察秋毫，这才让我带人来修理修理，也省了戚管事你们劳动不是？” 对面的戚管事听了梁大人的话，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说来都多少年了，他管理春晖园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说话，虽然梁大人是岳州刺史衙门的官。 “多谢张大人和梁大人费心，然而我春晖园日常有人打理，园内一切如常，并不需要人来修理，大人还是请回吧！” 梁大人看着戚管事抖动的身体，努力憋住笑，继续一脸为春晖园好的劝说道，“不费心，不费心，要不这样，戚管事您看我们来都来了，要不让我带人进去转个圈就出来，这样我也好给上官交差不是！” 看梁大人说着说着就带人想要往里面闯，戚管事气得大声喝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这可是先太后的故居，岂是你们能擅闯的？” 柳青青藏在树上，内心腹诽道，“就这管事还敢说王法，自己私下囚禁良民的时候，怕是把王法抛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吧！” 今日，老者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春晖园这里，于是便让柳青青在暗中盯着。 “戚管事，我看您还是让开吧！这先太后故居是先太后故居，但说到底，依然在我岳州刺史衙门治下，刺史衙门有权对治下地方开展冬役！”梁大人一边往春晖园内大步走，一边高声喊道。 柳青青不禁对这位大人心生佩服，不愧是被刺史大人派来啃春晖园这个硬骨头的得力干将，勇气可嘉！ 别说，一般人听到先太后故居估计就心生胆怯了，这位不仅不害怕，还敢说敢闯！ 眼见着梁大人带着一众官吏、官军和衙役就要闯入春晖园。 春晖园内涌出了二三十个侍卫，他们身着黑衣，手握大刀，看着就训练有素。 为首的一位首领，掏出了一块令牌，柳青青凝神一看，那令牌的制式竟然和她手中的一模一样，这些人竟然也是龙虎军！ 釜！这刺史大人怎么没说这春晖园还有皇家禁卫军在！梁大人内心疯狂呐喊，当然面上他依然镇定自若，还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某乃龙虎军正五品上 羽林郎将 周渊，不知这位大人擅闯春晖园意欲何为？” 梁大人和和气气的一拱手道，“将军见谅，下官奉上官之命，带人入春晖园进行冬役帮园内整修整修，谁知下官好说歹说，戚管事就是不肯，下官无可奈何之下这才做事鲁莽了些…… ” 戚管事听了梁大人的“茶言茶语”，不禁火冒三丈，“你那是鲁莽了些吗？你那就是强闯，跟土匪盗贼一样！” “我真不是，管事您误会我了……” “误会？误会！我……” 就在两人一人一句看着要吵起来的时候，新出炉的郎将周大人，大声一喝，“好了，都别争了！” “梁大人，请回吧，我等奉命值守春晖园，当初来此时，曾接过命令，无皇令任何人不可入内！” 梁大人见事已至此，便知道事不可为了，不过此时他想起来之前刺史大人私下交代他的话，说若是到了没有办法时，会有贵人相助，所以此时应该是时候了吧？！只是这贵人怎么还不出来？ “周大人说要皇令才能进入，不知我手中的这圣旨可算皇令？” 就在梁大人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清朗的声音传入的当场的人耳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来人身披铠甲，赫然是武官将军的穿着。 “李君亮，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95章 麻三得救 青年武者李君亮今日换了一身装扮，玄红的铠甲看着更具威慑。 柳青青则是靠着树干，暗暗吐槽了一句，“装！” “应该是我来问你吧？周渊，你不在都城看大门，怎么跑到岳州来看园子了？” 李君亮的毒舌功力眼见着又上了一层楼，周渊终于绷不住了，脸上带了怒色，只是不等他发怒，就见李君亮展开了圣旨，开始念，“奉天承运……” 围观的众人见此，立即齐刷刷的“扑通”“扑通”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朕深感江南匪患遗祸，特派鸾台侍郎、同平章事巩诤为钦差大臣并江南道黜陟使，巡省诸州，掌善恶，举大纲……所到之处，如朕亲临，并赐予尔便宜行事……” 圣旨念完，李君亮一挑眉，对着周渊道，“周大人，如何，可能放我等入园啊！” 周渊黑着脸，侧身伸手，硬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恭请将军入园！” 李君亮笑了笑，然后示意梁大人等人入园，很快春晖园便被密密麻麻的人挤满了。 戚管事一脸阴沉的站在园外。 他没想到，前些日子因为心神不安，特意六百里加急从京城请来的周将军，竟然在这位李大人手下过不了一招。 当然，有那份钦差大人的圣旨在，便是都城那位亲来也没有用，唉，他总有股不好的预感，也不知道这些人非要到春晖园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帮忙修理园子？ 不过此时他被梁大人带来的人拦在园外，根本看不到园内的情况。 柳青青见事情又回到正轨，不禁对老者的安排感到敬佩。 先是派刺史衙门的官员来，若是能进园，就不用动用他自己的势力；若是对方有什么后招，衙门的官员招架不住，他这圣旨亮出来，保管什么后招都没有！ 梁大人神清气爽的带着人进入了春晖园，然后让手下的人按照安排各自做事。 于是很快，春晖园内所有的人都被赶出来了，他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又带着惊慌的望着戚管事，希望戚管事能说点什么，不过他们要失望了。 此时戚管事有些自顾不暇。 因为李君亮打开了假山的密道，从春晖园的地道内把麻三救了出来。 “戚管事啊，您这等下得跟着去一趟衙门啊，解释解释这园内为什么会私设牢房，还囚禁了一位良民！ 圣上信任尔等，特派你们看守春晖园，可不是让你们仗着手中的微末权利干违法乱纪的事！” 周渊见此，脸色比之前更臭，他只是听上峰命令，来这岳州看守园子，没想牵扯到其它事情里面去！他倒也不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人，事情发展到此，他便也不再故作姿态，而是笑着上前，“李兄，咱们俩有些日子没见了……” 柳青青见两人到旁边说话去了，也没再多关注。 她把视线放在戚管事身上。 此时，戚管事被押解在一旁，等着被带回衙门。 只是见官军带着麻三要走，他竟然对着麻三露出了一个狠厉的眼神，柳青青见到麻三虽然并不害怕，但是脸上刚刚得知自己被救的喜悦淡了淡，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两人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看来得想个法子探知一二。” 春晖园内，梁大人正指挥着一众乡民开始冬役。 哦，说了这么久，其实老者等人商量定下的冬役就是让乡民把几个地道给填了，除非幕后之人能指使动如现在这样的人力物力，否则他们便再也用不了这些地道。 切掉他们的一条暗中之路，看他们会不会如鱼缺氧，浮到水面上来？ 见事情正常进展，柳青青便趁人不注意，悄悄从树上下来了，返回桔园。 桔园。 老者正在给园子的盆栽浇水，见柳青青一脸笑意的进来，便放下了水瓢，微笑道，“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大人料事如神，那春晖园的管事果然请了外援！” “哦，请了谁？快，仔细说说！”老者还以为没有动用圣旨呢，听柳青青的语气，怕是用了。他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走到一旁的石桌坐下，催促柳青青说事情发生的经过。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老者听了柳青青的话，感叹道，“幸好君亮去了，否则这个周渊梁宇可对付不了！” “我看这个周渊周大人很是高傲！” “自然，这位周渊周大人的姐姐乃是当朝的太子妃。且这周家不仅出身于名门望族，先祖更是跟着太祖从龙兴之地打到都城因公分封的周国公！” 柳青青恍然大悟，高门子弟，难怪。 “且不提他，他虽然性子高傲，但本性不坏，此次应该是不知被谁当了替死鬼，让他来岳州干这事！等他回去，怕还是好一场风波！国公爷可不是吃素的。” 柳青青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今天我们这么大动作，幕后之人肯定会知晓，不知他们会有什么动作，你记得多留意！” “大人放心，这事我和吴县尉一定办好！” “成，你们再克服克服困难，咱们争取尽快抓住这个装神弄鬼的人！” …… 麻三正常被问了话，然后就释放了。 陶三、邓大嫂、邓四妹、邓五妹守在衙门口，见麻三出来了，立马迎上去。 “麻三哥哥，你瘦了！” “陶三弟弟，你怎么来了？” 麻三和陶三两人互相的关切对方，听得对方的问话，不禁相视大笑。 邓大嫂见了只摇头，这些郎君真的是心大，就在这衙门口，也能笑成这样？ 邓四妹和邓五妹则是一脸疑惑，还有些陌生。 她们两人并不认识麻三，只是听嫂子说，这麻三的娘和郭大娘是同族姐妹，也算是亲戚了，便一起来见见。省得陶三哥一个人迎，孤单单的。 几人簇拥着，跟着麻三到了他的住处。 邓大嫂本来以为麻三的房间有些日子没住人，会很混乱，或者怎么也会有些灰尘，她还打算帮忙整理一番，没想到一进门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咦，陶三郎，你请了人帮忙打扫吗？” “嫂子，我没有啊！” 麻三在一旁听的两人的对话，倒是心中有了猜测，不过他没有说，也跟着“一脸疑惑”，转而说起了其它的话题。 第96章 心里话 邓大嫂用提来的几样食材，快手快脚的做了一桌饭菜。 麻三见了，特别感激，“嫂子，真的是太劳烦了，我……” “你啥你，行了，咱们俩若是按阿娘她们的辈分来说，我还是你表姐呢！” “表姐！”麻三立马顺杆喊。 “哈哈哈，好，成，今日这顿就当认亲了。快坐下，吃菜吃菜。” 有了认亲这一出，气氛更加其乐融融。 “表姐做得这个鱼比我在德福酒楼吃过的还好吃！” 邓大嫂听了，惊讶道，“真的啊？” “那当然了，表姐，改明儿我请你们去吃一次，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还去大酒楼吃宴席？”邓四妹和邓五妹异口同声道。 “去啥去，你既然说我做得比酒楼好吃还去酒楼干嘛！” 麻三语塞，讪笑了笑，表姐这口舌果然不愧是继承了他阿娘老郭家的口舌，比他这酒楼的小二还厉害！ “嫂子，这德福酒楼还是有几个招牌菜的，你不是如今在柳娘子家帮厨吗？这多见几个新菜式，以嫂子的厉害，肯定能做得好吃，到时候可以给柳娘子添个新菜不是？” 邓嫂子听了陶三的劝说，倒是陷入了思考，这陶三郎说得好似有几分道理。 东家这些日子忙里忙外，还协助衙门把自家表弟救出来了，她作为表姐是应该表示感激一二的。 见邓嫂子在思考，麻三夹了一块鱼脑袋肉给陶三，表示感谢！ 陶三喜滋滋的吃了，别看他话少，但是说到邓嫂子的心上了不是？师傅教的果然有道理，这做菜的方式和做人做事一通百通，都得会抓重点、主次。 邓嫂子想通了，也没有客气，反正是自家表弟，想着等他成亲的时候，封一个厚厚的红包。 邓四妹和邓五妹则是欢呼出声，邓嫂子见了好笑道，“我说东家也没苛责你们，伙食那么好，怎么听得去吃席还这么高兴？” 五妹腼腆的笑了笑，她本来对吃食不怎么上心的，但是自从来到柳娘子这做事，那每餐的吃食和家里的真的天壤之别，倒不是说食材很奢侈，很多她都吃过，但是经过嫂子和柳娘子商讨改进后做出来的吃食，真的太好吃了！ 比如说那豆腐，本来她就喜欢吃，然后柳娘子说小娘子可以适当多吃一点，什么皮肤好，对身体好，她就更爱了。 家里的吃食氛围很好，所以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对吃食有了几分念想。 这虽然说，嫂子做得饭菜好吃，但听到去外面吃席，还是不由生出了几分期盼。 四妹也笑了笑，则是因为身体的消耗，天然的对吃食有几分挂念罢了。 邓嫂子疼小姑子疼惯了，便也不忍心说她们了，见她们俩很有礼的和麻三道了谢，便也不说什么扫兴的话了！ 用柳娘子的话说，就是孩子在兴头上的时候，只要无伤大雅，她们做家长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一餐饭吃得比较久，几个人边吃边闲谈，一直到日暮时分，邓嫂子见天色暗了，便提出告辞。 “嫂子，麻三醉了，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四郎会来接我们，你看，那门外不就是！” 麻三住的小院子外，停着一辆驴车，行辕上赫然就是郭小哥。 他见几人出来，立马从车上跳下来打招呼。 “四郎，这就是我和你说过阿娘在麻塘村的亲人，麻家三郎，他比你大几岁。” 郭小哥听了，立马喊了一声，“三表哥。” 麻三听了，激动的应了一声，本来通红的脸更红了，他说着话又拍了拍郭小哥的肩膀，很快两人就哥俩好的说起话了。 后来还是陶三提起，说天色不早了，再晚可能出不了城，几人才散了各自回家。 “哈哈，陶三，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放心，我就是认了表弟，你我还是最好的兄弟！” 陶三翻了翻白眼，没理吃醉酒的人说的胡话。 他把麻三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准备把他搀扶到房间去。 “陶三，我和你说几句心里话。我今天真，真的高兴，你不知道，这么些年，我阿娘因为，因为嫁给我阿爹……嗝……娘家的亲戚那是不来往了，有好几次，中秋还有过年正月的时候，我都看见我阿娘偷偷的抹眼泪。其它的事情我都可以拍板给我阿娘安排，就这个……嗝……就这个，阿娘想要回娘家，见见娘家人，我怎么都办不了，办不了，办不了啊……” 陶三见麻三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麻三的肩膀。 “不过，不过，现在好了，邓嫂子，额，不对，是大表姐，大表姐认了我，还说让我有时间带着家里人去郭家村做客，阿娘也算是有娘家人了，我高兴……嗝……” “行了，行了，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去！” “嗝，我没醉，我清醒着呢！” “行行行，没醉没醉，哎哎，麻三，你别吐我身上……” 且不提陶三后来如何辛苦收拾醉鬼和一桌狼藉。 单说郭小哥接了邓嫂子三人回家的路上。 “原来是这样，这麻三还真是无辜，只不过是在包厢外因为收拾菜多停留了一会儿，就被那春晖园的管事误会他偷听，还把他关起来审问！真是太可恶了！” 邓嫂子点了点头，怒气值飙升，她一拍马车内壁，“可不是，这些贵人啊，有些性格真的是，就拿我之前做事的那个员外家来说，不就是一样，还想坑我白做工呢！” “就是就是。”四妹和五妹见自家嫂子发飙了，忍不住缩了缩，两人挤在一起，此时听了嫂子的话，不停地附和着。 郭小哥感受着马车颤了颤，也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嗳，自家大姐这脾气怎么这么些年了都没变，还是这么彪悍！ “大姐，柳娘子给你们几天假啊？” 不知是邓嫂子听得郭小哥的语气带着怯弱，还是听得自家东家的名字，脾气缓下来了，“三天，柳娘子说前段时间，我们太忙了，有时候还跟着她熬夜什么的，说给我们放三天假好好歇歇！” 郭小弟扳着手指头算，“那今天就算一天了？” “哎哎哎，不算不算，东家知道我今天来接麻三，特意说了今天不算！” “哎哎哎，真好真好，柳娘子果然还是那么善心！” 邓嫂子听了自家弟弟学她的口气，不由得意笑道，“哈哈哈哈，小弟，你是不是特羡慕啊！” “大姐，明知道我羡慕，你还说出来干嘛？” “就说，就说！” “大姐，我们是不是回去要和娘说一下和麻三认亲的事儿！” “哎呀，柳娘子还给我发了那个什么什么加班的银子，有好几两呢！” “大姐，你今天是在家里歇息还是回邓家？” “哎呀，我想想，柳娘子还……” “大姐！！！” “哈哈哈哈！” …… 第97章 装睡失败 翌日凌晨。 麻三起来后，头痛欲裂，他不由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的起了床。 走到门口的时候，见院子里蹲着一个白色的人，不禁吓了一跳，“啊！” 白衣人听得喊叫声身子抖了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莫名其妙叫什么，吓死了！” 麻三见白衣人是陶三，不由惊魂未定，没好气的道，“我说兄弟，你大清早的蹲这里，穿着一身白衣，才吓人好不？” “我吓人？我吓人？还不是因为昨天你喝醉吐了我一身，我一晚上又是烧水洗漱，又是收拾你房间，累得不行，就只合着眼凑合着睡了一会。 刚刚醒来，想着衣裳没洗，这才大早上在这洗衣裳，吓到你了，真是抱歉呢！哼！” 麻三听了陶三的一顿输出，那起床气和惊吓是一低再低，不停地赔笑。 陶三推开麻三，冲进他房间，找了一件麻三的外袍，穿着就走了，也不管麻三在背后的道歉声！ 麻三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看着地上木盆里的衣服，三两下洗完，晾到院子里的竹竿上。 就在这时，院门拍响了。 “谁啊？” 院外没人回答，只有不停地拍门声，声音还越来越大。 麻三听了，立即放下手里的动作，他谨慎的来到大门处，从门缝中往外看去。 是她？ 麻三立马轻手轻脚的走回院子里，怎么办？怎么办？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十二娘呢？ 这就找上门来了！ 麻三转着转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往房间里跑，然后躺下。 兴许是院门外的人敲得不耐烦了，便停下了。 但是麻三紧接着听到了有人从里面撤掉插销的声音，还有，“娘子请！” 这十二娘的手下，一段日子没见，更加厉害了，竟然直接跳进来院子里开门！ 麻三想着想着就一哆嗦，然后又说服自己冷静，装睡。 十二娘带着人到了麻三的院子里，她四下看了看，见院子里有一件滴水的外袍，还有没有倒掉的一盆水，不禁笑了笑。 “你们在院子里等我！” “是，娘子！”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麻三身子越来越僵。 而十二娘到了房间后，看着躺在床上的麻三，还有他那不断扇动的睫毛，忍住了笑意，她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这支簪子有些特殊，尾部是一根色彩鲜艳的羽毛。 十二娘拿着这只簪子放到麻三的鼻子上，轻轻挠了挠。 麻三刚刚因为怕发现，就一口气憋着，这会儿有羽毛放在鼻子下，一边使劲忍着不吐气息，一边还要忍着痒意，憋得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十二娘见了麻三的脸色，终究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麻三，你真的好好笑！哪有人睡着了脸这么红的！” 麻三听见十二娘的话，便知道自己装睡彻底失败。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我我，我怎么不能来？” “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大清早的就跑到郎君的房间里，还，还，调戏人……” 十二娘看着麻三爆红的脸，又大笑。 守在外头的几个下人听见自家娘子的大笑声，不由互相望了望，有人是一脸担忧，有人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我有话和你说，你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十二娘没一会儿就收了笑容，一脸严肃的对麻三说道。 麻三感觉十二娘应该是有些事，便也很快就跟着出来了。 两人在院子的石凳上相对坐下。 “麻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其实不愿意娶我？” 这会儿已经天光大亮，前些日子一直都是阴雨天气，今日好不容易天气好转，放了晴。 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十二娘脸上好似戴了一层金色的薄纱，麻三看着看着不由发了呆。 听得十二娘的问话，他不由脱口而出，大声道，“愿意！” 十二娘虽然性子大方，但听得麻三的话，还是有些脸红，她不由低声道，“那你，那你，那你怎么好似不愿意见着我？时不时的还躲着我？” “我，我，你，你一个小娘子，和我走得太近，别人会说你闲话的！” “我不在乎！” “我在乎！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就好像，好像那天上的金日一样，尊贵又耀眼。没得因为我，平白无故遭人口舌。” 十二娘听了麻三这几句告白的话，内心也好似泡在暖阳里，温暖明媚。 但是十二娘没有被甜言蜜语打败，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是你都不怎么来潭州看我，除了过节，还有阿爹阿娘的寿诞。你不来见我，只能我来找你了，我找你，你又躲我！” 麻三听了，内心苦笑，他又何尝想躲着自己喜欢的人，只是，“我，我说了，怕你被人说嘛，你不知道，这附近有些三姑六婆的嘴，可厉害了！” 话题又转了回去，总之，处在暧昧或者相恋中的男女说的都是外人看来没有什么意义的话，而两个当事人却没有感觉。 …… “三郎，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麻三听得十二娘喊自己三郎，不由心颤了颤，他望着十二娘一脸担忧的俏脸，眼神暗了暗，语气却轻松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就一平民百姓，能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刚刚不是和你解释了，上次春晖园的事情就是个意外，是那个什么管事大惊小怪，还目无王法，我这才无辜被关了那么久！” “可是，可是，你上次在地道里，柳娘子要救你，你都不肯走，就好似，好似有什么苦衷？” 十二娘回忆那天晚上和柳青青初次见面的场景，不太相信麻三的说辞。 麻三暗骂自己那天担忧太过，以至于让人产生了怀疑，“我，我是担心春晖园的管事因为我逃走的事情，牵连到你们，还有家人，这才不肯走的。你看，这刺史衙门光明正大的把我救出来，我不就出来了！” “哦，照你这么说，我和柳娘子去救你，还不对了？” “不不不，是我担忧太过，辜负了你的好意！”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是是是，我不识好歹。” …… 麻三插科打诨，总算是让十二娘暂时打消了疑问。 看似各个问题都有回答，但实际上却没有什么结果。 看着她被哄得兴高采烈的走了，麻三关上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98章 十二娘上门做客 十二娘离开麻三的住处，脸色立马变了，她一脸沉重的坐上马车，在丫鬟开口喊了她几次是否启程回潭州时，十二娘才回了神，“先不回潭州，去西城桂华坊三十六号！” 车夫高高的应了一声，马车便缓缓的动了。 丫鬟看着自家娘子严肃的脸色，不由担心的问道，“娘子，可是麻三欺负您了，您告诉婢子，婢子去，去拿根捣衣捶打他一顿！” “噗呲”，十二娘听着自己丫鬟天真的话，不由笑了，“就他那小身板，还能欺负你家娘子我，我一拳就可以把他打趴下！” 丫鬟看着自家娘子挥舞的拳头，想想麻三被打倒在地的场面，不由也笑了，“那就好，婢子看您脸色不好，还以为受欺负了！” “哼，就他！”十二娘一脸傲色，“除非他会娘胎重造，否则，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那娘子是……” 十二娘本打算把她的疑惑说给丫鬟听，但她想了想，说了也没多大用，反而让她徒增忧愁，甚至回家后，阿爹和阿娘也会知道，就没有再继续。 “嗳，我是有其它事情，你别问了，一会儿我问问柳姐姐，兴许就有答案了！” 丫鬟听了，立即星星眼的点头，“嗯嗯，娘子，柳娘子好厉害，一定能帮娘子解决的！” 十二娘听得自家丫鬟的话，故作“吃味”的道，“哦，柳娘子厉害，你家娘子就不厉害了？” 丫鬟听了自家娘子有些“茶”的话，急了，“娘子厉害，娘子厉害，我，我是……”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柳姐姐是比我强，不仅武艺高，心地也好，我也佩服着呢！” …… 柳青青这几天给邓嫂子等人放了假，因此就她一个人在家。 近些日子因为太忙了，郑小娘子很是“抱怨”了一番，所以这天柳青青特意准备了些好玩的和好吃的，在后院“隆重”的款待她。 “青青阿姐，这是什么做的，竟然能做成这么好看的小人！” “这是，嗯，就是一些鸡蛋、面粉、糖霜之类做成的，就和，就和那个寿桃一样，只是花样不一样而已。” 郑小娘子两眼放光的凑在一个翻糖蛋糕面前，这个翻糖蛋糕是一个穿着唐装的年轻仕女，手中握着一株芙蓉花，配色浓烈，很是逼真，让人不忍吃。 “青青阿姐，我，我不想吃了，我可以把她带回去吗？” 果然，郑小娘子不忍心，“行啊，不过这样的天气可能留不了多久，而且你不吃，之后这个面人也不能再吃了，只能看几天！” “有几天就够了，我要回去把她画下来！” “好啊，你画好了，送我一幅。” “那当然了，肯定要送给青青阿姐你！” “韵儿，你再看看这里，这个小糕点的做法其实和这个仕女类似，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好啊好啊！” 叮铃，叮铃，叮铃。 “咦，有人来了，韵儿你先自己玩一下，我去看看。” “青青阿姐，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柳青青见郑小娘子眼睛都不离开各种小蛋糕，就吩咐吕嬷嬷照看着，别让郑小娘子吃多了。 “柳娘子放心。” …… “十二娘！” “柳姐姐，不请自来，叨扰了！” “快请进，快请进，我还以为你回潭州了呢，否则怎么说也要请你来家里做客的。” 十二娘暗中示意丫鬟，让仆役把半路上买的一些礼物抬进去。 柳青青引着十二娘到了西花厅，很是歉意的让十二娘稍后，她去上茶， “我这简陋，家里本来还有几个人，不过前些日子他们忙累了，这几天都歇息去了，就我一个人在，所以，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柳姐姐，你不用忙活，你要是不见外的话，把厨房的位置告诉红儿，红儿去沏茶就可以了！” 红儿也就是先前很是敬佩柳青青的丫鬟，听自家娘子举荐自己，连忙凝神屏气站出来，还给柳青青见了礼。 柳青青知道十二娘的脾气，便也没有客气，说了厨房的位置，还有放点心的位置，“哦，对了，你家娘子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你就泡什么茶，还有点心也是一样！哦，对了，还有刚刚一起和你家娘子来的人，也辛苦你招待一二。” 红儿忍笑记下，自家娘子这来了柳娘子家，好似上馆子一样，还可以随意点茶和点心呢！ “婢子知道了，那婢子就不客气，看着上了！” 柳青青连忙摆手，“不用客气，若看上什么，直接端过来就是。” 十二娘听柳青青这“豪迈”的话，不禁笑了，“柳姐姐，那我要多待几天，把你这好吃的都吃掉！” “只要你肚子装得下！” …… 见西花厅只剩自己和柳青青，十二娘不禁收了笑容，愁眉不展，“柳姐姐，其实我是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特意来问法子的！” 柳青青见十二娘愁容满面，不禁担忧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十二娘快说！” “柳姐姐别急，不是出事。是麻三，我总觉得他好似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听得是麻三的事，柳青青一颗心放下了，她猜想着难不成这对小情侣吵架了，“你们可是吵架了？” “没有，没有，我刚刚才从他家来。我，我们，我们好着呢！” “哦，既然不是吵架，好着，那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觉得他有事瞒着你？”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我总觉得按他以往的性子，若是被困，生死不明，有人来救他，他肯定会先逃出去再说的。至于他说的那些担心，虽然也有道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我李家在潭州虽然不算豪门望族，但也不是等闲人可欺负上门的。麻三也知道，不应该那么，那么……” 柳青青接过十二娘的话，“那么坚决，那么肯定，就好似有什么秘密一般！” “对对对，柳姐姐说得对！就是这种感觉！” 柳青青心想，这个十二娘看着年纪轻轻，一副恋爱脑的模样，但论对一些事情的敏锐度，确实不可小看，不愧是潭州李家的当家小娘子！ 柳青青想了想，把之前的一些事情挑着告诉了十二娘。 “所以，柳姐姐是怀疑麻三卷入到了这件事里面？” “不错，我是有这种怀疑，虽然麻三说他是因为误会才会被那春晖园的管事带走关起来，但这个理由我总觉得有些牵强。” “我今天试探了问了几次，他都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不停地把话转回去！” “嗯，依我看来，这事儿应该不小。”柳青青轻轻谢过红儿递上的茶，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十二娘你有何想法呢？” 第99章 吵架了 “我就是没有好的法子，所以才来找柳姐姐问问！阿爹给我的期限其实到了，我今天就要赶回潭州去。 岳州这边，我的人手不多，且武功一般，便是想派人暗中保护他也怕护不住。 若是从潭州调人手，又要些日子，就怕这中间，麻三又……” “嗯，十二娘你别着急。是这样的，你既是麻三的未婚妻子，这事先和你提前打个招呼也是一样的。 就是，不仅是我有这个怀疑，衙门里的大人也有这种怀疑，所以会派人跟踪或者监视麻三一段日子……” “柳姐姐，真的吗？那太好了！有衙门的大人在，我还担心什么！”十二娘听了柳青青说的衙门的安排，乐得不行。 “柳姐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嗳，这有什么介意的，不介意，不介意，再说麻三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人看不成？有差大哥看着，我就放心了。 对了，柳姐姐，你最好帮我跟差大哥说一下，要是有什么小娘子缠着麻三，一定要和人家说，他有娘子的！” 柳青青哭笑不得，十二娘这性子，真的是不见外！ “好好好，要不要给你家麻三贴一张‘此郎君已有主，勿扰’？” “那倒不用，哈哈哈！” 在后院玩得开心的郑小娘子听得前院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不由对着吕嬷嬷问道，“嬷嬷，青青阿姐的客人是一位小娘子吗？” “应该是吧，听着笑声好像是！” “嬷嬷，我们去看看！” “哎哎哎，娘子，人家柳娘子在待客，我们这样过去，太失礼了！” 郑小娘子没管吕嬷嬷的劝说，她现在很是好奇，青青阿姐在招待哪个小娘子，竟然把她一个人放在后院这么久，哼！ “青青阿姐，有小娘子来做客，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帮着招待一二啊！” 十二娘正和柳青青说得开心，不料西花厅来了一位小娘子。 这小娘子也和柳青青一样，穿着一身蜀锦，肤白貌美，看着温温柔柔的。 虽然开口说话带着莫名的敌意，但通身的气派不俗，以十二娘混迹潭州官商两道大大小小的宴会练出来的眼力，这小娘子肯定是书香人家养出来的小娘子。 柳青青见郑小娘子进来，一脸歉意，“韵儿，抱歉抱歉，让你在后院待那么久！十二娘，这是隔壁郑司业家的小娘子，韵儿，这是潭州李家的十二娘。” 果然，司业家的小娘子，十二娘对自己的眼力感到骄傲，她笑着和郑小娘子打了招呼。 郑小娘子听得是潭州李家的小娘子，不由内心诧异了一下。 这潭州李家她自然是知道的，李家老爷子当年是内阁首辅，后来因年老体弱，辞官归乡。 如今李家大老爷在京城任官，虽然只是五品，但是听说圣上很是器重，时常在宫廷行走。 至于这位十二娘，应该就是李七老爷的独女。 这位李七老爷的父亲和李家老爷子是亲兄弟，当初李家老爷子年幼家贫，在李七老爷的父亲抚育下，才能读书考科举，最后一路做到了首辅，因此两家关系很是和睦紧密。 李七老爷没有做官，只是捐了个员外郎，他家是潭州的大商户，生意做得很大。 没想到，青青阿姐竟然和李十二娘认识？ 柳青青见两个小娘子和和气气的交流，便放下了心。 “青青阿姐，我可以带十二娘去后院看看吗？” “当然，当然，你愿意，十二娘愿意就好。” 十二娘听的郑小娘子说什么后院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没见过的稀罕物，不禁起了些兴趣。 “都是青青阿姐为我准备的！” 看着郑小娘子一脸得意的神情，再想着她刚才那些莫名的敌意，十二娘脑海中灵光一闪，明白了，“这小娘子是吃柳姐姐和我的醋了吧，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小娘子！” “哦，真的吗，那我要好好看看，要是我看中了，可以拿走吗？”十二娘故意问道。 “那是青青阿姐为我做的！” “啊，可是刚刚柳姐姐说我随便住几天都可以，看中什么也可以拿走！” “青青阿姐肯定不会这样说！” “你不信，问我家丫鬟，看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 红儿一头黑线的看着自家娘子把柳娘子的话掐头去尾的“骗人”，真的是，和人家小娘子一样幼稚！ 不过在自家娘子威慑的眼神下，红儿“被迫”点了点头。 郑小娘子就红了眼，“我不信，我要去问青青阿姐！” 看着郑小娘子跺了跺脚，哭着跑走了，红儿不由担忧问道，“娘子，把人气哭了，这，不好吧！” “你家娘子也生气着呢！你看她，主人家在待客，她一个客人冲出来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也就算了，那是柳姐姐因为陪我做客，不小心忘了她，事出有因！ 但你看她，刚才还和我炫耀柳姐姐对她的好，哼，我十二娘在潭州，可从来没有人这样给我脸色看过！ 想独占柳姐姐，把我气走，嗤，柳姐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红儿今儿一天真是心累，她也不打算劝说自家娘子了，自家娘子这也是使小性子了，估计她越劝越上火，再说她家娘子确实也矜贵着呢，不用忍郑小娘子！ 柳青青不知郑小娘子和十二娘两人为了她，吵了一架，而郑小娘子原本是打算来找她的，但不知想到什么，哭着跑回家了。 因为十二娘送了许多礼上门，而她一会儿就要走，回潭州去，所以刚刚她见两人“处得好”，便放心的让她们俩去后院玩，而她则回房间准备给十二娘的回礼。 …… 郑家。 郑夫人正在打理家事，就见自家女儿哭着跑回来了，连忙把账册一放，急声问道，“怎么了，韵儿，这是怎么了？不是去青儿家做客吗，怎么哭着跑回来了？” 郑小娘子今日发了小脾气，心中那是又气又悔又委屈，各种情绪涌上来，本来还打算去找柳青青的，但是觉得脸面挂不住，她便跑回家了。 郑夫人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郑小娘子，血气上涌，问她话也说不清，正打算去找柳青青问个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吕嬷嬷就回来了。 等听了吕嬷嬷的话，郑夫人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郑韵儿！” 第100章 嫉妒心的可怕 郑小娘子趴在桌上，一直偷偷从手缝中看得自家阿娘的脸庞，突然听得她大吼，身子不由吓得一抖，连忙站起来，“在。” “给我跪下！你真的要气死我了，我平日里教你的知书达礼呢？规矩呢？你全部都忘记了吗？” 郑夫人气得团团转，一时血气上涌，身子不由晃了晃，“你，你真的是，那是潭州李家的小娘子，你把我郑家的脸都丢到潭州去了！” “阿娘，韵儿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您别气坏了身体……” 吕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郑夫人，也跟着劝，“夫人，都是我不好，没劝住小娘子……” “翠英，你说，我怎么养了她这个孽障！ 女红不学，厨艺不学，诗书更别提了，要不是她老子在书院教书，估计早就被人劝退了，本来我还想着她规矩好一些，如今好了，和人潭州李家的小娘子对上了！ 那是阁老首辅家的小娘子，她说的什么酸话，炫耀什么。 还蠢而不自知，想想都知道，柳娘子肯定是在某些环境下，才会说看中什么都拿走的话。不然柳娘子是个傻子吗？让人把她家搬空！ 偏偏她信了，竟然自己气哭了，灰溜溜的跑回家，和人小娘子吵架都吵不赢，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 郑韵儿本来还哭着，听着自家阿娘的分析，恍然大悟，“我就说青青阿姐不会说那样的话，可恨，竟然骗我！” “你这个傻孩子，人家话也没错，只是可能没有把前后的话说完全，倒也算不算骗！只能说，只能说话没有说全！” “哦！”郑小娘子有些垂头丧气。 郑夫人骂也骂了，气也气了，看着女儿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她让吕嬷嬷把人带过来，她摸了摸郑小娘子的发髻，“韵儿，阿爹阿娘疼你，那些小娘子都要学的，你不愿意学，撒娇几次，阿爹阿娘就答应了你不学。 女红和厨艺便是这样，实在是看你没有那个天赋，学得难受。 至于诗书，你觉得枯燥乏味，跟着你阿爹会写会认，这也就算了，反正你画画可以，也算拿的出手了。 至于阿娘教你的那些人情往来，阿娘知道你其实很不耐烦，但也耐着性子都记住了，往来的夫人都夸我交得好，不用我介绍，你都知道怎么叫，大方得体，阿娘一直以你为傲。” “阿娘，我……” “韵儿，你听我说完。但是这些其实都是身外之物，锦上添花的，可有可无。我们人啊，尤其是作为一个小娘子，一定不能让那些不好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人一旦容易被那些嫉妒啊什么的情绪影响，就不能根据周围的环境做出该做的事情和判断，更会做出有违常理的事情来，你今日便是如此！ 你今日有两次不该。第一，不该擅自闯入西花厅。 青儿虽然是在招待你，但她来客需要去招待，且不说你我两家如今的亲密关系，只说她和你说了缘由，你答应了，便不可因此生气。况且吕嬷嬷和我说了，青儿为了招待你，费了许多的心思，你看在她那么的用心上，就更不应该，是不是？” “是，阿娘，我错了，不该听着青青阿姐和人小娘子说笑的声音，便气得冲出去，就是像阿娘说的，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担心青青阿姐又认识了哪位小娘子，然后就不理我了！” 郑夫人点了点头，“不错，韵儿，你说得很对。不过你还小，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是正常的。就是阿娘，你看刚才，也是很生气，所以骂了你，抱歉，韵儿！” “不，是我做得不对，阿娘你骂我是对的！” “我们刚刚说了第一次，现在阿娘给你说第二次。你既然冲到了西花厅，但是吕嬷嬷说你并没有发脾气，虽然说了一句有些酸的酸话，不痛不痒的，其实也还好。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特意去炫耀青儿对你的好。 你会有嫉妒心，别的小娘子也会有，你看，人家李十二娘就立马反击你了吧！ 这种明面上反驳你的，其实还算磊落，要是那种嫉妒心强的小娘子，偷偷把这个记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暗地里偷偷使坏。韵儿，你就防不胜防了，知道吗？什么诬陷啊、推你下河啊、说脏话泼脏水坏你的名声啊！” 郑夫人给郑韵儿说了几件岳州大户人家发生的几件肮脏事，本来她是不打算给自家女儿说的，这会儿也就不得不说了！ 郑韵儿听了，一脸沉思，“阿娘，原来是这样，我先前还以为张家姐姐性子不好，没想到是被人陷害的。既然你们都知道她是被人害了，那她怎么没有继续说亲了，反而深居简出起来？” “傻孩子，这风口浪尖的，谁家和她家说亲，不就是撞上去了。不出来是对的，何况她是照顾自家祖母的名义，过些日子，这孝顺的名声出来了，就会说亲了。好了，别提人家了，说回来。 这第二次就是，你听着人家小娘子反驳的话，光顾着生气了，我知道你肯定想什么青青阿姐不疼我了，给我的东西答应给别人了，诸如这样的酸话是不是？” 郑小娘子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阿娘，你都猜到了啊！” “就你，我生的还不知道，从小就是个独性子！” “阿娘！！” “行了，你就是光顾着生气了，也没有去想人家小娘子的话。且不提小娘子的话，你青青阿姐是那种会把送你的东西再送给别的小娘子的人吗？” “青青阿姐才不是呢！” “这不就是了，你知道，只是因为听了别的小娘子的话，就对青儿生疑。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青儿没信心？” “阿娘，我是对自己没信心。青青阿姐人那么好，那么招人喜欢。四妹崇拜她，五妹也佩服她。就连芬芬，只见过青青阿姐几次，现在她都不怎么提唐师兄了，每次见面，都要问我最近青青阿姐做了什么事，或者给我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惹得玲玲都问了好几次。” 郑夫人插嘴道，“你看，你看，肯定是你又在芳芳她们面前炫耀你青青阿姐送你什么东西了，否则人家不会问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第101章 阿娘永远爱你 郑小娘子吐了吐舌头，“阿娘，我知道了，往后除了她们，我谁也不说！” “嗯，你接着说。” 郑夫人好久没和女儿这么聊天了，觉得这些小儿女之间的事情还挺有意思的，于是示意郑小娘子继续说。 “您不知道，还有在书院，因为青青阿姐教的春蚕班和时燕班的人在上次书院的比试中大出风头，山长和监院狠狠的夸赞了青青阿姐，还特意给两个班的学子放了几天的休沐假。 还有，近来书院中总有青青阿姐和他们两个班的各种趣事流出来，什么摘桔子、鬼屋探险、打猎烧烤、野钓、踢球的，半天都说不完。 大家可羡慕了！ 现在书院许多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都嚷嚷着要去上青青阿姐的武学课，要不是监院压着，大家都要直接去找青青阿姐了！” “哦，青儿这么厉害？” 郑夫人没想到柳青青这武教习当得如此之好，每次她问自家那司业，都是什么“好”“不错”“可以”之类的话打发她，也不像韵儿这样，说得具体一点！ “是啊，监院每次见了青青阿姐都笑得特别温和，不像见着我们，黑着一张脸！” 郑夫人心想，见着青儿这教得厉害的教习，监院当然是一团和气了。见着你们这群皮猴儿，有笑脸才怪！ “然后呢？” “然后青青阿姐这段时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每次上门找她，她都不在，我还，我还以为她没有那么喜欢我了……” “所以，你就担心是不是？” “阿娘，我其实明白的。青青阿姐那么好，不会只是我一个人的阿姐。我也知道，青青阿姐待我依然很好，不然今日也不会给我准备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都是我喜欢的。 我，我就是心里忍不住，只想青青阿姐对我一个人好。阿娘，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好？” 郑夫人安抚着摸着自家女儿的后背，看着她稚嫩的脸，温和道，“韵儿，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阿娘带你们去外祖父家，有一回因为大哥生病了，阿娘一直忙着照顾你大哥，就只让吕嬷嬷照顾你。 你心里偷偷对阿娘和大哥生了好大的气，竟然还计划要偷偷离家出走！ 要不是你外祖父刚好提前下朝碰到了，你就成功跑出去了！” “阿娘，那是我不懂事，你怎么还提？” “韵儿，阿娘是想告诉你，没有什么人只会一直属于你的。 阿娘是你的阿娘，但也是大哥的阿娘，不仅要爱护你，也要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阿娘还是你阿爹的妻子，要和他相伴。阿娘还是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女儿，逢年过节有时间要回去看望他们。阿娘也是郑家的儿媳妇，还要孝顺你祖父祖母。阿娘更是这郑家的当家主母，要打理这一家老小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但是韵儿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现在是阿娘的珍宝。就是你以后嫁人了，也依然是阿娘的珍宝。便是你有了自己的儿女，在阿娘心中，你依然是如珠似宝，阿娘永远爱你！” 郑夫人见自家女儿脸上有些明白，继续举例子，“就好比你青青阿姐，虽然她还没有找到家人，只是一个人。但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青青阿姐。 她现在在书院当武教习，是两个班的教习先生，要对他们的学业负责，还要对山长和监院的信任负责。 她还是邓嫂子四妹她们的东家，要顾着她们几个的生活，按照她们现在的相处，可能将来还要负责她们的嫁娶生死，就和阿娘顾着你吕嬷嬷一样。 还有，你青青阿姐上次救了十二郎，十二郎也时常写信说念着你青青阿姐呢！要是十二郎来了，你青青阿姐也得顾着他！” “哼，我说怎么听着十二娘什么的心里就很烦，原来是因为十二郎，上次他就是在我面前念叨了许久青青阿姐！” “你看，你看！” 郑小娘子反驳了一句，郑夫人说了半天的道理好像回到了原点，她也意识到不对，连忙捂着嘴，“阿娘，我不说，你继续说。” “如今，又有一个十二娘上门，还有不提你吕嬷嬷告诉我的那什么英武的郎君。 阿娘猜啊，以你青青阿姐的性子，往后结交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多。 韵儿，你要想开，知道吗？人都是独立的，不会永远完全属于某一个人的，虽然我们都想要属于某一个人唯一的疼爱，但这不可能。” 郑小娘子听了，思考良久，“阿娘，我有些懂了。 是不是就像我虽然很想和青青阿姐一起玩，但是也会找芳芳玩、会找玲玲玩一样。 阿娘，就是说有许多人爱我，像阿娘、阿爹、大哥、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吕嬷嬷，当然还有青青阿姐、芳芳……我也爱着你们每个人。” “对，摸着点边儿了。你看，你找其她的小娘子玩，你青青阿姐就没有生气！” “青青阿姐才不会生气，她巴不得我不去找她，她一个人清净更好。” “你看你看，你又知道，其实你青青阿姐是个爱静的性子。她也不是不疼你，只是更喜欢一个人待一待，对吧？” 郑小娘子显然不想听这个，转移话题道，“阿娘，你怎么懂这么多？” “你呀，不好好读书，这些书本上都有，孟子不是说‘爱人者，人恒爱之’！” “阿娘，孟子这句话是这样理解的吗？” “当然，我问过你阿爹的，你不信阿娘的学问，你阿爹的总相信吧？”郑夫人一脸正色道，即便不是完全这样理解的，但道理也算有些相通之处，总之先把女儿忽悠过去。 “好吧！阿娘，你真厉害，我懂了。” “懂了就好，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阿娘，那我去了？” “去吧，好孩子，知错能改，阿娘等你回来。” 望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背影，郑夫人不禁泪如雨下，她的韵儿，好似又长大了一点，可是她的性子好似被迫收敛了一点，人啊，越长大，好像越难啊！ …… 第102章 敢怒不敢言的郑大郎 郑小娘子又回到了柳青青家，此时柳青青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论如何，她总归是站在郑小娘子这边的。 于是，她把原本打算挑给十二娘的一些小物件收了起来，只准备了些平常的回礼，当然也很丰厚。 郑小娘子又回来的时候，她正客客气气的准备把十二娘送走。 “李姐姐，今日是韵儿失礼了，说了些胡话，还望姐姐莫放在心上！” 十二娘见郑小娘子诚意十足的说着道歉的话，又落落大方的给她赔罪，心里有些惊讶，这小娘子倒是和她见的不一样呢！ “好妹妹，我也给你道个不是。柳姐姐没有说过那样的话，那是我刚来的时候，柳姐姐让红儿去厨房上茶上点心的时候，我们说的玩笑话，韵儿妹妹也别放在心上，把我说的忘了吧！” 郑小娘子听得十二娘的道歉，笑容更甜了，果然阿娘猜得不错！ “李姐姐，你这是就回潭州了吗？怎么不多留几天？我知道岳州几个好玩的地方，可以给你做向导呢？” “家里有事，得回去了，下次再和韵儿妹妹你一起玩。柳姐姐，那我便走了，若是麻三有事，烦请你相帮一二，再给我去个信！” “十二娘放心，我记下了。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柳姐姐再会！” “一路平安！” …… 后园。 柳青青见郑小娘子安静的收拾糕点，也不说话，不由有些担心，“韵儿，你没事吧？” “青青阿姐，抱歉，我今日，今日上门唐突了你的贵客！” “韵儿，你……” “青青阿姐，阿娘已经说过我了，你不会还要说我吧？” 柳青青有些哭笑不得，她哪里是准备说她，本来是打算劝慰一二的。只是没等柳青青继续说，郑小娘子便噼里啪啦的把郑夫人刚刚分析的话，不差分毫的给柳青青复述了一遍。 嗯，郑小娘子记性确实是不错！ 柳青青听了，一脸若有所思，知女莫若母还是有些道理的，她都没发觉韵儿的这个所谓“独性子”，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只是表现出来得方式不一样！ “郑姨说得很好，我都受益颇浅。人是不能被那些不好的情绪控制，要学会做自己情绪的主人，不提这个。 韵儿，你也记住，你是我来岳州认识的第一个小娘子，这些日子以来我们成了好朋友。在我心里，你就和我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我也会永远疼你，谁也无法替代的！” “青青阿姐，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知道你经常来找我玩，一方面确实是想找我玩，其实另一方面，是怕我一个人孤单想来陪我是吧？韵儿，谢谢你的细心！” “呜呜呜，青青阿姐，你知道，你竟然知道？所以才没有嫌我烦是不是？” 郑小娘子觉得自己被理解，心情又有些波动，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扑进了柳青青的怀里。 柳青青知道她今日情绪很不稳，于是温和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我们韵儿这么活泼可爱，善解人意，怎么会嫌烦？” “青青阿姐，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要好好读书，下次书院大比，我要考到春蚕班去！” “啊？” …… 郑小娘子倒是个说到做到的性格，自从那天从柳青青家打包了许多蛋糕小玩意儿回家后，人就变得沉稳了许多，也开始了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生涯。 那认真努力程度，一度超过了郑家正经读书要考学的郑大郎。 以至于郑司业有一天很晚回家，看到夫人在帮自家女儿辅导《论语》，而他到郑大郎房间一看，自家好大儿正睡得香甜！ 那火气不知怎么就突然暴涌，郑司业于是把自家儿子拎着一顿胖揍，“你看看你妹妹，这么晚了还在苦读，你竟然睡得这么香！起来读书！” 第二日，郑家早膳时。 郑大郎顶着一双黑眼圈十分怨念的望着自家妹妹那白净的大眼睛。 “大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郑小娘子一脸懵懂的望向自家大哥，然后好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呀，大哥，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起床读书了？要多休息，身体很重要的。青青阿姐说要那个什么劳逸结合，你这么拼命读书身体扛不住的！” 郑夫人不知道昨晚自家大儿房里发生的事情，听了女儿的话，也一脸担忧的望着大儿子，“是啊，大郎，你妹妹说得对！读书重要，休息也重要！” 郑大郎心里有一把火，但敢怒不敢言。 怪妹妹？妹妹爱读书了，当然是好的。怪阿爹，他悄悄瞥了自家阿爹肃穆的脸色，连忙转回头，咬牙切齿道，“是，阿娘，妹妹，我记住了，今晚就‘好好休息’！” 郑司业有些心虚，一直没有说话，肃着一张脸，不停地喝粥。 好在他这个表情，郑夫人和郑小娘子见多了，还以为书院又有什么烦心事，也没理他！ …… 柳青青和十二娘说的话，倒也不是随口一说。 因为麻三的特殊性，巩老大人确实安排了卫士暗中监控他。一则当然是看顾他的安危，二则是为了早日破案。 有时候，人们总是以为自己能处理好遇到的困难，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人性的坏能到什么地步。 日子安稳的过了几日。 这一日，岳州城门刚打开，便进来了几个人，他们直奔麻三的住处而来。 “阿娘，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三儿啊，你二哥，你二哥出事了！” 麻三见自家阿娘哭得站都站不住，连忙扶住她，“阿娘，您别着急，说清楚，二哥出什么事了？” 麻大嫂见四邻有人探头探脑的，便把几人推进了门。 屋内，麻大娘忍不住嚎啕大哭，“三儿，你二哥被官差带走了，说是他杀了人，你说这可怎么办？” 麻三听了大吃一惊，“什么，二哥好好的怎么被当成杀人凶手了？” “就，哎呀，就是……” “娘，还是我来说吧！”麻家大嫂见婆婆着急得说不出话，便接过话，反正这事她也清楚得很！ “三弟，是这样的，你二哥昨日和往常一样，担着货担子去四里八乡卖货。谁知昨日傍晚，他刚回到家不久，家里就来了几个衙役，说二弟杀人了，把他押走了！” 第103章 为什么对秋水瓷那么在意? 麻大嫂说着说着一拍大腿，“我们是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都不清楚啊！你说你二哥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杀人？ 那是路上遇到人摔了都会扶着送回去的。 当初二弟妹的爹也是因为你二哥心肠好扶他一把，才把女儿嫁给他！ 嗳，你看我扯远了。 事情就是这样，本来昨天晚上我们就打算进城来找你的，不过你大哥拦住了，说这城门到晚上就关上了，所以我们今儿个才一大早进城找你！” 麻三听了也是一团浆糊，“嫂子，所以现在只知道二哥被抓走了，其它什么都不知道？” 麻大嫂听了讪讪，可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她挠了挠耳朵，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开口说道，“那个还知道二弟是被刺史衙门的人抓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刺史衙门？” “是啊，昨日我让你大哥拿了点银子跟上去，本来想问清楚的。你知道你大哥就是个木楞的性子，银子花出去了，什么都没打听到，只知道人家衙役说让我们有冤就去刺史衙门申诉！” 麻家大郎一脸愧色，他确实没做好！ 麻三却没多想，他大哥什么性子他当然知道。幸好大嫂能干，还能知道二哥被带去哪里了！ 刺史衙门？ 他和二哥可真算得上是一对难兄难弟！他前脚刚从衙门出来，后脚他二哥又进去了，若不是发生在自己家，麻三觉得都能唱一出戏了！ “阿娘，大哥，大嫂，你们别急，我想想法子。对了，二嫂呢？我记得二嫂家里有人好像是在衙门当差？” “我们是一起进城的，你二嫂回娘家去了，四弟陪着一起去的。这也不知道亲家能不能帮上忙，我们就没有一大家人都去，不然人家难为怎么办？” “那倒也是，嗯，我知道了。阿娘你们还没吃早食吧？大嫂，厨房在哪儿你知道的，那里有米有菜的，你尽管用。我出去打听消息，你们别急，等我回来再说！” “嗳，你别管我们，打听你二哥的事要紧，你自己也小心啊，三儿！” “阿娘，我会小心的。” …… 柳青青家。 邓四妹一脸急色的跑到后院，“东家，麻三来了，说是家里出事了，想请东家帮忙！” 柳青青听得邓四妹的话，便趁机收了拳，她快速拿过一条帕子抹了抹脸上出的汗，心想，“麻三家里出事了？这可真是一环连着一环！” “好的，我知道了，四妹，你先请他去西花厅，说我稍后就来！” “是，东家。” 这春晖园的管事还在衙门的大牢里，麻三家里出事，照理来说应该不是他们做的，难不成只是一个意外？ 柳青青边想边迅速的换了汗湿衣裳，立马往西花厅赶去。 麻三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心不在焉的一直盯着西花厅的门口，见柳青青来了，立马起身放下茶碗，扑通一声跪下，“求柳娘子救命！” “你这是做什么，小宝，快把他扶起来。”柳青青被麻三吓得往旁边一跳，一叠声的吩咐小宝扶人。 麻三没有挣脱开小宝的搀扶，只得起来，他不复刚刚在家人面前的镇定，一脸担忧，急急的把事情讲了出来。 “柳娘子，我二哥昨晚不知怎么被人当做杀人凶手关进刺史衙门了。我知道以我二哥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杀人的，这其中，其中肯定有误会。请柳娘子帮忙周旋一二，麻三感激不尽！” 柳青青一脸惊疑，“被当成杀人凶手关进刺史衙门了？？？” “是的。家里没经过事，到如今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麻烦您托人问问，我家二哥到底犯什么事了？” “你坐，别急，我先让人去问问！” “小宝，你拿我名帖，去刺史衙门问问！” “是，东家。” 麻三眼巴巴的看着小宝离去，但想到小宝那尚显稚嫩的脸庞有些担忧，“柳娘子，小宝看上去还是个孩子，能打听得到消息吗？” 柳青青肯定的点了点头，“放心，小宝很能干的，他家几代人都是做这个的，有自己的独门打听手段，比衙门的有些经年老吏都厉害！” 麻三听了，知道自己以貌取人了，脸色有些赫然，不自在的摸了摸头，他按捺住内心的担忧，努力平复下来，等消息。 柳青青看着麻三担忧的样子，想到了之前自己的一点猜测，决定炸一炸，于是她突然对着麻三问了一句，“麻三，你知道秋水瓷吗？” “秋，秋水，秋水瓷？” 麻三本心急如焚，乍然听到柳青青的话，神情大变，脚下更是平地一滑，要不是手快撑住了茶几，人就要摔到了地上。 柳青青见麻三脸色都吓白了，人还差点摔了，有些不忍和担心，不过她还是镇定自若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斩钉截铁道。 “果然，你知道秋水瓷的事情！” “这，这，柳娘子，我是岳州土生土长的人，先太后的故居就在岳州，关于先太后和秋水瓷的事情，我，我这个酒楼的小二，当然知道了，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哦，不足为奇？” 柳青青点了点头，她放下茶碗，朝着麻三微笑道，“是吗？我刚刚好像只提起了秋水瓷的事情，没有说起先太后吧？要不你和我说说，秋水瓷和先太后有什么瓜葛？” 麻三听得柳青青的追问，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天爷哦，他刚刚心慌意乱下说了什么？ “这，这，听说先太后特别喜欢秋水瓷！是的，特别喜欢！”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 “想好怎么编故事了吗？” 柳青青见麻三眼珠转的不停，她也不想再继续拐弯抹角，这件事情拖得很久了，便直接问道，“你上次就是因为在包厢外听到秋水瓷神情慌乱，才被发现带走的吧？ 麻三，不是我吓你，你二哥这个事情，若不是意外的话，那肯定是和你之前的牵扯有关。我劝你最好是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否则……” “怎么会？”麻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喊道。 “怎么不会？我也不怕告诉你，这幕后之人，官府追查了许久，早前还有几人失踪了，至今尸体都没有找到。 他们比春晖园的人更加凶恶，单凭你，还有你家人，是斗不过他们的。哦，你未婚妻子倒是有些能力，但十二娘家的势力远在潭州，照顾你可能还行。你家人，她怕是鞭长莫及！” 麻三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还有今早听得二哥出事时的揪心，不由一脸挫败的直直摔回椅子上。 柳青青见麻三一脸灰败，继续施压道，“据我所知，你麻家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按理来说，和秋水瓷应该没有任何牵连才对？” 见麻三眼神波动，双手紧握，显然正处于挣扎中，她最后问了一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对秋水瓷这么在意？” 第104章 死的是孙家叔侄 麻三听了柳青青的问话，内心翻来覆去的想了无数遍。 半响，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对着柳青青一拜，“柳娘子，我麻三一直敬佩你的为人，知道你武艺高强，但从不持强凌弱，反而如江湖中传说的侠女一般，为人仗义、磊落又良善。 若是别人问，我是打死也不说的，但是柳娘子你都问到这里了，想必心中也有所猜测，我也不再隐瞒。 非我不愿将秋水瓷的事情告诉柳娘子，实在是，实在是此事关乎我全家的性命。但是，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二哥真的是清白的，只要柳娘子能把他救出来，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将秋水瓷的事情说出来！” “好，我也答应你，若是你所说事大，事情我绝对不会张扬出去！” 柳青青承诺道，她又伸出手掌，问道，“你刚刚说的事情，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麻三边说边和柳青青击掌，两人就此达成了约定。 …… 半个时辰后，小宝回来了。 “东家，东家，我打听到了。”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麻二哥杀人这个案子是刺史大人亲自审问的，因为，因为死的就是之前失踪的孙氏兄弟和孙四！” “什么？” 柳青青听得死的是孙家三人，不由脸色大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麻三见柳青青不停的转圈，急得不行，“柳娘子，这，这，怎么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的！” “小宝，有没有打听到他是怎么被抓？” “说是有证人看见麻二哥昨日申时左右在案发现场杀了人，然后逃走了。仵作给孙家三人验的死亡时辰也刚好是申时，所以麻三哥就被当成凶手抓起来了！” “还有人证？” “是，人证是几个岳州本地的生意人，都是正经人，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因此刺史大人重视证人的证词。和我相熟的官差大哥说，这事，这事，可能板上钉钉了……” “柳娘子，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二哥不会杀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麻三又是焦急又是期盼的望向柳青青。 柳青青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安排道，“麻三，这样，你先回去，我一有消息就让人告诉你！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和家人不要乱走，就待在家里。” 麻三知道现在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新消息，想着可以再去找其他朋友打听，便和柳青青告辞离开了。 …… 天光大亮，柳青青骑着马很快就到了东城郊外。 桔园。 “就知道你会来，别急，坐下喝口茶，再说话！” 老者见柳青青一脸着急的跨入门槛，温和的开了口。 柳青青问好后，也没客气，她端起老者特意准备的大茶碗，仰头喝了一大口茶水解渴。 “多谢大人，我上次说茶碗小了，这次就给我换了大的。” 老者好笑的摇了摇头，“你呀，真是个不拘束的性子。” 柳青青也没有多寒暄，她把麻三来找她的事情给老者说了，然后立刻下了结论，“大人，此事肯定是个圈套。麻二根本没有杀孙家三人的理由。而且是在我们刚刚封掉地道的时候，孙家三人就死了，实在是太巧合了！这肯定是幕后之人的反击！” 老者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不可如此武断，你可知道，衙门还在麻家搜出什么吗？孙家三人身上的钱财还有杀人的凶器。 要不是因为孙家三人牵连甚广，此案便可以结案了，人证物证俱在，杀人动机也有，就是见财起意！” “物证也有了？杀人动机也合情合理，呵，这幕后之人可真是个厉害角色……” “柳队正！” “卑职在！” 柳青青听得老者的厉喝，连忙站了起来。 “你没听清我刚刚的话吗？不可武断！断案不能武断！ 我问你，要不是我们很早就知道孙家三人牵连甚广，凭现在发现的这些线索，你会这么斩钉截铁的认定麻二没有嫌疑吗？ 你了解这个案件的全部经过吗？看过卷宗吗？审问过嫌疑人吗？到过案发现场吗？” 柳青青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没……” “那你凭什么这么武断地下结论？凭麻三说的他二哥是个好人不会杀人？还是你自己的一腔自信？” “我自己的猜测……” 老者看着柳青青情绪冷静下来了，眼神清明，不再是刚才的激昂，便缓了缓语气。 “我知道，之前几次都是因为你的猜测，发现了几次线索，你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 但是青青，你现在是公门中人，咱们判案要讲究证据，不能光凭猜测。运气好，你猜中了，那是皆大欢喜。 要是你猜错呢？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不是一封简简单单的卷宗，是错案，是冤案，是活生生的生命，是让凶手逍遥法外的帮凶！” “先生，我错了！” 柳青青冷静的听老者训导，越听越惭愧，她确实忘记了，凡事都讲证据。 可能是今日探得麻三的口风，事情有了进展，内心有些激动；又听到孙家三人去世，激愤万分，追查了这么久的几个人，突然就死了！感觉像打到了空气一样，充满了无力感！ 还有，封地道是她提出来的，若是幕后之人因为这个反击，从而决定将孙家三人杀害，用来陷害麻二，归根到底岂不是因为她？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了，封地道是我下的命令，衙门那么多人都同意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要拿敌人的狠毒来怨怪自己，这是他人的错，他人的孽，和你不相干！” 老者听柳青青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劝慰道。 “说句不好听的，只怕孙家三人在那幕后人眼中早已是死人，是不会放他们活生生的离开。这次只不过刚好找了个合适的替死鬼，把他们甩出来了！ 好了，不提这个，你先看看麻二的卷宗，看完我们再商量。” “是，先生……刚才多谢先生的教诲，铭记在心，往后再不敢忘！” 老者望着柳青青沉静镇定的脸色，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好！” 巩老大人说完话，就背着手去后院的花园照看他的花花草草。 花园里，青年武者突然冒了出来。 第105章 审麻二 “好久没见先生训人了，我还记得当初刚刚跟您办案，被您训得那是一个灰头土脸，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如今，训柳队正，哦，就这么轻轻说几句，然后就不说了，不仅不说，还安慰起人了。嗳，都是您的手下，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老者听得李君亮这夹枪带棒的酸话，不由放声大笑，“哈哈哈，君亮，你说你，堂堂正四品的大将军，怎么心眼儿就这么点？” “大将军怎么了，谁让大人区别对待呢？我心眼就这么点大！” “你呀你，和人家小娘子计较什么，想开点！” “卑职想不开！” 青年武者好似很生气，话还说完，就气冲冲的离开了院子！ 老者知道他是去办事，并没有喊住他。 他望着院子门口青年武者一闪就没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又转头望着书房内柳青青认真查看卷宗的侧影，叹了口气，“青丫头要是个郎君就好了，凭她的聪慧和能干，将来的成就估计比君亮还要高……” 柳青青不知道老者和青年武者的逗趣，她此时身心都沉浸在老者给她的卷宗里。 卷宗详细的记载了孙家几人被害的整个过程。 根据那几个作证的商人说，他们是在一处路旁茅草棚休息时，听见坡后传来了人的惊叫声，几人过去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树林里，一个年轻的汉子手持凶器抹断了一个人的脖子，然后担着担子飞快的跑走了。 几个商人吓得半死，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而耳边听到有人低呼了一句，“是麻二，怎么可能？” 因为这一句，他们报案的时候就指认了麻二，衙役才到麻家去抓人。 只是后来过堂审问，竟然没有人承认是自己说出那句“是麻二，怎么可能？”的话。 衙门以几人当时处于极度惊吓的状态，可能是谁脱口而出说了这话又不记得了，便把这个地方圆了过去。 因为麻二拒不认罪，衙役们再次上门，这次从麻家院子后面的一棵大树下搜出了一些钱财、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匕首的大小经过仵作查看，和孙家三人的伤口吻合。 另外，根据之前从孙家几人住的院子搜出的布料等比对，发现那些装钱财的荷包、包袱等，就是孙氏兄弟的。 如此，一桩见财起意、谋财害命的杀人案，便人证、物证俱全，可以顺理成章的结案了，无论怎么看，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柳青青放下卷宗，拧着眉头不停地在卷宗上打量，“年轻汉子”“是麻二，怎么可能？”“没人承认说过”，这几个字眼让她觉得莫名有些不对劲！ 柳青青想着当时的时辰，申时，若是申时末，在树林里，按照现在太阳下山的时辰，当时的天色是有点昏暗的。 几个商人惊慌之下，只是看见凶手是个年轻汉子，可能并没有看清凶手的脸。 是有人给他们指引了一句，他们才把凶手当做了麻二，再加上后来从麻家挖出的匕首和钱财…… “对，兴许就是这样！”柳青青激动的把刚才的疑点写在纸上，然后出门找老者商讨。 老者看着柳青青写下的疑点，忍不住夸赞道，“好，既然你也发现了，那就去大牢找麻二问个清楚吧！” “大人，我去？”柳青青激动道，这可是老者第一次让她问话。 “自然，我已让君亮打过招呼了。你可以直接去狱中见麻二，亲自问问他。怎么，不想还是不能办？” 柳青青连忙一抱拳，“大人，能办能办，多谢大人信任，这就去！” 老者见柳青青告辞后，也是几下就跑得不见影了，不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岁月。 “当年我接到上峰的命令去办案，也是如此精力充沛啊！可惜岁月不饶人，跑不动了，不服老都不行了哦！往后还是多让年轻人跑跑腿吧，哈哈哈！” …… 柳青青打马很快就回到了岳州城内。 到了吃暮食得时辰，虽然肚子有些饿，不过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往刺史衙门去。 衙门一路放行，有差役直接把她带到了麻二的牢房前，柳青青准备的令牌都没有排上用场。 “柳大人，那卑职就不耽误大人问话了，您忙完了，唤卑职一声！”柳青青谢过差大哥，见人走了，她便坐在差大哥搬来的椅子上，看向牢房内。 这个牢房可比当初关麻三的牢房小了许多，只堪堪有几个平方大，估摸着睡觉翻个身都翻不了几圈。 麻二坐在地上，见来了一个小娘子，神情很是奇怪。 听差役称呼她为柳大人，就更纳闷了，“衙门什么时候招小娘子当差了？” “我认识你三弟！” 没想到小娘子大人一开口，麻二就吓了一跳，“您，您认识我三弟？！” “对，麻三，麻塘村人，如今在城内的德福酒楼做小二。哦，对了，他还有一个好兄弟叫陶三，陶三在德福酒楼的隔壁学厨。” “大人您，真的认识我三弟！”麻二听柳青青还能说出陶三，内心便信了八九分，他顶着一张和麻三有几分类似的俊脸，激动的冲到了牢房前！ “当然，今日上午还见过他。” 柳青青见获得了麻三的信任，便直接问道“好了，时间紧迫，叙旧的话就不多说了。麻二，我此次来是想问你，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衙门是看证据的，如今证据都对你不利。 你好好想想，昨日申时，尤其是申时末左右，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人见过你？” 麻二扒着木头，陷入了沉思，“昨日申时，申时末……” “昨日我和往常一样，跳着担子去四邻八乡卖货，因为生意不怎么好，我便打算回家。 因为急着回家，便抄近路，申时末，申时末正好经过一个野池塘，附近，附近应该没有人，没有人！”麻二想了想昨日的情景，沮丧的摇了摇头。 柳青青听了麻二的回答，内心倒没有特别失望，想来衙门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如果有人能证明，应该把证人请过来了，麻二就不会被关在牢房里。 “那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你仔细回想一下。既然你从那里抄近道，应该走过好几回了。 有没有听到或者遇到跟以往不同的地方？任何的不一样都行！” 第106章 几只鸡引发的血案(1) 麻二听了柳青青的提示，又陷入了回忆中，“不平常的，不平常的……” “我好像见过几只鸡从野池塘的草丛飞过，当时还以为是野鸡，本想捉一只的。但是后来想了想，那鸡养得非常的肥，应该是附近的乡亲喂养的，便停了手。” “几只鸡？”柳青青听了，眼睛一瞪。 麻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啊，大人，你不是说任何的不一样都行吗？我之前走那条路时，没见过那几只鸡！” 柳青青想了想，话也没错，抱着一丝期望，她继续问道，“那，那几只鸡长什么样，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有有有。一只公鸡，那鸡冠长得特别艳丽，浑身的羽毛也十分的亮眼，红红的、黄黄的，嗯，非常的，非常的富贵！ 还有，大概是四五只母鸡，那母鸡就平常多了，就是普通的黄母鸡。啊，对了，大人，我想起了，那几只母鸡的背上都有一块白，好像是字，但是是什么字，我没注意看，那鸡太灵活了……” 柳青青听着这形容，好像越听越熟悉，她连忙问道，“你走的那个野池塘是哪里？不对，这样太广泛了，我这样问吧，那个野池塘离哪个村最近？你总知道吧？” 麻二听得问话一脸得意，他做货郎的，当然对这十里八乡熟悉得不得了，“当然知道了，郭家村！” “果然！” 柳青青听得这回答，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本打算直接走，但是想到什么，又转回身来，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麻二，我现在去找线索，你刚刚和我说的，暂时不要再和其他人提起，你的案子有些复杂，不同寻常，要多几分小心，切记切记！” 麻二虽然内心焦急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但他自从被关，便知道自己这事有些不寻常。 不过他做货郎在外跑多了，时常一个人出门，也是有几分胆色的，更知道几分世事的厉害。 此时听了柳青青的提点，便也低声回道，“柳大人放心，麻二省得。” …… 柳青青从大牢出来后，见天色已晚，已过了出城的时间，便还是骑马先回了家。 邓嫂子见柳青青回来了，立马让柳青青和她一起去后厨，“灶上还温着鸡汤呢，我给您盛一碗！” 柳青青本来忘记吃饭这回事儿，这会儿一听鸡汤，顿时觉得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不过她还是先一把逮住邓大嫂，低声问道，“嫂子，我记得你家是养了几只鸡，对吧？” “东家是说我夫家吧？对，阿奶养了六只鸡，可宝贝了！” “是不是一只公鸡，其它的都是母鸡。公鸡长得特别精神，母鸡身上染了色，是邓字？” “是是是，东家记性真好，这都记得！嗳，那都是阿奶怕别人偷鸡或者认错，就在鸡背上用白染料染了个邓字！” 邓嫂子一脸笑意的回道，“你还别说，阿奶的这个法子还不错，我们家那鸡啊，就没丢过！” “那村里除了邓阿奶这样做，可还有其他人家……” “哎呀，我的东家，村里识字的人家可不多，更何况舍得买染料的也就阿奶了，这标记啊，整个村就我们家！” 柳青青听了，一脸喜色，“这就对了！” “东家，什么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对了，嫂子，平日里是谁照顾这些鸡啊，是邓阿奶吧？” “当然了，阿奶看这些鸡可宝贝了，不让家里其他人碰的！” “成成成，谢谢嫂子。哎呦，我饿了，嫂子，走，喝鸡汤去！” “饿了啊，你看，还拉我说半天闲话，快快快，一大蛊呢，包你吃个够够的！” …… 翌日，天色阴沉。 柳青青接过邓嫂子递过来的竹制纱帽戴上，翻身上马，“嫂子，要是李大人来找我，就说我去郭家村了，午时前应该能回。” “嗳，记着了。东家，风大，慢点骑！” “好嘞！翻羽，你听到了吧，我们慢点走！” 从家里到郭家村的路，翻羽已经记得熟熟的，出了城后行人渐少，它就更兴奋了，跑得飞快。 柳青青觉得她的纱帽要不是绑住了，恐怕早就飞走了。 “翻羽，你把嫂子的话忘了，跑这么快！” 翻羽：听不懂，跑快点，开心！ 等到了郭家村附近，行人增多，翻羽就慢慢停下来了，小踏步走着。 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是去郭家村的豆腐作坊做工的村民。 柳青青看着寒风中一张张喜悦期盼的脸，原本飞扬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百姓们心中有所期望、有所盼望，能够真正赚到钱到兜里，是最实在的事儿。 “哎呀，青丫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这山里都是露气，等露气收一些再出门啊！” “阿奶，无碍无碍，我常年练武（其实练武不足半年^_^），身体好着呢！”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听劝，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阿娘，快让青儿妹妹到屋内烤烤火，去去寒气吧！” “对对对，去厨房，厨房还在煮粥，烧着火呢！” 邓阿奶不等柳青青辩解，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到了厨房，塞给她一张小板凳，让她坐到灶火口。 虽然不冷，但是一坐到灶口被温暖的柴火烤着，柳青青就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有点冷，便没有继续推辞，而是坐着没动了。 “青丫头，是不是不放心豆腐作坊啊？ 我和你说，最近豆腐生意还是那么红火呢，新建的豆腐作坊，大姐儿（邓大姐，邓阿奶的孙女）最近上手了，管的熨熨帖帖的，你放心！”邓阿奶说着话，手里也没停，见灶里的火苗有点小了，便用大竹夹夹了一根硬柴，放入灶膛中。 这种大竹夹取材于山上，只需一根竹子，用火烧一下就成了，很是方便的烧火工具。 干燥的柴火一放入灶膛，很快就燃起来了，灶火旺，锅里冒出来的白热气就更明显，柳青青顿时就闻到了清香的米粥气。 看来邓阿奶家的日子好过了些，能喝上白粥了。 “邓姐姐随您，聪慧、能干，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不好些日子没来看看你们了，刚好有空就来看看。” 邓阿奶听得柳青青夸奖的话，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层，而一旁正在剁酸菜的邓大姐则是停顿了一下，身子歪了歪，然后剁菜的声音都顺畅了许多。 “哎呦，阿奶，邓姐姐，你们心里高兴，想笑就笑别忍着，做得好夸一夸是应当的！” “哈哈哈，那我就不忍了，青儿妹妹，你不知道，我刚才听得你夸我，高兴得不行，想笑又怕阿奶说，只好忍着，差点没握住刀！” 邓阿奶听了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斥道，“切菜就好好切菜，别七里八拉的，小心手！” 第107章 几只鸡引发的血案(2) “阿奶，阿奶，我就是那个，用青儿妹妹说的话，夸张点的形容，哪里就握不住刀了？” “你要吓死我，真的是！” 邓阿奶没好气道，这死妮子，大清早的，就会吓她这个老婆子！ “哈哈哈，阿奶，邓姐姐逗趣呢，您消消气，快坐，快坐！”柳青青连忙调和道。 邓大姐偷偷和柳青青望了一眼，紧接着做了一个多谢的动作，眼见邓阿奶要望着她，连忙继续剁菜。 因为豆腐作坊，现在邓家日子好多了，早上可以喝粥，还会配几样小菜下粥，有些还是柳青青和邓嫂子配合研制让邓嫂子带回来的，邓阿奶他们都觉得很好吃，下饭、开胃。 “吃得好就成，最近都没什么时间，等过些日子，我再和嫂子研究研究，到时候阿奶你们再尝尝看！” “好好好，尝尝。” 很快，就到了用膳时间。 柳青青虽然已经吃了早膳，不过还是在邓阿奶的热情下，跟着蹭了一碗清粥，说是清粥还不如说是米汤，她也就吃个气氛，肚子并不饿。 更何况，邓阿奶家的吃食基本都是固定的，她吃多了，有人就要少吃了，虽然一顿少吃点什么的没多大影响，但总归不是很好。 早膳用完了，邓阿奶见柳青青围着她家的鸡圈不停地打量，那表情又不像是想吃鸡，而是一脸若有所思的。 她便借着让柳青青看她放鸡，把柳青青带到了家里不远处的一个山坡处。 “我就知道你来家里，肯定是有事的，说吧，阿奶看过了，这会儿没人！”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 柳青青倒也没多转弯，直接开口问邓阿奶，“阿奶，不知您知不知道，前日申时左右，您家的鸡在一个野池塘附近觅食……” 邓阿奶听了，想都不用想，直接脱口道，“怎么不记得，嗳，芙芙和蓉蓉两个小家伙，那天把鸡放出去了。 等到了快日暮的时候，还不见鸡回笼，我就出去找。找了许久，才在那个野池塘找到的。 呐，你看，就是那边的那个大野池塘子，这两个孩子，真的是越来越调皮了，赶明儿得找时间打一顿！” “阿奶，您能带我去那边看看吗？” 柳青青看着邓阿奶指的位置，踮起脚尖望了望，不过树木草丛太密了，具体的情况看不太清楚。 “这有啥，走，不过我们捡两根竹竿，这路上的草有点多！” “嗳！” 邓阿奶让柳青青在原地等着，她自己回去从院子外挑了两根笔直的竹竿，回来后递了一根给柳青青。 俩人便杵着竹竿往野池塘走。 邓大姐站在院门口，见邓阿奶和柳青青两个人拿着竹竿，赶着鸡往远处走，还以为她们真的是去放鸡。 柳娘子难得来一趟，邓大姐肯定不会让自家这一双捣蛋鬼去捣蛋，于是她把哭着也要跟太姥去放鸡的女儿一把塞到丈夫手里，自己便准备去作坊上工了。 “这俩孩子你可别惯着了，前天把她太姥的鸡偷偷放出去了，害得家里人找半天；昨天又把隔壁黄大爷家的小狗欺负的汪汪叫，真的是，芙芙、蓉蓉，你们要是再这样，就跟着你们阿爹回家去！” “阿娘，我们不回去，不回去！” “不回去，太姥家可比家里好玩多了！” “那从今日开始，学认字！看到刚刚那位柳娘子没有，你们要是将来能有她半分样子，你阿娘我做梦都会笑醒……” “娘子，我也不回去。学，今日就让她们学，你放心，都交给我！” …… 柳青青不知道在她身后差点发生了一场家庭矛盾，此时正和邓阿奶俩人分花拂草往池塘子赶。 “对了，青丫头，你怎么知道我家那几只鸡去过野池塘啊！” 柳青青听邓阿奶的问话，脚步顿了顿，想了想，回道，“我是听人说的，他在野池塘看见了几只很有特色的鸡！” “哈哈，是不是麻二那个货郎！” “阿奶，您认识麻二？”柳青青大惊，她都没打算直接告诉邓阿奶，想着先问问，两边的说辞对一下，没想到阿奶竟然知道？ 邓阿奶却一脸如常，“认识，怎么不认识？这后生之前大概一个月来郭家村一次，最近跑咱们郭家村跑得特别勤快。 哟，说来也多谢你，因为这个豆腐作坊，咱郭家村挣钱了，货郎都来得勤快！ 哈哈哈，我也在他那买几次东西了，别说，东西好，实惠，是个实诚做生意的后生！” “这样啊，那阿奶您刚刚说的话，难道前天见过麻二？” “见过，见过，啧，我当时找鸡找着突然肚子不舒服，就想在那远处的山坡草丛里就地解决。 没想到，蹲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估计是喊的时候吹了几口冷风。 咳咳，正蹲着的时候，眼见着那后生想捉我家的几只鸡，倒腾半天毛都没抓到！ 后来眼看着终于要逮着鸡了，不知怎么又没捉，担着担子走了，兴许是看见了我家鸡背上的字！ 是个实诚后生，要是碰到地痞流氓的，四下无人，可不会轻易放过我家的鸡！” 很快，两人就到了邓阿奶歇息的地方，柳青青站在半山处往远处看，确实能看见野池塘子，还有人走出来的一条小路。 沿着小路滑下去，柳青青发现了一处杂乱的草丛，很明显有压倒的痕迹，邓阿奶也指着草丛道，“就是这里，我看着那后生就是在这里抓鸡，当时可乐死我了，要不是刚好蹲着，我就笑出声了！ 我家鸡灵活，那后生虽然有一把力气，但笨拙得很，倒腾半天，连根鸡毛都没抓到，哈哈哈！” 看来麻二抓鸡留给邓阿奶的印象很深刻，邓阿奶笑得不停，柳青青也听得乐了。 不过办案要紧，她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纸笔，开始画现场图，还誊了几个鞋样子。 邓阿奶一脸好奇的看着柳青青忙活，大气不敢出。 过了半天，见柳青青开始收拾东西，她才凑近问道，“青丫头，你这神神秘秘的，我怎么瞧着好像是官差办案啊？” 第108章 几只鸡引发的血案(3) 柳青青笑了笑，因为还打算请邓阿奶作证，倒也没隐瞒，信手就翻出自己的身份凭证给邓阿奶看，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个牌子是怎么来的。“阿奶，我如今也算官差了！” “哎呦呦，我的天爷，青丫头，你竟然当大官了？！！”邓阿奶接过牌子，反复摩挲着，一脸惊奇，又一脸高兴。 “好好好，真好，青丫头，你真厉害！” “阿奶，不是大官……” “嗳，一样一样，没差别！” 柳青青汗颜，连忙说正事，“是这样的，有件事要请你帮忙，麻二他……” “是不是要请你阿奶去衙门当证人？” 不等柳青青说完，邓阿奶插嘴道，脸上一脸兴奋和激动，“是不是，是不是？” 柳青青无奈笑道，“是是是，麻二出事了，想请您帮忙去给他做个证人，就是把刚才的话再给刺史大人说一遍……” “哎呦呦，刺史老爷，我还要见刺史老爷！”邓阿奶激动的直转圈，然后突然好像想到什么，直直往回走。 “不行，不行，我这身衣裳不行，青丫头，我们先回去，等阿奶换身衣裳……” “咻，咻！” “阿奶小心，趴下！” 正在邓阿奶往回走的时候，柳青青听见异响，她定睛一看，只见一支利箭快速地往邓阿奶的后脑射去。 她连忙大喊，同时将手中的竹竿一扔，利箭被竹竿打中，歪了歪，但没想到，这是个双子箭，依然有一支箭对着邓阿奶射去。 好在邓阿奶耳聪目明，反应灵活，听得柳青青的急厉大喊声，立马往前一倒，扑通一声就消失在了草丛里。 草丛深深，目标人物看不见，一群黑衣人只能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柳青青见此，眼神一暗，她伸手从腰间拔出了软剑，几个纵跃就迎了上去，拦住了黑衣人。 这些日子来，没有哪一日她是不会练武的。 早在匪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秩序混乱，生命安全得不到保证，因此下了狠心和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习武上。 从书院的总教习、教习，到衙门的李君亮、吴县尉、丁三等人，柳青青都和他们请教切磋过，实战经验大大提升了。 因此，此时对上这些黑衣人，她手不抖，心态很稳。 心态很稳的后果就是，一个个黑衣人被她划破了手、脚，然后下巴一卸，软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邓阿奶倒在地上后，听得身后传来刀剑的声音，便知道事情不妙。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来杀她们，但肯定是冲着她和柳青青来的，而且最开始是冲着她的，否则青丫头不会喊让她蹲下。 这会儿她慢慢的倒腾着坐在地上，然后扒开草丛的叶子，悄悄往那边瞧。 “豁，这么多人！”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但看柳青青几下就砍掉一个黑衣人，几下就砍掉一个黑衣人，就好像那说书里面的武艺高强的高手，内心跟着火热起来。 柳青青解决掉最后一个人，大口大口喘了喘气。 她拿出一条手帕，随意把剑擦了擦收回腰间，人大步地往邓阿奶扑倒的地方走来，一连迭声的问道，“阿奶，阿奶，你有没有伤着？”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 邓阿奶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推开柳青青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竹竿从地上站起来，“你看，利索着呢！” 她没管身上的泥土，轻轻抓着柳青青的胳膊四下查看，“倒是你，刚刚伤着没？” “阿奶，别担心，我也好着呢，没事！ 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猖狂，光天化日竟然追到村子里来了？本来还想要你去衙门作证的，现在……”柳青青一脸愧色，给邓阿奶带来生命危险是她意料之外的。 “现在更要去了！”邓阿奶一脸怒色。 “气死我了，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 “我老婆子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衙门，多么荣耀的事，可不能被这些人搅和了！” 邓阿奶听得柳青青的语气有些不想让她去的意思，火一冒三丈高，她冲到一个黑衣人身前，使劲儿踢了几脚，踢得黑衣人哇哇大叫。 “让你们杀人，啊，让你们这些大小伙吃饱了不干正事！啊，让你们……，啊，让你们……，” 柳青青见邓阿奶骂一句，就使劲儿踢一脚，啧啧，那力道，她都跟着身子一抖，邓阿奶不愧是郭家村的顶级战斗力，骂的内容没一句重复的！ 邓阿奶忙活着，柳青青也没闲着，她一一检查了黑衣人，见他们都没有战斗力了，便让邓阿奶藏身在一个大的石头窝里面，石头窝可以防住三面的可能攻击，安全系数高。 她自己则往一面去查看。 刚才有人从这边射箭，不知道那个射箭的人是还躲着，还是在刚才被制伏的黑衣人里面？ 柳青青想过询问，但是黑衣人的回答不一定准确。 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自己探查一遍。 柳青青一手执剑，一手拿着竹竿敲打，呈之字形的慢慢往草丛里去。 邓阿奶依然精力充沛的边骂边打，偶尔踢累了，便用竹竿戳！ 柳青青偶尔回头看的时候，真心佩服邓阿奶的肺活量！ “咻，咻！” 当柳青青走到一处草丛中时，听到右侧传来了利箭穿透空气的声音，她立即抬剑一挡，箭就被击飞，紧接着她几个窜起落下，就靠近了箭射出的方向。 黑衣人被柳青青从草丛中逼了出来，弓箭和箭囊一扔，人也快速地退走。 弓箭是远兵器之王，当敌人靠近时，就发挥不了它最大的优势。 柳青青对弓箭很熟悉，所以她刚才没有什么二话，直接拉近和黑衣人的距离。 只是眼见着黑衣人的轻身功法比她要高明，柳青青当机立断，没有继续追，而是一个燕子后空翻，人就往回跑了。 跑了几步后，她松开了手上的剑和竹竿，脚尖一踢，先前黑衣人掉在地上的弓和箭便被她握在手中。 “老大，小心！” 柳青青身后的黑衣人急得眼赤脸白，他们想要大喊让自家老大小心，可惜一个个都被卸了下巴，根本发不出声音！ 第109章 看阿奶的! “啊！啊！” 逃走的黑衣人躲开了柳青青射来的第一支箭，但真正射向他双脚的箭却没躲开。 他竟不知道，这个小娘子箭法如此犀利！以他的耳力，竟然听不出有三支箭！ 这小娘子的箭法比他厉害！ 直到柳青青的软剑逼在他脖子上，卸掉了他的下巴，黑衣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柳青青没管黑衣人的脸色，她卸掉黑衣人的下巴之后，又把手卸了，简单的搜了搜身，搜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没细看，随意一包，就拖着黑衣人的一只手往回走。 “青丫头，厉害，太厉害了，阿奶还是第一次见你射箭，太神了！那什么，青丫头你要是上战场，铁定和前朝的那个穆将军挂帅一样，是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阿奶，战场杀敌可和这不一样，再说我可不敢和穆将军相比，差得远呢！您没看见，刚刚差点就让这个贼人跑了！” 邓阿奶见地上双腿血糊糊，整个人像受到“蹂躏”的黑衣人，张了张嘴，又闭上。 好吧，青丫头说这样都不算厉害，就不算厉害吧，反正青丫头不会骗她！ 柳青青望着一地的黑衣人有些为难。 要是让邓阿奶回去报信，她怕阿奶回去的路上遇到危险；若是她自己去报信，那就更担心了，这些黑衣人虽然受伤了，但谁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或者什么后手；若是她们俩回去报信，就怕黑衣人有接应，把人接走了…… “嗳，我还以为什么大事难着你了，看阿奶的！” 邓阿奶见柳青青愁眉不展，便问了问，知道柳青青是顾虑这些人的处理方法，她连忙拍着自己的胸膛，一脸得意道。 只见邓阿奶转过身，没一会儿又转过身，柳青青便见着她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陶笛。 “呜呜呜，呜——，呜呜呜！” 邓阿奶吹响的陶笛声深沉又轻透，柳青青觉得这声音好似穿透了山坡，一直一直传到了郭家村…… “呜——，呜呜呜，呜——！” 很快，远处传来了陶笛的回应声。 很快，柳青青就度过了人生中最梦幻的半天。 陶笛声响后不久，就涌来了一大帮郭家村的村民。 只见他们各个手拿锄头、柴刀、斧头等，老少爷们居多，当然也有些妇人，人头攒动，有如一片黑云快速的涌到了池塘边，遮住了半边天空。 柳青青惊在原地，半天都没说话。 邓阿奶见柳青青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自豪的掌控了主场，她激情四溢的一顿输出，给郭家村的村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在村民的一片惊叹声后，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便双手双脚被绑在一根木棍上，然后由村里划拳胜出的年轻后生抬着，大家一起喊着号子，有序的回了村。 邓阿奶拖着处于震惊中的柳青青跟在队伍后面，不时的还要回复一下周围老姐妹的问话。 等村民们回到村口，郭小哥带着青年武者李君亮等一行人也恰好到了。 这些从京城来的卫士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村民们抬着黑衣人昂首挺胸的从他们面前经过，像他们前些日子办庆功宴，去偷看后厨杀猪时，厨子抬猪出场的方式。 “这，这，这是……” 李君亮满脸疑问的望向郭小哥，“这是你们村的什么祭祀方式吗？” 郭小哥满脸汗水，我的哥啊，我们村再是有什么祭祀方式，也不会杀人跟杀猪一样啊，啊，不是，是不会杀人！ 就在他着急忙慌解释时，突然看见了人群后面的柳青青。 “李大人，看，柳娘子在那里！” 李君亮听得郭小哥的话，转头望去。 今日柳青青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劲装，先前打斗时，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灰尘和黑衣人的血，染在这湖蓝色的衣裳上就很明显。 李君亮眉头一拧，心神一紧，他没有下马，直接从马上飞起，从一侧的山壁上踏步飞过，几个飞跃就到了柳青青面前。 “你受伤了？” 听得一醇厚的男高音，柳青青的视线从郭家村抬人的壮观场景中收回了。 “咦，李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李君亮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继续拧着眉头问道，要不是顾忌着大庭广众，他就直接上手检查了。 “啊，没有，没有，这是那些人的血！” 柳青青听楚了对方的询问，立马指着前面的黑衣人回道。 早在李君亮飞过来，柳青青喊李大人的时候，邓阿奶就知道这身穿红色铠甲的人是谁了，怕就是孙媳妇回家和她说起的那位将军吧！ 于是，邓阿奶连忙快开几步，拉扯着一群想要看热闹的老姐妹走到前面去了。 李君亮见有空位，便没多想，自动的走到了柳青青身边。 “你怎么来了？” “我本来去你家找你，想问问昨天有没有问出什么消息。邓嫂子说你去了郭家村，我想着应该有收获，便打算等你回城。 刚好邓嫂子说想去给麻二送饭，我没事，便陪着她去牢房探监。 没想到等邓嫂子说了来由，麻二却一脸悔意和急色的跟我们说，他思来想去，昨天晚上他应该是被一个衙役套了话。 我便立马开始追查，谁知找到那衙役时，已经在家里上了吊，我知事情不好，立马带着人来郭家村！” 柳青青听了，神情凝重，“这些贼人真是无孔不入，衙门也有他们的内应！” 李君亮倒是因为跟着老者办了许多案件，知道这些情况很常见，所以他一脸平静，“无妨，如今他们暴露得越来越多，对我们查案越发有利。” “倒也是！” “哈，看来还是来晚了，没有看到柳大人杀贼的英姿！” 柳青青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打打杀杀，草飞尘扬的，有啥英姿，你看我这一身就知道了！” 青年武者轻轻扫了柳青青一眼，便避过去，目视前方道，“那可不见得，你听前面那阿奶说的，什么杀敌如砍瓜切菜一样，一剑一个；还有那什么三连射，一箭一只腿，射中了要逃走的黑衣人……” 柳青青讪笑了笑，“那都是邓阿奶夸大了！” 两人说笑着，很快便到了村口。 村长让后生们把黑衣人放在村口的谷场上，排成一溜，然后请柳青青和李君亮过去，一脸恭谨的问道，“大人，您看这些人打算如何安排，还需要我郭家村老少爷们做些什么？” 第110章 吃鸡? 李君亮边走边听柳青青讲事情的经过，突然听到村长的问话，还有郭家村的村民竟然点起了几个灶台，纵然他已经见过不少世面，也被郭家村村民的操作吓了一跳。 “不用，不用，乡亲们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我们把犯人押回城……” 村长没有放弃，坚持问道，“我看大人们人手不多，真的不用帮忙？” 李君亮摆了摆手，他连忙和柳青青说了几句告别话，然后先一步带着手下、贼人、和柳青青画的图纸离开了。 有了这些贼人，阿奶去不去作证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黑衣人被村民们粗鲁的从木棍上解下来，立马就被卫士们扔到马背上，尽管马儿跑起来后十分颠簸，他们还是眼露庆幸，感觉自己又重新做人了。 回去后一定要和大家说，这郭家村地界还是别来了，娘啊，比他们这些专职杀手还吓人，大白天的就要煮活人吃！ …… 柳青青没有一起回城，而是留下了。 一则为了以防万一，怕幕后之人再来，她留下保护邓阿奶；二则李君亮说后面搜寻的事情，让刺史衙门和卫士们去办，她则趁机休息一下。于是柳青青便跟着邓阿奶回了家。 “阿奶，邓嫂子有没有衣裳，我想洗漱一下！”柳青青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裳问道。 邓阿奶本来打算去邓嫂子房里拿衣服给柳青青换上的，但是邓大姐很是热情的推荐了自己的衣服，把邓嫂子的衣服抢回来了。 “哎呦，青儿妹妹，穿我的。放心，我这是新衣裳，前儿我给自己置办了几身新衣服，这不还有一套没换洗呢！ 嫂子这穿过了，虽然浆洗得干净，还是别穿了，穿我的，我这套不仅有外袍，小衣也是新的！” 幸好邓嫂子人在岳州，否则便是怎么也要赶回来和邓大姐争论几句的。 柳青青谢过邓大姐的好意，就自己烧水，准备洗漱一番。 等她洗完澡擦干了头发出门，便发现邓家只剩了芙芙和蓉蓉在。 “青姨，青姨，你洗好了吗？” 柳青青听得双胞胎奶声奶气的问好声，也弯腰柔和的回了一句，“洗好了。” 两个小家伙脸蛋白白净净的，衣服也干干净净的，柳青青心想看来今日是没有出去调皮捣蛋了。 她悄悄从须弥界挪出几粒糖果，然后假装变戏法，递给芙芙和蓉蓉。 两个小家伙看得眼睛都不眨，见柳青青递给她们糖果，立马眉开眼笑的扑过来，你一颗我一颗的分好糖果。 分好糖果后，两人给了柳青青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青姨！” “谢谢青姨！” “不客气，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一天只能吃两颗糖！” “吃完糖要漱口！” “没错，还记得，真棒！”柳青青摸了摸芙芙和蓉蓉的脑袋夸赞道。 “对了，你们阿姥和阿娘呢？” “阿娘说，让我们待在家等青姨！” “太姥说，等青姨出来了，就带我们去谷场吃鸡！” 吃鸡？ 柳青青听了，连忙往邓家鸡圈看去，只见鸡圈里面空荡荡的，连根鸡毛都没有！ 不会吧？ 她记得绑着黑衣人回来的时候，有村民帮邓阿奶捉住了鸡的，照理这会儿，鸡应该在鸡圈的！ 难道阿奶说的吃鸡，是家里的那几只鸡？ 柳青青牵着芙芙和蓉蓉到谷场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日暮时分了。 这村中的日子就是过得快，也过得慢。 柳青青记忆中烧水的时候天还很亮，这会儿洗漱完天色就暗下来了。 谷场燃起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火堆，火堆堆得很高，也许叫篝火更合适。 几个土灶也烧得火旺，有人在做菜，天气寒冷，热水的蒸汽弥漫到空气中，白茫茫一片。 好在柳青青眼神好，那摆桌子的、摆长条凳的、洗碗筷的、剁肉的、洗菜的，村民们忙得热火朝天的场景，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谷场这忙碌的喧嚣场面，一下子就把柳青青脑海深处村里办酒办席的记忆带了出来。 当时也是如此的忙碌热闹，也是如此的几乎全村出动！ “阿姥！” “阿姥！” 芙芙和蓉蓉的小奶音传入耳中，柳青青松开手，然后循声望去，只见邓阿奶案板上剁的肉俨然是一只白条条的大公鸡！ 果然，是，吃鸡…… “嗳。你们两个皮丫头，陶大，陶大，快把这两丫头带走！” 在邓阿奶旁边的邓大姐看见自家女儿，连忙呼叫丈夫。 周围传来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邓阿奶也跟着笑，不过还是低声让大姐儿在外面给陶大留些面子，别大呼小叫的，转头又招呼柳青青，“青丫头，你来了！快，自个儿找地方坐，一会儿就有鸡肉吃了！” 邓阿奶说着话，四处招呼，也不耽误她手下的动作，鸡肉剁得飞快！ 柳青青望着转过来的各位大娘大婶的脸庞，顶着她们十分热情的眼神，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动作快速又坚定的找了一个没有人正在烧水的灶前坐下。 “你们这些人，收敛些，吓到人家小娘子了！” “哈哈哈，邓阿奶，怕是你今天那一出吓到人家了吧！” “就是，就是，我看柳娘子那一路都没回过神！” “我说老姐姐，你就没和人家说说咱们那荣耀的过去！” “可得了吧，还荣耀的过去，踏实的过日子才是实在！” …… 柳青青支棱着耳朵，听着各处的说话声。 她不禁对自己白天的表现想了想，也不能怪她太惊讶了，谁能料到就一普普通通的村子，竟然还有传信的陶笛，而且看样子还有独特的传递信号，最重要的是从阿奶这普通的老妇人身上就随手掏出来了！ 这郭家村的村民也不像普通的村民，见了贼人，不仅不害怕还一脸兴奋，把人家像捆猪一样抬回来，那场面，要有多壮观就有多壮观！ 她知道这楚地民风彪悍，但彪悍到这地步怕也是不少见！ 没等她思量许久，就听得一拉长的“开席啦——”在空旷的谷场上响起，声音越传越远…… 第111章 听阿奶讲过去的事儿 “青丫头，你今儿可是大功臣，多吃一点！” 邓阿奶用汤勺舀了一大勺鸡汤放到柳青青的碗中。 “够了，够了，阿奶，我刚刚都吃了一碗了！” “柳娘子，你得多吃些，今儿个要不是托你的福，我们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老姐姐的鸡肉！哈哈哈！” 邓阿奶听得老姐妹的打趣，也不生气，反而一脸得意道，“那可不是，就你们也想吃我老婆子养的鸡，做梦！” “阿奶，那我们现在是在做梦吗？我怎么觉得这梦也太真实了，这鸡肉真好吃！” 众人听得一男娃娃扯着邓阿奶老姐妹的袖子发问，安静了一下，然后爆发出轰鸣般的笑声。 柳青青也跟着笑得不行，果然，就怕这种自带天然呆的萌娃说话，一开口就笑死人了！ “各位乡亲，各位乡亲，听我说几句！” 村长端着一个碗站在一个石墩上大声喊话，有几个后生跟着喊，热闹的场面便安静了下来，边吃边看着村长。 “乡亲们，近来大家的生活过得如何啊？” “好！” “村长，我家吃肉了！” “村长，我给媳妇买布做衣裳了，哎呦，媳妇你掐我干嘛？” “哈哈哈！” 村长听得一个本来炫耀的汉子，突然一声高叫声，笑得差点把碗里的鸡汤给撒了。 “乡亲们，乡亲们，我们这日子过得好，大家知道是托谁的福吗？” “那不是邓大德家和郭屠户家吗？” “对啊，我婆娘在村里的豆腐作坊做事，一个月挣几百个大钱呢！” “我儿帮着扛货，一个月有一两银子呢，比他之前在码头多多了，还轻松！” “还有我家，我家……” “是啊，郭家和邓家仗义，挣钱也不忘咱们，来，咱们碰个杯，谢谢他们两家，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就在众人说着纷纷感谢郭邓两家的时候，两家的当家人都不由望向柳青青，柳青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当初说好了，她不想出这个头。 所以特意叮嘱两家别把她的名字说出去，只让她们编造了一个人，明面上还是郭邓两家主理，所以乡亲们感谢郭邓两家，柳青青只觉得无事一身轻，否则面对这不知多少人的感谢，她都要躲起来了！ “乡亲们，还有一事，今儿个邓家阿奶吹响了咱们村独有的陶笛声。多少年了啊，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这笛声！更没想到的是，老少爷们竟然也没忘记，尤其是郭有柱，第一个回应了！” 村长说着说着，神情郑重起来，“乡亲们，让我们再举杯，敬我们祖辈那荣耀的过去，敬我们没有遗忘，时刻警醒着！” “干！” “干！” “乡亲们，今日大家都很英勇，没有忘记祖辈的荣耀，这席是酬劳大家的，放开吃，放开喝！” “好！” “好！” 虽然村长说放开喝，但是其实村里没有人喝酒，都是喝汤。 “这又是咱们村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了，这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是绝不喝酒的，要是喝醉了，有敌来袭，就完蛋了！” 邓阿奶边吃边给柳青青讲故事了！ “哦，这规矩不错。阿奶，村长说的荣耀的过去，是什么啊？” 柳青青夹了一块炒鸡肉吃，吃完继续问道。 “那说来就久了，久到祖辈还漂泊在河上的时候……” “漂泊在河上？” 邓阿奶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四周，“你别看现在大家都有房有地，祖辈其实是只有一条船的渔民！还没有户口！有些甚至只有一只竹筏！那时候的日子啊，苦得都不知道怎么说！缺衣少食，没钱治病，更别说这样吃席了，那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 “不过好在有一郭姓老祖，他把自家的族人、乡亲聚齐起来，还去河上找了一些和他同样想法的人，花费了几年的时间，找到了郭家村这里定居。 后来又带着大家建房开荒，慢慢的，大家才在这里生根落地。 哦，这郭家村其实就是纪念郭姓老祖的，其实咱郭家村，姓郭的人并不多！” 柳青青点了点头，她当初看作坊的名单，姓郭的确实不多。 “这郭姓老祖真伟大，这干的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成的！” “不错，咱们村后来还出了读书人，专门给老祖写了传记。不过那在族谱上，不好给青丫头你看！族长每年祭祖都会念，我也不是很记得内容，就一句什么荣耀的过去，这句话大家伙儿经常说。” “那这个荣耀的过去，还有什么缘由吗？”柳青青并不关心族谱，只惦记听故事呢！ “那当然有了，你看咱们村这地方好吧，面山傍水，土地肥沃，位置更好，离县城也近。”邓阿奶夹着几根干豆角，嚼着吱吱响，嚼完了继续说道，“这位置好啊，就引人惦记，那许多人就想来抢，郭姓老祖可是想了许多的法子，把村里的老少爷们聚集起来习武啊，还有那陶笛，当初就是用来示警遇袭什么的。 很是过了一段血雨腥风的日子啊！ 后来有位贵人知道了郭姓老祖的事迹，就帮着咱们惩治了那些想夺村的人，还给咱们落了户，登记了名册，把郭家村划给了我们。 这官府都盖章了，其他人便也消停了，日子就逐渐太平了。” 柳青青听了不禁赞叹，这郭家村的立足可真是不容易，她对阿奶的陶笛很有兴趣，于是又问陶笛的事情。 “哦，你问我上午那会儿吹的陶笛是什么意思？ 敌袭、安全、求助。 笛子总共有二三十个信号，吹响不同的笛声，便是不同的信号。” “咱们郭家村的人成年后要学习笛子的信号语，学会了后每个人发一只竹笛，当家人手里是陶笛。嗳，其实就是年纪最大的人身上！入土前，这陶笛再传下去！” 柳青青看邓阿奶伤感得抹眼泪，连忙劝慰了几句。 “哎呦，你听不出来？那是自然的，这可是老祖他们研究了许久才定下的！”邓阿奶一脸自豪。 “阿奶，我看大家反应都很快，这平时还训练吗？” “训练啥，大家平日里忙着种田和各种营生，哪里还会训练？也就有些后生们随意挥几下，跟柳娘子你那武艺是比不了的。 陶笛的示警一直流传着，先祖说防范于未然，有这个示警，大家就能一起上，乱拳打死老师傅！ 先祖还说，只要有一身胆气，那是什么都不怕！” 柳青青听得不住的点头，没错，有胆的人，那是能闯四方呢！ 第112章 蠢材! 一顿丰盛的宴席就在众人边吃边聊中慢慢过去了，等月亮都出来了，大家才收拾收拾，各自散了。 柳青青今日是宿在邓阿奶家，因此和郭大娘等人就在半路分开了，看着郭大娘一家人远去，柳青青望了望天空的一轮明月，感慨故人不知今时月，今月可会照后人？ 希望奶奶一切都好啊！ 另一边，邓家院子门口，邓阿奶和几个老姐妹依依不舍。 有人感叹道，“老姐姐，你今日可算是恢复了以往的性子。我好像看到了当初大侄子跟人跑船、来你家喝喜酒时你那欢快的模样。” “是啊是啊，一张嘴不会冷落我们每一个人，手上的活儿也不耽误，干得利利索索的!” 邓阿奶没有多说，笑了笑，几句闲话打发了老姐妹，把她们送走了。 柳青青在回房的路上，听邓阿奶喃喃道才知道她当初的心事。 “我也想像你们说的那样风风火火、爽快热情啊，但是钱是人的胆啊！ 当初我儿病了，后来大孙子也出事了，儿媳妇大冬天帮人浆洗衣服跌入冰冷的河里，家里从村里的富户变得一贫如洗，还借了许多的外债，孙媳妇出去四处帮厨才才能让大家伙儿不至于饿死！ 家里的日子这么艰难，我哪还有胆气啊！ 一桩桩一件件，多么艰难啊，我都以为老天爷闭上了眼，怎么苦难都到我家来了？ 如今啊，我算是明白了，这过日子啊，有苦有甜，人只要能干，有盼头，好日子啊就回来！ 如今我们家苦日子就要过去了，大好的日子来了，来了啊!” 柳青青见邓阿奶脚步稳健的进了房，便也自己回房去睡了。 邓阿奶回房后，其实没有马上就睡，而是到神像前去上香了。 她供奉的是三清，日常祈求最多的当然是太上老君。 “无量天尊，请老君保佑青丫头平安如意，逢凶化吉。青丫头全名是……，住在……” 至于他们一家人，只要青丫头好好的，他们就能像如今这样，安分做事，安生挣钱，这就够了! 当然像今天那些干坏事的人，要对付青丫头的，老君你保佑青丫头和今天一样，把他们利索的收拾了…… 柳青青不知道的是，虽然她交代郭邓两家不把她说出去，但郭家村的村长、族长、几位族老还是必不可免的知道了她，否则今晚的宴席，怎么会能够让她一个外人参加？否则邓阿奶的陶笛又怎会在她面前吹响？ 如今，这豆腐作坊，以及即将要制作的许多豆制品，在郭家村族老的眼中，那就是下金蛋的鸡，是关乎于全村人的生计，而给郭家村带来这个变化的柳青青，已经被他们纳入自家人了！ …… 李君亮不知道郭家村烧的灶是准备办宴席，不是杀人，哦，说错了，不是杀猪。 当然知道的话，也不会留下，毕竟查案不等人，当然心里面可能不会有心理负担。 他带着手下押着黑衣人从西城入，直往刺史衙门去。 这一路，看热闹的人那是数不胜数，都说这将军大人不知道又去哪里剿匪了! …… 李君亮带着贼人入城，也没藏着掖着，所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岳州城内某处大宅。 “你个蠢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让青阳寨的人去杀一个老妇人？你的脑子是丢在云梦湖了吗？啊，你个蠢材？” “我是收到消息，说那老妇人能够给麻二做证，证明他没有杀人……” “那你就派人去杀？你不知道想其它办法吗？好，就算是你想不出穆先生那样的办法，你就是不管她，让她去作证，让麻二出狱又怎样？后面我们按照穆先生的办法，再来一次也可以啊？ 我就不信他下次还有那么好的运气！ 现在呢？任务失败，全队人被那个姓李的将军擒住，一窝端了！老子这十几年花在他们身上的心血全废了!全废了，你知道吗？” 上首的人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于是狠狠踹了跪在他身前的灰衣人一脚。 灰衣人滚在地上，但仍然分辩道，“我没想到姓李的将军动作那么快就……” “蠢材，你都逼得人上吊自杀了!死了一个衙役，官府难道不会察觉？你当这些京城来的官差是刺史衙门那些笨蛋吗？那可是名满天下断案如神巩阁老的得力干将!” 说话的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几步赶过去，又踹了地上的灰衣人一脚。 “穆先生怎么说的？啊，你忘了吗？我怎么交代你的？你也忘了是吧？千叮咛万嘱咐，小心行事，小心行事，我就只不过出去几天，你就给我捅这么大个篓子!啊，你说，现在怎么办？” “姐夫，姐夫！那个衙役见过我的样子，我也是没法子……” 踢人的脚顿了顿，又狠狠地踢了灰衣人一大脚，才喘着粗气回到椅子上，一挥手，“你别叫我姐夫，我当不起!” “姐夫，姐夫，自从阿姐去了以后，我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上首的人看着地上哭得鼻涕眼泪肆流的小舅子，头疼的捂着额头，要不是因为自己把他从小带到大当儿子疼的，这会儿早就把他拉出去沉湖喂鱼了。 一旁静立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开口解围，“茗少爷，这收尾……” “姐夫，姐夫，你放心，所有知道的人都死了，我收尾收得很好的!我和你们说，就是这些……” 管家听了灰衣人的话，也觉得心口一窒，上首的人觉得自己头更疼了，他忍着疼吩咐道，“邢管家，你马上帮我修书一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穆先生听。问一问穆先生，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至于你，找个庙去给你姐姐念经祈福去!” “姐夫，好嘞，我这就去！”看来这罚去念经对于灰衣人是家常便饭，他也没抗拒，利索的起身。 只是，走了几步后，他又转身问道，“对了，姐夫，这次我念多久啊？” “念多久？你说念多久？” 灰衣人听的自家姐夫暴躁的语气，缩了缩肩膀，伸出手指比划来比划去，又想着以姐夫这次生气的程度，试探着比划了一个“六日”？ 第113章 邓四妹的提点 “六日？！你给我念足半年!少一天都不准出来!” “啊，这么久！哎呦哎呦，姐夫，别扔别扔，这茶碗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摔了可不成套了！哎呦哎呦，别扔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嘛!” “不准带多了人，你是去念经，不是去当少爷的!” 灰衣人把他接住的茶碗放到茶几上，然后丢下一句话一溜烟的跑了，“那我就带阿茶!其他人都不带！” 上首的人看小舅子跑走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刑管家，你修书后，再替我四处去看看，这个混小子到底把尾巴擦干净了没？” “是，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说话的人看着刑管家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他也起身来到窗前。 就在这时，天空黑了下来，紧接着噼里啪啦打在了青石板上。 他心里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莫名有些不安，自言自语道，“都多少年了，那件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 几日后。 刺史衙门。 因为有新的证据，还有一群伏诛的黑衣人，麻二无罪释放。 这次来接麻二的人比麻三多多了。 除了麻三、陶三、邓嫂子、邓四妹、邓五妹、郭小弟，还有麻家进城的一大家人，最重要的是麻二的岳家也来了。 值得一提的事，麻二的岳家竟然是衙役丁三家。 邓大嫂惊讶出声，“所以麻二嫂是丁三你的亲阿姐！” “是的，邓嫂子。”丁三笑呵呵的回道。 “哎呦，这可真是，这可真是，转来转去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丁家的姑娘嫁去了麻家，这麻大娘又是郭家的姑娘，和郭大娘同族，然后她这个郭家的姑娘又嫁给了邓家，邓家的姑娘邓大姐嫁给了陶家，众人听得邓嫂子这一长串的“姑娘”，好悬没绕晕。 “总之，咱们丁麻郭邓陶五家是嫡亲的姻亲啊！”丁三总结道。 丁大伯听了，心情开心得不行，他不是岳州本地人，当年征兵后来才在岳州定居的。 一直觉得自家人少亲戚少，两个儿媳妇家也不是人丁兴旺的。没想到因为女婿，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亲戚，听大家说自家人口，这可是大家族了！ “这样，今儿个我做东，一为了庆祝女婿平安出狱，二则是我丁家的喜事，新认了这么多姻亲，大伙儿可别推辞！” “对对对，大家一块去，我阿爹可是难得开口请人吃饭，大家伙儿多吃点！” “二哥，你是夸老爹还是损老爹呢，哈哈哈！” “当然是夸啊，哈哈，亲家大哥、亲家阿弟，陶三弟弟，郭家弟弟，走走走，我知道个好地，那里的酒水特别好，咱们就去那儿！各位，跟着我走嘞！” “你个兔崽子，别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阿爹，你看你说的，我去的地方哪里不三不四的，不就是顶多酒家是小娘子？人家正正经经卖酒，我正正经经喝酒，可没去那些烟花柳巷……” “行了，你脾气收一收，这么多人呢，老二懂得分寸的，这不还有这么多女眷在？” 丁大娘暗中给了丁大伯一肘击，低声劝道。 丁大伯立即讪笑了笑，然后收了音，背着手往前走。 在场的众人，见丁家爷俩打趣，也不客气，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跟着丁二往饭馆走。 “三儿，等下结账你去吧，可别让亲家给钱，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你二哥忙活儿。对了，银子在你大哥那里，家里的银子带来了一大半，本来打算给你二哥打点打点的，现在没用到，就请大家吃席吧……” 麻大娘柔声柔气的扯着麻三的手，吩咐道。 “好的，阿娘，一会儿我找机会把账先结了！” “唉，好，好啊，你二哥没事就太好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阿娘就安心了……” “阿娘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刚刚听你们提起什么柳娘子，那是谁啊？” “阿娘，我和你说……” 几家人跟着丁二到了湖边的一家酒家。 酒家占地不大不小，刚好能坐下他们几家人。 最好笑的是酒家的主家果然是一个小娘子。 最最让人意外的事，丁二的娘子也认识这个小娘子，等丁二嫂一解释，众人才知道这是她娘家的一个远房妹妹。 几个大娘嫂子因为家里还有后生没有娶妻，看小娘子长得眉清目秀，干活又利索，纷纷向丁二嫂打听是否定了亲。 “已经定了亲了，妹婿就是丁二一个队的，哎呦，当初就是因为跟着丁二来吃酒，两人才看上的！” 大娘嫂子纷纷遗憾摇头，不过很快大家就被饭菜的香味吸引了。 尤其是邓四妹和邓五妹。 家里的饭菜好吃，但是外面的也别具风味啊！ “四姐，这家店味道不错，回去后，你给东家说一下位置！” “嗯嗯，我记着呢，放心，忘不了。你尝尝这个蒸鱼，很入味的……” “好吃，不过我觉得淡了一点，还是嫂子做的好吃，倒是他们的这个酱菜不错。” 邓四妹悄悄望了一眼酒家后厨，“小点声，盐卖的贵，外面当然不会多放啦，嫂子做得好吃，那是东家不吝啬，油盐从来都是不限嫂子放……” “噢，这样啊，我知道了，四姐，你知道得真多！” “你要是和我一样，多想想，多观察，也一样！东家说的，其实处处是风景，只不过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邓五妹是个内向又好强的性子，要她多出门，那真是有些为难，不过她又想自己也变得和邓四妹一样，便咬着唇答应了，“好，以后休沐的时候，我跟着四姐你多看看！” “就是，别怕，有我呢！你看今天这么多人，你有空可以多瞧瞧人家的衣裳鞋袜。我觉得丁二嫂穿得就，用东家的话说就是很有感觉！” 邓五妹抽空看了看丁二嫂的衣裳，丁二嫂的衣裳其实整体看上去，和平常的年轻妇人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她别有心裁的在腰间加了一个巴掌宽的腰封。 腰封上的绣样也与众不同，不是平常的花花草草，是一幅风景，好似好似就是这个酒家外面的样子！ 第114章 道谢 饭后，邓五妹鼓起勇气和丁二嫂交谈起来，她按照四姐教她的方法，反正就是一顿夸，先夸丁二嫂气色好，又夸丁二嫂衣裳好看，最后才侧面打听到了腰封的来处。 “你也觉得好看，哎呦，这个腰封啊，很多人还觉得奇怪，不绣梅兰竹菊这些花草，也不绣喜鹊黄莺那些鸟雀，偏偏修了一栋院子！呐，就是我这个阿妹给我做的，我看啊，你们俩肯定有话说！” “谢谢嫂子，我觉得特别有意蕴呐，穿在嫂子身上，特别配！” “五妹你这张小嘴真会说，那承你吉言，我就继续穿了，你不知道，我都打算还给妹子了，家里附近那些街坊嘴真的不饶人。” “那是那些人羡慕嫂子呢！才会说些酸话！这腰封上的院子，大树，河流，小路，绣得活灵活现，一般人可绣不出来！” “真的吗？哈哈，阿妹，你快来，你不是总觉得我这个阿姐和你没有话说嘛，这里有个小妹妹，对刺绣很有想法，你快来和她说说话……” 见五妹成功的和人聊起了天，邓四妹高兴的翘了翘嘴唇，众人这时候基本都停了碗筷，在院子里烤火聊天喝酒什么的，四妹瞧了瞧，这大堂里好像就她一个人还在吃呢！ 咦，那个角落里好像还有个人？ 麻家四郎正认真的干饭，突然感觉一道炽热的视线，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娘子正盯着他筷子的肉瞧，他想了想，把没有喝酒的酒碗拿在手里，然后扒拉了半碗肉，放到四妹面前。 “给你！” 邓四妹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出现的半碗肉，在麻四郎催促的“吃呀，甭客气”的话语声终于回过了神，她立即礼尚往来，也找了干净的碗，扒拉了半碗鱼给麻四。 麻四郎端着鱼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心想，这个小娘子心地真好，他可是最喜欢吃鱼了！ 两个年轻人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各自又沉浸在干饭中去了。 …… 没两日。 邓阿奶家来了客人。 客人是麻家一家人，来的人整整齐齐，上到麻三的奶奶，下到他四岁的侄子。 来这么多人，一则是为了感谢邓阿奶，要不是邓阿奶家的几只鸡，还有邓阿奶提供的证词，麻二可能不会这么快放出来。后面还听说邓阿奶差点丧命，麻家人真的是打心底里感激。 二则则是来郭家村认亲。麻大娘自从知道邓嫂子的娘是她族妹，便心底惦记着，麻家阿嬷知道后，一拍板，就来认亲。 这里要说一下，之前邓嫂子只偶然听郭大娘提起过麻大娘，她自然而然以为郭大娘口中也姓郭的姐妹是郭家村的族人，所以称呼堂姑姑。其实不是的，麻大娘和郭大娘的郭不是郭家村的郭，而是岳州有名的船帮郭仙咀（县）的郭。 话说回来，一家人上门拜访，无论是感谢和认亲，都是大事，当然提前和郭邓两家打过招呼了。 沟通后，先来邓家感谢，然后再去郭大娘家认亲。 于是，邓阿奶一家今日便没有去作坊，而是在家等着客人上门。 “快坐，快坐。” 邓阿奶扶着麻家阿嬷坐下，感叹道，“看老姐姐刚刚走路，这么健旺，可不像比我大十来岁！” “老妹妹过誉了，看你容光焕发，头发还黑，才是让人羡慕得紧啊！” 麻家阿嬷一头银发，肤色白皙，她开口说话的语速不快，也不咬文嚼字，但偶尔的动作却不见半分粗朴，反而很有仪态，就好似那精致的古董，年岁越久，越有蕴味。 邓嫂子见了麻家阿嬷，总算知道了麻家这一大家子的老少爷们为什么各个像穿着麻布袋，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俊朗了，原来根源是在阿嬷这里！ 有一个这么好看的阿奶，难怪子孙都是这么养颜！ 最主要的是，她以为俊朗的麻三在家里竟然垫底，麻四郎、麻二郎、麻大郎、麻大伯，一个比一个俊，而和芙芙、蓉蓉一起在院子里玩耍的三个麻家小辈，天爷哦，就好像那老君座前的仙童，唇红齿白的，啧啧！ 邓阿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的头发确实好，这么些年操劳，都还没有白。 两家最高辈分的女主人互相开始夸赞，下面的人，也找到各自的交涉对象，开始话家常。 “多亏了您，否则我家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大牢里关到什么时候！” “也是凑巧，说来都是缘分！” 麻家阿嬷点了点头，“对，是缘分，缘分！”她说完转向邓大嫂，问道，“这就是我那儿媳妇族妹的女儿吧？” “对对对，闺名是丹桂，能干着呢！郭家养的好女儿，家里前些年困难，就靠她撑着了！” 邓阿奶也不见外，直接夸。 邓嫂子起身给麻家阿嬷行了个礼，红着脸听阿奶夸她。 麻家阿嬷看着邓嫂子，继续点头，然后招手道，“是个好孩子，来，让阿嬷好好看看你！” 邓嫂子听了，便上前扶住麻家阿嬷的手臂，却不防麻家阿嬷极快的把一个金镯子套到了她手上，虽然很细，但是是金的啊！而且这速度绝不像一个花甲老人的手速，也不知干过多少回？ “阿嬷……” 邓嫂子本打算开口拒绝，不过她看阿奶对她眨了眨眼，而麻家阿嬷握了握她的手，突然福至心灵，没有再开口，而是安静下来，听阿嬷和邓阿奶说话。 麻家阿嬷见邓嫂子的反应，心中暗自称赞，是个灵慧的孩子。所谓财不露白，她这个老婆子，也是到了一定的年纪，才深谙这个道理。 麻大娘见阿嬷见完了邓嫂子，她便微笑招手，示意邓嫂子过去，邓嫂子两个老人家点了点头，便来到了麻大娘身边。 没想到她刚握住麻大娘的手，就被和麻家阿嬷同样的方式套上了一个银镯子。 “嘘！” 听得麻大娘轻轻的阻止声，邓嫂子有点麻木的闭上张开的嘴，任由麻大娘拉着她坐在身旁，然后问她娘家的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虽然她神游天外，但是都很简单，因此不用多费神就可以随口答出来！ “阿爹去世十年了！” “两个哥哥，两个弟弟！” “大哥一儿一女，二哥一个儿子。” “三弟和四弟还没有说亲呢！” …… 第115章 柳娘子有什么喜好? 麻家人在邓家吃了饭，邓嫂子的手艺那是没得说，吃的麻家人一个个相互扶着出的门。 尤其是麻四，他走在最后面，那是一步三回头，他看见上回给他半碗鱼的那个小娘子，望着她暗暗露出极其羡慕的眼神，“小娘子日子过得真好，自个儿嫂子的厨艺这么好，呜呜！” …… 家里人在收拾残羹，打扫院子。 邓嫂子因为下厨，不用干活儿，她扶着邓阿奶回房。 回房后，她把左手上的金镯子，右手上的银镯子摘下来，一脸忐忑的问道，“阿奶，这个，这个，我收着真的没事吗？” 邓阿奶一脸疲色的靠在椅子上，挥了挥手，“安心收着，这镯子既然给你了，就说明你收着最合适！” “要不给四妹和五妹做嫁妆吧？” “她们姐妹俩的嫁妆，你公公婆婆自会准备，你啊，少操点心！”邓阿奶见邓嫂子还有些惴惴的，便把事情掰开揉碎了给她讲。 “这麻家阿嬷给的金镯子，我知道，你那时候看到我的眼色了，是我先回应了麻家阿嬷，麻家阿嬷就给你了。至于你新认的郭家姨妈，给你也是有一半因为你是郭家的姑娘，所以安心收着啊！” “那我收着这银镯子，金镯子阿奶给你戴！” “拿回去，拿回去，我一个老婆子还戴什么金镯子！你啊，就当阿奶谢谢你这么些年毫无怨言帮着家里！等家里日子再好些，阿奶再给你打一个，咱们凑成一对！” 邓阿奶“霸气”地把镯子塞回给邓大嫂，邓大嫂想了想，也没推辞，她收着就收着，若是家里要用，她拿出来就是，反正是一家人。 她见阿奶脸色有些疲倦，便上前给她按了按肩膀，“阿奶，是不是累了，我给您按按！” “你还有这手艺呢！”邓阿奶惊奇道。 “哈哈，我和东家、四妹经常互相按呢！东家有时候看我做菜辛苦，就给我按按！我有时候看四妹劈柴劈久了，也给她按按！你别说，这按按还蛮舒服的！” 邓阿奶一脸舒服的叹了口气，“确实不错！” 邓嫂子看邓阿奶在她按摩身体放松之下，眉头还是有些紧皱，不由问道，“阿奶，我怎么看你好像有些心事的样子？” “你看出来了？我总觉得这麻家的阿嬷有些眼熟来着……我想了许久，都没想起来。唉，这不认老都不成，事情都不太记得了，可怎么是好，不中用了哦！” “阿奶身强体壮呢！可别说这话！想不起来，想不起来，阿奶，是不是您还很小的时候或者不太熟悉的人打过几次照面，想不起来很正常的……” “很小的时候，很小的时候，哎呦，我想起来了！”邓阿奶念着念着，突然睁开了双眼。 “你看，我就说吧！” 邓阿奶本来打算说的，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闭口不言，不动声色的说道，“哎哎，你阿奶年轻的时候，有一个邻居姐姐，和麻家阿嬷很像！难怪我看着熟悉！” 邓嫂子没有发觉，她刚刚蹲着身子捡掉到地上的狼皮褥子，没有看到邓阿奶脸色不对。 说来这狼皮褥子还是她刚和邓家说亲，阿爹和人置换的，一晃儿就过这么久了。 “好了，我睡一会儿，你别在我这儿忙活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看看，麻家那么多人，亲家肯定忙得不行！” “哎，阿奶，那我就先回去了！” 邓嫂子也没拒绝，回房换了身衣裳就往娘家去。 邓阿奶盖着厚厚的狼皮褥子，身子还是感觉有点冷，她回想着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喃喃道，“像，真像，若真是那个人，这通身的气派就说得过去了……” 邓阿奶想通了事情，便放下了心事，闭目休息。 …… 麻家去郭家认亲，也很顺利。 两家都是爽快和善的人，那真是一见如故。 麻大娘握着郭大娘的手，眼泪不住的流，任凭谁劝也没用。 她这些年，因为年轻的一时冲动，和娘家断了来往，虽然夫家待她很好，但是有时候，特别是逢年过节两寿的时候，那心底的思念是挡都挡不住。 三儿和她说郭家这个事情的时候，她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 她小时候和郭大娘玩得很好，后来还是郭大娘家搬走了，两人才断了联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两人再见，都是有儿有孙的人了！ 郭二嫂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过她说话自带笑话，有她劝着，麻大娘很快收了眼泪，只拉着郭大娘的手不放。 “哎呦，郭二，没想到这新出来的姨和婆婆还真是一家人，本来我看她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一开口，那大嗓门简直和婆婆一模一样，两人坐一块，你还别说，眉眼真的像！” 郭二听了自家媳妇的话，抽了抽嘴角，他用眼神示意她今天收着点，家里可是有客人在呢！别乱说话！ 郭二嫂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没看我刚刚哄姨妈开心了嘛！ 是是是，你功劳最大！ …… 别人不知道郭二夫妻俩的眉眼官司，各自和各自的说话对象正话家常呢！ 邓嫂子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哟，阿嬷，刚好，我家丹桂在柳娘子家帮厨，要问对柳娘子最清楚的人啊，除了四郎就是她了！” “东家？阿嬷是要问东家的事吗？”邓嫂子坐在郭四郎起身让开的位置上，看着对她一脸感激的阿弟，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弟从小就会和三姑六姨说话，麻家阿嬷也是个和善的人，怎么小弟这个样子！ 麻家阿嬷一脸慈善的笑道，“是啊，我听三孙孙说，当时就是请了柳娘子帮忙，后面这才找到了邓家阿奶，赶明儿也得去谢谢人家，所以想打听打听柳娘子的喜好啊什么的，送些合适的礼！” 邓嫂子听得麻家阿嬷说的理由，不由挥挥手道，“哎，阿嬷不用这么客气，东家她心善，爱帮人，但是又是个施恩不望报的性子，且极其爱清静，你们这一大家人上门，她肯定不自在呢！” “哦，爱清净啊！那经常一个人绣花？” “哈哈，绣花，东家可不喜欢，她经常说绣花还不如练几套拳呢！” “打，打拳？”麻家阿嬷听得邓嫂子说打拳，惊得呛了口茶水。 “是啊，东家武艺高呢，如今在天岳书院当武教习！” “柳娘子真是厉害，一个小娘子竟然当了武教习！” 邓嫂子一脸有与荣光，“那是！” 麻家阿嬷喝了口茶，不经意随口道，“练武的人，一般都是个热闹的性子，你家东家爱清净可不常见？” “可不是，东家要是有空，就爱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啊、练字啊，有时候出去跑跑马！” 看书、练字、爱骑马，麻家阿嬷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点了点头。 第11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麻家人在郭家待了一下午，天色刚刚暗下的时候，就起身告辞了。 “阿姐，往后这里就是你娘家，有空就回来！” 麻大娘听得郭大娘的邀请，又开始流泪，哽咽地说不出话，只好不停的点头！ 郭家人和邓家人一样，麻家人走后，开始打扫院子，虽然麻家人很知礼数，但家里待客总是要收拾的。 郭大娘拉着邓嫂子回了房。 “你这个傻妮子，怎么就替柳娘子做主了，还让麻家不要上门去道谢？还有，你没听出来那个麻家阿嬷在套你的话吗？枉费你四弟给你使眼色了！” 邓嫂子说了一天的话，一到她阿娘房里，也没管其它，就给自己灌了几杯茶。 听着郭大娘的数落，她头也没回，“阿娘，我自然是得了东家的授意的，东家说凡事要上门道谢的，都让我们一一想办法打发了！” 又灌了一杯茶，邓嫂子终于解了渴，她放下杯子，转过头道，“阿娘，你当我这么些娘在哪些员外老爷家白待的，没点高低眉眼，你家女儿早被欺负得哭着跑回家了。我自然知道那麻家阿嬷在套我的话，我说的都是些能往外说的。这当教习，会认字，会骑马不是很正常嘛！” 邓嫂子又接着说了她上午收麻家阿嬷金镯子时，那麻家阿嬷不同寻常的动作，“所以麻家阿嬷虽然看着和善，但我总觉得她不似平常妇人，有些厉害，难怪小弟招架不住！” 郭大娘叹了口气，她也是觉得过于厉害了，要不是族姐看着依然是当初闺中的性子，她都有些后悔答应认这门亲了，“我听了你小弟和她说话，好在虽然说了一些，但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情，她刚刚还打听豆腐作坊的事，恰好你进来了！” 邓嫂子沉吟了一会儿，“没事，阿娘，你别太担心，那麻家阿嬷有心打听的话，有些事是瞒不住的。而且，东家对麻家有恩，我看他们一家人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麻家阿嬷看着是厉害了些，也有可能是性子如此，本性并不坏。 再者，东家虽然交代我们在外面少说她的事情，也并不是怕什么，只不过她想清净，不想很多人打扰。” 郭大娘点了点头，“那就好！” …… 麻家是驾着三辆牛车来的，此时最后一辆牛车渐渐和前面的两辆牛车拉开了距离。行辕上赶车的事麻三，他一脸忐忑，几次张了张口，想说什么，都没开口。 “想说就说，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小了？” 听得身后车厢里传来淡淡的话语声，麻三转头望了望，因为车帘子没放下来，他可以清晰得看着正闭目养神的麻家阿嬷。 对于自家阿嬷闭着眼睛都知道他想问问题，麻三表示见怪不怪，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家阿嬷的厉害！ “阿嬷好像对柳娘子很是在意，刚刚在邓家还不是很明显，但是在郭家，问郭四郎……” “问郭四郎怎么了，不就是想仔细打听打听救命恩人的喜好嘛！说话归说话，牛车继续赶，别停了！” 麻三听了阿嬷的话，连忙转过头，继续赶车，“阿嬷，你能蒙过其他人，可蒙不了我！” “呵呵，那我就是想打听打听，碍着你什么了！” 听得阿嬷一直阴阳怪气的说话，麻三缩了缩脖子，好像自从他把那天和柳青青的约定告诉了阿嬷，阿嬷和他说话，就是这样了。 “阿嬷，柳娘子是个守信之人，不会……” “你自是信她的，否则不会把咱们一家人的命都交到人家手里！” 麻三叹了叹气，“阿嬷，其实我没有告诉你，之前我也出事了……” “你这个小崽子，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家里，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麻家阿嬷听了麻三讲当初他在德福酒楼如何被发现、如何带到春晖园关起来，柳青青和十二娘又去救他他不肯走、后来刺史衙门如何把他从春晖园救出来的事，再也不复淡定，神情大变。 麻三听阿嬷的声音有些不对，立马停车查看。 好在麻家阿嬷经历的事多，很快就平复了心绪，“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我知道你的性子，即便是这样，你也不会松口的！” “就是二哥的事情……” “你二哥的事，我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害他。至于是不是春晖园的人，有待商量？” 麻家阿嬷年纪大了，但思绪一直很清明。 “所以，你是为了救你二哥，才答应把事情说出来？” “倒也不全是，而是，而是，我不小心被柳娘子套了话，她对我已经有所怀疑了，问我知不知道秋水瓷……” “住口！” 麻家阿嬷怒斥着麻三，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历来积威甚重，麻三连忙闭上了嘴，脸色白了。 麻家阿嬷半晌没有说话，很久才深深叹了口气，脸色竟然有些灰败，“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有人在打听当年的事！” “阿嬷，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总觉得你告诉我的，不是事情的真相，还有事瞒着我……” “事情的真相就是我告诉你的那些！记住，我一直告诫你的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后除了她，你要是再对其他人说半句关于秋水瓷的事，你就自请出麻家吧，别说是我麻家儿孙了！” 麻家阿嬷说完话，把车帘子一扯，隔断了麻三的视线。 麻三无奈，他知道阿嬷的性子，只能挠了挠脑袋，继续赶马车。 …… 麻家兴许是听了邓嫂子的话，没有全家人来拜谢，只派了麻二、麻二嫂子、麻二的儿子和麻三带着礼物上门。 几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后，麻二就记着自家阿嬷的话，提出告辞，说还要带着妻儿去岳家拜访。 麻二嫂子自是开心的跟着丈夫起了身，她嫁得远，难得回一趟娘家，这次夫家特意准备了礼物，还让丈夫陪着她回家住几天，她自是喜悦。 所以，对于麻三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也没多问，高高兴兴地牵着儿子跟着麻二走了。 柳青青知道麻三上门怕是来履行当初的约定，她也没有急着询问，而是请麻三喝茶、尝尝点心，说了些案情的进展。 “所以，只是把那些黑衣人的匪窝缴了，没有查到幕后人？” 第117章 当年旧事(1) “不错，衙门撬开了那些黑衣人的嘴，当天晚上就赶去了，可惜那里人去楼空，除了几个死去的留守小喽喽，就连金银细软什么的都没找到！” 麻三一脸肯定道，“幕后之人这是在杀人灭口、清理现场，否则不会什么都没留下！” “是啊！” 柳青青慢慢的敲桌子，回道，“不过，以幕后之人先前的谨慎程度，此次派出黑衣人来追杀，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说不定他们是狗急跳墙，又或者觉得有所依仗，因此猖狂至极，根本不怕衙门！” “不怕衙门是肯定的，否则也不会设圈套诬陷你二哥了！” “胆子真大！”麻三捏着一块酥饼送入口中，感叹道！ 他觉得自己自从十三岁听到了自家的秘密后，胆子变得很大了，如今和这些人一比，他觉得自己胆子挺正常的。 “柳娘子，我今日是来履行咱们的击掌之约的。” 柳青青停下手里的动作，坐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得从四十年前说起……”麻三一开口，柳青青就一怔住，四十年前，那就肯定和先太后有关了。 “潭州瓷器名扬天下，但众人不知道的是，四十多年前，潭州有一非常出名的瓷器家族，叫做童家。童家在瓷器制作上，堪称首屈一指，当时那些往来的南北商家纷纷前来童家求购瓷器，即便潭州还有许多好的瓷器，但有些商人只认潭州童家窑出来的瓷器，童家窑一度成为了潭州的，潭州的……” 柳青青见麻三好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便接上话道，“名片，潭州的名片，名片的意思就跟那大户人家给出去的帖子一样，就是很有代表性，童家窑当时的出名度火到了能够代表潭州……” “是是是，就是这种类似的说法。”麻三虽然没有听过名片这个词，但听了柳青青的解释，觉得很是贴切。 “这还不是最辉煌的时候，最辉煌的时候，要数有一年，先太后突然回岳州省亲，偶然听说了潭州童家的瓷器，便让他们进献。 没想到，童家不仅献出了一对做工精致的瓷瓶，还声称是他们特意为先太后娘娘研制的秋水一色。当然，大家习惯称之为秋水瓷。 这秋水瓷最大的特点是当瓷器放在月光下，原本光滑无色的瓷器表面会出现一行人夜游云梦湖，观赏云梦湖水天一色的场景。 先太后娘娘本就出身于岳州，如此具有家乡特色的瓷器，当然受到了她的喜爱。 自此后，童家因为秋水瓷，竟然成了皇家的御贡瓷商。 而秋水瓷先太后娘娘和它自身独特的神奇，在整个大周广受追捧！ 每天都有无数人捧着金银财宝慕名而来，只为求购秋水瓷。 那盛况，简直是空前绝后！ 不过童家却没有卖出去一只，他们对外说秋水瓷是特意献给太后娘娘的，不会卖给别人，除非是太后娘娘开口，否则童家绝不会开窑！” 麻三说了一长串话，有些口干，他见柳青青好似陷入思考中，便干脆停了下来，喝茶。 柳青青没有在思考，不过她是把麻三说的内容在心里过几遍，然后记了下来。 “然后呢？” 麻三放下茶碗，说话之前却叹了口气，“童家如此做，虽然得罪了许多商家，但先太后娘娘知道了却十分高兴，重重的赏赐了他们，先皇也亲手写了一块赤子之心的匾额赏赐给了童家。有了先皇的匾额，其他人对童家的做法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不过，童家虽然不制秋水瓷，但他家其它的瓷器却因此供不应求，因此盛况依旧，听说那银钱堆得库房都放不下。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盛极必衰’的话，后来有一年，先太后病重，先皇让童家再次进献秋水瓷。童家自然是欣然应诺，还说此次会给先太后一个惊喜。谁知秋水瓷进献到皇宫后，在先皇为先太后办的晚宴上，那秋水瓷，秋水瓷竟然……” “竟然显现的并不是之前行人游览云梦湖水天一色的场景，而是一个断头的人像？” “不错，柳娘子，你应该也听说了，先太后因为见了断头人像，病情加重，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先皇震怒之下，下令灭童家满门，从童家老太太，至童家窑的工匠仆役，听说潭州菜市场的血几天几夜都没有干……” 因为麻三说的都是柳青青已经听过的，所以她这次没有出神，而是直接问道，“所以，你家……” 柳青青见麻三没有说话，而是四下张望，便开口安慰道，“放心，此处没有别人，若是有人偷听，我能察觉！” 麻三知道柳青青的厉害，便神态平静了些，低声开口，“我家阿嬷是童家老太太身前的得力嬷嬷，她是得一贵人相救，这才逃过了那次灭门之祸。所以，柳娘子，我家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则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 原来，是逃犯，难怪如此紧张，柳青青了然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现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样，没有你的许可，我绝不会说出去！” 麻三听得柳青青的保证，点了点头，“我自然是信任柳娘子你的。其实我家的事情，本来我并不知情的。是我十三岁那年，偷听阿嬷和阿爹说话，才知道了这个事情。” “就说，这么要人命的事情，麻家阿嬷怎么会告诉自己的孙子，怕不是要把秘密守一辈子，直到入棺材都不会说出来！”柳青青心想道。 “阿嬷因为从小长得好，有一年外出帮家里卖鱼的时候，遇到了恶霸想要强抢她。阿嬷的父亲因为保护阿嬷，受了恶霸的毒打，当场咽了气。正当她心如死灰，想要自戕的时候，童家老夫人路过，救下了她。自此，阿嬷便进了童家，跟在了老夫人的身边。 阿嬷说，她刚进童家，整天一副没有生气的模样，是老夫人一次一次的开导，一天一天的陪伴，才让阿嬷走出了心结。” 第118章 当年旧事(2) “后来，老夫人更是教导阿嬷读书识字，厨艺女红，管家理事，简直是把她当女儿教养。 再后来，更是给她选了良人，赔了厚厚的嫁妆，让阿嬷风光出嫁。 童家老夫人本想让阿嬷夫妻俩自立门户，但是阿嬷说什么不肯，所以直到童家的那场滔天大祸降临，阿嬷的卖身契还在童家。” 柳青青听麻三讲麻家阿嬷的往事，不禁对童家老夫人心生佩服，这老夫人真的是个良善人。 “是的，阿嬷说，童家老夫人知道先皇下的圣谕后，神情平静的接受了，她当时抱着陛下亲赐的匾额对着钦差说‘我童家对皇家依旧赤子之心，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太后娘娘对童家恩深义重，童家却大意失察，导致太后命陨，童家满门的性命赔上不冤。只是家里的工匠、仆役、下人是无辜的，希望圣上能网开一面。’” “听说钦差大人听了童家老夫人的话，深感她的大义，竟然真的回京帮她传话。” “但是先皇没有答应？” 麻三摇了摇头，“当然，我刚刚不是说了，那流的血几天几夜都没有干。先皇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任何人的劝说都听不进去，钦差无功而返，只能照做。” 柳青青听了，在心里疯狂吐槽封建王朝帝王的至高权利，更为那些枉死的人默哀。 “而我家阿嬷就是童家老夫人趁着钦差走的那段时间，托一位贵人把阿嬷救了出去。” 柳青青对此很是惊讶，甚至有些胡乱猜测道，“这童老夫人对你家阿嬷真的好，别你家阿嬷真的是她的女儿吧？就是那种什么偷龙转凤的？比如麻家的哪位公子其实不是真的公子，你家阿嬷才是真正的童家大小姐！” 麻三听得柳青青的猜测，啼笑皆非，“哎呦，我的柳娘子，您这猜测都赶得上说书的了！不过，我家阿嬷真的不是童老夫人的女儿，我见过阿嬷的娘家人，和阿嬷像得很呢！” “额，如此，是我孟浪了！无端猜测，见谅见谅！” 麻三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也不能怪柳娘子想歪，他初初听阿嬷讲这个故事，也内心有过想法呢！嘿嘿！ “既然麻家阿嬷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想必应该不会把旧事挂在嘴边，你又为何要探寻秋水瓷呢？” 柳青青的话可以说是直指麻三的内心，“因为我发现阿嬷在偷偷寻找童家秋水瓷事情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说，你阿嬷觉得童家是被陷害的，想要查出真相，翻案！” “不错！”麻三点了点头，“阿嬷说，宫中发生的那场祸事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且不说童家自来心善赤城，更不会有那个胆子敢在献给太后的秋水瓷中动歪脑筋，故意做出那渗人的图像！所以肯定是被人害的！” “阿嬷说，童家老夫人救她出去，并没有让她追查真相，而是让她好好活着。但阿嬷深受重恩，怎会让童家深受不白之冤，必是要追查到底的。”麻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当时年纪小，正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听了阿嬷的话，当场拍着胸膛道，‘阿嬷，你年纪大了，我腿脚轻便，我帮你查！’” 柳青青听了没有笑，而是夸赞道，“果然麻三你打小就义气深似海！” “那倒也不是打小，当时年纪也不小了，哈哈哈！” “所以，你直到现在，依然在查童家案子当年的事情！” “是。上次在春晖园就是听那管事说什么秋水瓷又出现了……” “秋水瓷又出现了？你确定没听错！” 麻三一脸肯定，“那是自然，我这耳朵，哪能听错？秋水瓷当年只献给了先太后，自童家人去世后，秋水瓷自此消失在世间。那管事说秋水瓷又面世，我想着这现有的秋水瓷听说要么被收在皇宫中，要么陪葬了先太后，怎么会流通在世间，莫不是这群阉人偷偷盗取了，因为想事入了神，不小心发出了声响，这才被他发现了……” “不对，不对，麻三，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面世的秋水瓷是童家当年本来要献给太后的秋水瓷，被坏人掉包的那些秋水瓷！” 麻三听得柳青青的猜测，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柳娘子，这，这，如果你的猜想是真的……” 柳青青也激动的转圈，“如果我猜测的是真的，找到秋水瓷，就有可能查清三十九年前秋水瓷掉包的真相，找到害死先太后的真凶，还童家清白！” 麻三闻言，激动地给柳青青鞠了一个躬，“柳娘子，若是你能帮忙查清真相，便是我麻家上下的大恩人，我一定早晚给您烧三炷香……” “别别别，打住打住。我还想活得长久一点，烧香就免了！” “我，我话没有说清楚，是立生祠那种！”麻三解释道。 柳青青依然摆手拒绝，“生祠更加免了，我听说历朝历代官府都不提倡这些，有时候还四下抓捕，你可别害我！” 麻三见柳青青拒绝得如此坚定，便绝了这个念头，“那，那我再想想其它的，这恩对我家太大了，我一时没有主意……”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咱们别想那么远哈，还是回到刚才的那个问题。” “嗯，那是要去问那个春晖园的管事吗？” 柳青青点了点头，“不过之前得来的消息是，戚管事只承认自己一时糊涂，以为你心怀不轨，所以冲动之下，动手抓了你。他说把你关起来，只是想吓吓你，既没有对你动刑，也没有虐待你，还说好吃好喝的，也没有饿着你。因为他身份特殊，再加上有人作保，估计只会笞二十杖，就释放了！” 麻三狠狠地唾了一口，“只打二十大板，真是便宜他了！没虐待我？天天派人问这问那，让我没得休息！好吃好喝？屁，每天只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糙粥！” 柳青青见麻三想起之前囚禁的日子，恨恨不平，便继续说道，“如今看来，我得想个说法，让这戚管事说出秋水瓷的事情来！且不能把你们家牵连进去！” 第119章 小宝的担忧 “戚管事恐怕不会轻易松口吧！他那人，看着就不是会怕衙门审问的！” 事情和麻家息息相关，麻三当然上心，他顺着柳青青的思路想了一下，觉得从戚管事口中突破，希望比较渺茫。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人啊，只要不是心如死灰迈入山门，这世上总有他惦记的事情！再说，问话也是有方法的！” 柳青青深知人性自有自己的脆弱之处，找对点，就能攻破。 麻三听柳青青说问话有方法，突然想到那天自己处于惊慌担忧下脱口而出说出秋水瓷和先太后的关系，不由心有余悸。柳娘子确实有几把刷子，不愧能以一个小娘子之身一跃当上了官差。可不是像他这样，全凭一身勇气和胆气厮混！ 也就这一瞬间的福至心灵，麻三开了口，“柳娘子，我自小没有读多少书，但从前依稀听人说过一句什么‘达者为师’的话。 这些日子来，我先前是极其佩服柳娘子你的武功，不怕你笑话，还曾想过跟着你学武功。 然而，近些时日，我发现除了武功，柳娘子你平日的待人和处理事情的一些手段，表面看着像一股清泉，清澈见底，但实际上却总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 麻三不才，想自荐为弟子拜您为师，不知您是否愿意？” 柳青青先前听麻三的话，还以为是社交，就是夸夸她，奉承奉承她，没想到麻三最后竟然丢了一个炸弹，竟然要拜她为师？ 所以柳青青前几次没有喷出的茶水，这次是真的一口茶水喷出来了，好在麻三站在一旁有些距离，才没“误伤友军”。 柳青青神情自然的擦了擦嘴唇，她也没在意自己刚才不甚淑女的行为，又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对着麻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楚？” 麻三知道自己一个男子无端要认一个小娘子为师，更何况，柳青青不仅年纪比他小，看着也很年轻。 拜如此年轻的小娘子为师，那肯定是一件让人吃惊的事情！ 柳青青刚才差点喷水喷到他身上的行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倒不是说年轻就不能做别人的师父，只是俗世都认为，年纪大些的达者才是比较靠谱的师父人选，民间更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固定印象，就是去医馆看大夫，那一头白发满嘴胡须的老大夫看着就比年轻大夫厉害。 “我是诚心诚意，心甘情愿，想拜您为师，绝不是说笑的！”麻三听柳青青反问，竖起了自己的手掌，只差怼天发誓了。 而且，她也不会以为柳青青的问话是没有听清，怕是她以为自己在开玩笑，于是坚定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柳青青听了麻三的表态，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麻三，我知道你的态度了，这样，你回家问一下你阿嬷的意见吧，倘若她也同意，你便来。 我府上如今开了一个小学堂，学堂有四妹、五妹、小宝三人。 若是你阿嬷不反对，往后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跟着我学习！ 对了，也不必像正式拜师那么隆重，和书院的学子一样，喊我一声教习便罢了！” 麻三听了柳青青的回复，欣喜异常，大大的应了一声“是”！不管喊师父还是教习，总之柳娘子松口了！ 对于说服自家阿嬷，他很有把握，谁让他十三岁的时候，就说服阿嬷把家里那么大的事就交给他了呢！ 看着麻三离开那雀跃的背影，柳青青摇了摇头，“这都是什么事，莫名就有人要拜师了？” “那是因为东家厉害！” 小宝睁着一双透明清澈的大眼睛，崇拜的望着柳青青。 他刚刚听到麻三哥想拜东家为师的话着急得不得了，柳青青不知道的是，其实小宝和四妹私下聊天的时候，两人都说起想拜她为师，一来是诚心佩服，二来则是私心想贺柳青青的关系更密切一些。 自古以来，这师父师父，那是可堪比“父亲”的地位的，听着就更像一家人了！ 见柳青青没有答应收麻三做弟子，他心中还有些庆幸和雀跃，要是他和四妹天天守着东家，还让别人抢先拜师了，那他和四妹真的是要气得不想吃邓嫂子的饭了！ “不行，还是不能坐以待毙！一会儿得和四妹商量一下！”小宝心想着。 柳青青不知道小宝的想法，她听小宝说她厉害这话，耳朵都觉得要起茧子了，她并不放在心上。 这里的人觉得她很多时候厉害，不过是因为她占据了一个时代的红利，和那无比方便快捷能获得信息的红利！ 就连她现在这一身的武艺，除了须弥界带来的神奇，还有前身留下的底子，否则她怎么在短短时间内就能去书院当教习。 柳青青是极其幸运的，她有金手指，有外挂，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她身上有几个非常重要的闪光点，比如用心和毅力！ 若没有这些，她也不会成了如今的她。 话说回来，柳青青看自己这会儿刚好有空，便问起了小宝最近的功课。 因为小宝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和四妹不一样，柳青青教他的也会有所区别，除了基础的读书习字算学外和一些共同的课程外，还会教他信息收集和分析，培养他敏锐的观察力，特别是执行和处理问题的能力。虽然小宝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能干的管家，但柳青青教他的，俨然是一名优秀的管理者的能力。 当然因为柳青青比较忙，她不可能每天都有时间教他们三人，所以选择的方式是教会他和四妹、五妹会使用一本“特制”的拼音字典后，给他们一些“特定”的书籍，让他们自学，然后完成一些课业，柳青青再和他们讨论一二，完成一个闭环。 说起来好像很高端，但其实不过是散养，且学习的内容也很基础，柳青青就觉得自己在带三个小学生，三五天或者更久才上一次课，因此也并不觉得怎么费力。 所以即便加上麻三，也不过是“三只羊也是赶，四只羊也是赶”的心态！ 第120章 使唤孙子跟孙子似的 这边柳青青在询问小宝的功课，那边麻三回了家。 家当然是岳州城的家。 今日和麻三一起进城的，除了麻二夫妻，其实还有麻家阿嬷、麻四。 只不过麻家阿嬷并没有去柳青青家，她说要留在家里帮麻三收拾收拾。 麻三回到家，打开门后，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正中央堆得似小山的杂物和旁边忙得一头汗水的阿弟，至于阿嬷呢？麻三找了半天，才在小山后看到悠闲的躺在竹椅上摇晃着的阿嬷！ 这场景就是阿嬷说的干活收拾？麻三半天没有回过神。 “哟，回来了！用膳没？没有的话，锅里有！” 这是麻家阿嬷中气十足的问话声。 “阿嬷？阿弟？” 这是麻三带着些许疑问的回答声。 “三哥。” 这是麻四有气无力的问候声。 不等麻三询问，麻家阿嬷继续使唤麻四。 “哎哎哎，那些个要堆一起，不要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 麻四：反正都是要他扔出去的，分开扔和放一起后扔有什么区别？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他还是乖乖的按照自家阿嬷的吩咐做。 “哎哎哎，那些衣裳别扔了，带回去，还能做几个鞋垫呢！” 麻四：不是说只给三哥留几件好的衣裳，其它打补丁的都扔了吗？见阿嬷对着他“横眉竖眼”，麻四只好把他刚刚扔到杂物堆里的几件衣裳扒拉了出来，留在一边。 “哎哎哎，你别杵在妨碍你阿弟做事，去去去，用膳去！” 麻四：呜呜，还以为三哥回来了，有帮手了呢！ 麻三也实在是饿了，虽然只留自家阿弟收拾有些不地道，不过想着他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做些事也不打紧，便极快的溜进了厨房，找吃的去了。 “行了，别看你三哥了，赶紧收拾着！你说你，也是一个大小伙儿，马上就可以说亲的年纪了，怎么做事这么不利索？你阿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这个屋子，这半天的功夫，都能收拾几遍了！” 麻四：阿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哥和我说了，您十八的时候，已经是一等大丫鬟了，手下好多个能干厉害的小娘子，收拾这屋子，可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还有，您当年肯定不会像如今这样使唤孙子跟孙子似的，这一下那一下的…… 麻三找到了饭食，然后搬了一张小板凳，乖巧的坐在厨房门口边吃边“看戏”。 “阿嬷这精气神是真的好！” 确实，虽然麻家阿嬷今天没怎么收拾，只简单的梳了一个圆髻，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靛蓝衣裳，看着和外面街上的老妇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她那洪亮的声音、举止自然的动作、开口吩咐人的姿态，无一不是显得与众不同。 其实麻三不是没想过，跟在他家阿嬷身边，好多学一些东西，但是阿嬷说她学的都是小娘子的东西，她麻家的孙儿要是想上进，就自己出去闯荡！ 所以他十三岁知道阿嬷的往事、自家的秘事后，只跟在阿嬷身边听了大半年的故事，之后就被阿嬷“赶出家”了。 自此后，聚少离多。 看来，他不在家的日子，阿嬷没少调教几个兄弟，哈哈哈！ 麻三一边想着事，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麻四忙上忙下。 一碗饭吃了许久…… 麻家阿嬷以为他饿坏了，吃了好几碗，便没有说麻三。再者，她家也不提倡在孩子吃饭的时候说人，千事万事，吃饭最大，有什么话等孩子吃完再骂！ “哎哎哎，阿弟，这个得留着，这是借了陶三的，得还给他……” “哎，我瞧瞧，阿弟，这个别扔了，这个和这个，你们带回去，是城里木作坊新出来的，叫做什么‘饭甑’，可以煮饭的，……” 好在还是顾念着几分兄弟情，麻三吃完饭后就加入了阿嬷的队伍，因此，麻四面无表情的又开始把一些东西往回搬…… 等日暮时分，麻二夫妻俩带着儿子回到院子时，麻三家已然焕然一新！“哎呦，不愧是阿嬷，这一天的功夫就收拾得这么干净！” 吃饭的时候，麻二嫂对着麻家阿嬷一顿夸，麻家阿嬷笑得温和，坦然的接受了夸赞。 “要不是我，就他们两个大男子汉，收拾几天都收拾不好！哎呦，阿嬷的宏儿，吃饭吃得真好，来，再吃一勺鱼羹，吃了保管宏儿机灵着呢，往后啊，给你阿娘考个进士回来！” 麻二嫂子听阿嬷的话，笑得合不拢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做官，而且是个文官，可别当那武官，哎…… “吃鱼鱼，考状元！” 麻三听得自家侄子奶声奶气说着“梦话”，憋笑憋得不行，就他们麻家这祖传的看着字就想睡的德行，还考状元，怕是没睡醒呢，能识字就谢天谢地了！ 麻四：考什么，啊，鱼肉好好吃，啊，什么状元，多舀几勺，不然就没了，啊，帮三哥收拾屋子好累啊，得多吃几块鱼补补身子。 麻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了饭后，麻三被麻家阿嬷喊去了后院。 其他人知道这是阿嬷有话对三弟（三哥）说，便很有眼色的各自散了，就连最小的宏儿也没闹着要三叔和他玩，乖乖的牵着自家阿娘的手，回了房间。 麻二和麻四则快手快脚的把饭桌收拾了，把碗筷放到了厨房 ，然后就在厨房烧水没有出来了。 “你把今天和那位柳娘子说的话，再和我说一遍，记住，柳娘子说了什么，一定要原话转述！” 麻三规矩的坐在麻家阿嬷下首，应声道，“是，阿嬷！” “今日，我……”转述完了后，麻三见阿嬷一脸沉思，便停了口，抬头看天。夜色还没有全黑，天空是蓝黑蓝黑的，高高的，离他很远。 “嗯，这位柳娘子倒是聪慧，按她说的没错，若是能从那个戚管事手中得到秋水瓷的消息，对于追查当年的事，是一个重要的线索。”麻家阿嬷也赞同柳青青的主意，从戚管事身上下功夫。“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是有弱点的。你也别担心了，她既然说了，怕是已经想到了法子，你就等着！” “说完了？没有了？” 麻家阿嬷淡淡看了一眼麻三，见他面色平静，但手不自觉的伸开又握紧，便知他还有未尽之语，而且可能还不好说，不过她不着急，于是慢慢地转动着手里攥着的两颗圆石子。 麻三当然不是怕阿嬷，也没有打算瞒着他想要拜师的事，只是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没想到被阿嬷看出了，他暗中一握拳头，就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阿嬷，你觉得怎么样？” 第121章 掌柜的不仁义 麻家阿嬷听了麻三的话，沉默了良久。 他这个三孙子，自小就机灵，胆子又大，当年她无意中让他听到了秘事，其实心里慌得不行，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却有孝心还有义气，竟然说往后那个事情就交给他了。 看着稚嫩的孙子拍胸板，麻家阿嬷感动得不行。 她其实不算个聪慧的人，当初能在那个大宅子里风风光光的，大多是因为贵人的提携。 如今教养儿孙，她也只是把她曾经拼命记住在脑海中——贵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来教养儿孙。 孙子要去办事，那肯定是要出门的，麻家阿嬷知道孙子那牛性，硬留是留不住的，只能忍着担心，然后把她一生遇到的所有事情跟讲故事一样的，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孙子听，特别是和贵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只希望他能从中习得一二，出去后有些依仗。 这些年来，他也没辜负期望，靠着自己，从镇子的后厨打杂做起，一路做到了岳州府城大酒楼的跑堂小二。 而且，还走了狗屎运一样，被潭州李家相中了做女婿。 虽然那女婿做得肯定跟入赘差不多，但以他们如今这出身，能有这样的岳家，还计较什么，更何况李家只要一个孩子姓李，其他的说了可以跟三儿姓。 “他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便不要去约束他，让他做想做的事吧！” 想起贵人曾经说过这话后，家里那巨大的辉煌。 麻家阿嬷终于开了口，“好，阿嬷没有意见，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她说完，见麻三立刻喜笑颜开，还是忍不住嘲笑了他一番，“只是，人家柳娘子好像并不想收你为徒，哈哈哈！” “哼！”麻三重重哼了一声，“先当教习，慢慢的，我总能磨得她认我当徒弟！” 麻家阿嬷听了乐得不行，又想了想，觉得认柳娘子当师父也不是坏事，有个人能教导三孙子，他总不至于和一头牛犊子一样，四处乱撞，要是再来一次那什么囚禁的事情，她老婆子的半只脚怕是要入土了！ 虽然柳娘子说不用正式拜师，不过麻家阿嬷还是和麻三商量送些拜师礼。 定了几样礼后，麻家阿嬷又问起了麻三的打算。 “酒楼那里你真的不打算去了？那掌柜的我瞧着还挺有诚意的，今天还派人送了礼过来……” 麻三听得辞工这事就有许多话想吐槽，之前他顾虑着没有把事情告诉阿嬷，如今阿嬷既然都知道了他囚禁的事情，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阿嬷，你是不知道，那掌柜的真是不仁义。我好歹给他做了两年的工，平日里任劳任怨的招揽伺候客人，没想到这回我失踪了，他不说报官，还打算瞒着！ 陶三后来和我说，当初要不是柳娘子偶然间问起，掌柜的怕是都不会吐口，吐口了但是依然不肯报官，只让陶三去找柳娘子帮忙！心思歪得很！” “可恶！可恨！” 麻家阿嬷听了麻三的话，笑容一收，眉头紧皱，大声骂道。 “难怪，我还纳闷着呢，那礼怎么看着有点重，虽然你说你能干，但也不至于让掌柜的如此下交？” “阿嬷，那礼收吗？” “收！怎么不收？就当是赔给你的了。这样，明天让你二哥去酒楼一趟，就说，就说你如今是柳娘子的门下了，往后如何要听她的安排，就不去他那里了！” “哎哎哎，阿嬷，这样说，是不是太着急了点，我如今还没有拜柳娘子为师呢！” “阿嬷又没让你二哥说柳娘子是你的师父。虽然她说不认她做师父，但你跟着人家学东西，那你半只脚就算跨入她门下了，没错的。 你想想你刚才说的，那掌柜的肯定心胸不大，你贸然上门拒绝他，以他的小心思，说不定还会对你使坏。 再看他之前的做法，必是对柳娘子有所顾忌，让你二哥这样说，也是让他收敛一二。 放心，柳娘子知道了，也不会说你什么，你又不是仗着她的势去做什么坏事。 半个弟子收入门，这做师父的，肯定是会护着弟子的！” 见麻三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麻家阿嬷暗暗骂了一句棒槌，继续把圆石子转得飞快，“这样，你明天一早买完东西，就去找柳娘子拜师！拜完师，把这件事情说给柳娘子听，问问她的意见！” “这样可行。阿嬷，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心虚吗？要是已经拜师了，我肯定自己大摇大摆的去了！” “就你这样的胆子，柳娘子也不用担心你干什么坏事了！” “阿嬷，那您应该高兴啊，您孙儿不敢干坏事，老天爷总会照顾一二，遇难呈祥，平平安安的！” 麻家阿嬷听的孙子的安慰，心里到底是安心了几分，是啊，她一直不求子孙大富大贵，只求他们平安度过一生就好了。 宏儿（睡梦中）：阿嬷，不是说让我考状元吗？ 麻家阿嬷突然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把麻三吓得立马扶着她回房， “看我，只顾着和阿嬷说话，阿嬷怕不是着凉了？快回房，我去给您煮个姜汤，去去寒！” “喝什么姜汤，不喝那个劳什子玩意儿，一股子呛味儿！” “阿嬷，小时候，您还熬给我们喝呢！” “那是，那是小孩子喝的玩意儿，我是大人，不喝！” “阿嬷，您说这话，是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吗？” “呵呵，在阿嬷心中，你们永远都是孩子！” “二哥，阿弟，快来扶阿嬷回房！阿嬷好像着凉了，我去煮个姜汤……” “啊，阿嬷着凉了？” 麻三的大嗓门一吼，先是把麻二嫂从房间里吼出来了，她从塌上放下手中整理的东西，着急得鞋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 另一边，麻二也大喊着从厨房出来了，“阿嬷，阿嬷，快进屋！” 麻四虽然没有叫，但他跑得最快，黝黑的脸上一脸焦急。 …… 麻家很是过了一个热闹的晚上。 可能是麻家阿嬷身体好又或者是麻三熬的姜汤起效了，总之麻家阿嬷虽然昨晚不知是怎么打了几个喷嚏，但第二天早上，她并没有着凉的迹象。 于是，麻三总算能放心一点的准备出门。 “二哥，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如果阿嬷不舒服，记得赶紧找大夫！” “知道知道，你都说几遍了，二哥记着呢，你快去，别误了时间，不是还要去买东西嘛！” 麻三被麻二推着出门了，一步三回头的，磨蹭许久只走了半个巷子，等他听见院子里传来阿嬷中气十足的吩咐阿弟做事的声音，总算是放下了心，大步的城西赶。 第122章 故地重游 可惜，麻三这趟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小宝，你说什么，柳娘子出门了？” 小宝没好气的对着麻三回道，“怎么，东家出门，难不成还要问过你不成？” 麻三看着和上次截然不同态度的小宝，不知小宝是对他想当柳青青的徒弟不满，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说话语气有点冲，小宝才生气了。 他连忙赔笑道，“小宝，刚刚是我失言，语气不太好，还望小宝别见外！” 小宝心里还是耿耿于怀，但是作为一名“专业优秀”的门子，再加上麻三诚意的道歉，他还是放缓了脸色，“东家出去了，回来的时间不定。不过她出门有交代，若是你来，便十有八九是你家阿嬷同意你来读书。那便和你说一声，明日酉时来吃晚饭，东家从书院当值回来后，会和你说说具体的读书安排。” “是是是，阿嬷同意了，东家真是料事如神，那个，小宝弟弟，多谢你……” 小宝皱着小眉头道，“你比我入班晚，按照书院的规矩，要叫师兄！” 麻三听得嘴角一抽，再看着只到他肩膀的小宝，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住了。 本想和他理论几句，只是想起茶楼听书的时候听过，好像那江湖门派，确实后来的要叫先前的师兄师姐，这书院想来也是如此，便张口、闭口酝酿了许久，终于喊出了一声“小宝师兄”！ “嗳！” 小宝忍住心中的暗乐，故作稳重的应了一声。 “明日酉时，可别忘记了。你可以提早来，但别迟到，否则东家可是很严厉的！当然了，你若是有事来不了，只要说一声，东家也不会说什么，后面再约时间就是！不许无故缺席，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多谢小宝师兄的提点！” 听得小宝的提点，麻三暗自记住，怎么说，突然感觉有些平和的柳娘子莫名就变得严厉起来了，后悔？不不不，“严师出高徒”，他更期待了！ 麻三把礼物放下，喜滋滋地往回走。 等看不到他人影了，门后露出一张俏脸，是四妹。 “小宝，我觉得你这个认师兄师姐的主意特别好，一劳永逸！” 小宝把大门关上，然后利索的从一间屋子拖出一辆推车，把麻三刚刚送来的东西搬上车，准备运到库房去。 “那是自然，我不是说了，以咱们东家的本事，那往后和麻三类似的人那是数都数不清，就凭咱们俩这小胳膊小腿的，肯定防不住！既然防不住，不如直接开头给他们立好规矩，不管东家还收多少人，反正咱们俩就是大师兄大师姐！” 邓四妹听了使劲儿点头，“没错，管来多少人都不怕！哎，你问过东家没有，这个事东家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放心，昨天问过东家了，东家当时笑得不行，说没想到我们俩还挺有，对，挺有那个危机意识的。笑完又说我们的想法不错，想做就去做，教规矩也行，只一条，不准仗着大师兄大师姐的欺负新人！” “谁有那时间欺负人，东家给我的书都看不完!” “就是，我课业还要改，昨天东家问我，我好多都回答不上来！” 邓四妹和小宝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些“生无可恋！” 不过两人也只是偶尔露出这么一瞬间的颓废，转头又兴致高昂。 “等我看完那些书，东家说送我去书院参加入学考试！” “等我做完课业，东家说给我买个庄子管着试试看！” 小宝说完，和邓四妹又对望一眼，两人咧嘴大笑，笑得都可以看见后牙槽。 …… 云梦湖深处。 一叶扁舟。 柳青青站在船头，口中呼着白气，她望着冬日暖阳下如披着一层金光的“故地”，不禁内心有些感慨，想当初她从这里离开，就没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呢！ 她把小舟的绳索系在渡口的石柱上，一脚踏船，人就腾空而起，从船头跃到了岸上。 举目四望，柳青青发现匪寨一片荒凉，好像时间过去了许久，让原本热闹的水匪寨子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岛，其实掐指一算，也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 渡口原来的一些小陷阱，已经全部展露了出来，地上坑坑洼洼的，还有些血迹残留的黑红泥块，看着斑驳杂乱。 “看来当初攻打匪寨也不轻松啊！” 柳青青想起当初在城门口看着的整齐干净的队伍，还以为当初衙门捉拿这些水匪没费多少力气呢！ “想来进城之前，肯定梳洗整理过了！”柳青青摇了摇头，把闲思从脑海中晃掉！ 她小心的从渡口处穿过往寨子内走，越往内走，柳青青又添了几丝疑惑。 先前看了渡口的情况，她还以为攻打当天的战况很是激烈，没想到寨子里却很干净！倒也不是说没有灰尘、杂草什么的，而是没有血迹、刀斧等兵器劈砍留下的痕迹。 “太奇怪了！” 就算再怎么打理现场，也不会这么“干净”！ 柳青青看完寨子前面的一些民居，凝神想了想，就往谷场那边去。 谷场空空荡荡，原先的青龙神龟已经被搬到了龙王庙里。 而那些造出来的雪早已融化，不见一粒雪子。 地面很是粘湿，只有一处有一条宽长、干燥的长线，那是一层厚厚的香灰。 看来她走后，匪寨又不知烧了多少香！ 柳青青最后打量了一眼尚未完工的粮仓，长长吐出一口气，便转身走了。 “啪嗒。” 原先孙氏的院子里，柳青青掀起地窖的木板，带起一片灰尘。 好在柳青青有预料，不仅戴了面巾，她还在面巾下戴了一个口罩。 只是灰尘扬起，柳青青还是习惯的挥了挥手，然后才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见火光亮起，她便拿着一根木棒弯腰走了进去。 不知为何，虽然这地窖肯定是已经被搜罗过不知多少次了，但柳青青总忍不住多想一些。除非孙氏兄弟不知道秋水瓷，否则他们不会那么简单的就把瓷器摆在外面？ “嘭，嘭，嘭……咚” 咦，这处不对！ 柳青青神情一变，她立马把手中的木棍又划了回来，继续在刚才地窖墙壁的位置敲了敲。 第123章 暗箭 “这里面是空的！”柳青青敲了敲墙壁，猜测道。 她放下木棍，看了看四周，然后把手里的火折子收起，从袖袋里掏出手电筒。 在手电筒超高清的照射下，柳青青看见了一条非常小的细缝，她按耐住喜悦，在地窖里仔细的摸索起来。 很快，她就在刚才的缝隙不远处，发现了一处石块层。 要说，这孙氏家的地窖修建的十分简朴。 不止地面有石头，就连四周的墙壁上也偶尔有石头突出，乍一看，只会以为它是天然形成留下的，但依照常理，这些石头应该都会被清理掉才是。 盲区，果然是盲区！ 柳青青握着找到的石头尖一旋，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后，她抬头一看，那缝隙处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洞口，她把手中的手电筒一提，洞里竟然立着一块令牌！ 这是什么宝贝，藏得这么隐秘？ 疑惑归疑惑，不过没耽误柳青青的动作，她迅速的站起身，然后伸出了手…… “等下！” 想起来曾经看过无数遍的影视剧，柳青青又缩回了手。 她从须弥界里取出一个长夹子，然后侧身立在一旁，把令牌夹了出来。 “咄！” “咄咄咄！” 几支锋利的小箭从令牌后极速的射出来，打在了对面的壁上。 柳青青看着那闪着幽光的箭尾，暗自庆幸没有直接上手。 令牌取出，她没有立刻就查看，而是把它仔细收好，紧接着把射到墙壁的几支箭也取了下来，又在墙壁上做了些掩饰。 见没有异样后，她便又取出火折子，从地道钻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半下午了，岛上不时吹来一股大风，柳青青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拨开，抬头看了看后山，太阳躲进了云层，后山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十分渗人。 原本还打算去一趟后山的，现下看来，还是先回去吧！ …… 几刻钟后。 柳青青坐在船头，摸着已经清洗过几次的令牌，陷入了沉思。 这令牌表面不知被抹过什么毒，先前她清洗的时候，还冒出过一股浓烟。 让人奇怪的是，令牌材质不明，似木非木，似铁非铁，被抹了强烈毒物，也没有一丁点要腐蚀的迹象。 柳青青反复摸着令牌看了看，最终还是放弃研究它的材质了。 因为让柳青青更纳闷的是，这令牌一面是阳刻，雕刻了一条龙；另一面则是阴刻，隐约可以看出好似是几座山峰，纹路简单，令牌两面都没有一个文字。 “这做得未免也太神秘了，完全看不出任何信息！”柳青青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她知道的是，凡是敢刻龙，不是皇家的人，就是和皇家有关。 于是，她把令牌一收，然后把船的速度调快。 …… 桔园。 有一处房间的窗户纸上透出一缕昏黄的亮光。 屋内。 老者把柳青青递给他的令牌凑在烛光前仔细观摩，一脸凝重，好一会儿，才在柳青青有些期盼的眼神中，摇了摇头，“没见过。” “大人也没见过这令牌的式样？” “确定没见过。你放心，老夫虽说上了年岁，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老者自己调侃了一句，他把令牌放在桌上，接着继续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不是朝廷的令牌。朝廷无论是现有的各处官衙所属还是陛下自己所掌管的军队，那令牌上，像你说的肯定会有字。 似这般模样的令牌，嗯，以我的经验来看倒像是民间所制。你看这龙，乍一看很逼真，但实则这龙头、还有这龙鳞都雕刻得不仔细，有一股，一股……” “一股呆板的意味？” “不错，不错，这龙应该是照着某件物件雕刻的，没有灵气，这雕刻的人恐怕技艺一般！” 听得老者的推断，柳青青又把令牌拿起来看了看，边看边点头，没错，她刚才隐隐有些感觉，老者说了就明显了。 “你从哪找来的这令牌？”老者继续翻着刚刚放下的书，随口问道。 柳青青倒没有隐瞒，她把先前和麻三关于秋水瓷的猜测稍微润色了一下，隐去麻三家的事情，告诉了老者。 “想着这孙家兄弟兴许是秋水瓷的源头，否则幕后人也不会特意把他们带走，后来又把他们杀害。我便去了一趟水匪寨子，想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线索。这令牌就是在匪寨孙家一处地窖中发现的。” 柳青青之前办案时就寻过借口看过匪寨的路线图，因此老者听了她的回答，倒也不奇怪她知道去匪寨路，依旧看着他自己手中的书。 “那就有些困难了，这孙家人不是死的死，就是疯的疯，怕是没人知道这令牌了，十有八九这是他们某次打劫得来的赃物！” 老者说着自己的猜测，眼睛也没离开书，又翻了一页。 “那，那……” 听得柳青青有些迟疑的话，老者抬起头，笑了笑道，“可是想留着，继续追查？” 柳青青讪笑了笑，左脸颊微微露出一个小酒窝，“大人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呀你，准了。一块木牌子，你就是现在给刺史衙门，他们也不过是置之高阁。既然你找到了他们没有找到的，就自个儿留着吧！只是，往后若是没查到什么，可不许到我面前来哭诉！” “哪儿能啊？若是没查出什么，我就把它‘卖’给张刺史，给大人换条鱼吃！” “哈哈哈！” 老者听得柳青青的话，显然想起了第一次蹭柳青青鱼吃的回忆，放声大笑。 “若是刺史大人不给你鱼怎么办？” “刺史大人没有这么小气吧？” “那可说不准，依着张大人的性子，可能就是夸你几句！” “张大人可太‘抠’了些！” “指望张大人，还不如指望君亮，看他什么时候再去摸条鱼儿！”老者摸了摸胡须，玩笑道。 “大人又要卑职去摸鱼？” 这果然不能背着人说“坏话”，就在老者话音刚落，李君亮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先是把托盘里的茶碗放在老者前面，接着给柳青青也端了一碗。 放完茶碗，他垮着脸一脸抱怨道，“这天寒水凉的，大人可真是忍心？” “哈哈哈，可不是我要吃，是青丫头想吃鱼！” “大人这话说的，可是让我怀疑自己的耳朵了！”柳青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摊手道。 “哈哈哈，玩笑，玩笑而已，莫当真！” 第124章 新鲜事儿 “大人，那令牌就给她了，我们不留着自己查？” 柳青青离开桔园后，李君亮坐在老者的对面，疑惑道。 老者一脸严肃，“自然。想当初你们多少人去了匪寨，刺史衙门的，岳州军的，县衙的，还有你带着的京中卫士，没有一个人找到这个令牌。后来审了那么久，也没有一个水匪说出这个令牌的事情。” 青年武者双手放在膝盖上，听了老者的话，不自在的摩挲着，“都是卑职等无能！” “不怪你们！我也没想到匪寨还能找到线索，大意了！不过这令牌到底是不是线索，尚未可知，此时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你不必很放在心上，就让青丫头查查吧！这丫头，实在是不得不令人相信，身上总是有些好运气！” 老者觉得自己突然感慨起运气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有些好笑，便摇了摇头。 “卑职也觉得是！” “嗯，时候不早了，你明日去牢里再审一下戚管事，就按照刚才我们商量的去办！” “是，卑职领命！” …… 翌日。 麻三穿着一身新衣裳，推着推车上了门。 “你来得早，离酉时还有大半会儿呢，东家没回，估计这会儿还在书院！” “那就好，我估摸着时辰出门的，路上又去取了定的鱼，花了些时间，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来晚了。” 麻三摸了摸额头的几滴汗水，一脸庆幸。 小宝暗中点了点头，心想这麻三师弟不错，看来也不是嘴上说说，看这模样，是真心想跟东家学本领。 他把麻三带到厨房，因为麻三自告奋勇说自己杀鱼手法不错。 邓嫂子一脸稀奇的把菜刀递给麻三，打趣道，“那我倒要好好瞧瞧，你这德福酒楼的金牌小二，能不能杀好鱼！” “表姐，您就瞧好了！” 麻三套上小宝给他找来的一件粗外衣，然后洗了洗手，就摆开了架势。 只见他伸手迅速的从木桶里抓出了一条鱼，不等鱼儿多扭几下尾巴，他就把鱼头往木板上一敲，鱼儿就有些“迷糊”了，紧接着他用刀背继续敲几下鱼头，鱼儿就彻底“歇菜”了。 剃鱼鳞，挖鱼鳃，剖鱼，挖内脏！ 邓嫂子见麻三干得利利索索的，不住的夸赞，“嗳，没看出来，你小子还真有两手呢！” “表姐，我当初没当小二前，可是在后厨干活儿。那每日里剖过的鱼，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这几年过去了，手艺也没生疏，哈哈！” 麻三把手里的鱼收拾好，就打算丢到木盆里。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把那鱼内壁上的黑色也刮干净了！” 麻三听得邓嫂子的安排，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收回了手继续干活，“嫂子，你做菜可真讲究，这也要去掉！” “不是讲究，是把这个黑色的去掉，鱼腥味儿更淡！” “哦，还有这说法？” 麻三听了，觉得很是新鲜，他大大小小的酒楼饭庄也待过不少，还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东家教的，我特意还做过两份，嗳，你还别说，那一模一样的做法，这去掉黑色的那确实更鲜，腥味儿也更淡！” “那今日我可得仔细尝尝了！” 说到厨艺，邓嫂子就没带犹豫的，自豪道，“你就等着吧！” 麻三当初练的杀鱼技，许久没用，确实还很过得去，桶里一条条鲜活的鱼儿，很快就成了邓嫂子锅里的一道道菜。 “真香啊！” 麻三洗了手跟小宝一块儿抬桌凳摆碗筷，闻着厨房不断传来的香味，时不时的就耸耸鼻子，感叹道。 小宝好笑不已，“倒也不用这样，往后你在府里吃饭的日子多着呢！” “小宝师兄啊，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哦！” 麻三看着厨房的方向一脸垂涎。 …… 柳青青从书院下值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酉时。 她把翻羽牵进宽敞的马厩，然后陪它说了会儿话，就回院子洗漱了。 四妹见柳青青回来了，便上前说了府里今日发生的事情。 “哦，麻三杀鱼杀得不错？” “是啊，东家也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吧！麻三哥那，那样子，没想到还干过后厨的活儿！” “确实，我还以为他一直跑堂呢！” 柳青青解下头上的竹纱帽，挂在一旁的木钩上，然后便去了浴室。 邓四妹没有跟进去，而是到了另外半间房，帮忙看热水。 两人继续说着话，待家里的事情说完了，柳青青也给四妹说了书院发生的趣事。 “东家，今天两个班的学子还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柳青青正双手掬了一把水从脸上淋下，听四妹问，她随手把脸上的水抹掉，开口吐槽道，“自从上次大比出了个好成绩，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个个得意得不行！本来我还想着，毕竟是少年人，得意就得意，谁不想风风光光的，是吧？我就随他们去。 呵，好家伙，没想到他们竟然得寸进尺，整个人就跟那飘在空中的气球，哦，不是气球，就跟那烧过的生竹子一样，膨胀得不行，一碰就炸，一碰就炸！ 今儿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挑衅高年级的师兄，还是骑射最厉害的，真是借他们胆了！” 邓四妹听着柳青青的描述，挑战师兄啊，真是厉害，四妹一脸向往道，“那一定很精彩，只可惜没看到！” “精彩，可不是精彩呢，上场没一盏茶的功夫，就下场了！” “这么快？” “嗯呢！” “不愧是东家带的学子，这么短的时间就赢了，那，那些高年级的师兄岂不是很灰心？” “我的四妹哟，是阿城他们输了哦！” “啊，怎么会？东家不是把他们教得那么厉害，他们怎么还输了？” “四妹，你可太高看我了，就他们那基础，上次和同龄的学子比试能得第一，虽说出乎我的意料，但也算情理之中。 这次他们对上高年级的师兄，那就只有四个字，必输无疑！” “既然肯定是输，那还比什么？东家没阻止？” “你和梅监院的想法一样，也觉得没必要，还担心打击他们的热情，怕我好不容易调起他们的兴致又跌了回去。不过我说，就是要答应他们去比，就让他们输！” 第125章 不一样的课业 “没赢一次吗？一个也没赢？” 四妹一直听柳青青给她讲班上的事情，对春蚕班和时燕班的学子很是熟悉，尤其是几个在柳青青口中经常提起的，因此她知道，两个班中有几个人还是比较厉害，有些不相信的追问道。 “一个都没赢。我特意暗中和陈总教习商量，让他派哪些人和阿城他们对比，有了特意的安排，能赢才怪！” “呀，东家怎么这样？不帮他们，还使坏！”四妹不禁为阿城他们叫起“冤”来。 柳青青穿好衣服，一边擦着头发往卧室走，一边丢下一句，“嗯，问得好，不过你自己想，这个问题就是今天的课业了！” 四妹一脸呆滞，课业？ 怎么说着说着就有课业了？ 不是，她之前是有纸上的课业，就算布置也不是这种要思考的课业啊！ “东家，东家，我们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 “东家，要不您提示提示？”四妹急忙从烧锅的房间出来，追到院子里“不死心”的追问。 “没有提示，自己想！四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 邓嫂子晚上做了一顿丰盛的菜肴。 小宝他们那桌明显吃得欢，不仅那筷子跟下雨似的直往菜里落，那气氛也不一样，兴许是因为多了一个能说的麻三。 而邓嫂子这桌，则有些安静。 她往左边看，四妹愁眉不展，她平日里喜欢的红烧肉放在眼前，竟然一块都没有夹，只不停搅着米饭的筷子，这是没胃口还是菜不好吃？邓嫂子满脸疑惑。 她又往右边看，五妹倒是不停地夹菜吃，不仅什么菜都夹，而且还吃得飞快，只是她的眼神好似有些空，偶尔还停下嘀咕几句，这是饿过头了还是菜太好吃了？ 邓嫂子越发纳闷！ “这俩孩子到底怎么了？难道我今天发挥失常了，有些菜好吃，有些菜不好吃？” 邓嫂子舀了一勺豆腐鱼汤，又戳了一块红烧肉，最后夹了一筷子青菜， 每道菜她都仔细尝了尝，“没有问题啊，和平时味道一样！” 既然不是菜的问题，那就是两个小妮子有问题了。 “嗳！嗳嗳嗳！” 邓嫂子放下筷子，伸手在四妹眼前晃了晃，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邓四妹发现眼前有黑影晃动，吓了一跳，立马回了神，定睛一看，是嫂子，她不由拍拍胸膛问，“吓死我了，嫂子，咋啦？” “咋啦，你还问我咋啦！你看你自己的碗，是吃饭的样子嘛？啊，是不是觉得现在日子好过了，吃饭也随意了啊？”邓嫂子指着四妹的碗数落。 四妹顺着邓嫂子的手指看去，发现自己碗里的米饭白白净净，这任谁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动过，四妹不由心虚，“嫂子，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没顾得上吃饭！” “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想！偏这会儿愁！再愁菜都冷了！吃冷的容易肚子不舒服，我是不是说过许多次？”邓嫂子数落完，到底是把担忧说了出来。 “嫂子，你不知道，东家今天给我布置课业了！” 邓嫂子知道自己的小姑子在跟着柳青青读书习字，她自然是支持的，学些字不至于做睁眼瞎。 好比她当初在那个天杀的员外家做工，要不是当初柳青青知道杯子的典故、知道买卖的规矩，哪有她如今这清闲的日子？怕不是正给那员外打白工呢！ “布置课业？之前不是也布置了？” “这次的课业和之前的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邓四妹夹了一块红烧肉咽下后，叹了一口气，给邓嫂子讲了刚才的经过。 “哈哈哈，所以，东家给你布置的课业就是这个？！”邓嫂子听了经过，立马发笑。 “嫂子！你还笑！我都愁坏了！” “哈哈，不是，好了，哈哈，我不笑，哈哈，了！”邓嫂子见邓四妹好似又愁得吃不下饭的脸，终是艰难的收了笑容。 “嫂子——” “我觉得东家这课业布置得好，嗯，十分好！”邓嫂子夹了一筷子豆腐送入口中，“你是要好好想想，不过这会儿先吃饭，吃完兴许就有力气想了，你现在想不出来，可能是没吃饱！” 四妹狐疑的看了看饭碗，她想着自己平时的饭量，觉得嫂子说得有道理，于是终于收了愁容，安心干饭。 见解决了一个，邓嫂子觉得自己有，嗯用东家的话说，就是有成就感，于是，她转头看向五妹。 五妹她早先在四妹开头喊那一嗓子就回了神，这会儿见邓嫂子望向她，她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嫂子，对不起，我是不是也忘记吃饭了？” “不，你没有忘，你吃得很好，既吃了饭，也吃了菜，但你就是神色好像有哪里不对？心不在焉的！” “嫂子，我刚刚是在想几个花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入了迷……” “所以你刚刚不是饿了，是根本没注意？？我瞧着你吃了两碗饭，这是第三碗！” 三碗？ 三碗！ 三碗！！！ 五妹听了，内心一惊，她看着自己空空的碗，脑袋一片空白！ “啊——” 一顿饭吃得邓嫂子是草草收了场，五妹惊叫过后，她就被着急忙慌的五妹拖去厨房煮消食汤了，四妹端着自己的碗，也跟着一起去了厨房。 厨房热闹，柳青青的院子却安安静静，五妹的喊声其实并不大，没有传到柳青青的院子里。 此时，她正一个人自在的吃着饭。 本来和是大家一起吃的，不过柳青青想着四妹恐怕是会“缠着”她问课业的事情，便决定今晚一人食。 此时，吃几口饭，偶尔抬头看着院子里依旧翠绿的桂花树叶，柳青青只觉得时光安稳，岁月静好。 “嗯，有时候一个人吃饭也挺好的！” …… 柳青青是第二天起来后，才知道昨晚发生的“兵荒马乱”，她看着邓嫂子又好笑又气的和她抱怨，也跟着哭笑不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嗳，东家别担心她们，生活龙虎的。说到底还是不经事，四妹那里你再多给她布置些课业，连那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真是白瞎了这段时间东家你的教导！” 柳青青见邓嫂子开明又敞亮，便点了点头，不过还还是帮着劝解了一句，“她也是把自己带入了那些学子，没跳出来想想！” 第126章 我有一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 “就是想入书院想得不行，就她如今这样，东家你可别那么快答应她！” “好，听嫂子的。欲速则不达，四妹还是要再多打些根基！” “对，我也懂得不多，反正就跟那建房子一样，地基打得不牢，房子就容易塌！” “嫂子说得对，你放心，我知道的，不然昨天也不会给她布置那个课业了。对了，您平日里也多看看四妹，要是有什么情绪不对，及时和我说！” 邓嫂子把新做的朝食端到桌上放下，笑着回道，“东家您放心，有什么事我肯定马上和您说！” 柳青青把油条撕成小段，然后泡进豆浆里，吃了一口，又继续交代，“五妹那里，你也多劝劝，上进是好事，可别太入迷了，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嗳！” 柳青青吃完朝食，便牵着翻羽出了门。 她回想着昨日和麻三短暂的交谈，当时麻三说起了德福酒楼掌柜想重新把他请回去的事情。 …… “您说我该怎么办？” “嗯，你阿嬷的想法不错，你就按你阿嬷的法子来。” “这法子，这法子……” “放心。如你阿嬷所言，我让你来我家读书，便是认下你这半个弟子了！既如此，自会照顾你一二。” “嗳，谢谢教习。”麻三一脸感激。 不过解决了酒楼掌柜的事，说到之后的打算，他仍然有些迷茫，“您说我之后还是去酒楼当跑堂吗？前些年，只想着酒楼的消息最是灵通，为了打听秋水瓷的事情，便一直在酒楼饭庄里面打转，也没想着去学个木匠什么的。如今，如今感觉自己好似没什么本事，一事无成，心里只觉得空荡荡的……” 柳青青听了麻三说的感受，第一想法是为他感到高兴。 多少人迷迷糊糊的就过了一辈子，知道四五十岁可能都不会想这些问题，麻三如今就会思考，怎么形容呢，已经是很超前的思维了。 “你切不可如此想，这些年你在酒楼做事，其实是积攒了许多本事的，只是你自己没往深处想罢了。 我问你，你在酒楼如今也结交认识了许多人吧？” “哎，没错，除了陶三那几个好兄弟。我还认识些员外老爷身边的长随、家丁，包括街面上的一些游侠，就连附近店铺的一些伙计，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人，不说有十分熟，六七分总是有的。”麻三掰着手指，一一列数。 “不错，这是你的人脉。这人脉不是说他们能帮到你什么，只是你在外行走，他们不给你使绊子，见面能笑呵呵的闲话几句，已是极好！” 听得柳青青点出关键的地方，麻三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在外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欺生”的厉害性。 “这二则嘛，想必以你的本事，这酒楼里除了记账，其它的进货、人员的分工、招揽客人等等，你怕是都了解的七七八八吧？” 麻三见周围也没有外人在，便大大方方的承认，“确实，我除了账房，其他都仔细琢磨过的，这不是为了更好的打听消息嘛！” “如此，我这有一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 不知为何，柳青青刚刚说出她“有一想法”的时候，麻三突然内心颤了颤，莫名紧张起来，甚至有些口干舌燥，等到她说完，麻三就觉得好像要碰到天降甘霖一般。 “什么，什么想法？” “我打算开一饭庄，不知你愿……” “愿意，愿意！”不等柳青青说完，麻三便兴奋的从椅子上冲了起来，生怕柳青青收回想法似的，一叠声的答应。 “你先别激动，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兴许是让你去饭庄继续当跑堂呢！” “跑堂也行！” 麻三重新坐回椅子上，腰板笔直，好似老师面前极其乖巧的好学生。 “是这样的，我打算在岳州城东南交汇的位置开一饭庄。这里人流密集，再加上你之前在东城做工，也算熟悉。” “是。那边富贵往来的商贾特别多。” 柳青青听了点了点头，看来郭小哥给她的情报依然没错。 “这家饭庄呢，我打算走中等价位。” “中等价位？” “不错。咱们初来乍到，就不必去和那些大酒楼争客源，咱们也不去揽那些什么大客商、大富豪，只要那些中等的商人。 我了解过，如今那地界，要不是几层楼的酒楼，一餐消费就是几两银子甚至几十两，要不就是很小的面馆、或者是酒肆搭着卖几样菜，虽然价格便宜，但是对于想要商谈的客商来说，那环境又太嘈杂了。 倘若我们的饭庄定价只在大酒楼的五分之一或者六分之一，也就是比如一位客人在酒楼花费一两银子，在我们这里大约就是二百文或者一百六十文左右，但是也有酒楼的半个环境……。” “价格低，环境好，那肯定是趋之若鹜。” “嗯，咱们还可以每月推出那么一两道新奇的菜色，长期的吸引他们。” 麻三眼睛亮了亮，他是吃过邓嫂子做的菜的，那味道怎么说呢，虽说没有酒楼那么精致，但味道真的是引人垂涎啊！ “我是打算让你全权负责饭庄的前堂，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这，这不是相当于做掌柜？” “差不多吧。我知道你账册方面还欠缺些，我会另外安排账房先生，后厨也会有管事，这样你只需日常监管他们，每月固定时间对对账、查查库房，最主要的事情还是管着前堂的所有跑堂小二，让他们把客人招呼好。” 突然从打工的成了管事的，麻三内心激动又忐忑，激动则是这么些年来，柳青青是第一个这么看重他的，忐忑显而易见，怕自己做不好。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没关系，这也没有谁是天生就会的，都是一步一步摸索成的。咱们饭庄新开张，客人应该不多，你还有时间的！” 麻三听得柳青青的劝慰，心定了定，他觉得自己好似找到了信念。 开酒楼，当掌柜！ 若是柳娘子能再开酒楼，他就当两家酒楼的掌柜…… 要是他干得好，可能有那么一天，他比德福掌柜更牛气！到时候那老小子怕是要在他面前赔笑脸，而不是现在这样，他还要借柳娘子的面子，到时候是她享着他的面子，出去别人都是喊“柳大东家”，想想就倍有面！ 两人又就酒楼的事情，商定了许多细节。 “如今我托郭小哥，也就是你那小表弟，正在看饭庄的位置。正好，你就和他交涉吧，等你看中了再来和我说，这也算交给你的第一件事了！” “师父放心，我一定办好！” “怎么就叫师父了？”柳青青大惊！ “师父，师父，师父，要是我能成功胜任掌柜的了，师父你就答应当我的师父怎样？” …… 第127章 夹啊夹豆子 柳青青想起当时麻三的无赖追问，面无表情的望天。 她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竟然答应了他，这会儿突然想起，要是十二娘知道她未来相公认她当师父，怕是会郁闷不已，好好的平辈人，莫名就长了一辈！ 虽然这样，但想到十二娘跟着喊“师父”，心里又有些窃喜怎么办，哈哈哈！ 心情愉快，感觉那路都近了，很快，天岳书院就到了。 书院如今进入了备考阶段，再加上天气也有些冷了，武学课便减少了许多，大概七天能有个两次课。 雏凤院。 今日非常安静。 柳青青背着手走进院子的时候，发现大家今天没有打打闹闹，竟然都安安静静的在打拳。 话说“孩子安安静静可能在作妖”，柳青青瞟了瞟他们挤眉弄眼的神色，装作没发现，继续往房内走。反正这会儿还没到开课的时间，她便到房内洗洗手，喝口热茶。 得益于上次大比的成绩，如今她这教习的待遇一升再升，雏凤院内也安置了一间休息室，里面有炉子，可以烧水泡茶。 柳青青把煮水壶放到泥炭炉子上，挨着窗边坐下，闭目养神等水煮开。 见柳青青淡定自若的烧水，院子里正在打拳的少年少女们，渐渐打着打着就凑在了一块。 “你们看，教习脸色平静，这不是生气的模样吧？” 阿宇自来是快言快语，“我看是气大了，这都憋在心里呢！” “我看是，咱们这次输得这么惨，教习不生气才怪呢！” “嗳，胖头鱼，你当初咋提议的啊！” “怪胖头鱼干什么，他当初也只是提议，大家都同意了的。” “这，要不是他提议，大家……” 阿城见几人的声音越来越多，连忙开口呵斥，“行了，方方说得没错，怪胖头鱼干什么，这挑战的事儿是大家都同意的，要怪也只能怪我们自己本事不行，不自量力。” 众人听了，不由惭愧的低下头，一时有些安静。 “嗳，你们说，教习会不会气得不愿意教我们了？听其他人说，好多班都盼着教习带他们呢，尤其是那几个骑射厉害的三个班。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教习原本要带他们的消息，如今闹腾得厉害，梅监院也头疼着呢！” “那咋成，教习是我们的！”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有一个厉害又跟我们合得来的教习，被人抢走了那还了得！” “城哥，你可得想想主意！” “是啊，寒冰姐，有啥办法没？” 阿城和寒冰两人互相望了望，都可以看见对方眼中的担心。 若是其他人，他们可能有各种办法把人留下来。但唯独对教习，他们根本摸不着脉，要是教习自己决定不带他们了，怕是真的留不住。 “书呆子，你怎么想？” 见青峰依旧慢腾腾的练着拳法，阿城走过去，蹙着眉问道。 青峰没有立即答话，他依旧一招一式，顺着自己的节奏练完了一套，才渐渐收了势。 若是往常，青峰如此“怠慢”他，阿城早炸毛了，只是这会儿“有问于人”，他便耐着性子等着。 “我怎么想？没什么想法，你们就是杞人忧天。你好好想想，咱们身上背负的责任。虽然这次挑战我们输了，但监院会轻易就把教习调走？就是监院同意，怕是山长也不会同意！能教其他人的教习有很多，但能教我们的，目前就柳教习一人！” 阿城听青峰分析，心情越来越清朗，“没错，这日子过的顺畅，我倒是忘了咱们之前那些光辉的历史了，哈哈！” 青峰擦了擦脸上的汗回到人群中，语气平平的说出一句，“与其担心教习会走，还不如担心昨天我们比输了，教习会如何惩罚我们！”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一阵惨嚎。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可算是知道些自家教习的性子了。 她一般不怎么罚人，但每次罚人，都会让你印象深刻，那是做梦有时候都会梦到的惩罚啊！ “还是青峰这孩子有些大将风范！” 柳青青低声赞叹，她特意坐在窗边煮茶，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偷听”自家学生聊天。 听见众人的惨嚎声，她脸上露出了一个贼贼的笑，小崽子们，一会儿就让你们知道厉害！ 很快，柳青青就带着阿城他们开始上课。 上课的内容无非还是日常的一些锻炼，见柳青青语气温和，脸上又始终带着笑，有些孩子不禁放下了担忧。 也不知是谁说的闲话，看，教习根本就不像要走，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好吗？ 不一会儿，中场休息时，几个书院的膳房杂工推着推车来到了雏凤院。 为首的人见完礼，就笑着开了口，“柳教习，您昨日吩咐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有劳，管事辛苦了。” “辛苦啥，这点小事，您看看，若是都合用，那我们就不耽误您授课了。” “东西都挺好的，费心了。” 少年少女们看到柳青青和膳房的杂工说话，不由又凑在一起嘀咕，“教习怎么让膳房的人送东西过来了？” “哎呀，难不成是又给我们做好吃的啦！上次那些小吃，我可是念念不忘！” “方方你就记着吃！” “难道你们不想，哼！” 众人想着之前难得的几次美味，不由咽了咽口水，脸上带着些期盼。 柳青青送走了膳房的杂工，然后一脸笑意的点了几个人，让他们把东西分下去。 很快，众人手中都分到了一双长长的筷子还有一个小布袋子。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教习这是请他们吃什么呢？ “马上就腊月了，腊八节也很快就到了，膳房买了一批豆子，但是这豆子是混在一起的。 虽然这混合着的食材也能用，但你们都知道的，费师傅那是最精益求精的人，这不同的豆子，煮出来的腊八粥味道肯定是不一样的。 费师傅平日里给你们做那么多好吃的，想来你们是愿意帮他这个忙，把这不同的豆子挑拣出来的，是吧？” 有人立马打开布袋子一瞧，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128章 怕是要完不成了! 这袋子里竟然是大大小小的红豆、绿豆、花生、莲子还有不知名的食材，最重要的是混合得十分均匀，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说不是特意混的，打死他都不相信。 “教习，这，这不是厨房杂工的事吗？” 柳青青听得人发问，也没有着恼，幽幽答道，“他们没空。” 说完，她又转头望向那发问的少年，“怎么，你不想帮这个忙？好说，让我想想……” 青峰听得柳青青越发奇怪的语气，不知道怎么突然“内心发寒”，他连忙上前拉住刚刚发问的小子往后一扯，大声道，“教习，我们愿意帮忙！” “很好，青峰就是有悟性！”柳青青的声音又清脆起来。 她夸完青峰，便准备回房，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句，“对了，这豆子只能用筷子夹，不能用手捡，咱们得讲究一个体面不是！哦，我再说一句，自己夹自己袋子里面的，不能去别人袋子里夹！” 用筷子夹？ 夹什么？ 夹豆子！ 夹那细细小小的豆子！ 少年少女们想清楚后，立马开嚎，哇哇叫！ “见你们这么精神，那我就补充最后一句吧！” 柳青青都走到房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轻言细语道，“午膳之前夹完，若是午膳之前有一人没有完成，明日起，所有训练，加倍！” 柳青青说到最后一句时，神情变得肃穆，声音洪亮，语气不带一丝玩笑，甚至少年少女们觉得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朝着他们压过来。 顿时那些各种哀嚎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卡在喉咙里，只怔怔的望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等柳青青进了房间后，大家才各自回过神，乖乖的拿着东西放在石台上，边夹豆子边交谈。 “青峰哥，你刚才为什么要答应啊，我都在问教习了，兴许多问几个，教习……” 一位长相艳丽的小娘子未等问话的少年说完话，便把他拉出了包围圈，“去，一边去，到那边夹豆子！” 少年本来打算暴脾气的，但是见拉他的是芙蓉小娘子，立马乖巧的到一旁分豆子去了。 “教习果然很生气！” “教习果然很生气！” 见芙蓉把“小傻蛋”安排好了，阿峰几个平日里为首的少年少女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我觉得刚才那‘小傻蛋’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教习还不知道能想出比夹豆子更恐怖的法子来罚我们！” “我觉得你觉得是对的！” “是啊，是啊，我听着教习那声音和语气就不对！” “还有刚刚最后教习进房间之前，妈呀，我感觉有一座山朝我压来，大气都不敢喘，吓死了！” “所以，乖乖的分豆子吧！” 少年少女们整齐的点头，表示赞同。 夹豆子说简单也简单，那是几岁小儿都能做到的事情。 但说有难度也有难度。 柳因为青青给他们的筷子是现削出来的竹筷子，它不仅比普通筷子长，而且一头圆润圆润的，一头尖细尖细的。 若是用圆润的那头，因为豆子也是圆溜溜的，容易滚走。 若是用尖细那一头呢，豆子不受力，容易掉。 因此，无论你用哪一头，都不是很好使。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少女们的进度依然十分缓慢，有些额头渐渐冒出细汗，有些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身体变得僵硬，有些烦躁得想骂脏话。 当然也有些厉害的“高手”，好似掌握到了诀窍，一夹一个准，速度飞快，令人羡慕。 只是，无论快或者慢，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 柳青青见了，表面上没说什么，回到房内，看着墙壁悬挂的岳州地图却笑了，“总算还有些优点，耐心和毅力都值得夸耀！” 大部分人完成得很快，只剩下了几个“手残党”依然顽强的奋斗。 其他人见了不免有些着急，有人还开始催促，要知道他们教习说得是所有人都要完成，那他们即便只剩一个没有完成，那都是没有完成。 剩下的几个人情绪也变得焦急，他们怕是要完不成了，心里越担忧，那夹豆子的速度和频率不免就慢了下来。 “别催，你们也别急，稳住，我们几个正想办法帮你们呢！” 青峰一开口，众人便有了几分信心。催促的人住了口，夹豆子的人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完成任务。 …… 柳青青见青峰他们好一会儿都没有思绪，便放下手中的茶碗起了身。 她也没有出门，只站在门口喊人，“青峰，你先领着人把那些分好的豆子，一样一样装到袋子里去！” “好的，教习！” 青峰答应着，只是他看教习一直看着这边，眼神还有些不一样。他顺教习的视线在没有完成的袋子上打量，又转到其它的袋子，来回几次，然后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后，转身回了房间。 青峰心里莫名有些思绪，“阿城，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教习好像是在提示什么？” 阿城托着自己的下巴，“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觉得刚才教习的眼神不对劲！” “教习之前说过三条什么要求来着？” 胖头鱼在一旁连忙伸手，接过了话，“我知道，我知道，是……” 等一下…… 自己夹自己袋子里面的，不能去别人袋子里夹——那如果把别人袋子里的倒到自己袋子里夹呢？ “我知道了！” “我想到了！” 阿城和青峰两人同时脱口而出道。 “那我们去问问教习？”两人又异口同声问道。 胖头鱼左右转头看着兴奋的两人，不解的摸了摸头，“你们在说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教习，可以的吧？” 柳青青见站在书桌前的阿城和青峰问完话后，一脸求证的望向她，便点了点头，“可以！”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震天的喧嚣声，有人喊叫，有人兴奋，有人叫好，还有人大声感谢…… 无论见到多少次这样的场景，柳青青总是会为少年少女们真挚的情感所触动，美好的青春年华啊，肆意灿烂！ 有了解决的方法，豆子终于赶在午饭前解决了。 膳房的人送来午膳，又把豆子等东西带走了。 “管事，这柳教习的性子真是古怪。不说花钱让我们给学子们准备长筷子、豆子等，还要我们把豆子混合分袋装好，如今又原样分开了让我们带回去，腊八的时候熬粥吃！真是奇哉怪哉！” 管事的淡淡的瞟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一眼极具威力，那人立马就住了口。 第129章 惊喜! “教习也是你能随意评论的？且不说那柳教习不是普通的武教习，以她那身本事，你这话要是让她听到了记在心上，什么时候套麻袋打你一顿，你都不知道去哪哭诉？就说梅监院和山长对她那么看重，三令五申让书院上下不要过问柳教习的事情，不许说三道四，凡有要求，尽管配合，你都忘了吗？” “没忘，没忘，我这不是头回遇见这事吗？就，就好奇来着……” “好奇心有时候会害了你，少说话，多做事！” “是，是，管事！” …… 外人的议论，柳青青不知道， 当然知道了她也不会因为说几句就给人套麻袋，一则她没这个闲工夫，二则有山长和监院，真有事他们也会处理，比如开除，到时候只怕那人觉得比被人打一顿更心痛。 这顿午膳，两个班的学子们吃得特别有胃口。 “嗳，城哥，你说我咋觉得今天的饭菜特别香呢？” “胖头鱼，你哪天吃饭不香啊？”有人反问道。 “哈哈哈，阿宇说得对，胖头鱼你是没话找话吧？” “我也觉得特别香！” “我也觉得特别香！” “我也觉得特别香！” 附和的是今天最后几个才夹完豆子的少年。 他们中有人不好意思道，“今天差点以为不仅要吃不到午膳了，还要害大家以后训练加倍。 没想到青峰大哥和城哥想出了法子，在大家的帮助下，豆子总算夹完了，我们也吃上了午膳。不知道你们怎样，反正我吃着确实比往日的香！” “你们这是，这是那种‘失而复得’，才会觉得饭菜香！”有人分析道。 “嗨，管它是什么，总之，今天这顿要感谢青峰大哥和城哥！” “没错，阿宇说得对！” “干杯，干杯！” 少年少女们举起汤碗，学大人喝酒一样互相碰了碰，然后哈哈大笑！ 青峰也因为这热闹的氛围，觉得胃口大开，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韭菜也夹了几筷子。 可惜阿城却非常喜欢吃这道韭菜鸡蛋。 于是，两人的筷子便同时伸到碗碟里几次，碰到筷子的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始了一场“筷子大战”，你来我挡，你挡我走，你走我夹，你夹我阻…… 围观的众人，一边吃菜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各有忠诚的捧场小弟还在旁边鼓劲儿，不停地给他们两人助兴。 寒冰和芙蓉两个小娘子对望了一眼。 一个说，“无聊！” 一个说，“幼稚” 两人都用着柳青青平时的语气说着话，说完又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最后忍不住，噗嗤笑了！ 围观的人看热闹，然而打得“激烈”的青峰和阿城两人，却是越打越认真，双眼越来越亮。 等两人共同夹着最后一块鸡蛋停在半空中，众人都知道到了最后的决胜阶段了。 只是鸡蛋不似韭菜有韧性，不一会儿就被扯成两半，青峰和阿城只能遗憾的把鸡蛋送到嘴里。 至此，这场由韭菜鸡蛋引起的“筷子大战”才告一段落。 两人经历了一场“筷子大战”，各自有所收获，觉得自己比之前的准头和速度好似有了突破，这应该是依赖于一上午不停的夹豆子形成肌肉记忆，对，教习说的是这个词，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当场就说出来。 就让其他人慢慢发现吧，这事自己发现才最惊喜！ 让人惊喜的事情不止于此，等少年少女们吃完了饭，午休后起来，准备上其它课之前，柳青青还给了他们一个更大的惊喜。 “教习，真的吗？” “教习，你没骗我们吧？” “骗你们做什么，上次不是答应你们了，若是大比赢了，便去秋游吗？” “真的带我们出去秋游？” “嘿，方方阿弟，现在都是冬天了，还秋游！” “那就是冬游，冬游也可以！胖头鱼，说了不要叫我方方阿弟！” “啊啊啊，那岂不是可以像之前那样打野鸡、捉兔子，然后把它们烤了！” “鬼屋那次，我都没吃上！” “这次要吃个够！” “教习，教习，我们去哪里？” “教习，教习，我们什么时候去？” …… “安静！” 柳青青只觉得自己耳边有几千只鸭子在叫，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挨过罚的孩子已经不怕柳青青的黑脸，依然凑在她身前，不停地问着。 柳青青便把她准备的一叠纸拿出来，“你们问的都在这张纸上，里面还有出游的注意事项，抽时间记住里面的内容，出发之前我会抽查，谁没答上来，就不用去了！” “教习，我一定会记住的！” “就是，就是，这次你们别想把我们撇下！” “最好是，到时候可别回答不出来哭鼻子哦！” “我现在就背！”有人小声嘀咕。 柳青青都走到门外了，听得这话，立马转身警告，“不能耽误其它上课，要是被其他先生发现了告到我这里，没有二话，直接取消出游资格！” “啊，我还想等下上课偷偷记来着！” “就是，就是，阿宇你就不能等教习走了再说！教习那耳朵，就跟画本子的顺风耳一样，再小声都听得到！” 阿宇沮丧着一张脸，他背这种纸质的东西记性最不好，可愁死他了，“我也后悔着呢，可别说了！” 不管是记性好还是记性不好，总之，少年少女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有空闲便拿出纸来嘀嘀咕咕、念念叨叨，不明真相的先生知道了，还以为他们在认真学习，或者准备接下来腊月的考试，欣慰极了。 当然山长和梅监院则是知道实情的，柳青青要带学子们出去，当然事先要请示他们的意见。 意见？ 山长他们当然没有意见，只要不胡闹，去哪儿都行。再说出去游玩，也能锻炼下骑射的本领，见见世面。 至于陈总教习又再一次被“借用”，作为书院武力最高值，当然要跟着，保证此次出游的安全。 陈总教习：这次终于不用躲在暗处，可以明面出来盯着了！ 第130章 陈总教习怎么不回答? 几日后，书院休沐。 那些家里同意外出的学子经过柳青青的抽查过关之后，各自带着准备的行李，骑着马，一大帮人在城门口集合后，就打马往目的地去。 柳青青这次准备带学子们去的是南城郊外一处很小众的山。 说小众，是因为这个地方基本没有游客，因为距离村落较远。 但它也不是无名之山，在州府的府志上是有名字的，曰：麻布山。 麻布山得名无从考究，只知道它被人叫名字的时候，就是称呼麻布山了。 为什么选中这座山呢？ 因为柳青青想要的山既要远离人烟，但又不可太深山。 深山老林危险性高，带着这群初出茅庐的少年少女们，那是危险系数翻倍再翻倍，麻布山就刚好符合这个特性，距离刚刚好。 二则，山也要有些特色。 若是光是些山和树，那少年少女们肯定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就缺少些乐趣。 麻布山虽然名字不怎么雅观，但这座山有一个瀑布。 天气好时，还可以欣赏到“生紫烟”的美景，飞流直下虽然没有“三千尺”，但一千尺是有的。 最后，当然是最吸引人的是山里有些野味，诸如兔子、野鸡什么的，当然还有些柿子、板栗等野果。 如此，有得吃有得玩，趣味横生，让人心生向往。 一行人翻山越岭，在半上午的时候，终于到了麻布山。 “轰隆轰隆。” 在山脚，众人就隐约听见了瀑布的巨大响声。 “教习，教习，这是不是就是瀑布的声音？”有人侧耳聆听后，对着柳青青这边大喊问道。 陈教习条件反射想要回答，但是又突然明白过来，这肯定不是喊他的，于是闭上了嘴。 柳青青在他旁边，见他的神态表情，不由有些想笑，促狭道，“学生问你呢，陈总教习怎么不回答？” 自从上次去荒庙见识过柳青青的嘴舌之后，陈总教习心里就有了数，此时听柳青青的调侃，心里总觉得有些怵，不由在心里默念，“别理她，别理她，理她就没完没了了。” 见陈总教习默默的走开，柳青青不由噗嗤一笑。 这天高云淡、凉风习习、层林尽染的景色，果然让人心生愉悦，适合欢乐，适合放松。 听得笑声，陈总教习走的越发快，他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去前面探路了。 围观的阿城等人不由各自望望，眼神显然是传递着诸如“教习的威力好像越来越大，连陈总教习都招架不住了！”的信息。 “没错，前面就是瀑布了，大家快走几步，都跟上！哎，阿昙，你想要干嘛去！” 笑归笑，但柳青青时刻注意着学子们的动向，见有人想要离开队伍，不由高声提醒！ “教习，我想要那个花！” 一位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小娘子听得柳青青的提醒，立马有些心虚的停住了脚步，只是小娘子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生的感觉，心虚过后，又大声的喊出来自己的想法！ 柳青青顺声望去，是一树开得极其绚烂的金黄色花树，具体名字不知道，看着像茶花科。 花的树干又高又直，若是要摘花，这耽误的功夫就多了。 旁边有人在劝小娘子，说过会儿再来。 只是小娘子被好看的花儿迷了眼，听得友人的劝说，虽然觉得该听劝，但脸色依然有些不开心。 “你想想教习之前发的纸，那上面有什么？” 友人见劝不动，便出了大招。 果然，这话一出，小娘子便不犟了，乖乖的翻身上马，跟着队伍继续走。 柳青青见此也没再说什么，见队伍开始走了，她也打马跟上。 因为她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所以没人看见，她经过山茶花树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突然纵身而起，立在马鞍上，接着脚一蹬，人就跃起一丈高。 等翻羽察觉人消失抬起头的时候，柳青青已经折了一个花枝丫重新回到了马背上。 “乖，没事，继续走吧！” 翻羽的大眼睛里面有丝丝疑惑，不过它感受到柳青青的安抚，便继续小踏步跟上前面学子们的队伍。 很快，瀑布便到了眼前，打马前来的一众学子们纷纷看呆了。 一条宽大的瀑布从山下飞下，打得水潭窜起一大片一大片的水花，那飞流直下的水声如洪钟，如万马奔腾，如雷霆，一声连着一声，好似就响在他们耳旁。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大自然的力量。 一时间，世界都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壮观的景象，再也没有其他。 柳青青也没有打扰，任由他们看。 只等到有马儿开始不安，马蹄不停地刨地，还有些马仰起脖子开始嘶鸣，便开口让大家到选中的营地去，那是一处背风的山坳。 只不过是隔着半壁山，瀑布的声音便小了很多，马儿渐渐安静下来了，低头啃地上的野草。 至于少年少女们便开始撒欢儿了。 不过好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分好队伍了，有的便去打猎，有的采野果，有的搭建灶台、帘子等。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尤其是这些出身不平常的孩子，那出游的装备可以说是很齐全了，类似的帐篷打得有模有样。 柳青青则牵着翻羽沿着这草地旁的一条小溪朔溪而上，等到了半坡一处刚好能够一眼看到坡下四散的学子，她便停下了。 然后她把之前野钓的装备从翻羽背上解下来，整理好后，开始钓鱼。 陈总教习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一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柳青青这行云流水的拆卸、整理、摆放，最后甩竿开始钓鱼，忍不住凑近吐槽道，“你这哪里是带他们出来玩，你怕是自己想玩吧？” “嘘！”柳青青提醒他小声，然后拿出另外一根鱼竿递给陈总教习。 “来一根！” 陈总教习虽然心里抗拒，但他却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了柳青青递来的鱼竿。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鱼竿，然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一屁股坐下了。 柳青青虽然很想笑，但顾着陈总教习的面子，还是忍住了，告诉了他几点钓鱼的注意事项。 见他点了点头依样照做，顺利的把鱼竿甩了出去，柳青青便转回头，专心的盯着自己的鱼竿。 第131章 兵分两路 不知是不是新手的运气都比较好。 不一会儿，柳青青的余光就看到陈戈的鱼漂在动，见他兴奋的就要提竿，柳青青连忙阻止，低声道，“别急，拖几下！” “放，收……，放，收……，就跟你比武的时候，多让人家几招，你来我往，最后……” 话音未落，一条巴掌长的青鲫鱼就被甩上了岸，柳青青就咽下了未完的话。 她没话说，对面的新手却冒出来一句，“最后一击毙命！” 望着龇着一口白牙笑得跟孩子一样的陈总教习，柳青青不顾形象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瞧把他嘚瑟的！ “柳教习，你这嘴上教人是有点能耐，就是这见真功夫的时候好像不怎样啊！哈哈！” 不怪柳青青寻着机会就怼人，有些人，就是欠欠儿的！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群臭小子，学会了烤馒头，就只顾自己吃！” 陈戈听着柳青青这有些意味不明的话，本来想反驳，但他顺着柳青青的视线瞧去，山坡下确实有小兔崽子在烤馒头，他便如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怎么忘了她的厉害，平白认了个师傅，真是自找苦吃，闭口，闭口！ 对方无话可说，只能愤而钓鱼，又ko一次，啧，战斗力真不行。 柳青青暗中摇了摇头，每次都要挑起，被她或阳或阴怼了，便偃旗息鼓，“不得劲儿啊，不得劲儿！” 陈总教习内心：吃亏上当一次就够，多几次岂不是很蠢？ 坡下，少年少女们正开始他们今日的第一次野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虽然已经用过早膳，这会儿也没到午膳的时候，甚至他们也没干什么体力活，只骑着马赶路又大喊大叫了几次，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因此，搭好了一个灶台后，有人便以试试灶台的火力烤起了第一串馒头片。 等微焦的麦香逐渐弥漫在草地时，一串馒头片已经满足不了围观人的胃口。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若是有人恰巧来到这处草地，听到这此起彼伏的咔嚓声，怕是会以为遇到一群小兽在啃食树干呢！ “嗳，方方，我们真的不给教习他们送些去吗？现在就只有教习他们俩没吃了！” 方方坐在一个方方的石头，有如一个技艺高超的神厨般，正风轻云淡的做着大菜，哦，不是，翻动着馒头片。 他头也不抬，只全心全意的观察着灶台的火，“你真的是比我只知道吃，教习和陈教习正钓着鱼呢，别过去打扰他们！一会儿再给他们烤就是了！” 方方是个单纯的孩子，说的话也单纯，但是有些少年已经到了知事又不懂事的年纪，他们听了方方的话，却是你碰我我碰你，然后互相贼兮兮的笑了笑，又贼兮兮的望向柳青青那边。 “就是就是，别去打扰教习，他们俩人——正——钓鱼哦！” 几个少年说话也不好好说，反而拉长着语调，语气也带着些莫名，可能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只是说完又忍不住笑。 倒是阿城和青峰两人，不愧是当老大的，既不单纯了，也懂些事，两人望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几个淘小子，又看了看半坡上正钓了一条大鱼的教习，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想得多！” “可能是吃太饱了！” 半坡上的柳青青发现鱼竿动了，她正打算起竿，突然听到了坡下传来的对话声，听得几个皮小子那不着调的语气，她手一歪，好悬没把竿子甩出去。 等把钓上来的大鱼取下放进桶里，她都没来得及再找话把陈总教习刚才的话笑回去，而是转身对着坡下喊道，“吃饱了就去走两圈，带你们出来是特意让你们活动的，可不是让你们光惦记着吃东西！” 听得柳青青的喊话，坡下一片惊慌， “妈呀，教习刚刚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 “你个不长记性的，说过多少次了，说教习的小话，要走远一些！” “完蛋，那我们岂不是被教习记住了！” “要我说，不如赶紧跑吧，等教习下坡了就晚了！” “那我们快跑！” “快跑，教习要来抓我们了！” 也不知是哪几个少年，话接话，就说到柳青青要来抓他们，有其他人不明真相，但不妨碍他们跟着喊，于是大家尖叫着一哄而散！ 柳青青（摩拳擦掌）：玩官军捉犯人，是吧？！ “啊，教习真的来了！” …… 打打闹闹，嬉嬉笑笑，一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有人提议冒险之旅，就是打算去瀑布后面看看，有没有柳青青说的故事里的“水帘洞”。 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不过，那几个背后打趣柳青青的皮小子“被罚”中午烤了一中午的各种烧烤，这会儿瘫倒在粗布上，呼呼大睡；又有几个小娘子想去摘那个金黄色的茶花。 于是，柳青青和陈总教习商量之后，决定兵分两路，他带着孩子们去探险，柳青青则留下照看，当然最主要是带着几个小娘子摘花拔草。 望着走远的一众少年少女，柳青青笑着对几个小娘子道，“我们也去吧！方大你们几个，照顾好这几个皮小子！” 盘坐在一旁的几个家丁听了，都笑着摆摆手，让柳青青放心。 为什么还会有家丁？ 柳青青当然没有自信的认为，她和陈总教习两个人就能照顾好这么多学子，因此每个学子都是带了一个家仆来的。 若是没有，则从阿城、方方等几家借了几个。 如此，有了一倍的看护，孩子的家人便也放心了许多。 话说回来，之前柳青青摘了一个枝丫的花给那个想要花束的小娘子，乐得她原地直转圈，当时就引得旁边的几个小娘子羡慕不已。 因此，这会儿说自由活动，便缠着柳青青说要去摘花。 “教习，教习，我要和阿昙这支一样的！” “对对对，教习，我和阿淡是最好的姐妹，我们要一模一样的！” 柳青青笑着点点头，满口答应，“成！” 第132章 偶然的发现 “教习，教习，我要那花苞多一点的，回去插瓶，等它慢慢开！” “呀，我怎么没想到，教习，那我还是要花苞多一点的吧！” “阿淡，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模一样的簪花嘛？” “哎，可是我想要它开久一点……” 眼见着小娘子要发生争执 ，柳青青就开了口，“那就折两支，一只盛开的花朵多一些，一只花苞多一些！” “这法子好！” “教习真厉害！” “教习最好了！” “教习天下第一好！” 柳青青被小娘子的‘甜言蜜语迷魂汤’灌得迷迷糊糊，从每人两支，变成了每人一把。 到了花树下后，柳青青便借力跃到了树上，开始‘辣手摧花’。 一枝丫一枝丫的花束不断从树上飞下，树下则响起小娘子们不断地欢呼雀跃声。 可能是挑多了，柳青青觉得这金黄色的花也挺好看的，花朵半个手掌大，中间的花蕊颤颤巍巍，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要是家里养一树也不错……”她刚这样想，手就不自觉顺手折了一枝丫放入须弥界。 这一下，她便彻彻底底的回了神。 好在花树十分茂密盛大，树下也没有任何人，“呼，警报解除。” 柳青青暗自告诫了一下自己，然后她便在树枝上挪动了几步，来到一个稀疏的枝丫间，探出头去，对着树下道，“够了不？” 花树不远处忙着挑选的几位小娘子这时才抬起头，大声回答，“够了！” 听到回答，柳青青便在树上枝丫几个跳跃，然后顺着树干“嗦”的就下来了。 有小娘子见了，双眼发亮，放下花束，跑过来，仰着头期盼的问道，“教习，你能不能教我爬树？” 不等柳青青拒绝，她便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要是我学会了爬树，以后再碰到这样的花树，就可以自己摘了，不用麻烦教习你了！” 嗯，这理由真是很强大呢！ 强大到柳青青没法拒绝。 想着这几位小娘子家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家，柳青青便答应教她们爬树。 其实爬树要是掌握了技巧，很简单，只要体力够，不管多高的树都能爬上去。 “啊，我爬上来了！” 怎么说呢，这几个小娘子能跟着出来游玩，那就不是安分或者安静的性子，很快，个个都掌握了技巧，只是因为自身的力量和手脚的力气，爬的距离有高有低。 最先爬上去的是之前停下来想要花的阿昙，果然好看的花花吸引力都很大！ 这边柳青青带着几个小娘子岁月静好，摘摘花，爬爬树。 另一边则是，嗯，如果陈总教习愿意开口，那就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吧！ 好不容易，陈总教习才带着如图跑得脱缰的野马一群少年和几个小娘子来到了瀑布前。 到了瀑布前，少年少女们倒是安静了。 开始时，少年们倒也没有鲁莽行动，而是站在瀑布前的水潭边观察。 因为柳青青提前交代过，没有危险便不要插手，因此陈总教习便抱着手臂站在少年们的后面，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 “城哥，我刚刚用棍子测过了，这水潭的深度应该到我们的胸膛这里！” “那便不好从水里过了。” “肯定不能从水里过，教习说过，水超过腰间的深度就危险了，何况是到了胸膛，从水里过是肯定不行的。” 阿城蹲在地上，把手从有些凉的水里缩回来，“就是水只到大腿也不能从水下过，这水太冰了，容易抽搐、冻伤。” 听得阿城说完这话，几个少年不信邪一样，蹲下去摸水，待冷得一呲溜跳起来，旁人便嗤笑不已，几个少年便掬水开始反击。 好好的正常观察现场成了混乱的打水仗。 阿城摸了摸脸上不知谁撩过来的水，大声喝道，“好了，别玩了，既然水下这条路不行，我们从两旁找找看有没有路能到瀑布后去！” “阿冰，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们！” 寒冰点了点头，和几个小娘子，还有武婢留在原地，看着阿城商量分队的事情。 陈总教习：这群臭小子就会找事，我这跟哪一队啊？左边？右边？ “陈教习，你不用跟来，留下保护阿冰她们吧！” 不等陈总教习决定，阿城突然转过了头，对他喊道。 陈总教习看了看坐在石头上的几个小娘子，老天爷，差点忘记这里还有几个祖宗！ “我们只是探路，若是有发现，会立马撤回来的，若是发现了入口，我们也会回来大家一起去，教习，你放心！”一旁的青峰也补充道。 陈总教习：放心，放心。探路？撤回来？哎哎，你们别走，回来说说，你们是要去做什么？！ 阿城和青峰他们听不到陈总教习的心声，两人带着队伍探路去了。 只见他们一行人拿棍子的拿棍子，握刀剑的握刀剑，还有背着弓箭的，队伍看着散漫，实则另有规律，俨然有些行军打仗的路数。 陈总教习看着看着，不由眯起了双眼。 寒冰见人走远了，不由抱着刀来回踱步，偶尔会停下脚步，聚精会神的观看瀑布。 “你们教习到底在教你们些什么？” 忽然听得耳边传来陈总教习的问询，寒冰回过头来，脸若冰霜，口中吐出来的字也冰冷，“无可奉告！” 若不是陈总教习也在梅监院的百般苦劝下教过这些孩子一些时日，知道寒冰的性子，怕是会被这表情、这语气冻得一哆嗦！ “无可奉告？行吧，我说寒冰小娘子，你要不要离瀑布远一点，那水花都要溅到你衣裳上了！” 陈总教习不愧是那个会暗中给人盖毯子的“暖心直男”，此时见寒冰越来越靠近深潭，不由开口提醒。 寒冰不是个不听劝的小娘子，于是她停在了原地，没有再走近。 嗯？ 那是什么？ 好像，好像是个洞口？ 寒冰好像发现瀑布后有一个洞口，于是又继续往深潭走，眼见着再有几步就会掉入潭中，陈总教习不由深吸一口气，他跳到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从腰间解下鞭子甩出去，轻轻卷住了寒冰的腰，然后把她拖了回来。 看到了！ 就是个洞口！ 第133章 教习，救命(1) 寒冰被鞭子带着从空中倒飞回来的时候，确认自己真的看到了瀑布一个地方出现了悬空，露出后面的洞口。 所以，等她被鞭子拖回，一脚踩在石头上，便立马掏出一个竹笛，吹奏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很快，瀑布两边传来了回应声。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陈总教习一脸懵的听着此起彼伏的呜呜声，十分抓狂，这都什么鸟语…… 鸟语交流结束，陈总教习还在原地思考，这群孩子到底是交流了什么信息。 正思考着，就见左边狂奔回来一群人，是阿城他们。 “寒冰，你没看错？” 阿宇边跑边大声问道。 “阿冰又不是你，肯定是看准了才报信！” 阿城一边反驳，一边带着人回到潭边。 只是这个队伍却是停也没停，还多了几个人，原来之前等在岸边的几个小娘子和武婢。 “陈教习，我们快跟上！” 寒冰跳下了大石头，感觉身旁没人，转头一看，见陈总教习还在原地，不由出声催促。 待陈总教习回神，跟上少年少女们的队伍往瀑布的右边跑去，另外一边，柳青青也听到了竹笛声。 笛声响起时，她正扶着一个小娘子爬树。 当时她便立马把小娘子从树上一抬，放到了地上，然后凝神细听，等听到你来我往的吹奏声，肃穆的脸色才放松了下来。 “这群家伙，还有点运气，竟然真的有水帘洞！” 阿淡小娘子被突然从树上放下来，倒是没有生气，她知道教习肯定有原因。此时听教习说，探险的人发现了水帘洞，不由产生了兴趣。 “教习，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 “是啊，兴许能找到一只做白果酒的美猴王呢！” “哈哈，你是不是想吃酒了？” 几个小娘子说说笑笑，等柳青青同意之后，她们便把之前的花枝丫收拾整理拿回营地，放好花束，几人也拿了自己的武器，之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往瀑布走去。 营地几个呼呼大睡的小子依然呼呼大睡，没受半点影响。 至于柳青青，她则背着弓箭跟在小娘子们的后面！ …… 话说阿城等人和青峰汇合后，一帮人便在瀑布的右边找路上山。 因为寒冰看到的洞口偏右，且在五分之一的山腰处，大家便在这个范围左右寻找。 很快，有人在一块石头后面发现了一条山路。 话说发现也是误打误撞，因为是经过一块石壁时不小心碰到了，石壁坍塌，后面就出现了山路。 这山路也不知是天然形成的，还是后来开凿的。 说是开凿的吧，也没有发现开凿的痕迹，那弯曲的山路好似浑然天成，不见刀砍斧劈的痕迹。 若说是天然形成的，只是未免也太巧了，怎么这刚刚好就有路能通向瀑布后面？ 少年少女们刚才表现得成熟，那也是因为之前柳青青教他们的时候演练过。 这会儿发现了山路，一个个兴奋得忘乎所以，也没多想，排着队伍，朝着山路前进。 至于陈总教习，他的心思只在前面学子们的安全上，有路就走，跟着队伍也进了山路。 山路虽然崎岖、蜿蜒，不过还是有一人宽，少年少年们很快就安全的来到了瀑布后面。 “哇，我们这是在瀑布里面吗？” “似白虹饮涧！” “似玉龙下山！” “奇哉壮哉！” “微斯人，吾谁与归！” 几个平日里喜欢吟唱诗词的少年，面对此情此景，不禁展开双臂，大声吟唱起来！ 胖头鱼本来站在一旁，一脸激动又震惊的眯着眼感受着瀑布打过来的水吹在脸上、手上的感觉，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突然听得吟诗的声音，他不由也跟着想念几句，只是想了许久，也只吐出一个字，“好！” “让你平时好好读书吧，这会儿别人一句接着一句，你就只会说这个！” “城哥，你别说我，你也吟一首啊！” “石壁高垂雪练寒！” “天啊，城哥你什么时候偷偷读书了？我怎么不知道！” “咳咳，自然你是不知道的时候，好了，我们不是探险吗，走，去里面看看！” “去里面看看咯！” “咯——” “咦，这就是教习说的回声吧？” “胖头鱼，你去哪里，火把举好一点！” “城哥，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去……” “真的假的？” “戒备，大家注意戒备！” “啊，是什么东西，我害怕！” “要不我们回去吧！” “哈哈哈哈，你们几个胆小鬼，上次没去鬼屋逃过一劫，这次终于吓到你们……” “啪！” “……了吧！” “啊呦，城哥，好疼！”胖头鱼摸着脑袋一脸委屈，他城哥怎么下手这么重？ “你还知道疼？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是可以胡闹吗？” “啪！” “哎呦，哎呀，我错了！” “火把给我，到队伍中间去！” 阿城夺过胖头鱼的火把，站在了队伍的左前方，把胖头鱼推回了队伍。 “该，城哥打得好！” 几个吓到的人见胖头鱼挨了打，不禁忘记了刚才的害怕，各个对着他嗤笑。 旁边没有吓到但突然心里紧张的，也觉得胖头鱼这打挨得不冤！ 黑漆漆的山洞里突然出现黑影，很吓人的好不好？ 走了一段路，少年少女们发现，山洞就是个山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无外乎就是些石头、泥块什么的，虽然外面就是瀑布，但是山洞里并没有积水，当然洞壁是湿润的。 最吓人的当然是偶尔有些小虫子之类的爬虫突然冒出来，但是对于这些徒手抓过虫子给之前的某几位教习使坏的少年少女们来说，都是小儿科。 “没有猴子！” “什么都没有！” “那我们回去吧！” “哎，出去后，要是教习问我们今日冒险有什么收获？曰：毫无所获！” “我觉得此行并不虚行，光是站在那瀑布后就能够身临其境感受古人笔下那壮观的美景了！” “齐兄所言甚是！” “啊啊啊，我跟你们这些舞文弄墨的人拼了，拽什么文，听不懂，听不懂！” “哈哈，阿宇我来助你！” 胖头鱼和阿宇两个人追着几个穿着长袍的少年朝洞外跑去。 青峰和阿城几人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嘭！” “哎呦！” “啊——” “小心！” 第134章 教习，救命(2) 就在此时，前方的一个少年突然撞上了一个黑影，紧接着几个少年没有刹住脚也撞成了一团，喊叫声不断。 陈总教习走在后面，因为高出少年们一个头，即便此时洞内灰暗，只有火把的亮光，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提气而起，从少年们头顶飞过，就到了前面，紧接着几个纵跃就靠近了摔倒在地的少年们！ 他迅速的把几个少年一一提起往后扔，然后一掌就往黑影劈向。 “啊——” “嗯？是人？” 陈总教习的手停在黑影的上空，他刚刚好像听到人叫喊的声音。 在陈总教习飞身救人的时候，后面的大部队也跟了上来，他们很有默契的接住了几个少年，然后几名胆大的少年拿着刀棍，举着火把围了上来。 在火把的照射之下，终于看清眼前的黑影竟然是一个人，而不是众人以为的猴子之类的野兽。 地上的人头发披散，衣着破烂，裸露出来得皮肤也没有一处白净的，黝黑黝黑的，和他身上黑漆漆的衣裳差不多一个颜色。 “他”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头，侧身躺在地上，虽然脸上看不清神态，也露出来的皮肤也是各种污泥。 只是，从这人不停抽搐着的身子来看，好似伤得很严重。 “呀，我还以为我刚刚撞到美猴王了呢！” “笑死，胖头鱼你做梦吧！” “这人怎么脏兮兮的，是不是乞丐？” “不像乞丐，要是乞丐，肯定开口说话了！” “依我看，是不是那书上记载的野人？” “野人？” “看着像！有可能！” “陈教习，你说这是不是野人？” “我不知道。”陈总教习默默听着学子们讨论，野人是什么人，他听都没听过！ “教习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 “那我们去把教习喊来！” “你去？” “我不去，我要在这看热闹！” “我也不去，我也想看热闹！” “嗳，你们别说废话，要不我们问问他，看他能不能说话，不就知道了！” “喂，你会说话吗？” “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反应！” “你们看他这样子，好像很疼，是不是刚刚撞的？” “那我们是不是要把他带出去治伤？” 陈总教习一直蹲着量黑影的脸色，他看这人抽搐了好一会儿，还有那偶尔露出的眼神，好似真的受伤了？ “受伤？” 胖头鱼听得挡在他前面的同伴议论，立马从扶着他的人身上站直了身体，他扒开人群拼命挤到了前面。 见陈教习蹲在那里，胖头鱼也跟着蹲在一旁，他指着自己道，“不可能，刚刚相撞，没道理我没事，他倒是受伤了？陈教习，我觉得不对，他会不会是装的？我看出去后先别送医馆，直接送衙门吧！” “咻，咻！” 就在胖头鱼话音刚落的瞬间，两道微不可听的细小声穿过空气，待陈总教习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倒地不醒。 “陈教习？” “陈教习！” “胖头鱼？” “胖头鱼你怎么了？” 山洞内顿时陷入了混乱。 少年少女们眼见着黑影慢慢站了起来，一边发出“嘿嘿”的狞笑声，一边朝着他们走来，那神态动作简直不像人！像野兽！ 队伍中几个少年和小娘子见此，发出了惊人的尖叫声！ “鬼啊！” 尖叫过后，就是突然的沉寂，洞内只剩黑影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只是黑影没走几步，就被少年队伍中射过来的一只利箭射中了手臂，发出一声惨叫！ “青峰哥，不是鬼！” “方方射得好！大家别怕，是人！” 一袭青衫的青峰见方方一箭稳定了人心，众人从惊惧中渐渐冷静下来，便迅速开口安派，“阿城！” “明白，战斗小队，战斗小队集结！” “是！” 八九名少年清亮的应答声响彻整个洞内，发出了轰鸣般的回声，他们迅速的形成三人一组，然后组成一个九人的尖三角挡在众人的最前面。 十来个家丁也有序的围成一圈，护在少年们的两侧。 青峰一手扶着刚刚趁机抢过来的陈教习来到了几位小娘子面前，“芙蓉，你们快看看陈教习！还有胖头鱼，在阿宇那里！” “是！” 几位小娘子特有的清脆声也在洞内回转，虽然有些颤抖，但回应的声音坚定。 放下了陈教习，青峰回到了队伍中间，他对着站在一旁的握刀少女道， “阿冰，吹笛！” “呜——，呜——，呜——” …… 柳青青看着水潭边的脚印，然后跳上水潭旁的大石头，半蹲着往瀑布看，“看来应该就是有人站在这里发现了山洞！” 她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刚说出口，就听到了三声急促又悠远的竹笛声，是瀑布后传来的！ “敌袭！” 柳青青神情一慌，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了，好在她平衡力极好，顺着侧身一个空翻，便安全的站在了地上。 “四瓣，带着你家娘子和几位娘子回到营地去，快！” “是，柳教习！” 四瓣高声应着，抓着自家阿昙小娘子的手头也不回的往营地跑，柳青青则背对着她们，快速来到了山路。 少年少女们当初耗费一刻钟才通过的山路，柳青青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叮，咣，咣咣铛铛……” 这是？ 这是打斗的声音！ 有人？ 怎么会有人！ 柳青青到达洞口时，之前被瀑布阻隔的声音更加清晰，她竟然听到了武器打斗的撞击声！ 想到孩子们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柳青青眼神一厉，她深深含着一口气，就往洞内跃去。 好在少年们没有走很远，很快，柳青青就接近了事发地。 柳青青视力好，隔很远就看到洞内倒了一地的人，人事不知！ 唯有青峰、阿城、寒冰互相支撑着，手握兵器挡在人群前，摇摇欲坠。 他们三人前，则是一个发着怪笑的黑影。 眼见着黑影渐渐逼近他们，柳青青不由大急，她长啸一声，手中的箭也离旋而出！ “教习，救命！” 第135章 手抖 后来漫长的岁月中，阿城、青峰、寒冰三人总会时常想起在他们年少无知的时候。 有一回去探险，就真的遇到了险事，当时许多的同伴生死未知，只他们三人靠着分食一颗醒神丹保持一点点清醒。 再后来命丧一线，他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惊慌中，简直如一场黑暗的噩梦，怎么都醒不来—— 突然—— 有一个人，她势如破竹如一缕光闯入了他们黑暗的噩梦里，一声长啸叫醒了陷入噩梦中的他们，一支利箭击败了黑影怪物。 一个人，一支箭，不仅拯救了他们，拯救了同伴，也拯救了那个“粗心大意”的陈教习！ …… “你说你，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啊，一个高高大大的练武之人，一个有着经年教授经验的武教习，一个号称是天岳书院武力最强的高高手，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的怪人，竟然毫无警惕心？不先想着把他制服，你简直连，连…… 那个说要把人送衙门的人是谁来着？” “教习，是我，是我！” “连胖头鱼都比不上！” 麻布山。 一处山坳处传来一阵阵怒气冲冲的数落声。 有一个小娘子正煮着汤药，那锅里散发出来得药味儿让人越闻人越精神，她时而看着火，时而抬头津津有味的看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娘子不停歇的数落一个二十多岁的郎君。 她旁边还有几个小娘子也在看着锅，锅里传出来的药味也相似，想来也是一样的汤药。 两边的草地上，一边躺着三十多个少年和家丁，另外一边则躺着几个小娘子。 虽然他们是躺着，但都睁着眼睛，看那表情，也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刚刚的数落。 再一旁的一个火堆，则坐着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他们时不时抬头望向数落的地方，显然能动，比躺在地上的一圈人要好。 只是三人神情有些呆滞，好似刚刚从一个噩梦醒来，神态各异。 再过去很远，则有一个黑影被五花大绑捆着，头上罩着一个黑布套，嘴巴应该也被堵住了，时不时的发出呜呜声。若是转到后面，则会发现他的背上有一支箭，箭头射中的位置，在缓慢的渗着血。 这一行人自然是柳青青等人。 危急时刻，恰好柳青青及时赶到，一箭射中了黑影。 柳青青盛怒之下射出箭的力道，可不是方方的那种小打小闹，那一箭直接就把黑影放倒了。 青峰、阿成、寒冰三人在看到柳青青时心神一松，阿成喊出“教习，救命”后就晕了过去，青峰和寒冰随之而倒。 柳青青当时心一慌，人差点也跟着跪在地上，好在弓箭撑住了，她立即深吸一口气往阿城他们飞奔过来。 幸好，经过检查，都只是中了迷药，呼吸尚在。 只是迷药，没有生命危险，柳青青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好在她自从她加入了查案的队伍，各种各样的药她都找了一些备着，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些人救醒！ 且不提接下来的各种忙碌，柳青青忙得脚不着地。 只说回到了营地后，等听人讲述了“山洞的冒险经过”，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柳青青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看着最让人放心的人这次最不靠谱！ 荒无人烟的山洞中突然出现一个怪人，不立即把人制住，还能被人暗算了，“你就是个棒槌！” “你之前还说我狠心，你看看这世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危险，我看你也要跟着改造才是！” 见柳青青越说越气，阿昙便站起身来劝说，“教习，教习，消消气，那个，刚才，陈教习也救了阿宇几个，算是，算是有功劳的不是？” 柳青青听着阿昙的话，才想起少年少女们都在一旁，她便停下了数落看着躺成一圈的少年少女，还有惊魂未定的阿城三人，想到刚才的那场危机，她手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 阿昙感受着教习的手臂开始颤抖，惊觉非常，只是不等她发问，忽然听得自家教习对着陈总教习说了一声“对不起”，就一个人默默离开了营地，往半坡上走去。 然而在柳青青转身的一瞬间，阿昙看见了一滴水落到了她手背上，这是下雨了？ 不，这是，这是教习的眼泪…… “阿昙，阿昙，你那锅药是不是好了？” “啊，是好了，来了，来了！” 很快，阿昙几个小娘子便给所有人喂完了刚刚煮好的药汤，在药材的作用下，众人渐渐恢复了力气，能起身，有些症状轻的，甚至能慢慢走动到火旁坐下。 “棒槌”陈总教习被数落完后，转身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待在原地想了想，便走到黑影人身旁坐下，之后就盯着黑影人一动不动。 阿昙又加了水，继续煮药，刚刚教习说过，要喝三次才行，本来她认真的煮药，但是见伙伴们慢慢恢复了些精神围拢过来，阿昙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们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胖头鱼靠在阿城身上，很是捧场的回答，“看到什么了？” 阿昙看了看远处的陈总教习，又望了望半坡上的柳青青，压低声音道，“我看到教习哭了！” “什么？你说什么！” “胖头鱼，低声些！” “呜呜。”胖头鱼扯开他家城哥捂着他嘴巴的手，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阿昙，压低声音问道，“你说什么？教习哭了？怎么可能？” “就是，教习平日里虽然和我们打闹，看着也温柔和气的一个人，但谁不知道她外柔内刚，而且她还经常对我们说什么‘流血不流泪’的口号！要我说，就陈总教习哭，她都不会哭！”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而且，而且教习刚才骂着骂着手都抖了，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教习好似是因为害怕……”阿昙见大家不信她，立马加了证据。 “切，就是手抖，可能是骂陈教习骂着骂着激动的！”阿宇猜测道。 “没错，宇哥说得对，我那个偏心眼的爹骂我的时候，有时候骂得凶了，不光手抖，身子也抖呢！” “哈哈，胖头鱼，你那个偏心眼的爹，那是太胖了肉才抖的吧！” 第136章 背后的情义 见众人笑起来，阿昙急得直跺脚，可惜她又不能大声喊，只能干着急。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三个异口同声的声音。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 少年少女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开口的阿城、青峰、寒冰三人，满脸不可思议！ 青峰见人望过来，而阿城和寒冰又闭上了口，于是只能他接着说，“我们三人醒来后一直盯着教习，教习的每一个动作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是真的流泪了，阿昙说的手抖，估计她的感觉是真的，教习应该是害怕，不，应该是后怕！” “应该是想起当时洞里我们倒成一地的场景，害怕我们出事，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感到心有余悸，从而导致的手抖！”青峰说完，阿城又补充道，他自己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想来教习也是如此，她可不是一个骂人骂着就会激动手抖的人！ 众人听了，心中顿时觉得五味掺杂，他们和教习满打满算也只相处了三个月的样子。 虽然他们佩服教习，甚至会把她当做朋友，和她一起嬉戏，打闹，但教习对他们从来未显现出脆弱的一面，还流泪了！这背后代表的情义，对于年岁尚轻的他们来说，感情有些浓烈，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求助的望向寒冰，三人中两个人说了，只剩她没有说。 寒冰闭了闭眼，然后睁开了眼睛，“我最后昏迷之前看到教习望向我们，一脸的惊慌，脚一软，人就跪在地上，我恍惚听到嘭的一声，声音极大……” 寒冰话落，这下不止其他人看着她，就连青峰和阿城也望向她，眼神担忧。 “人应该没大事，她立马就站起来了，朝我们奔来，后面我晕过去了……”寒冰说着说着，语气有些哽咽，她平日里也是极冷清的一个人，今日情绪波动极大。 “现在想来，她当时肯定急坏了，担心坏了，以为我们出事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半坡，“你们看，教习便是情绪不稳，也不会让我们知道，只自己默默承受。即便如此，她依然坐在一眼能看到我们的地方，肯定是不放心我们，怕我们出事！其实仔细想想，许多时候，她都是这样，会给我们足够多的自由，不打扰我们，但又会在我们视线范围内，只要我们需要，她就会出现……” 少年少女们顺着寒冰的视线望去，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坐在半坡上的一团黑影，离他们更是有些距离，但是想来她的目光一定是注视着这里。 大家沉默着。 慢慢的，有人带着鼻音开了口，“呜呜，刚才在洞里，我真的好害怕，不敢想，要是教习没赶到，我们是不是就会，就会被那个黑影杀死，甚至没个全尸？”那少年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一哭，竟然引得人接二连三的大哭起来。 说来这群少年少女，也不过是十二十三岁的孩子，即便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与普通的学子不一样，但依然是孩子。 今日这一路行来，那真是有喜，有悦，有惊，有惧。 刚才还没觉得，这会儿氛围和情绪上来，人一带动，那眼泪就自然而然的流了出来。 草地上哭成一片，吓得陈总教习立马起身查看，他四下打量，并没有发现野兽或者敌人，才又一屁股坐了下去，不禁暗自嘀咕，“这群兔崽子，老子刚才被骂得那么凶都没有哭，你们这是哭什么？” 柳青青听见哭声的时候，心不由颤了颤，她随手一抹脸上的泪水，盯着坡下仔细打量，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然后想了想，觉得自己猜测到了一些缘由，不由在内心腹诽，“终于知道害怕了，之前闹着要秋游，闹着要去探险，可精神了呢！” 腹诽完，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不怕了！” …… 一场本来和气喜悦的秋游，因为一场疾风骤雨般的变故，匆匆结束了。 回到书院后，众人自然是受到了严厉的批评。 上到陈戈陈总教习，下到跟去的家丁武婢，当然还有此次事情的主要人员——少年少女们。 柳青青虽然是活动发起人，但没有人怪她，就像阿城之前说过的一样，山长、监院，都是同意了此次出行计划的，要是论起来，那他们也有责任！ 而且因为她日常那不同寻常的训练，什么列队，什么口哨预警，让少年少女们争取了时间，尤其是阿城他们三个，最后等到了柳青青赶到，这中间的事迹一出来，让她声名大振。 即便如此，柳青青心里也十分内疚，此后外出的各项活动，她都是慎之又慎。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这群少年少女们经过了这次意外，好似经历了蜕变一般，变得“稳重”下来，书院因此变得安静起来。 其中的缘由不知是因为临近考试多些，还是因为这群闹腾的人安静下来多些。 原因未知，但山长和监院对此是喜闻乐见的，家长也高兴，有人甚至又让人给柳青青送了礼。 学生变“好”，当然是教习的功劳不是？ 又有人酸酸的问，这柳教习都带着孩子出去，差点出事了，你们怎么还给她送礼，是不是脑袋不正常？ 有家长听了，大怒，你才脑袋不正常，你全家都脑袋不正常！就他们家里的皮孩子，哪天能没有意外？有意外，太正常了！ 柳教习不仅救了人，把他们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一个都不少，还把他们教得越来越好，当然要感谢了！ 这人啊，难得遇到一个良师教导，要是没有良师，以他们家皮孩子之前的表现，长大后还不知道是不是要经常去监牢探监，想想就一把辛酸泪。 对于探监，衙门中的人那是深有体会。 没几日，柳青青跟着巩阁老到岳州刺史府例长问询的时候，被法曹叫出来，问她要不要去监牢探监，看看那个怪人。 是的，那个黑影怪人被带出山后，就被柳青青送去了刺史衙门。 “一个怪人，行为怪异，犹如疯子，问什么都不答，有什么可见？”柳青青虽然内心这样想，但是见到法曹大人一脸的期盼，便答应了下来。 第137章 阴差阳错(1) “你当时为何要攻击人？” 柳青青站在牢房前，看着地上躺着的黑影怪人开口问道。 虽然是询问，但柳青青并不期望他会回答。 她转头看着法曹大人，眼神示意：我问完了，然后呢？ 法曹大人笑了笑，一边伸手让柳青青继续，一边悄悄说让她别急，仔细看看。 柳青青毫无思绪，她只能转过头，继续盯着牢房内，那怪人一直没有说话，背对着牢门，只偶尔会发出一声嘿嘿的怪笑。 “咦？” 柳青青突然注意到怪人的后背没有了箭支，好似愈合得还可以，她便顺口问道，“可是给他请了大夫？” 法曹也看到了那个伤口，不过他蔑笑道，“大夫？他可没这待遇，是狱卒直接把箭一拔，然后用烙铁一烫，就完活了。这不，治得挺好！” 柳青青听得法曹的形容，什么烙铁？什么一烫？ 这也太粗暴了吧！ 不过她又想到如今的医术，若是不论美观与疼痛，这高温也算是一种较好的治伤手段了。 “大人到底是要我看？” 柳青青不想再磨工夫，直接进入正题。 法曹却依然不答，而是嘿嘿一笑，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便有几个狱卒上前来。 他们打开了牢门，然后把怪人压着转过了头。 “柳大人，您瞧，稀不稀奇？我这有个闲来无事的手下，无意中给这怪人抹了脸，洗干净后，竟然发现他长得怪俊的，哈哈，您瞧瞧……” 柳青青听得这法曹竟然是请她来看“帅哥”，不禁满头黑线。 这是有多俊？ 竟然让法曹大人如此不辞辛苦的把她特意请过来—— 等一下，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是他！ 法曹见柳青青大惊失色，“呆呆的”望着怪人，不由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他就说，这他以往给某些大人送美女，反过来，若是小娘子做了官差，送俊郎君准没错! 这不，就试出来了，之后再让人去请几个…… “曹大人，你派人看住他，一定要保证活的，等我回来!” “哎，哎，柳大人，你去哪儿？” 没等法曹大人想完心事，就听得柳青青朝他喊完几声，快速消失在了牢房里。 “这，这是太激动了？” 法曹大人回头看着牢里依旧嘿嘿怪笑的人，一脸疑惑。 …… 大约一刻钟后，监牢大变样。 巩老大人坐在审讯堂的上首，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怪人，摸着胡须一脸微笑。 老大人的左下手则坐着刺史大人，刺史大人一脸迷茫，看神情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青年武者和柳青青则分别立在老者的身后两侧。 还有一人，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满头大汗，是刚刚的法曹。 天爷嗳，他那打算不是都没说出口，怎么柳大人都把阁老请过来了？难不成他胡噜了嘴，不知什么时候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法曹越想越迷糊，越想越害怕，那既然大人们都知道了，瞧这兴师动众的，不如他先一步说了，于是他站出来拱手道，“阁老，阁老，下官有罪。” 老者正打量地上的怪人，听法曹的声音，顺口反驳道，“嗳，你有功!没有罪！” 法曹听老者语气温和，偶尔抬头一瞟，见阁老笑得越发和睦，想着阁老那历来的名声，不由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不不，下官有罪!” 老者见法曹神态举止有异，笑容敛了敛，不由顺着问道，“那你有什么罪啊？” “下官，下官不该想着把这个俊犯人介绍给柳大人，下官不该还想着给柳大人介绍几个南筠馆的俏郎君……” 老者听得这认罪，神情一呆，仿佛听到了惊天大案一般，他忍不住转头看着右边捂脸的柳青青，再看看堂下跪着的“俊犯人”，来回打量了几次，本想对着法曹呵斥几声，胡闹，怎可用美色贿赂官差？ 但是他看着柳青青放下手那生无可恋的脸色，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 这，这是怎么传出来的？青丫头喜欢俊俏的郎君？ 柳青青抬着头，觉得自己“一世英名”的名声今日算是毁了，所以也没有看到青年武者看着她眼神有些不对。 好在青年武者还是很靠谱，他看完柳青青，不由出声催促道，“大人，办案要紧。” 老者就慢慢停住了笑，他手指点了点跪在地上的法曹，“你啊你，你这意图贿赂同僚，心思龌龊，败坏同僚名声，让我怎么罚你可好！” 法曹听到了“罚”字，立马不停地磕头求饶，头都磕红了一片。 老者看着叹了口气，“行了，起来吧，念在你今日立了一大功的份上，这罪便算了，功过相抵，起来吧！只是往后切不可再行此事，若是发现，一并重罚！” “是是是，下官再也不敢了，谢大人，谢大人开恩！” 法曹觉得自己保住了小命，不由心定了定，想起刚才阁老口中的大功，不由问道，“大人，您说下官有功，不知下官哪里有功？” “哦，你可知道这俊犯人是谁？” 法曹看了看跪着的人，认真想了想，“好似有点眼熟……” “你当然眼熟了，他便是前些日子进过你这大牢，突然被人赎出，又突然失踪，突然死去的孙大郎!” 看着下首的犯人身体一僵，老者不由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啊，大人……”法曹听了不由退后了几步，口中喃喃道。 而在一旁的刺史，此时却站了起来，一脸大惊，“大人，那孙大郎不是早就死了，都埋了好些日子，怎么，怎么会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 老者听了刺史大人的反问，望着堂下的孙大朗道，“这个，就要问他自己了！” “孙大郎，你也不用装了，事到如今，该说的就都说吧！” 跪在地上的俊犯人，哦，还是叫孙大郎，他听得老者的话，抬头一笑，“在我回答大人的问题之前，我有一个事情想问，我那二弟和四叔可是入土为安了？” “你，你真的是孙大郎？” 见法曹震惊出声，吓得瘫倒在地，老者不由示意卫士把他带下去。 “是，仵作验尸之后，已经下葬了，就葬在郊外义庄旁的那座山。” “好，入土为安就好，入土为安就好，至少不会做个孤魂野鬼！”孙大郎喃喃道，忽而又大笑了几声，只是那笑声十分凄厉，听着极其悲切，好似一只失去了亲人的子规在啼血。 第138章 阴差阳错(2) “大人，看我这装扮，像不像一个，孤魂野鬼？” 兴许是开了口，孙大郎好似把自己从一个伪装的躯壳里放了出来，话也多了起来，“大人不必回答了，刚才那位大人的神态，就是把我当鬼了！没错，如今我在世上，就是一个无家可去的孤魂野鬼！” 孙大郎说着说着似恢复了之前的精明，他敏锐感觉到老者好似有一点点点不耐烦，想到自己的未尽之愿，他便停止了抱怨，微微起身，从跪着改为盘着腿坐下，好似和人唠嗑般继续说道。 “大人想从哪听起？我许久没说话了，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就从你们叔侄被人从监牢赎出去开始说吧！是谁把你们赎出去的？又为什么把你们赎出去？” 老者的问题把孙大郎带到了当初那雀跃、重获新生的回忆中—— “不知道！” “不知道？” 张刺史听了，忍不住在一旁开口反问。 “看来你们还没找到那个人！”孙大郎友好的看了一眼刺史大人，“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还有些线索，想必对你们官府衙门办案有所帮助！”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老者一听孙大郎的语气，就知道他是有所求。 “这位大人英明，其实我身无一物，家人也死的死，疯的疯，这世上已无我牵挂之人。因此，我只有一个要求，等我死后，麻烦大人派人把我也葬在义庄后山，和我二弟、四叔葬在一起。” 老者皱了皱眉头，“孙大郎，案情还没查清，你不一定会被判死刑！” 孙大郎听了，朗声大笑，“好好好，要是我没死，那就不劳烦大人了，那我没什么要求了！” “大人刚刚是想问那个把我们赎出来的人是谁吧？我说不知道，是因为从未见过这个人的真面目。当初我们刚从牢房里出来，想要感谢恩人，呵，谁知那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说他只是奉命办事，并不是主家。我们虽然想感谢对方，但既然人家不愿意露面，便也只能算了。” 孙大郎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回忆中，“我和二哥当时心思简单，觉得能够从牢里出来，那是重获新生，以为就此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虽然许多亲人没了，但孙家还有我们叔侄三人，慢慢的，总能发家。 可是，四叔却很是担忧，他说对方态度不明，把我们救出来，还不知道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当时觉得四叔杞人忧天，就我们这水匪寨子里出来的小喽喽，人家大财主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救我们出来，当时是那络腮胡子说的，因为他主家曾经和我阿爹二叔他们有旧，不过是念在故去之人的份上，搭救一下故人的兄弟子侄而已。 我们看着千难万难的，人家那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完全，咳咳，完全不费劲！” “来人，给他端碗水！拿温水吧！” 见孙大郎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咳得不停，老者不由对着卫士吩咐道。 很快，卫士端了一大碗水过来，孙大郎狼吞虎咽的喝了几大口水，然后抬手感谢道，“多谢大人费心了！” 锁链在空空的监牢里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老者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因此，我们先前并没有把四叔的话放在心上。直到，直到有一天晚上……” “那人把你们带去了一个酒楼的拍卖会上？” “不错，那是我们第一次去大酒楼，我和二弟都很兴奋。繁华的街道，亮眼的烛火，那些穿着华服看着就威严的员外老爷，那些好看的琴师歌姬，一个接一个，我们兄弟俩看得眼睛都花了。 更别提进了三楼的房间后，满桌的美酒美食，那是做梦都不敢做的场景，就好似，好似在天宫一般……” 孙大郎的脸上露出了梦幻般的神态，以他如今的状态，还能记住这些，看来当初受得震撼不小。 柳青青倒是能理解，毕竟他们之前可能都没有出过那个岛，这突然从一个贫瘠的角角落里，来到了州府的繁华之地，眼迷心窍也是常有之理。 “只是，这梦，很快就醒了……” 孙大郎举起一根手指，卖着关子道，“大人，你绝对想不到，前后不到一刻钟，不到一刻钟，那美梦就破碎了……” 老者皱着眉头，想了想，“他问你们关于瓷器的事情了？” “大人果然英明，你看，我还没说，大人就猜到了！”孙大郎激动的一拍大腿。 “那个幕后恩人终于现身了，只是他依旧没有露出真面目，他带着一张面具，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人脸面具。 他都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就问我们当初从三婶家里搬出来的那几箱瓷器是哪里来的？ 瓷器是哪里来的？我都不知道地窖里有瓷器，怎么会知道瓷器哪里来的？ 然而无论我们怎么说，那人都不相信。 后来，是四叔说，他知道。” “你们不知道，四叔太厉害了，他竟然从那个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反套出来了他的目的。” 孙大郎虽然没有具体说套话的过程，但从他一脸崇拜的表情上来看，想来这孙四必是个心思敏捷的人。 “他们在找秋水瓷！” 见堂上的大人并不惊讶，孙大郎便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个线索。 “那个人胆量很大，见四叔套出来话，不仅不见任何慌张，反而和我们摊了牌。 说官府剿灭了匪寨后，他无意中知道了那贼赃里面有几箱瓷器是秋水瓷，打听之下，是在我家发现的。为了这个，才把我们救了出来，其实根本并不是和我家有旧。 我当时听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四叔又说对了，这人果然不怀好意！ 他说完这些，便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拍卖会中认，说如果还有秋水瓷一定要告诉他，他要拍下来。” “哈哈哈！” 孙大郎说着说着，又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你们不知道那个人，他被四叔耍了，把所有的瓷器都拍了下来！” “人家兴许是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毕竟他有钱！” 听得青年武者的说话，孙大郎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笑容突然顿住了，他呆呆的道，“你说得对，他知道，他知道，不然后来也不会把我们关起来！” 第139章 阴差阳错(3) “你们从破庙的地道被带走之后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既然你没死，那代替你死去的人是谁？” 孙大郎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们从地道出来后，是一座山的半腰间，然后跟着人去了一个庙宇吧，天黑漆漆的也没看清，那人又带着我们进入了一个地道。 在地道里七拐八拐的，后来终于出来了，是一个荒废的村庄。” “荒废的村庄？” 老者听了，有些吃惊。 至今他们已经破除了好几条地道，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向别处。 “是的。那里很荒废，没有任何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他把我们带到一栋看着破烂，但里面却完好的宅子，然后就没有管我们了。” 老者凝眉深思，“也就是说，他大费周章，走了半天，就是把你们又囚禁了？” 孙大郎听得老者的询问，也是一脸好笑道，“大人，也觉得可笑是不是，不过我却庆幸是在那个村庄里。 因为很快，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我听到了护卫的话，说是上面发话了，我们没有用了，再死之前，最后物尽其用一下，要把我们三杀死陷害给一个人……” “我当时都不知道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回到四叔身边，还是二弟扇了我一个巴掌，我才哆哆嗦嗦的把听到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孙大郎兴许是想起了当初害怕的心情，人缩了缩。 “我以为我们就此只要等死了，四叔当时病重，二弟虽然有几下蛮力，但根本不是那几个护卫的对手，至于我，看着高大，但根本不懂武，只是个拖后腿的…… 谁知，有一日，事情有了转机。 先是不知为什么，那护卫走了几个，只剩下两人看守我们。 紧接着，就跟老天爷开了眼似的，一个乞丐闯入了这个村庄，并且是被我和四叔发现了。” 孙大郎说到关键处，神情兴奋起来，“四叔是真的聪明，他竟然看着那疯颠的乞丐想出了一条，一条……” “一条李代桃僵之计！” “不错，四叔当时就是这样说的！” “然后呢？你们是怎么换的？那些人就没发现？” “那两个护卫虽然警惕，但是大部分时间并不管我们，只自己喝酒，这就给了我们很多机会。 四叔让我仔细的观察了两天那疯乞丐的行事，让我跟着学……”孙大郎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变哑，“你们知道吗？这是求生的机会，唯一的求生机会，四叔给了我。而二弟没有任何怨言，他还劝我说他只有一把力气，脑袋比不上我聪明，逃出去没有啥用……” “我本想把机会让给四叔的，因为我佩服他，我觉得他逃出去，才是最好的，说不定还能替我们报仇！”孙大郎咬着银牙，说出来的话犹如含着一口石子，口中满是血泪。 “可是四叔说他身材不相似，我知道，这些都只是借口，总有办法可想。实则是因为四叔病了，他病得很严重，只剩几口气了。 那些日子的牢狱之灾，那些日子的忧愁，还有被关到这里一路上的辛苦，让四叔的身子彻底败坏了……” 孙大郎说着又示意卫士喂水，卫士看了看老者，见他点头，便又喂了他几口，孙大郎大口大口喝着，他动作粗鲁，水不免从嘴角露出来，然而柳青青却看到孙大郎那没有被卫士遮挡住的，泪如雨下，那泪汇成一条，和他嘴边的水合成一起，分不清最后掉落在地上的到底是泪水多些，还是清水多些。 “多谢大人！” 孙大郎在卫士退走之前，抹了抹脸，等他重新开口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泪水，好似刚刚那些汹涌的情绪都没有发生，只是喝了喝水。 “这事定下来之后，我就认真的看疯乞丐。不知道他是天生口哑，还是受过什么伤，总之他只能哼哼唧唧，最多发出嘿嘿的傻笑，一句话也不会说。如此，更方便了我们行事。 疯乞丐的行为其实很好学，只要不怕脏，时不时傻笑，所以没两天，我就学得差不多。 于是，四叔便开始了计划。 他先是找机会让护卫知道“我”不小心摔到了篝火里，不仅烧伤了脸，还烧哑了喉咙，甚至人都不对劲，有些疯疯癫癫。 这个人当然不是我，是那个疯乞丐。 但我偶尔会从藏身之地出来，说几句话，所以这个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 或者说，那护卫根本不关心我们到底怎么样了？只要人在，还活着就好！” 孙大郎讽刺道。 “于是，没有人发觉，也没有人想到，你已经被掉了包，那日在树林中被杀死的并不是你，而只不过是你们找的一个替死鬼，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疯乞丐！” “不错！” “计划完成之后，四叔便让我离开，走的远远的，也不要想着报仇，说我和幕后之人的力量太悬殊了。” “为何不报官？” “报官？”孙大郎痴痴一笑，“大人，您觉得犯人会自首吗？” 老者一脸严肃，“自首可以看情形，减轻罪罚。” “随便吧，大人觉得我应该如何判就如何判吧？”孙大郎闭上了眼。 “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逃出去了，为何又会出现在那个瀑布后面的洞里？” “我那日其实没走，一直跟在四叔他们的身后，我亲眼看着二弟被杀，四叔被杀…… 我当时藏在树林中，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离开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又回到了那个村庄。 当时吓得我立马狂奔，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一个山洞。 我在那洞里竟然找到了些草药药粉，因为认识些字，我知道这是一个怪医的住所，那个洞是他的住所。 我当时又激动又慌，激动是因为怪医留下来一些药，我能用来护身；慌张是因为，我猜想那个闯入的疯乞丐，兴许就是那个怪医。” “我怕人追来，更怕人发现怪医的踪迹，便草草的找了几样药，又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把那怪医留下的东西都烧了。”孙大郎冷静的说道，对于可能烧毁一些医学典籍，他并没有任何的惋惜。 第140章 阴差阳错(4) “后来，着急忙慌之下，我跌入了湍急的河流中，等我醒来，便在一个洞里，洞黑漆漆的，半身泡在冰冷的河里…… 我在洞里过了不知多久的日子，每日只能从河里抓些鱼来吃，然后就是找路出去。 那日我走在黑漆漆的洞里，听到人传来的声音，以为终于可以得见天日了，没想到……” 孙大郎看着柳青青望过来不善的眼神，虽然不知为何，但想来是为了那天山洞发生的事情，“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对那些学子动手的，我只打算装疯，想着他们不管我也好，把我带出去也好，我总能回到人群里。谁知那个小胖子，竟然说要把我送官府！” “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你就用从怪医那里得来的暗器，还有迷药迷晕了大家。” “不错，我背后的那箭是你射的吧！”孙大郎笑了笑，“真疼！现在都疼！” “你该庆幸我是用弓箭，若是用剑，你可能早已没命了！” “那我该多谢大人手下留情了！”孙大郎嘿嘿怪笑。 “大人，这人犯已经问完了，把他带下去吧！”青年武者见孙大郎脸上怪笑，内心不喜，他按耐住火气，心平气和的请示道。 “对了，我之前说过，我可是知道一些线索哦！”孙大郎抬了抬自己的手，锁链又哗啦哗啦直响。 “你知道什么线索？”老者不经意间摆了摆手，青年武者看见了，便继续回到值守的位置。 “大人可还记得我的要求？” “自然！” “若是找到了那人，可能答应我的要求？” “自然！” “好，别人我都不信，我只信大人你。虽然我不知道其他的犯人待遇如何，但我从小到大也听过不少故事。 能主动开口给一个犯人准备水，还是温水的，我想这满朝上下的大人，能这样做的，只有大人您吧！”孙大郎虽然是今天第一次见老者，也不知道巩阁老的威名，更不知道他的仁厚端方，只凭着老者随口一句的关怀，便认准了他的人品。 “更何况，如此两位高手竟然都听您吩咐！”孙大郎看了看青年武者和柳青青，然后一脸敬佩的望着老者。 “大人，我的线索就是，我听到那两名护卫喝高的时候说过几句。”孙大孙大郎清了清嗓音，模仿道。 “你说裘老大平日里为什么要听小爷的话，他又不是老爷的亲儿子？” “老爷的夫人死了，自己没有亲儿子，小爷虽然不是老爷的儿子，但自小养在身边，当然是有感情的，说不定，往后老爷偌大的家业都是小爷的！” “老天啊，那归来庄每日里可是日进斗金，小爷不是发达了！” 孙大郎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大人，我只听到这几句，后面那些，因为他们压低了声音，我就没有听到。想来这些，应该是比较重要的线索了！” 老者点了点头，这人物关系有了，产业名字也有了，自然是很重要的线索。 张大人在一旁补充，“不错，只说这个归来庄，这可是岳州的大瓷商……” “咳咳……既然我已经说了，大人千万记得帮我完成心愿。小人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恩情……咳咳” 老者听孙大郎的语气，再看着他的神色，突然站了起来，“不好，他要自尽……” 青年武者听了，立即窜出去，一掌捏住了孙大郎的下巴，只是，已经晚了。 柳青青看着青年武者摇了摇头，然后把孙大郎轻轻放在了地上。 孙大郎不知怎么，竟然服了毒药。 他躺在地上，脸色开始发黑，嘴里也不断涌出血水，视线看着老者，口中喃喃道，“若是我也能遇到，若是我也能……” 话未完，人已没了呼吸。 老者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安排人，把他葬到孙四的旁边吧！” …… 在衙门办完事，老者便带着人打道回府了。 桔园。 夜幕降临，暗色沉沉。 李君亮提着灯笼，在后院找到了坐在石阶上的柳青青。 他看柳青青有些神思不属，便放下灯笼坐下来，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李君亮听了一脑袋问号，这是咋说的，怎么在想这个。 柳青青也没等着对方问，自己便说开了，“你看，孙大郎，历经了这许多事，今日说话，条理清楚，还会用阳谋让大人答应他的要求。 若是不考虑他当日在山洞的立场，光是能见机把陈戈给撂倒，还能不知不觉点燃了迷药，把孩子们都迷晕，单说他把握时机就非常准。 这样的苗子，若是，若是没有……，那会是一个很厉害的官差苗子，可惜！” “你在想这个？” “对啊！怎么？”柳青青侧身看向李君亮。 昏黄的烛光下，柳青青黝黑的眼神如星子一般，明明灭灭，一闪一闪，李君亮不自在的咳了咳，他默默转移了视线，声音低沉，“我跟着大人办过许多案子。发现很多人都如他这般，能言善辩，还有许多人更是巧舌如簧，道理一大堆。他们也如孙大郎这般机敏，还有的甚至天赋异禀，如天上的星宿下凡一般。 然而，大都走上了不归之路。便是有中途悔悟的，那也极少。” “所以——” “所有，没有什么如果，没有什么可惜的！” 柳青青心神轻颤，没有如果，没有可惜的吗？ “你是官差，只管坚持本心，信守公义，抓捕犯人归案，保护一方百姓安全，替无辜枉死的人洗清冤屈就好了，何必如此杞人忧天？” 见柳青青眉间愁容依旧不展，青年武者不由也添了几分担心，“从你带着学生从山洞回来，我发现你神态便有些不对，时常不是望天便是心思恍惚。而且，性子看上去也有些胆怯和柔弱了，我认识的柳娘子那可是侠刚义胆，好似铁打的一般，连大人都敢辩驳，天不怕地不怕的！” 柳青青听了李君亮的话，不由想起些往事，她没好气的道，“我不过是感怀两句，到惹得你这许多话。 我能不怕吗？只要想到那日我若是没赶到，二十几个孩子因此，因此丧命，我便浑身直冒冷汗……” 第141章 走火入魔 “孙大郎没那个胆子的，你看他不是没有毒药，但他只用迷药，他并不想杀人。他应该只是想把大家迷晕，然后好逃走。一个疯乞丐，衙门可能随意查查就算了。但若是真杀了人，还是那么多人，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人逮回来！” “你这么一说，到有几分道理。但这是孙大郎啊，要是真是个怪人，若是他不清醒呢？若是他嗜杀呢？若是他报复呢？若是他，若是他——” 青年武者看着柳青青越发激动的脸，他立马一把扶住柳青青的一侧肩膀，另外一手则抵在了柳青青的后背，“深呼吸，放松，深呼吸，放松，对，就是这样，心神收敛，无念无忧，……” 因为有李君亮的内力辅助，柳青青不由闭上眼睛，不停的吸气吐气，调整呼吸，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双眼炯炯有神。 见柳青青睁开了眼睛，李君亮不由放开了双手，他面容温和的问道，“如何？可有进益？”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柳青青不由站起身来，她提气一跃，竟然飞上了屋顶！ 她立即展开双手在屋顶上飞奔起来，然后轻易的就飞到了另一栋房子的屋顶上。 望着柳青青有如一只鸟儿，飞上飞下，李君亮不由好笑，还和孩子一样，不就是内力突破了，值得如此兴奋？！ “谢谢你！” 柳青青从屋顶飞下，落在李君亮身前。 “刚才若不是你，我怕是走火入魔了……” “那件事已经成了你的心病，不过好在及时发了出来。” “嗯，所以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只希望你往后别自找罪受了。要我说，你就是责任心太重。你想想，你都管着多少人了！是书院事不多？还是衙门事不多？还能去和人开豆腐坊，听说最后又收了一个麻三，要开饭庄。你说你，怎么这么爱收人，要不是你孤身一人，还以为你曾经担负过一个家族的兴旺呢？” 柳青青听得李君亮的话，脚步一滞，可不是，她曾经身上确实担负过一个村子的兴旺！ 所以，她帮助郭大娘他们，是真心想帮助她们发家致富？还是为了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怀念？ 不过，是发家致富也好，是用来怀念‘麻塘村’也好，需要分清吗，只要结果是好的，怎样都好！ “这不是日子太平淡了，找点事做！哈哈！” “你就折腾吧，折腾吧，到时候再把自己弄一身伤，看谁来救你！” “李大哥你呀！” “咳咳，咳咳，你说什么？不对，你喊我什么？” 青年武者听得柳青青好似喊他“李大哥”，脚步一顿，神情微妙，他神情恍惚，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会是他耳朵出什么问题了吧？ “李大哥！咋，不让喊？诶，我可不是随便认大哥的人。那个之前吴县尉让我喊吴大哥，可是磨了我许久，我看在她是郑姨拐着弯的亲戚份上才答应的，如今喊你大哥，可是给你大大的面子了！” 李君亮依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似没有踩到地上，他口中喃喃念叨着‘吴大哥’，好一个吴县尉，下次再见，一定要好好和你切磋一下。 柳青青见人好似被她一声“李大哥”吓坏了，不由收起了念头，人家刚刚帮了她一个大忙，她转身就把人吓坏可不好了。 “好好好，当我没说，不叫不叫了，你这个样子，要是明日办不了差，大人怪罪，可是我的罪过了。李大人！李大将军！夜深了，我们就不转圈了，各自歇息去吧！” 耳边再次响起“李大人”“李大将军”，李君亮终于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又回到了身躯。 “诶，明日见！” 望着柳青青往她休憩的院子走去，李君亮不知为何，心中开始有丝丝缕缕的悔意升起来。 咋只叫两声，兴许多叫几声，他听得不那么失神了，也就习惯了不是…… 翌日。 青年武者睡到天光大亮才起床，他一脸呆滞的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捶了捶脑袋，语气愁闷，“这可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不该说多叫几句的，一宿都是‘李大哥’‘李大哥’，诶……” 等他收拾好，来到老者的住处，无不意外受到了打趣。 “呦，我们的李大将军起来了？可真是难得，我记得你自从被圣上调到我身边当差这么多以来，这是第一次赖床吧？” “卑职失礼了，大人见谅！” “见谅，见谅，我当然见谅，年轻人谈心嘛，理解，理解！”老者笑眯眯的翻着手中的书，语气揶揄。 青年武者不自在的咳了咳一嗓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大人的眼神太热情了，让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嗓子不舒服？哎呦，肯定是昨晚说话说太多！来喜，快去厨下把那炖着的汤和早膳，给大将军端来。” 一旁站着的管家听到李君亮咳嗽，立马“神情紧张”，一叠声的吩咐家丁去做事。 本来打算走的青年武者见此，只能顿住脚步，被管家大叔推着坐在圆桌旁等膳食呈上来。 管家安排好后，起身来到老者旁，给他重新沏了杯茶，老者此时举起了一本书，侧着挡住自己的脸，他和管家两个人对了个眼神，互相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不过两个人立马就好似不认识对方一样，移开了眼神，管家端着换下来的茶碗放到旁边的茶水间去，老者则干脆侧身坐着，看似是在全神贯注的看书，实则方便他悄悄打量对面的人。 只见往日里一举一动都神情端方的人，今日却有些坐立不安，偶尔不知想到什么愉悦的事情，笑得眉不见眼，偶尔又眉头轻皱，好似有什么烦恼。 “呵呵！”老者藏在书本后，无声偷笑。 又见那人好似想到了什么事情，转而眼神四下打量，看完室内，又一脸焦急的盯着门外，啧，这不是想到什么事情，是找什么人吧！ “李将军别急，来喜腿脚快，马上就来了！” 管家揣着手，从茶水间出来，经过青年武者身旁的时候，不经意的‘好心’安慰了他一句。 说时快那时快，刚念叨来喜，来喜就回来了。 第142章 阁老的为难 “大将军您尝尝，这是银耳雪梨汤，这秋冬喝啊，对身体极好，尤其是这嗓子，你刚刚不是咳嗽吗？放心，知道你不爱吃甜的，冰糖放得少，不甜的！” 青年武者看着今日十分热情的管家大伯，总觉得有些提心吊胆，他拦住管家的手，自己把白瓷蛊汤端了出来，“管伯，我自己来，不劳您动手……” 管家大伯被拦下，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呵呵的，看着李君亮喝了好几口梨汤，不由开口问道，“味道如何，好喝吧？” “好喝好喝，汤色清亮，甜而不腻。唔，料也足……，管家大伯，这不会是你特意吩咐厨房的吧？我记得往日里厨房熬梨汤好似不是这个味儿……” 李君亮想着往日里喝过的甜汤，想着管伯不同寻常的热情，难不成是今日的甜汤是管伯的功劳，可是要他多夸夸？ “别急，别急，慢点喝。来，再尝尝这肉夹馍、小米粥、炸肉、酱菜——” 青年武者看着管伯打开食盒的第二层，然后如杂耍般的，各色吃食摆了半桌子。 他目光呆滞的看了看桌上的吃食，然后又抬头看着管伯，最后竟然转身望向正在看书的老者，“大人，可是卑职做错什么事了？这，这——” “你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这，卑职哪儿敢！” “那你慌什么！” “我实在是有些怕……这，卑职还从来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朝食！” “哦，这个啊，那你就放心吃吧！我早上吃得和你这个一样，哦，还比你多了几碗。” 老者笑得宛如偷吃了蜜糖一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 李君亮听得老者的话，这才放下心来，不怪他如此忐忑，他跟着大人这么多年了，除了偶尔的家宴，还从来没有看大人如此“奢侈”过，平日里不抠他的月例就千恩万谢了，突然来一顿这么丰盛的朝食，真是吓人！ 他心一放，就有心思仔细尝尝桌上的吃食了，作为一个地道的西北汉子，面食是他的最爱。 “管伯，你刚刚说这个叫什么来着？” “肉夹馍！” “这个名字取得好，这面皮酥脆得很，肉也扎实，还很入味，好吃！” “嗯嗯嗯，好吃吧，别噎着，喝点小米粥——” “这小米粥熬得火候也好，粥面通亮，软硬适中，舒坦，欸，让我想起老家煮的小米粥了，就是这个味儿……” 管伯继续微笑，继续推销其他的吃食，李君亮来者不拒，而且点评到位，总之对着管家就是夸夸夸！ 在他的形容下，做出这顿或者安排这顿吃食的人，那是一顶一的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看着青年武者吃得打了一个饱嗝才放下碗筷，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 管家大伯则好似终于完成了一件重任般，大松了一口气，然后指挥来喜收拾桌子。 “大人为何发笑？” 李君亮漱了漱口，擦了擦手脸，然后自己跑到茶水间泡了一杯热茶，端着茶碗晃到老者身旁，一脸纳闷的问道。 老者放下手中的书，指了指正在收拾桌子来喜，“来喜，你告诉李将军，今日的吃食是哪位大厨做的啊！” 来喜听得老者问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微微垂着头，一脸恭顺的答道，“回大人，是柳大人！” 老者看着端着茶碗呆滞在原地的李君亮，继续发问，“柳大人可有留下什么话啊？” “柳大人说，为了感谢昨日李将军的开解和帮忙，听说李将军许久没有吃过家乡的食物了，今日早晨便做了一些。也不知地不地道，若是不地道，李将军大人大量，将就用些吧！” “嗯，嗯？地道，十分地道！” 看着一本正经回复来喜话的李君亮，老者又再次哈哈大笑，管伯也在一旁笑得直摸肚子，至于来喜，则死死低着头，遮住了自己笑得抽搐的脸颊。 满堂的哄笑声，终于让李君亮的神智彻底回了神，他看着桌上剩余的一点点吃食，突然觉得自己肚子好像还有些空，挤一挤应该可以塞下吧！ 不过他已经知道今日的种种，怕是老者的“故意为之”，至于管伯则是帮凶。 笑吧笑吧，他走就是了。 “大人，卑职朝食也用完了，茶也喝了，这就去办案了！” 青年武者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下，他说着话，就放下茶碗，往外走。 老者笑呵呵的翻了翻手里的书，默念了“一，二，三”，然后突然开口道，“哦，我刚刚想起来，那个事情我让青丫头去办了，你就不用去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君亮左脚刚跨出门槛，听得身后老者的提醒，右脚抬起不是，不抬也不是。 突然他仰天长啸一声，然后转过身来。 “大人，您就说吧，到底要卑职干什么？” “来喜啊，搬张椅子过来给你们李大将军！”老者一脸热情的招呼李君亮坐在他面前，然后有如村里的三姑六婆般，八卦道，“来来来，先说说昨晚这什么开解的事情——” …… 桔园后来发生的事情，柳青青并不清楚。 因为内力有了突破，她今日很早就起来了。 起来后，耍了一通剑法，见比往日更加流畅，想着还是要感谢李君亮，便往厨房走去，这做顿早餐，总不会把他吓坏吧？ 为了更合口味，她便找管伯打听了一番，后来老者起来了，散步散到了厨房，便加入了讨论的队伍。 之后，两人便留在厨房里围观柳青青一顿操作，做出来十多样地道的西北风味食物。 这一下，老者那是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小娘子外向啊，小娘子外向啊，之前给老头子我做菜都是一道一道的，好家伙，给君亮那个臭小子做，一座就是一大桌！嗳，我是不是该多叫些人来吃，可不能便宜了君亮那个臭小子！ 要不是柳青青考虑着老者的胃，做了几道江南口味的小菜，只怕今日李君亮险些就不能吃到柳青青做的菜！ 眼见着天亮了，该出现的主人公还没有出来，柳青青急着回城办事，便交代了几句，骑着翻羽匆匆走了。 老者为了心里的“不平之意”，也是为了好奇柳青青留下的话，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出，只苦了什么也不知道的青年武者。 该，谁让她有青丫头特意准备的朝食！老者在心里暗啐道。 …… 第143章 拍卖会再开 柳青青回城之后，趁着天色尚早，街上人不多，去了一趟齐家商会。 “柳娘子，你来了！” 一位褚色圆袍领的中年管事早已等在侧门处，把柳青青迎了进去。 “方管事，劳您久等了！” 中年管事依旧笑得弥勒佛一样，“哈哈，柳娘子客气，快，里面请！” 在一间厢房里落座后，柳青青问道，“事情可安排好了？” 方管事点了点头，脸色沉静道，“您放心，安排好了。钱管事特意从苏州请了一位主事，那可是久未出山的厉害人。” “哦？厉害人？” “那可不？”方管事一脸自豪，虽然这间厢房隔音很好，不过他还是稍微压低了声音，偏头对着柳青青说道，“这个人可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腾腾的那个大道黄蜂儿的同门师姐——” “大道黄蜂儿的师姐？” 柳青青惊讶了，这齐家商会胆子可真是大，真真可谓是“不拘一格”用人啊！ “嗯。江湖人大都讲究同门情谊，他们那一门很特殊，只要出师后，就是陌路人。往后不管你干什么，总之，别想靠同门的力量，自己单打独斗。” “这虽说有不好，不过若是一个人犯了事，倒也不会牵连其他人。”柳青青点了点头，倒也理解。 不错，他们这行危险性太高，确实很容易牵连同门。 “这位主事大人，自出师门后，便入了我齐家商会。后来还嫁给了东家本家的一位子弟，一般可请不到她——” “都成了当家娘子，还能出来？”柳青青听了很是惊奇，对于这时代，女性的地位又有了不同的认知。 “能啊，咋不能？她可是我们商会的金字招牌！成交量杠杠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这件事一敲定，这接下来的事儿就妥了！”柳青青内心多了几分笃定。 “柳娘子，您尽管放心。这事儿我们齐家商会既然接下了，就保证办得妥妥的，绝不会出纰漏。” “那一切就拜托各位了！”柳青青起身对着方管事行了一礼。 “能为阁老办事，是我等的荣幸。” …… 十二月初一。 宜开市。 德福酒楼又开拍卖会了。 上上下下几层坐满了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大家议论纷纷，讨论着这次拍卖会的各种细节。 “这次拍卖会还是由齐家商会主持啊！” “不然你以为谁能有这个财力？” “就是，咱岳州城除了齐家商会，还有哪家商会能挑这个担子？” “诶诶，别说这个，老生常谈了，我听说，这次拍卖会有好东西呢！” “什么好东西？” “是啊！我看这册子上东西还好啊，虽然不乏一些名贵之物，但也正常啊！” 有人追着问，不过另外的人只笑而不语，一脸高深莫测，等同伴催促了许久，才说道，“你们可知道这次齐家商会特意派了谁来主持吗？” “谁啊？” “四大罗汉？” “嗯，不对……” “八大金刚？” “哎，也不对……再猜再猜！” “我去，总不会是观音手吧？” “你小子，真的，运气好！” “诶，真是观音手！她不是收山了，咱还出来啊！” “人家可没有收山！我苏州的朋友告诉我，她在苏州可是偶尔会主持拍卖会的。” “看来这次拍卖会真的有好东西，不然请不动观音手！” 局外人都知道，要是拍卖会上有好东西，那必然是会让有名的主事来主持拍卖会，名主事和“好东西”互相成就。 “各位客人，本次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暂停议论，谢谢各位的配合！” 柳青青坐在一楼的左侧后方，看着一位年约三旬的娘子登上了高台。 她一登上高台，开口说话，台下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柳青青还听到旁边有人悄悄说，“果然是观音手，上次在岳州看到她还是三年前！” 拍卖会就在观音手娘子的主持下，有序的正常进行中。 一件一件拍品被楼上楼下的客人拍走，没有一件流拍。 很快，拍卖就到了最后一项。 只见台上的观音手娘子，吊起大家的情绪后，没有二话，立刻掀起一块红绸布，露出了最后的拍品。 “这是什么瓷？” “看着有些像刑白窑？” “不像，不像！” “各位，这一对梅瓶便是曾经传唱一时的秋水瓷！” 观音手娘子的话音一落，台下就爆发了轰鸣般的热议。 “秋水瓷？” “秋水瓷，那不是销声匿迹许久了！” “这，听说当初不是那个，这齐家商会胆子可真大，竟然拿出来拍卖！” “你是不知道当初有多火，再说先皇也没有把它禁掉，我只是纳闷这秋水瓷，齐家商会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啊，我听说这齐家商会背后是长公主，这手笔，不会真的是长公主吧？” “那既然有长公主撑腰，还怕啥，拍啊！” “哈哈，张老板，你别光说不练假把式，举牌啊！” “这，我再等等……” 旁边人的议论没有影响柳青青的视线，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观音手娘子的两双手。 “相信诸位都听过秋水瓷的传说，接下来就是见证神奇的时刻了，大家可别眨眼哦！” 很快，德福酒楼灭了许多烛火，只剩高台顶部一个巨大的烛台。 昏黄的烛火下，只见高台上的一对梅瓶瓶身上竟然渐渐显露出云梦湖的场景。 “天啊，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制出秋水瓷的人真是天才！” “听说是当年童家大少爷的作品。” “厉害，厉害，我说之前见了许多潭州人，每每说起瓷器，他们都摇头感叹，一脸的看不起，原来是因为他们见过真正的珍品！” “不负此行，不负此行！” “咦，你看那瓷瓶上是什么？” “我瞧瞧，怎么有字？” “啊，我看清楚了，什么‘童家乃冤屈之身’？” “冤屈？童家难道是冤屈的？” 因为梅瓶上突然出现了几行字，拍卖会现场开始混乱，尤其是一楼的客人，有许多竟然从座椅上起身，凑到高台旁仔细查看。 “童家乃冤屈之身，特拖龙王爷告知！” “哦豁，这童家竟然拖了龙王爷显灵！” “呀，会不会是城外那个龙王庙的龙王爷？” “我看是，童家那件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之前肯定是因为神仙不在家，这好不容易龙王爷在咱们岳州有了仙居，这才拖龙王爷显灵呢！” 第144章 引蛇出洞 只是很快，那字便在瓷瓶上“消失了”，酒楼的烛火也重新点燃了起来。 此时，在场的所有客人，不管之前在干什么，心思全部放在了秋水瓷上。 “诸位，这秋水瓷今日便不拍卖了，衙门的大人传话来了，需要先上交，诸位抱歉了。” 台上烛火亮了，但众人看到一个商会的管事上台和观音手说了几句话后，齐家商会就决定不排名秋水瓷了。 “诶，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错过了，错过了，这龙王爷显灵过的瓷瓶，要是能买到，供在家里，嗳……” 客人们看着高台上的梅瓶，目露垂涎，他们很想让商会继续拍卖，但既然衙门的人开了口，这事就只能先告一段落了。 德福酒楼三楼。 有一位员外自从秋水瓷出现在高台上的时候，他就震惊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到烛火熄灭，显露出秋水瓷的神奇时，他更是冲到了窗口，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牢牢盯着高台上的秋水瓷，一双手更是死死抓着窗棂，青筋凸出。 而这一幕，被柳青青看得一清二楚。 待秋水瓷出现了“龙王爷”的显灵之语，柳青青更看到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不知何由，他没有多看，很快就消失在了窗口。 就是他了，这个幕后之人！ 因为一箱瓷器，带走孙大郎叔侄三人的那个神秘人！ 杀死孙大郎三人，企图陷害麻二或者说意图麻三的那个背后人！ 不知为何出昏招派黑衣人来刺杀柳青青和邓阿奶的那个幕后主使！ 兴许，就连三十九年前秋水瓷掉包一案，也有他的手笔！ 这次，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柳青青望着空无人的窗口，端起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茶碗落在桌上，发出“磴”的一声极其沉闷的声响伴随着茶碗相撞清脆声！ …… “老爷，您没事吧？” “没事，邢管家，你去打听打听，这秋水瓷是谁托齐家商会拍卖的或者齐家商会是从哪里得来的？” “嗳！” 员外老爷见邢管家离开之后，取下模具抹了抹自己额头的汗水。 秋水瓷！秋水瓷！为什么还要出现！真是阴魂不散！ 龙王爷显灵？ 呵呵！ 要是龙王爷真的有灵，还有他的安生日子过！ 不过是商会用来吸引噱头的玩意儿！好卖一个好价钱！ 虽然这样想，但员外老爷的心里并不能平静下来，坐着腿也止不住的颤抖。 柳青青倒挂在窗沿下，看见目标人物取下面具，那长脸苍老、蜡黄，脸上都是冷汗。 她仔细的盯着这位归来庄的东家，仔细看了许久。 实在很难想象，看上去如此和善的一张脸下，是怎么会干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很快，那位刑管家便回来了。 “老爷，我打听过了。这对梅瓶是春晖园的戚管事送来的……” “戚管事？怎么是他？” “老爷，绝不会错，就是他！” “是他也没事，是他还好办，之前和这阉人打过交道，不过爱财罢了。” 柳青青见到那员外老爷说着说着，人就镇定了下来，声音也不抖了，“你替我送个帖子，就说我约他……” 见事情如所料一样进展，柳青青没有在厢房外多呆，转而藏身于一辆马车车底下等着。 很快，马车就启动了。 没想到，这一藏，就藏了大半天。 等马车停下时，已是月半乌啼时分。 “我说，蒋员外，你说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谈事，这就是你说的僻静地方？这地方可真是僻静！” 一声又尖又细的男声在荒废的村庄外响起。 柳青青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转走，从车上松开手，然后人轻轻一滚，藏身在了一块石头后面。 “哈哈，戚管事见谅！如今你那秋水瓷正是各方注意的时候，城内城外可是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某可不敢冒险。” “啧！蒋老爷可太过谦了！您归来庄的大老板，日进斗金，腰缠万贯，手下不知多少人效力呢！咱们这不是甩开了无数的钉子，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咳咳！我说蒋老爷，还要走多久，这灰也太呛人了！” “管事大人莫急，莫急，很快就到了！” 眼见着几人消失在视野中，柳青青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 “哟，这里面可是别有洞天！蒋老爷不愧是蒋老爷，这怕不是金丝楠木吧，就这么用来做桌子了！” 戚管事一边手摸着桌子，一边啧啧称叹！ 一旁的蒋老爷吩咐人去办事，一边毫不掩饰自己的富有，满脸得意的笑。 “管事大人请坐。” “好说好说。” “管事大人事忙，我也就不多耽误您时间了，想必您也知道我请您过来的用意！” “蒋老爷还是这么快人快语，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自然清楚您的为人，只不过，这做买卖麻，上次卖给您消息——” 蒋老爷听得戚管事语气有点含糊，心中一紧，他又在心里暗暗冒了几句小舅子，脸上赔笑道，“上次那个事情您不知道，那实属是意外，意外！” “哦，意外？” “自然。这谁也不知道会冒出来个老太婆给麻二做人证不是？否则定能制胁住那个麻三！您能得到您想要的，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不是——” 戚管事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可惜了哎！” 有人上了两杯茶，戚管事便提着茶盖拨了拨，状似不经意的问起，“我说蒋老爷，你到底为什么对秋水瓷这么在意？” 蒋老爷笑容一顿，不过他很快就笑着打哈哈道，“不是和戚管事说过，我这开瓷器行当的，当然对这秋水瓷感兴趣了，这可是咱们行当内的巅峰啊！” “是吗？”戚管事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然后放下茶碗，掏出一条粉红色的丝绸帕子擦了擦唇角的水，一脸笑意说道，“我怎么瞧着不太像吧！” 蒋老爷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又握了握，然后伸出手露出三个拇指，语气带笑道，“三成！刚刚和您说的那个价格，我再加三成！” “哎呦呦，您看，蒋老爷就是大方。既然您如此有诚意，那我就不推辞了。那梅瓶现如今在官府，等隔几日我取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您！” “如此，就成交了！” “成交，成交！” 第145章 蒋阿六，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条小路上，驶着一辆马车。 “干爹，您不是答应了衙门要帮着套话，这好像什么也没套着啊……” 戚管事拿着一张纸，正对着烛台欣赏，听得自个儿蠢干儿子的提问，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他，“蠢蛋，那蒋老爷反应多快的人，你没看我才提一嘴，他就很机警，打着哈哈，根本不回答我的话。以我多年的经验，那老小子怕是一瞬间动了杀心！” 他放下手中的纸，叹了口气，“我要是再问，别说探听消息了，就是今天能不能从这里安全脱身都是个未知！” “这老小子藏得真深，从前和他打交道，都不知道他还藏着这么个地方呢！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那咱们怎么和衙门的大人交代？” “交代？哼，给个屁的交代！杂家险些命都没了，还管它交代！”戚管事又拿起手中的纸看了看，满脸可惜道，“嗳，可惜了，不是真的，要是真能有这么多银子，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操心了哦！你小子也可以跟着干爹我吃香喝辣的！” “干爹，你说那梅瓶真的是龙王爷显灵吗？” “显灵？哈哈！傻小子！你认为它显灵，他就显灵；你认为不是，那就不是了，只看你的心——” …… 没两日，蒋老爷就拿到了戚管事送来的秋水瓷梅瓶。 他没有把梅瓶带回家里，而是放在了荒村中。 “老爷，真让他们把银子带走，不动手？” “让他走！” “老爷！” “老刑啊，这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呢，都不是事！” “来，你来帮我瞧瞧，这梅瓶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是，老爷，我看看！” 刑管家拿起梅瓶，仔细看了看，又低头嗅了嗅，他甚至拿出一把尖细的小刀，在瓷器表面轻轻刮了刮，半响，他对着蒋老爷摇了摇头，“没有！” “哦，没有？” 蒋老爷看着梅瓶上的云梦湖场景还有关于童家冤枉什么的两句话，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真的是龙王爷显灵？ 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这中间肯定有诈！ 豆大的汗珠从蒋老爷脸上滴在地上，刑管家看着陷入沉思的蒋老爷，本想叫醒他，但不知为何，又缩回了手，站着没动。 柳青青在窗外看着管家的动作，眯了眯眼睛，这管家也有古怪！ 不过大事要紧，柳青青看着面前不断冒烟的草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见房间内的二人慢慢中招，她起身来到荒村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老者、青年武者和许多的卫士、衙役都安安静静等着。 只有一人，他穿着华丽，不自在的走来走去，眼见柳青青进来，他立即飞奔上前，兴奋问道，“师父，师父，是不是到我了？” “是的。麻三，你可要办好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柳青青拍着麻三的肩膀，语重深长说道。 “您就瞧好了！” 很快，柳青青、青年武者和麻三便又到了刚才厢房的外面。 他们三人没有藏在一起，而是分别站在了几处地方，有窗户、有门口，只见柳青青和青年武者两人手里握着几颗小石子，然后随手一扔，厢房内所有的烛火就都熄灭了，同时门框发出了“哐当”一声巨响。 “咦，怎么烛火灭了？” “可能是风刮的，老爷，我去点——” “嗯，快些！” …… “蒋阿六——，蒋阿六——” 就在厢房内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两声拉长的青年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低沉，还透着一股亲昵—— 蒋老爷听到了，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这是，这是—— “蒋阿六，不过是三十九年未见，你竟听不出我声音了吗——” “你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出来！” 蒋老爷只听到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神色渐渐惊恐起来，双手挥舞，忽然“嘭”的一声，好似碰到了矮凳或者什么家具，人摔倒在地。 “刑管家，快点灯，快点灯！” “呵呵，你的刑管家已经醒不过来了——” 蒋老爷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冷气，然后一个白白的身影从他身后窜了出去—— “啊——” 白影飞来飞去，忽而就会停下，对着他不停地问道，“蒋阿六，你知道我是谁吗？” 记忆深处最不愿想起的声音总在耳边想起，蒋员外趴在地上，捂着耳朵，颤抖着身体，终于断断续续的开了口，“少……少爷……” 他一开口，白影终于没有再飞，停在了他身前不远处。 “蒋阿六，抬起头来，看着我——” 蒋员外听得白影的吩咐，缓缓抬起了头。 放眼望去，只见那白影生得十分俊俏，在院子里的光照射下，他上半身露了出来，只下半身藏在阴影里。 白影见蒋员外看向他，他对着蒋员外温和一笑，“阿六，你怎么如此苍老了？” “少爷！” 蒋员外看着白影还是他记忆中当年那意气风发、丰神俊朗、温文尔雅的童家大少爷模样，眼泪滚了下来。 “少爷，少爷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 “我为什么不来看你，你不清楚吗？” 蒋老爷泪眼婆娑的看着白影。 “少爷，少爷，阿六，阿六，对不起少爷啊——” “哎……”白影一声长叹，他转了转头，侧脸望向窗外。 蒋员外看到白影不经意转过来的半张脸，那脸颊下颚处一粒黑痣，明晃晃的长在白白的脸上，好似白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水，蒋员外心神巨变。 虽然他中了柳青青的“迷烟”，更是好似见到了“鬼”，他怕是怕，但心底尚有一丝清明，只以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但，但这个痣，这个痣—— 这个痣的位置，别说童家的仆役了，只有他们曾经少爷贴身的人，才会知道，少爷又不爱社交，外人哪里会知道少爷的体貌特征？ 所以，真的是，真的是少爷的魂魄回来了？ 是了，少爷那么厉害，一定是在地府混的一官半职，所以回来找他报仇了？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少爷，阿六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啊，是迫不得已的，我也不想的，不想的……” 白影“看完”天空，听得蒋老爷词不达意，又转回了头。 “阿六，我自认为我、童家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们，嗯？” 第146章 当年旧事(3) “为何？为何？”蒋老爷听得白影发问，神情激动，忽而哈哈大笑，他一边大笑，一边看着自家少爷满脸无辜的模样。 “为何？” 蒋老爷伸出食指，指向白影，大声喊道，“还不是你！就是你！” 白影看着明显激动的蒋老爷，背在身子后的手动了动，终究是忍住了，吐出一个字，“我？” “不错，就是你！我是不是无数次和你说，卖一点秋水瓷！卖一点秋水瓷！不要那么死板！便是三五个月出不了一次窑，一年一次也行，甚至后来我哀求你三年一回都成，三年一回都成！” “可你是怎么回我的？” “秋水瓷乃是为太后研制，不可售卖！”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样，你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语气温和，却生生断送了我的财路！” “财路？” 蒋老爷说着说着，人就爬了起来，他盘腿坐着，神情红润，双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少爷，你根本就不知道，那时有多少豪商富贾捧着真金白银求到我面前。他们说，只要我能在你面前美言几句，劝你答应卖一个秋水瓷给他们。不拘什么瓷器品种，只要是秋水瓷，他们就给我许多的谢礼！那简直，简直就是个不敢想的数字！” “所以，你就为了钱，出卖了童家？我不相信，你当时年纪轻轻，就已经被我委任为大掌柜，掌管童家十几个铺子，是我最信任的手下，童家并不亏待你，除了丰厚的工钱，每年还会分得许多分红。我不相信你就是为了这个，害了童家上下几百条生命！” 蒋老爷本来说得十分激动，然后听了白影的话，他又嚎啕大哭，“少爷，少爷，呜呜，少爷，你还是相信我，呜呜，我，我是真的没想害你们，真的！” “所以，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少爷你没有同意我的意见，我虽然满心愤懑，但也只是在心里腹诽几句，并不敢甚至都没想去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神秘人约我喝酒。 我以为还是要找我买秋水瓷的人，本来直接拒绝见的，不过来人不仅送了一份丰厚的礼，还说有件买卖想和我商量，兴许我会感兴趣。便是不感兴趣也没关系，就当交个朋友。 我被他吊起了胃口，便决定去赴约。” 蒋老爷说着说着，脸上露出来回忆的神色。 “那是太后千秋前的三个月，我记得月色正好，我到了之后，见到了一位十分年轻的男子，长相十分俊美，比少爷你还要俊两分。 那人十分善谈，又知识渊博，他说他是北方人，找我只是为了买些潭州的瓷器，因为当时秋水瓷火热，潭州的瓷器也十分畅销。 他来得晚，已经没有任何窑口有现货能卖给他。 因为我们几乎是一见如故，无论是谈天论地，还是喝酒吃菜，非常的对胃口，我便开口答应替他筹借一二，他当场拍了一万两银票给我，说是谢礼。 一万两，我要赚多少年才有一万两！ 我当时恨不得和他拜把子，因为这，酒酣人醉时，我吐露了心中的愁思—— 没想到他竟然觉得我说得对，说秋水瓷就应该用来赚钱，只进奉给太后是暴殄天物！” “胆大包天！” 蒋老爷说着紧张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放松了下来，“这话确实是胆大包天，我当时也吓坏了，不过他却不在意。说许多皇商都是打着进奉的名头，然后大赚特赚，就我们童家最傻，有钱都不知道赚！” “这话，这话当时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心坎里去了！”蒋老爷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然后，你们就动了歪念？” “是的。他听我说了少爷你坚决不肯卖秋水瓷的打算后，给我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他说既然如此，不如就让秋水瓷在太后面前失去喜爱——” “这主意？是馊主意吧？” 蒋老爷露出一个笑容，“我当时和少爷你的想法一样，也觉得是个馊主意，都打算把人轰出去！不过那个人说，让太后失去喜爱并不是件坏事！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把握好度，虽然失去太后的喜爱，不过是让秋水瓷从神坛上回到人间。皇宫里不要进奉了，少爷你们就不会死守着那个不卖的观念了。但秋水瓷在民间却不会因此失去它的优势，毕竟它曾经是太后的挚爱之物，收藏之人数不胜数，到时候再使几个手段，买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我一听，虽然当时没有同意，但后来就和着迷了一样，这主意在心里生了根。我甚至找了几个巨商，侧面问了问，没想到他们竟然愿意买，问完后，我欣喜若狂，再也忍不住，又找到了那个人！” 白影露出思考，“你们既然是做如此的打算，那怎么把秋水瓷换成那个大不敬的画面？” “少爷，你还是如此聪明，一语中的！”蒋老爷夸着白影，只是他也表情迷茫，“我们商量，把少爷进奉的秋水瓷换掉，不再出现太后的那个少女背影。外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太后喜欢秋水瓷，就是喜欢每次出现在湖上的那个划船少女。要是没有那个少女，不过就是稍微有特色一点的瓷器罢了，皇宫大院，有多少珍奇，秋水瓷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没有了那份少女寄托，它肯定很快会失去太后的喜爱。” “你倒是看得明白！” “少爷不是常夸我聪慧来着，总不能辜负少爷的夸奖不是！”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为什么宫宴时瓷瓶会出现那个断头少女的画面，我是真不知道——”蒋老爷摇了摇头，表情一无所知，“我不知道，我只是一路告诉那个人，少爷你们到了哪里？盛放秋水瓷的箱子在哪里？秋水瓷什么时候换掉的，什么时候换成那个断头少女的，我一无所知！” 白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童家当年被判满门抄斩，你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第147章 当年旧事(4) 蒋老爷听得白影的问话，不由满脸崇拜道，“当然是我那个好友救了我。少爷，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即便我也跟着身陷牢狱，他竟然能把我救出来！” “你就没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他也不知道，他是真心想帮我的，甚至他也想做秋水瓷的生意。” “你，相信他？” “少爷，不然他骗我干什么？他把我救出来，还帮我在岳州落了户，甚至我这个归来庄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建起来的。他要是想害童家，何必留下一个我，只要不救我，让我跟着一起砍头岂不是很好？” 白影听得蒋老爷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 “那个人是谁？” 蒋老爷笑了笑，他呆呆的看着白影的面庞，“少爷，阿六能够再见到你，和你说一声抱歉，真的太好了！这些年，这些年，我常常想能在梦中见你一面，可是你却总不来。你不来，碧翠也狠心，她也不来看我，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碧翠她，什么时候去的……” “少爷果然还记得碧翠，我哭着求那个人，他把碧翠也救了出来。只是，碧翠福薄，生产时一尸两命，没了……”蒋老爷说起碧翠，整个人显得更加落寞和伤心，他眼中的眼泪又泪如雨下。 “碧翠，碧翠她是我害死的。少爷，你知道嘛？有一次酒后，我不小心秃噜了嘴，没想到被碧翠听到了，她当时已经快生产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幸运的，因为我认识了一个贵人，我们俩才能得以偷生。她知道童家遇害有我的一份后，当时就崩溃了。” 蒋老爷哭得鼻涕眼泪四流，“无论我怎么劝，我怎么给她解释，她都不肯听。认定我是害得老夫人、害得少爷你、害得童家所有她认识的人，身受不白之冤，死了也没人收尸的罪魁祸首。” “很快，她就见了红，我找了许多大夫，没用，没用，救不了她，救不了她，我有许多钱，我有许多钱，救不了她，救不了她啊！ 大夫说她毫无求生欲，她是一心求死，一心求死，我怎么挽留她，用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劝她。 她都只是摇头，甚至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见我，不想看见我……我眼睁睁，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断了气……” “碧翠，碧翠……” 蒋老爷抱着自己的头，低低的呼唤着自己娘子的名字。 只是可惜，斯人已逝，再也不会回来。 白影见蒋老爷陷入了莫大的悲伤之中，他突然开口道，“阿六，我回去帮你给碧翠带个话，说你当年并不是想害童家……” “真的吗？少爷？真的吗？”蒋老爷听了白影的话，猛地抬起头，一脸期盼道。 “我自会告知她。只是，你还是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蒋老爷听得白影的问话，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中，一边是自己的“恩人”，一边是获得娘子谅解的机会，是他这么多年最记挂的事情，实在是难以抉择。 柳青青在窗外听得“麻三”的应对，不由点了点头。 这小子，还别说，有几分急智。 终于，还是“死人”战胜了上风，蒋老爷开了口。 “那人——” “不好！” 眼见着蒋老爷突然张口定在原地，青年武者和柳青青立即破窗而入。 一个制住了突然醒来的刑管家，一个奔到了蒋老爷身旁。 突发状况，白影愣了愣，不过他也很快醒过神，往蒋老爷跑去。 蒋老爷躺在白影的怀里，他看到青年武者和柳青青出现，终于明白刚才是一场骗局，不过他并没有大惊小怪，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变冷，吃力的抬着手，白影立即一把握住，蒋老爷口中不断涌出黑色的血，他断断续续的说道，“少爷，少爷，碧翠……” “好，好，我和她说，和她说，你不是故意的，……” 见白影答应自己的心愿，蒋老爷笑了笑，然后他指着墙壁道，“帖，帖子，有，有线索……” 话未完，蒋老爷便手一掉，彻底闭上了眼睛。 “蒋阿六！” 柳青青轻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她来到青年武者身旁，看着刑管家，问道，“如何？” “没救了，射中蒋老爷后，他便服毒了，见血封喉！” 青年武者放下刑管家的手，也站了起来。 “实在是可恶，蒋老爷就要说到关键地方了！” 柳青青也觉得很是气闷，没想到跟着蒋老爷多年的管家竟然是别人的人，看来就是那个帮助蒋老爷掉包的人安插的一个钉子。 一旦蒋老爷想要开口说出当年的真相，他便杀人灭口。 “这人真是可怕！他既能放任蒋老爷活这么久，也能说取就取他的性命！这份手段，这份毅力，这份心机，真是让人感到可怕！”柳青青分析道。 青年武者点了点头，“这还是我第一回碰到这样的对手，确实可怕！” “没事，我们有大人！” 青年武者故作轻松道。 “倒也是！就没有大人抓不住的坏蛋！”柳青青恨恨道。 “对了，刚才蒋老爷临死之前，说墙壁后有一个什么帖子，是线索，我们赶紧找找！” “好，我们分头找。” 很快，柳青青就从一个墙壁的暗格里找出了一张大红镶金的帖子。 “红宝盛会？” 柳青青看着帖子上的邀请缘由，很是疑惑，这好似都没听过。 青年武者看了看，也摇了摇头，“没有印象！” “我们去找大人吧，兴许大人知道。” “好。” “别不开心！” “嗯？” “我看蒋老爷只留下了这个帖子，怕是对那个人也知之甚少！” “但是他肯定见过那个人，要是能够通过蒋老爷的描述，画出人物画像，就多了几分机会！” “四十年过去了，那人样貌估计早已大变。再说，你怎么知道他是用真面目见的蒋老爷？你没见他见孙大郎都是戴着面具吗？他一个经商的掌柜，哪来的这许多江湖手段，说不得就是从那个人那里学来的！” “也是！看来只能去看看这红宝盛会了，说是腊月十五举办，什么会要过年了还举办，真是奇怪！” 第148章 后续 柳青青和青年武者两个人边走边分析，很快又回到了老者待着的地方。 老者听了青年武者讲述了刚刚发生的经过，立即吩咐两人带着卫士衙役们把这处荒村再搜查一遍，他自己则拿着帖子仔细查看。 天光半亮的时候，搜查终于完成了。 “大人，一共清缴金银三万五千九百九十九两。还有一些宝石、古董、细软等，价值另计。都登记好了，大人请过目。” 老者从堆满金银的地窖爬出来，拍了拍衣裳，感叹道，“这蒋老爷估计就是个赚钱的傀儡，看地底下的痕迹，这地窖估摸着每隔一段时间堆积满了金银，那个幕后之人就会派人来把金银拖走。” “那蒋老爷这么多年竟然也肯，毫无怨言？” “看他那穿着，还有房间的装饰，幕后之人待他也不薄吧？更何况还有年轻时的救命之恩在，都在一条船上了，怕是想走也走不了。要不然就是别灭口。” “倒也是！” “好了，这里清缴完了，你们抓紧时间带人进城把归来庄也查缴了，还有相关的涉案产业和人员，一并都要查清了，不可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是，大人！” “是，大人！” …… 岳州城。 “这归来庄犯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一大早，官府就把它给封了！” “没看到蒋老爷，蒋老爷不会已经被抓了吧？” “那肯定的啊，不然动静这么大，蒋老爷怎么也会出来吧？” “这可真是天降横祸啊，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关门大吉了！” “也不知道这蒋老爷犯什么事了！” 归来庄的门口，围了许多的百姓，众人见归来庄的伙计掌柜都被官差带走，店也被封了，议论得热火朝天。 “哎，你们看，那里怎么有个小娘子当差？” “我说兄弟，你不是岳州本地人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是走商，这次路过岳州，想着停留几天，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 “这就是了。你说的那个小娘子是柳大人。人家一身武艺可厉害了，不仅在天岳书院当武教习，如今还在京城来的钦差大人手下当差呢！听说协助钦差大人破了几个大案了！” “这么厉害！一个小娘子！” “小娘子怎么了！看不起啊！” “没有没有，兄弟，你们岳州的小娘子是这个，厉害，厉害！” “哼。你说话注意点，柳大人可是我们岳州许多百姓护着的！” “哦，兄弟你给我说说，咋回事啊，我都不知道！” “看你诚心相问，我就和你说说。话说，要从那擂台比箭说起……” “兄弟，原来这柳大人还如此心善啊！” “那可不，你以为任谁一个官差大人，我们都敬仰吗？” “那是，那是，要不是柳大人，那次中秋就发生坍塌了！” “可不，还是一个眼神厉害的裁缝，柳娘子到她那里去做衣服，被她认出来了，人家柳大人还让她别说出去。哈哈，怎么可能不说出来，这么大的好事，得让被救的人知道啊，不然谁救了他们，找半辈子都找不到人不是？” “柳大人想必是低调的人，不想大家对她多关注……” “是了是了，所以我们都不去打扰她。人家忙着呢，又要教书，又要查案抓坏人。我们啊，知道是谁救了我们，默默记在心里就知道了！” “兄弟，听你这语气，当日也在桥上？” “那可不，我当时被踩成猪头了，要不是柳大人，我这条命铁定没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兄弟，你往后必有福报！” “哈哈，多谢兄弟你吉言。你对我脾气，走，请你吃酒！” “好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 虽然归来庄被封，对一些人来说是件天大的事情，但对岳州许多的百姓来说，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件谈资罢了，他们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 比如，对刺史衙门来说，就是一件意外之喜的事情。 听说抓住了这秋水瓷大案幕后的主事，张刺史是痛快极了。 他当即给隔壁潭州的刺史写了一封长长的公文，大致意思就是啊，宁公，你们潭州几十年前的那个制造秋水瓷的童家，案子有反转哦，我岳州帮你破了，不用感谢我啊，巴拉巴拉的。 不知道潭州刺史看了会不会生气，但是张刺史的文书实在是对他东翁不忍直视。真的，都好几十岁的人，还如此幼稚。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几句，当着张刺史的面是使劲儿的夸，东翁写得好！ 因此，都进入腊月，本来都要快封印的时候了，刺史大牢里面突然来了许多人要一一审问，都没有影响张刺史的好心情。 “今年，真是兴旺的一年啊！” 刺史大人看着牢里满满的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然后就抓着手下开始办公。 要说这张刺史，人虽然不是顶聪明，还有些抠门小气，但办事是从来不含糊的，巩老对他很是看重，在柳青青他们面前说过几次。 柳青青虽然纳闷老者为何给她讲为官之道，但每次也认真听着。 好在书院已经到了考试期间了，课程几乎等于没有，柳青青这才有时间跟着一起很是忙活了好几天。 因为跟着清点，查抄，审问，就在柳青青不知不觉的时候，她身上带着几丝衙门官差的气质。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 如今她再偶尔出现在书院，路上碰到的人，大都都不称呼她为柳教习，而是喊她柳大人。 若是以前，柳青青还会叮嘱不要喊她柳大人，也不用如此客气。 但自从她知道叮嘱一个绣娘别把她传出去，实际传遍了大半个岳州后，她对这类事情就看淡了。 反正，她来书院当教习，虽然是本着与人为善打交道的，但若是行不通的时候，那便做好分内事就好了。 因此，无论何时，她都兢兢业业的带着那两个班的学生。 从日常的基础体能训练、心法剑术、骑射到她自己和学生们一起探索的许多种团队合作的战术等，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即便不是每天都有武课，但孩子们基本每日都会习练些柳青青给他们安排的任务。 再加上上次水帘洞事件后，一个个真的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便是几个平日里有些娇气的少年和少女，都练得飞起。 用他们的话说，以后再也不能发生同样的事情了，要是遇到，他们一定要“报仇雪恨”。 柳青青：好，大家好样的，就是要这股劲儿，保持住，加油！ 第149章 宫中的旨意 过了几日，老者收到了都城发来的六百里加急文书。 圣旨基本是准奏了巩阁老的奏折。 一则，是给童家洗刷了冤屈，从先皇批复的“心怀不轨，居心叵测”改成了一个“御下不严，纵仆行凶”的批语。 虽然仍然挂了个罪名，但麻家上下依然乐开了怀。 哦，现在应该不叫麻家了，应该改称呼童家。 也就是在蒋老爷伏诛几日前，柳青青就知道了那麻家阿嬷并不是麻大伯的亲生母亲，那麻家大伯本姓童，乃是当年童家大少爷的小儿子。在童家老夫人把麻家阿嬷救出牢狱的时候，也想办法把他救了出去。 因此麻三他们一家人，是童家嫡亲的后代。 也是因为这，所以那晚麻三扮“童家大少爷”才扮得那么像，本身就有几分相似，再加上麻家阿嬷的指点，可不是把蒋老爷“骗”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二则，圣上可能也知道自己老爹当年盛怒之下，砍了人家满门，而有所补偿，因此没有追究当年的那些往事了。 除了顶着压力给童家正名之后，还把归来庄半数的金银给了童家，并且责令潭州刺史衙门归还童家当年的一些产业。 这旨意一到达，你说童家高兴不高兴？ 当然高兴。 便是常年不怎么苟颜欢笑的麻家大伯也笑得合不拢嘴。 高兴之余，便是一大家子收拾东西，准备搬家，迁回潭州去。 “师父，我只是跟着家里回家祭祖，过个年，年后我会再回来的。” 柳青青站在城门外，和许多人一起给童家送行。 麻三，不，如今叫童三了，因为他认定柳青青当他师父，便和阿嬷商量过了，年后他依然回到岳州来，跟着柳青青学习，顺便打理饭庄的生意。 “你便是不回来也不打紧……” “那哪成？肯定要回来的。”童三听柳青青语气中对他这个徒弟可有可无，语气十分着急。 “童三哥，你如今可是潭州童家的三少爷，你要是想认师父，那不多着人等着当呢，认我东家当你师父，不怕别人说你啊？” 小宝四妹他们也在送行的队伍中，跟着一起“拱火”。 “说什么少爷不少爷，这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师父已经答应了，那就不能反悔！” 这两小，只要逮着机会，就巴不得自己少一个“竞争对手”。 柳青青笑眯眯的看着几个人“斗智斗勇”，当起了甩手掌柜。 “咱们好像是说等你饭庄开成了之后，再认的吧！” “师父，你就等着我年后回来大展拳脚，到时候咱们把那饭庄再开到潭州去，开遍江南，开遍大周！” 柳青青：嗯，有志气，不错，就是要这股劲儿，加油！ 送走了童家，柳青青又去桔园找老者。 看着桔园内不停收拾，走来走去的仆役、卫士，柳青青内心有些伤感。 书房内，看着正在收拾书籍的青年武者，柳青青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依然问出了口，“大人，真的不再多留几日？” 老者听得柳青青的询问，放下自己手中的书，他伸手示意柳青青跟着他到后院去。 “圣上在圣旨上催得急，再加上马上便年下了，阁部也有许多公文批示等着我回去办理，实在是留不得了！” 柳青青神情暗淡，她想了许久，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只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那就不耽误大人的行程了，祝大人一路平安！” 老者见柳青青兴致不高，也有些伤感，想起当日和青丫头在云梦湖上初见，蹭鱼吃还闹出一场乌龙，如今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共事，他看重青丫头的品性和才能，只可惜是个小娘子，否则必然要带她回京委以重任。 “那个案子，圣上的意思是，不必再查了……” 柳青青本来停留在离别的伤感中，忽然听得老者的话语，人瞬间精神了。 “不必再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叹了口气，望着天，许久才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不必再查！” “可是，大人，这还有许多疑点啊！蒋老爷当年不过是一小小掌柜，他哪里能有那本事在宫中把秋水瓷换掉，这中间肯定牵连重大！而且，他那地窖，您不是说，肯定囤放过许多金银，那这几十年来，这些金银都被蒋老爷送给幕后之人了，这人用来干什么，还未可知啊！还有，还有我找到的那个什么令牌，那个大红的帖子，蒋老爷临死前说那个帖子有线索。我们只要沿着这个帖子追查……” “柳队正！” “卑职在！” “请你听清楚，旨意下达，不必再查，这事也不用再提起了！” “可是，大人，这，这对童家死去的几百条性命不公，甚至，甚至蒋老爷的冤屈也申诉不了，他虽然有罪，但也不该被人用毒针毒死——” “青丫头！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吧？” “大人说得在理，我就听；不在理，我就不听！” “你！忘我平日里和你说了那么多官场的事情，你是半点都没听进去是吧！我难道不知其中有许多疑问？圣上难道不知道其中有许多疑问？既然圣上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便是有不查的理由，我们只需要听从！” “我不明白，也不理解，这有什么查不了的，又不是和什么家国大事有关！” 老者被柳青青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望着她，指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柳青青却如一头倔驴般，睁着大眼睛，眨也不眨，无论老者怎么瞪，她都不妥协。 “前几日，李君亮还劝我说，不要想那么多，只要坚持本心，信守公义，抓捕犯人归案，保护一方百姓安全，替无辜枉死的人洗清冤屈就好了，不必杞人忧天！可是如今，连这个也做不到了嘛！ 那我还穿这身官衣做什么，还当这个队正做什么，还不如不做！” 老者听了柳青青的气话，顺口就道，“那你别做了，交出来！” 第150章 不靠谱的吴县尉 柳青青从袖带里摸出令牌，她摩挲了几下，终是一闭眼把令牌交了出去。 老者没想到柳青青如此利索，他还以为按她刚才那死缠烂打的架势，会把令牌捏在手里，不交出来呢！ 见柳青青伸着手把令牌递过来，老者无奈，只能把令牌接了过来。 “官服还有其它的东西，我一会儿再给您送过来！” 本来是来辞行，没想到却因为几句话就争执了起来，并且还丢了官。 柳青青牵着翻羽，满心郁闷的离开了。 “谁爱当谁当，我自当我的教习去，自由自在！” 柳青青如一股旋风飞回了家，开始叮叮当当的拣东西。 邓嫂子见柳青青神情不对，她刚打算询问两句，又听得柳青青提起桔园，便顺口说，“东家，您之前说给桔园那位老大人准备的一些年礼还有一些吃食，我都准备好了，要不然一起送过去！” “不送了！” “东家这是怎么了？谁给您气受了？” “我跟自己生气呢！嫂子，您别管我，让我自个儿呆会儿！” “哎呦，那东家，那些东西就真不送了，您可是费了几天选定的，真不送了？那我收起来啦！哎呦，这么多，咱们年货都不用准备了，估计能吃到年后……” 柳青青坐在厨房前的石桌上，看着邓嫂子不时在她眼前嘀咕几句，又搬着东西给她瞧，说这个怎么难得，如何如何—— “哎！”柳青青仰头长叹一声，“邓嫂子，劳你把小宝叔叔喊回来，今日不去桔园了。等我们把东西收拾好，明日一起带到桔园去吧！” “哎哎，我的好东家，这就对了！老大人照顾您良多，送些吃食聊表心意是应当的啊！” 于是，隔日，老者不仅收到了柳青青退回来的官服等，还收到了一车各色各样的年礼，大多是吃食。 青年武者看着几个仆役把柳青青送来的东西搬上搬下，他凑到老者旁边，阴阳怪气道，“啧啧，有人真的是官威越来越大了，说收就把人家的令牌给收了。看看，这么多，这是腊肠吧，上次有人说好吃，人家就特意准备了。听说这工序很麻烦，可惜了，一片赤诚诚的心意！” “你是不是没事做？行李都打包好了？” “都打包好了，我办事，您还不放心？”青年武者拍着自己的胸膛道，“大人既然都收了人家的令牌，想必也不好收人家的东西了吧？这样，都搬到我那边去，哎呀，这路上可就有口福了——” “放下，李君亮，这是送给我的，你别动！” “诶，我好像听那位大叔说，是给我们所有人的，管伯，你也听到了是不是？” 管伯站在一旁，笑着附和青年武者的话。 “你看，你看，管伯也赞同我的话。管伯，这些都收好，我们路上慢慢吃，没吃完，回去留着过年待客也是极好的！” 老者眼睁睁看着管伯安排人把柳青青送来的东西收走了，气得不行，没好气的伸手点了点青年武者和管伯，然后也不知想到什么，整个人泄了气一般，背着手一个人思考事情去了。 管伯见老者走远了，对着青年武者道，“你呀，也悠着点，小心过犹不及，老爷这大半天都神思不属的，不时看着柳娘子退回来的令牌出神，想必心里也后悔着呢！你别敲边鼓敲过火了，弄巧成拙！” “哎呦，我的管伯，你就放心吧！就大人那倔脾气，不重点敲几下，怕是不会回转过来。再说这事涉及到圣上，大人也为难着呢！” 管伯侧着身子，看着青年武者，“你就不着急？要是大人不把令牌还给柳娘子，她以后可不能当差了，也不能和你一起办案了……” 青年武者没想到管伯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偏头想了想，“这也没有什么区别吧！本来圣上就是任命大人为江南道的钦差，这我们办完了案子，就要回都城！柳娘子想必是要待在岳州的，这天南地北的，便是柳娘子继续当差，我们也不能一起办案啊！除非柳娘子，愿意跟着大人回都城！但之前大人不是问过了嘛，柳娘子说她要在岳州找亲人，也喜欢岳州这地方，不打算去都城不是！” 管伯看着毫无所觉的青年武者，他摇了摇头，心想，这是还没开窍呢，以后有你后悔的！ 隔日，钦差行辕拔营。 柳青青又站在队伍中，目送老者一行人渐渐远去。 这几日，好像也没干什么，光是看着一批批人离开了。 看着再也看不到队伍后面卫士的身影，柳青青才摸了摸翻羽的脑袋，“好伙伴，咱们永不分离啊！” “哟，这没人说话，都和马儿聊上天了！” 柳青青听得有些戏谑的话，循声望去，“吴大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吴县尉牵着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咧着嘴笑望着柳青青。 “妹子，那可是东风，一股东风把我吹来的，哈哈哈！” 柳青青看着吴县尉浑身散发着喜意，猜测道，“吴大哥可是高升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妹子你聪慧，猜对了！巩老推荐我去大理寺任职，年后就上任！” “这可真是大喜事，吴大哥可得请客！” “请客，请客，必须的，走，哥请你吃酒！” …… “妹子，说来，大哥还得感谢你！” “谢我？” “当然，要不是你帮着把这个案子给破了，我哪里会这么快就有机会去都城？可不得谢谢你！” 柳青青点了点头，很是坦然的接受了谢意，“没错，那我就生受了，哈哈哈！” “我就说妹子爽快，来，干杯！” “干杯！” 柳青青仰头把酒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对着吴县尉道，“这一杯祝大哥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好，这话说得好，承妹子吉言！我一定好好干！嗝——” “嗯，大哥好好干，苟富贵勿相忘，等往后我要是去都城，就投奔大哥了！” 吴县尉听了柳青青的话，满脸通红，激动的一拍桌子，“没问题，就这样说定了，妹子你一定要来！” “去，一定去，一定要去见识见识咱们大周朝最繁华的都城不是？” “嗝——，诶，喝高了，差点忘了，我这有个东西是老大人要我转交给你的！” 这个不靠谱的人，有东西不早拿出来！ 第151章 升官，发财 柳青青接过吴县尉递过来的盒子，没管他的死活。 要不是他醉酒趴在了桌上，少说要挨几下打。 这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打他几下都是轻的。 盒子是普通的盒子，和老者为人一样，看外表也是朴实无华。 打开盒子后，柳青青忍不住“哎呀”出声，只见盒子里是一块玄黑色的令牌，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柳青青激动的把令牌从盒子里拿出来，她摩挲着自己的名字，竟然慢慢流下了眼泪。 原来，自己并不像表现出来的不在乎！ 原来，这两个月的办案生活已经和她密不可分了！ 原来，只是再碰到这个令牌，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潸然泪下！ “咦，等下！” 柳青青先前只顾看牌子感怀去了，都没仔细看令牌上的字。 “这字好像不对，昭武校尉？”柳青青一惊，昭武校尉？她好像升官了！ 趴在桌子上醉了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对官职特别敏感，听得柳青青念昭武校尉，他竟然开口说什么“正六品”“武散官”，说完人就接着呼呼大睡。 柳青青无言以对，不过这并不能妨碍她的好心情。 武散官也好，实官也好，意味着她能继续查案这才是最重要的。 把令牌收起来，柳青青又把盒子里的帖子和龙形状的令牌握在手里。 既然老者把这个也给她了，就说明同意她继续追查下去。 想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柳青青握紧了手中的两个线索，暗自道，“必不负大人的信任，我必定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 “嗯？还有张纸条！” 柳青青弯腰把从贴子里飘出来的纸条捡起。 永州——零陵县——落霞山庄——红宝盛会。 “这是？这是红宝盛会举办的地方？” 柳青青看着纸条上的字，大喜过望。 “今日十二，还有三日，来得及，不过还是快点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就出发！” 柳青青把吴县尉托付给酒楼，让他们把吴县尉送回家，然后就急急忙忙往家赶。 “东家，东家，你回来了，正正好，阿奶和郭大娘过来了，找您对账呢！” “对账？”柳青青人刚一进家门，就被四妹堵住了。 “是啊，来了有一会儿了，哎呦，东家，昨儿不是和您说过来着，您同意了啊！” “瞧我，差点都忘了！四妹，你和邓嫂子说一声，劳烦她帮我准备三日的干粮，我要出门一趟！” “哎，好的，东家。哎，东家，你要去哪儿啊？这都要过年了！” 柳青青只摆了摆手，没有回复四妹的问题。 “阿奶，大娘，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前脚刚踏入西花厅，柳青青就对着邓阿奶和郭大娘连连抱歉。 “青丫头，你回来了，快坐，快坐，看这赶的，真不着急，这有啥，我们这好吃好喝的，闲谈几句，可舒坦了。” “就是就是，亲家说的是，哈哈哈！” 几人寒暄几句，郭大娘和邓阿奶就拿出了账册。 “两个月的买卖明细都在这里了，您瞧瞧！” 柳青青倒也没有推辞，而是打开了账本。 账本记录得很是详细，一笔一笔也很清楚，再加上账目也简单，所以很快就翻完了。 “这么多？” 根据当初商定好的分红，柳青青拿两成。 如今城里的铺子、加上郭家村的两家豆腐作坊，这两个月的盈利竟然就达到了六百两。 也就是说，照此以往，柳青青每月就有三百两的收入。 若是按照一两银子千元的购买力，相当于月入三十万。 嗯，吃喝不愁。 柳青青点了点头，“过年可能还会是个高峰期，可得抓住了，别舍不得请人……” 邓阿奶和郭大娘听了，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她们是真的没想到豆腐作坊能赚这么多的钱，虽然比不上那些豪商富户，但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有如翻天覆地。 之前两家还打算自己拼命干，请人是不敢想的，如今倒也想通了，人越多，她们赚得越多。 “嗯，听青丫头你的，回去再请人，年前再狠狠赚一笔！” “哈哈，如今大娘也越发有魄力了！” “这没有魄力可不行，那许多人等着你调派呢！” “阿奶和大娘辛苦了，看我，不干事，光拿钱！” “你啊，又调皮不是，要没有你那个方子，大娘我们从哪里赚钱去，不喝西北风就阿弥陀佛了！” “就是就是！如今家里富裕了，从潭州请了一个神医，说大郎有希望醒转，我啊，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谢谢你！” “阿奶，这是好事啊，要是邓大哥能醒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是啊是啊，承你吉言，我就等着你给我说呢！好好好，看来我孙儿一定会醒！” 对于莫名又当了一回吉祥物，柳青青已经很淡定了。 因为两人说还要去买些东西，就没有留下来吃晚饭。 柳青青和她们对完账册，就回房去收拾东西了。 “东家，东家，你去哪里？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四妹帮着柳青青归整行李，一边整理，一边和柳青青磨，说想跟着她一起去。 “若是去游山玩水，看花看树什么的，你不说，我也会带着你们去。这次是去查案的，你知道的，肯定不行！” “东家，你看那些捕头啊，大人啊，办案什么的都带着人打理杂事呢！东家你到时候办案，我就帮你准备饭食啊，茶水啊，洗衣啊，我能干的事可多了！再说东家，你不是说我力气大，我都会你教我的那套拳了，我能自保的，你就带上我吧！” “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哦！” 面对四妹的陈述理由，虽然柳青青听了很是心动，若是有人帮忙打理杂事，确实省事，但是为了四妹的安全，她还是狠心的拒绝了。 “东家，东家！我真的很能干的，我还能帮你打听消息！” 柳青青收拾了一套笔墨纸砚和几本书放到藤箱子里，然后举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没得商量，乖乖在家，兴许你东家我英明神武，几日就查到了线索，然后回来了！” 见柳青青态度坚决，四妹只能放弃了想法，认真帮着收拾行李。 房间的东西整理好之后，柳青青到厨房取了邓大嫂给她准备的干粮，无外乎是一些馒头、熏肉酱之类的。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明日就去永州！ 第152章 新的启程 翌日，天气有些阴冷，柳青青披着一件黑色的棉斗篷站在大门口和邓嫂子等人辞行。 “嫂子，要是我二十五还没到家，你们就别等我了，回村去！” 邓嫂子听了柳青青的话，手一摆，“那哪行，别说二十五，便是除夕我们都会等东家回来。要是东家回来了，我们都走了，冷锅冷灶的，那哪成。哎呦，东家你别操心我们，今年这年比往年好过多了，我便是在家里准备年货也一样，不一定要回村里去，做好一批让小弟来带回去就是了！” 柳青青听邓嫂子安排得妥当，不由失笑，“成，嫂子你们看着办吧！” 四妹看着柳青青潇洒的翻身上马，眼里的羡慕都要化成实质了。五妹虽然也有些羡慕，但她想要出去的愿望没有自家四姐这么强烈，看着四姐那期盼的眼神，她不由伸出手握住她。 四妹感受到五妹的安慰，对着她笑了笑。 柳青青骑在马上已经走了一小段路，见几人还站在门口，不由朝着几人挥了挥手，“回去吧！外头冷——” 正值腊月，虽然天气有些冷，但也抵挡不住人们准备办年货的心，古今莫不如是。 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柳青青本来骑在马上的，也下马了。 她看着热闹的街市，感兴趣的摊子也会凑上去看看热闹，就这样一路闲逛，等出城时，已经半上午了。 不过永州的零陵县距离岳州并不是很远，红宝盛会是十五召开，时间来得及。 再加上自当了教习，成了官差，她放松的时间就少了，刚好趁着书院的这个超长“寒假”休个假，放松放松心情。 唉，也不怪后世还有那么多人考教师编制，恐怕这每年的寒暑假就是一大原因了。 出了城，柳青青又翻身上马，拍了一下翻羽的马背。 翻羽如今好似越发伶俐，柳青青一拍它，它便加快了速度，得得儿小跑起来。 柳青青顺手从褡裢里拿出刚刚买的一串糖葫芦，取了一颗喂给翻羽。翻羽吃到甜甜的糖块，欢喜得摇着脑袋，一双大耳朵向前伸着，扑棱棱的，吃完了还转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神望着柳青青，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好似说“再来一颗！” “老伙计，一天吃多了糖不好，我偷偷告诉你，我还藏着呢，明天给你吃啊！” 翻羽虽然听不懂柳青青的话，但也知道没有了，便转过头去，继续赶路，很快就好似忘记了“没有糖吃”的悲伤，继续小踏步跑了起来。 马蹄踩在官道上，不时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那是打的霜降。虽然都半上午了，但是没有太阳，霜降没有融化，马蹄一脚踩下去，便会发出响动来。 柳青青嘴里嚼着冰糖葫芦，也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两者混合在一起，听着有种治愈感。 “嗳，看来还是要多出来看看大自然啊！这天然的曲子就是动听！” 此时大约离城门大约几里路，刚好有个凉亭和草棚，一般是用来送别的地方，不过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柳青青便放心大胆的说出来自己心中的感叹。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声与众不同的“咔”！ 不对，草棚后有人！ 柳青青耳朵动了动，人就从马上飞身而起，跃到了草棚顶上，她低头一看，只见四五个鬼鬼祟祟的人，蒙着脸，扒拉着草棚，不知道要干什么，行为举止透着一股怪异，她举着刚刚糖葫芦吃剩的木签子，就准备打出去，忽而就听到他们开口说话。 “我说胖头鱼，你能不能小心点，要是被教习发现了怎么办？” 这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柳青青还是听出了对方的音色。 这不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子“阿宇”吗？ 所以旁边的几个，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我很小心了，刚刚不知道是谁扯了我，我才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了！我说，阿宇，是不是你！” “谁扯你了！你自己没站稳，怪我啦！” “我看就是你，我左边是你，右边是寒冰姐，寒冰姐武艺高强，才不会站不稳，扒拉我，就是你！” 一旁环手抱胸的寒冰：抱歉了，刚刚就是没站稳，扒拉了一下。 “我说你们别吵了，还不快点扒拉一个洞出来，教习肯定快过来了，她就是逛街逛得再慢，这会儿也肯定出城了！” 柳青青原本躬着身子做战斗准备的，这会儿确定了底下几个是自己的学生，便收起了竹签子，她缩着头，轻轻坐在茅草棚顶上光明正大的开始“偷听”！ “你别光说啊，也来帮着划拉啊，这洞不能太大，不然教习眼神厉着呢，肯定能透过洞看到我们的眼珠子；太小了，看不到，要是错过教习了怎么办？” “咋这么多要求？要我说，我们就光明正大站在凉亭等着教习不就好了！” “好什么好，教习要是发现我们，我跟你说，她肯定骑着马一溜烟就跑了，就我们还想跟上去，做梦！” “我们，我们可以拦在路上，然后死缠烂打，这样教习就不得不带上我们了，你们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怎么样，阿宇，我觉得你这个是馊主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吗？寒冰姐，你说！” 寒冰抱紧自己的刀，摇了摇头。 “啊，寒冰姐也不知道，那到底怎么办嘛？” “要不我告诉你们怎么办？” 四个正商量办法的少年少女突然听得柳青青的声音，人一慌，不由抬头四处找柳青青在哪里。 正扒拉草棚的阿宇和胖头鱼更是吓得一哆嗦，脚步一错，两个人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柳青青说完话，人就从茅草棚上飞身而下，恰好接住了两个倒霉蛋，两人这才没有浪费一身衣裳。 “教习！” “嘿嘿，教习，你也在这里啊？” “是啊，教习，好巧啊！” 柳青青看着几个人把自己的面巾扯下来，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是啊，好巧哦，你们也在这里，真的，怎么这么巧？” “嘿嘿，真巧，真巧！” “巧什么巧，我看你们真的是长进了，都会学官差办案，提前踩点，盯人了是吧？” 眼见着柳青青收起来笑容，板着脸“夸”他们，阿宇几个不由你看我，我看你，好似在传递着什么信号，最后他们把阿城推了出来。 阿城顶着一缕小呆毛，讪笑着商量道，“教习，你要出远门吗？你看，我们也要出远门，这咱们都这么巧了，要不一起走怎么样？” 第153章 套话 柳青青听了阿城的话，眉头一皱，这些孩子是怎么知道她要出远门的？书院放假了，再说她走得急，也根本没有去书院辞行，他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不过知道这些孩子的性格，若是直接问，恐怕他们不会说。 柳青青转了转眼珠，她点了点头，然后拉长语调，发出了一声“哦——” “你们几个聚在这里，是想跟我一起走？” “是的，是的，教习！” 听得柳青青语气好像有些松动，几个孩子兴奋起来，“我就说直接说了，你看，教习也没不同意不是？” “教习，我们想跟你一起去那个永州！” “永州？你们去永州做什么？” 柳青青背着手，一边从茅草棚后走出来，一边呼唤翻羽，就刚刚这一会儿，翻羽已经跑到一旁啃草去了。 “我们，我们当然是去落霞——！” “胖头鱼！” “呜呜！” 眼见着胖头鱼随口说出地方，阿城和阿宇一把捂住了胖头鱼的嘴巴，胖头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使劲儿的扒拉两人的嘴。 “你别都秃噜了，忘记我们之前商定的，不能让教习知道我们的目的！”阿宇凑在胖头鱼耳边咬了几句耳朵，见胖头鱼点头答应了，两人才放了手。 寒冰见小分队不靠谱，便自己上前一步道，“我们是去永州的那个落霞山，听说那里风景很好，刚好阿城家在那边也有个别庄，我们准备到那边去住一段时间！” 柳青青好似没有见到几个人的小动作一般，头也没抬，只顾摸着翻羽的鬓毛。 听得寒冰的“解释”，她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是挺不错的，你们学了半年，也辛苦了，是要放松放松，不错，好好玩！” “是啊，是啊，好好放松！” “对啊，对啊，玩一玩！” “那你们就自己几个人去，家里没派几个人跟着？能放心？” 阿宇听柳青青这问话，对他们还“起疑心”呢，立马伸手指了指后面，“教习，有呢，有呢，他们在那边放马吃草，我们这不是在这里歇脚嘛？” “哦——，歇脚？”柳青青转过脸，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指了指他们的面巾，“歇脚还要戴着面巾？” “挡风，挡风，教习，我们这是骑马的时候用来挡风的，这天冷，也就没取！” 柳青青望了望天，点了点头，“嗯嗯，这天确实挺冷的！” “这既然天冷了，确实应该早点赶路，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你们先走吧！” “啊，教习，我们不一起走嘛？”胖头鱼沮丧着脸，问道。 柳青青故作“惊讶”，“这，这不是刚好有个凉亭，我正好歇歇脚，喝口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几个人见柳青青说完话，就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顿时四个脑袋围成一圈，“教习不走，咋办？” “教习刚刚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话了，知道我们的打算，特意想甩开我们？” “应该没听到吧？听到了还会和我们说这么多，不直接走了或者把我们赶回去？” “也是，那如今怎么办，我们这不上不下的，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要我说，就脸皮厚一点，说我们也还没歇息好，舔着脸继续留下来！” “阿宇你这主意不错，那你去说！” “凭什么我说，我出的主意，胖头鱼你说！” “我说就我说，教习又不吃人！哼！” 三个小伙伴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胖头鱼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然后昂首挺胸往柳青青走去。 “教习？教习，嘿嘿，我们觉得还没歇息好，打算再坐一会儿！” 柳青青看着胖头鱼喜庆的笑脸，忍不住笑了，她指了指桌上的油纸包，“那正好，这是邓嫂子特意做的新口味的小鱼干，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胖头鱼听得是邓嫂子做的小鱼干，不由咽了咽口水，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就伸向了油纸包，“教习，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吃吧！看和上次我带的哪个好吃？” “诶，诶，唔——，嘶——，好呛！” “不好吃？辣了一点吧？” “不不不，嘶——，好吃，好吃，教习，这个味儿好特别，我觉得我开始发汗了，都不冷了！而且好有韧劲，这个要是被我爹发现了，肯定能就着吃几坛子酒！” “你爹还吃酒呢？” “吃着呢，不过少了，如今只家里有喜事才吃一点点！” “那就好，那他如今对你娘和你好一些没？” “好多了，前些日子还带我去铺子查账呢！” “那就好，那就好！” “嘶——，嘶——，多亏教习你，我爹才回心转意，不出去吃花酒了！” 柳青青：那可不，给他安排了一场“仙人跳”，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还是自己的原配好。当然了，若是后世，柳青青可能会劝胖头鱼阿娘考虑离婚，不过这时代，总不能说离就离，胖头鱼家里那么多家产，离什么，让他阿爹使劲儿赚钱，给她这个傻弟子娘俩花才是正理！ “嗯，男人嘛，正经做生意，多赚钱才是！对了，胖头鱼啊，是阿城喊你去他家别庄玩吗？” “对啊，是阿城把我们几个喊出来的，我还以为去哪里呢，谁知道要去永州，我阿爹首先都不同意，我们说和教习你——” “和我怎么了？” 胖头鱼抬起头，傻笑两下，“我们说和教习你一起，阿爹就同意了！” “哦——，和我一起？这好像我没和你们说我会去永州吧？你们就知道了？” “啊，阿城他堂舅告诉他的。” “阿城他堂舅？” “是啊，阿城他堂舅就是刺史张大人！” 这抠门的刺史大人还有这一门亲，柳青青倒不知道。 她捏着一条小鱼干，继续和胖头鱼闲扯，听他说，阿城他堂舅之前帮着那巩老大人打听什么红宝盛会的事情，又看着巩老大人把写好的纸条放进一个木盒交给吴大人，“说是把木盒转交给教习你——” 原来如此，她就说，她还特意和家里人交代了，别告诉其他人她的行踪，特别是这群小鬼头。原来是刺史张大人这个“大嘴巴”，没事和孩子说什么她的行踪！ 第154章 救命啊 凉亭外。 “城哥，我怎么觉得不对劲，这胖头鱼怎么久不回来？” 阿城瞄了瞄正在吃得欢快的胖头鱼，冷静回道，“教习请他吃东西呢，以他的性格，没吃完不会回来的，我们再等等！” “不对，不对，唉，你们看，教习和胖头鱼说话呢，你们说，教习会不会是在套胖头鱼的话？” 阿城听得阿宇的猜测，和寒冰两人对望一眼，暗道，坏了，依着胖头鱼的性格，这绝对有可能！ “城哥，咋办？” “算了，没事，教习知道就知道吧，我们也别遮遮掩掩了，我估摸着教习在茅草棚顶上就听到了，和我们周旋，怕也是为了知道我们如何知道她的行踪的！” 寒冰一锤定音，阿城和阿宇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我们一定要跟上教习，假期这么多天，一天都不能浪费，绝对不能让书呆子把我们比下去了！这次大考，我们引以为傲的武艺都差点败在他们之下，简直是奇耻大辱！” “城哥说得对，这假期我们就跟着教习了！” 柳青青从胖头鱼这里套到了话，知道了这几个孩子的打算，心里就有了数。 见天色不早，她便准备动身了。 只是，几个跟屁虫不肯放她走，使出了浑身解数劝她。 一个撒着娇，说“教习，你就带上我们吧？” 柳青青听着，身子抖了抖，把阿宇推到一旁。 一个学四妹，道，“教习，你看，你要是带上我们，路上不仅有人陪你说话，还有人准备吃食，热乎乎的吃食，多好？” 柳青青一脸拒绝，糖衣炮弹什么的，对她没用，于是把胖头鱼扒拉开。 “教习，你不能偏心，把书呆子教得那么厉害，都快打赢我了！” “还敢说我偏心，别人还说我最偏心的就是你，都给你开多少小灶了！”柳青青指着阿城的呆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让开，回家好好练武去，别成天只想着耍酷啊，踏实一些！” 阿城挨了一顿批，低着头也让开了路。 柳青青看着最后的小娘子，一脸头疼，阿冰倒是听话又刻苦，看着她咬着唇，倔强的看着自己，柳青青就想仰天长叹。 这孩子，自从上次水帘洞事件后，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只要能跟着她身后就一定要跟着，好似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柳青青从褡裢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寒冰，“行了，天气冷，别和他们胡闹，早点回家哈！” 寒冰接过柳青青递过来的油纸包，眼睛亮了亮，高兴的点了点头。 “把你们家郎君和小娘子快点带回去，别在外面溜达了，知道吗？”柳青青骑着马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群仆役面前，厉声嘱咐了几句，然后就一挥鞭子，打马走了。 “啊，教习为什么只给寒冰姐，不给我，们？”阿宇望着寒冰手里的油纸包，一脸渴望。 “教习说你们胡闹！”寒冰从油纸包里拿出一颗糖霜山楂，咔嚓一声，咬得香甜。 胖头鱼跟在她身边，说着好话，“寒冰姐，就给我尝一颗，试试味！” “你刚刚不是吃了教习那么多小鱼干!” 胖头鱼听得寒冰反问，立马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噔噔噔，寒冰姐，你瞧，这是什么，我怎么能忘了你，是不，小鱼干，我特意留的，够兄弟吧？” 寒冰接过胖头鱼的油纸包，点了点头，“行，算你有良心，呐，你自己抓一把！” 胖头鱼听了，喜笑颜开，他伸出手掌，伸进油纸包，大大的抓了一大把，在寒冰发现之前，跑远了！ 眼见着油纸包里的山楂突然下降了一大截，寒冰气得脸色冰冷，朝着胖头鱼“追杀”过去。 “城哥，城哥，救命啊，你管管寒冰姐——” 后面的打闹隐隐约约传入柳青青耳中，她骑在马上摇了摇头，很快也把这些抛入脑后，一心赶路。 约一个半时辰后，柳青青停了下来。 她看着路旁的草地和溪流，还有前人留下的简陋草棚，决定在这里歇脚。 跑了将近三个小时，不仅翻羽饿了，她也饿得肚子咕咕叫。 她把翻羽牵到河边，趁着草深，四周无人，便从须弥界拿出了一些精心准备的豆料给翻羽加餐。 她自己则点燃了一丛篝火，准备烤个馒头，烤个肉之类的，顺带烧点热水。虽然须弥界里面有，不过这自己动手，别有一番风趣。 柳青青搭了一个小灶，又把火生了起来，然后从褡裢里拿出一个特制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两个馒头，几片腌制好的肉，还有一个煮熟的鸡蛋，和一个油纸包的蔬菜干。 她把盒子揭开，直接放到了石头灶上，又把露出来的一层也放到石头灶上，加了半盒子的水，最后拿起鸡蛋，剥去蛋壳，放到水中，又把蔬菜干也放到里面一起煮。 偶尔，左边的盒子里肉开始“呲呲”的发出响声，她帮用筷子夹着翻转一下。 只是简单的煎锅和汤锅，但也能同时出一顿简单的饭食了。 麦子的香气和肉的香味随着高温的煎烤，慢慢散发了一股迷人的气味，柳青青不禁吸了吸鼻子，捂着肚子，耐心等待。 好一会儿，食物才熟透了，柳青青包着手，把两个盒子拿下来，然后换了一个大盒子烧水，自己则开始大快朵颐。 酥脆的馒头，外焦里嫩的烤肉，最后再来一勺口感丰富的汤，美哉！ 柳青青心满意足的吃完了一顿午餐，然后便把东西收拾了，最后坐在灶台边闭目养神，一边烤火，一边等水开。 突然，几声凄惨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救命啊——” 柳青青立马站起来，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狼狈的小娘子闯入了这片草地，她看到柳青青，先是一喜，然后好似看清了柳青青的装扮，脸上的喜色立马没了，变得着急起来，边跑边对着柳青青大喊，“快跑，快跑！” 柳青青看到小娘子本来是往她这边跑的，中途转了个弯，又往另一条路跑去，觉得有些纳闷，不等她继续纳闷，紧随着这个小娘子身后，涌来了一大群穿着大户人家家丁式样的男子。 他们手持刀棍，声势赫赫！ 第155章 惩治恶霸 “哟，老子今日怕是吉星高照，这又遇到了一个美貌的小娘子！”这群人追到草地，见到了柳青青，其中一个胖子竟然停住了脚，然后对着柳青青大放厥词，“小的们，给我把这个小娘子也抓回去！” “哦哦！” “噢噢！” 柳青青听得男子的话还有周围的叫好声，眼神一厉，不由紧了紧身后的拳头。她缓缓分开脚，准备给这些人点颜色瞧瞧！ 就在这时，柳青青看见那个小娘子从怀里掏出一包不知什么的药粉，往追她的人撒去，只是这小娘子应该不会武功，药粉撒得不远，而且柳青青看那些家丁好似早有准备，远远避开了。 然而，小娘子脸色却不见什么变化，最让柳青青吃惊的是，这小娘子竟然转身朝她再次跑来。 小娘子跑过来后，一把拉住柳青青的胳膊，扯着她就要跑，只是柳青青刚扎好的马步，小娘子不仅没扯动柳青青，反而被带了回来，她脸色焦急的对着柳青青大喊，“他们是坏人，快跑啊！” 不等柳青青解释，她便看到大放厥词的男子带着人涌了过来，柳青青反手抓住小娘子的手，把她扒拉到自己身旁，然后弯腰把刚刚烧开的热水端了起来，手一挥，热水便悉数洒向了那些“坏人”，没有浪费一滴！ “啊！” “啊，我的脸！” “嗷，烫烫烫！” 眼见着柳青青“初战告捷”，一旁的小娘子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依然处于惊慌中，她看向柳青青，劝说道，“这位阿姐，我们趁这个机会快跑，他们人多，而且那个大坏蛋会几下武，很厉——” 只是不等她的话说完，柳青青便随手拿起了一根柴火，飞向了对面。 在小娘子目瞪口呆中，柳青青提着木棍冲进冲出，把这群恶霸杀了个片甲不留，便是先前追小娘子的小部分人也没放过，不过一盏茶，全部躺在地上直“哎呦！” 柳青青把棍子扔了，拍了拍手掌，心中只觉得畅快至极，这送上门来的靶子就是好，随意招呼，不用担心打坏！ “你这个小娘子胆大至极，你知道我阿爹是谁吗？” 柳青青看着揍成猪头的胖男子躺在地上依然叫嚣，她想着这人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小娘子，便带着笑慢慢朝他走过去，然后装作害怕道，“哦，你阿爹是谁啊？是不是官很大啊，我感觉有些害怕呢！” 男子以为吓住了柳青青，他仰着头一脸傲然，“我爹诨号‘震天响’，听说过吧？黑白两道的绿林好汉，那都要要给我爹面子的！” “说，你之前祸害了多少小娘子？”柳青青没有管那个什么震天响不响，她一脚踩在男子的脚腕上，逼问道。 男子疼得一声惨叫，他哆哆嗦嗦的老老实实回到，“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我这是第一次跟这我爹出门，遇到了这个美貌的小娘子，这才——” 柳青青听了，眼珠一转，从袖袋中掏出一粒黑漆漆的丸子，然后趁着胖子不注意，给他喂了下去！ “你这女贼，给我家少爷吃了什么？” 柳青青听旁边一家丁护主，便点了点头，又取出一粒，给这个家丁也喂了下去。 “好了，既然你如此担忧你家少爷，便和他一起吧！” “呕，咳咳，你这妖女，给我吃了什么？”家丁捂着自己的嘴巴，不停地抠喉咙有，企图把药丸抠出来，可惜柳青青喂给他们的药丸，入口即化，抠半天除了呕酸水，什么也没有抠出来。 “咳咳，阿右！没用的，别抠了！”到底是做少爷的，此时已经明白柳青青根本不怕自己那个震天响的爹，所谓识时务为俊杰，他放缓了脸色，求饶到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爹有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只求女侠给我解药！” “阿右，阿右，那就是还有阿左了，哪个是阿左？” 柳青青没有回答男子的话，而是问起了一个名字。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阿左素有威信，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人指认他，只是不等柳青青根据众人的眼神找出他，一个眉眼秀气的小子便自己站出来承认了。 “阿左，你出来干什么？” “少爷，阿左，阿左不怕死，阿左要和少爷一起！” 柳青青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个阿左，见他眉眼清秀，符合她的目标，便又拿出一粒药丸递过去，“啧啧，真是主仆情深，既然如此，那你就陪你家少爷一起吧！” 叫阿左的家丁拿起药丸，一闭眼就吞了下去。 柳青青见他吃了药丸，这才背着手回答男子刚才的问题。 “不知你们可听到苗疆的听心蛊？” “苗疆？蛊虫？你是苗族的圣女？” 柳青青极力忍着笑，苗族的圣女？咳咳，这男子不知是不是听说书听多了。 “你们刚刚吃下的就是苗疆的听心蛊，这听心蛊，顾名思义，就是倘若你们再动强抢小娘子之类的歪心思，我这母蛊就能知道，届时就会发作。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再想想把我抓回去，然后用手摸着自己的膻中穴下两指位置，是不是会感觉到疼？” 坐在地上的主仆三人听了柳青青的话，不由大着胆子想了想歪念头，然后用手摸着柳青青讲的位置。 “哎呀！” “哎呦！” “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求女侠帮我解蛊！” 柳青青虚虚握着拳，放在嘴巴，咳嗽了一声，“这蛊一种下啊，要解可就难了！” “难？”胖男子听得柳青青的话，脸色一白，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 “诶，不过你们别灰心，这蛊啊，可是有好处的！” “好处？！” “对，我看你们这群人里面，就你们三武功好些，既然是练武之人，这蛊虫就对你们有好处，它可助你们年岁日久的增长功力，只要你们不动歪心思，不惊动它，它可以缓缓吐出一种可以助你们增长功力的灵液，待几十年后，你们就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了！” “增长功力？”“一等一的高手？”这下不止男子听了两眼放光，阿左和阿右两个人也是一脸雀跃，这在江湖中摸爬打滚的人，尤其是男子，哪个不想着自己神功盖世，称霸武林。 第156章 骗他们的 “当然，你看我，年纪比你们轻吧？” 主仆三人看着柳青青秀丽的脸庞，不停地点头。 “但是我武功比你们厉害吧！” “是是是，女侠武艺高强，不同常人！”胖男子顺着柳青青的话，赞同道，忽而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女侠武艺高强，莫非，莫非是？” 见柳青青笑而不语，男子反而越加肯定，他就说，江湖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这样武艺高强的女侠，敢情是苗族的圣女。她们素来有中原不知的种种手段，这增长功力的蛊虫竟然被他遇到了，真是，真是龙王爷保佑！ “如此，你们还想要我解蛊吗？虽然确实难，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我也是看你们第一次，这才动了些恻隐之心——” “不不不，不劳女侠了！” “对对对，不劳烦女侠了！” “对对对，女侠人美心善，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柳青青“皱着眉头”，语气飘忽，“要不还是给你们解了吧，哎呦，我一时忘记了，大长老曾经告诫我，不可随意对中原人下蛊。我这下的还是最宝贵的听心蛊，若是别其他人知道了，都找我要，我岂不是烦死了——” “女侠，女侠勿担心，我发誓，我们发誓，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对对对，我们发誓！” “你们发誓？” “对，我们发誓，若是我们把女侠给我们种听心蛊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就，就让我们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对对对，不得好死！” “好吧，你们既然如此诚心，我便相信你们了！” 胖男子和两个手下对望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圣女“如此单纯”，听他们发誓就打消了念头。不过，不告诉其他人，是肯定的。这样的好事，当然自己人知道就好了。 “你们给这位娘子赔些银子，道个歉，就走吧！” “哎哎哎，这些，这些，都给你，小娘子，是我等孟浪了，还望见谅！” 之前目瞪口呆的小娘子这会儿更加是变得呆滞，柳青青抓着她的手接过银票，然后让她收起来，两人就站在原地，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一群恶霸如丧家之犬灰溜溜的走了，当然其中有三个人走得斗志昂扬！ 柳青青等人走远了，才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真的要笑死了，没见过这么好骗的人！” 小娘子穿着一袭湖蓝色的襦裙，她面色白皙，容貌非常出众，弯弯的柳叶眉，水汪汪的丹凤眼，琼鼻，樱桃小嘴，身量中等，气质独特，柳青青心想难怪这帮人穷追不舍。 “这位阿姐，我，这，这些……”兴许是被柳青青的笑声惊回了神，漂亮小娘子摊着自己的手掌，茫然的看向柳青青。 柳青青把她的手掌并拢，“收好，这些就当那坏人赔给的精神损失，他们追你吓你这许久，赔些银子算便宜他们了。不过，我已经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还，还，哈哈，还骗了他们……” 小娘子一脸惊讶道，“阿姐，你，你不是苗疆圣女吗？我，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下那个蛊虫！” 柳青青摆了摆手，一脸拒绝，“我可不是什么苗疆的圣女，那不过几粒药丸子，清心静气的，虫子什么的，我敬谢不敏！” 小娘子听得柳青青的话，捂唇而笑，她没想到柳青青如此胆大，如此直爽，她笑完，就屈膝对着柳青青郑重行了一礼，“我姓安，名落落，落落多谢阿姐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知阿姐可否告知我姓名，落落必定给阿姐立生牌——” “哎，快别如此，起来。生牌就不用了，我们相遇，就是有缘，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不必挂在心上！ 落落听得柳青青这侠义满天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她便也爽快道，“那便不给阿姐立生牌，还望阿姐告知！” 柳青青见人家答应了，便告诉了自己的名字。 “那我便唤你青青阿姐吧？” 听得这熟悉的称呼，柳青青顿了顿，说来要不是郑小娘子跟着郑夫人去都城看望她外祖母了，想来近些日子她耳边也不会如此清净。 “青青阿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见柳青青停在原地，落落不由疑惑道。 “噢，没什么不妥，我只是想起了邻居的一个小娘子，她也是如此唤我，只是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 “那位小娘子想必性子也十分惹人怜爱，不然青青阿姐也不会如此惦记！” 柳青青听着落落的话，十分警觉，她想起了郑小娘子和李十二娘的那场吵架，可不敢再引得她们“争风吃醋”了，要平衡，平衡。 “落落，你的皮肤真好，是怎么保养的？我好像还闻到一股药味，你是会医术吗？” 落落能独自一人出行，就不是个特别羞涩的小娘子，不过她其实也是第一次出门，还不知外面世情险恶，因此柳青青虽然很是生硬的转移话题，但她也跟着话题走，转而说起了皮肤保养还有自己会医术的话题。 两人越谈越觉得投机，有如亲生姐妹一般，柳青青问落落要去哪里，落落说她要去柳州的零陵县找自己的父亲。 但是柳青青问落落要去的具体位置在哪里，落落却咬着唇，很是为难的摇了摇头，“阿娘交代过我，没有找到阿爹之前，不能告诉任何人。对不起，青青阿姐，我，我不是不想告诉你——” “停，别哭，没事没事，你阿娘告诫得对，别告诉旁人，待你找到阿爹再说。否则，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落落擦了擦眼泪，一头雾水的望向柳青青，“阿娘也是如此说，青青阿姐你也是这样说，能出什么意外？” 柳青青望着眼神单纯如小鹿的落落，开始给她普及自己听过的各种故事。 “呀，这女儿还能错认啊？” “是啊，虽然她的那位朋友不是故意的，但这位小娘子也是经历了一些磨难才重新认了自己爹，可不容易了！” 落落听了点了点头，她抱紧自己的包袱，“我，我谁都不说！” “对对对，无论谁问你，都别说，等见了自己阿爹再说！” 柳青青把野炊的东西放回褡裢，熄灭了火，然后牵着翻羽对落落道，“我也是去永州的零陵县，虽然不知你最后要去哪里，但我们可先同路，等到了零陵县，我们再分开！” “太好了，青青阿姐，我，我会医术，我走路很利索的，不会拖你后腿的！” 柳青青翻身上马，把手伸向落落，“成，那我们走吧！” 第157章 有人跟踪 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因为之前的时间耽搁了，错过了宿头，好在柳青青找到了一个破庙，两人便决定晚上在庙内留宿。 很快，两人就在破庙内收拾了一块空地出来，燃起了篝火。 落落出门带的干粮就是一些干馍馍。 她看着柳青青像变戏法一样，先是掏出了一个锅煮热水，接着又是一个锅煮白米粥，这还没停，又拿出了一个拇指高宽沿的锅慢慢开始煎咸肉，煎完咸肉还炒了一个菌菇干合菜。 “落落，你那个馍馍拿给我煎一下！” “哦，哦，给，青青阿姐——” 落落眼睁睁看着柳青青把馍馍切开，然后放到煎肉的锅里发出“呲呲”的声响，肉香味和米香味混合，散发出一股让人着迷的香味。 落落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贪吃的人，对吃食什么的并不在意，能果腹就行。然而今天晚上，她看着柳青青做吃食，却觉得自己很馋，已经不自觉的咽了好几次口水。 “好了，可以开吃了！” 破庙虽然说是破庙，但柳青青她们还是找到了一个四角矮桌，清洗过后，刚好可以用来当饭桌。 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一碗煎肉和菌菇合菜，再配上自己带来的但已大变样的煎馍馍，落落对着柳青青大声夸耀，“青青阿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我就是在家里好像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柳青青坐在一个石墩上，因为刚洗了手，她双手晃动着，在甩手上残留的水滴，看着落落皱着小鼻子一脸崇拜的看着她，不由笑道，“这算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借助了炊具的便利罢了，食材也是家里人给准备的，不值得什么，快吃快吃，如今天气冷，饭菜一会儿就凉了！” 落落乖巧的点了点头，招呼柳青青也一起。 两人坐在暖和的篝火旁，开始品尝这美味的晚餐。 “嗯，这馍馍用油煎一下，比干嚼好吃多了！” 柳青青端着一碗白粥，吹了几口，慢慢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她看着落落吃得和小仓鼠一样，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也不忘点评，开口劝道，“都很简单的，一会儿我和你说一遍，你就会了！这会儿专心吃饭，刚刚就差点呛着了！要不然至少咽下去再说，这食道和气道隔得近，很容易就出事的！” 落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真是太无礼了，阿娘和她说过，“食不言寝不语”的，偏偏这会儿碰到青青阿姐做的吃食就都忘了，还不小心闹出了笑话。 “嗯嗯，谢谢青青阿姐提醒！” 破庙里，两人安静的吃着东西，火光摇曳，偶尔有细语声传来，一片温馨。 破庙后，半山腰凄清的树林山道里，此时却藏身着一大帮人，怨气冲天。 “老大，我们就只能啃干馍馍吗？不能烧点热水或者煮点简单的热汤都行啊！这馍馍实在是噎喉咙！” “笨！不能点火，一点火庙里不就看见了，那我们想方设法偷偷跟着还有什么用！” “老大，我不馋口吃的，就是能不能在靠着山壁那边点一个火堆啊？这天是真的冷啊，就是这斗篷披着身上还是觉得凉飕飕的，跟没穿一样，娘的，这南方怎么比我们北方还冷！” “哪有这么娇气，不就一个晚上，忍忍就过去了！” “是真的冷啊！那冷风感觉能刮到我骨头里去！” “是啊，是啊，老大！” “嘘！安静！你们这群糙人！说话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我说老大，我们要不然直接冲下去算了，就两个小娘子而已，还不手到擒来！” “手到擒来！手到擒来！你还挺有文化是吧？蠢材，没听到我儿子之前说过有个小娘子武艺高强嘛？另外一个小娘子会撒药粉，一包药粉撒下去，你就歇菜了！冲冲冲，只会冲，要学会动脑子知道不？” “那老大，我们就在这里光等着？” “那当然不了！咱们等到夜半三更，人最迷糊的时候，想必庙里的小娘子也睡得正熟，咱们再摸进去，把人擒住！” “老大高明！” “还是老大聪明，能想到这主意！” “那是，你们啊，有得学！” 柳青青站在一棵树上，听着耳边传来的说话声，内心失笑。 刚刚她正吃着饭，忽然听到了这半山腰有些动静，便潜身来探探，没想到让她发现了一群虬髯大汉。 真的是虬髯大汉，个个长得极高极壮，上身裹了动物皮毛，乍一看，柳青青还以为自己到了东北老林子里，碰到了一群熊。 听他们商量待会儿打算如何对付自己和落落，实在是憋笑得不行。 那主意说是主意，其实根本不算主意，不过想出这主意兴许已经很为难那个为首的“震天响”了！ 是的，根据这为首的老大说的信息，柳青青想起了白日里碰到的那一群恶霸。这一路上，也只和他们发生了冲突，再加上这人口中的“儿子”之类的，八九不离十就是“震天响”了。 虽然对他们的“偷袭”方法看不上，但这群人竟然能偷偷跟上，而柳青青一直到他们发出响动前都没有发现，说明这些人并不是些无能之辈，这能够闯出混名的“江湖豪杰”果然不可小觑！ 不过嘛，柳青青也并不打算和他们硬碰硬。 嘿嘿！ 想着消息听得差不多了，柳青青便掏出刚刚从落落那里拿来的药包，开始撒。 得益于上次李君亮的指点和帮忙，如今她的轻功已进步飞速，她围着这群人转了一圈，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头顶上有人在飞。 撒完药粉，柳青青就离开了，往破庙奔去。 留落落一个人在破庙，她始终有些不放心。虽然落落有药粉，她还在破庙里布置了几个机关，给了落落一个信号弹，但落落并没有任何武功，看上去也刚从家里出来，单纯得很，应敌经验让人担忧得很。 “青青阿姐，你回来了，没事吧？” 柳青青看着平安无事的落落，心里安定了些，她摆了摆手，回道，“没事！” “是有坏人吗？” “嗯，白日里我们打了儿子，如今他老子来给他报仇了！” “那人怎么这样？我还以为他不会说出去呢！” “他就是没有说出去才有这一出！” 第158章 树妖吃人 “啊，我知道了，那人一身伤的回去，他父亲肯定会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便是他不说，那些家丁也会说。 但是只说了前面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们三人被青青阿姐你骗的过程，肯定没说，否则以他相信的程度，得知有蛊虫提升功力这种好事，肯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便是找来，也不会一开头就得罪我们，肯定是三请五请，希望青青阿姐你再给些蛊虫。若是谈不拢，才有可能硬来！” “不错，落落你分析得对！这‘震天响’也算是疼爱儿子吧，见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立马就要找回场子来。” “哼，恶人就是恶人，即便疼爱儿子，也是恶人！” “对了，落落，你那个迷药大概还要多久生效！” “唔，还有一刻钟就差不多发作了。” “成，那我一会儿就再去收个尾，你记得把袖箭拿好，还有信号弹——” 落落一手拿着信号弹，一手举着袖箭，兴奋的摆手，“青青阿姐放心，我省得的，若是情况不对，我就发信号弹！” “嗯，这个袖箭，你再射几遍我瞧瞧！” “哎，好的！” 柳青青指导落落练了几次袖箭后，就再次折回了半山腰。 她落在第一次来的那棵大树上，往下看去，只见地上躺了一群虬髯大汉，个个呼噜打得震天响，柳青青不由感叹，“落落的药真的不错，都药倒了！” 她从腰间抽出软剑，然后从树上飞下。 柳青青用剑一个一个扒拉检查，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没有意外，都被药倒了。 她便把剑收起来，然后扯了一条长长的藤蔓，把人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翌日。 柳青青和落落两个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便继续上路了。 直到天光大亮，树林里的鸟儿都出来捉虫子了，站在树梢上发出“叽叽喳喳”、“啾啾”的鸟鸣声。 震天响才悠悠转醒。 他迷迷糊糊的看着已经敞亮的天空，骂了一句，“娘的，都睡死了，谁守夜的，怎么没叫醒老子！” 话音刚落，一只调皮的小鸟便给他来了一个热乎乎的“招呼”！ “卧槽，有种你别走，我的刀呢——，嗯？！” 震天响骂完鸟，准备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动不了，“哪个混蛋压在老子身上了？卧槽，就说别挨着老子睡！” 他使劲儿的挣扎几下，依然没把自己的手脚抽出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以他的力道，那些混蛋小子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可能困住他？ 震天响费劲的转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缠了几根藤蔓？！ 他转头四顾，一个个手下都睡得正香，最匪夷所思的是，个个都被藤蔓缠着！ “娘哦，见鬼了！” “起来，醒醒，起来——”震天响蓄力双脚一瞪，踢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弟。 “嗷！要去抓小娘子了是不是？” 小弟倒是忠心，且记得自己的任务，被震天响踢醒，还以为到攻入破庙的时候了，嗷的一嗓子就要起身往下冲，难为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柔韧性还不错，腰部一发力，竟然蹦了起来！ 只可惜，他身上的藤蔓受力一绷直，又把他拉了回去，倒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大响。 随着这声响声，陆陆续续有人醒来了。 很快，林子里就成了鸡飞狗跳的现场，夹杂着许多男高音的尖叫。 “呜呜，老大，我们是不是碰到树妖了？” “是啊，是啊，老大，我练的这武功必须要保持童子身。这树妖是不是女妖精？我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是不是把我吸干了？呜呜，我的功力，呜呜，我成不了大侠了——” “老大，这地方邪门，我们还是回去赶紧带着少爷回庄吧！” “哭什么哭，有时间哭，还不赶紧想办法把这些藤蔓解开！” “什么树妖，什么女妖精，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以为自己是什么白面书生吗？人家那说书里，碰到妖精的都是那些白面书生，你们什么时候听过糙汉子被女妖精迷住的？” “不过，这地方是有些邪门，我听说有些怪树晚上是会吃人的，西南这地界果然怪异！” “吃人？” “老大，还有吃人的树？”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列祖列宗，菩萨保佑，我还活着！” 到底还是些出来混的江湖人，有人很快找到了办法，割破了藤蔓，松了手脚。有一个人脱身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当然有吃人的树，我看这些树就是，不过我们运气好，也不知它是不是吃饱了，就没动咱们——” “老大，那我们怎么办？这天光大亮的，那两个小娘子肯定早上路了，我们还追不追？” “不追了！回家！” 震天响捡起自己的刀，脸色暗悔，“晦气！古话说得好，出师不利，要赶紧回头。咱们无缘无故被吃人的树捆了一晚上，要不是哪路神仙保佑了咱们，昨晚就得歇菜。这不是个好兆头，太不吉利了，回去，再追下去，后头可能性命都不保！” 一众手下都是些粗人，哪有震天响的“文化”，还会什么古话？听得震天响说回去，也符合他们内心的意愿，这下便也不用纠结还为不为少庄主报仇了，立马收拾东西往回赶。 柳青青昨日本来没打算轻易放过震天响一行人的，毕竟别人都找上门了，她又不是菩萨，心也没有那么善良。 只是她还没想好如何教训这些汉子时，发现他们随身携带的刀剑虽然开了刃，但却基本很新，还没见过血。 她又仔细打量了这些人的面貌，根据她看的相书还有老者教给她的一些面相察言观色等方法，发现这些人虽然看着彪悍，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柳青青想了想，便算了。 只是她小惩大诫了一番，毕竟“子肖其父”，儿子好骗且会脑补，想来父亲也大差不离，没有留下任何人为痕迹的“捆人”，想来会脑补些奇怪画面吧！ 如柳青青所料，那些大汉突逢怪事，虽然没有吓破胆，但也吓得不轻，因此直到中午，她和落落两个人停下歇息，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便知道自己的安排应该是奏效了。 第159章 我知道龙王令的秘密 “落落，前面就是零陵县了，我要去的地方是这个方向，因此在这里，我们就要分开了！” “啊！这么快？” 落落虽然知道她和柳青青会分别，但是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柳青青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就像自己的亲姐姐一般，对她诸般照顾。 两人不仅性情合得来，就连今日说起医术方面的问题，虽然柳青青不学医，但她提出的一些急救方法、防疫手段等等，都让落落大开眼界。 此时，她眼中含泪，忍着万分的不舍将柳青青给她的一本医书还给她。 “青青阿姐，我，我记得你告诉我的地址，待我办完事情，就去岳州找你！” “好啊，等你来岳州，我带你到云梦湖上泛舟钓鱼！你不知道，云梦湖的鱼可鲜了！” “嗯嗯，我一定去！” “对了，这书就送给你，你留着慢慢看。这是手抄本，你放心，我家里还有！不过，你要是决定用，有些法子可能得避着人，或者寻些方式掩饰一二，否则世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的。” “谢谢青青阿姐，我一定好好看！”落落抱着书，一脸认真道。 “加油，希望落落将来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神医！” “神医可不敢想，不过我一定会努力钻研医术的，我要像我阿娘一样厉害！” “袖箭和信号弹你随身带好，尤其是信号弹，它可视范围比较大，若是万一遇险，你就放信号弹，我会尽快赶过来的！” “嗯嗯，青青阿姐，我会好好保管的——” …… 目送落落进了城，柳青青回到茶寮，牵起翻羽，准备去往落霞山庄。 落霞山庄在零陵县西北方，其实从零陵县过，也能到。不过那是官道，路程更远一些，走那条路，估摸着明日傍晚才能到，要是走路估计更慢。 柳青青手上有详细的地图，又艺高人胆大，最主要是不想花费时间在赶路上了，于是决定走小路，从山中穿过去。 按照预计，快的话，今日傍晚时分她就能到达落霞山庄了。 说是小路，但其实仍然有一辆马车宽，宽的地方甚至能过两辆马车，路上也很平整，石碾碾得非常平整。 俗话说，“要想富多修路”。 看来落霞山庄财力确实雄厚，否则也不会为了方便他们山庄的东西能运出来，更快地送往周边州府，便在山中开出这么一条路来。 这不，也就几里路，柳青青就看到了几趟挂着落霞山庄旗帜的车队，或运货出来，或运物资回庄，甚至还有一队运着酒的车队回庄，她不禁再次感叹落霞山庄的大手笔！ 这些酒想来应该是为了即将召开的红宝盛会准备的，也不知这会的规模有多大，临近盛会，还在运送。虽然是来找线索，柳青青心中也开始有些雀跃起来，她还没有参加过这种类型的聚会呢！ 落霞山庄不仅财力雄厚，人也热情，见柳青青一个小娘子单独在路上，还招呼了几句，待得知是去参加他们山庄的宴会的，人更加热忱，邀她跟着一起上路。 不过柳青青拒绝了，这车队运了酒，走得很慢，柳青青想早点赶到山庄，这是冲突的。 告辞了热情的车队管事，柳青青加快速度赶路，越往山中走，气温越低，风吹得脸上凉丝丝的。 柳青青掏出一个黑色的围脖套到脖子上，裹住了脖子和脸，继续赶路。 “咦，这是一线天啊！” 一刻钟后，柳青青来到了一处山壁狭缝处。 她仰头看，两边的山壁又直又高，天空都好似被这两个山壁劈成了三块，两大一小。 看着四周没有人，柳青青快速地从须弥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然后仔细的欣赏了一番。若是在她前世，高低要发个社交圈。如此奇观的风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咦，这是什么？” 柳青青翻看照片时，好似发现了不对劲，她盯着一张照片皱眉，然后把照片划拉放大，仔细看了看，就脸色一怒，心中的火气直往嗓子眼冒。 她把手机一收，打马就往刚才盯的地方赶去。 这一线天看着直，其实靠近了才会发现并不是一座笔直的山壁，另外还有几座矮些的山在山壁的前面。 因为下半部分重合，从远处看去，就好似只有一座山。 柳青青到了矮山下，气得也没管翻羽，让它自己去吃草，提气就往山上赶。 也不知道是她轻功有进步，还是因为太生气了，即便是赶到半山腰，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柳青青落在一块岩石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挤成一团让她生气的“生气源”。 “嘿嘿，教习，好巧啊！” “教习，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教习，你功力又进步了，我刚才都没看清，你嗖嗖嗖的就上来了！” “教习，胖头鱼说得是，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这才一日没见，教习你就，就神功盖世了！是吧，城哥？” “对对对，阿宇说得对！” “对对对，对你们个头！” 柳青青看着这几个跟屁虫，听得他们对她各种输送甜言蜜语，面不改色，她怒吼完，就提着自己刚刚顺手折的枝丫“杀入”了下方。 “啊啊啊，教习，痛痛痛！” “嗷嗷嗷嗷，教习，别打屁股！” “嗯哼——” “四肢无力，看来最近没怎么练功，该打！” “遇强敌不知任何反抗，只知抱头鼠窜，该打！” “嗯，你倒是有些长进，能接几招了，不过既然没喊，看来是不疼了，看打！” “哇啊，教习你偏心，为什么只打我们？寒冰姐你动都不动一下！” “不友爱同门，该打！” “呜呜——” “教习你是不是因为被我们赶到了前面，所以恼羞成怒——，哎呦，痛痛痛！” “我恼羞成怒？我恼羞成怒！还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教习，你就是把我们绑起来，我们也还是要跟着的！” “哇，城哥威武不屈！” “绑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 “啊啊，教习，你别过来！” “教习，等一下，我知道龙王令的秘密！” 第160章 不怕人作假吗? “哦——”柳青青听得阿城的话，眼睛不由眯了眯。 “是的，教习，只要你带着我们一起去，我就告诉你那个龙王令令牌的秘密！” 柳青青右手握着树枝枝丫在左手极有规律的轻轻拍着，“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又从你那个堂舅那里知道我有那个令牌的！” 这个倒是不涉及秘密，阿城点了点头。 很好，源头又找到了。 柳青青把树枝枝丫一扔，就往对面走去。 “教习，教习，你，你不想知道城哥说的秘密了？” “对啊，教习，这是很重要的线索哦！” “今儿个，教习就教教你们什么叫‘威武不屈’！” 把阿城、阿宇、胖头鱼三个人绑起来之后，柳青青找到了藏在树林后的十几个护卫。 “你们好生护着阿城他们回去，若是再让他们跟上来了，我连你们一块揍，绝不手软，知道吗？” “是是是，柳娘子！”护卫们看着被揍得叫苦连天的自家郎君，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跟着郎君（娘子）出来以后，才知道自家老爷上当了，自家郎君（娘子）根本没有和柳娘子约好，是偷偷跑出来的。 只是郎君（娘子）威胁他们，若是不跟着一起走，回去肯定会挨骂，不如跟着他们一条路走到黑，只要磨得柳娘子同意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他们觉得有道理，这才跟着郎君（娘子）一路疯狂赶路。 没想到，这最后关头了，郎君（娘子）还是没有成功。 “教习，教习，你不想知道秘密啦！” “再教你们一个乖，你家教习我啊，最不愿受人胁迫。” “教习，这个秘密我堂舅也不知道的，你就是回头问他，也得不到线索，只有我知道！” 柳青青听得阿城的话，脚步一顿，她转过头，对着几个孩子挥了挥手，“回见！没事，你家教习我什么不多，就是时间多。秘密什么的，慢慢查就是咯，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教习！” “教习！” 收拾了一顿自己的学生，柳青青又重新上路。 这群臭小子，还敢口出威胁，要不是时间紧迫，真要好好修理他们一顿！看来平日里教得都学会了，就是用的对象没用好，心眼都用到她身上了，真是欠揍！ 另一边，阿城几个被护卫拉着往回走，他们首先还大喊着期望柳青青改变主意。等看不到她人了，意识到此路不通后，便迅速改变策略，让护卫给他们松绑。 不过护卫刚才受到了柳青青的“威胁”，如今威慑尚在，不敢解开绳子，只能装聋作哑低头赶路。 天色慢慢暗下来了，护卫们便开始找地方准备露宿，这时候，前方来了几辆马车。 本着不惹事的原则，护卫们扯着自家郎君往旁边让了让，马车的车夫见了，挥了几下鞭子，点头表示感谢。眼见着马车就要驶过他们，突然最后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小郎君掀开了帘子，满脸笑意地对着阿城他们揶揄道，“哎呦呦，瞧我看到了什么！陈大侠这是在练什么绝世武功，竟然把自己绑起来了？” 阿城听见这个郎君的话音，连忙抬起头来，一脸惊讶，“书呆子？！” …… 柳青青不知道自己另一批“乖乖仔”也在后面，若是知道了，只怕是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她已经赶到了落霞山庄前。 虽然天色暗了，但是在烛火的映照下，柳青青能够看到眼前的整座山，错落着一片一片的建筑，瑰丽绚烂。 围绕着院落那成片成片的山林，即便此时入冬了，也依然带着丝绿意。若是一年风景最好的时候，想必这山中恰是橙黄橘绿，满眼灿烂。 落霞山庄这个名字真是名副其实啊！ “贵客您好，请出示请帖！” 一位管事袖手站在山庄大门前迎客，见柳青青牵着马上前，微笑询问道。 柳青青把那张大红镶金的请帖递过去。 这请帖是不记名的，任何人拿着它都可以来参加宴会，因此柳青青才会走这一趟。若是蒋老爷给的是带名字的帖子，当初就得想其他办法了。 管事见到大红镶金的帖子，微笑更甚，就连弯腰的角度都更深了，他极其自然的拦住本来要来领人的家丁，自己上前把柳青青往山庄内引。 临走前，他点了自己的副手继续迎客。 柳青青见此，心中有些讶然，不禁思量道，“这帖子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不过为了不让人发现她此行的目的不是参加宴会而是来调查的，她并没有把疑问问出来，若是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问题，她问出来就外行了。 管事笑着把柳青青带到了一栋精致的院落前，伸手示意道，“柳娘子，请！” 柳青青点点头，迈入了院落，一进院子，她只觉得眼前繁花似锦，绚烂异常，不由惊讶问道，“这都腊月了，花依然开得如此鲜艳？” “好叫贵客知晓，您这栋院落下面连着地热，这地热是咱们落霞山庄的一大特色，天然形成。后来经过几代庄主改造，接入了山庄一些地方，或养鲜花，或种瓜果，一年四季都如春呢！对了，您这屋内，还有一汤池，可尽情享用！” “对了，我看贵客似乎没带随从，可要山庄安排几个仆役？” 柳青青听得管事的询问，收起内心的感叹，摆了摆手，“不必，我此行就是出来放松的，家里的随从特意都没带，你们也不必安排人跟着了！” 管事听得柳青青的解释，脸上笑容未变，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又继续说道，“明日是宴会开始的第一天，不过正宴是在十八号，还有几天，贵客可要参加我们山庄今年举行的比砚大会？” “比砚大会？” “不错，比试的内容就是客人可去山庄的后山寻找石材，然后自行雕刻砚台，待得十八日那日，山庄会请几位或德高望重或刻砚能手来当评判，当场评出几块优异的砚台。若是得了头名，山庄的彩头可是非常丰厚呢！” 没想到这山庄不仅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奢华的住所，还准备了diy活动，倒是会安排的。 柳青青听了，自然很感兴趣的说想要参加，还问了后山的位置。 又问明白了一些细则后，柳青青脸上带着些明知故问道，“对了，你们举办这比砚大会，不怕人提前准备砚台作假吗？” 管事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不过他还是耐心给柳青青解释道，“贵客放心，这砚台成型的时间，在山庄请来做评判的人眼中，是一览无余的。不是这几天刻出来的，便是连初选都过不了！” 柳青青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掏出一锭银子给管家，便把他打发走了。 第161章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柳青青不知道管事出去后，和亲信说她是偷跑出来的大小姐，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暴发户一个。 若是知道了，她便会欣慰的笑笑，说明她营造的人设成功了。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不管什么身份，只要不怀疑她的真实目的就好。 柳青青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她把院子四处探了探，确定没有什么暗门密室后，便换了衣裳准备去泡汤。 没想到在这古代，还能泡上温泉，这趟不白来。 温泉是建在室内的，虽然开了窗，但是窗户对着的是高高的院墙，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柳青青裹着睡袍，先把脚放在泉水中。 虽然身体因为温泉水的热度开始慢慢放松，她也闭上了眼睛，享受难得的温泉足浴，但脑海中的思绪却没有停滞，而是在回忆刚刚从山庄门口到这个院落的路线以及看到的一些建筑和花草布局。 记完路线，她起身换了一个汤池，整个人坐在了温泉里。 温泉水的深度刚好到她腰间，柳青青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然后继续想着事情。既然打算要扮演好“客人”，那明日早晨起来吃过饭后，她就去管事说的后山找找石头吧！ 虽然从来没有刻过砚台，但重在参与不是！ 明天找完石头，就可以先回到院子，或歇息，或开始刻砚台，然后准备参加山庄准备的晚宴。 嗯，至于夜探山庄之类的，柳青青觉得明天白日里先趁着各种机会四处探探底再说。而且，蒋老爷留下帖子，极有可能线索不在落霞山庄而是在来的客人身上。否则何必说帖子，直接说落霞山庄不是更清晰！ 想好了明天的安排，柳青青又泡了一会儿后，起身来到第三个汤池。这个汤池的水，刚好到胸口，柳青青便脱下了睡袍，身上只余一身小衣服。 看了看四周，柳青青内心窃喜着，从须弥界拿出来一超大杯水果茶。 水果茶依旧冰冰凉凉的，里面不仅有大块的西瓜、凤梨、芒果、草莓等水果果肉，还有清香馥郁的茶底，最重要的是还加了她喜欢的马蹄爆珠，一口咬下去，满口爆汁。 前世不能久泡的温泉，搭配不能多吃的水果茶，实在是让人多巴胺愉悦啊！ 舒舒服服的泡了温泉，又喝了一大杯水果茶，柳青青洗漱后，就直接收拾了一下床铺，上床入睡了。 第二日，柳青青是在山庄送餐仆役的敲门声中醒来的。 这还是她自练武来，第一次晚起。 不过既然晚起了，柳青青也没有在意。晚起就晚起，也没什么打紧，说不定她“大小姐”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吃过丰盛的早膳，柳青青就背着手往后山去。 后山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一路上除了碰到匆忙赶路的山庄仆役，还碰到了几波客人。 不过柳青青发现，大家好似并不相熟，因为大家交谈不热络，而且各有各的安排。或是看山庄的风景，或是打听山庄的事情，即便是交谈，也是在商谈生意的事情。 俨然一个大型的社交宴会。 柳青青没有加入其中，而是继续往后山去，只是路上的人竟然越来越少，等到了后山，举目四望，竟然没有一个人！ 诶，怎么没人来找石头？ 难不成她“搞错了”？ 不对，她现在是一个“大小姐”，对各种活动应该很有兴趣，所以还是按部就班表现出参加那个比砚大会的意愿吧！ 安心找石头吧。 石头啊，石头啊，好石头，你在哪里？ 找呀找呀找石头，找到一个好石头！ 柳青青边扒拉石头，边自个儿哼着改词的小调。 她找石头的地方是一片河流的滩涂，如今是枯水季节，水流减少，露出了满满都是石头的河岸。 石头不仅有大大小小的，而且形状千奇百怪，柳青青找着找着竟然有了一丝丝儿时找石头子的乐趣。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是经常和小伙伴们找各种各样觉得好看的石头，当做宝石藏起来。 虽然家长不理解石头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她和小伙伴却乐此不疲，麻塘村家里的树下至今还埋着她的“宝藏”呢！ 虽然如今回不去了，不过柳青青既然想起了这件事情，便没打算空手而归。 她除了找心目中的砚台的石头坯子，若是还看到她喜欢的石头，就往须弥界扒拉。 这犹如偷来的儿童时光，让柳青青心情越发畅快起来。 “嗯？有人来了！” 柳青青见远处路上走来一男一女，出于第六感，她连忙往树后一躲，然后便飞身便上了树。 “行了，这儿没人，就在这儿说吧！我一会还要赶回夫人身边，不能离开太久的！”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娘子。 听她方才的言语，还有柳青青刚刚瞄到的那身制式衣裳，应该是落霞山庄某位夫人身边的丫鬟。 “行，那就在这里说。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夫人口风很紧，我根本打听不出来！” “蝶夫人是女中豪杰，要是随意被你打听出来了，那也不太合常理，我反而要怀疑消息的准确性了！” “哼，既然你如此推崇夫人，那还要我做什么？” “哎呦，我的心肝，这就生气了？”柳青青听着男子开始说着甜言蜜语安慰女子的声音，不禁内心叹了口气，又是一个陷入虚幻爱情的昏头女子，不说背主便是单说她内心想要的，只怕是永远实现不了。 “这落霞剑收得如此隐秘？” “自然。我自入庄，都只听过还从来没有见过。” “我不能多呆，盛会结束后就要走了，你这边无论如何抓点紧，最好是趁着这次大会打听些消息出来。” “我尽量吧！” “乖乖，我知道你能办到的。看，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金镯子，好看吧？” “哇，这，这也太贵重了吧，给我的？” “自然是给你的。” “可是，可是我一点消息都没打探到——” “诶，这是我对你的心意，跟那些事不相关！” “杨郎，你对我真是太好了！”眼见着女子陷入男子的甜蜜陷阱，柳青青内心满是无奈，她此时也不能跑出去给女子说，哎呀，这个男人是骗你的，刚刚她来后山之前还看见他陪着自己的夫人，两人在人前很是恩爱，她要是说出来，只怕也毫无作用。 兴许这丫鬟也不是不知道实情，但她无论是贪图男子的出手大方还是留恋男子的甜言蜜语，都已经深深的一头扎了进去，非是几句劝就能劝得回来的。 第162章 冒昧的请求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两人就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有一会儿，柳青青才从树上下来。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从须弥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椭圆石头，准备从另外一条路回去。 她的预估没有错，另外一条路也可以通向自己住的院落，且一路走来，没有碰到人。 柳青青回到院落不久，山庄的下人送了吃食过来。 生鱼片、烤肉、水煮蔬菜，另外几样糕点点心，虽然看着烹饪技艺简单，但看上去色彩搭配养颜，柳青青拿起筷子试着尝了尝，没想到味道出乎意料得不错。 看来这山庄的大厨厨艺精湛，不过柳青青想到以山庄丰厚的财力，能请来大厨也不奇怪。 午后，柳青青没有出去闲逛了，而是在院子里刻砚台。 因为她不是专业刻砚台的，所以并不打算按照步骤走。她打算就简单的画个形，然后用凿子凿，最后用砂纸打磨一下就成了。 石头的形状是椭圆形状的，颜色又带着点红，柳青青想了想，看了看天空，决定顺着石头的外形刻个云形。 说干就干。 柳青青先打了个底，在石头表面开始画线，画完线就拿出凿子开始凿。 刚开始，她没有找到窍门，进展很慢，凿子不是溜溜跑，就是一锤子下去，凿得很深。 不过她如今已是习武之人，对于力道的掌控颇有心得，所以不一会儿就找到些感觉了。 柳青青沉迷于凿石头，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 不过落霞山庄的仆役素质很高，日暮时分就来敲响了柳青青的门，柳青青这才察觉距离晚宴的时辰近了。 谢过丫鬟姐姐后，柳青青换了一身特意准备的玫红色胡服，胡服绸缎华美，式样精致。发饰方面柳青青不打算盘很复杂的，最主要是她也不会，于是只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簪了一支白玉簪，手上带了一只翡翠镯。 面部只简单的涂了护肤，并没有上彩妆，只在嘴唇上涂了口红。 即便是没有繁复的首饰发饰、衣裳佩环，但柳青青一踏入举办宴席的厅堂，还是引来了一部分人的目光。 “这是哪家豪侠家的大小姐？” “不知道，不会是藏剑山庄的二小姐吧？听说那二小姐最喜红衣，一身气质也是如这位娘子般，不知是不是？” “不是。我曾见过那二小姐，气质虽然比不上这位娘子，但二小姐的容貌比这位娘子更加艳丽！” “要不然是独臂老人的孙女？” “不对，那位女侠早已经来了，你看，穿蓝衣那位就是！” “这，这就不知是谁了，有这容貌和气质的，江湖上也没几人啊？” “问问蝶夫人，夫人应该知道！” “有理有理，我们去问问！” …… 柳青青跟着丫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的位置很是靠前，宾客首席。 今晚宴席安排的是单人桌席，一排排桌子沿着厅堂两侧有序排列，客人有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则四处走动，小声交谈。 柳青青坐下后，仔细看了看桌上的碗碟，然后就开始吃。 她一边吃，一边不经意的打量每个客人。 她发现落霞山庄请的客人很有意思，既有江湖上的草莽好汉、少侠侠女，也有那看上去就很有钱的豪商，这些豪商或带夫人或带美眷，除此之外，还有些文人墨客气质的老中青郎君，这客源可真是广！ 柳青青暗中记下在座人的面貌，再打量一下对方的行为举止，一圈下来，框定了几个重点关注对象。 一个就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和丫鬟私会的男子。三十岁模样，穿着锦袍，看上去是个巨商，然而他的气质却有些文人气质，要不是已经知道他的另一面，柳青青会觉得这人可以称作儒商。如今嘛，斯文败类一个！ 一个是微胖的男子，年纪约五旬左右，柳青青会特别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好似一个花蝴蝶，穿梭在许多客人之间，柳青青凭借自己超强的耳力，听出这人看似是和人寒暄，实则在套话。 一位是一冷峻的郎君，年纪摸不准，因为他鬓边有些白发，但面貌清俊。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这人很冷淡，他既不认真吃席，也不去和人社交，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另有几个，也在柳青青的关注中，只是没有这三人打眼。 很快，庄主夫人出来了。 听着庄主夫人爽朗的说着欢迎辞，柳青青心中有些纳闷，这落霞山庄主事的竟然不是庄主，而是庄主夫人？ 只是看在座人的表情，好似习以为常。 庄主夫人说完话，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很快，歌舞表演就上场了。 柳青青一边欣赏美人跳舞，一边感叹，无论何时，这宴席上都少不了跳舞。 美人腰肢细软，彩绸飞舞，觥筹交错间笑语如珠。 堕落啊，堕落啊，这情形，柳青青有些明白了为何席间不同行业的人能平安无事的来做客了，就冲主人这待客的规格，来这一趟也不亏啊！ 歌舞一场接着一场，不仅有江南柔和的古典舞，还有北方粗犷的鼓点舞，也有单人的剑舞，甚至有双人姐妹花的蝶舞，让柳青青大开眼见。 就在她以为宴席就这样喜庆祥和的进行下去直到结束时，柳青青之前重点关注的那个胖员外，站起身来说话了。 “诸位，落霞山庄对我等如此热情，让大家宾至如归，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感谢蝶夫人的热情款待。” 花花架子众人抬，在座的人当然不会拒绝这人的提议，便都举杯，向庄主夫人致谢。 上首的蝶夫人满脸笑意的接受了大家的致谢，妙语连珠的说了一番感谢话，又请大家继续吃席。 只是，待大家落座，那胖员外竟然依旧站着，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说来某还有一个冒昧的请求，希望蝶夫人能酌情应允。” “哦，不知鲁员外有何请求？” 鲁员外，柳青青记下这个名字。 “我们都知道落霞山庄盛产红砚，整个江南道甚至京师都闻名遐迩。但我听说落霞山庄之所以叫落霞山庄，是因为一把落霞剑。某对兵器十分痴迷，不知此次可否借这宴席，请蝶夫人拿落霞剑出来一观啊！” 第163章 有人想比武 兴许这鲁员外是个大客户，纵然提出了让主人难为的事情，柳青青发现庄主夫人暗暗撇了一下嘴后又连忙堆起满脸的笑，“鲁员外，照理来说，今日这喜庆的日子，我是该答应您的请求，把落霞剑拿出来给大家观赏观赏的。但您有所不知，这落霞剑自我嫁进来，一直在我夫君手中保管，别说您想看看，就是我也想看看——” 蝶夫人话语中未尽之意在座的人都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落霞剑不在她手中，纵然是她愿意拿出来，但心有余力不足。 这宴席都开了，不见庄主本人，还找他看剑，想来是难上加难。 鲁员外听了蝶夫人的话，笑容有些难看，不过他也没有继续纠缠，拱了拱手，坐下了。 落霞剑？ 之前那男子在打听落霞剑的消息，如今这鲁员外也明着借着宴席看剑暗地里还不知打什么主意！ 这落霞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柳青青凝神想了想，端起一杯米酒一饮而尽。这米酒还蛮好喝的，炉火煮着，清甜不腻，而且酒精浓度并不高，便是多喝一些也不醉人。 “蝶夫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兴许是看不惯她这么悠闲的吃席，有人趁着这场歌舞结束时，对着柳青青提出了难题。 什么？问她师从何处？还想和她比剑？ 只是不等柳青青做出决定，上首的蝶夫人竟然帮她拒绝了！ “杨少侠，我这地可不是比武场，你莫不是吃酒吃多了？”蝶夫人虽然语气带笑，但口吻却带着刀子。 既然有人帮她拒绝，柳青青便继续吃席。 蝶夫人口中的杨少侠穿着一身白衣，他听了蝶夫人的话，神情有些愤慨，柳青青原本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这厮竟然继续拱手道，“蝶夫人，我观这位女侠气息并不弱，想来身手不凡，虽然这不是比武场，但若是我俩过几招，也算给大家助兴不是？” 他这话一落，就有莽汉开始起哄叫好。 柳青青看着阴笑的杨少侠，本来不打算理睬的，想来以蝶夫人的能力，帮她这位“贵客”解除困境小菜一碟。但谁让这杨少侠竟然和那个衣冠禽兽对了几眼，柳青青发现这杨少侠竟然和那人眉眼有几分相似。 再加上这杨少侠，满堂的江湖好汉、少侠大侠不找，偏偏找她这个小娘子比武，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心思绝对不纯。 “既然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本女侠给你点教训了。” 柳青青心里做了决定，便站了起来，她谢过蝶夫人的好意，然后开口答应了比试。 蝶夫人见柳青青神态自若，便也没有继续挡杨少侠的话。虽然如此，但她出于对柳青青的爱护之意，特别点出了这位杨少侠的武功路数。 “素闻杨少侠习得祖传的十八路枪法，练得是出神入化，和这位娘子比试，这兵器选择上——” “既然比试是我提出来的，这兵器就由这位女侠指定好了，刀枪剑棍都行，省得说我欺负人，哈哈哈！” 柳青青看着洋洋得意的杨少侠，面无表情。 “正好，我最近刚练枪法，既然杨少侠枪法入神，那就劳你指点指点吧！” “你——，小娘们，一会儿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柳青青听得这中二的战前发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山庄的下人很快抬着两杆枪过来了。 因为厅堂的地方够大，比试的地方便也没有换，直接在厅堂中举行。 只见那位杨少侠脚一踢，他身边仆人手中的铁枪便飞旋而起，杨少侠跟着一个浪子翻身，空中接住了枪，人落下的时候，刚好躬身弯腰，摆出了一个鸟儿起飞的姿势。 围观群众见了他这一套，不由拍手叫好。 “装逼！” 柳青青没有管对方如何耍帅，她伸手接过枪，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然后简单的挽了一个枪花把枪靠在身后，枪头指地，枪杆斜向上，她双腿微分，口中对着杨少侠简单的吐出一字——“请！” 对面刚耍完帅的杨少侠见柳青青如此“托大”，脸色一怒，脚一蹬地，人就随枪飞来，率先发起了攻势。 柳青青左闪右避，两人便叮叮当当地交上了手。 这杨少侠的杨家枪果然名不虚传，他进攻舞动时，只见枪尖一点寒星，犹如银光粼粼，防守时枪杆又守得严丝合缝，即便泼水也不能入。 十几招下来，柳青青竟然没有找到机会反击。 台下的观众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便连连叫好。 有些甚至开口为柳青青打气，你要说为何？ 因为这杨少侠已经在江湖中闯出了偌大的名声，柳青青竟然能和他过了十几招，且不相上下，足见武艺不凡。 蝶夫人更是直接带头鼓掌喝彩！ 有了主人家带头，那气势就是一边倒。 有人喝彩，柳青青的神情也没有变化，依旧稳扎稳打，偶尔接招，偶尔进攻。 然而对面的杨少侠却没有这个好心态了。 也不知为何，他一开始就对柳青青有些敌意，甚至怒气冲冲的，先前蝶夫人护着柳青青，他便十分动怒，如今两人交上手，那怒气都冲上头顶了。 此时，杨少侠内心很是挫败，心想这娘们是属乌龟的吗？防守得如此之好，比他这多年练枪的人都厉害！但要是以为她只会防守，又大错特错，因为她会趁着你不注意，突然一枪袭来，那力道之大，震得他手发疼，还说刚刚练枪，怕是也和他一样，从小就习练吧？ “不行，得速战速决，再打下去，便是赢了也不光彩！” 杨少侠思量完，突然加快了攻势。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不信他习练已久的飓风快枪拿不下她！ 可惜！ 他快，柳青青比他更快。 两人快速的过了几招，柳青青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企图，她心一喜，就怕你不动，这一动，可让她找到机会了。 只见柳青青手提枪，然后脚下飞快的走着几个之字，速度极快地冲破了杨少侠的防护，来到了他的身后，同时双手握着枪从左侧往后一击—— “杨明——” “天啊！” “赢了，赢了，柳女侠赢了！” “回马枪，这是回马枪！” 柳青青最后一击使出了五成力，她也没有用枪尖，而是用的枪杆，虽然是背对着杨少侠，但她的枪杆正好击在杨少侠的背部。 五成的力道直接将杨少侠击飞，凑巧的是，落地后竟然摔在了那和庄主夫人丫鬟私会的男子身上！ 两人摔成一团，那男子刚好“接住了”杨少侠，被杨少侠压下了身下，虽然不知伤势如何，但想来腰一定很疼。 柳青青击飞了杨少侠，立即收了枪。 她转过身，举着枪往地上一插，那枪便直挺挺的立在地砖里，纹丝不动。 第164章 酒醉 “抱歉，我这刚刚练枪，力道还控制不好。刚刚杨少侠攻势加剧，我情急之下只想着反攻，也没有看到后面，杨少侠没事吧，还有这位员外，也不知伤得重不重？” 蝶夫人此时已经赶到了宾客席，她一叠声的吩咐请大夫，听到柳青青的解释，她连忙拍着柳青青的胳膊，劝慰道，“柳女侠不必担忧，这比武免不了受伤的，哪能怪你！” “对啊，柳女侠，本来这比武也不是你要比的不是！” “就是就是，哎呀，柳女侠，你放心，这是杨员外，是杨少侠的本家叔叔，两人是叔侄，不是旁人，不打紧的！” 柳青青忍着笑，满脸无辜的点了点头。 有武艺出众的侠士看了柳青青的比试，又看见了她刚刚最后把枪插在地上的力道，不由对她的师承越发感兴趣起来。 “家师有令，不让外传，实在是抱歉——” “理解理解！” “柳女侠可是初出江湖？之前都未曾听过你的名声！” “是，我这是第一次出远门！” “难怪难怪！” 杨少侠躺在地上不停地哼哼，听着耳边传来的闲谈，羞愤难当，气得大喊大叫，“来个人啊，先把我和叔抬回房去！” “嗳嗳，别动别动，这若是伤筋动骨了，切不可随意挪动，可能会造成再一次的受伤！” 听得杨少侠的话，有过受伤经验的大侠连忙劝阻道。 “对对对，不能动！” “是啊，之前王大侠伤了肋骨，就是因为挪动了，造成二次伤害，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宴席也没来！” “我说怎么没有看到他，原来是伤还没好！” 杨家的下人听了众人的议论，便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只站在一旁焦急的等着。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耍猴的一样围观，还是这样脸朝下的姿势，杨少侠气得直捶地！ 柳青青见了，实在忍不住笑意，背过身握着拳头挡在嘴前，偷偷笑了笑。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大夫检查过后，一帮人就跟着杨家叔侄走了。 这宴席出了意外，剩下的宾客就四下散了。 “实在是抱歉，扰了夫人的宴席！” “哈哈哈，没事没事，你打得好，我好久没有看到今日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情形了！其实年年都办这劳什子的宴会，我早就不耐烦了。今天还碰到几个不知所谓的客人，真是晦气！那杨少侠，早前就傲慢又无礼，让他挨些教训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算做了一件好事，省得他整日里嚣张！” 柳青青本来是因为破坏了宴席给蝶夫人道歉的，没想到蝶夫人不仅没怪她，还笑得很是开心，说她做得对。 两人越聊越投机，庄主夫人还邀请柳青青去四锦苑看月季。 见她如此大气好客，且之前还挡过杨少侠的刁难，柳青青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善意，便斟酌着把之前见到的杨员外和丫鬟的事情告诉了庄主夫人。 庄主夫人听了柳青青的讲述，脸色薄怒，她气得一甩衣袖，带着人就走，不过她刚走几步，就转过头来，对着柳青青感激道，“柳女侠，多谢你告知此事，我先去处理家事了，之后再请你赏花！” “不急，夫人先忙！” 柳青青拱了拱手，目送庄主夫人走远，她自己则慢慢往院子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米酒后劲上来了，柳青青走着走着觉得脚好像踩在了棉花上，头也晕晕的。 她晃了晃脑袋，在一个假山转角处停了下来，然后从须弥界拿出一粒解酒药吃下，吃完解酒药，她便坐在一个石墩上，背靠在假山上，闭眼歇息。 到底是靠着石头窟窿，有些硌人，即便柳青青因为酒精上头，人有些迷糊，触感不是很灵敏，但也觉得不舒服，她便左右翻了翻身，想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咔嚓。” “啊——” 正在这时，假山却突然裂开一个大洞，因为背后没有支撑，柳青青来不及反应，身子随着惯性往后仰去，人就一个跟头摔进去了，跟着发出了一声大喊。 “嘭！” 好在柳青青中途还是及时的醒了过来，不过只来得及几脚踩在石壁上卸了一些下落的力，整个人最后还是摔在了地上。 半晌，柳青青才坐了起来，她揉了揉胳膊，庆幸道，“还好卸了点力，否则这么高摔下来，非折断腿不可！” 揉完胳膊，又揉了揉大腿外侧，然后站起身，拍了拍灰尘，“都说喝酒容易误事，老祖宗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这小酒一喝，可悬没把我送走！” “噗嗤！” “谁？”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笑声，柳青青一惊。 “呼，呼呼！”柳青青掏出一根火折子吹燃，顺着笑声照过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盘腿坐在一个石床上对着柳青青笑。 虽然这男子披头散发，但他剑眉入鬓，一双桃花眼，鼻梁高挺。这，这是一个帅大叔，而且柳青青还觉得他有些面善。 “您，您是？” “丫头，你是山庄的客人？” 听得帅大叔一猜就中，柳青青不由泛起了嘀咕，她想到宴会时间听到的各种传闻，试探着问，“您是落霞山庄的庄主？” “哈哈哈，丫头猜得可不准，我不是庄主，我啊，只是庄内的一闲人！” 虽然不是庄主，但听口气也是主人家。 柳青青便拱了拱手，说了自己的“新身份”。 “哦，原来是来参加红宝盛会的啊！不知不觉，一年又过去了！” 因为问过了帅大叔不介意，柳青青点燃了石壁上的几个烛台，灭了火折子，收了起来。 “大叔，您怎么在这地底下？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眼前的情形，总让柳青青想起些什么恩怨情仇、争夺家产之类的通俗故事情节。 帅大叔好似感受到了柳青青的猜测，不由朗声大笑，“哈哈，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什么苦情故事，让你失望了，我待在这里不过是闭关而已！” “闭关？！” “是啊！”帅大叔转身看了看他旁边的石壁，“掐指一算，也有十年了！” “十年？！” 柳青青不理解！ 不是吧，这，真的有人像小说话本里写的那样，一闭关，就闭关十多年？ 第165章 要拜师吗? “丫头，我的功法提前练成了。只是我这功法有个特殊性，得人及时将我唤醒。刚刚你突然掉下来发出响动，刚好叫醒了我，如若不然，我只怕是会错过最佳的时机。丫头，你是我的恩人啊，谢谢你！” 诶，她这误打误撞还救了人？！ “我也是误入，没打扰到您就好！恩人可不敢当，是您得天眷顾！” “得天眷顾？哈哈哈！自我长大后，我总觉得自己时运不济，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说我得天眷顾！”帅大叔听了柳青青的话，一脸苦笑。 “我看您脸色红润，身体也不枯瘦，就连衣裳也整洁，想来平日里照顾您的人很是细心。不管是亲人还是仆役，总归有人惦记您，才照顾得如此用心，这说明您肯定和亲人相睦或者待下宽和。无论是哪个，对许多人来说，都算是得天眷顾了！” 帅大叔听了柳青青的话，点了点头，“你这丫头的歪理倒有几分道理！” “这可不是歪理！刚刚说的是其一。这其二，您刚刚说自己正处于关键时刻，若是没人及时唤醒，怕是有生命危险。您看这老天爷不就把我扔进来了，我倒是摔了个大马叉，您却平安无恙，这还不是得天眷顾？” “哈哈哈哈，没错，没错！” 帅大叔听了柳青青的话，再次大笑，不知是不是功力进步了，还是因为柳青青的话，他只觉得自己心中多年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丫头，我观你有武艺在身，这样，我传你一套刀法如何？” “刀法？” 柳青青惊讶出声，她已经练了箭法、剑法、枪法，还没有正式学刀法呢！ “我这刀法可没有完整的传过人，之前有一个臭小子，都只学了一半没有学完——” “那我要拜师吗？” “不用，不用，我不收徒。这刀法就算是谢过你刚刚把我唤醒了，不用拜师！” 闭关十年的大佬要传授她刀法，学不学？ 柳青青顿时觉得自己脑袋不晕，胳膊腿也不疼了，她连忙点头，生怕晚一秒，大佬就改变了主意，“愿意，愿意！求之不得！” “我还不能起身，这是刀法的口诀和招式，你今日若是不急，可以先习练几遍，我指点指点你！” 柳青青接过帅大叔扔过来的一本书，看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觉得自己满脸黑线，“小河刀法？” “怎么，这名字有什么问题？” “大叔，这名字是您取的吗？” “不错，我觉得很好，很有意义，你觉得不好？” “不不不，这所谓大俗即是大雅，大道若简，返璞归真，名字越简单越好，容易记！” “大道若简！返璞归真！你这丫头果然有几分慧根！” 柳青青胡诌完，听得帅大叔说着慧根二字，内心一惊，还是赶紧练刀法吧，她真怕这大叔后一句就劝她出家或者修道了！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她还有些留恋红尘，四大并不空。 册子很薄，整套刀法只十八式，招式很简单，就是由劈、削、掠、斩等最基础的刀法组合而成。每个刀式没有命名，只简单的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这样一路排到了十八式。 不过，柳青青并没有轻视，虽然她没有练过刀法，但看着看看，她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厉害之处。 “丫头，接刀！” 柳青青接过帅大叔扔过来的大刀，开始习练。 这十八式刀法配合她自己的心法、力道、弹跳力，可以说是发挥出了1+1大于2的作用，简直有些为她量身做的一样。 “奇才，真是奇才，不过一遍，丫头你就练会了！习武天赋真乃我平生罕见，我没看错，这刀法果然适合你！” 柳青青撑着长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眼睛亮如星子，她表情兴奋，“大叔，这刀法看着简单，没想到一套练下来，这么耗体力！” “你如今只练个形，自然觉得身体沉重，待你练熟悉了，能练出一丝意的时候。到时候行随意走，就会觉得身体轻盈了。再说，我这刀太重了，不适合你这初手，你出去后，给自己另找一把刀！” “嗳！” “成了，这天色想必也不早了，你既是来做客，便早些回去吧！” 柳青青把长刀放在石桌上，给帅大叔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对了，大叔，还不知道您高姓大名——” “有缘自会再会！回吧，回吧！” 柳青青见帅大叔闭上了双眼，她便也没有再问，又拿出火折子，走向大叔刚才给她指的出路。 这条路可比柳青青进来的“路”用的时间长了许多，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走了一刻钟，柳青青才从一个山壁走了出来。 “咦，这地方有些熟悉？是了，后山那个找石头的地方。” 既然是熟悉的地方，柳青青便定了心，她看了看身后山壁恢复原样，看不出异样，又放了心，准备回院子去。 今日是十五，月亮很圆很亮。 即便不用烛火，也看得清路，柳青青便把火折子收了起来。 “啊！” 走着走着，柳青青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她立马飞奔起来。 这声音，难道出事了？ 话说落霞山庄占地颇广，依靠山林而建，大体分成了三路。 中路是正门，待客的大厅，庄主主人家的院落；东路则是练武场、藏宝阁、库房、粮仓、酒窖等比较重要的仓储地。 而西路，也就是柳青青住的这一边，则是一些客院，还有大厨房、护卫仆役住的地方等。 刚刚发出尖叫的方向，是在东路。 一路疾跑飞奔，柳青青很快就到了。 “夫人，出什么事了？” 出事的地方是酒窖，柳青青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味。 她看到蝶夫人花容失色的和几个丫鬟在门口挤成一团，另有两三个武婢持剑而立，不由快步上前询问。 “柳女侠？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蝶夫人见到柳青青，好似见到自己亲人一般，她拨开丫鬟，跑过来一把逮住了柳青青的胳膊。 “夫人，出什么事了？” “红裳她，她死了！” “红裳？”柳青青大惊失色，今日晚上宴席还看到过她，怎么三更半夜死在酒窖？ 第166章 酒窖查勘 “夫人，我过去看看！”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是啊，红裳姐死得好惨，满地的血！” “柳女侠，你，你要不还是别过去了！” 蝶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此时也围在了柳青青身边，她们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互相支撑着才没有摔倒，几个武婢倒还算镇定，还劝说起柳青青来。 “无碍，我不怕！你们在这里等我！有事就大喊！”柳青青说完，人就往酒窖走去。 她快步走进房内，打眼望去，便发现这房间并不是存酒的主要地方。屋内只几个巨大的房梁柱子，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地上有些酒坛留下的印子，想来只是临时存放酒的地方。 柳青青继续往内走了几步，看到左边的厅堂内有一个打开的地洞入口，她立即脚步一转，便往地洞口走去。 地洞下的台阶修得很宽，也不陡，柳青青边走边打量台阶的四周，试图发现一些线索。 命案发生在酒窖这个敏感的地方，柳青青虽然没有看到尸体，却已经猜想多半不是意外或者自戕，而是谋杀了。 就着台阶两旁的微末烛火，柳青青顺利的到了酒窖门口。 一扇大门紧闭，另一扇大门打开了一半，并未全部打开或关上，柳青青抬头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便推开了大门。 门很厚重，但打开却并不怎么费力，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柳青青甫一踏入酒窖内，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气夹杂着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强忍着没有拿出口罩。 嗅觉增强，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自不用多说，坏处就是若闻到异常的气味则是加倍加倍的难受。 好在最近，她对控制七窍有了一丝心得，初初闻完酒窖现场的气味后，她便收敛了一些，这才没有那么难受了。 说来话长，其实时间并没有多久，柳青青就已经站在案发现场了。 红裳仰面躺在地上，身上、身下流淌着大片大片的血迹，柳青青走到她左侧脸部旁边蹲下，试探了一下红裳的呼吸和颈部脉搏。 半晌，她摇了摇头，虽然她早就不抱希望，但是知道结果，心里还是有些恻恻。 “伤口在左胸，两指宽，看来凶手是一击毙命！”柳青青看完红裳表面的伤口，又掏出一双手套，仔细检查起来。 她虽然不是专业的法医，但之前和衙门的仵作交流过，基本的查验还是会了。 检验完，柳青青站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她突然发现红裳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惊讶，似是喜悦。 惊讶什么？喜悦什么？ 难道凶手是她认识的人？ 不过此时并不是深思的时候，柳青青把疑问放在心底，她走到存放酒坛的架子旁，打算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其它的线索。 “咦，这个酒坛的封压好似不对……”柳青青看见红裳头部不远处堆着的几排酒坛中，有一个酒坛的红封条好似不对劲，她连忙上前查看。 “竟然能拿下来！里面是干的！这酒坛没有装酒！” 柳青青伸手在酒坛里连着摸了好几下，见手套上没有任何的水迹，不由心生疑惑。 “难道是之前仆役打完酒，忘记搬出来或者忘记替换了？不对不对，这旁边的酒坛都是正常的，而且这不是外层，怎么可能单独一个酒坛打空了，定有古怪！”连续晃了周围的好几个酒坛，柳青青心中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蔺大人，小心台阶，实在是抱歉，存酒之处，没有多少明火！” “无碍，不必着急，慢点走更好，你们俩记得随时查看周围，莫放过什么线索！” “是，大人。” 正在柳青青凝神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了声音，她连忙盖好封条，重新回到了红裳身边。 很快，一大群人涌入了酒窖内。 “柳女侠？” 为首一名年约三旬的文士见到柳青青，惊讶出声。 一旁随着进来的蝶夫人不等柳青青开口，连忙回道，“刚刚柳女侠听到妾身等人的惊呼，赶了过来，自告奋勇说进来看看！” 想来这文士就是蔺大人了。 柳青青对文士拱了拱手，文士温和的点了点头。 “张头，李头，你们四下查看，务必仔细！” “是，大人。” 蔺大人开口吩咐完，人群中就走出来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柳青青见这两人虽然没有穿官服，但听蔺大人刚刚的吩咐，便知道这两人应该是衙门的捕头，她连忙让开位置，走到了一旁。 蝶夫人见柳青青过来，又一把抓住了她，柳青青见蝶夫人的手很是冰凉，不由拍了拍蝶夫人的胳膊，以示安慰。 一时现场很是安静，只有两个捕头四处走动，他们不时蹲下、起身、攀爬，发出些细碎的声响。 “柳女侠，刚刚可有何发现？” 柳青青正看着两人的动作，忽然听得有人发问，转头望去，见是蔺大人，不由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看伤势，红裳应该是被人用剑刺中心脏一击毙命，但我刚刚粗略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兵器，想来可能是凶手带走了。这酒窖内也甚是正常，没有发现什么扭打留下的印痕——” 蔺大人听了柳青青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很快，两个官差查看完，便过来和他禀告情况。 “大人，死者应该是被二指宽的利剑刺中心脏一击毙命，我二人已经仔细查勘过酒窖，并没有发现凶器，另外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众人听了两个官差的话，不由望了望柳青青，和她说得差不多呢！ 柳青青面不改色。 “蝶夫人，红裳可会武？” “武？红裳不会。” “那夫人可知红裳为何会出现在酒窖？可是您让她来的——” “不不不！”蝶夫人听得蔺大人的问话，连忙摆手，“妾身没让她来取酒。妾身记得，之前宴席上，妾身一个手镯突然裂了，因为是先妣留给妾身的，虽然不贵重但很有留念意义，妾身便让她带回去收起来……” “夫人，不是您让红裳回去的，是她主动要回去的——” 第165章 故意拖延? 蝶夫人话未完，她身边的一个丫鬟突然站出来分辩道。 “对对对，妾身想起来了，橙衣说得是。红裳她虽是妾身身边的得力丫鬟，但平时只管着迎来送往的事情，衣裳首饰钗环都是橙衣保管的。刚才宴席上，她说送回去，妾身事务繁忙，也没有放在心上，便把手镯递给了她——” 丫鬟橙衣听了蝶夫人的话，不停地点头，脸上还带着一丝丝愤慨，想来对于红裳抢了她的份内事有些不满。 “如此说来，这红裳的举动就有些令人深思了！或是有人约她来此，或是她自己心生不轨，不知什么原因，来到了酒窖！” 蔺大人听了蝶夫人主仆的回话，开始分析红裳出现在酒窖的原因。 “夫人，此处灰暗，不便问话。劳你派护卫把红裳的尸体抬出去，我再问些话！” “嗳，嗳！” 一番等待后，两个护卫找来了担架和白布，大家便准备出酒窖，柳青青侧身站在一旁，看着众人陆续离开，她便不经意的打量众人的脸色，直到蝶夫人拖着她的手臂也准备离开，她才收回了视线。 “诶，这味道有些熟悉！” 柳青青走在最后面，突然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果子气味，她看着走到酒窖大门处护卫抬着的担架，突然出了神。 “是尸体身上发出来了的！刚才地窖中空气不流通，再加上浓郁的酒味和血腥气，这股味道便被掩盖住了。” 柳青青内心一边思量，一边继续往外走。 她这个位置很好，处于后方又处于下风口，出来的这一段时间，她心中对那果子气味有了几种猜测。 出了酒窖，银色的月辉照得院子一片澄明，四周也点燃了各色灯笼烛台，亮堂得好似白昼一般。 蔺大人第一个点了蝶夫人到旁边例常问话，蝶夫人犹豫着对蔺大人说，“不知可不可以叫上柳女侠，不怕大人笑话，妾身实在有些心悸，但今日宴席上见识了柳女侠的英姿，觉得，觉得很有安全——” “如此，柳女侠你也一起吧！”蔺大人见蝶夫人紧紧抓着柳青青的胳膊，想了想，便同意了。 几人也没有走远，只是来到一处远离人群的空地，便开始了对话。 “夫人，是谁最先发现红裳的尸体？” “是巡夜的管事。”蝶夫人指了指人群中一个年约三旬的男子，蔺大人便让一旁的捕头去问话，蝶夫人则继续说下去，“宴席结束，妾身回院子发现红裳不在，便派人四下去找她。找了许久，管事突然来回话，说是在酒窖发现了红裳。妾身便赶了过来，这才发现，发现——” 蔺大人见蝶夫人语气带些后怕，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好一会儿，等蝶夫人平复之后，他脸色和煦，并出言安慰道，“夫人切莫伤感，本官定会尽快找出凶手！” “一切有劳蔺大人了！” 蝶夫人对着蔺大人行了一礼，刚好张捕头过来回话，她行完礼便起身站在一旁，没有继续。 见蔺大人正在听张捕头询问管事的结果，蝶夫人转头对着柳青青做了一个口型，柳青青稍微一想，便知道了蝶夫人的打算。她想着刚才蝶夫人的回话，知道她的好心，便点了点头。 “夫人可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蔺大人眼尖，他虽然和张捕头两人在说话，但也发现了蝶夫人和柳青青之间的眉眼官司，等张捕头说完了，他便开口询问。 问完他似是怕蝶夫人心有担忧，不由解释道，“夫人不必有所顾虑，只要是关于红裳的事情，不管大小，夫人尽管直言！” “大人，是这样的——”蝶夫人给蔺大人讲了柳青青告诉她关于红裳和杨老爷私会的事情，“妾身当时气得不行，这丫头竟然败坏山庄的清誉，便打算回院好好盘问她。谁知回去却不见她人影，后来，后来便是妾身之前说的了。” 蔺大人听了蝶夫人的话，一脸惊讶，没想到这件事情还牵涉到了杨员外。 “只是，刚刚宴席上，杨老爷和杨少侠一直在，而且还受了伤，妾身想着红裳的死应该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所以才有所迟疑。只是思来想去，还是告知大人一声。” “夫人思虑得是。既然红裳和外人勾结，探听您山庄落霞剑的消息，兴许她的死就和这个有关！” “妾身嫁入落霞山庄这么些年，从来都没听人说落霞剑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些人打听落霞剑干嘛？”想到红裳的死可能和山庄的落霞剑有关，蝶夫人凝眉，十分纳闷。 “夫人，今晚的宴席本来预计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结束？哦，戌正。今日是初宴，一来还有客人在路上，二则有客人刚到山庄，舟车劳顿的，妾身便没有安排那么长时间。” “但今日宴席结束，已经是亥初了！” “就是杨少侠要缠着和柳女侠比武——” “是了！”蔺大人突然眼神一亮，神情激动，“夫人想想，这若是特意安排的呢？” 柳青青听到这，不由插嘴道，“其实我很奇怪，今晚宴席上我并没有和杨少侠发生争执，之前也没有打过照面，杨少侠为何好似对我很有意见一样？单单挑上了我？” “柳女侠，这事我倒是知道一二。” 蔺大人和柳青青不由望向蝶夫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其实是这样的，杨老爷和杨少侠早就到了山庄，不知怎么，杨少侠看中了柳女侠如今住的那处院落。他还几次三番来找过我，想住进去，只不过这处院落，一直是我山庄持有大红镶金的落霞贴才能入住的，我便委婉拒绝了他。” 蝶夫人说着说着，不由看向柳青青，“这帖子的主人几日都没有出现，杨少侠很是生气，说我搪塞他。就是昨日上午，他还再次找上门来，说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何不给他住？ 但我落霞山庄自有规矩，既然定下了，便是任何人也不能违背，包括我在内。杨少侠没有落霞贴，我便继续拒绝了他，他当时气得要离开，还是杨老爷在一旁劝和，他才留了下来。” 第168章 橙衣的发现 柳青青听了蝶夫人的话，恍然大悟，“本来兴许他都放弃了，只是没想到昨日傍晚，我拿着帖子上门，住进了那院子。 这事想来很快传入了他耳中。自己想住的地方没有住进去，突然有人住进去了，以他的性子，想必气坏了！比一直不让他住还气愤！” “想来就是如此。” “所以，若是杨老爷有意拖延而对杨少侠建议了几句，以杨少侠的性子，肯定会和柳女侠比武。如此一来，宴席便不会正常结束，那么红裳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探查落霞剑的消息了！” 柳青青听了蔺大人的推断，没有说什么，蝶夫人倒是一脸赞同，“大人说得有理。说来这杨少侠往年虽然也是脾气大，但是也没有这么失礼过，一点不给我山庄面子，当面就刁难山庄的客人。” “如此，这叔侄俩嫌疑就大了！” “张捕头” “卑职在。” “你速去探查，看杨家叔侄俩带来的所有人，今晚的踪迹有无可疑之处。” “是。” “夫人，这院子的家丁护卫丫鬟等，按律例都要询问一番，您看——” “大人自便，妾身没有疑义。” “如此，多谢夫人配合了。李捕头，你抓紧盘问一下，尤其是红裳平日里的为人，重点盘问其行踪或举止可有异常！” “是，大人。” 很快，寂静的院子慢慢响起些声音，蔺大人走进一间堂屋，坐在厅堂的上首，等差役的询问结果。蝶夫人也被蔺大人邀请坐下，不过她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的转着手里的念珠。 柳青青没有坐，她倚靠在厅堂的一个圆柱上，抱手而立。 这个位置很便利，她可以一览无余的看见院外的情况，观察众人的神情。 …… 时间一分一秒的慢慢过去，蔺大人的茶也喝了几盏，李捕头终于问完了话。 “大人，问过院子中的这些仆役了，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都是在忙着今晚的宴会，没有来过酒窖。卑职也反复查问过，都对得上，想来没有嫌疑。不过刚刚那个叫橙衣的丫鬟，说有一件事情要禀告大人，卑职便把她带过来了。” 蔺大人听又有了线索，人也精神了，他连忙开口道，“快让她进来。” 橙衣进了厅堂，便“扑通”跪在地上。 “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回话。” “谢大人。” “你说有事要告诉本官，是何事啊？” 橙衣站起来后，双手交叠，很有规矩的站在堂下，听了蔺大人的询问，她一脸羞愤的开了口，“这事，这事婢子本来不打算说的，实在是难以启齿，且红裳人已枉死，婢子若说些没有证据的话，怕是会让人觉得在中伤她。不过婢子刚刚和这位差大哥确认了一件事，这才斗胆前来回话。” 橙衣并没有一下就进入正题，反而铺垫了一大段前言，引得堂上的几人不由盯着她。很是出人意外，没想到这丫鬟的胆子还挺大，且有些想法。 不过橙衣也没有没完没了，说完刚才的前情，她继续红着脸说道，“婢子，婢子怀疑红裳和人有了私情——” 蔺大人看着说完就羞愤得低下头的橙衣，心中不由感叹道，看来还是这平日里相处的“同僚”清楚红裳的为人，否则怎么蝶夫人都不知道自己丫鬟的事情呢？ “唔，然后呢？说详细点，你是如何发现的？又是如何确认的？” “其实去年的这个时候，红裳就借着几个跛脚的理由和夫人请假。婢子当时只以为她是想偷懒不干活，但她每次回来一脸笑意，那笑让人觉得，觉得很不对劲。婢子虽然有些纳闷，但始终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最近几个月来，她越发不对劲，不仅每月的休息频繁外出，还总会带些新奇的吃食、首饰回来。婢子问她哪里来的，她说是自己买的！她肯定是在说谎，夫人待婢子们宽宥，月钱也给得足足的，但她带回来的那些首饰，婢子估量过，以她的月钱肯定买不起！” “我好像从未见过她戴什么新奇的首饰！” 虽然不会特意去注意自己的丫鬟戴什么首饰，但常日里也相处密切，蝶夫人听了橙衣的话想了想，若是红裳戴了除她赏赐之外的首饰，而且很贵重很新奇，她应该是会有些印象的。 “夫人，红裳她瞒着严实呢！往日里她只会给大家分些吃食，那些金银首饰，是，是因为婢子和她一间房，素日里就多留意了几分。有几次在夜里，趁着月色，看见她拿出来自己赏玩，这才发现的……” 橙衣说着说着，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夫人，婢子并无坏心，只是，只是——” 蝶夫人看见橙衣跪在地上，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快起来，跪什么，你做得好，既然红裳有不对劲，你多注意她几分是对的。只是你既然发现了，为何不早告诉我？” “婢子，婢子虽然发现了，但也没有往私情上想。只以为是红裳的父亲给她准备的嫁妆——” 蔺大人突然打断了橙衣的话，“嫁妆？橙衣，不是我多想，红裳既然能来当丫鬟，想必家里并不富裕？” “大人，妾身知道橙衣的想法。”蝶夫人若有所思，“红裳的父亲是妾身手下得力的掌柜，从妾身在娘家起，便打理妾身的嫁妆铺子。据妾身往年给夏掌柜的月例和分红来看，若说是他给红裳准备的嫁妆，倒也说得过去。” 蔺大人听着蝶夫人的解释，又见橙衣不停地点头，便伸手让她继续。 “但是前几日，山庄的掌柜们陆续来对账，婢子找了一个机会，不经意的问过夏掌柜。他说虽然陆陆续续在给红裳准备嫁妆，但首饰却还没有买。说是要等红裳出嫁之前再去金银铺子里挑时兴的样子，他家红裳对首饰挑剔着——” 橙衣说着，面向蔺大人，“大人，您说夏掌柜如此回婢子了，婢子能不多想吗？便是再如何不信，红裳有了私情的念头便在婢子脑海中生了根！” “这些说来都是猜测之言，你刚刚说确认，那你是如何确认的？” 第169章 李捕头的试探 “今日上午，婢子发现红裳又外出了，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金镯子。婢子堵着她问话，她说七说八，就是不正面回答婢子的问题。那镯子她护得紧，婢子只扫到了几眼。刚刚婢子跟着这位差大哥仔细看了红裳手上的镯子，婢子，婢子想起曾经在杨夫人手上看到过类似的款式。 夫人，您记得前两日大家曾夸过杨夫人手上的那个金镯子吗？红裳手上的跟杨夫人很是相似，杨夫人说她那镯子是州府的老铺子出的定制样子，很是难得！同样的两个镯子，怎么会如此凑巧？” “所以你认为红裳是和杨员外有私情！” “婢子大胆猜测，望大人恕罪！”橙衣俯身，头抵地，口中求饶。 蔺大人已经从蝶夫人的口中知道了红裳和杨老爷的私情，橙衣说的虽然看上去画蛇添足，不过她提供的镯子倒是一个证据。 “橙衣，你先下去吧，此事我们知道了！” “是，婢子告退！” 蝶夫人给了橙衣一个安心的眼神，橙衣便定了定神，出了厅堂。 “如今就看张捕头的探查结果了！” 天色越发暗沉，不过堂中的几人都没有睡意，一脸焦灼的等着张捕头回来。 只是不知是探查有难处，还是因为其它原因，张捕头迟迟没有回来。 渐渐地，蔺大人和蝶夫人不由眼神迷糊，撑着脑袋似睡非睡。而外面的的仆役则分成了两堆，靠在一起打起了瞌睡。 院子里，只剩了李捕头和柳青青两个人，瞪着一双大眼睛，四处走动。 “柳女侠好功力！” 李捕头握着腰间的铁尺，望着柳青青，语气佩服。 “李捕头才是行家里手，我这不过是微末小术，不足挂齿！” “柳女侠谦虚，之前和姓杨的那个瘪三比武，打得可真是振奋人心，看得大家伙热血沸腾的！尤其最后那一击，对了，我瞧着有些像回马枪的变招，不知是不是？” “是。您之前可是当过兵？” “这你也能猜出来？哈哈，我看你要不是个小娘子，该跟着大人办案才是！”李捕头听了柳青青对他言语间露出的口风，就猜中了他之前当过兵，很是惊奇。 “若不是当过兵，不会说变招，只说回马枪或者像回马枪！”柳青青笑着解释道。 “倒也是，还是柳女侠心细！”李捕头继续夸赞，夸赞完转而似随口一说道，“对了，柳女侠，你觉得这凶手是杨老爷吗？” 柳青青看着李捕头眼中一闪而过的试探之意，暗道这人看似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挺贼，竟然会想着先和她套近乎，然后打探她的口风。 柳青青既然暂时隐瞒了地窖那个酒坛的线索，便没有打算说些什么，在真相未明之前，她对所有人都秉持着怀疑。 “这可说不好，虽说线索指向了他，但我想不通的一点是，如果真是为了落霞剑，他为何要冒险杀了红裳？” 李捕头听了柳青青的话，沉思片刻，“若是当时发生了争执呢？比如红裳提出了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或者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杨老爷愤而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捕头，你忘了杨老爷伤了腰——” “你瞧，我这记性，真是！”李捕头抬手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懊恼道。 “若是杨老爷干的，那必然不是他亲自动手。既然不是他亲自动手，那就是养的护卫或者打手，这样一来，那必然是提前听了杨老爷的命令！” “如此，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疑问，红裳有什么必死的理由？” 柳青青看着远处的白布，托着下巴说道。 “是啊，这杀人灭口怎么来说弄出的动静都太大了！像他这种员外的身份，说得不地道一点，便是他向蝶夫人说，要纳了红裳。只要红裳同意，以蝶夫人素来的为人，想必也会同意的，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来！他也没必要如此急着杀掉红裳，把红裳纳回去，岂不随他安排？届时谁还会在意？” “哦，夫人会同意自己的丫鬟外嫁？” “柳女侠你是有所不知，这蝶夫人啊，素来爱成人之美，大家伙儿都知道呢！无论是这山庄的仆役，还是各处店铺的掌柜小工，婚事上她素来都是不强人所求的。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情，而是事先求到她面前，夫人从来是有求必应，还会送上一封厚厚的婚嫁银子呢！” 听了李捕头的解释，柳青青若有所思，这蝶夫人倒是开明。 “梆！梆！梆！梆！” “张哥这差事怕是有些艰难，都四更天了，还没回来！”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更声，李捕头脸色有些难看。 “李头要不要去问问大人，若是放心，不如这里我守着，你去帮张头一把！这时间拖得越久，有些时候，就越难办了！” 李捕头听了柳青青的建议，眉毛一竖，有些意动，又有些纠结。半晌，他终是下了决定，对着柳青青一拱手，人就往内去了。 少倾，他又出来了，脸色肃穆，对着柳青青一拱手道，“大人同意了，那这里就拜托柳女侠了！” 柳青青回了一礼，“李头尽管去，必不负所托。” 李捕头出了院子，柳青青便没有再四处走动，她来到厅堂门外，盘膝而坐。 刚刚李捕头进来禀告，蔺大人醒了就没有再睡，此时见柳青青坐在门外，身姿笔挺，有如青竹，他不由点了点头。这位置选得老成，既可以看着院子的那些人，又守着他和蝶夫人，以防万一。 “难怪之前蝶夫人扒着她不放，确实能让人安心！” 蔺大人心中的想法，柳青青不知道。 此时，她一边警惕，一边回忆之前帅大叔教的刀法，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能加深记忆，一举两得。 至于红裳的案子，她虽然关心，但此地已有官差在查，她并不打算过多插入。 老大人曾经告诫过她，各地衙门之间，最忌讳擅自插手，这样一则不合规矩，二则容易出事。除非别人请求，可以酌情协助一二，但也不要大包大揽。 人心难测，若是案子破了，功劳如何上报呢？若是案子没破，兴许你就是那个顶锅的。 第170章 再探后山 柳青青还记得当时老大人还打趣她，“这话虽然难听，但你要记在心上，否则我真怕你哪日脑袋一热，不仅没破了案子，还被人当了替罪羊，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去把你捞出来！” 等两日吧，若是确定这位大人没有私心或者案件没有进展，她到时候想个办法把酒坛的异样告诉他们。 脑海中思绪纷多，时间就好像过得快，很快五更天到了，而张捕头和李捕头恰好回来了。 见两人一身露水，神情灰暗，柳青青心中就一咯噔，这情形怕是没有什么发现。 果不其然。 张捕头说他查了许久，没有发现杨老爷带来的人有何异常，说完了，他便向蔺大人请罪，“大人，是卑职无能——” “不怪你，若是杨老爷干的，他想必早已有所安排，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什么的。若不是他干的，除了能查出他和红裳的私情，其它也没什么用处！” “大人，镯子的事情我查过了，确实是和杨夫人的金镯出自同一个金匠。”张捕头说完，李捕头上前说了他的发现。 蔺大人点了点头，他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说道，“大家都辛苦了，这样，此事的诸多内情，还望大家保密。夫人，为了查出凶手，还请你个办法，山庄的下人以及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客人，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不得离开山庄。” 蝶夫人思索片刻，坚定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既然封锁消息，那我这红宝盛会就继续办下去，客人们便会留下。至于外头的那些下人，我必然让他们守口如瓶！”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便各自散去了。 柳青青从酒窖院子出来的时候，看见院外的草地打了白霜，她吐出一口白气，盼望着太阳快点出来。 走在路上，她还以为红裳的案子很快就会破，即便不破，也会有个交代，而她也能继续潜伏在落霞山庄继续找线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从红裳意外被杀开始，从这个腊月里一个很平常的清冷黑早开始，落霞山庄注定就平常不了。 蝶夫人因为有事要忙，最先离开。 柳青青停在半山腰，看见蝶夫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顺着路的尽头望向天上，恰好有几片浓云，而云层薄如轻纱的边缘,好似染上了些霞红的色彩。 “这是，太阳要出来了！” 本打算离开的柳青青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山峰都慢慢被映红了，她才继续往山下走。 也不知蔺大人路上被什么耽搁了，柳青青回到客院的时候，见到蔺大人几人竟然还在她后面，明明之前比她先离开的！ “哈哈，难得看到日出，一时着了迷！” 柳青青站在院子的蔷薇花树下，听蔺大人给她形容——那火红火红的一轮圆日是如何从蓝黑的云海中涌出，又是如何涌出月牙、涌出半圆、直到完全展露出一轮完美的金日的！ “看着那通红的光芒照彻整个山林，我甚至觉得自己好似置身火焰中一般！” “实在是太美了！实在是太壮观了！简直是老天爷对我认真查案的奖赏！” 柳青青附和了半晌，才把激动的蔺大人送走，她关上门，往院落内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道，“瞧蔺大人刚刚看到日出的那个激动样，看来永州衙门平日里的业务量也很是饱满啊！” 回了院落，柳青青用了些蝶夫人特意安排人送来的粥水点心。 用完餐，她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晒晒太阳，赏赏花，挖挖草，然后去温泉池子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最后一头倒在床上，补觉去了。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下午未末（下午三点）。 好在她提前打了招呼，中午并没有仆役来送饭，也就没有人打扰她，她简单的用了些糕点，就准备出门。 这次她梳了一个高挑的马尾辫，换了一身黛青色的侠女服，一整套的半臂、上衣、长裙，身上没有任何佩饰，很是干净利落。柳青青把准备的一个类似包袱的小包背在背上，然后边走边把手腕上的护腕绑紧，走到院门口，正好打理完毕。 想到上次跌入洞中出来的时候还是后山，她决定去那里看看。“事故”多发地，往往意味着有收获。 后山依旧是光秃秃的，没有人。 河流虽然处于枯水期，但也能分辨出是从哪个方面发源的，柳青青把手放在河中感受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望向西边，“河流是从这边流下来的，去上源看看！” “看来这河流旁边经常有人走，虽然没有明显的路，但是肯定打理过，否则不会只长些草和只到小腿处的灌木丛。”柳青青看着河边看似野外蛮长实则打理得如园林一般的花草树木，不由再次感叹落霞山庄的财力。 越往上走，石头竟然越来越多，柳青青虽然不是来捡石头的，但也忍不住时而蹲下挑了几块收起来。 她眼力好，听力强，腿力足，虽然偶尔耽搁，但一路走来并不慢，而且只站在河岸一边，就能把河中、对岸等地方的情形一并扫视完，效率极高。 树林很是安静，除了偶尔有一只山麻雀飞过，其它的小动物根本看不见。 突然，柳青青手里原本用来探路的木棍不知不觉被她当做剑握在手中。 “嗖！” “嗖！” “嗖！” 就在这时，柳青青斜前方的树上射来了几支利箭，柳青青站在原地没有用，她抬手用了帅大叔之前教的刀法，就把利箭挡下、劈飞。 最后一支箭，被她挑回，射向了树上。 “扑哧！” 一声极其微小的声音被柳青青捕捉到了，然而顷刻后，柳青青凝神侧听，不仅刚才那股突然而来的压迫感消失了，声音也没有了，只余树枝枝丫微微摇晃。 一支，两支，柳青青躬身把地上的利箭捡起，箭上并没有任何标记，也看不出产自哪里。 她掂了掂箭支的份量，心中有了些猜测，她一边把箭支收起来，一边望着树林中，久久未动。 “逢林莫入，穷寇莫追……” 默念了几句老话，柳青青终究是再次压下了进入树林追敌的冲动。 虽然莫名遇到了袭击，柳青青也没打算回去，她纵身而起，飞过了河床，跃到了另一边。 既然这边给她的预感并不好，那就换一边好了。 第171章 跟踪 可能幕后人没有想到柳青青的想法是如此清奇，柳青青换了另外一边，一路走来，顺顺当当，再也没有遇到埋伏。 不过，这一走，天色就黑了下来，太阳也落山了。 冬日本来就比夏日里白昼要短，树林中参天大树越来越多，光线也越来越暗。 “呼，呼，呼——” 居家旅行的火折子再次上线，虽然火光微弱，但柳青青依然凭借超强的视线，发现了一个天然的岩洞。 岩洞就像是一个半张开的巨大蚌壳，里面十分干燥，刚好适合当个临时的营地，柳青青决定在这里歇歇脚，吃点东西。 她一个南方的胃，早上只吃了点粥粥水水，下午起来后也只吃了点糕点，刚才全神贯注和一个高手过了三箭，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柳青青熟门熟路的升起了火，然后找了一个石墩放在篝火旁，当做椅子坐下，接着从当掩护的小背包冲“掏出”一个饭盒。 饭盒里的菜色很是丰盛，除了大白米饭外，一格里面是蒸鸡，放了小米辣开胃。另外一格是切成丝的槟榔芋，除了油盐，没有多放任何调料，原汁原味。 因为饭菜早已经熟了，只需要加热，所以很快柳青青就吃上了晚饭。冬日里，在户外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实乃一大乐事，感谢须弥界！ 吃完饭，柳青青把饭盒扔回了须弥界，把篝火熄灭，该收走的收走，能掩埋的掩埋，等大致恢复原样后，她继续沿着河边往上走。 再次上路，柳青青没有用火折子，而是拿出了夜视仪。 虽然直到现在，没有任何发现，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继续走下去一定有所发现。 所以即便夜色渐渐浓了，树林里传来些怪异的声响，漆黑如深渊般恐怖，也挡不住柳青青的脚步。 “嗖！” 有人！ 突然，柳青青发现有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树林中闪过，她立即轻身跟上。 黑影好似有目的地要去且对地形十分熟悉，一路都没有任何停顿，再加上他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好方便柳青青跟踪。 虽然黑影在树丛中不断穿梭，但柳青青还是注意到黑影所去的方向也是河流的上源。 如此就更好了！ 大约一刻钟后，黑影蹑手蹑脚地拐入了一个山谷。 柳青青在谷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停住，她想了想，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打算从旁边矮山的密林走。 矮山看上去并不高，但也有几百米，不过里面树木丛生，杂草茂密，偶尔还有带刺的藤蔓，柳青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山顶。 等她爬上了山顶，往山谷内望去，只瞟了一眼，都来不及细看，立即矮下了身子。 她轻轻拨开树枝，只见山谷内灯火通明。 外围一侧有黑衣人举着火把走来走去，像是巡逻的人；往里去，则是一些人背着麻布袋断断续续地从一个山洞口出来，然后把麻布袋放进木屋里面。 柳青青望着谷外通向谷内那一条细细的羊肠小道的木栅栏、铁丝网，以及小道上巡逻的黑衣人，十分庆幸在谷口没有跟着那个黑衣人直接进去，否则任她如今武艺再强，情况不明下，只怕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没想到距离落霞山庄如此近的地方，竟然藏着这么一个神秘的地方！这些黑衣人是谁的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挖矿？造兵器？” 柳青青看着谷内的情形，心中开始揣测，以她看过的各种影视剧来说，偷偷摸摸在山中挖山洞的，大都是私下采矿！而采矿除了金银外，还有开采铁矿造兵器，不知道谷下是哪种！ 要是能查到他们在干什么就好了！柳青青此时只恨自己腋下不能生出双翼，否则就可以直接飞到下面去了！ “咦，不对，那里有人！” 柳青青正苦恼时，偶然看见了靠她这边的木屋旁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躲到了木屋的后面。 “这人的身形，好像是带她来的那个黑衣人？！” 柳青青一喜，难道这个人不是谷内黑衣人一伙的，而是来探查这个山谷的底细的？！ 为了更好的观察，柳青青轻轻的挪了个位置，这样木屋刚好在她的视线下方。 柳青青看到那个黑影闪到木屋后面后，慢慢靠近了一个漆黑的窗户，也不知他动了哪里，少顷，就打开了窗户，紧跟着一个鹞子翻身就消失在了窗户口。 而在他进入木屋内，把窗户轻轻合上的一瞬间，柳青青看到有一队巡逻的人从木屋拐角处转了过来，往窗户后走来。 真是惊险！ 柳青青摸了摸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跳，不由为黑影感到庆幸，刚才这人要是再慢上一秒钟，就要被发现了！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的走着，柳青青本来蹲着的，也改成盘腿坐下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黑漆漆木屋的窗户口，等着黑影出来。 许久，等到月亮升上了半空，谷内的烛火渐渐熄灭，只留个别哨岗举着火把继续巡逻，柳青青终于看见窗户悄悄的打开了。 一个黑乎乎的头出现在了窗户口，他似乎是很快的打量了窗户外的场景，没有发现异常后，人就快速地翻了出来。 盖好窗户后，柳青青见他打算离开了，自己也坐了起来，准备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是对柳青青来说，因为走过一遍路，下山更加熟悉，她反而觉得下山更加容易。 回到了谷外，柳青青这次来到了之前那棵大树的对面，然后探身看着谷口。 没让柳青青多等，很快，在澄明的月色下，她看见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了谷口。 黑影没有在谷口多停留，径直往来的方向奔去，柳青青见他冲过了她最首先藏身过的大树，便也动身跟了上去。 最后离开这里之前，柳青青回头望了一眼月色下没有任何异常动静的山林，心想，“一定要找机会再来，并且要进去查看一番！” 之前，柳青青觉得进去可能会要花费一大番功夫，不过如今眼前有一个人成功进去了又出来，现成的“向导”在前面，绝不能错过！ 第172章 跟还是不跟? 夜色实在是明亮，柳青青便没有跟得很紧，不过黑影人也一直在她的视线中，没有跟丢。 跟着跟着，柳青青竟然发现这黑影竟然好似是要回落霞山庄！ 果然，两人很快经过了那个岩洞、柳青青被埋伏的对岸、后山找砚台胚石的地方—— 真的是回落霞山庄！ 见此情形，柳青青摘下了夜视仪，深吸一口气，提气逼近黑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前方的黑影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他依旧不紧不慢的“带着路”，见黑影并没有往客院的方向，而是转向中轴，柳青青更加讶异，莫非这人是落霞山庄的主人而非客人？ 眼见着黑影翻过一道院墙，落入一个花园，柳青青停在一棵大树上有些纠结。 继续跟还是到此为止呢？ 蒋老爷的帖子暂时没有查到相关的人，若是不小心和落霞山庄的主人家发生冲突，到时候不仅会被人怀疑如今的身份，怕是更会被人怀疑此行的目的，耽误调查的事情。 虽然她可以亮明身份，但只怕到时候因为官府的身份而查不到线索了。 但若是不跟上去，那个神秘山谷的事情又怎么办呢？ 不行，不能忘记来的目的。 山谷的事情可以过后再查，更何况眼前山庄刚刚出了命案，还是稳妥为要。 先回去！ 最主要的是，跟踪了一路，柳青青已记下了这个的身形和轻功路数，若是让她再遇到，有九成九的机会能认出来，至于那剩下认不出来的机会，除非世上有一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练的武功也一模一样，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既然是主人家，她就能见到，到时候再找机会试探看看。而且说不定这人还会再次去山谷，她还是有机会的，不急于一时。 虽然决定不打算继续跟了，但是柳青青依然站在树上，她借着明亮的月色，看着黑影逐渐消失在了一个院落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从树上溜了下来。 柳青青没有在树下多待，她四下看了看，另找了一条路，几个轻纵，间或飞奔一段，人就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没想到，看到院中的石桌上上摆着一大瓶月季花，花苞将开未开，很适合再水养一段时间。 花瓶旁则是一个繁丽的木盒，木盒下面压着一张花笺，柳青青拿起花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的大致意思是——今日的赏花宴，你没有来，于是便采了一束花送给你，盒子里是一些空白的月季花笺，你用用看好不好…… 落款是蝶夫人。 为了留住人，红宝盛会还要“继续举办”，而今日山庄安排的活动是赏花宴，她因为有事没有参加，没想到蝶夫人还给她送了宴会的礼物过来！ 确实有心了！难怪落霞山庄这产业打理得如此之好。 柳青青抱起花瓶，放到了餐桌上，花笺盒子则收到了行李里面，反正最近也不会用。 跑了一天，她也是有些疲惫了，最主要是从半下午遇袭后，精神一直十分集中，没有半分休息。 “继续泡个温泉吧！幸好当初是分到了这个院子，才能够在忙了一天后，解解乏！” 依然是泡着泡着，喝了一大杯果茶，嘿，熨帖！ 翌日。 柳青青换了一身骑马服来到了落霞山庄的马场，她刚到马场门口，一股热闹喧嚣的气氛就迎面而来。一匹匹骏马在蟹壳黄的草地上驰骋着，偶尔腾空飞越障碍，那极具力量感和线条感的画面引来四周围观群众的欢呼雀跃声，待第一名冲过终点，“咣”的一声巨响，金鼓喧天！ 这场面可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这情形不止柳青青看得激动，一旁原本安静的翻羽也把自己的脑袋转过来拱了拱柳青青的肩膀，她侧头看去，只见翻羽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眶里写满了“我也要去跑几圈”的渴望。 “好好好，去去去！”柳青青伸手摸了摸它随风飘荡的鬃毛，好声好气地答应了。 “柳女侠可是要参加赛马比赛？” “是，可有什么说道？” “您看，只要骑马跑一圈，然后顺利跨越障碍到达终点，就算完成了，咱们这有人用香计时，届时谁用的时间最少，就是得胜者！” 这比赛和她当初参加教习考试的规则差不多嘛，柳青青点了点头，“那我报个名！” “嗳，嗳，正好，人数齐了，等场上这轮跑完，再跑一轮，下一轮就是您了，这会儿您可以先到那边准备的地方稍作歇息！” “好的，多谢您！” 柳青青接过管事递过来的一根红色布条，布条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八十八”几个数字，她摩挲了一下布条，觉得这布条应该是新制的，不是反复用品。 虽然只是个小细节，但依然可以感受到落霞山庄的财力，柳青青从震撼到习以为常只不过用了一天半。 接过了布条，她还看见管事不仅在登记的册子上记录了她的报名顺序数字和她的名字，还把刚刚问的翻羽的名字也写上了，柳青青扬了扬眉，没想到马儿的名字也会记在册子上，有点意思。 “老伙计，这回你可要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啦了，今日要是赢了，你可就出名了！” 翻羽听了，很是兴奋的扬了扬马蹄，还发出了“咴儿咴儿”的叫声，柳青青都能感受得到它浑身洋溢着兴奋的战意。 “对了，柳女侠，咱们这还可以买马，您要不要看看？” 登记完册子，管事一脸热情的开始给柳青青安利。 柳青青认真听着管事讲述规则，她心想，这不是和现代的赛马类似嘛，可真会玩！ “柳女侠，您看，这押宝最高的是赵大侠，也是去年的头名，虽然赔率不高，但是稳赚啊，怎么样，考虑得如何？跟还是不跟？” 见管事一脸诚恳热心地望着自己，柳青青掏出了一锭金子，见到璀璨夺目的光芒，管事眼神顿时亮了。 他见着柳青青把金子盖在赵大侠的马儿名字上，乐得胡子都翘了翘，“那我这就——” 第173章 遥遥领先 管事话未完，就见柳青青手一挪，金子就随之而动，刚好盖在了翻羽的名字上面。 他脸色一呆，手停在半空中，两眼看着柳青青身旁很是温驯的翻羽，喃喃道，“您押它？” “不错，劳您记上！” “嗳，嗳，好！” 其实管事也就呆愣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满脸的喜意简直都遮掩不住。要说这柳女侠如果下注赵大侠的马儿，他是会有正常的一笔入账，但柳女侠下注自己的马儿，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最重要的是，他能赚得更多！ 果然是个未经世事的大小姐，三管事说得没错！ 柳青青告别了看着她像财神的管事，拿着管事给的下注凭证跟着带路的仆役来到了古代的赛马“等候区”。 这里是一个简陋的棚子，不过虽说是简陋，但手笔也很大，每个位置是单独的，可供马儿休息，还能提供草料和口粮。除了给马儿好吃好喝地伺候，便是人也有休息区域，单独的软榻，另有茶水点心供应，可以说是样样俱全。 柳青青牵着翻羽到了指定的休息地方，她见马槽中放着精心准备地豆料，正准备看翻羽能不能吃，没想到翻羽正眼都没瞧一下马槽中的草料，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腰间。 “你还真是挑上嘴了！这可是上好的豆料呢！你以前可是吃得很香的！”柳青青见翻羽的模样，不由笑骂了一句，虽然说是这样说，不过她的动作却不慢，伸手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一块由燕麦、苜蓿、豆粕、胡萝卜、苹果、食盐、蜂蜜等制成的马粮饼喂到翻羽的嘴边。 “喏，吃吧！” 正当翻羽一口吞下马粮饼，前头一位魁梧的男子转过身来，一脸惊讶地看了过来，“咦，柳女侠，你也来赛马？” “对，带着它来活动活动，就当放放风了！” “柳女侠这马是如何养得？瞧这匀称的体格，这强健的蹄子，这漂亮的鬓毛，还有这看着就有灵性的眼眸，完美，实在是太完美了！哎呀，还有这一小撮白毛，点睛之笔！” 男子寒暄完，看到正在咀嚼地翻羽，眼睛一亮，他忍不住走了过来，开始不停地夸翻羽，那是从头夸到脚，从尾巴夸到额头的白毛。 不过翻羽在“外人”面前几乎都是一副高冷的样子，所以有人对着它夸夸夸，它也只是专注地吃着自己的“赛前加餐”，眼神都没瞟过去一下，目视前方，一副老成稳重的“参赛选手”模样。 “赵大侠过誉了，我看您这马才养得好！看这粗壮的身躯，坚实有力的马蹄，发达的肌腱，一看就勇猛无比，彪悍异常，和您气质十分相似！” 赵大侠听了柳青青的话，乐得仰头大笑！ 他就喜欢听别人说他养的马勇猛，没想到这柳女侠不仅这样夸了，竟然还说马儿和他气质相似，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真是新奇、有趣，让人听了畅快！ 两人很是友好地进行了一番养马经验交流，要不是轮到赵大侠上场了，只怕这谈话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因为赵大侠就是去年的头名，柳青青便对他的坐骑多了几分关注。 半晌，起跑的铜锣声响起，只见那一人一马就飞快地冲了出去。明明参赛的几人是并排排列的，相距的距离也是均等，但不一会儿，就可以明显看到，两旁的六匹马儿似是慑于赵大侠坐骑的气势，挤成一团，拼命拉开和它的距离。 不愧是马中之王，厉害！ “翻羽，你看看人家，那奔跑的气势，就好像一个将军，横扫千军如卷席一般！你再瞧瞧你，吃得多还挑嘴，跑起来轻轻柔柔的，一眼看过去和一缕空气一样，别人看见了都和没看到一样！” 翻羽听得主人口中的“嫌弃”，一脸无所谓，还把头靠过来，想要再吃一个饼子，柳青青一把推开，“行了啊，早上吃忒多了，刚刚又加了餐，再吃跑起来就不舒服了！” 没有得到好吃的，翻羽也没脾气，它只轻轻“咴咴”的叫了几声，好似在说那就跑完了再吃！ 这边一人一马日常“斗着嘴”，那边场上也很快决出了胜负，毫无悬念，赵大侠赢得了这场比赛，以极其短的时间遥遥领先！ “下一场开始！” “柳女侠，看你了！”赵大侠跑完回到终点也就是起点的地方，看着柳青青牵着翻羽上场，咧着大嘴给新交的小友打气！ 看着赵大侠旁边同样咧着大嘴不断吐着白气的霸王马儿，柳青青笑了笑，挥手致谢！ 赵大侠把霸王牵到比赛完的休息区，自己一屁股坐在榻上。 他端着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觉得不解渴，就放下茶杯，直接拿起茶壶把壶嘴对着自己的口，就开始倒。就在这时，他听得起跑的铜锣“哐啷！”一声响了。 赵大侠想着自己再咕噜咕噜喝几大口，就看小友跑马。没想到突然觉得嘈杂的赛场变得很是安静，没有多少人说话的声音了。 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想着小友可能出现什么意外，便连忙放下茶壶，起身看向场上。 场上很正常，依然在跑马。 但要说不正常也不正常！ 参赛的六匹马使出吃奶的劲儿彼此疯狂追赶着，好似暴雨闪电般不可开交，而柳青青骑着翻羽有如一片云，远远地飘在了他们的前面。 一人一骑明明没有发出似前场赵大侠那般惊天动地的气势，若是不注意看，很容易就会溜出视线。 但此时却吸引了场上绝大部分人的眼光。 还有人源源不断地望去！ 大家目瞪口呆地望着一骑绝尘的一人一马，不知用什么话才能表达内心的惊讶、震撼！ 轻快如风，轻飘如云，好像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那风、那云就回来了，就好像从未离开一样。 无声胜有声！ 平生罕见！ 结束了？ “美哉！” 安静的马场中突然响起蝶夫人的喝彩声，紧接着一声比一声大的喝彩声席卷在马场上空！ 赵大侠咧着大嘴，哈哈直笑，双手拍得震天响！ 他就说吧，他赵某人相马的眼光没得差！交友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 柳青青被蝶夫人派来的武婢“挟持”到了站台上，她刚落座，手绢儿、帕子、铜盆、茶水、盛点心的高脚碟以及数不清的美貌小娘子在眼前蜂拥而至！ “柳女侠，用我的帕子擦擦汗吧！” “柳女侠，我的熏了香，用我的！” “哎呀，帕子干干的，柳女侠还是先用我这个香汤洗洗吧！” “用我的！” “用我的！！” “啊，谁踩着我的脚了！！！” 第174章 美人救英雄! 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柳青青被一圈小娘子围在中间，只觉得自己身不由己。眼见着小娘子一声比一声高，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争执推搡，用来洗手的黄铜水盆被撞得脱手飞了出去，那方向俨然是旁边坐着的一众夫人。 “呀！” “快闪开！” 夫人们见此场景惊慌失措，尖叫大喊着想要躲开。 柳青青一脸着急，只是她被紧紧地围在人群中间，动弹不得。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几个推拉手，不断挪开挡在前面的小娘子，又扶住了几位要摔倒的小娘子。 此时，外围一位蓝衣小娘子飞身而起，一把接过了铜盆，顺势而去，落在了高棚上。 可是不等众人松了一口气，这位小娘子也不知是踩到了什么，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一斜，铜盆再次脱手而出，人也仰面摔了下来。 “啊！” “小心！” 见此场景，棚子下面的人又变得焦急起来，不远处更是飞来了十多位救人的大侠少侠，赵大侠也在其中。 不过，就在刹那间，大家就看见一位红衣小娘子飞身而起，她一手接住了铜盆这个“始作俑者”，一手圈住了蓝衣小娘子的腰，两人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看着手中水盆的水，荡着几个圈终是没有洒出来，柳青青不由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好险，这盛情美意眼看着就变成了一场泼水节了！ “啪啪啪！” “柳女侠好俊的功夫！” “柳女侠！” “柳女侠！” “柳女侠！” 眼见着两人安全着地，棚子里再次爆发出小娘子们清脆、甜美、娇翠的呐喊声。稍倾，一些珠圆玉润、字正腔圆、悠扬婉转的喝彩声跟了上来，赫然是蝶夫人她们！ 马场各处。 “我说，有柳女侠这一手‘英雄救美’，衬得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一无是处啊！” “你就庆幸吧，庆幸柳女侠是女子，否则这场上的小娘子们正眼都不会看咱们一下！” “我说老赵，你睁大眼睛看看，还有小娘子看咱们一眼吗？” 赵大侠环顾四周，半晌无言，忽而揶揄道，“谁让你平日里不好好练功夫，你瞧，多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独臂老人的孙女婿啊，想想就激动！” …… “多谢柳姐姐相救！” “不客气，不客气，此事说来也算由我而起，该是我说谢谢才是！应该多谢这位女侠出手接住了水盆，否则这水就泼向了夫人们！我不过后来者居上，取了个巧而已，万幸万幸！” 蓝衣小娘子向柳青青道谢，柳青青谦虚着，反而夸起了蓝衣小娘子，听得众人包括蓝衣小娘子在内，眼中异彩连连。 蝶夫人走了过来，笑着一锤定音，“汀兰首功，柳女侠也功不可没！两位小娘子可说得上是江湖新秀，我辈女子楷模！” 柳青青腼腆地笑着，一个小娘子满脸歉意地跑过来，语气十分忐忑，她一边对着夫人们行礼道歉，一边不停地责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夫人们和善地笑了笑，没有怪她。 柳青青也对着她笑了笑，表示安慰，小娘子面红耳赤，她鼓起勇气，从柳青青手中抢回铜盆捧着（因为怕再出意外，也没来得及放下，铜盆一直还在柳青青手中）。 “柳姐姐，洗手吧！” …… “那红衣小娘子是谁？” “柳女侠。欸！二少爷？二少爷你回来了！”赛马管事听得身旁有人问话，随口答道，然而这问话男子的声音听着很是耳熟，他转头一看，是自家二少爷，脸上一乐，连忙就要站起来！ “坐！”年轻男子一把按在管事的肩膀上，不让他起来，眼神则一直盯着看台上，“她什么来头？” “听三管事说，是一个什么出来散心的大小姐，没见过什么世面，无知得很——” 年轻男子听得管事的话，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平时那漫不经心的笑容，“无知？好得很！‘英雄救美’是吧，一会儿本少爷让你看看什么是‘美人救英雄’！” “二少爷，今日这赛马的账册——” “诶，不急，晚些再看，我先过去给伯娘请个安！” 管事捧着册子本来要禀告今日的异常之处，不过年轻男子几大步就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算了，晚些交差也好——” …… “伯娘安！各位夫人安！” 年轻男子走到高台下方，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朗声拱手。 “长枫？你回来了！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一路可顺利？”蝶夫人看见年轻男子，笑逐颜开，她连忙招手示意他上前，待男子站到她身边，她不由仔细打量了几眼，感慨道，“累着了吧？瞧你这眼睛都熬出血丝了，厨房早就备着了参汤，一会儿你就喝一碗——！” “哎呀，伯娘，我年轻，身体壮着呢，不用喝参汤！一路自然是顺顺利利的，有我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 蝶夫人拍了年轻男子的胳膊，“这么多长辈在呢，也不知道谦虚一些！” “哎呦，蝶夫人，二少爷年纪轻轻就能独挡一面，真可谓是少年英才！” “就是，这少年人嘛，自然意气风发些，可不能像那些老爷员外们，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没错没错，二少爷一表人才，光风霁月啊！” “你们可别夸他了，再夸他就要飞到天色去了！哈哈！” 柳青青之前洗了手就自己端着铜盆到高台后面去了，准备把水倒掉，顺带整理一下刚刚被弄乱的衣裳。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了夫人们的群夸声，不由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如火的热情有人分担了，她可算是解放了。 “既然如此，此时便不出去吧！让夫人们把那些词都说完，我自在这躲一会。” 打定了主意，柳青青便倚靠在后台帘幕后的木柱子上，一脸惬意地听着。 等听到这位刚回庄的二公子让随从把他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送给小娘子们赏玩，她便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又估摸着小娘子们差不多分完了礼物，她才掀开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时间倒回去半盏茶的时间，二公子萧长枫让随从把几个礼盒送上高台递给夫人小娘子们，趁着场面热闹，众人围成一团，他则“被人群挤出来了”。 几个小退步就不知怎么刚好停在了蓝衣小娘子身边，还趔趄了一下，蓝衣小娘子看见了，便一手扶住了他。 第175章 萧二公子的发难 “汀兰妹妹，刚才多谢你出手搭救，万幸万幸，不然我就要摔个大马趴了！” 蓝衣小娘子抿了抿唇，柔声道，“长枫哥哥真会说笑，就你那翩若游龙的轻身功夫，哪里会轻易摔倒？刚才怕是看到哪位漂亮的小娘子，走不动道了吧？” “汀兰妹妹真是冰雪聪明，可不是，那小娘子啊，貌若天仙——” “哼！” “诶，汀兰妹妹，你先别走，听我说完！” “汀兰妹妹，那个美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蓝衣小娘子听得萧二公子的甜言蜜语，脸红了红，不由顿住脚步，后头追赶的萧二公子没注意她突然停了下来，人便撞到了蓝衣小娘子，他立马退开几步，发出一声“惨叫”。 听得身后的哎呦哎呦声，蓝衣小娘子转过身，她眨着眼，看向捂着胸口的萧二公子，一脸怀疑，“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汀兰妹妹，我是真的撞疼了，你看，我这怀里揣着一个木盒呢！” “你说你，没事在胸口放一个木盒干什么？” 蓝衣小娘子眼见着萧二公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表情痛苦，她不由走上前，语气担忧，“撞哪儿了？要不要紧？疼不疼？” “你先帮我拿着这木盒，我缓一缓就好了——” 听得萧二公子的话，蓝衣小娘子没有任何怀疑，伸手接过了木盒，看着萧二公子不停地顺着胸口，她脸上又添了几分着急，“我看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没事没事，我顺两下就舒坦了！” 见蓝衣小娘子没有避嫌地想要扶着自己的胳膊，虽然手伸过来又缩回去。但兴许要不是顾念什么，就会直接上手了，想着想着，萧二公子耳朵红了红，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收住。 “或者，你打开这个盒子，帮我拿一粒药丸，里面是我精心从江南——” “你不早说，我这就——” 蓝衣小娘子语气焦灼地打断了萧二公子的话，她连忙打开盒子，随着“啪嗒”一声，映入她眼帘的不是想象中黑漆漆的药丸，而是一支镶嵌着湖蓝色宝石的金步摇。 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步摇金灿灿，蓝澄澄，熠熠生辉。 “呀！” 大多数女孩对精美的首饰都没有抵抗力，汀兰小娘子也不例外。她看着金步摇，然后抬头看着对她笑得粲然的萧长枫，忽而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她伸手把金步摇拿出来，轻轻晃了晃，嘴角忍不住上扬，笑意渐渐出现在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好似绽开的蓝莲花，纯真又美丽！ …… 柳青青从帘幕后出来时，刚好是萧长枫和汀兰小娘子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候，她从高台上不经意间往前望去，恰好看到萧长枫的后背和汀兰小娘子露出的半张笑脸。 她打量了几眼，也跟着笑了。 只是笑得贼贼的，心想着这春天还没到，就有一对有情人在她面前秀恩爱呢，嗳，出来的好像不是时候，要不还回帘子后面待着好了？ 前方的萧二公子见汀兰小娘子好似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不由脚步动了动，替她挡住了阳光。 “咦？” 柳青青原本退回去的脚又缩了回来，不对劲，她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那男子陪着她之前救的蓝衣小娘子往高台这边走回来，等到他走到高台棚子的阴影内，柳青青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黑影。 是他！ 昨日她跟踪那个出入山谷的那个黑衣人！ 不过，那个黑衣人昨日不会往山庄内院去了，若这位二公子是那个黑衣人，怎么又是一副今日才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等一下，若黑影是二公子，也说得过去。 兴许他做的事情连亲人都不便告知，昨日晚上他从那山谷不知寻到了些什么东西，然后送回自己的住处，之后再返回，最后今日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若是如此，这二公子看着年纪轻轻，城府却不小，不可小觑！ “对了，长枫，这是柳女侠，你们俩刚刚还没见过呢！柳女侠，这是我小叔子的儿子，之前跟着商队出去了，今日才回！” “原来这就是萧二公子，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柳青青顺着之前夫人们的夸夸，继续夸道。 萧二公子回了一礼，“谬赞，谬赞，不敢当，柳女侠才是有如越女再世，刚才那一出‘英雄救美’可是让在下印象深刻，铭记于心啊！”（越女此处是指古越国一善剑女子，特指武艺高强） 柳青青听着萧二公子的恭维，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那后面几个词怎么感觉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她纳闷地想了想，难不成什么时候得罪这二公子了？她还想着套些近乎，探听探听山谷的事情呢！ 不过她瞥见蓝衣小娘子悄悄扯了扯萧二公子的袖子，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不是吧，这人莫不是在吃她刚才救了蓝衣小娘子的醋？ 这可从何说起！ …… 因为山庄回来了一位主人，中午的宴席大家热热闹闹的闹腾了许久。待客人们各自回房午休，蔺大人、柳青青等几人留了下来，一行人在厅堂中说话，蝶夫人把红裳被人杀死的事情告诉了萧二公子。 萧长枫一脸凝重，他听完蝶夫人的话，疑惑道，“为了落霞剑？我从未听爹说过有关它的什么特殊之处啊？落霞剑不就是一把剑，虽然传承了好几代，怎么突然有人打它的主意了？” 蝶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柳青青想了想，开口问道，“二公子在外跑，真的没有听到些什么传闻？” “确实未曾听过！” 听得这回答，柳青青语气未明，继续问道，“也没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萧二公子听着柳青青依稀带着些试探的口吻，眼睛不由眯了眯，他没有回答，反而对着柳青青发难，“柳女侠这话可就让人有些莫测高深了，不知你指的不寻常的事情是什么？我这一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和往日里运货没有什么不同。倒是我有个疑惑，往年我落霞山庄办红宝盛会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命案。今年柳女侠来了，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真是让人纳闷啊！” 第176章 攀诬 “长枫，不得无礼！”蝶夫人听自己侄儿怀疑起柳青青，不由开口呵斥阻拦。 “伯娘，我这也只是合理得进行推测罢了，更何况说红裳和杨老爷私会和想要我落霞山庄的落霞剑，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并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 蝶夫人听得萧二公子的诘问，一时哑口，她张了张口，半晌一拍桌子斩钉截铁道，“柳女侠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是不是信口开河，这谁知道呢？对了，刚刚说盘问了谁谁谁的供词，我怎么没听到柳女侠的供词啊！红裳身死的那个时辰，柳女侠在哪里？做什么啊？” 萧二公子这一问，倒是问对了地方。蔺大人和蝶夫人两人相视一眼，好像他们是忘记了这一茬。 柳青青见炮火忽然落到自己身上，有些无奈，不过她还是思索了一下后，开始讲述当时的事情经过。 “那晚我和夫人分开之后，我便往自己院子去。路上经过花园，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应该是之前晚宴上多饮了几瓶米酒，后来又和人比武，血气流得极快，酒气上涌所致，我便坐在石头上醒醒酒。后来，后来见月色很美，我便去了后山赏月。赏月的时候听到一声尖叫，再后来便是赶到酒窖，再后来夫人和蔺大人也知道了。” 想着她走时帅大叔依然不能走动的情形，柳青青便没有把与他见面、还学习了刀法的事情说出来。 “那有人证吗？” “并无，只我一人！” “看，没有人证？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赏月，还是去干什么不寻常的事了？” 柳青青被人怀疑人品，心中有些思绪起伏，但她想探二公子的口气，被人“打回来”也在情理之中。看来，山谷那事得徐徐图之了，急不得！ 但是嘛，她也不是只会挨打不会还手的性子，柳青青低头笑了笑，然后抬起头问了一句，“萧二公子可知道，按照我大周律法规定，判定某个人是否有罪的责任是谁吗？”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衙门啊！” “不错，正是衙门，三法司。那你可知道，如果衙门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证明人有罪，即便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那么他就是没有罪的。个人自己是不必去找证据证明自己是否有罪的！” 众人听得柳青青竟然能提出大周律例，不由对她又惊又奇。 蔺大人更是双眼放光，一副见到同道中人的模样，“柳娘子可是看过我大周律例？” “读过一些。” “难得啊难得，难得小娘子会看这些书，还能理解得如此透彻！刚刚那话便是一般的吏员都说不清！” “我也是都靠恩师教导，这才学得些皮毛！” “恩师？能教导这话，想必也有些名号，不知是哪位？” “抱歉，蔺大人，这，这恩师的名号不便——” “明白，明白，高人都是如此。算了，时候未到，有缘自会得见！” “什么恩师？什么高人？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人呢？别是捏造的吧！” 柳青青知道萧二公子不知道她的恩师是谁，但刚刚那话怎么听都有几分对老先生不敬，不由有些生气，“二公子，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为何你一直紧盯我不放，咄咄逼人？你可知，你这些话若是严重性，能算得上攀诬了。若是最后抓住了凶手，却不是我，二公子可知道攀诬是个什么罪名吗？” “啥罪名？” “杖刑！监禁！流放！”萧二公子见柳青青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一字一句吐出了他从未想过的刑罚，不知怎么，一时心神有些俱震。 “你是不是心虚，才扯这些乱七八糟的——” “够了，长枫，闭嘴！” “你，你别以为我是吓大的，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哼！不过伯娘让我闭嘴我闭上就是。”萧二公子伸手在嘴巴一拉做出闭嘴的模样，然后有如没骨头一样，摊坐在椅子上。 “柳女侠都是好心，才告诉我消息的。若照你说的，她若是心怀歹意，为何还要告诉我红裳想探听落霞剑的消息？红裳意外死在地窖，我们根本不会猜到是与落霞剑有关，那案子不就对幕后凶手更有利？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蝶夫人也觉得萧二公子有些不对劲，这孩子不知哪根筋不对，怎么对柳女侠这么大的敌意？因此，她努力想着，终于想出一个重要的点，于是立即替柳青青分辩着。 “这，兴许，兴许她就是故意而为之，把自己撇清——” “你，你这就是攀诬人家了！”蝶夫人现场活学活用。 “伯娘，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认识人家多久，就这么护着人家，我说几句都不成？”萧二公子觉得自己有点受伤，蝶夫人一直替柳青青说话。 蝶夫人一扬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见如故，我就认为柳女侠，不，柳娘子的脾性和我的性子，我就愿意护着她，怎么了？” “伯娘你偏心！” “我就偏心！” 眼见着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蔺大人连忙帮着劝和，“这凶手都没线索，自家人吵起来这不是让人笑话吗？消消火，消消火，我说句公道话啊！二公子你年岁尚轻，我、蝶夫人，我们是上了岁数的人，这阅人嘛，不说十成十，八九成还是有把握的。柳娘子是怎样的性子，我也能看出几分，虽然她来山庄可能有自己的目的，但绝不是那种杀人如麻、鸡鸣狗盗的人。” “呐呐呐，大人也说她有别有目的！” “有目的又怎么了？我这山庄的客人，除了蔺大人是我特意请来镇场子的，哪一位不是怀着自己的目的？或求财，或求名，或是想搭线，如今更是有人盯上我落霞山庄的落霞剑了！天下熙熙,皆为利而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而往，人之常情罢了！” 话到了这个地方，再纠缠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浪费时间，柳青青就站了起来，她先是感谢蝶夫人的维护，然后指天发誓道，“夫人，二公子，我此行确实是另有目的。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作所为绝不会违背江湖道义，也绝不会对落霞山庄有任何不轨之心。若违此誓，便让我武功尽失，不得善终！” 第177章 冒牌货? 蝶夫人见柳青青发誓，立即起身把柳青青的手扒拉下来，语气有些责怪，“你这孩子，看着和和气气的，性子怎么带着几分烈性？这誓可是能随便发的？” 柳青青顺着蝶夫人的扒拉，手放了下来，坦然说道，“我既然不会做那些事情，这誓言对我便没有用，夫人不必担忧。” “哼，装！”萧二公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倒也没有继续怼人了。 古人对誓言还是很看重的，所以柳青青也不是一时冲动。 “别理他，越理他越来劲！” “你既然回来了，伯娘就把这山庄的护卫交到你手上了。尤其是客院那边，务必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千万千万不能让客人在我山庄出事，听到了没？” 萧二公子听蝶夫人安排正事，身子立即站得笔直，一脸正色的接受了任务，“伯娘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安排好防卫，然后带人把山庄上下筛一遍，保证一只鸟儿都飞不进去！” “行了行了，前面几句还算正经，后面就是耍嘴皮子了，去办吧！” 萧二公子摇着扇子去办事了，因着刚才的气氛一直不算愉快，蔺大人和柳青青也没有多待，各自和蝶夫人告辞，然后准备回院子。 柳青青沉着脸走在花园中，她看到当初醉酒坐着的假山，不由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很快便找到了机关。 不过她没有开启，而是替帅大叔祈祷着，希望他早日闭关结束。 柳青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外人看来，就是她对着一座假山发呆。 “嘁！柳女侠不舞刀弄棒，改学大家闺秀游园看石头了，会欣赏吗？” 听得一个不善的声音传来，柳青青转过了身，“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少侠啊，我这不便上门，还一直没有去探望杨少侠呢，杨少侠身体可有好转！这怎么还要坐轮椅啊？难不成伤得很严重？” “你！你简直就是个女土匪！牙尖嘴利！巧言令色！” “多谢杨少侠夸奖，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会说话，一直以为自己口拙呢！” 杨少侠气得胸膛不断起伏，隐隐的，胸膛又开始发痛，他转着眼珠子，不知想到什么，阴笑道，“冒牌货！骗子！且让你再得意几天！到时候有你好看！”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只是不等柳青青多激着他说几句，杨少侠已经让随从把自己推回去。 柳青青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 杨少侠为什么说她是骗子、冒牌货？ 难不成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对，若是知道了，早就说出来了，而且不会如此嚣张！所以，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那张帖子是蒋老爷的，且知道蒋老爷死了，但是却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只知道帖子是蒋老爷的。 是了，应该就是这样，不然他当初也不会盯上她住的院子，他以为蒋老爷不会来了，那院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所以，这杨少侠就是她要找的线索？ 即便不是，怕也有些牵连。 总算是有了些方向，而且还是如此出乎意外的方式，柳青青内心觉得开心又好笑。 总之，今晚就去探探这杨家叔侄！ 一下午，柳青青都在自己院子里没有外出。萧二公子听得仆役报告说柳青青不仅没出院子，还休憩了一段时间，气笑了，“本公子忙得不可开交，她倒是悠闲得很，哼，等着瞧！引得汀兰柳娘子长柳娘子短，还敢吓唬本公子，定要给你点厉害瞧瞧！” 至于杨少侠听完随从打听关于柳青青的信息，直接挥手把桌子上的茶壶茶碗打到地上去了。 “可恶，竟然还睡得着？她竟然不怕？” “这茶壶茶碗打碎了可要赔钱的，从你的零花钱扣了。就你那轻飘飘的话，她会怕？会怕就不会干这种鸡鸣狗盗，坑蒙拐骗的事了！咱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便是到时候证据摆在大家面前，她仗着一身不俗的武艺，从你面前跑了，你也只能干瞪眼！” “小叔！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一个小娘子！”杨少侠看着自家小叔趴在床榻上，悠闲的吃着婶婶手中的瓜果，一脸无语。 小叔，没看到我急得团团转了，你这样好吗？ “至善啊，冷静，这万事啊急不得，一急就坏事！” “我咽不下这口气！她明明就是故意的，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还把我扔到小叔你身上，撞伤了你，肯定就是有意的！这坏心肠，恶毒的女人！&#@&@#” 杨老爷听得自己侄儿一阵污言秽语的输出，不由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至善，大夫说你小叔要静养，你先别急，等你小叔好些了，定会给你出气哈！这会儿，让他好好休息吧！” 杨夫人柔和的开了口，杨少侠倒也听话，住了嘴，回了自己房间。 走的时候还说着一定不会放过柳青青之类的话！ “我有时候真不明白大哥和二哥是如何想的，就他这样子，还能继承我杨家的家业？又不是没有其他子弟了？真是！” 杨夫人温柔地给杨老爷掖了掖被子，开解道，“兴许大伯和二伯有什么考虑呢！反正这还没到最后的时刻，老爷也别急，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了！” 杨老爷把手罩在杨夫人的手背上，感慨道，“能得你这朵解语花，真是我三生有幸！” “老爷待我才是好，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 …… 柳青青没管院子周围突然多了的盯梢，她自顾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吃了点清淡的东西，然后换了一身简单的玄色衣裳，盘坐在席子上等待深夜来临。 这间房是她卧室的对称面，要穿过待客的厅堂才能到。 房间靠左的窗户下摆了一张软榻，她午休就是在此，软榻过来，则铺了一张大大的草席。草席中央是一张矮桌和几个蒲团，布置成喝茶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整体来说，很是宽敞空旷。 因地方大，柳青青便喜欢在这边打坐、喝茶、休憩，基本当一个起居室来用了。 子初，月亮依旧很亮。 柳青青皱着眉看着门外亮堂堂的院子，神情有些犹豫，那杨老爷身边可是有几位功力深厚的护卫的，她要是这么直溜溜的过去，怕是一眼就会被发现了！ “咔嚓！” 第178章 出其不意 一声极其极其细微的声音突然有如洪钟响在柳青青耳边，她闭着眼睛，耳朵轻轻动了动，人依然稳稳坐在席子上。 少顷，一道银光划破空气出现在柳青青头顶。 不等刀刃继续下劈，柳青青已身子后仰，右脚抬起一挡，刀劈在她的鞋子上，发出“铿锵”一声。这声音是如此的清脆，实在是令人意外，握刀的人动作不由顿了顿。 柳青青却趁此机会，脚继续一蹬，踢开刀刃，紧接着一个后空翻就滚到了软榻前不远处。 黑衣人自己的刀刃被柳青青一脚踢回，眼见着刀背要劈向他的脸，也是腰一后仰，一个鹞子翻身就躲开了柳青青这一脚的力道。落地后，他半蹲着，撑着刀望向柳青青，见她也是半跪着望向自己，一时没有动弹。 话说两人初初交手，都有些意外。 黑衣人是没想到柳青青竟然穿了一双金属鞋子，刚才那声音差点让自己的目标人物从刀下逃生。柳青青则看着对面的黑衣人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自己这一脚踢过去，对方肯定会受伤，没想到反应倒挺快！ 两人继续沉默着，忽而黑衣人再次提着刀冲了过来。 “刺啦！” 一连好几声好似指甲划破墙壁的尖锐刺耳声响起，黑衣人再次脸一黑。他看着自己的亮闪闪的宝刀被对方用一把黑漆漆的大剪刀架住，刀刃随着两人的力道逼近，一路顺着剪刃划至剪刃根部，停住不动。 原来刚刚柳青青见黑衣人再次袭来，伸手从行李箱中掏出一把特制的大剪刀，就是一挡。 说来当初她穿越之始，堂哥为了给她准备一些合适的武器防身，可谓是费了许多的脑细胞。 这大剪子就是当时创造出来的，古代不是说一般人不能随意携带刀剑，会被没收嘛？这大剪子便可以当做武器，若是碰到官府的人，则说是家里的花剪，想来别人也没有话说不是！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柳青青架住了黑衣人的刀，双手把剪刃一合，紧接着趁着对方武器不便，一脚再次踢过去，攻其下路。 黑衣人一惊，心神剧荡，这恶毒的女人，竟然想让他断子绝孙？ 后怕归后怕，当下的时候，黑衣人握着刀，整个人如陀螺一般旋转了开来，这一旋，刀重新得了自由，他也躲开了柳青青那致命一击！ 柳青青看着转圈转得如花蝴蝶一般的黑衣人，目露异样，这就是所谓的上等轻身功法吧！ 她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战意，再次挥剪而上，两人便在这房内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这时，原本觉得宽敞的屋子就变得狭窄起来了。 只是两人好似有默契一般，既不出声，也不出这个房间，一个恐怕是被人发现，另外一个则是见猎心喜，暂时没有动作。 打着打着，柳青青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帅大叔教她的刀法，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对面的人竟然用了十八式中的一招挡住了。 第一次的时候，柳青青以为是偶然； 第二次的时候，柳青青觉得是意外； 第三次， 第四次， …… 眼见着对方和自己的招式相差无几，柳青青眉头一皱，内心暗忖，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学了几招？ 第八招， 第九招， 第一招？！ 对方只使到第九招就戛然而止，又从第一招开始！ 霹雳哐啷，铿铿锵锵。 很快，两人又走了一遍九式刀法，紧接着两人很有默契的收手，分开，拉开距离，异口同声道，“你的刀法是哪里学来的？” “你先说？” “你先说？” 见自己和对方又问了同样的话，柳青青不由甩了甩剪刀，揶揄道，“我是真没想到，二公子竟有如此雅兴，喜欢深夜找人比武？” “你怎么知道是我？” 萧二公子见自己被柳青青识破了，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巾，惊讶出声。他刚才可是连说话的音色都变了，这恶毒的女人是如何认出他的。 “哈哈，山人自有妙计！二公子还是先说说你这半吊子刀法是哪里学来的？莫不是偷学了哪位高人的？” 柳青青内心腹诽，我能说昨晚跟了你半夜，记住了你的身形吗？ “什么偷学，胡言乱语，这刀法可是我爹教我的！” “你爹？！” 柳青青看着萧二公子的脸，一脸不可思议，虽然这二公子看着也是一个俊俏的郎君，但和帅大叔完全是两种风格啊！一个就好似她前世那个演二郎神演得最像的神颜帅大叔，一个就是普通的古风帅哥，怎么可能是父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柳青青转了转眼珠，“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见萧二公子默认，柳青青就问了，“那个萧二老爷如今在何处？” “你问我爹在何处？这有何相干？” “你别管，快说，怎么，需要保密？”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我爹前些日子跟着山庄的商队去都城做生意了，算来也就是这几天就会回来了！” “跟着商队出去了？没在山庄？” “自然！行了，你别转移话题，你说我回答了问题，就告诉我的！” “我自然是从一位帅大叔那里学来的！”柳青青把剪刀收回自己的竹箱子，走到矮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庆幸的是，两人刚才打斗，这喝茶的地方竟然“毫发无伤”！ 萧二公子不是很满意柳青青的回答，他也把刀插回刀鞘，一屁股坐在柳青青对面。 “说清楚点！” “这是另外的问题了！”柳青青放下茶杯，竖起一根手指头，暗着拒绝回答问题。 萧二公子急着知道答案，脑袋一热，脱口而出道，“那你再问我一个问题，咱们交换！” 听得二公子这话，柳青青一拍桌子，大声道，“成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没想到又有出乎意料的结果，柳青青内心大乐，哈哈！ 二公子说完就有些后悔，不过他虽然自傲，但也不会不讲信用，“不违背江湖道义？不会对我山庄有所觊觎？” “自然！” “行，那你问吧！”事已至此，二公子有些破罐子破摔，他一脸愤愤，端起柳青青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第179章 又出事了 你去那山谷做什么？ 你从山谷带回来了什么？ 那山谷里有什么？ 或者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何进出山谷？ 一个一个想问的问题在柳青青脑海中浮现，又被她一一划掉，这么直接问，他肯定又有许多问题来问她，白日里可是见识过这个二公子的思维逻辑了。 就这个时机，还是她刚刚趁其不备得到的，得好好思量才是。 萧二公子见柳青青思虑良久，有些不耐烦，“想问什么就问，婆婆妈妈的——” “啊！” 突然，一声尖叫响彻了黑夜中沉睡的落霞山庄。 柳青青立即放下手中握着的茶杯，人往门外奔去，萧二公子紧随其后。两人站在门前，神情凝重。 “这是——” “不会是又出事了吧？” “你听出是哪边传来的吗？” 柳青青回忆了一下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一指，“那边，好似是四锦院的方向——” 话音刚落，萧二公子就飞身而出，几个翩跹，人就消失了。 “这家伙的轻功这么好，看来昨晚还是收敛了啊！”柳青青目露一丝羡慕，几个纵跃，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四锦院。 看着蝶夫人和几个丫鬟、武婢挤成一团，神情惊惧，柳青青内心就是一紧，这熟悉的画面，看来又出事了！ “伯娘，出什么事了？” “长枫，你来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橙衣，橙衣也死了！” “橙衣姐姐和红裳姐姐一样，也是一剑穿心而死。” “流了好多血！太吓人了！” 橙衣死了？ 柳青青一惊，那个伶牙俐齿、聪明能干的小丫鬟怎么就死了？ 萧二公子见柳青青往暖房内走去，也跟了上去。 暖房内温度颇高，就着几个明亮的烛台，柳青青一眼就看见不远处仰面躺在地上的橙衣。 “小心，别破坏了现场！”见萧二公子莽撞地就要冲上前去，柳青青一把逮住他。 萧二公子脚步顿了顿，就见柳青青伸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双手套套在了手上，那手套薄如蝉翼，用的材质实乃他平生罕见。 柳青青慢慢的走在前面，眼神不住的四下打量，以期发现什么线索，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直到她蹲在橙衣旁边，依然和上次地窖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一直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萧二公子也来到了橙衣旁边，他眼光一扫，看见橙衣身下流着一大滩的血，忍不住“呕”了一声。 “我要是你，就去外面拦住客人，控制现场，安慰自己的伯娘，把蔺大人尽快找来！” “你，你都不怕的吗？”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才可怕！” 即便萧二公子之前对柳青青有诸多不满，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禁对她佩服起来。他忍着恶心，又朝橙衣看了过去。 虽然不知柳青青为什么不等官府来验尸，自己就在那查验，但见柳青青检查尸体的样子竟然有几分专业，很是有模有样，不知怎么，对她有了几分信任。 “那我出去了！你要查看就快点！” “嗯。” 因为四锦院离客院很近，听到尖叫声后，许多客人披着衣裳赶了过来，甚至有人鞋袜都不整，只提着兵器就冲了过来。 萧二公子出去时，刚好碰到了第一个到达院子的人，他连忙掏出一粒清心丸吃下，顺了几下胸口，露出标准的笑容，迎了上去。 外面有人挡着，柳青青安心的在暖房里验尸。 可惜，凶手手法实在是太利索了，这次力道更大，一箭穿心，直接穿过了后背，刺出了一个窟窿。 虽然这窟窿只有两指宽，但也是一个窟窿。 柳青青轻轻放下橙衣，站了起来，把手套取下，扔回须弥界，人就打算出去。 等一下！ 似乎是想起什么，柳青青凑近橙衣的脖子仔细嗅了嗅，片刻，她再次闻到了之前在地窖闻到的那股清新香甜的果子香味。 是同一个人！ …… 蝶夫人一脸疲惫的送走了想要看热闹的客人，身子不由晃了晃，柳青青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把她放在了椅子上。 “夫人，没事吧？” “我去找大夫！” “长枫，回来！”蝶夫人声音嘶哑，她喊住了往外走的萧二公子，“别去，我没事，就是说话说累了，并无大碍!” “黄钗，给我倒杯水来！” 丫鬟倒水去了，蝶夫人也缓了过来，她心急如焚的望向厅堂上首，“蔺大人，这，又死了一个，您看这怎么办啊？” 问完后，不等蔺大人回答，她一脸伤心，“橙衣打小就跟着我，这么些年，我们两人就没分开过，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啊？” 蔺大人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蝶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夫人节哀！” 蝶夫人哭得十分伤心，看得出来，这蝶夫人和橙衣的关系要比红裳的更密切。 “夫人，本官知道你伤心，但是这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您问吧——” 蔺大人见蝶夫人人没什么精神，便决定先问丫鬟武婢，让蝶夫人先缓缓情绪。 “张头，你去问问！” “是，大人。” “二公子，这案件又发了一起，实在太不寻常了，这后面还不知道凶手会干出什么事。我知道你山庄有护卫，这庄内还住了许多侠士，但大家都没发现这个凶手。 要不就是这个凶手武功十分高强，要不就是这个凶手十分擅于伪装，且熟悉你山庄的格局和巡逻安排。因此，我想借你山庄那只曾经给我寄过信的飞鸽一用，书信一封，调些官军前来，你意下如何？” 萧二公子听得蔺大人的建议，不由看向蝶夫人，蝶夫人虽然精神不太好，但也听到了蔺大人的话，见侄儿望过来，询问她的意见，她连忙点了点头。 “好，那就有劳大人了。大人刚刚说得猜测很有道理，看来我之后要重新安排一下护卫巡逻了。” 蔺大人很快写好了书信，交给李头，让他跟着养鸽的仆役去寄信。 “另外还有一事，这死去的两个人都是夫人的丫鬟，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我猜测凶手下一个目标有没有可能还是夫人身边的丫鬟？” 第180章 夫人，婢子不想死! “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是刚刚去倒茶的黄钗，她倒茶回来刚好听到了蔺大人的话，吓得摔碎了碗，人也瘫在地上。 蝶夫人看着抖得不停的丫鬟，一边流泪一边招手道，“黄钗，快起来，到我这边来。你别怕，夫人会护着你的！” 黄钗连滚带爬的来到了蝶夫人的身边，抱着蝶夫人的大腿，喃喃低语，“夫人，夫人救我——” 蝶夫人另外一个丫鬟虽然没有黄钗这么害怕，但也忍不住挪动脚步，站在了蝶夫人身后最近的地方。 “蔺大人，你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可是有什么安排？”蝶夫人轻轻拍着黄钗的发髻，希望给予黄钗力量，但她自己也望向了上首的蔺大人，希望得到答案。 “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有几个？” “几个？”蝶夫人听得蔺大人的问话，语气凄凉，“如今，如今就只这两个了。” “其它丫鬟呢？” “二等丫鬟也是四个，小丫鬟八个，另有粗使嬷嬷若干！” “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了！是这样的，其实此事还需柳娘子同意——” “我？” “她？” “柳娘子？” 蔺大人不愧是当官的人，有时候喜欢拐弯抹角，不会直接说，他的话引得柳青青、萧二公子、蝶夫人三人都摸不着头脑。 “不错。柳娘子只怕是在所有女子中武艺最高强的一位，可能还超出许多少侠。因此，我的建议是由她亲自在正房守着夫人和这两位大丫鬟，再配上两名武婢打打下手。至于另外的丫鬟婆子，则把她们聚在旁边的厢房，房内还是由夫人的武婢守着，整个院子外面则埋伏山庄的护卫。你们看如何？” “这，这自然是极好的！”蝶夫人许是终于想起了柳青青那让她折服的武艺，蔺大人的建议简直骚到了她的心尖尖上，提得十分之好，就连两旁的丫鬟也是一脸喜意。 不过，蝶夫人脸上刚带着些笑意，就收了收，“但是，要守一整夜，这也太辛苦了！再说这事说到底也是我山庄的内部事情，哪能如此麻烦柳娘子！依我看，房内武婢守着，院外埋伏护卫即可。枫儿再带着人在就近巡逻，若是有万一，一喊就到了！” “夫人，没有万一，若是真要出事，也就是那一刹那，那一剑的事！” 蝶夫人听得柳青青斩钉截铁又带着些残酷的话，再次泪如雨下，“这，那，那既然如此危险，更不能让柳娘子冒险！若，若那凶手最后真是冲我来的，死便死了！” “夫人，婢子不想夫人出事，婢子也不想死！” “夫人，婢子也不想夫人出事，婢子也不想死！” 两个丫鬟听了蝶夫人的话，嚎啕大哭起来。 “住嘴！我平日里就是如此教你们的？” 听得蝶夫人的训斥，两个丫鬟终是想起来平日里蝶夫人的威严，颤颤巍巍的停住了哭诉，低头笔直的站在蝶夫人身后，默默垂泪。 “夫人，请听我一言！” 柳青青看着两个丫鬟稚嫩的双脸，连连叹气，这要是在前世，估摸着还是高中生呢！ 且不说事情涉及两条人命或者更多，便是这凶手挑上丫鬟下手，她就觉得心里难受，何必为难这些下人！ 丫鬟这个职业，话说得糙了一些，在这个时代如此，她们只是主子身边的一个物件儿，大多数时候根本身不由己，杀她们，委实有些以强欺弱了！ “伯娘，你就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其实除了死守，我们还可以想些其他办法！比如，在院子里装些机关，增加一道防线；比如，不知道山庄有没有类似软甲之类的马甲或者背心，可以让丫鬟们穿上，以防万一；另外，这凶手好似是挑人落单的时候下手，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丫鬟们无论去哪里、做什么，最好是成双成对结伴而行！ 还有，饭食、饮水等入口的食物，接下来也要重点注意，若是凶手发现防范增强，可能会想其它办法，下迷药之类的。最后，我们这些参与其中的人，最好每日定些密钥，用来防范凶手会伪装或者戴人皮面具，方法就是咱们可以固定时辰，各自说出自己的密钥，若说不出来——” “那人肯定有问题！好，好，柳娘子这些提议很好，这简直有如调兵遣将一般，看来柳娘子家学渊源啊！”柳青青几条建议说出来，蔺大人就了话，而且一点都不吝啬对柳青青的夸赞。 夸完她，脸上又仿佛见着偶像一样，追着柳青青问，“这些可也是你那位恩师教导的？” 柳青青：…… “是的，是的，是他教的！” “高人，真是高人，可惜未能相见！” “蝶夫人，二公子，你们觉得如何？”蔺大人虽然对柳青青的“师父”很是崇拜，但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 “这——”蝶夫人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她直接对着柳青青行大礼，“柳娘子如此仗义相助，我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才好，请柳娘子放心，待此事平息，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落霞山庄对柳娘子必有厚报！” “夫人不必如此！” 柳青青扶起蝶夫人，朗声道，“我辈习武之人，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实乃应有之意。更何况，我对这凶手深恶痛绝，接二连三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们下手，实在下作！定要将他擒住，交给蔺大人判刑，以警世人！” “说得好！我也是这话，有事冲着我大老爷们来，欺负我山庄的女眷作甚！” 萧二公子听得柳青青的放话，不由跟着喊。 蝶夫人听了，连忙呸呸了几声，“菩萨勿怪，童言无忌！你这孩子，快跟着呸呸几下，瞧你刚刚说的什么傻话！冲什么冲，你的命不是命啊！” “伯娘，我不是孩子，我是大老爷们！” 蝶夫人没管萧二公子的控诉，手上转着念珠，一脸期望道，“我只希望能尽快抓住这个凶手，山庄再也别出事了，阿弥陀佛！” 第181章 柳娘子可是想看? 柳青青当晚就留守在蝶夫人的院子，她盘坐在厅堂的一张小榻上，面朝门。 左边是蝶夫人的卧室，右边则改成了由几张软榻拼成的大通铺，两个大丫鬟黄钗、绿环睡在中间，一头一尾则是两个武婢。 这一晚不止柳青青没有睡，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担忧也好，害怕也好，伤心也好，义愤也好，再难熬，黑夜总会过去，白日总会来临。 一夜平安无事。 翌日，腊月十八，红宝盛会当日。 “天亮了！” 柳青青守了一夜，虽然没有入睡，但有打坐观想，因此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她伸了一个懒腰，从榻上下来，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身体，就走过去把两个武婢叫醒。 待武婢叫醒了丫鬟，蝶夫人也被柳青青轻轻拍醒了。 “就天亮了？这么快！” “嗯。夫人昨晚好似很晚才睡着？” “是啊，哎，先前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夫人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想来这宴席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更何况二公子也在——” “枫儿那性子，他可不耐烦招待人！没事，也就去看看宴席，再陪人随意说说话，午时回来可以多休息一下，反正日暮才正式开宴！” 蝶夫人边说边穿好了衣裳，她刚坐在梳妆镜前准备上妆，就看到窗棂纸一片澄亮，立即起身拉着柳青青的手，把她往外推，“瞧我光顾着说话，都没注意天这么亮了！你快些回去，昨晚辛苦守了一夜，还在这儿操心我睡没睡好！” 柳青青被蝶夫人“霸蛮”的推出了房门，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见蝶夫人不停地挥手让她回去，柳青青便也没有坚持，她也挥了挥手，离开了。 要说古人“闻鸡起舞”倒也没说错，柳青青一路走来，便发现客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出了院子。 或赏景，或交谈，或练武，或闲逛，一派闲适。 只不过，柳青青发现他们不管聊什么，聊着聊着总会说起昨晚澄衣意外死亡的事情。 “说来落霞山庄最近也太邪门了，连续两个丫鬟意外身死！” “谁说不是呢！” “对了，我晚上睡得沉，打雷都吵不醒的，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丫鬟是怎么没了啊？” “嗳，说是去酒窖、花房有事，因为晚上烛光昏暗，不小心摔倒了，恰好撞伤了大出血，又没人发现这才没了的！” “这也太凑巧了！” “说巧合就是巧合，说不巧合就是不巧合！” “哎呀，宋书生，你又在打哑谜了！行了，行了，管那些丫鬟死活！谁让她们不小心！走走走，自去吃酒去！” “李兄，一大早就吃酒？” “今日不是宴席嘛！就是要畅畅快快的吃酒！我要喝上一天！” “我觉得李兄说得没错，落霞山庄的酒可是专门采购来的佳酿，值得一喝！” “那还等什么，同去同去！” …… 虽然柳青青尽量避开人群，但也听了一箩筐的闲话才回了院子。 等客人们四下开始活动，落霞山庄各处的仆役也开始忙得不可开交，有心人便发现，这些仆役家丁护卫比前几天甚至前几年更加忙碌，表情也更加凝重。 只是不等这疑心生根发芽，周围的友人以及其它事情便会把他们这疑心“浇灭”，不复存在。 这些柳青青就不知道，她回到院子安安静静的泡了温泉。 泡完温泉，绿环就提着食盒上门了。 “柳娘子，您还没休息，真是太好了！夫人说若您还没休息，便用些吃食再睡！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小厨房备着的补汤，这几个是曹大娘做的拿手菜——永州血鸭，还有这点心柚子糕，可好吃了！对了，这些瓜果、饮子，都是婢子特意挑的上好的……” 柳青青看着绿环热情的摆了一大桌吃食，香味扑鼻，色彩鲜艳，倒也觉得口舌生津，食欲大增。 “辛苦了，绿环姐姐人好看，还能干，难怪能成为夫人的心腹丫鬟！哇哦，这些看上去是挺不错的，我尝尝！” 绿环听柳青青夸她，忍不住笑了，笑声清脆，“柳娘子真会夸人，说得人心坎坎上了，难怪夫人这几日提起您总是一脸笑意！” “哦，提我什么？” 听得绿环的话，柳青青顺口问了一句，她见绿环俯身要给她递筷子端碗，连忙伸手阻拦道。 “我自己来，自己来，绿环姐姐，这吃饭啊，自己动手才有乐趣！ “噗嗤！”绿环没有抢过柳青青，只好收了手，立在一旁，“您说话真风趣，婢子都有些羡慕之前那些来送饭的小蹄子了，若早知道，该早些‘抢’了这送饭的差事才是！” “绿环姐姐别光说我，你看你这不是说话也有挺有意思的？” “婢子这不是和您学的！”绿环嘴角的弧度就一直没落下去过，突然她想起了刚刚柳青青的问话，便接着那个话题继续说，“对了，夫人提起您什么？自然是说您武艺一等一的好，性情一等一的好，人仗义，大方爽朗。很，很，夫人那话是怎么说来着？对，是很有一股本朝建朝时盛行的侠义之风！” “夫人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 不过，本朝建朝时盛行的侠义之风？柳青青咬着一块鸭肉，陷入沉思，这说法她还没有听过。 “绿环姐姐，你知道我出来闯荡江湖，就是想成为一个大侠！你刚刚提起的‘本朝建朝时盛行的侠义之风’，我好像之前没有在书本上还有市井中听过——” 绿环听柳青青问这个，脸上一脸自豪，“这是自然，这可是夫人平时给大家说过的一些逸事，这些都是夫人在山庄的藏书阁中看到的，外人可不得见！” 是落霞山庄的典藏啊，难怪，柳青青点了点头。 “柳娘子可是想看？”绿环见柳青青兴致盎然，很是贴心的问道。 “想自然是想的，只是这书能被山庄收藏，想来很是珍贵——” 第182章 心意不能辜负 “欸，柳娘子您又不是其他人！这事都不用夫人吩咐，婢子就能做主了，晚些把书给您送过来！这日头也大了，婢子得回去了。您慢慢吃，吃完就好好歇息，昨日劳您守了一夜，婢子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感谢您才好。这是往日里婢子亲手做的荷包，新的，还没用过，若您不嫌弃——” 绿环说着话，手里递过来两只巴掌大的荷包，绣工精湛，色泽淡雅，一眼看去，就知道费了心思。 “绿环姐姐手真巧，这荷包太精致了，我极喜欢，那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看您说的，这哪是厚脸皮，您这是性子大方。婢子其实也最不耐烦推推拉拉，每次看着有些大娘们推拉许久的场面，就觉得假惺惺的，很没意思！” 柳青青听了绿环的吐槽，心里发笑，她没想到，在这个时空，也有逢年过节推拉的场面。年轻人是会觉得很没意思，但是长辈们却觉得这是必经的步骤。 自古以来，这收礼或者邀请等事情就讲究一个谦虚，诸如“三请三辞”之类的，反正好像总要推辞一番，才能心安理得的答应。 “确实，我也不喜欢得很！像绿环姐姐送我的荷包，是你特意精心准备的一片心意。我自认为，这种亲手准备的心意不能辜负了。换我答谢别人送东西，就希望对方高高兴兴的收下。若是推辞，或者说些其他的话，总会觉得心里不舒坦。给你了，你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之后你自去放起来、或使用、或送人，那我都不管了，随你高兴，反正我心意到了！” 柳青青的话，听得绿环直点头，难得有人觉得和她想法相似，之前别人可都是不赞成的，于是绿环便高高兴兴的走了。 绿环走后，柳青青想着藏书阁的事情，她没想到山庄竟然存有开朝时期的书籍。看来这落霞山庄不只是表面上生意做得大，这历史也蛮久了。而且，能在开朝时期就有本钱藏书，还传了下来，祖上怕也是有点来头。 柳青青又想起蒋老爷的死和那张帖子，站起身，看着院外，见山庄一副繁盛热闹的模样，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山庄有来头也好，历史久也罢，只希望千万别和那个幕后之人有什么牵扯。否则，就是这会儿“眼看他宴宾客”，他日就是“眼看他楼塌了”啊！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去睡一觉，养精蓄锐，晚上还得继续守着呢！柳青青松开皱着的眉头，背着手回了内室。 …… 经历了昨晚的惊涛骇浪，白日里的风平浪静尤显珍贵。 蝶夫人见着宴席顺顺利利的进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是落了地。她见客座上还没有柳青青的身影，不由对着绿环问道，“你之前送书去的时候，柳娘子可起来了？精神可好？” 绿环听蝶夫人问话，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捂嘴笑着回道，“起来了，精神可好了！您是不知道——” 她说着，看了看四周，俯身凑到蝶夫人耳边，悄悄道，“那精神头可好了，婢子去的时候，正满院子的找一个什么砚台！好在小红跟着婢子一起去送书了，她说在敞轩的一个角落里看见过，柳娘子这才找到了。您猜她当时捧着砚台说了一句什么？噗呲，婢子现在想想，都觉得乐得不行！” 蝶夫人听绿环说得有趣，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几分好奇。不过她想了一会，也实在不知道那场景，柳青青会说什么趣话，于是，她便摇了摇头！ 绿环忍着笑意，双手抬起做环抱状，“柳娘子就这样抱着砚台，一脸歉意的对着砚台说，‘好宝贝，还好找到你了，真是对不起，差点把你给弄丢了！我瞧瞧，这还磕破了皮，太寒碜了，可怜见的，让你青青阿姐再给你修一修，马上就变漂亮了啊！’” “哈哈哈！”蝶夫人听了绿环的转述，不由笑得步摇直晃，要不是顾忌着怕人看过来，她只怕要捂着肚子好好乐一乐。 “这孩子，真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可不是！” 蝶夫人笑完，看着堂下的满堂宾客，语气佩服，“要是早些遇到她就好了，我花了半辈子才想明白、学会的事情，她年纪轻轻就会了，真好！” “夫人？”绿环见蝶夫人脸上有些感伤，有些担心，她想了想，安慰道，“夫人，老叔不是说了，庄主前几日来信，说这几日就会回——” “可别提他！大好的日子，晦气！随他，爱回不回！不回来还好，我懒得伺候他！”蝶夫人听绿环提起自己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丈夫，一脸嫌弃，直挥手，她嫌弃完又对着绿环劝诫道，“环儿，夫人再告诫你一点。这往后啊，不管男人靠不靠得住，你要记得自己给自己找些乐趣，别一个劲儿的围着他，开心过日子才最重要，知道吗？” “嗯，婢子知道了，一定谨记！” “看来柳娘子怕是还要一会儿才会来，这孩子真实诚，我那个比砚大会，这些年办下来，也就成了个鸡肋，大家都是随意对付的，偏她还认认真真的自己刻！” “可不是，婢子听说她为了刻那砚台，还去后山挑石头，挑了许久呢！” “既然她如此有心，我便不能让她的心意付诸流水了！这样，环儿，你去叮嘱那几位评判的先生。就说我说的，今年的评判，让他们好生回忆回忆当初定下的规矩！一定要看清楚、判仔细了，否则的话，那厚厚的润银封红他们可带不回去！” “是，婢子这就去！” 这边绿环去找几位评判的先生转达蝶夫人的叮嘱，另外一边，柳青青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刻刀。 “呼，终于修完了，看来这功夫还有得练，上次都没发现，打架竟然砍伤了砚台！哼，说来都怪萧二那个莽撞鬼，搞什么不好，搞偷袭！对了，他还欠自己一个问题呢！不过正好，山谷那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 宴席中。 萧二公子突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旁边跟着的一帮小弟，立马嚷嚷着请大夫啦，拿斗篷啦。还别说，这一群公子少爷们在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还挺会“照顾”人的。 “请什么大夫，不用！少爷我身体好着呢！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 第183章 那一眼的气势 萧二公子被蝶夫人打发招待他自己的狐朋狗友，还有一些公子哥儿小少爷们，自是乐得自在，混得风生水起。 他打小就在锦绣堆里长大，虽然他文武出众，但因为生性不羁，自傲自负，和那些世交家中的“优秀子弟”合不来，反倒是和那些所谓的“败家子”玩得极好。 这些二世祖们极其崇拜他的才学、武艺、谋略、性情，一致奉其为“带头大哥”！若是没事要办，经常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在零陵县招摇过市。 不过，这些二世祖们的家长，倒也渐渐默认了他们在一起玩。因为他们发现，有萧二领着，这群二世祖们玩归玩闹归闹，但是从不拿人命开玩笑！他就好像一根缰绳，把自家的破孩子框在一个圈圈内，只许玩他领着的那些玩闹，不许去干其他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自家的破孩子心甘情愿，玩得还挺开心。 这不今日的宴席上，这群破孩子也没有去摘花惹草，更没有打架闹事，最主要的是也没有去招惹小娘子，都在水榭钓鱼！ 没错，大人们十分不理解，大冬天的竟然坐在水榭钓鱼？且不说水榭四面透风凉飕飕的，就说哪个正常人大冬天的钓鱼啊！ 柳青青捧着装着砚台的盒子，走在湖边，正要往宴席的院子走去，突然看到湖对面坐着一排的年轻郎君。 本来她只是一扫而过的，没想到在其中看到了萧二那个莽撞鬼，不由慢下脚步，多瞄了几眼，打算看看他在干什么。 她见萧二披着斗篷，也挤进了那排年轻郎君中，然后甩出了一根鱼竿，眼神不由一亮，呦呵，没想到碰到了同道中人。 柳青青许久没有钓鱼了，见湖对岸一排的鱼竿，顿时有些技痒。不过那边都是郎君，虽然她不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思虑了一会儿，还是放弃，决定去参加宴会。 毕竟钓鱼还是有机会的，但用自己第一次刻的砚台参加比赛，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呢！ 念头至此，柳青青便收回了视线，快步向宴席处走去。快些快些走，本来就迟了的，可别没赶上！ “咦，萧二哥，湖对面那个小娘子你认识不？这小娘子走路竟然不是拿着手绢一摇三摆的，反而是大步流星！就这，性情肯定不扭捏，要是认识，快告诉我是哪家的？我让我爹去提亲！” “哈哈，我说苗八，你是被欣姨催婚催得头昏眼花了吗？这小娘子的面貌你都没瞧见，就让苗叔父去提亲，你脑子坏了吧？” “你才脑子坏了！哼，就凭小爷我纵横欢场这么些年练出来的眼力，以那个小娘子闪过去的身段，我敢打赌，呜呜——” 苗八话未说完，就被他的萧二哥捂住了嘴巴，他正纳闷着，想掰开萧二哥捂着他嘴巴的手。忽然觉得对面有一股凌厉的寒风刮过来，顿时觉得头皮发麻，骨头发凉。等他再看过去，只好似看到他刚刚说的那个小娘子的背影，一闪而过，就消失在了繁密茂盛的藤蔓后。 “呼——” “萧二哥，我刚刚觉得好像透不过气来了！” “是啊是啊，我感觉好似被一头猛兽盯上了一样！” “对对对，我也觉得自己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现在身子还是凉凉的！” “对什么对，苗八，提醒你多少次了，就你童子身，别老提什么欢场，德性！还有，别对着小娘子口花花。你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位娘子是什么人吗？就敢大声议论人家的身段！真是无知无畏！” 萧二公子边说边看着自己的手，见手上沾了苗八呼出来的水汽，表情十分嫌弃，立即扯过旁边苗八的衣裳，在他身上擦了擦。 “萧二哥，你果然知道！快告诉我！”苗八自动忽略他萧二哥前面说的大段话，左耳进右耳出，萧二哥真是的，老提他童子身做什么，他不要面子的吗？ “你们前几日没来参加我家的宴席吧？” “那是自然，萧二哥你没回来，我们来做什么，没意思得很！” “就是就是！” “我就说呢，那你们就没看到刚刚那位小娘子发威，那是一枪就把咱们那位号称少年神枪的杨少侠，给打得飞出去了——” “这么厉害！” “没想到杨明那厮也有今天，哈哈哈！” “没错，那厮往常嚣张得很，常常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少侠的威风，这以后就有得乐子了！” “女侠，当之无愧的女侠！萧二哥，你等会儿给咱们介绍介绍，既然打了杨明那厮，就是咱们兄弟的朋友，大家说是不是？” “是是是。”“对对对。” 萧二公子听得一众小弟的嚷嚷声，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群家伙，一段时日没见，怎么变得这么吵了！吵也就罢了，他能忍受，反正这么多年，也是差不多这样过来了。但是有几个人的声音怎么和鸭子一样，嘎嘎嘎的，还喊得极其大声，耳朵老受罪了！ “行了，行了，还介绍介绍？你们真是不怕死，就刚刚苗八那诨话，人家都听到了！否则你们刚刚怎么会突然‘透不过气’‘猛兽盯上’‘浑身发凉’？那都是人家一怒而下放出来的气势！就这气势都这么恐怖了，还想要认识？只怕人家已经把你们记得牢牢的，等下就自求多福吧！” “啊，不是吧，这么远也听到了？” “听到倒是平常，这许多大侠也能做到，最主要是刚刚释放的那股气势，我的妈，这只怕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那是自然，不是说了，人家武艺高强呢！一枪就挑飞了杨明！” “苗八，那你岂不是惨了！” “萧二哥！二哥！我们是好兄弟吧？你得救救我啊，否则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要给我烧纸了！” “苗八，我看你要不先回家吧？这女侠肯定不是本地人，等她参加宴席后，肯定是要回去了，到时候你再出来——” “嗯，好主意！” 眼见着苗八放下鱼竿，就要起身离开。 萧二慢腾腾地说了一句“我劝你最好不要走”，就让他停在原地，脚都不敢落下！ “为啥啊？” “对啊，萧二哥，苗八为什么不能离开啊？” “自然是因为我和她打过交道，她可不是个善茬，非常记仇的！你留在山庄，我还能保你一二。若是你回家了，到时候人家找上门，那我可就救不了你了咯！” “如此恐怖？” “啊啊啊！我要回家！” 第184章 我不服 柳青青刚踏入厅堂，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绿环早就等在门前，见此不由上前问道，“柳娘子，可是不舒服？哎呀，是不是昨晚守夜着了凉——” “绿环姐姐，没事，我习武身体好着呢！咳咳，没事就是突然嗓子不舒服，兴许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谁敢说你坏话，婢子可不放过他！” “你瞧，那对面不就有一个！” 绿环陪着柳青青往她的座位走去，顺着柳青青的眼神望过去，见是坐在轮椅上的杨少侠，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人，婢子可收拾不了——” “哈哈，没事，我能收拾。他要是今日再挑衅，我就再给他一枪！” “嘻嘻，倒也是！对了，柳娘子，您的砚台给我吧，我拿过去，一会儿评判好看！” “哦，好的，给！” 柳青青见绿环捧着砚台放到一个长长的高木桌上，木桌旁立着几位老中青的文士，想来就是评判了。她收回视线，安心地坐下。 唔，今日的菜色好似更加丰盛了呢！ 开动开动！ 美食入口，美酒入喉，柳青青心中的怒气慢慢消失了。刚刚在院落门口，听到身后传来的不三不四的话，她是怒气值直飙！要不是萧二及时捂了那个人的嘴，后面还不知要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 本来她是要当场就出手教训一二的，但她看萧二也是一脸要骂人的表情，还狠狠地拍了那个人一巴掌。又想了想，此时不宜在山庄多生出事端，免得被幕后人借机生事，如此才算了。只聚起了这些日子练出来的“势”，再借着须弥界的“力”，狠狠地望了对方一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女子报仇，来日方长！ 柳青青有些激愤，一时没注意控制表情，导致脸上看上去有些凶狠，再加上她端着酒杯一仰而尽的举止，让坐在对面的杨少侠一时多想了些。 他以为柳青青是对他发狠，回她进门时候的那个眼神。心中一怒，忍不住攥紧拳头，要不是伤还没好，他说什么也要再会一会这个恶毒的女人！哼！ 柳青青自顾自的吃菜吃酒，想着心事，没注意周围。 便也没发现，有好些人看杨少侠“凶狠的”盯着柳青青，直摇头。 有些甚至和身边的友人感叹，这杨家的下一代家主，好似心胸不怎么宽阔。和人比武输了，这在江湖上多常见啊，谁没输过啊，输了又不要紧，吸取教训，继续练武精进，方才为可取之道。 这人的心思都放在记恨对方了，可真是不明智！ 厅堂的丝竹之声和歌舞表演遮住了台下众人的窃窃私语和神态。 沉迷于干饭的柳青青依然没有察觉！ 陷入盯人的杨少侠也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渐渐避开了他。 坐在上首的蝶夫人将堂上众人的表情看了个大概，她也没有说什么，看着吃得香的柳青青，不由笑了笑，对着黄钗吩咐道，“看我，忙了一天，也有些饿了。黄钗，你给我夹些鸭肉脯来，再给我倒些酒，吃了好看戏！” “夫人，您莫不是看错了，这如今小喜鹊姐妹俩还在唱满堂彩呢，这戏班子得下下个节目才出来！” “是吗？呵呵，你看我都忙晕了，记错了，记错了！”蝶夫人知道自己说的看戏和丫鬟口中的看戏不是同一个，不过她也没争辩，乐呵呵的说是自己记错了。 丫鬟则赶紧安慰蝶夫人，倒酒只倒了一点点，“夫人就喝这口吧！免得喝多了，头真的晕了！” “你这妮子，还打趣起我来了！好好好，听你的！” 厅堂唱完丫鬟说的戏后，终于到了柳青青关注的环节——比砚！ 此时，厅堂中坐的满满当当，便是一直在外溜达的萧二也带着小弟们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比砚大会每年都举行，虽然如今差不多只剩了一个形式，但大家也饶有兴趣的看着。 当然了，不是看评判的几个文士，也不是看哪个砚台获胜，最主要是等着落霞山庄那个彩头。因为，根据以往的惯例，这彩头虽然不是顶顶名贵，但总是出人意料。 这才惹得众人对它有些期盼。 此时，站在厅堂中中央的一位三旬左右的文士代表其余几人说出了他们的评判结果，“夫人，我等已选出来此次比砚的头名，就是这块名为‘火烧云’的砚台！” 这文士的话刚落，台下就议论纷纷。 这么些年来，这砚台的名字虽说五花八门，但也不外乎是取些山水花草虫鱼鸟兽的名字，或是从那些古籍典故中所来，便是再粗糙的汉子，也略懂一二了。 今年这砚台头名的名字，还是第一回听！ “火烧云？” “这是什么名？” “字面意思来看，火要烧云吗？哈，这地上的火可烧不到天上去！” “这名字真怪！” “萧二哥，你知道是哪个典故吗？”苗八一向佩服萧二的学问，此时一脸期盼的看着萧二，希望他能说出一二三来。 “火烧云，不知，没见过！”萧二凝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苗八扫向旁边，见自己的兄弟们有些吃酒，有些吃肉，有些虽然听着他和萧二说话，但脸色十分茫然，不由收回了视线。算了算了，就不该对他们有所期待。 蝶夫人听得结果，也不由好奇问道，“这名字可有何典故？” 几个文士评判相互望了望，皆摇了摇头，为首的文士笑着道，“抱歉，夫人，我等讨论了许久，都不记得哪个典籍中有这个名字。夫人若想知道，不如问问柳娘子？” “哦？这么说来，此次大会的头名就是柳娘子！”蝶夫人听得柳青青的名字，不由坐直了身体，一脸惊喜！ 文士不经意间打量了蝶夫人的神情举止，见她如此表现，脸色更加和善，孔夫子保佑，看蝶夫人这架势，看来是评对了！ 天知道他们听绿环转述蝶夫人的话，心中有多担忧，生怕理解错了话语中的意思，看来这润银保住了！ 这打量和思索只在一瞬间，文士便继续开口道，“没错，头名就是——” “我不服！” 第185章 苗八的目的 文士话还有说完，就被一男高音打断了。 “杨少侠？” 众人望向刚刚说话的男子，见是一脸激动挥舞手臂的杨少侠，不由开始私下窃语。 这比砚大会还从来没出过刚刚的情况，台上还在宣布结果，台下就有人反对，因此猛的一下被人质疑，几个文士愣在了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蝶夫人见此，张嘴想分说一二，但她知道杨少侠胡搅蛮缠的性子，若是她加入，只怕是会适得其反。蝶夫人转了转念珠，望向几个文士，眼神示意几个文士反驳回去。 文士得了信，心中苦闷不已，他们这些人可不是那些能舌战群儒的狂生，只是想起还没有到手的润笔银子，紧闭的嘴巴还是张开了，“杨少侠，你哪里不服？” “哪里都不服？你们说，你们是怎么判定她赢的？” 杨少侠叫嚷着，他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得意得不行！这次肯定能挫败柳青青，绝不能让这个女人再出风头，说什么也要打压下去! 旁人听得他的话，只觉得他理不直气却壮，一脸蛮横。 台下一处角落。 在杨少侠说出不服的时候，萧二就转了转手中的扇子，“啪”的一下展开，然后脸藏在扇子后，侧身对着一旁的小弟道，“苗八，你想不想将功折罪？” 虽然萧二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苗八瞬间就懂了。他今日可只得罪了那位女侠，苗八立即张着大眼望向萧二，意思是哥，你快说，我怎么将功折罪呢？ 紧接着，苗八就看着自家二哥的眼神瞄了瞄对面的杨明那厮，又用扇子侧着指向不远处客席首位上的青衣小娘子，他来回看了几遍，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二哥，你果然是我的救星!” “明白了？” “明白，明白!” 苗八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嘿嘿直笑，他自然是明白要做什么！这活儿可说是一举两得！ 因此，当杨少侠再次反问文士的话刚落，苗八就一拍桌子，蹦了出来。 他用扇子指着杨明，慷慨陈词道，“你又凭什么质疑几位先生的评判？先生们既然判定柳女侠是头名，那柳女侠就是头名!哪里轮得到你这么一个大字不识几个、书都没读过几本、只会舞枪弄棒、常年在书院考试垫底的末进学生来质疑？你%@@&*#……” 众人没想到一个和此事八竿子打不着的小郎君突然跳了出来，对着杨少侠就是一顿“义正言辞”的输出，顿时惊在原地。 这，这要是蝶夫人出来主持公道，倒是应有之义。 便是二公子说几句，也说得上是主人家的劝说。 一个尚未及冠的小郎君蹦了出来，怎么看怎么纳闷？ 不过，大家听着听着竟然也觉得有意思起来，哎，你别说，这小郎君话一套一套的，骂得真厉害!瞧瞧，杨少侠气得脸都红了! 柳青青本来见文士语塞，打算自己起身来辩驳，好不容易得来的头名，无端被人指责，自然要分说一下。 只是她手刚放下筷子准备站起身，就听得一个有些熟悉的鸭公嗓传入耳中。 她转头望去，见是之前湖心亭的那个嘴贱小郎君，不由纳闷，这小子蹦出来做什么？ 柳青青听得这小郎君口中不停歇的话，笑了笑，又继续拿起筷子吃菜，还小酌了一杯。 杨少侠见萧二的一个小弟蹦出来对着他就是一顿骂，气得不行！ 可恶，往日里他对上这些人，都是以武服人的。可叹今日他受了伤，否则他定要让这小子知道他到底凭什么！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舞刀弄棒是什么滋味! 苗八觉得自己使出了前所未有的本事，发挥得极好，骂完一口气中途换气的功夫，他看见柳青青看向自己，没有身体发凉的感觉，不由心中一乐。嘿嘿，看来这法子不错，女侠眼神没有煞气，他不由对着柳青青谄媚地笑了笑。 柳青青见此，有些明白他为何会蹦出来了，小声嘀咕道，“我说呢！非亲非故的帮我出头，原来是想要讨好我!” 只是，杨少侠既然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纵然脑子有时候不好使，但他也耳濡目染跟着家里人学了几分。 他此时极其愤怒，但竟然也想到了方法。 他并不回苗八的话，只盯着文士继续问，“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评判的！先生不说，是说不出来？还是这评判过程有什么猫腻？” “大胆!” “竖子，你竟敢质疑我们？” “可笑，竟然还说有猫腻？这么些年评判出来得结果，大家都是亲眼所见，从来没有异议过!只你一个在这，在这胡搅蛮缠！” “没错，你一个年轻后生，怕是不知道，在你还没出世的时候，老夫就和砚台打交道了，你说你懂得多还是我懂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杨少侠的话碰到了文士们的雷区，还是这几位先生刚刚受到了苗八的启发，总之个个变得能言善辩起来! 柳青青又喝了一杯酒，善哉善哉，杨某人你真是不做人，看把先生们气得都飙脏话了! “反正，你们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就是不服!” 杨某人倒是有些“坚强”，面对先生们刮过来的“磅礴大雨”，依旧岿然不动，只颠来倒去一句话，反正他就是要个理由! 有好事者也开始起哄，“我说几位先生，你们要不就说说，反正也就几句话的事情不是？这说清楚了，杨少侠自然心服口服，我们也能长长见识，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柳青青看着许多人被曹员说的话神色有些赞同，心想这先生们战力好像不行，一个没有摆平，又出来个强劲的帮手。 “二哥，咋办？我看这些先生不像会吵架的样子，骂人也骂得很是斯文，只怕不是这对狼狈的对手，你还有没有法子？我一个人也顶不住啊！” “办法自然是有!你且附耳过来!” “妙妙妙!” 苗八听了萧二的建议，信心大增，昂首挺胸又走了出来。 “喂，我说姓杨的，你们既然质疑这几位先生得出来的决定，那即便这几位先生说出个一二三，想必你们也是不服吧？” 见杨明脸色有些不自在，苗八就知道这厮被二哥说中了，果然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这位小郎君，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第186章 无人应答 文士见他们骂了半天都没有什么结果，而这个小郎君一句话就让这难缠的后生变了脸，他不由脸色缓了缓，站出来给苗八递梯子。 “先生说得不错，我这里确实有一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我们的‘杨少侠’敢不敢接受了？” 杨明听苗八故意把“杨少侠”三个字念重拉长，知道他这是故意讽刺他，见苗八又昂着头斜着眼睛瞧他，气得想揍人！只是他还动不了武，只能一边死死捏着拳头，一边回瞪过去，色厉内荏道，“我有什么不敢？” “好！既然你不服这几位先生的评判，那闵山老先生的评判，你总认的吧？” “闵山老先生！” “闵山老先生是谁？” “啊，你不知道？这话说来就长了！这样，我简单的和你说几句！这闵山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工部任职，主持建造了许多桥梁大坝，于水利上可以说是居功胜伟！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老先生竟然辞官归隐，痴迷于雕刻。没想到，很快就成为了当世名家。尤其是他那一手雕刻砚台的手艺，简直是出神入化!” 杨明虽然不爱读书，但也知道闵山老先生的大名，这位老先生的话，他自然是认的，也只能认。 “诶，说来这次宴会并没有看见闵山老先生，他来了吗？” “对啊，确实没看到!” “唔，既然这位小郎君如此自信，老先生肯定是来了的。你看二公子的脸色，一点都不着急。不过老先生素来性子古怪，不一定愿意见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出来？” …… “你认就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杨少侠可不能反悔!” 苗八一脸神气的继续给杨明下激将法。 “自是不反悔!” “好，等着，小爷我这就去请人!” 苗八见对方答应，想来自己和萧二哥的谋算又多了一成，嘿嘿！他放下话，就学着萧二的样子，摇着扇子走了。 说来这落霞山庄苗八打小就跟着他萧二哥到处跑，熟的不得了，故而他也不用仆役带路，自己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闵山老先生的住所。 老先生每回来落霞山庄，都是住在桃林对面的小楼，如今正值腊月，桃树叶子掉光了，没有春天时绚烂的美景。 树光秃秃的，吸引不了苗八的目光，他快速地穿过桃林，走上木桥，很快就来到了一栋两层的小楼前。 有一位年老的仆役正在小楼前的河中打水，苗八大声喊了他，他才发现苗八来了，便立即放下打水的木桶，热情挥手道，“苗小郎君，你怎么来了？” “老叔，我有急事找老先生帮忙，他人呢？” 仆役听得苗八说有急事，连忙放下卷起来的衣袖，带着苗八就往二楼走去。 “老太爷那性子能干什么，小郎君还不知道？哎，不是刻砚台就是刻砚台！” 苗八跟在仆役后面往楼梯上走，听仆役敢说老太爷的性子，嘿嘿一笑。只是老先生的老仆说得他可不敢说，为了应酬几句，他使劲儿挠了挠脑袋，搜肠刮肚挤出来一句夸赞的话，“难怪，难怪老先生如此厉害，都是平日里下了许多功夫！” 不过一层楼梯，很快就到了老先生的房前，老仆人便没有继续说，他抬起手，不重不轻地敲了三下门。 门内无人应答。 老仆人又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应答。 苗八见此，有些担忧，他想到最近山庄发生的两个命案，吓得哆哆嗦嗦起来，“老叔，这房内没人应，不会是出事了吧？” 老仆人听得苗八的话，也吓了一跳。 “小郎君，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就说到出事了？” 一老一少正大眼瞪小眼，两眼迷糊时，一声大吼把他们的眼神震清明了。 “苗八八，你个小猢狲，又在老夫门前叭叭的说什么呢？” “老先生，您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打住！老夫不想多听你说话，你嘴里就说不出好听的来！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苗八听得屋内老先生声音很不耐烦，便立马把自己来的缘由和砚台评判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半晌，屋内都没有动静，忽而，传来老先生无奈的声音，“砚台呢？臭小子，说了半天，砚台呢？” “啊！我本来打算请您过去的——” “老夫不过去，过去又是一堆应酬，麻烦!小子，你要是想要我评判，就把砚台拿来吧！反正，反正这扇门老夫是不会出的!” 苗八见闵山老先生拒绝了自己，又在门外哀求了几回。 “小郎君，老太爷说不出门就不出门的。您听我一句劝，趁着老太爷愿意，赶紧去把砚台拿过来！不然等会儿老太爷转了性子，说不定就不愿意看了，岂不是更糟？” 苗八听了老仆人的话一惊，再也顾不得许多，只丢下一句“您等我，我马上去拿”，很快就跑走了，过木桥的时候，还滑了一跤，眼看着就要摔了。 老仆人一句“当心”刚喊出口，苗八就一个大劈叉扶住了木桥的扶手，老仆人就见他慢腾腾的收回脚，然后回头朝他挥了挥手，笑着说，“老叔，没摔着，没摔着，嘿嘿！” 苗八站起身后扒拉了一下头发，又理了理衣裳，然后疾步走进了桃林。老仆人见此，摇了摇头，他走下楼梯继续到河边打水，身后的一个大水车“吱呀吱呀”慢腾腾的转着。 …… 苗八气喘吁吁的回到宴厅，杨明第一个就瞧见了，半晌，见他身后空无一人，不由讥笑道，“哟，苗小公子，你不是去请人了吗？人呢？你别告诉我老先生还在你身后——” “女侠，老先生说他不出门，让我把砚台拿过去!”苗八没有管杨明的叭叭叭，他径直走到柳青青面前说了老先生要他做的事。 柳青青听了，便望向评判的几位先生，砚台可不在她手上。 先生们一直关注着，这会儿马上就有人把柳青青的砚台取了过来，“在这呢！在这呢！” 柳青青打开盒子看了看，确实是自己的那个砚台，就转手交给了苗八。 苗八一脸郑重的接过盒子，牢牢握住，“女侠，保证完成任务，你等我好消息!” 第187章 女子可为君子乎? 柳青青见苗八上一秒还一本正经的拍着胸脯给她做保证，下一秒就朝着杨明做了几个鬼脸，然后抱着盒子快速的跑走了，内心直乐。 客人们左瞧瞧、右瞧瞧，觉得事情越发有趣起来，一脸悠哉的耐心等着苗八回来。 苗八也不负众望，很快就又回来了。 苗八依旧喘着粗气，又跑到了柳青青面前。 “老先生问火烧云这个名字，可有什么典故或者说法？” 柳青青闻言，站起来解释，“火烧云之所以叫火烧云，是说夏日时节，日出或日落时，天空会出现的一种云霞。那云彩通常是通红通红的，铺满整个天空，好像火烧起来了一样，故而将这种云称作火烧云。” 众人听了柳青青的形容，回忆曾经看过的天空，都觉得很是应景。 苗八更是狂点头，看着柳青青，宛如迷弟看到偶像一般，“女侠这个名创得好!嗯，贴切，十分贴切！” 柳青青可不敢当创造新词的名头，立马补充道，“不不不，这不是我首创，我也是偶然在一本书中看到的。当时看着砚台的色彩，觉得和云霞很是相似，便取了这名。你和老先生说的时候，可要说清楚这点！” 苗八听柳青青提醒自己，继续点头，他一脸认真的默念了几遍内容，才准备离开。 有人走过来好奇问柳青青是从什么书中看到的，柳青青只能随口编造了一个，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在九年义务教育三年级的语文课本中学到的不是？ 苗八边往外走，边听身后的文士说自己看了半辈子的书，还从来没听过柳青青说的这个名字。 不知怎地，他心里有些猜想，柳女侠说的这书怕是十有八九不存在的吧？ 什么游记？什么偶然看到？只怕都是推辞，就是她自己创的！ 呦，小爷今日可算是见到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不爱名利的人！要是换了他自己，有这本事，怕是早就敲锣打鼓，闹得人尽皆知了! 虽然不知柳青青为何毅然推辞这种好事，但苗八那草糊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丝明悟，这怕就是先生们口中说的君子才有的品性吧！ 若这个火烧云是柳女侠创的，那她就是不慕名利；若不是她创的，那就是所谓的君子坦荡荡，这可难能可贵了，不把好名声往自己身上累，足见心胸坦荡! 苗八抱着盒子边想边赶路，很快又回到了桃林。 他站在桃林李望向小楼，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君子好像素来都是说男子的，柳女侠是个女子啊，女子也能称为君子吗？ …… 苗八爬上楼梯，来到闵山老先生房前，把柳青青关于火烧云的话，一字一句转述给他听。 说完，他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还好小爷记性不错，没说错一个字，真厉害！ 砚台的事情说完，他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过迎来的便是老先生的疾言厉语。 “女子怎么了？你瞧不起女子啊！要知道没有你阿娘，就没有你这个臭小子！你给老夫好好记住了，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品行好，就是个君子!” “嗳，嗳，记住了，记住了!” 老先生看得很快，看完之后写了一张纸条从门缝中塞了出来。 苗八拿着纸条又双叒气喘吁吁地回到宴厅，这次终于带回来了结果。 他来回结结实实的跑了三趟，腊月天的，硬是和盛夏一般，出了一身的汗。 “这孩子，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蝶夫人看着苗八从小长大，看他和自己的侄儿一般，见此立即让仆役给他端水递帕子，还让他去换衣裳，免得着凉了。 苗八听了，不停地摇头，一脸拒绝。不去不去不去，小爷可是好不容易办成一件事，肯定要看到结果才走，尤其是想到杨明那厮会出现的灰败嘴脸就高兴。 “如何？这可是老先生的评语，柳女侠是为头名!” 杨明见苗八一身汗味走到他身前，还不停的摇扇子，那风吹过来让他觉得作呕。 不等他控诉，苗八又停下了摇扇子，反而把那张“所谓老先生给的”纸条，不停的在他眼前晃着。 杨明气得头脑发昏，大声喊道，“谁知道这纸条上的字是不是老先生的！反正就你一个人跑上跑下，谁知道是真是假？即便是老先生的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 “你！你这厮，分明就是耍无赖!” 苗八跳脚气结，杨明这混蛋，怎么几日不见，变得越发的不要脸了？ 杨明:等你经历一番在人前出丑的场景，你就可能会和我一样，破罐子破摔，彻底放飞自我了！ “我瞧瞧！铁画银钩，这是师傅的字！师傅的字很有特点的，几乎没有人能模仿得了！有见过师傅字的，可以来看看!” 有一个文士见此，便出来看了看纸条，他的话一出，苗八就不气了，一脸得意。 在场的人听文士说可以看，不管见没见过老先生的字，都一脸好奇的探了探身子，一点不客气的准备上前来。 苗八小眼珠转了转，立即大声阻拦，说他拿给大家看，听他这样说，大家又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于是苗八便跟给人敬酒一样，一桌一桌走过去，把纸条展示给大家看。 蝶夫人见此，不由感慨道，“小八也长大了，懂事了，贴心了，做事有几分枫儿的影子！” 苗八若是能听见蝶夫人的话，怕是高兴的要敲锣打鼓了。只是要是其他人当面夸他懂事，他肯定一脸唾弃。呸，什么懂事？小爷可不想做个乖娃，一切不过是为了保住小命，呜呜！更何况他可不想把纸条给别人，哼，小爷千辛万苦拿到的东西，谁都别想碰! 看了苗八展示的纸条，大家都觉得这是老先生的字条，就凭那入木三分的书法，没有一定的阅历和年纪是写不出来的。 苗八展示完，又回到杨明面前，他再次展开纸条，清了一下嗓子，便把纸条上的字大声念出来。 “咳咳，老夫——” 只是苗八刚刚念，底下就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有一个大胆的小郎君，更是喊道，“八哥，你一个年纪轻轻的郎君，怎么莫名成了老夫？哈哈，乐死我了!” 这小郎君边说边捶着桌子大笑，大家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听他说完也跟着笑。 苗八见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们给他拖后腿，气急败坏，大声反驳，“我这是转述，转述懂不懂？” 第188章 出手 幸好大家还是想继续听苗八念纸条上的内容，很快便止住了笑。 苗八便继续念，“老夫当年受蝶夫人邀请，筹划这个比砚大会，初衷便是考验参与人的诚心。这一点，当初是和蝶夫人提过的。” 念到这里，苗八不由看了看蝶夫人，蝶夫人正襟危坐，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不怪闵老先生不在，蝶夫人也如此郑重的模样。一则，她敬佩闵老先生的德行，二则当年落霞山庄的红砚还不出名的时候，老先生就答应了她的邀请，这么些年，红砚能如此红火，老先生也功不可没。 “什么是诚心？便是从挑选石材开始，到构思、刻画、打磨、取名等等，都自己完成，且付诸自己的心血。 前几年，比砚大会还有些看头。后来，越办越没意思，不过是一些敷衍之作。此事自然也怪不得蝶夫人，客人们的意愿，她不能强迫。当然，客人们其实也为难，动刀雕刻对于有些人来说很是为难。主人客人都觉得这样可以，老夫便也没有多说，只退出了评判，让徒弟们来。 老夫看到臭小子送过来的砚台，只眼前一亮，好几年了，终于看到了一块带着极大诚意的砚台。 首先是石材，一模就知道刚从河中挑出来，还带着水气。构思特别巧妙，它根据石材的云形雕刻而成，再加上火烧云这个名字，可谓是相得益彰。 当然，雕刻的技艺若是老夫的门人，一定要骂个狗血淋头，实在是惨不忍睹。不过得是一个小娘子完成的，老夫觉得可评上佳！ 最后说到这个打磨，打磨的手法，算了，不说这个。不过老夫看出的是，雕刻的人非常有耐心，砚台打磨得十分圆润，特别适合拿取，不必担心会划伤手。 说实话，老夫之前都没有考虑过这点，只顾钻研技艺去了，忘了砚台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实在是惭愧啊！ 虽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砚台，但若是往年那样的情况，不看也罢。不是从什么书铺里买的，就是找人刻的，或者是其他人完成大半、自己最后稍微动几刀。 还有那什么，算了，老夫不想说了，想起就生气。行了，就这样！老夫说这个柳娘子就是本次比砚大会的头名，若是有异议，尽管带着你自己的砚台来找老夫！ 老夫倒要看看，你刻的是什么东西！” 苗八念完，弯下腰凑近杨明，又补了一句，“杨少侠要是不服，就带着砚台去找老先生，让老先生看看，你刻的是什么东西！” “你！” 杨明见苗八如此挑衅他，且距离如此之近，不由一拳挥向杨明的脸蛋。 “苗八！” “八哥！” “小八！” “杨明，住手！” “杨少侠，不可！” 围观众人见杨明要打苗八，不由惊呼出声，有几个人甚至窜出了桌子，往杨明奔来。 “啊！” 一声凄厉的痛呼声响在宴席上空。 苗八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刚刚看见杨明的拳头，他条件反射就是立马蹲在地上。以往在书院也是这样，反正碰上了，没说上几句话就要被杨明打一顿，但打哪里都行，就是不能打他的脸。 这会儿没感觉到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又好似听得一声杨明的惨叫，他不由偷偷抬起头望去。 只见杨明原本要打他的右手，垂在身侧，不停地抖动，那手腕红红的，好似被什么打中了。 他心里一乐，这是被救了，哎呀，他怎么忘了，这不是书院，是在二哥家里，二哥武艺高强，肯定会护着他的啊。 苗八的视线中很快看到一条笔直修长的腿，顿时觉得自己不怕了，他立马放下胳膊，站了起来。 只是等他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场景，人便呆住了，嘴巴大张。 娘啊，不是，不是二哥，是一个小娘子！ “柳，柳女侠？” 柳青青本来就坐在杨明的对面，她虽然看似悠闲，但一直注意着厅堂的场景。尤其是见苗八几次三番招惹杨明，把他气得火冒三丈，她就更加留意。 之前杨明的手刚一抬起来，她就知道对方肯定想打人，于是便把自己的酒杯扔了过去，人也跟着飞了过来。这么近的距离，以她的准头，自然不会失手。至于她的力道，那就能让杨明好好的叫上一叫了。 此时，她左脚支地，右脚踏在杨明面前的桌子上，右手捏着杨明的左手腕一反旋。 “啊啊啊！” “柳女侠，切莫冲动！” “柳女侠，有话好好说！” 众人没想到杨明不仅没有打到苗八，反而被柳青青制住了。原本是赶来救人的几个侠士，不禁又成了劝说的人。 萧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见自己小弟没有受伤，原本焦急的脸又恢复成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见苗八大张着口，实在是没眼看，不由伸手给合上了。 “二，二，二哥！” “咋，怕成这样，说话都哆嗦了？说了让你别嘴贱，你就是不听，惹这个疯子干嘛？人家可是不会客气的，找着机会就会揍你！”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快放开我！我，我告诉你，我爹可是杨家堡的堡主，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嘶嘶，啊，痛痛痛！” 苗八听得杨明的惨叫，吓得一哆嗦，躲到了萧二的背后，他侧着头，看向柳青青一脸崇拜。 柳青青听杨明还敢提起什么堡主的爹来威胁她，立即加大了自己的力道，听得杨明的惨叫，她脸色清冷，声音极淡极轻，“杨少侠？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可是觉得我没有脾气，可是觉得我好欺负？” 此时，许多客人都离开座位，凑了过来。 虽然有人劝柳青青，但也有人看着这场面只觉得暗爽，这杨少侠确实找揍。 一般人听了柳青青的问话，可能会觉得没什么，只是寻常的在问话，但一些武林中人，只觉得她这话好似如一柄寒枪，锋芒毕露、锐气逼人！ 杨明也觉得眼前的柳青青有些摄人，不知是不是伤没有好，他不仅觉得胸口疼、手疼，还浑身发凉、脑袋发晕，嘴巴也哑了，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189章 柳青青的要求 “柳女侠，还请手下留情！” “杨员外？” “杨员外来了，大家快让让！” 不少人见杨员外过来了，立马散开了一条路，方便杨员外过来，有些人神色恭敬，甚至还有少许人一脸谄媚。 柳青青没有松开手，只转头看望人群骚动的地方，淡淡道，“这是捉了小的来了老的？” 虽年过三旬，但并不觉得自己老的杨员外，好悬脚下踩空，他穿过人群，最终受阻于一群小郎君，不得不停下。 萧二眼角余光瞧见苗八等人的小动作，挑了挑嘴角，又装作不经意移开了目光。 好在杨员外长得人高马大，小郎君们的身高遮挡不了他的视线，他便站在原地，嘴角扯起一丝笑容，对着柳青青拱了拱手，“柳女侠！至善他年岁尚轻，若他有得罪之处，我这个当叔叔的，在这里替他给你赔罪了！” 柳青青听杨员外的道歉话语，只觉得好笑，年纪小好像是许多人干坏事通用的借口，但她并不苟同。 “至善？呵呵，年岁尚轻？” 听得柳青青的反问，杨员外立马道，“是的是的，别看至善长得高壮，刚满十六，还未及冠呢！那个，那个礼记上不是说这个年纪还是个成童吗！就，就还是个孩子，您别和他计较！” “这样，真是不巧，我这人刚好有些‘乐于助人’和‘好为人师’，很是乐意教教干坏事的孩子！” “啊啊啊！痛痛痛！小叔救我！” 杨员外听到自家侄儿的叫声，眼中闪过厉色，虽然他看不起这个侄儿，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欺负。不等他使手段，身旁一个护卫在他身后低声道，“老爷，不如我发个暗器，一了百了。您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失手！” “不可造次，这里人太多了，会有麻烦，你先退下！”杨员外假装咳嗽，转身让护卫别乱来。 柳青青耳朵动了动，面色没有变化，内心已经怒极！呵，原来上次她在后山树林遇袭是杨家的护卫，真是好胆！ “柳女侠，您看您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该放手了不是？” 看着一脸和煦的杨员外，想着这笑容背后不知带着什么算计，柳青青手下不由继续加大力道，“杨老爷说的是，只是这孩子自己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呢！杨老爷也不要觉得我下手重，这家里没有管教好孩子，到了外面，别人自会替你教！” 杨员外没想到自己说了软话，柳青青竟然还不放手，且出言不逊，他脸色一怒，“柳女侠，我歉也道了，好话也说了，你到底要如何？” “如何？今日这比砚大会本来进行得好好的，你的好侄儿，至善孩儿。因为对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愤，先是一个不服扰乱了蝶夫人的宴会，后又对这几位先生无礼，态度嚣张，胡搅蛮缠，再后来更是质疑闵老先生的品性，甚至还对这位热心的小郎君大打出手？若是杨老爷换成我，你待如何呢？” 被柳青青指着的“热心小郎君”苗八，听到自己被柳青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哎呦，没想到小爷还有这一天！ “我待如何？若是有人三番两次如自家这个蠢侄儿挑衅这个姓柳的小娘子一样挑衅自己，估计坟头的草都长出来了！”杨员外听得柳青青反问，内心腹诽，面上却依然和煦。 杨员外没有想到柳青青不仅武艺高，嘴皮子也这么利索，说得他都有些语塞了。不过嘛，小娘子家家，还是年纪轻，经验少，杨员外脸上装作十分为难，甚至说着说着还转过头，好似不忍直视，“这样，柳女侠，至善确实做得不对，我便不管了，你想让他如何就如何？下跪道歉也好，狠狠揍一顿也罢，都随你！” 围观人听得杨员外的话，众说纷纭，有说杨员外识大体的，有说杨员外不护短的，有说杨员外做叔叔的对侄儿仁至义尽了，诸如此类。 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话，想收回去可就难了，柳青青心道。 “好。既然杨老爷如此深明大义，那我也就厚着脸皮开口了！我的要求很简单，既不需要杨少侠给我下跪道歉，我也不会打他一顿，只需要杨少侠当着今日在场的诸位发个誓罢了！” “发誓？” “嗨，搞半天，最后只让发个誓！” “就是就是，柳女侠毕竟是个小娘子，竟然还相信男人的誓言？” “嘘，噤声！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呵呵，我就是口误，口误！” 发誓的要求一说出口，大家讨论得更加热烈，杨员外更是脸色一喜。开心完又有点郁闷，早说啊，若是只要动动嘴皮子，那他就不用对着一个小娘子低三下气忙活半天。 为了不让柳青青反悔，他立即大声道，“好，就让至善发个誓！” 柳青青松开捏着杨明的手，把右脚收了回来，别说，保持这个姿势还有点累。 “不知柳女侠想让至善发个什么誓言？” “很容易做到的，不过就是保证往后收敛脾气，不再仗势欺人，无端寻衅之类的，好好做个人，怎么样，简单吧？” “是是是，柳女侠大义！至善，你就照此发个誓吧！” “小叔！”杨明没想到小叔虽然“救了”自己，但没完全救，自己还是要发一个莫名其妙的誓言。 “至善！” 杨明听得自家小叔语气不善，忍着双手的疼痛，不由喃喃开口道，“我杨至善在此立誓，今后收敛脾气，不再仗势欺人，无端寻衅，好好做个人，若违此誓，若违此誓——” “若违此誓，至亲遭难，所求皆不得！” “柳女侠，你别太过分了！” “你果然是个恶毒的女人，竟然咒我亲人！” 听得柳青青脱口而出的补充，不仅杨家叔侄意见很大，就连在场的一些人也皱着眉头看着她，不过柳青青并不在意，转而问道，“怎么，你不会按照誓言去做，打算食言而肥？” “我，我当然会按照誓言行事！” “那你怕什么？你按照誓言行事，这结果自然不会出现，有何影响？” “我，我，我可以用我自己——” “不不不，我看杨少侠对杨员外很是敬重，想来你对其他至亲也是如此，若以此警醒你，你兴许会更加牢记于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这样，你再加一句，若是你做到了，那么你杨家人便个个福运绵绵，长命百岁，富贵双全，儿孙满堂，得偿所愿如何？” 嗨，你别说，柳青青让杨明补充的三句，又收获了许多温和的目光，就连杨员外都有些怔怔。这，这听上去还不错的样子，只要舍得约束一下至善，他杨家其他人就福禄寿喜财五福俱全，可，可真是大大的好事啊！ 第190章 彩头 “至善，你答应吧！” 杨明眼神倔强，只是在杨老爷笑眯眯的注视下，终究委委屈屈的发了誓言。 “柳娘子大义！” “是啊，是啊！” “杨少侠，你往后可要好好做人啊！” 周围的人围着杨明劝诫，柳青青就退出了人群，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苗八和一中兄弟们则继续在旁边看热闹，真是没想到，杨明这厮还有今天！柳女侠可真是他们兄弟们的贵人啊，这往后在书院里面就不怕被他揍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吃酒吃酒，庆祝一下！ 宴会又慢慢的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热闹，歌舞曼曼，酒香漫漫，人声鼎沸，满堂锦绣！ 片刻后，厅堂门口传来一连串的招呼声。 “好多人啊！好多人啊！好多人啊！” 声音听着稚嫩又清脆，有离门口坐的近的客人听到声音，还以为是哪家调皮的孩童。待探头往门口望去，却见一穿深蓝色衣裳的仆役提着一个金色的鸟笼架子往厅堂内走来。 那架子上赫然立着一个碧绿色的鸟儿，它昂着小脑袋，口中欢快的说着“好多人啊！” 客人一惊，“哎呀”出声，这是哪里来的鸟儿，竟然会说话？ 这声哎呀一出，就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渐渐的，随着仆役的走动，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它。 这鸟儿胆子颇大，见大家都看向它，它反而兴奋起来，扑扇着小翅膀，大叫“好多人啊！” 柳青青循声望去，也看见了这只鸟儿，她打量了几眼后，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长得挺漂亮的，尤其是那长长的尾翼，好似细柳一般！就是有些聒噪，话太密了。” “蝶夫人，这是什么鸟儿啊，竟然会说话？” 有不认识这种鸟类的客人，看着仆役往厅堂上走去，便站起身来对着上首的主人家问道。 “我，我知道，这是鹦鹉！” 有见过的客人听得问话，立马高声答道。 蝶夫人颔首，“不错，正是鹦鹉。这是我落霞山庄的商队从西南山中的一位山民手中买来的。这鸟儿长相炫丽，小巧可爱，最主要的是会学人说话，实在是喜庆热闹，逗人喜欢！” “夫人，这鸟儿可卖？” “夫人，我愿出十两金！” “孙员外也太小气了，如此异鸟，只值一百两吗？哼，我出五十两金！” “吴老爷大气！” “哈哈哈，承让承让！” 眼见着台下竟然开始竞标起了鹦鹉，蝶夫人哭笑不得，连忙劝阻道，“诸位，诸位，这可真是误会了！这鹦鹉啊，不卖！” “夫人为何不卖？” “嘁！为何？老吴你心里要有数，肯定是价格低了呗！” “不卖，不卖，不卖！” 名为吴老爷的男子，原本几近放弃，但没想到候在一旁的鹦鹉竟然又开口说话了，这聪明劲儿看得他实在是眼馋，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开口把价钱加得更高，“我，我，我出一百金！” “那不就是一千两！” “吴老爷可真舍得！” “嗳，他就是喜欢养鸟，家里的园子里多着呢！” 客人们议论纷纷，吴老爷只眼巴巴的盯着小鹦鹉，眨都不眨一下。 蝶夫人看着吴老爷的狂热，心里不由有些后悔，她刚刚应该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的，如今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不过嘛，这事情若从另外一面来看，也是好事，蝶夫人转了转眼珠，忽而就下定了决心。 “吴老爷，这鹦鹉从山中带出来，一路饲养、教导、喂食，就连置办这笼子确实花费了不少银子，还不提一路耗费的人手。您开百金想买下这鹦鹉呢，倒也物有所值。只不过，这鹦鹉我既然说不卖呢，那就是不卖！吴老爷也知道我落霞山庄素来讲究信誉，想必也不会让我这话落空吧？” 吴老爷虽然爱鸟，但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得蝶夫人如此说，自然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未尽之意！ 他想了想，试探问道，“夫人既然不卖，难道是要送人？” “送人？” “这么名贵的鸟儿送人？” “夫人可真是大手笔！” “不知道哪个人能有此殊荣？” 柳青青夹着一块果子，耳朵听着旁边人的议论，不知怎么，心里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她往斜上方的鹦鹉望去，凑巧的是，那鹦鹉竟然也用小眼睛看着柳青青，嗯，看着她筷子上的果子。 柳青青不动声色把筷子往左边挪动一些，它的小眼睛也跟着往那边去，柳青青又往自己面前挪回来，那鹦鹉的眼珠就立即跟着转过来。 “诸位，有一件事可还没办完，这比砚大会刚刚评判出来的头名，我落霞山庄还没有给彩头呢！这鹦鹉啊，就是彩头！” 蝶夫人话音一落，吴老爷就第一时间望向了柳青青，柳青青见大家一个一个连着许多个的眼神往她看来，便知道自己心中那个不怎么好的预感应验了。 这看上去聒噪、兴许更是个小吃货的小东西，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柳青青在众人或羡慕或吃惊或嫉妒等诸般眼神中，淡定的一口把果子送入嘴里，紧接着她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好笑的是，她眼角余光看见，当她把果子吃掉的时候，鹦鹉一脸呆滞的小模样。 小呆瓜，看你这贪吃的样子，往后就跟着我吧！ 柳青青走到中央站定，向四周拱了拱手，然后发表了“领奖感言”。 “承蒙诸位先生和闵老先生抬爱，各位同仁相让，这才让我一个晚辈得到了此次头名，实在是惶恐至极，往后定当继续研习。” 说完了感言，柳青青又谢过了蝶夫人和落霞山庄。 “你这话还真是一套套的。成了，别客气了，这小家伙儿你赶紧带走吧！真是吵的我耳朵疼！” 蝶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仆役把鹦鹉给柳青青。只是当柳青青伸手要接过笼子的时候，鹦鹉竟然扑着翅膀尖叫，“不走，不走！”，那模样宛如备受欺凌的受害鸟！ 咦，竟然不想跟着我，还是一个恋主的小东西？柳青青见鹦鹉不愿意，便收回了手。 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吴老爷，笑得极其欢快，“蝶夫人，您看，这鸟儿不愿意跟着柳女侠。不如我来试试，若是它愿意跟着在下，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要不然就还是卖给我吧！我还是出百金，决不食言！” 第191章 不如我再试试? 柳青青看蝶夫人投来询问的眼神，点头同意。 “我这人啊，有个习惯，随身带着上好的鸟料，小家伙，你可有口福了！瞅瞅——” 见吴老爷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把饲料，柳青青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看来真的是爱鸟人士，随身都带着它们的口粮呢！恐怕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现在的情况，错失可以把鸟儿“哄骗”回家的机会吧！ 柳青青说别人爱鸟，却忘了自己也会随身带些翻羽的口粮，这行为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小鹦鹉歪歪头，瞧了瞧吴老爷递过来的鸟料，眼睛亮了亮，然后就低头往吴老爷的手掌凑过去，吴老爷见此面露喜意，围观的客人也期待的望着。 柳青青因为让开了位置给吴老爷，这会儿便背过身子准备回座位继续吃席。 与此同时，鹦鹉用它的鸟喙碰了碰吴老爷手掌中的饲料，试探啄了一粒。 “吃下去了！吃下去了！” “看来这鹦鹉还是和老吴有缘啊！” “难吃！难吃！难吃！” 嗯？这是也没搞定？柳青青听得身后鹦鹉拒绝三连的叫声，不由停住了脚步，好奇地望过去。 好巧不巧，她又和鹦鹉的小眼睛对上了。 柳青青见小家伙的眼神看着她呆了呆，然后眼珠转了转，好像是找什么东西似的，这眼神？对了，难不成是找她刚才吃的果子？ 喜欢吃果子？ 这就好办了！ “吴老爷，不如我再试试？” 有些垂头丧气的吴老爷见柳青青又回来了，他倒也没说什么，让开了位置。 柳青青也把手伸进自己随身的荷包里，然后“掏出”了一个小苹果。 这果子虽然和山庄特别供给客人们的果子看着很是相像，但柳青青也没有先见之明，这果子是她假装从荷包里面拿出来，实则是从须弥界“偷渡”的。 果然，小鹦鹉见到柳青青伸过来一个红通通的果子，眼神都亮了亮，立即低头一啄，果子上顿时就少了一个小尖尖。 “吃了吃了，它吃了！” “真是峰回路转啊！” “不过这样一来，柳女侠就错失了百金啊！” “嗨，柳女侠瞧着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这能说话的鸟儿可不容易碰到！” “你看吴老爷那痴迷的样子，便是有一天柳女侠不想养了，我看吴老爷怕是依然会兴高采烈地买下来！” 柳青青伸手接过仆役递过来的鸟笼子，这回鹦鹉很是乖巧，没有乱叫。 “柳女侠，若是有一天你不耐烦养这个小东西了，可要记得卖给我啊！” “吴老爷放心，若是我准备卖了，肯定第一时间就去找你！” 正在吃苹果的鹦鹉：新主人当着我的面就说要卖掉它，良心呢？ 看小家伙吃苹果不是很方便的样子，柳青青回到座位后，拿起桌上本来用来片烤肉的小刀把果子切成了几片。 鹦鹉重新吃上片好的果子，心情愉悦，哼，看在新主人你有几分眼力见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刚刚的失言了！ 柳青青看着一口一口吃得欢快的小家伙，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满足感。前世她身体不好，精力不足，照顾自己都是尽了最大的力，只能羡慕闺蜜家的猫猫狗狗等等，如今倒是意外遂了心愿！ “嗯，看你这坨小金毛，全身的羽毛又是绿色的，所谓‘金碧辉煌’，不然以后就叫你金子好了？” 金子：金子是什么？没听到！没听到！果子真好吃！ 后半场的宴席，柳青青就没顾得上自己吃席了，而是专心“伺候”爱吃果子的小家伙。 …… 翌日。 柳青青守完夜后就准备和蝶夫人告辞。 “夫人，今日客人们不会离开吧？” “不会。按照往常惯例，大家还会在山庄待一到两天。” “那时日不多了！” “确实，希望蔺大人能尽快破案，否则还要想办法把客人留下来，不然的话，就得告诉他们山庄发生了命案！”蝶夫人脸色平静的说道，“说来也是好笑，刚发生案子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事情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们知道。如今过了两天，倒是心情平复了。若是后日没找出凶手，就看蔺大人的安排吧，或在山庄盘问，或去衙门审问。” “夫人倒是想得开！” “当然要想得开，人生几十年，快活的时光短暂，不想开一些，愁苦的都是自己！说来我还是跟你学了一点，哈哈哈！” 柳青青脸色迟疑，“夫人说和我学？” “不错，绿环和我说了你找砚台的趣事，就是你和砚台自言自语——” “哦，是这个。咳，让夫人见笑了！”柳青青摸了摸额头，脸色微微有些抹不开。 “你别不好意思，我觉得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这很好。这人啊，尤其是咱们女子，除了看得开，就是要会自己找乐趣。什么是乐趣呢？就无论是女红厨艺还是描红画画，或是打马垂钓，便是一个人晒太阳发呆，只要你觉得快活，这就是乐趣！” 柳青青听了蝶夫人的话，觉得她的这个生活态度领先几千年了，“夫人说的极是！” “好了好了，不拉着你说闲话了，快回去吧！对了，你如今还要养个聒噪贪吃的小家伙，可要我派个丫鬟去打理？” 聒噪贪吃的小家伙？是了，昨晚新收了一只鹦鹉，这要不是蝶夫人提起，柳青青自己差点都忘了。 “不用了，有劳夫人！您知道的，我喜欢自己动手！” “成。那快回去吧，我就不多留你了。” …… 柳青青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金子还没醒。看着小家伙的闭着的眼睛，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醒，昨日听之前喂养的仆役说，这小家伙醒来就要吃东西，若是没吃到东西，会叫得很欢！ 放了一些杂粮放在石槽里，柳青青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好吃！好吃！好吃！” 柳青青洗漱后，披着头发，穿着寝衣，刚准备入睡，就听到了金子的叫声。她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金子扑腾着小翅膀飞起又落下，不由心想道，“嗯，等这小家伙适应了，就给它松开绑腿吧！” 第192章 密室杀人 见金子吃得欢，柳青青笑了笑，就转身往内室去。 落霞山庄前院宴客堂。 蝶夫人坐在西花厅和一众夫人闲谈。 忽而，有一仆役来报，说是闵老先生的老仆人有急事要和夫人商量。 “闵老先生的仆人？” “呀，是不是闵老先生准备离开？夫人，昨儿个咱们都没瞧见闵老先生，这老先生若是离开，夫人可得准许我们给他送行一下！” “对，就是就是！若是老先生不愿意见我们，那我们远远的瞧上一眼也成啊！” “没错没错。我昨儿个才知道老先生的大名，之前都错过了！” 蝶夫人盛情难却，原本准备单独去见老仆人的，现如今只能满足大家的愿望了。 “如此，你把老刀叔带到这儿来吧！” “是，夫人。” 片刻后，一位身穿灰色衣裳的老仆人就奔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蝶夫人前面，哀嚎道，“夫人，夫人，求夫人给老爷做主啊！” 蝶夫人一见老仆人哭天抢地的架势，突然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猛地站起来，急声问道，“老刀叔，你说清楚，闵老怎么了？” “夫人，老爷，老爷他被人杀死了……” “什么？”听得老刀叔的话，蝶夫人只觉得心中猛地一空，她不由往后退了几步，不自觉的坐回了椅子上，神情呆滞。 “啊！” “啊啊啊！” 藏在帘子后本来打算听些消息的一众夫人，则是吓得连连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站在蝶夫人身后的黄钗突然冲了出来，她跑到老刀叔面前，然后蹲下身，神色怪异的问道，“老先生是不是被人刺中心脏而亡？” “是，是，一地的血，老爷死得好惨！” “哈哈哈！不是丫鬟了，不是丫鬟了，哈哈哈！”黄钗问完话之后，突然好似疯魔一般，大喊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喊完又放声大笑！ 蝶夫人被黄钗的笑声惊得回了神，她连忙站起身高声吩咐道，“来人，快去请蔺大人、二公子、柳女侠！” …… 桃林对岸。 二层小筑，闵老先生房间。 蔺大人负手站在门口看着张捕头、李捕头在房间内四处查探，萧二扶着蝶夫人站在门外。 “伯娘，要不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蝶夫人听得侄儿关怀的话，内心熨帖，但还是摇了摇头，“你的脸色也不好看，咱们俩就别说些见外话了，一起等着吧！如今事情已经是很坏了，只怕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脸色苍白的萧二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他刚才看到老先生的惨样，一时也没有缓过神来。要知道，他虽然与老先生见的次数不多，但老先生留给他的记忆却是欢快的。 小时候，他们一群人喜欢在山庄内到处跑，十分贪玩，有一回跑到了老先生的住所。老先生见到他们这群孩子，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吩咐老刀叔给他们准备好吃的，亲自给他们雕一些小玩意儿，哄着他们玩…… “柳娘子还没来吗？”蝶夫人突然的问话打断了萧二的回忆。 萧二抬头越过小楼楼下不远处围着的一圈又一圈人群，仔细看了看，“没，桃林那边还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见蝶夫人的脸色有些焦急，萧二不由顺着说了一句，“这人也真是的，之前两次都不用人喊，就火急火燎的跑来查看现场。如此正需要她呢，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蝶夫人轻轻拍了一下萧二的胳膊，“嗳，看我，都着急昏头了！说不定柳娘子刚入睡呢，先前就不该派人去叫她的，反正有蔺大人在。” “伯娘，要我说啊，你派人才派得好！以她那好奇的性子，肯定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的！” “倒也是，我……” “大人，我等查看完了。”屋内传来了张捕头和李捕头给蔺大人禀告的声音，蝶夫人便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和萧二两人连忙转身，快走几步重新站到了老先生的门前。 “如何？” “大人，闵老先生房内并没有发现任何凶器和打斗挣扎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有外来者进入的鞋印等。” “大人，我看过闵老先生的尸身，除了胸口上二指宽的利器伤口，身上再无其他伤痕！” 蔺大人看着房间内紧闭的窗户，又看了看被老刀叔撞破的门栓，思索了一会儿，提出了疑问，“这不合常理啊！门窗是紧闭的，那老先生是如何在房内被害的？总不能是自杀吧？还有这伤口，怎么会和那两个丫鬟的伤口一样？难不成杀害老先生的凶手就是之前杀害两个丫鬟的凶手？” “对了，我记得老先生是有徒弟吧？他们人呢？” “大人，老先生的徒弟不住在这里，住在客院那边。妾身已经安排人去叫了，只是之前有仆役回禀说，两位先生昨日饮多了酒，尚未醒来，如今正给他们醒酒呢！” “这还真是，老先生都仙逝了，做徒弟的宿醉未醒？”蔺大人听了蝶夫人的话，顿时觉得很不理解，“所以，老先生如此高龄，平日里就只有刚刚的那个老仆人照顾，另外两个徒弟不住在这里看护一二？” 蝶夫人听着蔺大人的语气，脸色也有些讪讪。虽然蔺大人不是在问责她，且老先生几人的住宿安排也是他自己开的口，但她作为主人家确实也没有想得更周全些。 兴许是看到了蝶夫人的神色，蔺大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夫人，切勿自责，是某失言了。想来以老先生的性子，那两位先生也拗不过他吧！徒弟们都拗不过，就更别说你了！” “不不不，妾身也有失责之处，当初应该多安排几位仆役在此照顾老先生的——” “柳女侠到！” 楼下才传来护卫的一声传呼，伴随着几声“噔噔噔”的上楼声，刚刚还在护卫口中的人影就出现在了蝶夫人等人的视线中。 “柳娘子，你来了！” 蝶夫人看见柳青青真是喜出望外，立马松开萧二的手，跑到了柳青青面前，转而抓住了她的手。 第193章 半截手印 “蝶夫人！” “二公子！” 柳青青满脸肃穆走进闵老先生的房间，“蔺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李捕头在蔺大人的示意下，给柳青青讲了他们一无所获的经过，还有蔺大人的疑惑。柳青青很是诧异，“密室杀人？” “不错，这门窗紧闭，老先生在房内被害身亡。最重要的一点是老先生同样是被两指宽的凶器穿胸而亡！” 这可就奇怪了，之前红裳和橙衣死亡，凶手可没有追求什么密室环境。从现场的环境分析来看，这个凶手只在杀人，对于创造一个密室有些“画蛇添足”了。 难不成是因为老先生的情况或者身份特殊？ “大人，可否让我再查看查看！” “自然可以！” 见柳青青从袖袋中掏出一团白色的布罩在手上，然后开始四下查看，蔺大人不由挑了挑眉头，等见到她用罩着白布的手指小心的查看，眼中露出了几分明了，“原来这手上罩白布是这个作用啊！” 柳青青不知道蔺大人看中了她的手套，她正在老先生房内的木架上仔细查看。 老先生的房间很大，但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不过一桌一椅一榻一木架而已。 木架在窗户的另外一侧，架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石头，架子下面的木板地面上则乱七八糟的摆着许多雕刻的工具。柳青青不时蹲下、攀高、转到木架背后，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除了摸到一手的灰尘，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往中间来，则是一个长条桌和一张太师椅。 此时，原木色的桌椅上满是几瘫暗红的血迹，柳青青对着李捕头确认道，“老先生是在这里遇害的？” “是的。我们到的时候，老先生就是这样，”李捕头说着就做出了一个侧头半俯身的姿势给柳青青看，“靠在书桌上的！” 柳青青站在椅子旁也跟着做了一下动作，虽然觉得有些不自然，但一时也没想到不自然的地方在哪里，她便继续看书桌上的东西。 书桌上的东西就更简单了。只有一个砚台，砚台上是一幅简单的画，一位母亲在做鞋子，旁边两个小儿在玩耍。 “咦，这是？” 柳青青突然在砚台侧面发现了一个半截的指纹血印，李捕头见柳青青的神色，不由也弯腰凑过来看。 “李头，这印子是你和张头留下的吗？” 李捕头虽然不知道柳青青为何对这个半截血手印很在意，但他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不是很确定的开了口，“应该是吧！我和张头两个人在房内仔细勘察了许久，兴许什么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哎，我说，柳女侠，你这个白色的罩在手指上的很好——” “嗯，待会儿给你一双，你们可以找人按照这个样子给自己和张头做一双！” “嘿嘿，那就不客气了！” 柳青青随口答应着李头的话，又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拓印的工具，把砚台上的指纹给拓了下来。 “李头，借您手指头给我用一下！” “啊？啊！哦，好的，你用——” “张头，借您——” “柳女侠，你这是要比对指印吗？” “嗯！” “这可稀奇哈！咱们在这衙门这么多年，还只听说过在契书上面按手印的！这能用来办案还是头一回！” “当然能用来办案了。你说为什么大家在办契书的时候按手印，有些不会写字的，按个手印也算？” “对啊，为啥？” 柳青青的疑问，让李捕头和张捕头不由思考起来。这按手印还有什么说法不成？这自古啊，规矩啊，不就是如此！ “有一个说法当然是表明双方的契约、诚信。但还有一个说法则是，每个人手指上的纹路是不一样的。你说，若是在凶案现场发现了指纹，哦，就是这个手指头上的纹路，假设有圈定怀疑的人，就可以将这些指纹相互比对——” “那如果和凶案现场的手印对得上，找到凶手不就轻而易举？”蔺大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桌旁，听到柳青青的解释，不由喜出望外。 “柳女侠，这，这个法子可是？” “不不不，这个也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柳青青一惊，天爷哦，这个指纹的事情可不能“扣在”巩老头上，要是以后蔺大人不知什么时候见到了巩老，那可不就是穿帮了！ “诶，这不对啊！张头，你看看，好像我俩的手指指印都对不上？” “我瞧瞧，”张捕头看着自己和李捕头按的红手印，又看了看柳青青拓下来的手印，只觉得两眼发花，他不由瞪大眼睛，“嗳，我咋觉得都差不多啊，这手印不都是一根根的线，没啥区别啊！” 蔺大人倒是在一旁附和，“没错，不一样，”片刻后，他突然激动一拍手，“既然不一样，那是不是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 柳青青站起身，凝眉深思，“倒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忽而，她顿了顿，看向一旁平躺着的闵老先生。 “不过还有可能是老先生的！”蔺大人顺着柳青青的视线望去，神情便缓和了下来。 “嗯。”柳青青说完，就蹲下身取了老先生的手印。 “右手食指，这个砚台上的半截血手印是老先生的。” “血手印？那说明老先生当时受到袭击并没有立刻就身亡，他还用手指指向了砚台！那这个砚台上是有关于凶手的信息吗？” 虽然血手印不是凶手的，但峰回路转，又得到了另外一个猜想，蔺大人又恢复了些精神。 “李头，你好好保管这个砚台，再去找个先生把砚台上的画临摹下来。记住，务必一模一样，一根线条都不能错！” “是，大人！” “那个，柳女侠，你再仔细看看其他的地方，慢慢看，不着急，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柳青青看着蔺大人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咽下了口中的话，自己也笑了笑，起身准备往窗边走去。 “嗯？蔺大人，这老先生的外衣是没有穿吗？” 第194章 发髻睡觉的时候松开吗? “外衣？”蔺大人看了看只穿着白色寝衣的老先生，有些讶异，“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老先生为何只穿着寝衣？” “这，这大晚上的，肯定只穿着寝衣啊？” “大人，能把服侍老先生的仆役找来吗？我想问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才刚刚放过话的蔺大人，自然满口答应了柳青青的要求。 …… “我昨晚大概亥正时分，服侍老爷睡下——” “等一下，老刀叔，老先生的发髻睡觉的时候松开吗？” 老刀叔本来是在抹眼泪，兴许是柳青青的问题有些不太寻常，他不由抬起了头，满脸迷茫，“发髻？哦，发髻不松。老爷觉得梳头扎发髻太费时间了，都是洗完扎起来，一直扎到下次洗头的时候！说来上次给老爷洗头发还是八日前呢！呜呜，老爷……” 睡觉也不散开头发，这闵老先生果然是性子怪异！不过这老刀叔扎发髻的手艺倒是不错，扎了八日都还这么结实！ 柳青青想着不由多瞄了几眼死者的发髻。 等等！ 这发簪不对劲！ 柳青青立即蹲下身，小心的把发簪抽出来。 “只有半截？” “果然！”柳青青又从另外一边，把剩下的半截发簪取下来。 看着柳青青双手各半截的发簪，蔺大人愣住了，“这，这发簪是断的？” “想来应该是昨晚发生了某些事情，才导致发髻的发簪断了，而一般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大概率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柳青青把断掉的发簪交给张捕头，然后继续伸手在老先生的头部摩挲。 没一会儿，她就在后脑勺靠上的部位摸到了一个肿块。 “张头，你来看看！” 张捕头收好发簪，然后探手一摸，不由大声道，“大人，真的有发现！” “如此说来，老先生脑后还受到过撞伤？这是死前还是死后？” “想来应该是死前，刚才李捕头有给我形容老先生是脸向下，俯靠在书桌上的。这姿势，按照常理来说，若是要造成再次受伤，也应该是前额，而不是后脑勺。” “没错没错，柳女侠分析得有道理，还有吗？” “还有，”听着蔺大人的问话，柳青青盯着窗边的木榻目不转睛，顺口答道，“还有就得再看看了。” “那就再看看，再看看！” 果然啊，这名师出高徒说得没错，虽然无缘得见柳女侠的师父，但有柳女侠在，这案子兴许也能早日破案啊！哎，也不知为何，虽然往日里他对公事也算勤勉，到这一到腊月啊，这心思啊感觉就被什么带走了一大半，精力不足。 柳青青在床榻前站定，床榻上的被子竟然叠成三层成一个长方形铺在靠窗那一侧。 “老刀叔，老先生会自己摊被子吗？” “啊？哦，对对对，老爷的被子都是他自己起来后，顺手摊的。” “闵老可真是个怪人！”张捕头在一旁听了，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会摊被子，真是奇怪！ “嗨，什么怪不怪，不过是老夫人打小就对老爷如此要求罢了，后来老爷便一直自己摊被子，到如今将近古稀之年也没改罢了！” 柳青青听了老刀叔的话，心中刚升起的疑心便放了下去。她走到床头，摸了摸护栏，又开始发呆。 “柳女侠看着这护栏，难不成是又有什么发现？” “大人，你说如果老先生后脑勺的伤是在这里被撞的，那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在这，这个护栏？” “没错。” “这，这，诶，是不是老先生躺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脑袋——” “大人，我服侍老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老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手脚很是灵活，比我都好使呢！便是我撞到头，老爷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听了蔺大人的猜测，一旁的老刀叔不禁为老先生叫屈起来。 “额，额，”蔺大人脸色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好好好，是我胡乱猜错了，老刀叔别生气哈！” “大人，不如我们再去外面走廊看看！” 有柳青青递过来的台阶，蔺大人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成，走！”哎呦，刚刚老刀叔用那悲伤又愤懑的眼神看着他，他心里实在是受不住！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柳青青和蔺大人俩人在外面走廊转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 “柳女侠别失落，这比刚刚好多了，有砚台和发髻这两个线索，也算是有点方向！” 见柳青青神色有些不快，蔺大人反而安慰起她来了，让柳青青听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蔺大人啊，这案子是我在查，还是你们在查呀，到底是谁要失落啊！您这样，实在是让我有些担忧案子查清需要花的时间！ 柳青青吐槽归吐槽，倒也接受了蔺大人的好意。 接下来，就是常规问话了。本来蔺大人人手有些不够，不过飞鸽传书后，衙门很是重视，连夜派了官差、仵作、衙役等人来到了落霞山庄。总之，不管是主动想要留下来看稀奇还是“被迫”留下来接受盘问的客人们，在官差到了之后，都留在了落霞山庄。 张捕头、李捕头便带着自己往常的手下开始进行大盘问。 柳青青没有跟着一起。 她先是回了一趟自己院子，把金子从狂躁的状态中解救出来，“去玩！去玩！去玩！” 听着院子里叽里呱啦不停地鸟叫声，柳青青一脸无奈，这真的是养了个活祖宗。仆役告诉她，说这鹦鹉喂了食后，一定要带它出去遛弯，否则的话，它会十分暴躁，如今看来，诚不欺人啊！ “好了，好了，这就出去，金大爷，我的金大爷，你别喊了，我脑瓜子嗡嗡的！”柳青青不想提着大鸟笼子出去闲逛，总觉得这形象太挫了，而且这时候也不太合适，好在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等她再出门的时候，身上穿了一件棕褐色的软皮甲，而金子则立在她右肩上。 “咱们可说好了，到了外面，要做一个安静的美鸟，听到没？” “美鸟！美鸟！美鸟！” “算了，那画风不适合你！看来，你只要别抓乱我的发髻，我就谢谢你了！” “谢谢！谢谢！谢谢！” “哟，你还知道谢谢我啊，是不是谢我带你出去玩！” “去玩！去玩！去玩！” 第195章 鸟儿的天性 柳青青带着金子，很快又走到了桃花林。 桃花林入口处有官差和山庄的护卫守着，本来是打算让来人离开的，不过有护卫认出是柳青青，便让她进去了。官差也没有阻拦，想来是得到过蔺大人的命令。 “哎，兄弟，这就是大人吩咐过的那位柳女侠？” “是啊！” “我也没看出这小娘子有什么稀奇之处？呵，倒是她肩膀上那只会说话的鸟儿有些意思！要不等会儿问问，能不能借给兄弟们看看！王三，你说是不是？” 护卫是见过柳青青接二连三“揍”杨少侠的，他听了官差有些不着调的话，本打算不理，但想了想二少爷的交代，还是凑到官差的耳边叽里咕噜说了起来，听得官差一脸惊诧。 官差看柳青青在桃花林走过来走过去，好像农户耕地一般左右折返，不由对护卫的话多了几分相信。就这模样，他也没见过永州府府城内哪家小娘子如此干过！嗯，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 柳青青虽然带着金大爷在遛弯，但她既然又来到了桃花林，就说明还是想看能不能找些线索。桃花林是通向小楼的必经之地，若是凶手要去小楼，那必然要从其中穿过去。明面上的石子小路，之前来回两趟她已经看过，没有发现。 当然，这桃花林，蔺大人已经派人搜过没有发现，但基于刚才老先生房内的发现，柳青青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亲自再看一遍。 嗯，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咦，那是，一根干枯的树枝？嗨，自然掉落的； 连续看了许多地方，都没有任何发现，眼看着柳青青就走到了河边。 “好看，带回去！好看，带回去！好看，带回去！” 忽然，金子从柳青青的肩膀飞起，那方向赫然是想到河中去。 “嗨，金大爷，那儿有水，你悠着点！” 因为柳青青解开了金子扣在她肩膀上的锁扣，所以金子一飞而起很是顺利，不过，它并不是柳青青以为的想要去玩水，而是径直飞到了水车上才停了下来。 柳青青一路追赶着，很快通过了小桥，来到了桃林对面的水车旁。她看着站在水车顶端的金子，笑得不行！ 为啥？ 因为水车在顺时针的转动，而金子不知为何，一直想要停在原地，所以每次在它被带着转动时，它就会飞起来。然而，只要它一落下，就会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幕，简直就像在表演滑稽节目——踩滚筒。 约莫是柳青青笑得太大声了，金子听到了她的声音，便扑闪着翅膀朝她飞过来。 “好看，带回去！好看，带回去！好看，带回去！” “我说金大爷，你说话归说话，怎么还泼水了？”柳青青抹了抹脸上的一些水珠，没好气的道，见金子一直说什么‘好看，带回去’，她不由抬头往水车上望去。 “什么东西好看啊，值得你如此锲而不舍，啊？” 鸟儿天性会对什么东西很感兴趣。 答曰：闪闪发亮的东西。 柳青青在水车上发现了一团银光闪闪的丝状物，她不由眼神一亮，然后纵身而起，就飞到了水车的支架上，然后抽出了一柄软剑等着。 等那团银光闪闪的丝状物跟着水车转动，往上走，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柳青青就伸剑一扒拉，那丝状物就落在了她手中。 拿到了丝状物，金子显然比柳青青更加兴奋，只是它刚从柳青青肩膀上飞起来“庆祝欢呼”，柳青青就从水车上飞回了地面上。 好在金子飞行能力很是厉害，它落下的瞬间发现了不对劲，又重新扇着小翅膀飞了起来。 这刚成的“一家人”对彼此的习惯和习性还不太了解，差点就发生了一起“事故”。 柳青青全神贯注的查看手中的丝线，没有察觉自己肩膀上少了一坨。 “这是，”她摸了摸丝线，又感受了一下丝线的韧度，心中猜测，“这莫不是那种所谓的天蚕丝，这韧度可真不错了！” 意外见到一团韧性不错的蚕丝，柳青青有些开心，这可是一件好武器的制作材料啊！嗯，金子这小家伙真不错，“嗳，金子呢？” 柳青青转头没在肩膀上看到金子，不由纳闷，她连忙又往水车看去，只见金子安安静静的停在水车的支架上，但若是水车转动，有水珠不小心浇在它身上，它便欢快的扑着翅膀，等把水珠甩掉，又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感情在玩水？ 你说你明明是一只鹦鹉，一只鸟儿，怎么不怕水啊！ 见金子玩得欢，柳青青便没有打扰它，转而往小楼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肩膀就一沉，然后耳朵边就感觉到丝丝水意，清凉无比！ “开心！开心！开心！” 你这小家伙当然开心了，玩水谁不开心！柳青青摇了摇头，无限感慨！这有的时候，总会觉得人还不如一只鸟儿快活！ 柳青青围着小楼的一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她便又往楼梯上走。金子抓着她肩膀软甲上的绳套，稳住小身子，左顾右盼，很是稀奇！ 走到二楼，柳青青便停了下来，她想了想，没有进屋，而是来到了窗户的走廊处。 密室杀人，若是大门那里没有猫腻，那么就只有这个窗户了！那凶手是如何制造密室这个环境呢？柳青青盯着窗户陷入深思。 金子一开始还安静的待着，不过见柳青青许久没有动弹，它便一飞而起，飞到房顶上玩去了。只是这小家伙不愧是人养熟的，它虽然在屋顶，但偶尔会探头往下看看柳青青，好似在担心她走了一般。 “啊！” 忽然，金子尖叫着扑扇着翅膀飞了下来，“有鸟！有鸟！有鸟！” 柳青青被它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等听得金子的话，不由好笑道，“你这小家伙，真是一惊一乍，有鸟怎么了，你自己就是只鸟，你还怕其它的鸟？” “哪儿呢？在哪儿呢？”柳青青仰着头看了半天，没发现天空有鸟飞过。 “有鸟！有鸟！有鸟！” “行行行，是不是在屋顶上？”为了安抚金子，柳青青不由带着它飞身上了屋顶。 “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鸟儿让你抖成这个样子？” 第196章 蔺大人找 落在屋顶上，柳青青不由四处张望，忽而，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只小麻雀。 “金大爷，不是吧？麻雀你也怕？”柳青青一边调侃金子，一边往麻雀走去，这鸟儿平日里最怕人，怎么她站这儿了，小麻雀还是没有反应？不会是只死鸟吧，不然金子也不会这么怕了！ “这，”柳青青好似是发现了不对劲，她身轻如燕的踩在屋顶上，快速地靠近麻雀，“这麻雀的腿受过伤！” 切面如此齐整，应是被利器所割，难不成凶手曾经在屋顶杀了一只麻雀？不对，不对，这切面倒像是，倒像是，对了，是丝线！ 柳青青站起身，重新掏出了刚才从水车上得到的丝状物。半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走回到窗外顶上盯着水车又看了良久，偶尔还伸手比划比划。 大水车依然“吱呀吱呀”的转着，不知疲倦。 “原来是这样！” 这次，柳青青飞下屋顶的时候，把金子带下来了，因为它小爪子一直抓着没松开。 下来后，柳青青随手摸了摸金子的小脑袋，然后就凑到窗户面前仔细查看着。很快，她就找到了想要找的目标。 “密室破解了，但凶手为何要这么做呢？他在掩盖什么？是杀人手法？还是死者的死亡时辰？”解开了一个谜团，依然还有难题让柳青青很是困惑，“或者是故布疑阵？” 若是杀人手法，那么就应该还有他们没有发现的异常之处。 “柳女侠？柳女侠！” “在，我在！” “柳女侠，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有发现——” “有发现？” 柳青青听得官差说蔺大人那里有发现，当即撑着走廊的扶栏从二楼一跃而下，快速往桃林外奔去。 官差只觉得好似有一阵清风从眼前刮过，很快又消失了，要不是远远传来柳青青的一句“多谢官差大哥告知”的声音，他怕是以为自己眼花了。 官差晕晕乎乎的踩着步伐回到了桃林入口处，看见之前劝说自己的护卫，立刻回了神，哥俩好的搂着对方的肩膀，“兄弟，好兄弟，下回你来府城，哥哥请你吃酒！” 护卫：满头疑问，发生了什么？ 官差：我说兄弟我能说多谢你告诉我柳女侠确实厉害吗？要不是你告诫我我差点就得罪人家女侠了！就那轻功刷刷的打他不跟打小孩一样？ …… “大人，有什么发现？” 柳青青跟着官差从后面进入了西花厅，见蔺大人、张捕头都是站在一个帘子后，好像在侧耳倾听什么，不由轻声问道。 蔺大人看见柳青青，伸手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这么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是在干嘛？柳青青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再问，而是也走到帘子后站定。 “德先生，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还是不要让我们这些粗人动刑，不然你怕是受不住？” 李捕头的声音？德先生？他这是在审问闵老先生的徒弟。 柳青青知道闵老先生有两个弟子，一曰德，一曰惠。德先生为长，年约四旬，惠先生为次，年约三旬。 所以，听李捕头的这个语气，难不成闵老先生是德先生谋害的？ “我，不是我，我没有杀害师父……” “德先生，那你这双鞋子上的泥垢怎么解释？还有，昨日曾有人看到你半夜外出，最后慌慌张张的回了房。这人证、物证，还有时间可都是刚刚对得上，还说不是你害了闵老先生！” “冤枉啊，大人，我，我真的没有杀害师父，我，我……” 柳青青听到这里，忽而想到了什么，她凑到张捕头耳边嘀咕了几句，张捕头立即兴奋得搓了搓手，就转身出去了。 蔺大人一头雾水的看向柳青青，柳青青低声说，“大人，稍安勿躁，先看看！” “行吧，先看看，我倒要看看你刚刚搞了什么名堂，哼！” 张捕头从后堂出来，转到前厅，他经过德先生，然后凑到李捕头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嘀咕完，他也没走，站在一旁看着。 “张捕头这个人，传完话竟然就站在那里看现场不回来了，可真是给他机灵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告诉蔺大人的原因，蔺大人如今有些暴躁，看谁都不顺眼。柳青青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好似在调整“偷听”的位置。 “德先生，闵老先生死得惨啊，你是没看到，流了一地的血，”李捕头有了张捕头送过来的“及时雨”，便开始继续审问，“真是太惨了，人间惨剧啊！我这想起，心里都不好受。” 德先生听得李捕头的形容，好似自己也看到了一样，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喊着“师父”“师父”。 “德先生，你到底为何要杀闵老先生？” “我，没，没杀师父，没有，没有——” “就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我没有……” “当然就是你，昨天晚上就是你把你师父杀了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杀师父，我昨天只不过是想潜到师父房里——” 死静！ 德先生犹如被掐断脖子的呆头鹅，突然停住了自己的话。 李捕头却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追问道，“潜到师父房里，然后呢？是不是把他推倒了，撞到木榻栏杆上是不是？” 听得李捕头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隐秘，德先生神色大变，忽而有如漏了气的球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良久，他才平复了心绪，呆呆的坐在地上开始讲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经过。 “是，是我，昨晚我是偷偷的去了小楼。我知道，师父有一本记录了雕刻技法的书，但是他却一直没有传给我们师兄弟。我是师兄，本以为师父肯定是要传给我的。 谁知我问了好几次，师父不是说我火候未到，就是要我多练练基本功，磨磨耐性。可是我已经年过四旬，学雕刻学了二十多年了，还要练什么基本功？这不是很可笑吗？我觉得师父不过是搪塞我，其实不想把书传给我，而是要传给师弟。 我不甘心！明明就该是我的！ 既然师父不打算给我，我便自己来拿。昨晚宴席散了之后，我悄悄来到小楼，想把书偷偷拿走。” 第197章 卑职明白!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谁知道我刚从师父的枕头旁找到书，师父竟然醒了过来！他当时一把就抓住了书，我见师父醒来，又怕又急，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一定要把书拿过来，于是便和师父拉扯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不一会儿书是扯回来了，但师父却往后一倒，撞到了床栏上，我当时吓坏了……呜呜……” “所以，闵老先生后脑勺的伤就是你干的！后来呢，你是不是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先生给杀了——” 听的李捕头的话，德先生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当时见师父撞到了，后来凑过去试了试师父的气息，师父还有呼吸的。” “有呼吸？” “是的是的。”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把师父放回榻上，盖好被子，就，就离开了！” “离开了？”李捕头听了真是气笑了，“你也是做得出来，老先生那么大年纪，你就不担心这一撞撞坏了？你不给他请大夫，竟然跑了？”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就慌慌忙忙的离开了！” “离开？我看你是急着回去看书吧！” “是……我知道师父没事，便离开了。一个是有些慌张想快点走，当然另一个则是急着回去看书。 因为我知道等明日师父醒来，书肯定要还回去的。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只有半晚上。我当时还想着，第二天肯定会挨师父的一顿大骂，但我当时顾不得许多了，我，我就好似着了迷一般，只想看到那本书的内容！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打算把书据为己有的，我只不过想看看，看看书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看完我也打算偷偷还回去的。 说到底，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德先生说着话，就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他放到一旁盖在闵老先生尸体的白布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 “只是，我看到了书，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师父说得是对的！这本书里面其实就是记录了一些雕刻的基本功，还有师父自己创造的一些雕刻手法，但这些其实他都教过我了。你们知道吗？都教过我了！都教过我了……” “竖子！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情至极！”蔺大人再也忍不住一掀帘子走了出去，对着德先生就是一顿骂。 “对，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为了一本这样的书，为了一本无用的书，我，我竟然害死师父——”德先生说着说着，趴在闵老先生面前，痛哭流涕起来。“若不是我把师父摔晕了，兴许师父碰到凶手就能反抗，兴许还会大喊，都是我害死了师父，是我害死了师父！我，我该给师父请大夫的……” 柳青青看着满脸悔恨的德先生，内心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一时执念，害人又害己！唉…… “柳女侠，你觉得姓德的这个小人所言属实吗？若不是他，那么害闵老先生的人怕是另有其人了！”蔺大人见柳青青走过来，不由侧身悄悄问道。 “大人，此事怕有八九成属实。偷书的时候没有杀，人走了更不会再次返回，且刚刚听他所说，便是闵老先生知道他拿了书，不过是骂一顿，以他能干出偷书的法子，被骂也不是承受不住，那也就不会因为怕承担不住后果而采取杀害老先生这种极端且残忍的手法。” 蔺大人听了柳青青的分析，觉得有些道理。 “不过，这始终是他的一面之词，还是要找到最直接的证据才能佐证。” “嗯，不错。张捕头，你把他带下去，让他签字画押，先关押起来，容后再审！” “是，大人！” 等张捕头把德先生带下去之后，蔺大人很是夸赞了一番李捕头，“做得好，不过才半日功夫，案子就有了进展。” 李捕头拱了拱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多亏了大人让张头来告诉我要连声逼问和利用老先生头后的后脑勺，卑职这才取巧诈到了德先生的话，说来都是大人的功劳！” “我？” “对啊，张头都和我说了，嗨，大人您别谦虚！” 蔺大人脸上带着些疑惑，他看了看对他崇拜的李捕头，忽而又转头瞟了瞟柳青青，见柳青青脸上带着笑，便心神领会了，大笑道，“对对对，这个，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大肆宣扬知道吗？” “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嗯，你办事，我放心。这样，那边还有人要盘问，就辛苦你继续了！” “卑职觉得刚刚受了大人的点拨，有些明白，这会儿正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呢！大人，您且等我！” “好好好，等李捕头的好消息！” 目送了斗志昂扬的李捕头，蔺大人转头看向柳青青，“坐，柳女侠别拘束！” 等柳青青坐下后，他又摇了摇头，一脸感叹道，“嗳，如今我是真想见识见识你那位恩师了，就想问问他，是如何教导你的。不仅教你律法条例、如何查案、还教你如何和上司同僚相处，这，这可真是门大学问啊！” 柳青青没有直接接话，而是委婉的奉承了蔺大人几句，等他再次眉开眼笑，便把话题转回到案子上。 “大人，如今我们可以推断的是，在德先生走后，有人又来到了老先生的房间，这个人把老先生搬到了椅子上——” “哎哎，等会儿，为什么是有人把老先生搬到椅子上？而不是老先生在凶手来之前，自己走到书桌旁坐下的？” “若是老先生先行醒来，再如何性子怪异，想必不会不在乎自己脑袋上的伤，他定会呼救……” “对对对，老先生平日里虽然忙于雕刻，但对自己的身体很是看重，平日里还会站桩练剑呢！” “嗯。那我们说回到刚才那个地方，凶手把老先生搬到了椅子上，然后用某种利器把老先生杀害了，之后把门从里面关上，然后从窗户逃走——” “等下，等下，柳女侠，你为何如此说？” 第198章 重现案发现场 柳青青站起身把腰间的一个小袋子取下来，从袋子中掏出一团丝状物和那只死去的麻雀。 蔺大人见柳青青不回答他的话，反而在那捣鼓，不由也站了起来，见柳青青拿出两件东西，一脸纳闷，“这是？” “大人，这是我刚刚在水车上和小楼房顶发现的。” “水车？房顶？”蔺大人本来只有些奇怪，听了柳青青的解释，越发惊奇。 柳青青没有着急，她取了旁边放着的纸笔开始画示意图。 蔺大人就看着柳青青快速地勾勒了书桌、椅子和椅子上坐着的一个人，然后是一个简单的窗户，再是一个大水车，最后画上了房顶。 “这是案发现场！” “不错，大人稍等！”柳青青放下毛笔，另取了一只，沾上红色的印泥，等她画完，蔺大人眉头皱得能夹住一只大蚊子。 不过转瞬，蔺大人就恍然大悟，“你是说那凶手用这团丝线做了一个机关，把老先生绑了起来，然后从窗户跳出去，在窗户上又做了一个机关，最后把丝线的另一端绑在了水车上。 水车转动，带动丝线收紧，这一收紧，一则让闵老先生遇害，二则让窗户自动的锁上了，成了一个密室！” “没错！” “合乎其理，合乎其理！” “可不是，这机关可谓是天衣无缝，若不是因为这麻雀偶然被那丝线割伤，死在房顶，只怕这线索就要石沉大海了！” 蔺大人摸着下颚长出来的胡茬，凝眉深思，“这密室虽然是破了，但这凶手是如何杀掉老先生的，还是有些疑问！” “大人想的是，这个问题就和之前两个案子一样，杀人的凶器究竟是什么，以及凶器在哪儿？”柳青青顿了顿，接着分析，“以及，他大费周章的做出这个密室到底是为什么？” “不错不错，若单单只是为了杀人，那就没有必要还在窗户上动手脚！”蔺大人看着柳青青，突发奇想，“柳女侠，你说这凶手和之前杀害两个丫鬟的凶手会会是同一个人吗？” 柳青青低头沉思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虽然杀人方法差不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者不是同一个人！” “你也有这种想法！” “是的。前面两个案发现场给我的感觉是利索、干练，然而老先生这边，我感觉有些故弄玄虚，有些繁复——”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英雄所见略同啊！” 蔺大人觉得和柳青青很谈得来，他便邀请柳青青一起用膳，用完膳，两人又继续分析案情，等李捕头的消息。 然而，直到日暮时分，李捕头那里的消息却是一直没有消息。 “大人，蝶夫人身边的丫鬟求见！” 有官差来报，蔺大人便停下谈话，看了看天色，“诶，不知不觉，天都黑了，看来是过来送晚膳了，让她进来吧！” 进来的是绿环，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仆役，果然是来送晚膳的，几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绿环布置好后，对着蔺大人行了一礼，敛容道，“夫人让婢子转达，大人和柳娘子办案辛苦，但也别忘记了用膳，如今天寒，菜易冷，要趁热吃！” “哈哈，夫人可是怪我劳累了柳娘子，之前可从来没这么仔细叮嘱过？” 绿环忍着笑，“让大人见笑了，夫人说柳娘子虽然厉害，但还是娇客，比不得大人衙门里能干的官差大哥，再说她又要辛苦守夜，又要替山庄找凶手，自然是不能饿着她了！” “呦呦呦，我这听着，夫人莫不是来和我‘抢人’了，哈哈！” “大人可错怪我们夫人了，夫人说，今日山庄有官差值守，她那里也另有安排，柳娘子就只要专心帮忙查案子就可以了，不用她值夜！” “那我就谢过夫人的相让了，你回去转告夫人，就说本官必会尽快破案，让落霞山庄恢复宁静。” “是，那婢子告退了！”绿环退下去之前，看了柳青青一眼，柳青青便起身对着蔺大人道，“大人，我与绿环姐姐相识，不如我送一送她吧！” 蔺大人摆了摆手，同意了。 院外。 绿环拉着柳青青的手，一脸庆幸，“柳娘子好生聪明，竟然看懂了婢子的眼神。” “可是夫人有话交代？” “是。夫人想让婢子问问，老先生的案情查得如何了？听说德先生被关起来了，可是老先生的死与他有关。” 柳青青越过绿环，不由看了看灰暗的天空，顺口答道，“是有些牵连，不过此事还需验证，李捕头还在盘问，结果并不明确。” 见绿环没有回话，依然期待的看着自己，柳青青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你和夫人说，德先生被关和山庄无关，乃是他们门中自己的事情，让夫人安心！” “嗳嗳，多谢柳娘子，那婢子先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柳娘子放心，夫人派了护卫护送的。” 送走绿环，柳青青转身回了厅堂，和蔺大人一起用膳。 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因此只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又继续等待。 滴漏一滴一滴的滴着，天空也越来越暗。 终于，李捕头满脸喜色的冲了进来，“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如何，盘问出了什么？” “我按大人教的，这小半天紧盯着惠先生了。这家伙的口风可真紧，比审德先生难多了。不过，那麻雀的故事一讲，那团蚕丝一放，还是被我撬开了口！这酒可真是好喝，哎呀，多谢柳女侠！” 柳青青见李捕头满头大汗，不由伸手给他递了一壶酒。 “我说老李啊，你别扯东扯西，快说重点！等破了案子，大人请你们去醉风楼吃酒，点那个最贵的太白，你和老张一人一大壶！” “那我就先谢过大人了！大人，那惠先生招了，就是他杀的老先生！” “真是他！又是个欺师灭祖的孽徒！快，把他带进来，我要仔细问问，老先生辛辛苦苦教他们一场，啊，是有多大的怨恨，才能干出这泯灭人伦的恶事来！” 第199章 师兄弟对峙 惠先生被带过来的时候，实在让人有些出人意料，如果只从外貌神态看的话，外人绝对不会想到他会狠心杀害闵老先生。 三旬的年纪，容貌清癯，留着短须，身着一袭灰白色的书生袍，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沉稳，只是那不停转动的眼珠及眼眶里布满的红血丝打破了这种沉静。 蔺大人已经恢复了情绪，他端坐在上首。 “跪下！”李捕头等惠先生走到厅堂中间，便一脚踹了惠先生的膝盖弯，“扑通”一声，惠先生就跪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咳咳！”蔺大人清了清嗓子，开始问话，“昨日是如何杀害闵老先生的，从实招来！” “大人，能不能让我先喝口水——” “那就要看你招供得如何了？”蔺大人说完，当着惠先生的面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水。 “我招！我招。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刚开始，我不过是想去偷书罢了。谁知道，就在我准备要出门的时候，我发现师兄也偷偷摸摸的出门了。” “你也只是想偷书？” “怎么，大人不信？”惠先生听蔺大人的语气有些怀疑，他冷笑了一声，“算了，大人爱信不信吧！” “我信不信与你何干？你只管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 惠先生被噎了一句，狂妄的神态有些收敛，“我看着师兄偷偷摸摸的出门往师父这边来，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后来我躲在桃林里，等师兄再次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果然拿了一本书籍，就是师父的那本秘籍！ 我就知道，师父最近看我不顺眼，老是说我这里做得不够用心，那里不够细致。都是借口，都是借口，他不过是搪塞我的借口，他心里最喜欢的徒弟就只有师兄。 教师兄画雕刻图样，不仅教山水花草，还教虫鱼鸟兽，市井人物，只要师兄肯学，他什么都教。教我就是只教市井人物，还美其名曰说我有这个天赋。放屁！那些贵人富商们明明更喜欢砚台上刻山水花草虫鱼鸟兽！偏偏他就是不肯教我，我问得急了，他就说我什么没有天赋。 没有天赋？难道师兄就有天赋？他那么蠢，画得那么多山水花草虫鱼鸟兽的样子，不都是被我用了去，哈哈哈！可是，你们不知道，师兄的一幅图样子，我自己要画七八幅甚至十多幅才能抵一次！才能抵一次！这中间的差距、这中间的银子你们知道有多少吗？几百两，甚至上千两！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要如此偏心？师兄那么蠢？师父为什么要偏心他！明明对外的许多事务都是我在打理，我那么辛劳，难道他看不见？” 惠先生说着说着，神情激动起来，整个人犹如陷入了疯魔中。 “没人说话？没人回答？对，当时也是这样！师兄走了之后，我跑到师父房里，我问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师父也是不回答，无论我怎么问，他睡得就和死了一样！呵呵，那么大动静，他都不醒，他就是逃避，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他偏心，偏心啊……” “呜呜……师父，你为什么要偏心？” “师父当时是被撞晕了，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突然间，德先生从帘子后面冲了出来，他一脸愤懑的抓着惠先生的肩膀使劲儿的摇晃，边摇边泪如雨下！ “师兄？”惠先生喃喃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我是去偷秘籍的，根本不是师父传给我的……我还不小心让师父撞到了床榻的栏杆上，师父晕了过去……” 听着德先生的回答，惠先生逐渐变得目眦欲裂起来，他反手挣脱出德先生的禁锢，一把揪住德先生的衣领，逼问道，“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我是去偷秘籍……你在逼问我，你还有脸逼问我？你这个禽兽，你这个畜生，你竟然杀死了师父，枉费师父对你那么偏心？” “哈哈哈，对我偏心，真是天大的笑话！” “怎么不是对你偏心？我每天画画画得天昏地暗，也不只过换来师父一句尚可，而你呢，随便画几幅，师父就夸你有天赋，是可造之才！” “师父那是随口说的，你个傻子，你还信？” “什么随口？他怎么不对我随口，只对你随口？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他没有这样夸过我一句，一句都没有，他只夸你！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 惠先生听了德先生的话，讥笑道，“嫉妒，你嫉妒我，你是在说什么鬼话？不应该是我嫉妒你吗？师父只教我市井人物，教你却什么都教！” “因为师父说你画人物有天赋！” “哼！不过是借口罢了！” “你小时候又不是没跟着师父画过山水鸟兽，但你画的根本就是四不像，只有人物画得极好，你都忘了吗？” 德先生的话，好似敲开了惠先生脑海中封存已久的记忆。 “哈哈，师弟，你这是画的大鹅吗？” “我画的是麻雀！” “麻雀这么大吗？哪里有？我打一只来解解馋，哈哈哈！” “师兄，你站住，别跑！” “嘿嘿，打不着，打不着！” “师父，师父，师兄笑我！” “哈哈，惠儿，你师兄逗你玩呢！为师看你这人物画得极好，活灵活现，可见很有天赋，往后就画人物吧！你师兄啊，没有你这么好的天赋，往后怕是只能辛苦些，多学些本事，不然为师怕他讨不着老婆，哈哈哈！惠儿，到时候可能要你多照顾照顾他咯——” 惠先生想着那些被他遗忘许久的往事，眼眶更加红了。 “想起来了是吧？”德先生握住惠先生的往下一扯，讽刺道，“你还说师父对我偏心，你真是，师父都把咱们的家业交到你手里让你打理了，我说想帮你分担分担，师父还不让！说我什么性子容易冲动，脾气大，没有你沉得住气，呵！你倒是沉得住气，可惜却用来杀师父了，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大人，能让这个蠢蛋下去吗？我想接着说案子。”惠先生面色平静的转身，对着蔺大人说道。 “来人，把德先生带下去！” “我不下去，我不下去，我要看看这个畜生是如何杀害师父的，他如何下得去手，如何下得去手，啊！” 第200章 改鞋 官差把德先生带下去的时候，惠先生低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慢慢开了口，“我以为师父还是偏心师兄，当时不知怎的，素日里那些积累的怨恨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当时心里又恨又怕，怎么办？师父已经把秘籍交给了师兄，会不会过些日子，师父也会把我手里的产业收回去，让师兄打理？ 那我到时候岂不是什么都没了？我想着一定不能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看着躺在床上一直未醒的师父，我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着了魔的念头。要是师父永远不醒就好了。那样的话，我手里的产业就保住了，呵，就凭师兄那个笨脑子，便是想和我抢也抢不赢。 我听说山庄的两个丫鬟是被人刺中胸膛而亡，我觉得可以利用这个。于是在师父的工具里面找了一把合适的锉刀，就，就把师父杀了。我还在一本书上看过那种布置现场的方式，便依葫芦画瓢布置了，师父手里有一团天蚕丝，是我送给他的，别人都不知道，我便找来用了。” “你想让我们把闵老先生的死和那两个丫鬟的案子归在一起，你又布置密室故作悬念，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怪说你聪明太过，反而画蛇添足呢！” 惠先生笑了笑，“当时脑子里只想到这两个跟杀人有关的，也想不出其它的来，让大人见笑了！” 蔺大人摇了摇头，半晌没有说话。第一次杀人要不是激情杀人，要不就会下意识的模仿自己见过的情形，在办案里，也是常态。 “老先生床上的被子是你叠的吗？”听到这里，柳青青突然问话了。 惠先生听得柳青青的这个问题，有些怔住，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是，是我叠的。” “为什么？” “为什么？”惠先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要说我也不知道，当时顺手就叠了，你们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你是不是照顾过老先生很长一段时间的起居？” “大人怎么知道？”惠先生抬起头看向柳青青，很是惊讶，“前几年，师兄家里父母病故，他回乡去守孝了，老刀叔又被儿子接过去奉养一段时间。刚好那段时间，师父身体不太好，他又不习惯生人照顾，只能是我照顾他起居——” “自那之后，你们师兄弟感情便不太好了吧？” 惠先生听了柳青青的继续发问，陷入了思考中，突然眼神一亮，“大人怎么会知道？是，是，是，虽然之前我也会在心里埋怨几句师父偏心什么的，但我一直知道师父并不偏心，他对我和师兄都很好。 但是自从那次之后，师兄回来，不知道怎么，他好像越来越看我不顺眼，不是摆出师兄的身份压我，就是对着我冷哼、嘲笑、讥讽，还背地里和师父说想要接手我手中的事务……” “朝日相处几年，你和闵老先生肯定是越发亲密，德先生不在闵老先生身边，本来就多了几分生疏，又见你们关系密切，心中肯定生出了许多惶恐、不甘，他想要这才会想找回自己的地位，想要获得闵老先生的信任。只是可惜，他用错了方法，而你们也没有发觉。事态才一步步慢慢恶劣，最终到现在这个局面……” “争吵、相疑，在心里各种想、不沟通交流，让你们三人多年的情谊消失殆尽，渐生怨愤。怪老先生，怪师兄师弟，恨天不公，觉得自己不止如此，能得到更多，心中欲壑难填，是吧？” 柳青青的话一落，惠先生就不停的点头。 “所以，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像今天你和德先生刚才对峙那样，一五一十的把心中的话说出来？非要忍着，憋着，然后弄出如此的祸事？”柳青青说着语调就高扬起来，她内心憋了许久了，从听这场招供开始。尤其是她如今自己也身为一名教习，更感同身受。这要是哪天，她家那几个兔崽子也是这样，她真的死了都不瞑目！ “我，我，”惠先生哑口无言。 忽而，柳青青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张纸。 “这个图样你有印象吗？” 惠先生看着柳青青手中的纸，继续点头，“自然，这还是我替师父画的，师父前些天突然让我帮他画一副砚台画样，他形容的就是这个！当时还夸我画得很好……” “那你知道这画有什么寓意吗？” “寓意？”惠先生觉得柳青青的问题依然让人摸不着头脑，这画有什么寓意，“就是慈母图，除了说明舐犊情深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这样问吧？这位母亲是在干什么？” “做鞋子啊！” “你再想想，闵老先生是这样跟你说的吗？” —— “师父，为什么要如此麻烦？” “惠儿，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把大的孩子的鞋子改一改，然后继续给小的穿。你呀，也就是跟着师父，不然也怕是要穿旧鞋子哦！” —— “我想起来了，师父当时说的是改鞋，这个母亲是在改鞋，把大孩子的鞋子改一改，然后给小孩子穿。” “老先生准备雕两块是吗？” “你又知道？是的，师父当时还让师兄帮忙找了两块差不多的石头！” “这两块砚台是老先生准备送给你们师兄弟的吧？” 惠先生觉得自己都要惊讶习惯了，柳青青又猜中了。 “不错，师父是说要送给我们，也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 “改鞋子，改鞋子，你知道寓意着什么吗？寓意着改邪归正！”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柳青青的话，不仅让惠先生一呆，就连德先生也再次从帘子后冲了出来。 “我说，老先生已经看出你们师兄弟情况有些不对劲了，打算劝说你们改正，恢复以前的情谊！还有，你们看这个半截血手印，这是老先生死前按在砚台上的！他最后一刻想的不是告诉我们凶手是谁，而是在劝诫你们，希望你们不要一错再错了，重归于好！” 寂静。 无声。 片刻后，厅堂响起了两声凄厉的大喊声！ “师父！” “师父！” 望着抱头痛哭、悲痛欲绝的师兄弟，蔺大人觉得自己大开眼界。 柳娘子这最后一出，可真是“杀人诛心”啊！只怕这两人此生都要沉沦于对老先生无限悔恨中了！ 第201章 人心难测 闵老先生的案子破了，不过众人的兴致并不高。 老先生已经没有家人，两个徒弟也被官差带回衙门去了，他的后事本来无人办理的。 蝶夫人见此，便接了过来，客人们对此大赞，自然也顺势留了下来。 此时已经很晚了，但丧事也开始了，仆役们搭建灵堂，大家换上了素色的衣裳，一切紧张有序的进行着。 因老先生不是寿终正寝，入土的日子选得很近，就在后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一。 柳青青见山庄上下忙忙碌碌，便一个人来到了桃林对岸，挑了块大石头盘腿坐下。 不一会儿，萧二也过来了。 “恭喜柳女侠一日之内就破获了大案，真是年少有为啊！” “怎么萧二公子不用帮忙吗？还是又想切磋一二？” “你这人真是，嘴巴不饶人。枉我看你心情不怎么好，还打算劝慰一二来着？” 柳青青觉得自己语气确实有些不对，便站起身拱手道歉，“对不住！” 萧二见柳青青如此郑重，微微愣了愣。 两人一番友好的礼尚往来之后，又重新坐下。 “破了案子，还不开心？” 柳青青望着隐藏在浓云后的淡淡月光，脸色有些惆怅，“可惜未能和闵老先生得见！” “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小的时候，他还带过我和苗八呢，给我们做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只要带出去玩，其他的孩子都会羡慕我们兄弟俩。 当然了，他性子也古怪，有时候整天整天的只会刻东西，不见任何人。若是有人打扰他，得来的就是一顿骂，骂得人狗血淋头。 有一段时间，我和苗八就不敢过来。还是伯娘和我说，厉害的人就是那样，不然也不会刻出许多有名的砚台。 伯娘还说，当年我们山庄的红砚还不出名时，她找了许多有名的雕刻大家，都被拒绝了，只有老先生答应替我们山庄雕刻，而且费用很低，老先生是山庄的贵人。 只可惜，世事无常，不过一日光景便阴阳两隔……” 柳青青转头看向旁边的萧二，见他眼中银光闪闪，便知他心中也有些难过。 这人，之前还有说有笑呢，没想到也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对了，还没有谢谢你！” “谢我？”柳青青很是纳闷，这没头没脑的，谢她做什么？ “谢你那句‘诛心之言’啊！” “啊！” “蔺大人都和我说了，就是那个改鞋的事！说你真会编故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编故事？而不是老先生的所愿呢？” “老先生真的知道自己弟子们的心思吗？” “知子莫若父，德先生和惠先生两个弟子，在老先生心中怕是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否则也不会倾囊教授、因材施教，让一个专注于画样，让一个专注于打理产业了！” “听你这口气，好像对当老师很有经验一样！” “我，我有一个远房妹妹是当人教习的，自然知道一二！” “难怪！”萧二抹了抹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了，那晚咱们还没说完呢？教你刀法的那个什么帅大叔是谁？你说你们小娘子，怎么都只知道关注男子的样貌俊不俊？伯娘就教导我，要注重人品，看人品懂不懂！” “怎么，你的汀兰小娘子嫌弃你不帅了？” “汀兰才不会嫌弃我！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我的……”萧二听柳青青提起自己的意中人，顺嘴反驳，忽而又有些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起来。 不过关于理论，萧二还没有输过，他很快开始反击，“哼，之前你救了汀兰一次，她就对你观感极好，天天念着，看你那眼神还两眼发光！” “你之前是不是因为这个对我很是看不惯？” “你知道还问？” “你就庆幸吧！那天有那么多少侠在场，要不是我及时出手，让汀兰被其他俊俏的少侠救了，等你回来，怕是迟了！” “汀兰才不是那种见一个就中意一个的小娘子！” “那你气什么？” “反正就气！之前防男子便罢了，如今还要防小娘子，我可真是难！” “我瞧汀兰小娘子不过是羡慕我的武艺罢了！她看着虽然温温柔柔的，不过好像对武艺很是痴迷！” 萧二转头看着柳青青，满脸惊奇，“你这人，真是蔺大人说的，不去当官差真的是可惜了！” “看来我猜对了，”柳青青朗声大笑，笑完后，认真给了萧二建议，“我看汀兰小娘子所学的武艺和心法应该都是上乘吧！” “自然，汀兰的武艺都来自于她阿爷——独臂老人。独臂老人未断臂前，已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后来一次大战意外断了一条胳膊，大家都以为他会萎靡不振，没想到他潜心修炼，几年后，武艺更甚往昔！” “如此，那汀兰小娘子所缺的怕是打破心中的桎梏了！” “桎梏？” “嗯。自己的爷爷如此出名，她身为独臂老人的后代，怕是承受的各方面的压力很大。既要想着如何不堕了祖辈的声誉，又要想着在同辈中脱颖而出，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了！如此思虑之下，怕是原本能发挥出八九分的实力，也只能发挥出五六分了！” “难怪，我有时候总觉得汀兰心事重重的，问她，她又说没什么，我还以为自己当时做错什么了！”萧二听了柳青青的分析，有些若有所思。 “所以，你这个意中人，便要找机会好好开导一二了。不过有时候这种事情需要一个契机，需要本人醒悟过来，否则啊，不好解决！人的心思啊，最难猜了，也最多变，唉！”柳青青长叹一口气，“说得那个一点，你看老先生这场祸事，说到底，也是人心变了！” “我明白了，”萧二捡起一块石头，打了一个水漂，然后站起身，坚决道，“等山庄的事情一了，我便让伯娘帮我去提亲！” “哈？” 听了萧二这话，柳青青身子一斜，差点摔了。 “怎么？有什么不对？” “哦哦，没什么不对。不过，我们家乡那边，未婚男女成婚之前，有时候还会要有一场表达爱慕和求娶的仪式。你请蝶夫人提亲之前，可以考虑一下！” “哦，还有这样的仪式，听起来不错，你说来听听！” …… 第202章 认亲信物! 翌日上午，柳青青正在训练金子飞行，和它建立良好的主宠关系，忽而绿环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柳娘子，柳娘子！不好了！” 柳青青见绿环神色不对，立即站起身来，安抚道，“绿环姐姐别着急，慢慢说，怎么了？” “柳娘子，你快去看看吧！今天山庄来了一个小娘子，她说是庄主的女儿，夫人，夫人已经气晕过去了。二公子又不在家，带着道士给闵老先生寻墓地去了…… 如今客人们围着不肯走，都在看热闹，场面乱得不行……” 什么？那个她来了好些天都没见着的神秘庄主的私生女儿找上门来了？ 这又是什么剧本？ 柳青青一边腹诽，一边大步流星的往待客厅赶。 “这可真是热闹了！” “真是，谁能想到呢！” “亏我还羡慕蝶夫人，庄主这么多年只她一个，夫妇两人恩恩爱爱，羡煞旁人。没想到临了临了，竟然蹦出了一个私生女！” “这下乐子可大了！” “啧啧，落霞山庄流年不利啊，前头刚刚死了两个丫鬟，这闵老先生也不幸去世，这又爆出了庄主遗落在外的明珠，我要是蝶夫人，我也要气晕了！” “说来怎么还没看到庄主，往年也该回来过年了啊！” “谁知道呢！之前说是寻仙问道，哈哈，如今看来，怕是在外面私会佳人，乐不思蜀吧！” “有可能，兴许这认亲还只是个开头，往后还不知多少女儿蹦出来认父呢！” …… 柳青青绷着脸，听了一路的闲言碎语。 好在众人知道她武艺高，又帮助蔺大人破了闵老先生的案子，对她还是有些敬佩的，给她让开了一条大路，柳青青便顺顺利利的到达了待客厅门外。 “夫人，您没事吧？我听——” 柳青青刚迈过门槛，便看见蝶夫人好生生的坐在上首，虽然脸色有些憔悴，但是是醒着的。 “你来了，坐吧！” 蝶夫人看见柳青青，脸色倒是带了几分笑。 柳青青收住了话，顺势坐在蝶夫人下首。 “这位小娘子，刚才真是抱歉，我一时气愤，没有听清楚你后面说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遍，”蝶夫人温和的开口，她看着堂下来认亲的小娘子盯着柳青青多看了几眼，便解释道，“哦，对了，这位是我的小友，我山庄没有什么事情要瞒她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蝶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只看到了认亲的小娘子盯着柳青青多看了几眼，实则柳青青这会儿也看着认亲的小娘子移不开目光。 落落？ 竟然是落落！ 那个她在路上救下的小娘子！ 这世界可真是太小了，柳青青没想到，兜兜转转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落落看到柳青青，显而易见也认出了，不过她并没有开口相认，只是多看了几眼，便开口回答蝶夫人的问题。 “我娘让我带着这个信物来永州的落霞山庄，她说谁是这个信物的主人，便是我的父亲。” “信物是什么？” 落落抿了抿嘴唇，解下背上的包袱，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布包着的半臂长的东西。 站在蝶夫人后边的黄钗走出来准备接，没想到落落并不给她，而是收回了手。 蝶夫人见落落这动作，笑道，“怎么，小娘子还怕我昧下你的信物？” 在门外看热闹的客人此时不管是站在蝶夫人这边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纷纷开了口。 “小娘子，你不知道，蝶夫人可是咱们永州的大善人，且最重信用，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是啊是啊，大不了还有我们这许多人给你做见证呢！” “没错没错，小娘子，你要是确实是庄主的女儿，往后可是要在山庄生活的，可别开罪了未来的母亲才好啊！” 落落听得外面传来的各种声音，神情越发紧张，她不自觉的咬着唇，眼眶开始发红。 蝶夫人说完话也没有继续开口，淡定的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沫，慢慢喝了一口茶。 柳青青内心长叹一口气，缓缓开了口，“不如给我吧，夫人，这位小娘子，我来做个见证如何？” 听得柳青青突然开了口，蝶夫人倒也不奇怪，便满口答应，“可，柳娘子再是公道不过了，这位小娘子，你可能不清楚，我和你说——” 只是蝶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落落就握着小包袱跑到柳青青身边，把东西放到了柳青青手上，然后一脸轻松的回到了原地，眼见着低沉的情绪不知怎么就高涨起来了。 蝶夫人看了看柳青青棱角分明的侧脸，即便坐着也不妨碍那挺拔如青松的气质，心中有些了悟，第一次对来认亲的小娘子有了几丝好感。这小娘子眼光倒不错，和她一样也觉得柳娘子值得可靠吧！ 不过她一想到是那个人的女儿，刚生出的几丝好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青青把布条慢慢拆掉，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没想到是一柄短剑！ 短剑看着并不华丽，黝黑的剑鞘，没有任何装饰，柳青青握住剑柄一拔，“锵”！ 只见剑身直冒寒光，隐约可见丝丝红光闪烁，可真是一柄好剑啊！ “这，这是咱们山庄的落霞剑！” 突然，一位苍老、激动地声音响彻在厅堂内。 柳青青听得老翁的声音，一脸惊奇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这，这就是那落霞剑？ 等等，之前她和蔺大人还猜测两个丫鬟是因为落霞剑而死，这，这落霞剑凶手找了许久，怎么不是被庄主藏在山庄的某个地方，而是在落落手上？ “老洪叔，你没看错？” 蝶夫人听得老翁的话，一时没回过神，待找回思绪后，连忙询问老翁。 老翁，全名洪三，是落霞山庄的大管家。年约六旬，他自老庄主的时候就是管家了，如今虽然还当着大管家的职位，不过早已经不太理事，只在庄里有大事的时候，才会出来活动一二。 今日听得山庄有人来认亲，他便亲自过来看一看。 “夫人，我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还好使，这剑，就是咱们山庄的落霞剑，它便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洪管家一脸激动的站在柳青青旁边，直勾勾的盯着落霞剑，眼都不眨一下。 第203章 杀人凶器? “原来这就是落霞剑！” “果然是一柄利剑！哎哎，那个曹员外，你之前不是要看落霞剑！哈哈，如今可以看个够啊！” 柳青青感受到一道与众不同炽热的目光瞧过来，她不由侧转头，见到的是曹员外那张狂喜的脸。 这人，怎么看上去比主人家还要兴奋？ 不等柳青青继续探寻，曹员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脸色，和周围的人说起话来。 见此，柳青青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落霞剑！落霞剑怎么会在你手里？”蝶夫人捂着胸口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她半辈子都没见过的山庄信物，如今却在一个外人手中看到，这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柳青青见到蝶夫人脸色不对，立即把剑收回剑鞘，快速起身来到蝶夫人身旁，在她背后点了几下。 “夫人，深深吸一口气，对，就是这样，然后慢慢吐出来，好，很好，继续，再来几次……” 蝶夫人缓过气之后，拍了拍柳青青的手，满脸感激。 只是，等她望向堂下站立难安的落落时，脸色很难看，她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落落！” “落落姑娘，是吧，烦你稍等，我这有个事情要确认一下。来人，去把蔺大人请过来！” “夫人，这是？” 蝶夫人没有回答柳青青的话，只眼神望了望她，示意莫急。 须臾，蔺大人就赶了过来。 他其实早就已经听手下说山庄有个小娘子来认亲，虽然也想来看看，但一则他在酝酿闵老先生案子的公文，二则他的官家身份不好参与其中。没想到，蝶夫人却派人来请他，不知道是有何打算？难不成是让他做个见证？ “蔺大人来了，快请上座！” “夫人，这是你山庄的家事，我恐怕是——” “大人，这可不只是我山庄的私事，还关系到衙门的公事！” “哦，夫人为何如此说？” “大人，您可还记得红裳和橙衣的死因？” “死因？自然记得，是被两指宽的利剑刺中而亡。” “柳娘子，你手中的剑给蔺大人瞧瞧！” 柳青青听到这里，有些明白蝶夫人的意思了，虽然觉得她的猜测有些莫名，不过她还是抽出了手中的剑，横着展示给蔺大人看。 蝶夫人指着柳青青手中的落霞剑，神情激动，“您看，这剑是不是就是两指宽，且那个厚度也差不多。之前我们不是没有找到凶器吗？我觉得这落霞剑就是凶器！而这个突然来认亲的小娘子，有很大的嫌疑就是凶手！便是她不是凶手，也和凶手有关！” “夫人，这……”蔺大人看着堂下正听着话、满脸茫然的小娘子，神色有些为难。 蝶夫人看来受得刺激不小啊，竟然想把来认亲的小娘子往凶手上扯，唉，那只顾自己潇洒的萧庄主怎么还不回来收拾烂摊子？ 只是看着执拗的蝶夫人，蔺大人想着这些日子的情谊，不由心软了几分，便按照惯例开口问话，“这位小娘子，本官是永州府的司马。如今山庄突发了两件命案，鉴于你带来的信物和凶器有几分相似，现在本官按照惯例询问于你。你本月十五、十七晚上在哪里？做什么？可有人证？” 落落没想到这一趟来认亲，父亲没见着，倒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很意外。 她也料想过这趟认亲兴许会不顺利，不管是她阿爹不认，还是阿爹的夫人不认，她都预料过，也想过对策。当然对策其实不过是离开，再继续闯荡江湖，研习医术，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没想到的是，这趟认亲，她竟然又见到了柳姐姐！ 帮她赶走恶霸，送她医书和防身武器的柳姐姐！ 只是柳姐姐这一次好似是在她的“对立面”，她心中有些难过，强忍着才没有出声喊出她。 但是，尽管如此，柳姐姐人还是那么好，看出了她的犹豫，不想把信物交出去，便开口解围帮她，她好开心！ 就是这兴奋劲儿没过多久，她认亲的信物竟然成了什么杀人的凶器？简直是晴天一个霹雳！ “我没有杀人！这剑我一直带在身旁，没有离过身！至于大人问的问题，我当然可以回答。 十五日傍晚，我当时宿在零陵县的郊外驿站。晚间的时候，因为驿站突发大火，有许多人受伤了。我因为会医术，便去给人治伤。这一忙，便忙到了昨日。大人可以找人去问，想必许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零陵县发生了火灾？”蔺大人听闻驿站出了事，立马站了起来，急声道，“伤亡如何？可知道起火的原因？” “听驿站的馆丞说，因为灭火得当，没有伤亡。至于起火，好似是因为天干物燥，厨房烧火没有注意，不小心让火星蹦到了柴堆里，才引发了大火！” “这就好，这就好，没人伤亡就好！” 听闻没有上完，蔺大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安稳的坐下。 蝶夫人却不死心，继续在一旁揣测，“这也只能说明她没有离开，不能保证她没有同伙啊！我看你和那个幕后凶手就是一伙的，先是有人拿着这什么落霞剑在我山庄杀人，后脚再派人来冒认什么女儿，里应外合对山庄不利，这就是你们的阴谋，对不对？” 落落看了看蝶夫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蔺大人和柳青青两人对望了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无奈和为难。 “大少爷回庄！” “大少爷回庄！” “大少爷回庄！” 忽然，远远传来了仆役的传呼声。 嗯？落霞山庄的大少爷回来了？ 柳青青循着声音望去，很快便见到了一位风光霁月的年轻男子慢慢走了进来，只是这位大少爷的头发怎么，怎么是卷的？ “阿娘，阿娘，我回来了！” “空儿？！你回来了！” 蝶夫人见到年轻男子，猛地便扑了过去，惊喜交加。力道之大，把年轻男子撞得都退后了两步。 男子扶着蝶夫人的胳膊，朗声大笑，打趣道，“阿娘可是想我想得紧了，如此热情，我可承受不住！”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不是说大会前就回来，怎么晚了好些天，可让阿娘担心坏了！” “路上出了些事情耽搁了，是儿不好，应该先派人回来说一声的，让阿娘担心了！” “出事？出什么事？可受伤了？哎呀，你的头发怎么成了这个样？” 第204章 再遇 “公子，公子，那些小恩人——” 就在萧大公子酝酿如何面对自己亲娘的审问时，院落外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小厮，似乎是没想到院子里有如此多人，他神情有些踌躇。 “向生，快进来，快进来！” “哎，哎！”听到自己公子的招呼声，小厮一脸喜悦的跑过来。 “阿娘，我和你说，我这次可真的是幸好遇到了许多贵人，要不是他们，你就见不到你儿子了——” 蝶夫人此时完全忘记了其它的事情，听得萧大公子的话，整张脸一揪，一叠声的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你要急死为娘吗，还不快说！” “阿娘，我说我说，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着急！” “行行行，你快说！” “那个，我回来的时候住在零陵县的驿站，没想到晚上突发大火——” “咳咳！” “咳咳咳！” 默默退到一旁喝茶·不忍打扰娘俩重逢·实则躲起来吃瓜的蔺大人和柳青青，听到驿站、大火的字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呛了茶水。 “阿娘这里有客人！蔺大人？蔺大人安好，真是对不住，瞧我，真是白瞎了这双眼睛，竟然没有看到蔺大人！咦，这还有位小娘子，可是蔺姑娘？” “咳咳咳！” “咳咳！” “空儿，你真是，这不是蔺姑娘，这是柳女侠，武艺十分高强，人也极其聪慧，性子特别和善！” “柳女侠？看来这位柳女侠阿娘很是欢喜，这些词都没有夸过我！” “萧大公子安好，久仰大名！” “柳女侠安好！若是早知道家里有如此厉害的女侠，我便早些回来，也好切磋切磋！” “这孩子他就是喜欢练武，一听人武功好便忍不住，柳娘子你多见谅！”蝶夫人见自家儿子太热情了，怕吓着柳青青，不由开口解释。 “无碍无碍。对了，刚才萧大公子说遇到了大火——” “对对对，大火！我当时因为连日赶路，有些疲惫，睡得沉，向生这小厮也是个雷打不醒的，驿站起了大火后，有许多人已经跑出去了，就剩我俩。等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浓烟，辨不清方向，我和向生两人转了半天都没转出去。就在我俩以为要葬身火场的时候，几位少侠冲了进来，把我俩领了出去，真是万幸！ 对了，阿娘，我这头发就是当时烧卷了。阿娘你别担忧，没事，这也不影响我的俊朗不是！我这一路走来，许多小娘子还是偷偷的瞧我呢！” 柳青青听到这里，忽而有些明白，昨日晚上萧二公子对俊俏男子的怨念出自哪里了，十有八九就是他这位自恋臭屁的大哥吧！ “诶，这里怎么还有一位眼生的小娘子，”萧大公子自恋完，眼睛又往周围扫看了几下，“阿娘，这位是——” 蝶夫人听了儿子云淡风轻的讲述了遭遇大火的事情，正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见儿子指向落落，脸色更加难看。 只是没等蝶夫人开口讲述落落的来路，萧大公子侧头仔细打量了几眼落落后，竟然面露惊喜冲了过去，“安神医？你怎么在这里？今儿个早上，我还在驿站找了你许久，以为你不辞而别了，没想到你竟然来我家了，这，这可真是缘分啊！” 柳青青看了看一脸激动、面红耳热的萧大公子，又看了看一直低头、努力隐藏的落落，不知为何，内心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 若是她猜想的那样，那，那就是孽缘了！ 蝶夫人显而易见也看出了些苗头，不等落落开口回答萧大公子的话，她就大声一喊，“这姑娘是你爹的私生女！” “什么？” 萧大公子脸上惊喜的表情渐渐散去，人往后退了一大步，他转头茫然看向蝶夫人，喃喃问道，“阿娘，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姑娘是来认亲的，认亲，你听明白了吗？还有，你阿爹竟然把落霞剑给了她，这么些年我都没见过！” “落霞剑？阿爹不是找人打的一把假的落霞剑吗？如今这意思，是找到真的了？” “假的？” “有一把假的落霞剑？” …… 两盏茶后，客人们被官差们“赶出”了待客厅，萧大公子也已经听完了这些山庄发生的事情。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落霞山庄大公子的稳重，一针见血问道，“所以，有人在觊觎我落霞山庄的落霞剑，且极有可能已经得手。哦，也就是找到了阿爹打造的那把假的落霞剑，并且用它杀害了阿娘身边的两个丫鬟？” “没错。”蔺大人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肯定道。 “如今我们对幕后凶手什么都不知道，这可就难了！” 柳青青听到这里站了起来，对着蔺大人行了一礼，“大人，我有一事要禀告，还望大人原谅则个！” “柳娘子不必行此大礼，有话尽管说！” “是这样的，大人，其实我有发现两个疑惑的地方，”柳青青顿了顿，脸上有些赫然，“只是当时事情刚发，并不明朗，我便隐瞒了下来——” 蔺大人没想到柳青青竟然隐瞒了一些线索，他顿时有些生气，衙门正辛辛苦苦查看，竟然还有人隐瞒线索？ 气完之后，不知为何，他又觉得对方做得也有几分道理，若是易地而处，只怕他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罢了，本官知道你是好心，恕你无罪，接着说吧！” 柳青青便把自己当场在酒窖发现的坛子和那个清新的果子香味说了出来。说出来的时候，她又留心观察了在场蔺大人、蝶夫人、萧大公子、落落等人的神色，几人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或是一脸若有所思，或是皱着眉头不知缘由。 “不如我们再去看看酒窖的那个坛子，查查有什么线索。” “大公子说得对，先去看看坛子，至于那什么清新的果子气味，这就只能多靠柳娘子你了。若是知道了是哪种果子的气味，我们再商量看和案子有什么联系。” 第205章 密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酒窖。 “就是这个坛子！” 蔺大人看着柳青青指的酒坛，十分感慨，“这酒坛看着和旁的也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发现的？” 柳青青见李捕头过来摘酒坛的封条，便让开位置，“刚好抬头便看见了，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是凑巧。” “大人，里头确实是干燥的，没有酒味，这坛子应该没装过酒！” “哦，我看看！”蔺大人走到酒坛边，低下头凑到酒坛口用力吸了吸鼻子，半晌后，他摇了摇头，“没闻出有什么不同，感觉鼻子里满是酒味……” 这是酒窖，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酒的气味，也难怪蔺大人闻不出来。 “大人，不如抬出去看看，这里光线太暗了。”柳青青又及时的给蔺大人递上了台阶。 于是，一行人又出了地窖，抬着酒坛来到了院子中。 蔺大人用手扇了扇风，继续俯身凑到酒坛口，“唔，确实没有什么味道。咦，这底部好像有个印子，你们来看看……” “确实，这印子，这印子好像一个什么尖锐的物件长年累月放在酒坛内，压出来的！” 柳青青正背着手转着剑花，听得萧大公子的话，忽然灵光一闪，她连忙把落霞剑举到眼前，就着短剑的长度和酒坛比划了一下，“会不会放的是落霞剑？” “诶，有这个可能，快，放进去！” 柳青青上前把落霞剑斜着放入酒坛中，没想到放进去后大小刚刚好。短剑的剑尖就着坛内底部的那个印子，剑身倾斜向上，剑柄则刚好卡在酒坛口子和酒坛瓶身相交的位置。 “刚刚好！” “所以，这个酒坛子就是萧庄主藏那柄假落霞剑的地方！” “很大可能，那我们就可以这样猜测——红裳不知怎么知道了萧庄主把落霞剑藏在这里，于是打算过来查看，或者直接盗取，但是意外碰到了幕后凶手。他或许是凑巧，又或许知道红裳的目的，尾随而来，见红裳找到了落霞剑，便把红裳杀了，夺走了落霞剑……” “有这个可能，那杨员外兴许就不是幕后黑手了！” 柳青青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红裳被杀的过程是推断出来了，那凶手又为什么要杀橙衣呢？” “嗯，这是个好问题，大家都想想！” 张捕头和李捕头：挠头挠耳，努力思考。 蝶夫人：…… 萧大公子：微笑。 柳青青：凝眉深思。 “不好，”蝶夫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焦急道，“大人，如今落落姑娘拿着落霞剑前来认亲，那凶手岂不是有可能知道自己手中的剑是假的！刚才那么多客人都听到了老管家的话，如今怕是整个山庄都传遍了！” “不错，凶手知道了自己手中的剑是假的，怕是又会想办法来夺，”蔺大人说着说着突然笑得很是奸诈，“不过，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不怕他动，一旦动起来，才有可能露出更多的马脚。” “大人英明！” “我们如此这般——” “大人放心！” …… 暮色很快降临了，落霞山庄热闹依旧，客人们聚在宴席厅参加山庄的认亲宴。 “恭喜蝶夫人喜得千金！” “听说落落姑娘还会医术，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蝶夫人脸上带着假笑，领着有些神思不属的萧大公子、孔雀开屏的萧二公子和沉默寡言的落落，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四处社交，正常营业。 某处角落里，有两个人正在小声交谈。 “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和我说那剑是真的，如今可好，真的落霞剑竟然在一个小娘子手里！” “在小娘子手里又如何，不还是面世了？咱们既然能拿到第一次，就能拿到第二次！” “你这口气怎么听怎么不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把剑有问题？” “我只是觉得以萧辰铭那谨慎的性子，不会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把剑放在酒窖里，没有任何防护，这不合常理！” “萧辰铭还谨慎，呵，就他那不着调的性子，我觉得放在酒坛里才合理！” “你们都不了解他，所以都被他骗了，看，他骗得还挺成功！” “娘的，谁能知道这老小子竟然做了一柄假剑！” “如今看来，我们当初得到的那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 “嘘！那个可太大了，不兴说！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把真的落霞剑拿到，你可有主意？” “这事太突然了，若是蝶夫人一个人还好，如今萧家两个公子都回来了，他们可不可小觑。一个是武艺超群，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一个智计无双，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 “嗨，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不过是大家捧出来的，就两个生瓜蛋子，能有多厉害？” “多厉害？那昨晚上你的人怎么没能得手？不是说好了要继续杀一个丫鬟！” “你是不知道，如今这防护就跟行军打仗一般，真是见了鬼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出的主意！” “我不管这些，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两相合作，我助你夺剑，你帮我杀人。要不是误打误撞还是死了一个人，没有坏了我的大事，否则，哼！” “你也别冲我哼哼，说是助我夺剑，如今我是替你杀了人，这剑可是没有到我手里！说来说去还是我吃亏，这回说什么你也要先帮我拿到落霞剑，否则人你就自己去杀吧！” “你！好了，先不说这些。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问出落霞剑的下落，咱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还有，人你必须得继续杀，你放心，若知道了落霞剑的下落，我要拿到还不是轻而易举？” “行，那就再信你一次！” “哈哈，预祝我们都得偿所愿，请！” …… 宴席上，热闹的氛围正浓时，又有人出来说想看看落霞剑。 柳青青瞟了一眼，嗯，一个不认识的人。咦，这次曹员外倒是坐得住，没有出来蹦跶，不过看他那眼神，怕也是想看得紧。 “想看落霞剑，这次就好办了，哈哈，我这次也算是托大家的福，落落啊，把你腰间的落霞剑拿给大家看看吧！” 第206章 明珠蒙尘 落落从自己腰间剑袋里取出落霞剑，顺手一拔，夜色下，剑光冷冽！ “哇啊，好美！” “诶，会不会形容，这剑哪能说美，要说好，这可真是柄好剑！不过怎么是短剑，做成长剑更合适吧？” “我觉得短剑挺好，你看落落小姐握着不就挺合适的？” “倒也是，哎，这剑不会是落霞山庄祖辈打给自家小娘子或者夫人用的吧？” “哈哈，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夜晚没有白日那么亮堂，落霞剑在烛光的照射下，有剑器的别样美感，客人们看得目不转睛。 宴席在大家目睹了落霞剑之后，很快就散了。 某处角落里，依然是两个人在小声交谈着。 “他们竟然没有把落霞剑藏起来，就这样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收着？” “怎么，你是怕有诈？” “这不得不防啊！” “哼，我倒是有几分明白。蝶夫人这个人，看着亲善和气，实则自傲冷漠得很，她怕是不待见这半路冒出来的‘女儿’，连带着自己山庄的镇庄之宝落霞剑都不看重了！” “不会吧？我看蝶夫人往常行事，不像是这种人。” “你每年见她几次，我又见她几次？” “我这只是想着稳妥为见，稳妥为见，如今山庄可是还有不少官差呢，若是行差踏错，就会被逮，小心使得万年船。” “瞧你这胆子，比绿豆还小，好了，落霞剑我让人去帮你取！”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嘿嘿，有劳使者了！” “噤声！” “是是是，您看我这嘴，又没管住！” …… “柳姐姐，你在吗？” 落落躺在床上，悄声呼唤着柳青青。 “在。” 柳青青侧卧在房梁上，轻声回了一句。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还想着找到阿爹后，过完年就去岳州找你呢！” “我也没想到，你会是落霞山庄庄主流落在外的明珠！” “柳姐姐，可别打趣我了，什么明珠，不过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罢了！” 柳青青听落落语气有些自嘲，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床榻，见落落趴在被子上，小脑袋压在叠起来的胳膊上，漂亮的大眼睛不复初见时的明亮，反而有些黯淡，心里有些担忧。 “落落，你还好吧？” “我很好，柳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如今也算完成了阿娘临终前的遗愿了。虽然还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庄主父亲，但我，我很高兴的，真的！” 似乎是怕柳青青不信，落落说完后，嘴角扯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不想笑就不要笑，不开心就不开心，落落，在我面前不用勉强自己……” 柳青青的话让落落瞬间红了眼眶，“柳姐姐，我，我也不是不开心，我只是有些茫然。我以后是不是就要住在这里了，还要，还要和今天宴席上一样，便是不想笑也要笑，不想和人说话也要说话。” “也不会天天都这样，如今只不过是在办宴席，平日里想必还好。行了，别多想，要知道有好多人羡慕你呢！落霞山庄可是出了名的富裕，你如今是大小姐，往后就不用再在江湖上漂泊流荡了，锦衣玉食，扈从成群。 即便万一运气不好，再遇到之前那些恶霸，你也可以一声吩咐‘小的们，给我上’，让你的人把对方揍得嗷嗷大喊‘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这样一想，是不是很美？” “嘻嘻，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让他们再敢抢人！柳姐姐，这样一想，确实是挺美的。” “所以落落，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不要忽略好的地方，也不要总盯着不好的，你只要想清楚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自己不会后悔就行！” 落落点了点头，认真的记下柳青青的话，忽而又叹气道，“柳姐姐，蝶夫人好像很不喜欢我……” “这是常理，我今日刚听到消息时，也替她生气呢！” “啊，难怪柳姐姐进来时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可是一下就看到你了！” “额，之前不知是你，抱歉！” “柳姐姐你不用抱歉的，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过，阿娘的话我不能不听……” “说来说去，这其实是他们上辈人的恩怨情仇，错也好，对也好，与你无关，你也不过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柳姐姐，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我阿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能让阿娘念念不忘，明明阿娘是那么漂亮、聪慧、善良，村子里有许多大叔爱慕她，怎么就一直只惦记我阿爹？”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我就想看看阿爹到底怎么样，看完我就打算离开的。” “离开？” “嗯。阿娘原本医术很厉害的，但生了我之后，身体不好，时常要卧床修养，就不能给人看病了。刚刚柳姐姐要我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想过的，我想走遍大周，拜访名师，习得一身好医术，成为比阿娘还厉害的大夫，救死扶伤！” “落落，你志向好崇高！” “可是好难……我从村子里出来，路上遇到病人，大家都不让我治，说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医术肯定不好，别治死了人……便是打听到高明的大夫，听说是我想学医，就直摇头，说不教女子。说我要是想学，可以去找稳婆学接生，或者去找道婆学鬼画符……”落落似乎是想起了路上遇到的白眼，声音有些哽咽，“还有许多人，许多人觊觎我的样貌，其实上次遇到那种恶霸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我都靠着药粉逃出来了，上次他们人太多了，还一直追着不放，要不是遇到柳姐姐，我……” “落落，都过去了，往后会好的！” “是，会好的。其实，我本来都有些动摇了，在想要不要继续……不过没想到遇到了柳姐姐，你竟然支持我！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支持我的人，便是连我阿娘，也从来没支持过！而且，你还送我医书，对，就是那本很高明的医书！”落落说着就翻身坐了起来，在床榻上翻找，很快，就找到了柳青青当初给她的医书。 “柳姐姐，你知道吗，那天在驿站，我就是靠书里面的人工呼吸救了人，还有处理烧伤的方式……那天救了人，大家都称呼我安大夫，还有喊神医的，柳姐姐，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吗？我觉得自己都要飘到天上去了，那是我觉得自己最有用的一天！” 第207章 贼人来了 柳青青听到这里，不由盘腿坐了起来，她看着落落捧着书，一脸虔诚，眼睛里好似盛了满天的星光，她便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娘子，对医术的执着比她以为的还要深。 “柳姐姐，我说想继续当大夫，你会支持吗？” “自然。只是落落，萧庄主，也就是你——” “没事。等我见到他，我自会跟他说清楚。我知道，一个小娘子行走江湖不安全，我可以请求他给我派几个护卫什么的。若是他不同意，不同意……我，我就去岳州找柳姐姐，到时候先和你学几年功夫，岳州肯定也有厉害的大夫，我可以一边学武一边学医，待学有所成后，再出门！” 柳青青听了落落的打算，不禁好笑，感情这小妮子心里门清呢，算盘都打到她身上了！ “嘻嘻，柳姐姐~~” “你朝我撒娇没用，等萧庄主回来，到时候朝他使吧！” “柳姐姐，你不觉得我这个父亲很奇怪吗？你说他为什么要把落霞剑送给我阿娘，又另外打了一把假的藏起来？” “这，这男女情深时，自然会互相送些珍贵的礼物！” “但是这落霞剑不一样啊，大家不是说，它是落霞山庄传承了上百年以上的镇庄之宝吗？他便是再如何爱慕我阿娘，也不该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啊？最重要的是，我长这么大，一次都没有见过他来看我和阿娘，这也算是情深？” 柳青青听了落落的话，大吃一惊，“一次都没有看过你们？” “当然了，这十六年只我和阿娘两个人相依为命。” 所以，不是她之前猜测的什么金屋藏娇，因为怕大老婆不敢把小老婆带回家的桥段？而是有可能是“霸道庄主强制爱，我带球跑”的狗血剧情？至于落霞剑也许不是定情信物，而是落落她阿娘顺手牵羊带走的？ 不怪落落好奇她阿娘的恋爱史了，柳青青也是很感兴趣的。 “你阿娘没告诉你，她和你阿爹的故事吗？” “一句都没提过，她只偶尔给我解答医术上的疑惑，平时话也不多，就更别提这些旧事了！” “如此，怕是只能等庄主回来，到时候听听他的说法了！” “对了，柳姐姐，这落霞剑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什么会有人来偷，还丧心病狂地杀人？” “不知道，这也只能等庄主回来问他了！” 落落皱着小眉头，有些不满，“怎么什么都不说？我觉得我这个父亲真的太神秘了，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没关系，等他回来了，我一定问清楚。哼，我第一天到家，就让我被人当成杀人凶手，他必须要好好补偿我才行！ 嘿嘿，柳姐姐，我要是问清楚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柳青青看着落落使小性子，有些开始同情萧庄主，女大不由爹，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好生受着吧，“行啊，我确实有些好奇，一把剑，除了当武器，还能有什么秘密？” 忽而，柳青青耳朵动了动，她悄声的“嘘”了一声，落落听到后，立马一翻身滚回了床里，盖上了被子，动作之熟练，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骗她阿娘…… 很快，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小竹管，接着小竹管开始冒烟，雾气缭绕，竟然迅速弥漫了整个房间。柳青青见了，暗自庆幸她们已经提前吃了落落配的清心丸！ 嗯？这药劲儿还挺足！ 柳青青吸了一口迷烟，感受了一下药效的力道，吓得她又悄悄吃了一颗清心丸。 贼人吹完迷烟后，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便破窗而入。 他似是对房内的格局很是清楚，稳稳的避过了一路的障碍，径直来到了落落的床边。 落霞剑就明晃晃地放在落落的枕头旁，那人没有迟疑，伸手把剑拿了起来。 拿到剑后，黑衣人拔出剑，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确认完后，他把剑收回剑鞘，快速地离开了。 等黑衣人从窗户离开后，柳青青从房梁上飞了下来。 她先是看了看落落，见落落睁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神情有些跃跃欲试，柳青青便简单交代几句，迅速从窗户离开了。再不走，只怕这妮子就会说也要跟着去了…… 柳青青一路跟在黑衣人背后，越跟，眼中的疑惑越深，这路线怎么有些熟悉？ 未几，柳青青看见前面的黑衣人翻身进了一个恭房，待黑衣人把落霞剑一藏，夜行衣一脱，柳青青不由瞪大了双眼！ …… 翌日，气温骤降，北风刮得人直打哆嗦。 环境如此恶劣，就连早起练功的武林侠士都少了许多，不过依然有很多不得不起或者心怀某种目的的人，大清早就起来开始干活了。 “柳娘子，早膳来了。” “哟，今儿吹得是什么风，怎么是黄钗姐姐给我送饭？” “听说给柳娘子送饭是个极好的差事，婢子羡慕许久了，这不，今儿个好不容易从绿环妹妹那抢来的，柳娘子可欢迎？” “欢迎欢迎，自然欢迎，真是劳累了，其实我自己可以去厨房——” “哎呦，柳娘子，您是夫人的贵客，可别说这样的话，不然夫人还以为婢子偷懒耍滑，才给您送了一次饭，就把您支使到厨房去了，那不得狠狠罚婢子一顿？” “黄钗姐姐可真是会说笑，蝶夫人十分看重你，才舍不得罚姐姐你！” “那我就借柳娘子吉言了，下次若是不小心犯了错，就这样和夫人说，看夫人能不能网开一面，饶过我，哈哈！” “夫人心善，自是不忍责罚于你！” “柳娘子可是胃口不好，怎么不动筷子？”黄钗见柳青青兴致好像不是很高，想了想，“哎呦，我知道了，柳娘子怕还是在想绿环姐姐吧？” 见柳青青抬头看向自己，黄钗觉得猜对了，笑着道，“哎呀，柳娘子可别当真。这差事真不是我抢的，只是绿环姐姐昨儿个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今儿早上身体就不舒服了，夫人便让我来送饭。” “身体不舒服？” “可不是！不过夫人给她请了大夫，大夫是什么风邪入体之类的，怕是不小心着凉了吧！已经吃了药，柳娘子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那柳娘子您慢用，婢子先走了！” 柳青青看着黄钗离开的背影，神色莫名。 昨日宴席结束时，绿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难不成昨晚做贼去了？ “好吃的！好吃的！好吃的！”金子从鸟架上飞下来，落到桌子上，想去啄一盘红澄澄的果子。 柳青青眼疾手快的端走了，厉声道，“这可不能吃！你一早已经吃了果子、饲料了，你看看你这凸起的食囊，还吃，还吃，不怕撑坏了！” 第208章 互飙演技 金子享受了好几顿的“大爷”生活，猛地被柳青青训斥了，就要炸毛。 但它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柳青青泠然的威压，先是缩了缩自己的短脖子，接着绿豆大的小眼珠转了转后，竟然飞到了柳青青的肩膀上，蹭了蹭柳青青，嘴里欢快的叫着，“好美的小娘子！好美的小娘子！好美的小娘子！” 柳青青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宠物“献媚”的一天，心情有些复杂。她摸了摸金子的小脑袋，脸色和缓了些，她看了看四周，虽然没人，但仍然压低声音道，“等会儿给你吃这里没有的果子，就是你今早吃过的那种！” 金子好似想起了早上那清甜的果子味道，便清脆的叫了几声，就在院子里开始日常的功课训练——飞行。 柳青青陪着它练了一会儿，就按照先前商量的安排出门了，果然她刚走到花园里，就有人来找。 “柳娘子，出事了，出事了，夫人请您过去呢！” 本就很着急地柳青青，听到仆役的呼喊声，一撩衣摆，人就跑了。 仆役只觉得一阵风刮过，柳娘子人就没影了，她呆在原地茫然了好一小会儿，半晌，才着急忙慌地抬着自己沉重的脚继续往回赶，一边赶路一边嘀咕，“呼哧，若是下回再来喊柳娘子，呼哧，一定要劝夫人派侍卫或者会武的仆妇来……” 只是这个仆役不知道的是，她家夫人如今身边的会武的仆妇那都是有其它任务的。 柳青青赶到落落院落的时候，就听到一阵一阵的哭声。 “呜呜，落霞剑丢了，父亲一定会怪我的，呜呜……” 别说，落落这孩子演得可真投入！ “已经派人去找了，我的祖宗，你能不能消停一会？”蝶夫人“稍显不耐”的声音传入柳青青耳中。 看来，夫好似人的演技更胜一筹！ “柳娘子来了！” 柳青青在仆役的传呼中走入落落的寝室。 房内，蝶夫人坐在圆桌上，手撑额头，一脸无奈；落落则跌坐在床榻边的踏板上，散着发，趴在床边上哭哭啼啼，凄惨兮兮。 周围围着一圈明显看热闹的夫人和小娘子，唯有汀兰小娘子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细言细语地安慰着落落。 “夫人，我听说落霞剑丢了？” “可不是？这孩子今早起来发现落霞剑就不见了，我已经派人去山庄四处找了，可她就是不肯消停，一直哭一直哭……” “夫人消消气，落落小姐突然失去了认亲的信物，自然是伤心的！” “我就是体谅她才坐在这里陪着，可你看她，一直哭，哭有什么用？我要是你，就爬起来，自己带人亲自去找！” “您不用激我，我才来，剑就被偷走了，这是不是外人偷的还未可知呢？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贼喊捉贼！” “你说什么，你这个小蹄子，指桑骂槐是不是？”蝶夫人听得落落“阴阳怪气”的话，猛地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大声呵斥。 旁边的夫人有的捂嘴偷笑，也有人连忙拉着蝶夫人的手劝慰，“夫人，落落小姐只是太伤心了，这孩子怕是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 “是啊，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没错，夫人，小孩子都是这样，口不遮掩的！” “哼，我知道我突然回来你不舒坦，你是不是想着把落霞剑藏起来，我就认不了亲了，你就称心如意了？”只是没想到，蝶夫人刚被几个夫人劝得脸色缓和了些，落落又开始“火上浇油”。 “你说什么？你，你，你竟然如此想我，我，我……” “夫人，夫人，消消气！” “别动手，这打不得，打了可就闹大了！” “闹大？如今这乐子还不够大？啊，就你有嘴是吧，就你有能耐是吧？那你自己去找，老娘不奉陪了！” 蝶夫人放完狠话，“气得”怒气冲冲的走了！ 一众夫人和小娘子互相望了望，见此也跟着走了，追在蝶夫人后面，哎呦哎呦喊着。 柳青青见人走了，耸了耸肩，走到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汀兰见柳青青一脸轻松的坐在桌旁，不说去追蝶夫人，也不说来劝慰落落姑娘，心中不由有些纳闷。她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有些瞠目结舌，尤其是刚才那充满硝烟弥漫的对骂，心里很是担忧。 只是，不等她纳闷完，她就见到落落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在柳娘子一句“都走远了”的话后，整个人腾的坐了起来。 这还不止，人坐起来后，她竟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吐出一句“憋死我了”。 对此，汀兰脸上越发茫然，感觉自己放在落落肩膀上的手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 “呀，柳姐姐，汀兰姐姐好像被我们吓到了！” “你还笑，人家刚刚安慰了你许久，还不赶紧给人家道歉解惑！” “得令！” 柳青青呷了一口茶，手指叩了叩桌子，想必刚才的一幕应该会很快传遍山庄吧，如此，幕后之人就会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了，接下来就看看他们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呀，你们在干这么大的事情，这，这告诉我没问题吗？”汀兰听了落落的解释，不由捂住嘴低声道。 “哎呀，我的未来二嫂，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打紧的！” “你，你说什么，什么二嫂，真是，真是羞死了！” “嘻嘻！二嫂！二嫂~~” “啊，你还喊，看我饶不饶过你！” “哈哈，好痒好痒，好二嫂，你放过我吧，啊，柳姐姐，快救我！” 柳青青看着打闹的两人，不由加重了叩桌子的声音，“行了，行了，还有正事要办，先别闹了，办完事再玩！” 落落从汀兰的魔爪中逃出生天，跑到柳青青面前，原本披头散发的模样越发凌乱了，只是她脸上，一脸雀跃，“柳姐姐，接下来就按我们商量的办，是吗？” “不错，就是要牺牲一下落落你的名声了，往后这‘跋扈嚣张的大小姐’可就会套在你身上了！” “我才不在乎什么跋扈不跋扈，嚣张不嚣张，哼，等抓住了那个坏蛋，我可是要在父亲面前邀功的！嘻嘻，柳姐姐，你知道的……” 柳青青自然是知道落落想以此来换得自己能行医的条件，不由笑而不语。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汀兰见落落话说了一半，顶着一张疑惑的脸，凑过来问道。 “嘻嘻，没什么，二嫂~~” “你还喊！” “我要换衣裳了，二嫂，你要跟进来看吗？” “你，你这个不知羞的小娘子！” “你一直跟着我不放，难不成不是想看我换衣裳？” 见两人不忘斗嘴，柳青青不由想到，萧二公子成婚之后，若是面对自家娘子和妹子之间斗嘴的情况，不知要如何头疼，哈哈！ 第209章 大闹 落落打扮得金尊玉贵之后，就带着一帮仆役在山庄内“大肆”找落霞剑。 这一找，可谓是把山庄闹得鸡飞狗跳—— “我说落落小姐，这男子的房间你都要进去啊？” “男子的房间？嗯，我确实不好进去。这样，他们进去找，行吧？” “我，我，落落小姐，我们可是你落霞山庄的客人，你如此闯入客人房中搜寻实在是太失礼了！” “落霞剑丢了，我的落霞剑丢了，我落霞山庄传承百年的落霞剑丢了，你知道吗！ 反正今日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把山庄上下搜一遍的！ 我说你如此三番两次拦着我搜寻，不会你就是那个偷盗我落霞剑的贼人吧？” “开，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本本分分的良民，怎么会是盗贼？” “那你便让我的人进去搜！这样，最后若没有搜到，到时候等我父亲回来了，你们找他要赔偿！” “哎哎哎，落落大小姐，有您这话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哎哎，您慢点，小心台阶，那个搜东西让护卫们搜就好了，您这儿坐，请坐！你这蠢材，还不快去给落落小姐上茶，记得，用我带来的那个上等的君山银针！” …… “怎么办？如今山庄正被那个大小姐大肆搜查，以她那角落里都要扫一遍的架势，只怕落霞剑很快就会被发现。若是被找到，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你有什么主意？” “我？我有主意就不会来问你了，你快想想办法！” “我想办法？我告诉你，落霞剑我的人已经给你取到了，地方也告诉你了，这之后的事情你自己安排！” “我安排？我怎么安排？这山庄又不是我的地盘？” “呵呵，那你还有胆子来山庄偷镇庄之宝？” “那是，那是，哎，总之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若是不帮我想办法，到时候我要是出事了，你也会不好！” “你这是威胁我？” “我只是提醒你，还有，你若是不帮我，那今晚将安然无恙，没人会死……” “好，好，好！很好，你很好！你回去吧！” “那，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 “为何要找这种人合作，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动手！” “庸人自有庸人的用法，万一事情败露，也有个替罪羊不是！只是我没料到这人看着胆子大，一遇到点困难便推三阻四，如今还威胁起我们了，倒是会挑‘软柿子捏’！威胁我，我会让他知道后果的！” “那我还要把落霞剑转移吗？” “不用，死人的要求为什么要满足？搜出来就搜出来了，需要的话，再偷就是！我们唯一要保证的事，在护法的大事没有完成之前，不能暴露自己，明白吗？” “明白！” “行了，你快回去吧！” …… 宴客厅外的湖心亭，蔺大人、蝶夫人、萧大公子、萧二公子、汀兰、柳青青几人正聚在一起说话。 汀兰见萧二嘴唇发干，便倒了一杯茶水给他，见他很快喝完了，又倒了一杯。 “我说二弟，只是让你去监视，又不是把你扔到了没水的地方，你至于渴成这样？” 萧二听了自家大哥的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大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觉得腰疼，你去恭房蹲守试试，看你能不能喝得下去！” “枫儿，打住，打住，别说这个，”蝶夫人一脸嫌弃的阻止了萧二，“直接跳过那个，说重点！” “没人去取剑，就是那贼人也只去看了一下就走了，后来没有任何动静！” “大人，这有些不对啊，落落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幕后之人难不成不怕她把落霞剑找出来？” “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可惜如今是大白天，山庄到处都是人，不好跟踪，否则定要看看这人到底还有哪些同伙？” “要我说，直接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就是，何必弄得如此麻烦？”萧二对于自己在恭房蹲守，怨念颇深。 “不不，以我这么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这背后肯定有同伙，且有极大的阴谋。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一定要放长线钓大鱼，慢慢收网，才能把所有的鱼儿都抓住，否则便是跑掉一条小鱼，都可能后患无穷！” “不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大人，枫儿他们年轻，还不是很懂得这个道理。我知道大人是为我山庄着想的，还是按大人的法子来办！”蝶夫人瞪了一眼萧二，眼含警告。 萧二一脸生无所恋的趴在桌子上，看着汀兰坐的方向发呆。汀兰目露鼓励之意，手悄悄握了一下萧二的手又快速的收了回去。萧二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突然觉得蹲守恭房也不是不能忍受，这不，汀兰对他亲密了许多…… “柳娘子，你有什么想法？”蔺大人见柳青青神色平静，好似胸有成竹，便询问她的意见。 “大人，这落霞剑我们不如装作找不到——” “为何，我们不趁此机会拿回来吗？他们要是还想要，就会采取行动，那我们才有机会。” “放在那里也是一样，只要我们盯着，也能知道他们的动作！” “也是，就是辛苦萧二公子了！” “我说柳女侠，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我觉得蔺大人的法子好！”萧二虽然被汀兰安慰，觉得自己能行，但听得可以不盯着，而柳青青却建议继续盯，他人又不好了。 “大家有没有想过，橙衣为什么会死呢？” “嗯？橙衣为什么会死？” 蔺大人没想到柳青青突然提到橙衣的死，他顺着柳青青的问题想了想。可惜，截止到目前，他们只对红裳的死有些推测。至于橙衣为什么会死在鲜花盛开的暖房里，至今毫无头绪，于是，他摇了摇头。 “兴许是不小心碰到凶手了之类的！”萧大公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也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蝶夫人加入讨论，“对，之前那孩子就对红裳的行为产生过怀疑，自己大胆的探查过，只怕这次又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打算自己先查查，没想到被凶手发现了，就，就……” 柳青青点头，“夫人这个想法有道理，大家呢，还有什么推测？” “我赞同伯娘的想法！” 汀兰小娘子见柳青青看向自己，她有些慌张，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讨论，她应该怎么说？赞同还是不赞同？ 不过，想着之前看到橙衣尸体的异样，汀兰起勇气开了口，“我，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210章 分工 “哦，哪里不对劲？” “我那日其实不小心瞄到过橙衣的尸体，当时很害怕，只看到了几个画面，但我现在想想，总觉得，总觉得橙衣的衣裳鞋袜太干净了……” “干净，有什么不对吗？伯娘身边的这几个丫鬟是大丫鬟，她们不用做粗活的，其实和外面那些小家碧玉的小娘子没什么区别。我虽然没有仔细观察过，但每次见那几个丫鬟，好像都穿戴得很是整齐，还穿金戴银呢！” 萧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柳青青眼神一亮，她没想到汀兰小娘子观察力如此敏锐，一旁的蔺大人听了也若有所思，忽而他脸上露出了喜意，“我知道了，周娘子说得不错，干净——确实不对劲！” “你们，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萧二看了看周围，好像自己右手边的汀兰、柳青青、蔺大人是一边，而自己、大哥、伯娘是另外一边。一边好似了然于心，自己这边则云里雾里。 “你们想想，若橙衣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而跟着凶手到了暖房，那么她的鞋子肯定会沾上许多泥土，毕竟一路从夫人的院子走到暖房，这路上可是有许多地方不是铺的青砖、石板，尤其是暖房里，都是泥土……” “所以，她应该是被人打晕带过去的！”蔺大人一说，蝶夫人就明白了过来。 “那么就是凶手主动选择了橙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萧大公子不解。 “问得好！这就要问凶手了！”萧二公子有些不快的怼了一句，刚刚这么简单的事，他都没有想到，汀兰会不会觉得他很蠢？ 蔺大人望着波澜不兴的湖面，沉声分析，“一般来说，杀人的动机分为仇杀、情杀、财杀、奸杀四种，其实还有一类不是很常见的，那就是——” “随机杀人！” “柳娘子说得不错！” “随机杀人？意思就是说随便选中谁就杀了？” 蔺大人点了点头，“没错，这种杀人通常来说，是一些人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必须要杀几个人，或是用来祭奠，或者是要举行某些教派仪式，杀人的手法往往有相似之处且极其残忍！” “难道说橙衣的死就是凶手随机杀人的结果，而他们在举行某种未知的仪式，所以在山庄杀人！”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少，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你们算算，红裳是十五日晚上死的，橙衣是十七号死的——” “那如果按照日期来算，单日，那十九号他们应该也要杀一个人才是——” 蔺大人长叹了一口气，提点道，“你们忘了闵老先生的死吗？虽然老先生的死是两个徒弟造成的，但只怕也被凶手勉强算入在内了……” 蝶夫人听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握紧自己的手，语气轻飘，“今日二十一，所以，如果他们的仪式没有结束的话，今晚还要死人？” “很有可能！”蔺大人觉得自己一番猜测下来很顺畅，那么可能性也比较大，“柳娘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不错。比如这三位都是胸口被利剑刺中而亡，比如我在两个丫鬟身旁闻到过的那种果子的清香味，虽然可能是巧合，但巧合多了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了！” “但如果按照这样设想——随机杀人，山庄如今包括客人在内有两百多人，范围也太大了，防不胜防啊，根本不知道凶手要朝谁下手……” “所以我们要盯着落霞剑！” “落霞剑？” “凶手之前是用的假落霞剑杀人，如今既然真的落霞剑回来了，且被他们盗取了，肯定会让自己的计划重新回到正轨上，继续用落霞剑杀人！” 柳青青的猜测之言刚停，萧二见周围几人陆续把目光投向自己，他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突然多了几座大山，沉甸甸的…… “二公子，此事关系重大，就拜托你多费心了，我相信以你那不俗的轻功，定能死死盯住凶手！”蔺大人率先开始给萧二打气。 “枫儿，此事事关我山庄上下的安危，你切记一定要用心，不可吊儿郎当，听到没！”蝶夫人作为伯娘，自然也不能落后，紧跟着叮嘱。 “二弟，你可以的，咱们大老爷们儿，一定可以保护好山庄的老弱妇孺，对吧？”萧大公子作为亲大哥，也义不容辞的，拍着萧二的肩膀说出了自己的期盼。 汀兰小娘子倒是没有说什么，只用温柔、坚定的眼神鼓励着萧二公子，萧二公子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不就是恭房蹲守嘛，小问题！ 柳青青是见识过萧二夜探山谷的本事，对此很是放心！ “至于被杀的人选，我倒是有些猜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应该就是黄钗或者绿环，总之是她们俩中的一人！” 蝶夫人听到自己的丫鬟依然有被害的危险，神情突然变得异常愤怒，“若真是如此，那也不是随机选人了，只怕就是冲着我和身边的大丫鬟来的！” “阿娘！” “伯娘！” “我没事，你们别着急！我在藏书楼看过类似的故事，通常这种神神怪怪的仪式，都是要凑齐什么五个、七个之类的，而且其中一人还要身份贵重的，要能镇得住其它四个人。 如今，四个大丫鬟，加上我这个主子，不就刚好五个人，只怕也符合他们的要求！” 蝶夫人的话虽然听着有些天方夜谭，不过柳青青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大，若不是闵老先生意外身亡，只怕最开始就是这样的一个布局。 “如今变了，不知道凶手会如何选择，我们其他人也有可能是他的目标，因此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没错，我看还是把之前柳娘子提出来的那套法子，挑些出来做防护。” 柳青青低头沉思片刻，补充了几个想法，她用手指在石桌上开始画圈圈，“依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把山庄分为几个大区域，夫人的院子及主院这里是一个大区域、客人们是一个区域、山庄仆妇住的地方是一个区域。 如今，萧二公子要去盯着落霞剑，那么他原本的事务不如就由大公子接手，大公子还可以藏身到夫人的院子内，不必避嫌。” “没问题，阿娘及她身边的丫鬟就交给我了！” “至于客人们这里，就烦请蔺大人了，另外，也可以请几位素有名声的大侠帮忙，比如赵大侠，我想他们应该乐意之至！” “可以可以。我和赵大侠聊过天，他是一个热心、忠义的好汉子，那客院这边就交给我吧！最后一处也是最复杂的仆妇们住的地方，柳娘子是打算自己亲自盯着？” 第211章 及时雨 蔺大人问完，一脸感叹的看着柳青青，很是佩服她的“大义之举”。 柳青青连忙摆手，不接这茬，“也不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护卫巡逻？其实，要是还有一位武艺高强的人坐镇居中，随时准备带人支援，是最好的。” “可惜，二叔还没回来，不然他最合适！”其实萧大公子心里的压力也不小，毕竟凶手的目标有可能就是自己看护的院子。 “二老爷回庄！” “二老爷回庄！” “二老爷回庄！” 柳青青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比一声大的传呼声，内心暗忖，不是吧，这大公子的嘴是不是开过光，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阿爹回来了，太好了！” “是二叔，二叔回来了！” 萧二公子和萧大公子也听到了传呼声，两人兴奋蹦了起来，往山庄门口赶去。 蝶夫人也满脸喜色的站了起来，“二叔回来了，可真是及时雨！” 及时雨——萧二老爷，很快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湖心亭。 一番见礼之后，众人陆续坐下。 柳青青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和蔺大人交谈的萧二老爷，没想到萧二老爷是这样“猛张飞”的模样，满脸的络腮大胡子挡住了他下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 不过，这眼睛的形状倒是既不和大公子一样，也不和二公子一样，反而有些像，像帅大叔的那双眼！ 如果是像帅大叔，那萧二老爷的脸应该很俊美，所以这胡须是特意留着遮挡帅气的？就和兰陵王的面具一样？ “好胆！竟敢在我落霞山庄连杀两人！” “哦，还有贼人觊觎落霞剑？” “什么，大哥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如今还找上门来了！”听了蔺大人和蝶夫人讲述山庄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大事，萧二老爷的嗓门是一句比一句大，音调也是一句比一句高，“你说什么？姓安，叫安落落？” “姓安？姓安？”不知为何，萧二老爷听到落落的娘亲姓安，声音低了下来。 “二叔，有什么不对吗？”蝶夫人见他脸色有些不对，不由担忧问道，“二叔是不是旅途劳累，看我，你才赶回来，就拉着说一大通！” “大嫂，我没事，身体好着呢！只是大侄女的这个姓氏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没事没事，咱们继续说，所以，如今是一个怎样的章程？” 萧二公子便把刚刚大家的分工说给了萧二老爷听。 “也就是说，让我居中坐镇等待支援？” “萧二老爷可是另有高见？”柳青青听萧二老爷语气有些迟疑，便询问他的意见。 “这位就是柳娘子吧？某在这里谢过你这些日子对我山庄上下的相助之恩——” “二老爷客气，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而今事态紧急，我就不多酬谢了，待事情结束，咱们定要好好喝一杯！”萧二老爷爽朗的约柳青青吃酒，“你刚刚问我高见，到也谈不上什么高见，只是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等待支援，这，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我看不如这样，我来巡逻仆役们那块，柳娘子你居中调派如何？ 一来这山庄毕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要论熟悉，我排第二，那是没人敢排第一！便是大哥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 二则，我刚刚听了如今山庄的这些安排遣派，都是柳娘子你的主意，说实话，比我这大老爷们强多了，有一种大将军的风范。 若由你在中间坐镇，随时根据情况进行支援或者安排，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柳青青没想到，萧二老爷乍一见面，就给她戴了一顶大大的高帽子，还“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任务。 “可可可，我觉得可以！” 蔺大人第一个举双手赞同，他之前就认定柳青青有军事才能，如今得到了萧二老爷的认可，自是投赞同票。 “二叔说得是，柳娘子，我看这样安排很是合理，你可别推辞！”蝶夫人作为柳青青鼎力的支持者，自然也是同意了。 长辈们都同意了，作为小辈的萧氏兄弟以及未来的萧家媳妇，自然没有意见了。 事情定下后，大家又商议了些细节，就准备散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突然，萧大公子一拍自己的脑袋，对着蝶夫人道，“看我这记性，阿娘，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就是在驿站救我的几位少侠会来山庄找我，要麻烦阿娘你安排一个客院，他们是五男二女，不过年岁都不大，只安排一个院子即可！” 听得萧大公子说些家事，原本停住的几人便继续离开，这事情和他们关系不大。 走罗走罗，忙自己的事去。 便是萧二公子，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关心大哥的救命恩人，也不是不重视，毕竟蹲守的事情更紧急。 “啊，这，可是如今客院都住满了……” “住满了？山庄还有这么多客人？” “你是不知道，如今一个个的都想看咱们的热闹，没一个愿意走！” “这可如何是好？” 柳青青听到这里，不由顿住了脚步，转过身，“若是大少爷的几位客人不介意的话，我那个院子倒是还可以住人！” 蝶夫人听柳青青解围，心中很是感激，不过她还是开口推辞，“不成，不成，你那个院子是要有咱们山庄的贵宾贴才能住进去的。若是把这几位少侠安排住进去了，一来坏规矩，二来只怕杨少侠当即要打上门去！” “夫人，不如这样，我们和几位少侠沟通好，就说他们是我的亲友，这样如恶化？不然，夫人可还有地方能安排？” “阿娘，我觉得可以。如今山庄正值多事之秋，几位少侠虽然有些本事，但年纪尚小，有柳女侠照顾一二，那再合适不过了。阿娘，你看呢？”虽然蝶夫人拒绝了柳青青的提议，但萧大公子听了却觉得这个安排很好，于是劝说起蝶夫人来了。 “这，”蝶夫人有些意动，想着山庄确实没有地方可安排了，便点头同意了，“那就这样安排，只是麻烦柳娘子了，可真是及时雨！” “没事，我这一个人住了几天，正觉得有些闷，来几个少侠，正好说说话，解解闷！” 第212章 乖巧 “空儿，几位少侠什么时候到？” “向生说他们午时左右会到山庄，”萧大公子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如此，柳娘子你不如与我们一起用午膳，空儿，你等会儿介绍几位少侠给柳娘子认识认识，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劳烦柳娘子照顾他们！” “成，几位小恩人都是有趣的人，有他们在，柳娘子肯定不会闷了，哈哈！” 柳青青听了，心想，看来这几个孩子会有点调皮，调皮她到能应付，只要别熊就好。 饭后，柳青青和蝶夫人在内室品茶，闲谈。萧大公子则亲自去山庄门口接人。 很快，伴随着萧大公子低沉嗓音而来的是几个少年郎稚嫩清脆的欢快声。 青青听到少年郎的声音，端着茶碗愣在原地，蝶夫人则笑着走了出去。 “这就是从火场勇于救人的几位少侠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瞧瞧，一派器宇轩昂、仪表堂堂，还有这两位小侠女，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快坐快坐！” “多谢夫人！” “夫人真是长空大哥的娘亲，这要是不说，还以为您是长空大哥的阿姐呢！”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说话真是逗趣，我都是能当祖母的年纪了，还姐姐，哈哈哈哈！” “真的一点看不出，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没错！” 蝶夫人很快被儿子的几个小恩人哄得开怀大笑，待他们便越发和煦，堂内气氛很是融洽，宾主尽欢。 “诶，对了，阿娘，柳娘子呢，不是说要介绍他们给柳娘子认识？” “对对对，几位少侠是这样的，落霞山庄最近发生了点事情，客院住满了——” “住满了，那我们回零陵县就行了。长空大哥不用麻烦，反正也离得近，要是我们想找长空大哥玩，打马跑一圈就来了。” “那怎么行，这寒冬腊月的，骑着马跑来跑去，吹一肚子冷风，可是容易受凉的！” 蝶夫人虽然和这几个孩子初见，但也感受到了他们赤城的心意，难怪他那看着和气实则傲气的儿子愿意款待他们。 “你们放心，已经安排好了。是这样的，山庄有一位贵客，叫柳娘子。她不仅武艺高强，心思细腻，人还极其热心。她很是愿意把自己的院子让出一些来，和你们一起住，她那院子，是我们山庄面积最大、风景最好的客院了，里面还有地热，可泡热泉——” “热泉？” “是不是就是那种天然形成的热泉，不用烧柴，水就是热的？！” 蝶夫人见几位少年郎目露期待和惊奇，笑着说，“对，就是这种。放心，院子里汤池足足的，便是几位少侠住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这，极好，极好！” “这，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见几位少年郎没有推拒一番就答应了，蝶夫人心里也算是放下了心，她就怕这群少年人不愿意和人共院。没想到，只是听到有热汤，几个孩子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柳青青听着外面少侠们欢呼的动静，不由轻声冷笑了一声，她放下杯子，站起身往外走。 “刚好那位柳娘子也在，所以就打算让你们先认识认识，” “能够被夫人如此盛赞，这位柳女侠肯定武艺极其厉害，我们刚好可以请教一二！” “只要你们认真学，那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哎呀，我说你们这几个孩子还真是好学、上进，真是好孩子，不像你长空大哥，小的时候，可爱逃课了……” 几个少年少女听了蝶夫人的话，各自望了望，脸上笑嘻嘻的，逃课啊，这他们熟—— 忽而，其中一个少年笑容顿在脸上，嘴巴大张，他旁边的同伴见了，也顺着看过去，也变得和他一模一样，呆在当场。 “柳娘子快来，这就是那几位少侠，你是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是被谁教导的，真是少年英雄，有勇有谋！最主要是人还有趣，会夸人，那话真是能说到人的心里去，对了，他们还很上进——” 柳青青一脸笑意的望着眼前几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嘴角微微一勾，语气缓慢，“是吗？真有夫人说得这么好？” “那是自然，快来，坐这里。几位少侠，这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位柳娘子，看，人是不是很和善？” 柳青青顺着蝶夫人的安排，往左手第一张椅子上走去，她刚准备坐下，原本坐在这一排的两个少年少女就“蹭”的一下弹跳起来了，几大步跨到对面，站到自己同伴后面去了。 谁知挡在他们前面的同伴，也弹跳起来。 有人手脚一阵忙活好似身上有跳蚤，有人嘴里哼哧半天不知想说些什么，蝶夫人和萧大公子看着突然变得忙碌的少年少女，很是纳闷：这群孩子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什么吓到了？ 半晌，就在蝶夫人准备询问时，一个穿着书生袍的少年郎俯身拱手对柳青青问好。 “柳女侠安好，学生青峰有礼了！” 有了他带头，几个少年少女好似找到了定心骨一般，排排站好，跟着问好。 “柳女侠安好，学生陈城有礼了！” “柳女侠安好，学生吴宇有礼了！” “柳女侠安好，学生庞斗有礼了！” “柳女侠安好，学生寒冰有礼了！” “柳女侠安好，学生芙蓉有礼了！” “柳女侠安好，学生方方有礼了！” “瞧瞧，这几个孩子真懂事，见礼都如此的规整和端方！”蝶夫人见几个少年少女行礼整齐，不由夸赞道。 柳青青坐着没动，她只挥了挥手，嘴角微微上扬，语带趣味，“是呢，也不知道是‘谁’教导出来的，可见是费了心思呢！” 几个少年少女直起腰后，继续站成一排，也不坐下，模样乖巧，只是乖巧得有些过，仿佛如鹌鹑，还有些噤若寒蝉。 蝶夫人此时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看了看和以往气场有些不同的柳青青，又看了看对面的几个少年少女，恍然大悟。 柳娘子这是在给几个孩子“下马威”，怕孩子们调皮，到时候不好管束吧？ 瞧她都没想到这点，少年们这会儿看着乖巧，没准背地里不知有多调皮呢！长空和长枫像他们这么大年纪时，那真的是把山庄弄得鸡飞狗跳的，如今想起，她还有些头疼。 第213章 哄 蝶夫人暗忖自己懂了柳青青的所作所为，便也没有拆穿，反而津津有味看起热闹来。 好在很快有山庄的管事前来问事，打断了这看着正常又有些怪异的氛围。 “夫人既然有事，不如我领着这几位少侠回院子吧，路上也可以给他们介绍介绍山庄的风景！” “好好好，那就麻烦柳娘子了！几位少侠先去，待晚上的时候，我再设宴好好款待各位，聊表我山庄的谢意！” “不用不用，夫人太客气了！” “是是是，我们年纪还小，不能参加这些大人们的宴席！” “对对对，那个晚膳我们在院子里随便吃吃就行了！” 少年少女们满脸拒绝，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蝶夫人想了想，便也没有强行安排，“行，那到时候就送到院子去，想来你们也自在些！” “多谢夫人，多谢长空大哥，我们就先告退了！” 蝶夫人看几个少年少女飞快地跑了出去，好笑的对着萧大公子道，“跑这么快做什么，后面又没有狗追他们！” …… 院外，几个少年少女们看着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柳青青，立马开始撒腿狂奔。 若是他们能听到蝶夫人的话，肯定会回一句，后面是没有狗追，但是前面有让他们害怕的人好吗？ 阿城几人终于在花园处追上了柳青青，胖头鱼腆着脸上前，嘟囔着喊了一句“教习”—— 只是他话刚出口，柳青青就转头瞪了他一眼，胖头鱼后面的话就缩了回去。 阿城连忙上前拉住他，给他狂使眼色，胖头鱼左右看了看，这才知道自己喊的地方不对，不由吐了吐舌头，继续跟着柳青青后面走。 柳青青回到院子，大刀金马地坐在走廊下的椅子上。 走廊里原本呱噪的金子瞪着小眼珠看着进来的一群人，刚想开口喊几句的，但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柳青青身上散发的寒意，金子高声随意喊了两下，就扑棱着翅膀飞到房顶上去—— 少年少女们一脸羡慕的望着飞走的金子，要是可以，他们此时也想飞走呢！ “门打开，你越是关的严实，别人就越觉得有古怪，就越想打听！” 青峰走在最后，他刚刚关上半扇门，听得自家教习没有感情的话，手抖了抖，连忙又把门打开了，转身之前，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脸大无畏的表情跟上了同伴的步伐。 “教习！” “教习！” 几声轻轻的、带着丝丝胆怯的喊声，此起彼落地在院子里响起。 柳青青扬了扬眉，表情温和，说出的话依然冰冷，“别，这称呼我可担不起，你们还是叫我柳女侠比较合适！” 看来教习气得很啊，都不愿意应他们了，少年少女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几人不约而同把阿宇推了出来。 阿宇不妨被伙伴们推了出来，一个趔趄刚好到了柳青青面前，他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伙伴，转过头慢慢挪动柳青青身侧，嬉皮笑脸的开始给她“灌蜜糖”。 “哎呦，瞧瞧，这就是被人盛赞的柳女侠啊！瞧瞧这英明神武，英姿飒爽，英气逼人的模样，真是让人敬叹！柳女侠身为一代大侠，必然是心胸开阔是不是？不会生我们气的……” 柳青青很有耐心的听完了阿宇一长段一长段的话，之后才幽幽说道，“哦？可惜我就是‘小肚鸡肠’，怎么办呢？” 见柳青青不吃这一套，阿宇回头望了望自己的伙伴，众人便把阿宇扯了回来，换上了胖头鱼。 胖头鱼倒是笑得一脸兴奋，他站在柳青青身边，便把自己背上的小包袱拿下来，开始取东西，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放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纸包。 “教习，教习，这些都是我在零陵县吃到觉得好吃的，特意给您带的，快尝尝！” 柳青青看着满桌的小食，又看了看胖头鱼热情单纯的胖脸，内心觉得又软又酸，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半晌她才对着胖头鱼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很快，柳青青提了一个食盒出来，这是山庄每日里给她准备的点心盒子，里面有许多精致好吃的糕点、点心、果子、果饮等。 “拿去吃吧！” 胖头鱼捧着柳青青给的食盒，高兴的回到小伙伴们中间，招呼大家吃东西。 一众小伙伴没有客气，蜂拥而上，热热闹闹的开始抢食，院子里就好似突然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了一般。 有路过的仆役好奇从大门外看了看，不久，蝶夫人和萧大公子就收到了——柳娘子对那几个少侠很好正给他们分点心吃，诸如此类的信息。 “你瞧，你瞧，我就说不用担心，那只是惯例的一个‘下马威’罢了，如今这不是相处得挺好的？”蝶夫人听到仆役传来的消息，理直气壮地对着客人们走后就一脸担忧的萧大公子说到。 这孩子，之前还不相信她说的，如今怎么样？她就说，柳娘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欺负几个孩子？ …… 画面切回柳青青的院子。 阿城几个原本以为柳青青给了胖头鱼食盒，意思就是原谅他们了。 之前他们调皮惹教习生气了，他们就是这样一哄二哄的，教习很快就不会生他们气了！ 顶多就是再罚罚他们，但是那惩罚看着难以完成又匪夷所思，但若是挺过去了，其实对他们大有益处，比如之前的捡豆子。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过去—— 首先，他们若是喊教习，她是不会应的，就跟没听见一样。 青峰说可能是在陌生的地方有所顾虑，大家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喊教习，而是喊柳女侠。 称呼是喊对了，她也应。 接下来，但是无论他们和教习说什么话题，她虽然会回复，语气却和陌生人回话差不多，不仅不怎么笑，言语间还异常客气，说话十分简洁，竟然几个字几个字的蹦！ 对于话多的少年们来说，那真是太难受了！ 见此，他们便继续出招——哄，哄完就大胆的提出了他们的诉求，没想到教习笑是笑了，但就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又让人瘆得慌。 几个人便停止了“攻略”，跑到了一间房间内，头碰头的小声商量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教习这个样子很不对劲！” “没错，咱们就连芙蓉和寒冰都派出去了，往日里若是这样，教习早就和大家有说有笑了！” “对，如今这样子虽然在笑，但是笑得我浑身发凉！” “呜呜，太吓人了！” 第214章 领赏还是领罚 “嗯，我还宁愿她打我一顿，也别这么笑！” 青峰此时正坐在房间靠窗口的位置，他一边好奇的看着窗外开得茂盛几丛花，一边插嘴道，“不是我说风凉话，当初我就说不要来落霞山庄，阿城你们三番两次都被教习赶了回去，还被揍了一顿严实的！ 若是咱们‘顶风作案’，继续往落霞山庄来，一旦碰到教习，咱们肯定不得好！ 你们觉得我夸大其词，还说肯定没事的，教习很好哄的，大不了再挨一顿打，赶人是不会赶的。 如今怎样？是，确实没有赶我们走，还大大方方的把我们迎了进来。只是呢，她一不承认是我们的教习，二则把我们当陌生人一般，也不骂人不打人——” “书呆子，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如今已经是这样了，咋整？”阿城摸了摸自己的呆毛，脸上不复自傲之色，难得的带了些愁容。 “没错，青峰哥，你最聪明了，肯定有好办法的是不是？”阿宇倒是和自己大哥阿城不一样，喊青峰哥喊得贼甜，还继续奉上了他的看家本领——给人灌蜜糖。 青峰少年心性，听了心情倒是愉悦几分，他收回视线，起身挤到阿城身边，神神秘秘的开了口。 “你们还记得教习曾经教过我们的吗，要想攻破一个人，首先要了解对方的需求，然后再针对需求制定方案。 如今，咱们首先要谨记的就是，教习来落霞山庄肯定是有事情要办，咱们第一要务是不能泄露教习的身份！刚才在堂上，有外人，她就装作不认识咱们——” “嘿嘿，我看到教习的手势了，让咱们装不认识！” “我也看到了！” “倒是胖头鱼你，要不是我拉住了，你这个呆子怕是就要当场喊出来了！” “我当时太震惊了，没想到刚入庄就看到了教习，我以为怎么都要晚些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胖头鱼被说，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他真的是太惊讶了，不是故意的。 “嘁，还等你做好准备？” “行了，行了，大家别扯远了，说回来。书呆子，这个我们知道，大家肯定在山庄继续称呼教习为‘柳女侠’的，然后呢？” “然后，因为我们不熟，那自然就是陌生人了！”青峰说完话，就从胖头鱼手里捻起一块糕点，继续回到窗口看风景去了。 “唉，青峰哥，这就说完了？然后呢？没说然后啊？城哥，这，这——” 寒冰抱着自己的刀，冷着脸开口，“他说完了。” “说完了？！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 “哎呀，宇哥，我青峰哥的意思就是，咱们现在就得按照教习的走。既然教习要和我们‘假扮’陌生人，那咱们如今就是陌生人，不能坏了教习的事！” 方方啃完自己盘子里的糕点，左右看了看，起身从胖头鱼盘子里拿了几块放到自己的盘子里，继续吃。可怜他们为了早点赶到落霞山庄，午膳都没吃，可把他饿坏了！ 阿城听了大家的话，表情依然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即便是要假装，但是私下里也可以不一样吧！我总觉得，教习待我们这个态度，不只是为了掩藏身份的缘故！” “那还能如何，不就是生我们气呗！”胖头鱼在护食的百忙之中，抬起头回了一句。 芙蓉也从胖头鱼手里拿到几个果子，她一边啃着果子，一边也加入了讨论之中，“所以，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如何才能让教习消气？” 她话刚落，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咔嚓咔嚓”“窸窸索索”吃东西的声音。 “诶，我想到了，就像刚刚青峰哥说的，咱们要让教习消气，首先不就是要找准教习生气的原因？那教习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我们不听话？”胖头鱼抢答道。 “因为她有事要办，怕我们扰乱了她的事情？” “诶，不对，我觉得应该是教习怕我们来了，会有什么危险，或者牵扯到什么事情才对！” “方方说得不错。” “所以，不听话这一条是无解，因为我们已经来了。这若是怕我们有什么危险，该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还是要离开落霞山庄，回到零陵县去？” “我可不想回去，零陵县就那么大，我们早就逛完了。再说如今腊月，家家户户忙着过年，许多地方都歇业了，可没什么好玩的，除了卖吃食的，可我们都已经吃遍了——” “就是就是，反正我不走，死皮赖脸也要留下来！” “那，那我们和教习说，不用担心我们，尽管去办事，我们能照顾自己？” “方方你觉得教习会信吗？” “额，我觉得可以信啊，你看，我们这次还救了长空大哥呢！” “对对对，你说教习知不知道这个事，应该是不知道吧，不然肯定会大大的夸我们，嘻嘻！” “就是，驿站的人可是满口的夸赞我们，说我们侠义心肠，有勇有谋，还好好的和我们请教了一番遇到火灾如何处理的问题呢！” “那我们去和教习说，没准教习一听就放心了——” “阿宇，回来！” “啊，”阿宇被阿城扯得一个趔趄，摔回了席子上，“疼疼疼，我说城哥，你扒拉我干什么？” “你个呆子，你没看就你和胖头鱼说得欢，别人都坐着一动不动吗？” “这，胖头鱼就是个吃货，大家可能累了吧，所以领赏的事还是我去吧，我不累，嘿嘿……” “领赏，我看是领罚还差不多！” “青峰哥，这话怎么说的，什么领罚？” “你先想想，若是你家里知道了我们火场救人的事会怎样？是会好好夸你一顿呢，还是——” “那肯定是好好揍一顿，”阿宇想也不想，话就脱口而出，说完他使劲儿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后知后觉明白了，于是讪讪道，“嘿嘿，我都能想到我阿爹会骂什么，什么你小子长本事了啊，连火都不怕了啊，还敢去救人啊，胆子可真大啊！” “哈哈哈，宇哥你学得真像，伯父就是这样的语气，最喜欢‘啊’‘啊’‘啊’的！” “我爹就那样！” 阿城依然皱着眉头，“所以，只怕教习生气的原因还有我们火场救人这个事了？” “没错，我们估计又踩到教习的雷区了！” 第215章 点灯 “哎，可愁死我了，这可怎么办，救人的事我们已经做过了，总不能当没发生过吧？我们还是因为这个事，被长空大哥邀请到山庄来玩的呢！”方方语气低落，他往后一仰，瘫倒在席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兴许是见他这个样子很是舒坦，胖头鱼和阿宇很快也跟着往后一躺，只是这两人脸上倒是没有愁容，反而一脸愉快。不一会儿，两人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寒冰和芙蓉两人无语的看着他们起伏的胸膛，半晌后，起身回房了。 阿城则起身来到青峰对面最下，他背靠着墙，眼睛看着门外的场景——金子从屋顶上飞了下来，柳青青正在给它喂果子、逗它玩，场面看上去就很和谐。 “怎么，看着羡慕？”青峰顺着阿城的视线看向门外，来回打量了几眼，揶揄道。 “谁，谁羡慕了，你说它吗，不过是一只鸟，我会羡慕一只鸟吗？” 听着明显阿城言不由衷的话，青峰忍不住笑歪了身子，他可是都没问羡慕什么，这人就不打自招了，还说不是羡慕！ 真是越发有出息了，不过一只会说话的扁毛畜牲，也值得让人羡慕吗？ 笑话别人的青峰，不知道自己眼中也带着向往之意。 “你真想不到办法？”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孔明再世吧？” “哼，教习可是说你智慧超群，有宰相之才呢！” “那教习还说你极有练武天分，将来能当大将军呢！” “哼！” “嘁！” 方方左耳朵听着极有规律的呼噜声，右耳朵听着争风吃醋的辩驳声，不由又长叹一口气。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教习说过队伍不好带的话，算了算了，还是睡一觉吧，睡着了就清净了。 …… 柳青青喂完金子，就去了内室。 此时，她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说实话，当初在蝶夫人那里听到熟悉的说话声，她真是立时就气得要爆炸，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淡定，要稳住，等秋后再算账。 但后来听到外面传来的谈话，她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明明都知道她在山庄，不想着来找她，就被什么热泉啊、汤池啊，一哄就哄走了，连要同住的人是谁都不问就满口答应下来，可真是‘乖巧’呢！ 她可不记得这样教过他们！ 也别以为说些好话、送些吃食、把芙蓉和寒冰两个小娘子派出来，她就会原谅他们？ 没门！别说门了，窗户也没有！ 这会儿还跑到房间里想对策，什么对策都不管用！ 哦，还有那火场救人。 看来一个个把她教得东西学得挺好的嘛，可真是英雄少年，英勇无双呢！厉害厉害，能干能干，她确实要想想如何好好的“奖赏”才行！ 柳青青心里的一番思量少年少女们都不知道，总之，睡觉的睡觉，斗嘴的斗嘴，赏花的赏花，一派闲适，就好似回到了自己家一般，安心放松。 心里发完狠，柳青青坐在书桌上开始想案子。 如今两庄案子的杀人凶器已经知道了，是萧庄主做的假落霞剑。杀人动机也有些眉目，可能是在进行一种未知的仪式。凶手也锁定了一人，只是不知还有没有同伙！ 最后这点是最让人揪心的，到底这背后牵扯宽不宽，大不大？ 另外，还有一拨人觊觎落霞山庄的落霞剑，这两拨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什么原因勾结在了一起？ 如此想来这落霞山庄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的秘密。 山庄的主人她都已经见过了，唯有那个萧庄主还一直未曾露面，说是在外求仙问道，很少呆在山庄内…… 线索太少，思绪又多，柳青青不由闭眼盘坐，心神逐渐平稳。 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幕幕慢慢在柳青青脑海中回现，不久，她突然睁开眼睛——那个清新果子的气味，她知道气味是什么了，是山仓子油！ …… “山仓子油？我记得好像就曹员外做这个生意吧！咱们永州的山仓子油还算出名，曹员外家就是做粮油生意的。每年都要从永州收许多的山仓子油到周边几州去贩卖，听说生意很是不错呢！”蝶夫人听柳青青问起她是否知道客人们谁做山仓子油的生意，想都不用想，直接回道。 柳青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谢过蝶夫人后，很快离开了，接着，她又去找了蔺大人。 两人避开人讨论了一小会儿，又把赵大侠悄悄找了过来，三人商讨了半晌，赵大侠又悄悄的离开了，随后，柳青青才离开。 这些暗地里的动作，客院中的客人并不清楚，他们如今被要求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准随意出入，否则一律当嫌疑犯处理。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柳青青把自己院子里走廊下的灯笼都点亮了，还竖起了一根高高的竿子，竿子上挂了十二盏灯笼，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三盏灯笼次第往下挂着。 少年少女们都挤在一间敞轩里，盘腿而坐，围着一张桌子吃晚膳，他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柳青青忙活。 “胖头鱼，你说教习这是在干什么？” “唔，教习怕黑？”胖头鱼听得阿宇的问话，从饭碗中抬头看了院子里亮堂堂的场景，想也不想就回道。 “切，你还以为教习怕黑啊，上次鬼屋的事情，你难道忘了吗？” “那，那就是怕我们怕黑？”胖头鱼想着柳青青兴许是想着他们害怕黑暗，不由嘿嘿笑了笑。 “咳咳！” “咳！”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旁边就响起了好几个被呛着了的声音。 便是在外面挂灯笼的柳青青，耳朵听到这句话，手一滑差点把灯笼都摔了出去！ “水水水！” “快，水！”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胖头鱼被同伴揍了一顿。 “瞧把你美的，教习担心我们怕黑？我们又不是阿淡他们几个，教习怎么会以为我们怕黑？” “额，城哥，我觉得我说得没错啊！你没听那些仆役说，教习之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还说什么这是在关照我们呢！” “你别听仆役乱猜，依我看，今晚肯定有事发生！”阿城快速的扒饭碗中最后一口饭，盯着院子里高高的灯笼，若有所思。 第216章 阳奉阴违 “啊啊啊，那不是有大事发生？”阿宇抱着饭碗，一脸雀跃。 其余几人，也不由看着那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笼，或兴奋，或激动，或思索，或面无表情，或茫然。 “那我们要帮教习吗？”芙蓉放下碗，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唇，掩饰自己的兴奋。 寒冰也放下了筷子，拿起自己的刀，不停地摩挲着，努力压制自己的激动。 “教习没有说，我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方方想了想，觉得他们不应该轻举妄动。 青峰脸色平静，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赞同方方的话。 胖头鱼见大家望向自己，连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完便继续干饭，下午睡了一觉起来，他又饿得很了。 …… 很快，几个少年少女蹑手蹑脚的靠着墙壁出了院子，慢慢向柳青青靠近，毕竟结果是四比三，教习说的，少数要服从多数…… 柳青青此时正站在灯笼架子下，仰头看着灯笼，好似在想事情。 不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走近，她便转过身，看着好像在玩木头人被逮住的少年少女们，皱着眉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嘿嘿，教习，我们用完膳了！” “说错了，呆子，那个柳女侠，我们用完膳了——” “嗯，然后呢？” “然后，那个，这个，今晚是不是风有些大啊！我们，我们可以帮忙的！” 柳青青听着阿城一语双关的话，弯了弯嘴角，这群家伙倒是眼明心亮，知道晚上有事。 只不过，柳青青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情绪，她伸手挥了挥，一脸疑问道，“风大？没感觉啊，我看这风平浪静的，你们再听听，这山庄也安静得很，想来你们弄错了吧？” 少年少女听了柳青青的话，脸色暗了暗，教习这是拒绝他们呢！ “那教习你点这么多灯笼干嘛？” “你们初来乍到的，我怕你们晚上睡不着想出来溜达，所以特意多点了些灯笼，以防你们摔着了。别到时候萧大公子，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他的小恩人……” “你们看，我就说，我就说，呜呜～～” 有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胖头鱼的嘴，堵住了他想要说的话。 众人见柳青青一脸为他们好的看着自己，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噎，他们不会是刚刚吃得太饱了吧？ “你看，你们这会儿不就在院子里溜达，还是从那旮沓角落里过来，若不把这院子照得亮堂一些，怕是你们会踩到石头了！”柳青青说着，立马还举起了例子。 第一回合完败，少年少女们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柳青青看着学生们回了房间，转过身，憋着声音放肆的笑了许久。哼，还想来帮忙，可把你们能干的，乖乖回去休息才是！ 笑完了，柳青青觉得原本有些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些。 她左右看了看，飞身而起，跃到了屋顶，接着走了几步，看向院子的北方——也就是客院、仆役住的地方，接着又转头看向东方，那边是蝶夫人住的主院。 网已经撒下，就看鱼儿会不会上钩，大不大了。 “城哥，现在怎么办？教习三言两语就把我们撅回来了！” “果然是有事！” “果然是有事！” 阿城没有回答阿宇的话，反而和青峰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青峰哥，你们两人这话的意思，刚刚只是在探教习的底，其实之前并不确定？”方方大睁着眼睛，看着青峰和阿城两人的神色，恍然大悟。 “你反应倒是快！” 青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动作和柳青青有几分神似。 寒冰和芙蓉两人此时也明白了，她们一人逮着一人的衣袖，悄声诘问，“刚才怎么不说清楚，害我们白高兴一场，又白失落一场！” 阿城忍着疼，龇牙咧嘴赔笑道，“阿冰，这不是为了骗过教习嘛？说到底也是为了大家，哎呦，你轻点掐，痛痛痛，往后不敢了，都告诉你！” “哼！”寒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终于松开了手下掐着的皮肉，继续环抱双臂，盯着门外。 那一边，青峰也把芙蓉哄好了，他悄悄也摸了摸自己被扭的皮肉，脸上继续努力微笑，不露出痛苦的模样。 “但是，探到了教习的底又如何，没看她叫咱们回来就寝吗？才这么早，就什么寝！”阿宇没看到这边四人的动作，只不停地在房内走来走去，“这可急死人了，明明知道有事发生，偏偏不让我们知道，就是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啊！” “阿宇，坐下，稍安勿躁。我们如今不知道教习到底在做什么，若是轻举妄动，有可能会坏了教习的事，到时候就糟了！”阿城说着，又把众人招过来，几人头碰头凑在一起后，他轻声道，“我从堂舅那里打听到，教习领了要职和密令，只怕这次来落霞山庄是查大案子的——” “大案子？” “没错。所以我们便是要帮忙，也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绝对不能贸然行动，知道不！” 青峰三人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阿冰几个跟着阿城同来的倒是心中有点数，只不过没有阿城这会儿说的这么清晰！ “难怪城哥你被教习狠狠揍了一顿都不回去，无论如何要来，原来是这样，”阿宇想起之前在山上被揍的那顿，心里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由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要不是后来遇到了一个女神医，他这伤还好不了这么快呢！ 见其余人都听明白了，阿城继续悄声道，“还有，要记住，我们是教习这边的，即便之前救过长空大哥，他也热情款待我们，但若是落霞山庄有鬼，我们可要大公无私，只能帮教习！” “这是自然，城哥你放心！” “没错！” “嘿，那些坏人若敢蹦跶，咱们一定要帮教习将他们绳之以法！” “对，锄强扶弱，维护正道！” “雏鹰小队出击！” “出击！” …… 柳青青盘坐在屋顶，一脸肃穆的侧耳听着东方和北方的动静，没有留意院子里的状况，因此也不知道她的学生们几日不见，又有了进步，竟然学会了“试探”“阳奉阴违”，还悄悄成立了一个小分队。 第217章 抓贼 夜色渐浓，柳青青戴上了夜视仪，盘坐在屋顶，五识放开，不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忽然，寂静的夜里隐隐约约传来了“锵、锵、锵”的打斗声音。 “这是，”柳青青立即站了起来，“是客院的方向。” 判断好方向后，柳青青一挥手扔出三颗石子，把竿子上西边的三盏灯笼打灭了。 暗夜下，突然窜出来十来道黑影，迅速往客院的方向靠近。 柳青青盯着客院的方向，眼也不眨一下，很快，她看见赵大侠和一个黑衣人边打边往花园的地方追赶。 黑衣人看上去轻功比赵大侠高强，但是并不恋战，赵大侠虽然轻功不高，但一柄大刀舞得是虎虎生威，紧咬着黑衣人不放，让黑衣人一时半会儿也甩脱不得。 恰在这时，救援的人到了，之前柳青青通过灯笼通知的救援队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两面夹击之下，黑衣人只能停下和人打斗起来。 厮杀在暗夜中悄然展开。 突然，几声“救命啊”“杀人啊”的大叫声划破了黑暗的天际！ 喊声落下，客院四处就接连亮起了烛火，尖叫声、唾骂声等噼里啪啦的也响了起来，原本在暗夜下的厮杀变成了明火下的打斗。 柳青青心里暗骂一声，连忙把竿子上北向、东向的一盏灯依次打灭了。 灯笼灭，山庄便响起了铜锣声，“抓贼啊”“抓贼啊”的大喊声震动了整个山庄。 不一会儿，萧二老爷、萧大公子带着人也赶到了客院，萧二公子则随着自己的监视目标到了客院的花园中。 陆陆续续还有许多人提着灯笼往花园赶去，烛光点点，有如星辰，柳青青没有多看，跃下屋顶，准备过去。 “女侠，女侠，要去抓贼吗？” 柳青青刚跃下屋顶，就看到侧面房间的门打开了。 明亮的烛火下，只见少年少女们整装披甲，手握各种兵器，有如要上战场的小将般奔了出来，满脸兴奋，眼睛比烛火都亮。 柳青青当即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她近日里轻功又有了进步，只怕当即就要给人拜一个大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有贼吗？我们帮女侠抓贼！” “没错，抓贼，嘿嘿！” “抓贼，抓贼！” 柳青青：我谢谢你们，整得她像元帅沙场擂鼓点将一般，去抓个贼还要带上几个小将簇拥着？ 虽然被自己的学生惊到，但柳青青急着走，本想直接让他们回房间去，后她又想到这群孩子的性子，觉得还是把他们带在身边更保险，就没继续和他们掰扯，只交代道，“要去也行，只是必须跟在我后面，听口令行事，不许靠得太近，听到没？” 七个小将听到柳青青的话，喜不自胜，齐刷刷道，“得令！” 虽然有个小插曲，但柳青青还是很快就到了花园，只苦了后面哼哧哼哧赶路的几个小将。他们如今的轻功根本还没入门，如何能跟得上柳青青的步伐？幸亏此时只有一条大路通向花园，几个人才没有跟丢。 柳青青赶到的时候，护卫们正抬着自己这边受伤的人下去救治，客人们则是被山庄的仆役围在了最外面，萧二一身劲装，四处走动，不时呵斥着。 见到柳青青，两人快速的交换了几个眼神和手势，柳青青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就继续往里走。 内围，黑衣人被砍了好几刀，被逼到了一处假山处，双方正对峙着，萧二老爷在劝降，萧大公子在一旁附和。 “大人，情况如何？”柳青青一眼看到了蔺大人负着手站在对峙的外圈，连忙过去询问情况。 “来了，正劝着呢，”蔺大人转头看到柳青青，快速回了一句，忽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刚才真是抱歉，没看住那姓曹的，让他喊了出来，打乱了大家的计划！” 一旁的张捕头脸上红得不成样子，他不停地搓着手，“这都怪我，我看他晕了过去，便没管了，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柳青青看了看周围，脸色平静，“谁也没料到这事，大人不必自责，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也算又抓住了一个，到时候审问一番，怎么也能‘带些泥’出来！” 蔺大人点了点头，语气赞叹，“倒也是，柳娘子你真的是神了，果然今日有人要来杀这姓曹的！” “不过是推测罢了，其实我也不确定，没想到凶手真的下手了。看来他们还真的是两帮人，所谓的合作也是一击就碎，可以轻易就舍去。大人，我们要多加小心，这帮人可不是善茬！” “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从他们杀两个丫鬟就看出一二。” 就在柳青青和蔺大人说话的时候，七个小将终于到了，只是他们被山庄的护卫拦住了，不让进去。 “二公子，真的是柳女侠让我们来的。” “对啊，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她！” 萧二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七个小孩，单穿着却像军中小将的打扮，笑得不行，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大的，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了，就是你们口中的柳女侠吩咐的，说是让你们就在外面看看，不准进去！” “啊——” 一腔热血的少年少女们听了萧二公子的话，犹如被淋了一场冷雨，他们还以为柳青青答应了他们就是等于同意他们去抓贼，没想到到了现场，却依然把他们丢在这外面。 “真不仗义！” “这不是骗小孩吗？” “哼！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萧二公子听得几个小孩的气话，越发笑得不行，好在他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任务，见目标人物在移动，他便也不着痕迹的带着人跟上去。嘴里则骂骂咧咧的呵斥，让客人们退后、别挤之类的话。他这样，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目的，客人们虽然好奇，但也听话的配合他挪动。如此一来，内围的圈子便越来越大。 其实这样，能看到里面情况的人也越来越多。 阿城他们气归气，但很快凭借着灵活的手脚，占据了一个极佳的观看地。胖头鱼动作慢，好容易才挤到边边上，“抱歉，抱歉，不小心踩到你了，咦，夫人？” 蝶夫人也在外围，没有靠近，毕竟她不会武，靠得近很容易帮不上忙成为人质，她便站在外围看着。 胖头鱼被人挤了一下，踩到了一个人的脚，他道完歉，抬头一看发现是蝶夫人，立刻笑了笑。 第218章 受伤 蝶夫人被踩了一脚脚尖，疼得不行，正准备骂几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披甲拿着兵器的胖头鱼他们，她眼睛一转，就想到了他们的目的。顿时愤怒全消，内心觉得十分熨帖，和胖头鱼说了几句话后，就和善的关切道，“你们这群孩子也来了？” “我们听到了抓贼声，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山庄有护卫，还有帮手呢，可用不上你们这些孩子~~” “没事，我——” “伯娘，小心！”萧二走着走着，忽然看见目标人物朝着一个方向抬起来手，不知为何，他当时心就一颤，看着对面的蝶夫人，着急得一声大喊，人也向目标人物扑去。 “锵！” “胖头鱼！” 蝶夫人正和几个孩子说着话，依稀好像听到自家侄子的大喊声，她来不及反应，觉得自己被一个胖乎乎的小子抱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原本往她射来的一道银光，被刚刚还和她说话的孩子挡住了，不由心神俱震……这孩子，这孩子，蝶夫人看着胖头鱼胖乎乎的小脸，眼泪不由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伸出去手想碰碰胖头鱼，又怕碰到他伤口，便缩了回来，整个人无助极了，“孩子，你……” 柳青青站在内圈，听得外围的声音动静，脸色大变，她当即几个飞纵，便赶到了蝶夫人对面。 此时，胖头鱼却已经松开了蝶夫人，被自己的同伴一把围住了，芙蓉正握着他的手臂把脉。 “没事，没事的，我有这个。”胖头鱼见大家担忧的看向自己，连忙把自己背上的两块护具扯了下来。原来他刚才给蝶夫人挡暗器，也不是莽得直接用自己背部去挡，而是因为背上有护具！ 阿城没管胖头鱼的话，他只看向把完脉的芙蓉，满脸焦急，“如何，可要紧？” 芙蓉摇了摇头，大大松了一口气，“没事，没有内伤！”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我就说我没事！”胖头鱼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顺便悄悄把出的冷汗抹去了，其实他心里也有点后怕…… 柳青青落地后，盯着胖头鱼的神态动作没有说话，见胖头鱼转头的时候看到她，脸带笑意，还挤眉弄眼呲出一口雪白的牙，内心无奈，恰好她余光看到了一旁的落落，便开口询问道，“落落姑娘，你那里有摔伤淤血的药膏吗？” “有的，我带了，柳姐姐，你受伤了吗？” 柳青青接过落落递过来的药膏瓶子，把它塞给了阿城，“把他带回去，他的背上肯定有淤伤！” 胖头鱼没想到自己掩藏的伤被柳青青看出来了，笑容一呆。 阿城见此，气得脑袋的呆毛翘得更高，他把药膏放到阿冰手里，语气凶恶，狠狠盯着胖头鱼，“阿宇，青峰，方方，帮我把这个笨蛋抬回去！”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见着这几个孩子，也不知怎么做得就把身上的东西拆下来，和几个武器放在一起，几下组合，就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担架做好后，四个少年就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把胖头鱼“扔”到了担架上，一人一根棍子抬着胖头鱼走了。 芙蓉和阿冰两个人拿着药膏，问了落落药膏的用法和禁忌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整个过程利落得没用一盏茶的时间就完成了。这行动力，这配合力，这利落劲，实在是看呆了围观的一群人。 “这群孩子是哪里蹦出来的？” “是啊，怎么感觉有些厉害！” “我的娘啊，这比老子当年打仗受伤被军医们从战场抢下来还利索！” “听说之前这群孩子救了深陷火场的大公子，我还觉得夸张，如今一看怕是实情！” “什么，大公子深陷火场？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快给我讲讲……”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蝶夫人很快回过神来，她一没管花园对峙的事，二没管刚才要杀她的人，只领着一大堆丫鬟仆役护卫也跟着少年少女们走了。 走得远了，有人还听见，她口中不停地吩咐人安排什么“快去叫大夫啊”“找血燕人参啊”诸如此类的话。 柳青青见这边事情解决，那边萧二公子也把刚刚发暗器的人抓住捆了起来，便又重新回到了蔺大人身旁。 也不知是怎么劝的，此时黑衣人的大刀竟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自尽，你们就，就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任何消息！” 嗯？这声音虽然压低、而且改变了声调，但还是能听出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柳青青听得黑衣人的语气，不由眯着眼盯着黑衣人的身形仔细打量了半晌。忽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往前走，走到萧二老爷和萧大公子背后便停住了。 蔺大人只看见柳青青快速的在两人身后低声说了几句话，人就退到一旁。 不一会儿，蔺大人就听到萧大公子响亮的的声音，“你是黄钗！” 萧大公子的声音刚落，蔺大人只听见几声兵器相撞的声音，还没看清楚发生什么状况，现场就尘埃落定了。 黑衣人被萧二老爷夺走了大刀，反手压跪在地上。 “好！” “好！” 见黑衣人被擒，围观群众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此时，便是再蠢笨的人也知道了，今晚落霞山庄是在抓贼，而且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见凶手落网，众人情绪十分高涨！ 俗话说，趁热打铁，既然抓到了凶手，蔺大人虽然不知道刚刚到底是如何抓住的，但这也不妨碍他开堂审问。 除了萧二老爷、萧大公子、萧二公子、落落、柳青青、几个和案子有关的人，——如曹员外，其余人自然是被勒令回房。 几个人先是商量了一番审讯的流程，才让人把今晚捉到的两个犯人带了上来。 萧二老爷坐在下首第一位，见人犯带了上来，他一脸悲切又痛恨的呵斥道，“三管事？黄钗？怎么是你们？” 三管事，也就是当时迎接柳青青入庄的那位管事，他听得萧二老爷的问话，并不言语，只昂着头冷哼了一声。 蔺大人见此，就知道三管事是个硬茬，他便立即让李捕头把三管事带下去，“先好好招呼招呼三管事，让他醒醒神，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第219章 美男计 黄钗见三管事被带下去，脸色惊慌。 她不仅担忧自己的处境，而且她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大少爷是怎么认出她的？明明她做了伪装，还变了声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萧大公子蹲在黄钗面前，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他好似看出黄钗的疑问，“是不是在想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因为我对你‘印象深刻’啊！” 黄钗看着玉树临风、温柔倜傥的萧大公子，脸色不由红了红，大公子，大公子这是在说什么，他对我“印象深刻”，是，是…… “我怎么没想到竟然是你啊，哎，钗儿，你是不是被他们胁迫的，这不是你自己想干的是不是？” “是，大少爷，管事说要杀曹员外，我本来就不同意，他偏要一意孤行！” 黄钗觉得萧大公子的话说到她心里去了，不由顺着说出了口。说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但是又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如今都到这地步了，还不如坦白从宽呢，本来她也是杀人未。若是，若是大公子帮她周旋一二，她，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说不定，说不定还能…… “哦，为何？”萧大公子没想到刚刚柳青青的提议，真的奏效了，这黄钗真的不知什么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 要不是事涉落霞山庄，他根本不会如此作为，还用上了“美男计”，实在是有失江湖道义，太羞耻了！ 听得萧大公子问话，黄钗一股脑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曹员外和三管事合作，三管事帮曹员外盗取落霞剑，曹员外则帮三管事杀人，红裳和橙衣都是曹员外杀的。 还有，落落小姐带了真的落霞剑回来，两人私下发生了口角，虽然三管事还是帮忙把落霞剑盗了出来，但已经对曹员外的行为很是愤恨，因此，才决定今日派我去刺杀曹员外！” “为何要隔一日杀一人？” 黄钗听得是坐在上首的蔺大人发问，看了看起身站在一旁的萧大公子，萧大公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黄钗便稳了稳心神，继续回道，“三管事没说，我只知道这几日，每隔单日，就必须要有一个人死，连死五个才行……” “你们本来的目标是不是有蝶夫人？” 黄钗听得这问话，不由一惊，她神色慌乱，羞愧地看向萧大公子，只见他一脸哀伤、眼神愤恨，黄钗不由急着辩解道，“三管事原本是有这个打算，但后来换了，换了的！” “哦，换了谁？” 柳青青见黄钗胆怯的看向自己，不由瞪大了眼睛，“我？” “是……”黄钗好似有些怕柳青青，她头也不敢抬，“三管事说柳女侠虽然武艺高强，但单纯自傲，只是身份也算贵重，倒是符合人选的要求。最主要的是，柳女侠单身一人，比杀死夫人要容易些，且麻烦小……” “呵呵，”柳青青听得黄钗的回答，气笑了，“我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但是，那日，那日白天闵老先生去世了，这事就，就耽搁了……” “还有呢？” “还有，”黄钗听蔺大人继续发问，脸色有些迷茫，“还有什么？” “还有很多啊，比如你为何一个丫鬟为何会如此高深的武功；比如你为何会听命于三管事的话；比如你们到底是属于一个什么样的势力，背后还有什么人？” “三管事，他，他是我的小叔——” “小叔？你，你不是孤女吗？” 萧大公子刚刚就调取了两人的档案，此时听得黄钗的话，不由脱口而出。 黄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又红了红，她低着头解释，“我其实是有父母亲人的，小时候是被他们特意送到山庄来的，当时小叔已经在山庄当了小管事。平日里我自然是跟着管事嬷嬷学规矩做活，但晚上或者休假的时候，就跟着小叔习武……” 没想到黄钗竟然是三管事的侄女，这关系可真是让人吃惊，而且这阴谋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萧家几人脸上不由慎重起来，这情况和他们预想的可大不一样了。 “那你可知，你小叔为何要干这些事，你们和落霞山庄有仇？” “我问过小叔，他只说我们家和、和萧家有深仇雪恨。但我问到底是有深仇雪恨时，小叔又不肯告诉我具体的缘由，只说他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欺骗于我……”黄钗说着说着，自己也察觉到说了什么，她哀伤了看向萧大公子，见对方也神情沮丧，不由内心一酸，眼泪掉了出来，她和大公子只怕是有缘无份了…… “深仇雪恨？阿爹，我们有这样的仇家吗？”萧大公子正在认真的用美男计，萧二公子便走到萧二老爷身边，悄声问道。 萧二老爷皱了皱眉头，沉思起来，“这，你要说对家，那肯定是有的。这么些年，咱们生意做得这么大，肯定有人看不惯或者是心存觊觎。但是这十多年前就开始蓄谋的仇家，这，这我实在是想不出啊！” 柳青青思索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你小叔说和山庄有深仇雪恨，那么为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这个时候开始动手？而且，既然是报仇，为何却只对丫鬟下手，更甚至对我这个客人下手，而不是针对萧家人？这不是本末倒置，走了冤枉路吗？” “没错，黄钗，你是不是没说实话？” 黄钗见萧大公子听了蔺大人的反问脸色一变，以为大公子不相信自己，不由替自己分辩道，“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句句属实，我可以对天发誓的，若是我所言有虚，便让我，让我不得好死！” “那你如何解释柳娘子的这些问题？” “我，我真的不太清楚，为什么现在动手，小叔只说什么时候终于到了之类的话，”黄钗努力从自己的回忆中寻找回答，“至于为什么是丫鬟，我记得小叔说过一句什么四童女捧花之类的，对了，红裳是小叔特意引到酒窖去，让曹员外杀害的。橙衣，橙衣是我打晕带出来的……” 柳青青听得黄钗的话，越发觉得这三管事怕是有些邪门，她转了转眼珠，继续攻心，“四童女捧花？这除了死去的红裳、橙衣、你们怕是还打算杀掉绿环吧？就比如刚刚花园那幕，其实你小叔相杀的不是蝶夫人，而是蝶夫人身旁的绿环吧？四童女，一二三四，假如杀了绿环，也只三个，你小叔可有说这四童女最后一个是谁啊？” 第220章 兑现 “是谁？”黄钗听了柳青青的话，喃喃自语，“他没说，只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柳青青此时已经走到了萧大公子身后，她伸手推了萧大公子一下，萧大公子趔趄地跌到了黄钗的面前，百忙之中，萧大公子回头狠狠瞪了柳青青一眼。 柳青青用手快速比划几下，萧大公子立即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温柔道，“傻姑娘，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四童女，这最后一个就是你啊！” “不会的，不会的，小叔不会这样对我的……”黄钗把头摇得犹如拨浪鼓，不肯相信萧大公子的诛心之言。 萧大公子双手握住黄钗的胳膊，一脸恨铁不成钢，语气激昂，“怎么不会，你想想，红裳她们的身份是什么，是我娘身边的大丫鬟，在这山庄所有的丫鬟里最大。你呢？也是我阿娘身边的大丫鬟，那除了你，还有谁的身份能与之相匹？ 没有了，傻姑娘，你小叔根本就是在利用你！说不定，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小叔，所有的都是骗你的，你只是他手里的一个工具！ 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他除了教你武艺，可对你有半分关怀？我记得，你从一个小丫鬟升到大丫鬟，这其中受了很多苦的，他肯定半分都没帮过你！否则那一回，我也不会帮你解围了，是不是？ 你再看看，他杀曹员外就知道了，说翻脸就翻脸，冷血无情，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黄钗听了萧大公子的话，浑身直发抖。 她不由回想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小叔确实只教她武功，平日里根本并不关心她的起居生活。在她还没有成为夫人的大丫鬟前，曾经受过嬷嬷丫鬟的欺压，有一次还碰到了难缠的客人，要不是大公子救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大公子，大公子，呜呜——”黄钗靠在萧大公子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萧长空表情很是尴尬，他左右四望，待瞟到落落的侧脸，脸色变得难看，眼眸也黯了下来。他低下头握了握拳头，半晌，终于抬起了手，在黄钗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说，我都说，不过大人，我若是都说出来，会判什么刑，能不能赎出来？” 蔺大人见黄钗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胡须，心道这萧大公子魅力也不那么足啊，怎么没把这姑娘彻底迷糊住，还能让她问出如此犀利的问题？ “按你之前的罪责，那是要杖刑五十，或徒十年，或流放边关，”柳青青见蔺大人沉默不语，补充道，“但若是你能积极配合官府衙门抓捕，那么可以视情节轻重减轻罪责，比如只要杖几下，比如可以有人用钱把你赎出去减刑，蔺大人你说是不是？” 蔺大人听了柳青青的话，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这些操作都是可以进行的，便点了点头。 黄钗喜出望外，即便萧大公子不知什么离开了她身边，她的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本来也不知道的，但是有一次我偷偷的跟踪了小叔，我发现小叔在后山河流那边的丛林里，偷偷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全身罩在黑斗篷里，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我听到小叔喊那人‘护法大人’，黑斗篷则喊小叔“使者”！” 护法？使者？ 柳青青几人听了黄钗的招供，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种称呼说明三管事背后真的还有人，而且他们还极有可能是一个比较庞大的势力：护法有几个？使者有几个？另有其它称呼的又有多少人？甚至类似黄钗这种在最底下做事的又有多少人？这些人蛰伏在落霞山庄这么些年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已经做了什么？ “后来呢？” 黄钗摇了摇头，“我不敢跟得太近，小叔和黑斗篷说话的声音除了刚开始的问候，之后声音很低，我没有听到……只好似隐隐约约听到黑斗篷问小叔人选可选好了，还说日子快近了之类的话，小叔说已经选好了。” “如今看来怕说的就是四童女捧花的事，”蔺大人沉着脸分析，“只听得这一句？” “是的，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不敢有一点隐瞒！” “你可还记得他们相见的地方？” “记得记得！” “那好，张捕头，你把黄钗带下去，让她把路线图画出来，让她签字画押！” “是，大人！” “大人，您可要记得刚才那话，到时候记得兑现啊！”黄钗喊完，在被带出去前还转头看了萧大公子一眼，目光恋恋不舍。 黄钗走后，一时间厅内有些安静。 萧二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凑到脸色青红的萧大公子面前，语气十分欠揍，“话说这么些年我竟然不知大哥还有这个本事，能让小姑娘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不顾和自己亲人多年的情谊，轻轻松松的就把事情招供了……” “闭嘴！” 萧二并不怕大哥的怒吼，他轻轻一转身，使起了游龙身法躲开大哥的奋力一击，转到了萧二老爷的身后，“爹，大哥打我！” “你大哥打得好，就你这张嘴，实在该打！”萧二老爷并不惯着儿子，大大地拍了他一下，这一下就让萧二痛得哇哇叫，乱蹦乱叫起来。 凝重的氛围一下欢快了些。 柳青青边喝茶边看戏，她内心还是在想着黄钗刚刚的话，后山河流那边树丛……黑斗篷……会不会就是山洞里的那些人？若是那些人，那么此时还有一个人知道些内情。 说来某人的承诺也拖得久了，是时候兑现了。 “萧二，我记得你好似还欠我一个问题来着！” 萧二公子正揉着自己的胳膊，腹诽自家父亲的“偏心”，忽然听得柳青青的问话，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他夜袭柳青青，试探她的来历那天，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萧二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你现在要问吗？” 第221章 山谷的秘密(1) “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二公子是说实话，还是编些谎话来糊弄了？” 听得自己的人品被质疑，尤其是在自家爹面前，萧二不由急得跳脚，“你这是什么话，我萧二堂堂男子汉怎么会骗人？” 柳青青此时也不怕自己暴露，便直接问道，“萧二公子回来之前的那天晚上，可是去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好似就是后山河流的树林里面吧……” 柳青青的话让萧二惊在原地，也让萧二老爷惊得站了起来，他第一次在人前动了怒，眼神犀利的望向萧二，“你小子去过了？快说实话！” “爹，我……” “你别喊我爹，先回答问题，是不是去过？” 萧二支支吾吾半天，终是低着头，嗫嚅道，“去了……” “去干什么？” “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吗？” 也不知道萧二是不是吓坏了，他竟然没听清是谁问的话，顺口就反驳了。说完才反应过来不是柳青青问的，而是自己爹…… 见萧二愤怒的望向自己，柳青青摆了摆手，这可不能怪她，谁让他不听清楚。 老父亲·萧二老爷见自己的话被好大儿驳回，一声怒吼，“是你老子问的！怎么，问不得了？” “能问，能问……” “说！” 萧二耷拉着一张脸，欲哭无泪，他心中藏的那件事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他没想到说出来的这一天会是这样的情景，最重要的是并非自己想说出来。 “说当然能说，但这件事情是我们山庄的事情，外人就别听了吧。” 柳青青见萧二斜睨着她，知道自己就是这个“外人”。 “当然，蔺大人是我们永州的父母官，自然是能听的。” 话已至此，柳青青就起身告辞，蔺大人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萧二老爷和萧大公子满脸抱歉，柳青青并不觉得这个针对有什么。反正秘密一旦宣之于口，就不是秘密了。 柳青青出了院子后，因为想着事情，步伐越走越大，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不由转身看去——原来是落落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落落，你跟着我干什么？” 落落听得柳青青的问话，脸色也很是疑惑，“啊，对哦，我现在是落霞山庄的人了，不只是安落落，我可以留下来听的，看我这记忆，只记得跟着柳青青出来了。柳姐姐，我这就回去听，晚些再来找你……” 落落着急忙慌的丢下一句话，不等柳青青开口，就牵着裙子跑走了，见此，柳青青摇头，“明明学医的时候比成人还厉害，怎么如今看着还一个懵懂的孩子似的？” 厅堂内。 柳青青走了之后，萧二老爷还是忍不住说了萧二几句，“你这孩子，人家不辞辛劳的帮我们查案子，你，你便是心里再如何想，也别这么直接说出来，委婉些不行吗？” 萧二撇了撇嘴，张口就反驳，“阿爹，我知道柳娘子是在为自家出力，你们都觉得她能干、可靠，但我觉得她太神秘了……我们除了知道她姓什么，可能是来自一个世家武林豪族，其它的一无所知。 我之前还试着和她套近乎，打探一二，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结果。最重要的是，阿爹，她会你曾经教我的那套九式刀法……” “你说什么？她会我那套刀法？” “没错，阿爹你可曾教过别人？” “爹只教过你……” “这就奇怪了，柳娘子她就会！” “不可能啊，这是我萧家祖传的刀法，就连你大哥因为练剑也没有学，外人怎么会？”萧二老爷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满头都是疑问，柳娘子竟然会萧家刀法，这可太让人惊奇了。 “所以，她这个人身上肯定有秘密!” “等等，倒是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你叔爷爷从地府跑了回来……” “爹，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叔爷爷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萧二老爷逗了一下儿子，看着他从一脸好奇变得吃瘪的样子，觉得十分开心，忽而，他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脸色一变，呵斥道，“谁在外面？” “我啊！”落落从门后走了出来，一脸理直气壮，没有半分被逮住偷听的模样。 “你怎么又回来了？”萧二见是落落，不由放下了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语气极其不耐烦。 “我想起自己如今是萧家人了，就回来了，怎么不可以？” “我说，你不会是柳娘子的同伙儿吧？” “什么同伙，你说话真难听！我如今可是落霞山庄的大小姐，你，你要是不想承认，就把落霞剑还给我，我二话不说，带着剑就走！”落落虽然打算作“同伙”，但是脸上不露分毫，语气也邦邦硬气！ 蔺大人眼看着堂内就要发生家庭纠纷，不由开口劝道，“诸位，诸位，而今情况紧急，那些气话就别说了，二公子你还是快点说正事吧，那什么山林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二见蔺大人开了尊口，而自己父亲和大哥不知什么原因默认了落落留下来，只能压住内心的不满，开始讲述后山山谷的秘密，“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 柳青青回到院子后，去看了胖头鱼。 此时，胖头鱼已经上完了药，正趴在床上玩一个木头玩具，这玩具还是柳青青之前奖给他的。 芙蓉站在柳青青旁边，给柳青青汇报胖头鱼的伤情。 “他身上确实有淤伤，两块，每块大概指甲盖大小。我已经看着阿城给胖头鱼涂了药，落落大夫给的药药效很好，想来不过三五天，胖头鱼身上的淤伤就会消了！” 柳青青点了点头，例行夸道，“嗯，做得好！” 芙蓉听了，脸上再也装不了严肃认真，笑得有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花，甜美清新。她俏皮的给柳青青行了一个礼，拉着寒冰的手回房休息去了。 胖头鱼抓着玩具，看着严肃的柳青青，脸色讪讪，嘟囔了一句，“教习……” 柳青青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劝自己的学生了。 你说他顽皮吧，也并不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和勇气。而且也没有莽，知道用自己背后的护具替人挡暗器。但这事要是被胖头鱼娘亲知道了，少不得要“水漫金山寺”了！ 思虑良久，柳青青终究还是语重心长的表扬，“你做得很好，教习以你为荣！” 第222章 山谷的秘密(2) 听得柳青青夸赞，忐忑了许久的胖头鱼立即收起了满脸的踌躇，笑得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人散发着喜悦的气息。 “还有，知道用护具去挡而不是自己的身体，这很好……” “教习你放心，我一直记得你的话的，要救人先要护着自己，”胖头鱼洋洋得意，“要是没有护具，我就不会这样挡了，嘿嘿，直接一个猛子把蝶夫人撞倒……” 柳青青：好得很，感情她白担心了！ “想得很好，以后还要继续这样想，知道吗？” 胖头鱼猛点头，不一会儿，也不知是药效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他开始打哈欠，眼睛迷糊，柳青青见此，给阿城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 柳青青刚洗漱完，落落就跑来找她了。 “柳姐姐，柳姐姐，我告诉你——” “别着急，先缓口气，”柳青青给落落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先平复下呼吸，“后山的事情不急，对了，若是真关系到山庄的私密，落落你真的不用告诉我。” “嘁，萧二就是故意的，什么和山庄的私密有关，都是借口！”落落唾弃完萧二公子，就捧着柳青青递过来的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茶水，“我看他就是小心眼，特意针对柳姐姐你！” “哈哈，我让他不得不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他心有怨气也是常理，就让他把气撒了，你别替我抱不平，随他去，过几天就好了！” 柳青青笑着劝落落，落落叹了一口气，“好吧，看在柳姐姐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瞧我，尽闲谈了，差点忘记说正事了，”落落捧着茶杯，靠近柳青青，悄声说道，“柳姐姐，那家伙其实也没说得很详细。他说，大约半年前他一个人去后山河流那边的树丛打猎，偶然发现了一个黑衣人。于是，便开始跟踪，没想到这一跟踪，就跟着到了一个山谷。因为山谷看守严密，他后来几次三番，费了许多功夫，才在一个晚上偷偷潜了进去……” “他既然发现了不对劲，怎么没告诉家里的人？” “他说若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就说出去，怕别人不相信，还担心知道的人多了，打草惊蛇之类的。哈哈，这话被大家一顿骂，骂得可惨了……” “他是自己好奇心重！” “大家也是这么说他的，说他就是想逞英雄，他还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呢！” “那后来呢？” “后来，他说他能进去山谷里面后，就开始慢慢打探，经过几次打探，才知道这些人是在山谷内挖石头。” “挖石头？什么样的石头？” “说是红色的石头，就，就和山庄用来雕刻红砚的石头很是类似。” “所以，萧二以为这些家伙是来抢山庄的生意的，根本没联想到和案子有关吧？” “没错，萧二说他以为这些人是在囤积红石，想要待价而沽。他说本来打算探听到幕后人是谁就告诉大家的，又觉得挖石头和命案应该没什么牵扯，就一直没说。这人还真是，想得简单……” “倒也不能这样武断，萧二这人若是办正事还是有几分耐性的。你看打探山谷这件事，诸如如何潜伏，如何打探消息，如何不让人发觉等等，他不就做得挺好的，一般人可做不到他这样！”柳青青很是客观的评价了萧二一句。 “后来呢，还有吗？” “没了，萧二还把他从山谷带出来的红石头给大家看了。蔺大人第一下就排除了铁矿石，后来经过大家几番辨认，都觉得就是一种普通的红石头，虽然石头颜色不一样，但就是和山庄用来雕刻砚台的石头差不多！” 柳青青听到这里，心里略微放了心。 但是对方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为了开采这些没有什么大用的红石头？还是说这些人就是和三管事一伙儿的，他们开采红石头就是为打击山庄的砚台生意？ 落落说着说着觉得有些饿了，见桌子上有几盆点心果子，也没客气，自己挑了一些喜欢的吃了，吃了几口，她就结束了话题，“大家觉得山谷那伙黑衣人有可能是三管事的同伙，也有可能不是，但不管怎样，那些人都见不得人。蔺大人已经飞鸽传书，请刺史衙门派官军来清缴呢！” 既然蔺大人已经做了安排，柳青青便彻底把山谷的事情放到一边，专心思量山庄内发生的几个案件。 “我知道了，落落，多谢你。” “呀，这有什么，柳姐姐，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异父异母的姐妹，是不是？” “哈哈哈，你如今身份不同，还愿意和我当姐妹啊？” “当然了，我们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你可不能不认账？”落落不知道柳青青是在开玩笑，听柳青青语气，还以为柳青青想要反悔，一脸焦急。 “认认认，刚刚只是开玩笑，落落，对不起，你别急，是好姐妹，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哼，以后不许说了！” “不说，不说，保证不说！” …… 柳青青站在门口，送走了好不容易哄好的落落。她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看来往后不能和落落开这样的玩笑了，不然，她可不知道哄不哄得好。 “唉，果然还是小朋友。一辈子那么长，就如此轻易的许下诺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忙碌了一天，柳青青很快的去找周公了。 …… 落落出了柳青青的院子，很是开心的走在花园，谁知迎面碰上了萧二老爷、萧大公子、萧二公子三人。 萧二看着落落走来的方向，指责道，“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你不会是给人通风报信去了吧？” “哼，你才通风报信呢！我是去看替母亲挡暗器的小英雄去了。才不像某人，让他看个人也没看住，差点让人伤了母亲。还有，也不会去慰问一下小英雄，表达一下山庄的谢意！” “你，你——”萧二本来占据理论制高点的，没想到被落落三言两语说得心口一窒，内心发慌。 萧二老爷见儿子侄女吵架，连忙打着圆场，“好了，枫儿，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要向你妹妹学习，多把山庄的事情放在心上，别整天吊儿郎当的！空儿，你把妹妹送回去，如今事情尚未明朗，她一个人回院子不安全。” “是，二叔。” 第223章 蔺大人的怒火 翌日，柳青青正在看阿城给金子喂果子、陪玩飞行，突然，落落跑来了，神情慌张。 “落落，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落落恍恍惚惚的看着柳青青，嘴里喃喃道，“死了，死了！” 死人了？！ 柳青青心中一紧，不由抓着落落的胳膊用力的摇晃了一下，“落落，你看看我，我是你柳姐姐，回神，回神！” “柳姐姐？哇——”落落大喊一声哭了出来，她抽噎着和柳青青哭诉，“太吓人了，柳青青，我，我第一次看到杀人……” “没事了，没事了，过去了。摸摸头，吓不着，不怕不怕啊……” “嗝，柳姐姐，嗝，我，那个，三管事和黄钗被人杀死了！” 死的是这两个人？！ 难不成是幕后势力来灭口了？！ “落落，三管事和黄钗是被谁杀死的？” “是，是——” “是谁？” “是，是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杀人的是萧庄主，怎么会？还有，他之前不是不在山庄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落落说出了刚刚让她难以置信和恐怖的情形，心情平复了些，便开始讲述事情的具体经过，“听说他是凌晨回来的，然后母亲、二叔他们就给他说了山庄发生的事情，后来他就去找蔺大人说是想要问问口供。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动手把三管事和黄钗给杀了，我，我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血溅三尺的场面，他杀了人，还仰头大笑……” “柳姐姐，你是没看见，他刚杀了人竟然还笑！那样子，那样子就好似疯癫了一般，实在是太吓人了，太吓人了……”落落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一幕，还有些心悸，不由双手抱住柳青青。 柳青青感觉到落落身体在颤抖，不由拍了拍落落的后背，说些宽慰的话。 “柳姐姐，你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我阿爹呢？我阿娘又怎么会念着他十六年呢？”落落好似心中的信仰坍塌了一般，满脸失魂落魄，语气轻飘飘的。 见落落如此模样，柳青青知道不能让她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得把她拉出来，于是搜肠刮肚，组织词语开导，“落落，我听说庄主一直在求仙问道不问世事，似他们这样修道的人，一般都会吃许多的丹药。 那些丹药，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我听说里面用的材料含有金属，哦，金属就是那些金子、银子、铜、铁这些的总称。丹药里面的金属虽然含量少、形小，但你想想，若是人长年累月的把这些东西吃进身体里面，又不能消化掉，那全部都会堵塞在经络中。 经络不通，身体就会疼痛，如此以来，影响人的神经，进而导致人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 我猜想，庄主估摸着就是这样。都说女儿肖父，你如此善良真诚，那庄主身为你的父亲，应该也是如此，今日的行为兴许不是他本性……” 落落听了柳青青一番七扯八扯的话后，觉得很有道理，她也看过一些丹方，里面确实会有柳青青说的金属，比如水银之类的。于是，她眼神不再涣散，重新聚起了光芒，“柳姐姐，真的是这样吗？” “自然，你难道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 “不不不，柳姐姐，你说的话肯定有道理，我，我确实不该这么武断……” “落落，我觉得你是对父亲期盼太多了，也太久了……或许你这十来年来，已经在自己脑海里想过无数次父亲的样貌、脾性、人品……今日突然看到庄主不同寻常的行为，你觉得与你心目中的想象的差距太大，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是不是？” “柳姐姐，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曾经幻想父亲应该是高大威猛、武艺超群的模样，或者不会武功也没关系，那肯定是谈吐优雅、彬彬有礼的脾性，再不然便是爱说爱笑、性情爽朗的性子，但，但……” “但不管怎样，都不是庄主这样的？” “嗯，柳姐姐，怎么办？我，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女儿，我竟然会对自己的父亲很是失望……” “人有期待，自然难免失望。只是你别为难自己，再处处看，实在相处不来，你不是说想去学医吗？那就出门去学医治病救人好了。父母子女之间，有时候也并不一定要生活在一起，你心里惦记他时常回来看看他也可以的。” 落落听到柳青青说起自己的志向，人就和打了鸡血一样，精神饱满。没错，她本来也只是想看看阿爹到底是什么样子，若是父慈女孝那就多处处，不好处她就早点去完成自己的志向，“也是。柳姐姐，不知怎么，他如今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到时候离开的话也不会太难受呢！” 送走了落落，柳青青思索片刻，决定再去找蔺大人问问情况。 …… “李头，这是要去哪儿啊？” “柳女侠，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大人刚刚还想让我去叫你呢！” “哦，找我？” “对对对，柳女侠，你是不知道，昨日晚上我们费了大力气抓到的两个犯人被人杀了！” “什么？被人杀了！” “没错，你绝对猜不到是谁杀的！” 柳青青：不好意思，我有一个小灵通好妹妹早就给我报信了！ “谁啊，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杀了大人抓到的犯人！” 柳青青随着李捕头刚走到蔺大人院子厅堂外面，就听到了蔺大人咆哮如雷的大吼声，“让他滚，本官不想看见他！杀了犯人，这会儿来道歉，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本官做什么？啊，他直接去当官好了！还求神问道，我看他是修道修疯了！” 这些日子，柳青青还没有见过蔺大人发如此大的脾气，于是她原本准备踏入的脚步，不由顿了顿。她转头准备问问李捕头，是直接进去还是缓一缓。没想到李捕头也是停在了原地，没有动弹，脸色尴尬的看向她。 两人静默无声，唯有蔺大人怒吼的声音不断传来，偶尔有张捕头微弱的劝话声，柳青青觉得张捕头实在是承受了太多！ 半晌，蔺大人咆哮的矛头朝向了李捕头，“李狗子呢？让他去喊柳女侠，是去零陵县喊吗？这么久都没回来？” 李狗子·李捕头转头看了看柳青青，一脸苦涩，我的大人额，你怎么把我的混名给说了出来，还让柳女侠听到了，太尴尬了！ 柳青青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伸手示意李捕头往后退，两人默默蹑手蹑脚往回退了一段路，然后装作刚到的样子，大步踏着，李捕头也开始高呼，“大人，柳女侠到了！” 李捕头和柳青青两人进入厅堂的时候，蔺大人又是一副风和日丽的模样，好像刚刚无事发生。若是柳青青刚才没有听到那番怒吼，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反差。此时，对比强烈，她只能强忍着笑，俯身给蔺大人行礼。 “大人安好！” 第224章 不如问问曹员外 “安好，安好，我安好得很！” 柳青青的问好声刚说出口，还是不免受到了狂风巨浪的波及。 不过，蔺大人还是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请柳青青就坐。 “大人可是在为萧庄主杀了犯人的事情动怒？” “你怎么知道？”蔺大人没有让人告诉柳青青，对柳青青知道这件事有些纳闷，不过刹那间他就想到了，抬手拍了一下自己额头，“看我，都气糊涂了，李头告诉你了吧！” 柳青青说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听蔺大人说是李捕头告诉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一路，李捕头可没有告诉他杀人的是萧庄主。不过没事，好在从蔺大人那番咆哮声中也可以推测出来，倒是不会把落落暴露了。 好险，差点穿帮！ “对对对，李捕头告诉我的！” 李捕头默默背下这个锅，他见柳青青给他使眼色，还以为柳青青是说不能暴露刚才两人在门外偷听大人咆哮的事情。当然这个事情，他本来就不会说出来的，便点了点头，让柳青青放心。 蔺大人见李捕头点头回答了自己的话，便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你说这身为一庄之主，竟然，竟然干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当着官府的面，把犯人给杀了！本官自出仕以来，还从来没有碰到如此嚣张、无脑、疯狂的人！气死了，气死了！” 蔺大人说着说着，掏出一把羽毛扇扇了起来，看来这火气是真的大，否则这大腊月的，扇风不是“雪上加霜”嘛！ “最重要的是，这人杀了人转头就是一副无辜的模样，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说兴许是因为听到三管事他们对山庄做的事情，一生气就跟着魔了一样，失去了理智，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这不是说他自己是个疯子吗，哦，我还能和一个疯子计较？” 柳青青便把刚刚安慰落落的那番理由又给蔺大人说了一遍。 “你是说他可能吃丹药吃多了？” 柳青青：自然，疯狂不是天生的那就只能是后天形成的呗！最常见的就是嗑药嗑多了，金属中毒，然后就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嗯，有这种可能，只是不知萧庄主丹药吃得多不多。” “李捕头，你速去调查一下此事！” “是，大人。”李捕头领命后，以他平生没有的速度跑走了。 “这李头办案是越来越积极了，好，好。”不明真相的蔺大人，见李捕头飞快奔走的背影，大大夸赞了一句。 张捕头：兄弟，你快活了啊，徒留我一个人还不知道等下是不是要继续大人的“腥风血雨”啊！柳女侠，拜托你，再说说，好让我也出个外差啊！ “黄钗那里倒是问得差不多了，但是三管事还没有审问过呢，我猜他肯定知道很多内幕消息，如今犯人死了，我们的线索可以说又断了！” “大人，曹员外可是也关押了？” “自然，他杀了两条人命，还有偷盗落霞剑的实证，自然关起来了！” “不如，咱们从曹员外那里问问！” “诶，这倒是。”蔺大人觉得柳青青的提议很不错，便和颜悦色的准备吩咐人把曹员外带过来。 “大人，我觉得提审曹员外，可能要秘密进行……” “此话怎讲？” “这一嘛，自然是防止萧庄主知道后又发疯——” “他敢！他要是再敢妨碍公事，本官就把他抓起来，可不管他是不是一个病人！” “大人莫急，我这只是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嗯，你顾虑得有道理，那二呢？” “二则是，这在看押的地方审问，似曹员外这种本是商人却成了犯人的人来说，更有审问的压迫感。兴许他会受不住，很容易就招了供！” “这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倒是有几分道理的样子，可是你那位恩师？” “是是是，是我那位恩师教的！” …… 几日前，千里之外的都城，内阁首辅巩府。 “啊切，啊切！” “老爷，您这段时间老是打喷嚏，不然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无事，我自己的身体还不清楚啊，一不发烧二不咳嗽的，我看是这屋里久不住人，灰尘多了，这才让我鼻子痒痒！” 管伯：这屋子您不在家，仆役们还彻彻底底打扫了好几遍呢，回来之前，更是连地板都擦了好几遍，您说有灰尘，是认真的吗？ 旁边躺在榻上的青年武者，正在扔花生米，边玩边吃，突然接过话，“我看是有人念叨大人吧，大人过河拆桥、冷面无私，肯定被人时常提起吧？” “我不是给她令牌和线索了吗？对，还给她升了官？怎么在你嘴里就没有几句好话啊！你说你，从岳州到都城，一路就没停，一直叨叨，简直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啰嗦。你不烦，我都听烦了，你说，你还要念到什么时候？” “升职有什么用，不还是一个光杆，更何况还是个虚职，你也拿得出手？也对得起人家风里来雨里去的帮你查案？” “那你说怎么办？李君亮，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省得整天赖在我这里阴阳怪气、絮絮叨叨、无所事事的！” 李君亮听了老者的话，从榻上翻身而起，他放下手里的花生米小碟子，几步就跨到老先生书桌面前，双手撑案，笑着道，“大人既然说给她升官了，那总得给她派几个人吧！否则你让她一个人去办案，这说出去不光大人脸上无光，别人看着也寒碜不是？” 老者摸着自己的胡须，抬头仔细打量了李君亮几眼，神色有些莫测，看得李君亮心里直发慌，“大人如此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今日的衣裳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我仔细想了想，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样，你和青丫头也算共事过，知道她的脾气和秉性，这给她挑人的事就交给你吧！”老先生签了一张阁部条子给李君亮，把他打发走了。 看着李君亮意气风发的走了，老者和管伯两人互相望了望，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哈哈大笑！ …… 柳青青不知道京都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有人正在为她谋取作为一名大周官员的福利。 此时，她正跟着蔺大人、张捕头到了临时关押犯人的房间里，曹员外跪在下首，准备接受审问。 第225章 打掉牙 “曹员外，你为何要盗取落霞剑？” 曹员外头发散着，身上也邋里邋遢的，不复当初那个志得意满的豪商形象。听得蔺大人的问话，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傻笑了笑，“大人，我还有多少日子啊？” “姓曹的，你不要和我装疯卖傻！你知不知道，昨日若是我们没让赵大侠在暗中护着你，你如今已死了，到黄泉了，知道不知道？”蔺大人今日确实火气很大，才温和着问了一句，见曹员外不配合，立即就是一顿咆哮。 曹员外看着怒气冲冲的蔺大人，身子缩了缩，收了脸上的傻笑，连忙道，“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您别发火！” “快说，为何要盗取落霞剑？” “这，这个怎么说呢？我是几个月前，去衡州办事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江湖传言——” “江湖传言？什么江湖传言？” “说是落霞山庄的落霞剑和一个宝藏有关！” “宝藏？落霞剑？”蔺大人听得曹员外招供的理由，不由冷笑，“你莫不是在把我当傻子糊弄？ 本官在永州做了这么久的官，怎么不知道落霞山庄还有什么宝藏啊？ 这永州城谁不知道，十几年前，蝶夫人还没有嫁过来之前，这落霞山庄除了这祖传的山头，产业都败光了，一家人穷得只剩个牌匾！ 要不是娶了蝶夫人这个摇钱树，落霞山庄怕是如今都要要饭了，你说他们有宝藏，是把我当小孩儿骗吗？ 李捕头，既然曹员外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你就好好招待一下他。”蔺大人虽然一直温和待人，但作为主管刑法的官吏，他并不是不会动刑。 “柳女侠，你可要避一避？” “大人，不用不用，这个我看过——” “也是，想必你恩师肯定带你见过世面。如此，张捕头，你就放手所为吧！” “好嘞，大人，你就瞧好了！” 虽然如今在外面，行刑的工具并不齐全，但这也难不倒张捕头。只见他捣鼓了几下，就拿来了许多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各种刑具。 曹员外看着张捕头慢慢靠近，带着狞笑，吓得直往后缩。可惜，因为被五花大绑，挪了半天还是在原地，只能看着那些锋利奇怪的刑具越来越近…… “啊啊啊，我说我说，大人，我真的说，你快让他走开！”终于，曹员外没承受住，吓得尖叫连连。 蔺大人听曹员外的求饶，并没有阻拦，张捕头便也没有停下，继续拎着刑具来到了曹员外身边。 “咱们就先来点开胃菜吧，”张捕头放下刑具，从中挑了一个夹子，夹在了曹员外的手指尖尖上，用力一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的惨痛声在房间内回响，好在这是山庄特建贡献出来的一个地牢，隔音效果很好，否则外面的人听得曹员外的惨叫还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又发生命案了呢！ “如何，曹员外，可想说了？” “说，说，求求你，别夹了——” “那可要老老实实的说，不然，这些小玩意儿咱们可以一个一个的试试……” “老实，绝对老实！” 张捕头取下夹子，把刑具捡起，重新回到了蔺大人身侧。 蔺大人叩着桌子，继续发问，“说，为何要盗取落霞剑？” “大人，我真的，真的是因为，听到了，江湖传言，这才，这才打落霞剑的主意的！”曹员外忍着痛，断断续续的说着。 眼见着蔺大人又要让张捕头动刑，柳青青不由凑在蔺大人的耳边，悄声劝道，“大人，曹员外可能真的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江湖传言，且不说这个宝藏的事情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人故意针对落霞山庄的，它总有来源。 大人，不如问问曹员外是在哪里听到的，到时候看能不能拖衡州的官府衙门查探一二。” “你说得对。”蔺大人接受了柳青青的提议，便问曹员外是从哪里听到的传言。 “哪里？”曹员外认真的想了想，“是在一个酒楼……” “可还记得是什么酒楼？是谁说的传言？” “醉仙楼，大人，是醉仙楼……谁说的，谁说的，是两个年约三旬的江湖人！” “可还记得他们的长相？” “长相？”曹员外想了想，神情很是苦恼，“大人，这个我真不记得了，这都过去几个月了，当时我只顾着偷听那两个人的谈话，没有注意他们的长相！” 蔺大人问完，看了看柳青青，柳青青轻轻点了点头。 “关于这个传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了，大人，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 “所以，你就是听了两个江湖人的传言，跑来落霞山庄准备盗剑？” “我，我本来这次只打算打听一二的，但不知怎的，竟然被三管事发现了，还套了我的话。我本来以为自己这次要栽了，没想到三管事却说他可以帮我盗剑！” “然后，你们俩就合作，他帮你盗剑，你帮他杀人？” “是，是的——” “我是不是该夸你胆子真大，不过一个陌生人的话你就相信了，而且还敢去杀人，也不怕人家把你卖了？” “我，我当时只顾着想宝藏，其它的顾不得许多了。大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就有。再说不过是杀几个丫鬟，又不是其他人，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家每年也死不少——” “啪！” “嘶嘶嘶，痛痛痛，啊，我的牙！” 蔺大人和张捕头看着柳青青随手把一个块状的刑具扔了出去，打中了曹员外的脸颊，没想到力道之大，竟然打掉了对方的几颗牙，看着满嘴血的柳青青，两人目瞪口呆。 “大人，抱歉，我听得他如此贬低丫鬟的性命，实在是没忍住，一时激愤……” “额，额，打得好，打得好，”蔺大人见柳青青脸上带着丝丝杀气，不由屁股往里坐了坐，嘴上夸赞了几句。 张捕头则是看了看桌上的刑具，又看了看曹员外血肉模糊的嘴巴，内心直呼厉害，柳女侠这一手，就该来他们刑房啊！瞧这力道，瞧这准确度，瞧这犯人惧怕的眼神，只怕一审一个准！ 曹员外看着面无表情的柳青青，他觉得自己应该满张脸都在骂人，但偏偏只嘴巴嗫嚅了几句，张开又闭上，张开又闭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226章 隐藏的案子 “我好像听说，曹员外资金周转不灵吧？” 柳青青见曹员外用愤怒、惧怕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又拿起一块块状的刑具在手中轻轻抛了抛，一边抛，一边问出了一句让曹员外脸色大变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 柳青青早在第一次宴席上就对这个想要看落霞剑的曹员外多了几分关注，后来从蝶夫人处，以及其他人那里打听了关于他的许多消息。此时说出一个风言风语的消息，把曹员外吓得不轻。 蔺大人见柳青青给力，便给她打掩护，“你别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你只回答问题！”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不错，我确实资金周转不灵。近几年，江南各道刮起来一股什么核桃油对身体很好的邪风，那些豪门贵族都不愿意买山仓子油了。我的生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囤积在手里的油根本卖不出去，还有许多债主上门来要债…… 我，我在衡州醉仙楼买醉时，听到落霞山庄有宝藏的消息，当时真的觉得是天无绝人之路，指定是上苍知道我走投无路了，给我送了一条财路来！” 柳青青继续抛着刑具，漫不经心道，“所以，你不是一时感兴趣，而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你得不到落霞山庄的宝藏，只怕是把自己卖了也还不上账吧？” “是，是，我见去年生意极好，今年还特意和人借了钱，囤积了许多山仓子油。 若是，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怕是卖了所有的家业都还不上债，最后，最后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到黄泉路上相聚了……” “如此，以你当时的窘迫，还有你在山庄杀人的利落劲儿。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想，如今江湖上并没有落霞山庄有宝藏的传言流传出来，那两个在你面前谈起这件事的江湖人，恐怕你不是不记得了，而是把他们杀了吧！” 柳青青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人就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蔺大人震惊，则是惊奇柳青青仅凭只言片语就挖出了曹员外在衡州杀人的案件。 张捕头则是惊叹，只怕他刚刚的想法要推翻了，柳女侠去刑房可能太屈才了，这，这要是个郎君，只怕都城的三法司衙门都去得！ 曹员外很讶异，他自问刚才讲述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为何这女子却能精准猜到他干的事情，还把他的杀人动机说得如此明白和清晰，简直可怕！ 事已至此，曹员外彻底放弃抵抗了，他很快招供了在衡州如何花言巧语把两个江湖人请到自己租的民居吃酒，又如何把他们灌醉，又是如何杀人抛尸的…… 蔺大人吩咐张捕头记录下罪状，让曹员外画押签字。 “待回到衙门后，定给衡州司马书信一封，哈哈哈，那老小子指定要好好谢谢我，否则他今年可要摊上一件悬案了！” 意外破了一件案子，蔺大人很是高兴，他继续逮着曹员外问，“那你和三管事合作的这个期间，你可知道他的身份，比如他有没有什么帮手？” “帮手，我就知道一个，但是那人每次都蒙着脸，穿着夜行衣，我认不出来，哦，昨天晚上要杀我的那个黑衣人有些像……”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曹员外又开始回忆，“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三管事好像有什么靠山似的，他态度很是嚣张，说是和我合作，其实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其它的呢？你记得的任何关于他的细节都可以说！” “哦，对了，他私下里让我喊他使者！” “使者？” “对。” “他可有说，为何让你喊他使者？” “没有，我问过，他只说让我就这样喊，别管为什么？还说，知道多了不好，他当时的语气很是阴森，还带着威胁之意。我只想要落霞剑，并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多问了！” “还有吗？” 曹员外想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没有了，其实我们总共没见几面，就是定下合作，杀人的时候，还有后来知道盗取的落霞剑是假的之后，在宴席上见过，后面就是他派人来杀我。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们不是合作得好好的？” 蔺大人很是好心的告诉了曹员外原因，“因为他觉得你可有可无，语出威胁，不怎么听安排，他便决定杀了你！” “就这样？”曹员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不是比你杀丫鬟的理由更充分些？” 听得柳青青的话，曹员外瞬间觉得自己被杀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他讪笑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希望柳青青看在他笑脸的份上，忘记他说过的话，可别再打他了，再打牙齿都要打光了…… “最后一个问题，”蔺大人伸出一个手指，“说完了就让你去休息。” “大人快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落霞剑和宝藏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不知道？！” “没错，那两个江湖人并没有说，只说这落霞剑关系到一个巨大的宝藏。我想着，这落霞山庄的人肯定知道，等我盗了落霞剑后，再想办法打听一二，不就成了？” 蔺大人听得这回答，内心十分无语，所以，你这计划都没盘算好，就直接开干了？你不失败谁失败？ 柳青青听了也直摇头，所以有时候对犯人的犯案计划真不要想得太多了，他们动歪念头就在一瞬间，行为也是让常人无法理解。 审问到此就结束了，曹员外画押签字后被带了下去。 蔺大人站起身，坤了坤自己的身体，“总算是有些收获，没白忙活！” 张捕头一脸喜庆的对着蔺大人拱手，“恭喜大人，破获了山庄杀人案，还帮衡州破了一个悬案，今年上官肯定会有嘉奖！” “嘉奖不嘉奖的，本官并不在乎，本官在乎的是为民请命，替民申冤！” “是是是，卑职失言，大人心系百姓，都是一片公心！” 蔺大人背着手，心情愉悦，然而他转头却见柳青青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凝重，不由问道，“怎么，柳女侠，可是有什么不对？” 第227章 再问曹员外 “哦，没有，大人，我是突然想起一个私事，不知道——” “难言之隐，方便说吗？方便说的话尽管说，要是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也不用客气！” “是这样的，我还想问问曹员外，我那个院子往年住过的客人……” 蔺大人听了，有些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懂了，懂了，你是还不放心杨少侠吧？说来你那个院子，虽然是贵宾贴才能入住，但每年住的人都不相同，且性情都有些与众不同，我虽然知道一二，但并不清楚。曹员外倒有可能知道，他这个人交友广泛。” “是的。我也是刚刚想起，再加上之前看他交际特别多，所以才想着问一问！” “去吧去吧，张捕头陪你去，我就不去了，回去写公文！” “不敢劳烦大人，多谢大人给与方便！” “这有什么，小事一桩！” 张捕头看着蔺大人远去，心情舒朗，看来这祈求还是很灵的。看，这会儿就不用跟着蔺大人“提心吊胆”了，可以自由活动，嘿嘿！ “柳女侠，你就自去吧！”张捕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几个油纸包，又拿出一小瓶烧酒，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搭着二郎腿，一副要吃小酒的悠闲模样。 柳青青内心感叹张捕头真会享受，她也不勉强，张捕头不去，她自己更方便。 “曹员外……” “你，”曹员外看见柳青青，不由慌慌忙忙往后躲，直到靠到墙壁，没有路了才停了下来，“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想干什么？” 柳青青提着一张椅子，摆在曹员外的牢房外面，悠哉悠哉的坐下。 “我该说的都说了，再没有隐瞒的了。”想着柳青青刚才三言两语就猜出了他的隐秘，曹员外怕得不行，这小娘子真是可怕，他招惹不起。见柳青青只是坐着，并不开口，曹员外以为她不相信，还发起了誓言，“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骗人，我，我要是骗人，就让我，让我不得好死……” 柳青青并不答话，继续“施压”，她抬起手，又继续抛着一个刑具玩，曹员外见她如此，吓得直哆嗦。 “大人还有几句话让我问问你……” 听得柳青青开口，曹员外大大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只是问话就还好，“您问，您问。” “我知道以你的性子，经常会或主动或被动的四处打听消息，那么对来山庄的客人们有几分了解吧？” “自然，自然。” “既然这样，那么你对之前住过我那个院子的客人，可有几分印象？” “住过的客人？” “没错！” 曹员外不愧是一个奸猾的商人，虽然此时处境堪忧，心里还恐惧，但听得柳青青的语气，脸上立即带上了几分迟疑，“您问这个是？” “你别管我们问这个做什么，你只说你知道的即可！” “是是是，我记得去年，住的是一位岳州来的员外。” “岳州来的员外？可知道姓名、来历？” 曹员外摇了摇头，“蝶夫人没有介绍，他自己也没有和我们多交流，就连岳州还是我从他说话的口音听出来的。” “那模样可有印象？” “模样，模样，我想想……” “你若是形容不出来，可以把你自己做参考，比如比你胖还是瘦，胖的话，胖多少。” 有了柳青青的提醒，曹员外顿时有了参照，他很快就给柳青青形容了那个岳州员外的外貌。 这人，这人不是她以为的蒋员外，倒有几分像是杀死蒋员外的那个管家！ “你可还有印象，他和哪些人说过话？” “那自然就是蝶夫人，杨老爷了。” 蝶夫人是主人家，不管再怎么不交流，自然还是会说说话的，但是另外一个人就值得柳青青注意了，“杨老爷？” “没错，就是杨老爷，不过也没什么寻常的。来山庄的客人但凡知道杨老爷的，都会和他套近乎，谁让杨老爷开钱庄呢！” “钱庄？你的意思是杨老爷是做钱庄生意的？” “对啊，生意做得极大，江南几州都有钱庄，虽然不是很出名，但也小有规模。说来我借的钱就是从杨老爷的钱庄借的，唉，也不知这后面会怎么处理？柳女侠，你知道吗？” “这事衙门自然会有章程，你不是还有家业和囤的油。” “柳女侠，柳女侠，我能不能托你一件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曹员外双膝跪在地上，直接爬到了牢门口，对着柳青青央求起来。 “托我？曹员外，我看你是托错人了！” “柳女侠，我知道你心善，人也侠义，我，我除了你，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托付了？” “我知道你说的托付，十九八九是让我照顾一下你家里人对不对？” “对对对，您看，就这聪明劲旁的小娘子就比不了！” “那是你见识的小娘子少，”柳青青并不吃这一套，她这两天被徒弟们的甜言蜜语惯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且不说官府自会有安排，我也不是永州人，待我自己的事情办完自会离开，你托我，还不如想想自己其他的亲朋好友。” “靠不住，靠不住的，若是我死了，那些人只怕是会把她们娘俩生吞了。”曹员外想着自己死后的身后事，哭得一脸的眼泪鼻涕，不忍直视。 柳青青叹了一口气，“非我不愿帮忙，实在是帮不了，你再认真想想，有没有可靠的人。若有，我倒是可以帮你带个口信，再多的，我也做不了，否则也对不住被你杀死的几条冤魂！” “我，我，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但她们娘俩是真的无辜的。柳娘子你相信我，她们本分、纯良，根本不知道我做过的事情……” “曹员外！”柳青青不禁高声打断曹员外的哭诉，“她们落到如今孤苦无依的地步，是谁造成的？ 是你！是你的鲁莽，是你的贪心，是你的疯狂！是你践踏律法的后果！ 况且，这世人受苦受难的人多了去了，我不是神仙、也不是菩萨，管不过来。 她们跟着你享过福，比大多数人都好了，此时你落魄了，也要能吃得苦。 这些，她们也怨不得旁人，要怪，只能怪自己的丈夫，怪自己的父亲，和其他的人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请你谨记！” 第228章 用秘密交换 柳青青的话，让曹员外头一次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其实，即便是被抓，曹员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罪过。 不过是杀了两个丫鬟，按照如今牙行的行情，两个丫鬟百两是天价了。至于那两个落魄的江湖人，更是卖不上价，要不是他盗取落霞剑被发现了，就他这次犯下的案，若是想办法疏通一二得以释放，也并不是不可能。 看来，若是想让这位柳女侠帮忙，只能把那件事情说出来了。 罢了，本来想留着替自己减轻罪行的，但刚刚蔺大人让他签了认罪书，已然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柳女侠，你若是帮我妥善安排好她们娘俩，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曹员外看了看四周，除了他和柳女侠之外没有其他人，便放心的说出了口，只是声音下意识的压得很低。 柳青青耳力很好，即便曹员外的话音很微弱，她也听到了。 秘密？ 有时候她真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着一副树洞的模样，否则怎么这么人人都要和她说秘密？远的不说，就说近来的，比如阿城，比如如今的曹员外。 柳青青想了想，没有说答应还是不答应，而是问起了话，“你说妥善安排？如何算妥善安排？曹员外，你要知道这世上是有意外的，我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敢说永远安安稳稳的。若是你说的妥善安排我做不到，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不想沾染因果。” “不麻烦的，不麻烦的，我娘子芸娘她很能干，家里的活她都会做，小女会绣花，绣艺很好，虽然如今才十二，但只要再过几年，她就能养活自己。 我，我看中的就是您不是永州人，到时候把她们娘俩带到你的地盘上，只要不要让地痞流氓什么的欺上门，让周围四邻知道她们有人照顾就行了。不用给银钱什么的，她们可以自力更生。 柳女侠，柳女侠，我求求您，求求您行行好，我，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曹员外说着话，就当场给柳青青磕起头了。 柳青青最不喜欢磕头下跪求饶这一套，她连忙起身走到一旁。 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这样，若是她们秉性良善，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至于居住的安全问题，这你可以放心，我认识几个岳州府的衙门官差，到时候可托他们照顾一二，平时我也会让家里的人去看看她们，怎样？” 听得柳青青还认识官府的人，曹员外就知道自己没有所托非人，他连忙邦邦的又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发红才停了下来。 曹员外随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规规矩矩的跪坐着，“多谢柳女侠，我知道您素来有言有信的，这下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简单的商量了曹员外夫人和女儿的安排事宜，曹员外脸色重新变得明亮起来，等见曹员外准备说秘密了，柳青青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柳女侠，这个秘密我本来是打算给自己减刑的，您来之前，我本来是打算带到坟墓去的。无他，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太大了，若是不小心透露了，非但我可能会死无全尸，便是听到这个秘密的可能也有危险——” 柳青青听到这里，不由扬了扬眉。 “您放心，放心，便是为了她们娘俩，我也不会害您！”曹员外脸上渐渐恢复了几分商人的精明之色，“我自然是思虑过了的，您放心，便是以如今您展示出来的实力，应付也绰绰有余了。更何况，我觉得您的身份应该不止是一位武林豪侠的大小姐，对吧？” 听到自己身份被人怀疑，柳青青笑了笑，“你倒是想得周全！” 曹员外见柳青青没有正面回应，神情更加兴奋，“为了她们娘俩，我不得不多想几分。” “你当初杀人之前若是也这样想，就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了。行了，闲话少说，你还是抓紧时间说正事吧！” “是是，说来这个秘密也和去年住过您院子的那个人有关……” 和那个杀蒋老爷的管家有关？ 柳青青有些高兴，终于又有线索了，看来从曹员外这里入手没有错。 “我记得，那是在去年的比砚大会上，您也知道我的性子，那是喜欢到处打听的，一个陌生的客人住进了山庄最好的客院，自然是引人注目了，我也不例外。 先前，我还打算去找那位员外套套近乎，没想到他根本就不理人，无论我是邀请他吃酒、闲聊，还是赏花、谈生意，他都不理睬我，一律拒绝。 我这人嘛，除了爱打听，还有几分牛性。你不理我，我偏偏就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于是，后来我便对此人多了几分关注。 我发现他除了和蝶夫人说话之外，就只和杨老爷聊天。杨老爷这人我知道，看着笑眯眯的，为人很和善，实则最难打交道，但是那个人每次宴会都和杨老爷聊得十分火热。 我觉得有点奇怪，当时还以为他们俩是聊上什么生意了，但如今想来，这俩人，这俩人仿佛之前就认识似的，一点都不陌生。 ” 柳青青听到这，不由微微倾身向前，“你是说，他们可能之前就认识？” “没错，没错，不是可能，应该是肯定认识！那人还给杨老爷敬了酒，杨老爷他是不和陌生人吃酒的，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喝了，绝对认识！” 柳青青记下关键点，扬了扬手，追问道，“然后呢？” “刚刚说的是开头，然后，然后，对，我就对那个员外多了几分关注，除了发现他和杨老爷很密切之外，我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还发现他和一个黑衣人见了面……” “黑衣人？” “没错，就在后山的那片丛林里。那日我在河边闲逛，突然想如厕，没等脱掉裤子，就发现了那个员外和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我当时吓得连忙捂着裤腰带，藏了起来。 万幸，他们没发现我，反而在我附近停了下来，可能，可能是我找的位置隐蔽吧！” “说重点！” “好好好，您别急，这说事情就得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然后，我就听到，那个员外竟然喊黑衣人喊什么主子，吓得我连忙捂住了嘴，不然就要喊出声了。‘主子’，您想想这是什么称呼？一个员外，还是落霞山庄的贵客，竟然喊其他人主子！ 我当时就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接下来肯定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曹员外说起当时的经过，脸上依然带着些兴奋、激动、害怕。 第229章 真的秘密 “除了听到这个，你还听到什么？” “什么今年的事情已办妥，货物已经运走了，还有什么他一直如常、没有发觉异样，我听不明白。好像是在说什么生意，还有监视什么人之类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曹员外说的，柳青青觉得自己倒是可以猜出几分。 想必那黑衣人就是刑管家真正的主子，他表面上在蒋老爷那里做管家，实际上却只听黑衣人的话。蒋老爷这些年赚的钱，只怕都被刑管家“偷龙转凤”运给了黑衣人。 至于说监视什么人，就更好理解了，就是蒋老爷。 “就这些，没有了？” “没了，没了！” 柳青青凝眉想了想，虽然曹员外的话让她有了些线索，但这个秘密若是对正常的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帮助，反而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曹员外，我发现你真的会打算盘。你就用这零星前言不搭后语的所谓秘密换取我照顾你夫人和女儿，怎么说也是我吃亏吧？我知道这个秘密，能干什么？这天底下秘密多了去了，不见光的事情也多了去了，但和我没有关系啊！别人认主子也好、给人当奴才做事也好，都是他们的事，对不对？ 再说了，这种事情便是告诉蔺大人也减不了刑吧，我说，你莫不是在糊弄我，你要是这样的话，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柳女侠，柳女侠，没说完，没说完，您别急着走！”曹员外眼见着柳青青说完话，就起身打算走，急得不行。 柳青青背对着曹员外笑了笑，心道：就知道这人狡诈，刚刚审问的时候，就是一脸我说完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企图蒙骗过关。如今又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不知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或者想试探她的身份？ 可真会打算盘，商人的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柳青青皱着眉头转过身，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所以，你刚刚说的‘没了，没了’是逗我玩？曹员外，你别觉得我答应了你就好说话，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已的门牙是如何掉的？” 听了柳青青的话，曹员外伸出牢房栅栏的手突然一僵，接着利索的往后退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刚退几步，他想起正有求于人，便硬生生停住了脚，慢慢往前挪了挪，笑得一脸谄媚。 “不敢，不敢，我是，我是突然想起来了，对，突然想起来的。这，毕竟过去一年了，我这记性不太好，有些忘记了，忘记了，嘿嘿！” “你听好，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还有所隐瞒，那你的夫人和女儿就自生自灭吧！” “没有隐瞒，没有隐瞒，都说，都说，”曹员外放下捂着的嘴，如招待客人般，“您坐，您坐，这事还要说好一会儿呢！” 柳青青重新坐到座位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曹员外。 曹员外搓了搓手，也一屁股坐在稻草上，继续说，“两人说完了话，那员外就先离开了。黑衣人却停在原地没走，我当时吓坏了，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好在，很快又来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张口就喊‘护法’……” “护法？” “没错，您还记得那个三管事让我喊他使者嘛？我怀疑，这些人都是一起的，是一股很大的势力。而且，我如今想来，那喊护法的人的声音有些像三管家……” 若是按曹员外说的这样，那么刑管家、三管家都是这个幕后势力的人，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未名的护法。 这股势力虽然不知到底有多少人，他们极其的能潜伏，一潜伏都是十几二十年，岳州有，永州也有，还都是大商户家中身居要职的管家、管事等。 他们表面是主人家的心腹，但背地里不知为那个幕后势力，干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柳青青想到这，心中不由也有些发毛。 “嗯，这就是说和你的案子有些关系？” “对对对，所以我原本打算用来减刑的，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反正你们已经抓住了三管事，到时候撬开他的嘴，想必就能知道背后更多的事情了！” 曹员外还不知道三管事已经被萧庄主杀掉了，否则只怕更会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当做奇货可居。 柳青青清了清嗓门，“曹员外，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像没有听进去……” “别急，别急，柳女侠，我还没说完，”曹员外内心唾骂了几句，暗道这小娘子怎么如此不好糊弄，他都说了这么多了，竟然还知道自己没有说完全。 哎，算了，就说了吧，否则芸娘她们真的会孤苦无依了。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怎么心肠如此硬，一点都不知道可怜可怜人……曹员外心里想着事，嘴上也没闲着，吐露着自己所谓的秘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我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后来等他们走了许久，我才从树丛里悄悄出来，准备回去，”见柳青青似乎要说话，曹员外连忙伸出手阻拦，“我这人就是这样，说事情要说完，不说完我心里不舒服。别催，别催，我这下真的要说了，真的！” 柳青青忍着一百二十个的耐心，听曹员外胡扯。 “是那两个江湖人的事，关于落霞剑，关于宝藏的事！” 见柳青青神情一亮，曹员外内心长叹一口气。 果然，他之前说的根本吸引不了这柳女侠，看来他之前怀疑柳女侠是官府的人怀疑错了。她对破案只怕是一时兴起，但是对武器宝藏之类的秘事才是真正的感兴趣！ 柳青青：恭喜你，成功想歪了。但只要是个人都会对宝藏感兴趣的好不，不说有没有、能不能找到，单单只听关于它的传说就已经很满足好奇心了。 “其实我在堂上说只知道落霞剑与宝藏有关，其他并不清楚，是骗人的。我把那两个江湖人抓起来后，逼迫了一番，他们告诉我，落霞剑是打开宝藏的钥匙，另外还有一份宝藏地图。” “宝藏地图？” “对，但是他们也在找，听他们的口气，并没有找到地图！” “那地图可有什么特征，否则大周地大物博，岂不是如茫茫大海捞针一般，如何能找得到？” “自然，我也是如此问的，但那两个人咬死不说，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严刑拷打他们就是不说。 没办法，我怕夜长梦多，只能先把他们灭了口，但是……” “但是？但是你在他们身上找到了线索？” 第230章 找宝藏的线索 曹员外听柳青青接过了自己的话，再次感叹对方的敏锐，他也不继续卖关子了，直接说道，“没错，我在他们的鞋底里发现了一块牛皮图卷。” 曹员外说着话就脱下了自己的靴子，不知他如何操作的，竟然从鞋底抽出了一张牛皮图卷，从牢房栅栏中递出来，“就是这个。” 柳青青屏着气，坐着没动。 “嗨，您别嫌味道重，这是找宝藏很重要的线索……” 瞧着曹员外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柳青青转了转眼珠，然后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口罩戴上，恢复了呼吸。之后，她又掏出一双手套，在曹员外讶异的目光中把牛皮图卷接了过来。 图卷不大，约巴掌长，折了三下，非常轻薄，确实很方便放到鞋底里藏着。 柳青青慢慢打开图卷，仔细打量——只见图卷左边画的是一条龙，而右边则是一些简单的纹路，好似山峰又好似水纹。 这，这图样？ 不就是她得到的那块令牌上的刻纹！ 对，阿城说她那块令牌是龙王令！ 所以她手中的龙王令和宝藏有关，且还是很重要的地图？ 曹员外不知道柳青青手中有龙王令，见她看得认真，还以为她是在研究图卷。 “这图卷我自得到后，翻遍了家里的书籍和外面的书肆，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真他娘的邪门，也不知这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是路吧，但有没有任何的标记，这让人怎么找？”曹员外说起这个图卷，那是一肚子的气。 “你就没想过找人打听？” “那怎么敢随便找人打听？您看那旁边的龙，这能用龙的人，不是皇亲贵胄，就是那什么企图要造反的人，这无论是哪边，都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商人能惹得起的！” 柳青青把图纸上的纹样和她脑海中的令牌比对了一下，确实是一模一样，她把图卷重新折好，放到荷包里，然后一边取手套、口罩，一边朝曹员外讥讽道，“你既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那怎么还敢打它的主意？” “嘿，这上面代表的人我不敢惹，落霞山庄我还是能拼一把的，自古以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当时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自然是想着先把落霞剑搞到手再说！无论怎样，总占据个先机不是，便是有后来者，我也好谈条件……” “果然商人胆子颇大，我们家乡有这样一句话，大意就是说‘如果能赚两成的利润，商人就会蠢蠢欲动；如果能赚五成的利润，商人就会冒险；如果有十成十的利润，商人就敢于冒着砍头的危险去做！’ 曹员外，这可就是你的写照了！” 曹员外眯着眼听完了柳青青的话，笑道，“说着话的一定是一个厉害的人，可惜未能得见，若是能见一面，我们一定能成为同道之人。没错，在我眼里，只要有赚钱的可能，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你要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世上许多的事，可都是能用钱办到的！” 柳青青收好东西后，站了起来，本打算直接走的，反正事情也结束了，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发发善心，于是她好心给曹员外解释道，“说这话的人如今已经去了天堂，而你，即将去往地狱，你们生不同道，死了也见不上面，就不用惦记了！” 见曹员外脸上的笑容一呆，柳青青继续补充，“钱确实是个好东西，没有人不喜欢它，但是，自古以来都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本末倒置，终究会落得如你这般的下场。 再说，世上许多事，确实有钱就能办到，但有钱买不来生命，有钱也买不来道义，有钱更买不来后悔药。 如今你的妻女还得靠别人的善心和道义才能活着，否则即便你留下万贯家财，她们焉能守得住，怕是当即就会被人生吞死无葬身之地！” 柳青青说完快速的离开了，只留下曹员外握着牢房的木头栅栏，一动不动，慢慢泪流满面，最后嚎啕大哭，“我悔啊，悔啊……” …… “柳女侠，这就问完了？” 张捕头正抓着一只大鸡腿啃得满嘴是油，看到柳青青出来心里一叹，怎么柳女侠只问这么一会儿，他都还没吃完呢，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是的，曹员外随便说了几个人，只是我觉得这老小子在糊弄我。” 张捕头快速的收拾完桌上的骨头花生壳等，边抓着鸡腿吃，边回柳青青的话，“嗨，姓曹的这人我知道，他嘴里就没几句实话，人奸猾着呢，告诉你的大半都不是真的，我看你还是找别人打听打听吧！” 柳青青刚刚自然是见识了一番曹员外的操作，实话倒是实话，就是人不老实，敲打一番才吐几句。 “我也是想着碰碰运气，没事，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那倒是，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等衙门的人来，把后山的那个山谷给缴了，早日把案子结了。今日都腊月二十二了，城里都准备过年了，咱们还困在这山庄，哎！” “张头辛苦了！” “辛苦也算不上，跟着大人出外差，也能赚些外快，嘿嘿，就是人不得劲，不想做事！” “那倒是，休沐确实不想干活，只想吃酒聊天，放松放松！”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好在这次有柳女侠你帮忙，我们这才早早的破了案，否则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都是大人指挥有方，您和李头不辞辛劳，我就偶尔张张嘴，算不得什么功劳。” “哈哈哈，大人说得果然没错，柳女侠你真是会说话！”走出牢房，张捕头刚好啃完了鸡腿，他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听得柳青青谦虚的话语，哈哈大笑。 柳青青余光瞟到张捕头的帕子，心想：这张头还挺爱干净的，一个糙老爷们竟然还随身带着这么精致的帕子。 两人边聊天边回了蔺大人的院子。 李捕头等在侧门，看见两人回来，立即示意两人噤声。 柳青青见此便放轻了脚步，张捕头也有些意会，他一把揽住了李捕头的脖子，悄声问道，“可是那萧庄主还在大门？” “没错，还在呢，说什么大人不见他就是不原谅他，那他就不走……” “啧啧，这萧庄主是越发的荒唐了，早些年还只是常年累月不在家，说是要出去求仙问道，好在家里有蝶夫人主持大局，如今人都出问题了！” 柳青青走在两个捕头的后面，听着他们议论萧庄主的一些往事，神情若有所思。 第231章 变脸 柳青青三人是在书房看到蔺大人的。 此时，他正一派悠闲的誊写公文，“回来了，坐，我这只剩最后一小节了，今日真是文思如泉涌一气呵成啊！” 柳青青坐下之后，还能听到门口传来萧庄主嘶哑的喊声。她看了看神情愉悦的蔺大人，又看了看互相在不知交流什么的张、李捕头，便也安安静静的自顾喝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待蔺大人写好公文，晾干交给随从发出去，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听着院外的声音，蔺大人神情无奈，长叹一口气，“算了，就当是给蝶夫人一个面子，张捕头你把萧庄主请到前厅去吧！” “是。” “大人，我要不就先回去……”柳青青见蔺大人准备待客，便起身准备告辞。 “你先别走，在书房稍候，等我打发了姓萧的，我们再商量商量山谷那件事。” 柳青青也没急事等着去办，便答应了下来。她见书房有有些书籍，便问蔺大人她是否可以借阅一二。 “当然可以，你随意翻，不用拘谨，我这书房也只是临时的，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公文，安心看。” 难得碰到一个要看书的，蔺大人很是高兴。 既然主人家说了随意，柳青青就没有拘束，她来到书架旁，伸手挑了几本翻看，最后选定了一本写永州当地山川地理的游记。 选好了书，柳青青就回到座位上，抿了一口茶，翻开了书页。 这游记写得通俗易懂，十分有趣，比如开篇的这篇钴鉧潭，就是写的永州零陵县愚溪附近的一个水潭。钴鉧是古代熨斗的称呼，因为水潭河床底面都是一些天然的石头，凹陷很深，从潭面看上去，很像古代熨斗的形状，因此大家就喊钴鉧潭，后来就传开了。 书里面还很生动的描写了竹林、石潭、石涧、石城、石渠之类的，看了让人十分想去游玩，赏景露营。 “可惜，如今却为丝竹乱耳、案牍劳形，脱不开身啊！”柳青青想着如今自己正在查案、社交，没有时间，只能望书兴叹了，“当年有钱有时间，就是身体不好；如今身体好，却又没有时间和银钱。待明年，定要多多的去游玩一番，方才不负这大好河山和时光。” 这边，柳青青在书房看书，一片岁月静好。 另一边，前厅，蔺大人头疼的看着长跪不起、话语不停的萧庄主，只觉得耳边实在是聒噪难耐。 “大人，我当时真的是太气愤了，你说那两个背主的东西，竟然偷偷犯下如此罪恶难赦的大案，简直是，简直是天理难容！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冲动之下这才斩杀了他二人。” “萧庄主，我瞧你如今说话挺正常的，思绪也清晰，怎么之前却说自己一生气人就跟着魔了一样，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萧庄主年约四旬的模样，他穿着一袭华丽的道袍，梳了一个道士发髻，簪发髻的簪子是上好的和田白玉，乍一看是道士的装扮，却可以称得上一富贵闲人。 蔺大人想到来认亲的小娘子，再看他面色红润，五官俊美，内心腹诽，说是修道只怕是在外面风流倜傥，真是没眼看！ 萧庄主不知道蔺大人在心里吐槽他，此时他听得蔺大人拿他上午说过的话来堵他，脸上也尴尬，反而有些高兴。毕竟他费了大半天的功夫，蔺大人终于搭理他了，这是好事。 “开口就好，开口就有法子，”萧庄主心里暗自想着心事，嘴上也快速的接过了蔺大人的问题，“自然，当时确实是如着魔了一般，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幸好我在大人院外反省了一上午，这才想明白了当时杀人的初衷。” 蔺大人虽然之前也和萧庄主打过交道，但这回对方的脸皮之厚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人望尘莫及。他捻了捻手上的扳指，内心不停地催眠自己，莫生气，莫生气，只当看在蝶夫人的份上，看在蝶夫人的润银份上，不和他一般见识…… “萧庄主，那些什么装疯卖傻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别提了。我希望你记住一点，若此次你杀的并不是你山庄的死契奴婢，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草民一点谨记在心，往后莫不敢忘！”萧庄主说着话，又给蔺大人磕了几个头。 “行了，回去吧，我也不多留你了，想必你刚回来也是一团的事，自去忙吧！”蔺大人挥着手，示意萧庄主快点离开。 无人注意到，在蔺大人说要萧庄主事多去忙的时候，萧庄主眼神变得阴翳起来。他用磕头掩盖了自己的神色，待起身后就恢复如常，旁人看不出任何情绪，“那就不打扰大人了，大人若有吩咐，某随叫随到！” “可不敢打扰你求仙问道的功夫，若有事，蝶夫人自会张罗！” “是是是，拙荆十分能干……” 柳青青站在书房里，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一个中年俊美男子从前厅出来。她看着这人的衣着打扮和年纪，猜想对方应该就是落霞山庄的庄主萧辰铭了。 “这人莫不是学过变脸术，出来得时候一脸笑嘻嘻，转背就阴沉着脸。”柳青青一眼就看见了萧庄主的神色变化，心里泛起了嘀咕，“看来落落往后的和亲爹相处的日子，怕是不会那么安稳了！” 不过个人的亲情，各自有各自的修习，外人其实帮不上什么。 柳青青虽为落落感到惋惜，但就像落落说的，若是她到时候离家学艺，也不会对父亲有太多的挂念，离开得也更安心些。 萧庄主不知道自己的不经意间露出的阴沉表情被人看见了，此时他正大步流星的走在客院到主院的小路上。 因走的是小路，并没有多少人。没有什么人，也就意味着没有社交，不用被人非议。见周围没人，萧庄主便放开了性子，一路走一路不停地骂。 “一个个的都看不起我，都夸夫人能干，能干个鬼！要不是我今日见机得快，杀了那两个狗奴才，等官府押着犯人一路过县进城，到时候怕是全永州都知道我落霞山庄出的荒唐事了，届时山庄还有何名声可言？ 一介妇人，只知道赚钱，整个人都调到钱眼里去了，无知、见识少，一点都不为山庄着想……” 第232章 想要庄主之位，除非我死 萧庄主边骂边回了自己的院子，蝶夫人已经在前厅等他了。他一掀衣袍坐在主位上，语气讥讽，“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蝶夫人和萧庄主成为夫妻二十多年了，自是知道他的狗脾气，也不管他的黑脸，自顾说道，“开春后，你把庄主之位传给空儿……” “你说什么？！”萧庄主不等蝶夫人说完，就惊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盛怒之下，原本俊美的脸庞也变得狰狞起来，很是吓人。 只是，不管对方是俊美还是吓人，蝶夫人神色都没有变化，她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说的很大声，想必你也听得很清楚。” “我不同意！这怎么行？你满江湖去打听，哪有老子尚在，就金盆洗手把位子传给儿子的？我告诉你，你想都不用想，这是，这是在做梦！” “呵，是，满江湖没有老子尚在就金盆洗手把位子传给儿子的！ 那你也满江湖去打听，哪有丈夫不管事，只管自己悠闲，把偌大的家交给妻儿打理的？ 又有哪家当家的，平日里如你这般疯疯癫癫，求神拜佛，不理世事的？ 又有哪家主家刚回来就杀人的，还是当着官府衙门大人的面？ 你去打听，有没有，啊？” 蝶夫人说着说着也来气了，一声比一声高，她严词厉色的指着萧庄主，“要不是我早已打点了，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便是你占理，人家衙门也可以把你带回去，只要说是按例询问，把你关起来审问几天，我落霞山庄就远近闻名了！” 萧庄主听得蝶夫人的话，愤怒和狰狞一缩再缩，只剩下难堪和痛苦，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后脸色变得平静，“总之，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不同意。” “萧辰铭，我告诉你，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开春后，我自会发帖，邀请亲朋好友前来见证。你若是真心为山庄着想，就别使你那个牛脾气！届时，我还可以把你经常去的高霞观整修一番，你往后就在那安安心心清修吧！”蝶夫人放完话，一甩衣袖走了。 待蝶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外，萧庄主气得挥手把几案上的茶壶茶碗都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庄主，发生什么事了？”有仆役听见声响，站在门外询问，见满地的瓷器碎片，想进来打扫。 只是，不等仆役继续开口，便被萧庄主骂走了，“滚！都滚！滚得远远的！” 骂走仆役，萧庄主气得跌坐在高背椅上，他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半晌，才从荷包里掏出一粒丹丸送入口中。少顷，他面色重新恢复了红润，胸口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他身子往椅背一靠，闭上眼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竟然慢慢流出了眼泪，表情也似哭似笑，好似穷途末路的困兽。 许久，他才低低的呢喃一声，“只要我没死，这庄主之位，任何人都休想从我手中抢走！” …… 午时，天空忽然变得十分阴沉，寒风呼啸，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 柳青青午睡起来，在书房看书，听见窗外风呜呜地声音，便觉得不好，连忙站在窗前眺望，果然，暴风雪就来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天空就暗如黑夜，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从空中打落在地，任凭柳青青目力极佳，只要视线出了院子，外面的一切就都看不见了。 身为南方人，难得看到如此大的雪，柳青青内心莫名的喜悦起来，她站在窗户边欣赏了许久。“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会风调雨顺了。”想着等雪停后，可以去看雪后山中美景。 “也不知那几个崽子带了厚衣裳没，”许久未动，柳青青竟觉得腿脚有些冰冷，她连忙取出几件厚实的衣裳鞋帽准备换上，突然想起自己的几个学生，她便只披着一件厚斗篷，急忙忙往外走。 “小心……” “胖头鱼，你往哪儿扔呢？” 柳青青刚到侧院，一个雪球就迎面而来，好在她身手灵敏，身子往后一仰就躲过去了。 她定睛一看，原来几个男孩子竟然只穿着往日的外袍就在雪地里打起了雪仗。而且看情形已经玩了好一会儿，头上、身上都是雪，怕是玩疯了！ 寒冰和芙蓉两个小娘子倒是没有出来，只凑在窗户边对着外面说说笑笑，身上披着的斗篷，看样式是阿城他们贡献出来的。 “教习！”“教习！”“教习！” “教习，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对对对，教习，胖头鱼本来是想打我的——” “教习不愧是武艺高强，一下就躲过去了，换了我肯定要被打中了……” 柳青青站直身后，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脚下靴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你们不冷吗？” “教习，我们不冷。” “对对对，好几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差点喜极而泣，喜极而泣。”小孩子都喜欢下雪，便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青峰，此时也有些狂生的模样！ 柳青青知道若是命令他们回房，只怕表面上会听，但她前脚走后脚这群孩子便又会偷偷溜出来玩雪。 因此，她开始活动手脚，“刚好，我也很喜欢这场大雪，我看你们打雪仗实在是眼馋，也有些手痒，不如我们来比赛一番吧？嗯，赢了的人可以对输了的人提一个要求，输了的人必须做到。怎么样，你们敢不敢？” “教习跟我们打雪仗？” “哇哇，太好了！” “敢啊，谁不敢！不认账的人是小狗！” “教习，我们五个一方吗？” 几个孩子听得柳青青要和他们约雪架，个个兴奋不已，原本红扑扑的脸蛋更红了！ “自然，以一炷香为限，在此时间内，哪一边中的雪球多就输了，寒冰和芙蓉两个人做裁判！” “教习，我们必定算得清清楚楚的！” “对对对，我们肯定公平，不偏私！” 芙蓉和寒冰两人听得自己可以做裁判，也很高兴，这样也算参与了不是，嘻嘻！ 阿宇快速的拿了一根香出来，插在寒冰她们的窗户上。 “准备，要点香了哦！” 柳青青和阿城几个相对而站，两方离得很远，阿城五人还摆了一个经典的人字形队伍，阿城在最前面，青峰和阿宇在后侧一排，最后是胖头鱼和方方。 “开始！” 第233章 最重要是开心 芙蓉的话音刚落，阿城这边五个巴掌大的雪球就快速的飞向柳青青，分别攻击她的面部和上身。 开场就来势汹汹，引得两个裁判尖叫起来。 几个孩子们也开始乱喊乱叫。 有了叫声，这比赛的气氛便开始浓了。 “这群猴儿，一段时日没见，倒是很有长进。不仅知道列阵型了，还知道打击的重点在哪里？”柳青青慢慢挪动着双脚，与肩同宽，她微微弯着腰，目光注视着前方，内心却忍不住开始点评学生们的动作。 虽然雪球飞过来的速度在观众眼里已经很快了，但在柳青青眼里却和慢动作一样。 本来她是想把五个雪球都接下的，但想着比赛一开始就下重手，只怕这群孩子积极性就不太高了。于是，等雪球到了眼前，她抬手就接住了两个，两个慢一点的雪球则被她侧身一让躲开了，最后一个则“打中”了她。 柳青青一手一个接住两个雪球后，快速的把雪球扔了出去，正中雪球的原主——阿城和青峰。 “打中了，打中了，教习加两分！” “五人队加一分！” 对了，这比赛加分是看哪方打中了几个雪球，哪方就加分，分数高的那方则赢了。 “阿城，青峰，方方，阿宇，胖头鱼，你们要加油啊！” “教习加油！” 作为柳青青的学生，对于加油这个字眼已经很熟悉了，不过此时裁判之间却出现了“分歧”。芙蓉支持自己的同伴，寒冰则支持教习，两个小娘子对看一眼，互相哼了一声，哼完之后，还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继续看向窗外。 比赛很是激烈，雪球你来我往，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柳青青的分数越来越高。每次一加分，不是两分便是三分（柳青青：要不是手拿着不方便，要不是怕打击孩子自信心，她一下能拿五分）。阿城几人这边的分数则是一分，间隔几轮，再加一分，这样子上涨。 虽然分数长得慢吞吞的，阿城几个的步伐却没有慢下来，他们好似听不到裁判加分的声音，只沉浸在他们自己的“战斗”中。 更确切的说，他们在乎的不是输赢，而是打雪仗的快乐。 打到后来，这群猴儿也不讲究风雅气度了，偷袭什么都使了出来，柳青青偶尔一个没注意，就会被打中。 如此几番下来，她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全身心的投入了对战中。 两方都认真的情况下，便是越打越疯狂，越打越没下线，最后一轮的时候，柳青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用袖子囤积了许多雪球，然后给阿城他们五人来了一顿“豌豆射手”的连续攻击，打得几人抱头鼠窜。 待他们汇合后，几个孩子默契的互相打了打眼色，然后胖头鱼、阿宇、青峰、方方四个，趁柳青青没注意猛地一扑抱住了她的胳膊和大腿，紧接着阿城在后面抱着一个硕大的雪球一跃而起，罩在了柳青青的头上。 柳青青手脚不好动，眼见着雪球压顶，只能闭着眼睛，任由雪球被自己的头碰碎，稀稀簌簌的落下。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脖子里，凉飕飕的，再睁眼时，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哈哈哈哈！” “哈哈！” “柳娘子竟然还有今天？” 就在柳青青被大雪球打中的时候，忽而爆发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有人来了？ 来了外人，几个孩子立马松开手，打招呼的打招呼，拍雪的拍雪，倒是方方没有管自己，帮着柳青青把她看不到的雪拍下来。 “让绿环姐姐和各位见笑了。” 柳青青双手背在背后，微微摇了摇，方方看到立即住了手，察觉背后的人停了手，柳青青便边说边笑往前走去。 “哪里哪里，柳娘子童心未泯，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绿环姐姐若是不怕冷，可趁着雪停了也玩玩，不过融雪时就不要了，那时候气温低容易着凉！” “是是是，记住了，”绿环招呼着随行的丫鬟仆役把各自手里的东西分别放到主院和侧院，“柳娘子，突下暴风雪，夫人特意吩咐婢子们给您和几位少侠送些厚锦被、斗篷、碳炉、银炭和一些防寒食材药材过来。您看看还缺什么不，婢子好回去禀告夫人。” 柳青青看着摆了满堂的物资，郑重答谢了一番，“没有了，夫人想得如此周到，实在是太贴心了。此时她怕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就不去打扰了。劳烦绿环姐姐替我道声谢，稍晚些，我亲自去谢她。” 绿环听着柳青青的话，点了点头，不过推辞了柳青青要去谢蝶夫人的想法，“夫人特意交代了，如今风大雪大，柳娘子就不用出门了，待雪小些或停了，您再出门！” “如此，那我就听夫人的。” “这才是，”绿环裹了裹自己的斗篷，准备和柳青青告辞，“那婢子告退了，对了，几位少侠那里，劳烦柳娘子您多看顾些，他们年纪还小，可别贪玩冻着了！” “放心，我一会儿就给大家煮上一罐红糖姜枣茶，熬得浓浓的，看着他们喝下去，必不会冻着了，让夫人放心。”柳青青最后侧身在绿环耳边说了自己和阿城几个打赌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打算，引得绿环捂嘴直笑。 “原来柳娘子打得是这个主意，我说呢，”绿环得了一个乐子，急着回去告诉蝶夫人，和柳青青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人急急忙忙的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里。 见人走了，柳青青就转身。 寒冰和芙蓉两人此时又靠在了一起，趴在窗户口大声的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柳青青便对着阿城几人道，“好了，雪仗打也打了，结果也出来了，怎么样，认赌服输吗？” “教习，我们认！”青峰一边拍身上的雪，一边边笑着开了口。 阿城第二个接过话，他正在活动自己的胳膊，刚才最后一击，好像不小心扯到了筋，只是嘴里却不露丝毫，“嘿嘿，打得真痛快，尤其是最后一击！” “哈哈哈，没错，最后这一击我能记一年！”说记一年的是阿宇，此时咧着嘴都笑模糊了。 “切，我能记一辈子，哈哈哈哈，教习被我们扔了一个大雪球！”胖头鱼撑着腰仰头哈哈大笑，小胖脸蛋红通通的。 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笑得很是开心，只是头顶上都是雪 。 柳青青没好气的把人赶回了房间，让他们去整理内务。 几个少年倒也听话，开心的往房间走，只是路上还是你推我、我推你的，打打闹闹的。 柳青青摇了摇头，再次捋了捋自己头发和衣服上的雪花，半晌，开心的笑了。 第234章 雪停，又出事了 少年少女各个端着一大碗浓浓的红糖姜茶，穿着厚外袍，围在火炉旁烤火。 “教习，好辣啊！” “呜呜，难喝！” “闭眼，一口灌下去就是了。”柳青青说着自己喝姜汤的经验，看着孩子们龇牙咧嘴的痛苦神色，莫名心情愉悦。她拿起夹子不时的翻动着眼前烤的食物，铁丝网上放着满满当当的板栗、柿子、糍粑、橙子，当然还有她“偷渡的”花生、小红薯等，另外一个碳炉上则煮着茶，咕噜咕噜的直冒热气。 很快，沁人心脾的红茶香，油脂浓浓的干果香，清新甜美的水果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几个孩子便放下空空的大碗，迫不及待的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或抢食，或打闹，或说笑，气氛慵懒闲适，就连一旁挪到室内避寒的金子，也吃着柳青青给它安排的加餐，头也不抬。 柳青青偶尔抿一口茶，偶尔看看窗外的雪景，只觉得一片宁静，时光分外美好。 …… 都说“下雨天，留客天”，一场暴风雪更是把客人们想要回家的安排打消了。 幸好落霞山庄仓库里各项御寒物资还算充足，蝶夫人忙碌了半下午，总算把各项事情安排妥当了。萧二老爷、大公子、二公子也有在帮忙，否则她怕是忙晕了头，这半天的功夫也理不完。 至于萧庄主，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来帮倒忙蝶夫人就谢天谢地了。 看自己主子口干舌燥，绿环赶紧上了一杯温开水，一边给蝶夫人按按肩膀松松筋骨，一边把午后看到柳青青几人打雪仗的场景说给了蝶夫人听。 “您是不知道，四个少侠就你一只胳膊，我一条腿的抱住了柳娘子……一个少侠抱着这么大一团雪罩在了柳娘子头上，柳娘子没躲开，雪球松开，落得满头满身的雪……婢子们都笑弯了腰，没想到柳娘子也有今日……” 蝶夫人听得绿环夸张的动作表演，想象了一下当时场景，也笑得前俯后仰，不过笑完后，她倒是有不同的见解，“柳娘子这是让着几个孩子呢，否则怎会甩不开，不过是怕万一伤着他们了。” 绿环听了有些惊讶，不过她想了想，觉得蝶夫人说得有道理，凭柳娘子能把杨少侠压制得死死的，想赢那几个少侠还不是轻而易举！ “只怕是她自己也想玩，又怕几个孩子失了兴致，故而相让了几分。” “夫人说得对，是婢子粗浅了！” “什么粗浅不粗浅，她这是有心糊弄呢，只不过没想到，原本只想糊弄几个孩子，没想到也糊弄了你，哈哈哈！” 绿环听得蝶夫人的打趣，忽然明白了几分，不由娇嗔道，“夫人，您这是说婢子们像孩子呢！” “哈哈哈，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个儿说的。” “您没说，话就是这个意思，别以为婢子笨就听不出来！” “你不笨，你聪明着呢，哈哈哈！” “夫人~~不带您这样消遣婢子的~~” 就在蝶夫人和绿环两人打趣逗乐的时候，忽然，一个仆役冲入了蝶夫人的院子。 蝶夫人见到来人，不由沉声问道，“怎么慌慌张张的？”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最近一段时间，蝶夫人听到了仆役来报不好已经免疫了，此时她只脸色一沉，大声喝道，“说清楚，什么不好了，别吞吞吐吐的！” “夫人，出事了，大公子，大公子——” 淡定的蝶夫人听得仆役提起自己儿子，神色一慌，人就站了起来，她一把抓住婆子的肩膀，“快说，大公子怎么了？” “夫人，夫人，不是大公子，是大公子，哎呀，是大公子院子里死人了！” 婆子大喘气的说完话，听得蝶夫人身子差点一软，好在绿环及时扶住了她。 不是儿子出事，蝶夫人便稳了稳心神，一叠声的吩咐仆役去办事，“快去请蔺大人、柳娘子、二老爷……” 等柳青青赶到的时候，衙门的官差已经把大公子的院子围了起来。 死去的仆役放在前厅里，仵作正在验尸，李捕头带着人审问，蝶夫人、萧二老爷、大公子则候在厢房。 柳青青一路畅通的来到了案发现场，就见到蔺大人带着张捕头正在查看。 “来了？快来看看！” “大人，这里就是发现死者的地方？” 蔺大人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此事很怪，听仆役说，这个院子因为靠近外墙，大公子和仆役们并不会来这里，只有山庄打扫的仆役每月会来打扫一次。你看，整个院子光秃秃的，没有种任何花草树木，也没有任何摆设。 但死去仆役被发现的时候，竟然是躺在这院子的正中央。除了张捕头去搬运尸体的这一行脚印，没有其它的印记。这，这地方虽然四处开阔，但我怎么觉得这又有些像密室杀人啊……” 柳青青顺着蔺大人的指向，细细的看了院子。此时，风雪已经停了，屋顶、地上积了小腿厚的雪，雪上除了张捕头留下的脚印，确实没有其它的痕迹，就连小动物留下的爪印都没有。 如此来看，蔺大人分析得很是。 “柳娘子，怎么样，可有思绪？”兴许是之前柳青青给蔺大人的印象太好，此时没有思绪的蔺大人，不由满脸期待的看向柳青青。 但柳青青一时没有发现什么，便摇了摇头，“抱歉，大人，没有任何头绪。” “唉，没事，也是我太急了，你慢慢想，”蔺大人说着又抬头四处望望，不时踱步查看。半晌后，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便和柳青青说，要不去听听李捕头审问。 柳青青想着，此时李捕头怕是还在大量的进行摸排，听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作用，她便婉拒了，“要不大人先去，我还在这里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蔺大人听了柳青青的话，觉得这样安排也挺好，“行，那你就再看看。” 柳青青等蔺大人走了之后，径直走到了离案发现场相对较近的走廊里。她看着白雪上留下的一大滩血，低头深思，片刻后，她转头四顾，抱着一根柱子跨上了走廊的围栏。 围栏上也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好在柳青青平衡性极好，人稳稳的站在围栏上，没有打滑。 第235章 空中飞人 柳青青左手紧紧抱住柱子，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倾斜九十度的“7”字形，打算丈量围栏到死者的最近直线距离大约是多少。 “大概有八米左右，”柳青青估算完距离，眉头皱得更紧，“这么远的距离，便是两个人抬着扔也扔不了这么远，更何况死者有伤口，甩出去的时候肯定会鲜血四溅，周围不可能如此干净。” 柳青青沉浸在思绪中，脚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没想到滑了一下差点摔下来，好在她死死的抱住了柱子，这才稳住了身形。她心脏急跳了几下，缓缓的呼吸了几口气，人才平静下来。 发生了一个小意外，柳青青被打断了思绪，便没有继续停留在围栏杆上，而是轻轻跳了下来。 “这实地的感觉还是心安些，刚刚悬在半空的时候，真的心跳加速……” 等等，悬在半空中？ 人悬在半空中？ 对，光扔确实扔不了多远，若是借助工具呢？ 比如，投石车类似的投掷工具，那是可以做到的啊！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让柳青青有了一个方向，她看了看院墙周围的环境，就去找蔺大人了。 …… “你是说借助工具抛掷？” “是的，大人。” “这倒是可行，”蔺大人摸着胡须，思考着，“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啊，那又是如何把死者杀掉的？若是提前杀，那肯定是到处都是血，若是在院子里那杀，难不成，难不成——” “不错，若是凶手和死者一起被抛掷出去，待凶手把死者杀死后，他再借助工具回来……” “不不不，”蔺大人听得柳青青的猜测，直摇头，“柳娘子，非我不相信你的这个推断，但，但是这也太难完成了，几乎做不到！” “大人，便不说有轻功的人，只要胆大多练几次，便是普通人也可完成。” 蔺大人眼睛睁得极大，一脸吃惊，“果真？” “果真，比珍珠还真！” 见蔺大人不信，柳青青便提出可以进行现场演练。 本来她是想先演示一遍给蔺大人看的，谁想阿城几个竟然偷偷跑来了，见柳青青他们围在围墙外好似要做什么试验，立即踊跃报名。 柳青青对着他们使眼色，眼睛都要眨出眼泪了，也没能让阿城他们打消主意。 “也罢，你刚刚不是说便是普通人也能完成吗，就让这几个少侠试试，若是他们也能做到，你的推论不就成立了？”倒是蔺大人觉得由几个孩子来演示更具有参照性，拍板决定了。 事急从权，柳青青便也没有拒绝，只能她多看顾了，于是她把阿城几个叫过来叮嘱了一下要点，“……就是这样，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教——，教得如此明白，自然记住了，嘿嘿！”阿城激动的搓手，差点脱口而出喊柳青青教习，好在他反应极快，圆了回来。 一旁阿宇几个，则发出“嗤嗤”的嘲笑。 “唉，年轻真好，就是有一股劲儿！”蔺大人看着打闹说笑的几个少年少女，不由发出了深深的感慨。 张捕头挠了挠脑袋，大人这话他该如何回啊，毕竟大人不年轻了，他奉承也奉承不了啊！老李，你快回来吧，别留我一个人…… 好在柳青青很快过来，“大人，已经做好准备了，可以开始！” 蔺大人便往围墙内走去，等着看结果，张捕头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跟着蔺大人也往围墙内走，走之前朝着柳青青感激地笑了笑。 柳青青（摸不着头脑）：张捕头这是笑啥？ 第一个试验的人是阿城。 此时一根长长的竹竿横着打直，中间部位架在了一个假山上，围墙下的竹竿围着几个官差，另外一端则是阿城。他紧紧的抱着竹竿，面朝围墙而站。 阿城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便朝柳青青点了点头。 柳青青见此，就一挥手—— 很快，几个粗壮的官差便用力把竹竿压下举正，竹竿另外一端的阿城便顺着竹竿的力道腾空飞起，待他飞到围墙上空，几个官差又按照柳青青教的反向使力，阿城便继续往围墙内落去。 竹竿挤压着围墙上的雪，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声音。 站在一旁的青峰几人则发出低低的欢呼声。 “成功了！” “阿城飞进去了！” “真的飞进去了，‘嗖’的一下，我就没看到他人影了！” 官差们也忍不住露出开心的表情，柳青青一直注意着各方面的安全问题，此时便忍不住呵斥道，“别只顾乐，扶稳，扶稳！” “分毫不差，竟是分毫不差！”蔺大人兴奋的大喊声也在围墙内响起。 柳青青站在围墙外听见了，便大声让阿城做好准备回来。 “好了！” 少年的声音传来，几个官差一用力，竹竿又弹跳了起来，很快，阿城就从围墙内飞了出来，重新落回了地面。 青峰几人立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阿城，没事吧？” “城哥，感觉怎么样？” “城哥，好不好玩？” “柳女侠，是不是轮到我了？” 柳青青正示意几个官差可以收工了，就听到阿宇激动的声音，她一脸微笑的转身，慢慢吐出一句“不用，可以了”，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让阿宇几个觉得比这大雪天还要冷。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蔺大人气喘吁吁的从围墙内赶了过来，对着柳青青不吝夸赞。 “柳女侠，小少侠落下来的位置和那死者的位置几乎分毫不差，我觉得你的那个推断十分有道理！” “不过，大人，难不成凶手也有这么多帮手？”张捕头指着几个粗壮的大汉，发出了疑问。 蔺大人看着满头大汗的几个手下，得意的笑容停在脸上，“这，这也是啊，若是需要几个人，这动静也太大了些……” 有人质疑，柳青青也没有慌，“大人稍等，不如还是由我再给大人做一次示范吧？” “柳女侠，我来，我来！” “对啊，我我我！” 一直在旁边偷听不肯放弃的阿宇几个，此时听柳青青打算自己演练，又开始踊跃报名。 不过，这一回没有了蔺大人的支持，他们也只能是空欢喜一场。 柳青青把斗篷取下递给芙蓉，拿出一双粗糙的手套戴在手上，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便向前跃去。 第236章 杀人动机的猜想 在场的众人，只觉得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柳青青就攀上了围墙不远处的矮坡。 到了矮坡后，她开始徒手爬上了一株竹子。 “天啊，柳女侠动作好快！” “就好像一只蜘蛛——” “阿宇，闭嘴，会不会打比方？” 柳青青手脚并用，不一会儿就爬到了竹子的顶端。 矮坡上的竹子，它本身长势是倾斜的，朝着围墙这边倾斜。此时柳青青到了竹子顶部，她放开内劲，在重力的作用下，竹子受力便向围墙一弯，紧接着柳青青便落到了围墙内。 “天啊！”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蔺大人和一众官差仰着头，看着柳青青大胆利索的动作，惊得嘴巴大张。 张捕头更是呆在原地，脸色激动，哎哟，说错了，柳女侠即便不是郎君，单单凭着这漂亮的身手，只怕也能在三法司有一席之地！ 至于阿城几个，惊讶也有，庆幸也有，更多的是自豪，纷纷鼓起了掌。 啊，这是谁家教习啊，怎么这么厉害啊！哈哈哈，是他们的教习！ “蔺大人，您来一下——” 听到柳青青的呼唤，蔺大人不由合上嘴巴，颠颠的往围墙内跑。 “分毫不差，依然是分毫不差！” 见柳青青也是落在死者的位置，蔺大人惊喜望外，柳女侠一人可以完成，这就说明法子是可以实现的！ “大人，您看清楚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哎哎哎，好，你注意安全~~” “大人放心——” 蔺大人关怀的话未落，柳青青就已腾空而起飞出了围墙。 “高人，高人，”蔺大人晃了晃脑袋，踩着四方步，慢慢踱出了围墙。他刚出来，见柳青青又利落地从矮坡上跃下来，接着夸赞，“厉害，厉害！” 虽然惊叹于柳青青这一套动作，但蔺大人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柳女侠，这若是凶手和死者两人同时，这竹子怕是承受不住吧？” 柳青青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此时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凶手可以先利用竹子把昏迷的死者抛入院墙内，紧接他再如我刚才般飞入围墙内，杀人，再回来……” “是是是，分开就行，看我，只想着凶手和死者是同时出现！” “大人，我刚刚还在矮坡上发现了一些凶手留下的痕迹，大人可以派人前去查看！” “还有痕迹？张捕头！” “卑职在。” “你速带人前去查看，记得别破坏了，一定要小心！” “是。卑职明白，大人放心！” 张捕头带着几个官差去查看线索，蔺大人看着白雪皑皑下密密麻麻的竹林，不由感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大费周章的杀人，还杀的是一个普通的杂役，真是令人费解！” 柳青青解开了杀人手法，对于凶手的杀人动机，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她如今并不知道凶手的身份、人际关系，因此并不好贸然开口推测，“大人，不如我们去看看李捕头那边有什么进展。” “也是，这半天的功夫，他也应该问完了，走，咱们去看看！” 柳青青跟着蔺大人往大公子前院走去，经过阿城几个的时候，她转头使了几个眼色，阿城几个看到了，虽然不想离开，但也还是乖乖的走了。 柳青青放慢脚步，边走边回头看，见学生们是往院子的方向走，这才放下了心，几个大步赶上了蔺大人。 路上还有积雪，走在雪上，“咯吱咯吱”“窸窸窣窣”“沙沙沙沙”，若是平日里，柳青青只怕还会有闲心停下来仔细听踩雪的声音，此时却顾不上，内心只想着案子。 难不成，山庄内还有三管家他们的同伙，仍然在执行他们的那个什么杀人计划？ 或者是后山的那些黑衣人，因为三管家死了，没有收到同伴的信息，出来打探知道了三管事被抓，于是便自己行事？ 但是，也有可能这是另外一起案件，和之前没有任何关联？ 路并不长，柳青青一行很快就回到了前厅，刚好碰到李捕头出来，“大人，正好，我刚要去找您，都问完了。” “可有收获？” “死去的仆人叫钱八，三十岁，他主要是负责打扫山庄内空闲院落的卫生。我问了许多仆役，他们都说钱八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喜说笑，总是独来独往，在山庄内并没有熟稔的人……” “照这么说，他也没有什么仇人了。” “不错。根据大家的说法，虽然钱八性子如此，但人很能干，做活仔细，再加上他是大管家的内侄，大家看在大管家的面子上，别说难为他，更不会和他发生冲突了……” “等等，他是大管事的内侄？” “不错，大人，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有，你继续说。” “今日突下大雪，他被安排来这里打扫。因为他有这院子侧门的钥匙，不用从正门出入，其他人都说没有看到他来，杂役房那里倒是说大约申初他就出来了，所以死者应该就是在那之后遇害的。” “嗯，没了？” “没了。” 蔺大人听完了李捕头的禀告，眉头紧锁，柳青青则在一旁暗道，果然这审问没有什么发现。 “仵作呢？可有验出什么结果？” “大人，小的仔细验过了，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就是胸口被利器刺穿——” “利器刺穿？利器多宽？” “大约两指宽。” “两指宽？”柳青青和蔺大人两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没错，死者身上没有其它的致命伤了，哦，对了，背部有淤痕，应该是死前造成的。” 仵作的检验，进一步证明了柳青青的推测。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那验尸报告小的就放在这里了。” 待仵作走后，蔺大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李捕头，你赶紧去联系，看府衙派来剿灭后山黑衣人的官兵到哪里了？务必要他们今晚之前赶到落霞山庄，记住，是务必！若是他们推脱，你就说迟则生变，要是让人跑了，后果他自己承担，我就不管了！” 李捕头见蔺大人发怒，大声应了，给柳青青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人就飞快的跑走了。 柳青青：…… 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看她，是有什么问题吗？张捕头是这样，李捕头如今也这样，真是搞不懂！ 第237章 是大公子让我干的! “大人是怀疑钱八的死可能是后山那些黑衣人干的？” “不是怀疑，这不是明摆着吗？”蔺大人脸上怒气未消，说话口气依然很冲。 只是柳青青并没有感受到蔺大人的这股怒气，她沉浸在案情的思考中，对外界的动静变化不是很敏感。 “怎么，柳女侠有不同的看法？” “倒也不是，我也有这种怀疑，不过我刚刚想到，兴许还是山庄内的人嫌疑更大？” “哦，此话怎讲？” “首先，他要选定目标人选。那么这个死者九成九是要像钱八这种单独出入的人，不然若是目标人身边其他人太多，难度更大，还有被人看见的后果。” “不错，然后呢？”听柳青青分析得有些道理，蔺大人不由也忘记了生气，认真思考起来。 “另外，选定人之后，还要知道目标人的行踪，这个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判定的，必须得要一段时间才能摸清楚。还有，钱八来大公子院子打扫是个例外，是因为今日突发大风雪才被安排过来的。若不是山庄内的人，如何能得知这临时的安排？” 蔺大人认同的点了点头，“对，天降大雪，山庄的仆役都忙得团团转，他竟然还有时间去杀人，且至今没被人发现不对，可见这人肯定能自由活动！” “大人说得极是，我想符合这要求的应该不多——” 蔺大人很快找来了蝶夫人等人。 蝶夫人根据蔺大人的要求，很快给出了一份名单。不得不说，蝶夫人实在是一个优秀的当家人，全程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柳青青猜想，怕是蔺大人问得更细些，她都能不假思索的答出来。 刚好，张捕头查勘完了竹林的痕迹，回到了院子。于是，他前脚刚踏入厅堂，后脚又被蔺大人派出去了。 张捕头：大人我虽然不想承受您的怒火，但这样一口气不停歇的忙活，也不是人干的啊！ 想归想，张捕头还是很快就拉了一长队的人回来，有男有女，有年老的，有年轻的。 张捕头审问和李捕头审问的方式很不一样。 李捕头自从上次审问德先生和惠先生后，就有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自此后越发喜欢攻心为上了。 而张捕头他本来人就粗狂些，跟着蔺大人之前审问就喜欢给犯人用刑，跟着蔺大人之后虽然被约束了几分，但蔺大人也没完全禁止他用，甚至有时候还会特意安排他用刑具审问。 如此一来，今日的这批犯人就比较倒霉了，也不知张捕头用哪个做“示范”，只听见隔壁厢房里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柳青青知道，若是换个时空，这种审问自然是不被允许的，甚至审问者还会被责罚，然而在封建时代，这样的方式确实正常的。 封建时代获取证据的技术相对落后，没有医学检测也没有摄像，那么在主审官给犯人定罪时，口供的作用就非常大，甚至可以说口供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一般犯罪嫌疑人，除了特殊情况外，肯定是不会自己认罪的，如此用刑就成了获取口供一个很重要的手段了。这也就是为了破案不得不采用的方式，当然这中间的把握程度，只能看主审官的态度。 蔺大人不是一个喜欢用刑的酷吏，有他约束，底下两个办案的捕头才会有所顾虑。 当然，情况不同，时代不同，审问使用的方式肯定会有所区别，不能站在历史长流后面往前看，要站在当下去观察。 柳青青思绪发散的很广，等她回神，张捕头就逮着一个人来到了厅堂。 “大人，这小子有嫌疑！” “哦？”蔺大人看着身穿山庄护卫衣裳的嫌疑犯，不由看向蝶夫人，“夫人，此人是谁？” 蝶夫人看着堂下有些熟悉的脸，回忆道，“此人是山庄的护卫，还是最厉害的甲队，若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一个小队长——” 蝶夫人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了附和声，“夫人说得没错。” 大家循声看去，竟然是萧庄主带着人来了！ “萧某参见蔺大人。” “你来做什么？”蝶夫人看见自己丈夫，只觉得眼睛疼，脑袋也疼，这人就不能安安静静待着吗？出来又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我听说空儿院子发生了一起命案，特来看看，”萧庄主笑了笑，“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夫人担着，那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蔺大人没管夫妻两个的眉眼官司，直接开口让大家闭嘴，若不然就出去，不要耽误他审犯人！ 这话一说，现场顿时安静。 “堂下犯人，你为何要杀钱八？” 护卫被张捕头用了刑，神情看上去有些萎靡，听得蔺大人问话，他抬起头看了看，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什么，继续低头沉默不语。 蔺大人见此，给了张捕头一个手势。 张捕头看到手势后，立即把自己手腕弄得咔咔直响，声音响亮又夸张，“看来刚才还没彻底让你见识见识某的本事，那就再来享受享受吧！” 护卫本来看上去很是坚贞不屈，听见张捕头的声音后，身子蜷缩了缩，明显还是有些害怕。 待张捕头靠近，他就越发想往后缩，不过他比曹员外还是好一些，至少此时依然没有开口，闭着眼，狠狠的咬着唇。 “不愧是练武之人，倒是有几分血性，但是也只有几分，并不多。”柳青青看着犯人的神态举止，心里暗忖，“想来张捕头攻破犯人的心底防线，不过就是时间问题了。” 柳青青的猜测很快成真了，在张捕头一番操作后，护卫终于承受不住，招供了。 然而，这声招供却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我说，我说，是大公子让我干的……” 少顷，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护卫嘴角竟然流出了黑红黑红的血。 “不好，他服毒了！” 张捕头离得近，立即伸手捏住了犯人的脸颊，蔺大人、柳青青也从座位上快速的来到了犯人的身旁，查看起来。 “是砒霜！” 护卫嘴角流血，抽搐了几下，人就没气了。 蔺大人见此，气得七窍冒烟，人急得团团直转。柳青青却对护卫死前的眼神有些上心，她迟疑地看向护卫望着的萧家几人，莫不成凶手真的是这山庄主人家的其中一人？ “死了？这就是典型的杀人灭口啊！空儿啊，这，这凶手不会真是你吧？” 第238章 大公子和落落有私情? 大家还在为护卫的死吃惊、遗憾的时候，萧庄主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似乎是非常震惊和痛惜。 然而，不知萧庄主是不是很少做这样的表情，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假。特别是蝶夫人，她听了萧庄主，整个人犹如喷火的火龙一般，当即一顿喷。 “萧辰逸，你在胡说些什么？空儿怎么会是凶手？这明显是污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空儿打小就心地善良，又怎么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我看你是失心疯还没好吧……” 萧庄主表情有些龟裂，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怎么说都应该有人站在他这边的，但是他放眼望去—— 蔺大人皱着眉头看着他，十分不耐烦。他旁边的官差则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另一个小娘子看他的眼神则有些意味不明。至于旁边的二弟，神色震惊又着急，举手无措，好似不知要如何开口。儿子则一脸伤心，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萧庄主眼珠一转，手立即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起来，原本红润的脸色立马变得苍白起来，整个人咳得好似要晕过去。这模样，成功让蝶夫人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大公子本来正为自己父亲的话而伤心，见到萧庄主的样子急忙跑过去，熟练的从萧庄主的荷包里拿出一粒药丸，“父亲，父亲，快张开嘴，吃药！” 柳青青见到那深红色、指甲盖大、圆溜溜的丹药，眼神幽深。 “父亲，好些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让空儿担心了！” “母亲，父亲身体不好，您别怪他，他刚刚只是无心之言——” 蝶夫人虽然知道自家儿子历来对萧庄主很是敬重和爱戴，此时听得他为萧庄主开脱，不由气得直翻白眼。 柳青青也摇了摇头，有些替蝶夫人不值。 有时候啊，父母争吵，孩子真的不要掺和进去。 若是没有深仇大恨，指不定今天吵得你死我活的，明天两人又恢复如初。不说如胶似漆，那也看上去就跟没吵过架一般。子女掺和进去，一是帮哪边不帮哪边都不好，二是最后可能没有劝到架，反而会让你怀疑人生。 有儿子帮他说话，萧庄主又理直气壮起来，“我，我不过是顺口反问一二，问问还不行吗？又没有一定认为凶手就是空儿，你，你如此生气做什么？” 茶里茶气的萧庄主成功让蝶夫人气得哑口无言，她转身坐在椅子上，灌了一大口茶，狠狠平复心情。 就在这安静的当口，静默无言的大管家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大人，小人有一件事想要禀告……” “洪叔，你有什么事要说？”蝶夫人对于老管家要出来，很是惊讶。 只是大管家并没有看蝶夫人，而是郑重的给蔺大人磕了一个头。柳青青看着他平静的脸庞，不知为何，觉得这平静背后蕴含着波涛暗涌。 磕完头，大管家声音喑哑，“大人，小人的内侄钱八曾经告诉过小人一件事，小人本来是打算守口如瓶的，但此时内侄无端被人害死，小人，小人便是被骂背主也顾不得了……” 大管家的话，让蔺大人来了兴趣。他让人把护卫的尸体抬下去，自己回到座位上，示意洪叔不着急，慢慢说。 柳青青却看见大公子脸色有些不对，她心里一咯噔，不是吧，难道钱八的死真的和大公子有关？ “多谢大人……钱八前几日有一回深夜来看小人，进来的时候，小人看他神色不对，便问他遇到什么事了。钱八吞吞吐吐半天，才告诉小人，他来的路上在花园里看到，看到……” 大管家说到这里，迅速看了一眼大公子，柳青青见到大公子脸色青红交加，嘴唇张开闭合几下，似乎是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看到什么，快说！”蔺大人见大管家停顿，不由出声催促。 大管家被蔺大人催促，神色也很是犹豫、纠结，最后一闭眼，说出了口，“他说看到大公子抱住了落落小姐……” “什么？”蔺大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官了，此时听得大管家的话，惊得人歪了歪。 “这，这不是乱，呜呜……柳女侠，你用茶碗堵我嘴干什么？”张捕头本来要说些什么的，不过被柳青青及时用一个茶碗堵住了嘴。 萧二老爷则是一脸的震惊、痛惜，半天才吐出一句，“空儿，你糊涂啊！” 那表情十分真诚，萧庄主真该好好学学。 蝶夫人不能接受自己儿子成为凶手嫌疑犯，更加不可能接受自己儿子在感情上乱来，“不可能，肯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几人的神情反应都还算正常，唯一例外的是萧庄主，他的关注点在大管家提到的另外一个人，“落落小姐？我们山庄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小姐？老二，你在外面有女人了？” 似乎是不忍萧庄主如此糊里糊涂的，蔺大人便给他科普。 “大人，你是说是我的女儿，我有一个女儿，大人，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谁有闲工夫和你开玩笑，哦，对了，落落小姐说她之前跟娘姓，姓安，还是个女大夫，你总有印象吧？” “姓安？女大夫？” 柳青青就见从蔺大人那里知道真相后的萧庄主神情十古怪，他把在场萧家的几人看了一圈，之后就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十分畅快，“女儿？哈哈哈，我有女儿，我竟然有女儿了！安娘，这么多年了，你终究还是让她来找我了！” 蝶夫人听萧庄主提起落落娘亲，很是愤愤，“这都什么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对母女，一点都不顾及空儿吗？” 蝶夫人的控诉，萧庄主没有任何回应，他看着大公子，神情有些诡异，问的话也怪，“大管家刚刚的意思，是说你们有私情？” 萧大公子脸色也十分复杂，不过听得自己父亲的问话，他还是很坚决的道，“父亲，那是孩儿不知道她是我的妹妹时，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以及救命之恩，孩儿，孩儿……但是如今孩儿已经决定放弃了！” “放弃？也就是说确实有过了，很好很好！” 众人不知道萧庄主为什么这么说，柳青青心想这不会是吃药吃糊涂了吧？ 没想到萧庄主说完话之后，竟然不管堂上的事情，一个人冲了出去，边跑边喊，“落落，乖女儿，爹来看你了！” 看着萧庄主这有些疯颠又有些深厚的父爱，柳青青再次对落落表示同情——落落，柳姐姐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父亲好像很高兴你的到来，但是还有一个坏消息，他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第239章 夜探萧庄主的院子 老管家见萧庄主跑出去了，又嘭嘭嘭的磕了几个头，“大人，钱八当时说因为太震惊了，不小心发出了声响被大公子发现了。大公子让他守口如瓶，否则就把他赶出山庄。 小人也不愿意这样想大公子，但刚才护卫的话您也听到了，小人就想是不是大公子后来后悔了，这才，这才让人杀了钱八。 大人，小人内侄死的冤枉，还请大人替他主持公道啊！” 蔺大人看着痛哭流涕的大管家，半晌没有说话。 “大人，我没杀人，也请大人明鉴！” 蝶夫人看到儿子也跪在地上恳求，她不由攥紧自己的拳头，稍后，她抬头看向蔺大人，眼神恳切，分辩道，“大人，空儿本性善良，他不会杀人的。便是，便是被人发现了他和……的事情，也只会和那晚一样，警告几句就罢了！” 蔺大人看着眼前的几人，继续沉默，半晌，他慢慢的开了口，“夫人，我也知道此事有蹊跷，不过案子未破之前，大公子就先在院子里待着，哪也别去。待真相大白，再行分说吧！” “大人！” “大人，空儿他真的是冤枉啊！” “夫人，我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若是按照惯例，大公子就不是这个待遇了。钱八是你们放出去的良民，他只是受山庄雇佣……” 蔺大人的未尽之语，蝶夫人听清楚了，儿子涉嫌杀人，只是在家关禁闭已经是给了她面子了。 很快，众人便离开了，只留官差们守着大公子的门，不让人出进。 柳青青被蔺大人邀请继续分析案子，她便随着蔺大人离开。 蝶夫人拒绝了帮不上什么忙的萧二老爷，她看向落落的院子，眼中渐生恨意，当然，这恨意是朝着萧庄主去的，“萧辰逸，这一遭陷害是你做的对不对？因为你不想把庄主之位交给空儿，所以才设计了这个拙劣又有效的杀人命案！ 那个死去的护卫，他明面是山庄的护卫，暗地里肯定是你的亲信。杀人灭口，也只有你这个疯子才做得出来！混账，不为人父的畜生，只顾自己快活！” 蝶夫人边想边心里发狠，除此之外，她心里也发慌，她不知该如何洗脱儿子的罪行。如今人证死了，她没有证据证明护卫是听萧辰逸的，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儿子没有吩咐过护卫杀人。 大管家的话，更是把儿子的杀人动机都指认好了，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蝶夫人愁容满面，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 夜色很快降临了。 柳青青早已从蔺大人那里回来了，此时正在书房里把今日的事情记录下来。 她刚停笔，门就被敲响了，房外传来胖头鱼轻声的话语。 “教习，教习，落落大夫来了！” 这么晚了，落落怎么来了，柳青青心里有些纳闷。 “我知道了，你请她到书房来。” “哎，好的！” …… “柳姐姐，我今日见到了‘父亲’。但是，但是我觉得他说话奇奇怪怪的，神情也有些古里古怪……”落落坐在柳青青对面，她双手放在桌上，头枕在胳膊上，眼神迷茫。虽然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父亲’，但看上去并不如想象中开心。 落落的话让柳青青也想起了白日里庄主的话，还有那几次奇怪的神情，她不由说给了落落听，尤其是护卫最后的眼神。 落落直起身子，歪头想了想，“柳姐姐，你是不是怀疑大哥是‘父亲’陷害的？” 柳青青并没有回避落落这个问题，她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柳姐姐的话我相信，不如，不如我们夜探一下他的院子吧！” “夜探你父亲的住处？”柳青青知道落落看着乖巧，实则胆大，身上更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儿，但此时也被落落的提议惊到了。 “自然，我想过了，咱们可以一举两得。一来帮大哥找证据，二来也可看看他在暗地里的举止行为。瞧瞧他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吃药把脑袋吃坏了，若是真的吃坏了，就要尽早治！” “那好，不过我们先商量一下夜探的方案。” 两人很快定好计策，避开人悄悄来到了萧庄主的院子外。 柳青青和落落两人的计策其实很简单，就是柳青青先行打探，看看情况，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后把落落带过去。 当然了，若是遇到意外，落落说了，让柳青青先走。反正她是庄主的女儿，说来找自己的父亲，即便是晚上，别人顶多说她几句，不会有什么惩罚。但若是柳青青被人发现事情就大了，也不好掰扯。 “落落，你在这里等我，我等下来接你。” “柳姐姐，你小心点，记得，若事情不对马上跑！” “知道了，你也注意安全！”柳青青叮嘱完落落，人就飞上了围墙，她转头四顾看了看，就消失在了墙头。 漆黑的夜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落落还是有些害怕，她把自己的身子往草丛里藏了藏，直到背后有阻碍了，才觉得有些安心，“希望柳姐姐顺利，快点把我带进去，无量天尊，保佑我们不要被人发现。” 柳青青轻而易举的就潜入了萧庄主的院子。 她快速的在树后、屋檐下、房屋阴影内腾挪转换，虽然她提着心，但一路走来很是顺利，没有被人发现。 不仅没有被人发现，柳青青还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这院子怎么如此冷清？” “嗯？怎么主院没有人，卧室也没有，难不成不在院子里？”柳青青探完萧庄主的主院，也没有看到他人，正觉得十分纳闷，突然听到了低低的争吵声。 柳青青不由侧耳细听，“好像是蝶夫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对，是萧庄主！” 辨认出了争吵的人，柳青青就循声而去。 难怪她没看见萧庄主，原来他和蝶夫人两人在后花园里吵架，而且身旁没有跟着任何仆役。 寂静的院子里，只能听到他们特意压低你来我往的吵架声。 由于他们选择的地方太过空旷不好靠近，说话的声音又压得很低，即便柳青青耳力很好，也还是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光听语气和语调，两人聊天不是很愉快。 第240章 荒唐 柳青青想了想，没有多待，照着原路返回，又回到了围墙外。 “柳姐姐，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落落见柳青青回来，很是开心，她轻轻的用气音问柳青青是否有收获。 柳青青听着落落的气音，想着院墙内蝶夫人和萧庄主的低音，不由感叹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人都是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干不为人知的事情。 “柳姐姐是说他们在吵架？” “没错，”柳青青细细给落落讲了院子里的场景，“那地方不好靠近，没有任何遮挡……我们是等等还是今天先回去？” “估计蝶夫人也是为了大哥的事情来找萧庄主，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柳姐姐，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柳青青自是可有可无，两人便又悄悄的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柳青青问落落，“对了，蝶夫人和萧庄主两个人分院住，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还有为什么分开住？” “听丫鬟说十几年就是这样，好像是大哥，大哥刚出生的时候就分开了。” 刚出生？ 这么早！ 柳青青记得听别人提起过，萧庄主和蝶夫人两人成婚前几年一直没有生子。但是两人那会儿感情甜蜜，形影不离，夫妻俩到处看大夫、求神拜佛。怎么蝶夫人好不容易生了儿子，两人却分开住了？照理来说，那会儿应该最是郎情妾意的时候啊？ 柳青青转头看了看落落，暗道，难道那个时候，蝶夫人就发现萧庄主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吗？ 根据她对蝶夫人的了解，如果是萧庄主有了外遇，她是很有可能提出分院住的。反正都已经生了儿子了，就用不上萧庄主了。 这么些年，萧庄主大半的日子并不在山庄，全靠蝶夫人支撑起家业，便知道两人后来的感情不仅不和睦，只怕是还有着一条长长的深渊。 “柳姐姐，你问这个是？” “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想起有些好奇……” “哦。呀，时辰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你！” …… 萧庄主院子里，他和蝶夫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若是此时柳青青没走，怕是能听到一些劲爆的内容。 “你疯了吗？空儿和……他们是兄妹，兄妹怎么能成婚？” 萧庄主扬了扬手里的拂尘，拉长语调，反问道，“是吗？他们真的是兄妹吗？” 蝶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后退了一步，强忍着情绪，喃喃道，“你，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是吗？既然你装不知道就装不知道吧！可惜啊，空儿有一个狠心的娘，有法子能救他，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关禁闭！” “你那是什么法子？要我承认空儿是我们的养子，他明明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我怎么能亲手掐断我们的母子关系！” “养子也是子，不一样喊你阿娘？再说，这不过是给外人一个交代，背地里我们想如何就如何。你仔细想想，只要你亲口承认空儿是你的养子，然后让他和落落成婚，我就会想办法让空儿无罪释放。这可是一举几得的事情，对你没有丝毫影响，为什么不同意？” “你说得如此轻飘，呵，当年我怀孕生产，多少人亲眼看着的，如今改口说空儿是抱来的儿子……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由着你随意糊弄！要我说，你一定坚持的话，与其承认空儿是养子，还不如承认落落这个姑娘认错了爹，她并不是萧家的孩子——” “不，她就是萧家的血脉，这件事不可改变！” “那就是没得谈了，总之，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说过，这只是权宜之计。等空儿和落落两人成婚之后，两人生下萧家的血脉。待我百年之后，空儿不一样可以当上落霞山庄的庄主，这有什么不好？啊，在纠结什么？” “如今，在大家的眼中，空儿是萧家的血脉，落落姑娘也是萧家的血脉。 若是他们两个成婚，外人会怎么说？会怎么议论我们山庄？山庄的名声会一落千丈的，萧辰逸，你到底明不明白！” “可是他不是萧家的血脉，不是吗？你想让他继承山庄，我都答应了，如今只不过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 听到萧庄主说空儿不是萧家的血脉，蝶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果然，你，你一直都是知道的……甚至是你主使的……” “自然。否则你认为萧奇那个混蛋有胆子亵渎自己主子的夫人——” “你，你就是个畜生！禽兽不如的畜生！你不能生，竟然让自己的小厮借种……” 萧庄主一把抓住蝶夫人扑打过来的手，压低声音，“你骂啊，再骂大一点，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落霞山庄的夫人和仆人有染……” “啪！” 剧烈的羞辱、压迫下，蝶夫人爆发了，她狠狠的一个反手，抽了萧庄主一个响亮的巴掌！ “不是我和他有染，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蝶夫人用尽全力打了一个巴掌，好似脱了力一般，身体不停地颤抖，情绪崩溃，眼睛带着恨意。 挨了一个巴掌的萧庄主倒也没有还手，可能心里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不过嘴上依然冠冕堂皇的劝着蝶夫人，“对，是我，但若不是我想出借种这个主意，你能保住如今的风光？你能接管我萧家的产业？ 如今，你只要承认空儿是我们的义子，再让他和落落成亲，这样，两人生出来的依然是我肖家的血脉，空儿将来也能继承落霞山庄，何乐而不为呢？” 蝶夫人努力压着心底的反胃、恶心，她知道自己劝服不了萧辰逸打消这个荒唐的主意，那么再留下来，除了继续承受侮辱外，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她死死地盯着萧庄主看了许久，也不说话，就在萧庄主要发火时，蝶夫人冷笑了几声，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院子。 走到半山腰，蝶夫人痴痴地看着夜色下远处山头的积雪。 雾蒙蒙中，雪山透露出一种寒入骨的冷峻，蝶夫人蹲下身抱住胳膊，嘴里不停地呢喃着，“莫慌，莫慌，一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 第241章 柳女侠是骗子? 没有人知道当晚蝶夫人是如何回到自己院子的，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这一晚就这样看似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好似和以往并没有不同。只是往往平静的风浪下面，藏着最汹涌澎湃的暗流。 翌日，蔺大人叫来清剿山谷的官兵队伍到了。 一行几百人，本来大过年的出差就不是很情愿，还要冒着大风雪赶路，那真的是叫苦连天。但昨天官军的头头接到了李捕头转达的飞鸽传书，书信上措辞生硬，没办法，只能是一路狂飙，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大清早赶到了落霞山庄。 官兵们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汤食饭菜后，休养了一会儿，就动身去后山的山谷了。 萧二公子在半路接应了他们，这一天一夜，他都没回家，在山谷监视，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他大哥被关了起来。 来剿匪的官军也不知道山庄发生了命案，因此两方见面，只是友好的进行着关于山谷剿匪的交流，并没有说其它。 柳青青知道官军来了，并没有跟着一起去，暗忖，“反正萧二那个家伙在，问题应该不大！” 如今，反而是落霞山庄的萧庄主更引人注意。 比如，他决定今日中午又要举办一次认亲宴，正式认下落落这个女儿。 客人们滞留山庄，有些无所事事，再加上天气冷，正觉得难熬，听得萧庄主要举办宴席，自然很开心。 一切东西都是现成的，因此即便蝶夫人没有出来主持大局，宴席依然磕磕绊绊地举行了。 “诸位，感谢诸位赏光来参加萧某认回女儿的宴席，现在，我正式宣布，小女萧落落，从今以后就是我落霞山庄的大小姐！”萧庄主站在上首，脸色红润，他举着酒杯大声地向客人宣告落落的身份。 落落又穿着上次那身蝶夫人给她的华丽的裙袍，满身珠宝翡翠，听得父亲的介绍，她面向客人，嘴角努力扯着一丝笑容。 柳青青坐在客席末尾，看着落落头上满满的首饰，还有一个金灿灿的头冠，想着落落也不知道脖子疼不疼。 她随意挑选着几样菜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厅堂里本来是燃着炭火的，但是柳青青坐在最后面，又靠近门边，不时有冷风吹进来，吹得人凉飕飕的，她想着再待一会就回去。要不是考虑到落落，她本来都不打算来参加。 回家吃热乎乎的饭菜、烤暖和和的篝火，难道不香吗？ 几个孩子倒是聪明，说是年纪小，就没有来。当然，因着他们确实年纪小，也没人强迫他们来。 “哟，我们柳女侠怎么坐在这最后面，这可是自入庄来从未有过的待遇啊！” 柳青青听着杨少侠嚣张的声音，莫名还有几分怀念。你还别说，几日不见这人出来蹦跶，她都以为他们已经离开山庄了。 杨少侠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也引起了柳青青周围一些客人的视线，其实杨少侠的问题也是他们的疑惑。 要知道，柳青青是持有山庄的贵宾贴的，之前蝶夫人主持宴席时，柳青青都是在宾客席首位，怎么换了萧庄主开宴席，柳青青却坐到了最后面？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还知道柳青青好似在协助蔺大人办案，听说很是得蔺大人看重。照理来说，萧庄主即便不知道柳青青有贵宾帖子，便是看在蔺大人的面子上，也不至于把她安排在这个位置吧！ 把人安排在最末尾，这其实很是冒昧和无礼了。 “客随主便，主人家怎么安排，我这做客的自然遵从，哪有挑主家礼的说法？” 听得柳青青的回答，周围的客人笑着点头。 杨少侠首次挑衅失败也没有放弃，继续道，“有些人啊，表面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背地里尽干些偷蒙拐骗的事，把大家是耍得团团转……” 柳青青还以为杨少侠放弃了拆穿她的想法，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放弃，之前好似是要等时机，难道这个时机是—— 看着上首的萧庄主，柳青青不得不猜测杨少侠说得那个时机，就是萧庄主回庄。 “萧庄主！” “杨少侠可是有事？” “萧庄主，若是有人不知用什么手段骗来了山庄的帖子，请问该如何处理啊？” 听到杨少侠的话，客人们不由停下交谈看向柳青青这边，就连萧庄主也从台上走了下来。 “杨少侠是说有人在我山庄坑蒙拐骗？” “正是。” “不知杨少侠可知道此人是谁？” “自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你说柳女侠，这怎么可能？” 柳青青看着杨少侠和萧庄主在她眼前演双簧，便证实了她先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两人早有勾结。 “萧庄主他们在说什么？” “柳女侠是骗子？” “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就是，我听张捕头说，这萧庄主脑袋有些不正常呢……” “难怪蔺大人都没有出席？” “竟然说柳女侠是骗子，杨明这厮，怕是还记恨着上次柳女侠让他发誓的事情！” “嗨，那都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就是，当时还发了誓了，这才没几天，又不做人了！” “看来杨家要遭殃了咯！” “就杨员外的性子，杨家遭殃也是迟早的事。” “谁说不是呢？” 杨少侠本以为自己的话一出，柳青青肯定会慌，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既不惊慌失措，也不据理力争，好似没有听到他和萧庄主的话一样。 最让人生气的是，便是周边开始议论的客人，除了一开始的吃惊，竟然几乎都相信柳青青而不相信他。 “她真的就是个骗子！” “她的帖子是从别人那里骗来的！” 终于，有好心人看杨少侠喊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替柳青青答了一句，“我说杨少侠，你如此斩钉截铁地说柳女侠的帖子是骗来的，想必很清楚过程了，那么请问她是从谁那里骗来的？” “没错，杨少侠你说，是谁？” “就是，你说出来，咱们今日这么多英雄豪杰富商士子在这里，必定给个公道，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对，杨少侠你说，别害羞啊！” “哈哈哈，就是，扭扭捏捏像个娘们！” “哈哈！” “哈哈哈！” 客人们看似好心的提议，但那一声声的大笑却让杨明气得脸通红，“你们，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第242章 我有证据! “杨少侠，别被人带偏了，”萧庄主眯着眼睛看着堂上几乎倒向柳青青的客人，淡定说道，“事到如今，你就说出来吧，不用替柳女侠留面子了。” “柳女侠，本以为你会自己承认罪行，没想到你却如此胆大，是不是还在心存侥幸，那你可想错了？” 柳青青手里玩着空空的酒杯，语气淡淡，却传遍了整个厅堂，“萧庄主正常起来，这颠三倒四的功夫我是自愧不如，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我竟成了一个有罪的人，真是让人寒心啊……” 这带着讽刺、不平的话听在客人们的耳中，自然是不顺耳，便纷纷替柳青青抱不平。 “我说，萧庄主，你是不是被杨少侠骗了？” “萧庄主，杨少侠可是有先例的——” “对啊，您没回来之前，柳女侠可是帮着蝶夫人为山庄忙上忙下呢！” 萧辰逸见又有人插话，眉头紧皱，神情很是不悦，片刻后，他收拾好表情，严肃的对着刚刚开口说话的客人道，“诸位，我自是了解事情的经过后确认的。诸位，这事关系到我山庄的颜面，还望诸位给我几分薄面，不要插话了，待杨少侠说完，此事自会见分晓。” “他们说不得，我可说得？” “蔺大人？” “蔺大人来了！” 就在这当口，蔺大人带着张捕头、李捕头过来了。 待一番见礼重新落座后，柳青青看到了门外汀兰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内心有些了悟。 “大人来了正好，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公道，什么公道？” “大人，柳女侠的帖子是从别人手里骗来的。据我所知，这个贵宾帖是在岳州一位员外手里，如今那位员外没来，来的是柳女侠，这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她就是个骗子！” “骗子？你如此草率就说人家是骗子，难不成不兴那个员外把帖子交给柳女侠，让她来吗？开口闭口就说人是骗子，我看你比本官的官威还大！” 杨明没想到，蔺大人听了自己的指证，竟然想也不想就开口反驳，还替柳青青找了一个理由，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吓得他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人，此事萧某可以作证。那贵宾帖去年便是在那位岳州员外手上，当时他还谢过萧某，说因为山庄举办宴席，他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今年肯定会前来的，还要好好酬谢我一番。 大人试想，他既如此说了，怎么会把帖子交给别人？好，退一步讲，柳女侠是那位员外派来的，她既然来了山庄这么多天，怎么一句都没提起过生意的事情？也没见她来找我说起员外的事情。 反而是哪里有命案，她就在哪里…… 大人，我严重怀疑，她根本就是借着查案，想要对我山庄有不轨之心。大人，望您明察啊！” 蔺大人听了萧庄主的长篇大论，表情不变，他看了看表情也没有变化的柳青青，内心佩服，嘴上淡淡的开了口。 “萧庄主，且不说你这话是真是假，也不提那个员外说的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便是柳女侠真的是来做生意，她要找的也不是你，而是蝶夫人不是吗？” 萧庄主听得这话，嘴角的笑没有维持住，脸上有些难看，蔺大人却不管，继续输出，“萧庄主，你跟着杨少侠对柳女侠发难，究竟是因为相信杨少侠的话多些，真的认为柳女侠是骗子？还是因为惦记那位员外说的谢礼，而柳女侠因为没有给你谢礼从而被你刁难？” 要不说办案的官员大都是铁嘴铜牙呢，蔺大人的话，可是直往萧庄主的心肺上插，刺得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客人们慑于蔺大人的官威，便是想嘲笑萧庄主，也只在桌下偷偷的笑。 柳青青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挺会气人的，听了蔺大人的话，觉得自己还有得进步的空间。 嗯，生活处处是学问，学到老活到老，古人诚不欺我啊！ “大人，这话怎么说，我怎么会是惦记谢礼的人，我，我自然是因为相信杨少侠的话——” “够了，你们若是拿不出真凭实证，就不要在这里空口说白牙，污蔑别人！”不得不说，蔺大人支棱起来，还挺吓人的。 杨少侠和萧庄主俩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推搡搡，就是没有一个人再站出来。 “我有证据……” “小叔！” “杨老爷？” 杨员外手里举着一份巴掌大的帖子，出现在了厅堂门口。 杨少侠看见自己小叔有如看见救命的稻草一般，立即恢复了神气，跑到门口把杨员外扶到了厅堂中央。 “大人，我有证据能证明柳女侠手中的帖子是骗来的。” 蔺大人看了看依旧稳如泰山的柳青青，想了想，不经意朝李捕头使了个颜色，李捕头会意，从蔺大人身侧站了出来，大声呵斥道，“杨员外，众人称呼你一声员外是对你的尊重，但某好像记得，你并无官职在身吧？见到我们大人为何不行礼，反而大放厥词，可是不把我们大人放在眼里？” 杨员外本来觉得自己带着证据前来，除了压轴出场要受到众人的注目礼外，更是好比大家的救星，如此自然忽略了些礼节。 没想到蔺大人完全不顾及他杨家的颜面，让一个无品无级的捕快大庭广众之下出来呵斥他，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不行，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还是先配合萧庄主把柳青青这个女人赶出山庄才是要事。 忍，忍一时风平浪静。 “杨某失礼，这厢给大人赔罪了，望大人海涵！” “罢了，免礼，起身吧！” 杨员外站直身体后，并不拖延，直接把自己手中的帖子递出去，“大人，杨某接到家人报信，说是岳州的那位员外早在本月初便已经意外身陨。 听说这位员外并没有亲人，他又是意外身故，这帖子要不就是失踪了，要不就是在官府衙门手中，又为何会被柳女侠带着出现在山庄？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大人，您只要把柳女侠带下去好生审问一番，想必会得到结果……” 客人们听了杨员外的话，都大吃一惊，若真如杨员外所言，莫非柳女侠手中的贵宾贴真是她盗取来的？ 蔺大人听了杨员外的说辞，关注的重点却是“官府衙门手中”几个字眼。他想着这些日子柳青青所表现出来的武艺、智谋和推断，还有对律法的熟悉，对办案审问视之如常的表现，最重要是她口中偶尔提起的恩师！ 小娘子？官府衙门？恩师？ 莫非，莫非柳女侠就是前些日子岳州刺史口中协助官府破获四十年前潭州秋水瓷案的那位女官差？ 而柳女侠说的恩师，必然就是那位名满朝野、断案入神的巩阁老了！ 蔺大人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座位上站起身，直往柳青青走去。 杨员外见此，笑得越发温和。 杨少侠、萧庄主两人也以为蔺大人听取了杨员外的建议，满脸期待的看着蔺大人的身影，就连客人们也开始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柳青青见蔺大人神情兴奋的走向自己，便知道这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第243章 无中生有的舅父 蔺大人自开始读书就对巩阁老十分崇拜，如今当了司马，时常冲锋在办案一线。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巩阁老，若是老大人能对他的办案能力之类的夸赞一番，他简直要乐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了！ 如今虽然没见到老大人，但见到了传说中阁老新收的弟子，虽然是个女弟子，但想必能力非常出众，才能让爱才的阁老破格收入门下。 阁老还为她请来了官职，要知道，这在本朝可是头一份！ 至于是个虚武职，自动被蔺大人忽略了，不管怎么说，就是个官！ “柳女侠，不，我是不是该称呼你柳大人，”蔺大人虽然兴奋，但他莫名就是没有张扬，反而压低声音，向柳青青投来询问的眼神。 柳女侠既然隐瞒身份而来，且涉及到岳州一位死去的员外，想来是来落霞山庄查案吧。他可不能坏了事，一定要给柳女侠留个好印象！ 柳青青此时站在蔺大人的面前，她这个位置原本不是个上佳的席位，此时却十分便利，右侧虽然有人，但离她稍微有些距离。 于是，她便借着地利和蔺大人身板的遮挡，把自己的官职令牌藏在手中给蔺大人看了一眼，又迅速的收了起来。 蔺大人看到“昭武校尉 柳青青”几个字眼，眼神亮了亮。虽然这个昭武校尉只是正六品的武散官，但前缀的那个龙虎军大有来头，这可是陛下亲军，单只亲军两字就知道份量如何了。 果然，他猜中了！ 柳青青收好令牌后，悄声嘱咐了一句，“此次前来有要案要办，还望大人保密……” “我知道，你放心，此事我会替你周旋一二。这样，不如就说你是我一位故友的外甥女，你舅舅是我结拜兄长，那我自然也是你舅父……至于之前为什么没有认出来，自然是因为久未见面，刚刚盘问前，突然发现你有几分肖似故人，稍加一问就知道了你舅舅的姓名，如此我们才相认了……你觉得如何？” 柳青青：我觉得如何？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想让我喊你舅舅！ 别是因为外甥像舅吧，否则蔺大人你怎么不编伯父、叔父，偏偏说是舅父？也不知道蔺大人是不是心中早就在盘算，她的身世不仅现编出来，还编得有理有据！ 蔺大人见柳青青微一点头，神情喜悦，他右手一握拳，左手作掌状，互捶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厅堂，“天啊，你是我那结拜大哥的外甥女，那我岂不也是你舅父！”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新出炉的舅舅（蔺大人）和外甥女（柳青青），宛如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全场鸦雀无声！ “大人，您莫不是在开玩笑？便是你想偏袒柳女侠，也不是这样偏袒的！”杨员外非常愤怒，只觉得蔺大人在把他当傻子糊弄。 “杨员外，你是在质疑本官的话，还是质疑本官的人品？” 蔺大人本来笑得十分灿烂，但见杨员外如此不识趣，转过身，一甩袖子，板着脸怒斥。 杨员外语塞，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要脱口而出大骂的话，谁想，他是控制住了，一旁的杨少侠却是气疯了，他指着柳青青大骂，“你到底贿赂蔺大人什么了，让他如此包庇你？你这个骗子，不仅骗帖子，骗我们在场的所有人，还骗蔺大人……” “大人，杨少侠他只是太震惊了，一时口误，不是有心的，大人别和他一般见识！” 有那和杨老爷往来密切的人，见杨少侠出言不逊，立马打断了杨少侠后面未尽的话，做起了和事佬，开口劝和起来。 “大人息怒，别说杨少侠一时无法接受，便是萧某也很吃惊，您说这柳女侠突然就成了您外甥女——” “本官也很吃惊，但是本官告诫你们，这外甥女本官是认定了。不知道你们在质疑什么，尤其是萧庄主，你不是也才把亲生女儿找回来，本官可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萧庄主：感觉自己胸口又被射了一箭，他看了看旁边的杨家叔侄，眼神示意自己也要撤了，实在是爱莫能助！ 蔺大人见没人反驳了，脸上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突然，一个门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报！庄主，门外有几人自称是柳女侠的随从，说是来找他们家的娘子。” “哦，”萧庄主没想到这当口，柳青青竟然来了帮手，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看看，或许从柳青青这里突破不了的，可以从来人这里突破，“快请过来！” “是！” “同伙，绝对是同伙——呜呜——”杨员外这次终于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自己侄儿的嘴，这臭小子，不知道如今形势比人强吗，还如此口无遮拦的！ 柳青青听到门子的禀告，心里有些疑惑。 她的随从？此行她只告诉了家里的几个人，那么来的应该是小宝或者小宝他叔叔，至于邓大嫂、四妹和五妹应该不会来。就是不知这么急着来找她有什么事情？ 难不成家里出事了？或者是衙门书院找她？ 柳青青也没有开口说自己单独去见人，就眼下这个情况，她想走估摸着也走不了，杨家叔侄和萧庄主绝对会想尽办法让他们见面。 除非她直接闹僵，离开山庄。 而留下最坏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身份曝光罢了。如今蔺大人已经知道了，再多些人知道也无关大局…… 很快，门子领着几人走了过来。 众人便看着一女二男在门口停了停，就直接往柳青青走去。 让人们特意关注的是，竟然是一位年约三旬的女子走在前面，两个男子跟在后面。在堂上这么多人注视下，三人竟然不见丝毫慌张，走得稳稳当当。 有那八卦的客人们就开始议论，“这，就这走路的气势，怕不是普通的随从，而是家将吧？” “兄台，你这眼神可以，我跟你说，以我的经验，这三人绝对被严格训练过。看来这柳娘子家里不仅富裕，只怕还有人身任武职，且品级还不低……” “只这三人你就如此断定？” 第244章 蔺大人打小报告 “兄台——” “我说赵大侠，你别叫我兄台，你说得怪怪的，我听着也怪怪的。” “嗨，你们读书人不是兄台来兄台去的！” “赵大侠，别卖关子了，您直接说重点吧！” “咳咳，自然是出身达官贵胄了，你以为一般的官宦人家能得如此的随从？嘁，他们的那些护卫都是个样子货。 就这三人走路的姿势，还有散发的气势，你们看那眼神，我跟你们说，说不定还在咱大周边军待过！” 因为赵大侠年轻时曾经当过兵，有朋友便对他的结论深信不疑。 客人们窃窃私语，另一边，新出炉的“三个随从”也开始和柳青青见礼。 “阿梅见过娘子，娘子安！” “阿松见过娘子，娘子安！” “阿柏见过娘子，娘子安！” 柳青青心里一万个疑惑，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笑着回了礼。 兴许是看出了柳青青眼底的疑惑，阿梅见完礼就掏出了一封信，“家里老太爷惦记娘子，特意写了封信，娘子请看——” 柳青青一见信封上的笔记，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原来是巩老大人！ 他不是回都城了吗？怎么还给她送“随从”来了？ 一旁的蔺大人也看见了信封上的字迹，好险没叫出声来，那，那是阁老的字！作为阁老的忠实拥护者，蔺大人自然想方设法的得到了巩阁老的墨宝，偶尔有空时还会临摹一番，此番见到真迹，激动得不行！ “果然是得意的弟子，这老大人又是派人又是写信，呜呜，这待遇做梦都不敢想，柳女侠真是好福气！”蔺大人站的近，自然看出柳青青和这三人根本不熟，他只消左右一想，就知道这三人不是柳青青的随从，肯定是阁老给柳青青送来的。 不过，他刚刚已经认了柳青青为外甥女，这虽然是权宜之计，但认了就是认了，嘿嘿，他离见到老大人又进了一步！ 柳青青一目三行，快速的看完了信，她把信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收起来。 原来这三人是老者见她查案总是一个人，特地派来协助她的。他还在信里吐槽，是被李君亮缠得没有办法了，“迫于无奈”才同意的。 呵呵，嘴硬心软的小老头！ 突然来了帮手，柳青青心情很是舒朗。 萧庄主看着柳青青身旁相貌平平、但明显不好惹的三个随从，仰头灌了一杯酒，生着闷气。 落落坐在角落里捂嘴直笑，该，哼，让你们欺负柳姐姐，被打脸了吧！ 蔺大人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竟然和阿梅三人打起了小报告，“你们来得正好，刚刚，有人说你们娘子是骗子呢！” “大人——” 蔺大人一把推开柳青青想要拦他的手，开玩笑，若是这三人知道了今日的事，往后再传回阁老的耳中，虽然他刚刚自认为表现得很好，但罪魁祸首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万一阁老迁怒，他岂不是也要担一个不作为的罪名？ 阁老办案是公正严明，但听说他也护犊子啊！ 柳青青被蔺大人推开，想了想，也没有阻拦，只轻轻朝阿梅三人说了句“不要透露身份，教训也适可而止”，便往后站了站。 “娘子放心，我们省得！” 蔺大人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阿梅听了后，很快就有了主意，三人耳语几句，她就带着阿松和阿柏走到了厅堂中央。 “萧庄主，我们娘子特地来你落霞山庄做客，怎么被人污蔑为骗子了？” 阿梅的声音有如其名，音调虽淡，但音色却透露出些寒梅傲骨来，并且声音传遍了整个厅堂，原本正七嘴八舌说得起兴的客人们，不由停了下来看向她。 萧庄主被人诘问，有些恼火，这三人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质问他！ 只是他此时并没有发病，人很清醒。 他看了看堂下三人，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甲号护卫，内心直叹气……真是货比货得丢，怎么人家的随从看着就像是雄鹰猛虎，自己的护卫却有如麻雀家猫？ “误会，都是误会，本庄主也是听了杨家叔侄的错误情报，这才对柳娘子产生了怀疑。不过刚刚都说清楚了，没问题，柳娘子的帖子没问题……” 对于萧庄主的甩手掌柜，杨家叔侄俩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事确实是他们提起的，萧庄主不过是敲敲边鼓。只是，他们也算是见识到了萧庄主的人品！ 阿梅几人便看向杨家叔侄，这两人也好找，在这堂上，只有他们的眼神最不对劲，这次阿梅没有开口，而是她身后体格健壮的阿柏走了出来。 他边走边把自己的大砍刀架在肩膀上，走着走着，原本规矩的步伐渐渐放肆起来，人也开始晃悠，好像一个二流子。 柳青青看着有如变了一个人的阿柏，有些惊讶，看来这三人并不像刚刚表现出来的恭敬端正，真是有意思！ 阿柏并不多话，只扛着大刀走路。别看他走路慢，但他腿长，不过瞬间便来到了杨家叔侄面前。 他先是盯着杨员外瞧了瞧，半晌，就在杨员外准备发飙时，他转过了头，“不会武？算了，年纪太大了，就放过你吧，省得别人说老子欺凌老弱！” “噗呲！”“噗嗤！”“噗哧！”“扑哧！”“哈哈！” 众人本来还看着凶悍的阿柏，提心吊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说杨员外是老弱，还真是有几分鲁直，大家莫名不害怕了。尤其是江湖人士，比如赵大侠等人，他们对于这样的汉子，反而有几分欣赏。 “真是一条好汉子，有原则！” 又老又弱的杨员外气得胸膛不停地起伏，只是不等他开口叫人，杨少侠就被阿柏抓在了手里，竟是半分都动弹不得，“这莽夫，这莽夫果然是姓柳的随从，连逮人的动作都差不多！” 只不过阿柏没有柳青青那么“温柔”，他逮住了杨少侠，然后回头看向阿梅，似在询问。 阿梅淡然道，“阿柏，把人带出去，别吓坏了在座的客人——” “得嘞！” “快，把公子救回来！”杨员外看杨少侠被人带走，不淡定了，他还以为就是在这里凑，没想到还要带出去，连忙让护卫抢人。 这莽汉看着就不像柳青青那么好说话，只怕手上动作也不轻不重的，若是让他把至善带走，哪里还能囫囵回来？ 只是没想到阿柏好似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武功，任凭几个护卫围着他拳打脚踢，不见半点受伤。 当然，他也没有站着挨打，偶尔还把杨少侠提留起来当肉盾。几个护卫怕伤到自家公子，手脚就有些放不开，阿柏却趁着机会开始反击，几拳头一个，就把护卫打飞了。 干掉了障碍，阿柏就带着杨少侠快速的出了院子。 “痛……啊……”很快，院外就传来了杨少侠被揍得嗷嗷叫的喊叫声。 第245章 维护 “至善，至善，”杨员外提着袍子想赶出去，阿松拦住了他的路，嬉皮笑脸道，“我劝员外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我那兄弟手脚粗，到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员外，可就不好了！” 杨员外听着这威胁的话，看了看形单影只的自己，不由后退了几步，去也去不了，走又走不了，只能对着躺在地上的护卫大骂，“废物，一群废物，只会吃饭的饭桶，连公子都护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估摸着有一盏茶的时间，院外杨明的声音由高昂的嚎叫声转为了低低的闷哼声。 “柳女侠，你这几个随从是不是太嚣张了些，他们不过是你柳家的仆役——” “萧庄主！” 听得萧庄主说阿梅他们是仆役，柳青青不由高声打断，她从桌席后站出来，走到阿梅和阿松他们前面，朗声道，“好叫萧庄主知道，阿梅他们说是我的‘随从’，但他们并不是柳家的仆役，他们是自由身，是良民，这一点请萧庄主知晓！你可以把他们当做是我的同伴！” 阿梅和阿松看着挡在前面的柳青青，两人表情微变，神色莫名。 萧庄主好不容易振作一次，又被柳青青撅了回来，他只能继续喝闷酒，看来杨员外说的谢礼，他是拿不到了，哎…… 不一会儿，院外的喊叫声没有了，只是让众人奇怪的是，杨少侠竟然好生生的出现在门口，看上去好似并没有挨打一般，走路也如常。 “至善！” “小叔～～” “你，你没事？” “我，我也不知道，那个莽汉打我的时候，我真的好疼，但这会儿，又好像好像不疼了……” “我说杨少侠，你刚刚喊得好似死了娘，把大家吓得够呛，如今和个没事人一样，你不会是故意的吧？人家大哥根本只是吓唬吓唬你……” “赵大侠说得有道理，你看柳女侠上次不也只是让杨少侠发了誓言，这大哥是柳女侠的随从，估摸着也是看着凶悍，实则并没有下重手！” “有理有理！” 柳青青看着阿柏回来复命，偶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还和阿松两个眉眼来来去去。她便知道事情并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只怕杨少侠是真的挨了揍，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但疼痛却在内里。 这一手功夫可不容易练得，没想到看着粗犷的阿柏，还有这细腻的手法！难怪李君亮会挑中阿柏，看来有几把刷子。 杨员外不想继续留在堂上丢脸，便领着杨少侠走了，护卫也你扶我我扶你的跟着跑了。 “呵呵，大家继续，继续，这酒是山庄多年的珍藏，大家尽情享用！”萧庄主见友军走了，便开始继续拿起主人家的派头，招呼大家喝酒。 只是今日宴席的酒水并不如前些日子好，另外由于下了雪，天气降温，这酒冰冷冰冷的，喝一口简直透心凉，爱谁喝谁喝，反正他们不喝！ 客人们连敷衍都不想敷衍，起身准备告辞。 “哎呦，我来迟了，来迟了，大家莫怪！”谁想这时，听到院外有笑语声传来。 柳青青心道，“救场的人终于来了，蝶夫人要是还不来，只怕这次红宝盛会的宴席就会虎头蛇尾了！” 话音刚落，大家就只见一大群仆役簇拥着蝶夫人进来，仆役手中提食盒、酒壶、炭炉等。 蝶夫人今日打扮与往日很是不同，满身珠翠，恍若诰命夫人。她头上挽着盘桓髻，簪着一支硕大的南珠金钗，脖子上则戴着一个镶嵌红宝石的项圈，身着百蝶穿花朱色长裙，披着翡翠撒花窄袄。 脸上细细的上了妆粉，尤其是眼睛上的两撇“眉黛”极为突出，额间点缀了一朵芙蓉花黄，走过来的时候，身量高挑，脸上虽然笑着，却透露出一股威仪。 柳青青第一次见蝶夫人如此盛装打扮，不由多欣赏了一会儿。 “怎么，这几位客人是要走？哎呦，可别走，我这刚带来的好酒好菜，诸位可得尝尝——” 蝶夫人三言两语，就劝服了几位要离开的客人。 很快，一碟碟精美热腾腾的菜端上了客人们的桌席，酒水都是放在炭炉上温着的，有客人耐不住直接拿着酒壶喝了一口，大赞，“好酒，还有这温度，再没有比这合适的了。若是再烫一些，便不好入口，若是低一些，则入喉不暖，善，大善！” 夸赞的客人就好似蝶夫人请来的托一般，使劲儿的夸，不过夸得都是实在话，也都在点上。 厅堂内的气氛重新恢复了宴席该有的热闹，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蝶夫人见事情妥当，便来到了柳青青身边，她握着柳青青的手，“柳娘子，我都听下人说了，你受委屈了。放心，我和你保证，之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今日的事情了，我已经让二叔去请杨家叔侄俩离开。你呀，就安安心心的在山庄再待几日……” “这，夫人其实不用为了我把客人赶走，随他们去，反正他们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我能应付得了！” “不成，不成，哎呦，总之，你听我的就是，安心玩。这是你的同伴是吧？快快快，再抬两个桌子来，给这三位侠士也安排上席位！” 蝶夫人吩咐完，仆役们很快就抬了桌子来，在柳青青侧后方置了两张桌席。 阿梅三人被请去吃席，不由望向柳青青，柳青青就笑道，“看我做什么，既然夫人请你们吃席，那便去吧！” 三人便异口同声向蝶夫人道谢，“多谢夫人！” “不必多礼，去吧，多吃点！” 一时间，这个角落里只有柳青青、蔺大人和蝶夫人，蔺大人忍不住和蝶夫人说了自己是柳青青“舅父”的事情。 蝶夫人听了大笑，“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大人得一外甥女，我说之前怎么觉得柳娘子做事和大人有些像，原来竟是这样的缘分，果然是外甥女像舅！” “对对对，像我，像我，夫人真是好眼力，哈哈哈哈！” 柳青青看着谈笑自若的蝶夫人和蔺大人，自叹不如，这丝滑的互捧，她如今可做不到…… 没一会儿，蔺大人就回到自己的席上，蝶夫人则慢慢的往上首走去。 有了蝶夫人的救场，后半场的宴席很是顺利，宾至如归。 当然宴席也成了蝶夫人的专场，萧庄主只在一旁默默喝冷酒，他没再说话，但也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说话！ 第246章 挑衅，哄娃 宴后，客人们酒足饭饱，各自回房歇息，柳青青则又领着三个人到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的侧院没人住，你们仨就住这里，看看成不成？哦，对了，还有汤池，一会儿你们可以泡泡，注意别泡太久了，泡久了人容易发昏！” 阿梅几人看着偌大的院子，精美的器具，还有冒着热气的汤池，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有问题？” “那个，柳大人，我们住这里是不是不太妥当？” “没错，我们都是大老粗，住这么精致的地方，给人弄脏了可不好，还有没有别的院子？” 阿梅和阿柏两人神色为难，唯有阿松却兴致勃勃的各处参观。 “倒是还有另外一个院子——” “我们可以住那边，换一下！” “谁要和你们换院子！”阿城几人听到院子里有响动，便知道柳青青回来了，他们本打算找柳青青说说话，没想到却听到有人要住他们的院子！ 阿梅三人看着几个少年少女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来，觉得好笑，这是哪里来的孩子，明明一脸稚气却故意装作大人。 柳青青刚刚话没说完就被阿柏接了茬，这会儿便快速的把话补充完整，“我刚刚说，还有另外一个院子，但也住了人，诺，就是他们，天岳书院的几个学子。” 说到这，柳青青就顺便介绍了一下双方的具体来历和名字。介绍完，她继续对着阿梅三人说道，“本来想着你们若实在坚持换院子，可以和他们商量一下，只是……其实两个侧院都差不多，你们就住这个院子吧……哎呦，我怎么觉得这会儿有些头晕？看来刚刚宴席上喝多了一些，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借着醉酒的理由，柳青青扶着额头，很快离开了是非之地。 阿梅几人听得柳青青说对面的几个孩子是天岳书院的学子，便知道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了。 阁老派他们来之前，曾经和他们说过柳大人的身份背景。他们当然知道柳大人除了龙虎军的身份，还在天岳书院当武教习。最重要的是，教了两个与众不同的班。 如今看来，这些学子果然是有点不同！ “城哥说我们不换院子，我们就不换！”阿宇抱着双臂，傲娇的看向阿梅三人。 其余几个孩子脸上也不好看，怎么又有人来和他们抢教习？ 书院里有人抢便罢了，出来一趟，本来就多了许多人和他们争，教习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 如今又莫名蹦出来三个人，而且听着就是长远要跟着教习的。无量天尊，他们这趟出来的目的不就白费了！ “你们是从都城来的，那你们岂不是很厉害？” “不过你们有什么本事？可别拖我们……拖我们柳女侠的后腿！” “对，就是就是！” 面对少年人的挑衅，阿梅面无表情，她淡淡的说了一句“无聊”，便回房了。 “嘿，竟然无视小爷，我，我……” 阿松看完了院子，神情很是满意，虽然逛着院子，但他一直注意着院子里的情况，此时阿梅走了，他一个空翻就翻到了阿宇几人的面前。 “哇哇——” “好厉害哦！” 少年少女们虽然看三人不顺眼，但见着阿松漂亮的轻身功法，还是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阿松闻言，嘴角咧得有些大，嘻嘻笑道，“承让承让！我说这位小爷，可是心里不爽？” “自然，你刚刚那燕子翻身翻得还真不错，不过我也会！” “那小爷表演一个我看看！” 柳青青给阿宇安排的方向，是朝着轻身、暗器的方向走。因为这孩子手长脚长，四肢灵活，但是力气不太够，即便是下大功夫，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柳青青便为他补充了暗器，用以防身。 阿宇听得对方的话，也顾不上自己刚刚还在“挑衅”，当场就表演了一个侧空翻外加几个前空翻，“嗖嗖嗖”就从院子门口翻到了厢房门口，“怎么样，厉害吧？” 看着阿宇利索、流畅得动作，阿松有些小惊讶，他没想到这态度嚣张的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看来柳大人这教习也不是当着玩玩的。 “不错，不错，看来教你们的武教习很厉害！” 阿松嘴里夸着阿宇，但其实好像并没有在夸他，阿宇没听出来，只得意的笑。 一旁的青峰和阿城两人，则头碰头嘀咕了几句。 “他呢，他这么高大，会什么？”阿城见阿宇已经失去了立场，便把矛头指向了阿柏。 “他啊，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除了很能抗打！” “抗打？” “阿柏，你来陪几位少侠玩，不是比划比划……” 哦，对了，虽然双方都知道各自的身份来历，但他们并没有按照柳青青的关系来叫人，各自扮演着如今的身份，相互称呼。 阿柏对于哄小孩子很有经验，他憨憨笑着，走到了阿城几人的面前，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邦邦响，“来吧！” “胖头鱼，上！” 胖头鱼听到阿城的呼喊，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来到阿柏面前，他仰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了几个头的阿柏，然后转头看向阿城，“城哥，我上了？” “胖头鱼，别怂，就是干！” “对，没听到他说抗打吗？抡起你的拳头来！” 胖头鱼在同伴的鼓励下，还是后退了几步，然后深吸一口气，抡着拳头往阿柏冲去—— 他人矮，只能照着阿松的腰腹部打。 让人意外的是，拳头打在阿柏的肚子上，竟然很有弹性的往回缩了缩，半晌后，肚皮又涨回，竟然把胖头鱼的拳头弹回了！ 胖头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弹回来的拳头，半晌，他又打了几拳，依然是刚才类似的画面…… “天啊！” “他的肚子好像教习给我们的那个球，好有弹性！” 方方没忍住从队伍中冲了出来，和已经停下来的胖头鱼，两人盯着阿柏的肚子看个不停，一脸好奇。 青峰和阿城两人看了看，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己方又失一子，不，是两子的结果。 敌方太强悍，还会迷惑人，己方弱小，无心对敌，这场挑衅之战肉眼可见的以失败告终了！ “不来了吗？小～爷～们～” 听得阿松拉长打趣的语调，阿城冷哼了一声，维持着傲娇的神态，转身走了。 他一走，青峰、芙蓉、寒冰自然也走了，玩乐的阿宇、胖头鱼、方方自然也跟着走，只是从还会时不时转头，表情很是不舍。 “嘿嘿，这群孩子比军营里的那些家伙好玩多了，就是看上去还有些傻和单纯，不知道是不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阿松斜了憨笑的阿柏一眼，“他们可不傻，你仔细想想，为首的孩子看似挑衅，实则是在探咱们得底呢。 派出来的小子也和咱俩练得武功有几分类似，你再看最后，知道自己比不过就及时撤退，很识时务。 这小子看着不着调，倒有几分领头的本事！”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嘿，差点被这群孩子给骗了！” 第247章 来历 “阿松，不用把在都城的那一套揣摩心思的放在这里。”两人正讨论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再和孩子们耍耍，试探一二，阿梅突然出来制止。 “梅姐。”阿柏好像被姐姐抓到调皮弟弟一般，本来高大的人往内缩了缩。 阿松就别提了，原本脸上笑嘻嘻的，也收敛了，站得笔直，人如其名，只是嘴里的话并不讨喜，“梅姐，咱们初来乍到，还是留几个心眼比较好……” “我问你，若是派你去跟随阁老，你可会如此存疑？” “跟着阁老啊，嘿嘿，若是能跟着阁老，我只管听他吩咐便是，才不会……” “才不会如此多想是吧？”阿梅微微一思忖，就知道阿松未尽之语，“你二人还记得李将军曾问过你们，为何愿意离开都城来到这南隅的岳州吗？” “当然记得，老子就是看不惯审个犯人都磨磨唧唧的，顾这顾那，比老子当年做刽子手磨蹭多了！” “扈老三，说过多少次了，不许老子老子的，你是想当谁老子，啊？” 眼见着梅姐横眉怼人，阿柏立马收了刚才的粗狂之色，憨憨直笑，“这，这一激动没注意就带上了，口误，口误！” 阿梅并不买账，冷哼一声，这憨货屡教不改，不能给他好脸色，“阿松，你呢？” “我当初从西北调回都城，以为都城繁华之地怎么都要比西北那块荒凉之地好。没想到甫入繁华，富贵迷人眼，都城人多，大家心思也多了。还有，一起来的兄弟不是分道扬镳，便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不知是死了还是回乡了。 我一想，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之前有个同袍是岳州人，他和我说过，岳州鱼米之乡，像我们这种从都城调入州府的，肯定能混得如鱼得水，不说大富大贵，混生活肯定没问题。 李将军一找人，我就各处托人，这才得到了机会，只是，没想到……” 阿梅继续冷哼了一声，“只是没想到，会把我们派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娘子做‘随从’吧？怎么，后悔了？ 若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立即修书一封给李将军，让他另选人来就是。阿柏，你也是，若是后悔了现在就说！” 阿柏望着阿梅秀丽的脸庞，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我才不管后不后悔，反正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阿梅没听到阿柏的嘀咕，她最烦人说话声音不大，此时一动怒，便红了脸，眼睛瞪圆，“说什么？大声点！” “我说不后悔！” 听得阿柏有如立誓的大喊，阿梅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了指，“那你一边去，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尽快收拾好，兴许晚点柳大人找我们有事。” “哎哎，我这就去！”见自己的房间就在阿梅旁边，阿柏乐得不行，也不管旁边殷勤望着他的兄弟——阿松，自顾自就走了。 “你呢？”阿梅说着话，调整了一下站着的姿势，板着脸看着阿松。 阿松知道自己要跟着的是一个小娘子时，内心当然是不忿的。 想他在都城，怎么说也是出身于龙武军的飞骑。只要他想，能熬，肯定前途光明。若是到岳州军里面任职还好，如今却要跟着一个小娘子办案，这可不是他最初的目标。 只是他那会儿当值当得实在是内心崩溃，急于离开那个环境，把李将军选人的事当做救命的芦苇一般，其余的都不管不顾了。 没想到刚刚见到了真人，竟然是一个软绵得可以被地方豪强欺凌的“娇娘子”，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 “不好说？想要留下，觉得不甘心，回都城呢，又不想！呵，你知道你这副模样是什么吗？”阿梅反讽道，“得陇望蜀，一山望着一山高，既要又要，贪心不足蛇吞象……” 阿松听着一连串的说词往他喷来，脸色一黑，“梅姐，我也没有这么差吧？” “没有这么差？呵呵，”阿梅背着手慢慢围着阿松走，边走边看着他的脸色，“我听过你的大名，当年兴州一战，你冒死从敌军前线包围圈中冲出，把信报送了回来。因为有这个急报，才有了后面的兴州大捷，而你后来也因此入了龙武军飞骑营，对吧？” 无论何时，无论何人，提起自己当年的英勇之举，阿松整个人都会变得神采飞扬起来，此时也不例外，整个人有如裂开的松子一般——开口笑，“是的，梅姐，你也知道这个事？” “自然。但我还看过你后来的履历，自入都城后，你几乎没有升职，同僚对你的评价大都不好，说你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叫你吃酒不去，喊你赛马也不去……” “我去过几回，但去的地方不是是勾栏就是瓦舍，喝的是清酒，我，我不习惯！”似乎是想起了不怎么美好的回忆，阿松眉头皱得死死的，表情厌恶。 “上司说你常常逞个人之勇，还会收到其它衙门属司的投诉…… ” “明明我飞骑营能完成的事，为何还要其它人来帮忙？而且他们就像阿柏说的，磨磨唧唧的，实在是烦人！” 看着一脸自傲的阿松，阿梅停了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同僚不睦，上司不喜，你说你能升职才怪？” 阿松听了，自傲的脸色逐渐灰败，他慢慢低下头，攥紧拳头，“所以，就因为我不同他们一起，不按照他们的来，他们就四处排挤我、讥讽我、羞辱我，甚至还想方设法把我西北的弟兄们都调开了…… 我不甘，凭什么那些不干事的人，能步步高升，而我却活得卑贱如草……” “你既不甘，那自当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比如学李将军，他也是出身西北边军，如今却官封三品大将军，跟随阁老，圣上那里，也是把他当做心腹之臣！” “我没有李将军那么好的命，可以在阁老身边当差，我，我其实也不知怎么办？ 找一个朝堂大臣投靠？可是人家自有门客，哪里看得上我？ 回西北继续拼杀？我自西北出来后，便发誓再也不要回那里了！而且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在都城生活，已经磨灭了我当初的一腔孤勇，我，再也回不去了……” 第248章 留还是不留? 阿梅听着，语重深长道，“你放不下内心的一点点清高和自尊，又想出人头地，阿松，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尤其是当你不能手掌权利或自己能做主的时候！ 而且，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在官场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阿松苦笑，“你说这么一大串，不是为了打击我吧？我虽然之前官职不高，但也知道，凡是新上任的头对底下的人训话好似都是这样一套，给下属一个下马威。 其实，你不必如此，梅姐跟长公主打过仗，我，我和阿柏都是敬佩你的！” 阿梅一时无语，她早看出了阿松的不对劲儿，但当时他们在路上急着赶路没有时间，这会儿她苦口婆心的开解，希望他踏踏实实的安下心。否则被柳大人看出来，将他退回去，那就没有后路了。她可不认为阁老如此细致的安排，柳大人只会是一个空瓶娇娘子！ 好心当作驴肝肺，这家伙，这就是个棒槌，不得人喜欢是有缘由的。 “总之，我劝也劝了，你听进去多少，就看你自己了。我只有一句话，不管你如何想，绝对不能做出有损同袍的事情来，否则别怪我剑下不留情！还有，你想走的话，早日提出来，别过了一段时间又后悔，到时候搞得大家都难看，你，你好自为之吧！” 阿梅恼怒地准备离开，忽然觉得右边好像有些动静，她几步助跑攀上了高高的围墙，抬头看去，围墙后竟然是柳大人和几个少年少女！ 柳青青无心听壁角，但是架不住学生们七嘴八舌的告状和怂恿，阿梅他们又没有掩饰说话声，她便半主动半被动的听了全过程。 此时，见阿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她也佯装镇定，不管怎么说，她如今是“上司”，稳住，不能慌。 因此，她看上去面色很是平静，还对阿梅笑了笑。 阿梅内心是很惊讶的，只是没想到抓到听壁脚的当事人，主谋一脸毫不在意，旁边的两个少年竟也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只有剩下的几个少年少女则正常些，尴尬、窘迫、惊慌不一而足。 “梅姐，怎么了？”墙那边传来阿松的呼声，阿梅想了想，当做没发现有人一样，神色如常的从围墙跳下。 “没什么，一只鸟儿……” 阿松见此，也没有上心，他思绪还有些混乱，觉得自己是该好好想一想，到底是留下还是离开。 …… 柳青青跟着阿城几人回到了他们院子的敞轩中，继续围炉煮茶。 这群孩子中午没去宴席，就在院子里学着柳青青之前带着他们干过的，烤东西吃。 只是刚坐下，阿城就急急说着自己对阿梅三人的不看好，“教习，我就说吧，这几人不好！” “我觉得阿城说得很是，教习，你查的都是大案，这身边的人不能拖后腿，不能有二心。依我看，你不如把他们换回去，让那什么将军再找人来。”青峰难得的和阿城统一战线，说话带刺。 “你们当这是过家家呢，不合适了推倒重来？”柳青青摇了摇头，手中动作不停，把炭炉上的提壶提起来，倒了一杯热茶，“老大人和李将军已经为了考虑了良多，大老远的替我送了帮手过来，若是就这样把他们打发走，不说他们会如何想，就说阿梅他们三人之后的发展怕是会不好。” “教习，你顾着他们，他们可不顾着你！”芙蓉被手中的板栗烫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柳青青并不直接回答学生们的劝说，反而对啃红薯啃得欢的胖头鱼问道，“阿斗，我记得你说过你爹手下有一个掌柜，平日里会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拿些店铺里的米粮回家，对吧？” “嗯啊。” “那你爹为什么不解雇了他呢？这人品德不好！” “哦，我爹说这掌柜的虽然贪些小利，但他能力很是出众，经常能收到质量很好的良种，对粮农也不苛刻，每年能为家里赚许多银钱。爹说，只要他能赚钱，拿些米粮就拿些，那都是不打紧的事！” 柳青青慢慢的喝了一口茶，笑着转向听故事的几人，“若你们是主家，底下的掌柜如这个一般，你们会怎么办？尽管说，不论对错，咱们就是讨论讨论。” 青峰沉思，不语。 阿城则是斩钉截铁道，“要换了我，自然是把掌柜的解雇了，这人能做出偷拿的事情，难保往后不会干出更大的祸事来！” “嗯，思虑甚远，不错不错！” 听得柳青青的表扬，阿城大喜，一撸袖子，也开始啃红薯。教习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食材，甜蜜蜜的，很合他的口味，还管饱，就是吃多了容易放屁……额，不管了，反正大家都放…… “我，我自然是和我爹一样，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反正他能挣钱，做事也不错，拿些米粮也没什么！”胖头鱼见柳青青看向自己，想也不想，就套用了现场的答案，“嘿嘿，教习，这红薯真好吃，往后还有吗？” “开春后，我打算买个庄子，到时候会种一些，等夏秋的时候，就有很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教习，我觉得若是按胖头鱼这样，他将来怕是要被家里的耗子搬空了。” “我觉得阿斗这守成之策也不错，当你接管了家里的产业，若你还不能游刃有余的时候。延续父辈的经营之道，不胡来，这样不说把家业做得多大，至少能守住。” 胖头鱼见柳青青替她说话，一脸笑眯眯的，“我又不蠢，若那个掌柜真的是耗子，自然会把他解雇了。何况他与我家签了契约，一家老小身契都在我手中，他若是真想不开，想干把大的，我一纸诉状告到官府，只怕他一家老小还没跑出岳州就要落网，嘿嘿！” 虽然这孩子想得有些天真，但柳青青还是继续鼓励，至少能想到官府报案和身契，已经比之前万事不知的状态好多了。看来这段时间，胖头鱼他爹真的很用心在教他，再有个几年就能出师了。 “方方，你呢？” “我？” “嗯。” 方方犹豫半晌，很是为难，“教习，我家没有掌柜，都是庄头，用庄头代替掌柜可以吗？” 第249章 用意 听听，没有掌柜，只有庄头，日常被学生们凡尔赛和无心之语“冒犯”的柳青青，已经是心如止水。 见她点了点头，方方就继续说，“庄头干了小偷小摸的事情，若是第一回发现了，我应该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家里有困难？然后，然后再根据他的回答，做出不同的处理。” 哟，没想到方方这孩子的想法挺另辟蹊径的，柳青青给了一个大大的赞。 “若是他说家里不够吃，你还就任他拿啊？” “若他家当真如此，那我自然不吝啬了，会给他。” “若其他人见他得了，也来找你这个主家要，那你该当如何？世人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你这样，容易滋长人心不足的！”寒冰冷着一张脸也加入了，看着还深有感触。 “额，我只想着自己有，他没有，就给了。若是人人都要，那，那也是先询问一番，再看吧！” “方方，你真善良，你这样，岳州许多人都会愿意到你家去当佃户了！” 方方没听出阿宇的反讽，笑得很是阳光，“若是我家有那么多土地庄子，大家来便来吧！” 这孩子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善良，唉，明明一家人都是武将，偏生养出了一个纯良的孩子，难怪把他送到学院来了，想来家里是头疼教不下去了吧！ “你，你这个大傻子，你……” 柳青青止住其他人的话，“哎，我说过，不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同伴！” 阿宇挠了挠头，给方方道歉。方方浑不在意，见答完了题目，继续开心地吃糍粑。 “方方，他们也只是担心，怕你因为帮助别人把自己陷进去。不过，你们也别太过担忧，方方并不是无条件的，你们注意到没，所有的条件有个前提，就是——他有！他有条件才会去帮人，若是他自己都顾不及，帮人也就无从谈起了。有善心是好事，只是记住量力而行就好！” 方方点着头，还特意凑到阿宇旁边，大声道，“教习，你放心，我不傻，能帮就帮，若是得利之人想得寸进尺，我一箭解决了他！” 柳青青无语望天，果然，在狼群中的小狼，便是良善些，也改不了狼“凶狠”的本来面目。 “好好好，不过能送官府衙门就送官府衙门，知道吗？阿宇，阿宇，你来说，若是你的话会怎么办？” “我，我自然是打他一顿板子，保管他再也不敢偷奸耍滑了！” 如实说，阿宇的做法也没错。不愧是城门官家的子弟，不听话就是打板子…… 芙蓉和寒冰见教习看向自己，两人想着平日里自家阿娘的处事手段，各自说了。 芙蓉说，她会狠狠敲打一下掌柜，然后继续用，但不会重用他，平时还会多注意他。 寒冰则说，她不会像她阿娘一样软软和和的，纵容偷盗之事发生在她家，必然是赶出去的，即便这个掌柜再会打理铺子也不行。 “都说得很好，实际情况实际处理。”柳青青自是对两个小娘子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芙蓉娘是事业批，平日里打理家业产业雷厉风行，芙蓉性子也有几分像她。 寒冰阿爹在她小时候因为在东南沿海做官，不常在家，寒冰阿娘又是一个温温柔柔的性子，婆婆平日里规矩严格，家里厉害些的下人也能拿捏住寒冰阿娘。 寒冰自小跟着阿娘受了些欺负，慢慢的长成了一副冷脸性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护卫处学了几式刀法，因为替她阿娘做主，在家里“杀”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他爹知道之后，急忙请假回来，把家里整治了一番。后来把自己老娘、夫人带到做官的地方去，决定自己看着。寒冰不愿意跟着走，他就把她托付给一老友，也就是天岳书院的监院，让她到书院来读书。 希望她能学些知识，懂得些迂回之术，不是一遇事就只知道提刀就干…… 其实按柳青青的想法，寒冰不跟去是好的，就让他那个爹自己处理婆媳关系去。寒冰趁着年轻多学些知识，多学些本领，将来更好立足于世间。 “你们都说得不错，青峰，你呢，平日里你很是健谈，怎么今日却沉默不言？” 青峰原本低头在剥花生，他想问题的时候，喜欢手里干些机械的活儿，听得柳青青询问，他抬起了头，稚嫩的脸上带着些思索之意，“我只是在想，教习问这个的本意是什么？” 竟然会去猜“出题者”的用意了，不错不错，难怪会被书院的夫子们寄予厚望，平日里更被同伴们打趣为“未来阁老”。 “哦，那你想到了吗？” “我们最开始是在讨论要不要把隔壁三人送回去，教习说‘你当我们是在过家家呢，不合适就可以推倒重来’” “嗯，对，然后呢？”柳青青望着青峰，目露鼓励。 “然后教习就举了胖头鱼父亲和底下掌柜的示例来问我们。”青峰眼睛慢慢有些亮，“明着是问我们遇到类似的事情如何处理，实则是在接上一句，不合适的人不是简单的就可以推倒重来，而是有可用之法！ 教习，您，您是在提点我们用人之道！” “啪啪啪！”青峰话一落，柳青青就不禁为他鼓掌，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就有如此灵性，天赋果然出众！ “好，说得好！不愧是勤于思考的学霸，竟然看出了我的用意！” 柳青青不吝啬的赞扬，让青峰原本淡定的脸庞渐渐染上了红晕，很快，他就听到同伴们的掌声四起，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如雷鸣般惯耳，经久不息，清脆有力，让青峰备受鼓舞。 青峰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他喜欢柳青青当他们的武教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从不吝啬赞扬。 之前所有的教习，无论他课业完成得很好，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是书院远近闻名的“天资出众之人”！ 殊不知，他只是出身普通的官宦家庭，几代以来，只祖父、父亲做过几任小官，他的天资出众是靠着厚脸皮的父亲从小带着他去书坊、同僚、朋友家蹭书看，还有他自己无数个日夜苦读得来的。 他如寻常的少年郎一般，也渴望被认可，也渴望被鼓励，也渴望被称赞。 但一直没有人，从来没有人直白的这样夸过他，一个都没有！ 第250章 谁是大弟子? 只有教习。 只有一个本来是教他武艺的教习会夸他！ 青峰知道，如今柳教习对他而言，已经不只只是武教习这么简单了。 他记得，平日里教习只要有机会，就会和他们说些为人处世、接人待物的道理，比如今日的用人之道。 男子学了，往后仕途官场自然是大有益处，女子学了，日常掌家理事也是好处多多。 想着这段时间内心一直酝酿的打算，青峰强忍着内心的喜悦谢过大家，接着站起来朝着柳青青一俯身，拱手道，“用人之道，我在书、经中看过一些，但仍不是很明白，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其余几个少年少女看到青峰如此郑重，纷纷也起身跟着行礼，他们虽然不知青峰为何如此，但自己一定不能落下，跟着未来阁老准没错！ 唯有一直和青峰“作对”的阿城心中有几分明悟，但这也是他心中所愿，否则也不会死赖着一定要跟着柳青青来，打也打不走了。 此时，他内心无比郁闷，“没想到被书呆子抢先一步，读书人就是心眼多，哼！” 若是青峰知道阿城的心声，必然会不服，“哼，你以为只有你追着教习前来，我就是来游玩的？此番前来，我也是经过几番波折，才打听到教习的行踪，追来的好吗？” 柳青青见大家如此郑重，内心一惊，她其实只是兴之所至，又恰好有空，这才想着和孩子们聊一聊天，探讨探讨。当人老师，就要承担起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没想到青峰带头喊她“先生”，她听得出来，这声先生里满满的都是尊敬和敬仰之意。 若她应下，他们之间的师生关系就不只是单纯的武术教习和学生了，而是只要这些孩子们家中同意，孩子们就会正式拜师的那种。 “你可知自己刚刚特意加重的‘先生’何意？” 柳青青虽然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个年轻的小娘子，但她上辈子已经是将近而立之年的人了。 再加上替村里出谋划策，她最后活的那几年成长了很多，毫不夸张的说，顶得别人过十多年。 当然，这不是在论不同生活的高低之处，只是强调她并不是“年轻小娘子”，心里也相对成熟，所以去书院当教习，她并没有自己年纪轻不能当老师的想法。 但是，很多人却不这么想。 她在书院秋季一期的教学，外人觉得她轻松又厉害，实则她暗地里却下了不少功夫的。 否则，学生们的情况她不会了如指掌，更不能那么好的每个人都“对症下药”，给他们制定合适的训练计划。 否则，家长们不会如此平静，如此认可她。要知道，即便有山庄和监院为她作保证，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家长们怎么会放心把孩子教给她？就算是古代，家长该来书院闹也照样来闹，而不是如今任她安排。之前把学生带出去秋游差点出事，没有一个家长上门来找她麻烦，就是她把家中的思想做通了，他们很是认可她。 否则，她不会经常看到山庄和监院的笑脸。因为她努力带出了成效，孩子们这几个月改变很大，他们都看在眼里。她更是知道，如今学院里许多学生想要她去给他们上课，其中以她原本被安排教授的两个班意见最大。 以上这些，都是她费了许多心思才得来的。因此，越是碰到孩子们一些特殊的要求，柳青青就更慎重。 当武教习还好，若是以她如今的年龄，真的收些学子入门下，只怕是会在岳州的各个书院掀起滔天巨浪！ “学生自然知道，我已征得父亲同意，就不知道他们了！”关键时刻，青峰竟然不顾同伴“死活”，直接开脸贴大。 “我，我也问过堂舅的，堂舅说随我，嘿嘿！” 刺史张大人依旧如此不靠谱，柳青青觉得自己已无力吐槽。 柳青青又看向剩下懵懂茫然的五个人，便知道他们不仅没有问过家里，甚至不知道刚刚青峰的用意。 哎…… “如今在外面，待回岳州再说吧！” “先生，这是同意了，那，那我就是大弟子了！”阿城见柳青青松口，立即抢先兴奋喊出声。 青峰眉头一扬，“是我先说的，自然我是大弟子！” “我比你大！” 阿城比他早半天出生，青峰自然也知道这件事，话说当初他们还为这个事情斗过嘴。自然，这种既定事实的事，青峰从来没有吵赢过。 不过，先生并不按常理出牌，大弟子这事又没说一定要按照年龄来。 青峰想着事，不由带着些委屈看向柳青青。 柳青青看着笑得如同“二傻子一样”的阿城，再看看站得笔挺有如一座小山峰的青峰（不是看到弟子委屈的小脸），便拍板道，“青峰先说，大弟子就是他了，阿城，你是二弟子！” 反正，她是不想以后带着弟子们出去，别人问大弟子是谁，她说是阿城。而别人看着阿城这个样子，不知会对她的弟子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 大弟子还是稳重些比较好，嗯，将来还可以帮忙管教师弟师妹们，甚好，甚好。 “阿城师弟，往后我就是你师兄了，还请多多指教！” 阿城被指为二弟子，虽然有些不开心，但不管怎么样，托书呆子的福，他总算是拜了师。不然，以他之前的“案底”，教习，哦不，先生还不知道何时才松口呢！ 柳青青：事情一多，忘记要罚学生们了，怎么办？ “所以，所以，你们是在拜教习做先生？” “怎么这样，都不提前说？” “就是就是，你们好奸诈，我们不是好兄弟嘛，一点口风都不露？” “我看，他们就是为了争这个什么大弟子、二弟子，才不告诉我们！” “好啊，防着我们！” 原本有些矛盾的·新出炉的师兄弟，此时面对“未来”师弟师妹们的控诉，不由便一致对外了。 一个凭借自己的武力值，反击小伙伴们的各种“偷袭”——什么挠痒痒之类的，什么扒拉之类的，什么想挤过来和教习“理论”之类的，牢牢的守住了第一道防线。 一个说什么刚好时机到了，这是他们的内心想法之类的。什么你们要是有这种想法，也应该问过家长了，如今没有，不反思自己对教习的感情，反而怪起他们来了，是何道理？这话说得伙伴们甚是惭愧，“连连溃退”，恍若一个初级版本的“舌战群儒”！ 柳青青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文武“门神”，喝了一大口茶，心情很是愉悦。她就说弟子要收好，这不，就初显成效了不是？ 第251章 长与短 很快，也不知青峰又说了些什么，闹腾的五个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先生，我爹娘不在家，说有要事只要问山长即可，山长指定答应的，那等回岳州后，我就是三弟子！”寒冰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但一出口往往就是“杀招”，此时也不例外。 她话一落，想争三弟子的人便跳了出来提出疑问，“寒冰姐，你，你耍赖，我们刚刚明明说好了，回岳州再商量的，怎么你突然说要当三弟子？” 说话的是胖头鱼，瞧着做事吃东西都慢吞吞的，但是对于重要的事情，他一直反应很快。 方方在一旁附和。 至于阿宇和芙蓉两人，好似知道自己可能抢不过，两人也不出来争执，一个说愿意当六弟子，六很吉利，一个说当小师妹也很好，上头的师兄师姐要多照顾她。 柳青青听了，直呼人才。 如此，比较焦灼的就是三、四、五的争夺。 柳青青便安安静静的和大弟子、二弟子、六弟子、七弟子围坐着吃东西，看三人到底如何决出胜负。 寒冰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她抱着自己的刀，开始释放战意，“打赢我，我就同意相让，否则免谈！” 胖头鱼和方方两人互相望了望，半晌无语，就在寒冰等得不耐烦想要开口时，没想到胖头鱼和方方竟然打成了一团。 “我是四师兄！” “我是四师兄！” 两人速度之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寒冰见此却笑了，两人这是默认她是三师姐呢，于是她收起了刀，加入了吃东西的队伍。 柳青青看着打得凶残的胖头鱼和方方，着实有些出人意料，这两个孩子一个憨厚、一个纯善，没想到对弟子的排行如此在意！ 眼见着两人越打越激烈，都往脸上招呼了，柳青青连忙起身阻止，一手一个扒拉，就把他们分开了。 “我是四师兄！” “我是四师兄！” 没想到扒拉开之后，两人还伸胳膊踢腿的，互不相让。 “行了行了，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抽签，谁抽中哪个排行就是哪个排行？省得你们打到天昏地老，也打不出个输赢来。” “听先生的！” “我也听先生的，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哼，马屁精！” “略略略！” 柳青青没有理幼稚的两个孩子，取了笔墨纸砚，然后做了三个签，分别写上：四、五，以及一个圆圈。 “呐，这里有三个签，你们都有一次抽取的机会，无论你们谁先抽，其实抽到四的几率是一样的，所以这也没什么好争执的。你们先石头剪刀布吧，三局两胜，赢的人先抽，如何，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剪刀石头布赢的人是方方，但他抽签抽的是一个圆圈，胖头鱼虽然输了，但他抽签抽的是四。 如此，四弟子就是胖头鱼，五弟子就是方方了。 方方见此，倒也认了，没有耍赖。 “先生今日教你们第一个道理就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以及‘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松，输赢可能就在那一瞬间’”！ 有胖头鱼和方方的现成例子在，大家很容易就记下了，敞轩里一片欢声笑语。 笑完，柳青青就给大家说了自己理解的用人之道。 “大多数情况下，用人是要看那人的长处,稍微忽略短处的。比如胖头鱼父亲看重掌柜的能力，他觉得掌柜品行微瑕不重要。又有人无完人一说，若是对人要求严格，那世上可能没有可用的人。” “用人者，取人之长，辟人之短。 用人当取其长舍其短，若求备于一人，则世无可用之才。 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 这几句话，皆是如此！” “先生，要是那人短处越来越多，屡教不改怎么办？” 柳青青手作砍刀状，“之前说的短处自然是疥癣之疾，但若是像你说的，自然是尽早切掉，不要有丝毫犹豫。须知，当断不断，必受其累！” “所以，先生不打算让隔壁院子的人走，是觉得他们有可用的地方？” “没错。”莫名得了三个帮手，还是很能干的那种，柳青青傻了才会让他们离开。 “你们刚刚也听见了，那个阿松出身于边军，还在都城的飞骑营待过。虽然好似职位不高，但对于中低层的武官的了解想必是经验丰富，这些其实也是宝贵的经验，此其一。 再有，依我看来，此人其实更适合单兵作战，若是让他做些打探消息、紧急送信诸如此类不需要怎么和人配合的事情，他会发挥出最大的才能，此其二。” “单兵作战？”大家对柳青青嘴里时不时会蹦出来新鲜词汇已经习惯，但每次还是会特别在意，比如阿城，他就对仗、战之类的字眼特别敏锐。 柳青青见阿城有疑问，大家也有些感兴趣，就没继续往下讲，而是给他们说起了单兵作战的解释。 “个人的勇武之力，当然很热血、很刺激，让人惊叹，但大部分时候，打仗还是要靠大家的配合，一场战斗才能胜利。一人强是好，但所有人强大才是最佳。” “难怪，教习，不，先生之前还训练过我们几个阵型，比如三才阵，上次在那个山洞里要不是误中迷药，三才阵应该能发挥大作用。”方方想起在瀑布后的遇袭，至今还是很遗憾。 柳青青点了点头，她用手指沾了沾水，在案几上画起了示意图，“对，你们武力尚低，结阵才能发挥最大的优势，这其实和刚才的用人之道类似。 我让你们平日里演练的一个七人阵就是一个最普通的例子。 阿城武力最高，排最前面。 次之为阿宇和胖头鱼，配盾牌和枪，用来防御敌人的箭矢、长枪等，掩护队友，甚至还可以与敌近战。 方方、芙蓉在中间，利用弓箭等远武器射杀敌人，同时还可以掩护阿宇和胖头鱼的推进，或者适时的进击。 最后，武力值处于第二阶梯的寒冰、青峰分列左右，既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同伴，又游走两侧，防御敌人，甚至还有来自背后的敌人。 这个阵结合了个人武力的长与短、兵器的矛与盾，能最大限度发挥大家的战斗力量。 而且视情况，阵形还可以变化灵活，七人阵变为左中右三小阵，也就是阿城一，青峰胖头鱼芙蓉二，寒冰阿宇方方三，三个小阵各自为阵，守住一方……” 大家看着柳青青画阵型示意图，听得很是认真，表情肃穆，眼中异彩连连。 唯有阿城一个人，笑得合不拢嘴，瞧瞧，先生说的，别人都要和人一起组阵，他一个人就可以成一阵，厉害坏了！ 第252章 反制 室外寒风凛凛，室内师徒几个讨论得热火朝天。 蓦然，柳青青听到了院外传来嘈杂的呼喊声，好似是有什么人被挟持了。 挟持？有贼人！ 想到这，柳青青登时起身，动作敏捷，几下飞奔和纵跃，人就上了屋顶。 远远望去，她看见山庄的护卫追着八九个黑衣人往自己院子的北向去。 “兀那贼子，快放下我们大公子和大小姐，否则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柳青青听得护卫的威胁，看着两个黑衣人腋下夹的人，如此说来，那两人是落落和萧长空！ 要救人！ 心里紧迫，柳青青当即落到了地面，准备去拿弓箭。 “教习，出什么事了？” “大公子和落落被人掳走了，我看黑衣人武功不低，你们快回房，别出来乱晃，听到没！” 阿城几个本来跃跃欲试打算救人，只是看柳青青严峻的脸色，便知道情况不同寻常，不是他们能任性的时候，连忙乖乖的回房了。 拿到弓箭，柳青青没有再上屋顶，而是很快找到了一个适合狙击的位置，那是后院的一处假山群。 山石虽不高，但堆放复杂，这儿一堆，那儿一堆，还有些中空的孔穴，很是方便放暗箭。 柳青青几个闪躲，就隐身在了一处山石后，她找好位置，拉弓搭箭—— “咻，咻，咻！” 三只疾驰的箭以所有人没注意的存在，悄悄带走了三个黑衣人的性命。 “噗通，噗通，噗通！” 中箭的黑衣人好似从树上掉下熟透的果子似的，猛地从踩着的屋檐上摔落在地，发出几声大大的响声，带起地上的积雪末四溅！ “有神箭手，注意！”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听到背后的声音连忙回头，看到自己手下中招，他眼睛猛地变得凌厉。不过他并没有去查看手下的生死，而是大喊了一声后，继续往前飞奔，顺带狠狠瞪了柳青青藏身的地方。 柳青青藏在假山后，感受到了一道凌厉的视线盯过来。她不为所动，借着山石的掩护，悄悄换了一个位置，又放了一箭。 这一箭，射中的是夹着萧大公子的黑衣人。 箭尖直中黑衣人后颈，旁边黑衣人见同伴中箭，当即要把手伸向萧大公子，然而，追赶着的人群中猛然窜出一个人，抢先一把捞住了萧大公子。 是萧二老爷！ 萧二老爷捞住了人，往后一抛，大声吩咐，“分一队人把大公子带回去，其余人继续跟我追！” 贼人连死四人，己方又救回了一个人质，众护卫情绪高涨，高声应了一声，“喏！” “萧辰镇，你若是再紧追不舍，这刚认回来的大侄女可就要香消命殒了！” 为首的黑衣人见又死了一个手下，人质也少了一个，不由把手下的另外一个人质——落落，控制在了手中。 柳青青射完箭，又换了一个位置。 看着落落迷迷瞪瞪的模样，柳青青总算是知道了两人为何被人抓住后不喊不叫，原来是中了迷药。 这一遭下来，客人们也四处冒了出来。 就在萧二老爷和黑衣人对话，互相僵持的时候，蔺大人带着留守山庄的官差赶了过来，萧庄主、蝶夫人也终于姗姗来迟。 “落落！贼子，你快放了我女儿！” “大哥，别过去！” 萧庄主见到挟持的场景，就想不管不顾的冲过去，经过萧二老爷的时候，被萧二老爷伸手挡住了。 “老二，你快救救落落，落落她是，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一定要把落落救回来！” “大哥放心，我会找机会的，你先往后退，别激怒了他们！”萧二老爷轻声劝着，萧庄主也听劝，往后退了几步。 “萧庄主来得正好，”黑衣人怪笑几声，“我有一笔生意想和你谈谈，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了！” “你说，你说，万事好商量。” “我后山的兄弟们如今被官兵围剿，你若是想要你女儿的命，就让官兵把人放了——” “这，这，衙门的事，我做不了主啊！” “那你就是不想要女儿了！” 眼见着黑衣人加大手中的力度，落落神色变得痛苦，萧庄主急得不得了，“好汉，好汉，别冲动，我，我去问问，你等等。”他说完便转头四顾，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蔺大人，就想扒开人群走过去。 “萧庄主！” 不知何时潜行到护卫中的柳青青，看见他的举动，立即拦住了。 “你，你拦我作何？”被柳青青拦住了去路，萧庄主神情很是不悦。 “萧二老爷，劳你先拖住他们片刻，”被安排的萧二老爷见柳青青神情自若，想着之前柳青青的表现，便走出去和黑衣人周旋。 柳青青示意几个护卫上前，然后把萧庄主拖到护卫身后，压低声音道，“庄主，让山谷的官兵放人，蔺大人可没这个权利，这来剿匪的官兵可不是刺史衙门的人，乃是地方军队，横得很，蔺大人本来让他们昨日赶来的，他们硬是拖到了今日半上午才到……” 萧庄主听着柳青青半真半假的话，神情一紧，“那怎么办？这些贼子可不是善茬，落落她……” “我和落落是好友，庄主若是信得过我，便由我来和他们交涉。” “你？” “对。趁着这时间，庄主可想想还有其他办法。” 柳青青如此说，萧庄主眯着眼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 突然，前面传来了黑衣人不耐烦的喊声，“我说，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老子耐心可不好，再不回应，大家一拍两散……” 黑衣人嘴里发狠，气氛又再次紧张起来。 “一拍两散，你那些兄弟或者说想救的人可就救不了了！” “谁，藏头露尾的做什么？有胆就出来！” 柳青青搭着话，就从人群走了出来。 黑衣人不知道她就是刚刚连杀四个同伴的“神箭手”，见柳青青一个小娘子，眼神轻蔑，“我说偌大的落霞山庄是没人了吗？竟然让一个娘们出来做主？” 柳青青并不接话，她背着手，轻轻笑道，“你若是再和我废话几句，只怕你又要失去几个兄弟！” 自己最担忧的事被人随口说了出来，黑衣人内心一紧，他不由正眼看向柳青青。 萧二老爷见柳青青两句话就反制住了贼子，内心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刚刚他和黑衣人交涉，心里紧张得要死，要是再没人来接班，只怕就要谈崩了。 “你们挟持人是想救一个重要人物吧？” 第253章 周旋，默契 “你，你管我们救什么人……” “我要是你，此时就不会提出这个荒谬的要求。萧庄主再是疼爱女儿，他也不是官，就算他去和我们这的大人求情，但是那位大人是文官，根本管不了武将带兵。这个常识，想必你应该知道吧？ 你有这个功夫，要我说，不如让山庄准备些快马和银两，赶紧带着你这几位兄弟自去逃命去！” 柳青青的话，成功让对面的几个黑衣人骚动了，就连后方的护卫、客人们也都觉得大开眼界，这劝贼投降的话他们还是头一回听。 听着很有道理，只是怎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呢？柳女侠怎么还一副为贼人考虑的模样？ “你，休想挑拨，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护法大人的！” 难怪大费周章的出动了九个高手，不是逃命，而是来抓人质，原来黑衣人想救的是护法。 柳青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继续游说道，“是吗？你的命自己不看重，但是手下的命，他们自己也不看重吗？我瞧着都年纪轻轻的，唉，也不知道家里年迈的老娘或者妻儿稚子过得好不好，若是没了你们这些顶梁柱，他们可怎么活啊？” 柳青青说着说着，恰到好处的叹了一口气，神情忧伤，似是在为什么惋惜。 “使者，山谷的教坛已经被官兵占领了，护法也身受重伤，我们，我们不如四下散了吧？我老娘还等着我回去过年呢！” “是啊是啊，我媳妇还等着我带着银钱回家。” 扰乱军心，策反之计，初见成效。 “闭嘴，谁再乱言，我一剑杀了他！” 为首的黑衣人见手下被柳青青说动，人心不稳，当即暴力镇压。压制完手下，他又恨恨盯着柳青青，“你，退回去，别再说话了，不然我真的掐死她！” “别激动，别激动，我退后，”柳青青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微微抬起双手，放在身旁两侧，人也往后走。接着趁黑衣人不注意的时候，对着萧二老爷耳语了几句。 虽然逼退了柳青青，但是黑衣人觉得自己陷入了困境，他知道，柳青青刚才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他挟持落霞山庄的大小姐，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既救不了山谷的兄弟们，也换不了护法大人。 场面一度僵持。 很快，有山庄的仆役牵来了几匹马，那马看上去就很是健壮，马鞍上都挂着褡裢，装得鼓鼓的。 萧二老爷见底下人手脚办事利落，点了点头，他接过一个仆役递过来的褡裢，把口袋对着刚才被柳青青劝得有些意动的黑衣人，见几人盯着马匹、褡裢两眼放光，柔着语气，一副送友人远行的模样，“几位好汉，我这准备了快马，你看，这褡裢内有银子、干粮等，保证好汉们路上过得舒舒服服的。你看，只牵来了五匹，好汉们也不用担心后头有人追，要不这就上路吧，还能赶着回去过个好年——” “娘的，不管了，我要回家！” “我也走，我说你们两个，别傻傻的给人卖命了！” 两个黑衣人放完话，就从为首的黑衣人背后冲了出来，夺了一匹快马就跑了。剩下的两个黑衣人你看我我看你，也骑着马溜了。 至此，只剩下一个黑衣人。 他看着自己手下跑得无影无踪，气得不行，呼吸急促，那蒙面的纱巾若是质量稍微差一点，只怕是要被吹开了。 “如何，你想好了没有？” 萧二老爷把褡裢扔给仆役，转过身，沉沉问道。 “我，我要白药，上等的白药。” 治伤？ 刀伤还是剑伤？ 不过不管是什么伤，又印证了之前的猜测。 柳青青正思量着要怎么把落落安全的救回来，不经意间看见落落迷糊的神情，思绪急转。 白药， 医术， 有办法了！ “我说……” “你闭嘴！不许说！”黑衣人听见柳青青开口，不由立即出声打断，他对柳青青实在是又恨又怕。 这娘们，比他们教里的护法还能说，可真是邪门！ “我要说的是你手里挟持的小娘子她会医术且医术还很好你要白药不如带上她去给护法治病” 柳青青一口气不停歇的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成功让黑衣人愣了愣，他低头看了落落一眼，再次确认，“她真的会医术？” “真的不能再真，我骗你做什么？这种你只要把她唤醒，一问便知的事情，我能骗多久，对吧？” 黑衣人觉得柳青青说得有道理，于是他抬起左手在落落眼前挥了挥，柳青青看见他手中有一个小瓶子，那应该就是迷药的解药了。 落落很快就醒转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茫然，但她扫了几眼，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落落看到柳青青，微微张了张嘴，柳青青看出她想说的是“柳姐姐”，不由也张嘴回了几个字眼。 落落看见柳青青的唇形，内心稳了稳神，演戏啊，她可会了，嘻嘻。 “你会医术，是吗？” “自然。” “那你可会治刀伤？” “当然了，什么刀伤、剑伤，我都会治。哦，我还会缝合，若是口子大，可以把伤口缝起来，这可是我新学的治疗手段，别的大夫都不会！” “你果真会？”黑衣人想着护法胸膛上的那道大伤口，只觉得神明照顾，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还会治这个！若是早知道，只怕此时已经回到护法那里了。 “你，你那包里看病的东西可齐全？” “自然是不齐全啊，缝合可是要准备许多工具的，还要大量的纱布、白药、麻沸散，你以为说治就能治啊！” “东西在哪里？” “呃，你松开些，掐得我透不过气了。在我院子里，一个大药箱，东西都在里面……” 黑衣人和落落俩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周围围观的人听不见，唯有柳青青等几人能听清楚。 柳青青听见落落的话，就知道她刚刚看明白了自己的唇语，如此，事情便按照计划进行着。 “喂，你们谁，把这个小娘子的药箱拿过来，快点！” “我去，我去！” 柳青青极力自荐，喊完就一溜烟的跑走了，不给黑衣人拒绝的机会。 黑衣人虽然不想柳青青去，但见她已经跑远了，想着到底时间要紧，便默认了。 不久，柳青青就挎着一个大药箱，叮叮当当的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累死我了，这药箱可真沉！” “你，把药箱打开我看看！” 第254章 治伤 黑衣人看着大药箱，满脸不可置信，怎么这药箱几乎是普通大夫的三倍大？里面到底是放了什么东西？ 柳青青高声的应了一声，然后不知她按了哪里，药箱就整个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层是大大小小的各种药瓶，皆整整齐齐的安置在木格子里，恍如行军列阵。她又把剩下的几个抽屉抽出来，抽屉里是一些夹子、镊子等黑衣人并不认识的器具。 “纱布，这个认识！其他的是什么？算了，看来这小娘子没有骗他，时不我待，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去找护法吧！” 黑衣人内心快速的过了一圈，做好了决定，“把药箱拿过来！” “好嘞！” 柳青青把药箱锁好，身体半蹲下“吃力”背起药箱，在离黑衣人还有几步的时候，被他呵斥停下。她便把药箱放下，抹了抹额头的汗，打算转身往回走。 黑衣人用脚踢了踢箱子，便知道药箱确实有些份量，他看了看被自己挟持的小娘子，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盯着柳青青的背影，想到了一个主意。 “喂，你，回来，背上药箱跟我走！” 背对着黑衣人的柳青青听见他的话，内心一喜，鱼儿上钩了！ …… 后山茂林里，黑衣人、落落和柳青青三人排成一列，一步一坑走着。密林本就难走，加上刚下了暴雪，越发艰难。 黑衣人看着磕磕绊绊的两个小娘子，再一次唾骂那临阵脱逃的四个教众叛徒。要是他们四个还在，这会儿一人带一个加上大药箱，也是绰绰有余，何至于到现在这样走三步要停一步的地步？ “黑衣大哥，我要是替你治好了人，你可得放我回去啊……” 落落的话打断了黑衣人的思绪，他头也不回，心想可真是天真，嘴里却模棱两可道，“你先治好了伤再说吧！” 没有得到答案，落落不由转头看向柳青青，柳青青对她摇了摇头，落落便继续赶路，她咬着唇，黑眼珠偶尔转着，好似在打着什么小主意。 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到黑衣人的目的地了。让柳青青有些意外的是，这目的地赫然是她之前来过的那个蚌壳形状的山洞。 黑衣人让山洞门口的护卫看着柳青青两人，他自己就往山洞内复命去了。 柳青青敛眉垂目，看上去很是听黑衣人的吩咐，站在山洞门口一动不动。只是，暗地里她并没有表面听话，她支棱着耳朵听山洞内传来的对话。 “回来了，咳咳，事办得怎么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咳咳……” “护法大人，我本来都抓住了那大公子的，没想到山庄有个神箭手，不仅干掉了我们四个人，还让人把大公子救了回去，最后只抓回来了大小姐……您绝对想不到，她竟然还是一个大夫……唉，可别提那几个叛徒了，竟然被落霞山庄二庄主几句话就劝得叛教了……哦，另外一个小娘子啊，我随手抓来的，药箱太重了，我一个人……” 当对话不是特别重要的内容时，柳青青就悄悄打量山洞和四周的环境，她看见山洞口有两个黑衣人看守，至于还有没有其它同伙尚不清楚。 对话快结束时，柳青青察觉到一道犀利地目光打量了她一会儿，她没有再乱动乱看，整个人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小娘子没什么区别。很快，这道目光就收了回去，柳青青依然紧紧握着药箱带子，间或“颤抖”一下，表示自己有些“害怕”。 落落：没想到柳姐姐演技这么好！ “既然如此，咳咳，你让她进来，咳咳，给我看看吧……” “是。” 黑衣人汇报完情况后，就站在门口，对着柳青青两人招手道，“你们两个，过来给护法看病……” 柳青青背着大药箱子，跟在落落后面，慢慢朝着山洞走去。刚到山洞口，一股热气就迎面扑来，驱散了一路行来的湿冷。 “咳咳，咳咳，噗——” “护法大人？！快快快，护法大人吐血了，快来看！” 只片刻，刚才看上去还尚有余威的贼子头头就张嘴吐了一大口血，黑衣人一把扶住护法，厉声让落落赶快去看病。 …… 一番忙碌后，落落不仅看完了伤，柳青青也按照她的要求熬好了药。 “你先喝一口给我看看！” “怎么，怕我下毒？我告诉你，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是毒医！” “总之你先喝一口！” “喝就喝，你别后悔！” 黑衣人见落落一口倒下去，碗几乎要见底，终于明白这记仇的大小姐刚刚说的后悔是什么了，他连忙从落落手中抢过来，“好了，好了，别喝了！” “嘁，有本事让我再喝一口啊！” 落落叉着腰，对着黑衣人一顿输出，黑衣人默默不做声，只转过身，背对着落落。 柳青青坐在篝火旁，见火不够旺，扒拉了几下，又加了几根柴，很快，火势旺盛，火苗窜得很高，透过火焰边缘，她看着黑衣人“抖动”的背影，目光幽深。 …… “对了，护法大人为什么会吐血？我就是不懂医也知道，刀伤怎么会让人吐血？” “吐血是因为素有旧疾，病入肺腑，你看他，不是一直在咳吗？这病，反正我是治不了，时日太久了……” “你必须治好，否则，否则你别想回去了” “好啊，过河拆桥是不是，我刚治了你家护法，你就找理由想杀我是不是？来，杀啊，杀啊，你就说杀了我，我也是这句话！哼，我告诉你，他这病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治……” “我不管，我就问你，你到底治不治？” “咳咳，黄奎，算了……” “护法大人，我，她，您……” “她治不了，我这病自己清楚，咳咳，她治我这手臂用的方法已经比大多数大夫厉害了，咳咳，没想到萧辰铭这个家伙还有后福，咳咳，临老了竟然蹦出来一个神医女儿！ 他真是好命啊，年少时靠父母，后来靠夫人，往后怕是靠子女了，咳咳，命真好啊……” 护法盘膝而坐，语气竟然带着很深的怨念，他虽然看着落落，但柳青青总觉得他的目光却好似透过落落，在看其他人。 第255章 中招 落落瘪瘪嘴，并不赞同这位护法大人的看法，“他有什么好，如今变得疯疯癫癫的，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发疯，吓死人了，好吗？” “哈哈哈，你是说他如今疯了？好好好，咳咳……”护法听到落落的话，好像高兴坏了，笑得咳个不停。 “护法，您伤还没好，还是先休息吧，身体要紧……”黑衣人黄奎看护法咳嗽的样子，很是担忧，他狠狠瞪了一眼落落，然后强制性把护法挪到山洞最里面的枯草上。 这如今的小娘子，一个两个的说话都不中听，惹不起躲得起！ 柳青青看着他逃跑的行为，内心莫名想笑，抛开立场，这人有点搞笑。 “喏，把这个肉汤也煮了，可别偷吃，听到没？” 柳青青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一个罐子，罐子里是一罐雪还有一块黑漆漆的所谓“肉块”，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会偷吃这种黑暗料理？ “我说，也没个灶台和吊链，这罐子怎么放到火上煮啊，难不成我端着？” 黑衣人听着柳青青的话，看了看小罐子，又看了看篝火，愁恼的挠了挠脑袋，这可难为他了，他不过是护法的护卫，以前只要吃现成的，还从来没干过这些粗活！ “那你说怎么办？” 柳青青借着机会看了看山洞的环境，她指了指角落里的几块石头，“用石头搭个简单的灶台就行了。” 看着为难的黑衣人，柳青青很是“善解人意”，“我会搭！” “成成成，快去，一会儿护法醒了，就要喝肉汤了！” “哎。”柳青青答应着，开始搬石头搭灶台，说来真是鲜明的对比，上次她还能悠闲的在这山洞野餐，没想到再次来这里，一刻也没得歇，不是忙着烧火熬药，就是搭灶台给别人煮肉汤。 “没想到，你这个小娘子竟然还挺能干的！”黑衣人看着石头灶上的罐子，难得的夸了柳青青一句。 “没办法，江湖儿女，在外奔波得多，别的不会什么，这做饭总要拿得出手吧，不然岂不是要饿死？” “好好看着火！”黑衣人并不怎么认同柳青青的话，想之前，他并不会这些，但跟着护法照样活得滋滋润润的！ 当然了，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是一时不察而已，等和护法大人回到总坛，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很快，肉汤的香味渐渐弥漫了整个山洞，兴许是味道太香了，就连门口守卫的两个黑衣人都进来了，直直地盯着篝火上的罐子。 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只听到篝火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是木柴充分燃烧断成两截的声音，山洞狭小，一丁点的声音都会因为这个蚌壳涡形放得很大。 三个黑衣人边烤火边盯着罐子看，篝火熏得人暖呼呼的，烤着烤着，突然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眼前一阵天晕地旋，“嘭”“嘭”“嘭”，地上就多了三个躺倒的人。 “呼，终于晕了，可憋死我了！”落落拍了拍手，从篝火旁站起身，走到了黑衣人旁边，笑嘻嘻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成果”。 “你，你下药了？”黄奎躺在地上，手脚松软，他怎么都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中了这个小娘子的招。 “是啊，燃烧的迷蝶花，怎么样，滋味不错吧？只是没想到你还没晕过去，看来内功不错啊，不过这是我最近新配出来得烈性迷药，嗯，还没有给人用过，正好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落落说实验就实验，竟然蹲在一旁开始计数。 柳青青摇了摇头，这孩子，还在贼窝呢，就如此托大。 她站起身，先是到洞口看了看，没发觉异样后，便取出一枚信号弹放了，一朵绿色的小烟花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开。 放完信号弹，她四处转了转，再回到山洞里的时候，手里多了几根绳子，她走过去，准备把黑衣人五花大绑了。 “半炷香！嗯，看来还要继续改进，竟然能坚持这么久！”落落算完黄奎昏迷的时间，就站了起来，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记录刚刚的结果。 “你这迷药已经很厉害了，无色无味，中招的时间也短……” “哎呀，柳姐姐，精益求精嘛，我一定要做出更好的……啊……” “落落！” 柳青青正认真听落落说话，忽然听得落落的惊呼声，她连忙循声看去，落落竟然被那个护法扣住了喉咙。 “咳咳，解药。” “什么解药？” “别装傻，咳咳，他们三个的解药。” “没有解药，你若是刚刚没昏迷，也听见我说的话了，这是我新研制的迷药，解药还没来得及……” 护法听到没有解药，不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落落喉咙被锁，却并不妨碍她扯着嗓子大喊，“啊，你就是掐死我，也没有解药！” 见落落对死并不畏惧，护法一时也没有办法，他不由松了松手，感叹道，“咳咳，没想到，你这个小娘子倒是比你那个父亲有骨气！医术也厉害，竟然放倒了我身边最厉害的三个护卫，咳咳，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我，死前有一个问题，您能不能告诉我？” “什么问题，咳咳，你问吧，回不回答我就不确定了。” “为什么你伤得那么重，却没有昏迷？” 黑衣人没想动落落依然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只专注于她制作的迷药效果，“咳咳，没想到，死到临头，你还痴迷于这个，也罢，反正你们马上就是死人，咳咳，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吧！我黄泉教最出名的就是迷药，咳咳，虽然你的迷药制得很高明，咳咳，连我都没察觉出来，但，咳咳，但我闻得多了，迷药对我没有什么用，咳咳……” “啊……” “你别杀她，她如今是萧庄主的掌上明珠，你留着她肯定有用！”柳青青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她一直在观察情况，想办法，此时她见护法收紧扣住落落的手，眉头紧皱，劝道，“还有，你虽然没中迷药，但身体并没有好利索。若是一个人走，估摸着也走不了多远，只怕刚走出二离地，山庄的人就追来了……” 护法听了柳青青的劝说，停住了手，他想了一下柳青青的话，听上去确实有几分道理，他眯着眼睛看向柳青青，“你既然如此说，想必有方法了？” 第256章 寒光剑影 “我二人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您若是想杀我们，随时都可以。” “弱女子？咳咳，我还从没有看过能给人下药的弱女子，咳咳……” “就是因为弱，所以才只能用迷药，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二人武功虽然不高，但也有几分力气，护法您先不杀我们，我们二人可以扶着您离开这里。等到了安全地方，若是您能大发慈悲……” 黑衣护法听着柳青青的建议，眼神的精气神明显都足了些，他不由接过话，“等到了安全地方，咳咳，若是我能大发慈悲放了你们就好了，是不是？” “是是是。” “咳咳，那就走吧！”黑衣护法说完，看了看地上五花大绑的三个手下，目露几分不舍，终究还是一闭眼，转身挟持着落落离开了山洞。 柳青青连忙背着药箱，跟了上去。 “你还背着药箱做什么？” “自然是以防万一啊，要是您路上不小心犯病了，这可是能救命的。” 黑衣护法嘴角抽了抽，这小娘子话语里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真的替他着想还是盼着他生病…… 又是三人上路，不过这次比上次越发艰难。 黑衣护法受了伤，尽管有落落的支撑，开路也开得很慢。柳青青为了配合他的速度，便放缓了步伐，再加上要迷惑“敌人”，自然越发的慢。 三人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走出几里地。 眼见着天色渐黑，黑衣护法开始着急，这样走下去，只怕真的离开不了。 “你，过来扶着我！” “那这药箱……” “拿一些止血的药，其它的不要了！” “是是是。” 柳青青快速的取了几个药瓶，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给落落使了一个眼色。 “哎呀，你拿错了，那不是止血的，那是活血的！” “啊，我拿错了吗？我记得就是这个啊！”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眼见着柳青青和落落两人为了伤药开始争吵，黑衣护法皱了皱眉头，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过去帮她，快点找好！” 落落听得黑衣护法的话，立即往柳青青跑去。两人蹲在药箱旁，漫不经心的挑着，偶尔手会相互碰到，落落看了看几眼柳青青，柳青青微微点了点头，落落便无声的笑了笑。 “好了没？” “好了，好了！” 轻装上阵后，三人走得快了许多。 没一会儿，三人就从一处山坳中穿出，来到了一条小路上，不远处有几个人牵着马正在等候。 柳青青暗忖，总算看到黑衣人的同伙了，不枉她和落落两人耐着性子演了这么久的戏！ “护法大人，终于等到您了，怎么这么晚？我刚刚还说，要是等不到您，就去山谷……” “山谷被官府剿了，咳咳。” “什么，怎么会？” 黑衣护法三言两语说了经过，两人边说边走远了些，声音压得很低。 柳青青和落落则又被两个黑衣人拦住了，不准靠近。自然，凭借柳青青的耳力，她很清楚的听见两人在说些什么。 “衡州的老曲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已经准备好了，问护法……” 衡州，老曲，柳青青极力从对话中提取信息。 “此地不宜久留，咳咳，我们先走，到了地方再说！” “是。对了，护法，后面的两个小娘子是，嘿嘿，是不是可以……” “她们不能动，咳咳，有用，咳咳，要把她们带上，咳咳” “是是是，明白。” 柳青青听到最后，低着头，目露寒光。 …… 夜幕下，一行人奔驰在小径上，马蹄声声，积雪飞溅。 马带着两个人，跑起来就快不了，于是驮着人的马儿就落在最后面。因为柳青青特意控制，带落落的马在前，柳青青自己则在后。 两个人一路安安静静，让黑衣人渐渐忽略了她们的存在，等队伍快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柳青青出手了。 她快速伸手捂住了前面的黑衣人的嘴，同时一柄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侧身悬马把黑衣人扔到了积雪里，整个过程，快速、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异响。 接着，她又追上了前面的马，在道路转弯的时候，借助地利，和落落互换了位置。 在落落前面的黑衣人察觉之前，柳青青已经送他去见了同伴。 看着落落顺利地拐入另外一条路，柳青青放心地继续跟着黑衣人一行狂奔。 …… 眼见着一行人驶入一条官道，突然，队伍开始减慢速度，只听见为首的黑衣人对身后咳嗽的人问道，“护法，您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再有一段距离，就能到衡州的地界了……” “咳咳，不必管我，老毛病了，咳咳，继续赶路……” “不对，我们来的时候有九匹马，现在怎么只听到八匹马的马蹄声……” 黑衣护法听得手下的疑惑，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山洞中招昏迷的三个手下，内心一紧，急忙招呼，“戒备，拿下后面那两个小娘子！” 他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连忙扯着缰绳急停，因为惯性，马儿依然冲出十几米之后才停住，停下的时候，马儿吃痛，脖子高高扬起，发出了凄厉的嘶鸣声。 听得前面说“不对”的时候，柳青青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她没有犹豫，当即拔剑飞身向前。 “噗嗤。” “噗嗤。” 暗夜中，飞快闪过两道寒光，带起缕缕血花。 杀了人，柳青青又重新回到自己之前奔跑的马上，勒住了缰绳。 黑衣人一行刚停下掉头，就看见有两匹马未停依然往前奔去，他们刚想呵斥，却发现马背上赫然是自己的同伴，只是却已经没了气息，软趴趴的趴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黑衣护法见手下被杀，大怒，他眯着眼看着对面，缓缓吐出一句，“果然是你！” 柳青青勒马停在原地，右手持剑，剑刃上有血顺着剑尖落下，滴在积雪上，晕出小朵小朵的杀戮之花。她目视前方，语气带着些遗憾，“没想到队伍中竟然还有能听出马蹄声的高手，倒是我托大了……” “若是我这手下没发觉，咳咳，你是打算跟着我到另外的教坛吧，咳咳” “不错，可惜功败垂成，差了那么一点……” 第257章 压制 “萧大小姐呢，咳咳，既然发现了，咳咳，就别躲了！” “你不用试探了，她不在这儿，我既然打算深入虎穴，自然不会让我妹妹跟着一起冒险！”柳青青说完话，就握着剑，微微俯下身。 “好一副姐妹情深，咳咳，我竟不知落霞山庄什么时候还有一位小姐，咳咳。” “我可从未说过我是落霞山庄的人！” “嗖嗖嗖！”柳青青话落，对面就飞来三个黑衣人，不过她早已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她先是抬剑挡住最先飞来人的攻击，同时借助对方兵器抵抗的力道一个后空翻腾空而起，一脚一个把后到的两个黑衣人踢飞了。 落到雪里面的黑衣人，发出“咔嚓”两声后就悄无声息。 柳青青知道以自己踢出的力道，那两人绝没有活路，因此她并没有把心思放到那边。 说来话长，不过一瞬间，柳青青落下去的时候，一个后刺剑又刺中了最首先飞来的黑衣人。 见她连杀自己七个同伴，剩下的三人个个目眦欲裂。 柳青青缓缓抽出身后的剑，一身气势全部放开，她提剑指向黑衣护法，寒气逼人，“下一个是谁？” 没有人想到，一个小娘子的武功竟然如此高超，且出手就是杀招。黑衣护法左思右想都没想明白，他们黄泉教什么时候结下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对手？ 心里疑惑，他也问了出来，“咳咳，为什么？” 柳青青没有回答，她会动手就是杀招，自然是因为来接应黑衣人和黑衣护法说话那会儿，语气中提起她和落落的未尽之意，好巧不巧的踩在了她最大的雷区上。 欺凌女子，在她这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带护法先走！”就在这当口，和黑衣护法共乘的黑衣人，把黑衣护法扔到另外一个黑衣人马背上，狠狠地用刀背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当即驮着两人跑走了。 “阿大，咳咳……我在衡州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护法放心，不过就是个小娘子，我到时候提着她的项上人头来见你！” 柳青青看着话语轻松实则全身紧绷的黑衣人，暗道：这人倒有几分决断和忠心，可惜，本可为大侠，奈何做贼？ “凭你的身手和忠义，为何要给黄泉教卖命？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干的都是什么勾当吗？” 黑衣人朗声一笑，“小娘子，哥哥今天教你一句话，这世上不是只有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懂得忠义，某自被护法救出泥潭的那日起，就发过誓，此生必要护他周全！ 至于恩人做什么，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不管，也管不着。至于你，更管不着，所以，得罪了——” 得罪两字落下，阿大就提刀向柳青青砍来。 柳青青扬眉，举剑迎战。 “嚓！” 刀剑相撞，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成为了照亮暗夜的一处微光。 阿大力道很大，走的是硬功夫。柳青青用的是软剑，在兵器上并不占便宜。所以，刚开始几招，她被阿达压制了，连连后退。 若不是她近段时间，轻身功法进步很大，只怕更难应付。 见此，阿大面露喜色，手中劈出的刀力度越来越大。 柳青青面色凝重，她一边利用轻身功法，翻转腾挪，躲开攻击，一边伺机寻找机会，出剑攻击。 两人一时分不出高下，只能缠斗。 忽而，道路上马蹄阵阵，阿大定睛一看，竟然不是自己人，只怕是“吾命休矣！” “柳女侠！” “柳姐姐！” 是萧二老爷和落落带着人来了，柳青青喜出望外。 “长枪——” 听得柳青青喊长枪，萧二老爷会意，他立马将自己手中的兵器急射出去，柳青青一个飞旋，接住了萧二老爷扔来的长枪。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在手，柳青青气势高涨！ 阿大见对方来了支援，本就有些心神不安，再加上柳青青又换了兵器，很快便风水轮流转转回了他身上，前面是柳青青受压制，如今便是他受到压制了。 再者，之前柳青青杀人和用剑，阿大还以为她是占据了先机和身法的便利。没想到换了兵器之后，那一枪一枪打过来的力道，竟然不亚于自己，震得他握刀的虎口连连动荡，险些就要丢了兵器。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状况，老天爷，江湖上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啊？ 柳青青提枪拦住阿大的又一招攻击，紧接着握枪缠住阿大的刀往内一扯，刮掉了阿大的刀，同时柳青青侧身一脚踢中阿大的胸膛，阿大就被抛到了几米外的地方，重重落在地上，带起一团雪花。 阿大捂着胸膛咳嗽了几声，脸色很是难看。 “束手就擒吧，你也跑不了！” “老子宁死不降，不用浪费口舌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阿大冷哼两声，并不答应柳青青的劝降，柳青青见此也不准备多劝，便杵枪往他走去。 没想到离阿大几步远的时候，他突然抬手一挥衣袖，对着柳青青拂来一大片雪。 “柳女侠，小心！” 柳青青自第一次在家看到黄峰和吴县尉打斗的场景，就对撒石灰粉这个招数很是上心，当她看见阿大抬起手的动作，心里就猜测对方肯定是有所动作，不是暗器就是地上的泥土之类的，哦，此时只有雪！ 果不其然，一大团白雪朝柳青青泼来，速度快范围广，不过柳青青既然早有准备便没有中招。她杵着枪，当即一个前空翻就翻到了阿大的背后，枪尖一指，拦住了阿大逃跑的路！ …… “最开始逃走的四人已经追回，发信号弹的山洞里三人也落网了，再加上这七具尸体和绑回来的贼匪，柳女侠，此次剿匪你功不可没啊！” “蔺大人客气，这也绝非我一人之力，全靠大家鼎力相助，这才擒获了贼人们。” “不必谦虚，不必谦虚，本官定会如实上报，替柳女侠你请功！” “那就先谢过大人了。可惜还是跑走了两个贼人，其中一个是三管事口中的那个护法……” “无碍无碍，已经派人沿着官道去追了。”蔺大人很是自信的点头，“便是没追到也没关系，等会儿画一张他们的画像，到时候发下海捕文书，料他们就是有翻天的本事，也跑脱不了！” “那就祝大人早日抓得贼匪，破获贼子的窝点。” “本官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还永州以太平……” 第258章 暗夜蜜语 柳青青交接了事情后，已经夜深了，她从蔺大人处告辞出来，想了想，没有直接回院子，而是打算去找落落。 今日两人在外奔波大半天，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心情好不好。 从蔺大人的客院到落落的院子，中间会经过一片桔林。 此时已是深冬，橘树上早已没有挂果了，光秃秃的，不过这一场暴风雪倒是给橘树穿上了一件白袄子，不复翠绿。再加上橘树不是很高，积雪堆积，一个个胖堆堆的，远远看去，好似一群雪孩子。 “大哥，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是父亲告诉我的……他说我不是他的孩子，你是萧家的骨血，我，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是可以成婚的……” 柳青青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萧大公子和落落两人的争论声，她连忙悄悄隐身在一棵橘树后。 “成婚？如今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兄妹，如何能成婚？” “落落，你，你，我，我，我们已经有过肌肤……” “打住打住，我说过，那是人工呼吸，当时情况紧急，是为了救你，更何况我垫了纱布！” 人工呼吸？ 不是吧，那她给落落的那本医书岂不成了两人“孽缘”的开始？柳青青觉得自己脑壳有点疼，当初给出去时她就觉得有点不好，有些技术和方法，相对这个时代来说是不合适的。哎，当时要是架住落落的撒娇就好了…… “总之，总之，在我心里，那就是肌肤之亲了。更何况，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点爱慕之情！” “自我那日来山庄寻亲，一切，一切就不复存在了……” “那就是有过，父亲说，我们成亲之后，所有的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我们俩依然住在山庄。你喜欢医术，就继续研习医术，我和二弟继续打理山庄的生意……” “萧长空，你想娶我，是为了方便继承落霞山庄吧？” “落落！我发誓，我绝无此意，是父亲说的……我，我，你不知道，前几天，我有多痛苦，我甚至还埋怨老天爷，为什么我遇到喜欢的女子，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想到，峰回路转，我竟然不是父亲的儿子，只是抱养来的，落落，我，我真的是太欢喜了……” 萧大公子不是萧庄主的儿子？ 是抱养来的！ 天爷哦，这是什么爆炸消息？ 柳青青觉得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炸裂的消息！ “萧长空，你知道自己不是蝶夫人亲生的儿子，难道就不伤心吗？我虽然才来几天，但也看得出来，夫人对你十分疼爱、紧张，你被当成杀人凶手时，就只有她为你据理力争……” “伤心？为什么要伤心？”萧长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疑惑，“我不是阿娘的亲儿子，但阿娘这么些年来疼我如亲生，我亦敬她万分。 如今我虽然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父亲说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母子亲情，之前如何，往后还如何。没有变化，我为何要伤心？难不成阿娘不疼我了，哈哈，怎么可能？” 柳青青听着萧大公子的回答，摇了摇头，这人怕是缺根筋！ 落落估计也是这样想的，柳青青听到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和你说不通，反正，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今日累了一天了，想早些休息，你回去……萧长空，你做什么，放开我！” “落落，你再好好想想，别急着拒绝我，好吗？你想想我们在客栈度过的那几天，是不是很美好，我，我想往后每天都能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喜欢外出行医，我陪你，做你的护卫，保护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还可以一路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做一对神仙眷侣……” 柳青青本来听到落落的惊呼声，打算出去的，萧长空这个棒槌，打算搞强制爱，她肯定是站在落落这边的。 只是，她刚侧头探过去，发现落落羞红了一张脸，藏在萧长空的怀里，两人对望拉丝的眼神，让柳青青觉得空气中顿时多了许多粉红泡泡，就连原本有些冷冽的空气都变得热气腾腾起来。 哎，算了，妹妹大了，估计不中留了，柳青青一边看一遍内心腹诽。 眼见着两人的脸越靠越近，柳青青内心十分纠结：出去阻止，不阻止，阻止，不阻止，阻止，不阻止…… “咔嚓！” “谁？” “嗖——” 就在这当口，柳青青斜对面的橘子树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只见萧长空也发现了不对劲，飞身而起，跃到了橘子树后。 “小恩人？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萧长空的连环三问，柳青青一听就知道了树后的人是谁了，除了她那几个倒霉学生，怕是没谁了！ “嘿嘿，萧大哥，你也来打雪仗啊，好巧——” “呵，可不是好巧，真是太巧了！” 唉，生活不易，柳青青叹了一口气，就蹑手蹑脚的往后退，然后装作一副刚到的模样。 “咦，怎么这么热闹啊？” “柳姐姐！” “落落，大公子，几位少侠，怎么大家都在落落的院外？” “柳姐姐，你，你是来找我吗？” 柳青青看着落落脸上未消的红晕，一时也不知道她是羞恼还是激动，可恶的萧长空，把她乖巧可人的妹妹拐走了！ “是啊，想着你今天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受伤没……”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 “我看你脸色好像有些红，是不是受凉发热了啊？看大公子脸也有些红，哎呀，莫不是也是受凉了啊！” 落落听得柳青青的关怀，内心越发窘迫，她悄悄瞪了走过来的某人一眼，急忙解释，“真的不是发热……柳姐姐，你放心。” 萧长空不复刚才“霸道爱”的模样，他不经意间也看了落落几眼，只是那眼神深情无比，看得柳青青想翻白眼。 罢了，罢了，还是赶紧撤离吧，别在这看别人撒狗粮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日抓贼有些累了……” “啊，柳姐姐快回去，今日多谢你救了我，还护了我一路。” “对，二叔和我说了，今日多亏了柳女侠，他才能从贼匪中把我抢回来，多谢多谢！” “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啊，柳女侠，我想听抓贼的故事，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点点……” “对对对，我们爱听。” “行啊，你们跟我回去吧，我在路上给你们讲一点。” 几个孩子非常机灵，见柳青青现身，就知道自己“得救”了，急忙找理由凑到了柳青青身边。柳青青自动出来，也是为了搭救他们，于是，师徒几个很快就边聊边走离开了。 只留下你看我我看你的落落和萧长空两人。 第259章 违抗 “教习，听说你今日大发神威，一箭就射中了贼人，把萧大公子救了回来？” “听说后来还去抓贼了，抓了几个啊？” “教习，你是不是还和贼人交手了，对方怎么样，是不是不堪一击？” “教习……” “教习……” 柳青青听着学生们的十万个为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停停停，一个一个来，你们都问，请问我是回答哪一个啊？” “教习，先回答我的！” “先回答我的！” “凭什么？” “凭我是你师兄，师弟，你要乖乖的听话哦！” “哼，你是我师兄，不是应该让我吗？” “我看你是找打——” 唉，柳青青看着一边打闹一边跑远的学生，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真是太热闹了！她还是回去睡觉吧，不管了，不管了！ 不过，柳青青想着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大公子是抱来的，心中暗忖：萧庄主这个人人来疯，他的话不能完全信，明日还是找蝶夫人确认一下，顺带看看她的想法。 …… 第二日一早，萧庄主来了蝶夫人的院子。 “你们夫人呢？” “夫人，夫人她尚未起，庄主，庄主若有什么事，不如告诉婢子，待夫人起了，婢子一定……” “不必，我要和你们夫人说的事情很重要，既然她没有起来，那我就等等吧！” 绿环上了一杯茶后，就急急忙忙的退回了内室。内室，蝶夫人的床上，被褥整齐，并没有人。 “绿环姐姐，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一会儿庄主找进来，发现夫人——” “嘘！别声张，庄主没有什么耐心的，等一会儿，没等到‘夫人起来’，他就会走的！” “最好是这样，菩萨保佑，夫人快快回来吧！” 一刻钟后，萧庄主在外面高呼，绿环连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还没起？这都什么时辰了？山庄如今这么多事，她还能睡得着？” “庄主，夫人，夫人这段时间忙着宴会的事情，还有，还有山庄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是累坏了……” 萧庄主被绿环的话噎着，这丫鬟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怎么听着话里带着几分埋怨的意味。为了不尴尬，萧庄主仰头把茶一口就喝完了，“那我就再等等。” 绿环转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两个丫鬟在室内急得团团转，不停祈祷萧庄主快点走。 一刻钟后，萧庄主又在外面高呼，绿环连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还要等多久，这都小半个时辰了！” “庄主见谅，夫人真的还没醒……” “那你就把她叫醒，我真的有要事和她说！” “这，夫人有起床气，若是把夫人吵醒了，只怕婢子要挨骂～～” “既然你怕，那本庄主自己去叫……” 绿环见庄主起身就要往内室冲，都顾不得主仆规矩，直接冲到前面拦住了他。 “庄主，夫人，夫人，您不能进去，夫人起床气很大的……” 萧庄主等了许久，早已不耐烦，他头一偏，眼神一厉，“让开！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拦我！” 绿环心里其实很害怕，小腿一直在抖，但她依然张开双手，并没有让萧庄主进去。 “婢子，婢子是夫人的丫鬟，只听夫人的吩咐，夫人说不能进，那就不能进！” “好胆！”萧庄主气急，他没料到，如今家里的丫鬟都敢违抗他的命令了，“看来平日里我真是太仁慈了，竟然让你们如此放肆！” “唔——” “绿环姐姐！”内室的小丫鬟听得外面的动静，出来一看，见萧庄主掐住了绿环的脖子，吓得尖叫起来。 “明月，你进去给我把咱们山庄的夫人喊起来，我倒要看看她的起床气有多大？” “是。”明月是萧庄主自己的丫鬟，她自然是只听萧庄主的命令。 绿环见此，不顾自己脖子的伤，开始激烈的挣扎，好不容易挣开了一丝缝隙，她连忙大喊，“阿丝，快拦住她！” 小丫鬟听绿环的话，立马上前阻拦明月，只是明月并不是普通的丫鬟，她是武婢，随意两下就把小丫鬟打倒在地，然后径直往内室走去。 见庄主的婢女冲入了内室，绿环不由闭上了眼睛。 “庄主，夫人不在房内！” “不在房内？好，好得很，”萧庄主看着闭上眼睛的绿环，冷笑，“看来你这贱婢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本庄主就满足你的愿望，不过，死之前把你家夫人的去向说出来，我可以答应给你留个全尸！” 为了方便绿环回话，萧庄主松了松手。 “你要杀就杀……” “嘴真硬，和你家夫人脾气一个样，真是让人厌恶！” “庄主，不如审问这个小丫鬟，我看她年岁小，想必胆子也小，再加上夫人让她留守，想必知道夫人的去向……” “说的有道理，你来制住这丫鬟，我要亲自问。” “是。” 一番交换后，就成了武婢明月掐住了绿环的脖子，萧庄主则蹲在小丫鬟身边，用力掐她的人中把她掐醒了。 “庄主……绿环姐姐……” “你叫阿丝是吧？乖，你来告诉我，你家夫人去哪儿了？别看你绿环姐姐，她如今自身难保，很快就要去阴曹地府了。你若是想得开，告诉我你家夫人的去向，我可以网开一面，不杀你。否则，你就要和你的绿环姐姐去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姐妹了……” “我说，我说……” “阿丝，不能说！唔……” 小丫鬟看着武婢用力一掐，绿环就噎得直翻白眼，神情痛苦，吓得哭了起来，“夫人，夫人去望天崖了……” “望天崖？她去那里做什么？” “夫人，夫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柳青青来到蝶夫人正院门口，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她看着绿环被人掐住脖子痛苦的模样，眉头一皱，人就欺身而上，右手揪住武婢的后领往后一扯同时左手打中了武婢手的麻筋，不等武婢反应过来，柳青青就把她往外扔去，“咚”的一声，掉在雪里，再没有出来。 这是柳青青第一次对女子动手，可见她盛怒之极！ “绿环姐姐，你没事吧？”柳青青左手接住绿环，看着她脖颈通红一片，很是担忧，“我带你去找落落——” 第260章 望天崖上 “柳女侠可真是好功夫，竟然耍威风耍到主院来了！” “比不上萧庄主，耍威风耍到自己夫人院子来了，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是我和夫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柳青青把绿环轻轻放到椅子上，转身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官职令牌，怼向萧庄主，“我乃阁部亲封的正六品昭武校尉，不知管不管得了你！” 萧庄主看着令牌上大大的“龙虎军”三个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柳女侠就成了朝廷的六品官员？ “萧某给柳大人请安，大人自然是管得了，管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萧庄主给柳青青问安后，就急急忙忙告退了，也没管他那个栽在雪里面的婢女。 “绿环姐姐，我——”赶走了恶客，柳青青准备带绿环去找落落。 “柳娘子，别管婢子，咳咳，快，快去找夫人……”绿环忍着喉咙的不适，扯着柳青青的袖子焦急道。 “找蝶夫人？为何？去哪里找？” “夫人，夫人去找曾经的一个好友商量事情……在望天崖。” …… 柳青青根据绿环的形容，飞奔在去往望天涯的路上。她走的是小路，这条小路很凑巧，就在她院子后面。沿着曲折蜿蜒的小路盘旋而上，很快就到了望天崖。 此时，萧庄主刚刚来到客院附近。他比柳青青先出蝶夫人的院子，但他并没有直接去望天崖，而是回院子叫了两三个随从才匆忙地往望天崖赶。 萧庄主带着随从一路急奔，从主院经过，接着穿过客院，这一路走来被道路两旁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便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所以，等柳青青找到蝶夫人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山下除了萧庄主会来，还有一大批人正在赶来。 望天崖，山如其名，顶部有一块非常大的崖顶，当人爬到山顶后，就可以看见一览无余的天空。 柳青青刚到山顶，打眼望去，就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下有个人影站在崖边，风很大，吹得衣裙四处飞舞。 “夫人！” “柳娘子，你，你怎么来了？” 蝶夫人听到柳青青的喊声，转过身来，脸上有些慌张。 柳青青没有发现，她用手遮挡着吹过来的寒风，急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夫人，绿环让我告诉你，快点离开这里，一会儿萧庄主就来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绿环说，萧庄主一早就去院子里找夫人，说有要事。她三番两次以您未醒、有起床气等拦住了他。但萧庄主好像找你有急事，后来不顾绿环等人的阻拦，冲进了内室，发现您不在…… 我去找您的时候，正好碰见他逼迫您的小丫鬟询问您的去向。哦，对了，当时他身边的一个丫鬟还掐着绿环的脖子逼问呢！” 蝶夫人听得萧庄主的所作所为，气极反笑，“好，好得很！” “嗯，这是？” 柳青青靠近蝶夫人，突然发现她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之前两人站在一起，就一个身影，根本看不出是两个人。 看着眼前这位神色冷峻，相貌清俊的灰衣男子，柳青青愣在了原地，这人不是之前第一次宴席她列为观察对象的吗？不过后来，这人深入简出，基本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了。 难怪绿环被掐住了脖子都不愿说出蝶夫人的去向，原来这就是原因。看蝶夫人和灰袍人的站位，只怕两人的关系不只是普通的朋友这么简单！ “他是我曾经的未婚夫……” “未婚夫？”柳青青讶异，她虽然有点好奇蝶夫人年轻时候的情感故事，但此时并不是讲故事的时候，“夫人，先别说这个，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蝶夫人听着柳青青的话，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问柳青青今日来找她有什么事。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柳青青暗道，她在这里替蝶夫人着急，她自己到有闲心问她这个问题。 罢了，主人都不急，她一个客人干着急做什么！ 打定了主意，柳青青的神色就和缓起来，她把昨日听到萧长空和落落的对话稍加修饰后，转述给了蝶夫人听。 蝶夫人听着，半晌未动。 “蝶儿，没事吧？”灰袍人好像看出了蝶夫人的神色不对，关切问道。 “你看，之前你还说我想得多，如今怎样？姓萧的混蛋，竟然直接把那个荒唐的主意告诉了空儿！空儿，空儿他为情所惑，自然不会拒绝，恐怕还会觉得‘两全其美’，他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你也说了，他是为情所惑，一时没转过弯而已，晚些回去你好好和他说说，想必他会听的！” “不，他不会听我的了，他那个单纯倔强的脑子，就是用九头牛拉都拉不回来的，就跟你一样……” 什么跟什么一样？ 柳青青挖了挖耳朵，她刚刚听到了什么，萧长空不会，不会是眼前这个灰袍人的儿子吧？那，那，萧长空的母亲岂不还是—— 灰袍人听道蝶夫人的埋怨笑了笑，这一笑，有如雪后初霁，阳光洒满了大地。柳青青这才发现，萧长空的眉眼和灰袍人极为相似，难怪，难怪她之前就有些纳闷，为何萧长空的面貌和萧家人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这，这不是小事啊！ 柳青青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不知道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蝶夫人并不是会红杏出墙的人，她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劝说一二，“夫人，您要不还是……” “柳娘子，我可托你一件事？” “可。夫人尽管说，别说一件，便是七件十件，只要我能办到，必定义不容辞！” “无需那么多，只一件，就是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还请你对空儿多照顾几分。” 果然是亲母子，也只有亲娘才会在自身有麻烦的情况下，还不忘让别人关照自己的儿子。 “夫人您？” “无碍，杰哥自会照顾我的，他武功可不必你低！” “柳女侠放心！”灰袍人也就笑了一下，又重新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夫人您是打算和萧庄主当面对峙？” 第261章 枕边人的背叛 “不错，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无论我怎么求他，劝他，他依然一意孤行，甚至还不惜把杀人的罪名安在空儿身上。我知道你和落落关系也好，我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若她和萧家没有关系，我绝不会阻拦她和长空两人的感情。 但即便他们现在没有血缘关系，但已经是众人承认的兄妹了，若是两人成亲，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们会被所有人唾骂，一辈子都不能堂堂正正做人。我绝不能让他落到这样的地步，想必你也不想看到落落被人骂吧？” 柳青青怔在原地，她昨日只想着要不要成全那对阴差阳错的鸳鸯，没想以后如恶化，难怪落落昨晚那么言辞拒绝，想必她自己心中想到了会遇到的情况吧！ “您说得对。” 柳青青没有劝动蝶夫人离开山顶，反而被蝶夫人叮嘱了一番。三人正说着话，灰袍人却突然出声，说通往山顶的大路那里传来了脚步声。 “来得倒是快！柳娘子，一会儿我要和姓萧的混蛋算总账，你先藏到那块石头后面吧，免得殃及到你。”蝶夫人看着路径冷哼一声，转头让柳青青躲起来。 “夫人——” “你知道我的性子，素来说一不二，快过去吧，还有今日我能应付的，你别帮忙，一切都让我和杰哥来！” 柳青青见蝶夫人坚持，便先退至了山顶一块高高的石头后。少顷，她听到了几道凌乱的脚步声来到了山顶。 “好啊，我说那个丫鬟怎么宁死都不说出你的去向，原来你竟是和人私通——” “姓萧的，闭上你的臭嘴，什么私通，我不过是和故人见见面罢了，比不上你潇洒，私生女都能找上门来！” “我，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理当，这么些年，我要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感受，怎么会让落落她们母女流落在外？” “呵，听你这话，我还要感谢你了！”蝶夫人唾骂，“照顾我的感受？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确定是因为我，她们母女才流落在外，而不是人家躲着你？” 柳青青听到这里，便从石头后悄悄探出头，她看见萧庄主脸色铁青，看来刚刚蝶夫人的话戳破了他的谎言。 “别东扯西扯的，你旁边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我怎么看着他有几分眼熟？” “他是谁，你不配知道！” “陈蝶！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如今是好言好语问你，若你不说，我告诉你，只消我大声嚷嚷一句，大家都会跑来看你不守妇道的样子，到时候你就和这个奸夫一起沉塘吧！” 听得要被沉塘，蝶夫人并不害怕，她斜睨了萧庄主一眼，神色倨傲！ 就在蝶夫人和萧庄主互相对骂几轮后，山顶上竟然又来了人，见到外人，蝶夫人有点惊慌失措，但是随着来山顶的人越来越多，她反而神情从容下来，还敛了敛衣袖。 柳青青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大帮人，快速地扫了一圈，发现山庄的主人、客人们基本来齐了，为什么这些人会来？ 就在她凝眉思考的时候，蝶夫人却眼神一变，好似做出了某种决定。一旁的灰袍人伸了伸手似乎想要阻拦，但他看到蝶夫人的目光，便知她心中所想，于是，他收回了手，只笑了笑，目光温和地看了看蝶夫人，这一眼中有包容、有宠溺、更有坚定。 最后，他向前一步站在蝶夫人身侧，寒风扬起他褚色的斗篷，把蝶夫人遮挡得严严实实，挡住了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柳青青见此，一脸感慨，就灰袍人配合的默契，体贴的保护力，直接把萧庄主秒成渣渣！ 萧庄主见两人的站位和衣着，不知为何，莫名觉得他们好似一对新婚夫妇，自己却像个外人，如此想着，心中暴怒，他脸涨紫，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贱人，贱人，一对奸夫淫妇！” 萧庄主话刚落下，众人就倒吸口气，这，这，萧庄主这是来捉奸的？所以，他们今日又碰到落霞山庄的大八卦了？ “我贱人？我可比不上萧庄主你，自己不能生，为了所谓的血脉传承，竟然让别人来玷污自己的妻子！” 什么，什么？天爷啊，这又是什么炸裂的消息，这是他们这群外人能听的事情吗？众人不由屏声凝气，生怕自己的呼吸干扰了主角的输出。 萧庄主听得这话，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没想到蝶夫人竟然真的知道了自己曾经干过的那件事，他之前只是有所怀疑，如今看来，自己确实暴露了。 只是，这贱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把这件丑事爆了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她就不怕这样，会毁了空儿的名声吗？ 要知道，他之前还想让落落嫁给萧空儿的，一个能掌管山庄的生意，一个能传承萧家的血脉，两者结合，简直是上上之选！ 但如今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他索性也自曝算了，只要把自己说得可怜些，为难些，痛苦些，自然有人能理解他，懂他的苦心…… 于是，萧庄主就开始咆哮，说着说着竟然捂着胸口落泪，“我那是、我那是为了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为了萧家，为了整个落霞山庄！你要是不说出来，原本这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 当时，我们成亲几年都没有孩子，那会儿二弟不知所踪，父亲重病在床，他拉着我的手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能看到萧家血脉延续…… 你说，我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啊，你知道我当初做出那个决定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每每看着空儿一表人才又是多么伤心……” 这话实在是太恶心了，柳青青听得反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听不下去，蝶夫人就更听不下去，因此她从灰袍人身后走了出来，狠狠地朝萧辰铭“呸”了一大口 “你痛苦？你难受？你伤心？”蝶夫人连着三个反问，问完之后，仰天大笑，“萧辰铭，你别在这装委屈、装无辜、装深情了！我才是那个痛苦、难受、伤心的人！我真后悔自己年少时意志不坚定，当初我就应该坚持守望门寡，而不是嫁给你这么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蝶夫人骂得狠、骂得辣、骂得快，不等萧庄主开口说话，她突然敛眉正色，俯身给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问好礼，行完礼，她又继续道，“各位夫人、娘子，你们能想象——当你某一个夜晚醒来，一个恶人站在你床头，说是奉了你丈夫的命令来同你圆房繁衍夫家子嗣时，那个妻子有多么的惊吓和恐惧吗？你们能感受到妻子心中那股巨大的愤怒和怨愤吗？你们能体会到一个妻子当时有多绝望吗？” 第262章 心上人的救赎 蝶夫人说话并没有和萧庄主一样大喊大怒，她只平静的诉说着，诉说着自己那血与泪的过去。柳青青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听着她温和的声音，便知道蝶夫人在那晚对自己的丈夫就“哀莫大于心死”了。 围观的众人深有感触，特别是女子，她们望向萧庄主的眼神很是锋利，若是眼神是刀，只怕他当场就被千刀万剐了。 “萧辰铭，我告诉你，在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你不是我陈蝶的丈夫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哦，我不是你丈夫，那你现在是谁？大家都叫你什么？落霞山庄的庄主夫人！”萧辰铭满脸不屑道。 “不，她叫蝶夫人！”柳青青站在人群中插嘴道。 “对，我们都是喊蝶夫人，从来不喊庄主夫人！” “没错！” 刚从石头后面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人群中的柳青青，一开口就引得大家连连附和，出声支援蝶夫人。 蝶夫人和灰袍人看着柳青青，神情感激。 萧辰铭听得柳青青的话，本想破口大骂，但想着柳青青的身份，只能不甘地闭上了嘴。 感激完，蝶夫人语气飘飘，神情恍惚的继续开口，“我记得那晚大约是十九年前的中秋前夕……” “咳咳，蝶夫人，你不用说得这么仔细，官府查案也只讲重点。”蔺大人听了蝶夫人的遭遇，内心不忍，忍不住开口暗示。 “多谢大人，”蝶夫人笑着道了谢，她知道蔺大人的好意，但是她并没有停下，事情说出来，该受到人们谴责的不是她这个受害者而是犯下罪恶的人。 “那日我忙完中秋准备的各项事宜，回到房间，发现房里的丫鬟下人都没在。我本来还有些纳闷，但花嬷嬷告诉我说是被二管家叫去前院领赏去了。 说是萧辰铭回来，给庄里上下带了好东西，每个人都有，让大家去领。萧辰铭之前也这样干过，我便没有起疑。 白天说了太多的话，当时觉得有些口渴，我便喝了桌上的一杯水。没想到，很快就有些犯困头晕，因为那些天忙得脚不沾地，我只当自己累了，花嬷嬷也劝我去休息，我便起身到榻上准备歇息一会儿……” 蝶夫人因为想起害怕的往事，声音有些颤抖，“谁知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二管家在我床头，他直直地盯着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众人听着，也觉得毛骨悚然，任谁半夜醒来发现床边站了一个人，怕都是会吓得不轻，更何况蝶夫人一介妇孺！ 就在大家和蝶夫人感同身受的时候，萧辰铭却突然脱口而出道，“不对，中了黄泉欢的人怎么可能中途醒过来？” “黄泉欢？” 在场的武林豪杰听得这名字，脸色大变，忍不住交头接耳，场上顿时嗡嗡作响。 有人没有听过这名字，有清楚的便大声地开始解释它的来由。 “众人有人可能没听过这黄泉欢，这黄泉欢二十年前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听说是那个被剿灭的黄泉教的秘药。他们就是靠这种秘药笼络江湖高手，不过……” 有人急着知道到底黄泉欢是什么，便开口打断了他，“哎，那什么黄泉教的往事晚点说，先说说这个黄泉欢到底是什么秘药，怎么个厉害法！” “这黄泉欢啊，是一种神秘的迷药！” “迷药？” “不错。这中了黄泉欢的人啊，就会变得昏昏沉沉，人事不知，随意被人摆弄。最主要的是，中药的人会觉得自己与人合欢，成就一场黄粱美梦。但醒来却又如喝了孟婆的忘情汤一般，全然不知曾经发生过的事。不管是多么厉害的高手，都逃不过这种迷药的作用，因此得名黄泉欢！” “这药，这药听上去也没有那么邪门吗？哈哈哈，黄粱一梦，与人同欢，感觉也挺好的。我说，赵大侠你这么清楚，是不是试过？” 人群中立马发出许多的嗤笑声、耻笑声、痴笑声。 赵大侠对大家的反应不以为意，反而嗤之以鼻，“你个夯货，听清楚我刚才的描述没有，‘人事不知’‘被人摆弄’！就你这样的夯货，人家趁机把你杀了你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再有，若是让你签下高额借据你也不会记得，甚至让你卖妻卖儿卖女你也完全不知情，这样，你还觉得好笑？” 众人本来还有些偷乐，听得赵大侠列举出来的这种种事例，不由想了想，若真是那样，那真的是心惊肉跳。 “这，这东西邪门！” “没错，不过听说这东西很难得，所以扩散得并不广，但它依然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不仅武林受到创击，百姓们也多有遭殃，后来在官府和厉盟主的合作下，黄泉教才被剿灭了，黄泉欢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那萧庄主岂不是和黄泉教有牵扯？” 萧辰铭本来也听的认真，见大家把矛头指向他，立马摆手否认道，“我可没有和什么黄泉教的人同流合污，我们落霞山庄建庄多少年了，大家都知道的，一直都是正道中人。那药是二管家买来的，我也就知道个名字而已！” 虽然萧庄主人品不咋地，但这话也没说错，要是落霞山庄和黄泉教有牵连，二十年前也会被剿灭才是！ “嗳，既然这药这么厉害，那就和萧庄主刚刚质疑的一样，蝶夫人怎么可能中途会醒来？” “因为那不是真正的黄泉欢！”灰袍人沙哑着声音说道。 “不是真正的黄泉欢？” “你怎么知道？” “当年我当年参与过剿灭黄泉教……” 众人看着灰袍人，再看看他的站姿和仪态，有人不禁猜测，“你是官军？” 灰袍人没有否认，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这秘闻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吓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却是昏倒在地的二管家。我连忙呼叫，但外面却没有人应声。好一会儿，竟然看到何大哥走了出来……” 蝶夫人本来还有些害怕，但好似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脸上带了笑意。 “我当时看她脸色惊恐，大声喊叫，才发觉事情不对！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打昏的是落霞山庄的庄主，后来才知道并不是。当然，往后的这二十年，我无数次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灰袍人接上了蝶夫人的话，甚至还说了自己的心态，语气十分淡定。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闯进我落霞山庄，不仅偷偷潜到我夫人的房间里，还打晕她的‘丈夫’，你，你，你什么心理？” 第263章 假意 “什么心理？见不得心爱之人和旁人亲近，这个理由够不够？”听着灰袍人略显霸道的语气，围观的众人，有人赞同的点点头，有人露出了佩服的神情，比如柳青青。 “你，你这个奸——”似乎是顾虑灰袍人的身份，萧辰铭敢怒不敢言。 蝶夫人上前一步，“这个什么，要不是命运弄人，我本来嫁的就是何大哥！” “什么？” “诶，难不成萧庄主强取豪夺？” “强取豪夺”的萧辰铭听了众人的谈论，心中一口老血都要压不住，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抢亲的事他可没干，“陈蝶，你说清楚，别冤枉我！” “我和何大哥青梅竹马，本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三十年前朝廷征兵，何大哥家是独子本来不用应征入伍的，是我家……” “我当时年轻气盛，为了报效国家，便瞒着阿蝶去报了名。”灰袍人突然大声开口，阻止了蝶夫人继续说下去，自己接过了话题，“我以为自己凭借自己的武功，可以很快出人头地，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年……” “我还记得来参加庄主的大婚，好像是二十四年前了。” “诶，那如果按照这个时间来算，那蝶夫人岂不是等了六年？” 有人忍不住替蝶夫人和灰袍人算起时间来。 “没错，阿蝶等了我六年。先前一年我还能偶尔往家里寄信捎个消息，后来，后来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上峰以为我在战场失踪了，便往家里报了信。阿蝶不知我是生是死，苦苦等了我五年……” 柳青青看到灰袍人说着，眼中似有泪水闪动，他想伸手握住自己心爱之人的手，但又顾忌着，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我不相信何大哥会出事，他武艺那么好！本来我想一直等下去，但是落霞山庄的人上门来提亲了…… 阿爹和阿娘本以为我都要成为陈家第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没想到有人上门来提亲！落霞山庄虽然不在衡州，但也能打听到些消息，传出来的名声不错，阿爹觉得这是天赐良缘，便答应了。” “你别说得自己和这个人情比金坚，要是真的那么不想嫁，你就别嫁过来啊，继续等啊，反正你不是都等了五年！”萧辰铭不忿蝶夫人的所作所为，出言讽刺。 “那是因为夫人以死相逼，小姐，小姐才答应的……”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花嬷嬷，抹着眼泪替蝶夫人辩解。 “以死相逼？哼，不过是吓吓你家小姐罢了！”萧辰铭继续冷笑。 “才不是，夫人是真的上吊，要不是救的及时，早就没命了……即便如此，后来也落下了病根，这才早早去世的……老爷也因此伤怀，没两年就……” 想到早逝的岳丈和岳母，萧辰铭张了张嘴，没有继续反驳。 “后来我回到家，才知道蝶儿已经嫁了人。而陈家和陈家的生意，竟然在衡州销声匿迹。我百般打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快马加鞭往落霞山庄赶来。幸好及时赶来了……” “阿娘在我成婚后一年因病去世，没多久阿爹也去世了，我便把衡州的生意都卖了，搬到了永州来……” “陈蝶，你别看我，可不是我让你把生意搬来的！” “是，你没劝我，是我自己！我当时觉得夫家对我不错，公婆明理，我一进门就让我管家，还从不指手画脚。也没有画本子里说的什么难缠的小姑子，丈夫也只有一个弟弟。 二叔虽然性子直，但话不多，为人更是仗义，很多时候，萧辰铭不在家，都是他帮着处理我这个妇人不好露面的场合，甚至还帮我应付萧家的族老和亲戚，谢谢二叔！” 蝶夫人说着感谢的话，然后郑重的朝着萧二老爷的方面行了一个感激礼，灰袍人也拱手表示感谢，萧二老爷吓了一跳，连忙退开，摆手道，“这，这不是应当的，你是我大嫂……” “二弟，你还叫她大嫂？” 没人管萧辰铭的咆哮，众人只望着蝶夫人，想继续听故事。 “最重要的是我丈夫，萧辰铭你，我当时觉得你很好。不嫌弃我嫁过来时年龄已大，自成婚起就待我温和，房里没有莺莺燕燕，外面也没有风流韵事。 虽然性子有些不着调，只喜欢求仙问道，整天不务正业，但我告诉自己，陈蝶，你该知足了，这已经是画本里上好的夫君了…… 成亲四年，没有诞下一子，你不仅不着急，还安慰我，甚至帮我在公婆面前辩解，替我找理由。说什么父母新丧心情不好，然后会陪着我去求神拜佛，更会带着我游湖散心……” 蝶夫人说着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声音哽咽，“当时，当时还有友人说，陈蝶，我要是嫁得如你这般，做梦都会笑醒。哈哈，哈哈哈……” “果然是个梦，还是个噩梦！”蝶夫人哭着哭着又笑了，越笑声音越大，后来甚至变得凄厉起来，她身体忍不住发抖，灰袍人再也顾不得场合不对，伸手环住了她。 “阿蝶，我，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早知道……”一位打扮得富贵的妇人抹着眼泪，大声朝着蝶夫人道歉。 想来这位就是当初羡慕蝶夫人的好友了，柳青青含泪看去，见她旁边一位富态的员外郎十分紧张的扶着他，不停地劝她别激动…… 这时光最爱捉弄人，当年说羡慕的人，如今怕是成了别人口中艳羡的人。 “阿苑，你没有对不住我。是我要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你那身体不能着急，以后再别性子一急就随便离家出走，不听成兄弟的解释……” 对于多年劝和的蝶夫人，成员外那是感激得很，他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不停地安慰自己的夫人。 “噩梦就是噩梦，它迟早有醒来的一天！我和何大哥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何大哥就把那恶人打醒了，问他缘由……” 蝶夫人和好友说完话，继续讲述当初发生的事情。 “萧八是个胆小鬼，何大哥没怎么折腾他，他就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你那天是如何把我院子里的人调走，买通我身边的茶水丫鬟在我的茶水中下黄泉欢，又是如何威逼利诱萧八，让他愿意，让他愿意，欺凌于我……” 第264章 真心 “呕——” “阿娘！” “蝶夫人！” 众人看着蝶夫人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忍不住上前，大声惊呼。 “空儿，你别过来，我没事，不过是一口郁气，积压在胸口，吐出来就好多了。”蝶夫人的话阻止了刚刚要过去的萧大少爷，也阻止了其他人。 萧长空因为明面上还是嫌疑犯，所以白日里他就乖乖待在自己院子里，并没有出来走动。直到有好心人告诉他望天涯出事了，他才急急忙忙赶来，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蝶夫人吐血。 他看着阿娘身边一个陌生的男人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血丝，而阿娘也没有拒绝，男子看向阿娘的目光透露着心疼、不忍，阿娘则是恋慕、幸福的看着男子，两人之间流淌着浓浓的眷意。 萧长空一时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昨晚失眠，现在还没睡醒，不然他为什么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后面我来说……”灰袍人给蝶夫人擦完血，继续讲述往事。 “萧八说，他买的根本不是黄泉欢，只不过是想借那个名头多贪些钱。但是为了完成你的命令，他找人买了合欢散。” “合欢散？” “那不是怡红院那些院子里的春药吗？” “听说最厉害的，只有男女合欢才能解除药性！” “这个倒是和黄泉欢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咳咳，别胡说！那是反贼！” “对对对，注意口舌，有官差呢！” 人群再次因为合欢散沸腾了起来，就在这热闹中，灰袍人看见萧辰铭不可置信的双眼，不由笑了笑。 这一笑，呆板的五官变得生动起来，极其的潇洒明朗，就好似太阳掀开了乌云，整个天地都亮了。 这一笑，也让众人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能让蝶夫人这么一个大美人等待六年之久，至今不能忘怀。 “阿蝶中了合欢散，很快便生效了，我便给她解药性……” “混账，混账，你，你趁虚而入，你不是个君子……”萧辰铭看着灰袍人带笑的眼神，觉得灰袍人在挑衅他，气得直喘粗气。 “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心中甚至有一丝龌龊的想法，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重新在一起……”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何大哥是为了救我，都是为了我……你别这样说，你别刺激他，我说过的，我不喜欢他，以前对他只有感激，后来只有恨！”蝶夫人捂住灰袍人的嘴，泪如雨下，“你明明是个端方君子，都是为了救我……” “萧八为了不出意外，买的是最烈性的药，还加了一种不知道什么的迷药。两者作用之下，产生的药性非常大，何大哥给我吃过好几种解药性的丸子，甚至把我放到冷水里，都没有用。 后来还打算带我去找大夫，但是来不及，半路上我就呕了血……为了救我，我们两人才……”蝶夫人哭着说着往事。 “后来，何大哥劝我离开，说带我走。我没有答应，我说我要报仇，我咽不下这口气…… 何大哥拗不过我，他打小就拗不过我，他不顾上峰的再三催促，怕我再有意外，便留下来保护我，直到我有了身孕他才回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去向上峰请辞。你们不知道，他当时已经是五品的游击将军了，极得上峰看重……” “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五品的游击将军了，如今怕是已位高权重吧！” “那可不！你看这一身的气势！” “所以，他这么多年就一直在暗地里，你们就一直，一直偷偷私会？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搞？”萧辰铭听到这，整个人有些不好了，感情这么些年，他一直被蝶夫人戴绿帽！ “你不要用你那龌龊的眼神看着蝶儿，我是守着她，但也是为了她安全，怕再出现类似萧八的事！一直以来我们都发乎情，守于礼，除了被你设计的那一晚，再也没有过……”灰袍人温和的解释着，望向萧辰铭的目光却极其狠厉。 “你说清白就清白……” “清者自清！” “哼，谁相信？你问问在场的人，他们相信吗？” 赵大侠看萧辰铭望向他们这群围观群众，立马伸手，“庄主，我，我不相信……” “瞧瞧，瞧瞧！” “我不相信他们不是清白的，要是不清白，萧庄主，你这落霞山庄怕是早就有三少爷四少爷五少爷了，各位说是不是啊！” “哈哈哈！” “赵大侠说得对！” “诶，赵大侠，萧庄主可能这辈子都理解不了的，你白说了！” “哈哈哈哈！” “没错，萧庄主他理解不了！” 众人的讥讽让萧辰铭气得失去理智，目眦尽裂，脸色涨得通红，他突然拔出身侧的佩剑，飞身就往蝶夫人刺去—— “阿娘！” “阿蝶！” “蝶夫人！” “萧辰铭，你放肆！” 一阵混乱过后，众人只见萧辰铭的剑刺中了灰袍人的后背，而蝶夫人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至于萧辰铭，则被赶过去的柳青青几人，联手打倒在地！ “何，何大哥？”蝶夫人望着灰袍人嘴角的鲜血，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她颤抖着双手，扶住灰袍人缓缓倒下的身躯，两人跪在了地上。 “别，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灰袍人伸出手想要抚摸蝶夫人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力气不够，半途落了下去，蝶夫人连忙一把握住按在自己的脸上。 “没事，反正有你给我买胭脂——” “买，买胭脂，买你最喜欢的蝶恋花，咳咳，” “蝶恋花已经没有卖了，”蝶夫人看着灰袍人渐渐暗淡的目光，泪如雨下，片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周围，见到萧长空后，连忙招手，“空儿，你快过来……” 萧长空，不，往后应该是要称呼何长空了。他刚刚眼睁睁看着以前的父亲要杀阿娘，不由飞奔过来，没想到，没想到是这个灰袍人保护了阿娘。看着灰袍人中剑的后背，他愣愣的待在原地，很快，眼前看到的竟然是一片模糊的血色，他腿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听得蝶夫人的呼喊，他才回过神，也没站起身，就跪着挪了过去，握住了蝶夫人的手。 “空儿，他是你亲爹，你快叫他一声阿爹……” 第265章 失孤雏鸟 何长空颤颤巍巍伸出手，他似乎是想伸手保住灰袍人，又怕碰着哪里，最后只虚虚停在灰袍人的肩膀旁，他望着这个鬓发发白，脸色苍白却还带着温和笑意的俊朗男子，不由喊了一声“阿爹”。 “嗳，好孩子，好孩子……抱歉，孩子，让你有了，咳咳，有了这样一个身世……你，你不要怪你阿娘，要怪就怪我……阿爹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阿娘……”灰袍人听得这迟来十几年的一声阿爹，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地笑。 “不怪，我不怪阿娘，我，我也不怪你，不怪你……阿爹，阿爹，你会没事的，我们去看大夫，对，大夫……”何长空说着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望着柳青青旁边的落落，有如救命芦苇般，当即大喊道，“落落，你快来看看，救救我阿爹……” “落落，爹命令你不许救……” “把萧辰铭的嘴巴堵上！” 何长空见落落没动，以为落落是听萧辰铭的话不肯救，他竟然对着落落方向，开始磕头，“萧姑娘，我求求你，你救救我阿爹……” 落落见此心神大震，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身子一歪差点摔倒，柳青青立马扶住落落，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空儿，不要这样！”蝶夫人空出一只手，把何长空扯了回去，扯了几次，见扯不动，忍不住喊道，“你睁大眼睛看看，你阿爹已经要不行了，不行了，就是没救了，你听懂没？你看看你这副不经事的模样，给我挺起胸来，像你阿爹一样，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境，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何长空听了蝶夫人的话，终于停下磕头，挺直了胸膛，他握着灰袍人的手，像小孩子撒娇般，“阿爹，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和你很像……” “像，是个英俊潇洒的少侠，咳咳，蝶儿，你对孩子别太凶了……” “我哪里凶？我哪里凶！” “好好好，没凶，我，咳咳……长空，记住阿爹的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除了顶天立地做人，建功立业，更要好好疼自己的妻子……记住，记住了吗？”灰袍人突然握紧何长空的手，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记住了，记住了，阿爹，我记住了……” “好，蝶儿，对不起，都是我回来迟了……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把你娶……” “何大哥——” “阿爹——” 蝶夫人见灰袍人手一松，眼睛缓缓闭上，顿时心如刀割，“说好的，下辈子，一定要早点娶我……” 蝶夫人没有似自己儿子一样哭得不成人样，她虽然流着泪，眼眶通红，但脸色很平静，她轻轻地在灰袍人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对着何长空吩咐道，“空儿，把你阿爹扶起来，我们把剑抽出来，让你阿爹没有痛苦的离开……” “是，是，阿娘……” “你去拔尖吧，阿娘没有你力气大……阿娘扶着你阿爹……” “好。” 柳青青眼看着何长孔手脚发软，想上前帮忙，却被拒绝了，其他人想上前帮忙，也被他们母子俩推开了。 “我可以……” “就让我们自己来吧……” 很快，两人终于把灰袍人扶了起来，见蝶夫人扶住了灰袍人，何长空便起身往后去把剑。 眼见着他走了一步，一步，一步…… 不对！ “何长空，回头——” 柳青青察觉到不对，纵容飞身而起，赶到了蝶夫人身边，但依然晚了一步。 蝶夫人抱着灰袍人的身体，向前一靠，“噗嗤”一声，细小轻微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喧闹的声音中，那刺穿了灰袍人的利剑就刺穿了她的心脏…… “阿娘……” “空儿，对不起，阿娘刚刚骗了你……只是你阿爹不在了，阿娘，阿娘也活不下去了。 这些年，阿娘好累，不是有你和你阿爹陪着，阿娘兴许早已经去了，咳咳，阿娘现在有些后悔，后悔当年没离开，离开落霞山庄…… 要是，要是只我们三个人过日子多好！好孩子，别记仇，也别记恨，开开心心的好好过日子…… 记得刚刚答应你阿爹的话，要听话，对不起，空儿，对不起……” “阿娘！阿娘！啊——” “蝶夫人！” “蝶夫人！” “轰隆，轰隆！” 电闪雷鸣，突降暴雨。 大雨中，悬崖边的一个鸟窝里探出一只新生的小鸟，它凄凄厉厉地叫唤着，仿佛在呼唤双亲。然而它不知道的是，在刚才的电闪雷鸣中，它的双亲不幸被雷电击中，已经回不来了。 …… “这对奸夫淫妇为什么还摆在大厅里，管家，你快把他们扔出去！我要休了她，她不是我萧家的媳妇，不能入我萧家祖坟！” 天降暴雨，众人从望天崖回到了落霞山庄。除了小部分人回去换衣裳了，大多数人还是聚在一起，打算看着这件事情收尾。就在众人悄声讨论蝶夫人和灰袍人后事的时候，萧庄主又开始发癫了。 赵大侠拿着一条布巾擦着雨水，听着萧庄主的话，转头询问蔺大人的意见，“蔺大人，我看，还是把萧庄主的嘴巴堵上吧！” 江湖之人也不是都是粗莽汉子，灰袍人和蝶夫人的爱情故事听得他们是荡气回肠，只觉得命运弄人，可悲可叹！ 就是如果按照萧庄主说的要休妻，但死者为大，如今外面正下着暴雨，让人暴尸野外，这也太不是个人了！ 对了，为什么这会儿萧辰铭依旧能够叫嚣而不是被关起来？ 是因为萧辰铭虽然杀了灰袍人，但并没有罪。 一则，不得不承认的事情就是蝶夫人和灰袍人不管如何，两人私通且生下了奸生子是事实。律法规定，丈夫杀死和妻子通奸的男子，是无罪的。 啊，你要说，那不论这个，那他想歪招让外人欺凌自己的妻子，这总得判罪吧？不好意思，大周朝对妇女没有这方面的律法规定。 柳青青听着蔺大人给愤愤不平的人解释律法，她心中第一次生出强烈想要修改律法的愿望！ 一直默默给双亲擦血和雨水的何空儿听得萧辰铭的言辞，抬起了头，对着落落道，“萧姑娘，能不能烦请你通融，待雨停后我自会带着他们离开……” 第266章 蝶夫人留下的后招 柳青青看落落通红的双眼，内心叹了口气，昨日才亲手挽回的情谊，怕是会随着这一声一声的“萧姑娘”再也回不了头了。 “管家，我指使不动你了是吧？你来，还有，你，你们这些护卫队的人，把人给我赶出去！不赶出去，你们就离开落霞山庄！” 眼见着萧辰铭大放厥词，柳青青正想上前，蔺大人拦住了她，对着她摇了摇头道，“柳娘子，这毕竟是人家的地方。虽然对蝶夫人她们深感同情，但不可如此，我们身上还穿着官衣呢……” 柳青青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只能低声请熟识的官差去县城买两副上好的棺材来。 蔺大人上前笑眯眯的和萧辰铭说着话。 “好，我给蔺大人和柳大人面子，等棺材一到，你个孽种就带着奸夫淫妇滚出我落霞山庄！” 何长空满脸愤怒，他攥紧拳头，用力呼吸几次，收拾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后，朝着蔺大人和柳青青行了一个最重的谢礼。 在场的武林好汉和富商豪客皆沉默不语，哎，这事，真是…… “娘的，这都是什么破事，老子不待了！” “赵大侠！赵大侠留步！我们还是等一等，总要帮着何少侠把棺材抬走，然后找个地方把灵堂搭起来，不能对不住蝶夫人她们母子这么多年的照拂吧……” “老子要不是因为这个，早就……” “忍住，忍住，老兄，长远看，咱们再做打算——” …… 何长空道完谢，就继续和花嬷嬷一起擦拭蝶夫人和灰袍人的尸体。 “公子，我去给夫人取身干净的衣裳来。” “雨大，嬷嬷就别去了，我去——” “公子，虽说是母子，到底男女不便，还是我去吧，放心，老婆子腿脚还利索，能走得动。” “嬷嬷当心。” …… 厅中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这都腊月了，还有这么大雨，真是怪啊！” 蔺大人走到柳青青身边，抬头看着天空倾泻而下的磅礴大雨，有些感叹。 柳青青沉默不语，或许老天爷都在为蝶夫人送行吧…… 突然，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传来，柳青青循声看去，只见院门口来的是那个在崖顶说过话的花嬷嬷和脖子红肿的绿环。 两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但雨又大又急，两人全身淋得湿漉漉的，雨水顺着两人的脚下，蔓延开一团一团的水晕。 花嬷嬷跨入廊内，便往柳青青这边走，“公子，公子，我们不用走！柳大人，给……” 柳青青看着气喘吁吁的花嬷嬷快步走到她身前，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打开油纸包后，里面是一个木盒子。 花嬷嬷本来打算拿着递给柳青青的，但她发现了自己手上有水，便缩回去了，只举着露出盒子的油纸，示意柳青青把盒子拿过去。 “这是？” 蔺大人：我这么大个人在这没看到吗？我是永州专管案件的司马呢？你怎么不交给我？ 柳青青不知道旁边蔺大人的心声，她伸手接过花嬷嬷的盒子。 盒子被保护得很好，没有被雨水打湿，平时应该也被保养得很好，木身散发着淡淡的亮光。 为了不被雨水打湿，柳青青拿着盒子往厅内走了走，蔺大人也跟着挪了挪。 阿梅阿松阿柏看了看四周，三人手扶腰间的武器，慢慢分散开，把柳青青和蔺大人围住了，确保不挡住光，也能护住他们。 厅里的人被花嬷嬷的话惊到，忍不住往厅的门口靠近，刚刚这嬷嬷说‘不用走’——何少侠不用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秘闻？ “啪嗒。” 众人看着柳青青打开盒子，取出一张张明黄的纸。 眼见着柳青青一边翻阅，一边喜笑颜开，大家越发好奇，这些纸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蝶夫人，好一个脂粉英雄！”蔺大人拿着柳青青递过来的纸，不由大声称赞道。 萧辰铭看着大笑的蔺大人和柳青青，不知为何莫名有点心慌。 “萧庄主，你十八年前可是把落霞山庄作价一万两，抵押给了一个名叫金员外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 看着脱口而出的萧辰铭，蔺大人就更加确定了。 柳青青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纸，“我手里这个是落霞山庄的地契，萧庄主，哦，不对，不能叫你萧庄主了，萧辰铭，你要不要看看？” 虽然是问萧辰铭，但柳青青却没有把纸递给萧辰铭，而是交给了何长空。 “这，这，这落霞山庄在阿娘的名下……”何空儿接过地契，精神恍惚，他今日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如今都有些恍惚了。他前一刻还如落水狗一般要被人赶出去，连父母的身后事都周全不了，怎么这一刻还是山庄的主人，是白纸黑字上堂堂正正的主人。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山庄抵押了，但蝶夫人还是花钱把它赎回来了，只是吧，用的是人家的嫁妆银子……” “根据我朝律法，女子出嫁的嫁妆银子只属于她自己，夫家不得动用。若是不慎亡故，其名下所有嫁妆归子女所有……”之前蝶夫人的好友阿苑，听得柳青青她们的谈话，立刻说出了本朝关于女子嫁妆相关的律法。 “所以，所以这落霞山庄在蝶儿名下，那就是归空儿了，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不，不，当初陈蝶明明说山庄赎回来了，我看到写的是我的名字……”萧辰铭一脸不相信，他扑过来想看地契，被阿柏一刀拦住。 “姑娘是用自己的嫁妆银子赎回来的，老庄主和老庄主夫人也同意了，就在夫人确定‘怀孕’后不久，而庄主你不知所踪的时候！”花嬷嬷很是得意自家姑娘的这个安排。 “想到自家爹娘不知道自己的‘谋算’，以为儿媳妇真的怀上了萧家的骨血，原本就对陈蝶那贱人百依百顺，再加上她故意忽悠一番，同意换名字也不是很难的事……”萧辰铭内心越想越崩溃，真是日防夜防，竟然让爹娘“扯了后腿”！ 萧辰铭看着兴奋的何长空，他觉得自己光是想着这孽种真要成为落霞山庄的庄主，心里就痛得不能呼吸！ 他这一辈子忙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萧家的这片基业？还不是为了落霞山庄，如今什么都没了，“我的亲爹亲娘啊，你们可害苦了我！” 第277章 惊喜 “山长，他们怕是邀请我们为假，想把教习拐走是真吧！” “对啊，您别中了他们的计。” 山长听着学生们的猜测，心里一咯噔，哎呦，你别说，师弟那家伙可是不讲武德的，没准真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方方说得没错，不然，往年里也没有这样的先例不是？” “阿宇你这话就说得太满了，据我所知，前几年，咱们书院和石鼓书院也是有这个惯例的，不过大都是高年级的师兄师姐……” “那是去交流学问的，和我们这次可不一样。刚刚山长说了，不仅咱们要去听石鼓书院的先生教习讲课，他们也会跟着我们上课，特别是教习的武艺课……” “就是想看看咱们教习上课怎么样，若是好，肯定就要想方法留下了！” “没错没错，山长，你觉得呢？” 山长虽然有这个顾虑，但他想了想，觉得以柳青青的性子以及平日里的日常生活，觉得孩子们过于杞人忧天了。 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往日里的形象，他很像大吼一声：你们教习都在岳州安家置业了，再加上有你们这帮宝贝，她舍得离开才怪！ 再说了，他不信自己抢不过师弟，当年娘子不就是……咳咳，扯远了…… “我说你们这推三阻四的，是不是担心到时候被人家石鼓书院的学子比下去了啊？” 山长不愧是山长，思虑过后，用起了激将法，还是最扎心的那一种。 阿城等人一听，顿时炸了锅。 “怕他们？” “我们怎么会怕他们？” “开玩笑吧，他们我只一根小拇指就按下去了……” “咱们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岂会怕他们衡州小儿？” “衡州小儿敢战否？” “看我横马立马，弯弓射大雕……” 山长听着孩子们一口一口小儿，笑得不行，还小儿，说得好似你们这群孩子多大了一样！ “好了好了，既然你们如此自信，那此事就——” “山长，我们不去～～” “对啊，他们太菜了，和他们比，没劲。” “就是，稳赢的事，浪费这个时间做什么，还不如打几套拳。走了走了，咱们打拳去……” 山长高兴的神色还没有漫及全脸，就顿住了，感情他刚刚劝说半天白劝了，这群孩子还是不去？ 他左看看，右看看，半晌无奈道，“行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也别绕圈圈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逗。” 阿城几个腼腆的笑了笑，看来他们猜得没错！ “嘿嘿，山长，我没别的要求，就一点，就是我们不和石鼓书院的人一起住，自己住一个院子。” “行，到时候让他们挪一个院子出来给我们。” “山长，山长，除了我们，还可不可以带书院外的人？” “你想带谁？我和你说啊，那些丫鬟仆役什么的，都不许带！” “不带那些，是柳教习家的邓嫂子。呜呜，我只要一想到有将近两个月吃不到邓嫂子做的酥饼，我就浑身没动力了！” 许是孩子们都想起了这些日子柳青青带来的酥饼，纷纷支援胖头鱼。山长听了，咽了咽口水，然后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吐出两个字，“可以！” “我们还想……” “对，教习不可以……” “山长，我和你说……” “我也觉得……” 要不是后来上课了，山长觉得自己怕是大半天都走不出雏凤院，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要求，偏偏他都觉得挺合理的，还不是无理取闹。 “原本就难缠，如今会讲理了，越发难缠了。”山长一时间感慨颇多，“真是一日一变样咯！” 对于接下来的游学，山长莫名有些期待起来，“希望师弟能顶得住，哈哈哈！” 书童看着林间被自家老爷笑声震出来的鸟儿，觉得很是抱歉，鸟儿啊鸟儿，小童我啊替老爷给你们道个歉，原谅我家老爷吧，他……他只是太高兴了！ 隔日，柳青青刚踏入雏凤院，就被寒冰和芙蓉两人拉住了胳膊。 “教习，你闭上眼睛，我们给你看个好东西。” “对对对，教习见谅，为了以防万一，我要用纱巾先把你眼睛蒙住——” 柳青青看了看芙蓉手上绿色的长布条，又看了看两个少女脸上的喜意，眉毛一挑，淡淡答了一句“好”，好字刚说完，她就微微屈膝，让芙蓉来遮她的眼睛。 等布条绑好后，芙蓉和寒冰就一左一右扶着柳青青的胳膊，轻言细语的和她说着该如何走。 即便蒙住了眼睛，柳青青也知道这是去往后院的路。这群小家伙今日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也不知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 后院。 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柳青青侧耳细听了半晌，除了能听到一些呼吸外，再也听不出什么动静。 “教习，你站在这里别动哦！” “待会儿，我数三二一，你就扯下布条，布条扯下后，不能立刻睁开眼睛，要等……” 柳青青听着寒冰和芙蓉的交代，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激动起来，她点了点头，很乖的待在她们交代的地方一动不动。 风轻轻吹动她的裙摆，春日暖阳熏得人欲醉，让柳青青不由轻轻抬头，让融融的暖意更好的打在她的脸上。 “布谷布谷。” 鸟儿在歌唱。 “教习，准备好，我要数数了哦！三……二……一” 有人在倒数。 柳青青扯下了布条。 她谨记要求，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哗啦～～” “教习，可以了～～” 甫一睁开眼睛，映入柳青青眼帘的便是满天的花，粉白粉白的桃花从空中慢慢飘落，打着旋儿把柳青青包裹。 天啊！ 这，这简直是一场盛大的桃花雨！ 她仰着头，久久没有动弹。 桃花雨足足飘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柳青青不自觉的伸出手接住最后几瓣桃花，看着掌心虚握的娇艳桃花，她缓缓转头四顾。 放眼望去，青石板上，满地桃花，围成半圈的少年少女们则各个手捧花枝，盛装带笑。 她再抬头，高高的玉兰树上，探出几个小脑袋，在广阔蓝天的映衬下，绿叶也遮不住他们脸上的飞扬神采。 忽而，少年少女们齐声高呼—— “教习，愿你年年岁岁平安禧，朱颜长似头上花！” 第279章 安排 “四月初，我要跟着书院去衡州一趟，大概两个月的样子就回来。这次，邓嫂子和四妹跟我一起去。家里的事情，就劳烦小宝叔你每日里安排一二，巡查巡查。” “哎哎。” “小宝，庄子的事情就按照之前商量的办，你要是有不懂的，就多问问庄头。” “东家放心，到时候我就住在庄子上，天天盯着，保证看得妥妥的。”庄子料理是小宝迈向更远的第一步，此时他把自己胸膛拍得响响的，一脸期盼。 “五妹，我打算让你到庞家的绣庄去学习学习，待你学有所成，到时候咱们再商量后续的发展，你觉得如何？” “庞家绣庄？是那个岳州第一绣庄吗？” “不错。” “嗳，东家，我一定好好学，把本事都学到手。” “量力而行，谨言慎行，别惹事，当然也别怕事，我都认识哪些人，你都知道的，若有事，求上门去，他们自会帮你。 而且，我收到了麻三的信，他过几日就会到岳州了，到时候他会在，也能照顾你几分，你们毕竟也是拐着弯的亲戚。 对了，绣庄刚好离豆腐作坊近，你到时候就住那里去吧，让邓大娘也来，小娘子家家的，还是要注意几分，早点回，别走夜路……” 五妹听得柳青青事无巨细的交代，眼眶通红，她猛地扑到柳青青身边，哭得不能自已，“东家，我……我不去绣庄了，我跟你去衡州……” 柳青青被撞，幸好她下盘稳得一批，否则只怕被撞得连连后退，她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五妹的肩膀，安慰道，“你看看你，刚刚还一副想挣大钱的样子，这会儿又哭鼻子，谁家大掌柜似你这般啊！” “我现在不是大掌柜，我只是东家的五妹。” “好好好，你别哭了……” 哄了一小会儿，五妹终于收了眼泪，认真听着柳青青说绣庄的一些细节。这家绣庄是胖头鱼家的产业，柳青青已经提前和他爹沟通过了，对方很是乐意柳青青送人过去，还说一定给她教出一个女陶朱公来。 对于庞老爷的气度，柳青青很是敬佩，一般来说，这些不传之秘都是敝帚自珍的，很少有乐意带人的。一则担心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二则怕和自家生意竞争。 庞老爷不拘一格，倒是让她对庞家生意能做得如此之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柳青青自然不会占庞老爷的便宜，不说她从不欠别人天大的人情，就单说她是胖头鱼的教习，也不会让庞家吃这个闷头亏。 她曾经在休沐的时候，让胖头鱼带着她逛过庞家绣庄及其相关的产业，然后埋头苦写了几日，给了庞老爷一份策划书。 至于策划书的效果如何？ 她压箱底的一份分红契约书就是最好的效果。 话说回来，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之后，柳青青把他们打发走了，留下来阿梅阿松阿柏三个。 “你们仨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先行一步去往衡州，调查黄泉教、醉仙楼、那两个江湖人的事情。” “是，头。” “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妄动，一切以探查为主，记得多用我和你们说的化妆变声之术，注意耳朵脖颈手动作等细节。待我到了衡州，再做商量。当然，若情况紧急，你们可先自行处理……” “放心，头，这些日子我每日都练着呢，就是装女子也没啥问题。就是阿柏这个大块头，怎么变都招人眼。” “那就混到不招人眼的地方去。” 阿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询问到，“头，就我这胚子，怎么才能不招人眼？” “周围都是和你差不多的，不就不打眼了。” “妙啊，妙啊，头，我知道了，做回老本行就行！” “你们仨自己定个约定信号，几日里相互碰个面，说说各自的发现和困惑，尤其是你们俩，多听听阿梅的意见。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一切以阿梅的命令为主。” “是，头。” “待会儿，我让四妹给你们送些银钱细软药丸什么的，你们自己再看看，若是还需要什么，就去买，别怕花钱。” 阿梅依旧是淡淡应了一声，不过从她的眼神中，也还是可以看出喜悦的眼色，毕竟一个大方的上司还是挺得下属欢心的。至于阿松阿柏则互相看了看，笑得一脸开心，牙齿都露出来了，“成，多谢头。我们一定用心探查，早日助头破获大案，直达天听。” “嘘！”柳青青挥了挥手，“可别，老大人知道就可以了，天听就不必了。” 世人都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对于自家头不愿意，三人很是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拱了拱手，就去办事了。 家事、公事就在柳青青的妥善安排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三日后一大清早，柳青青刚送走了阿梅阿松阿柏三人，麻三就来了。 一段时日不见，当初那个酒楼的金牌小二，如今已然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了。 也不止柳青青这样想，家里其他人都是如此想的，小宝更是开玩笑道，“我说麻三哥，就你如今这样，我在大马路上看见你，都不敢上前打招呼了。” 麻三拉了拉自己的锦缎棉袍，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抱怨道，“我就说，别打扮成这个样子，阿嬷偏不肯，非得让我穿成这样，做事太不方便了……” 要不是看到他脸上的神气，柳青青还真信了他的话。 “成了，成了，帅气的，俊朗的，麻三，不是，童三，四月初我得出门一趟，时日不多，还是先谈正事吧！” “师父，不是吧，师父，我就得意这一会儿，你就要抛弃我了？” 柳青青被麻三的话肉麻到，打了几个冷颤，她手一挥，嫌弃道，“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别这样肉麻兮兮的。还有，我是跟着书院出去，这是公差，不是私事，跟你更无关……” “嗨，师父你早说，吓我一跳。”麻三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恢复了正常，“别说您了，我自个儿听着童三都不习惯。” “既然你已经恢复了本性，往后还是称呼你童姓。小宝，你们也要注意。” “嗳。童——三——哥——好——” “你小子，打趣我呢，别走，有种你留下。” “童三哥，你完了，在东家面前说脏话……” “我哪有，额……这个‘有种’不算吧？” “童三！” “在在在，师父，我错了。” “你这些日子没在，小宝他们的课业超过你了，趁着我还有时间，谈完正事后，就给你好好补补课吧，哦，对了，还有你回家之前，给你留得课业，一会儿也看看做得如何！” 过年回乡祭祖·浪得飞起·完全没有做课业复习功课的童三顿时一脸死灰，再不复之前模样。 第280章 路遇疯子 等给童三补完功课，也到了书院出发的日子。 四月初二，诸事皆宜。 山长领着一群先生、学生、随从、护卫等，在码头和各自的亲人辞别之后，就登上了一艘大客船，准备前往衡州。 春日雨水多，有时候细雨绵绵，有时候又是突降暴雨，黑云压城的气候，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柳青青他们乘船南下的这几日里，老天爷十分给力，不是多云就是出太阳，顶多是有一个晚上，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次小雨。 下小雨那会，山长领着大家站在四开的船舱里听雨，不时的还会感叹一句，“春雨贵如油”之类的农事谚语。 柳青青听着颇有些感慨，自古这文人墨士，看景吟诗就是标配啊，最后还要关怀一下庙堂和江湖。 不过，山长的神情，让柳青青觉得他并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有感而发，心有所虑，标准的文人情怀。 同来的几位先生在旁附和，至于其他几位教习，并没有在队伍里，用其中一个教习粗糙的话来说就是——老子和那些文弱书生尿不到一个尿壶里…… 柳青青其实也不想来，春日里这样的下雨天，正好是睡觉的好时机。 只是，不等她开口拒绝，就被身边的学生们扯住了胳膊，阿城更是在一旁低低吐槽，“教习，你休想把我们扔下，自己去潇洒！” 可怜柳青青的这些小打算，都已经被学生们摸得清清楚楚了。 诶，好想睡觉……这滴滴答答的雨声，是多么好的催眠音啊…… “柳教习，你觉得山长刚刚这首诗如何？” “啊，我……我一个教武艺的教习，不懂这些诗啊，风雅颂，赋比兴啊什么的……” “柳教习谦虚了，还说不懂，不懂怎能说出风雅颂赋比兴来？” 嘴快的柳青青很想把自己刚才的话收回来，她看着周围等待的一圈人，内心发慌，天爷，她刚刚真的没有听，哪里能说出一二三来。于是，只能绞尽脑汁，从脑海里搜罗出一套标准的话术来，诸如什么“描写景物属实，生动形象”“抒发的情感特别真挚”“以景抒情，可谓大才”“好诗好诗”…… 她话刚说一半，其实山长就忍不住开始摸自己的胡须，嘴角微微勾起，等她说完，获得众人一致好评。 纷纷按照她的说法，开始自由发挥，往外发散，说得山长眉开眼笑，夸得同僚眉飞色舞。 约两刻钟后，到了晚膳的时辰，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场雨中诗会。 柳青青等人走了之后，才带着阿城几个离开船舱，往自己等人的房间走去。 “先生，刚刚这就是和尘同光吗？” 听得青峰的疑惑，柳青青顿时来了精神，“不错，咱们在尘世中，难免会碰到刚刚类似的场景，在不伤大雅的情况下，逢迎上司，夸赞同僚，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把关系处好，你的工作往往能开展得更加顺利，大家也不会吝啬于自己的友善。 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又不会少块肉，何乐而不为呢？至于真相如何，自己心知肚明即可，有时候不必开口说出来。伤人，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不过，你记住，这只是无伤大雅的情况下。若是遇到一些底线问题，原则问题，律法问题，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青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低头沉思起来。 旁边几人不管心里如何想，反正柳青青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是在认真听讲的样子。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好似在“现学现卖”…… 船上的日子说单调也单调，因为看来看去，都是些山山水水，但是也并不枯燥，首先则是每日里山长会安排“活动”，其次柳青青要和弟子们斗智斗勇，最后就是每日里邓嫂子做的河鲜了，那滋味可别提多美了。 每每船老大提着几桶刚网上来的河鲜时，柳青青总是和邓嫂子等人冲在第一批的队伍中，待经过一番挑选之后，洗干净入锅或是蒸煮、或是一顿爆炒，那鲜得舌头都要融化一般的鱼虾鳖蚌等就一大盘一大盘的上了桌。 大家一顿风卷残云，桌上就只剩了残杯冷炙。 每每这个时候，胖头鱼就要夸自己当初的坚持，“要不是我，教习就不会同意带邓嫂子了，哼！” 而跟着享受了美食的小伙伴就会开始附和，还会传出此起彼伏的夸赞声，每次听到这些不重样的词，柳青青不用检查功课，都知道他们肯定用功了。 嗳，真是，她也跟着学了很多，下次就可以在诗会上用上。 学以致用，非常好！ 这日，船已行至了大半的路程，到了一个码头停下了。船老大说会在此经停半日，购买些补给后才会继续上路。 “大家若是想上岸走走，也可以，前面就是衡山县，只不过要记得我们开船的时间，按时回来。” 对于坐了几日船的人来说，能够上岸踩上踏实的土地，实在是一件幸事。 “教习，我们上岸吧？” “对啊，我觉得自己都要和豆子一样，发芽了……” “没错，脚都感觉不是自己的脚了。” 学生们可怜兮兮的说着，柳青青不忍拒绝，便答应了。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下了船，沿着河岸边走着。学生们倒也也没闹着要去县城里，反而对岸边的花花草草什么的很感兴趣。 一路不知多少花草“惨遭毒手”，只剩下了光溜溜的竿子。 柳青青走在最后面，也折了一根柳条在手里晃晃，四处打打，招惹招惹，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手里有根竹竿棍子枝条什么的就行，便是一根狗尾巴草儿也行。 突然，柳青青发现前面窜出一个黑影，她当即纵身一跃，柳条一抽，就把人掀翻在地。 几个走在前面嬉戏打闹的少年少女猛然看见黑影，不由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但他们见到黑影被柳青青打翻，便很快就回过神，纷纷围了过来。 “咦，又是个野人吗？” 说起野人，大家就想起了之前山洞的往事。 柳青青用柳条把黑影的双手捆住，然后仔细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越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人……这人只怕不是野人。虽然他披头散发的，但衣裳整体还算干净。即便裤脚处有些泥土灰尘，但从那胳膊肘上的补丁就看得出来，家中一定有一位绣活很好的亲人。 只是，不是野人的话，这人神态也不对，眼底癫狂，青筋明显，半张着嘴巴，偶尔有口水流出来。 被人制服了，也不大喊救命或者饶命，好似没有反应一般，如此模样，难不成是个疯子？ 第281章 怪病 “女侠，手下留情——” “族长，找到人了——” 不等柳青青想个明白，忽然，涌出来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只是大部分人看着柳青青这一行人，慢慢停住了脚步，唯有一年轻妇人，直直的扑向躺在地上的男子，动作相当灵活，语气是十分温柔，“五郎，五郎，你没事吧？手怎么被捆了，我给你解开……” 柳青青快速地回到队伍前面，她不着痕迹的打量来人，这些人着粗布麻衣，穿粗履，脸上满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就连为首几个看上去家境好的中老年男子，手脸纹路颇深，见此，柳青青稍微放下了些担忧。 对面为首的几人却没有遮掩，紧紧的盯着柳青青他们瞧来瞧去，越瞧，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越是难看，为难，担忧，甚至还有惧怕。 “堂伯，我解不开……”折腾了好一会儿的妇人，并没有解开柳青青打的绳索，出言打断了为首中年男人的打量。 中年男人看了妇人一眼，好似安抚，他没有回答妇人的话，对着柳青青拱手行礼，“这位……这位女侠，敢问你们是？” 对方若有若无的透露出无害和善意，柳青青笑着拱手回礼，“我们是去石鼓学院求学的学子——” “天啊，竟然是石鼓学院的学子！” “葛五这次真的闯祸了，怕是冲撞了这些下凡的文曲星……” “嘿，那边还有小娘子呢，文曲星也有女子吗？” “快住嘴吧，那是娇客，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柳青青刚说出自己等人的“来历”，当然她并没有说谎，只是选择性的说了部分事实，对面就响起了嗡嗡嗡的讨论声。 为首的中年男子脸色一黑，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问道，“贵客，不知葛五可是得罪了各位贵客？” “葛五？” “是，就是这位被贵客绑起来的……” “原来他叫葛五，”柳青青看了看在妇人怀中好似恢复了冷静的男子，眼神幽幽，她呢喃了一句，接着转头看了看阿城等人，回头时语气悠然，“因我这几位主家公子贪玩，故而下船来岸边走走，谁知这个叫葛五的，突然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吓了我们一大跳呢！” “对啊，太可怕了。” “我们还以为碰到了野兽！” “这个人好像不是正常人，你们怎么不看住他，让他乱跑？” 阿城几人在柳青青停顿之后，纷纷开口接上了话，柳青青内心给他们的表演点赞，看来她刚刚那个眼神，大家都懂了。 “你看，我就说要绑起来吧，你们偏不答应，如今可好，终于惹出了祸事……” “赵大娘，人家贵客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这样说？” “就是就是，枉费葛五以前给你捎的那些肉食，感情都喂了白眼狼……” “你骂什么呢？我难道说错了——” “住嘴，赶紧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听着自家族人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为首的男子转头训斥了一句。 柳青青见围观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不由惊讶这中年男子的威望。 “贵客，贵客，实在是对不住。”中年男子身边等人走远了，竟然噗通就是跪下，开口就是道歉，柳青青吓了一跳，猛地跳到一旁。 “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中年男子见到柳青青的动作，心里就是一松，还好，这小娘子不是个恶人，又听得柳青青唤他起来，也没有推辞，站了起来，弓着腰，搓手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两方你来我往了一番，气氛逐渐和气。 “洪族长，我瞧这葛五虽有些癫狂之态，但好似不是天生……” 洪族长听得柳青青的疑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半晌，才一脸可惜的说道，“葛五我从小看着长大，如今又是我的堂侄女婿，我看他自是如自己的子侄般，他落到如今的地步，我实在是想不通啊……贵客您有所不知，这葛五打小就聪慧，四五岁上就显露出读书的天赋。” “读书的天赋？” “不错。当时我那葛老弟，也就是葛五爹还在世，见葛五如此聪慧，自然是乐得不行，把葛五送到了衡山县的学堂去求学。葛五啊，也是真的争气，从他入学堂起，一直备受父子的称赞，听说每次那个什么考，都是头名。 当时，大家都说咱金峰村也要出个文曲星了…… 谁料想，葛五长到十四五岁时，他爹竟然意外死了，葛五娘当时就投了井，虽然被人及时救了出来，但自从就瘫痪在床上，不能自理了啊……打那之后，葛五就停了学，回了家，接过了家中的生计……本来，我们是打算和全村之力，凑些钱，让他继续上学的，但这孩子脾气死犟死犟的，怎么说都不肯。 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 洪族长说到这里，还是有些愤愤，他使劲儿的瞪了地上的葛五一眼，把葛五看得低下了头。 “堂伯……”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哦，”洪族长听到自家侄女的哀求声，语气酸涩。 柳青青见此，连忙接上之前的话题，“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孩子就去衡山县找事做了。”洪族长继续说道，“可争气了，一路从打杂的做到了账房，东家特别看中他，每月赏银不少，还有布匹点心。这孩子心善，时常把东西送人，有时候还会带些酒楼剩的好的肉食，拿回来分给大家。” “再后来呢？” “如此能干的后生，自然是满村都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有一段时间，他家媒婆都要挤破门了。谁知这小子竟然都没答应，惹得父老乡亲纷纷上门来，让我劝劝他。我这一劝啊，一劝啊，就把自家侄女搭进去了。好家伙，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相中了玲娘！可把我悔得啊！” 许是想起当年的往事，心情有些激动，洪族长直拍大腿。 “我看您当年怕是乐得不行吧？全村的好女婿到了您家，这可太让人羡慕了……” 柳青青的话，自然是骚到了洪族长的痒处，他虽然口中说着悔，但脸笑得比旁边开的花还要灿烂，“您说得没错，他们夫妻俩成婚之后，我当时是乐得几天几夜没睡…… 这些年，两人恩恩爱爱，生儿育女，眼见着还起了新屋，亲家母也身体好转，就在这日子看着越来越好的时候，葛五出事了！ 大约半年前，他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神神叨叨的，认不得任何人，到处乱窜，就好似，好似一个疯子一般。” 洪族长说着说着，看向葛五，表情十分痛心，“但是，这种情形只维持个几个时辰，自己又会好转，好转的时候，和之前并没有区别。” “如此怪异？可看了大夫？” “看了，看遍了，这附近几十里有点名气的游医、道婆、大夫，都看过了，衡山县、府城也去了，没用，大夫根本看不出葛五有什么病……” 第282章 瓷瓶 这突发的怪病，一般来说，如果不是人为，那就是身边的环境影响的，想到这里，柳青青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还和洪族长说想去葛五家看看。 “恩人，恩人，求您救救我夫君……” 一直在旁边默默垂泪的玲娘，听到柳青青的话，松开了葛五，爬过来对着柳青青开始磕头。 柳青青自然又是跳开了。 ——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葛五的家。 葛五家离岸边不远，应该说离村口不远，青砖灰瓦，收拾得很是整齐，看得出葛五当年确实很能干，就这房屋，只怕在村里是独一份。 柳青青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收回了视线。 “阿娘，找到阿爹了吗？” “阿娘，阿娘——” 大家刚随着玲娘进屋，一对小姐弟就从屋中狂奔而来，小的抱住自家娘亲的腿不放，看到院子里许多人，吓得哇哇大哭。 大的兴许是看到了院中多出来的一行人，脚步微顿，转而奔向了洪族长，细细的喊了一声“太姥爷”，就抓着他的衣袖藏在洪族长身后，只偶尔探出头来，悄悄打量。 柳青青视线对上她，这女孩竟然不闪不躲，扑扇着大眼睛看过来。 好有灵性的孩子！遇见生人，竟然不找自己娘亲，找了一个她认为最可靠的人藏着，而且还有胆子打量，柳青青一边陪着洪族长四处查看，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跟了一路的小女孩。 “柳女侠，没有发现吗？” “这屋外没有什么不对劲，只能看看屋内了，其实要找的东西应该就是这几个出现在葛五身边的，兴许是很不起眼的东西，但他一定能时常接触到……” “这样啊，那我把玲娘叫来问问。” 柳青青看了看抱着儿子哄的玲娘，张嘴想说什么，突然间，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太姥爷，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不如问我，我家我最熟悉了，阿娘都没有我熟悉！” “对对对，锦丫头当着家呢，柳女侠，你别看这丫头年纪小，不仅能干，还聪慧着呢，和葛五小时候一样。” 早就对小丫头感兴趣的柳青青，听到洪族长的话，不由弯腰笑道，“小锦儿是吧？我姓柳，你可以叫我柳姐姐，我在找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可能是引起你阿爹生病的祸根，你可以帮我把它找出吗？” 葛锦握着拳头，一脸严肃反问，“阿爹生病的祸根？” “没错。它应该在你阿爹周围，你仔细想想，你阿爹开始发病的时候，他身边有没有突然多出来某样东西，你从来没有见过的……” “突然多出来的，突然多出来的，”葛锦念叨着，突然眼神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往屋内跑去。 柳青青和洪族长两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两人刚到正房门口，就见葛锦蹲在一个斗柜前面捣鼓，片刻后，她一声惊呼，“找到了！” “就是这个！” 洪族长看着葛锦手中巴掌大的瓷瓶，脸色一灰，不由喝斥道，“锦丫头，不可胡闹，这位柳女侠可是贵客，你……” “我没有胡闹，真的就是……”洪族长的呵斥让胆大的葛锦立马红了眼眶，不过她强忍着泪水，依旧递着瓷瓶，很是坚持。 “胡闹——” “别急，我先看看。”柳青青看着倔强的葛锦，不由打断了洪族长的呵斥，她还有些心软，因为这孩子的性情和她小时候太像了，“小锦儿，你做得很好，不管这个瓷瓶是不是，你都在为你阿爹的病情努力！” 听得柳青青的夸赞，葛锦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笑了。 柳青青拿着瓷瓶走出房间，洪族长也随之出来。外头日光很亮，柳青青本打算直接把瓷瓶的盖子打开，突然她想到了葛五的情况，便停了手，先是取出一粒清心丸服下，接着从腰间取出了口罩和手套戴上，一边戴，一边让大家离她远一点。 “这瓷瓶可能就是源头，洪族长，你真的要离我远一些。” “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怕！” “我知道您不怕，但您还是要多想想，如今这些老弱病残就靠您这个族长撑着，若您出事，她们可……” 洪族长看了看自己的侄女，默默走远了些，是了，他虽然光棍一个，但还有后人要照顾，不能逞匹夫之勇。 柳青青见劝走了洪族长，便聚精会神的盯着瓷瓶的盖子，然后缓缓的拔了出来—— 虽然带着口罩，但柳青青还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紧接着，她竟然觉得莫名有些兴奋，心脏加剧跳动，她连忙把盖子盖回去，又服下了一粒清心丸。 “教习，你——” “别过来，我没事！” 站在院门口的阿城几人瞧见柳青青的动作，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要跑过来，好在柳青青及时开口，高声喊住了他们，“大家屏住呼吸，退出去，都先退出院子，快……”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众人站在院外，久久没有回神。 洪族长摸着自己的心跳，看着柳青青手中的瓷瓶，表情后怕，“就是这东西是不是？” “没错，您也有感应？” “我刚刚闻到一股香味，然后就觉得自己好似……好似到了仙界一般……若不是听到你那句呵斥声，只怕还停在原地醒不过来……太可怕了，这东西太可怕了……柳女侠，这是什么？” 柳青青此时已经把瓷瓶密封了起来，她一脸沉重，语气严肃，“这应该是江湖上的一种非常厉害的迷药，能致幻，能让人神志不清，能让人成瘾，至于还有其它什么危害，尚未可知。洪族长，此事事关重大，今日这院中发生的任何事情，还请您一定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她们母子几人，就劳您叮嘱了。” “您，您……” “我乃官府衙门中人，你放心，此事衙门会受理。” “大人，您是衙门的大人？！我，我……” “嘘，噤声！” 洪族长原本有些后怕，听得柳青青说自己是衙门的官差，顿时精神大震，要不是柳青青叮嘱，只怕就要高声喊叫了。 “另外，这瓷瓶我带走了，到时候会找名医分析分析，若是能研制出解药或者治疗的药，我托人传信于你……此事也不知结果如何，你先别告诉玲娘他们，免得他们盼望又失望。” “哎哎哎，听您的，听您的。” “对了，不知您是否能帮忙趁着葛五清醒的时候，探听一二这瓷瓶的来历……” “自然可以。” “一定要侧面打听，千万别引起他的注意！” “省得，省得。” “若您有消息……” “我会写字，若有消息，到时候给您写信。” “成，”柳青青从荷包中取出纸笔，写了自己的地址等，然后递给了洪族长，“这是我的地址和名字，您收好。” 柳青青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了。 有人只觉得好似发生了一场梦，有人则摸了摸怀中的纸条，满怀期望。 第283章 抵达 甲板上吹风，船舱里吃河鲜，时间就如河流中的水流一般，很快就过去了。 几日后，客船直接驶入了湘江、蒸水的交汇处，石鼓书院就到了。 众人站在船上凭栏望去，目之所及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小尖角，待船慢慢驶入河道，就可以看见书院内风光很是秀丽，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亭台楼阁的飞檐翘角，不愧为“石鼓江山锦绣华”之美誉。 船靠岸后，一行人下了船。 “山长，怎么没人来接？”有管事踮脚，四下看了看码头的人群，没有发现石鼓书院的人在。 林山长背着手立在码头一角，微风带起他的衣袍，他一脸悠然姿态，听着管事的疑惑，顺口问道，“可有派人给陈师弟报信，说我们何时抵达？” “派了，早几日在衡山县就派了。”管事一脸不解，他可是兢兢业业的做事，不敢有丝毫马虎。 “如此，我知道了。”林山长看了看码头越来越多的商客，沉思片刻后，开怀大笑，“我这师弟，年纪一大把了，还喜欢这样玩。既然你这个主人家不来迎客，那就别怪我们这些客人‘踢’上门了！” “柳教习啊——” “山长，我在。” “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主意不错，如今，就按你的计划进行吧！” “是。” 柳青青接完山长的命令，转头笑了笑，开口喊道，“阿城，青峰，列队！” “是！”“是！” 两个少年接到柳青青的要求，精神大振，各自开始整理本班的队伍。很快，码头这个角落就由纷乱变得有秩序起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队伍就排好了。 “报告教习，人员全到——” “好，出发！” “出发！” 随着两个少年清亮的喊声，队伍开始前进。 山长在前，柳青青居左，郑先生居右。 接着是几位先生教习排一排，再后面则是横平竖直的春蚕班和时燕班的学子。 学子们着书院统一的学子服——蓝白春裳，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在码头到书院的街道上，引来无数人的注目礼。 “这些是哪里来的学子啊？” “嗯，不是石鼓书院的吗？” “我说你是外地的吧？” “对啊，咋啦？” “难怪你看不出来，石鼓书院的学子可不穿蓝白色的衣裳，他们穿黄白色的。” “兄台你懂得好多。” “过奖过奖，不过这些学子看着可真精神，我瞧着比石鼓书院的学子更加有气势。” “兄台，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这有啥，我是实话实说。嗳，也不知道这些学子是哪里的？要是近的话，我让我家小儿到这个书院去求学。” “我知道，我知道，我那个在书院厨房帮杂的——大表哥的妹夫的邻居的大娘说，这些是岳州天岳书院的学子。” “岳州的学子啊，怎么到咱们这地界儿来了？” “这就不知道了，兴许是来游玩吧？” “游玩？我可不信，就这架势，有些像来踢馆子的……” 四周议论的声音，陆陆续续传到柳青青的耳中，她一边听一边走着，始终保持着一张笑脸走在山长旁边。 气势足是吧？ 不枉她临出发前紧急训练了一段时间，如今看来，达到的效果远超预期了。 —— 石鼓书院内。 有一个管事，一路从码头小跑来到了议事堂，气喘吁吁，“山长，山长，天岳书院的人到了——” 上首的陈山长，淡定地抿了一口茶，佯怒道，“慌什么，慌什么，来了就来了。” “不错，我等自是稳坐钓鱼台，看他们怎么办？”有人开口附和。 当然，也有人不赞同，“山长，来者是客，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失礼了？” “子明兄，你忘了过年时，咱们去拜访林山长，他可是让我们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可是，那不是因为他出去了……” “好了，这事早已定夺，不必多论。”陈山长开口，一锤定音。“你再去探，看他们如何应对？” 管事其实刚才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顿训，顿时缩手缩脚地躬身站在一旁。听着山长和各位先生的争论，他内心惴惴，码头的情形只怕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啊！ 此时听得山长发问，他头也不敢抬，支支吾吾道，“天岳书院的人见没人接应他们，便从码头走过来了……” “哈哈哈，山长你看，我就说，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走！” 陈山长点了点头，暗道可算是出了一口气，“如此，我们便去院门口迎接原来的客人吧！” 众先生纷纷赞同，跟着站起身。 管事吓得脸色苍白，他跟在队伍后面，犹豫了一路。 眼看着山长和先生们马上就要到书院大门口，他一咬牙一跺脚，小跑着来到了陈山长旁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陈山长听着管事的禀告，当场顿住了脚步，大声反问道，“你说什么？” 见山长停下问话，先生们也停了下来，围拢过来。 “山长，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陈山长捂着胸口，脚步不由后退了几步，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情，好似闹大了—— 他这个一生要强的师兄啊，果然还是这样，“以牙还牙”！ 在众先生的追问下，管事迫不得已把自己在码头一路看到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各位先生，眼看着天岳书院的人就要来了……” “啊，这可怎么办？” “如此声势浩大，只怕不需几日，衡州就传遍了。” “我早说过，怠慢不得，如今怎么样……” “子明兄，此时不是说这些后悔话的时候，你赶紧想个法子啊？” “法子？我有什么法子？我就是一教书的先生，不是门客政客，没有主意。” “哎哎哎，子明兄，你去哪里，等等我。” “无脸见人，无脸见人啊，我还是回去读读《礼记》……” —— 柳青青等人虽然不知道石鼓书院山长先生们是不是会后悔自己的失礼，但他们既然摆出了这样“无礼”的架势，就应该料想过，被客人们打回时，脸皮是不是够厚！ 此时，他们正一路气势如虹的走着。 第284章 为难 难得有热闹看，衡州城的人奔走相告，于是等柳青青他们抵达书院大门口的时候，石鼓书院的山长和众先生看到的就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眼看不到头。 有先生见到，在队伍中窃窃私语，“妈呀，这人比每年招收学子考试的时候还多。” 此话一出，陈山长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顿时飞速地消失了。 好在他到底是一山之长，关键时刻，依然走出来撑住了场子。他挤出一张笑脸，对走来的林山长迎了上去。 “师兄，师兄远道而来，辛苦了！” “师弟，好久不见，你这石鼓书院果然是‘人杰地灵’啊！”走了一段路的林山长心情依然十分舒畅，他朗声大笑握住了陈山长的胳膊，一副师兄弟情深的模样。 柳青青站在一旁，只觉得好笑，若不是知道这两个小老头之间的“故事”，她还真会被面前情真意切的场面感动。 “教习，我发觉我还有得学，你看山长的表情多真诚啊！”阿城此时站在柳青青的后面，忍不住悄声嘀咕了一句。 “没错，果然要多出来走走看看，能学到许多书上没有的知识。”青峰虽然一直是沉稳的性子，但今日的气氛总是让少年少女觉得有些激动，此时他也按捺不住的插入了讨论中。 柳青青面朝前方，不方便回答，于是点了点头。 双方碰面，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陈山长就迫不及待的引着自己的师兄进去。 “师兄请，今日我们可要抵足长谈一番。” “好啊，我们师兄弟难得碰面，是要好好‘聊聊’！” “请！” “请！” 一番礼让推辞，两个山长就撇下众人走了…… 柳青青朝一旁的两个书童和一个管事使了使眼色，三人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为首的人走了，剩下的先生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秉持着你不动我就不动的原则。 突然，有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晃了晃自己的胳膊，一扬头，大大咧咧道，“听说你们天岳书院有一个厉害的武教习，好似是姓什么柳吧？要我说，这姓就娘们唧唧的，哈哈哈！” “可恶，这人竟敢对教习无礼！”阿城气得脸通红，人就要冲出来，被青峰拦住了，青峰双眼含霜，幽幽道，“别冲动，教习能应付！” 柳青青嘴角微勾，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敝姓柳，忝为天岳书院的武教习，不敢自称有多厉害，过誉过誉，惭愧惭愧。” “噗嗤。” “扑哧。” 围观中有人听了柳青青避重就轻的回话，不由发笑。 青峰和阿城几个也带头笑出了声，少年少女清脆的笑声响起，让刚刚的中年男子面色十分难堪，他暗自唾骂了一句给自己消息的同伴，也不说清楚是男是女，他以为是个男人，谁知竟然是个小娘子？ 中年男子拱手，迅速的撤走了。 石鼓书院的一众人，脸色极其不自然，半晌，又走出来了一个鹰钩鼻男子。 “某乃黄川，想向柳教习讨教一番，还望不吝赐教。” 柳青青点头答应，感叹道，“坐了几天的船，感觉骨头都生锈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见柳青青神态随意，鹰钩鼻男子眼神暗了暗，片刻后伸手示意，“请！” “请。” 一行人便转移到了书院的演武场。 石鼓书院虽然占地颇广，但演武场的面积并不大，就别说跑马了。 见此，柳青青有些遗憾，看来是不能赛马了。翻羽跟着她乘船而来，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还想着若能跑几圈也好。 “不知柳教习想如何比？在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柳教习随意定！”鹰钩鼻男子指了指比武场两旁的武器架子，神色傲慢。 柳青青走到武器架子前，探头看了看，暗自摇头，这些武器保养得并不好，应该说平日里并没有精心保养，她对石鼓书院的武艺有些失望。 既如此，那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速战速决。 “咱们一局定输赢如何？比拳脚功夫可，比兵器亦可，客随主便！” 鹰钩鼻听着柳青青的建议，内心讥讽道：这小娘子还真是托大，竟然把主动权交了出来。既然你如此托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初次见面的，就不动兵器了，咱们比拳脚功夫如何？” “好啊！” 演武场上刚好有一个武台子，两人便向台子走去。 鹰钩鼻男子快走到武台时，面朝柳青青冷笑了几声，接着连翻了几个侧空翻，最后腾空飞上了台。 “好！”“好！” 石鼓书院的人见到己方战力的帅气动作，顿时欢呼起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学子的声音，也不知何时，人群中竟然混入了一些学子。 柳青青瞟了一眼，就知道这些学生必然是逃课了。 先生们狠狠瞪了几眼，学子们恍若未觉，继续吆喝呐喊。 “算了，他们也算是为我们壮声势了，何况他们便是回学堂，又能听进去多少？” “唉，竖子不可教，不可教啊！” “随他们去吧，反正不会差了费用，山长也不会不给你发月钱，管那么多做什么？” “正道兄说得没错，糊糊涂涂的过，有何不可？别和那个何子明一样，他倒是矜矜业业、勤勤恳恳的，但你看有用吗？没用，纯属浪费精力和口舌！” “说的是。” “自讨苦吃啊！” “别说了，别说了，马上就开打了！” 柳青青见到对方的耍帅动作，并不以为意，她仍然慢慢的走着，因着听力极好，她听到了石鼓书院先生们的一些言论，暗道山长师弟的管理能力看来确实不太行啊！ 原本有些期待的心情，一降再降。 也不知山长为什么答应？ 不过这些都是后面的事，还是先打发了眼前的这个比试吧！ 见柳青青慢腾腾的跨上了武台，鹰钩鼻气笑了，就这七老八十的老太爷动作，还敢吹出那么大的名声？ “嚯！柳教习，准备好了吧？我们这就开始——”鹰钩鼻也有些不耐，他皱着一张脸，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开打。 “等等，咱们还没说怎样算输赢呢？”柳青青出言打断了对方的动作。 男子收回拳头，他看了看武台的大小，眼珠一转，建议道，“谁先跌出这个台子，就算输了。” 柳青青看了看不大不小的武台，倒是没有反对，点了点头，“成！” 男子又重新摆好架势，口中喊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等下。”柳青青扬手。 “又怎么了？” “怎样才算跌出台子呢？胳膊跌出去算不算，脚伸出去算不算，还是要整个人都跌出去才算？” 柳青青的话，成功激怒了男子，他大吼一声，“啰里吧嗦的，自然是整个人都跌出去才算！” 第285章 救人 男子举着拳头砸过来，柳青青当即侧身让过。 见此，男子拳势一收，又打过来一拳，柳青青再次后退让开。 男子口中大喝一声，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在最后一招拳势刚收回来的时候，右脚跟着踢了过来，眼见着就要踢中柳青青的腹部—— “呀！” 有性子急的人，不由发出惊呼声。 就连台下的阿城等人也不由为自家教习紧张起来。 “教习，打，打他！” 唯有胖头鱼一脸无畏，挥着小胖拳头，鼓着脸，替柳青青打气。 柳青青见对方变招，不慌不忙的弯腰后仰，然后侧身在地面一拍，整个人顺势如陀螺般旋了半圈，在男子未反应过来时，继续撑着地，抬脚就是一踢，鹰钩鼻男子顿时飞了出去—— “嘭。” “咳咳，咳咳。” 柳青青抬起的右脚轻轻落下，人就跟着侧身立住了，她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灰，微微笑。 武台下一片寂静，唯有鹰钩鼻不时被地上灰尘呛着了咳嗽声响起。 石鼓书院一众人，没想到这场比试如此之快，恍惚男子刚刚翻身腾空跃上武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么一眨眼，人就又飞下来了。 天岳书院这边，几位先生教习或稳重的笑，或腼腆的笑，或得意的笑，或自豪的笑，该，让你装，还挑战柳教习，这下碰到铁板了吧？ “哦，教习赢了！” “教习赢了！” “教习厉害！” 胖头鱼带头冲上了武台，围住柳青青欢呼。 柳青青好不容易哄开了想要把她抬起来扔的学生，她走到台边，对着鹰钩鼻男子倒地的方向，朗声道，“这位教习，我可是赢了？” 男子趴在地上，双手攥着草，本就心里痛恨不已，听得柳青青的问话，脸色一青，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句，“你赢了！” 见对方亲口承认了，柳青青才走下了武台，不怪她小心谨慎，向来有些胡搅蛮缠的人不讲武德，她不得不防，最主要是她不想再打第二场了。 柳青青走到一个看着似为首的先生前，拱手道，“这位先生，请问接下来可还有其它安排？” 被问话的先生看着笑得清甜的柳青青，神情有些惊慌，脚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他咽了咽口水，双手直摆，“没了，没了，女侠，哦，不是，柳教习，那个，接下来没有安排了……” 见对方如此作态，柳青青心里不由好笑，难道她有如此恐怖？ “既然没有安排了，那可否让管事带我们去歇息的院子？船行了几天，先生学子们都有些劳累了。” “自然，自然，王管事，王管事——” “在在在！” “你带柳女侠，不是，柳教习他们去安排的院子……” 听这位先生依然忍不住想喊自己“女侠”，柳青青其实很想和他说一声，不用为难，女侠和教习她都爱听，随便喊。 “如此，有劳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告辞，告辞。” “慢走，慢走。” 石鼓书院一众先生有如送瘟神一般，十分爽快的和柳青青等人辞别。柳青青让先生们和学子们先走，她留在了最后面。 临走前，她突然转过身，身后的几位先生见她突然转过来，吓了一跳。“我是想说，你们不找人去看看那位教习吗？我看他好像自己不能起身的样子？” 说完话，柳青青就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 留下心有余悸的几位先生呆呆站在原地。 片刻后，有人一叠声的吩咐，“来人啊，来人啊，快把黄教习抬到休息室去，请大夫来看看～～” 先生们忙碌去了，十几个石鼓书院的学子却还没离开，他们看着离开的阿城等人，眼神十分羡慕。 “这就是之前盛传的那位柳教习吗？” “没错，天岳书院的武教习！” “竟然是这样年轻的一位小娘子！” “啪。” “单哥，你干嘛打我？” “别称呼人家小娘子，要叫柳教习！” “单哥，她好厉害啊！” “是啊是啊，书院最厉害的黄教习在她手里竟然过不了几招！” “嘁，还几招？我看，要不是她故意相让，只怕是一开始就会把黄教习踢出武台了！” “啊，那黄教习岂不是坚持不了一招？” “这还用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些学子自顾自的讨论，没注意一个书院的杂役扶着鹰钩鼻男子走了过来。男子听到自己在学子们口中如此不堪，气得浑身颤抖，他大喝一声“顾单”，同时伸手把杂役腰间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一旋，腰带有如一条愤怒的水蛇冲石鼓书院的学子而去。 “啊！” “黄教习，你在做什么？” “住手！” 有几位先生看见鹰钩鼻男子的举动，顿时呵斥。刚刚讨论的学子则是大惊失色，四散逃开。 只是，鹰钩鼻男子好似失去了神智一般，手中的腰带却仿佛长了眼睛，一直跟着叫顾单的学子，眼见着腰带就要狠狠地抽上顾单的嘴—— “嘀！” 一声极细又极响亮的利箭，穿破了空气，飞速的射了过来，重重的穿过腰带，扎在了草地上，露出来的箭羽颤抖半晌才停。若是有人能出箭尖，还会发现它上面的铁锈。 顾单“死里逃生”，脚一软，跌坐在地上。他转头循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是她——天岳书院的柳教习！ 柳青青见成功阻止了鹰钩鼻男子的举动，放下手，把弓放回了武器架子上，转身跟上了队伍。 “教习射箭还是这么厉害！” “那还用说！” “就是，就没有我们教习不会的！” “得了得了，别给我带高帽子，有话直说……” “嘿嘿，教习，我想学你刚刚最后使出来的那一招！” “行啊，等下就给你加练，只要你受得住，哈哈哈！” “诚哥，你惨了，要被虐了！” “我，我才不怕，哼，等我学会了，打你轻轻松松！” “啪。” “哎呦。” “教你武艺是用来打同门的吗？” “教习，我错了……别打……哎呦……” 顾单看着柳青青和阿城等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离开，眼中渴望更甚。好想，好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啊，若是在她门下，就算被别人欺负了，她也一定会像刚才那样毫不犹豫的护住自己吧！ 第286章 难题 “单哥，你没事吧？” “单哥，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顾单，你可有受伤？” 看着顾单失魂落魄的呆愣模样，围上来关心他的朋友和先生，不由十分担忧，纷纷开口询问。 “我没事……”顾单见到大家焦急的神情，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安慰道。 几位先生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之后他们便板起脸，对着鹰钩鼻男子大声呵斥。 “黄川，你失心疯了，竟然在别的书院教习面前攻打本书院的学子，你如此不顾书院的脸面，我定要告诉山长去！” 顾单原本看几位先生站在自己身前，对着黄教习怒目而视，心里有些温暖，心想书院的先生们这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待听到后面，什么“面子”“脸面”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他觉得心中直发冷，果然，他就不该报什么期望！ 他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唉，单哥，你去哪里啊，等等我！” “等等我！” —— 柳青青一行人跟着管事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柳，柳教习，这就是你们的院子了……小人，小人就先告辞了……”管事把手中的钥匙塞给柳青青，人就飞也似的跑走了。 郑先生看着管事的行为，感慨道，“这石鼓书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当年山长的老师在时，可不是现在的模样。” 阿城从郑先生的话语中听出了可以八卦的信号，当即就忘了对院子的失落，转而缠着郑先生讲古。 郑先生被学子们围着，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神情十分淡定，他摸了摸下颚的胡须，平静道，“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 小皮猴们有事可做，柳青青就轻松了。 她凝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钥匙，半晌无语，然后摇了摇头，抬脚踏入了院中。 这个小院占地倒是大，只是看上去却荒废许久。 地面的砖石凹凸不平，砖石缝隙里还长出了杂草，仰头看去，屋檐上瓦片缺失，看着像是被大风掀过。这也就罢了，等她推开房门，里面不仅没有基本的家具，还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蛛网遍布。 这可不是能住人的地方？ 石鼓书院在搞什么？ 看着破坏的房间，柳青青难得动了怒。 她本来还打算看看，如果能收拾一下，就勉强住下，如今看来，没有一点必要了。 她挥了挥眼前飞舞的扬尘，从房中退了出来。 “柳教习，如何，可能住人？” 有先生见柳青青出来，连忙上前问道。 柳青青摇了摇脑袋。 对方见柳青青一脸无语的表情，顿时也猜到了几分，他气得大骂，嘴唇上的胡须也跟着他的动作颤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石鼓书院竟然如此待客，我看，我们不如回去算了！” “没错，留下来干什么，没有一点意思，反而让人觉得我们好欺负！” “去找山长！” “对，去找山长去！” 大家义愤填膺，只等人振臂一呼，便要离开。 郑先生走到柳青青身边，轻声问道，“我看柳教习好似没有告状的打算？” 柳青青看了看仿若看戏的郑先生，反问道，“郑先生不也没有？” 两人对望一眼，皆笑了。 “郑先生可知道山长和石鼓书院的渊源？” “渊源？自然是有的，还很深……”郑先生看着天空的飞鸟，感叹了一句，幽幽道，“山长早年间在石鼓书院求学，因为家贫，本是交不起求学的费用，是当时石鼓书院的老山长，爱惜山长的才学和聪慧，自掏腰包替山长出了银钱，后来还把山长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再后来，山长从都城的国子监辞去官职，回到她夫人的家乡岳州归隐，接手了天岳书院，直到今日。” 柳青青点点头，原来如此。她就说，凭着石鼓书院今日的一系列表现，山长之前说带着学子们来交流的说法只怕是站不住。她虽然不知这其中的具体缘由，但也知道山长不会如此就离开。或者说，来了之后，一时半会儿只怕是不会走。 所以，此时便是找过去，只怕也是于事无补。 郑先生的话，让柳青青更加确定了，山长此行最大的目的怕是铁了心要来整顿整顿“母校”，没有个结果是不会走的。 柳青青托着下颚想了想，对于山长的反哺行为，她不予置评，无论如何，不能耽误自己学生们的学习。好在配套的先生和教习都来了，倒是不用太担心。 至于学生们自己的心情，柳青青看着他们此时一个个在破院子跑进跑出兴奋的模样，再次摇了摇头。 这群家伙只想着好玩呢！ “要住你们住，我可不住！”柳青青暗自腹诽，也不是她挑剔，这院子的模样实在是住不了人。 柳青青思虑片刻，抬手招来一个管事，低头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管事点点头，点了几个护卫走了。 —— 半个时辰后，柳青青等人坐在院子外面的草地上吃着糕点，管事带着人回来了。 柳青青连忙迎了上去，“如何？” “柳教习，我们在书院附近打探过了，几个客栈都没有能住下我们这些人的院子。” “那民居呢？” “周围的民居都住了人，不对外租……” “也就是，没有合适的地方了？” “是的。柳教习，要不我们把范围再扩大一些去找找……” “不用，再远些就不合适了，到时候大家来书院会比较麻烦。”柳青青拒绝了管事的提议，她看了看管事额头的汗水，温言道，“辛苦你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你带着他们去那边歇歇，用些茶水点心吧！” “嗳。”管事感激的谢过，带着护卫们往柳青青指的地方走去。 柳青青背着手开始在这附近溜达。 外头没有合适的院子，要不然在这书院内另找一处？ 只是，想到山长那特殊的情感，只怕是不会同意。 但也不能这样吃哑巴亏啊？ 柳青青头一次遇到了难题，眉头紧锁。 第287章 树后有人 忽然，她听到右手边一棵大树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连忙停下脚步，驻足细听。 半晌，她笑了笑，朗声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树后鸦雀无声，半晌，挪出来一个人。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不用去上课吗？” 顾单不防自己被发现了，心里十分窘迫，他低着头，正准备承受对方的责骂，没想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竟然好似自己的先生一般。 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他从对方语气中听出了他更意想不到的意思，“你，你认得我？” 柳青青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锦袍少年，恍若看见了阿城和青峰的综合体。逃课的行为像极了阿城当初的时候，容貌却有些像青峰，同是一种典型的清秀少年模样。 “我好像还没七老八十，没记错的话，我们刚刚在练武场见过……” 听着柳青青的打趣，顾单笑了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头，脸色有些腼腆，“刚才，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柳青青听到少年的道谢，有些讶异，忽而，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没想到还是一个懂礼貌的孩子！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对了，往后可别那样在人背后说道了——” “你听到了？” 顾单听到柳青青的劝告，眼睛顿时惊得溜圆，好家伙，她当时离他们那么远了，竟然还听到了自己等人的讨论，也，也太惊人了吧！ 少年惊讶的神情，让柳青青有些想笑，可真是单纯的孩子，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别惊讶，只是从小就耳力好罢了！” 顾单听着柳青青的“胡话”，似信非信。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几句。 很快，少年就靠了过来，有些崇拜的看着柳青青。 “柳，柳教习，我能不能也跟着你学武艺？” “跟我学武艺？” “是的。”顾单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若是你们离开石鼓书院，我也跟着你们到岳州去……” 柳青青是真的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想法感到吃惊，不是吧，她这刚来一天，就拐走了石鼓书院的学子。 若是石鼓书院的山长知道了，怕是会把她赶出去吧？ 咳咳，没事，有山长给她做后盾，不怕！ 再说了，既然石鼓书院是山庄的“母校”，那两家就不分彼此嘛！ “你为何要习武？” 柳青青看了看手脚长得匀称的顾单，心想，倒是一个练武的苗子。 “为何要习武？”孤单听了柳青青的问话，有些茫然，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这不是书院里会教的吗？” “书院里教的是书院里教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都没什么想法，只有你会想着来找我学习武呢？难不成是因为我帮了你？” 柳青青轻声引导少年的想法，“或者是因为你看到我在武台上打败了黄教习，觉得很威风？” 见少年凝眉沉思，柳青青也没有打扰。 没一会儿，柳青青就看到少年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他仰头看着柳青青，斩钉截铁道，“我，我想变强，我想不任由人欺负。我，我还羡慕你和他们的相处，我，我也想加入，可以吗？” 柳青青看着少年说到最后，还伸手指了指草丛对面的阿城等人，眼睛不由眯了眯。 这孩子，竟然说羡慕她和阿城等人的相处方式，可真是稀奇！ “你家你自个儿做得主？” “能。我……我双亲早逝，自小就是舅舅抚养长大，如今他常年在外行商，我家自是我自己做主。” 没想到这少年身世凄凉，虽如此，但从他开朗的外表来看，却一点都看不出，柳青青敛起笑容，想了想，片刻后，她沉声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拜师？ 顾单的手摸了摸大拇指头上的指环，心道：他只是想找个武学师傅，怎么就突然说道要拜师了？ 但是想到拜眼前的这个女子为师，他内心好似也没有多少抵触，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他们也是你的徒弟吗？” 柳青青自然知道顾单口中的“他们”是指阿城等人，她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之前几人拜师排号的事情。 顾单大惊，“所以，我如果拜入你名下，就是第八了？”他挠了挠额头，暗忖：这，他可是在石鼓书院一直当老大的，莫名成了最小的小师弟，还……好像也不错的样子，想到平日里自己那些小弟享福的样子，顾单觉得对往后的生活开始有些期待了。 “是的，第八。这数字吉利，八八八，发发发，万事顺发，适合你！” 见自己想收的弟子好似在意这个名号的样子，柳青青心中稍有些忐忑，于是，说了些吉利话。 现在，她终于能体会那些先生想收弟子的为难之处了，生怕好苗子跑了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见顾单说着就跪在地上，柳青青坦然受了一礼，开怀地笑了，好了好了，徒弟没跑。 “快起来。此事暂不对外说吧，免得你在石鼓书院私下里受些莫名的欺凌，待我们走之前，再公之于众。平日里，你叫我教习就好！” “嗳。” 顾单想了想，觉得柳青青说得有道理，虽然他不怕麻烦，但如此的话，也可以清静些。 “对了，教习，你刚刚好似是在苦恼……” “唉。”柳青青长叹了一口气，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书院安排的院子，“实在是住不得人，外面的房屋也没有合适的。” 顾单听了柳青青的烦恼，眼神一亮，他兴奋的道，“教习，你们可以住我家啊！我家就在书院外的一条街，家里房屋众多，平日里就我一个人住，可孤单了～～” “这可真是及时雨！顾单，你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柳青青高兴地抚掌而笑。 —— 日暮时分，炊烟袅袅。 柳青青等人在顾单家安顿了下来。 顾家确实很大，典型的江南风格，灰砖白墙，古朴雅致，雕栏窗棂，精巧秀美。 管事带着自家公子的客人，热情洋溢的一边引路，一边介绍园子里各色的风景，“各位先生，您看这个竹轩，南北朝向，两面通风，待过了端午，天气热起来了，正好在此处乘凉。若是再配些井水浸过的水果，那是再舒爽不过了……” 几个先生听着管事的描述，不由目露期待。 第288章 奇怪的眼神 顾家另一处，一个管事嬷嬷打开了一个院子的大门，引着柳青青、邓嫂子、四妹三人往里走。 “柳娘子，公子吩咐的就是这个院子了，您瞧瞧，可还入得眼。” 柳青青看着院子里一株花树，笑着答道，“自是极好的，这株海棠花树开得繁茂又清丽，有很多年了吧？” 管事嬷嬷看着花树，有些感叹，“不错，这海棠是舅老爷当年特意从一位客商手里买来的，公子那时才两三岁，如今算算，也有十多年了，公子也长这么大了。” “说来，你们是公子第一次请来家中留宿的客人呢，公子平日里虽然玩伴众多，但从来没有让他们来家中留宿。”管事嬷嬷说起顾单的交友情况，脸色还本还有些忧愁，后面笑得很欣慰，“老奴瞧着公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实在是心疼，难得这次有这么多先生和学子肯来住，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若不是您们时间定好了，真该多住些日子才是。” 柳青青随声附和着，她也没有说顾单之后可能跟着她到岳州去，这是他自己的家事，就算说了，如今也尚早。 四人说了几句，柳青青就去房间了。 管事嬷嬷引着邓嫂子去旁边的一个院子，这里本来也是一个大厨房，但顾府仆役并没有很多，因此一直闲置着，但是各色器具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很新，管事嬷嬷指着各色器具对邓嫂子道，“您看，这就是厨房了，锅具、碗筷都备着呢，要我说，您们其实很没必要自己开火，府里厨房每日送来便是。” “不成，不成。”邓嫂子摆摆手，东家特意和她说过这件事，当初就答应了学子们要偶尔给他们加加餐，若是依赖顾府，那她到手的银子岂不是要飞了，这可不行！ “我们几十号人呢，一日三餐的，那可太麻烦了。当然，若是我们只住几日，那厚颜吃几餐也罢了，但有将近两个月呢！我们自己来，有空，您也过来尝尝我们岳州的饮食，看看有什么不同！” “哎呦呦，那感情好。”管事嬷嬷被邓嫂子邀请，乐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层，她暗道：这位嫂子不愧是柳教习家的，实在是知礼懂礼。 “那这厨房是谁主事啊？” 邓嫂子正在验看大锅，这大锅看着实在是有些新，怕是都没用过，一会儿还得开锅，听得嬷嬷的话，她顺口答道，“厨房自然是我打理了。” “您？”管事嬷嬷惊讶道。 邓嫂子转过身，眉一扬，双手撑腰，反问道，“怎么，我不像管事的？” “不不不。”管事嬷嬷见自己的话被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以为您是柳教习家的管事嬷嬷——” “我可没能耐当管事，”邓嫂子一脸谦虚，“只能在厨房里做些茶饭罢了。” 她刚说完，就见管事嬷嬷的脸色有些奇怪，眼神也有些怪异，几次张口欲言，想说些什么，都停住了。就在邓嫂子想问的时候，管事嬷嬷说起来其它的话题，邓嫂子便也忘记这茬了。 夜幕渐渐降临。 顾家各处依然灯火通明。 大家正热热闹闹地聚集在厨房院子的一处厅堂里吃晚饭。 主食是顾家厨下特意准备的手擀汤面，非常劲道，大家赞不绝口，听得一旁的大厨咧嘴大笑。 “一般一般，多谢诸位捧场，尽管吃，厨房里还有哈，没了就现下……” 阿城几个是捧场王，当场就一顿夸，然后高呼着再来一碗，惹得大厨没口的答应，眼睛都笑没了。 顾单几口扒完碗里的汤面，也跟着阿城等人喊。 他刚刚已经和几位师兄师姐见过，大家对他果然很友好，还送了他们从岳州带来的礼物。 他觉得自己白日里的那个决定真睿智！ 伫立在门口的管事嬷嬷看着自家公子从来没有的高兴模样，不由偷偷转身，直抹眼泪，心道，“阿弥陀佛，自家公子吃饭从来没有今日这样尽兴过，真的是太好了！” 主食是顾家准备的汤面，浇头则是邓嫂子炒制的，放了家里带来的大酱。且不提学子们了，就说几位从来没有尝过邓嫂子厨艺的先生和教习，吃得是头也不抬，桌子上还摆了从家里带来的几样酱菜，清甜的、爽口的、酸口的、有嚼劲的，不一而足，任君选择，实在是绝配！ 众人一顿稀里哗啦的嗦面，最后各个挺着个大肚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回安排的院子里洗漱。 郑先生走在最后，他对着柳青青郑重地道谢，“今日多亏了柳教习，不然我等还不知在何处容身，怕是要以天为盖地为庐了！” 听得郑先生的自嘲，柳青青莞尔一笑，“先生客气，也是恰逢其会，顾单这孩子心善又热情，念着我习武场上帮了他一回，见我苦恼，特别邀请大家来他家。先生若是想要感谢，不如您和几位先生和教习说说，若是可行，接下来的两个月对顾单多多照拂一二！” 郑先生点头，赞同道，“柳教习说得没错，不说这少年郎今日的解围之举，单论他这份善意就值得。你放心，我会和大家说的。” “如此，就有劳郑先生了！” “哈哈哈，你如此郑重，我都要以为你是在拜托我们照顾你的弟子了。” 可不就是自己弟子嘛，只不过还不好说出来，柳青青暗笑。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的，郑先生路上注意看路……” 柳青青送走了其他人，便回了院子。不一会儿，留在厨房帮忙收尾的邓嫂子和四妹也回来了。 “嫂子，如何，可忙得过来？”见邓嫂子额头上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柳青青开口询问。 “嗨，忙得过来，东家，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真的能行。你不知道，当初在郭家村，村里办酒席，那几十桌的菜都是我主厨，如今就这几桌，小菜一碟啦！就是今日里刚到，一来这地方什么的，很多东西不顺手；二来，和其它帮厨还不熟悉，才忙了些。你等着，过几日，等我上手，就一切都顺了。” 柳青青脸上放下了担忧，“成，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跟我说，可别自己硬撑，知道吗？” “知道，知道，东家放心。”邓嫂子今日大干了一场，气势十足，眼睛亮晶晶的，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高声喊了一下，“东家，我想起来要和你说一件事来着，差点忘了，就是白日里的那个管事嬷嬷，我们……总觉得她的眼神好似有些不对，很是奇怪……” 第289章 昨晚到底忘记了什么 眼神不对？ 柳青青当即仔仔细细的问了邓嫂子当时的经过，沉默半晌，偶然抬头间见邓嫂子和四妹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由弯了弯嘴角，“没事，她可能就是奇怪我为什么不带管事嬷嬷出门。时候不早了，嫂子，四妹，你们快去洗漱，早些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邓嫂子和四妹听柳青青这样说，便点了点头，她们反正是听东家的，东家既然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两人很快回房，留柳青青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她仰头看着天空那一轮弯弯的月牙尖，许久未动。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路上遇到的葛五一家人——葛五那形如疯癫的举止，还有那一小瓶能让人失态的粉末，会不会源头就是在衡州府城里呢？ 看来明日里要想办法联系一下阿梅他们，看他们三人是否查到些什么。 柳青青心里做好了打算，便也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走到半路，她顿了顿脚步，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是什么呢？算了，既然不记得了，想来是不重要。 —— 翌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众人一夜好眠，吃过邓嫂子准备的爱心早餐后，精神抖擞的往书院走去。 顾家真的离石鼓书院很近，走路大概只需要半炷香的时间。 一大清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因此这次很是清静，没有什么人围观。 柳青青看着黑着脸站在大门口的山长，抬手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昨晚她就说忘记了什么，原来是忘记了山长…… “山长，早。” “山长，您昨晚睡得好不好？” “山长，您在门口等我们，是不是想我们了，哈哈！” 先生、教习、学子们纷纷向山长问好。 问完好，大家好似全然没看见山长的黑脸一样，说起来自己昨晚吃得面食如何如何地道和好吃，顾家的高床软枕如何如何舒服，诸如此类，听得山长的脸色更黑了。 柳青青见事态有些不妙，连忙上前打断了。 大家有些意犹未尽的住了口，然后听山长的话，跟着一旁石鼓书院安排的接应管事去学堂了。 至于柳青青这个“罪魁祸首”，则被山长留了下来，两人走到了一处小花园处，山长就开始咆哮质问，“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书院？” 柳青青是真的忘了，她也没反驳，轻轻点了点头。 山长见此，更气了，这孩子，竟然连几句场面话都不说了，是真的忘了他。可怜他昨日里在寒风中站了半宿，等他们来接，这些人，竟然自己吃好的睡好的，把他这个老人家抛到脑后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 “陈山长不是邀您秉烛夜谈嘛，我以为您会在他那里安歇……” “哼，谁要和他一起睡，看着他就烦！” 柳青青见自家山长提起他师弟，脸上的表情就五彩纷呈，想来昨日两人的聊天怕是不怎么愉快咯！ 不过，这是山长“自找的”，她半分体恤老人家的同情心理都没有，既然想拉扯师弟一把，这其中的艰难过程也是要多多体会的嘛！ 柳青青乘胜追击，把昨日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山长听，着重点出了石鼓书院的校风问题，以及住宿安排的问题。 山长还不知道不过才半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沉默良久，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柳丫头，你说如何是好？” 虽然山长的问话没头没尾，但柳青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看了看四周，指了指一棵枯萎的矮树道，“您看这树枝，应该是去岁秋日里生了虫，当时没有及时得到治理。经过一个寒冬，原本应该枝繁叶茂的时候，它却是一点绿意都不见。便是秋日里没治，冬日的时候，要是花匠狠狠心，砍掉腐败的枯枝，或许今春，这树枝会重新散发生机，也未可知。要知道这植物啊，除了一些太娇贵的，其它的，都能经历风风雨雨，屹立不倒呢！” 山长看着枯萎的树枝，表情一再变化，半晌他的眼神恢复了坚毅，语气果断，“你说的没错，‘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不能被人一哭诉就心软！” 两人默契的没有点明，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花园。 —— 半上午的时候，柳青青有一堂武术课。 课上的学子除了天岳书院的三十来位学子（有部分学子因为各种原因此次没有来衡州），还有石鼓书院的二十名学子。 顾单俨然在队伍中，柳青青看着激动的少年，想着昨日里他说过眼前的这些学子都是石鼓书院“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各班刺头。 当时，顾单脸上还有些忧心忡忡，生怕柳青青驾驭不住，“师父，其中有几个是我的小弟，我知道他们的性子，你放心，明日上课，他们必然是会十分配合的。至于其他的……” “你放一百个心，任凭他们如何发难，也跳不出师父的手掌心。” 昨日放过狠话的柳青青，自然是对某些学子多加了几分关注。 此时，她一声令下，大部分的学子们都开始跟着动，唯有六七个少年吊儿郎当的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这几个少年或是抱胸，或是抖腿，或是嬉笑，或是打闹，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总之看天看地看同伴，就是不理柳青青。 柳青青笑了笑，不想动就别动，她浑然不在意，眼神淡然无波的扫了这几个少年几眼，就移开看向其他热身的学子。 这看上去漠视的眼神，落在几个少年眼里，充满了挑衅，几个少年纷纷凑到为首的壮实少年身边，低语。 “铭哥，这小娘子好似看不起咱们……” “是啊，你看她那是什么眼神，完全没把咱哥几个放在眼里！” “不错，铭哥，这样不行，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就是，我们得为黄教习出一口气，他平日里那么照顾咱们，帮我们打掩护。” “可不能不讲道义，不然底下的兄弟们可会有意见的。” 为首的少年听着耳旁一人一语的拱火声，脸色铁青，他把拳头握得嘎嘎直响，细小的眼珠转了转，吩咐道，“一会儿你们这样……再这样……听明白了吗？” 第290章 直接的夸耀 柳青青听着身后少年们商量如何对付她的“策略”，转了转手腕，低头笑了。 不一会儿，阿城等人热完了身，重新列好队站在柳青青面前。 少年少女们穿着整齐的练武服，因为刚刚活动完，有些人出了汗，额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柳青青看着一个个朝气蓬勃的模样，朗声道，“今日是第一堂课，我们来学点不一样的吧？” 她话刚落，人群中就有人顺着问道，“教习，什么叫不一样啊？” 柳青青未答，她转而看向前排左手第一个的阿城，“陈城！” “到！” “你给咱们新来的几位同学，介绍一下教习课上的规矩。” “是。” 阿城响亮的应了一声，大步一踏，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然后利索的一个后转身，面向大家，喊道，“教习课上的第一个规矩，就是教习说话的时候，不可以贸然开口说话。若是有任何疑问或者意外状况，请这样伸手示意，教习同意后，才可以。” 看着阿城举起右手，刚刚那位问话的少年马上就有样学样，跟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他把手举得高高的，好似生怕柳青青看不见一样，脸上满是趣味。 “第三排的那名学生，你有何事？”柳青青忍着笑，故作严肃的配合他。 学子见柳青青同意了，继续问了自己刚才的问题。 “不一样，自然是和你们平日里学的骑马，射箭，拳法，剑法等不一样。” 柳青青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 少年好似有些不满，皱了皱鼻子。 “稍安勿躁，等陈城说完，答案马上揭晓。” 柳青青补充了一句，少年这才满意的没有再问。 片刻后，阿城说完了十条小规矩，重新回到队伍中。 “大家听明白了吗？” “明白！” “好，既然大家都听明白了，那我们就上课了！” 柳青青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瞟了瞟侧边一直关注他们的几位少年，见他们有人脸上的表情带着几丝好奇和纳闷，嘴角不由轻轻上扬。 “不管你们学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无外乎是强身健体……古有……现有……再者，近一点是能护己保身，远一点是能救人助人。那在我看来，其中有一个很关键的点便是——” 听着柳青青娓娓道来，少年少女们听得聚精会神，便是阿城几个也听得津津有味，这其中涉及到的故事典故，他们也都没听过呢！更别提石鼓书院的几个少年了，这还没开始就能感受到柳教习说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之前，他们上武艺课，黄教习刚开始还对大家一视同仁，过了几天后，他就只对那些有天赋的学子十分上心，其余人都不在他眼里，不过是随便打发，搞得他们都没心思上课了。 然而，哪个少年心中没有一个“武侠高手梦”，总幻想着自己武艺高强，行侠仗义，助人为乐，救人于水火之中，成为受万人敬仰的大侠！ 现实却总是很残酷。 他们虽然知道不能成为那样的大侠，但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在书院的日子便得过且过了，这里混混，那里溜达，就是一天。 柳青青见少年少女们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慢慢的吐出一个字——跑。 跑？！ 她把答案一揭晓，底下便开始骚动起来，大家左看右看，还以为自己听觉出现幻听了呢？ 尤其是侧边的几个少年，更是嗤之以鼻，发出轻蔑的笑声，他们刚刚才有些兴趣，没想到柳青青竟然说的是这个，真是让人失望！ 众人的反应在柳青青的意料之中，她背着手开始左右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说，“对，就是跑，你们没听错。要知道一般来说，很难修炼出内功心法，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轻功’，对吧？” 少年少女们点头，没错，他们大部分人还只是听过都没有见过呢！这自然是难的。 “那么，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平日里若是街上发生了抢劫，衙门的捕快或者官差去抓人，一般是怎么追的呢？骑马追？驾车追？” 别看柳青青提的问题看似很简单，但真有些人并不关注这些事情，而且他们平日里的出行方式，也限制了学子们的想象。 很快，队伍中的少年少女们有人一脸若有所思，有人恍然大悟，有人懵懵懂懂，有人则是十分自信的举起了手，“我我我，柳教习，我知道，我舅舅是捕头！” 依然是之前提问的那位少年。 “好，就你来答！”柳青青手一抬，点了名。 “自然是用——”少年好似也学会了卖关子，拉长了语调，最后才吐出一个字，“跑的。” “嘁！” “噫！” 少年的回答遭受了侧边几位少年的嘲笑，他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手脚有些无措。 柳青青见此，很快肯定了他的回答，高声赞同，“没错，你说得很对，你能说说为什么是跑的，而不是骑马或者坐车吗？” 少年正觉得有些窘迫，听得柳青青的表扬和追问，神情有些激动，这个问题他知道，于是大声回答道，“舅舅说，衙门里的马匹很是珍贵，不会给捕快巡街的时候配备，若是情况特殊，需要出城追查，不是情况十分紧急的情形下，也不会同意骑马出去的……” 少年看来真的仔细了解过这个问题，此时不紧不慢的说着衙门关于马匹的安排，说着说着竟然提起了一句，如今大周朝马匹培育、主要产地等内容来了。 听得柳青青双眼发亮，便是其他学子也不由对他侧目而视，尤其是顾单，他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个头号小弟，这个他之前都不知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少年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马匹的知识一箩筐的都倒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累坏他了，他还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只是看着大家对他投来的崇拜目光，不由自主的说了下去，没想到说了这么久？不会耽误柳教习的上课了吧？ 少年有些忐忑的 “好，说得特别好！” 见少年停下，柳青青开始鼓掌。 受她影响，人群中马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清脆而响亮，是少年从未听到过的，也从未感受过的，他神情十分激动，肢体不由颤抖，眼眶渐渐红了。 顾单看他一眼，暗骂一声，“出息！”不过，他说归说，拍手的声音很大。 这其中，唯有青峰最感同身受，他知道，没人能拒绝这样直接的夸耀，没有人！ 第291章 松动 少年半晌终于回过神，他忍住激动，不停地道谢，“谢谢柳教习，谢谢大家，我……我会继续用功的！” “好，大家期待你的表现。”柳青青抬手伸掌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大家便“唰”的停下了动作，重新站好。 这一条规则是刚刚阿城说的十条规矩里面的一个，石鼓书院的几个学子，不知怎么的，竟然也记得牢牢的！ 学子们整齐划一的动作给旁边几位少年带来了莫名的压迫感，他们心里有些忐忑，竟然往旁边挪了几步，脸色苍白。 若是柳青青知道他们的想法，便会告诉他们，这就是队伍整齐带来的最直接的效果了！ “刚刚说到跑，还没说完。”柳青青继续踱步，接着说道，“这官兵抓贼往往是突发情况，在手边没有可用的外力时，他们能依靠的就是跑。” “官兵跑得快，那么就能很快抓到贼人。若是反过来的话——”柳青青表情有些意味深长，“那就是贼人跑得无影无踪了！” “噗嗤。” 石鼓书院的学子们听了，不由大笑。 柳青青和天岳书院的学子们有些纳闷，笑点在哪里？ 唯有那个提问的少年，摸了摸脑袋，呐呐的说出了原因，“有一次，我舅舅就是没跑赢，让贼人跑了……” 柳青青没想到自己随口的话，竟然应验了。 “哈哈哈！” 大家笑声不断，不好意思的少年也跟着大家一起傻笑。 真是不知愁的年纪，恐怕少年的舅舅回去后，不知挨了府衙老爷的多少板子呢！ 柳青青暗叹，她看了看一旁的日晷，说出了自己的安排，“所以，我们本堂课就是学习如何跑，学会了之后，大家玩一个小游戏！” 玩游戏？ 天爷哦！ 这么好！！！ 少年少女们大声欢呼，热情高涨！ 他们这边学得热火朝天，另一边计划给柳青青找麻烦的几个少年好似忘记了他们刚开始的决定，眼巴巴的看着，脚不由悄悄往前挪，耳朵竖得高高的——期望能偷听到柳青青说的只言片语。 他们也想学啊！ 要是学会了能跑赢街上的捕快，那可就太酷了！（捕快们：谢谢你们哦！） 还有，还有，他们也想玩游戏啊！ 不知道是什么游戏？ “怎么，很想玩？” “铭哥，没……我就是随口一说。” “是啊，要我说，肯定不好玩。” “没错没错。” 叫铭哥的少年，看了看前方的柳青青等人，抿了抿嘴角，眼神也透露出丝丝渴望，他舔了舔被太阳晒得干燥的嘴唇，语气迟疑，“我们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再……再行动！” “听铭哥的。” 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另外一边，大家很快掌握了柳青青说的一些关键点，开始进行锻炼。 —— 柳青青抹了抹汗水，偶然间回头，看到邓嫂子带着人过来了，露出喜悦的神情，她拍了拍手掌，“大家停停，有人送水来了！” “哦，太好了。” “是啊，我刚好渴了。” “这刚刚立夏，天气就有些炎热了。” 邓嫂子等人刚到，少年少女们就跑过去排着队等着。 今日是第一堂课，柳青青自然是特意做了些准备，让邓嫂子掐着时辰来送水就是其中之一。 “后面的别着急啊，大家都有。这位学子，你要什么，有酸梅汤、薄荷饮，糖水……” 邓嫂子面前的少年看着眼前几大桶色彩鲜艳，看着就生津止渴的引子，不停的咽口水，伸手来来回回指了半天，在后面伙伴的催促下，终是闭着眼睛随意指了一种。 “就是它了！” 邓嫂子见了直乐，从旁边拿出一个干净的竹节筒，用大勺舀了一大勺酸梅汤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竹筒，往旁边挪，他举起竹筒，小小的抿了一口，汤水甫一入口，他就觉得冰冰凉凉的，温度刚刚好，不会太冰凉到牙齿，也刚好驱散了口腔的热气。 紧接着，酸酸甜甜的水从口腔流入喉咙直到心脾——呼，痛快！ 少年连忙又灌了一大口。 四周的学子基本和他差不多模样。 邓嫂子熬出来的引子自然也是很地道，不仅食材选得好，煮的功夫也刚刚好，熬好之后又放在井水中浸渍过拿出来的，温度也恰如其分。 柳青青也捧着一杯四妹特意给她准备的茶饮，慢慢喝着。 突然，她察觉到几道强烈的视线，不由抬头望去，是那几个少年。 看着蹲在草地上几个少年有些干燥的嘴唇，柳青青扬了扬眉，半晌，她把杯子还给四妹，负手走了过去。 几个少年看着走过来的柳青青，神情有些莫名，互相望了望，然后靠拢了些，半晌，似乎是觉得热，又分散开了些。 o(*￣︶￣*)o 见到少年们的小动作，柳青青笑了。 她没有继续靠近，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距离，淡淡地问道，“怎么，还没想好要如何‘对付’我？” “啊！” 柳青青的话，犹如闷雷响在几个少年的耳边，他们好似受惊的兔子般蹦了起来。 唯有那个叫铭哥的少年，脸色极其复杂，他开口问道，“你听到了？那么远，你都听到了？” “你说呢？”柳青青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 少年脸色苍白，半晌无语，很快，他似是下了决心，“此事是我带头，由我一人承担，你要罚就罚我，和他们无关。” “铭哥，这怎么行，我们是兄弟！” “对，你要罚就一起罚！” 少年最讲义气，不愿阿铭一个人承担，吩咐开口帮忖。 “我可没有这么说？”柳青青对着少年们摊了摊手，示意与她无关，继续问道，“惩罚一会儿进行，这会儿要不要去喝饮子？” 喝什么？ 喝……喝饮子？ 喊他们喝饮子！！！ “所以，你过来是……” “对啊，怎么，不敢？” “谁说不敢？” “我们胆子可大了！” 少年们挺着稚嫩的胸膛，故作大声道。 “既如此，那就过去吧！”柳青青指了指邓嫂子，“那位大嫂子会给你们打盛的！” 听得柳青青的话，几个少年哇哦几声大叫，飞奔跑了过去。 “你怎么不去？” 第292章 奔跑吧! “可是抹不开面子？” 柳青青的问话，直击阿铭的内心，他沉默了。 “少年郎，今日和你说一句话——别为了所谓的面子，苦着自己，累到了别人。”柳青青指了指对面招手的几个少年，“假如有一天，你们遇到险境，若因你的自尊，同伴要忍受饥渴，可是你愿意看到的？” 少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当即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去吧，他们在呼唤你！” 少年当即往前走了几步，片刻后，他回过头来，对着柳青青说了一声谢谢，便飞也似的朝着同伴跑了过去。 在柳青青没有看到的正面，少年脸上的笑容恰似骄阳般热烈！ —— “好了，接下来我们来玩游戏，游戏的名字呢，就叫做‘官兵抓盗贼’！” 中场休息完，柳青青就开始组织大家活动，“……规则呢，就是这样的，大家还有什么疑问没？” “教习，没有！” “行。那就手心手背确定第一个当官兵的人——”柳青青说着，手掌朝上朝下，示意了一下规则。见大家明白了，她便退后，让开位置。 众学子立即围成了一个大圈，阿铭几人也在其中。 “准备，第一轮，开始！” 柳青青喊着口令，大家便同时伸出了手。 她打眼一看，就知道本次掌心向上的人少，“出手心的人留下！” 如此接二连三，最后剩下了两人——阿城和阿铭。 两个少年，屏息，沉默地看着对方，暗自较着劲儿。 “城哥，加油，加油！” 胖头鱼站在阿城身后，履行着自己当师弟的职责，带头呐喊。 天岳书院的其他人自然是跟着喊。 阿铭身后也站着几个人，看着有些势单力薄，见对面喊话，虽然他们不懂加油的意思，但照着喊肯定没错，于是，各个扯开喉咙，拿出了浑身的力气，气势也颇为可观。 顾单转头看看左边，嗯，这是新认的师哥，又看看右边，这是明面上的同门，这给哪边加油都不好，不给哪边加油也不好。忽而，他看向柳青青，眼神一亮，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弟走到了柳青青身旁站定。 嗯，站在教习身边，总不会出错。 柳青青没多注意身边的动静，她紧盯着眼前好似在冒火花的两个少年，建议道，“你们两个，就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定输赢吧！” 少年皆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待柳青青一声“开始”后，两人同时出手。 第一局，阿城布，阿铭石头，阿城胜！ “城哥棒，再接再厉，一举拿下！”阿宇高兴地挥着拳头哦哦直喊。 阿铭眼神晦涩，他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身后的拳头开开合合，待听得柳青青又一声开始后，他依然出了石头。 “赢了，赢了，铭哥赢了！” 阿城本轮出的是剪刀，他以为对方经过揣测一番，应该会出布，没想到失策了。 输了一轮。 这回轮到阿城脸色不太好了，他眯了眯眼睛，想了想，忽而笑道，“好，再来！” 对面的阿铭赢了一局，显而易见有些高兴，他弯了弯嘴角，眼神出奇的明亮。 柳青青看着两个少年你来我往的划拳，觉得有些可乐，心想：阿城这次好像遇到对手了。 “注意，最后一局，准备，开始——” “始”字一出，两个少年最后伸出了手。 柳青青看着同时出的两个拳头，不由清了清嗓子，咳了咳，“平局，那就再加赛一轮！” 第四轮，两个依然是拳头…… 第五轮，…… 第六轮，…… 第七轮，…… 柳青青仰天长叹，这都什么事儿啊！ “停停停，你们俩别出了，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柳青青说得虽夸张了些，但她也看出了这两个少年在故意较劲。阿铭不知为何，总是出拳头，而阿城则是看出了这个情况，不知为何，也跟着出拳头。“我修改一下规则，开始你们俩是官兵，来吧，手拉手——” “手拉手！”阿城大惊。 “手拉手？”阿铭疑惑。 柳青青笑得极其灿烂，点头道，“没错，手拉手。去吧，刚刚成为本城新任的两位捕快大人，你们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贼人，抓到一个己方就多一份力量哦！” 柳青青会这样说，是这个官兵抓贼的游戏规则规定，每抓到一位“贼人”时，“贼人”就变成“官兵”这边的人，继续去抓其他人。 直到把所有的人都抓完，游戏就结束了。 “快跑，‘官兵’来了！” 阿宇和胖头鱼两个很爱演，柳青青刚说完，他俩就哇哇大叫开始跑。 其他少年少女四散而逃。 站在原地不动的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神情看上去有些抗拒，但却极有默契地同时伸出手，握住对方后，两人有如一人，飞射地往前追去。 “啊啊啊！” 金灿灿的阳光下，翠绿的草地上满是奔跑，尖叫的少年少女。 柳青青握着杯子，畅快地饮了一大口茶水。 年轻真是好啊！ 如此大好时光，就该这样尽情奔跑、尖叫，什么都不想，痛快地玩！ 这个半上午，石鼓书院的书生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久违的欢笑声，笑声响彻在书院的上空，久久未停。 —— 游戏结束后，柳青青找阿铭聊了会，听了阿铭的讲述，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大家在等你。” 阿铭看着前面不时转头看着他的大队伍，咧嘴笑了笑，小跑着赶了过去。 “教习和你说什么啊？” 见人追了上来，阿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开口问道。 阿铭学着柳青青背手走路的模样，风轻云淡的回了一句，“无可奉告！” “你！”阿城冷哼了一声，眼珠转了转，得意道，“你不告诉我，晚点我问教习就是了，反正她会告诉我的，哼！” 阿城本以为自己的话，会刺激到对方，没想到对方嘴角弯弯，默默刺了一句，“教习不让我说的，你去问，她也不会说！” 放下话，阿铭就快走几步，走到了顾单身边。 顾单疑惑的看了看他，阿铭挤出一个笑容，顾单便也回了一个笑容。 明明就在一个书院，也知道对方，但从未走在一起的两人，莫名其妙的同时走在了一起。 此举，引来书院其他人的注目。 天岳书院的人，本就在石鼓书院的人关注下，眼见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往食堂来，众人纷纷围观，议论纷纷。见到为首是自己书院的两人，更为吃惊！ 第293章 有人碰瓷 柳青青中午没有去食堂，她回顾家吃邓嫂子准备的午餐——拌凉面。 夏日里，一碗清清爽爽的凉面，实在是胃口大开。 “东家，今日送饮子，石鼓书院的一个少年郎给的那个银子……” 柳青青听邓嫂子还在纠结白日里的事情，不由开解道，“嫂子，你就安心收下吧，你就当卖他饮子就成。反正之后，还是会时常的辛苦你来送水，到时候不收了就成。” “嗳嗳，成。”邓嫂子高兴的答应着，看上去很是快乐。 对于邓嫂子来说，除了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之外，还能赚些外快，自然是快乐的。 对于柳青青来说，上了半天的课，回到家就有现成的吃食，且是自己喜欢的，自然也是快乐的。 但对于某些受了伤，且还是大热天的情况下，心情就不怎么愉快了。 黄教习便是如此。 他昨日里被人送回了家中，因为尚未成亲，家中无人料理，显得有些脏乱。 本不是个好养病的场所，但扶他回来的仆役好似没看见一般，给他请了大夫看了后，就走了。 至于剩下来的熬药、吃饭、起居，自然……自然是不管的。 仆役暗道：呵，谁让你抽我裤腰带，给你请大夫就算我真的是尽心了！ 好在黄教习有几个狐朋狗友，消息十分灵通，他刚回家没多久，这些人就来看他了。 倒也没有空手来，手上提着油纸包，还有一只大母鸡呢，喔喔直叫！ “黄大哥，我给你整了只鸡，这就给炖上啊！” 提着鸡来的小弟，把大母鸡给黄教习展示了一下，换得他一个笑容，立马就消失在了房中，往厨房去了。 剩下的几人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黄教习枕边，呼呼喝喝的让他用些。 黄教习微笑着拒绝，让他们自己吃。 狐朋狗友便也不再相劝，各个如狼似虎的吃了起来。 “我说黄哥，你这是摔的还是被人打的？” “别胡说，以咱们黄哥的本事，能被人揍吗？” “不是被人揍，那就是摔的咯？” “额……那兴许是不小心摔了，黄哥是不是？” 几个人说得兴致大发，没注意黄教习脸色铁青，他趴在床上，忍着骨头传来的阵阵痛意，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声中，终是没有忍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黄哥，不就是一小娘们和一些少年郎罢了，虽然人多，但俗话说得好，‘强龙不敌本地蛇’，咱哥几个给你料理了，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那娘们属实有些功夫，你们可要小心……” “嗳，黄哥放心，咱们自有道道。” 几人说得起兴，没注意到外面有一个瘦削的身影靠在门外悄悄偷听。 —— 柳青青吃完中饭，午睡起来，给山长打包了一份饮子，戴了一顶轻巧的竹笠，就慢悠悠的出门了。 此时，烈日正盛，路上行人三两个，皆是行色匆匆，与柳青青形成了极具鲜明的对比。 就在她转过一个十字街角，石鼓书院在望的时候，侧面突然冲出来一个黑影。 竹笠上的细纱能挡住烈日的暴晒，但挡不住柳青青的视线，见到黑影，她当即纵身一跃，飞到了一户人家的围墙边，她回头看着倒地哀嚎的人，心想，这碰瓷可不专业，她都没挨衣角呢，你就倒地了，这也太假了些……吧！ 柳青青看着院墙伸出了的玉兰树，随手折了一根树枝，飞速地投了出去—— 树枝插在地上的混子眼睛旁边，悠悠的晃了晃，吓得他大叫一声“妈呀”，就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跑了。 见人如此不禁吓，柳青青侧头笑了笑，她抚了抚衣裳，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继续往书院走去。 到了书院，她没有去找山长，而是先后和学子、先生、教习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出入书院注意安全，别单独行动。 提醒之后，她才去见山长。 此时，饮子已经不那么凉了，但是莫名的符合山长这个老人家的养生之道。 “好！” 山长喝着饮子，喝出了吃酒的架势。 后面只差蹦出来一句“好酒”了！ 柳青青见山长停下，便开口说了白日里问过阿铭的事情。 “这个黄教习武艺是石鼓书院里武艺最高的，素日里也极得一部分学子的推崇，今日这几位学子本是要给他‘报仇’，然后给我点颜色瞧瞧的。”柳青青凝眉细说，“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是人之常情，但我通过侧面询问阿铭，这个事情是黄教习特意引导的，学生本来只是对他的状况表示愤恨，不满，但并没有特别的举动。 是他言语间措辞鼓动，暗示，这几个孩子才热血上脑，主动说想帮他出出气……” “庶子可恶！”山长听了，大怒，胡须无风自动，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此子实在是不配为人师！” 山长气得团团转，“不行，不能让他再继续待在书院了，我要去找师弟，这第一刀，就把这个带着私心的教习给解雇了！” 山长说完，拂袖走了。 两个正小口小口喝着饮子的书童，连忙用帕子擦擦嘴，跟了上去。 “你别走，在这等我……” 柳青青本来打算起身的，听着山长远远的吩咐，只能又继续坐着了。 她有些无聊，最主要是还有些困倦，刚打完了一个哈欠，就有人找来了。 是顾单和一个陌生的男子。 “你是说他有事找我？” 看着缩手缩脚的男子，柳青青有些疑惑。 “教习，他有重要事情禀告……”顾单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道。 莫名的，柳青青突然想到了之前街上遇到了那个地痞，她猛地来了精神，伸手示意两人坐下。 “放心，周围没有人，若有人来，我会提示你们。” 顾单十分相信柳青青的话，他捅了一下陌生男子，催促道，“快说吧，别一会儿来人了。” 陌生男子看上去十分紧张，他没有直接说事情，反而是问了一句，“我想确认一下，您就是那位在武场打败黄川的柳教习吗？” “自然。”柳青青说着话，突然抬手握住了眼前的瓷杯，然后轻轻按下，半晌，她移开了手。 男子睁眼瞧去，瓷杯的底部竟然镶嵌到了桌子内！ 高……高高手！ 第294章 下棋 “高……高高手啊”，男子满脸叹服，搓了搓手，脸上换上了笑容，“我之前在街上见过您的身手，轻身功法厉害，没想到您还是一位内家高手！” 听对方的语气，好似对武艺有些了解，柳青青看了一眼顾单。 顾单看懂了柳青青的眼神，解释道，“郝大叔出身于衡州的武艺世家，家里早年间十分兴盛，不过某一代遭了打击，传到他们时，没落了。但仍然有几门绝学，因此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当初我找人教我武艺，便和郝大叔相熟了。” 原来如此，柳青青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男子继续。 “这件事还要从祖辈的恩怨说起，我郝家和黄家自那后便结下了仇怨，这几代一直被他们压制着。就连我那二弟当初的书院教习职位，也被黄川耍手段赢了去，二弟觉得对不住先祖，一气之下隐居山林，说不把家中武学练到极致，便不出山，唉，逢年过节也不回家……” “唔，然后呢？” 柳青青作为一个捧场的听众，适时地表达自己有在认真听。 “我于一个人有恩，这个人我暂时不能透露给你们，但我保证绝对可信。”中年男子似乎是怕自己的话引起误会，特意解释了一句，“他今日午时找我，说了一件事情，黄川又找了些狐朋狗友要对付柳教习你们，包括那些学子！” “竟有此事？”顾单惊讶出声。 “果然是他！”柳青青显得很是镇定。 “您知道？” “我自来衡州不过才半日的功夫，要说有过节的人，只有他了。那地痞明显是故意碰瓷，若是没人指使倒也罢了，不过是要骗些银钱之类的，但若是有人指使，除了黄教习，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人了。” 听了柳青青的解释，顾单和郝大仁，点了点头。 “他们竟已开始动手了？动作可真快！” “这些地痞往日里怕是用此手段用惯了的，也不用做什么准备，既然做了打算，便会尽早动手了。” “有理。” “那教习，你打算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报官？” “不可。” “不可不可！” 顾单看着几乎异口同声的两人，诧异道，“如何不能报官。” 柳青青看了看男子，“您说吧！” 男子搓了搓手，解释道，“顾公子，您有所不知，这，这事尚未发生，若是报官，衙役们也不过是把这些地痞抓紧去关几天罢了。之后就会放出来的，到时候，这些人只怕是怨气更胜，行为更加恶心人，他们虽然不会干出大奸大恶来，但时不时的来一下，太麻烦了……” “难不成就这样，那岂不是任由他们所为？” “这自然不是，您放心，就凭柳教习如此高深的内力，那些小喽啰只有被教训的份。他们这些人的品性我是知道的，只服粗棍，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他们便不会来生事了。” 顾单仍然无法释怀，“这样，他们虽然不会来找我们了，只怕往后还是会行此恶事，去找其他人的麻烦。” 郝大仁苦笑，这些地痞流氓自然是这样生存的，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的！ “想要辖区内无有小贼，一靠教化，二靠律法的约束，若是人人向善，天下皆为大同了！”柳青青说了一句所有人向往的社会情形，“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实现的，得靠一代人一代人持续努力！” 顾单听得十分认真，眼放异彩。 “那柳教习，我就先走了……”郝大仁见没有自己的事，准备起身告辞。 柳青青连忙起身送他，在门口的时候，她低声嘱说了一句话，郝大仁的神色当即十分震惊、激动，紧接着他深深地行了一礼，急急忙忙的走了。 顾单见人走后，来到柳青青身旁，疑惑道，“教习，你刚刚和郝大叔说什么了？他怎么反应如此大？” “一件好事，晚些你就知道了！”柳青青神秘的笑笑，并没有直接告诉顾单。 顾单耸了耸肩，“行吧，早晚的事。教习，我还有课，就先走了。” “成。今日多谢你！” “嗨，咱们什么关系，值得如此客套？” 瞧着顾单走远，柳青青继续回到桌旁坐下。她思虑了一会儿，然后取来笔墨纸砚，手写了一封书信。 待墨干后，她找来一个天岳书院熟悉的仆役，让他帮忙去送信。 她忙完这些事情，坐在围棋盘边上，自己和自己玩五子棋。 不一会儿，山长就一脸喜悦的回来了。 柳青青连忙起身，给山长倒了一杯茶，“恭贺山长马到成功，得偿所愿！” “你看出来了？” 柳青青听到山长的问话，心道，就您脸上这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 她内心腹诽，脸上带着笑。 山长也不管柳青青没有回答，他心情实在是高兴，刚刚和师弟争论，大获全胜，可真是似大热天喝了一杯冷酒般痛快！ 虽然没有酒，但有柳青青倒的茶水，他端起茶杯仰头一口喝了，赞叹道，“好茶！” “噗嗤。” 柳青青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嗯，山长这个小老头越接触，越会发现他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实在是很符合她曾经对古代文人墨客的想象，依稀有些李太白的影子，随性，爱喝酒，爱作诗…… “您帮陈山长解决了一个毒瘤，自然是好的，但这后续……” “后续怎么？”山长依然十分激动，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听得柳青青的未尽之语，不由抬头问道。 “我之前说过，这个黄川是石鼓书院最好的教习，他走了之后，书院就少了一块，这得有人接啊！” “不错，不错。”山长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他看着神情自若的柳青青，肯定道，“你又有主意了，是吗？” 柳青青点头承认，“我刚刚听说了一件事情，好似石鼓书院之前招教习，并不是似我们天岳书院一般，进行各种标准考核，他们很随意，没个定数。 依我说，咱们不如以此为机会，给他们定个规矩，就算这第二颗棋子了，您看如何？” 山长看着柳青青在棋盘上“啪”的落下一颗黑子，意味深长的笑了，“好，就这么办！你可得出大力气，不许推脱？” 正中下怀的柳青青，自然不会拒绝，满口的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各有达到了想要的结果，笑得十分“奸诈”，让守在门口的书童莫名觉得身体凉飕飕的，往旁边挪了挪。 第295章 较劲 柳青青和山长又商量了细节，便起身告辞。 山长没有再留。 出了山长的院子，柳青青便回顾家。 她如今和当初一样，两三日里才有一次课，上完课，也没有其它事情，不用留在书院，可自行安排。 日暮时分，四妹找了过来。 “东家，有人刚刚送来一封信。” “哦，这么快？” 柳青青接过四妹递过来的书信，拆开一目三行的快速看完，看完后她仔细的把信收了起来。 信是阿梅回的，她今日给他们送了一封信，用密语问了几件事情，重点提及了葛五的事情，最后说了如今的落脚之地。 阿梅的信上则是说了最近的查探情况，阿松似乎是打探到了一点消息，不过仍需验证，待有确切消息后，再告诉柳青青。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它的情况，一切都好。 “四妹，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事了。” “嗳，东家，那我去帮嫂子做事了。” “你和邓嫂子说，虽然今日晚上打算办宴，但也别做太多了，如今天热，留不了……” “知道了～～” 四妹在远处高声应着，挥了挥手，高兴的走了。 昨晚匆匆忙忙的，自然是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面食。 今日算来衡州的第一顿正餐，大家便决定无论如何要庆祝一番，实情则是，大家被石鼓书院中午的吃食搞得胃口全无。 虽然是下午告诉邓嫂子的，但她一点也没慌，好像还早有准备，满口就应承了。 她如此爽快，众人更觉难得，心怀不忍之下，只能用金银来表示了。 邓嫂子：就说遇到如此大方的金主，怎么能不全力以赴是不是？ 此时，石鼓书院刚刚放学，众学子络绎不绝的从书院离开，唯有一小部分人留在了书院。 书院自然是能住宿的，但大部分学子并不住在书院里，而是回家。 练武场上。 阿铭一头汗水的看着草地上的七人，满脸问号，“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阿城挥了挥手，“自然是和你一样，留下来加练啊！教习每日还给我们安排的任务的，得完成！” “不错。” 附和的是阿宇，胖头鱼此时有些无精打采，心道，什么加练，教习今日根本就没有安排好吧，还交代他们要早些回家，家里要办宴席呢！城哥倒好，看到别人在练习，硬是把他们几人留了下来。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什么我们不努力就要被别人超越了，什么你看着别人在辛辛苦苦的练习，好意思现在就回去吃吃吃吗？ 胖头鱼当时很想回一句——好意思。 可惜不敢，怕被揍…… 呜呜，好吃的，可千万要等着我啊！ 阿铭自是不知道胖头鱼心里的想法，还赞同的点了点头，认为自该如此。 于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比拼就开始了。 阿铭打拳，阿城也打拳。 阿铭练剑，阿城也练剑。 …… 两个少年浑身好似有用不完的牛劲，互不相让，你来我往。 青峰站在一块高石前，石头上摆着一本书，他扎着马步，神情淡定，目视前方，口中念念有词，偶尔会停下翻过一页书，又继续念念有词，扎着马步，如此周而复始。 寒冰和芙蓉两人最近沉迷于踢毽子，这会儿两个人玩得兴起，毽子在空中飞来飞去，不时落下来，只见两人身姿飘逸，毽子就在她们周围飞舞盘旋，好似一场美妙的舞蹈。 再过去，则是比较正常的方方，他正在射箭。但你若是觉得正常的话，再往前一些，可见到箭靶上的中心插满了箭支，还有些要穿破的可能。 阿宇则是在阿城旁边给他加油鼓劲，但你若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时不时的会前空翻、后空翻、侧空翻、腾空翻、连翻、单手翻、双手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会翻的。 而另一个无精打采的胖头鱼，则是时不时的跟着阿宇鼓掌，但大多数时间都盯着自己的肚子，好似还在惋惜美食，只是肚皮鼓胀缩回极其有韵律。 七人如此独特的训练方式，自然是引得阿铭的几个小弟频频侧目。 如今他们老大和对方握手和解了，几人不敢乱说话，又实在是好奇，渐渐的，忘记给自家老大加油了，毕竟老大练武，天天可以见到。别人家的，可是难得一见。 阿铭虽然沉迷于和阿城的较量中，但周围的情形不是一点都不关注。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周围有些安静，便停了下来，看向四周。 越看，他脸上的表情越是难以分辨。 这些人……这些人的锻炼方式，怎么如此奇怪？ 只是，他虽然年纪轻，但也有几分眼力，自然是看出七人的训练方式奇怪归奇怪，但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比如看书的那个少年郎，看得出来，今日上文课的时候，连得几位先生的惊叹，学识渊博，见解非凡。此时竟然能一心两用，既背书，还扎马步，若他平日里都是如此认真的话，那么他课上的表现就有缘由了。 再比如两位踢毽子的小娘子，虽然看似在玩乐，但腾挪转动间，脚下的步伐非同一般，是很高明的轻身步伐。别的小娘子都把踢毽子当做嬉戏，偏偏她俩不仅仅在嬉戏，还在练身法！将练武融入到日常的生活中，这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至于那边练箭的小子，看着清清秀秀的，手上的力道却十分之大，眼力也异常的精准。如此年纪，就有这个准头，只怕将来又是一个神射手！ 还有，讨厌鬼旁边的两个小弟，虽然看着最不靠谱，最无厘头，但莫名的，阿铭就觉得，两人不可小觑，若是因为表象忽略了这两人，只怕是要吃大亏！ 最后，讨厌鬼，确实讨厌，他还从来没见过和他一样，对拳脚功夫、各类兵器都如此有天赋的同龄人，讨厌鬼是第一个！无论他练什么，讨厌鬼都会，有个别的甚至比他练得更好！实在是让人讨厌！ 讨厌鬼——阿城见阿铭停了下来，他也收了手上最后的一套招，停了下来，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打趣道，“怎么，‘江郎才尽’了？没有招了？” 第296章 和睦相处 青峰听得阿城的比喻，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 阿铭虽然不怎么读书，但也听出了些不对劲，他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只伸手指着阿城周围的六人问道，“这些，是柳教习教你们的吗？” 阿城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好友，扬眉笑了笑，头顶的一撮小呆毛似乎也翘了起来，他神情十分得意，语气悠然，“自然！教习特意为我们量～身～定～造～的！” 听着阿城故意拉长的怪声，阿铭眼神带了几丝羡慕，柳教习对他们可真好啊，好得让人心生嫉妒…… 就在少年处于情绪波动间，阿城走了过来，手一搭，就放在了阿铭的肩膀上，扯也扯不下来，“今晚我们在顾单家设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设宴？ 一起？ 好…… 在阿铭没有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脱口而出，答应了下来。 他神情有些恍惚，关于刚才自己是如何答应、如何离开的书院，好似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自己回神的时候，已经带着几个小弟和七小将踏上了去顾府的路。 顾单家今日又是灯火通明。 宴席设在一个水榭旁边，相比白日里的炎热，此时清风徐来，水波荡漾，吹得人通体凉爽。四周烛火璀璨，水面倒映着橘黄的光芒影子，八角亭子里还传来了衡州地区特有的弹唱，咿咿呀呀，好一派闲适光景！ 阿铭的爹是武将，家里基本不举办类似的宴会，大多就是直接开吃，眼前的景象是他第一次见。 少年郎甫一入水榭，只觉得乱花迷眼，他深吸了几口气，把身边着迷的几个跟班拍醒，快步跟上引路的侍女，坐在安排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盯着桌上的果盘就不动了。 阿城在一旁看了全过程，倒没有嘲笑，反而对阿铭有了几分好感。 这人有大毅力，值得相交！ 柳青青此时正陪同在两位山长身边，今日的宴席除了他们天岳书院的人，自然也邀请了石鼓书院部分的师生。她之前看到七小将没有回来，猜想必是出了某些意外，待收到他们带着阿铭等人回来的消息，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交友方面，她这个老师是不会插手的，更何况，几人打小混迹在人精里，他们可能不太老成，但是出于敏锐的直觉和本能，大部分情况下不会交错朋友。 此时，看着两个有些惺惺相惜的两个少年，倒有几分替阿城高兴。 在她看来，阿城虽然旁边一直有好友，但在武学和脾性上其实一直是有些“孤单”的，他的武艺天赋最好，脾气最傲，性子也最独，若能得一知己，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今日，我们两个书院聚在此处，到不失为一件乐事，我提议，大家不如作诗一首如何？” 陈山长不愧为山长的师弟，兴之所至，竟提议作诗？ 柳青青吓得连忙端坐好，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内心默念：不要看到我，看不到我，不要点到我…… 老天爷可能是听到了她的祈愿，山长第一个点名的是郑先生，后续也是几位先生接连顶上，偶尔青峰这种在先生心中挂名的学生也会被叫起来辅助一二。 见此，柳青青大松了一口气，安心的享受美食。 凉风习习，耳边丝竹声声，心情也变得平缓和柔和了。 宴席无外乎就是放松放松，吃吃喝喝，联络联络感情，并没有特殊的目的，当然若是要说，也有一个，便是两个书院的正式见面。 其实这宴席照理来说，应该是石鼓书院作为邀请方举办的，但陈山长这个小老头以一句书院经费有限就打发了。 山长被自己师弟的话噎着，心里气得不行，经费有限，经费有限，你给一个不行的武教习开那么高的月银，比他给柳丫头的还高！ （柳青青：这事我不知道啊！） 主方不办，那就我这个客方来办，到时候你别脸上没有光彩。 事实上，陈山长整晚上都乐呵呵的，没表露出一丝不高兴，但唯有个别人会发现，他偶尔的动作有些僵硬，心情到底如何，他自己最清楚了！ 上头的两个山长大部分时候一片融洽，偶尔带着丝丝火药味。 但这并不影响底下的先生教习和学子们吃席。 尤其是少年少女们，不管是石鼓书院的还是天岳书院的，此时都专心于眼前的美食。 “难怪你中午都没怎么动菜，光吃饭，原来家里的菜肴如此美味！”阿铭边大口吃着酥肉，边对着阿城感慨。 阿城正狂炫菜，他是真的饿了，中午只吃了些米饭，放学后又因为和人较劲，大量活动了筋骨。之前不觉得，等开始上菜，空气中弥漫食物的香气，他顿时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听得阿铭的感叹，他头也没抬，“你别羡慕，这不是我天岳书院出来得的大厨，也不是我家的，是教习家的！” 原本有几分想挖墙角的阿铭，不由收起了全部的心思，既然是柳教习家的，那就没必要动脑筋了，想来也挖不走。 “是不是就是白日里送饮子的那位大嫂？我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太渴了才觉得好喝，如今想来，怕是因为技艺高。那你平日里应该能经常吃到吧？” “就是她。也不多，三天两头会有一回吧，或是小吃，或是糕饼点心，或是纯肉的硬菜，还有那我不喜欢的劳什子蔬菜，寒冰和芙蓉最喜欢了，也就她们小娘子喜欢。教习说我们正在长身体，得补充些营养，就时不时的给我们加餐，当然，最主要是邓嫂子做得好吃！ 邓嫂子的厨艺是真的好，就那配白粥的小菜都做得极好吃，各种口味，酸甜咸辣，随你怎么选。嗳，你别说，一说起，我又忍不住了！” 阿城哐哐一顿说，把听得十分入神的阿铭羡慕得不行。 “诶，我说，你们在书院的这段日子，我……我能不能时常来——” “时常来蹭饭吧？我是没意见，但这事得问教习，嗳，其实问邓嫂子就行，教习也不太管。不过，我们可都是给邓嫂子些酬劳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还有，因为邓嫂子太火了，教习怕她累坏，只答应三天两头的任凭邓嫂子做，或是正餐，或者点心，这些都不定，你能接受吧？” “能能能，没问题。” “那成，一会儿宴席散了，我带你去找邓嫂子，她最好说话了。” 见自己的期盼有了落着，阿铭放下了心。 “那照你这么说，今日吃了这顿，三两天都没有这些好吃的了？” “你小子反应不慢嘛！”阿城觉得自己的胃终于有些饱了，便放慢了速度，也有闲功夫抬头看人了。 第297章 掌柜的推销 阿铭环顾四周，见那看着斯文俊秀的少年，窈窕淑雅的少女皆是刚刚阿城吃得头也不抬的模样，再次深刻感受到了紧迫感。 他没有答话，只默默不停地夹筷子。 待宴席散了，他还把自己特意留出来的一些吃食带走了…… “果然是个狠人，闷声干大事！” “城小郎君说什么呢，铭郎君这是不浪费，习惯很好！”又新收了一大锭银锭的邓嫂子，开口维护道。 “嫂子，你怎能替他说话，你该帮我才是？” 邓嫂子谨记柳青青的教导，一碗水端得很平，轻言好语几句就哄好了吃醋的阿城，把他打发走了。 “对了，城小郎君，往后可别再带人来了，嫂子忙不过来了，如今就可以了！” “记住了～～” 邓嫂子叮嘱完，就转身回房。 她没有贪多，要知道她本是东家的厨娘，如今能挣些银子，是东家大方，体恤她要给家里挣药钱。若是她不守本分，误了东家的事情，怕是不仅会失去现有的，在东家心中也会大打折扣。当然，她也不怀疑，若是更过分些，将她赶出府也未可知。 平日里，她时常敲打四妹和五妹，其实也是在敲打自己。 —— 柳青青他们就这样渐渐在衡州安顿下来了。 石鼓书院虽和自己书院不同，但因为先生、教习还是一样的，大家也逐渐适应了。 唯有吃食是最大的问题。 打从某次，阿铭因为带了些吃食给自己的小弟，好家伙，这下不仅天岳书院每到吃饭的时候，怨气冲天。就连本来都习惯的石鼓书院学子们也炸了锅。 没吃过好吃的倒也罢了，如今吃到了，那还怎么忍？ 倒也不是说学子们只能在书院内吃饭，书院的饭不好吃，大家本来就各种想办法，比如让家里送，从酒楼里点，但如今，就连城里最有名的醉仙楼的席面都差人家几十里地，那还怎么忍？ 很快，天岳书院有一个厉害的厨子，就在府城内各处流传。 至于当事人，这日正在市场上买食材。 邓嫂子每次做吃的，都必要出门采购一番，无他，因为人多。 来了几次，市场上已经有人记住她了。 每次她来，都十分热情的招呼她。 毕竟，是个大户。 “这绿豆来二十斤，还有红豆，也要二十斤，还有……”随着邓嫂子不断地开口，店铺的掌柜越发殷勤。 “都帮我搬到车上去，给，这是银钱！” “好嘞，伙计，给这位嫂子把东西搬上车——” “来了！” 邓嫂子数好银钱交给掌柜。 “一文不少，承蒙您照顾了。”掌柜把银钱收好，突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邓嫂子。 “这是？” “这可是做菜的宝贝，一般人我都不告诉她。”掌柜神神秘秘的给邓嫂子解释了一番油纸包内的东西，“只要一丁点，那菜的味道保管就上一个档次！” 邓嫂子将信将疑，她本打算反驳说自己厨艺尚可，不需这种东西，但思虑再三，还是伸手接过了油纸包。 她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和她苦练的厨艺相比？ “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掌柜。” 掌柜见邓嫂子接下了，心道稳了，“甭客气，您尽管用，用得好，下次再来买。” “那是自然。” 邓嫂子买完了东西，很快就回了顾家。 今日是休沐，柳青青在家。 听下人说邓嫂子回来了，她便袖手走了过来，瞧瞧新鲜。 “东家，刚好，我正准备去找你呢！瞧，我又买到了新鲜的四月泡，前几天你不是没吃够，被那些小子们抢走了吗？今儿保管你吃个饱。” 柳青青听见邓嫂子的招呼，连忙跃了过来。 只见一个小簸箕里，满满的都是红彤彤的小果子，让人见了顿觉口舌生津，她高兴的捧起簸箕，大大的对邓嫂子道了一声谢。 “谢啥，反正都是东家你自己出钱，哈哈哈，我不过搭把手。” 柳青青知道是自己出去，但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而她也实在是对四月泡情有独钟。很久之前，这个时节，她会跟着人去山里扯竹笋，采野果，挖野菜……哎呀，不行，越想心思越野。 “嫂子，不如下个休沐，咱们出去野餐吧？顺带扯些竹笋野菜什么的回来，加个菜，你觉得怎么样？” 邓嫂子自然是满口答应，“行啊，东家你定，那感情好，让大家伙都帮忙干活！” “那干活的人可不少。”柳青青满脸雀跃，不怪她如此激动，实在是这些日子她每天两点一线，就在石鼓书院和顾府来回，再加上阿梅那边迟迟没有消息送来，她只觉得如游龙困兽，手脚不得展开。 “到时候我们可以烧烤，再带些风筝，这些天风大，刚好放风筝，还可以准备些游玩的项目……” 柳青青计划着，是啊，是时候出去放放风了。 邓嫂子就只负责点头，聊完这个话题，邓嫂子取来一个油纸包，递给柳青青，“对了，东家，今日那店铺的掌柜送了我一个‘宝贝’，说是做菜好吃，东家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真的有这么好？” “哦，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衡州真是物产丰富……”柳青青想着这掌柜还真是会做生意，怕不是打着先送的主意，让顾客先试用，看来他对自己的产品很是自信呢！ 柳青青刚接过油纸包，就不由连打几个喷嚏，“啊切，啊切。” “东家，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受寒了吧？” 邓嫂子见柳青青这模样，急得不行，还打算去请大夫。 “嫂子，别去，我没事，我这鼻子太灵敏了，应该是闻到了这油纸包的气味呛到了……”柳青青边解释边打开了油纸包，她对这个有些好奇起来了，难道这油纸包内是类似什么十八香、烧烤粉之类的粉末？那不正好用来野餐！ 诶？ 这气味……这气味有些熟悉！ 柳青青把油纸包凑到鼻子下，细细嗅了嗅，半晌，她动作迅速的把油纸包收好，脸色十分难看，“嫂子，你告诉我，这是哪家店铺给你的？” 第298章 奸商 邓嫂子看到柳青青的脸色，磕巴都没打，连忙说了。 柳青青记下邓嫂子说的店铺名字和位置，转身就走了。 “东家，要不还是我带你去～～” “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还怕我找不到？若是午初没回来，嫂子你不用等我吃饭～～”柳青青的声音远远传来，人也看不到影了。 邓嫂子站在原地，呆立许久，半晌她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让你手多，乱接东西，菩萨保佑，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 柳青青没骑马，安步当车，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到了邓嫂子所在的店铺。 “五方杂货行！” 她仰头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招牌，眯了眯眼，看来这杂货行很赚钱呢，招牌都刷的金粉！ “客官，里面请，我们货行可是衡州城货物最齐全的了，物美价廉，保证您不虚此行。” 柳青青刚刚踏入店铺，就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热情的介绍。 “自然是听说了你家货行的名声，才过来的。”柳青青一副打听过情况的表情，东瞧瞧，西瞧瞧，好似对什么都感兴趣，但是又只看看。 往往这种，要不就是来看热闹的，要不就是个大客户。 掌柜的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他看了看柳青青挂在腰间的一枚玉佩，眼神亮了亮，连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不经意的就顶替了伙计的位置。 “敝人是货行的掌柜，贵客若是想问什么，尽管问。” 说完话，他就静静的陪在一旁，并不多好，跟着柳青青在店铺内走来走去。 “倒也是些上等货，尤其是这干枣，果大，色香，怕是老树桩培育出来的吧？” 掌柜内心一惊，没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眼力如此出众，“不错，这母树是咱们衡东一棵三十五年的老枣树，贵客真是好眼力！” 柳青青逛了一大圈，演了许久，终于进入了正题，她故作的皱了皱眉头，“虽不常见，但家中倒也不是没吃过，我说掌柜的，你家可有新鲜的东西。家里长辈行船至此，没什么胃口……” 掌柜的听着柳青青的话音，猜想这个替家里长辈出来寻新鲜吃食的小娘子，最主要是看这小娘子的装扮，一身胡服，没什么钗环，很明显是为了方便出行，唯有那块玉佩，若是他没看错，只怕是上等的羊脂白玉，还是整块雕琢而成，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能买得起，且给家里小娘子这样随意佩戴的…… “自然是有的，贵客您稍等。”掌柜嘴角弯得极高，引着柳青青来到柜台，这次没有拿油纸包给柳青青，而是给了柳青青一个非常精致的瓷瓶。 柳青青见此，嘴角微抽。 这掌柜真是会看人下菜。 给邓嫂子的是油纸包装，给她的就是精美小巧的瓷瓶！ “这是？”柳青青疑惑问道。 掌柜的四下看看，神神秘秘的解释道，“这可是一个好东西，您别看只这么一小瓶，但却能用许久呢！它叫五鲜粉，做菜的时候放上那么一点点，那味道啊，美极了！” “这么神奇？”柳青青拿着瓷瓶仔细打量，半是好奇半是不信。 掌柜的见柳青青并不上钩，内心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这小娘子出身果然不一般，不是绣花枕头！ “这样，您若是不信，我现场给您试试！”掌柜手一扬，特别豪迈的招呼伙计去旁边买两碗汤面来。 掌柜为了拿下这笔生意，硬是下了“血本”——买了两碗阳春面，可是花了二十二文钱呢，让他肉疼了好一会儿。 很快，伙计就端来了两碗汤面。 “掌柜的，你先别放，我闻闻！”柳青青开口制止掌柜的放粉末，她凑过去在每碗汤面前仔细闻了闻。 掌柜见此，心想：这小娘子是防他一手呢，怕他暗中吩咐伙计搞鬼，真是不可小觑。 “可以了。”柳青青装模作样的闻完，就直起了身子。她话刚说完，就见掌柜的拔掉瓷瓶的塞子，轻轻的往一碗汤面中抖了抖，真的是只倒了一丢丢，就立马把瓷瓶收了起来。 掌柜的带着些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请柳青青品尝。 若她是个普通的小娘子，必然是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在外面品尝陌生人给的吃食，还是加了料的，但柳青青自持武艺，又有神秘须弥界傍身，自是不用担忧。 她先是从没有加五鲜粉的汤面中舀了一碗汤尝了尝，然后再去夹另一碗汤面中的面条。 掌柜有些讶异，脸上的神色越发敬佩。 这小娘子试味道的方法也有些讲究呢！ 实则，柳青青是不想喝那个汤而已…… 面条甫一入口，柳青青就觉得自己味蕾在爆炸，情不自禁的觉得这面条好香，她手中的筷子不由继续伸向汤碗—— 掌柜的眼睁睁看着筷子伸向汤碗，十分得意，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停在了脸上——柳青青的筷子停在的面条上空，没有再动！ 额…… 功亏一篑？ 难道他自持以来的宝贝失灵了？ “掌柜的，你这五鲜粉有多少就给我拿多少！” 柳青青放下筷子，要包圆。 哎呦哎，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掌柜的大声应道，“好嘞！” 他连忙把自己柜台下面的抽屉都打开，柳青青就见到抽屉里，只有一排瓷瓶，约莫是七八瓶的样子。 “贵客，这货走得极其俏，如今只有这么多了。”似乎是看到柳青青脸上的不满，掌柜连忙解释道。 “这可不行，我外祖母肯定喜欢，家里其他人肯定也要分，就这么点肯定不够，掌柜的，你得想想办法，起码得再给我二十瓶，不，今年我们都不会来了，五十瓶好了！” “五十……瓶？”掌柜吓得脚软，趴在了柜台上，对了，他还没告诉小娘子这五鲜粉要多少钱一瓶呢！ “小娘子，这一瓷瓶可是要六十两银子的，您……您真要这么多？” 奸商！ 三十两一瓶，可真敢喊！ “不过就是三千两而已。”柳青青手一挥，满脸不耐烦，“你只说还有没有。” “有！肯定有！”掌柜的蹭的站直了身体，天老爷哦，三千两，这一单若是成了，他三年都不用开张了！只是他上哪里给人家货啊，如今之计，看来只能先稳住小娘子，自己赶紧去拿货。 “您稍等，我马上去取来。” “要等多久，我能等，船可等不了。” “很快，很快，最多两刻钟！” “两刻钟？行吧，最主要是外祖母会喜欢，掌柜快些！” “哎哎哎。”掌柜的应着，就飞快的跑到后院，从后门架着马车走了。 一阵风吹来，恍惚好似有一片褐布卷入了马车底部。 第299章 有好消息 衡州城醉仙楼后。 杂货行的掌柜勒住马车，从车辕上跳了下来，锤响了门。 “谁啊，大白天的这么敲门，死人了吗？” 半晌，一个鸭公嘴身影，不耐烦的开了门，嘴里十分不善。 掌柜的好似没听见咒骂，门一开，他就往里冲。 开门的男子一把拦住了他，“我说王掌柜，您这是做什么，就是号丧都没您这么急的？” “哎呀，潘小哥，十万火急的大事，比号丧还急，你家夫人在不在，我有万分紧急的事找她！” “夫人还没起呢？你要有事，先跟我说！” 王掌柜被男子扯到院内，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说吧，什么急事？” 王掌柜这会儿终于有几分清明，他想起了眼前男子以往的作为，倒也没有执着于一定要见掌柜，而是把自己来的缘由说了出来。 “五十瓶？”男子大惊，他压低声音骂道，“你疯了吗？不是告诫过你，这东西不能大量出货，得慢慢卖，也别只盯着一家一户卖，要多撒网，让更多的人……” “潘小哥，我知道，但这是三千两银子啊！” “三千两？！”潘小哥再次震惊，“你，你卖人家六十两一瓶？你……你胆子可真大！” 王掌柜阴笑，“无商不奸，这卖货的客人一看就是过路的，不宰一下，王某人心里实在是过不去。不过，我也没想到啊，她竟然满口就答应了。潘小哥，你放心，这人不是本地人，买了东西就走，这也不算坏了规矩不是。只要您帮我这个忙，这样，我给你两成润例如何？” 两成润利，那不就是将近六百两，他们这东西，成本可以说基本为零。潘小哥眼珠转来转去，半晌，他伸出了三个手指。 王掌柜见此，内心大骂，他满脸纠结，最后一咬牙，答应了。 “等着！” 潘小哥丢下一句话，就往院内走去。 风很大，吹得人衣摆飞舞。 —— 待掌柜的取了瓷瓶回来时，柳青青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你怎么不留住她呢？你这个天杀的蠢材——”王掌柜气急败坏，抽了鸡毛掸子就要打伙计。 伙计灵活的跑了，“叔，是她家随从找来的，说是有什么急事，不过客人说她明日再来，还让我替她和掌柜你说声抱歉……” “明日再来啊！”掌柜的顿住手，满脸带笑，“你不早说，你看这，这误会闹得。” 既然客人说明日再来，王掌柜就是再焦急，也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 柳青青是被人叫走了，叫走她的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人——阿梅。 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不显眼的民居。 “大人，喝茶！” “阿梅姐，我不是说过，不用这么唤我。” “礼不可废。” 柳青青看着面无表情的阿梅，不由摇了摇头，也不知她发生了什么，性子比她还清淡。 “你们这房子找得挺不错，隔闹市就一条街，但这边又很清净。” “是阿柏找的。” “坐，别拘束，你站着，我得仰着头和你说话……” 听柳青青如此说，阿梅便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后背挺直。 这模样，难怪阿松和阿柏两人出去打探，留她在家策应，就这仪容，也太打眼了。 “没想到阿柏看着高高大大的，倒还挺细心。” “是。” “上次阿松说有眉目的消息，后来如何了？” “是个假消息，没有后续。” “你们钱还够不够用？若是不够用的话，及时说。” “够用，好。” …… 一番尬聊后，柳青青也放弃了，自顾自的喝茶。 柳青青放弃了说话，阿梅倒是开了口，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柳青青，“阁老寄了一封信过来，让我转交给您！” 对于巩阁老会知道阿梅他们的地址，柳青青也没有多在意，人家一内阁首辅，想知道点事情还用遮着拦着，要拦也拦不住啊！ 她拆开信封，慢慢的看着。 【信上说，收到了她上次寄过去的信，知道她如今已身在衡州，这很好，刚好查案。】 果然，三句不离老本行，只关注查案。 【接着倒是提醒她查案归查案，要注意安全，另外给她派了人，就要用，别什么事都自己上。】 用着呢，用着呢，您老放心。 【另外又说他在都城一切都好，别担心他，倒是上次寄过来的什么酱料之类的，可以再寄些。】 真的只惦记吃，难怪当初一见面就上来要吃鱼。一晃眼，竟然大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柳青青边看信边感慨。 嗯，老先生说那个龙王令和落霞剑，好像有了些头绪——柳青青看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最后面是一些日常话，柳青青看完了信，仔细的收拢好。 阿梅见柳青青满脸喜色，不由问道，“大人，可是有好消息？” “是。” “是哪方面的好消息。” “龙王令和落霞剑。” “具体呢？” “暂时不清楚。” …… 厅堂又安静了下来，两人对望无言，半晌，皆笑了。 “看来，咱们俩很像，说话行事，办案查案都很像！” “大人谬赞，阿梅不敢与您相比，若是真和您相像，说句大不敬的话，阁老早就委我以重任了。”阿梅很有自知之明，她虽冷静，也有些武艺，但性格注定，不太与人打交道，这样的性子，在内还好，若是外出查案办案是非常不利的。 反正她觉得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两人就这样打开了话题，时不时的接上一两句话，直到阿松回来了。 “柳大人您的计策果然有效。” “看来，你是有收获了！”柳青青催促道，“快说，那王掌柜到了哪里去取货？” “醉仙楼！” “醉仙楼？” 这个名字，是了，当初曹员外听到宝藏消息的地方就是醉仙楼。 “你把经过详细说一遍。” “是。”阿松坐在柳青青左边，他猛灌了几杯茶水，开口讲述，“您让我跟踪那个掌柜的，我就隐身在后院，待他出来时，藏到了马车的车厢下。” 第300章 本道五行八卦，无所不精 “一路跟着他，来到了醉仙楼的后门，是一个叫潘小哥的人接待了王掌柜。潘小哥说，醉仙楼的夫人交代那个货不能大量出，也不能只盯着一家一户出。” “不能大量出，这是什么说法？” 阿梅听了，很是纳闷。 阿松摇了摇头，“不知道，两人没有提及这个。” “然后呢？” “开头潘小哥说王掌柜坏了规矩，不准备给，但王掌柜劝服了他，还答应给他两成润例，可那个潘小哥要三成，王掌柜应该是很想做成这笔生意，最后答应了。” “三成，将近一千两，王掌柜可真是舍得！” “要我说，这个潘小哥也贪，怕是看出了王掌柜的急迫，这才狮子大开口。”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是狼狈为奸。” “柳大人，如今咱们查到了醉仙楼，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查到了源头，自然是要盯着它。这样，你们俩下午去打听打听这个醉仙楼的所谓夫人是个什么来头，等天黑了，咱们就夜探醉仙楼！” “是。” “是。” 柳青青安排了一些事情，就准备离开了，回顾家去。 只是，她刚走到一处民房前时，大门猛地打开了，从里面飞出来一个黑影。柳青青当即往旁边一让，“嘭”的一声巨响，黑影掉在地上，卷起一大片灰尘。 “咳咳。” 柳青青挥手扇了扇灰尘，不等她离开，民居内传来一声巨大的怒骂声，“你这个骗子，竟敢跑到爷爷家来行骗，也不去打听打听爷爷的名号，爷爷岂是好惹的？今儿个心情好，只揍你一顿，若下次再遇到你，定要折了你一条腿，呸，糟心的玩意！” “哐”的一声巨响，大门又被关上了。 柳青青听完了骂街，不由看向地上的骗子。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骗子哼哼唧唧的叫了出来，“有没有哪位路过的好心人能扶我一把啊！小道可以免费给看相，测八字，堪舆，……，五行八卦，无有不精啊！” 柳青青听着一长串江湖术士的话术，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郭半仙，你不是在龙王庙服刑吗？你不会是逃跑了吧，竟然从岳州跑到衡州来了，可真能跑？” 大惊！ 这个小娘子怎么对本道如此熟悉？ 地上的中年道士顿时也不哎呦了，连忙爬了起来，他定睛一看，天爷哦，怎么是这个女煞神！ 他就说面相不对，每次遇到她都没好事，在岳州那会儿，搅黄了他的生意，如今可好，他都躲到老家来了，怎么还让她碰上了？ 今天这顿打，果然是有出处的。 “小娘子可莫要信口开河，小道……本道长自然是刑满结束，正大光明的走回来的，可不是逃！” 柳青青负着手，点了点头，“哦——” “咳咳，本道长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郭半仙说着话，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就准备开溜。 “道长且慢。”柳青青开口叫住了郭半仙，然后慢吞吞的道，“有一桩生意，也不知道长接不接？” “不接不接，本道长忙得很，没空没空。”郭半仙虽然停了下来，但是根本不想和女煞神有什么接触。 柳青青看了看郭半仙身上破旧的道袍、鞋子、还有瘦削的脸庞，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大银锭，在手中抛了抛，“这桩生意你若是接下了，这五十两算是定金，待事情完成，还有五十两！” “咕哝。”郭半仙看着柳青青手里银光闪闪的银锭，直吞口水，妈呀，这五十两若是换成大鸡腿和好酒，能换多少啊！ 只是，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女煞神，有钱也不行啊，有钱没命花啊，他这把老骨头也禁不起折腾了！ 柳青青看着郭半仙的眼神，凝眉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看你瞟我好几次了，难不成我有什么不对？” “没没没，没什么不对，您这面相好得很，大富大贵，福寿绵延，否极泰来……” 柳青青并没有被郭半仙的话忽悠住，她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睛道，“郭半仙，我想衡州这地界，知道你曾经在土匪窝里待过还进了衙门的大牢的人并不多吧？” “你你你……你威胁我？” “我只不过是乐于助人，告诉衡州人民一些事实罢了！” 郭半仙被柳青青的厚脸皮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娘子真是天杀的煞神，比水匪还凶，呜呜呜呜！ “你要本道做什么？” “此事不急，还是先说说你的眼神吧！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郭半仙左看右看，支支吾吾，手指掐来掐去，半天没有说话。 柳青青见此，把手中的银锭给掰成几块，塞给了郭半仙。 郭半仙看着碎成几块的银锭，再看看笑眯眯的柳青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刚刚的动作极具威胁意味呢？ “说，我说。”郭半仙收起银子，开始思考如何说，才不会让女煞神不那么动怒？ “那个，根据您的面相来看，是面相啊，本道不知道你的八字生辰等等，光只看面相的话，这个，您煞气有些重啊……”郭半仙陪笑道，“您说您一清清秀秀的小娘子，身具煞气，这，这也太违和了不是？” 煞气？ 柳青青托腮沉思，她借用的这具身体的身份，是上过战场的，若有煞气倒也不奇怪。 “那可有不好的影响？对自己，对周围的人？” “对您来说，这自然没有什么影响，还可壮身，女子为阴，本来就易被阴邪侵染，如今您身带煞气，那自然是诛邪退避，无所畏忌。” 这就好，柳青青点了点头，“继续？” “这对周围的人嘛——”郭半仙故作沉吟，半天没有说话，忽而大笑道，“您以为您这煞气是妖气呢，还对别人有影响，哪那么厉害，哈哈！” 柳青青半晌无语，“那你眼神奇怪什么，而且看上去有些怕碰到我？” 郭半仙被问得哑口无言，“这……我等修道之人乃是方外之士，这，这自然会有些忌讳之类的，总之，遇到你们这等身带气运之人，能远离最好远离，否则被牵连到某些事里面，你们倒是没事，我们这等人则会遭殃……” 原来是怕牵连，柳青青若有所思，“我说你这相术准不准啊，刚刚不是还被人赶出来了？” 第301章 邪门 “我那是……我那是故意的，”郭半仙看了看街道旁紧闭的院门，低声道，“这家里的老妇人已带孕像，而她丈夫早就去世了，我不胡诌些不痛不痒的话，让人凑出来，难不成大咧咧的对那恶霸说，你老娘要给你生个小弟或小妹了？这可是会出人命的！啧啧……” 柳青青讶然，若这道士说的是真的，那真是……一笔糊涂账了！ “走走走，别再这里了，本道如今有银子了，先去找个馆子填饱肚子要紧。” “半仙，我那个事情——” “答应，答应，走走走，本道请你吃酒，咱们边吃边说。” 柳青青跟着郭半仙到了江边的一个酒馆前。 “这家的鱼肉和羊肉做得最地道，那滋味叫一个鲜啊！”郭半仙极其热情的给柳青青介绍，“他家三代传承，手艺那是没得说，别看地方偏，那是客似云……” 柳青青看了看门可罗雀的酒馆，再看了看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庖厨，摇了摇头。 她是不是不应该信郭半仙的话，本以为怎么说也是本地人，肯定知道几个地道的馆子，如今看来，言过其实？ “刘三刀！” “谁，谁叫老子？” 郭半仙跑到庖厨身边，凑到他耳边大喊了一句，庖厨被吓醒，弹了起来，一脸怨气。 “哪里来的臭老道，走走走，去别处去，本店不……咦，郭仙，是你，真的是你，你这十几年去哪里了啊，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刘三刀本来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道士，极不耐烦，但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曾经的好友郭仙，大喜过望，一把抓住郭半仙的手臂，忙不迭的追问。 “嗳，道爷自然是去发财去了，呶，看清楚了，银子。”郭半仙把柳青青给他的银子，摸了一块出来，放到刘三刀的手里，显摆之意极其明显。 “看不出啊，真是看不出，你这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倒是有钱。”刘三刀抛了抛银子，又用牙咬了咬，一脸不可思议。 郭半仙哎哎哎的直喊，“别咬坏了，轻点，轻点。” “知道，紧张啥紧张！” 刘三刀忽然转头，看到了一旁的柳青青，眼睛睁得极大，“这，这不是我大侄女吧？” 啥？ 女煞神是我的女儿，夭寿哦，郭半仙得意的表情当即停在脸上，连忙澄清道，“别乱说，这是……” “郭道长的小友。” “对对对，小友，我特意带人家来尝尝你的手艺的，我说刘三刀，你这店面怎么如此冷清，难不成我走的这些年，你手艺下降了，没客人了？” 刘三刀听郭半仙问起生意的事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事说来话长了，你们等着，我先去做菜，等会儿我们边吃边聊。”刘三刀拍了拍郭半仙的手臂，低声道，“放心，不会让老朋友你失面子的，老子手艺还在呢！” “谢啦！” —— “菜来咯，烧鸡腿，清蒸黄鱼，芋艿羊汤。”没一会儿，刘三刀就端了三大盆菜来了。 柳青青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菜香味，目露好奇，这味道闻着很是不错，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吃，别客气。” 刘三刀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挖出了一瓶酒，给郭半仙和自己各倒了一大碗，“这位小娘子，你吃酒吗？” 柳青青摇了摇头，拒绝了。 晚上还要去办事，不能喝酒的，会误事。 刘三刀倒也不勉强，便只和郭半仙喝起酒来。 两人叙了一段旧，刘三刀就开始说自己店面的事情。 “嗨，你别说，这事有些邪门。”刘三刀灌了一碗酒，把酒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恨恨道。 “邪门？”郭半仙扯着一个鸡腿在吃，闻言连忙催促，“这种事情道爷里手啊，快说快说。” “倒也是，这事可能还真的需要郭仙你帮忙。”刘三刀脸上稍微舒展了些。 “这事儿，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你知道城里的醉仙楼吧？” “醉仙楼？这自然知道啊，我当初离开衡州城的时候，它就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了。” “那是老黄历了，这醉仙楼前几年就开始败落了，那老东家啊更是急得去世了。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醉仙楼虽然不景气，但它占地大，位置好，城里许多商户都想买下来呢！ 他呢，膝下只有一女，只是这女儿好似不在家，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那些想买酒楼的人，自然就当她不存在。 原本，这酒楼就要出售了，没想到，这女儿回来了！” “那些人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谁说不是！就差临门一脚了！” “但这也没有办法啊，毕竟人家是东家的女儿，自然能继承酒楼。这孩子倒是硬气，没几个月，就把酒楼重新开起来了，生意还挺红火。” 刘三刀说着说着就愤愤起来，“那些本来要买醉仙楼的其他人，看人家是一个女郎，再加上心里憋了气，竟然开始出歪招对付醉仙楼。不是在菜里面吃出脏东西，就是撬墙角，还……还说些乌七八糟的话，总之就是有什么脏水就往她身上泼什么脏水。” “岂有此理？简直就不是人！”郭半仙酒意渐浓，他猛拍桌子，张嘴唾骂。 “谁说不是？” “不过好在，这女郎坚贞不屈，竟然见招拆招，一一化解了，还把其中一个闹得最凶的人送到了衙门，打那以后，这衡州城谁不高看她一眼？” 柳青青听到这里，暗忖，这女子确实能干！ “那……那后来呢？” “后来，那些人自然是不敢再乱来，老老实实的，这醉仙楼自然安稳的开下来了。” “我说刘三刀，你这故事未免也太长了，还没说到那个什么邪门的事情呢？”郭半仙虽有酒意，但也没忘记那件他最在意的事情。 “别急，这不就说到了。” 刘三刀脸上浮现一些特殊的表情，他继续说道，“这醉仙楼重新再开张啊，生意异常火爆，每天都人满为患，挤不出人开。后来，还买下了几家酒楼，虽然没改名字，但背后的东家啊，就是那个女郎。” “这也没什么不对吧？有钱了自然会买铺子什么的。” “郭仙儿，你是不知道，这新买的酒楼啊，生意也一样火爆！” “所以，不会是人家酒楼火爆，所以你这里没有生意了吧？这样，你就说人家邪门？” 刘三刀脸上有些窘迫，“我，我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最重要的是，那些酒楼的厨子都没换，他们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怎么可能换了一个东家，做出来的菜就让客人们趋之若鹜，没这个道理不是？若是请了其他的厨子，我自然不会多想，但这人都没换，怎么生意这么火爆？” 第302章 柳大人请坐 “这，这确实有些奇怪，兴许是那个女郎教导的？”郭半仙猜测道。 “我说郭仙，这衡州城内，论对这庖厨的了解技艺，我若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庖厨必定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那刀工、火候才能掌握得七七八八，还有一两分是天赋。 就他们那技艺，你说有些提升，我倒是也不反对，但就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到把酒楼的生意做得如此火爆，让客人们几乎都满意，这我是不认同的。我实话实说，就我家这口味，也有不喜欢的！” 柳青青听到这里，综合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捋了捋，心里有些明悟，只怕那些生意火爆的酒楼，做菜是放了五鲜粉吧？ 郭半仙觉得刘三刀说得有理，猛点头。 “对吧？你也觉得邪门吧？” “我说兄弟，我……晚上就去醉仙楼走一趟，替你看看有什么怪异？” “成，好兄弟，我跟你一起去。” 柳青青看着两人碰杯吃酒，她心想，今儿晚上，这醉仙楼可就热闹了。她本来也打算让郭半仙去醉仙楼帮她办事，如今看来，那件事可以缓一缓，让他们先去打个头阵再说。 没一会儿，柳青青就先离开了。 午后，她正在书房查看一些资料，四妹来找她，说官差上门了。 “官差？” “是的，东家。” 柳青青连忙起身，把资料收拢，她沉声问道，“官差可说为了什么事情上门吗？” “说了，说是有一桩命案请东家协助。” 柳青青闻言，脚步一滞，脸色凝重。 她没有再问，大步往厅堂走去。 厅堂内，顾单坐在上首，和几位脸色怪异的衙役正虚与委蛇，见到柳青青来了，他神情一松，忙起身来到柳青青身边，三言两语把他探得的消息告诉了柳青青。 柳青青对他安抚的笑了笑，顾单便安静的站在她身后，执弟子礼。 几个衙役脸色越发怪异，这顾府可真奇怪，一个小郎君当家，对着他们问东问西，打探消息。接着来了一个小娘子，明明是客人，但看着却像主人。 “你就是柳娘子吧，请跟我们走一趟。” 柳青青点了点头，“好，我等良民自然要配合官府查案。”她说完话，转头又交代了顾单几句，便跟着衙役们走了。 顾单看着柳青青远去，脸上又带上几丝焦急，四妹站在他旁边，忽然开口道，“顾小郎君，别担心，东家自有打算，安心等候便是。” “四妹姐姐，你不知道，这无论什么人进官府一趟，怎么也要脱一层皮，何况师父虽厉害，但她是一个小娘子啊！” 四妹抿了抿唇，看来东家还没告诉顾小郎君她另一个身份，不然小郎君也不会如此担忧？ “刚刚东家好似吩咐你去办事，是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四妹便转开了话题。 顾单皱着眉，偏头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师父交代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不过是等阿城他们回来之后，让我安抚一二，就不劳烦四妹姐姐了。” 这样啊，四妹点点头。她想等东家回来得和她说一声，也得把东家另一个官家的身份告诉顾小郎君才行，不如东家往后办案和官府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每次都这么担心怎么成？ 不过这是衡州，不是岳州，东家的官家身份应该也能用吧？ 四妹好似被顾单“传染了”，也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且不提两人的担忧，另一边，柳青青跟着衙役们来到了中午吃饭的酒家——刘三刀酒家。 她脚步缓慢，几个衙役看见了，互相使眼色，脸色仍然很怪异。 柳青青没关注，此时她在内心猜测，不知这命案中的死者是“刘三刀”还是“郭半仙”？ 应该只是一个人，否则官差也不会找她来了！ 定然是活着的那个人说起了她，衙役们才会去顾府——等一下，她住在顾府并没有告诉郭半仙，也没有告诉刘三刀，两人是如何得知的？而且，即便是郭半仙也只见过她两面，她连姓名都未透露给他，那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踪的？ 莫不是衡州城的衙役们查案效率很高？ 酒家被衙役们包围着，唯有一张桌子上坐了一个穿官服的中年男子。他看着走近的柳青青，眼神也十分怪异，好奇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大人，柳青青带到！” “拜见大人。” 柳青青入乡随俗的行了一礼，然后站直了身体，看向坐着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他收回眼神，清了清嗓门，”咳咳，本官乃衡洲城的法曹，你可知本官找你来所为何事？” “说是有一桩命案需要我来协助——” “咳咳，是问话，问话！” 柳青青嘴角抽了抽，无可无不可的附和道，“是有一桩命案要问，不知大人要问什么？” “你说你一个小娘子，听到命案什么的，竟然不惊慌失措，也不害怕胆怯，反而，反而镇定自作？柳青青，这发生的命案莫不是就是你干的？” 中年男子脸色看着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寒冷。 柳青青没有答话，反而摇了摇头。 “你这是说不是你干的？”中年男子看着柳青青的动作，推测道。 柳青青笑得极轻，开口否定，“不，我只是为衡洲城的百姓感到悲哀，没想到发生命案后，一府的法曹大人竟然是这样问话？” “你，大胆，竟敢对大人无礼！”有衙役抽出了腰间的铁尺，大声呵斥。 中年男子却开口阻止了衙役，让他退下去，之后他一脸请教的表情看向柳青青，询问道，“不如，若是发生了命案，应该如何询问呢？” “若是发生了命案，大人应该先派衙役查看现场周围，是否有留下什么线索，根据线索进行一些推断；另外还要让仵作尽快验完尸，看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圈定一个命案发生的时间范围。若是有目击者或者幸存者就更好了，可以对他们进行盘问，圈定一些相关的嫌疑人——” 柳青青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中年男子正认真听着，见柳青青停下，忙催促道，“继续啊！” 柳青青再次摇了摇头，“大人，确定是找我来问话，而不是协助？” 中年男子脸色有些讪讪，半晌后，他站起来，伸了伸手，开口道，“柳大人请坐！” 柳大人？ 围观的衙役震惊！ 他们听到了什么？自家大人叫一个小娘子‘大人’？ 不是，什么时候一个小娘子也可以当官了？ 第303章 吓晕了 柳青青回了一礼，坦然的坐在了中年男子的对面。 “咳咳，那个我和老蔺是好友，他之前告诉了我你在落霞山庄的‘壮举’，把你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我那是还在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被他夸成了一朵花。当时想着，若是什么时候有空，当去亲眼瞧瞧。 谁知，你竟然来了衡州，哈哈哈哈，我已经给老蔺写信问候了！” 中年男子仰头大笑，说着一些闲话。 柳青青从闲话里听出了一些重要的关键词。 老蔺，落霞山庄，那必然就是蔺大人了，所以说，眼前的这位法曹大人是蔺大人的好友。 “大人谬赞，当初不过是恰逢其会去落霞山庄查案，偶然间帮了蔺大人一点小忙，他是个不占功的人，便说得夸张了些……”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你别谦虚，我和老蔺是十几年的好友了，他性子怎样，我比你更清楚，更何况他也没夸张，只是把事情的经过和我说了一遍。有些事情他没说得太明白，我也能推出一二。 行了，叙旧晚点再说，先说本次的案子，死者是刘三刀——” 刘三刀？ 那个中午还生龙活虎，问她是否吃酒的汉子？ 柳青青怔住，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眶微红。 “是……是怎么死的？” “脖颈一刀毙命，行凶者手法十分利落。” 柳青青站起来，“大人，我可否——” “可可可，看尸体可，看案发现场可，问话都可。”法曹也站了起来，忙不迭的答应，那模样好似忘记了自己才是案情的主审，他指了指周围的衙役，“他们也归你，想怎调派就怎么调派！” 衙役们听得，呆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青青谢过，就准备查看，她一边走，一边从荷包里掏出了口罩和手套。 法曹跟在柳青青身边亦步亦趋，他看着柳青青掏出来奇模怪样的物件，眼神疑惑，等柳青青戴好，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唔，晚些就做。 刘三刀的这个酒家说是酒家，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家，他家建在江边，离码头不远，院子开间很宽，搭了几个棚子，棚子里则摆了一些桌椅。柳青青一扫而过，没看出什么异常，她继续往内走。 “死者是在房内被杀的。” 法曹边讲，边在前面引路。 穿过大堂，就是一个院子，院子很简单，除了一排改建成了厨房，另外一边就是两间房舍。 其中一间门洞打开，柳青青跨过门槛，甫一望去，便是刘三刀赫然躺在地上，周围满地的血。 “这，”柳青青有些不解，为何不给他收尸。 “府城的仵作有事回家了，如今正派人去请。”法曹知道这模样不好，但他有自己的打算，“我刚好想到了你，便没有让人挪动现场，如今这状况，就是我们来到时看到的模样。” 柳青青慢慢靠近，她蹲下身，闭了闭眼，再猛地睁开，然后不带情绪的查看起来。 法曹看着柳青青认真的检查，有些敬佩，一个小娘子，竟然能干仵作的活，真是厉害！ 柳青青抬起死者的手时，发现了异常。 “大人，有发现！” “哦，什么发现？”法曹立即凑了过来。 “手上有伤痕，应是新伤，我中午和死者一起的时候，见过这只手，我可以肯定，当时手上没有这些伤。” “所以这应该是和凶手发生争执时留下的？” 法曹看着死者手背手臂上细长的红痕，凝眉深思，他之前看到，还以为是死者自己抓的呢？毕竟这伤太寻常了。 “那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行凶者应该留有长指甲！” “长指甲！”法曹沉思了一会儿，大声推断道，“那是女子？” 柳青青眯着眼睛看着死者小拇指的指甲，顺口答道，“那可不一定，您看，这刘三刀不也留了？” 法曹看着死者的小拇指，辩驳，“但是你刚刚说长指甲，而且看死者手上造成的伤痕，行凶者应该不只留了一个手指头，这……这男子哪会留长指甲？还留了好几个？” “一般的情况下是不会，但不排除有例外。”柳青青站起身，她指了指死者的身躯，“您看刘三刀的体型，比一般的男子要壮实，而且他是个庖厨，手臂上的力量非常大，若是女子，怕是很难轻易制服，除非是女杀手。但刘三刀不过是一普通人，会豢养女杀手的人大都不简单，杀一普通人出动女杀手，这……” “有理，所以目前关于凶手的推测就是一个留着长指甲的男子？”法曹总结道。 “嗯。目前来说，就是这样了。”柳青青四处看看，“这房间被刘三刀收拾得很整洁，凶手虽然和刘三刀扭打，但两人并没有打得很激烈，因此线索很少。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凶手一开始并没有想杀人！” “不想杀人？”法曹很是惊讶，“但杀人手法很利落啊，一刀毙命，你看！” “我知道。大人你想一下，若是行凶者一开始就是来杀人，以刘三刀的烈性，他必然是拼死反抗，这现场只怕是更为激烈。因此，我猜测，两人怕是一开始只是有些争执，之后凶手离开，然后因为某个原因，他又返回，趁着刘三刀没有注意，一刀杀了！” 法曹顺着柳青青的思路想了想，点头，“不错，有道理。” “对了，大人，报案的是什么人？” “一个穷酸道士。”法曹随口道，“那道士有些古怪，他还提起了你，最主要是他一形容，我就知道应该是你，最近你们天岳书院来我衡州石鼓书院交流，我自然是多了几分关注的。” “那他人呢？” “晕了，我看是吓坏了，如今人还没醒，在隔壁呢！” “晕了？” 郭半仙这么胆小？ 柳青青有些不信。 “这人特别怪异，报完案，领着我们刚到院子，他就晕了，掐人中都掐不醒。 “我瞧瞧。” “成，瞧瞧。那这死者就先收拾了？” “您让人抬回衙门吧，对了，等仵作回来了，最好让他再仔细看一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 “那是自然。” 柳青青推开隔壁的门，郭半仙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她走过去看了看，先是扒了扒他的眼皮，然后摸了摸脉搏。 竟然真的晕了？ 第304章 不如起个卦吧? 不过这脉象有些不对，得尽快把他唤醒。 柳青青从荷包里掏出一根针，给郭半仙的手指放了几滴血。 法曹看着她的荷包，只觉得这荷包简直是个百宝箱，真是什么都有。 不一会儿，郭半仙就醒来了。 “大人，就在前面，您快去看啊……”他一睁开眼睛，嘴里就嘶哑着喊了起来。 柳青青闻言，叹了口气。 法曹大人很配合的回了一声“好”。 半晌，屋内寂静无声。 忽而，郭半仙坐了起来，他“扑通”一声跪在法曹面前，哀求道，“大人，求您一定要抓到杀害三刀的凶手，大人，求求您，三刀……三刀死得太冤了啊……呜呜……” “你放心，本官自会查清案子，抓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安宁！”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你先收敛些情绪，本官还有事情要问你。” “大人尽管问，本道……小人绝对如实说。” “柳大人，不如你来问？” 法曹看向柳青青，柳青青便开了口，“郭仙，你把我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一遍，不许有丁点遗漏。” 本来低着头的郭半仙正等着大人们的询问，突然听到一熟悉的声音，以及问话的内容，连忙抬起头—— 是……是女煞神！ 不对，刚刚那位男大人喊她什么什么柳大人？ 柳大人！ 她是官！ 女煞神是官！ 太好了！ 郭半仙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绽放出极其的喜悦，他也没起来，直接挪到柳青青面前。 “柳大人，我求求你一定要抓到凶手，若是……若是你能抓到凶手，我郭仙……愿意卖身于你……” 法曹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得既可怜又可笑。可怜他为了友人能如此义无反顾，又觉得他说的话十分可笑，你说你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卖身给柳大人，能做什么，发生命案的时候算个卦？ 若是有这本事，现在又何必求别人？ 柳青青满脸拒绝，“莫要胡说，快起来，我和这位大人一样，定会找出真凶的，你不必如此！你若是想我们找到凶手，就快点把我刚刚问的事情说一遍。” 郭半仙表情滞了滞，片刻后，他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 “柳大人离开后，我与三刀继续吃酒，大约到未正时分，才散了。晚上本来打算去醉仙楼的，三刀说我这身衣裳不行，建议我去买套衣服，我便进城去了。 城里卖道袍的店铺少，我连跑了几家店铺，才找到一家，又因为尺寸不合适，店里的绣娘给我改了一会儿，这样，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申正时分，我才换了一身新衣服回来了。 我……我在门外大声喊着三刀来看，没想到半天没有人应。我以为三刀吃多了酒睡着了，便收了声，也准备再去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等我走到院子里，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我察觉不对劲，跑到三刀房里一看，他……他就倒在血泊中了。” 讲完事情的经过，郭半仙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没有爱惜自己身上的新衣裳，抬起手，直接就是一抹。 法曹详细问了郭半仙他去的几家店铺的名字，便找来衙役前去询问。 “大人，大人是怀疑我说的话？” “这不过是惯例，验证一下而已，对洗脱你的嫌疑很有帮助，倘若你说的是实话的话。” “哦，这样。” 柳青青想了想，走出了房间。 她在院子里四处查看起来。 法曹也跟着走了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柳青青的动作，仔细观察着。有捕快凑了过来，悄声问道，“大人，这位柳大人到底是什么官啊？” 法曹淡淡瞥了一眼，吐出“龙武军”三个字。 捕快一惊，他也没有再问具体的官职，又悄悄的走了。 天爷哦，皇帝亲军，惹不起惹不起，快走快走。 站在法曹背后的郭半仙听得龙武军三个字，眼神闪了闪，心想：果然，煞气是有来由的！ 只是之前避之不及的态度在刚刚这一会儿已经完全变了，郭半仙想到旧友的死，内心沉痛，偶尔他在想，若是今日不来找三刀喝酒，以他平日里矫健的行动力，遇到凶手的时候，是不是能多反抗几下，是不是就不会死得这么快，是不是他就能赶得回来，是不是…… 郭半仙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岂不讽刺？ “郭仙，收敛心神，不要胡思乱想，呼气，吐气，呼气，吐气……” 柳青青在院子侧过身，刚好看到满脸苍白，双眼呆滞的郭半仙，这模样明显就是陷入魔怔了，当即赶过来开口大喝。 法曹吓了一跳，他连忙让开位置，转头看向身后。 眼睁睁看着郭半仙的脸色由青色变得好转起来，好险，这人脸色如此差，若是柳大人没有发现，只怕就要在他身后出事了，这可真是……真是无妄之灾啊！ “你在想什么，成了这个样子？”法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劝慰了几句，“你放心，本官和柳大人定会抓到凶手，让你慰藉老友的，实在……实在不必如此伤怀。既是好友，他想必也不愿看到你为了他如此伤怀，不顾自个的身体，你看你，年纪也不轻了……” “大人，大人……我……”郭半仙愣愣的，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可是在自责？” 柳青青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郭半仙惊得合不拢嘴，“你，你怎么知道？” “想想就知道了。”柳青青脸色也很不好看，她抬头看向天空，此时正值晴空万里，白云悠悠，然而就在这青天白日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世事如此无常，命运对于刘三刀来说，极其残酷。 “我还是那句话，你与其有空乱想，不如做些实在的事，早一天破案，他就可以早一日安息，凶手也会早一日得到严惩！你不是号称半仙嘛，起一卦看看！” “起卦？” “起卦？” “起卦？” 柳青青的话，让在场的法曹大人、郭半仙、衙役们摸不着头脑，这柳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吧？要道士起卦来破案？ 若算卦真能破案，那还要衙役做什么啊？ 第305章 还不从实招来! “好，起就起！” 半晌，郭半仙下定了决心，他连忙告退，然后开始准备起卦。 起卦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准备，不过是稍微整理好颜容仪表，然后摸出起卦工具也就是三枚铜钱，再对着天空默念了许久，再手一扔——铜钱在石桌上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法曹俯身看着石桌上的铜板，半晌，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他转头看看左边的捕快，捕快直摇头，他又看看右边的衙役，衙役挠挠头，嘿嘿傻笑。 看不懂。 完全看不懂。 柳青青看了看桌上的铜钱，面无表情的看向郭半仙。 郭半仙在飞速的掐手指。 好一会儿，他才大喊，“大凶之兆！” 法曹和众衙役们不由往后一退，柳青青往前走，她沉声问道，“你起卦问的是什么？” 问的是什么？ 郭半仙喃喃道，“问的是凶手……” “这凶手自然是有大凶！” 额…… 好像有点道理。 法曹和众衙役们不由又走了回来，拍了拍胸膛，好悬，还好柳大人问了，不然都要吓死了！ 这不算卦还好，算了知道结果，这心里就有了几分在意，最主要还是不好的，可不心里发毛吗？ “那该怎么问？” 郭半仙求教道。 柳青青想了想，建议道，“你问凶手如今在哪方，东西南北？这个简单明了清晰，你这卦象也好看得出来！” 郭半仙觉得柳青青在内涵他的起卦能力，但他不敢反驳，咬了咬牙，又起了一卦。 “如何如何？” “半仙啊，这是哪方？” 铜钱停下，衙役们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追着问。 此时，他们也有些期待了，若是知道个方向，这也是好事不是？ “山之阳,水之阴。” “这是啥？” “南方！”法曹兴奋道，这个他知道，山川书上有记载。 “大人说得是，就是南方。” “好好好。这样，你们都往南边去寻，一则问最近刘三刀是否与人生怨争吵，二则问是否有男子喜欢留长指甲，且会和刘三刀有些关系的！” “是，大人。” 衙役们大声应诺，精神抖擞的去办差了。 —— “老乡，你认识那个开酒家的刘三刀吗？” “不认识。” “老丈，你认识那个开酒家的刘三刀吗？” “啥，你说啥，烧刀子，我不喝酒……” “大娘，你认识那个开酒家的刘三刀吗？” “啐，你喊啥大娘，别人都喊我大嫂！” “……大嫂，你认识那个开酒家的刘三刀吗？” “认识啊，他以前还经常来我这里买酒呢，不过这几个月没有来了，都没见过他人影……哎，小伙子，你怎么就走了，再聊几句……” “开酒家的刘三刀啊，我认识，他家的羊就是我家养的……有没有结怨的人？这我就不清楚了，他脾气耿直，有时候说话确实容易得罪人。” “三刀啊，他家里亲戚少，唯有一个远房侄子来往得比较多，呶，就是那个卖花郎。” 问话的衙役顺着里长的手望过去，只见街道对面是一个挑着担子的清秀年轻人，两个箩筐里是满满的鲜花。让衙役眼神凝重的是，这个年轻人搭在扁担上的手指甲很长！ —— “大人，找到行凶者了！” 杨大人（法曹）听到衙役的呼喊，眼神一亮，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带进来！” 柳青青站在一旁，她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衙役押着一个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神情怯懦，背有些驼，走路弓着身子，仿佛常年如此。柳青青视线下移，看到了男子的手指，是一双很干净白皙的手，最重要的是，指甲特别长！ “扑通”男子走到杨大人面前，就连忙跪下，口喊冤枉。 “冤枉？刘生花，本官尚未说明缘由，你就说冤枉，是何道理？” 刘生花表情惶惶，他哆哆嗦嗦的回道，“草民……草民应该是牵扯到什么事了吧，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官差带走？但草民，草民胆子小，平日里更是安分守己，绝没有做违背律法的事情啊，草民冤枉！” “刘生花，你倒是有几分机智，本官问你，你和刘三刀是何关系啊？” “三刀叔？我……我们是远房的叔侄。” “哦，是吗？那你们私下可有结仇啊？” “结仇，不不不。”刘生花不停地摆手，否认道，“三刀叔对我很好，我这个……这个卖花的事都是他帮我张罗起来的，我对他很是敬重，怎么可能会和他结仇？” 杨大人看着满脸赤诚的刘生花，面泛疑色，以他的审问经验，自然看得出这刘生花没有撒谎，难不成这长指甲只是个巧合？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柳青青。 柳青青看了看刘生花长长的袖子，俯身在杨大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杨大人点点头，挥手招呼一个衙役过来，吩咐了几句。 衙役听完，转身走过去就一把抓住刘生花的胳膊，把他的袖子撸了起来—— “啊！” 刘生花突然被衙役抓住，忍不住惊叫出声。 “住嘴！” 衙役粗声粗气的呵斥，仔细打量了刘生花手腕上的伤痕，大声回道，“大人，这人手腕上果然有伤，以卑职的观察，这掐痕和刘三刀的指宽十分吻合！” 杨大人神色大震，猛地一拍桌子，“大胆刘生花，你竟然巧言令色，企图蒙混过关，如今你这手腕上的伤只怕就是杀死刘三刀之前，被他抓到的吧？现在证据确凿，还不从实招来！” 刘生花见自己手腕上的抓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惨白，但他没有认罪，依然挣扎道，“大人，大人，草民承认，是和三刀叔发生过争吵，这个也是当时他留下的，但杀人……杀人是从何说起啊，这三刀叔死了……死了吗？” 他说着说着，神情异常激动，竟然一把逮住衙役的手，追问道，“官差大爷，求求您告诉我，三刀叔怎么了？” 柳青青和杨大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这刘生花的表情怎么像是不知道刘三刀死了？ 第306章 偷潲水 “怎么，你还装，刘三刀不就是被你杀死的吗？” 杨大人回过神，一脸严肃的问话。 刘生花神色大恸，眼眶含泪，他的声音突然就嘶哑了，“大人，我怎么会杀三刀叔，我怎么会杀三刀叔……” 柳青青凝眉，她想了想，接过话道，“那你最近可与刘三刀有什么往来？” “往来？”刘生花喃喃，表情恍惚。 “不错，比如说，银钱之类的往来……” 刘生花听了柳青青的举例，神情顿时一呆，脱口而出，“有……”说完话他好似又有些悔意，神情带着几分纠结，但他很快就继续说道，“有。是这样的，三刀叔让我做了一件事，说只要我做好，就给我十两银子，我……我当时缺银钱，就答应了。” “快展开说说！”杨大人伸手道。 “是。”刘生花摸了摸脸上的眼泪，哽咽道，“那大概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有一日，三刀叔特意在城门口等我，让我跟他来到这里，说有事找我。然后……然后他拿出了一锭银子，说知道我母亲病了，需要钱治病，这银子他可以给我，但要我帮他做件事情。我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拿，只能先问三刀叔是什么事情。” “三刀叔就给我说了前因后果，他说他这酒家生意不怎么好，府城里的几家酒楼却异常火爆，他想知道是为什么，但别人认识他，他不好自己去打探，只能拜托我。他说得诚恳，我想着，只是打探一二，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答应了。” 这刘三刀竟然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动作了，倒是一个果决的人。 “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个月中，我接到了醉仙楼的单子，他们要一批桃花，说是做什么桃花宴，我就把事情告诉了三刀叔。三刀叔很是高兴，让我一定要细细替他打听一二。他，他又给了我十两银子，说是如果能带些醉仙楼的菜或潲水回来，这十两银子也是我的。” “潲水？” 杨大人震惊，这是什么要求，这刘三刀怎么有点魔怔，连人家酒楼的潲水也要？ 柳青青倒是明白刘三刀的打算，他这个切入点其实十分的准确。 刘生花说起这个，脸色也有些窘迫，“是的，我当时也觉得很是难为情，但三刀叔没有给我解释，只让我照办。” “等一下，这酒楼的潲水一般不是会倒在后门处吗？怎么刘三刀还要你特意去取？” “这个我也是后来打听才知道的。”刘生花一脸惊奇，“大人您是不知道，这醉仙楼的生意特别火爆，一般来说，客人都不会剩菜，若是有剩下的，他们酒楼也会自己处理了，不会往外倒。” “这样，难怪刘三刀让你去拿些潲水了，原来外面弄不到。”杨大人明悟的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我，我今日午时给醉仙楼送花的时候，就偷偷的拿了一些——” “拿到了？”杨大人看着刘生花，有几分惊奇，没想到这看着胆小怯弱的人，干起事来还挺利索的。 “不不不，大人，我……我被逮住了。”刘生花苦笑，“我被酒楼的一个小管事发现了，但我当时糊弄过去了，说家里母亲生病，银钱紧张，日子困苦，这才……这才起了贪念，求他饶过我。” 听到这结果，杨大人摇了摇头，他就知道，这“窃贼”的事情，哪是那么容易办到的，还是光天化日之下，“所以，那小管事放过你了？” “那个小管事本来很凶的，是酒楼的东家，一个什么夫人，开口说我不容易什么的，给了我几钱碎银，把我打发走了。” 刘生花说完，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柳青青突然问道，“那菜呢，给你了吗？” “没……没有给我，收回去了的。”刘生花道，“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回来后就来找三刀叔，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还说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三刀叔倒也体谅我，只是他让我把十两银子还给他。我知道自己事情没办好，不该收那十两银子。但老娘的病很严重，那药里面有人参什么的，之前的十两银子已经花完了，后面的十两银子也花得差不多。 我请三刀叔宽容些时日，凑齐了再还给他。 但三刀叔当时情绪有些激动，说他要银子有用处，让我给他。我这怎么给，于是……于是便和他吵了起来。” 杨大人听到这里，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发展了，他推断道，“所以，后来，你们就发生了争执，还动了手。你这手腕上的伤是他抓的，你也抓伤了刘三刀。” “草民，草民当时情绪上涌，不是很记得了，但确实是动了手的。只是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三刀叔，我当时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立马回家了。”刘生花愁苦着脸，“回家后，我思来想去，三刀叔兴许确实要银子有急用，他平日里是极其大方的。但我也没有其它好法子，只能赶紧收了一些花出来卖，想着能还一点是一点……” 杨大人看着刘生花实诚的模样，想了想，除非这人是惯犯，否则一般的普通人，激情杀人之后，绝对不会如此冷静如常，还出来卖花，只怕是想一个理由跑了。 柳青青也是如此想，她想了想自己之前的推断——行凶者与刘三刀发生争吵，因为某些原因突然离开了，然后又不知怎么回来了，突然杀了……等一下，假如刘生花说的是真的，他没有杀人，那么他与刘三刀发生争执离开后，会不会有第二个人，也就是真正的行凶者来到了刘三刀家，从而杀了他。 毕竟，刘三刀喝多了，行动迟缓，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是极其有可能的。 她连忙悄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杨大人听，杨大人也正有此想法，两人的推测不谋而同。 他当即便喊衙役把刘生花带下去，又吩咐衙役继续去周围问话。 “大人，等一下。” “柳大人，怎么了？” “刘生花，你是否还记得醉仙楼逮住你的那个管事的模样？” 醉仙楼的管事？ 杨大人满脸疑惑，这人难不成和案子有关？ 这角度也太清奇了吧？ 难不成就因为刘生花偷些潲水，醉仙楼的人就要杀人？ 第307章 大人怎么还不来? 杨大人被自己的想法有些歪，不禁打了一个颤栗。 “管事的模样？”刘生花眉头紧皱，“不太记得了，当时草民吓坏了，头都不敢抬……对了，那人的眼睛，我想起来了，那人的右眼睛旁边有一道疤痕，在这里。” 柳青青记下这个特征，追问了一句，“还有吗？那个夫人喊那个管事喊什么，你可有印象？” 喊什么？ 喊什么？ 快想，一定要想起来，刘生花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小娘子“大人”问的话很重要，他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急得不行。 “没关系，你想不起来慢慢想，先……” “我想起来了，那个夫人轻声喊了一句‘小潘’，对，就是这个！” 刘生花激动道。 柳青青听得这个名字，心道果然如此，只怕这个‘小潘’就是那个给王掌柜五鲜粉的“潘小哥”！ “大人，三刀叔的死是不是……是不是和醉仙楼有关？”刘生花突然问道，杨大人挥了挥手，“不该你打听的别打听，不过是例行询问，好了，你先下去吧，记住，案子没有破之前，你不准离开衡州，也不准向其他人透露今日的事情，知道吗？” “是是是。” 刘生花垂着头，低声应道。 见人都出去了，杨大人不由问道，“柳大人，你刚刚问醉仙楼的事情，是有什么发现吗？” 柳青青坐在桌子另一边，轻言细语的把葛五和从他家搜出来瓷瓶的事情，以及自己去杂货店探店的经过，还有刘三刀关于醉仙楼的想法及其死因，告诉了杨大人。 杨大人听着柳青青说的一连串事情，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什么正正常常的人因为一个药粉突然变成了疯子？ 什么杂货店正在卖一款神秘的五鲜粉，菜肴里若放了这种东西，会让人觉得菜肴好吃，其实是因为粉末能让人兴奋？ 什么醉仙楼是五鲜粉供货的源头？ 还有什么刘三刀可能是因为被醉仙楼的人杀死的？ 就是因为对方有可能跟着刘生花来到了刘三刀家，偷听了两人的谈话，知道了刘三刀是幕后指使人，也知道了刘三刀的怀疑，于是为了保住自家酒楼的秘密便杀了人？ “柳大人，你莫不是在讲故事吧？”杨大人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杨大人，您别激动，这当然只是我的一些猜测。”柳青青请杨大人坐下，她继续说道，“但是您想想我说的这几件事，是不是都对得上？也最合乎逻辑？ 最重要的是刘三刀的曾经一句话，他清楚的知道府城内几家酒楼厨子的手艺，这么短时间内，怎么都统一能做出好吃的菜肴来，您觉得这正常吗？” 柳青青的反问，让杨大人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想起自己这几个月偶尔因为一些公务或者宴请，也去过几次酒楼吃饭，那饭菜好似……好似真的很好吃。他还以为是他吃得少才觉得特别好吃的，现在想来，当时的感觉，当时的感觉好像顾不上说话，只顾着吃了！ 夭寿哦！ 杨大人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急得团团转。 “柳大人，这……这粉末会不会对人有害，这个吃多了不会和葛五一样，成为疯子吧？” “不行，本官这就要去禀告刺史大人，立即全城封查，把这个醉仙楼给查抄了，还有那什么杂货行，还有什么据点，都一起给剿了！” 杨大人说着，就要走。 柳青青连忙喊他，“大人，大人，留步！” 见杨大人没停，柳青青脑子一抽，喊了一声“杨伯父”！ 杨伯父？ 杨……杨什么，伯父？ 喊我伯父？！！ 正要走出院子的杨大人猛地刹住了脚步，他扶住门框，神情愣愣，见门边有一衙役，他不由开声问道，“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衙役表情古怪，但还是回了一句——“柳大人喊您杨伯父呢！” “哈哈哈哈哈！” 杨大人突然仰天大笑。 好啊，好啊，老蔺想得到的称呼，被他得了，只要想到老蔺的表情，他就痛快得不行。 杨大人转过身，面朝柳青青，笑得及其和煦，温言道，“咳咳，大侄女，你再喊一声杨伯父我听听？” —— 夜幕降临。 阿梅和阿松早已匍匐在醉仙楼附近的一处房屋顶上，盯着醉仙楼后院目不转睛。 “梅姐，约定的时辰快到了，怎么还不见大人的身影？” 阿梅轻声回道，“大人不会失约的，这时间还没到，安心等着。” “嘁，大人不会失约的～～”阿松怪模怪气的学了一句，虽然他如今对柳青青的办案能力有了些认同，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尤其是阿梅和阿柏两人的服从和信任，让他更不舒服。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排斥在外。 阿梅眼神严厉的瞪了一眼阿松，“你别掉链子，听到没，今日的打探机会很重要，别坏了大人的事！如今我们查的这个案子背后牵扯的东西很大，你知不知道？” 阿松缩了缩头，讷讷道，“我错了，梅姐，我知道，你放心。” “你最好是让人放心。”阿梅最后放了一句半威胁的话，就转过头，继续扫视各方。 突然，她看到醉仙楼前面来了一大队人，其中一个骑马的人的身形有些像是他们等待的大人，她不由推了推旁边的阿松，低声道，“阿松，你快看前面！” 阿松看过去，刚好见到有人下马，走到了醉仙楼的烛火前，那张脸赫然就是柳青青！ “大人怎么明晃晃的就来了，这和……呜呜” “嘘，噤声！” “梅姐，大人她不守信！” “呆子，你看柳大人旁边的人，是府城刺史衙门的大人们！” “什么，我看看？”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计划有变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记得柳大人说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话，她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句？” “若是队友情形有变，就先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所以，那我们？” “静观其变！” 第308章 堂而皇之 柳青青跟着杨大人来到了醉仙楼，她知道自己必然会被阿梅看到，以阿梅聪慧稳重的性子，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她也就能安心跟着杨大人行事。 “大侄女啊，你确定那个什么五鲜粉吃了真没什么大碍，你要知道，这些都是你伯父在衙门里的好友同僚啊，可不能坑他们……”杨大人看着自己带来的人高高兴兴地进了酒楼，他脚步滞了滞，脸色有些忧愁，不由再次向柳青青确认。 “伯父放心，醉仙楼打的是一个细水长流的主意，放的粉末很少很少的，且这个药粉他们应该稀释过了，最主要是让人精神振奋，对身体并没有害处。就和平日里咱们激动的时候，那会儿心情差不多。偶尔那么几次，绝没有坏处，但若是长期，那就……” 杨大人点了点头，柳青青打的比喻他听明白了，人若是偶尔激动，对身体确实没什么危害，但若是时常情绪异动，那自然于身体有害。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嗳，我说杨兄，你怎么这么慢，可是担心我们吃光了你的腰包？” “哈哈哈。” “杨兄，你放心，我吃得不多，也就两碗饭而已！” “我只吃一碗！” “嗳，我和你们不一样，只吃菜！” 同僚有人见杨大人走在最后面，面色忧愁，还以为他是担心川资不够，不由开口打趣。 “你们可悠着点，我这点俸禄还要回去上交的！” “哈哈，杨兄原来是怕嫂夫人发威！” “你们可悠着点，听到没？” “哈哈哈！” 众人一路笑着，一路往酒楼二楼走。 早有眼明的伙计报告了酒楼的掌柜，说来了许多位大人，掌柜脸色一喜，急忙亲自来引路，带着人往二楼的包厢去。 杨大人一行人大约十几位，刚好坐了一个大包厢，两桌。 “各位大人，今日想吃点什么，本楼最近推出了桃花宴，这春日里百花盛开，最适合吃些花菜了！对身体好还颇有一些意味，不知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在坐的都是一些文官，自然对花花草草的十分有兴趣，当即就叫好。 掌柜的笑着应了，又说那酒也是桃花酒，“可要来几壶？” 客人们这下不敢直接应下，纷纷看向杨大人。 杨大人点点头，说“那就每桌先来两壶尝尝看”。 “哎哎哎，大人们稍等，菜马上就来。” 掌柜的说完，就先离开了。 “杨兄，你今日可是大放血啊！” “每桌两壶酒，这回去还能进嫂夫人的门吗？” “咳咳，金兄，注意下，这还有小娘子呢！” 名叫老金的听得同伴的提醒，看向坐在杨兄旁边穿着男装胡服的柳青青，脸色一窘，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我，杨兄，你这新认的侄女装扮实在是太俊秀了，就和那俊美的郎君也不相上下，老弟我忘了一茬。” 柳青青并不在意这些浑话，再荤的她也听过，兴许这些大人还没听过呢！最主要是这位大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如说起天气般寻常。 她坐在一旁，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左右看看，浑然一副天真的模样。 几位大人见此，提着的心就放了放，心想：没事，看这模样，还四六不懂呢！ 杨大人则是故作生气，点了点金大人，“一会儿你先罚三杯！” “杨兄大方，这罚怕是罚到金兄心里去了！” “要我说，这哪是罚，这怕是奖赏吧！宴席还没开，金兄就先赚三杯美酒了！” 金大人哈哈大笑，“你们是不是羡慕啊？” “可恶，还炫耀起来了！” 众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就又打开了，几个伙计端着食盘送菜来了。 一道一道精致的菜肴，逐渐摆在桌上，大人们发出了声声赞叹。 无它，这些菜也太美了。 粉粉嫩嫩的桃花颜色，不愧是叫桃花宴啊！ 柳青青看着桌上的菜，也有些佩服醉仙楼厨子的创意，这菜色真的不错，比如有一道炸桃花，桃花的纹路都能看得分明，吃起来确实咯嘣脆，这厨子明显是掌握了炸炸炸的精髓啊！ 厉害！ “恭喜杨兄新认一侄女，还如此能干，真是可喜可贺。” “承蒙各位不嫌弃，来参加杨某人的认亲宴，我这侄女往后就拜托大家照顾一二了。” “那是自然。” “干杯！” “干杯！” 没错，今日这场宴席，杨大人是以自己认亲的理由，把好友同僚召集了一起。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既能来探探醉仙楼的虚实，又可以把这个干亲给敲定下来，杨大人觉得自己想得美滋滋！ 柳青青便莫名其妙多了个“伯父”。 她本打算拒绝的，但看着一脸期盼的杨大人和杨夫人，拒绝的话到了嘴巴就说不出口了。 是的，杨大人很“奸诈”，他接着要回家一趟去银钱，把要认侄女的事情告诉了杨夫人，还把杨夫人拉到他一个战线。 可怜生了三个大小子一直盼着有女儿的杨夫人，听说白得一厉害的侄女，高兴的合不拢嘴。 连给杨大人出来吃酒的钱都爽利了不少。 话说回来，此时酒席间，觥筹交错，众位大人或谈诗文，或谈闲事，十分热闹。 柳青青起身，和杨大人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杨大人看着柳青青的背影，有几分担忧，但马上又想到老蔺的书信，重新堆起了笑脸。 金大人看见，起身和一位大人换了位置，凑在杨大人耳边打趣道，“老杨，你老实说，这真是你大侄女？” 杨大人闻言，老脸一黑，“说什么呢？自然是大侄女？” “哎，老杨，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大侄女虽然看着天真无邪，但老杨你骗得了其他人，可瞒不住我这双招子，她这仪态步伐，会武吧？” “会武又如何？”杨大人丝毫不慌，小小的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 金大人笑容更贼，他看了看四周，越发靠近杨大人，“会武确实不如何，只怕身份不一样吧？” 杨大人一惊，好在他素来持重，倒也没被人发现，但凑得很近的金大人自然是发现了不对，“看来我说中了！” 第309章 差点暴露 杨大人稳了稳心神，“有身份又如何？”他想了想，决定反击，不能总被动，“我说老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消息如此灵通啊？” 金大人笑容一滞，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老杨，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其实我金家本家在都城，这天子脚下嘛，消息自然灵通些。”金大人的话让杨大人若有所思。 “这巩阁老奉陛下的命，来江南查案，本来各方就会更加注意。”金大人脸色莫名，“更何况，他老人家这次还破格提拔了一个小娘子，虽说是个虚的武职，但归在了陛下的亲军龙武军中。这可不是件小事啊！龙武军素来数量极少，且战斗力极强，最主要的是只归陛下调动，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你这侄女可不简单啊，听说不仅武艺高强，还智谋出众，简直就是巩阁老的翻版，天生就会破案半年不到，就连破潭州秋水瓷案和永州落霞山庄案！更别提还是天岳书院的武教习，听说极得山长的看中，就连教导的两个班也异常出色……” 若是柳青青在场，听了金大人的话，未免也会大吃一惊，此人远在衡州，竟然对她如此熟悉，实在是可怕！ 杨大人面色凝重，他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不由沉声道，“主簿大人，您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大人，我并无恶意，只不过不想做个糊涂人罢了。”金大人脸色也不渝，“所以，你们来醉仙楼，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 柳青青问过掌柜恭房的位置，便按照他的指引，到了后院。 醉仙楼的后院非常大，树木众多，花草茂盛，柳青青四下打量一番，在马上就要到恭房的时候，纵身飞起踩在树干上，几个纵跃就到了一棵榕树的顶部。 她凝目看了看，看见了还在约定位置的阿梅和阿松，表情一松，当即几个闪躲跳跃，就来到了两人身边。 阿梅和阿松见有人了，立即全身戒备，当看到柳青青的脸时，大松了一口气，悄声喊了一声“大人”。 “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大人，我想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大人不会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酒楼门口。”阿梅很是体谅，替柳青青说了理由。 阿松悄悄撇了撇嘴，没说话。 柳青青此时也学着两人趴在屋檐后，她快速的把下午发生的命案以及她和杨大人来酒楼的目的说了一遍。 “所以，大人您是打算和杨大人‘利用’这些大人们探一探醉仙楼的虚实？” 阿松耿直的总结了柳青青和杨大人的目的。 柳青青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虽然确实也能这么说，但阿松的话有些刺耳。 “这些大人食民之禄,担民之忧，有机会挖掉他们衡州的一个大瘤，也是应当的。”阿梅反而觉得理所应当，还前所未有的笑了笑。 柳青青微微惊讶，总觉得阿梅这话有些话里带话。 不过此时，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柳青青又说了想要他们做的事情。 “你们两人只要一听到前面发生动乱，就趁机去找东西。阿松你上次跟踪了那个潘管事，这次定要找到五鲜粉的所在之处。” “是，大人。” “阿梅，你则想办法去住院探一探，就是那位夫人的院子，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是，阿梅定不辱使命。” “你们两个记住，一定不可以打草惊蛇，也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知道吗？这些人背后定还有其他的同谋，我们要一网打尽，不能放过任何的漏网之鱼！” “谨遵钧命。”阿梅和阿松神情振奋，低声应是。 —— 掌柜的在柜台后拨弄算盘，表情有些纳闷，心想刚刚那位小娘子怎么去恭房去了这么久？难不成是拉稀了？ 他晃了晃脑袋，驱除这个冒昧的想法。 不会迷路了吧？ 掌柜想了想，到底是不放心，喊来一个仆妇，让她去看看。 “别惊扰了贵客，知道吗？别乱问，别乱看，只说是我担心，派你来的，其它不许多说！” 想到楼上的那群大人，掌柜又不放心的交代了仆妇许多话，让她别无意中得罪了娇客。 仆妇连连点头，“掌柜放心，我知道的。” 掌柜自然不会乱喊人，这仆妇平日里也侍奉过一些贵客，不过是掌柜的太过担忧了。 看着仆妇远去，掌柜的暗叹一口气，也不怪他如此担忧，衡州的官员因为刺史大人带头，实在是清廉的很，平日里很少来酒楼吃饭，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次大聚会，他自然是想稳妥些。 尤其是还带了一位穿着男装的小娘子，听说还是某位大人的侄女，自然要多加妥善安排才是。 仆妇按照掌柜的吩咐，谨言慎行的慢慢往恭房走，一路上也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因为掌柜告诉她，小娘子可能迷路了，让她在路上多注意一二，若是看见了，就想办法把小娘子带回去，还不能太刻意。 一路走来，仆妇虽然看到了几个小娘子，但没有一个人和掌柜形容的那位穿着青色男装胡服的小娘子相像。 指路确实指了几次，果然有小娘子们迷路了。 掌柜的真是聪明。 渐渐的，仆妇靠近了恭房。 正在屋顶疾驰的柳青青看见了这个举止有异的仆妇，当即心神一紧，加快了速度。 “有人吗？没人的话，我要进来打扫了哦！” 仆妇站在一排恭房门口，大声喊了一句。 明晃的烛火中，鸦雀无声。 仆妇面色一变，当即上前推门，一个一个恭房查看起来。 最后一个恭房，她手刚放在门上一推—— “住手……” 一个娇俏的女声弱弱的响了起来。 仆妇连忙缩回手，慌里慌张的道歉，“抱歉，小娘子，我……我以为没人，我……我刚刚在门口大声喊过了，没人应，才进来打扫的！” “这位嬷嬷，不怪你，是我……我肚子疼，险些昏过去了，迷迷糊糊的，没有听到你的喊声……” 仆妇听着女子娇弱的声音，暗道，真是一个善良的官家小娘子，竟然没有责怪她的无礼，还向她解释。 肚子疼？ 这可不是件小事！ 仆妇连忙问道，“小娘子肚子不舒服可要紧？要不要我替你叫人？” “无碍，是那个老毛病了，每个月都疼的。我……我要再待一会儿，可会耽误你的差事？” 小娘子窘迫的声音再次响起，仆妇明了，这是女子的常见病，她当即温言的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恭房。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房内娇弱的小娘子——柳青青大松了一口气。 好悬，差点暴露了，幸好这醉仙楼给女眷提供的恭房很大，不仅是单间，还有开窗。 刚刚紧急关头，她正好从窗户里窜了进来。 如此，才能装柔弱骗过了前来查探的仆妇。 第310章 被人叫一声伯父就昏头脑了吧? 柳青青脸色苍白若杨柳扶风般从掌柜的不远处经过，往二楼走去。 掌柜的看见了，感叹了几句女子不易，他是成了亲的人，自然知道些妇人女子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之前看着潇洒俊秀似郎君的小娘子一会儿就成了娇娇弱弱的病西施，嗨，还是做男子好啊！ 柳青青走到包厢门口，用内力逼了逼，脸色顿时红润了几分，她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回来了！” 杨大人见到柳青青，当即关怀道。 柳青青对着杨大人点点头，重新落座。 没一会儿，她发现杨大人有些不安，柳青青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她这个刚认的伯父大人看了好几眼旁边的金大人，两人眉来眼去，不知在打什么哑谜。 金大人？ 难道她刚刚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了，之前金大人好似不是坐在这个位置吧？ 柳青青眼珠一转，她轻轻抿了一口热汤，低眉沉思。 金大人看着安静娴美的柳青青，暗道一声好定力。 老杨表现如此明显有问题，她竟然还坐得住，喝起了汤？ 不会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吧？ 金大人想着刚刚从老杨嘴里套到的微末消息，眼神晦涩，老杨这个棒槌，人家并没有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他，他倒好，什么都不管，竟然真的叫了这些同僚过来，若是这位柳大人安排有误，岂不是把所有人都坑了！ 大棒槌！ 被人家一声伯父就叫得昏头昏脑了吧？ “金伯父好似没怎么动筷，可是菜色不合胃口？” “咳咳……咳咳” 正端着酒杯准备喝的金大人听着柳青青娇俏的喊他金伯父，顿时惊得咳嗽起来，他表情十分古怪。 柳青青突然的问话声引来了好几个人的关注。 大家看着金大人干干净净的碗筷，纷纷调侃。 “嗳，金兄，你别只喝酒啊！” “是啊，尝尝这个桃花酿肉丸子，肉质鲜嫩，带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让人只觉身在桃林中……” 坐在金大人旁边的一位大人给他夹了一个肉丸子，特别推崇的让他试试。 金大人看了看碗里的肉丸子，忽而又看了看柳青青，见对方恍如一个担心长辈神色忧愁的小娘子，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最后仰头大笑，爽朗道，“是极，是极，今日是我贪杯了，只怪这桃花酒太好喝了，都让我忘记吃菜了，多谢各位兄台关心，大家别看我，吃菜吃菜……” 大家听见金大人畅快的笑声，也跟着笑，各自又转过头忙乎自己的事情，或吃菜或喝酒，或与人热谈，场面再度恢复了热闹。 柳青青看着专心致志吃肉丸的金大人，低头继续喝汤，清澈的眼神里满是笃定。 这个金大人不对劲！ 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柳青青放下汤勺，正想开口喊杨大人出去问问。 忽而耳边传来惊呼声——“金兄，你怎么了？” 紧接着是一声剧烈的“嘭”声和碗筷碎掉的清脆声。 柳青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循着声音望去。 刚刚还笑得极其欢快的金大人竟然面色苍白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出事了？！ “来人啊！” “快来人啊！” “出事了！” “叫大夫啊！” 包厢里顿时慌乱起来，有人跑出包厢去叫人，有人连连惊呼，有人围着金大人急得团团转。 杨大人此时倒镇定自若了，他推开挡住自己眼前的人，带着柳青青往里挤，“让让，让让，我这侄女家中长辈是学医的，先让她看看！” 大家听到杨大人的话，纷纷让开，柳青青顺利的来到了金大人的身边。 她蹲下身，把手搭在金大人的手腕上，闭上眼睛，开始把脉。 —— “开始了，阿松，记得大人的话，谨慎些！” “梅姐，你就放心吧！” 夜幕下，醉仙楼悄悄来了两只“野猫”。 —— 掌柜听得二楼的动静，手一抖，刚要算好的一笔账忘得干干净净，他一拍算盘珠子，从柜台后冲了出来，提着衣袍就往二楼冲。 半路上，碰到了一位大人，这位大人逮住掌柜就是一通急声厉喊： “快，有人昏倒了！” “快去百草堂叫大夫！” “要找那位最出名的孙大夫！” 掌柜的被人一顿吼，神情恍惚的应下，不知怎么下了楼，等他站在大街上被一阵冷风一吹，这才回了神。 他懊恼的一跺脚，连连咒骂了几句。 忽而看到身旁跟着的一个伙计，脸色变幻，他俯身在伙计耳边低语了几句，见伙计往回跑，这才急急忙忙的继续去请大夫了。 —— “如何，金大人怎么了？” 有人见柳青青松开手，站起来，连忙询问道。 柳青青一脸为难，她直叹气，“金伯父好似有旧疾，刚刚不知何故，旧疾突发，这才昏倒了，我医术不精，只瞧出这个，具体是什么旧疾，怎么救治，我……我实在是不懂……” “对，没错，老金是有旧疾！” 柳青青话刚落，就有一位大人激动的喊了出来，“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老金刚到衡州，我偶然机会下知道的，只是后来好似吃药调理了，没有再发，怎么今日……今日就昏倒了？” “这种旧疾复发，一般来说都是受了什么外因。” “外因？这金兄一晚上也没干什么事啊，就光喝酒了。” “酒水肯定不是，他都喝了那许多杯，要是有事肯定早发了，怎么等到现在。” “我说……不会是吃了这个丸子的缘故吧？” 众人循着提问的大人看过去，金大人的碗筷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其中就有一小团肉丸子。 “快快快，把这个收起来，一会儿让大夫看看！” “对对对。别踩到了。” 一众官员好歹是在衙门里耳濡目染，又饱读诗书，自然知道要留有相关的线索。 无论是丸子本身有问题，还是金大人吃不得这个丸子，都有依照之物。 杨大人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的桃花宴太好吃了一些，而且吃了后人很是兴奋……” “嗳，你别说，是有这种感觉。” “啊，这菜不会是有毒吧？” “有毒倒不至于，要是有毒，我们哪能好好的站在这里。”那位被人称为显之兄的大人脸色凝重，“只怕是……” “显之兄，你就别磨叽了，只怕是什么，你快说啊！” 第311章 孙大夫试味 “只怕是放了什么致兴之物，类似于晋朝时期的五石散……” “可恶！” “大胆！” “居心剖测！” 五石散是什么东西，在座的每一位大人都心知肚明，那可是风靡晋朝让人醉生梦死的根本之物。 不说本朝严令官员民众吸食，单单史书上关于记载它的危害也是“罄竹难书”。 若是今日吃的饭食里有类似五石散的东西，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不可能的吧？” “不会吧？” “完了，完了，怎么办？” “呕……” 柳青青看着有几位大人竟然跑到痰盂盆前面，抠喉咙催吐，大为震惊，这些大人对自己可真是狠啊！ “各位叔父莫慌，我敢保证，这菜里面绝对没有五石散的。”柳青青连忙出声，她实在是不忍这些大人们如此形态。 计划从金大人倒地装晕开始，就不是她之前的定下的了，但是她看了看一直镇定的杨大人，只能见机行事。 “没有吗？大侄女，你确定？” “我虽不知这些饭菜里面到底放没放其它东西，但绝对不是五石散！要知道，服用五石散之后，会燥热难耐，全身发热，我观诸位叔父们神情虽有些激动，但也并没有发热……” 大人们听得柳青青的解释，纷纷停下各自的动作，神色尴尬，望天望地，天爷哦，杨兄为什么认的是侄女，要是侄子就好了，不会这么不便。五石散效用什么的，他们还是知道的，刚刚就是太惊慌了。 “显之兄，你言过其实了！” 大家便开始“讨伐”始作俑者。 “诸位，我只是说类似，没有说就是，你们能不能听清楚……” “咳咳，好了，大家别争了，还是安静些吧，若是有人见到，我等就太失礼了，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杨大人打断了几位大人的争执，大人们觉得有理，便镇定了下来，有人轻声问，“对了，这金兄的旧疾有没有性命之忧啊？” “应该没有吧？” “我刚刚把了脉，脉象虽有些紊乱，但后力很足，应是无碍的。只是，得早日醒来，拖久了，也会有些妨碍。” “这大夫怎么还没来？” “我让掌柜的去喊了，应该是在路上。” “大夫来了——” 忽而，有伙计的声音高声传了过来。 半晌，众人就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被两个伙计抬了过来。 大家连忙又让开了些位置，伙计们把孙大夫直接抬到倒地的金大夫身边才放下。 孙大夫悠悠站到地上，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快速的看了看，然后蹲下把脉，闭眼，摸着胡须，半晌无语。 大家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是旧疾复发。无碍，老夫来得及时，待扎几针，这位大人就醒来了！” 有几位大人听到这里，看了看柳青青，心想：这杨大人的侄女还真有几分本事呢，竟然诊对了！ 片刻后，孙大夫睁开了眼睛，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吓死了，来人说衙门的一位大人出了事，他还以为病得很凶呢！幸好幸好，有得治！ 孙大夫从药箱中拿出针包，“唰唰”几下，就把银针走完了。 走完针，他就先站了起来。 “孙大夫，需要多久能醒？” “大约一刻钟吧！”孙大夫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算了算时间，回道。 “有劳孙大夫了。” “这么晚还惊动您，真是不好意思！” “有您妙手回春，金兄定然无恙！” 柳青青看着几位大人对着孙大夫不着痕迹的客气和夸赞，心中暗忖，这位孙大夫的医术想必很高，否则大人们也不会如此。 “对了，孙大夫，能不能请您帮忙验一下这半团肉丸是否有什么不对？我等怀疑金兄是吃了这个肉丸才旧疾复发的。” 杨大人看这会儿无事，便提出让孙大人看看他们留下来的证据。 孙大夫没有拒绝，他点点头，脸上带着几丝好奇，走了过来，他端起杨大人指的碟子闻了闻，半晌，眉头渐渐皱起，接着他放下碟子，看向桌上的菜。 众人看到他的动作，顿时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 孙大夫没半点犹豫，直接端起桌上的一盘桃花炒笋子闻了闻。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不喜欢笋子的气味，这道桃花炒笋子剩的还很多。 孙大夫仔细闻着，表情越发凝重，半晌他放下碟子，又看向桌上的菜，眼神好似在找些什么。 柳青青想了想，大着胆子取了一个干净的碗，盛了几勺汤，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了孙大夫。 众人就眼看着孙大夫接过碗，仰头喝了下去。 啊…… 众人大惊。 柳青青眼中异彩连连，果然，她猜中了，是要试味道。 “荒唐！”孙大夫喝完汤，咂吧了一下嘴，脸色变幻了几次，然后开口大骂。 众人悬着的心顿时提得老高。 “孙大夫，孙神医，您……您别吊胃口了，我，我等都要吓晕了，您就直说吧，这菜……这菜到底有什么不对？” 孙大夫开口就要接着骂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收敛了怒气，他指着桌上的菜，解释道，“简单说吧，说复杂了你们也听不懂，这菜里面被人放了些东西。药效呢，会让人兴奋，乐淘淘的，就是你就觉得这菜特别好吃，特别合乎你的胃口，但是——” 孙大夫的一句但是，大家不由身体一紧，眼巴巴的看着他。 “但是这东西有毒，少量次数于正常人无碍，但若是长期服用，轻则身体虚弱，重则令人失去心智……” 看着眼前呆愣的众位大人，孙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道，难道他说得还是很深奥，大家没听懂？想到这些大人是文人出身，孙大夫顿时有了主意，“就是，就是类似那个什么晋朝时期的五石散，只不过是——” “呕，呕。” “呕，呕。” “呕，呕。” 大人们梅开二度，又挤到痰盂盆前开始抠喉咙。 孙大夫见此，便知道他们听明白了，但不是很明白他们的行为，他不是都说了，少量无碍吗？就这点量，几天内多上几趟厕所就排完了。再说若是真的毒性很大，需要催吐，他刚刚又怎么会喝汤？ 孙大夫咂吧了一下嘴，你还别说，若不是这东西长期吃进去，对身体有害，他都想搞点放在菜肴里了，徒弟的手艺真的好难吃啊！ “站住，你们想干嘛去？” 柳青青发现两个伙计，悄悄挪到了门边，正想走，连忙出声叫住。 有大人很快就想到了，开口呵斥： “不许走。” “别让他们走了。” “掌柜的呢，快点把掌柜的叫来问问，问问他在菜里面放这个东西，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第312章 厨子背锅 掌柜的在哪儿呢？ 他此时正在马车旁不停地干呕。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好家伙，他都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坐过如此快的马车。早知道，就不该和药馆的大夫说是一位大人出了事，惹得他们派了马车，一路疾驰。 呸呸呸，想什么呢，马车派得好，要是因为耽搁了治疗，这位大人……不敢想……不敢想。 掌柜的站在冷风中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干呕几声，“菩萨保佑，没事发生，菩萨保佑，东家快点来！小老儿我顶不住啊！” 不一会儿，酒楼出来了两个小厮。 两人见到掌柜的，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他抬走了。 “哎哎哎，你们要把小老儿我抬到哪里去？” 掌柜惊慌的喊声徒留在夜风中，久久未散。 —— “什么，那五鲜粉有毒？” 老掌柜甫一被带到二楼，就听到了一个令人惊慌的消息。他浑身颤抖，瞳孔放大，整个人就向后倒去。 两个小厮接住了他，孙大夫立即给他扎了一针，老掌柜就幽幽醒了过来。 “小老儿不知道啊，我在这醉仙楼勤勤恳恳做了几十年的掌柜，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怎么会生出害人的心思呢？” 杨大人看着一瞬间就苍老不少的掌柜，沉声问道，“掌柜，你刚刚说什么五鲜粉，这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这……这东西是酒楼的大厨从外面买来的，说是别人给他的，放在菜里面能让菜更好吃，我们试了试，确实如此，就用了。”掌柜的抹了抹脸上的老泪，回忆当初的事情。“至于说哪里来的，这个得去看酒楼账本上的记载。我如今年岁大了，东家体恤，不让多操劳，如今只让我汇总些总账，详细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都是其他人在做。” 柳青青听着掌柜倚老卖老不着痕迹的推脱，内心嗤笑不已。一个酒楼的掌柜，不过五十的年纪，就把自己说成七老八十的样子，还把事情全部推到其他去了，也是“高明。” “既如此，就先把账本取来吧！另外，把掌柜说的大厨也带过来。”杨大人脸色不悦，不过酒楼这么多人可以问，现在也不是一定盯着掌柜这个老狐狸审，从其他人入手兴许还容易些。 虽然这些大人人出门没带官差，但还是有些小厮长随等人的，自然有人听了杨大人的吩咐去办事，另外也有人去衙门搬救兵了，衙役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一会儿，账本就拿来了，大厨也带来了。 杨大人取过账本翻看，发现账本上记录的五鲜粉采购渠道竟然是来自一家杂货行！他连忙递给柳青青。 柳青青接过账本，看着上面的货行名字，气乐了，卖家成了买家，买家成了卖家，也是稀奇。明明是货行的王掌柜从醉仙楼这里进货，醉仙楼的账本上却记载着他们酒楼是从货行进的五鲜粉。这账做着看上去还很合乎常理，一般采购不都是去这些店铺吗？谁会相信一家酒楼卖调料之类的东西？ 如此一来，账本也就没什么用了。 杨大人便看向带过来的大厨。 厨子中等身材，年约四旬，老实巴交的模样，被带过来一脸茫然，他手在腰间的围裙上不停擦拭着，手虽然洗过，但还能看得出泛着油光，想来应是在做菜的时候突然被带了过来。 “大人，不知让小的过来有什么事？可是……可是菜出了问题？小的，小的再重新给您做……” “林厨子，让你过来，是想问你，你放在菜里面的五鲜粉是从何得来的？如实招来，不可有所隐瞒，否则……”杨大人耐心有些告罄，他的问话带上了些警告之意。 厨子听到五鲜粉，神情竟然变得有些奇怪，似是惊慌，又似是愤怒，似是绝望，又似是坦然，不一而足，最后他竟然脸色平静的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大人，小的认罪。” 认罪？ 如此轻易就认了罪？ 都还没怎么审问呢？ 杨大人只觉得自己满腔愤怒，心中的怒火达到了顶峰，酒仙楼这是什么意思？提前就安排过了，倘若出事，就让眼前这个明显无辜的庖厨顶罪？ “大人，衙役们来了。” “搜，给本官搜，把所有的五鲜粉及其相关的东西全部搜出来，一丁点都不许落下！”盛怒的杨大人，猛拍了桌子，直接搜楼。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庖厨，咆哮道，“这人带回去，严加看管，另行审问！” “是。” 柳青青眼看着杨大人一番风卷云涌的操作，暗自叹息，这酒楼的主人真是好手段，她有预感，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希望阿梅和阿松那里给力些，能查到些线索，否则今日就真的是“出师不利了”！ 果然，衙役搜罗大半个时辰，除了在厨房找到了一瓶半的五鲜粉，什么都没有找出来，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醉仙楼明晃晃的就有问题，然而忙活半宿，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杨大人气呼呼的带着人走了。 其余大人们则跟着唾骂了一顿，各自散了，至于躺了后半宿的金大人，依然安安静静的躺着，被人送回了家。金大人的担架经过柳青青身边时，柳青青发现这人竟然半睁开了眼睛，对着她笑了笑，嘴巴张张合合，以柳青青的眼力自然猜了个七七八八，意思大约是——大侄女啊，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来找你金伯父啊，你杨伯父不怎么靠谱的，刚刚你也看到了…… 柳青青想着今日她这位“金伯父”的壮举，倒也是可圈可点，本来今日的计划，是杨大人来装肚子不舒服的，但不知怎么的，这戏份被金大人顶上了，而且完成得非常出色，其他大人也配合得极好，一点都不像临时起意的草台班子。而且，还来了一位医术厉害的孙大夫，柳青青自己的台词都没用得上，光打下手了！ “这样看来，其实也算完成了最初的机会了。”柳青青想了想，本来他们就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以杨大人肚子病痛引出菜有问题查查五鲜粉，同时制造动乱方便阿梅和阿松行动。让人失望和生气的事，酒楼主人的半分影子都没见着，只抛出来了一个厨子来背锅，投入和收获实在相差太大。 由此可见，这幕后之人早就有所准备，心思缜密，胆大之极。 急不得，乱不得，要耐得烦，保持头脑清晰。 柳青青思考着案子，打马回了顾府。 夜色越来越深，大约是四更时分，阿梅和阿松回来了。 两人一身寒气，状态各不相同。 柳青青把早已准备的姜汤端了出来，每人分了一大碗。 “哟，大人还准备了姜汤，这，这怎么敢劳烦……”阿松嘴里说着客气话，手却没推辞，喜滋滋的从柳青青手里接过了姜汤，然后仰头“咕噜咕噜”就喝完了。 阿梅则有些不对劲，神情恍惚，要不是柳青青眼疾手快，只怕姜汤就撒了。 “阿梅，出什么事了吗？” 第313章 我好似看到了一位故人 “大人，我……我好似看到了一位故人！” 阿梅素来是冷静的模样，不知今日看到的是什么故人，竟然如此失态？柳青青拖着阿梅坐到桌子旁，把温热的姜汤放到她的手中，安慰道，“没事，慢慢说，” 兴许是手中温暖的姜汤，兴许是柳青青温言的话语，阿梅神情有了缓和。她陆陆续续说着，“今晚我不是去醉仙楼后院查探吗？开始的时候，我连找了几个院子，院子里面都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看到那位所谓的夫人。” “直到我来到花园的西北角，一个竹林处。我看见……我看见……”阿梅好似看到了令她十分震惊的景象，此时回想起来仍然惊惧不已，额头冒着冷汗。 柳青青没有催促，她知道，以阿梅的自控能力，失态也只是一时。 果然，阿梅没一会儿就回过神，她眼神变得清明，语气清缓却异常坚定，“我看到了莺十四！” “莺十四？” 柳青青纳闷，这名字有点古怪，还有姓莺的吗？ 阿松端着一盘点心，坐在另一边，一副饶有兴趣听故事的模样。 阿梅继续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原本的名字叫萤六。” “萤六？” 柳青青听着连续两个类似的名字，心中对此有了些猜测，只怕这两人的来历不简单。 “不错。其实世人皆知长公主手下有一支军队名为红缨军，但她手里还掌握着另外一支队伍，名为暗影。” “你……你是暗影出身？咳咳……” 阿松惊得跳了起来，点心卡在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没错，暗影是专门培养做打探情报的，队伍中的人武功可能不高，但对打探消息是十分里手的。长公主打仗的时候，每次都会先派暗影先行。因为女子在世人眼中十分弱小，大家往往会忽略，所以暗影时常有重要的消息传回，辅助红缨军立下了赫赫功劳。 只是，这支队伍中所有的女子都不为也不愿为被人知道，正如队伍的名字——暗影一般。” “这却是为何？”柳青青不解，“有了功劳，不说封官加爵，便是得些赏银财物也是好的。再说，这是于民于国的英雄，理应让世人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而不是锦衣夜行，默默无闻！” 阿梅听了柳青青的话，苦笑，“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女子……这些女子其实都是原本活不下去或者极其艰难的，有些甚至是暗娼……” 室内安静。 柳青青吸了吸鼻子，轻声道，“需要用身体……” 阿梅点点头，“没办法的时候，自然会，而且这个最快。” “那大家都愿意？” “自然。其实刚开始并没有这样的队伍，是某次长公主救了一个女子，那名女子后来给长公主陆续送了几次非常重要的情报，长公主才慢慢的有了类似的想法。而且，公主善良，总是愿意帮助女子，身边的队伍就更壮大了。” 阿梅目露崇敬，“我当年也是被公主救下的。” “其实大人不必伤怀，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还有做小生意的啊，手艺活的啊，像我这样，武艺好一些的也可以去给人做武婢……最重要的是，长公主定下过规矩，最多只干五年，就不能再干了。离开之前，会给离开的人安排后路，或是嫁人，或是回乡，或是去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当然，金银细软这些都有的。” “如此一来，大家简直是趋之若鹜。” 柳青青点点头，确实，她这个原身其实也差不多，从红缨军离开的时候，不仅有推荐信，还有足够的银钱，省着用，半辈子都可以了。对那些处于穷困之中的女子来说，不失为一条好路。 “那莺十四是？” “五年期，在一次任务中，我和莺十四两人被发现了，对方派人来追，寡不敌众之下，我和她都身受了重伤 ，莺十四被擒，我拼死逃出了重围。等之后我再带着人去找，对方已经人去楼空，不见踪影，好似消失了一般，就连暗影发布任务，也没有找到。 再后来，我满龄脱离了暗影，也四处找了许久，都没有踪迹，谁知竟然在衡州城再次看见了她，实在是太让令人匪夷所思了！” 阿梅的震惊，柳青青理解，她找了同伴几年，可能心中已经认为对方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再次遇到，竟然是监察对象，如何能不惊讶？ 柳青青追问了一句，“阿梅，你确定吗？兴许是人有相似呢？” “这……”阿梅回想着今晚自己看到的画面，“我当时站在竹林外，看见竹林内有一女子在翩翩起舞，她穿着华贵，上了妆，偶尔转头脸朝着我的时候，我能看到她的眉眼，确实是和莺十四十分相像。但……” “但你虽然对她十分熟悉，毕竟过去了五年，且那个女子化了妆，你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是吧？” 阿梅点点头，“没错。不过大人放心，倘若她真做出危害百姓的事情，我剑下定不留情！” “我，我也不会怜香惜玉！”阿松不甘示弱，也莫名的插了一句嘴，得来柳青青和阿梅的两个白眼。 “你呢？看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想来此行必然是有收获了。”柳青青瞪完阿松，便问起了他探查的结果。 阿松听到终于到他了，脸色一喜，神情十分之得意，“大人，我好像听说刺史衙门搜罗了大半夜，什么都没找到是吧？” “别废话，快说。”阿梅放下喝完的汤碗，催促道。 “哎呦，你刚刚说了大半天的故事，怎么轮到我开口就是废话？” “阿梅那是在讲前因，你这是在嗤笑同僚！” “同僚怎么了，还不是办事不利。得得得，我说我说。”阿松见两人对他横眉，也不敢在嬉皮了，连忙讲述了他探查的经过。 柳青青听完了过程，取来纸笔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你说的仓库也就是在醉仙楼后院的东北角上，而那个潘管事见机不对，开启了机关，把那些囤积的五鲜粉全部都隐匿了起来，是吗？” “没错，那机关我记住了，就是东厢房博古架子最左边的一个花瓶，往右旋转即可。” 第314章 厨子上吊了 “五鲜粉多吗？” “大概有几十箱吧？” “这么大的量，看来这醉仙楼确实是源头。” 柳青青看着示意图，良久未语。 阿梅和阿松看着柳青青陷入沉思，也没有打扰，两人互相望了望，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唉，别说，他们好似脑筋僵住了，完全想不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把五鲜粉藏匿的地方告诉刺史衙门，让他们清缴了？ 这清缴自然是要清缴的，但感觉似乎差了点。 大人总是说要一网打尽，若是只把醉仙楼等几个酒楼端了，效果似乎不大。 这五鲜粉的幕后来源渠道到底是哪里？ 他们还一无所知。 若是不小心让对方跑掉了，另找个地方东山再起，大周疆域如此辽阔，只怕还是会有人中招。 所以，道理是这样，但应该怎么做呢？ 继续监视？ 这也算是办法吧？ “行，你们俩就继续监视，阿松还是盯着潘管事，阿梅盯着那个夫人，看看在今晚之后，他们是否会联系相关的人？” 柳青青听到两人的建议，点头答应了。 原来阿梅和阿松俩人竟然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两人斗着眼，便离开了。 柳青青继续看着纸上的示意图，思考事情，烛火直到很晚才熄。 翌日，天气阴沉沉的，下着小雨。 柳青青起得不是很早，眼睛下还带着丝丝黑眼圈。 她刚在用早饭，四妹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东家，东家，衙门来人了，说杨大人找您有急事，十万火急的急事，请您马上去衙门一趟！” 急事？ 柳青青筷子一放，立即起身。 —— 柳青青这是第一次来衡州城的刺史衙门，她跟着衙役直接到了牢房。 杨大人身穿官服，不停地在走来走去，听见衙役报告，立即奔出来。 “大人，出什么事了？” “那个厨子死了！” “死了？”柳青青吃惊地问，“怎么死的？” “自缢。” “牢房内怎么自缢？” 杨大人和柳青青边走边说，“关他的牢房内有一横梁……” 须臾，两人就到了厨子自缢的牢房前。 柳青青弯腰走进窄小的牢房内，她仰头看了看横梁上的绳索，又低头看了看一张破烂的木桌子。 杨大人指着木桌子解释道，“今早巡查的衙役走到这里，发现厨子头悬梁，已经气绝身亡了。” “我还特意交代要严加看管，若早知道……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昨晚我就守在这牢房外。”杨大人满脸悔意，好不容易抓回来的嫌犯，就在眼皮底下自缢了，什么线索都没审出来。 柳青青伸手比划了一下绳索离桌子的距离，然后回过头，一脸认真的对杨大人说，“大人，厨子的尸身，仵作可有验过？” “验过了，除了脖颈上的绳索伤痕，没有其余的外伤。” “既如此，我能否看下尸身？” “当然当然，你跟我来。”杨大人说着就扶着官帽弯腰从牢房内出来，他走在前面，柳青青边打量牢房的布局边跟着往外走。 停尸房离牢房不太远，很快就到了。 甫一走近，柳青青就觉得体感温度瞬间下降。停尸房的院子周围种了好几棵大树，树木繁盛，遮挡了阳光，使得大部分的建筑都处在阴凉下。 有仵作见来人了，连忙停下手上的工作，躬身站在一旁。 两人来的停尸房内只摆着一具尸体，就是醉仙楼的厨子。 虽然白布遮盖住了尸身，但柳青青一打眼还是目测出了厨子的身高，她当即脚步一缓，片刻后，才走近查看。 “我上次见你戴的那个什么手套和口罩很是好用，便吩咐人去做，如今还没出来成品呢？” 柳青青刚戴好，就听见杨大人的声音，语气中仿佛带着几分渴望。她笑了笑，又从荷包里取了一套新的递给杨大人。 杨大人双手接过，脸上表情十分喜悦，好似得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满脸好奇的翻来看去。 柳青青掀开白布，露出死者的脖颈，死者出事没多久，面目并不可憎，轻微尸斑，她没有查看其它的地方，只盯着脖颈细细打量，最后还把死者的头颅抬起来，查看脖子后面。 “你放心，这个我也看过，颈部只有一条绳索的痕迹。倘若是被人杀死，定会在颈部形成交叉的痕迹，如今并没有。” 杨大人的说法很对，柳青青只看到了死者耳后的淤痕，后颈中央周围并没有被外人谋害留下的痕迹。她放下死者的头颅，站直身体。 这样看来，死者的死亡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柳青青总觉得有些怪异，是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不顺畅呢？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见柳青青陷入沉思，杨大人当即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偶尔门外有人，他便挥手示意对方别靠近或者快点过去，以防人吵到。 杨大人虽然没有蔺大人那样对断案痴迷，但干了这么些年的司法事务，还是懂得几分相关的规矩的。比如，此时柳青青深思，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完全安静，没有干扰。 今日本来就有些阴沉，这会儿乌云密布，眼见着就暗了下来。 须臾，起风，雨滴飘落。 滴答，滴答。 没一会儿，就下大了。 杨大人本来站在屋檐下，见雨水飘进来，他连忙后退，一没注意，被门槛绊倒了。 “哎呦……” 杨大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好在他是侧着身子，手撑住了地，没有摔得很严重，但半边身子当时就麻了。 听见动静，柳青青回过了神，她见杨大人摔在地上，连忙走过来，伸手就要扶—— “哎哎，你别。”杨大人呲着牙，看着伸过来的双手，连连拒绝。 柳青青不解，待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还带着手套，她尴尬的笑笑，连忙取下，放到一旁，又再次伸出了手。 这次，杨大人没有拒绝了，他顺着柳青青的力道，很轻松就站了起来，“大侄女，你这力气不小啊！” 柳青青把人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忍不住打趣，“练武嘛，自然有一把子蛮力，伯父怎么摔了？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多喝些骨头汤了！” 第31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这丫头，是不是想叫我以形补形？”杨大人自嘲，“哎，这上了年岁，不服老真是不行，若是我年轻的时候，即便被门槛绊倒了，定也能反应过来，及时抓住门框，绝不会如此狼狈……” “被门槛绊倒？” 柳青青看了看门外，“咦，下雨了？伯父是为了避雨吧？”她说完，转头担忧的看向杨大人，“伯父真觉得不要紧，要不还是去医馆找个大夫吧？” 杨大人拒绝，“回去搽点药油就行，这点小伤，若是请大夫，岂不是让大家都知道我的糗事了，你伯母也会担心。”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真没事，就是摔到了肉，骨头是好的。” 没摔到骨头就没有大碍。 不过，柳青青还是上手检查了一下杨大人的胳膊，确认了才放下心。 初次享受侄女的关怀，杨大人心里颇有些感慨，暗道：不过夫人一直念叨着要生个女儿，这女儿却是比儿子更贴心细心，要是换了他家那几个好大儿，刚才他说没事，几个小子肯定就心大的认同，哪还会上手再检查一遍？ “那您回头让伯母给您把淤血揉散。” “嗳，放心放心，我都是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好照顾自己？” 柳青青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脸上带笑，语气却有些不赞同，“您是比我们经验足一些，但有时候太过依赖经验，忘记了些常见之象，这摔伤可大可小，一定要重视。” 唠唠叨叨的柳青青得到了杨大人的嫌弃，当然他嘴上嫌弃，心里很是熨帖。 等下， 经验…… 柳青青突然想到了什么，愣住了。 杨大人在发着牢骚，没注意柳青青走神了，等揉完胳膊，觉得稍微缓过来了，抬头就见柳青青又陷入了沉思。 “这孩子真是……” 细雨伴随着一声轻叹，见不可闻。 横梁的高度。 木桌子的高度。 两者之间的距离。 厨子的身高。 脖颈淤痕的位置。 按照经验，上吊死亡，绳索造成的淤痕应该所在的位置。 “我知道了！” 柳青青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杨大人正看着门外的雨，被大声喊得一哆嗦，不过他没在意这个，转头期盼的追着柳青青问，“大侄女，你是不是有线索了？” “杨伯父，这厨子不是自缢，是被人杀死的！” —— “噼里啪啦”，大雨倾盆而至。 雨水冲刷之下，可以把地面上的东西冲走，亦可以掩盖许多人为留下的痕迹。 虽如此，但也能阻拦某些人的居心叵测。 —— 醉仙楼后院的一处房间内，潘管事听着来人的禀告，面无表情的问道，“所以，你们什么都没打听到？” “潘头，依我看来，咱们不必如此紧张，以兄弟们的手艺，任凭衙门里的那些仵作如何验看，也看不出任何猫腻的。” “没错，潘头，何况那杨大人在停尸房门前摔了一跤，虽然雨大，兄弟们没听到，但只怕也是些废话，无甚要紧。” 潘管事挥挥手，“你们拿话糊弄我可以，但这事是上面安排下来的，说让我们特别注意那个姓柳的小娘子……” 房内的另外两个人听得潘管事的话，都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一个浑不在意道，“一个小娘子有什么在意的，要我说，护法就是之前在落霞山庄吃了瘪，这才胆子变得小了，如此小心谨慎，很没有必要。” 另一个语气有些莫名，“咱们在衡州都经营几年了，一直顺风顺水的，没有出任何问题，上面本来很是看中潘头你，说是要提拔你当使者。可是打从开春后，那位护法身体好了，接管了衡州的事务，这生意上的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出事，还要兄弟们善后。潘头，我觉得……” “住嘴！”潘管事低声警告，“别得意忘形，害了兄弟们，须知祸从口出。” “哼，反正我就是不服。日子本来舒舒坦坦的，如今却要提着心办事，谁能想得通。” 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 潘管事眼神晦涩，得力兄弟们说的其实也是他想的，本来他在衡州可以说是只手遮天，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如今可好，处处受人制约不说，还要做些掉脑袋的事情。 娘的，老子当初入黄泉教可不是为了卖命，是为了过好日子的。 只是，想到那个护法素来的名声，以及自己面对他时大气不敢喘的压迫感，潘管事总算是压制了心底的怒气。 但心有不忿，这事情就不会上心了。 “咱们再忍耐些时日，等他身体上的伤好些了，自会离开衡州，他可不是会长久呆在这个小地方的人，眼界高着呢！” “嘁，看不上就看不上，咱衡州也不欢迎他。” “没错，早走早安生。” “大头，雨停之后，你去禀告，这样说……记住了吗？” “放心，潘头，指定办得妥妥的。” “记住，态度恭顺些，那人武功也深不可测！” “知道，我也就是在您面前发发牢骚，外面一句都不多说。” “好。等你办完事回来，咱们兄弟仨去怡红院乐呵乐呵，我请客！” “那可太好了。” “潘头大气！” 室内的欢呼声被大雨遮住，传不了很远，只是屋顶的位置还是可以听到的。当然，一般的探子也不会在大雨天出门，更何况还趴在人屋顶上偷听，但也有例外，阿松就是。 他性子看着吊儿郎当，但实则骨子里有几分固执和牛性，此次他们三是第一回跟着柳青青办案，莫名的，他就想争个头名。 此时，磅礴大雨击打在他的身上，他也岿然不动，心想，就这么点雨水，可比当年在北地埋伏的时候轻松多了。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记住房顶下的谈话上，这回的消息可是足够大。 护法？看来就是之前雪夜骑马逃走的那个护法了！ 真的在衡州！ 正好，一锅都端了。 阿松想着，内心一片滚烫。 第316章 遛遛 “小心，烫，你这孩子，怎么连锅都端来了？” 杨夫人看着柳青青端着一口锅走了过来，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让丫鬟清理个位置出来。 柳青青把骨头汤放在桌上，她放下布巾，看着杨夫人脸上犹存的几分担忧，不好意思道，“吓着伯母了，抱歉，我想着这天凉，一路走过来只怕凉了。说到底，伯父因着我才摔到的……” “什么因着你，他就是个四体不勤的，年轻的时候还好，能骑马拉弓射箭，如今，就是去衙门，也巴不得坐马车。”杨夫人提起自己的丈夫，那是有几箩筐几箩筐的吐槽话可说，“你别听他胡说，什么为了不打扰你思考，是，他是好心，但后面就是他自找的，你说过门槛也能摔，该着他！” 杨夫人见柳青青有些自责，连忙劝慰了几句。 “伯母，伯父呢？不是刚刚还在？这骨头汤要趁热喝……” 杨夫人看着院外，叹了一口气，“这雨刚停，衙门的人就来了，他坐不住，又去处理事情了。” “这样啊，那我就先回去了。”柳青青起身告辞。 “你走啥，留下来吃晚饭！” “家里也有事……” “事事事，行吧，你们都有事，就我一个大闲人！” 柳青青从杨府好不容易脱身，大松了一口气。 之前在衙门，她和杨大人说了自己的推测。 自来，上吊的案子是要特别注意绳索和死者脚下踩着东西的距离的。 以醉仙楼厨子的身高，他若是踩在牢房那个木桌上，必然是要踮起脚把脖子套到绳索内，待挂上脖子后，主要的承受部位就是下颚处。 而死者尸体上显露出来的痕迹却是脖子中央偏下的位置，柳青青有理由怀疑，厨子是被人迷晕之后，挂上了绳索，因为昏迷之人头自然下垂，卡住的是脖颈中间位置。 最重要的是，她在牢房横梁上发现了一个指印，这个指印并不是厨子的。 案子的作案手法是推断出来了，但凶手却没有什么线索。 柳青青就在衙门借了一辆车把杨大人送了回来。 杨大人到家之后，自然是要面对杨夫人的盘问，一不小心就还是说出了他为何会出去站在门口，又是如何不小心被门槛摔伤了。 柳青青内心自然是有几分触动，便主动请缨去给杨大人煲个骨头汤，正好下大雨，天气有些凉，吃点热乎的，也是为了远离夫妻俩的“战场”，给他们发挥的空间。 没想到她熬了汤回来，杨大人却不在房间而是去办事了。 “尽了心意就好。” 柳青青晃晃头，慢腾腾的往家走。虽然雨停了，但街道上还有积水，为了避免踩坑，便走得慢。 忽而，她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竟然有人跟踪她？ 柳青青顿时来了兴趣。 这会儿刚好没事，既然没事，那就遛遛呗！ 柳青青背着手，忽快忽慢的走着，后面跟踪的人面露疑惑，怀疑自己被发现了，但是柳青青背着手一派闲适的模样，还有时不时的东张西望，都不像是发现被人跟踪的反应。 想来不过是个看稀奇的小娘子，虽然做派不像个寻常的小娘子，但说到底也是个小娘子。 跟踪的人劝服了自己，继续一路跟着。 因为一直提着心，又被柳青青遛着，跟踪的人身影很是狼狈。 好几次撞了人，被对方一顿臭骂。 柳青青偶尔瞥见，内心狂笑。 渐渐的，周围人越来越少，而这条路却不是去顾府的路。 跟踪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怕是早就被人发现了，这一路都是在耍他玩。 “喝！” 他当即一声大喊，出掌，从背后攻向了柳青青。 柳青青把这人带到偏僻的巷子自然就是打着擒拿对方的主意，见人攻来，正合心意，她脚一跺地，飞身而起，躲过了来人的攻势，紧接着一个千斤坠，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咔嚓。” 来人拼命抵抗千斤坠的力度，却不得行，膝盖一弯，磕在了地上。 柳青青一个前空翻落在地上，转过身来。 跪在地上的大头，此时心里无限后悔，护法的提醒是对的，但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刚刚就不该跟踪这个杀星，给护法回过话之后就应该直接回醉仙楼，而不应该在半路看到柳青青，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跟踪她。 一个娟秀的小娘子，竟然会使江湖上流传的千斤坠，真是太吓人了！ 大头正等着对方发问，但没想到，柳青青看着她笑了笑，脚步上前，一个手刀，就把他敲晕了。 大头倒在地上，巷子旁边有一间民居突然开了门，门缝里伸出一个大脑袋，“大人，您刚刚那一下，可不可以教教我。” “还不快来帮忙，把人提进去！” “哎哎，来了。” 阿柏从门后快步出来，轻松的拎起大头的领子，跟提小鸡似的把人提了进去。 柳青青左右看看，也迅速的闪身进门。 寂静的小巷子重新恢复了安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屋内，阿柏把大头捆在厢房的一个柱子上，嘴里塞了一块不干不净的粗布，洗手，从厨房的一个碗柜取了一套崭新的茶具，沏了茶，来到了堂屋。 “大人，喝茶喝茶，暖暖身子，小心烫。” 柳青青看着阿柏送来的茶具，一脸惊讶。 阿柏还以为柳青青是担心茶具的卫生，连忙解释，“大人，都是新的，没有用过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惊讶，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有这闲情，准备喝茶的行头。” 阿柏摸了摸头，憨笑，“我自己可用不着这个，随意灌一葫芦瓢凉水就成——” “这是……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嘿嘿，这不是想着大人，您总得来我这看看聊聊天吗？我知道大人喜欢喝茶，虽然没有好茶，但总得像个样子不是？” 阿柏的一片赤诚心意，柳青青既惊讶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你不必如此，只需办好差即可。” 阿柏搓了搓手，“我，我这不是想和大人学功夫……” 听得对方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的目的，柳青青乐了，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汤苦涩，但有回甘，应是老乡种的野茶。 这阿柏果然粗中有细，柳青青放下茶碗，慢条斯理的问道，“你想学哪个？千斤坠？” 第317章 故友重逢 “可以吗？”阿柏搓着手，一脸期盼。 柳青青摇了摇头，“这功夫要配合内功心法，你练的是外在的硬功，是两个路子……” 阿柏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柳大人说的没错，他转了转眼珠，想着柳大人刚才的那句“想学什么”，话语中的意味好似随他开口，若她能教，就会教。 这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但问题是他并不不知道柳大人到底会哪些，之前接触过的一些，不过是寻常的拳脚，兵器，最多就是轻身身法。 要不是今日凑巧，他见到了柳大人使出千斤坠，只怕何年何月才会知道呢！ 阿柏低头想了想，把问题抛了回去，“您觉得我能学什么？” 柳青青听得阿柏的反问，暗道一声好灵敏的心思，脸上也带了几分赞赏，她看了看阿柏强壮的体魄，又看了看他那个柔软如橡胶的肚子，支着下颚思索了片刻。 “有了。”柳青青站起身，欢喜道，“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阿柏你虽然走的是外功的路数，身体看着强壮有力，但实际你的力气并不是那么巨大，身体也特别灵活，柔韧性很好，对不对？” 阿柏猛点头，没错，确实如此。 “那我觉得你可以发挥一个词——缠绕。” “缠绕？” 听着有些软绵绵的字眼，阿柏只觉得眼前一黑。 对于如何一对一教学，柳青青自然是经验丰富，而如何循循善诱引人上路，她更是个中好手。 没一会儿，阿柏就被柳青青忽悠，不是，劝服练起了缠绕术。 说是缠绕术，其实就是一套近身的拳脚功法，以其借力打力和借力打力的概念，以控制对手为目的，利用自身身体的柔韧和灵活性，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如此，方丈之内，只要对手被你近身，你就是无敌的！” 阿柏听着柳青青给他打的鸡血，自此后，就每日勤加苦练这缠绕术了。 至于，成果如何，那是后话。 此时，柳青青教完了阿柏一套缠绕术，交待了他一些重点盘问的内容，便离开了。 这次，她倒是顺顺利利的回了顾府，中途没有再出意外。 不过，到家的时候，发现阿梅和阿松都没有回来。 此时，阿松依然在坚守岗位——监听。 至于阿梅，则遭遇了和柳青青类似的事情。 她被人跟踪了！ 阿梅今日监视了醉仙楼的主家一整天，并没有特别的收获，见时日不早，她便打算先回去一趟，看看情况。 没想到走到半路上，发现被人跟踪了。 跟踪她的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人，面容普通，衣着普通，身形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 然而，阿梅却敏锐的发现了对方在跟踪她。 这是一种直觉，来自于多年前在暗影的直觉。 暗影？ 阿梅心中有些明悟，是了，难怪妇人给她一股很熟悉的感觉，这乔装打扮，可不就是当年她们的拿手好戏。 不过，暗影怎么会盯上她？ 难不成她们也有人在衡州查这个案子？ 阿梅心里疑惑，脚下突然加快了速度。 很快，她就引着妇人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河岸边。 衡州水系发达，河流众多，随处就可见溪流湖泊。 此时，两人来到了一处荒芜已久的沼泽前，对峙而立。 风吹云动，也吹起了两人的裙摆。 阿梅看着妇人，没有动作，只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的细微举动，企图发现些破绽。 妇人手上挎着篮子，也沉默着。 许久，终于有人先动了，妇人将手中的篮子往阿梅这边一扔，人也跟着跃了过来。 篮子飞旋而至，阿梅右手拔剑，一挥，篮子裂成两半，里面的一些蔬菜七零八落的飞了出来。 蔬菜挡住了阿梅的一些视线，妇人眼睛带了几分笑意，手持匕首刺了过来。 “锵。” 阿梅寒着脸持剑挡住了匕首的攻击。 妇人的笑意转瞬而逝，紧接着她欺身而上，靠着匕首的灵活性，企图贴近阿梅的身边。 阿梅脚未动，只手不停地上下左右格挡，妇人的攻击便一一落空，近不了分毫。 两人纠缠许久，若是有人观战，就会发现，这两人越打越奇怪，仿佛对练过一样，无论对方出什么招都能接下。 “莺十四，你为何跟踪我？” “萤六，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趣！” 妇人停下攻击，眼神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阿梅面无表情，只是握着剑的右手在轻轻颤抖。她有些混乱，明明她刚刚监视完醉仙楼的夫人，那个疑似莺十四的人，看着她入了汤池才离开。为何半路上跟踪她的人也是莺十四？ 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妇人转头，从脸上掀起一张皮具，再转过头来时，竟然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赫然就是当初暗影中最厉害的暗探之一——莺十四。 见对方露出了真面目，阿梅眼神不由露出几分厉色，她握着剑指向往日的同伴，“为何要跟踪我？你到底是谁？” 莺十四笑了笑，如以往那样明媚，“我说萤六，几年过去了，你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不想和你叙旧，也没有什么想和你叙旧的，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阿梅的声音无情又冰凉。 大美人眨了眨眼睛，耸耸肩道，“好好好，我说，你别生气，真是的，一点玩笑都开不了。” “快说！”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莺十四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笑意融融，“我在路上看见一个跟我故友很像的人，为了确认，自然是跟着了，当然你可能又要问我为什么要攻击你？那自然也是为了确认，你看，后面我们两人的招数不就是当年练习对招时候一模一样的？” 阿梅听得对方的话，眉头渐渐皱起，这说法，不应该是她的说法吗？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到底是谁？我自然是莺十四，当然如今已经脱离了暗影，我全名叫杜玲儿！” 杜玲儿？ 果然是醉仙楼的那个夫人！ 真的听到了预料的结果，阿梅内心还是一片刺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杜玲儿面色疑惑，“你说我做了什么事情？” “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哈，你不是在说笑话吧？”杜玲儿神色越发莫名，“说话就说清楚，支支吾吾的，谁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318章 束手就擒吧! “你……”在对方的再三询问下，阿梅差点脱口而出，关键时候，她吞回了自己要说的话。 阿梅把剑放回剑鞘，慢慢说道，“五年前，我回到聚点，召唤了人前去救你，但我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后来上头更是发布了寻找你的密令，但一直都未曾找到你。我……我后来离开了暗影，也四处寻找你的踪迹，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整个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我以为你已经……但你如今却突然出现在衡州，活得好好的。你说，当年你被抓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阿梅轻描淡写的说着寻找自己的经历，杜玲儿眼中渐渐盛出了泪水。外人听着这找寻过程只觉得简单，但她曾经身在暗影，自然知道寻找一个失踪的探子，就算是她这样有点名号的探子，出动的人力物力其实并不会太多，更不用说下密令了。 而这其中，要付出的时间、精力、毅力等等是巨大的，更遑论离开暗影之后，一介女子独自寻人，其中会遇到的危险和困难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你，你一直在找我？” “我们是一起出任务的同伴，我说过，会回来救你的，不是吗？” 杜玲儿听了阿梅的回答，笑得极其开心。 “当年我深陷敌人之手，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没想到遇到了一个人。”杜玲儿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的往事，“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他有如天神般突然出现，把我从那些人手中救了出来。” “因为我伤势很重，几个月之后才算恢复了些，而在这期间，我……我与他朝夕相处，渐生情愫。我……我想和他在一起，便打算忘记前尘，重新开始。反正按照规矩，我的五年之期刚好在那几个月到了，也是可以离开了。至于你们那边，我以为大家认为我死了不会多管。反正一个死了的人，谁还会记得？” 杜玲儿嗤笑一声，“都说长公主仁心善良，她要是真的仁心善良，又怎会用我们去打探消息，让我们安生过日子不好吗？谁愿意打打杀杀？” 阿梅张口想要反驳，但她突然想起柳大人的一句话——当你和人争议时，不要试图用你的观点去辩驳别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因为往往没有用。想到这，阿梅便没有反驳对方，而是继续顺着讲述问。 “那后来呢？你就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自然。”杜玲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 “醉仙楼的是你的产业？” “是。” “为何要把五鲜粉放到菜肴里面？” “因为能赚钱。” “赚钱？” “是的。钱能买到许多好东西，名贵的首饰，华丽的衣裳，奇珍异宝，甚至是人的性命！” “你知不知道那些五鲜粉吃多了，对人有害？” “不是吃多了才有害吗？”杜玲儿不在意的说道，“谁会天天上酒楼来吃饭啊，来往的多是客商居多，还有游人，今日吃了明日就走，哪里就那么危险了，不过是庸医的耸人听闻罢了！” “你……你变了。” “不，我没变，我一直是这样，只是你并不真正的了解我罢了。”杜玲儿笑了笑，“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一直找我，也没想到，你竟然又成了官府的人，在查这个案子。” 阿梅握剑的手紧了紧，“那日晚上，在竹林，你就发现我了，对吧？” “不错。”杜玲儿笑声清脆，“你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我要是还发现不了，不就枉费了莺十四这个名号？说来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被人盯上了。昨日傍晚，就差点被抓了个正着。” 阿梅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半晌，她再次抽出剑，剑尖指向曾经最亲密的同伴，冷声喝道，“杜玲儿，我乃龙武军校尉冷梅，现在要将你抓捕归案，我劝你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风，轻轻吹动杜玲儿额前的头发，她眯了眯眼睛，轻启红唇，“好……” —— 柳青青等到半夜，终于见到了阿松。 阿松此时有些不太好。 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偶尔还不停地打喷嚏。 柳青青讶异，“你，你这是感冒了？” “啊切！”阿松此时有些懊悔，当然并不是因为不顾大雨探听情报后悔，他是后悔回来之后不该图快，洗了一个冷水澡，没想到洗个澡给自己洗感冒了。 这事说出来太尴尬了，也太难为情，但也不能让柳大人认为自己是因为公务感冒的，他才不是这种糊涂的人。 阿松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应付了过去。 柳青青将信将疑。 阿松见对方神情担忧，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些，他内心调侃自己，“可算是碰上一个会关心人、有点人情味的上司了，也不枉他如此卖力了！” “大人放心，我找邓嫂子拿了药，如今好多了。邓嫂子如今正在熬驱寒的药汤，待我和您说完，马上就去泡……” “如此，你长话短说吧，挑重要的说。”柳青青知道这人性子有几分固执，不让他说，只怕是不会走的。 阿松这会儿倒也没有坚持，他三言两语说了几件重要的事情。 一是护法在衡州的事情； 二是牢房里醉仙楼的厨子是潘管事派人灭的口； 三是黄泉教内部好似不太和谐。 “虽然那个护法让手下的人多关注您，但他们好似没有放在心上？”阿松最后说了护法的交代，便准备告辞。 柳青青边把他送出院子，边说了自己下午被跟踪的事情。 阿松听了，内心一紧，好家伙，阿柏那家伙运气还是那么好，人在家中坐，天降一功劳。 他就说吧，不拼一把，别说头名了，只怕是会垫底。 阿松没发觉的事，他如今已经很少有回都城的念头了，满脑子都是如何“建功立业”。 “你辛苦了，这几日就先休息。” 阿松知道自己如今这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去探查，若是关键时刻打一个喷嚏，那场面不敢想象，他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柳青青站在院门口，看着漆黑的夜空不由纳闷，阿梅怎么还没有回来？ 第319章 阿柏的潜伏 心里担忧，柳青青不由窜上了屋顶，张目望去。 忽然，她发现后门外有一个踉踉跄跄的黑影，柳青青凝目看去。 是阿梅！ 她受伤了？ 柳青青当即从屋顶几个飞跃，就来到了后门处，落在了阿梅身边。 阿梅发现身边有人，提剑遇刺—— “阿梅，是我。” “大人……”阿梅手一松，剑掉在地上，人就晕了过去。 “阿梅！” 柳青青上前一把抱住，看着阿梅面若金纸，气若游丝，脸色大变，当即抱着她就往街上跑。 好在上回问了孙大夫医馆所在的位置，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孙大夫今晚有些失眠，他正在书房里翻阅资料，想着昨日那菜肴里添加的东西。 突然，房门就被拍响了。 饶是他胆子大，也被突然的声响吓得一激灵，他正打算怒骂，突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孙神医，求您救命！” 孙大夫连忙打开房门，在昏黄烛火的照映下，他看见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柳小娘子。看着她手中抱着一个脸色蜡黄的小娘子，孙大夫心一沉，急声吩咐道，“快，快把她放到隔壁的木榻上。” —— 柳青青被医童赶出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和担忧，耐心的等待起来。 阿梅怎么会受如此的重伤？ 以她的武功，是遇到强敌了吗？ 对，她是监视醉仙楼的那个杜玲儿，这么说，两人交手了？ 柳青青满腹疑惑不得解。 这些问题都不急，如今最大的期盼就是阿梅没事。 —— 房门打开，孙大夫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孙神医……” 孙大夫挥挥手，“放心，没有大碍了。” 柳青青大喜，郑重谢过了孙大夫。 “身上多处刀伤，失血过多，好在这个小娘子性子坚毅，求生意识强，否则只怕坚持不到你带她来找我……”孙大夫很是感慨。 “那她是不是不方便移动，得留在医馆一段时间？” “这样是最好的。你放心，我这医馆有人熬药，你再派个人打理她的饮食起居就好了。” 听了孙大夫温和的叮嘱，柳青青再次谢过。 “你这小娘子，忒是客气，哈哈哈，你别光道谢，诊费快点给！” 柳青青见孙大夫如此直爽，不由也笑出了声，精神缓和了些，须臾，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小锭金子，“您看够吗？” 孙大夫看着柳青青手里的金子，嘴角一抽，暗道，不愧是杨大人的亲戚，这豪迈的样子可是像足了九成九，“够了，够了，还有多的，我让人给你找……” “不用不用，先记账，到时候我们离开时再算。” 病人亲属不急，他这个当大夫的自然就更不急了。 孙大夫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柳青青认真听着。 —— 很快，鸡叫了，天也亮了。 阿梅的情况很好，晚上并没有发烧。 柳青青心里有些高兴，没发烧就好，她给了医馆一个做工仆妇几两碎银，叮嘱她照顾一二，人就先回了顾府。 顾府，四妹已经急疯了。 她早上起来，没看到柳青青练功的人影，去敲房门，也没人应，后来破门而入，也没有看到柳青青，人一呆，立马跑去找邓嫂子。 邓嫂子知道昨晚阿松见过柳青青，当即就去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阿松叫醒了，谁知也是一问三不知。 “嫂子，我昨晚见过大人，就去泡药汤了，之后就回房睡觉了，没见过大人。” “这可怎么是好，东家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失踪过，便是去哪里或者不回来，都会和我们说的……” 邓嫂子说着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都哽咽起来，四妹则早就在一旁抹眼泪了。 阿松见人哭了，顿时一个激灵，天知道，他最见不得人流眼泪了，阿松赶紧找冷水抹了把脸，沉声道，“你们先别哭，兴许大人去衙门了，我去衙门问问！” 就在这当口，柳青青刚好回来了。 她眼神一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事发突然，她当时来不及告知任何人，只顾着阿梅了。 三人听了柳青青的讲述，焦急的对象立即换成了阿梅。 “四妹，接下来一段时间，要麻烦你去医馆照顾一下她。” “东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阿梅姐。” 阿松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嘎嘎直响，“东家，我去会一会那个杜玲儿，她胆敢伤了梅姐，此仇不共戴天，必要她付出代价！” “阿松，不可轻举妄动！”柳青青心里也十分愤怒，她也想快意恩仇，但既然是公门中人，就不能任着性子乱来。 阿松也就是那一股气涌上来了，柳青青开口劝阻，他便泄了气，身子还一歪要不是柳青青一把逮住了他，只怕就要摔了。 柳青青叹了一口气，“你看你，病还没好就不要逞强了，回去休息。放心，此事我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松此时便是狠话也放不了了，只能乖乖回房养病。 看着沾床就睡的阿松，柳青青暗道，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个病了，一个伤了。 三人小队，如今只剩下阿柏还挺立着。 此时，正在码头搬麻袋的阿柏还不知道自己兄弟为了打探消息把自己搞病了，而他放在心里暗暗喜欢的梅姐也被人砍伤了。 若是知道，只怕对着码头管事就不会笑得那么灿烂了！ 当初来衡州，因为他体魄大，太显眼，就没有和阿梅阿松两人同行。 他自己一个人租了一间民居，然后在码头找了一个搬货的活儿。 因为他性子憨直，力气也大，笑脸迎人，还懂得一些人情往来，很得码头管事的喜爱，周围一起的人，也和他打得火热。 不知不觉中，大家不仅对他不设防，还引为了知己好友。 阿柏因此探听到了许多消息。 如今，他就在跟一条线索。 那五鲜粉虽然源头是醉仙楼，但她们肯定不会制这个东西，必然是从外面运过来的。 衡州水路陆路发达，但要说运货更方便的，自然是陆路。 只要河道畅通，一艘船能运的货物自然是比车队要快。 若是能查清五鲜粉是怎么运来衡州的，顺藤摸瓜就能查到制造的源头，到时候就能从源头切除，永无后患…… 阿柏心里想着事，脚下却没停，他来到船板前，弯着腰背起一个大麻袋，双手在背后往上掂了掂，就迈着大步往前走，偶尔眼神流转间，透露出不为人知的坚毅！ 第320章 忍了?不! 柳青青安排了几件事情，就往书院去了。 夏序正中，炽烈的气候渐浓，清早的风却依然凉爽。风轻卷，柳青青拨了拨额头吹散的发丝，看着街市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年轻的女郎换上了轻薄的夏装，脚步轻盈，孩童追追赶赶穿梭于人群之中，嬉戏打闹，至于男子则三五成群，大声说笑。 最是世间平凡的烟火气。 柳青青眼神微暖，她步伐缓慢，却坚定的往前走去。 日子就这样平缓的一天天过去。 一时间，衡州好似恢复了风平浪静。 —— “城哥，我们就这样忍了？” 石鼓书院某处茂盛的树木后，传来了阿宇愤愤不平的声音。 阿城盘腿坐在草地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自然不会。阿宇，你还记得教习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其中有一句话叫做‘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吗？” 阿宇咬了一口鸡腿，眼珠一转，就明白了，“你是说，先让他们猖狂得意，等最后再收拾他们！” “今日还有石鼓书院的教习都看不下去了，出声帮我们呢！”胖头鱼虽然吃得头也不抬，但也一直竖着耳朵听呢！ “只是城哥你得快点，我觉得我快忍不下去了，那些小子实在是太恶心了，前日在我们书桌内放地龙，昨日下雨摇树摇了我们一身雨，今日朝我们饭盆吐口水……” “哕，阿宇，不是说了不准提起了！” “嘿嘿，寒冰姐，我忘了……” 阿城脸色未变，他神情还有些怀念，“我突然想起，当年我们好像也用过类似的方式对付过山长替我们请来的教习……” “咳……”阿宇差点呛着，“城哥，你想啥呢？” 胖头鱼，寒冰也看向阿城。 半晌，曾经桀骜的少年笑得极其明朗，恍惚间，已经初具风采了，举手投足间，带着丝挥斥方遒的从容。 “我只是觉得若不是碰到了教习，我们现在就和他们一样，依旧干着如此幼稚的事情，还因此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了不起，殊不知——” “殊不知，别人是如何看笑话当乐子的，更是如何轻蔑不屑一顾的！”寒冰也笑了笑，少女的笑容如冰雪消融后，照过来的第一缕阳光，清澈、纯净，力量感十足。 “寒冰姐说得对！”胖头鱼举着一块糕点适时的附和道，虽然依旧吃得多，但他身上的虚胖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棱角渐显，面庞看上去稚嫩，人却有一种莫名的稳重。 阿宇左右看看，半晌也笑了，他不知道，自己因为长手长脚弓着的脊背如今已不再弯曲，轻薄的衣裳也遮挡不住他结实的肌肉。 “事不过三，我们已经给过他们三次机会了。既然他们不要，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阿城正经不过刹那，人就恢复了痞痞的模样，吐出来的话平淡却冰冷。他招了招手，等其余三人凑过来，低声说起了他的打算。 不停点头的寒冰、胖头鱼、阿宇三人就贼贼的笑了。 笑声把树上的鸟雀惊走了，这场景，仿佛还是曾经的模样。 狼会有打盹的时候，但本质依旧是狼。 当日，上完最后一节课，先生们发现学子们的神情都有些奇怪，好像是很激动，但学子们激动的事情多了去了，有时候看到奇怪的虫子也会激动半天。先生们摇摇头，没有多想，夹着书本走了。 先生们一走，学子们就欢呼雀跃的跑向练武场。 练武场上被学子们围得水泄不通。 中心的位置是阿城等人和十几个石鼓书院的学子。 顾单站在青峰旁边，神情有些担忧，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几人不上，就阿城四个，能行吗？” 青峰、方方、芙蓉同时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透露出顾单没有见过的意气风发，好似世间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 “不用，足够了，兴许有人只是上去凑人头，还不一定需要四个呢！” 顾单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 他刚刚加入这个团队不久，对他们七人其实还没有很了解，不知道他们是真有实力还是盲目自信。 其实，他也很想融入他们，多了解一些。但他们七人好像自成一体，且七人内还有两个小团体，眼前三人，再远些四人，若是再细些，还有分…… 顾单一度很苦恼，但教习劝过他，团体不必强融，做自己就好，她也融不进去的，那些独属于他们几人的过往，深深影响着他们。 “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会遇到不同的人，有的人留下，有的人离开，缘聚缘散，看开些！” 顾单想得很简单，教习如何说，他就如何做。 且不论顾单的心思，见场上人越来越多。 石鼓书院为首的学子，双手环抱双臂，语气讽刺道，“我说，你们天岳书院的胆小鬼，真的想好要和我们比试吗？输了可是很丢脸的哦！” 他话刚落，后面的簇拥者就发出声声嘲笑。 这十几个学子普遍比阿城他们高一点，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高年级的。然而他们能做出以大欺小、不顾两个书院之间的兄弟情义的事，自然只是虚长了些岁数，人却没有成长多少。 阿城眼神轻蔑，说出来的话也极具挑衅意味，“怎么，你们怕了？” “怕？我们会怕，真是天大的笑话！”曲天成冷笑，他想着这些天对面四人对自己等人的恶作剧无动于衷的态度，内心更是觉得可笑。这几个小鬼，不会以为把事情搞得如此声势浩大，胆气就壮几分吧？ 要不是怕事情闹大不好收拾，他才不会那么小打小闹，恶心恶心人就罢了！ 曲天成只要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请了些天假，回来之后，书院就跟变了天一般。不仅最看重他、耐心教导他武艺的黄教习被开除了，书院从上到下竟然是一副唯天岳书院马首是瞻的模样，还多了许多莫名的规矩，他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特别是眼前的几个小鬼，听说是那位什么柳娘子的得意弟子。 得意弟子，呸，不过是几个胆小鬼。 仗着不知哪里来的势，抢走了原本属于他书院老大的风头？ 喊出口还和他一个名！ 不可原谅！ 第321章 七小将初立威(1) “别怪我们以大欺小，这样，要比什么，你们划个道道来！”曲天成挥着手，大方的说道。 阿城可不受这种明面上的恩惠，他也手一扬，把话撅了回去，“我们是客人，客随主便，你们说比什么就比什么，我们不挑！” “哦哦，好样的！” 见阿城如此大气，围观学子们不由为他欢呼。 曲天成脸一黑，眼神凶狠地瞪了瞪四周，若是平日，大家可能会怕他几分，但此时大家周围都是人，难不成还怕他不成？ 有胆大的甚至瞪了回去。 未曾开始，已失去了群众基础，曲天成并不知道，他瞪完之后就收回了视线，讥笑道，“既然你们如此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群不知天高地阔的小子，既然把先机让了出来，他就不客气的接下了。 曲天成没看黄教习和柳青青的比试，否则的话，此时应该更慎重几分。 可惜少年本就狂妄，阿城等人几日的相让，已经让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天岳书院领头的不过是胆小鬼，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 “第一轮，咱们就轻松些吧。话说，小子，你们应该会爬树吧？”曲天成哈哈大笑，“咱们第一轮就比爬树如何，谁先爬到顶部，谁就赢了！” “行啊，爬哪棵树？” “那株银杏树如何？” 银杏树？ 大家看着曲天成指的银杏树，大惊失色。 这银杏树的年岁并不大，长得高但树干笔直又没有分叉，不是攀爬的理想树。 “这不是难为人吗？” “是啊，尽捡他们擅长的，以为谁和他们一样，没事就上树摸鸟蛋！” “天岳书院这下糟了。” “对啊，就这四个人，哪个看都不是爬树的能手！” “只怕这第一场要输了。” 阿城仰头看了看树，他实在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挑银杏树，这不是到他们饭碗里了吗？ 别说这棵银杏树了，就是一根竹竿他们也能爬上去。 去岁冬天，在落霞山庄，他们看到教习爬竹子的英姿，回去后可是狠狠学了一段时日。 “怎么，害怕了？” 曲天成看对方半天没有回话，不由把刚才自己受的撅返回去。 阿城收回视线，头也没抬，淡淡说道，“阿宇，你去吧！” “好嘞！”阿宇左右晃晃，人就晃了出来。 对方无视自己的问题，曲天成咬碎了一口黄牙，他咧着嘴，大声喝道，“豹子，出来！” 只见他身后猛地窜出一个人影，豹目凸嘴，可谓是人如其名。 胖头鱼和寒冰没忍住，两人噗嗤一声笑了。 曲天成听见笑声，阴狠的目光扫视过去，看到寒冰的笑容，神情一怔，这少女刚刚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没想到笑起来还挺耐看的。 他刚刚出神，阿城就发现了，当即站到了寒冰的面前，挡住了视线。胖头鱼也挤了过来，更是朝着曲天成剜了一眼，他挥舞着拳头，嘴里发狠，“再乱看，把你眼睛打掉！” 别看胖头鱼憨厚的模样，发起狠来可是连柳青青都意外的，曲天成见对方紧张，他弯起嘴角邪笑了笑。 啧啧，紧张就好，他最喜欢抢人东西了！ 很快，众人往银杏树下移动。 走动间，青峰和方方不着痕迹的走入了队伍，跟在了阿城和胖头鱼左右，隔开了人群，把寒冰和芙蓉两个挡在了中间。 顾单寒着脸领着自己的十来个小弟走在了后面。 显然，刚才的场景，他们几人也看在了眼里。 寒冰眼里凝着霜，手里开开合合，可惜，没有带刀，否则她定要把对方的眼睛刺个窟窿。 曲天成突然感觉一股寒气袭来，心跳猛地加速。 他转头看了看，恰在此时，吹来一股风，他以为刚刚也是风吹的，便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 “我先来。”豹子同学蛮横的走了出来，搓着手掌抢先道。 阿宇没有相让，提议道，“咱们划拳，谁赢了谁先爬？” 豹子不悦，还欲再说。 曲天成阻止了他，这个时候就没必要争先后了，这个蠢东西，蛮横也蛮横的不是时候。 “不用划拳了，你们先！” 阿宇晃动手臂，“这可是你们答应的哦！” 很快，点香，敲铜锣—— 铜锣刚响，众人就见阿宇往银杏树上一窜，接着大家眼里只剩下阿宇的长手长脚不停地窜动，没一会儿，他就到了顶端。 众人昂着头呆呆看着，久久没有回神。 “阿宇棒！” 胖头鱼虽然日常和阿宇斗嘴，但此时也第一个支持自己的伙伴，啪啪拍起手掌来。 众人木然的跟着拍掌，半晌，才掀起了轰然巨浪。 “好厉害啊，这个小子。” “是啊，跟个猴子差不多。” “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爬上去了。” “天啊，你看这香，才燃了这么一点。” 阿宇嗖嗖的从树上滑了下来，拍了拍手，神气十足的回到了队伍中。 眼见着对方豹子同学投来幽幽的目光，他呲牙一笑，眼神犀利的瞪回去。 看什么看，当你宇哥是吃素的猴子吗？ 豹子神情一窒，缩回了目光。 “豹子，去吧，输赢没关系，但不能不去，知道吗？” 豹子听着曲天成淡淡的话语，身子缩了缩，吸了几口气，走向银杏树。 结果毋庸置疑，豹子还是输了，他比阿宇几乎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引以为傲的技术被比自己小的人打败，他不由垂头丧气。 曲天成没管他。 他在思考第二轮要比什么。 这次，只能赢！ 必须要赢！ “这第二轮，咱们正式一点，比拳脚功夫如何？”曲天成很快就想好的对策，提议道。 拳脚功夫？ 阿城听了不由有些纳闷，这人会提出正常的比试，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会是有什么要求吧？ 果然，阿城刚想到这里，曲天成就补充了条件，“不过嘛，一对一太单调了，咱们这么多人要打到什么去？不如来个团战如何？” 他说着转身询问围观人的意见，“人多也热闹些，大家说是不是？” “没错，没错。” “人多确实有意思！” 学子们开始起哄，反正不管怎样，有热闹看就行！ 第322章 七小将初立威(2) 阿城内心一乐，这人的提议简直是正中下怀。 和他们比团战？ 这不就跟肉到了他们碗里有什么区别？ “几人团战啊？” 曲天成看了看自己身后，暗自数了数人头，他伸出一个巴掌，“我们这边有十五人，你看你们能不能也找出十五人来，应该可以吧？我看你们天岳书院这次不是来了挺多人的，找十五个应该没问题吧，哈哈！” 听着对方话语里的嘲弄之意，阿城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他看向一旁的青峰三人，见他们点点头，他状似无奈的说到，“哎，我们只凑得出七个人……” 七个人？ 曲天成不悦，这可不是他想要的人数，他想着人越多越好，他能凑得天岳书院的学子就越多，再说人一多就混乱，也容易做些手脚。 他正准备再激几句，没想到对面的小子非常嚣张的说道，“不过七个对你们十五个也够了！” “你！” 好胆，竟如此托大？ 曲天成盛怒，这小子是太自信还是看不起他们，不过他嘴巴比脑子快，张嘴应了下来。 “小子，既然你们自己想不开，就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少了！” “自然。此战无论胜败，我们都不会拿人数出来说嘴，就是不知道你们……” “我们当然也是一样！” 两方一顿操作就说定了比试的人数，围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什么？ 十五个和七个？ 十五个是石鼓书院高年级的学生，都快结业了，还是经过黄教习教导了好几年的！ 七个是天岳书院的少年少女，他们大约就是十三岁、十四岁左右，听说教习是一个小娘子。 当然，黄教习被柳教习踢下了擂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亲眼看过，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家心里其实对柳教习的实力存着几分疑问的！ 这样差距比较大的两个队伍打团战，结果好似显而易见？ 众人往练武场走去，圈定了一个范围，规定出了线就不能继续比武了。 又另外说了一些细节的地方，比武就正式开始了。 曲天成这边的站位看似十分分散，但也是经过一番安排的。 其实不外乎就是几个武艺厉害一些的站在前面，次一些的站第二排，最次的站最后面。 曲天成的打算就是用最强的武力把对方打晕，然后其他人再一拥而上，速战速决。 比武啊，不就讲究一个快字！ 他的安排本来也没错，若是遇到的普通学子，这个安排可以说是无敌手了。 只是他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学子。 是天岳“七小将”！ 阿城率先一步走出， 阿宇，胖头鱼跟上。 让曲天成意外的是，走出来的不是和他们一直一起的那个冷冰冰的小娘子，而是之前旁观的人。 是的，紧随着走出来的是方方，芙蓉。 最后走出来的倒是青峰，寒冰。 他们的站位赫然就是柳青青曾经教的七人阵，由三才阵演化而来。 七人甫一站定，就敛容，起势，成阵。 风乍起，吹动他们的衣袍。 顾单看着自己恍若一体的七个师兄师姐，目露期盼，这可是他第一次看七人同时动手，不知是何种情形？ 有小弟凑在他身边嘀咕，“哥，我怎么觉得自己浑身战栗，莫名激动啊？” 不止这学子觉得，底下围观的大部分人也都看出了些不一样。 曲天成自然也不例外。 这花架子还是真有实力，他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看来会是场硬战了！ 没关系，他们人多！ 此战必胜！ “必胜！” “必胜！” 石鼓书院的学子听着己方的人喊，便也跟着喊，此刻不论其它，单单就是为自己书院的鼓劲儿！ 阿城等七人并没有喊什么口号，只微微俯身，目视前方，做好了准备！ “开始。” 喊令一落，曲天成这方窜出了五人，其中豹子的身形尤其快。 他手脚灵活，不仅爬树爬得快，在平地上跑得极快，所以才得了“豹子”这样一个外号。 他之前输给了阿宇，此时便冲着阿宇奔了过来——小子，爬得快是吧，等会儿就让你再上天，飞出擂台玩玩！ 豹子张嘴呼喝，眼见着他马上就来到了阿宇面前。 阿宇确实飞上了天，不过是他自己主动的，两个前空翻就翻过了豹子，落到了豹子的身后。 不等豹子反应过来，他背部就被阿宇踢了一脚，趔趄着向前，到了寒冰面前。 寒冰冷着脸，一个侧踢把豹子踢出了线外。 “石鼓书院出一人！” 裁令官的高呼声瞬间传遍整场，哄哄闹闹的氛围为之一静。 妈呀，这才刚开始呢，怎么就出来了一人，未免也太快了吧？ 曲天成脸色铁青，他停下脚步，示意己方人停下，喊道，“第二排的人上来！” 不就是七人吗？ 我们多些人，看你们还怎么多打一？ 曲天成看着自己这边一排九人，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攻击。 他也学聪明了，不让人单独冲过去，以防重蹈覆辙。 七人阵自然不是简单的对人头，它其实是一种以少打多的典型阵型。 所以，当曲天成信心满满的带着人冲过来时，撞到了铁板。 以阿城为首，配合两边的两个小三才阵，不仅解下了对方的第一波攻势，而且立马开始了反攻。 七人配合默契，你攻上路，我就攻下路；你挡住了，我就反击；你一拳打中了对方，我就补上一脚，让他出圈…… 有不懂的，只觉得人影飞舞，拳来脚往，嘭嘭嘭嘭的打得十分精彩！ 叫好声，呐喊声，飞旋在人群上空。 气氛那叫一个热烈。 曲天成这方则输得那叫一个惨烈。 因为出来了九个人，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和阿城对战，几次险之又险，差点也被撂倒，摔出去了。 寒冰等人见两人打得正欢，他们六人便向石鼓书院走去。 那里还有五人呢！ 五人面面相觑，刚才己方不敌的场面，他们可是看在了眼里，如今见对方来了人，还没打就先怯场了。 只是，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们“投降”。 几人牙一咬，握拳冲了上去。 对付这几个明显比刚才差了一大截的五人，对于寒冰等人来说，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掀出去了。 眼见着只剩了自己一个人，曲天成没有再坚持，开口认了输！ “哦哦哦，赢了，我们赢了！” 天岳书院的学子，不由高声欢呼起来！ 阿城七人站在练武场上，可真谓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好一个天岳“七小将”！ 初战成名！ 第323章 书院曾经死了一个厨娘 弟子们和人打了一架而且打赢了的消息传到柳青青耳中时，她正在房中查看资料。 消息不是别人传来的。 正是他们自己。 柳青青看着七双亮晶晶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见他们举止带了些紧张，便笑了笑，“做得不错！” 她话音刚落，少女少年们就欢呼雀跃起来。 “噢耶！” “教习夸我们？” “不罚我们？” “罚你们做什么？” 柳青青摇了摇头，“听你们说，他们欺负你们已经不止一回了，这回算是正大光明的打了回去。你们如今懂得忍耐，也会用些粗浅的谋算，我很高兴！” 七人听了柳青青的夸赞，眉开眼笑，比刚才在场上胜利了还开心。笑完之后，七人并排给柳青青行了一礼，齐声道： “谢谢教习！” “这么隆重干什么，比武赢了，都是你们自己的功劳，每日不忘训练，日积月累而成！快起来！” 弟子们如此郑重，柳青青讶异。 “教习，我们是真心感谢你的。” “是啊，如今我们才知道，倘若没有遇到教习你，我们恐怕就和那曲天成之流没什么区别。” 阿城等人说了自己之前在草地时的想法，听得柳青青欣慰不已。 长大了！ 真的长大了！ 不枉费她的功夫啊！ “好，好，好，就是要如此想，走正道，持正心，学本领，如此下去，你们未来不可限量！” 正向的反馈对于人的作用是无比巨大的，若是以前的阿城等人，他们会觉得这些都是空话，泛话，十分不耐烦听，但如今他们正走在这条路上，有人在前面引着，周围鲜花盛开，眼见着就是一条无比宽阔的康庄大道，他们自然是饱受鼓舞！ “教习，我们这么厉害了，是不是有奖励？” “对啊，教习，如今天气也好，我们要不然出去玩玩呗？” 早就把衡州城溜达了大半的七人，已经不满足于城内了，想到城外去撒欢。 柳青青虽然手里还有案子，但也答应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去吧！” “教习，我们这次野餐吗？” “我喜欢野餐，好玩，就是这季节不适合打猎。” “那我们多带些肉，不然不够吃。” “一会儿找邓大嫂去，看她有没有什么新菜色！” “没错，没错。” “教习，石鼓书院的菜实在是太难吃了！” 柳青青还没有在书院吃过饭，她一般都是回来吃，此时听得大家吐槽，有些讶异，“很难吃吗？” “可不是，简直就是……就是教习你说过的那什么黑暗料理。” “肉一股子腥味，蔬菜炖煮得好老，颜色也不好看……” “和邓嫂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你们这些日子怎么过得？” “嘿嘿，我们自然是拜托邓嫂子给我们做菜了，要不然就是带些酱菜咸菜肉干去，或者在外面买，反正都比书院的好吃。” “就是，其实也不止我们这么做，石鼓书院的学子他们自己也这样干！” “哎，我听说好似以前书院的饭菜不是这样的……” “我也听说过，好似是因为之前死了一个厨娘——” 死了一个厨娘？ 柳青青听到这里，心里一咯噔，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事情不寻常。她连忙追问阿宇，具体的事情。 只是阿宇没有特意打听过，知之不详。 “教习，要不我改日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阿宇，你别去，我去衙门问一趟就知道了。” “倒也是，官府肯定知道。” “行了，你们赶紧去洗漱吧，等会儿就开饭了，可别赶不上热乎的！” “啊，快走快走，一会儿有好吃的咯！” “等等我！” 柳青青看着七人离开，内心感叹，“刚刚还觉得稳重了些，听见好吃的，又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弟子们表现好，柳青青就少操许多心。 她便把注意力仍旧放到了案子上。 本来她打算去找杨大人问问的，但此时天色已不早了，有些不合适。突然，她想到第一天来的时候，邓嫂子曾对她说过，当日引路的那个嬷嬷知道邓嫂子主管厨房的事务时，脸色有些奇怪。 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即便不是因为这个事情，书院死了一个厨娘，外面肯定会有些风声，以她的年纪和行事，必然是要去了解一二的。 “对，去找那个嬷嬷问问。” 柳青青便出了院子，去找人。 很快，她便在下人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位林嬷嬷。 林嬷嬷听柳青青是来问书院死了厨娘的事情，表情一怔，忽而拍了一下手，感慨道，“你看，幸好你来问了，不然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之前本来打算找个机会提一提的，又怕你们觉得兆头不好，就没说……” “说起这个厨娘啊，那真是能干，虽然手艺比不上你家的邓嫂子，但做出来的菜也好吃，公子也能吃得下呢！就是啊，命不好，有一次去那个回雁峰，出意外淹死了！” “淹死了？” 意外？ 柳青青皱眉，所以不是命案吗？ “就是意外，官府衙门是这么说的。哎，顶能干的一人呢，还很年轻，就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样子也好看，可惜了！” “不过……” “嬷嬷想说什么，尽管说！” “这……其实也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你别当真啊！”林嬷嬷突然凑了过来，左右看看，见没人，就低声说道，“其实她临死的前几天，我那日正好去书院找公子有事，半路上看到公子的那个武教习和她发生了争执，两人吵的挺厉害的。我这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你说这厨娘这些年来做事稳稳妥妥的，那回雁峰也经常去，怎么会失足淹死？这……这其中” 林嬷嬷收到后面，就不由收了声，没有继续。 柳青青辞别了林嬷嬷，边想边往回走。 黄川和女厨娘吵架，两人关系匪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意外兴许就不是意外了？ 世上也没有那么多意外。 至于回雁峰？ 这名字怎么和刚刚阿城他们说想去的地方一样？ 难道是同一个地方？ 第324章 雁峰山遇险(1) 翌日。 柳青青等人来到了回雁峰。 回雁峰山门有一座石砌的牌坊。 一行人从牌坊下进入，过了山门不远，有一个飞檐翘角的亭子。 他们没有停留，站在石阶上观赏了几眼，就继续往山内走。 很快，就来到了侧峰的一处溪流。 水流很缓，阳光从树木的缝隙透过率，照到水面上，一片碎金，金光灿灿。 “呀！我眼睛疼！” “不能看久了，看久了眼花的。” “可是太漂亮了，闪闪发光，亮晶晶的。” “胖头鱼你是男子，怎么和女子一样喜欢这些？” 胖头鱼听了阿宇的调侃，很不服气，“男子怎么了？男子就不能喜欢了？更何况，金子就是这样，金光闪闪，尤其是刚打出来的！” “金子我也喜欢，哈哈哈，你说得对！” 阿宇被驳回，也不着恼，叉腰大笑。 学生们的打闹柳青青虽听到了，但没过耳，她此时正沿着河岸边细细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虽然，距离厨娘出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虽然，早已下过好几场大雨，雨水冲洗过后，找到痕迹的结果几乎为零。 但她还是看得很仔细。 因为，往往距离真相就是一步之遥。 溪流边是一些水生杂草，长得并不高，但是很茂密，一丛丛的，柳青青看到了许多可入菜的野菜，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薅两把。 不过，邓嫂子也来了，一会儿应该有得吃。 柳青青晃了晃头，摇开干扰的思绪，她弯腰捡起一根笔直的木棍，时而分开草丛，时而敲敲打打，驱赶些蛇虫鼠蚁。 她这边忙着正事。 另一边，邓嫂子摆开了架势，又是张罗着把带来的锅碗瓢盆一一整理好，又是叫人搭起了灶台，忙活这些，她手里已经掐了一大把野菜。 看来，柳青青想得没错，邓嫂子是不会放过这些嫩生生的美味。 学子们各安其事，说笑打闹，一时间，这片原本平静的小树林都变得生动起来。 几位先生则坐在带来的椅子上，看看天，背几句诗文，一脸悠闲。 阿城和顾单两个人比较辛苦，被安排了打水。 两人要去溪流的上游去打水，那里的水自然是要干净一些的。 走出了大人的视野，一脸愁闷的两个少年就放开了缓慢的步伐，在河边追逐打闹起来。 什么辛苦，什么愁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好我们两下手快。”阿城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他头上的呆毛也跟着摇晃，“不然怎么能争取到机会单独行动？” “没错。待在那里还要受先生们的看管。” 顾单看着文弱书生的模样，实则也是一桀骜不驯的少年，向往自由。 “如今这样多好，想跑就跑，想跳就跳。” “若是只有师父和我们出来就好了，她肯定不会约束我们。” 阿城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 顾单好奇，因为在他看来，柳青青是一个会给予弟子非常大的自由的人，怎么阿城却说不一定？ “那是因为啊……”阿城便开始给顾单讲，他们之前有一次出去玩，在瀑布后遇到野人险些出事的经历。 听故事，事情就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溪水的源头。 这里是一处崖壁，从山顶流下来的溪水，到这里就有一个小型的悬挂，顾单觉得很有意思，指着崖壁对阿城道，“二师兄，这像不像一个瀑布？你说后面会不会也有一个水帘洞？” 许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趣，顾单说完就乐不可支。 阿城刚打好了一桶水，听了顾单的趣话，他把木桶放到一边，竟然走到崖壁的侧边，探头去瞧。 “二师兄，我说着玩的呢！” “反正时间还早，来都来了，看看呗！” 顾单听了阿城的话，觉得有道理，便也凑过去看。 水帘后一片漆黑，看不出什么，两个少年却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得津津有味。 “二师兄，你看到了什么？” “小师弟，你看到了什么？” 忽而，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见对方问得和自己一样，两人乐得不行，叉腰仰头大笑。阳光照在少年们的脸上，明媚可见。 真是人生中最美好最纯真的时候了！ 这是一年四季最好的季节了，春天已过，夏季刚来，既不冷，也不热，暖风和煦，游人欲醉。 两个人就这样没有目的的打发了一会儿时间，然后才抬着一桶水往回走。 —— 柳青青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后，她没有沿着原路返回，反而是踏着河流中的石头，跃到了对面，继续寻找。 刚刚一路，并没有找到什么。 她也没气馁。 虽然抱着最大的希望，但她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有则最好，无则寻常。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亦是如此。 但通常，做好了准备迎接的人，想要的结果可能不会来。 而没有做准备的人，往往收到了别人想要的。 我们通常叫做意外。 是的，柳青青这里风平浪静，两个打水的少年却发生了意外。 事情要回到他们抬着水走到一处茂密的草丛时。 两人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蒙面人，然后非常有默契的蹲下了自个的身子，藏在了草丛里。 不愧是柳青青的得意弟子，就连“偷听”的技能也是独树一帜。 阿城和顾单两人强忍着激动和兴奋，悄悄的在草丛里挪动，跟上了对方。 好在来人并没有走多远，停在了一处背风的山坳，那里早已有一个面具人等在那里。 “你迟到了两刻钟……” “我说使者，我和你们不同，衡州许多人都认识我，刚刚我可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的。” 蒙面人一开口，顾单就一惊，他悄悄在阿城手上比划了几个字。 竟然是书院的那个黄教习？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两人目露不解，继续凑着耳朵听对面讲话。 “行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叽叽歪歪说了一长串。”面具人语气有些不耐烦，“说正事。之前让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第325章 雁峰山遇险(2) “我办事，您放心。”黄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语气透露出几分得意。 面具人想了想他之前办的事，倒也有几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务必要谨慎小心，最近风声很紧，衙门的人已经盯上了醉仙楼，我们切不可被他们拖累了。” “使者您放心，那些事情我都是亲自安排的，偶尔办事的人也十分妥当，他们不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情。” “那就好。醉仙楼一日不开张，我们就要损失许多银子。杜玲儿那个娘们等得起，我们可等不起。库存的五鲜粉若是放空，一日就是几千两的损失。既然衡州兆头不妙，那我们就换一个地方。” “您思虑得是。”黄川想着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虽然他的荷包到不了多少，但也十分心疼，“船只已经找到了，只待时机成熟……” 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阿城脸色有些急躁，不由靠近了些，忽然，他踩到了一个水坑—— “谁？” 面具人听到声响，当即厉声喝道，往前奔去。黄川也是一慌，跟着跑了过去。 阿城见自己暴露了，当即吹响了竹笛。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然后拉着顾单拼命的往回跑。 黄川见到顾单，自然是认出了，他脸色铁青，大感不妙，边跑边对着面具人说道，“不能放走他们，他们认识我！” 面具人暗骂了一声“蠢货”。 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还用你提醒！ 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两个小子，且不说他们认不认识黄川，单单刚才两人的对话被这两个小子听到了，就大事不好。 面具人武艺不低，很快就靠近了阿城和顾单。 两人跑得大气喘喘，见人追上了。 路过木桶的时候，两人停下合力抬起，往后一扔。 虽然没扔中面具人，但也给他造成了困扰，溅湿了他的衣袍。 面具人大怒，“好小子，等我抓到你们，非把你们扔到河里喝一肚子水！” 阿城跑得飞快，百忙之中还回头朝面具人做了个鬼脸。他带着顾单调整呼吸，两个小子竟然经过最初的慌张之后，跑得越来越快，面具人见此大骂，“见了鬼了，这是吃了大补丸吗？” 大补丸吃没吃，顾单最清楚。 他不过是被自己二师兄带着，想起了柳青青第一节课上曾经教给他们的跑步要点。 平日里自然也会练，不过刚刚他太紧张了，完全就靠本能，还是二师兄厉害，镇定自若。 跑啊跑，呼吸，跑啊跑，呼吸， 师父啊，你说得没错—— 这会跑步果然是个保命的尚方宝剑！ —— 柳青青听到竹笛声的时候，刚踩着一个石头，脚下不由一滑，好在她顺着力道一个侧空翻，才避免摔倒了河里。 这是哪个出事了？ 许是之前的那次山洞事件，带给她的阴影犹在，柳青青急得不行，轻功不断运气，几个呼吸间，她就回到了营地。 “少了谁？” “教习，应该是阿城和顾单，他们两个沿着溪流到上源去打水，还没有——” 青峰见柳青青回来了，放下警备，当即上前说明了情况。 他话还没说完，柳青青就飞了出去。 “王教习，注意看护孩子们，前方情况不明，别让他们跟来。” “柳教习，你自己注意安全～～” 青峰等几人只能满脸焦急的待在原地，看着柳青青远去，消失在了草丛深处。 —— 虽然阿城和顾单两人跑得快，但面具人武艺更胜一筹，短暂的追逐后，两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阿城扭头往后看时，内心一紧，几个呼吸后，他停了下来。 顾单冲出去一小段距离，见身边没人，大惊，“二师兄，你停下来干什么，快跑啊！” “你先走！” 我先走？ 二师兄什么意思？ 自己一个人阻击面具人？ 顾单心里一颤，眼泪涌了上来。 他停下脚步，刚想回转，阿城就对着他大吼，“快走，去找教习！” 见顾单踟蹰，面具人就要追上来了，阿城连连大喊，“快走啊，你武艺不好，留下来也只会拖后腿！” 顾单只觉得内心被箭支射得粉碎，他知道自己武艺不好，眼看着留下来确实帮不了忙。 他掉头拼命的跑。 “二师兄，你等我，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 快跑，快跑， 找到师父就好了！ 面具人见走了一个，也没有在意，示意黄川追上去，他自己则饶有兴趣的看着阿城，“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是一个舍生取义之人，竟然为了自己的同门师弟，不惜牺牲自己。可惜啊，可惜，若是早让我遇到你，定要把你纳入我教中，说不定将来能混个护法当当！” 阿城转了转眼珠，状似好奇问道，“护法很厉害吗？” 面具人仰头大笑，“那是自然，在我教中，护法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有无上的权利，金银财宝，香车美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放屁，之前一个护法被我师父逼走了，听说咳得不行都要挂了！阿城在内心腹诽，他若是没见过世面的，或许会被人劝说入了这个什么教，但此时听面具人说来，只觉得可笑之极！ 不过他心里虽然如此想，脸上却丝毫不露。 “这些我可不感兴趣。” 面具人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阿城，半晌无语，“是了，忘记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这些对你没什么吸引力。” “你们教内可有什么绝世武功，学了能天下无敌的吗？” 听着阿城的反问，面具人嘴角一抽，若是有这武功，他还会费半天劲才追上一个毛头小子？ “行了，话也说完了，你可以安心去了。” 刚才还笑的面具人，忽然就变了脸，凝掌成拳，劈向了阿城。 阿城一个错步，躲开了面具人的攻击。 面具人当即左右开弓，一拳一拳攻向阿城。 阿城脚下踩着步伐，不慌不忙的躲开了面具人的攻击，时而还反击一二，攻向黑衣人的腹部，侧腰，膝盖等弱处。 面具人大惊！ 什么时候，书院里的学子这么厉害了，这搏斗之术运用得如此熟练，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子！ 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 黑衣人暗自惋惜，调动内心，用力一掌劈向阿城—— 第326章 恨屋及乌 阿城被面具人打中，倒飞出去，“哇”的吐出一口血。 胸腔胀痛，但阿城咬紧牙关，他伸手艰难的抹了抹嘴唇的血，见面具人走过来，冷笑了一声。 面具人内心生疑，不由顿住了脚步。 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竟然还笑得出来？ 莫不是有什么诡计？ 面具人想了想，没有轻举妄动。 “小子，你若是求饶，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些！” “呸，想让我求饶，你做梦！”阿城双手攥紧地面，满脸不屑。 “骨头真硬，可惜啊，小子，你运气不好。到了黄泉后，和阎王说些好话，下辈子投个好人家！”面具人看了看天色，不再迟疑，抬起手掌，朝着阿城打去。 “哗啦。” “呸呸，小子，你使诈，可恶！” 阿城把手中握着的泥土砂石之类的扔向面具人的脸上，面具人只眼睛上半部分戴了一个面具，其余地方没有遮挡，被扔了个正着。 阿城趁此机会，快速的翻滚，滚到了厚厚的草丛里，眼见着没了身影。 待面具人再次睁开眼睛，原本的草地上只剩下一摊血迹，少年已经没有了踪影，“啊啊啊啊！可恶！”面具人气得大吼了几声，接着他冷静下来，仔细查看了草地上的痕迹，很快发现了一些压倒的杂草。 “哼，跑啊，我看你跑到哪里去！” 面具人追着草地上的痕迹，很快又发现了阿城。 阿城捂着胸口，见面具人追了上来，脸色越发惨白，他咬紧牙关，继续在草丛里穿梭。 不要慌， 越是情况危急的时候越要镇静， 一定要充分利用周围所有能用上的环境， 让敌人生疑，迷惑敌人，甚至攻击敌人，找到机会，一举反杀！ 师父啊师父，你教的我都用上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可想，难道真的就要命丧此处吗？ 我不甘心啊！ 师父！ —— “顾单！” “教习？教习！”顾单看见柳青青，又惊又喜，脚下腿一软，重重的摔倒在地，泥土飞扬。 柳青青连忙扶住他，“你伤着哪里了？”她把了把顾单的脉搏，见无大碍，只是心跳极快，提着的心放了一半，“阿城呢？” 顾单喘着粗气，颤抖着手，指向后方，“教习，快，救阿城……” 柳青青把顾单扶起来放到一棵大树旁的石头上，让他靠着树干休息，喂了他一颗调息的丸子，又塞给他一把袖箭和一些暗器。 “你在这里缓口气，就立马往营地赶，听到没！” 说来话长，不过几个呼吸，柳青青安排好顾单，便重新窜入了密林中。 顾单握着柳青青给的武器，信心大增，“阿城师兄，我见到师父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师父马上就来了！” —— “小子，你跑啊，再继续跑啊，哈哈哈，看来老天都要亡你，前方没有路了！” 面具人看着前方茂密的荆棘丛，放声大笑。 阿城看着眼前成片成片的木刺，不由苦笑，“是啊，被人打死好比死后还要破相好！” “小子你说得对！”面具人看着阿城有如砧板上的肉，突然摇了摇头感慨道，“黄川这几年看来是懈怠了，竟然没发现石鼓书院的学子中有像你如此有天赋的，让他招揽人，都招揽的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每当面具人说些事情，阿城就很用心的记下来，此时也不例外，他甚至期盼的想，若是能活下来，就把事情告诉教习，她肯定高兴！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刚才那种意外，这次黑衣人没有靠近阿城，他丛旁边扯了一根藤，甩了两下，直往阿城抽去—— 眼见着木藤往自己抽来，阿城不由闭上了眼睛，“教习，不，师父，弟子不孝，往后不能再……” “啪。” “啪啪啪！” “啊啊啊啊啊——” 预料的疼痛没有抽在身上，耳边还响起了男子的惨叫，阿城内心一喜，连忙睁开眼睛，“师父——” 咦？ 这……这不是师父的背影？ 是一个蓝袍男子！ 阿城激烈的惊喜意外之下，不由“咳”了几声，他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葫芦，扒开木塞，将葫芦中的药丸倒入了口中。 “师父说得没错，身上要随时带着各种药丸，因为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既然救自己也能救别人！” 阿城把小葫芦仔细收好，然后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藏好，小心的探头望去。 只见原先嚣张至极的面具人竟然被蓝袍人用木藤抽得哇哇惨叫，身上的衣服也抽烂了，一条一条的，甚至他还看到了——啧啧，辣眼睛。阿城用手掌挡住眼睛，一会儿，又耐不住，还是放下了手。 这次，他眼睛盯着的是蓝袍人的木藤，阿城仔细的看着蓝袍人挥着一根木藤有如铁鞭一般，眼中异彩连连。 这人的武功路数和师父截然不同，走的是迅猛刚健的路数，直来直去，鞭鞭力道极大，抽得面具人生不如死。 他看着蓝袍人极具愤怒的脸，心中突然产生了些许疑惑。 这位救人的大侠，怎么看上去比他还愤怒？ 好似面具人是他的生死之敌？ 难道两人本来就有仇？ “好汉饶命啊，你我素不相～识，还望，还望大侠鞭下～～留情啊！” 不过，面具人求饶的话，证明了阿城的猜测是错的。 两人素不相识？ 所以大侠是在为我出气吗？ “你可是认得黄川，和他是同伙？” 面具人被抽得皮肉生疼，他眼神阴鸷，听得蓝袍人的问话，他眼珠一转，连忙否认。 “他说谎，他和黄川不仅认识，还关系紧密。我刚刚就是跟踪黄川和他碰面，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才遭到追杀……” “啪，啪，啪！” “啊，啊，啊！” 鞭子的速度降了下来，但面具人依然逃脱不了蓝袍人的攻击范围，而且最重要的是每一鞭的力度都增大数倍。 “大侠，那个小子骗～你的，我真的和黄川～～不熟啊！” 蓝袍人冷哼，“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什么让黄川在石鼓书院招揽学子！” “你！”面具人的面具掉落，他脸色十分狰狞，“你既然听到了，为何还要问我？” 蓝袍人爽朗一笑，“想问就问咯，想看看你们到底能有多无耻？果然，我就不该有任何期望，想来也是，能够追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的人，肯定是和黄川那个小人一样的无耻、狠毒！” 蓝袍人念叨黄川的时候，口咬银牙，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几分。 阿城此时看出来了，大侠既不和面具人有仇，也不是为了自己，单纯就是痛恨黄川，连带着和他同伙的人，也被他恨屋及乌！ 第327章 原来是熟人 柳青青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辣眼睛的画面。 她和阿城不愧是师徒俩，下意识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不过，她手刚要抬起，就停下，无它，她看到对面的一棵树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不停地对她招手。 阿城？ 柳青青连忙赶过去。 “师父！” 阿城看到柳青青，特别开心，此时此刻，他才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咧嘴一笑。 幸好没事！ 柳青青看着生机勃勃的阿城，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她轻声问道，“可伤到哪里了？”说着，就抬手抓住了阿城的手腕，探听脉搏。 阿城受了一掌，看似很严重，实则他使巧劲卸掉了一部分的力道，虽然吐出了一口血，但问题并不大，再加上他刚刚吃了一颗保险丸子，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元气了。 “内伤，看来你得好好修养一段日子才行！” 柳青青放下阿城的手腕，眉头皱了皱。 “师父，没事的，小伤小伤。” 阿城见柳青青不语，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开始讲述他遇到的事情。 柳青青听着听着，眉头紧锁。 所以，眼前这个面具人是黄泉教的一个使者？ 黄川也是黄泉教的人？ 两人打算暗地里对那些大量的五鲜粉做些什么，船只？不会是要把货物运走吧？ 突然，林地响起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跟着浓烟弥漫，柳青青见此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待浓烟散去，面具人已不见了踪影。 蓝袍人待要追上去，柳青青连忙高声提醒，“大侠，屏住呼吸，此烟雾有毒！” 三人用袖子遮住口鼻，飞快的从浓烟中穿了过去。 这一番过去，面具人早跑了。 蓝袍人气得把手中的木藤一扔，站在原地大骂。 阿城看着蓝袍人有如泼妇骂街的状态，心中那刚刚冒出的敬仰之情瞬间去了大半。他看了看安静如松，挺拔如竹的柳青青，不由往她身边靠了靠，嗯，还是我家师傅气度非凡！ 柳青青见阿城靠着自己，以为他不舒服，连忙想查看一二。 阿城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只得默默承认师父对他的关爱。 待又喂了一颗气血丸给阿城吃下，柳青青才算是放下了心。 她不欲多待，怕再出事，便拱手向蓝袍人道谢告辞。 蓝袍人摆了摆手，随意道，“嗳，小事一桩，我辈江湖之人，行侠仗义，乃人之常情。” 这话听着熟悉，柳青青不由笑了笑，果然是社交常用语。 “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蓝袍人拱手回礼，“某姓郝，单名一个义字！” 郝义？ 郝仁！——我那二弟觉得对不住先祖，一气之下隐居山林，说不把家中武学练到极致，就不出山！ 柳青青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的话，心中一喜，追问道，“敢问郝大侠是不是还有一个大哥，名叫郝仁？” “你认识我大哥？” 蓝袍人大惊！ 两人很快就互相交流了关于郝仁的相关信息，确认了对方口中的人确是自己的大哥（熟人）。 “哈哈哈，这感情好，原来是自己人！” 郝义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彻底忘记了刚才的动怒。 柳青青便邀请他去自己的营地，歇脚。 “你们是出来野餐的？可真是会玩！”郝义接受了柳青青的好意，三人便往回走。 走到半路，三人碰到了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黄川，当场就捆了他。 黄川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他这个路痴的毛病，果然还是害了自己，哎！ 四人很快就回到了营地。 顾单早已经回了营地，见柳青青一行人回来，连忙奔了上去。“阿城师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坚持住的，哇啊～～”看到阿城安然无恙，顾单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阿城连忙安慰。 只是顾单不是个轻易哭的人，但一哭起来，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原本担忧的众人，见大家都平安的回来了，俱是高兴不已。 为了压惊，大家一致决定先不回去，无论如何要把野餐给完成了！ 尤其是阿城，意愿很强烈。 “不过就是挨了小小一掌，我一定要多吃些肉给补回来！” 邓嫂子在一旁听得心疼不已，特意给他开了小灶，炖了一锅美味的肉汤，很是抚慰了他受的伤。 郝义啃着一个烤好的大鸡腿，吃得头也不抬，暗想，天哦，他这些年在山里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哦，本来他觉得能时不时的吃上肉食，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了，没想到这手艺的天差地别，可以让人满足得留下眼泪！ 好吃，太好吃了，之前吃得都是什么啊，烧焦的肉疙瘩？ 柳青青见此，便把自己的那份挪给了郝义！ 这模样，不会是饿了许多天吧？ 这山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哎…… 不得不说，误会往往就是如此产生的。 两人都不知各自的想法，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柳青青抬头看阿城正端着一碗肉汤，激情四溢的讲述着自己的冒险记事，不由摇了摇头。 这孩子，胆子真大！ 不过，也挺好的，终归是没事就好。 郝义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很有些感慨，“还是人多热闹啊！” “郝大侠，我之前和您大哥提了一件事，不知他是否已经……” “你是说石鼓书院招武教习的事情吧！”郝义把手中的骨头扔到火堆里，又拿起一只鸡腿啃着，“说了，大哥前几日给我送米粮时，和我说过。不过我拒绝了，我这几年在山林里呆的挺好的……” 柳青青没想到郝义竟然拒绝了，毕竟这应该是他当年的执念，她想了想，没有问原因，而是问起了郝义这些年在山中的生活。 “嗳，那多了去了，一年四季都可以采各种草药，夏秋的时候打猎、摘野果、找蜂蜜……”郝义说着自己干的事情，神情愉悦，“偶尔积累了一些，大哥就会上来运走，给我送些米粮衣裳……” 原来如此，这是当了猎人和采药工，难怪这一身装扮不像是久居山林的样子！ 柳青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看了看不远处五花大绑的黄川，心里有了主意。 “郝大侠可知那黄川的真实身份？” 第328章 激动的郝家兄弟 “真实身份？” 郝义眉头一皱，把骨头继续扔向篝火，接过柳青青递过来的纱布擦了擦手。 “不错。”柳青青一脸严肃，“刚刚那个逃跑的面具人和黄川乃是同一个组织的，他们这个组织名叫黄泉教。” “黄泉教？那个早已经灭绝了的黄泉教！” 郝义不愧是武学世家，竟然还知道黄泉教的过往。 “是的。他们并没有灭绝，而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恶劣的方式卷土重来！” “柳女侠快说说，他们做了什么恶事！” 郝义听到这里，神情激愤，一叠声的催促柳青青。 柳青青便把他们做的事情一一讲给了他听。 “卑鄙，恶劣，小人手段！”郝义听完了，猛地站起身来，怒斥道。 只是他骂得很凶，口中吐出来的依然是几个翻来覆去的词汇，骂不出更狠毒的词来。 “郝大侠，如今衡州百姓已遭到他们的毒害，如今醉仙楼已在官府的监控之下，黄泉教为了赚取银子，意欲把那五鲜粉转移。今日这黄川和面具人就是来商量此事的……” 郝义若是早几年的性子，此时怕是已经暴起，但他在山林隐居了几年，性子沉稳了几分。此时听得柳青青的话，他冷静的坐了下来，“柳女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官差？这事刺史衙门自然会管，待我们回城后，把黄川交给衙门即可！” 见对方把问题抛了回来，柳青青再接再厉，“这事衙门自然会管，但郝大侠可想过，你今日将那面具人打得遍体鳞伤，我看以他们以往的行事风格，必然会……” “必然会报复于我？”郝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神色有些担忧，他自己倒是不怕的，但是大哥武艺，哎，几乎没有武艺，还有嫂子和侄儿侄女，他们若是…… 郝义想到自己亲人可能会遭到的境遇，不由把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柳青青倒也没有吓唬他，这事是有很大几率发生的。 如今她早些提醒郝义，让其早做准备，也是应有之义。 “多谢柳女侠的提点，我……我刚刚失言了，还望……” “哎哎，不要这么客气，郝大侠你对我们师徒有大恩，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那不过是巧遇，更何况我更多的是泄愤！” “不论行迹，只看结果。” 两人你来我往的恭维了一番，继续商讨正事。 “不知柳女侠可有好的建议，这事……这事我该从哪里着手？”郝义觉得自己满脑子思绪，但不知从哪里入手，便向柳青青询问意见，“若是我整日守在家中……不妥不妥，大哥定是要出门做工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所以，郝大侠，我的建议依旧是你去书院当武教习，我可以帮忙说服，让书院答应你的家人也迁入其中。等事情平息，你们再可以另行安排。” “这，书院能答应吗？” “此事我可以打包票，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那其次呢？” “其次的话，郝大侠你武艺高超，如今官府正需要你这样的战斗力，尽快将黄泉教尽数剿灭，如此再无后顾之忧！” 郝义点点头，觉得柳青青这话很是在理，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只是，我也不认识官府的人，他们会用我这种江湖人吗？” 柳青青神秘的笑了笑。 —— 郝义晕头晕脑的随着自己大哥从刺史衙门走了出来，郝仁回头看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满脸愁容，也不知柳女侠是看中他这个弟弟哪个优点了，不是他说，就他如今这样子，当书院的武教习，他都很是担忧。现在还要配合官府剿灭邪教，这是去干大事的样子吗？还不如他去潜伏呢！ “大哥，你掐我一下——” 郝仁听着自己蠢弟弟的蠢话，脸色一抽，不过他还是狠下心来，死死的掐起了一块肉。 “嘶——疼，大哥，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郝义终于从一脸梦幻的表情中回了神，“我竟然见到了刺史大人，还被法曹大人大大的夸奖了一番……我，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郝仁看着大街上大家看来奇怪的眼神，不由扯着自己弟弟赶紧离开了。 “做梦，做你的春秋大梦。”郝仁没好气的道，不过就是见到了刺史大人，有什么好激动的！ 郝仁嘲笑弟弟，也不妨碍他紧紧握住自己颤抖的手。 刺史老爷哦，回去一定要和婆娘说，今日大开眼界了！ —— 柳青青一行人回了衡州城，先是把孩子们送回了顾府，然后她就把黄川交给了杨大人，又在刺史府前等来了郝仁郝义，带着他们进了刺史府，把郝家兄弟俩介绍给了杨大人，刺史大人知道了，竟然传了兄弟俩过去，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本来还打算说些安排的，但柳青青看兄弟俩的状态，便知道今日说不了了。她便也没有强求，让郝家兄弟俩回去，收拾些行李，尽快搬到书院去。 忙完了这些，她又去找杨大人问书院厨娘的事情。 “怎么想起问这个？”杨大人觉得很奇怪，如今正在查黄泉教的事情，怎么柳青青关注一个厨娘的死。 “仵作验过了，她是意外身亡，并没有被害的痕迹，也未……遭到什么凌辱，咳咳！”杨大人还是有点不习惯和大侄女讨论案情，神情有些尴尬。 柳青青凝眉，“大人，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哪里蹊跷？”杨大人继续看书桌上的公文，顺着柳青青的口风问道。 “据我所知，这厨娘去回雁峰是去打溪水的，且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死的那几日，我查过气候，天气很好，并没有下雨。她人素来能干，照理来说，不会出意外才是？” 杨大人觉得柳青青的这话十分好笑，“这意外既然是意外，自然和素日里不同，难道还会提前告知那厨娘不成？” “好了，我知道你对案情敏锐，但此案和其它的案子并无纠葛，这厨娘也没有仇人……” “大人，据线报，厨娘死之前和黄川发生过剧烈的争吵——” 听得柳青青的补充，杨大人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和谁？” 第329章 陈山长的心声 “黄川。” 杨大人从书案后走了出来，背着手不停地踱步，他脑海中思绪翻涌，对着柳青青严肃地问道，“你这消息确定吗？” “确定。” “若是按照你说的，厨娘死之前和黄川曾经发生过争执，那么她的死很有可能就不是意外了……” “我也是如此猜测，事情和黄川有关系的话，兴许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你说得对，这事得重新查清楚，不能让死者蒙冤。”杨大人很快下定了决心，“我去找刺史大人说明情况。” “大人，厨娘的尸体……” “怕是已经入土为安了。” 柳青青沉吟，“最好是能再验一下尸骨。” 杨大人点点头，“此事我找人一起办了。” 两人又商量了细节问题，柳青青就离开了府衙。 她先是去医馆看了看阿梅。 阿梅尚未完全清醒，四妹说每日用餐时，她把阿梅唤醒，喂完后，阿梅又很快陷入了昏睡中。 柳青青去找孙大夫询问情况。 孙大夫当时正在晒药材，听得柳青青的担忧，当即就给她吃了一颗安心丸，“放心，她不过是在恢复气血，睡得足，气血恢复得足，我估摸着，再有几日，她就能彻底清醒。到时候就可以下床慢慢走动，恢复得更快！” “如此，那就有劳您多费心了！” “医者本分，你不必如此多礼。”孙大夫摆了摆手，示意柳青青不必放在心上，末了，他放下手中的药材根，脸上带着些好奇，对着柳青青问了一句与阿梅身体情况无关的话，“对了，那天在醉仙楼，你们让我尝的菜，那个菜里面放的东西，你有吗？” 柳青青见孙大夫感兴趣，眼神一亮，暗道：是了，眼前有个专业人士，用起来啊！ “孙大夫问这个做什么？” 孙大夫脸色有些羞愧，“哎，学艺不精，竟然不能分辨出那些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其中有两味是硫磺和赤石。” “赤石？” “就是红色的石头，丹砂的一种。” “红色的石头？” 柳青青脑海中当即回想起了落霞山庄后山山谷内的那些黑衣人，莫非当初他们挖的就是赤石！ 若是如此，那便说得通了。 这赤石是五鲜粉的原料，而五鲜粉用到酒楼里，简直是一本万利，涉及到巨额财富，难怪他们不是用来做砚台，原来是有更大的财路！ “孙神医，此事我会和杨大人申请，若是可以，还请您仔细研究一番。” 孙大夫正色应道，“放心，老夫定不负所托。” 柳青青辞别孙大夫，又交代了四妹几件事情，重新去找杨大人说了孙大夫的想法。 一番奔波，回到家时，已经入夜了。 邓嫂子虽然不清楚柳青青在忙什么案子，但也听到了些风声，她知道自己劝不住，便只能在吃食上多下功夫。 总之是既不能会上火的，也不能太寒凉的，补也不能太过，温和为宜。 再加上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热，那些太重口的也不合适，最好清清淡淡凉凉的，如此费尽心机熬制的清凉补一面世，自然是受到了柳青青的特别喜爱。 自然，胖头鱼等人也是不会错过的。 美其名曰，替柳青青分担一些，或是因为等她回来等的肚子都饿了之类的话，邓嫂子听了当然心疼，放食材的时候，就多放了几把。 如此下来。 除了柳青青每日里精神焕发，天岳书院的一众师生也是个个精神抖擞，容光满面，惹得陈山长羡慕不已。 “我说师兄，这厨娘就不能来书院一阵时日吗？”陈山长见到自己师兄的气色比自己还好，眼神很是幽怨。 见自家师弟如此作态，林山长只觉得浑身发毛，他摸了摸胳膊，没好气道，“不是和你说过了，人家是柳大人的家厨，不是我天岳书院的厨子。更何况，你与其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把书院的风纪抓起来。” “子谦啊，石鼓书院是我们先生的心血，不能让它就如此埋没下去了啊！更何况，我年岁不小了，很快就会从天岳书院山长退下来了，到时候照拂不了你了，你要自己争气啊……” 陈山长听得师兄的话，羞窘难当。 这些时日，林山长是日也劝，夜也说，总算是把他的榆木脑袋撬开了些缝隙。 “师兄，我知道错了。以往我总认为，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好学生天生就是好学生，差学生天生就是差学生，非我等教书人力可以改变。 前些年，我也不是没有付出过心血和努力，但收效甚微，反而引起了书院上下所有人的反对和申讨。就连我也险些被人煽动辞去山长的位子……” “什么，竟有此事？”林山长初闻自家师弟的往事，脸色骤变，“你为何不告诉我？” “这些也是我后来慢慢调查出来的，原先并不知道。我还以为是这几批学子们特别的差，怎么教都教不好，甚至有些心灰意冷，随它去的想法。也是偶然的一次机会，让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有心人特意为之，至于目的，我如今都不知道，你说，特意把学子带偏有什么好？” 陈山长说完，就满脸苦笑，其实就是告诉自家师兄又如何，师兄远在岳州，年岁已大，怎好来往奔波？ 只是，他没想到，过年时开玩笑的话，竟让师兄当了真，如此声势浩大兴师动众的过来了。 再者，自从知道是有人故意推波助澜后，他为了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还不得不在石鼓书院众人面前“演戏”。 看来他这些年演技还是不错的，不仅骗过了书院的有心人，这些时日竟然也骗过了自家师兄。 如今，罪魁祸首之一黄川总算是“开除”了，百里之行，也算是走了第一步。 接下来，就希望能借着师兄天岳书院的气势以及那位柳大人的背后推手，将石鼓书院内的奸邪扫除一空！ 陈山长心里总算是有了些方向和希望，脸色也好了很多。 望着自家师弟憔悴的面容，林山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虽然也不知背后之人的目的，但无论如何，将黑手伸向单纯的学子，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第330章 最重要的是什么? “师兄说的是。” 陈山长有些谄媚的附和着。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山长有些嫌弃自家师弟，移开了视线，询问对方的想法。 “首先，自然是把郝义郝大侠招入书院做教习……” “这本没有错，但你忘记了我和你说过的，凡事要有规矩，规矩定出来之后，自己首先要遵守，别人才会看重，否则你自己都带头破坏原则，还能对其他人有什么期望？” “是是是，师兄说的是，我再说一遍，首先要公开招聘武教习，设下规定，选出最优者。规定就按照师兄天岳书院的办，当然呢，这来应聘的人可能没有师兄书院那么多，要求就可以稍微降低一二，但相关的规矩得定下来。” 林山长点点头，觉得总算是孺子可教也，“你继续，然后呢？” “然后，然后……”陈山长只觉得要大展宏图一番，但石鼓书院要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他这里也想改，那里也想改，思绪繁杂，有些无从下手。 “师兄的建议呢？” “我的建议？”林山长摸了摸胡须，许久未语，待陈山长耐心告罄之前，他悠悠的开了口，“我问你，你觉得，一所书院最重要的是什么？” 书院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山长微微怔住，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呢！ 他先想到的是自己。 比如，他能力比不上师兄，所以石鼓书院比不上天岳书院。 不对，不对，就他所知，潭州岳麓书院的山长，当年科举排名在他之后，这些年来，更是没有听说他有什么作为，但岳麓书院在大周广为流传，极负盛名，有好事者更是将它列为大周四大书院之一。 如此，书院的山长虽然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是先生或者武教习？ 不对，不对，这个和山长的重要性差不多，自然也不是最重要的。 会是学生吗？ 也只剩这个了…… “师兄，是不是学生？” “你觉得呢？”林山长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陈山长悄悄觑了一眼自家师兄，见师兄脸上带笑，但眼睛未动，心中明悟，只怕他刚刚说的也不对。 想到年少时，两人的相处。 陈山长不由拱手一礼，“师兄，愚弟实在是蠢笨，还望师兄教我！” “你想想我刚刚说的……” 刚刚说的？ 陈山长不由回想起来，少顷，他恍若大悟，“师兄，是不是规矩？” “不错。”林山长沾了点茶水，在茶几在画了一个圈，轻声说道，“这书院大门一关啊，就自成一片天地，你想想，若是大家随性而为，那岂不是乱了套？所以，这书院必有规矩章程，先生该如何，教习该如何，学生该如何，甚至书院上下的管事仆役帮工该如何，都应当各自要守的规章礼法，这既是对大人的要求，更是对学子们的一种保护，毕竟他们年岁尚小，天然就处于弱势的一方。 当然，他们也是一样要遵守规矩，承担责任。 如此，书院才能向上，崇德，日新，书院也才能长久的传承下去啊！” 见陈山长陷入了沉思中，林山长再举了个例子，“你再类比朝廷内外，衙门办事，哪里不需要守规矩？举凡从选官，派官，上任，做官等等，都自有一套章程，如此，朝廷才能正常的运转，大周朝才能延续下去啊！” 陈山长并不笨，他反而很聪明，自家师兄说的通透，举的例子也贴切，他自然是听懂了，也听明白了。 但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他本人是一个随性的性子，自少时起就是这样。还是这些年任山长来，收敛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 他也知道规矩的重要性，但也确实如师兄所言，他这个领头的没有做好，不讲规矩，不讲原则，这才让石鼓书院一步一步到了这个地步，也让人有机可乘！ “师兄，我错了啊，大错特错啊！”陈山长念头至此，难掩悲切，捂脸痛哭起来。 林山长吓了一跳，妈呀，怎么哭了？ 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样，要不不认错，一旦认错就哭得跟亲人去世一样…… “好了好了，知错就好，咱们慢慢改正，会好的。” “师兄帮我～～” “帮，帮，我这不就是在帮你？快别哭了，等会儿人来了，笑话你！” “师兄，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自然是……” —— 没几日，石鼓书院就有了些变化。 阿城他们也终于开始了“交流”，他们被派到石鼓书院不同的班级轮流上课，自然，天岳书院的先生和教习是跟着走的，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原本他们正常上课的时候，加入了一些石鼓书院的学子，还有石鼓书院的先生和教习在一旁旁听。 郝大侠也终于走马上任了，成功考上了石鼓书院的武教习。 了解了多年前的心愿。 据小道消息，收到通知的当晚，郝家院子里传来了大哭声，至于是谁，大家是心知肚明。 此外，石鼓书院自上而下开始了大整顿，从先生和教习当值的规定，到学生上课的要求，还有书院管事仆役帮工等需要遵守的规矩，一一实行。 自然，有人是反对的。 但陈山长此次很是果断，甚至放话说，若是不愿意遵守，尽管离开，书院并不是招不到人！ 能留下自然是要留下的，这家里每日的开销，家人都盼着呢！再说，衡州虽然文风不昌盛，但外面排着队想来书院教书的书生多得是！疯了才会放弃书院这么好的工钱和福利吧？ 不过是守些规矩，其实早就该守的，这该来的来了，还有什么说呢！自然是按照山长的办吧！ 还别说，这规矩实行了几日，就有人发现了好处了。 比如，监院办事的效率提高了很多，想正常申请些笔墨纸砚再也不拖沓了；还有守门的门子，再也不用左右为难，怕得罪哪个学子的家里，思考如何偷偷把学生们放出去了。 学子们自然是有些痛苦的，孩子嘛，天性不想受约束，但一则有天岳书院的同伴在旁边比着，旁人会说，怎么，文课和武课比不上人家，不会连这些规矩也比不上别人吧？ 这能忍，少年虽然不喜约束，但更受不得激，自然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第二嘛，除了在书院里先生和教习会管着，也不知怎么的，自从书院召开了几次所谓的“家长会”之后，几乎所有学子的家长像是得了高人指点一般，不管学子们使出何种不想去上学的招数，家长总能有办法应付，最后只能乖乖去书院。 眼看着石鼓书院有了新面貌，自家孩子也知道上进了，家长们那是一个喜笑颜开，只差放点爆竹来庆祝了。 —— 另一边，柳青青也想放点爆竹来庆祝，因为，案子突然有了一个重大进展！ 第331章 效仿桃园三结义 在码头潜伏的阿柏送来了一条消息。 他打听到了之前给醉仙楼运五鲜粉来的源头。 醉仙楼明面上说他们的五鲜粉是从商行进的货，商行的说法就是，这些五鲜粉是他们从外地来的一个客商手里购买的。 这客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衡州送货收银子，官府自然也是追问到了这位客商的来历。 醉仙楼的准备还是很充足的，竟然给了货行关于这方面的说法。 不管这客商是真是假，总的来说，是一条线索。 于是，不仅官府衙门在四处搜查这位客商，柳青青也把消息暗中传递给了阿柏。 阿柏本来就打听到了些消息，有了柳青青这条线索后，他就又有了一个探查的方向。 于是，在经过一些日子的打探后，阿柏竟然找到了这个客商。 “说是客商，其实不过是一个地痞，名为二腿。” 柳青青又端着阿柏特意给她准备的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听他讲述发现的过程。 二腿？ “是。此人虽是地痞，但为人凶狠，手底下还有一些武艺不错的打手，控制着衡州城的大半码头，码头上的搬夫都要给他们上供，否则就会被打一顿，赶离码头。” “这么霸道？” “可不是？”阿柏认同的道，“此时说来也凑巧，昨日有人来找我，和我说了上供的事情，我便寻机打探了一番，这才发现了二腿这个人。原本我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后来我想起了大人您教的易容之术，我把那客商的一些特征和他一对，好家伙，不说十成十，八九成相像是肯定的。”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我今日就跟踪了这个二腿。”阿柏说着说着卖起了关子，“大人，您猜一猜，他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 柳青青放下茶杯，沉吟片刻，试探回道，“醉仙楼？” “对！”阿柏激动的一拍大腿，“要不说大人就是大人，一猜就中，这瘪三就是去了醉仙楼！” “他去醉仙楼见谁？” “就是那个潘管事！” “潘管事？” “没错。大人，您再猜，他去找潘管事做什么？” “做什么？” 柳青青摇了摇头，这范围太广了，可猜不出来。 “你绝对想不到，他竟然是和潘管事说，他大哥不见了，找很多地方都没找着，问潘管事怎么办？” 什么人不见了会这么着急不怕暴露，反而在这个关头去醉仙楼？ 柳青青看着阿柏喜滋滋的神色，以及偶尔瞟向厢房的眼神，不由脱口道，“可是跟踪我的那个人？” “正是！” 阿柏点头，“这人是个硬骨头，我审问了几日了，什么都没问出来，连他名字都没问到。没想到，歪打正着，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大头，二腿，这名字果然是兄弟俩。 “回来后，我一诈，哈哈，果然有反应。大人，我能肯定，这兄弟俩和醉仙楼的潘管事绝对有勾结，两人只怕是听命于他，为他做事。” “好。做的不错。” 柳青青夸道，“阿柏，再交给你一项任务。” “是，大人，阿柏一定晚上。” “你这样，码头上的那些搬夫，你这些日子应该认识了一些，其中有哪些人能为我们所用，你肯定能分辨一二，你明日这样……” 阿柏听着柳青青的安排，频频点头，眼放异彩。 夜渐深，鸡入笼，狗回窝，衡州城陷入了沉睡之中，但暗地里却有些“蛇虫鼠蚁”在活动，好似在找什么。 —— 翌日，天气阴阴的，没有阳光，码头也没有什么船来。 搬夫们坐在码头仓库前的空地上，懒洋洋的，有的闭着眼睛打瞌睡，有的正口吐唾沫地说着闲话。 阿柏也在其中。 此时，他正给人说故事呢！ 说的是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围观人听得如痴如醉。 他们这些人，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就赚些辛苦钱。 家里的嚼用紧巴巴的打算着，难还有闲钱上茶馆酒楼去听书？ 全靠大家各自说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山鬼故事和家长里短。 因此，阿柏这一开口讲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就吸引了许多人过来。 【刘备热泪盈眶，询问道，“备欲和二位结为弟兄，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张飞连忙拱手，说道，“俺早有此意！三人一条心，黄铜变成金！有你带着俺，大事定能成功啊！” 刘备看向关二爷，关二爷一脸正色，“关某虽一介武夫，但也知忠义二字，……，从今往后，关某之命，既是刘兄之命，关某之躯，既是刘兄之躯，但为驱使，绝无二心！” 张飞在一旁眼巴巴的听着，此时适时的拱手道，“俺也一样！” ……】注1：节选自央视版《三国演义》第一集 “哈哈哈！” “俺也一样！” “阿木兄弟，实在是太可乐了！这张飞一勇猛武将，竟然……竟然还有如此逗趣的话！” 阿柏说完了一章节，口干舌燥，取下腰间的竹筒，大大的喝了几口水，趁他休息的期间，众人不由说起了这故事中的趣事。 “嗳，真羡慕刘关张三人的兄弟情义，还干了一番大事！” “不错，如今关二爷还成了神像，这商家逢年过节都要拜拜呢！” “那可真风光！” “真英雄！” “没白活啊！” “就是，不像咱们弟兄，每日里要干活也就罢了，还要受人欺压……” “嘘，小声些，别被人听到了！” “放心，他们今日不会来码头的。” “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是听人说的，听说啊，斧头帮的老大不见了，如今底下的人正寻着呢……” “不见了？” “可不是！” “这……这可真是大喜事，永远不见才是喜事一件！” “嘘嘘，还是悄声些！” “弟兄们，我总觉得咱衡州城最近有些不对劲，你们觉得不？” “你也觉得？” “不错，听说这城里好几家酒楼都被官府盯上了，虽然还开着门，但根本没什么客人！” “不错，好些游客商人都在那吐槽，说吃不到他们的饭菜了！” “嘿，有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啊？” 众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上。 但一众搬夫们，虽然地处在消息来源多的码头，但他们并不会特意去关注，只是偶尔听人说起，自己才会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醉仙楼的事情，官府封锁了消息，大家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柏听到这里，来了精神，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事啊，我知道！” “阿木兄弟你知道，快说快说！” 阿柏便如此这般的说了。 “奸商！” “没错，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招揽客人！” 众人听了，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哎，这些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你们想啊，我们也不去吃，对吧，去的都是一些有钱的人家，上当的也是他们。”阿柏故意满不在乎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搬夫们冷静下来，觉得阿柏说得有道理。 这确实和他们关系不大。 “不过嘛……我觉得另一件事咱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就是不知各位兄弟有没有刘关张三人的魄力了，若有，咱们就可以干一番大事！此时若成，诸位可都是大英雄！” 大事？ 大英雄？ “阿木兄弟，你说，什么大事？” 第332章 小人物干大事! “咱们趁着如今这斧头帮出事，干他丫的！” 啊，和斧头帮作对？ 刚才还激动的搬夫们不由犹豫了，有些甚至开始缩头缩脚把自己藏起来。 “怎么，你们怕了？”阿柏大声质问道。 “阿木兄弟，你刚来，还不知道斧头帮的厉害，他们……他们那些人就是杀人也不眨眼的，我们……我们斗不过的。” “懦夫！”阿柏骂了一句，气势大开，“难道你们就想一辈子被他们欺压？欺压倒也罢了，打骂几句，我知道你们受得住？但还要给他们上供，若是交给官府也罢，开凿水利、边关军费，总会用到该花的地方上去！但咱们如今每日里辛苦赚的铜板，却要给那些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们，你们甘心吗？ 他们呢，住大房子，大鱼大肉，吃酒逛妓院。咱们呢，过的是什么日子？咱们的家人吃的是什么，穿得是什么，住的是什么？你们甘心吗？ 弟兄们，若是咱们不反抗，等我们孩子长大了，也要继续受他们的欺压，还要继续给他们上供，依然住茅草房，穿粗布，吃黑馍馍！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我问你们，你们甘心吗？” 阿柏的话一句一句敲在搬夫们的心中，他们整日里浑浑噩噩过日，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阿柏的每一个“甘心吗”，都深深的印在他们脑海里。 尤其是最后一个发问，试问哪家哪户没有儿孙，自己苦也罢了，都是为了给家里赚钱，但只要想到儿孙们也要受这样的苦楚，这些大老爷们气血直往头涌！ 真的甘心受欺压吗？ 不甘心！ 真的甘心过苦日子吗？ 不甘心！ 真的甘心子孙像这样窝囊吗？ 不甘心！ “我们不甘心！” “我们不甘心！” “我们不甘心！” 压低的怒吼声从搬夫们口中一声一声喊出，他们呲牙目裂，浑身的腱子肉随着众人激烈的情绪不停的颤抖。 阿柏感同身受，他眼眶变得通红，振臂一呼，“所以，我们要反抗，干倒斧头帮！” “干倒斧头帮！” “干倒斧头帮！” “干倒斧头帮！” —— 等众人的情绪缓下来之后，阿柏又出了几个主意，彻底打消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当晚，亥正时分。 斧头帮驻地不远处，悄悄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头戴布套，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便是再熟悉的人，迎面碰上，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手拿锄头、木棍，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战斗力！ 为首的人挥了挥一个发光的旗帜，众人便安静的蹲了下来，默默等待着。 “一会儿会来两位大侠，就是我说的朋友，是咱们自己人，捂住嘴巴，千万别发出声了！” 众人听得阿柏的提醒，连连点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忽然，远处屋顶上飞来了两个人。 不过几个呼吸，众人就见到这两人几个腾跃就直接落到了众人前面！ 高手！ 大侠！ 大家看得双眼火热，阿柏果然没有骗他们，真的有大侠来助阵！ 柳青青和郝义刚落地，就收到了许多双热切的眼睛。 柳青青稳得住，郝义可许久没有见过这场面了，腿脚一软，差点走不动路。 柳青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往旁边一推。 郝义立即回神，妈呀，柳娘子怎么这么大的力气，这肩膀指定红了！ “咳咳，一会儿我们会先进去解决掉斧头帮的几个高手，剩下的就需要大家帮忙了！” 阿柏带着几个选出来的头领低声应是。 众人只见一位大侠说完话，两位大侠就飞入了斧头帮院内。 很快，黑漆漆的院内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须臾，院子灯火通明，眼看着热闹起来了！ 有人对着阿柏问道，“阿木兄弟，你怎么认识如此厉害的大侠啊？” 阿柏憨笑道，“凑巧认识的。” 此时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大家满足了好奇心就过了，仍然目不转睛的看向斧头帮的院子。 很快，斧头帮上空飞起一个红色的信号烟雾。 夜幕下，夺人耳目！ 阿柏一挥手，大声喊道，“按计划动手！” 眼见着这个刚刚成立的草台班子，在阿柏的吩咐下，就分成了两路，一路朝着斧头帮门而去，一路正面出击，直接攻向大门。 “冲啊！” “杀啊！” “干倒斧头帮！” 阿柏几次三番交代，众人还是没忍住，边冲边喊，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了，很快，大家就撞开了大门，攻入了院内。 柳青青和郝义先行一步入内，就是为了解决几个武艺相对比较厉害的打手，并且把他们的兵器——斧头给收缴了，两人兵分两路，解决完这些，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放完信号弹后，两人就飞上屋顶，“袖手旁观”起来！ 斧头帮的人虽然平日里看着凶狠，但今晚一则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二则，手里没有武器，只能赤手空拳的迎敌。 搬夫们平日里整日搬运东西，其实很是有一把子力气，比这些渐渐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斧头帮帮众，看着更像入了帮派的人。 那硕大的拳头一拳砸过去，当即就打晕一个人。 眼见着自己如此厉害，对方如此不堪一击，众人不由气势大涨！ 这打群架，有时候看的就是一个气势！ 己方气势高涨，那是越打越来劲，越打越有信心，一帮白日里唯唯诺诺的搬夫们顿时嗷嗷直叫，有如猛虎下山！ 柳青青站在屋顶，时刻的注意着院子的情况，若是遇到有人不敌，便立马扔石头帮忙。 郝义郝大侠本也是如此，后来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被搬夫们的嗷嗷叫感染了，他一声嚎叫之后，跳下了屋顶，加入了队伍。 有了他的带领，那简直是狼入羊群，没一会儿，斧头帮的人就都倒在地上了，哎呦哎呦喊个不停。 阿柏见此，当即把大家重新召集过来，分了一队人去搜查，又让人把地上的斧头帮帮众给捆了起来。 不久，所有的人都被捆了起来。 搬夫们看着往日里嚣张跋扈的恶人被他们打倒在地，不由欢呼出声，“赢了，我们赢了！” 有的人甚至抹起了眼泪，边哭边喊。 柳青青看着事情结束，便又放了一个黄色的信号弹，很快，来了一大群衙役。 搬夫们看见官差，天然的害怕起来，众人挤挤攘攘，聒噪起来。 第333章 皆大欢喜 这时，从衙役中间走出了一位身穿官服的大人，阿柏看过去，这应该就是大人说的衡州法曹杨大人了！ 阿柏连忙走出来，按照原先的安排说了自己等人的作为。自然，底细是没有说的，虽然在场的人可能都心知肚明。 “我等不忍衡州百姓再受欺压，迫不得已，才和这斧头帮斗上一斗！” “原来如此，诸位好汉，某乃衡州法曹。本官收到线报，斧头帮帮众涉及一桩大案，此次前来是要将他们捉拿归案！没想到诸位‘英雄’竟先行一步将他们擒拿，实乃缴天之幸，衡州百姓之幸。某在此，谢过诸位英雄了！” 杨大人俯身一拜，衙役们也跟着拜。 这一拜，直接让搬夫们激动地语无伦次。 天爷哦，他们竟然有被人称为英雄的一天，还受了衙门大人和官差的谢礼！ 这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比他们刚刚干掉斧头帮还兴奋！ 这不同寻常的一晚，后来被详细的记载在了衙门的记录里。 再后来，衡州府城码头再无类似的斧头帮出来作恶，因为大家广为流传着一种说法——若是作恶，在某个漆黑的晚上，会有一大群武艺高强的“黑面英雄”从天而降，替天行道！ 且说回当晚，杨大人和阿柏一番演戏过后，他就带着衙役押着犯人回衙门了。 此时，兵不血刃的剿灭了疑似黄泉教教众一伙，整个刺史衙门从上到下，自然是欢欣鼓舞。 搬夫们也很高兴，大家踏着响亮的步伐，被阿柏约束着，一队一队往一个大旅店走走。 这些搬夫大都是附近村镇的村民，他们白日里从家里早早的出来做工，晚上又三五成群的摸黑回去。 城里开销大，他们住不起，只能这样不辞辛劳的来回赶路。 往日里，此时他们早已归家，或者是精疲力尽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提防偶尔会窜出来的野兽。 但今晚不一样。 今晚他们不回家，住旅店！ 听阿木兄弟说，一会儿还有什么夜宵。 嗨，不就是大肉、白面馒头、骨头汤嘛！ “嘶溜！” “嘶溜！” “嘶溜！” 众人围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浊酒大肉，直流口水！ “弟兄们，今晚我们大获全胜，这第一杯，祝贺我们干倒了虎头帮，干！” “干！” “干！” 大家听得阿柏的召唤，连忙擦擦口水，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 声响震天动地。 好在这个旅店很是僻静，不然怕是要吵醒四邻。 “弟兄们，这第二杯我给大家认个错……” “阿木兄弟，你有什么错？今晚可是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干出这一番大事！” “不错，阿木兄弟，你可别这么说！” “诸位，大家听我说完，我之前骂大家是懦夫，这是不对的，诸位今晚的表现，不是懦夫，是英雄！大大的英雄！这第二杯，敬诸位英雄，干！” “英雄，英雄！” “干，干！” 阿柏的称赞，让气氛到了另外一个高峰，一个个喝完了酒，激动得满脸通红。 “诸位，这最后一杯，让我们一起为衡州的安宁干杯！” 衡州的安宁？ 大家不解，怎么就说到衡州的安宁了？ “大家可是有疑惑？” “阿木兄弟，这衡州的安宁自有官府衙门来，你看今晚他们不就是出来抓贼人，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嗨，你别说，今日那位大人谢我们的时候，我……我手心直发汗，站也站不稳。” “哈哈哈，胆小鬼，这点事也禁不住！” “你还说我，你不是差点晕倒了——呜呜” “诸位，听我一言！”阿柏制止了大家的谈话，继续说道，“诸位，可还记得我们今晚干事的初衷！我们是为了什么？” 为了反抗斧头帮的残暴压迫！ 为了多挣些钱！ 为了子孙后代！ “所以，大家要牢记，我们要以斧头帮为戒，往后绝不做他们那样的事情。我们要做好表率，给后辈子孙一个良好的表率。否则，等你老了，你孙子问你，爷爷，你年轻时候是干什么的？ 你难道和孙子说，孙子啊，你爷爷当年是恶霸地痞吗？” “不，我们是英雄！” 有人想到这种场景，脸色不好，顿时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阿柏欣慰的点点头，一挥手臂，“所以，我们要团结一心，共同守护我们打下来的大好局面，守护这片难得的安宁！遇到敌人，我们有拳头，自己人，我们有好酒好肉招待！” “维护安宁！” “维护安宁！” “干！” 阿柏最后示意大家停下来，叮嘱道，“有件事，大家一定要谨记，你们看到了，若是今晚我们不去斧头帮，他们也会被官府剿灭！我们如今聚集在一起，只是形势所迫，不可以借此成立帮会，然后仗势欺人，欺压良民！我们要把心思多放到挣钱的法子上去，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争取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你们说对不对！” 从虚幻的英雄到现实的柴米油盐，一众朴实的汉子并没有被短暂的荣耀迷晕了眼，他们自然清楚，什么才是平常过日子最重要的。 一个是踏实，肯干！ 一个自然就是挣钱，养家糊口！ “阿木兄弟，你放心，我们都懂得！” “没错。大家往前几年不过是土里刨食的，如今进了城，也只不过是想多挣几个钱，其它的什么，都没有这个重要。” “就是。之前听人说过一个词，人生碌碌，不过几十年。如今，我们有了今晚的壮举，已是，已是缴天之幸，够我们给儿孙们说上一辈子的了！” “哈哈，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我婆娘崇拜的眼神了！” “柱子哥，你是想媳妇了吧？” “哈哈哈，柱子，不过一晚上，这么舍不得？” 阿柏听到这里，脑海里浮现了一张清冷的脸庞，他甩甩头，招呼大家吃东西。 “动筷！” 大家边说边笑，开始干饭！ 一顿激烈的运动，早已消耗了晚上的那点猫食。 开吃，开喝！ 好酒好菜尽管上！ 反正是衙门给钱，管够！ 第334章 往后看 翌日，太阳高悬。 衡州码头的商人旅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往日里人头攒动的码头，竟然十分冷清。 但也不是说没有人，但是明显少了一群人。 “我说，那群搬夫呢？” “闵兄，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没有人啊，我这些货物还等着入城呢！” “嗳，不知道啊，我也刚到，这……这码头不会是出事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约定的时间本来就晚了，若是再晚，只怕要被人骂得晕头转向。” “是啊是啊。” 平日里大家好似感觉不出来那些搬夫的重要性，觉得他们可有可无，有时候还压低价格，让他们各自竞争，好从中“盈利”。 这猛地一大群人都消失了，大家才觉得不行了，没有他们，事情不方便了。 有几个莫名来做搬夫的汉子，今日享受到了非一般的待遇。 不是有人争抢他们，就是价格给得很高。 几人干得是热火朝天，满头大汗，只恨不得多生几只手，多长几只脚。 等阿柏带着一些清醒得比较早的人来到码头时，竟然迎来了商人旅客的欢呼声。 “好汉，好汉，你们可算是来了！” “快，先帮我搬。” “帮我搬，我加两成的费用！” “我加三成！” …… 虽然说加几成，但搬夫的工钱本就不高，商人们并不会亏，只是有些肉疼。 他们还以为今日只是个特殊日子，他们不知道的是，往后码头变了，有了一些规矩。 搬夫们不再唯唯诺诺，相互竞争，倘若出现恶意出价的商人，这些搬夫竟然会集体抵制，不搬他的货！ 真是好生硬气！ 衡州码头的风气变得好起来，对衡州的影响是与日俱增的，影响深远的。 码头是外人进入衡州的第一道门槛，也是第一印象。 它表现给外人的情形是一个规整严明有序蓬勃向上的，商人旅客们就会有这样的印象，等他们进入衡州城，自然会下意识的思考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所约束。 如此，成了一个良好的闭环。 若是柳青青总结，那就是创造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诸如此类的话。 此时，她正站在刺史衙门府里面，接受各位大人对她的称赞。 昨晚，一举拿下百多教众，可谓是难得的大案，更何况还办得如此神速，咳咳，如此容易，先不说为民除了一大害，但就功绩而言，也是大大的一个亮点。 至少衙门的文书就不用想破脑袋，今年要润色多少文章功夫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 柳青青自然是婉拒褒奖，郝大侠也说自己不用，最好是外人不知道他，如此更安全。现在，他可是掌握了几分闷声干大事的精髓。 出风头，有时候并不好，容易遭人眼红，报复。 如此一来，衙门的人反而对他另眼相待，有几个捕快还和他约酒，郝义心满意足的悄悄离开了衙门。 柳青青自然是还不能走，她跟着杨大人到了他办公的地方。 “如今我们断掉了黄泉教的臂膀，接下来不知他们会如何应对？”虽然昨晚大获全胜，杨大人的脸色并不见几分欣喜，反而带着些忧愁。 柳青青不由宽慰道，“大人放心，这做事自然是要有人的，把这些底下办事的人都剿了，上头的人无人可用，那么接下来他们要么是亲自上场，要么是动用更加隐蔽的棋子。 如今，我们四处撒网，尤其是码头那边，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一旦他们动起来，我想我们必然是能捕捉到，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时日问题了！” 杨大人听得柳青青的分析，眉头松开，“是啊，我忘了昨晚咱们又新收了一股力量。你别说，你和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在胡闹。这衙门办案，让百姓们参与进来，实乃破天之举！这中间万一出点事情，可就不好收场……” 柳青青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其实她一个人就可以收拾了斧头帮，但她并不想就这么简单的除掉。除掉斧头帮，之后可能会有什么锄头帮、木棍帮、金钱帮……出来，那些受欺负的搬夫还是会收到另一批人的欺负。 只有让他们成为码头的“主人”，让他们自己做自己的主，团结对外，码头的风气才能肃之一清。这样，比单纯的剿灭斧头帮更有意义。 而且，她还期盼更深远的影响。 比如，黑面英雄的威慑力！ “大人放心，如今什么意外都没有，就说明了我当初的做法是对的。”柳青青神秘的笑笑，“大人往后看看，如今不着急。” 柳青青如此说，杨大人便放下了担忧，转而好奇起来。 “行，伯父相信你。对了，那个厨娘的事情，刺史大人同意了，我也派人去她家里说明了情况，她家人同意开棺。怎样，我们什么时候去？” 柳青青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喜，连忙站了起来，“伯父，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吧！” 杨大人摇摇头，点了点柳青青，“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成，这就走吧，我早已吩咐捕快等着了。” “伯父英明！伯父再破一案，高升指日可待！” “你呀你，竟给我灌迷魂汤。那日金兄还说我是不是被你一声伯父叫得昏了头，当时我还反驳来着。如今我看啊，果不其然！” “伯父大人说得是，不过昏头又不要紧，伯父大人还有一双火眼金睛眼呢！待会儿就那么一瞧，定能看出端倪！” “哈哈哈哈，此事定要写给蔺兄听，让他羡慕一番！”杨大人朗声大笑。 —— 杨大人坐着马车领着十来个官差仵作，柳青青落在最后面，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城。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被有心人看到了。 “速去禀告护法，就说目标人物出城了，去向未知。” “是。” 柳青青骑在马上，耳朵动了动，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待再没有动静传来，她扯着缰绳，大喝一声“驾”，马儿小跑，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她来到杨大人的马车旁边，大声说道，“大人，前面就是吴家沟了，我们马上到了！” 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 柳青青好像没有察觉，继续走着。 不过，她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并没有放松警惕。 一行人走到一处三叉路口，转入一条小道。 小道旁树木丛生，夏日来临，树木疯狂生长，极其茂盛。 忽然，她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光芒—— “有刺客！” 第335章 保护大人 队伍突然遭到袭击，被迫停了下来。 很快，四周涌出了大批的黑衣人。 双方没有说话，就战在了一起。 柳青青盯着黑衣人人数最多的一处，纵身飞了过去，拔剑就刺。 官差们也抽出了腰间的铁尺，组队迎敌。 就在这时，草丛中飞出一个黑衣人，飞快的窜上了马车。 黑衣刺客一剑刺入车厢内，有官差见了，顿时一惊，高呼，“大人！” 谁知，马车内也刺出一剑正中黑衣人的胸口，利剑抽回，黑衣人跌落马车，死了。 “好悬，大人没事！” “大人厉害，竟然杀了一个刺客，兄弟们，我们可不能落后啊，杀！”捕快头头一声大喊，衙役们士气大振，涌向黑衣人。仵作抱着箱子，车夫抱着头，被衙役们围在中间，颤颤发抖。 站在外围的黑衣人见第一击未中，不由摆手，厉声喊道， “目标人物扎手，并肩上！” 很快，黑衣人中冲出了两个高手，一路砍瓜切菜般，冲过衙役们的拦阻来到了马车旁，两人一左一右，刺入了马车。 半晌，马车没有动静。 衙役们急得不行，高呼，“大人，大人！” 柳青青听得呼声，转头看去，脸色大变。她眼睛一变，带着寒气，手中的剑越发凌厉起来，刹那间又收割了几个黑衣人，砍出一条路。 她正要飞到马车，突然听到了两声剑器入体的声音“噗嗤”、“噗嗤” 不由脚步一顿。 梅开二度，两个刺中马车的黑衣人竟然同时被马车中刺出来的剑刺中，倒地而亡。 外围的黑衣人惊得双眼溜圆，不是说目标人物是一个文官吗？怎么剑术如此高超？ 老子就还不信了，杀不了！ “上，再上，去四个，这次一定要把他干掉！” “是。” 柳青青见黑衣人死去，松了一口气。见又有四人向马车奔去，她反而不急了，竟调转身形，再次杀入了黑衣人中。 为首的黑衣人一边看着马车那边的动静，一边对柳青青这边十分忌惮。 信报不是说这小娘子就一普通的书院武教习吗？怎么武艺如此厉害？再给她一点时间，只怕是要把他的手下杀光了！ “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黑衣人不由再次下达了命令。 加大了攻势之后，这会儿就连官差们都分不出精力去看马车了，只能勉强结对自保。 眼看着四个黑衣人分成四路，攻向马车，把马车刺了个对穿—— 突然，马车顶部窜出了一个人，木屑四溅，打在黑衣人身上，十分疼痛！ 为首的黑衣人见到此情此景，再次震惊，“你，你到底是谁？” 衡州城的法曹杨正杨大人，会几首剑招也就罢了，竟然能飞出马车，绝不可能！ 阿松双手提剑，站在马车顶部，好不得意！ 说来，他之前受寒休养，但他病得快好得也快。 身体好了之后，他就知道了阿柏的所作所为，内心生出大大的危机。 真没想到，阿柏在大人的调教之下，不仅探得了重要的情报，竟然还差点做了帮派的帮主，如今手下百来条好汉，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如此风光，让他羡慕不已！ 好在，经过他死缠烂打三番两次舍下脸皮毛遂自荐后，终于挣得了今日的机会。 待听说有人想刺杀杨大人，他当即接下了假扮杨大人的活计。 要知道，这可是他从郝大侠手中抢来的。 呜呜，家里已经有一个强对手了，没想到大人竟然在外面还招揽了帮手，他要是再不露几手，只怕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话说回来。 此时，阿松心中有些得意，想必大人看到了他刚才连斩三人的壮举了吧！ 这次，应该能在大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他可是一个好帮手，好下属！ 要是阿松知道柳青青刚才担心他受伤过，只怕此时的得意要大打折扣！ 不过，无知者无畏。 说来话长，不过几个呼吸。 阿松甫一出场，就镇住了四个黑衣人，他很快就和四个黑衣人交上了手。 阿松手持双剑，围着马车翻转腾挪，他身手十分矫健，不一会儿就刺伤了几个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转头左顾，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再转头右看，柳青青身边的黑衣人竟然所剩无几？ 黑衣人看了看自己身边仅存的几个手下，心口一窒，咬牙道，“撤退！” 来了还想跑？ 那可得问过我手中的剑！ 阿松几个空翻，双手几剑解决了黑衣人，然后纵身飞起，追向黑衣人—— 柳青青帮官差制服了最后的几个黑衣人，也提剑追了上去。 官差大口喘着粗气，开始收拾残局。 有的查看黑衣人，不时补个刀，有的坐到了地上，开始包扎伤口。 车夫见危机解除，便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仵作抱着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的看向柳青青离开的方向。 有官差靠过来，担忧的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仵作，不，杨大人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担心青丫头……” “嗨，大人您别担心。柳大人武艺超群，您看，刚刚这些黑衣人几乎都是她制服的，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你还说，你们这些男子汉，竟然抵不过人家一个小娘子，不时的还要人家帮忙！”杨大人担忧后怕情绪复杂，不由大声骂了起来。 官差们无法反驳，毕竟事实如此。 有机灵的官差当时拍起马屁来，“大人，您看，柳大人不愧是大人的干侄女，和大人一样能干。我们这些都是吃干饭的，自然比不了！” 杨大人脸色微霁，“算了，看在你们此次勇猛的份上，就算了。等回去后，某为你们请功！”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这边气氛正好，另外一边却是剑拔弩张。 柳青青看着被黑衣人挟持的阿松，嘴角微抽。 她不过就是干掉路上拦阻的几个黑衣人，晚了那么一会儿，这情况就成了这样？ 阿松浑身无力，唯有嘴巴能说话。 若是能动的话，他此时只怕羞窘得要撞石头。 他没想到，这黑衣人不仅武功和他差不多，竟然还会用药！ 不讲武德！ 不行，一世英名不能毁于一旦，阿松眼睛一闭，大喊道，“大人，不用管我，快杀了他！” 第336章 以身犯险 “大人？”黑衣人握剑的手抖了抖，语气惊讶，“你这个小娘子竟然是‘大人’？” 阿松听得黑衣人的反问，脸色一慌，暗道不好，无意透露了大人的身份。 柳青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朝着柳青青扔了过来。“你打开这个瓶塞闻一下，我就把你的手下放了！” “大人，不行，不能答应他。”阿松急得不行，这黄泉教的人手里的药可是稀奇古怪的，这瓷瓶的药还不知道是什么效应呢，怎能答应他？“大人，快，杀了他！” 柳青青看着月白的瓷瓶，觉得有些眼熟，她眯着眼睛看了看瓶塞，总算是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葛五家。 她蹲下身捡起药瓶。 果然，一股熟悉的香味传入鼻腔中。 柳青青屏住呼吸，慢慢站了起来。 “大人，快扔掉，扔掉！” 阿松见柳青青拿着瓷瓶，内心大为震撼，眼眶含泪，这到底是什么破药，浑身无力，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黑衣人眼睛目露惊叹，他没想到真的有人会为了救人“牺牲”自己，这些公门中人果然有性格！ “你放心，我说话算数，只要你闻这药，我立马放人！反正他也没什么用！” 没用？ 没用！ 阿松眼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是的，他没用，不仅不能自保，还连累了大人…… “他自然是有用的。”柳青青朗声道，她扒开瓶塞，放在鼻子下。她的动作看上去缓慢，最后吐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否则你早就死了！” “大人，阿松不值得你这样……” 阿松喃喃说着，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在他泪眼婆娑的视线中，柳青青缓缓倒了下去。 黑衣人见此，顺手把阿松往旁边的草丛一扔，人就往柳青青走去。 “不要……不要……”阿松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死死盯着黑衣人的脚，声音却渐渐弱不可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把柳青青一扔，背在背上，运着轻功消失在了树林里。 忽而，阿松闭上眼，试图把药力逼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脸色涨得紫黑紫黑的，少顷，“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阿松大口大口喘着气，许久，才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他找到一根木棍，靠着木棍支撑着走路，路过柳青青倒地的地方时，他慢慢的捡起柳青青掉在地上的软剑，一步一步挪着。 —— 杨大人看见阿松回来了，脸上一喜，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高兴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来了，等你们许久了——” 不对，怎么只有阿松一个人，脸色还蜡黄蜡黄的？不会出事了吧？ “阿松，你家大人呢？” 阿松虽然把药毒逼出来了一部分，但身体受损严重，他完全靠着一口气走到了这里，听见杨大人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虚弱地喊道，“大人被黑衣人带走了，快去救……” “嘭。” 话还没说完，阿松体力不支，重重的摔在地上。 杨大人一声惊叫，他连忙跑到阿松旁边，看着阿松嘴角的血迹，人顿时一愣，这……这是出事了啊！ “来人，快来人啊！” —— 眼见着黑衣人速度变缓，柳青青悄悄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见是一个岔路口，手掌微开，有一些细小的粉末便随风掉在了地上。 黑衣人全力赶路，并不知道柳青青并没有完全昏迷。 柳青青虽然是为了救人，但也不会让自己真的陷入险境，她自然是做了准备。 之前在落霞山庄，落落因为在山洞没有迷晕人，后来便发奋图强，研制了许多厉害的迷药，自然给了柳青青一些。怕柳青青自己中招，她自然是研制了好几种醒神的药丸。 尤其是针对类似黄泉欢这种能致幻迷糊的药，自然是备着的。 柳青青也给了阿松，那小子只怕是没有带在身上，否则也不会中招了！ 刚刚情况危急，为了骗过黑衣人，柳青青自然只能顾得上自己，也就没有给阿松留下药丸了。 也不知道，杨伯父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劲，去找阿松，不会一直在原地等吧？柳青青的猜测没有错，杨大人确实一直在原地等着，要不是阿松自己吐出药毒，只怕他还要等下去。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见机留下些印记，柳青青倒也舒坦。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天空，心想这黑衣人还挺“绅士”的，竟然是把她面朝后面背着，嗳，若是有个竹凳坐着，岂不是和坐人力凳子上山一样？ 半下午的时候，终于到目的了。 柳青青连忙闭上眼睛，作迷糊状。 黑衣人刚到驻地，就有手下迎了上来，“护法，您回来了，事情可顺利？” 要不是黑色的面巾遮住了脸，这个手下就可以看到黑衣护法青黑的脸，“不该你问的事不要乱问！” 手下一窒，脸色惶恐，连忙赔礼，缩到一旁继续值守去了。 黑衣护法背着柳青青继续往山谷内走。 很快，就来到了一栋木屋。 他把柳青青放到木床上，人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柳青青就听到有脚步声来到了门口又停下，她暗忖，“应该是派人来守着了！” 柳青青并没有放松，依然保持着迷糊的样子，一动不动。 幸好她谨慎，木屋旁边有一个暗门，此刻黑衣护法正从暗门的眼洞里看向房内。 见柳青青还是原样，他把门板拉了下来，关上了暗门，放心的离开了。 柳青青耳朵动了动，记下刚才声音的方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差不多到了日暮时分。 山谷内树木高大，光线被遮挡，此时已经点起了烛火。 黑衣护法坐在另一间宽大的房间里，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没有任何胃口。 此次动用了几十号人，都没有把那个法曹杀掉，损失惨重，要不是最后抓了一个小娘子大人，那就是鸡飞蛋打，没有任何着落。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黑衣护法破口大骂，“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多事？” 旁边一个侍从，见头领如此生气，连忙倒了一杯酒，她媚笑道，“护法，要我说，这事还得从咱们另一个护法逃到衡州说起……” 第337章 侍从的提议 “你是说黄七？” “不错。大人，您看，那位护法大人在永州失了地盘，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不说，听说还差点被捉住了。要不是他那个手下阿大拼死阻拦，只怕如今他都在牢里了呢！”侍从倒完酒，见黑衣护法神情缓和，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如今咱们衡州接连出事，要我说，别是官府追着他来的吧？” 黑衣护法摇了摇头，“如今周边几个州的衙门还张贴他的告示呢，想来并不知道他到了衡州。咱们这事和他关系不大，要说起因，怕还是那晚醉仙楼去了几位衙门的大人，有一个出事引起的……” 侍从眼睛微怔，她只在山谷中，信息得到的缓慢也有限，至今为止，她还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到些零碎的片段。 “如今醉仙楼和几家酒楼被衙门盯上，五鲜粉变不了钱，上面只怕要催了……本想把五鲜粉运出去，没想到上次接头，黄川那个废物，竟然被人跟踪了，还牵连我被人揍了一顿。”黑衣护法只要想到上次被人用木藤抽了一顿，心里就窝火，“没用的废物，如今还没有消息，只怕是落到了官府的手中。” “护法，息怒息怒，今日不是去解决那个法曹吗？” 黑衣护法冷哼一声，“碰到了两个硬茬子，人都没了，只回来了我一个！” “啊！”侍从震惊，竟然全军覆没了，这……这可真的是…… “好在抓了一个什么小娘子大人，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女子当官？”侍从不信，“您不是在说笑吧？” 黑衣护法便把当时的情况说给了侍从听。 侍从眼波流转，“既然她中了您的黄泉欢，不如我去审审她？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我另有安排。”黑衣护法拒绝了侍从的提议，叮嘱道，“你给我看好了她，这小娘子有些道行，别半途中醒了过来逃走了！” 侍从被拒绝，本有些不悦，待听到后面的安排，立马喜笑颜开答道，“您放心，保管看得稳稳的。” 黑衣护法又安排了几件事情，送出了几只信鸽，就趁着酒意早早歇下了。 侍从服侍他歇下后，想了想，提着灯笼往柳青青所在的木屋来。 门口有两个黑衣女子守着，见侍从来了，立马行礼问候，“使者！” “开门，我要进去。” “是。” 两个黑衣女子打开门上的大锁，推开门，让侍从进去。 侍从提着灯笼，慢慢往床边来。 柳青青本来已经起身，准备从窗户出去，打探一二，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躺下。 此时，听着清软的脚步声往床边走来，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侍从把灯笼挂在床头，倾身看向柳青青。 半晌，她笑道，“枉我担心半天，原来长这样，真是白担心一场！” “也是，这世上长得和杜玲儿那般美艳的女子能有几人？” 杜玲儿？ 听到熟悉的名字，柳青青更加来了精神。 只是女子说完后，就取下灯笼离开了。 听到门重新上锁，脚步声渐渐远去，柳青青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室内黑暗，隐隐才有些光芒从各种缝隙中透进来，柳青青借着这些光线，缓缓起身，来到了门边的一个窗户。 她轻轻倒腾了一会儿，就打开了一条细长的缝隙。 柳青青从缝隙中往外看去，房屋外的场景竟和落霞山庄那个山谷的情形有几分相似。 这应该也是一处山林中，然后就此取材，建了许多的木屋。 兴许是柳青青和阿松今日太给力了，干掉的黑衣人很多，如今外面值夜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人在穿梭。 柳青青身上的东西并没有被清缴，她从荷包里掏出一粒丸子，贼笑了笑，就扔出了窗外。 很快，门边两个值守的女子就相继倒地。 柳青青连忙从窗户爬了出去。 出去后，她把两人扶着坐了起来，靠在门边，远远看去，就是两个守门的人睡着的样子。 把窗户恢复原样，柳青青就转到屋后，开始一间一间屋子查看起来。 接连看了许多间，都是一些住人的房间，并没有什么收获。 “看来这个山谷只是住人的营地，并没有其他用途。”柳青青放下了心，要是这里还有其他的用途，那就更麻烦了。 她这边探查探得火热，衡州城内的刺史衙门也炒得火热。 “杨大人，刺史大人真的不愿意派兵？”阿柏粗着嗓子，神色失望。 “刺史大人说，如今人都派出去四处盯着了，若是贸然撤回来，对方有异动，只怕是前功后弃。如今，咱们能用的就是外面的衙役了。” 阿柏看不上外面那些普通的衙役，“他们干干抓贼的事情还行，碰上黄泉教这种，就是一个死！” 杨大人神色发苦，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据理力争的半天，大人答应，若是我们能确切的有黄泉教的踪迹，大人倒是同意出兵！” “我看他就是想捡现成的！”阿柏目露轻蔑，“他怕是还以为和之前剿灭斧头帮一样，大人都安排好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捡个大功劳——” “阿柏，不可胡说，咳咳！” “梅姐，我说得不对吗？” 阿梅虚白着脸，对着神色尴尬的杨大人抱拳道，“大人，阿柏只是担心大人，咳咳，这才有些口不择言，还望大人别放在心上，咳咳……咳咳……” “梅姑娘——”四妹见阿梅咳得厉害，连忙上前替她顺了顺背。 阿梅背部一僵，推辞，“四妹，你是大人的侍从，不可对我如此！” 四妹红着脸，神情倔强，“东家走之前交代过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我……我不管，我只听东家的！” 阿梅叹了一口气，没再管她。 “如今我伤势还没好，阿松也重伤动不了，阿柏，你要冷静！” “我冷静不了！”阿柏挥着蒲扇大的巴掌，着急的转圈，“迟一刻找到大人，大人就多一分危险！” 第338章 好大一只蚕蛹! 四妹听得阿柏的话，不由咬住嘴唇，原本替阿梅顺背的手也不由停了下来，收回到身边揪住自己的衣角，“东家，东家一定会没事的，东家那么厉害，她……她肯定没事的！” “四妹说得对。”阿梅眸色深沉，“大人智谋出众，她既然换下了阿松，便想好了万全之策。” 阿柏一拍手，“没错。大人又不像阿松那样冒失，定然是想好了脱身之法。” 杨大人虽然满怀忧愁，但此时也不由顺着两人的话说道，“确实，说不定青丫头还留下了线索。对了，你们可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 “有！” “既然这样，那阿柏兄弟，就辛苦你走一趟。记住，你这次去是打探，若是确认了贼人的营地，不要逞强，早些回来报信！” “杨大人放心，我知道轻重。” 阿柏应了一声，然后就回去准备装备，骑马往下午事发地去了。 阿梅跟着四妹回了顾府，如今她已经能下床了，想要恢复如初，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两人刚进门，就被一大群人包围了。 阿城等几人已经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一个个都着急得不行。 阿梅身体不适，就先回房休息了，留下四妹把刚才在衙门的经过说给他们听。 “对，肯定是这样。”几个人倒是对他们的教习特别有信心，反而还安慰起四妹来。“四妹姐姐，你放心，教习肯定没事，说不定还在偷偷干大事！” “没错，她就这个性子，总是给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几人七嘴八舌的一顿说，说得四妹重新充满了信心，好似也把他们自己说服了。 许久，众人才散了，各自回房。 只是今晚，也不知几人能安眠。 —— 柳青青自然是没有睡意，精神振奋，因为她有一个大发现。 在山谷一处相对偏僻的荒芜的房屋里，她找到了一本手札。手札上记载了许多的药物实验，其中有一处就是葛五和她所中迷药的配比，实验过程等等。 “有了这个，孙大夫的研究进展应该会更快！” 如此，葛五被治愈的可能性就越大。 否则，拖得越久，那可就难了。 柳青青想到葛小娘子那双明亮的小眼睛，心中就微微发烫，“小姑娘，你阿爹有救了！”她把手札仔细收好，然后又在木屋找了些看上去用得上的东西一起打包带走。 只是，她刚走出木屋，迎面就碰上了巡逻的人。 双方都是一愣。 柳青青回过神，她连忙一个飞跃踏着树干就上了树。 “敌袭！” 她把包裹放在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捋去枝丫，又重新飞了下来。 原本她并不打算出手的，但她探了一晚上，发现这山谷内的人应该不超过两个巴掌。 人数少，那就直接干了！ 两个巡逻的黑衣人刚喊完话，柳青青就飞过来一左一右把他们敲晕了。 很快，又过来了两个个黑衣女子，都被柳青青敲晕了。 最后，来的是黄衣侍从。 她满脸惊讶的看着柳青青，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手下，半晌才说道，“护法说得没错，果然还是要看着你，不该大意！” 柳青青微笑，“这话好像晚了！” 黄衣侍从给柳青青抛了个媚眼，红唇微启，“是吗？你就如此自信？” “我这人虽然谦虚，但对自己还是有清晰的认知，就怕你不清楚你自己了！” “我？”黄衣侍从发出清脆的笑声，好似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我会让你知道的！”话音刚落，她的衣袖中就飞出一团流光绸布，她手一抖，绸布卷成条，向柳青青袭来。 柳青青脸往一侧躲开，手抬起，绸布就顺势卷上她手中的树枝，紧紧缠绕。 黄衣侍从双手扯住自己手中的绸布，眼角狰狞，大大发力，但却没有丝毫效果，柳青青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现在轮到我了！” 柳青青运转心法，手中的树枝带动绸布一震，黄衣侍从手一松，绸布从她手中溜出，柳青青借着几个云手，绸布跟着飞舞，不一会儿就将黄衣侍从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柳青青飞身近前，将特意留出来的绸布打了个结，然后拍了拍手，转身走了。 “你……你回来，给我解开！”黄衣侍从跟在柳青青背后一蹦一蹦，大喊让柳青青把她放了。 柳青青提着树枝，头也没回，“别着急，一会儿我就回来，到时候你细细给我说说杜玲儿的事，我就给你解开！” 黄衣侍从听到柳青青的话，吓呆了，这不是她之前在人床边的自语吗？难道那时候她就醒了？这人，这人怎生如此厉害？难道并没有中护法的迷药？ —— “你，你怎么醒了，你没有中药？” 黑衣护法提着剑，匆匆赶到，半路看到柳青青，恍如见了鬼。 “不，我这人很讲信用的，自然是闻了你给的药。” 对于自己的人品，柳青青还是分辩了一句。 “那你……” “我有解药啊！”柳青青莞尔，“看在你辛苦一趟把我背回来的份上，我就不动手了，你束手就擒吧！” “休想！”黑衣护法大怒，他这一天，惊、吓、怒、恐，各种情绪汇杂，再加上入睡前喝了酒，情绪十分不稳定，此时听了柳青青轻描淡写的话，状若疯癫，大喝一声，举剑攻来，毫无章法。 柳青青屏住呼吸，迎了上去。 忽而，黑衣护法从袖中撒出一阵粉末挥向柳青青，柳青青暗道一声好险，果然刚刚的准备就用上了。 因着她屏住了呼吸，所以并没有中招，反而一挥衣袖，将部分粉末重新打回，直击黑衣护法的脸部。 黑衣护法刚刚变得清明喜悦的眼神，很快就真的混沌起来，不一会儿，就重重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柳青青找来一根布条，将他绑了起来。 她正要去找找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忽而山谷来了一个人。 “大人？” 柳青青转头看去，又惊又喜，“阿柏，你怎么来了？” 没错，来的就是寻人的阿柏，他跟着柳青青留下的粉末痕迹一路追到了山谷外，看着谷内的木屋栅栏，本来按照杨大人的安排，他应该会去报信的，但他想到大人的安全，便偷偷潜到了山谷内。 没想到，却见到大人正在……绑人？ “阿柏，你来得正好，那边还有好几个，你去把他们提过来，我再去看看谷内有没有其他人。” “哎哎，”阿柏重重的应声，咧着大嘴就朝着柳青青指的方向而去。 半路上，他见到了被裹成木乃伊的黄衣侍从，不由啧啧称奇。 他无视黄衣侍从对他不停抛的媚眼，反而冷嘲热讽落落一句，“好大一只蚕蛹！”气得黄衣侍从跳脚把自己摔了。 第339章 糕饼诱敌 柳青青很快把山谷内搜完，又抓到两三只小猫，自然，也没忘记被她用药迷晕的两个黑衣女子。之后，她找到一辆马车，套上缰绳，将逮捕到的黑衣人一一扔上车。 两人重新会合，阿柏对柳青青赞不绝口，询问事情的经过。 “阿柏，等一下，我还要去取个东西！” “好的，大人。” 阿柏把马车停下，等着柳青青回来。 “我说前面这位郎君，你若是把我放了，奴家……奴家任由你处置！”黄衣侍从咬着牙，依旧没有放弃逃跑。 阿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转头不知从哪个黑衣人身上摸出一块布，直接塞到了黄衣侍从的嘴里，噎得她直翻白眼。 “总算是清净了！”阿柏掏了掏耳朵，倚靠在车门框上看着柳青青离去的方向。 须臾，柳青青就回来了。 阿柏看着柳青青开心的神情，不由问道，“大人，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柳青青没有正面回答，她瞟了瞟后面，轻声说了一句“好东西。” 阿柏心领神会，知道后面有人，不是谈话的时机，便也没有追问，大喝一声“驾”。 马车拖了人，走得不快。 一路得儿得儿的驶回了衡州城。 守门的官军验过阿柏的牌子，把人放进去。 等人走远，不由啧啧称奇，“这龙武军就是不一样，才多长时间，就把贼人的驻地剿灭了！” “可不是！我记得才把他放出城没多久呢！” “厉害厉害！” “哥，改明有时间，你带我们去找刚才那位兄弟认识认识呗！” “呵。你还真敢想，我认识人家，人家不一定认识我呢！” “行了，行了，好好守门，换班后，带你们去吃酒总行了吧？别给我找难题！” “嘿嘿！” “哈哈，被头看出来了……” —— 杨大人刚刚歇下，就被外面吵闹的声音吵醒了。 今日他没有回家，直接在衙门歇息的。 忍无可忍之下，他披着外袍打开了房门，“我说你们这些兔崽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待他往外一看，只见柳青青笑吟吟的站在院子外，烛光照着，神情恍若昨日般，神采飞扬。 他调侃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杨大人嘴唇翕动，半晌才呐呐喊了一句，“青丫头，你回来了？”片刻后，他似是不敢相信，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柳青青依旧停在原地，连忙走下台阶，往院子外来，“不是做梦，不是做梦，真的是你！” 柳青青本来不想吵醒杨大人，但一帮衙役非往这边来，说什么杨大人很是担心她，肯定没有睡着啦，若是知道她回来了，不去见她，肯定要生气啦…… 柳青青觉得也是，便和大家来找他。 此时，她见杨大人披着外袍，一副刚醒的模样，不由瞪了几眼怂恿她过来的衙役。 衙役憨笑。 “伯父，是我，我回来了。” “好啊，好啊，回来就好。青丫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杨大人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眼泪都多了，这会儿就有些老泪纵横，十分感慨，谢天谢地，青丫头好生生的活着！ 柳青青见此，安慰了几句，接着便把自己带回贼人的事告诉了杨大人。 “好，太好了。”杨大人一脸自豪，“不愧是你，巾帼不让须眉，风采依旧！” 众人连忙也上前恭喜。 且不提这一晚之后的忙碌，总之，柳青青平安回来了，还抓了十来个贼人的功劳是实打实的。杨大人要给她报上去，柳青青这次就没有婉拒，毕竟也辛苦了一晚上，应该的。 刺史府其他大人，隔日知道了这个消息，十分“痛心疾首”，又是一个大功劳啊，唾手可得，可惜啊，实在是可惜！ 可惜没有早知道。 —— “可惜没有早知道，早知道就直接把你杀了！”黄衣侍从被关在牢房里，看着牢房外的柳青青，恨恨道。 柳青青坐在椅子上，看着牢房里十分憔悴的黄衣侍从，不由眉头紧锁，她突然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她连忙招来牢头一问，半晌后，哭笑不得。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只是被阿柏塞的布条恶心，呕吐吐成这样子的！ 黄衣侍从应该是听到了柳青青的询问，冷哼了几声，“就凭他们也敢欺负姑奶奶我，呸，做梦！” 柳青青重新端起茶碗，吹了吹，抿了一口，又捻起一块邓嫂子特意给她准备的点心，咬了一口。 茶香，糕饼香瞬间弥漫在了牢房里。 黄衣侍从吸了吸鼻子，肚子不由咕咕响了。她神色窘迫，转头四顾，就是不看柳青青。 柳青青笑了笑，从桌上端起一包准备好的糕点从牢房中的栅栏中递过去，“尝尝，我家厨娘做的，手艺非常的好！” “你不会在里面下毒吧？”黄衣侍从不信柳青青会如此好心给她吃的。 “我下毒干什么？”柳青青作势要拿回油纸包，“我又不像你们，我是官府的人，行事正派。罢了，既然你担心就算了，我自己吃——” 她话还没说完，油纸包就被黄衣侍从抢走了。 虽然她动作粗鲁抢走了油纸包，但吃东西却并不粗鲁。她握着油纸包，努力的把糕点挤出来，然后小口地咬了下去，嚼了几下，眼睛瞪得溜圆，快速的低头又咬了一口。 柳青青收回手，走回椅子旁坐下，耐心等着。 连着吃完了几块糕饼，黄衣侍从才抬起了头，她把剩下的油纸包收好，伸出一根手指，脆生道，“我知道你要问我问题，这样，我若是说了，你再给我一包这个糕点行不行？” “自然可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你问吧？” “杜玲儿是谁？” “你问她？”黄衣侍从大惊，她心里预估了许多问题，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个。 “怎么？想反悔？”柳青青重新捻起一块糕点，“这个味道更好哦，不仅外皮酥脆，里面还有鲜花的馅料，软糯细腻，回味无穷……” “谁反悔了？我只是有点惊讶罢了！”黄衣侍从皱了皱鼻子，“她是谁，我也不好说，当年护法救了她，待她稍微温和了些，她便……她便以为护法恋慕她，真是可笑！她以为护法不知道她的身份吗？官兵与贼，怎么可能在一起？” 第340章 蛇蝎心肠 柳青青轻转眼珠，点到重点，“官兵？贼？” 黄衣侍从脸色暗了暗，“对，我们是贼，她是官兵！” 见柳青青脸色“疑惑”，黄衣侍从便开口解释，实则柳青青早已经从阿梅那里听过一遍，两相比对，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看来杜玲儿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情深义重啊！ “她既然说自己脱离，那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哼，反正，反正护法又不喜欢她！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后来护法更是打发她到醉仙楼去，利用她赚些银子罢了！” 柳青青点了点头，“就这样？但我看你好似对她怨气很重啊！应该不止如此吧？” “嘁，她那个人，外表看着漂亮，实则心如毒蝎，不，根本就没有心！” “怎么说？” 黄衣侍从脸色有些犹豫，柳青青不由劝道，“如今你们已经落网，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你不知道，她这人……这人十分记仇，若是有一日知道我说了她的坏事，必然要寻我报仇的！”似乎是想起来些往事，黄衣侍从身子抖了抖。 之前说得那样狠，原来也是个纸老虎，柳青青摇了摇头，“你放心，若是她真的干了坏事，就会被官府抓起来。到时候绝不让她和你挨边，也不会让她知道是你说出来的，你看如何？” “当真！” “自然，我说话算话。” “行吧，你虽然长得没她好看，但是心肠比她好！” 柳青青：我谢谢你啊，给我发好人卡！ “最开始我并不知道，虽然看她不顺眼，但想着她出身正派，便……便也耐着性子和她相交，还说了……说了护法许多事情给她听。后来，才知道，我是被她套话了，哼！ 直到有一日，我偶然间发现，她，她竟然杀了护法的一个侍从，手段极其狠毒！我听见她说，嫉恨护法夸那个侍从的脸白皙貌美，所以才对侍从动了手，还把人的脸给划了，那模样，那模样太惨了！” 柳青青微怔，半晌没有回过神。 她很难想象，出身于长公主麾下对国有功的军士，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陷入了虚幻的爱情之中。 不，这应该不能成为爱情，只能成为畸形的独占欲！ “后来呢？” “我把事情告诉了护法，没想到护法竟然……竟然没有说什么，就当无事发生一样。不过，之后不久，护法就让她回去重掌醉仙楼了，我想，我想护法也不愿意见到她吧！” “那之后，你可有见过她？” 黄衣侍从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有再去山谷，都是……都是护法去见她。” “你知道她的都说了吗？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我想想，她喜欢穿红衣服，喜欢上妆穿华丽的衣裳，对，她还喜欢跳舞，哼，狐媚子，就是为了迷惑护法。对对对，她不喜欢吃糕饼这些，觉得会长胖。没了，就这么多。” “好。”柳青青听完了故事，起身准备离开。 “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可千万别把我透露出去！” “放心。还有答应你的糕饼，明日自会有人送来。” 眼见着柳青青离开，黄衣侍从看了看自己藏糕饼的地方，半晌，还是没有忍住，又吃上了。 呜呜，忍不住啊，算了，不管了，今日就吃一顿饱的吧，反正明日还有！ 柳青青离开牢房，站在衙门口想了想，还是先回去了。 手札和包裹已经给了孙大夫，只要等消息即可。 黄泉教已剿灭了大半，衙门今日已经派人去捉拿潘管事了。至于醉仙楼和几家酒楼，自然是正式的查抄了。 对，还有那个回雁峰厨娘的案子，要等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昨日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吸引敌人，一路则是仵作跟着两个便装的衙役去开馆验尸。后续也不用她跟了，衙门自会受理。 无事一身轻，柳青青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补觉。 半路上，经过一个小酒馆的时候，她竟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阿柏竟然一个人在喝酒！ 稀奇！ 竟然不找搭子！ 看着阿柏愁苦的面容，柳青青顿时来了精神，这副一看过去就是为情发愁的模样，嘿嘿，肯定有八卦！ 她在回去补觉和留下来吃瓜的选择中，毅然放弃了回去补觉。 什么都比不上吃上热乎的瓜重要！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店家，来一壶酒！” “大人？” 阿柏听到豪迈的熟悉的女声，抬头一看，竟然真的是大人！ “嘘，在外就叫我柳教习！” “是是是，看我，又忘记了，您这是一个人来喝酒？” “对啊！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既然碰上了，就不能当没看见，阿柏只能邀请柳青青共桌。 第一步达成，柳青青内心暗笑。 店家很快上了一壶酒，柳青青话也不说，直接就是倒酒，仰头喝了下去。 阿柏看得一愣。 柳青青借着面色愁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阿柏觉得好似有些感同身受，“大，不是，柳教习，你……你可是有烦心事？” 柳青青不语，点了点头，仰头又是一杯。 你别说，这米酒甜滋滋的，还蛮好喝。 阿柏见此，连忙把酒壶夺过来，“这，这有烦心事，你和我们大家伙说啊，一个人喝闷酒做什么？” 柳青青见酒壶被抢走，扬手就是一声大喊，“店家，再来一壶！”喊完之后，对着阿柏摇头，“你不懂！” 阿柏急得忘记了自己来酒馆是干什么的，连连追问，“我不懂，那，那不是还有许多人吗？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啊！” “你觉得要说出来，不能一个人喝闷酒？” “是啊！” 浑然不知自己掉入坑里面的阿柏，点头赞同，一脸赤城，看得柳青青有些于心不忍。 半晌，她放下酒杯，轻声问道，“那你又有什么烦心事，为什么不和大家说，反而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柳青青的话让阿柏呆在原地，半晌，竟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第341章 开导 “大人，梅姐不喜欢我了！” 柳青青听到阿柏的话大吃一惊，这话怎么说的？阿梅什么时候和阿柏好上了，又是因为什么又不喜欢他了？ 柳青青想了想，没有直接问，而是带着引导性的问了一句，“阿柏，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阿柏脸色一黯，语气有些委屈，“大人，梅姐之前最喜欢吃核桃酥。但是我今天给她买来几盒，她却说要我别给她了，她不喜欢了。不喜欢吃我买的核桃酥那就不就是，不就是不喜欢我了吗？” 柳青青笑乐了，“阿柏，你这是什么逻辑？” 阿柏一脸正色道，“大人您不知道，核桃酥是梅姐最喜欢吃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核桃酥，她都会笑着吃完，因为她说核桃酥对她有很重要的意义。但是今天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让我拿走。我想了很久，梅姐不可能不喜欢吃核桃酥。所以，只能是不喜欢我送的。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柳青青理了理阿柏的逻辑——倘若核桃酥真的对阿梅很重要，是那种看到就会吃的地步，而今却一眼都不瞧，那确实是有些想不通。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受伤了，胃口不好？” 阿柏摆摆手，“绝不是这个，之前她受伤的时候，也吃着核桃酥呢？” 柳青青不是很理解阿柏的这个逻辑，在她看来，吃的东西没有说绝对喜欢的。便是有特别喜欢的食物，但心情不好啊，外界的条件啊，都有可能影响她吃不吃东西。 只是，这个观点看来无法说服阿柏。 那就只能从其它方面开导了。 “阿柏，那你有没有亲口问过他？”柳青青问道。 阿柏眼神躲了躲，脸色十分纠结，半晌才怅然道，“大人，我不敢问。如今她没说，我还有个念想。若是他亲口说了，我就没有念想了，那岂不是更糟糕？” 由爱故生怖，对喜欢的人，有时候心中确实会有顾忌或者是胆怯，柳青青可觉得可以理解，不过她没想到，阿柏看似人高马大，对待感情也如此细腻。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喝闷酒？” 阿柏倒了一杯酒，一口抿了下去，“无论如何等这个案子结束，嗯，等案子结束后就做个了断。” 见阿柏心中已有决断，柳青青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她还是教了阿柏一些讨女孩子欢心的方式，阿柏很用心的记下了。 说完这些，两人就准备离开酒馆。 付账是柳青青付的，总不能听了属下的小八卦，还让他给钱。 阿柏摸了摸头，很是不好意思说，“该我请大人的。” 柳青青笑着提议，“下次下次，别着急，总会有机会的。” 因为阿柏还在潜伏，两人就在酒馆分开了。 柳青青一个人回了顾府。 今天石鼓书院上课，大家都去书院了。平日里热闹的场景，现在有些冷清。柳青青倒是比较开心，至少没有人来打扰，她可以安心的补个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暮时分。 她是被邓嫂子做饭的食物的香气熏醒来的。 柳青青起来后，人还有些迷迷糊糊，她寻着食物的香气来到后厨，然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双眼放空。 夏日来临，白昼的时间变长，若是其它季节，此刻，天空早就黑了。然而此时此刻，太阳还未落下，天空依然明亮，五彩斑斓。 大片的红，大片的金，大片的黄，大片的橙，夹杂着蓝紫色，这种大自然的色彩是任何的绘画也画不出来的。 柳青青看似在认真的欣赏日落，但实则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入眼，什么也没有入耳，心中一片沉静，渐渐入了定。 四妹有好几次走出院子，想和她说说话，但看了看柳青青的神情，又犹豫了，最后还是回了厨房，让柳青青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厨房里，邓嫂子已经做好了大部分的菜，如今就等着最后一个汤。她其实已经关注到四妹进出厨房了好几次，只是之前没空，此时有空了就问道，“咋啦，这是？” 四妹脸色踌躇，“嫂子，东家……东家好似神态有些不对。” 邓嫂子听了四妹的话脸色一变，赶紧要去看看，四妹连忙一把抓住她。 “你拉着我干啥？” 四妹脸色讪讪，“嫂子，你别急，我说东家神色不对，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别担心。” 邓嫂子大松了一口气，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都不说清楚？害我干着急！” “是是是，我没说清楚。”四妹承认，“嫂子，我是说，东家这会儿跟以往的神态不同，看日落看入迷了，都坐那有一刻钟了。一动都不动，跟棵树似的。” “这有什么？”邓嫂子觉得四妹有些大惊小怪，“东家是练武之人，他们都讲究什么打坐啊，练功啊，别说一刻钟了，一个时辰都有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嫂子，你想想，往日里你做菜的时候，东家若是来了，总是要进厨房来帮你试试菜的，今日没有……” 邓嫂子起初没听出四妹话语的意思，半晌，她后知后觉道，“我说四妹，你这话说的，好似我厨艺退步了。” 四妹摆了摆手，“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邓嫂子插腰道。对于自己的厨艺邓嫂子是非常有自信的，即便是四妹，那也是要理论一番的。 怎么办？好似说错话了。四妹有些懊恼。 “嫂子，我不是说你厨艺不好。我是说，按照以往的惯例，东家这会儿应该来厨房找吃的，而不是这样呆呆的坐着，所以我才觉得她神态有些不对。”四妹分辩道。 “这样啊……”邓嫂则顺着四妹的思路想了想，“你总结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得看情况。” 邓嫂子到底比四妹年长些，也知道些人情世故，“你呀，别只看常理，还要多想一想。东家这些日子，又是教书，又是查案，估摸着还连熬了几个夜。你没看今儿个从上午回来一直睡到现在，估摸着人还没缓过神呢！我看你，就是太过担忧了。是不是这一次东家差点出事吓到了？放心没事的。东家这人我最清楚了，你就让她自个儿安静的呆呆。过不了多久她就又恢复得如往常一样。” 四妹听了邓嫂子的话，点头，认真记下，“是我想差了，还是嫂子厉害？没错，是这样的。” 第342章 投靠 “你呀，可不能学得太死了，得和东家常说的那样，要学会变通。”邓嫂子试了试汤的味道，觉得可以，就准备盛出来，一边做事，一边继续开导四妹，“也别太给自己压力，四妹，嫂子还是那句话，家里如今的日子好了许多，你看我这次跟着东家出来，存了那么多银子。你和五妹一样，不要太着急说要学出师，好挣钱什么的。先把本事学好，其它的，慢慢来，知道吗？” 四妹打小就喜欢跟着邓嫂子，跑前跑后，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她更是小小年纪就跟着邓嫂子出去做活。 因为知道家里不容易，性子就比较要强，总是要帮邓嫂子做许多事情，那一身力气就是慢慢锻炼出来的，要不是邓嫂子疼她，经常留给她一些肉菜补补，只怕身体要垮。 后来跟着柳青青做事，学东西，她自然是既认真又刻苦，生怕自己学得不好，落了后。 还有些不好对其他人说的，只四妹自己心里想的，没想到，都被邓嫂子和柳青青看在眼里。 柳青青作为东家和半个师父，有时候并不好直接或者间接去开导的，怕引起四妹的多思。因此，她私下里和邓嫂子讨论商量过，让邓嫂子有机会的时候，提点一二。 人心里有一股劲儿憋着学，是好事，但如果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那反而不太好，很可能会固化，崩掉。 今日聊到这个话题，邓嫂子就想起了，因此借机劝说了一二。 四妹听了邓嫂子的劝说，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眼眶泛红，声音逐渐哽咽，她内心五感交杂，有感动，有愧疚，有欣喜，有意外，有不知所措，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嫂子，东家，我……我。” “你别我我我我了，去看看大家都回来没，这菜可以准备上桌了！” 邓嫂子打断了四妹的话，把她支出去，这孩子，再让她“我我我”的下去，只怕要在厨房里哭得停不下来。 “是，我这就去。”四妹大声的应了，抹了抹眼眶，准备去看情况，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对着邓嫂子脆声道，“嫂子，谢谢你！” 说完，人就跑走了。 邓嫂子摇了摇头，继续手下的活儿，嘴里哼着高兴的曲调，脸上的红晕比灶膛里的火光还红。 晚饭后，众人坐在竹轩里闲谈，逗趣。 不一会儿，有门子来报，说大门口来了一个老道，说找一位衙门的大人。 “小人告诉他，府中没有什么大人，他竟然赖在地上不肯走，说若是见不到人就一直坐在大门口……” 顾单皱眉，正准备起身去看看，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朝着柳青青看去。 柳青青脸色有些尴尬，上次四妹和她说过了，她晚上送阿梅去医馆那次，顾单就很担心她，最主要的是因为没有告诉这个徒儿，自己还有个官家身份…… “咳咳……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顾单小小的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在前面。 这是生气了噢，柳青青心道，她连忙跟了上去。 路上，柳青青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自己这个官职的由来，好言好语的哄了几回，顾单才终于又笑了。 “龙武军，陛下亲军？”少年之前在书院读书，对官场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没错。”柳青青见他感兴趣，便给他普及了一番如今大周朝的军队。“大周朝有二十四卫队，其中……” 一个说，一个听，很快，就到了大门口。 柳青青看着灯笼下坐着的人，心道果然。 “我说郭半仙，你这是不做道士改行做地痞了？” 听到身后传来揶揄声，坐着打盹的郭半仙猛地爬了起来，他看到柳青青，脸色一喜，“还说没有，我就知道是骗我的，你果然在这里！” 两人闲谈了几句，见柳青青并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郭半仙急道，“我之前说过，你若是帮我找到杀害三刀的凶手，我就是你的人……” “咳咳……” “咳咳……” 顾单年纪虽小，但之前因为身边的人鱼龙混杂，知道些半懂不懂的男女之事，此时听的一个老道说是自家师父的人，吓得呛了口水，猛地咳嗽起来。 柳青青则是有些无奈，她知道老道的意思，“半仙，这事本在我职责范围之内，你不必如此，再说，自由身不好吗？何苦要跟着别人，听安排，不得自由。” 郭半仙哭笑，“这话若是我刚出去闯荡那会儿，可能会认可。如今，漂泊了大半辈子，什么都看明白了。我虽仗着学过些道家本事，其实并不精通，平日里只能靠着几分口舌，混个半饱。之前，还被人带到了水匪窝里，好不容易服了刑罚，得了自由，回到家乡。没想到，才见了老友，他就……就被人害了。 我也想明白了，这有本事的人，自己能闯出一番事业。糊涂的人，自然是糊涂过日。似我这般有一两分能力又心有不甘但自己闯不出名堂的人，最好的其实还是找人投靠——” 柳青青听着郭半仙的话，有些意外，这老道能说出这话，还算有几分清明。只是听他话语未尽的意思，是想要…… “你是想要投靠我师父吗？”顾单惊讶之后，就一直在旁边听柳青青和老道说话，神情还特别紧张。如今他听完了老道的话，总算是放下了心，脸色还有些莫名的激动，师父果然厉害，如今都有方外之士前来投靠了！ “没错，小东家。”郭半仙见柳青青不答，反而是她身边站着的一个小子开了口，也没有觉得被忽视，反而打蛇顺棍，把顾单当做未来主家的徒弟对待。 顾单听得自己新鲜的称呼，有些兴奋。不过，他可不敢擅自做主，一切还得看师父的意愿呢！ 柳青青看了看郭半仙，沉吟半晌，忽而蹦出一句话，“你想要什么？先说明，我只不过是一普通的书院教习，虽然如今兼着官府的职位，但兴许不知什么时候就辞了，到时候凡人一个。你若是有想做那类似宰相门府管事的野心，那我劝你另寻他家，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郭半仙内心一惊，他没料到柳青青竟然直接问中了他内心最关切的事情。 听得柳青青的说明，郭半仙眼中闪过几分纠结，昏黄的灯笼下，他的眼神明明灭灭，半晌，他敛容，站直，对着柳青青长长的拜了下去，“东家若不弃，郭仙往后愿为之差使，绝不后悔。仙什么都不求，只求后半生，有肉可吃，有酒可喝，有一片寸瓦容身！” 第343章 准备过节 众人再看见顾单和柳青青的时候，两人身后并没有人，大家也没有问，以为是把那个什么老道打发走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自然只有顾单最清楚。 不过这是属于他和师父的秘密，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想到这，顾单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阿城见他表情不似刚才那样，反而带着笑，撇着嘴道，“师父哄你了吧？” 顾单对着阿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呲着牙道，“是啊！” “切！”阿城面似不忿，但实则也并不吃醋，师父也哄过他们呢！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不影响大人们的聊天。 柳青青回来后，便被山长叫过去了。 她当时还忐忑，以为山长又诗兴大发了。 无它，都怪这夜色太美。 不过山长今晚并没有想开诗会，他叫柳青青过去是想借邓嫂子。 “借邓嫂子帮忙办宴？” “不错。后日就是端午，石鼓书院准备午时设宴，邀大家一起去。”山长扶着胡须欣慰的点了点头，“你放心，他还请了一位酒楼的大厨主厨，邓嫂子只需做一两个菜即可，也会给封红的。” 这是正事，柳青青自然没有推辞，应了下来。 “那日还会有赛龙舟，射百索等等活动。”山长看着不远处打闹的学子，笑意融融，“这些皮猴子就开心了！” 柳青青点头说道，“有的玩，自然是开心。”说完，她从桌上取过一小撮坚果，慢慢的剥着，“趁此机会，山长您和几位先生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这几日忙着石鼓书院的事情，可是辛苦了！” 山长颔首，“这倒也是，这几日和石鼓书院的一些人可谓是斗智斗勇，老夫觉得这头发都快要簪不住簪子了！” 听得山长的形容，柳青青顺口接了一句，“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形容得贴切啊！”山长摸了摸自己头顶日渐稀疏的头发，十分感慨，“杜子美的诗写的就是老夫没错了！” 说说闲话，吃吃零嘴，吹吹凉风，好不惬意。 夜色渐晚，众人便陆陆续续散了，柳青青回院子后，和邓嫂子说了山长的需求。 邓嫂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东家，你放心，我铁定办得妥妥的！ “嫂子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柳青青笑了笑，说着眼神期盼的看向邓嫂子，“嫂子，咱们包些粽子吧！” “包。”邓嫂子正盘算着端午做什么菜，听得柳青青想吃粽子，手一挥道，“明儿个我就把糯米，粽叶买回来，对了，东家，你想吃什么粽子？” 粽子吃什么味道的？ 甜的？咸的？ 柳青青既不是甜党，也不是咸党，她是来者不拒。 “都行，咱们包些清水粽子，红豆蜜枣类的，鲜肉咸蛋黄的。”柳青青掰着手指算，“有这五种就够了，多了麻烦，反正有甜有咸还有原味的，大家的口味也就几乎是这三样了！” “哎，这却不难，简单的很。”邓嫂子干活是顶顶利索的，她既然如此说，那就没问题了。 “到时候，打发皮猴子们来给你帮忙，反正他们休沐。”对于免费的劳力，柳青青自然是不会放过，更何况到时候他们自己也要吃，可能还吃得多。就那小粽子，一口一口下去，几下就没了。 刚好案子的事情告了一段路，现下有空，出去放松放松好了，柳青青想了想，就对着邓嫂子道，“嫂子，明日早上我去河边割点粽叶，菖蒲，艾草回来吧！” 邓嫂子本欲说别那么麻烦，买些也花不了几个钱，若是在岳州，那更不用说，早就有人送来了，一个钱也不用花。郭家村后山有一大片呢！ 不过，她看着柳青青脸上的期盼之意，心领神会，知道东家这割香草是顺带，最主要还是想出去玩！ “行，这些我都不买，就等东家给我割回来了！”邓嫂子说完，笑得前俯后仰。 柳青青也跟着笑，还拍了拍自己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邓嫂子还把和四妹的交谈说给了柳青青听，柳青青赞道，“嫂子这时机掐得极好。四妹有天分，若是心里的担子放开了，往后造化大着呢！” “东家说她造化大，那就造化大。”邓嫂子笑得眉毛不见眼睛，“反正都听东家的安排，东家让她学什么，就学什么；东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从她把四妹带到身边开始，柳青青对她就早有安排，待今年天岳书院招收学生，就让四妹去试试，若能过，那么就念几年书，再增大些眼界和交友圈。待她学成之后，另做打算。 说起这个话题，两人又有许多话能说，因此，直到深夜才散。 翌日。 天还是靛蓝色的，太阳也没有升起，鸡也没叫，柳青青就醒了。 托昨日睡了大半日的福，即便睡得晚起得早，她也精神奕奕。 待整理好一切后，她就轻手轻脚的牵着翻羽出门了。 翻羽一出城，就是撒欢得跑。 这些日子，它可是太惨了，每日都只能在马厩里，最多就是绕着顾府的小花园溜达几圈。像这样自由的奔跑，才是它的最爱啊！ 柳青青摸了摸翻羽不断飞扬的鬃毛，眼神有些愧疚，“老伙计，这段时间苦了你了，今日就尽兴吧！” 她话音刚落，翻羽就急速冲了出去，有早起行路的人，只听见马叫声不见马影，给人多了许多遐想的素材。 翻羽这一跑就直直奔了大半个时辰，待停下来的时候，柳青青看了看四周，正好是一片菖蒲艾草丛生的地方，还有粽叶，虽然不知这到了哪里，但总算能完成给邓嫂子的承诺了。 柳青青等翻羽休息了一会儿，给它喂了几个饲料饼子，胡萝卜，就让它自己去玩了。 她则拿着一把镰刀准备干活。 菖蒲艾草不用割很多，反正只挂在院子门边，倒是粽叶要多准备一些，人多，粽子也要包很多。 一时间，这片本来安静的野地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的，一小片长势良好的香草就突然消失了。若是有人看见了，只怕是要吓一跳。至于沉浸在干活的柳青青，那是没有在意这个的。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大叫——“鬼啊”！ 第344章 冤案?事故? 正认真干着活，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尖叫，柳青青也抖了抖，好在她反应快，不然就割到自己手了。 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做鬼的柳青青，从茂盛的香草中走了出来，往声音源看去。 野地上，一团昏黄的灯笼掉在草地上，边上是一个抱头不停颤抖的男子？ 柳青青提着镰刀走到对方前面，转头四顾，疑惑道，“你看见鬼了？” 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女声，男子更加惊恐，他头也没抬，不停地念叨，“女神仙，女菩萨，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贫，平日里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你……你要是吃了我，不，不是，我肉不好吃，你别吃我……” 听得男子断断续续的话，柳青青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了鬼。她走过去，踢了踢男子的脚，“喂，兄台，我是人，不是鬼！” “是，女神仙您是人，我说错了……”男子并不把柳青青说的话放进耳里，依然十分恐惧。 算了，越说越解释不清，别吓坏了才好！柳青青放弃解释，准备继续回到草丛里割草，这天色渐渐亮了，她还是快点干完活回去比较好，不然会很热。 临走之前，她还是好心的解释了一句，“这位兄台，我真的是人，这么早在这里呢，只是准备割些菖蒲艾草过端午！” 说完这句话，她就提着镰刀继续钻到草丛里去了。 待她走了一会儿，男子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十分苍白，但眼神却带着几分疑惑，他转头四顾，看见了对面草丛一片一片消失，想起刚才那位女鬼……不，是女神仙，也不对，应该是一位小娘子说的，割菖蒲菖蒲艾草过端午？ 是了，明日就是端午，要过节了。 男子想到这里，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心有余悸。真是太吓人了，任谁看见他刚刚的场景，都会被吓到好吗？ 荒凉的野外，消失的杂草，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的女声，额……不能再想了，再想他又要打摆子了。 男子晃了晃脑袋，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书生袍，拾起灯笼，准备离开。 既然此处有女子，那他就不便留下了，免得害了人家的名声。 虽然，他如今也没什么好名声…… 想到这里，男子苦笑。 经过这一番，他暂时放弃了投河自尽的想法，提着灯笼一步一步走了。 柳青青并不知道，她今日在这个野地割香草，意外救了一个人的性命。 待过了两刻钟，粽叶也割好了，柳青青把所有的香草整齐的一扎一扎放到麻袋里，然后搬到翻羽的背上。 “好了，老伙计，辛苦你了，我们回家吧！” 翻羽仰头嘶鸣叫了几声，就拖着几个麻布袋子欢快的踏步起来，看上去背上的重量对它并没有什么影响。 柳青青跟在翻羽旁边，险些落了后。 “老伙计，你慢点，等等我！” 翻羽没有停下，还有些越跑越快的趋势。 柳青青见势不妙，连忙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拉住了缰绳。 “你这家伙，真是半点都放不得，一放就跟脱缰了的野马……算了，你本来就是马……” “得儿得儿。”翻羽好似知道柳青青在说它，小声反驳着。 “你还有理是吧？难道我说错了……” 旭日东升，一人一马拖着长长的影子悠闲的走在路上，偶尔还能听到他们的“斗嘴”。 眼见着前面就是一个古镇，柳青青本打算直接从镇子旁的树林过去，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我说过，不是我干的，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这凄厉的声音，不就是之前把她当做鬼叫她女神仙的男子吗？ 听着男子的分辩，莫不是受了莫大的冤屈？ 兴许还有冤案—— 柳青青知道，这大周朝有时候并不是所有发生的案子都会报官，有些就是里长族长自行处置了，而这往往取决于对方公不公正。 若是公正还好，不会有太多冤案。 若是不公正，那…… 思及此，柳青青脚步不由缓了缓。 “相信你？柳生，这药方是你开的，这药也是你煎的，如今病人昏迷不醒，眼看着就要断气了，你还说你冤枉？” “我……我……” 看病？要治死人了？ 所以，是医疗事故？ “她之前是好转了的，就是前几日，不知为何，突然一下，就昏迷不醒了。这其中，这其中一定有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地方，好，你说是什么不对的地方？”质问柳生的男子是一个中年的男高音，他激动的追问，“你之前不是没查过，人家成员外特别配合，让你看了，可你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柳生啊，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你这孩子明明老实的紧，怎么如今都学会狡辩了啊！”中年男人的语气十分失望。 叫柳生的男子，喃喃道，“七伯，我真的没有狡辩，我……我没干害人的事啊！” “那你为何大清早的就在外面，难道不是准备逃走？”中年男子再次高声道，“成员外说你只要能治好她的妻子，他可以既往不咎，不报官。柳生啊，这人可要讲良心啊，你不能肆无忌惮的挥霍人家的好心啊……” “七伯，我，我真的不是要逃走。” “好，那你说，你大清早的去干什么了？” “我……我……我去了镇子外的三岔沟。” “你去哪里做什么？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可有什么人能证明啊？” 柳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大清早的，人都没有醒，那三岔沟别说人了，鬼影都没一个。等一下，是有的，有一个小娘子，但他当时太害怕了，头都没抬，根本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唯一听过的就是几句话，但那有什么用…… “我能证明！” 须臾，一声极其清脆的女子声响起在了柳生的耳边，很是熟悉，这……这是那个女鬼，不对，女神仙的声音。 柳生连忙循声看过去，只见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一位牵着马的小娘子步履飞快的走了过来。她笑容明媚，身姿极其潇洒。 这一幕场景，对柳生来说，永生难忘。 第345章 再见故人 七伯背着手看着走来的柳青青，神色惊异，一个单身小娘子，大清早在外行走，不是胆大就是有所凭证，这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七伯没有托大，他拱了拱手，开口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您好，敝姓柳。” “柳娘子？” “是。” “您刚刚说能证明我这侄儿的话？” “不错。”柳青青拍了拍自己马背上的麻袋，“这不，明日就是端午了，我今早赶早来割些蒲草艾叶什么的。没想到被人当作鬼，吓了一大跳……” “鬼？”七伯看了看柳青青身后的影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人。只是这小娘子说的某人，怕就是他这个糊涂侄儿了！ “没错。”柳青青简明扼要说了一下之前发生的经过，“他当时提着一盏灯笼，灯笼手柄上有回春堂三个字，可是？” 柳生把自己握着灯笼的手往前挪了挪，那手掌底下赫然就是回春堂三个字。 七伯看着小巧的三个字，自然是信了柳青青的话。这小娘子不是他们镇子上的，若是没有见过柳生，怎会知道灯笼手柄上的字？ “柳生啊，既然这位柳娘子证明的你的话，那此番就过去了。”七伯点了点头，“等下，你大清早的既然不是逃走，那……那去三岔沟干什么？” 柳生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的难过和痛苦，他能说自己想要自尽吗？对着自己的亲人，怎能说得出口？ 柳青青看着低头的柳生，想了想，就明白了几分。她看了看不远处围着的许多人，悄声说道，“怕是要投河自尽吧？” “什么？你要——” 七伯一惊，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柳青青拿了一根胡萝卜横着堵住了他的嘴，“这位大伯，此事还是小声些为好！”见七伯听明白了，柳青青说了一声抱歉，把胡萝卜拿了回来，顺手塞给了翻羽。 翻羽嚼得很欢快。 七伯脸色复杂的看了看翻羽一眼，本打算说几句，但……这是一头好畜生，算了。他转头看向一脸惊讶的柳生，便知道这柳娘子说对了。这“小畜生”真的想寻死！ 七伯气得脸通红，柳青青见他好似在找些什么，连忙从袋子里翻出一把菖蒲和艾草，递了过去。 见眼前有了自己想要寻找的“棍棒”，七伯顺手接过，抬起来对着柳生就是一抽，边抽边骂，“你这混账，你竟然……你说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阿奶，你让她九泉之下怎么安生？啊！我打你个木脑袋！治病治出问题了，不想着解决，竟然逃避，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你气死我了！” 柳生被气坏了的七伯追着打，抱头鼠窜，不远处围观的乡亲不明就里，以为七伯是在教育柳生“逃走”的不当之举，纷纷叫好。 “该，就要打，这孩子不打不成器！” “没错，成员外宽宏大量，都说只要治好病就不追究了，柳生竟然想逃走，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 柳青青侧耳听着乡亲们的议论，渐渐捋清了事情的经过。大致是有一个员外，她的妻子旧病复发了，因为听说柳生的医术不错，就带着妻子来找他治病。刚开始，确实好转，但是没几天，突然恶化了，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想这没治之前，还只要吃药控制，就是活生生的一人。这治了，眼看着好转，突然变差了，常人理解，肯定是下的药不对，那就是方子有问题，方子有问题，那就是大夫有问题。 如此，柳生柳大夫就成了众矢之的。 而作为一镇之长，柳生的远房堂伯，并没有包庇自己的侄儿，反而是秉公处理。当然了，柳青青看着这位七伯对柳生的“疼爱之举”，自是想得到对方心中不知是多么痛心、恨铁不成钢，甚至背地里不知给那个员外说了多少好话，才让对方同意不追究。 年纪轻轻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还是背着自己认为莫须有的罪名去投河自尽？ 真的是对自己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人生确实有许多意外和变故发生，发生后，确实也可能会十分痛苦，觉得上天不公，为何这些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为何就是我命运悲惨，别人运气爆棚？ 倘若你这样想，只会陷入了死循环，永远走不出来。 不要去看别人，只关注你自己，去问你内心最最深处的答案。 柳青青走到抱头蹲着的柳生面前，轻轻问道，“柳生，你是否真的甘心就这样受人冤枉？你是否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你是否真的要做一个懦者，胆小鬼？你真的这样想吗？你甘心吗？” 七伯听着柳青青的问话，不由停了手，柳生听着柳青青轻若棉絮实若雷鸣般敲击在他心头的问话，仰头呐喊：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很好。那你就堂堂正正的站起来，再堂堂正正的走到病人家属面前去，若他妻子的病真与你无关，你就敞亮的，即便万一真的出事上公堂，你也是堂堂正正的……” “柳大人？柳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青青正在给柳生做最后的鼓励，突然听到有人认出了她，她连忙转头看去，疾步走过来的竟然是当初在落霞山庄有过几面之缘的成员外——蝶夫人那位挚友的夫君！ “成员外？好久不见！”柳青青笑着站定，寒暄道，“听了这乡亲们说了好多遍成员外宽宏大量，没想到是您！” 甫一听到柳青青夸他，浑身带着些颓废之气的成员外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颜，“您过誉了。” 两人站着叙旧，可把一旁的七伯和柳生看傻了。 大人？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竟然是大人？ 七伯想到对方刚刚的善意，内心一喜，他觉得自家侄儿兴许有救了。 而柳生则是心里发慌，药王菩萨啊，我竟然说人家是“鬼”…… “所以，如今她是昏迷不醒？” 柳青青听完了成员外的说法，眉头紧皱，她有把握，成员外应当没有骗她，你们这成夫人的病就很奇怪了。 “没错，内子气息微弱，我如今就算是有心想带她去其他地方找大夫，也是动也不敢动，只能排出家丁四下去请神医。我也怕我这一离开，内子她……”成员外一脸惨然，后面的话嗫嚅半天，始终却吐不出来。 “若是可以，我能不能去看看！” 第346章 成员外的悔意 “自然，自然，请。”成员外知道眼前的这位柳大人极具侠义心肠，既然说要看看，就不会是单纯的看看，就算看不出什么，对方也会想办法帮助一二。对于处于孤立无援的成员外来说，可以说是及时雨。 柳青青跟着成员外很快就到了回春堂。 回春堂虽然取名为堂，但只是一间不大的小医馆。 因此，看热闹的人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 柳青青把翻羽绑在一间简陋的草棚里，然后打水整理清洗了一番，戴了口罩和手套，甚至还从褡裢里“取出”一件干净的外套反穿着，这才准备进去。 柳生看了看柳青青的经典搭配，眼神闪了闪，默默记在心里。 柳青青这番操作，倒也不是怕成夫人的病有传染，毕竟这么多天了，成大人和她朝夕相处，一点事都没有。她主要是她自己身上的灰尘啊细菌啊什么的，毕竟她一大早上就钻野草丛里去了。 戴着防范一二，还是比较好。 她轻声的说了自己的这一番装扮，免得成员外误会。 还别说，成员外看了心里确实有几分不舒服，但又不好说出来，毕竟人家是来帮忙的，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柳青青的这番所作所为竟然是为了自己的夫人，成员外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羞窘，他拱了拱手，“大人，不然，不然我也去准备一套这样的再进去！” 柳青青让他随意，她自己就推开房门进去了。 成员外吩咐仆役去准备，自己站在门外焦急的等着。 柳青青刚刚踏入房内，就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她慢慢靠近床榻，香气越来越浓，逐渐熟悉。 这是—— 柳青青眉头紧锁，内心大为震撼！ 成夫人身上怎么也会有黄泉教那种烈性迷药的气味？ 虽然这味道比当初从葛五家和黑衣护法处得到的要淡很多，但为了以防万一，柳青青还是塞了一颗清心丸。 为了辨别气味的具体来源，柳青青仔细的开始查看起来。 窗幔，不是，床头，不是，薄被，不是，枕头，不是，如此一来，只剩下成夫人身上了。 柳青青直起身子，想了想，没有再翻动，“还是等成员外来吧，到时候也好问问香气是哪里来的！” 成员外没有让柳青青久等，很快就包裹得严严实实进来了。 “柳大人，怎么样？”听到成员外略显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内传来，柳青青便把自己刚才的发现说了一遍。 “香味？特殊的香味？”成员外听了柳青青的问话，陷入了沉思，忽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到床榻前，掀开薄被，从成夫人脖子处取下一个香囊。 成员外紧紧的握着香囊，来到柳青青面前，他刚想问，柳青青就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 成员外大怒，手一摔，抬脚就要踩，柳青青连忙一把拉住了他，“员外，息怒，这香囊可是物证，而且还有可能是救你夫人的——” “阿苑还有救？”成员外听得柳青青的话，立马把脚远远的放到香囊旁边的地方，动作之大，差点摔了，好在柳青青在旁边，才没让他摔个正着。 “这俗话说，对症下药，知道了病症，才有可能治好病，不是吗？” “是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阿苑说得果然没错，您真是侠义心肠，待人赤诚……” 柳青青打断了成员外即将说出了一长段夸人的话，“如今情况特殊，这话等您夫人好了之后，让她亲口说给我听！” “哈哈，好好好。夫人亲口说！”成员外听出了柳青青话外之音，盼着他夫人好，不由放声大笑。 见柳青青和成员外两人笑着走出了房门，七伯背在身后的手一松，心一稳，暗道，“看这样子，应该是有好消息了。” 成员外施了一礼，“柳大夫，之前某若是有不当之处，还望原谅——” “员外，快请起。”柳生还不知结果，见成员外如此大礼，连忙扶起了他，“您不怪我就千恩万谢了，怎可行此大礼？” “唉，这都是我的错。”成员外把香囊递给了柳生，又把柳青青的说法详细的说了一遍，末了，他一脸悔意，“这香囊是我前些日子在一个寺中求来的，说是能安神凝气，我便给了夫人，夫人也喜欢这香气，便戴在了脖子上。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这怪药是我亲手给夫人的，她还每日闻着闻着这怪药，我就……我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香囊中的药粉就是罪魁祸首？ 柳生连忙打开锁扣，取来一个簸箕，垫上干净的白布，然后把香囊中的粉末倒了出来。 柳青青看着他忙碌，在一旁又补充了一些，包括孙大夫的一些研究。 “除了我刚刚说的这几种，不知还有没有其它的，也需要你仔细分辨一二。” “有这些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柳生点头，他看着簸箕中的粉末，突然伸手蘸了一点，送入了口中。 “柳大夫！” “生子！” 柳生的行为吓坏了当场的人，成大夫眼疾手快的抢过了簸箕，七伯更是直接扑过去开始抠柳生的喉咙，“吐出来，生子，吐出来！” “咳咳，”柳生不防自己的喉咙被堂伯抠到，干咳起来，“七伯，都吃下去了，这吐不出来的……” “这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的，就一点点——” “这是毒药，怎么就没事？”七伯大声反驳，语气十分担忧。 柳生无奈，解释了几句，但七伯并不听进耳朵里。 “不如看哪里有绿豆汤，这绿豆解毒有些疗效。”柳青青在一旁见事情有些失控，不由建议道。 “没错，没错，绿豆解毒！” 七伯看样子懂一些药理，柳青青一说完，他就放开了柳生，跑出了院子，眼见着就是去找绿豆汤了。 柳生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对着柳青青说道，“刚才多谢柳……柳大人搭救！”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柳青青笑着挥手，“就当刚才在镇外害你挨了一顿打，两厢抵过如何？” 柳生并没有在意柳青青说出他想轻生的想法，反而有些感谢，那话外人说出口比他自己说出口要好。更何况后面，对方明显是想激励他……若不是成员外开口打断。 想到当时自己翻涌的情绪，柳生内心无限感慨，不过此时还是病人重要，因此他对着成员外伸手道，“成员外，那粉末还是还给我吧？” 第347章 香囊的来历 柳大夫拿着药粉到药房去研究了。 成员外本打算回房照看夫人，不过被柳青青叫住了。 “员外，请问你那个香囊是在哪个寺中求来的？”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成员外点头，“就算你不问，我也打算说的。那寺庙竟然兜售这种害人的香囊必然是要查封了！” 柳青青摇头，“此事未查清楚，不能轻易下结论。”见成员外并不赞同，她就开始给成员外仔细说明，“你看，这香囊若不是因为我见过，此番点了出来，柳大夫也没察觉出不对。 这并不是他医术不高明，而是这制作香囊药粉的人特别聪明，他配出来的剂量在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范围，平常人闻着，不会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反而会觉得心旷神怡，十分舒爽。 但这药怪就怪在，人若是持续的闻，闻得时间久了，轻则使人迷迷糊糊，重则让人陷入幻觉，更有成瘾的危害。” “听着平淡，但这背后实在是太让人心惊胆颤了！”成员们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人若是糊涂，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不，只怕是比死亡更恐怖，更痛苦。他不敢想象，若是夫人也成了那样…… “没错，一定要抓住这背后的幕后指使。”柳青青神色坚毅道，“所以，我刚刚说那寺庙也不一定有勾结。因为，这香囊寺庙的大师们不一定能分辨出来，兴许闻着这味道，只当一种味道比较好闻的香药罢了！” “你说得对，刚刚是我武断了。”成员外有些抱怨的继续说道，“都怪那日天下大雨，我为了避雨便去了路旁山上的一个寺庙中躲雨。本想着替夫人祈福求个香囊回来也是好的，没想到……”成员外说着就看到柳青青微微皱眉，他才发觉自己一直没有切入正题，回答到底是哪个寺庙。反而一直在东拉西扯，顿觉脸色讪讪，“看我，说了这么多废话。柳大人，那寺庙就在衡南县外面的黄牛峰上，名叫须弥古寺。” 知道了香囊的来源，柳青青眉头舒展，她看了看逐渐高升的太阳，又看了看紧闭的药房，摸了摸翻羽头上的鬃毛，半晌没有说话。 成员外见柳青青沉吟，他看了看马背上的麻布袋，半晌，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大人可是在烦恼这些香草？某有一个主意，不如我派一家丁给大人送回去？大人自可安心去那寺中查探。” “那可是太好了！”柳青青大喜，“虽说这些香草并不值钱，但我答应了家中厨娘，总不好失信。我再手书一封，麻烦帮我带个信回去，省得他们挂念。” “说什么麻烦，大人客气了，这本是应该的。若不是因为内子，大人也不会逗留至此。”成员外诚恳的道谢。 解决了后顾之忧，柳青青神态轻松的去医馆前堂找笔墨写信去了。成员外则招来一个家丁，细细嘱咐了他一些话。家丁重重的点头，“老爷放心，小的们一定办好。” “去吧！” 家丁从翻羽背上取下麻布袋，分几次抱到了成员外在不远处租赁的民居里。两刻钟后，两匹快马从镇子上出发，往岳州去了。 同时，柳大夫也从药房出来了。 他重新开了一个药房，捡了药材，熬药，给成夫人服下。 约大半个时辰后，眼看着成夫人的气息强健了几分。 “好了。”柳大夫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语气很是肯定，“药效起作用了，说明这次开的药方对症。” “好啊好啊，太好了，谢谢柳大夫，谢谢……”成员外跪在床榻前，看着成夫人转好的脸色，喜极而泣。 早就见识过俩人深厚情谊的柳青青，内心依然有几分感动，这世上如成员外他们如此恩爱的夫妻实在是少之又少。 柳大夫不敢居功，他指了指柳青青，“员外莫要谢我，此次险些酿成大祸，多亏柳大人，这才惊险至极的躲过，实在不敢承您的谢意。您要谢，就谢柳大人吧！” 柳青青赶在成员外开口之前阻拦了他的话，“员外，要我说，您还是要谢谢柳大夫的。有一点我刚刚没有说明，就是您夫人突发重病，我想了想，又看了柳大夫给她开的药方，其中有几位药材恰好相克。” “相克？”成员外放下夫人的手，从床边站了起来，想了想，猜道，“所以，大人您的意思是，倘若，倘若不是因为柳大夫的药，夫人身上的香囊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没错。”柳青青赞同的点了点头，“夫人喝了柳大夫治病的药汤，又每日闻着香囊中散发出来的药性，这两者同时作用之下，这才沉睡不醒。不过如今总算是雨过天晴，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我说，咱们也不用这样推来谢去了。柳大夫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他本分；我身为官府官差，破案查案也是应尽之责。您身为夫人的丈夫，接下来的日子，好好照顾夫人也是应有之义。各尽职责，不必那些繁缛之礼了。可成？” 成员外下意识的又要施礼，当即又反应过来，自嘲笑道，“看我，大人说得好，某听大人的。” 柳大夫则在一旁连连点头。 经过了这一遭，他心态可是发生了剧烈的改变，这世上果然是高人辈出，能人众多，他一介小小大夫，不能自恃医术高明，傲然处世。也不必轻视自己，遇到医学难题，要多研究，不能轻易放弃。 三人对视片刻，皆笑了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生子，绿豆汤来了。哎，找了许多家，都没有，如今家家户户都煮粽子呢！我还是回去拜托你七伯娘熬的，特意放水井里浸凉了，你快喝了！” “生子？”柳青青和成员外两人爆笑。 生子·柳生·柳大夫尴尬的迅速离开，边喊“七伯，辛苦了”，边好似在强调不要喊他的乳名。 远远的还能听到七伯争辩的高音，“怎么就不能喊了，这名字取了就是让人叫的。我说，生子，生子，你觉得喝了绿豆汤有没有好点？生子，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再让你七伯娘熬一大锅……” 柳青青听着七伯带着揶揄的声音，再次笑场，这老丈，没想到还有些腹黑。 “员外，既然夫人病情稳定，那我就先离开，去那须弥古寺探查一番。” “大人务必要小心。” 第348章 初探古寺 柳青青打马出了镇子，沿着成员外说的路线一路前行。 经过一个官道界碑，之后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就看到了寺庙。 寺庙坐落在群山之间，看得出来占地颇大，一眼看不清全貌，只偶尔从树林缝隙中看到些飞檐翘角，红墙灰瓦，甚是醒目。 “难怪成员外下大雨时竟然能找到。”柳青青嘀咕了一句，轻拍了翻羽一下，一人一马就朝着寺庙而去。 穿过蜿蜒盘旋的道路，柳青青径直来到了庙宇的山门前。 看着牌匾上金光闪闪的“须弥古寺”，她暗自感叹：看来这寺庙香火顶顶旺盛啊！ 柳青青翻身下马，跟着引路的小沙弥把缰绳困在庙门侧面专门停放的牲畜棚子里。 她数了数停放的马车、牛车等，心道，今儿个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竟然有这么多人，看来她刚刚猜测寺庙的香火旺盛没错了！ 小沙弥引着柳青青迈入了寺庙，寺庙第一进俨然就是如来佛。 “女施主，请问您是来求签还是礼佛？” “求签如何？礼佛又如何？” 小沙弥微笑，双手合十，“若是女施主还要求签，那小僧便在一旁等，稍后带您去解签；若是只礼佛，女施主请自便。” 这寺庙看上去倒是有些淡泊，竟然不怎么管香客？ 柳青青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要求签，劳小师父等一等。” “阿弥陀佛。”小沙弥念了声佛，就站到一旁去了。 人多，柳青青只能按照顺序排队。 等买了香烛铜钱元宝之后，她认真的走了一遍礼佛流程，拜完佛，小沙弥又非常自然的出现在她身旁，递给她一个签筒。 柳青青接过签筒，心中默念几句，然后捧着签筒摇了摇，很快，一根竹签从签筒中掉了出来，她捡起竹签跟着小沙弥到了解签桌前。 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师坐在桌后，见柳青青过来，道了一声佛。 柳青青把竹签递过去，大师看着竹签，轻声念了一句，“第十签？”接着，他从桌上一叠签文中抽出了一张签纸，口中念道，“时每逢和气，凋残物再兴，疾风夹细雨，春色又还生。根据这支签文所言，施主所求之事，逢凶可化吉，只需切记遇事莫着急，待春色到，气自舒朗。” 听着都是好话，柳青青扬眉一笑，心情确实舒朗了几分，她回了一礼，说道“谢过大师”，之后付了解签的香火银子，便拿着签文准备离开。谁知这位大师却叫住了她。 “施主且慢！” 柳青青顿住，疑惑道，“大师叫我？” “没错，施主请跟我来！” 虽不知何意，但能留下来，正合柳青青的心意，她欣然应诺。 解签的大师交代旁边守着的弟子看好台子，就领着柳青青往寺庙的后院走去，一旁的小沙弥见怪不怪，道了一声佛，就重新到山门去接客人了。 柳青青跟着解签的大师一路穿花拂柳，来到了一栋竹楼前。 “施主请进，贫僧只能引您到这了，阿弥陀佛。” 不等柳青青说话，解签大师就慢悠悠的往回走了。 柳青青看着翠绿山林间青碧如洗的竹楼，想了想，抬脚走上了台阶。 这竹楼给她的感觉平和明亮，料想此间主人应如此。 须臾，她就到了门前，柳青青正准备抬手敲门，门内传来一声苍老又宏亮的声音，“门没关，大人请进！” 大人？ 有点意思，难道她的名头竟已传至衡州境内的古刹名寺了？ 柳青青自我腹诽了一下，伸手推开了门。 竹门打开，里面是一位盘腿坐着的老和尚。 老和尚眉毛发白，笑容和煦，他伸手示意柳青青坐下。 柳青青弯腰谢过，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老和尚的对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互相不着痕迹的打量对方，半晌，相视而笑。 “大人好胆色，好定力，竟然半分都不怕，半分都不急！” “方丈也好胆色，好定力，竟然半分都不怕，半分都不急！” “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一生为善，坐禅礼佛，万事不怕，更别说急切了，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我自坚守道义，与人为善，问心无愧，又怕什么，急什么，不知大师又何出此言？” “如此，甚好，甚好。”老和尚眯眼，道了一声佛。 柳青青莞尔。 “我寺山门大开，广结众缘，大人若是想寻那有缘人，应往那衡州城内的如意绣铺走一遭。” “多谢方丈指点。”柳青青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她走到门前，正准备迈下台阶，身后，老和尚幽幽道，“大人颇有慧根，若是……” 听到颇有慧根，柳青青条件反射，本来打算慢腾腾的走，当即运转心法，片刻就消失了。 风中传来她悠远的告别，“大师，有缘再见，多谢款待……” 看着门口瞬间空无一人，老和尚睁大了眼睛，惊讶半晌，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双手合十，闭眼，转动佛珠，念道，“如是我闻……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柳青青“逃命”般从竹林飞了出来，好险，听到方丈最后的那句“慧根”，她是真的很怕，就怕方丈接下来一句就劝她出家当尼姑了。 柳青青拍了拍胸膛，安抚自己受惊的心。 她暗暗纳闷，这方丈还真是有点神通广大，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她回来，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官家身份的，更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她来的目的的？ 两人刚刚打了半天哑谜，从方丈的话语中，柳青青得知，那香囊的事情与寺庙无关，若柳青青想查，就要去衡州城内的如意绣铺。 既然知道源头，柳青青便也不多待。 至于这须弥古寺到底有没有关联，柳青青走出山门，转头看着金光闪闪的牌匾，心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就不信这方丈舍得下这经营多年的“丰厚家业”！ 柳青青从小沙弥手中接过缰绳，纵身一跃，大喝一声“驾”，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小沙弥看着柳青青潇洒的身姿，眼中露出几丝向往。半晌，他才回过神，默念了几声佛号，继续去做事了。 这方外之地和红尘之中，好似也没有什么区别。 第349章 兵贵神速 柳青青走得快回来得也快，刚过午时，她就回到了回春堂。 一路人疲马乏，好在成员外很快吩咐人准备了膳食，待匆匆用过膳，柳青青和成员外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便准备回衡州去。 “大恩不言谢，本来要留大人款待些时日的，但我知大人急着去调查案情，那就不多留了。希望大人早日破获此案，届时我再设下宴席，为大人庆祝！” “承您吉言。” “七伯，柳大夫，告辞。” “柳大人一路顺风！” “柳大人，您可要再来啊，下次让我婆娘给您做顿好吃的，她那一手席面可不是我吹，十里八乡都是有数的……” “好。” 柳青青辞别了盛情的七伯，翻身上马，如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七伯看着离开的柳青青，又看了看自己侄儿眼中流露的羡慕之意，半晌，提议道，“等治好了成夫人，生子，你去衡州吧！” “七伯？！” “大好男儿，趁着年轻，出去闯荡闯荡。”七伯背着手，目光深邃，“你看人家柳大人，一介女子，尚能如此。你也出去，别总窝在家里，家里有人替你遮风挡雨，你长进不了，到外头去，经历些风雨。人啊，总要长大的。” 柳大夫神色纠结，既向往外面，又有些担忧。 七伯拍了拍侄儿的肩膀，“放心，回春堂七伯和你兄弟们会替你看着，时常打扫，你阿奶爹娘坟前也不用担心，到时候一起祭拜，必不让他们坟前长草。七伯等你闯出一片天地来。当然，你若是觉得累了，那就回来，家里永远有人等着你！” 听到这话，柳大夫眼含热泪，坚定说道，“七伯，你放心，柳生必会光宗耀祖，不负所望！” —— 一路疾驰，柳青青终于回到了衡州城，回到城内，她没有回顾府，径直去找杨大人。 正处理完一系列事情，忙中偷闲的杨大人，听了柳青青的讲述，当即点了人手，直接去了如意绣铺。 所谓兵贵神速。 官差上门的时候，如意绣铺还在热热闹闹的做生意。 包围了绣铺后，杨大人一声令下，客人们就被驱赶了出来，接着官差就把绣铺所有的人带了出来。 绣铺掌柜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巴巴的跟着杨大人身边，一叠声的问，“大人，大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杨大人冷哼一声，“出什么事了？曲掌柜，你真是藏得好啊！” 曲掌柜？ 柳青青在一旁听到这个姓氏，眼睛一眯，这个姓氏让她想起了当初落霞山庄那个逃走的护法，好似提过“衡州，老曲”，难道老曲就是眼前的这个曲掌柜。 曲掌柜年约四旬，长得弥勒佛模样，和普通的掌柜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听得杨大人的问话，神色愁苦，“大人，小的真不知道啊！小人本本分分的做着生意，从不敢逾矩啊！” “是吗？一会儿就让你心服口服！”杨大人说话，就高声吩咐官差搜仔细些，“一点一滴都不能放过，务必不能有丝毫遗漏！” “是，大人！” 官差们高声应诺，留下几个看守的人，其他的人，就如狼似虎般的开始搜查。 “哎呦，哎呦，差爷，你们轻点啊！”曲掌柜看着衙役们粗手粗脚的动作，心疼的直喊。 柳青青看着曲掌柜慌张的脸庞以及镇定的眼神，不由心思急转，连忙也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之中。 曲掌柜看着突然走出来的柳青青，原本看似慌乱的表情终于慌乱了，“大人，这，这官差搜查怎么有女子？” “女子怎么了？”杨大人上下打量了曲掌柜，看得他直冒冷汗，语气不屑道，“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 曲掌柜死死盯着柳青青的动作，额头的冷汗开始流了就没有停，他浑身紧绷，好似受惊的野兽看到了猎人，随时准备反击或者逃走。 杨大人内心警觉，不着痕迹的挪到了旁边去，藏身在几个官差后面，他还是要注意点，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大家。 柳青青站在院子里，支着下颚，四下打量，官差们在敞开的厢房出出进进，敲敲打打，她也不受影响。她自然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灼热的眼神，她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顿时有了主意。 她侧过身，装作开始四下查探，眼神不时的注意着曲掌柜的神情和动作，一间一间厢房慢慢的试探，他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直到柳青青走到院子的井水旁，柳青青注意到曲掌柜身子前倾，好似要冲出来。 就是这儿了。 柳青青停下脚步，从井口探头往下望—— “来人啊，这是一口枯井！” 完了，全完了，曲掌柜喃喃自语，瘫坐在了地上。 “看住他！”杨大人一声疾呼，两个官差立即上前押住曲掌柜，杨大人提着衣袍颠颠的来到了水井旁，满脸喜色道，“青丫头，有发现了？” 柳青青交代下井的官差注意安全，才抬头回道，“应当就是这里了，目前尚不知道能找到什么？” 杨大人转头看着如一滩肉泥的曲掌柜，颔首道，“看他这样子，井里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不一会儿，井下就传来官差发现物品的声音，井旁的几个官差立马开始转动井轱辘，少顷，竟然拉上来一个箱子。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杨大人点着地上排成两排的木箱，直呼道，“可真能藏，竟然有十个！”说完，他一挥手，“打开！” 箱子一个个被掀开，露出的竟然是一个个油纸包，柳青青面色凝重，见一个官差就要上前拿，连忙阻止。 “大人，我来！让兄弟们退后！”柳青青取出自己的经典装扮，大喊道，杨大人也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当即带着人退后。 柳青青屏住呼吸上前，弯腰拿起一个油纸包，正要打开，忽然斜斜飞速射来几只暗器，柳青青眼神一凝，左手握着油纸包，右手拔剑一挡，叮叮当当，清脆入耳。 “敌袭，小心！” “保护大人！” 官差们见此，拔出铁尺，护着杨大人，准备迎敌。 只是半晌，暗器停下，也没有贼人跳出来。 柳青青紧紧盯着暗器射来的屋顶，正想跳上屋顶去，忽而，她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往曲掌柜看去。 第350章 女装大佬 杨大人也顺着柳青青的视线看去，“不好，凶手的目标是是他！” 此时，曲掌柜已经身中暗器，嘴里吐血，躺在地上直抽抽。 柳青青放下油纸包，从荷包里找出一粒救心丸，快速的跑到曲掌柜身边，给他喂了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曲掌柜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吞下了药丸。 没一会儿，他的脸色就由灰转白，看着保住了命。 杨大人当即就要吩咐人去请孙大夫，这可不能死，眼看着就抓到了一条大鱼，还想从他嘴里问些事情呢！ 柳青青看着药丸起了效果，紧绷的心神也放下了几分，她看了看敞开的院落，提议道，“大人，不如我们回衙门再看吧！刚刚我虽只闻了一下，但这些想必就是装到香囊里的那些粉末无疑了！而且……”说着，她俯身在杨大人耳边说了几句。 “你可真是个鬼灵精，行，听你的。”杨大人招来官差领头吩咐了几句，官差头头嘿嘿贼笑了几下，拱手道，“大人放心，卑职们一定办得妥妥的。” 没多久，杨大人就大着嗓门道，“既然找到了物证，我们就打道回衙吧！” “是，大人。”有官差接话道，“奶奶的，眼看着就要立个大功，人竟然死了。大人，我们怎么办？” 杨大人叹气，“能怎么办？只能算了，自认倒霉。你们也不用去追了，只怕刚刚那个贼人早就跑了，追也没用……” 官差招来一个担架，把曲掌柜抬上去，然后把他绑起来，嘴里塞了一块布，最后盖上了一层白布，大摇大摆的抬着从集市上招摇过市的路过。 路上的行人见了，议论纷纷。 另有一两个官差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铜锣，开始在大街上敲锣高呼，说明情况，让大家如果买了如意绣铺的香囊，最好是扔掉，巴拉巴拉。 百姓们听了，有人当即解下香囊，狠狠朝着担架扔去，边扔边破口大骂，“缺德玩意儿，竟然赚这黑心钱！” “我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竟然敢害我夫人！” “老少爷们，也别客气啊，此时再不出气，可就没机会了。” 不知谁一句高喝，除了香囊，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扔向了担架。好在百姓们手法很准，硬是没有误扔官差，一个不差的都扔到了担架上。 可怜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曲掌柜，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只能干干的受着。 人群中，有心人一直默默看着，见如此情况下，白布没有丝毫动静，弯了弯嘴角，压低帽檐，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跟了一个背着竹篓的农家姑娘。 官差们抬着担架回到了衙门，等到了司法堂，大家看着杨大人身边的“柳青青”捧腹大笑。 杨大人哎呦哎呦，如同喝醉酒般，跌跌绊绊的坐到了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总算是回来了，再远一些，我只怕要是露馅了……” 有官差头头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指着面无表情的“柳青青”道，“大人，您不觉得，这龚三扮起女装来，还挺有那个意思的嘛。我看，往后若是再有这样类似的机会，就由他包了，哈哈哈！” 其余官差点头称是，咧嘴大笑。 “柳青青”，不，龚三撇了撇嘴角，神情却不见丝毫被嘲笑的尴尬，反而满脸得意，他语气嫌弃道，“这叫化妆，你们懂吗？这可是柳大人的不传之秘，如今她只教了她的几个下属，再有就是我了，哼！大人还夸我这张脸可塑性很强，能扮许多人，说有时间要教我呢！” 龚三洋洋得意的说完，就背着手走到了杨大人身边，学着柳青青以往的模样，神情淡定的吩咐道，“你们还不去办事，呆在这里做什么，想偷懒吗？”别说，他故意压着嗓子，声音还挺像那么个事，最主要柳青青的声音偏中性，干脆利落，倒也不难学。 这一番表象，别说官差们渐渐收了笑容，有些还露出了羡慕崇拜的神色，就连杨大人也敛了笑容，上下看了看龚三，“好，好，此事记你一功，待案子破了，本官给你上折。” 龚三这下笑得灿烂，拱手道，“谢过大人！” —— 柳青青背着背篓，低着脑袋，偶尔抬头四顾，好似一个乡下姑娘看稀奇似的左右看看，偶尔紧张的扯着背篓的布条，神情胆怯。 走在前面的灰衣人偶尔回头看到柳青青，随便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农家姑娘就是他要小心提防的柳青青，毕竟他看到“柳青青”跟着官差们走了。 柳青青这一计可谓之胆大至极，且中间的时间紧，非常考验装扮的能力。 好在他们查抄的刚好是一个绣铺，店里有许多男女衣裳，找到一套女子的衣服自然简单，她把自己的衣裳给衙役穿上，再稍作装扮，两人就交替了身份。 灰衣人自然也不会注意到队伍中少了一个官差，他只关注了几个重要的人物，也没有仔细的瞧，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准备回去回信。 待出了城，树木茂盛，柳青青就更好跟踪了。 一路无惊无险的，她就跟着灰衣人到了衡州城外的一个村庄。 柳青青看着村口走来走去看似村民实则就是探子的两个男子，沉吟片刻，换了另外一条路。 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呗！ 她找了一个茂密的大树，飞了上去，把背篓叉在树杈中央，然后脱下外套放在背篓里，里面是一身素净的黄麻衣，她把辫子盘起，擦了擦脸，露出真容，然后跳了下来。 这一番操作，也没用去多久，不久，她就从一个小路入了村。 柳青青靠着山边走，偶尔攀到土墙上向屋内看去，打眼望去，竟然是一家一家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难办了，柳青青知道她遇到了最糟糕的事情。 不管这些百姓有没有参与到贼人的活动，只怕她都不能从他们口中探得消息，而且，这种村落集聚，很难分辨真正的贼人。 柳青青想了想，没有在原地多加停留，飞快的一家一家穿过去，还是先去找到那个灰衣人！ 第351章 贼喊捉贼 柳青青运气很好，不一会儿就发现灰衣人的身影，他好似刚从某个地方出来，还扯了扯衣裳。 须臾，灰衣人就来到了村里最里面，他敲了敲门。 院子内，很快有人开门，见到灰衣人，神色一喜，“山哥，你回来了，大哥正问你呢？” 灰衣人笑着和他闲话了几句，就迈进了院内。 柳青青绕到后院，借着山势的阴影，悄悄爬上了屋顶。 “回来了，今日情况如何？” “大哥神算，那老曲果然出事了。”灰衣人语气赞叹，接着他详细的把如意绣铺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见他们发现了井内的东西，当即就按照咱们之前的安排，预备把老曲灭口。大哥，您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做了两手准备，今日就在那小娘们手里吃了亏。” “小娘们？可是杨大人身边那姓柳的侄女？” “没错。” “也不知这小娘们从哪里冒出来的？反应是真的快，竟挡住了我九成的暗器！” “此人不可小觑，要知道，黄泉教的人可是在她手里吃了大亏！你没见如今城里醉仙楼那些酒楼都查封了，据暗线来报，她还一人单挑了黄泉教的一处驻点，活捉了九护法！” “难怪，看来我今日是走运了。”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那一手暗器功夫在咱们这里可是数一数二。” “大哥过誉了，小弟不及大哥千分之一。” “行了，奉承的话就不必说了，咱们说说接下来的安排，你坐！” “哎！多谢大哥。” “喝茶，这是岳州送来的君山银针，你尝尝看……” “我这粗性子，不比大哥文雅，可尝不出什么好坏，不过大哥这里的茶自然是顶好的。” 柳青青听着两人闲谈，不由心里纳闷，屋内两人的交谈，透露出一个最大的信息，就是他们不是黄泉教的人。在之前的线索和案子中，明显那粉末就是黄泉教的，醉仙楼等酒楼也是黄泉教控制下的敛财来源。如今这背后竟然还有一股势力驻扎在衡州附近，且是隐匿在一个村落里，他们此次把黄泉教的老曲灭了口，又是何道理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收回思绪，继续探听屋内的动静。 两人寒暄之后，终于谈起了正事。 “大哥，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老曲出事，说明如意绣铺被官府探听到了底细。只是那香囊咱们卖了这一两年，那香囊里的粉末是咱们仿制黄泉教最成功的一款药粉，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这个时候出了事……” “大哥，你说是不是老曲出卖了我们？” “不会。他不敢，他本身就是黄泉教的人，暗中被咱们拉下了水，无论投诚哪一方，他都脱不了干系，绝不会是他！” “真是可惜了，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没了！”灰衣人的语气十分不甘。 “放心，药方在咱们手中，只要时机合适，咱们就可以东山再起。这一年赚的银子，也够兄弟们挥霍好几年了！” “大哥，你别说，黄泉教的人脑子是真好用，竟然能研制出这种神奇的东西，只要闻过它的人，就没有不买的。可真是个金元宝啊！” “那是，想当年，黄泉教辉煌的时候，那可是富可敌国，这江南大半的产业都有他们的影子。 若不是后来惹怒了江湖和官府，被他们联合起来清缴，哪里是如今这副不敢露头暗地里活动的模样！ 他们就是太出头了，咱们切记要引以为戒，别露头，暗中赚银子，过自己舒舒服服的日子！” 灰衣人连夸了好几句，“难怪大哥把咱们的老巢藏在这村子里，可真是真是那个说书里说的什么隐来着……” “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 “对对对，就是这个！哈哈，想必那些官府的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还有咱们这些人，还就藏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村子里。” “行了，行了，说回刚刚那个，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哥，要我说，咱们就先罢手，如今官府正查得紧，待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再想办法……” “不。”柳青青听到屋内的大哥拒绝了灰衣人的建议，“咱们要帮一帮黄泉教！” “帮他们？为什么？” “大山，你想一想，若是官府把黄泉教清缴了，咱们上哪里找人挡在咱们前面？另外扶持一个，那也太不切实际了；若是咱们自己上，那就直接和官府对上。再说那药方，虽然咱们手里有，但实则有些是从黄泉教的材料中提炼而来，比如那赤石，咱们可找不到渠道……” “大哥说得是，那如今可怎么办？老曲死了，黄泉教咱们也不认识其他人了啊！” “此事我另有安排，如今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大哥只管说，我绝无二话！” “好，好。” 屋内没有了动静，很快，一声暴喝传来，“你，你在茶里下了药？” “看来发作了？” “为什么，大……哥？” “自然是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你……你好狠毒……” 柳青青暗道不好，忽而，就听到“嘭”的一声。她连忙跳下屋顶，趁着夜色，转至后窗，透过窗户的缝隙从外瞧去。 屋内，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正吩咐手下把灰衣人抬下去，“记得，明日清早就进城，到时候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行事，切不可疏忽！” “大哥放心，办得妥妥的。” “好。你去吧！” 柳青青见之前叫着大山哥的人，面无表情的把灰衣人抬了下去，心头一冷，这可真是，人前还称兄道弟，人后竟然帮忙收尸！ 那人很快就背着灰衣人出去了，男子回神转头，柳青青眼睛一缩，对方脸上戴着一个恶鬼面具，猛地转过来，她真是被吓了一跳。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呼吸变化，男子竟然捕捉到了，双眼朝着窗外射来，人就暴起，大怒道，“什么人？” “大哥，怎么了？” “有外人潜入！” “抓贼啊！” 这可真是，“贼喊捉贼”呢！ 柳青青见自己被发现，顺手套上一个头套，几个飞跃从院子“逃”走了。她动作迅速，轻巧灵活，几个呼吸间就消失了踪影。 恶鬼大哥带着人追出院子，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有小弟摸着脑袋，纳闷，“大哥，你真的看到人了吗？” “不会是看错了吧？” “说什么呢！以大哥的功力，怎么会看错？” 第352章 报案 恶鬼面具人眼中惊疑不定，他转头四顾，四下安安静静，鸡没叫，狗也没乱吠，若是有外人来村，狗肯定是会叫的。 所以，他刚刚真的听错了？ 恶鬼面具回到院子里，来到后窗，他四下查看，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窗户上的油纸也没有洞眼。 他眯了眯眼，纵身飞到屋顶。 屋顶上，杂草乱生，他走在灰瓦上，抬脚就是一个脚印。他弯腰一寸一寸检查瓦片，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又飞下了屋顶。 看来，真的是他听错了。恶鬼面具人手一挥，扬声道，“没事，是我听错了，大家散了吧！” 小弟们一一散去，恶鬼面具人看着寂静的山林，半晌，笑了笑，“看来还真是不能干亏心事，这才……就觉得到处都是危险。”说完，他就转身回房了。 半山腰，柳青青坐在一棵大树上，收回了夜视仪，心道好悬，刚才她若是跑得不快，就要被发现了！ 面具人的动作，她都看在眼里。 以她如今的功力，收敛气息，自然是不会被灵敏的猫猫狗狗发觉。至于屋顶的痕迹，她这么多次打探的经验，若是还留下痕迹，那岂不是打脸？ 为今之计，留下来不是明智之举，柳青青当机立断，决定离开。 —— 翌日，一辆从城外的马车缓缓驶来，被城门官拦下核查。 驾车的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弯着腰上前，“差爷，这怎么要检查了啊？” 守门的官差没理他，径直来到马车前，掀开帘子一看，马车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另一个官差则蔑视的看了他一眼，“衙门的安排，你少打听！” “哎哎，是是。” “头，没有发现。” “放行！” “谢谢差爷，差爷辛苦了。”车夫一叠声的谢过，驾着马车往城内去。一路七拐八拐，他在一栋院子前停了下来，不一会儿，院子开了，他便驾着马车进了院子。 柳青青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车夫驾着马车在后院停了下来，接着他四下看了看，钻入车厢底部，不知怎么捣鼓的，竟然把车底板卸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搬出了一个灰衣人。 柳青青趴在一处屋檐后细细看着，暗中点头，这车夫就是昨日那收尸的人了，现下他已把“人”带入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车夫把人背到房内，又出来把底板装好，之后竟然又驾着马车出了门。 柳青青想了想，跟上了马车。 马车驶入主街，走得并不快，跟踪倒也不费力。 没多久，让柳青青讶异的是，这车夫竟然来到了衙门前，敲响了登闻鼓。 很快，有官差出来问话，那车夫便说了几句话，柳青青就见那官差脸色剧变，径直往内跑去。 这是说了什么大事？ 没过多久，柳青青就看见杨大人带着人奔了出来。然后，一群人就跟着车夫走了…… 柳青青自然是也跟了上去，只不过没有露面。 她看着杨大人领着官差冲入之前的那个院子，心中泛起了嘀咕，这帮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昨晚是“贼喊捉贼”？ 今日难不成又要来一个“大义灭亲”？ 柳青青猜的一点没有错，不久，官差就从院子内搬出一具尸体，赫然就是那个灰衣人。 看至此，柳青青有几分明了贼人想做什么了。 她没有再看，先一步回到了衙门。 衙门里，龚三看到柳青青，兴奋的喊道，“柳大人，你可回来了，这，我，我们可以换回来了吧？” 柳青青看了看眼前自己的成果，经过一夜，除了眼睛憔悴些，好似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她便摇了摇头，“龚三哥，咱们先不换。” “不换？”龚三听到不换，心里一咯噔。 虽然昨日他那么说，是挺过瘾的，但他这个样子根本不敢回家，昨日在衙门囫囵着睡了一夜，若是今日还不换回来，那……等下，刚刚柳大人唤他什么？ “龚三哥？” 呀，这可真是，这怎么敢当？ 柳青青笑道，“不过是个称呼，龚三哥怎么就不敢当？” 她几句话把龚三劝服了，又嘱咐了他几句，便离开了。 很快，杨大人带着人回到了衙门。 “柳青青”自然是随侍左右。 车夫站在堂下，专心的回话，偶尔看似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这一切都被躲在帘子后面的柳青青收入眼帘。 “武大，你把经过详细的说一遍？” 车夫低着头回道，“是的。大人，这人前几日来租我家的院子，我见他出手大方，就答应了。然后自己就回村了，谁知，谁知今日例行来收房租，竟然发现他……他死在了房内，小人吓得不行，连忙来报案！” “你可知此人姓甚名何，作何营生？又为何租你的院子？” “小人不知他姓名，只知道他叫大山，至于为何要租小人的院子，小人……小人不知情！” 杨大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看来这人是被银子迷花了眼，也没仔细记录租客的信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你知道这人有什么仇家吗？” “这，小人只租房之时见过他几面，之后就没再见过了，实在是不知。” “如此，倒也罢了。”杨大人沉吟片刻，换官差前来，“你们去问问四邻，可有什么发现？” 官差们应声而去。 没过多久，就有官差来报，一方是说四邻的证词，四邻皆说死者确实是住在那个院子里，不过每日里早出晚归，也不知做什么。至于更具体的，他们不熟悉，就不清楚了。又有官差探查现场回来，说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想来杀害死者的凶手做得很利索。再有，城门官差也跟着来禀告，说了清早车夫入城时的情况。 几方的说辞一串联，目前看来，租主并没有什么嫌疑。 杨大人看了看跪在堂下的租主，温言道，“起来吧！此案衙门自会查清楚，你先回去，这些日子不要出城。如有需要，本官随时会传你问话。” “是是是，小的遵命，绝不出城。” —— 待车夫走后，杨大人回到二堂，柳青青才露了面。杨大人看着眼前的真假侄女，笑得不行。 “青丫头，你这手艺是真的不错，别说，乍一看，还真没什么区别！” 柳青青笑了笑，然后就说了昨晚的探查经过和今早的发现。 “可恶，这不是把本官当猴子耍吗？”杨大人气喘吁吁，“你怎不早说，我刚刚放走了那贼人！” 柳青青调皮的眨眨眼，“伯父大人，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吗？如今我们对他们的动作了如指掌，而他们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毫不知情。待他们一步一步往下走，到最后发现，我们早已知道，却眼睁睁看着他们——” “自投罗网！”杨大人猛拍桌子，大赞一声好，“如此，那我们就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353章 被人截胡 杨大人越想越兴奋，忽而，他理了理衣裳，正色道，“我得赶紧去找刺史大人，说一下那个村子的事情。若果真村子里的人都是一伙儿的，那就要调驻军过来了，凭刺史衙门的这些官差可对付不了！” 让驻军去，确实更好，柳青青取了纸笔，把村子相关的情况默写了下来，还画了一幅简单的示意图。 “你这丫头，真是文武双才！”杨大人看柳青青放下笔，便走到书桌前，仔细的看了几眼。他见纸张上的字迹翩若游龙，村落的图样清晰明了，赞不绝口。 “我就是个样子货，看着还行。”柳青青摆手，比起那些大师，她可差远了。 “你呀，谦虚！”待墨干后，杨大人拿着纸叠好，就准备去找刺史大人了。 “对了，你这身装扮不先和龚三换回来吗？” 杨大人看了看相似的两张脸，捂着眼睛，“这样，我总觉得有两个大侄女，怪不自在的！” 龚三知道自己还要顶着这身装扮好几日，不由侧过身，闷闷道，“大人，卑职这样，您就不觉得碍眼了吧？” “你这……”杨大人无奈的笑笑，“你这不就是‘一叶障目’？” “大人就当卑职不存在吧？”龚三双手摊开，放弃挣扎。 柳青青莞尔，龚三真是承受了许多，她连忙说了自己的打算，“所以，就先不换回来，还要辛苦龚三哥忍耐几天……” “大人，没事的，只要抓到贼人，卑职全无怨言！” “好，好，既然你们俩都没问题，那咱们就继续演个戏。”杨大人看了看日晷，脸色一紧，“哎呦，不知不觉都这时候了，先不说了，我得去找刺史大人。青丫头，你先别走，等我回来，告诉你结果。” “哎。” 杨大人急匆匆离开了院子，柳青青收回视线，转头说道，“龚三哥，不如趁着这会儿有时间，我再带你练习几手装扮术如何？” 龚三狂点头，“好啊好啊，谢谢柳大人！” —— 两人这一练习，就直到了天黑。 “天色不早，今日就先到这儿吧！”柳青青见龚三把蜡烛挪到镜子前练习，自己险些被烛火燎到，不由出声劝阻。 龚三也吓了一跳，不敢再逞强，快速的收尾，恢复了“柳青青”的装扮，把东西整理完毕。 他看了看夜幕下安静的院子，疑惑道，“杨大人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难道刺史大人不同意？” 柳青青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此事事关重大，刺史大人不会不同意的，怕是一些细节上有所争辩，这才没有得出结果。” “倒也是，可能要扯皮许久呢！”龚三想了想，建议道，“大人您要不然先回去，待杨大人回来，我和他说一声。” “我再等会儿吧！”柳青青沉吟片刻，拨弄着手腕上的朱红色珠子，心想，反正也还早，如果能听到安排，她也好安心。 两人一言一句，淡淡的闲聊着。 没一会儿，院子远处就传来了橘黄的烛光。 龚三连忙站起身，兴奋道，“定然是杨大人回来了，我去接接！”说完，他就跑走了。 柳青青放下拨动珠子的手，敛了敛衣袖，也走到门口。 荡漾的烛光渐渐变得清晰，正是杨大人。 不过，他眉头紧锁，一脸踌躇，这样子，难道是谈论事情并不顺利？ “青丫头啊，让你久等了！”杨大人道了一句抱歉，然后瘫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很是疲惫。 龚三想问，柳青青阻止了他，轻声让他去沏碗热茶来。龚三看了看杨大人的脸色，恍然大悟，急忙出去了。 到底是在衙门干了许多年的，很快，龚三就提着茶壶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顺来的热水。 杨大人接过茶水，抿了一大口，长舒了一口气，“你小子，倒是比平日里有几分眼色。” 龚三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向柳青青，柳青青笑着摇了摇头，他便没说什么了，顺着杨大人的话，逗趣了几句。 凝重的气氛渐消，杨大人放下茶杯，开怀了许多，“今日，我和刺史大人说了村子的事情，他十分震怒，也接受了请驻军协助的提议。后来樊将军来了，我们几人商议了半天，各种安排，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唯独有一件事，樊将军坚持，就是这件事要由他们全权接手……” “这，这不是强抢吗？把柳大人撇开了？” 龚三嚷嚷了一句，杨大人看了他一眼，龚三讪讪，转身提着茶壶继续倒茶。 杨大人看向柳青青，似乎是想让柳青青说些什么。 虽然感觉到了视线，但柳青青没有抬头，低头认真的喝茶，好似被“好茶”吸引了。 莫名被人截胡，她不反对就已经是脾气很好了。若是还想她主动开口，那她就不是脾气好，而是个面团了，能随人揉捏！ 见没有人打破僵局，杨大人尴尬的苦笑了笑，心道：刺史大人真是不爱护手下，偏偏让他来做这个“恶人”，还美其名曰：反正是亲人，说话方便些。 唉，杨大人只觉得心累，不过他并不心慌，毕竟他争取过了的，但无奈是刺史大人还是樊将军，他都低人几品，只有听命的份。 “青丫头啊，事情就是这样的。你看？” 柳青青抬起头，笑容满面，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我没意见，一切都听刺史大人的安排！” 杨大人有些被安慰道，“好，那——” “不过有一件事，也必须提前说明。”柳青青轻敲桌子，掷地有声，“事情交出去了，我就不会插手，但倘若有什么变故，也不要把我扯进去！” “这是自然。”杨大人点了点头，“你放心，这话我替你说过了，樊将军当场立了军令状，说万事他们自己处理！” “成。”柳青青站起身，“天色不早了，伯父，我就先告辞了！” “路上注意安全！” 柳青青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柳大人功夫真俊！”龚三立在一旁，目露羡慕。 “假的就是假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杨大人感慨了一句，就背着手准备去歇息了。 龚三听着杨大人的话，有些怀疑，“大人，我怎么觉得您这是在说我？” “有吗？” “有！” “那是你听错了！” “不可能的，我耳朵挺好的。” 第354章 呐喊 柳青青心情不是很好的回了顾府，她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盘坐在了屋顶。 如今是上旬，月亮并不圆。 她抬着头，看着天空弯弯的一角新月牙，神情淡淡。 柳青青有些想念老大人了，若是老大人在，她的功劳必不会被人无端抢走，更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 她知道，杨大人肯定也做了努力，否则不会这么晚才回来。但他只是一法曹，并不能和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抗争，别说他了，就是那位刺史大人，只怕也是要相让几分。 道理她都懂，只是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柳青青往后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她其实一直对自己的现状还比较满意，教习的工作，她胜任得很好，不仅每月有固定的一份薪酬，而且和天岳书院的先生学子们处得很是愉快。 家里的事情有邓嫂子帮忙张罗，更何况每日里还能吃到合口美味的饭菜，另外的琐事，四妹等人也安排得很好，不需要她怎么操心了。 她还在慢慢开拓自己的产业，除了豆腐坊，还有几个额外的投资，每年都有分红，今年也在做准备，建一个大的农庄，除了种一些现有的粮食作物。她还安排了小宝培育一些大周朝没有的瓜果蔬菜等，等到秋收的时候，想必会有一大波收入，到时候就是售卖种子，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对于在大周朝的生活，她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一直记着奶奶和亲友们的嘱托，小富即安，开心快乐的过一生就好。 因此，官家的武职身份，起初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查秋水瓷的案子，一来她是觉得很稀奇，二则她上辈子就对那些悬疑破案查案等有比较浓厚的兴趣。 能加入其中，自然是感觉新鲜。 后来，一步一步，牵涉甚多，老大人甚至还给她申请了不低职位。她觉得很受信任，当然也是对她能力的一种认可，甚至还给她派来了三个帮手，这是一个莫大的鼓舞。 她一直满怀激情，认真的查案，有时候更是废寝忘食，牺牲了原本许多她能自由安排的时光。 本来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此时她内心打了一个问号，真的值得吗？而且有必要吗？难道没有她，衙门就不破案了？难道少了她，还会出大乱子不成？她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把破案也看得太重，原本这最好的时节，她应该是和亲朋好友，三五成群，出去游山玩水，品尝美食，逍遥自在的啊！ 如今，却被困住了，还不得好！ “要继续吗？” 柳青青轻轻的问自己。 “有必要继续这样吗？” 月亮闪了闪，好似在回答她，也好似没有回答。 是夜，柳青青很晚才睡下。 翌日清早，她就被各种吵闹声吵醒了。 柳青青难得的发了火，让大家别来吵她！ 屋外，安静了一两个时辰，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又传来了呼喊声： “教习，听说上午新增了几场龙舟赛，我们去看吧？” “对啊，街上还有好吃了，我们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 “一定很热闹，很好玩，我想想就很期待！” “东家，我煮了你爱吃的粽子和小笼包，还有你爱吃的酱菜，你要不起来吃点再睡吧，不吃点东西，对身体可不好？” “东家，我打了几个五彩绳，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今日是端午，大家都要戴着的，你要不勉强戴着看看？” …… 一声一声轻柔的劝慰声，好似一股一股柔风吹散了柳青青心中的烦闷，她翻身坐了起来。 不就是被抢了一次功劳吗？何至于此！ 按她说，那恶鬼面具所在的村子只怕是个烫手的山芋，最后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柳青青神清气爽，换了一套新衣裳，打开了房门。 “端午安康啊！” 众人看着生龙活虎的柳青青，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安康！” “安康！” “安康！” 柳青青邀请众人，“今日，咱们就去玩个痛快吧！” “太好了！” “出发出发！” “去玩喽！” —— 街道上，节日的气氛很浓，车马萧萧，人群熙攘，商贩的吆喝声，游人的谈笑声，此起彼伏。 三五成群的小娘子们着新衣，语笑嫣然，琅环玉佩，叮叮作响。 郎君们高声呼唤着，成群结队的往茶楼、酒馆里去，高谈阔论，杯盏碰撞，不绝于耳。 柳青青带着一大群人，果然从街头开始逛到了结尾，一边吃一边看路边小商小贩贩卖的各种小玩意儿。看中的就买，稀罕的就多瞧几眼，想吃的就付钱，好吃就多吃几口，不怎么合胃口的也不用担心浪费，因为大家会帮忙分担。 他们这一大群人，人多，又兼出手爽快，受到了商贩们的笑脸欢迎。 柳青青吃得开心，玩得开心，她笑容极其灿烂，虽然如今她的脸是另外一张脸。 为什么是另外一张脸？ 自然是没有忘记如今“她”还在衙门里，总不能有两个柳青青吧！ 思绪不过一瞬，柳青青继续投入到节日的热闹氛围中去。直到众人身上叮叮当当挂了满身，水足饭饱，这才找了一个临江的酒家，坐下歇歇脚。 当然，最主要是为了看龙舟赛。 临江酒家的窗轩开得极大，视野非常宽阔，一览无余，大家都夸顾单地方选得好。 “我舅舅和这店家是好友，否则我也没这本事‘抢到’这位置！” 酒家临水，时而吹来阵阵徐风，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须臾，一场龙舟赛就开始了。 一声号响，四条龙舟在江面上疾驰而过，呼啸声，呐喊声，直冲云霄！阿城他们看中了一艘龙舟，齐齐站在围栏边为那艘龙舟高声鼓劲儿，原本平和的酒家一下子就燃爆了！ “加油，超过他们！” “哎，歪了，歪了，后面不给力啊！” “调整，调整，号子要喊齐整！” 柳青青看着他们扯着嗓子出主意，被逗乐了。 看体育竞技赛事就是这样，仿佛自己就是赛场上的选手一般，全身心的投入到赛事中去。嘴里念着，手里挥着，全然忘记了周围的环境，不知今夕是何夕！ 第355章 冰火两重天 柳青青起身加入了他们。 因为有内力，她的声音传得很远，也不知那艘龙舟上的人是不是听到了柳青青的“建议”，他们很快调整了方向，划着整齐的号子，一桨一桨的赶超了前面一支队伍。 所有人神情紧绷，使出了浑身最大的力气，持续呐喊，终于，它赶上了最后一支龙舟，夺得了最后的胜利！ 见此， 阿城等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由抱着身边的伙伴蹦跶起来！ 柳青青也被兴奋的寒冰和芙蓉抱着胳膊转圈圈，旋转起来，裙摆飞扬，她的心情也跟着飞扬，直上九霄！ —— 端午过后，天气越来越热。 这日，杨大人亲自上门，说是有要事找柳青青。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柳青青就深居浅出，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杨大人几次派人请她去讨论案子，都吃了个闭门羹。 今日也不例外。 顾府后院，邓嫂子手持一把大蒲扇，扇得飞快，她笑着告诉杨大人： “大人，东家真的不在，您刚刚也看过了，这院子也没藏人的地方不是？再说了，您是东家的“伯父大人”，她便是不见其他人，也不会故意躲着不见您的，实在是没在家。” 邓嫂子一番软硬相合的话，让杨大人无话可说。 他就是想摆几分架子，但人家一直笑脸迎人，还热情待客，上了冰凉的糖水，喝得杨大人从衙门带来的燥意都消散了几分。 咳咳，这不是重点，杨大人只要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案子，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又白了几根。 首先，酒家厨子刘三刀暴毙案和醉仙楼厨子牢中自缢案，倒是明了清楚，凶手就是黄泉教教众醉仙楼的管事——小潘管事，人也已经招供画押。 但是，石鼓书院女厨娘的案子，审问黄川，明显能看出他是凶手，但他不认罪，官府没有证据，如此只能先按照黄泉教的同伙处理，而杀人罪的罪名却定不了。 再有，刺杀如意绣铺老曲的凶手，被人当做“死人”报案报到了官府，这背后究竟酝酿着什么阴谋，迄今没有头绪。 至于樊将军接手查探恶鬼面具人所在的村落，也没有任何进展，有一次还差点把去打探的探子折进去了…… 凡此种种，不说杨大人发愁，就连刺史大人也悬着心，案子拖得越久，就越不可控。 “一句话也没留下？” “大人看您说的，东家就没回来，偶尔回来也是早出晚归，我都没见到她人影，没和东家说您来找她的事情，她自然也没有留下话了！” 杨大人几番试探，邓嫂子都回得滴水不漏。 “哦，对了，东家几日之前倒是交代过我，说衙门也不要总来找她，如今那假扮东家的官差在衙门，若是被人发现了端倪，那就前功尽弃了！” 邓大嫂慢慢抿了一口酸梅汤，酸酸甜甜的冰水一入口，只觉得身心通畅，“我虽不懂这什么办案查案的事情，但东家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大人，如今东家不知去办什么事了，不在人前显露，这不也是配合着衙门查案？您说呢？” 话没错，理也对，只是……杨大人想到回去后，刺史大人的反应，脸上皱纹能夹得死蚊子。 罢了罢了，不管青丫头是真不在，还是故意不见，以她的本事，他人也勉强不了。 杨大人想通了，便也不再和邓嫂子唠嗑，再灌了一碗凉丝丝的糖水，就告辞离开了。 “这位大嫂子，若是青丫头回来，定要告诉她，我找她有事啊！” 邓嫂子放下蒲扇，恭敬的蹲身行礼，“大人放心，若是见到我家东家，必会一字不漏的告诉她！” 四妹跟着邓嫂子恭恭敬敬的把杨大人送走，转身回到院子后，她一边收拾茶碗，一边大大的哼了一声，“还好意思自称是我们东家的伯父，有事就找东家，外人欺负我们东家，也不知道帮忙！” 邓嫂子飞快的摇着扇子，听到四妹的腹诽，立即瞪了她一眼，骂道，“闭嘴，不可胡说，衙门的大人岂是能胡乱编排的，胆子肥了是吧？” 四妹气得脸颊鼓鼓的，她嘟着嘴，“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提起呢！” 说着说着，她眼眶泛了红，“难怪端午那日东家发了脾气，心情不好，原来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不是顾公子和铭公子这些日子想方设法的打探到了消息，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虽然骂了四妹，但邓嫂子也是心里一肚子火，她蒲扇摇得起飞，努力控制着脾气。 这世道，果然是好人受欺负！东家那么好的人，竟然被人眼睁睁的抢了“功劳”，实在是气死她了！ 别说她是真的不知道东家去哪里了，就是知道，她都不会说。再者，不是东家说杨大人也是听命行事没有办法，她才不给上糖水呢！一杯热茶就是她最大的待客之道了！ 炎炎夏日，别说热茶了，就是温茶喝着，也让人心烦气躁。 刺史衙门。 “你这蠢才，不知道把茶冰一下再呈上来吗？这么烫，是要把本官的嘴舌烫坏吗？” “小的该死，这就去换！” 帮役慌慌张张的从正堂出来，站在转角处，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他就说，这给大人们上茶，自然是杂工们抢着上的，怎么这次他休假回来，就轮到他了，原来是不想每日被挨骂啊！ “前日里，他把茶冰了，就说衙门冰块紧张，喝凉的不好吗？昨日里他上的是放凉的茶水，又说凉茶的口感不好，要喝刚泡出来得！好，今日上的是热茶，又说他心怀不轨！” 帮役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往小厨房走，“这活谁爱干谁干，老子不伺候了！” 这一路，遇到了许多当值的大小官员，书吏，官差，帮工，杂役等等，很快，衙门上下又知道了“每日上茶”的后续。 大家见怪不怪，反正这些日子总能听到顶头几位大人的咆哮声。 有个别类似上茶帮役这样“不小心”办差出了差错的人，更是挨了好几顿骂。 众人一面四下疯狂诉苦议论吐槽，但为了避免殃及池鱼，表面上又不得不谨言慎行。 如此，衙门人看上去个个冷若冰霜，实则如干燥的炮仗般，不能碰到一丝“火星”，否则一点就着！ 第356章 纸上谈兵 刺史大人发了一顿火后，在大堂内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但此时他却顾不上这些，无它，因为今日他收到了陛下亲笔签署的折子，大致意思就是夸赞他做得好，截获了如此大量害人的毒药粉，抓捕了残余的邪教余孽，挽救了衡州的百姓，期待他早日将所有的罪犯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谁知道最后的这些余孽竟然如此难办，不是龟缩不动，就是藏在一群百姓中央，令人无所适从，连樊将军都差点失手。 早知折子会被陛下亲阅，他前些日子就不该那么早呈上奏折，让自己如今架在火上烧，还有那日应该替……多争取一下。 “则明啊，你真的没见到她？” 杨大人靠在高背椅上，此时不复之前在顾府的焦急，反而老神在在，这会儿他有些明白之前那请他喝糖水的大嫂子为何看上去镇定自若，悠闲自在了。因为，当你看着别人比你自己还着急的时候，你很容易就放下自己的焦灼了。 “大人，是真的没见到，您若不信，只管派人一看就知。” “我没说不信，唉，你说这么热的天，柳大人怎么老往外跑啊！” “这却不知了，”杨大人摊了摊手，“不过，如今龚三正装扮着她的身份，她不露面，也是为了帮助咱们破案！” 杨大人转述了从邓嫂子那里听来的理由，现学现说，说得刺史大人脸色一窒，半晌无言。 既然没有外援，那就只能自己干了，刺史大人坐下来，擦了擦汗，他把收到的折子摆在桌边，叹道，“则明啊，今日朝廷来信了，问我们何时能将贼人一网打尽？你说说，还需要多久啊，七日？半个月？” 杨大人起身拿起折子，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然后重新放到桌子上，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心道，若不是他知道这折子的来龙去脉，还真被吓着了！ 如今嘛。该！让你得意！让你心急！让你看轻别人！让你妄自托大！ “大人，下官一直审问着那些贼子呢，刑罚也上了，但他们能吐露的都吐露了，卑职把能抓的都抓了。如今牢里都有些人满为患，这一段时间收押的犯人比咱们这几年都多呢！” 言下之意，就是我能做的都做了，再多的办不了了。 刺史大人听后，把脸摆了起来，“则明啊，这案子若是迟迟不破，到时候我是首责，你也脱不了干系啊！” “脱不了干系？”杨大人摸了摸自己的鬓边，感慨道，“哎，我夫人今早还在说我这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些，劝我要不要早日辞官，我想着——” “则明啊，你……你正值壮年，怎可说出如此颓废的话！”刺史大人听杨大人有辞官的意思，吓了一大跳，老天，他不过是想施施压力，怎么就说到辞官了？ 辞官？他去哪里找一个跟杨则明这样能干的法曹来？ “唉，诸多操劳啊，都老了哦！”杨大人手往头上走，摸了摸自己的白发，看着更加感怀。 为了避免自己失去得力的下属，刺史大人连忙宽慰了几句，然后转移了这个话题。 “这个樊大将军也真是的，一个大将军，手下兵力众多，怎么就办不了那恶鬼面具人？”刺史脑筋很清楚，柳青青说的那个恶鬼面具，肯定是另一方不知名的势力，若不把他们端了，又是一个心腹大患。 “想必是樊大将军心系百姓，这才有所踌躇。”杨大人难得的替对方分辩了一句。 若真是他不管不顾，直接派军攻入村子，这贼窝自然是能端掉，但那其中的不知是贼人还是百姓的村民，定然会有所伤亡。 如今大平盛世，若出了一个村子被军队剿灭的情况，只怕没几日，樊大将军就要被参得卸职入狱了。 御史们的那张利嘴可不是吃素的！ 刺史大人却有不同看法，他站起身，走到一幅衡州的地形图前。 因大周朝文武并重，他平日里也爱看些兵书，此时颇有几分外行指点内行的架势，“你看，先派大军悄悄包围村子，把手几个重点路径，然后从这，这，这，三路进村，将沿路的每家每户看守起来，最后到这村尾汇合，一举将恶鬼面具贼子和其手下拿下！” 刺史大人越说越兴奋，恍若自己是个大将军，正带领三军征战。将士们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击破敌人，大获全胜！ 杨大人抽了抽嘴角，事情要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先不说，大军调动不可能悄无声息。 就算顺利的到了芷水村，包围村子。 但之后呢？ 听说村里不仅有明面上的哨探，暗地里还不知有没有人值守呢！再有，那些鸡猫狗鹅什么的，杨大人可是知道，比人的感觉还灵敏，只怕是会叫个不停，暴露了大军的包围。 好，即使不在乎这个，反正己方人数众多，不怕被发现。 那再之后呢？ 假使那些村民都是贼子，那就是一场大战。 若村民都是良民，只怕贼子会把村民们作为条件，让己方有所顾虑，迅疾逃走。 刺史大人听了杨大人的话，有些丧气，“那你说怎么办？” “不知。我若知道，我就是大将军了！”杨大人有自知之明，“反正，一定要先探明村子的情况，才能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如今就是卡在第一步了！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 可不是，说得口干舌燥，依然没个结果。 刺史大人想到这，对着外面呼喊，“人呢？上茶的人呢？” 早已换了茶水的帮役，此时正在稍间等候，听得呼喊，连忙捧着茶盘进来了。 帮役把四碗茶水放到刺史大人面前，恭身道，“大人，这碗是冰过的，这碗是放凉的，这碗是温的，这碗是刚沏的，大人您慢用……”介绍完，帮役不等刺史大人反应，施了一礼，很快就退下去了。 刺史傻眼看着四碗茶水，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一个逗趣的帮役！”杨大人实在没忍住，仰头大笑。 有他带着，其余的几个大人也跟着“噗嗤”“哈哈”笑了起来！ 半晌后，刺史大人摇了摇头，也笑了。 第357章 半夜私语 刺史衙门的逗趣柳青青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带着郭半仙在忙一件大事。每日里早出晚归，不得空闲。 若说开始做这件事，最先有那么一两分赌气，但后面则是顾不上了，全身心的投入，不知时日。 她有时候歇在外面，有时候会回顾府。 比如今日，忙的事情终于告了一段落，她便赶了回来，此时已将近亥正（晚上十点）。 柳青青从屋顶落下，悄悄往后厨走去，因为邓嫂子会给她留些吃食，便想去看看今日有什么吃。 谁知道，厨房里还有烛光。 她走近一看，竟然是邓嫂子在灶前忙碌。 “嫂子，你怎么还没睡，这是在做什么？” “东家？你回来了！”邓嫂子听到柳青青的声音，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上前，一把逮住了柳青青的胳膊，四下打量。 柳青青任由邓嫂子查看，笑道，“嫂子放心，我好好的！” “哪里没事？”邓嫂子一脸感叹道，“东家，你黑了！” 柳青青笑容一窒，不会吧，她这些日子可是带了斗笠，还做了防晒，不过也有可能忙得时候没注意…… “还瘦了……” 柳青青听到这，心情又舒朗了些。 “不行，得补补，正好我熬了燕窝甜汤，东家喝一碗！”邓嫂子从里间端出来一个白瓷盅，拉着柳青青，让她快吃。 柳青青握着带着冰凉的勺子，又碰了碰盅壁，也是一片冰凉，不由问道，“嫂子，你这是放在冰鉴里面一直冰着吗？” “可不是，多亏了顾少爷。” 顾单这小子确实不错，柳青青想着明日要给好好检查下这段时间留给他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早已入睡的顾单，莫名的身子抖了抖，差点惊醒，须臾，又睡得不省人事。） “嫂子你刚刚在忙什么呢？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柳青青舀起一勺甜汤送入口中，冰冰凉凉，软软糯糯，入口即化，“好喝，嫂子手艺越来越好了！” 邓嫂子被夸，笑得及其灿烂，“东家喜欢吃还有呢！”她豪气的指了指内屋，说管够，接着才回答柳青青的问题。“没啥，就烧些水杀鸡呢，打算熬个高汤，做鸡丝凉面……” 柳青青握着勺子一怔，她有些感动，因为她想起了今早好似和邓嫂子匆匆的说过一句，想吃鸡丝凉面。没想到这么晚了，邓嫂子还在准备。 “嫂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东家你才辛苦。” 邓嫂子是真的心疼柳青青，一个小娘子辛苦支撑着这个家，还管着那么多学子，衙门里的事情也没落下。哼，就算一时被“抢了功劳”又怎样，她们东家可能干着呢，如今还不是要求到家里来？ 想到这里，邓嫂子详详细细的把白日里和杨大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柳青青，连他当时的神态都没放过。 柳青青放下勺子，肯定道，“嫂子你做得好，不管如何，来者是客。” “东家放心，我省得，不会给东家惹麻烦的。” 对于邓嫂子，柳青青自是放心。 对于杨大人上门，她也知道是找她做什么，无非是事情没有进展，想问问她的意见。 “东家，要我说，你就别管，你明日里依然再出去，就是没事也出去。随便找个什么山啊，乘乘凉，嫂子给你准备些好吃的带着……” 听着邓嫂子的安排，柳青青有些哭笑不得。如今的山里，也一样的热，蚊虫鼠蚁也多，出去她还不如在家睡大觉呢！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明日我得去衙门一趟，既然杨大人都找上门了，看来事情真的是到了难处！” 邓嫂子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急声道，“东家，你忘了之前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了？要我说，就让他们急，你再坤坤他们，否则他们不知道……不知道珍惜！” “嫂子，你知道，我不是为他们……” “为了衡州的百姓嘛！为了衡州的安宁嘛！” 这些话，邓嫂子听过许多次，唯独这次，感受最深。她看着柳青青低头喝汤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劝也没有用。 柳青青做下的决定，无人能改。 邓嫂子起身，准备去继续做活儿。 “嫂子，你等一下——” “什么事？” “把手给我？” “神神秘秘的。”邓嫂子见柳青青只笑就是不回答，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把双手伸了过去。 只见柳青青在她手上拂过，须臾，手腕上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她定睛一看，一只手腕上戴着一条金链子，花纹简单大方，但金灿灿的光芒让她收不回眼。另一只手腕上是一条石榴色的串珠，穿了三圈，堆积在一处，好似石榴籽般喜庆，还绽放着流光溢彩。 邓嫂子惊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东家，这……” 柳青青送完礼物，又坐下继续喝汤，她语气淡淡，好似送出了两朵花般平常，“没啥，嫂子带着玩儿吧！” “玩儿？” 虽然柳青青经常给她送东西，但邓嫂子还是每次都会被她的大方和细心感动到。知道她爱财，所以送她金子；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生一个，所以送她石榴珠串。 “这可得好好留着，传给女儿和儿媳妇！” “送给嫂子了，随你怎么安排！”柳青青大手一挥，“往后再给您送更好的！” “我宁愿不要这些，只要东家早点回来吃饭！” 邓嫂子擦了擦手，然后小心地取下金链子和珠串，细细的放到荷包里，没好气道。 她虽爱财，但也分情况的！ 柳青青立即奉上一个大大的笑容，语气带了丝丝娇俏，“嫂子，我还想喝一碗！实在是太好喝了！” 邓嫂子无奈的收回了后面想说的话，起身去了里屋，重新端出来一盅甜汤。 柳青青插科打诨，总算是“安抚”了邓嫂子，等吃完了三碗甜汤，把邓嫂子送回房，她又一个人沿着顾府的后花园慢慢散步消食。 如今已快到十五，月亮很亮，高高的悬在空中，照得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一片澄明。 她心里想着这些时日里的安排，再三复盘，怕出现什么遗漏。 忽然，她好似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有一个黑影闪过—— 第358章 有贼?有内贼! 柳青青当即就窜了出去。 黑影好似知道自己被发现了，飞快的逃跑，也不顾隐藏身形了！ 忽而，侧面传来一声惊暴喝—— “有贼！” 柳青青循声望去，竟然是阿柏？他今日来顾府了？ 紧接着，园子里又来了一个人，是阿梅。 柳青青看着她艰难的吐气，连忙叫住她，“阿梅，你回去，你身体还没好！” “大人，我可以——” “这是命令！” “是。” “梅姐，你回去吧，有我呢！” 忽而，阿松也不知什么赶了过来。 柳青青领着阿松阿柏追着黑衣人而去，阿梅站在原地，紧紧握着拳头，她看着离开的三人，咬牙道，“要是没受伤就好了！” 良久，她都没有离开。 另一边，黑影速度很快，但柳青青三人也不慢，死死咬着。 一行四人，极有默契的没有说话，只不停地飞奔着。 逃命的逃命，追赶的追赶。 柳青青凝眉，她想了想，悄悄和身旁的阿松阿柏说了几句。两人连忙分散开了，往左右包抄而去。 又追了一会儿，眼看着和黑衣人的距离近了，柳青青不由停下了身形。 黑衣人听到背后没有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不明白柳青青为何停下，但他丝毫不敢耽搁，继续狂奔。 柳青青见黑衣人转回了头，她抬起手，露出手腕的袖箭，眯眼看了几下，忽的扣动了扳机。 “嘀！” 一声细小的利箭穿透了空气，直朝前面的黑衣人而去，猛地一下刺中了他的右肩。 肩膀传来一股剧痛，黑衣人闷哼一声，斜斜的从房顶上摔了下去。此时，阿松阿柏刚好赶到附近，两人当即几个飞纵，跟着落到了巷子里。 柳青青收好利箭，也跟着朝黑衣人跌落的地方奔去。 只是，等到了地方，却不见黑衣人的身影。 她看着地上留下的血迹以及空无一人的巷道，眉头渐渐皱起。 没过多久，阿松和阿柏两人空着手回来了，一脸失落。 “大人，卑职无能，没追到贼人！” 阿松一拱手，先行承认自己的失手。 阿柏也跟着行礼，站在一旁。 柳青青半晌没有说话，她想着今晚从发现贼人时的情景到刚刚的结果——花园，半夜私语，黑衣人，阿柏、阿梅、阿松相继出现……追踪，失手？ 她思绪翻涌，心里惊疑不定，她看了看满脸愧色的阿松，又看了看低头的阿柏，轻轻出声问道： “阿柏，你今晚为何在顾府？” 按照之前的安排，阿柏应该还在码头做事，晚上也是歇在那所民居才对？若是说来禀告消息，为何不来找她？若说找阿梅阿松，为何是单独出现？ 最重要的是，刚刚她已射中了黑衣人。照理来说，两人应该把黑衣人当场抓住才是，尤其是阿柏，离黑衣人更近，为何最后却不见了人影？ 柳青青再次回想着这附近巷子的布局，对阿柏产生了怀疑。 阿柏身形一抖，支支吾吾道，“我……” 阿松听了柳青青的问话，不可置信的看着身旁的兄弟！ 他似乎是明白了几分柳青青话语中的怀疑，又似乎是不明白……不明白好兄弟怎么就突然成了嫌疑人！ “阿柏，若你有什么苦衷，我希望你实话实说。”柳青青闭了闭眼睛，沉声问道。其实她自己也不太相信阿柏有问题，但事实越发摆在眼前，他的迟疑，就是最大的嫌疑。 阿柏右手握着拳头，久久没有说话，良久，才低低地吐出一句，“大人，抱歉……” “阿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松猛地站了起来，抓着阿柏的肩膀大肆的摇晃。 阿柏任由阿松摇晃，不言不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钱……” “钱？”听了阿柏的话，阿松一愣，不由松开了双手，他脸上的悲痛转为愤怒，又转而大笑，“钱？你竟然说为了钱？” 阿松笑够了，只见他抬手捏住上衣，“哗啦”一声，撕下了衣摆一角扔到阿柏的脸上，冷漠道，“从此之后，我们不再是兄弟！” 阿柏任由阿松把布条扔到他脸上，一动未动。 柳青青定定看着眼前的情景，内心思绪不停。 最后，她还是吩咐道，“阿松，先把他带回去，严加看管！容后再细细审问！” “……是，大人！” 一趟抓贼，贼子没抓到，反而捆了己方的一个人，阿梅觉得自己是不是伤没好，产生了幻觉。 柳青青叮嘱了阿松几句就摇着头离开。 阿梅看向被五花大绑捆在柱子上的阿柏，眼神明灭不定，她猛地拔出剑指向阿柏，“我之前和阿松说过，绝对不能做出有损同袍的事情来，否则别怪我剑下不留情！没想到最后不是阿松，竟然是你？” 阿松见阿梅动剑，连忙上前阻拦，“梅姐，消气消气，他还没招供不能动！大人还要问话的！” 阿梅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扒开阿松的手，收回剑，“你放心，等大人问完后，我再收拾他！” “好好好。”阿松几番劝说，好不容易把阿梅劝走了。他转头看着阿柏痴痴的望着阿梅离开，“呸”了一声，“把你那双眼招子收回去，如今还妄想着梅姐呢！若是先前，你还有几分胜算，如今，哼，梅姐都不带看你的！” 阿柏回神，愣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阿松抱着剑坐在阿柏对面，一副看守他的模样，神情轻蔑，“就你那每次见到梅姐几乎要黏上去的眼神，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我以为……以为自己藏得好。”阿柏低下头，呐呐道。 “嘁，就你，”阿松满脸不屑，忽而，像想到什么，讽刺道，“不过你这个内贼的身份倒是隐藏得挺深的，没有一个人察觉，我说你有几分本事啊！” 听到这个话题，阿柏又闭上了嘴。 阿松冷哼了一声，也转身不再看他，闭目养神。 —— 柳青青从关押阿柏的房间内出来，想了想，又继续往花园走去。 半路上，听到身后传来了阿梅的呼喊声。 “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身体要紧！”柳青青看着阿梅苍白的脸，不由埋怨道。 第359章 亮爪 阿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紧，她抚了抚耳边的碎发，轻声问道：“大人，阿柏他……他有说为什么做吗？” “钱……” “钱？”阿梅听了，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他要钱做什么？不是，他怎么为了钱就做了贼人的内应？” “有钱可使鬼推磨啊！”柳青青感叹了一句，“富贵荣华，谁人不想？有人能坚守自己的道义，有人也能出卖自己的道义。” 阿梅抿着唇不语。 “行了，夜里风大，你别多想了，快回去休息！” “是……大人。” 看着阿梅步履缓慢的离开，柳青青叹了一口气，心道只怕阿梅对阿柏也有几分情谊吧，可惜了。 …… 忙了一晚上，第二日柳青青依旧早早起来。 她先是看了一下阿松，又安排了四妹给两人送饭，见阿柏依旧不说，便先把这事放到一边。她想着要给老大人去一封信说明才好，最好是有人来把阿柏带回京城。 写了信寄出去，柳青青便扮装去了刺史衙门。 知道她来，杨大人提着衣袍一路小跑。 “我说‘柳大人’，可把你盼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我” 柳青青笑着迎了上去，“这些日子忙私事去了，昨日刚刚结束，听家里人说您上门去找我了，这不今儿个一大早，我就来了！” 听得柳青青的解释，杨大人心里熨帖了几分。 两人边说边往厅堂内走。 有帮役来上茶，不过上的是四碗茶，柳青青看着不同温度的茶，眼里有些惊讶。 杨大人便把这几日的上茶趣事说了一遍。 “哈哈！这帮役倒也想得周全！”柳青青端起一盏凉白开，抿了一口。 杨大人摇摇头，“这实则有几分失礼，不过刺史大人如今正心烦着呢，也不管这事，过几日定会整顿的！” 整顿什么的，和她关系不大，柳青青默默喝茶，没有说话。 见她不似往日里那么爽朗爱接话，杨大人内心有几分难过，终究……终究还是变了啊！ 于是，他便也没再说闲话，转入了正题。 先是把目前所有案子的进展说了一遍，还说了这些日子他们的讨论，昨日的“纸上谈兵”也扯了一通。 柳青青听得聚精会神，没想到这刺史大人还有一颗想当大将军的心，她把杨大人的叙说当成故事一般听得津津有味，依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杨大人一鼓作气说了一大通话，嘴干舌燥，不由停下来喝茶。 他目光再次看向柳青青，柳青青端起茶碗向他致敬，杨大人嘴角一抽，满脸无奈。 “说吧？你要如何才肯帮忙？” “大人，您这话就让我惶恐了！”柳青青放下茶盏，好似受到了惊吓，“别说我如今身有官职，本应该和同僚互帮互助，便是我不是公门中人，只是一平头百姓，只要衙门有要求，我等自然是极力配合的！大人你说，是不是要去抓贼，我头一个报名！我的武艺，您也知道，虽说我一人力单势薄，但帮忙助阵，协助擒拿几个贼人是没问题的。” 柳青青的话，让杨大人碰了个软钉子。 虽然她句句都没拒绝，但句句也是拒绝。 没说帮忙查案或者打探，只说协助，配合。还有说她力单势薄，可见还是对前些日子的事情耿耿于怀。 杨大人又正面侧面左右反复“试探”，都被柳青青打着太极委婉拒绝了。 眼见着柳青青“铁石心肠”，杨大人打起了亲情牌。 柳青青没有顺着叫伯父，“大人，前些日子那事您既然做不得主，如今这事啊，我看您也别做主。”她抚了抚自己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锋芒，“谁做得主，就谁来说吧！” 一直柔和得如同家犬，突然亮出了利爪，好似山豹，杨大人不由怔住，很快心头涌起怒意，他一介长辈，如此伏低做小了半天，竟然这样讽刺他，杨大人脸色薄怒，一摔茶盏，“你——” “对了，今早我又给老大人寄了一封信，来的路上，刚刚交给驿站……” 老大人？ 巩阁老！ 阁老？ 杨大人猛地一激灵，收回了口中的话，是了，是了，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他认的“侄女”是阁老的门生，或许还是得意弟子。 不能得罪，也不可得罪啊！ 但，他……他们已经得罪了！ 如何是好？ 怒气冲冲的杨大人恍如泄了气的羊皮球，整个人又担心害怕起来！ 信？ 不知写了什么，不会是告状吧？ 不行，得追回来！ 想到这里，杨大人猛地站了起来—— 不对，她刚刚说“又”？ 那岂不是说不止寄过一封了？ 那追了也没用！ 杨大人灰心的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语。 柳青青见自己提到老大人，对方就神色大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如调色盘般五颜六色，不由暗忖，老大人的名声一如既往的好用啊！虽然，她不想这样做，但现实如此，不得不提。 虽然，她寄出去的信中并没有提起那日她被抢功劳的事情。 杨大人思索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刺史大人。 这会儿，他又想通了，柳青青的话其实也没说错，还有几分道理。是，他根本做不得主，何必要在这中间当“和事佬”，如今甚至还和她翻了脸，成了“坏人一般”！ 倘若这次他劝服了，后面又来一次先前的情况，岂不是两边都不做人？还会得罪本朝阁老。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杨大人点头，没错，谁做的主，谁来请！ “你在这等我，我去找刺史大人！”扔下一句话，杨大人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柳青青这一等，又等到了日暮时分。 不过，这次回来的不止杨大人，还有衙门的另外几位大人，他们说着客套话，好说歹说把柳青青请动了。 “见好就收，总不能真的让刺史大人和大将军来请吧？”柳青青内心有打算，便跟着几位大人往刺史大人办公的院子去。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 柳青青并不托大，按照礼节规规矩矩的见过刺史大人和大将军，然后坐在自己能坐的位置，低头不语。 见她如此反应，杨大人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他觉得又有乐子看了。 果然，刺史大人没说什么，樊大将军突然开了口，一开口就是吩咐，说让柳青青带着他的探子再走一遍芷水村，“你当初是如何潜进去的，到时候带着他们一样潜进去就是！” 第360章 反过来想一下 真是可笑！ 带着一群明显会拖后腿的去敌方打探，她是吃饱了撑得吗？ 如此明显的无理要求，竟然说得出来？ 带人？ 要不然她直接去打探，回来把结果“喂到嘴里”好了，更加坐享其成！ 柳青青内心无语，她没接话，也不想接话。 室内一时有些安静。 樊将军手撑着长刀，见柳青青没有回答，他眼神目露不屑，嘴角斜勾，“怎么，柳大人可是觉得为难？若是为难的话，本将军也就不勉强了！” 一个小娘子，学了点武艺，搭上了阁老，就以为自己有几分厉害了？ 不过是区区六品的虚职，竟然和他四品实权在握的将军叫板？ 还说让做得主的人去见她？ 真是好大的面子！ 哼！ 柳青青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大将军的神情，就知道对方看不起她！她笑了笑，朗声道，“是有些为难——” “既然你觉得为难——” “我是觉得为难，毕竟带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不看路，只怕到时候我也要身陷囹圄了！” “你……你说什么！”樊大将军听了柳青青明喻暗喻的讽刺，气得撑着长刀站了起来，因他动作幅度大，身上的盔甲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很是刺耳。 “大将军，大将军息怒，息怒！”刺史大人本来见樊大将军和柳青青聊上天了，他就没有开口，没想到，转眼间两人就杠上了。他连忙起身拉住樊大将军的胳膊，好言好语的劝说起来。 毕竟，刚刚听下来，柳娘子也没说错。都这些日子了，你那些下属什么都没查出来，可不是眼高于顶，办事不利，谁想带他们啊？要是他，他也不想。 刺史大人内心腹诽归腹诽，嘴上还是劝和着，劝完樊将军，又劝柳青青，“柳大人，大将军也是好意，这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人单打独斗厉害是厉害，但有人帮忖一二也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柳青青给刺史大人面子，没有反驳，笑着应是。 刺史大人点头，转头面向樊喆，“大将军，你说是不是？”他边说边手用力，樊大将军看着刺史大人的眼色，感受到手臂传来隐约的力道，嘴里的话翻来覆去，终究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他扒拉开刺史大人的手臂，重重的坐回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有另外的一位官员，看官服应该是衡州的司马，站起来笑呵呵道，“所谓，‘将相和，将相和’，咱们就要这样一团和气才是，如今贼人尚未落网，若咱们传出些什么不和的风声，岂不是让他们看笑话？” “没错没错，咱们齐心合力，共同制敌，如此才不负皇恩，对黎民百姓也有个交代啊！” “而今最紧急的就是这芷水村的事情，不知大家有什么主意？” 刺史大人的话说完，堂内又安静了下来。 大家或凝神思索，或愁眉苦恼，或面无表情，或望天望地，或左顾右盼，不一而足。 柳青青转着自己手腕上的小珠子，神色淡淡，看上去好似没有想法，又好似胸有成竹。 刺史大人在上首一一看过去，各位大人不是逃避他的视线，就是笑笑不说话，等他看到柳青青，不由倾身向前，问道： “柳大人，你可是有什么好的提议？” 柳青青起身，躬身行礼，“回大人，卑职确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快快说来！” “是。”柳青青站起身，娓娓道来。“这几日，我走遍了芷水村附近的几个村落，查看了它周围的地形环境。”说着，柳青青就取出一张画卷，展开递给刺史大人。旁边的几位大人，连忙跟着起身，凑过去看。 “清晰明了啊！” “这可下了大功夫！” “不容易啊！” 刺史大人看着桌上的画卷，有些不明就里，“你画这周围的地形，难不成是怕他们还有同党？” “大人说的是。”虽然并不是这么回事，但柳青青还是顺着刺史大人回了一句。刺史大人高兴的看着画卷，不停地点头。 “这一来，可以探探周围的村落，有没有异常。二则，就是卑职刚刚说的那个不成熟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们一直都在想着如今到村里里去探查，其实，我们反过来想，把百姓们请出村落！”柳青青双手挥动，做着反转掌心的动作，大人们顿觉醍醐灌顶，没错，这是一个好主意。 “这百姓们自来都是守着他们的田地，房屋，家产过日，让他们出村，还是大批量的出村，这可不容易！” “是啊，要不然我们办一场热闹的盛会或者集市？” “唉，不妥不妥，这太随机了，达不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那还有什么办法？” 刺史大人听着周围下属的议论，眉头重新皱起，须臾，他还是催促柳青青，“如何请出来？” 柳青青回道，“服役！” “服役？” “服役！” “这，不忙不节的，突然服役——” “妙啊，妙啊，好主意！”刺史大人猛地一拍桌子，显然是想到了后续，心情激动。“这若是衙门派人说服役，就可以顺理成章不引人怀疑的把青壮力都集中起来。必须严加说明，每家每户必须服役，当然有特殊情况除外，且不准用金银布帛抵。那贼人若是想继续潜伏，必然是要忍耐，按照我们的来，否则他一旦反抗，那我们就出师有名了。” “大人说得是，青壮力全部出动，村子定然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到时候樊将军再派人探查，岂不是轻而易举？而服役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悄悄把村子里壮丁的底细排查几遍。如此，双管齐下，定有成效！” 柳青青点头，大人们还是很有想法的，她不过提一嘴，他们就想到了后面几步。 “只是，还是刚才那个问题，这不忙不节的，怎么让他们服役？服什么役？” “修水利？” “去岁冬初已经修过了。” “修路？” “如今这衡州大大小小的官道，都在这几年整修了一番……” “那……” “修过了。” 柳青青听着各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不由感慨，这衡州在刺史大人的治理下，民生建设还是很给力的。 第361章 销毁，解药 “都不妥不妥。”刺史大人摇头，“这服役不能随便，若是往后后人学之，对百姓们来说是一种灾难！” “大人说得是，下官刚刚冒失了。” “下官也冒失了。” 刺史大人看向柳青青，一脸严肃，“柳大人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不妨说出来，大家共同参考。这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合适，这法子再好，我也是不会批准的！” “大人爱民如子，卑职佩服。”柳青青也正色道，“大人放心，自然不会让百姓们受苦。” 柳青青又掏出一张图卷递给刺史大人。 刺史大人看着纸上四四方方的线条，试着猜测道，“这看着好似是一个池子？” “没错。”柳青青上前，在画卷上方指了几处，“不过，这不是一般的池子，大人请看——这是两个大池子，长和宽各30米，深1米。” “建这个池子做什么？” 樊大将军也凑了过来，看着这恍如屯田一般的池子，满脸纳闷。 “难不成挖个池塘？” “或者是水利储水？” “储水？最近我观看江河水的深度，十分充足，想来今年不会缺水才是！” 大家想不到这个池子的作用，纷纷猜测。 没有猜中，大家便要柳青青快点公布答案。 柳青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询问起了之前缴获的药粉，“不知，大人打算如何销毁？” 药粉？ 是了，还在衙门的仓库里呢！ 销毁？ “怎么这么问，可是有什么说法不成？” “对啊，不就是到时候找个空旷之处，一把火烧了！” 刺史大人没有贸然开口，他莫名觉得，柳青青特意提出来，这药粉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不妥之处。 药粉，不能烧， 药粉，会致幻， 致幻，有毒。 有毒？ 有毒！ 是了，刺史大人两眼一亮，高呼道，“有毒！” “有毒怎么了？” “有毒确实不能烧！”樊大将军沉声道，他虽然性子自傲，但也是沙场出来的老将，当然知道这些知识，“有些有毒的东西不能烧，烧了之后，空气中弥漫的都会是毒烟。若是量大，只怕跑都跑不赢。若是焚烧的那日风大，那毒烟随之飘荡……” 大家想到那毒烟遮天蔽日的场景，不由抖了抖。 “想想就可怕！” “还好我们还没烧！” “所以，这池子是建来销毁毒烟的？”有人问道，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肯定。 “没错。”柳青青继续指着画卷说道，“这池子挖好之后，到时候在池底铺上石板，池子的四周则用木头打桩做成栏板。再在这里，凿一涵洞，可以连接蒸水河里的水，这里也凿一涵洞，可以连通到这条荒废的水沟里。” 刺史大人一脸赞叹的点头，他想了想看过的书籍，接过了话，“没错，到时候销毁那些药粉时，先将蒸水河里的水引入池内，然后撒入盐卤，将药粉投入池内，用盐卤水浸泡它们。之后，再加入生石灰，定然让他们消融。” 最后，自然是排到湘江里去，靠江河的自然吞吐能力，自然消解。 “好，此法可行，就按柳大人说的办。” 解决了一个心头难题，刺史大人脸色都舒缓了许多。 “大家再商量些细节，务必要不出问题。” “是。大人，我觉得到时候可以让里长，地保，乡长等去村落说此次服役的事情，他们和村民相熟，想来更好宣说。” “不错，咱们也别只从那芷水村抽丁，旁边的两三个村落也抽取，这样也能降低贼子们的警惕之心。” “到时候还可以借村里壮丁不在，怕地痞流氓等闹事，派些官差前去巡查。这样，不就能顺利的进村查探吗？” “好法子，司马大人这法子好。” “谬赞，谬赞，偶然得之，偶然，哈哈哈！” 这有了方向，大家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想法，凑在一起，相互讨论，商量，辩论，议定，这一议，就是大半天，直到华灯初上。 柳青青在刺史衙门蹭了一顿晚饭后，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后续的事情自有衙门去安排，她就没过多参与。 今日这要一番，衡州两位文武长官对她是心悦诚服。 她和樊大将军还切磋了一番武艺，结果是平手。 只是柳青青总觉得，对方应该是相让了。 大将军毕竟是沙场宿将，一刀一剑杀出来的，经验丰富，应敌的技巧，随机的反应，都比她高出许多。 受益匪浅啊！ 至于之前的不愉快，自然在这切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出了主意替大将军解决了难题，大将军也不着痕迹的指点了她一番。 一笑泯恩仇了！ 半路上，她转道去了孙大夫的医馆。 医馆已经关门。 但还是有几个病人在堂内看诊。 看着堂内大夫药童忙碌的身影，柳青青感叹，无论在何时，大夫都是一个不知日夜忙碌的职业，可敬可叹！ 大家都说孙大夫品德好，广开门徒，收了许多徒弟，徒弟们又收了徒弟，徒弟徒孙众多…… 柳青青踏入后院，看到孙大夫悠闲的在看医书，内心暗忖，这要不是不会带团队，只能一个人从早忙到晚！ 额……好似自己就是这样。 想到自己的三个手下： 一个在养伤，不能做事； 一个是嫌疑犯，被捆了起来； 一个要看守，拖不得身。 如今，她依然还是光杆一个！ 噫吁嚱，悲哉！ “来了，坐坐。”孙大夫看到柳青青，热情的招呼，“刚好，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柳青青谢过，坐在板凳上，洗耳恭听。 “之前，你给我的那个药粉，里面的成分我研究出来了。” 这可是好消息啊！ “不愧是神医，厉害！” “得了，你这丫头别给我戴高帽，什么神医！”孙大夫放下书籍，从身旁的架子上，抽出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简朴的粗陶瓶子，递给柳青青，“喏，这就是配出来的解药，你给那什么葛五送去！” 葛五有救了？ 柳青青大喜过望，只是，为了稳妥，柳青青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那要不要他来，您给他把把脉，看看这些年有没有留下什么暗伤？” 第362章 敲打 “哈哈哈，随你们。”孙大夫继续拿起医书，“你这丫头要是信不过我，尽可以还带他们去找别人看看！” 柳青青神色尴尬，这自古就是根据脉象开方治病，这孙大夫只根据她的形容，就说这粗陶瓶里面是解药，她还是觉得有些揣揣的，毕竟人命大于天。 若是因为她的形容有误，害了葛五，那……那个小姑娘可就没有爹了啊！ 思及此，柳青青还是觉得带葛五来看看，她把自己的担心给孙大夫说了一下。 “你这样想也没有错。”孙大夫看着柳青青，目露欣赏，“你这丫头看着胆大，内里还是有几分谨慎和仁者之心，是个学医的——” “孙大夫，时间紧迫，我这就去给葛五亲人写信，等他到了，到时候再请您帮他仔细看看。”柳青青放下粗陶瓶，拱了拱手，寻了一个理由，就告辞了。 看着柳青青犹如受惊的狸猫蹦跶了走了，孙大夫哈哈大笑。 笑声惊得围墙上的一只野猫，发出一声嘶鸣，“喵喵”几声，窜下围墙跳走了。 孙大夫听见了，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有趣，有趣啊！ 柳青青走到医馆门口，还听到孙大夫的大笑声，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这孙神医和巩老大人还有几分相似，都是喜欢逗人！ 柳青青到家的时候，刚好郭半仙来了。 两人找了一个凉快的地界说着话，邓嫂子上了半桌饭菜和一些瓜果糖水，另给郭半仙上了一壶好酒。 郭半仙擦过手，便迫不及待的伸手扯过一只大鸡腿，大口一咬，“好好，入味。”才咀嚼了几口，他又大大咬了一口，嘴巴塞得满满的。 “你慢点，小心噎着。”柳青青捧着邓嫂子给她准备的甜汤慢慢吃着，见郭半仙犹如饿鬼投胎般的吃相，不由劝说了一句。 郭半仙顾不上说话，只不停地吃肉，等干掉了差不多半只鸡，他才缓了下来，顺了顺喉咙，抿了一杯酒。 “啊，这才是神仙日子啊！”郭半仙摇头晃脑，神情感慨。 “不是给了你银子，怎么，亏待你自己了？” “就那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好吃的！” “可别说得好像我让你去深山老林了一般！”柳青青放下勺子，争辩道，明明她就让郭半仙在芷水村附近，这几个村子不说富裕，但也还不错，就郭半仙扮演的“高人道长”，农家肯定会拿出最好的吃食来招待他。最重要的是，离府城并不远。 “说错了，说错了。”郭半仙见好就收，不敢乱放厥词，“是做这些菜的人厨艺太好，我吃着觉得自己好似得道登仙了！” 这还差不多！ 柳青青喝完了甜汤，移过来一碟瓜果。 郭半仙原本看她吃得香，还探头看了看，待看到是些果蔬之后，立马失去了兴趣。“我说你们这些小娘子怎么就喜欢吃这些？肉不好吃吗？肉不香吗？” 肉当然香，但大晚上的还吃肉，柳青青敬谢不敏。 两人闲话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老道觉得差不多了，这十里八乡如今都知道我郭半仙的名声，要不是按照你说的，别什么都接下，老道如今业务都忙不过来，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你也吃不到这样的酒菜。”柳青青对郭半仙的抱怨不以为意，郭半仙这人很好搞定，给他好酒好菜比真金白银还管用。 果然，听得柳青青淡淡的怼他，郭半仙的老脸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老道就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开玩笑，过了半辈子，才知道之前吃得怕是糟糠，如今这等美味，他哪里舍得？话虽有些夸张，但他刚刚那狼吞虎咽的表现，就是佐证。 “那就好。今日我已和刺史衙门商讨了挖池的事情，刺史大人同意，此事过不了几日就会定下来，你要做好准备。” 郭半仙听得柳青青的话，愣了一愣，“今日就商讨了？不是，我是说刺史大人真的同意啊？” 柳青青把一块脆瓜送入口中，咽下后，放下签子，脸色有些不愉，“怎么，你以为我之前说的是开玩笑吗？” 自然……是的。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郭半仙觑了一眼柳青青的脸色，心里直打鼓。他要是这么说，只怕马上就会被轰出去。 不过，也不怪他这样想。 虽然，他知道柳青青是公门中人，但能说动刺史大人和驻军的大将军，让这衡州的文武主官开徭役派驻军。 他听了，只觉得天方夜谭。 刺史大人何也？ 一州之长官，可谓是封疆大吏，大权在握。 大将军更是了不得！ 那可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刀枪箭雨中杀出来的，听说极其自傲，要让他信服，那可非一般人。 想到这里，郭半仙收敛了几分神色和动作，乖巧许多。 前些日子，他二人在外勘测地形，柳青青待他温和，让他差点忘了眼前的是女煞神，如今，连刺史大人和大将军都……祸从口出，他还是安分些好。 “自然不是，我只是……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你动作如此之快！” 柳青青定定看了几眼郭半仙，慢慢说道，“你最好是这样想，银子给你了，好酒好菜也有，但你若是嬉皮笑脸，坏了大事——” “不会，不会。”郭半仙连忙摆手，“绝对不会，您放心，一定办得妥妥的。” 妈呀，眼神好可怕，又威胁老道，呜呜…… 柳青青收回眼神，微笑，“那就好。继续吃啊，别客气。” 郭半仙低头继续吃肉，本来还觉得有几分苦闷的，但吃着香香的肉，半分苦闷都没了。 太好吃了！ 美食确实是能治愈人心。 郭半仙虽然是半个方外之士，但另外半边仍在红尘，口腹之欲尚未摆脱。 忽然，柳青青提起一件事，郭半仙仔细听着，半晌，他放下筷子，问道，“所以，你不会是让我去问他吧？” “没错。”柳青青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如今一个受了伤，一个性子直不会拐弯，我呢，他见了就……就是‘对不起、抱歉’轮轴说，就是不说谁贿赂他的！” 第363章 祭拜 “你有没有把握套出他的话来？此事若成，记你一大功。” 郭半仙转了转眼珠，他刚刚被敲打，还是要多做些事表现表现才好。即便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不是？若是成了，还可提些要求。 无本的买卖，干了！ “若办成了，我可不可提个小要求？” 柳青青颔首，“可。” 郭半仙一脸期盼，“能不能再请邓嫂子帮我做红烧鸡腿，清蒸黄鱼，芋艿炖羊汤？” 柳青青听着这菜单，心里叹了口气，知道郭半仙是想起了刘三刀…… “行，没问题。” “成交。” 郭半仙兴奋的挑了几样菜，提着一坛酒就去找阿柏了。 这一谈，就是大半个晚上。 翌日清早，郭半仙精神抖擞的从关押阿柏的房间出来了，出来后，他去后厨洗漱了一番，又蹭了一顿朝食。 酒足饭饱，不是，吃饱喝足之后他就去找柳青青汇报情况。 两人聊完，柳青青就让他去厨房找邓嫂子。 郭半仙坤着手臂，一路悠哉游哉的到了后厨。 邓嫂子刚刚做完，她指着一副挑担对郭半仙说，“喏，都在这里，你看看，行不行？若是有不妥的，挑出来。” 郭半仙看着眼前的挑担，半晌没有回过神。 好一会儿，他才走到挑担前。 他嗅了嗅鼻子，闻到左边的挑担飘出诱人的香味，他打开一看，除了之前他提过的三个菜，另外还有三碟菜肴，有肉，有糕点。 邓嫂子在一旁解释，“我特意问过顾府的一位嬷嬷，她说你们衡州的风俗是要六大碗，我便看着准备了，成不？” “成，成，太成了！”郭半仙哑着嗓子，夸赞了好几句，他转头看向右边的挑担，里面赫然是些黄纸铜钱金元宝等等。 “这……这些都是嫂子您准备的？” “饭菜是我准备的，这些是四妹去买的，当然，这所有的都是东家吩咐的，她说你应该用得着。” 仅凭几个菜名，就能猜到他要做什么，还准备得如此齐全，对柳青青这个新主家，他如今是心服口服。 “不管如何，谢谢，谢谢邓嫂子，还有这位四妹姑娘。” 四妹站在一旁，看着郭半仙神色不太好，连忙开口，安慰道，“哎呦，不用客气，郭大叔，既然我们都为东家做事，那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 郭半仙轻声念叨着这句话，顿时红了眼眶，想他飘零半生，没想到还有家人？ “好好，一家人，一家人，那我就不和你们客气了。这样，你们以后要是想测字，看相，堪舆，……，五行八卦，老道我无所不精。” 郭半仙念业务的道口，一气呵成，还带着音调，邓嫂子和四妹听了，笑得不行，连连答应。 郭半仙弯腰，把担子挑了起来，东西并不重，担子也是竹楼制的，他挑得并不费力。 临走前，他挥了挥手，补充了一句，“刚刚忘了说，就那些，本来不应该收你们的钱。但按照规矩，总得意思意思，你们到时候随意给个铜板就成！”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说着，邓嫂子和四妹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郭半仙挑着担子走得很快，清早行人不多，他很快出了城，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山头。半山坡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茔，走近些，才看清碑上刻着的赫然是刘三刀之墓。 原来郭半仙是来祭拜刘三刀！ 他放下担子，抬起袖子随意抹了抹额头出的汗水。 担子虽然不重，但路程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再加上上山，可把他累出了一身汗。 他顾不得许多，从挑担里把饭菜酒杯一一摆在刘三刀的墓碑前面，点燃了铜钱黄纸香烛元宝等，一翻祭拜之后，他盘坐在坟前，小声嘀咕： “三刀啊，我带着好酒好菜来看你了。 你尝尝，这菜没放任何不该放的，味道却好极了。 我知道你肯定不服气，对吧？ 来，尝尝！ 怎么样？好吃吧？ 现在服不服气？ 服气吧！” 郭半仙一边嘀咕，一边把六碗菜肴都夹起来放到石碑前，让刘三刀“尝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摸着石碑，继续念叨，“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犟，偏要去打听那些个腌臜事……如今被人害了命，我连个喝酒的兄弟都没了！ 你怎么那么犟啊……呜呜……我怎么就去取什么劳什子衣裳，要是不去就好了！” 郭半仙边说边哭，一阵风吹来，吹动他身上半旧的道袍，也吹得山林呜呜作响。 半晌，郭半仙抬起头，泪眼婆娑，他双手用力按着“刀”字两旁，赤目欲裂，语气带着几分凶狠，“兄弟，你放心，老道我如今找了个好东家，正跟着她干一件大事呢！等事情办完，我定带着那个姓潘的头颅到你坟前祭奠！” 山林又吹来一股风，和煦温暖，好似在回应他的话。 —— 郭半仙走了之后，柳青青在屋内半天都没有出来。 后来还是四妹送朝食，把她唤了出来。 此时，她已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谁都没有看出什么。 吃完饭，柳青青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驿站。 她估摸着，大概四五日后，葛五他们应该就会来。 到时候治好了病，她也就能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了。 —— 过了几日，衡州城风平浪静，各方都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官府正大刀阔斧的发服役，挖池子。 这日，柳青青换了身装扮，悄悄出门了。 这次，她去的是那个“大山兄弟”住过的院子。 自从上次那所谓的“房东”报案之后，后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恶鬼面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为了探查清楚，柳青青决定再走一趟。 很快，她就来到了院子前。 她在外面看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找了个机会潜进了院子。 院子比上次来，竟然还要荒败几分，玉兰花树的枯叶落在地上，无人打扫，许多地方，都是一层厚厚的灰。 柳青青小心的没有留下痕迹，在院子里穿梭。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忽而，她看到了那个“房东”，便跟了上去。 那人背上背着一个袋子，走得很慢，兴许不能说走，说挪比较合适。 柳青青耐着性子，良久，才见他终于到了目的地，停了下来。 第364章 有收获 只见他在墙壁上一推，那墙壁竟然打开了一扇门，接着他就去了隔壁。 “没想到隔壁也是他们的地盘！”柳青青暗忖，她等墙壁复原后，瞅着一个机会，从墙头翻了过去。 很快，柳青青就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穿过一片竹林，对方停在了一栋竹屋前。 柳青青没有从正面走，她来到了竹屋的后面，蹲在了窗户下。 “咳咳……” 屋内传来男子的咳嗽声，柳青青听着有些熟悉。 “护法大人，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带来了！” 护法？ 是了！ 是那个在雪夜里逃走的护法，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竟然就藏在大家的眼皮底下。 柳青青左右打量，终于在竹屋上找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大的缝隙，她弯着腰挪过去，透过缝隙往内一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条木桌，木桌上堆着各种药材矿石，旁边的架子上也有许多瓶瓶罐罐，莫非这个护法擅长制药？ “你家主人什么时候来？咳咳……” 柳青青看到一个穿褐色衣袍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刚才背材料过来的男子恭敬的立在一旁。听得护法问话，男子答道，“最近官府要挖一个什么池子，征调了芷水村的村民，主人为了避免人怀疑，跟着去……” “呵呵。”护法轻轻笑了笑，意味不明，“他也有今天，咳咳……”兴许是想到了对方背着锄头挖土的场景，护法笑得更大声了。 男子脸色有些尴尬，纠结的动了动。 “那他之前说要帮我安排假死的事，进行得如何？” 假死？ 柳青青一惊，这护法怎么会想要假死？ “您放心，替您的尸体如今已经送入了衙门，只待时机合适，自然会爆出来。” “可不能出纰漏！官府还好，只要是个人头就行，最主要是让黄泉教的人相信我已经‘死了’，否则不仅我的日子不安生，你们主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是自然。我家主人极其重视的，好叫您知道，他还特意选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此人身体肺部也有毛病，武艺不低，最主要是身材和您极其相象，相似度至少八成以上！” 护法点了点头，“咳咳，成，既然你们安排妥当，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柳青青暗忖：看来上次男子报案的目的就是这个，只是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制造更详细的线索？ 两人没有继续说这件事，男子再次肯定己方的安排万无一失，说完，他问起了其它的问题，“对了，护法大人，之前主人说的您教中最厉害的黄泉欢，什么时候可以研制出来？” “我不是说过，这药已经失传了，我们只有仿品，没有最原始的配方，配不出来了。” 男子脸色有些不好看，明显是不相信护法的说辞，他似笑非笑道，“您就别瞒我们了，这江湖上早有消息，那落霞山庄的萧庄主不能生育，多年前给自己的夫人下黄泉欢借种，这不是有的吗？怎么到您嘴里又配不出来了？” 看来落霞山庄的往事已经在江湖中传开了，柳青青抿了抿嘴，斯人已逝，如今还要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龌龊事，若是大公子得知，只怕又要痛苦一回。 只是，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别人的嘴。 柳青青思维发散了一回，继续凝神听屋内的谈话。 “那不是黄泉欢，咳咳。”护法语气有些激动，愤慨，“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不是真正的黄泉欢。” “你说是就是，您说不是就不是。”男子手一摊，干笑道，“反正我们也不明白。” “你……算了，等下次见到你们主人，我再和他说吧！”护法一甩袖子，重新坐下，“我要是真能配出黄泉欢，还会落得如此地步？害怕教内的惩罚，而决定假死和你们主人合作？你让你们主人好好想想，别听些江湖上那些个的闲言碎语！” “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没错，要是真能配出黄泉欢，黄泉教岂不是对他很是看重，他也不会因为走投无路和主人合作了。只是，他是否真的不会配，还是暗中留了一手，有待观察。男子转了转眼珠，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接着和护法闲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男子走后，屋内传来护法幽幽的细语声，“黄泉欢？黄泉欢？当初那个死老头明明就快研制出来了，竟然说要放弃，可恶！害得我如今还要受人制约，假死才能脱身！实在是可恨！” 黄泉欢曾经差点被研制出来了？ 柳青青听了，先是一惊，后是庆幸，没制出来就好，否则江湖朝堂还不知如何动荡？ 她看了看屋内的护法，心道，此人这次一定不能让他再逃走了，虽然他不会配黄泉欢，但看他屋内的情景，想必其它害人的药，他是会配的，不然恶鬼面具人也不会牺牲手下也要保住他！ 柳青青本打算直接破门擒住他，但她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 一则，不知道那男子如何行事，让官府和黄泉教认为眼前屋内的人死了。 二则，她总觉得，恶鬼面具人的来路至今没有查清，贸贸然打草惊蛇，实在是不妥。 思及此，柳青青放下搭在腰间软剑上的手，先行离开了。 离开竹林，她又返回了隔壁的院子。 她刚藏好身，就看见男子捧着一只灰色的鸽子出来了，然后他手一松，鸽子就飞向了天际，往城外飞去。 “看来，是把刚刚的情况，汇报给恶鬼男子。”柳青青看着信鸽，露出几分羡慕，在这时代，传递消息的工具，信鸽能排榜首。可惜，目前她还没训练成功。至于金子那个小赖皮，自从有一回她把它带到须弥界内后，它就不肯跟她出来了。 每日沉迷于吃各种美味的果子。 唉…… 不然，训练训练金子送信？ 否则，它再吃下去，就成了一个大胖鹦鹉，飞都飞不动了。 金子此时还不知自己美好的生活即将结束。 柳青青又观察了好一会儿，见男子没有什么动静了，暮色也降临了，便决定回去。 今日的探查，还是很有收获的。 柳青青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回到了顾府。 第365章 失踪 柳青青不知道，她刚离开，方脸男子就趁着夜色出门了。 他一路逛，不时停下在摊子上买点馒头大饼肉食，想来是出来买朝食的。也是，不仅他要吃饭，隔壁的护法估计也是他送饭。 买好了东西，方脸男子经过一家药馆，他转头看了看药铺内的情况，站在原地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张纸，然后踏入了药铺内。 “伙计，买药！” “来嘞！” “给，配七服。” “好嘞，您稍等。” 方脸男子见伙计忙碌着抓药，他便拿着一个大饼开始吃，边吃边随意的打量药铺内的情形，“这家药铺生意还挺好的嘛！这么晚了，竟然还有好些病人。” 突然，药铺内堂冲出一位中年人，他朝着一位看病的老者疾呼，“师父，师父，那人又发狂了！” 老者刚好看完一个病人，他和后面的病人说了一声抱歉，喊来另外一个弟子，就疾步往内堂去！ 发狂？ 方脸男子听了，脸上有些兴趣，最近他跟护法打交道比较多，对某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很有些兴趣。他转了转眼珠，突然捂着肚子来到药柜前，对伙计说道，“小哥，我突然肚子疼，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的茅厕？” 抓药的伙计听了，连忙从柜台前走出来，一脸担心的问道，“可是要紧，要不然让我师父看看……” “不用不用，兴许是刚刚吃的这个饼子不干净，不用劳烦了，出恭就可以了……” 伙计见方脸男子一脸痛苦，他了然的点点头，也没再劝，便带着方脸男子到了后院的恭房。 方脸男子捂着肚子冲进了恭房。 等伙计回到前堂，他又开门悄悄从恭房出来了。 没一会儿，他就循着几声大喊声，找到了老者的所在地。 他偷偷从窗户外，往内看去。 只见屋内有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时床榻上有一个男子疯狂的扭动着，旁边站着的两三个男子正按头的按头，按身子的按身子，按脚的按脚。 即便如此，床榻上的男子力气好似极大，在他疯狂的扭动下，几人竟有些按压不住。 “快，取针来！” 老者高呼，旁边的一个中年大夫就拿出了一套银针。老者取出细细长长的银针，飞快的往床榻上男子的百会穴扎去。 方脸男子看得一惊，这可是人身上的大穴和死穴，若是扎错了，可是要人命的。 须臾，等方脸男子回神，老者已经把病人的脑袋扎成了马蜂窝，而之前还疯狂的病人，此时已经安安静静的。 这老者医术真高明！ “好了，把他放到床上吧！” 病人很快被放到床上，周围人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孙大夫，您之前不是说他喝了药就会好一些，怎么今日竟然疯狂？从前都没有过的！”有人焦急的对着孙大夫问道。 原来老者就是孙大夫，他听了病人亲属的疑问，眉头紧皱，“抱歉，是我低估了这药粉的威力。我以为我配出来的解药能够驱除他身体内的毒性，没想到不仅没驱除，反而让它爆发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刚刚已经控制了扩散，稍后我再为他开个药浴，这样就能彻底解掉他中的致幻毒性，不会再复发，后续只需调理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孙大夫，谢谢孙大夫！” “您真是神医！” “阿爹有救了，谢谢孙爷爷！” 老者抚了抚胡须，笑道，“不必客气，青丫头既然把他交给了我，我自然会治好他，你们放心。” 屋内一片和煦。 屋外的方脸男子却惊在当场。 解药？ 能解致幻的解药？ 莫非屋内的男子中的是黄泉教的某种药物？ 据他所知，如今江湖中类似的药只有黄泉教手中有流传。 不管是不是，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都极其震撼！ 男子思绪不定，忽然，他弯腰悄悄离开了这里，快速的回到前堂，付完药钱，提着药包就飞也似的跑走了。 伙计看了直摇头，“这样子只怕拉稀没好，也不打算看看！” 方脸男子提着药包飞速的跑回了家，不久，院子上空又飞走了一只鸽子。 —— 两日后，一个晴空万里的午后，刺史衙门前来了一大帮人，有人敲响了门前的鼓。 很快，有衙役把他们带了进去。 刺史大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脸惊讶，“蒙大夫，您怎么来了？” “大人，还请大人替我们做主，我们师父，师父丢了！” “你说什么，孙神医不见了？”刺史大人猛地从堂上冲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的，大人。今日一大早，师父去城东的一位员外家给人看病，午时也没有回来，我派人去问，谁知员外却说师父上午就离开了！可师父并没有回来啊！” “兴许孙大夫是被其他的事情耽搁了，比如碰到熟人，去给他们看病了？”刺史大人听了，神情倒是恢复了几分淡定，觉得蒙大夫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才半日功夫，怎么就认为是失踪了？ “大人，大人，您看，这是师父的药枕！”蒙大夫从袖中取出一个发黄的布包，神情悲痛，“这个药枕，是师娘缝的，师父平日里很是爱惜，他不会把他扔掉的，还是扔在一条巷道里。” 蒙大夫说完，便把自己发现药枕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也想着师父是去其他人那里看病了，便让大家沿着药馆到员外家一路打听，没想到，竟然在一条巷道里捡到了这个药枕！师父……师父肯定是出事了！”蒙大夫哭得泪眼婆娑，“我听说，这段日子衡州城很不平静，出了什么药粉的事，师父会不会被他们劫走了啊？” 刺史大人听得蒙大夫的猜测，脸色凝重，没错，是有这种可能。 不行，孙大夫绝不能出事！ “来人！” “卑职在。” “你速速领一队人马全城搜查，尤其是刚刚蒙大夫说的那条巷道附近，要重点搜查！” “是，大人！” “蒙大夫，你放心，衙门一定会把孙大夫找回来的。你先回去，对了，若是贼人联系你们，记得及时来报！” 第366章 求助 蒙大夫在衙门盘桓了半天，日暮后，带着人离开了，半路上，他突然转道，去了顾府。 “你是说，孙大夫失踪了？” 柳青青在竹轩招待的蒙大夫，听得他说孙大夫不见了，惊讶异常。 蒙大夫点了点头，又把他的猜测和柳青青说了一遍，声音嘶哑，“这就是那药枕！”他把药枕放在柳青青面前后，看见自己桌前有一碗水，连忙端起，仰头几大口几大口灌了下去，可怜他跑了大半天，又在刺史衙门说了半天的话，喉咙都要冒烟了。 邓嫂子准备的是凉白开，凉丝丝的，又不会太冰，刚好入口。 “舒坦！”蒙大夫放下碗，感慨了一句，邓嫂子连忙又倒了一碗，他继续喝了，脸上的表情总算是舒缓了些。 柳青青仔细看了看药枕，又捏了捏，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把药枕还给蒙大夫，问道，“蒙大夫来是——” 蒙大夫放下碗，站起身，行了一礼，“冒昧前来，是想请姑娘帮忙寻找师父，我知姑娘有些门道，便厚着脸皮来了！” 柳青青扶起蒙大夫，正色道，“您放心，我和孙神医乃忘年交，此事必不会推脱。” “拜托了！”蒙大夫见柳青青一口应下，心情有些激动，忽而，他肚子响了起来，“这出门一天，都忘记进食了……”蒙大夫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嫂子！” “哎，我知道了，这就去。” 邓嫂子听话音，就知道柳青青打算留蒙大夫用饭，连忙笑着应声，往厨房去了。 “不用，不用。”蒙大夫也不是四六不懂的人，听她们二人对话，自然知道人家准备招待他们，就打算离开。 “这么晚了，你们打算去哪儿？回去又要重新开火，去酒楼也要点菜等着上，时间不多了去了？”柳青青劝人，总能劝到对方的点上，果然，蒙大夫听了，脸色踌躇，没错，这时候，吃顿饭确实不容易。 “您别客气，这样，等找到孙大夫，到时候您请我吃个便饭，可行？” 听她如此说，语气中还带着找到师父的意味，蒙大夫这才没有拒绝，应承了下来。 两个药徒脸上也面露喜色。 他们跟着师父跑了一天，又渴又饿，这会儿终于喝上了水，一会儿还有饭吃，总算是觉得缓了过来。 邓嫂子做得是快手饭菜，刚好今日剩了一点点饭，她就炒了，盛出来有一大碟，又拌了一大盆凉面，另外还有些卤菜，凉拌菜之类的。 上菜的时候，盆碗碟满满放了一大桌，看得蒙大夫师徒三人双眼放光，“这，这会不会多了些，也太丰盛了，我们兴许是吃不完的！” 邓嫂子用公筷夹了一碗凉面放在蒙大夫面前，解释道，“您看，这样用，就不用担心了。您三位吃多少夹多少，剩了的，顾府晚上值夜的小厮也能吃完！” 蒙大夫师徒三人闻着食物的香气，逐渐迷糊，听得邓嫂子的话，一半入了耳朵一半随风飘走了。 很快，三人就沉浸在干饭里了。 邓嫂子看人吃得开心，她也笑容满面，对于一个专业的厨子来说，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受人喜爱就是对她最大的鼓舞了，虽然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但每次看到，依然觉得满足。 柳青青没有在这里，她坐在竹轩另一边的水榭栏杆上，看着池塘里的月亮倒影，久久未语。 到底是谁把孙大夫劫走了呢？ 又是为什么？ 蒙大夫说可能是衡州城最近的歹人做的，但柳青青想了想她最近的观察，没有发现他们他们有关于这个的交谈，一点点征兆也没有啊！ 若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呢？ 想到孙大夫的妙手回春，柳青青甚至想到，会不会是某个有钱有势的人家，突然把孙大夫“绑了去”，比如家里的夫人突发难产之类的，诸如此类。 但有一点，即便是这样，至少也可以传个消息回来吧？ 此时，都已经是晚上了。 难道，孙大夫脱不开身？ 治病救人的时候，确实也会如此。 柳青青晃了晃脑袋，收回了思绪，不能这样想下去，越想越没思绪，越想越混乱。 还是先去恶鬼面具人他们的那个院子看看情况吧？ 若没有，明天就去衡州城内的达官贵族访一访。 柳青青做了决定，就准备出发。 她简单的和蒙大夫说了几句，又交代邓嫂子到时候替她送下客，人就离开了水榭。 蒙大夫看着柳青青离开，猜想对方可能是去寻他师父，不由心生几分希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柳姑娘看着就比那些衙门的官差靠谱。 至少，至少，察言观色就很厉害。否则，他们怎么能喝上凉白开，吃上这么好吃的暮食。 —— 柳青青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的到了目的地。 她身形鬼魅，在院子里一间厢房一间厢房的查看，很快，就看完了。 没有？ 她凝神看向隔壁的院子，想到那边住了护法，纵身一跃，就跳到了隔壁。 依旧是一间厢房一间厢房的搜查，依然是一无所获。 就连护法住的竹楼，她也看了，没有人。 看来，孙大夫不在这里。 柳青青放下了一半的心。 只放一半的原因是，事情发生过去了大半天，若真是他们干的，还有一种可能，早已把孙大夫带出了城，在城内当然是找不到的。 月上中天，柳青青带着遗憾回了顾府。 翌日。 天下起了小雨。 柳青青刚刚准备出门，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了。 “柳姐姐！” “小锦儿？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柳青青看着半人高的葛小锦，半天没有回过神。 “太姥爷带我来的，不过他在门口没有进来。”葛小锦蹦蹦跳跳的来到柳青青面前，解释道。 “怎么不进来？来者是客。”柳青青连忙吩咐四妹去请，却被葛小锦拦住了，“柳姐姐别忙活儿，我是来说一件事的，说完了，你可能就要出去呢！” “哦，是吗？”柳青青看着小大人样的葛小锦，不由笑了起来，“那你说说，什么事儿？” 葛小锦左右看看，神情有些担忧，见柳青青身边只站着一个四妹，又放下了心，她凑到柳青青身边，靠着她的胳膊，轻声道，“柳姐姐，我昨儿个看见有人把孙大夫绑走了！” “你说什么？！”柳青青大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见柳青青神色大变，葛小锦有些被吓到了，退了几步。柳青青连忙抓着她的胳膊，蹲下身，追问道，“好小锦儿，抱歉，刚刚吓到你了！你刚刚说的这事很重要，辛苦你把昨天看到的给柳姐姐一五一十说一遍。” 第367章 来人啊，抢劫杀人啊! 原来，昨日葛小锦和新认识的伙伴在药馆附近的巷道里面捉迷藏，那会儿正轮到她藏别人找。 “我当时藏在几个破旧的箩筐里面。”葛小锦回忆道，她揪着自己的衣摆，神情逐渐有些害怕，“当时我好得意，因为我藏了很久，他们都没找到我。后来，我见太久了，想出来，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人的脚步声，我以为是找我的人来了，连忙藏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但是……” 柳青青握住葛小锦的手，鼓励道，“小锦儿别怕，这会儿在柳姐姐这里，没人能伤到你！” 对于救了自己阿爹的柳青青，葛小锦一直将其视为最大的偶像和信任的人，她咽了咽口水，点点头，继续说道，“但是不是小虎子，我从箩筐里面往外看，看到的是大人的腿，我刚刚看清，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去一个人，冲上去就把前面那个人打倒了！我吓得差点叫出来！”葛小锦捂住嘴巴，“还好我当时这样捂住了嘴，不然就糟了！” “那你可有看清坏人的长相？” 葛小锦摇摇头，“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腿，没有看到其他的。” 难怪！ “所以，你其实那会儿并不知道坏人打的是孙大夫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这会儿来找我了！” “是的，是的。”葛小锦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我不知道，昨日回去，我告诉了阿娘。阿娘劝我不要惹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还让我早些睡了。今日我和太姥爷去医馆给孙大夫送些吃食，这才知道，孙大夫不见了！我和太姥爷说了昨日的事情，太姥爷便让我来找你，说告诉你就和告诉官府一样！”葛小锦说到后面，看着柳青青，目露猜疑。 柳青青笑了笑，便说自己是官差。 葛小锦听了，这下越发崇拜的看着柳青青，眼睛都不眨。 “小锦儿你再好好想想，关于那个坏人，你还有什么印象，比如他穿的衣服是什么样的，他的鞋子是什么样的，或者他有没有说什么？” “我想想……”葛小锦人小胆子还是挺大的，要是一般的小女孩儿，昨日见到那样的场景，估计不是尖叫就是晕倒，便是回忆，估计也是说起来磕磕绊绊。可她不是，虽然看着有些后怕，但头脑清晰，叙述有逻辑，柳青青这会儿不合时宜的生出了想要收徒的心思。 这可是个顶好的苗子啊！ “我想起来了，柳姐姐！”葛小锦脆声道，“我看见那个人弯腰去捡东西，他的手上，就是这里，这里有个图样，好似，好似是一条龙！” 龙的纹身？ 柳青青呆住。 谁会用龙的纹身？ 不是真是她猜想的那样，是皇亲王族把孙大夫抢走了吧！ “还有，还有那个人的左脸颊，这里——”葛小锦伸出小手指着自己脸上的位置，“就是这里，这里有一个大大的痦子！” 痦子？ 是那个人！ 恶鬼面具人的手下！ 有了这个，柳青青连忙站起身，她叮嘱道，“小锦儿，你今日和我说的话，记得不准再告诉任何人，你阿娘，阿爹，太姥爷也不能说，知不知道！” 葛小锦点点头，“我知道，太姥爷和我说过的，这……这叫保密！” “对，就是保密。” 柳青青把葛小锦送到门口，再次叮嘱了洪族长几句，“切记，切记，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不可再提起。” 洪族长了然的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柳青青这是为他们好，他只在门口没进去，就是不想此事再过一人耳，他想着孙大夫，殷切地问了一句，“柳姑娘，孙大夫会没事的吧？” 他家小锦儿的爹可是全靠孙大夫才治好了的，他可不想孙大夫出事，那么厉害那么仁心的好大夫！ “您放心，对方既然只是打晕孙大夫带走，肯定是想让孙大夫帮忙做些事情，凭借他的生平阅历，自然是会与对方周旋一二，这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生命危险。” 洪族长听到这里，连忙牵着葛小锦的手，说要离开，“那我们就先走了，不耽误您去救孙大夫！” “柳姐姐，再见！” “再见，路上慢点走！” 看着祖孙俩离开，柳青青连忙转身回到院子，她交代了邓嫂子几句，就又出门了。 —— 方脸痦子正摇着大蒲扇，坐在摇椅上，自得的扇着扇子。 他昨日可是干了一件大事，不仅得到了老大的夸赞，还被赏了一百两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啊！ 可够他挥霍许久了！ 等这些事情风波过了，他可要好好的—— “哗啦！” 正当他畅想未来时，突然，一柄锋利的剑从后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连忙惊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 天爷哦，青天白日的，怎么有贼人入室抢劫？ 这衡州的匪徒现在这么嚣张的吗？ 柳青青的剑非常锋利，她把剑刃逼向方脸痦子的脖子，不一会儿，对方的脖子就慢慢渗出了血。 “好汉，我，我这里有一百两银子，都给您，都给您，好汉饶命啊！” 柳青青看着雪白的银锭，眉毛一扬，这银子想来就是昨日劫人的酬劳吧？见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柳青青便直入主题。 “我脾气不太好，话只问一遍，你若不老实，项上人头就没了！” “老实，老实，绝对老实，您问……”胆战心惊时，方脸痦子还注意到了背后的竟然不是好汉，而是一个小娘子的声音。 等一下，小娘子！？ 方脸痦子转了转眼珠，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孙大夫在哪里？” “什么大夫？我不知道啊，女侠！” “不知道？”柳青青冷哼，加大的手上的力道。 脖子传来刺痛，方脸痦子痛得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抢劫杀人啊！” 柳青青听着他的叫喊，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院子里冲入了几个官差。 方脸痦子捂着脖子大叫，“差爷，差爷，快把这个女贼抓起来，她刚刚威胁我，要抢我钱，你看，你看，银子在她手上呢！还有，差爷，我怀疑这个女贼就是之前杀害我租客的凶手！那租客就是被她谋财害命的！” 第368章 孙大夫醒来 柳青青听着对方不怕死吼着嗓子一顿喊，内心有些佩服对方的应变，没想到自己上门来问话，竟然就是对方之前说过的时机。若她真是贼子，只怕就要被他“诬告”成功了。 几个官差听着方脸痦子的控诉，脸色奇怪，最后仰头大笑起来。 柳青青收回剑，伸手一下两下就把方脸痦子的胳膊打折了。 “差爷救命啊，你看这女贼如此嚣张，竟然当着你们的面行凶！” 柳青青不欲和他多说，对着几个官差吩咐道，“孙大夫是被他劫走的，把他带回去，严刑拷问，孙大夫如今人到底在哪里？” “是，大人。” 大人？ 大人！ 身后的女贼，不是，小娘子，竟然是大人？！ 方脸痦子被官差带走时，满脸茫然。 官差们押着方脸痦子回到衙门，后脚柳青青就悄声来了。 只是让人郁闷的是，贼子被关入大牢后，不管官差用什么酷刑，他都死咬着不松口。 案件一时进入了焦灼阶段。 —— 孙大夫幽幽醒转过来，看见的就是一片石壁，他摸着后脑勺，慢慢打量着四周，眉头紧皱。 这周围的情形，看着像一个山洞，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谁会干出打晕一个老人家绑架的事啊？ “哟，醒了？” 忽然，有一个暗沉的声音传来，孙大夫连忙坐直身体，循着声音找去。只是，山洞是一个圆形的大厅，正前方有好几个洞口，根本不知道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洞口传过来的。 “是谁？你为什么把我绑到这里来？想做什么？”孙大夫中气十足的问道，“老头子不过是一赤脚大夫，无财无势的，你绑我来可是打错算盘了！” “哈哈……”恶鬼面具人笑着从正中的一个洞口走了出来，他语气夸张，“赤脚大夫，您可真谦虚，能研制出黄泉教致幻药的解药，我看称呼您一声神医也不为过？” 这人怎么知道我会解毒？孙大夫惊疑不定，心中一时有了诸多猜测。 “什么黄泉，老夫都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孙大夫撇撇嘴，拒不承认。 恶鬼面具人狞笑了一声，“老头，我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耗，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没关系。”他往前走了几步，低头俯视坐在矮石床上的孙大夫，冷冰冰道，“我呢，也不是找你来研制解药的，看到那个药室没有，旁边还有典籍，器具，药材，你的任务就是研制出这个黄泉欢来！” 恶鬼面具人说完，就把一张纸扔到了孙大夫腿上，“什么时候研制出来了，你才有机会走出这个洞室，否则，你就准备后半辈子在这里孤独终老吧！” 孙大夫看也没看扔过来的纸，他手一扔，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恶鬼面具人怒骂道，“老夫说了医术不好，你是没有耳朵还是听不见，这劳什子黄泉，你爱找谁找谁去，反正我是……额……咳咳……你放手……” “我说过，我耐心不好，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恶鬼面具人掐住孙大夫的喉咙，恶狠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医术好不好？若是不好的话，那就没有用了——” “好好好，老夫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你若不信，到外头去打听打听！”孙大夫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感受着喉咙传来的力道，不敢再试探，也不敢拿自己的老命冒险，连忙把外人对他的夸耀，满嘴不停地说了一遍。 “那就好。”恶鬼面具人松开手，好心的拍了拍孙大夫的肩膀，“早这样不就好了，你放心，一日三餐，都会有人给你送来，茶水也不会少了你的。只要你安安心心的研究出来，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是是是。” “哈哈！”恶鬼面具人见孙大夫老实的应承，很是高兴，背着手边笑边转身走了。 山洞内顿时安静下来。 孙大夫一脸愁容的坐在石床上，半天都没有动，他眼神漫无目的的扫来扫去，突然，他在床尾的石壁下看到了自己的药箱，神色一喜，起身几个跨步就蹲在了药箱前。 他打开药箱，检查了一番，脸色越来越焦急，“没有，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不对，我记得是放在第一层的，怎么会没有？” 那药枕可是死去的老妻给他缝制的最后一个药枕了，他一直随身带着，无论去哪里出诊，都带着它，怎么会不见了呢？ 孙大夫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呆呆的跌坐在地上，半晌，默默流泪。 须臾，他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快步走回床边，捡起那张恶鬼面具人给他的纸，“要快点研制出来，药枕一定是掉在外面哪个地方了，早些出去，肯定能找到的，找到的。” 孙大夫拿着纸走到药室里，把纸放在桌子上，仔细的查看起来。 “黄泉欢，所谓黄粱一梦，合欢燕好——”孙大夫看着纸上的记载，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什么药，听着怎么就不正经？”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越看，神情越是激动，最后愤怒的一拍桌子，“此等邪祟的药方，早该销毁，怎么还会留存于世？” 孙大夫气得不行，他伸手把纸张拿起，凑到烛火面前，就要烧毁—— “等下，这明显是誊抄的，不是原迹。”孙大夫气馁的跌坐到椅子上，“就是烧了也没用，对方手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他看着左右两旁木架子上的各种瓶瓶罐罐，忽而又转身看着身后的书架，最后打量着长条木桌，眼神莫名，“不对，不对，这些东西的摆放，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孙大夫想到这，连忙走到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查看起来，才看了一本，他就大叫起来，“是师兄！这上面的字迹是师兄的笔迹！”他激动得不行，又接二连三的抽出了几本书，待一一看过，他老泪纵横，嘴唇颤抖，“师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原来你不见的这三十多年，竟然曾经在这里？就在衡州城附近？天啊，天啊，苍天啊……” 孙大夫合起书，小心的把它们一一塞回书架，他顺着书架，一路往旁边的药架走，一边摩挲，一边上下左右打量，脸上的表情好似在透过这些留下来的物件，想象他师兄在的场景。 第369章 手札 “这些东西还保存得如此好，说明师兄至少前几年还在这里，但他如今在哪儿呢？”孙大夫凝神思量，许久未动，他想到了刚刚那个恶鬼面具人的话，“既然黄泉欢没有研制成功，那师兄……” “不会的，不会的，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他那么聪慧，一定是想办法逃出去了，对，一定是这样！”孙大夫劝服自己冷静，他深吸几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往事。 良久，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神色一喜。 孙大夫咳了咳，在山洞里喊了几句，半晌，没人回答。 他便慢慢的走到了堆放了一些石头的木架前，他探头左右看了看，见山洞内空无人影，便把手伸向了石头背后，慢慢的摸索着。 “咔嚓。” 一声细微的响声，好似打开了什么东西，孙大夫一喜，正准备伸头去瞧—— “哒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 孙大夫连忙把手收回来，假装在查看石头，不着痕迹的往回挪，回到了木桌前坐下。 “孙神医！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一个面貌普通的黑衣男子提着一个大饭盒，快步的走了过来，他见孙大夫看木架，桌上也摊开了几本书，暗中点了点头，准备一会儿去禀告：孙大夫正认真的研究呢！ “好，正好饿了，快，盛上来！” “是。” 黑衣男子见孙大夫把医书仔细的收好，叠在一边，他眼中露出一两分认同，同时把食盒里面的碗碟端了出来。 饭菜很是丰盛，有大鸡腿，有肉，有汤，有素菜，还有米饭。 孙大夫暗道，这些人倒确实不打算亏待他。 “辛苦了啊，这么丰盛！” 黑衣男子听孙大夫的感叹，扯出一个微笑，“应该的，应该的，您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一会儿再来收拾。” “行。”孙大夫拿起筷子，夹着一块瓜果送入口中，点了点头，开始吃饭，见黑衣男子走出去一段距离，突然喊住了他。 “小哥，那个我吃完了饭，你明日来收拾就好，吃完饭，我打算专心的看书，有人打搅不好。” 黑衣小哥犹豫了会，还是答应了，想来这些神医什么的，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为的要求，“好的，那您自己收一下，明日我给您送朝食的时候再一起带走！” “辛苦小哥！” “没事。” 孙大夫慢条斯理的吃着饭食，等吃到一半，他抬头看着几个洞口，突然渐渐的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他随意的把碗碟放入食盒，然后把他放在一处墙壁下，就开始活动。 他边走边坤动着身体，仿佛是在饭后散步。 躲在某个洞内观察的黑衣男子看着孙大夫散步的悠闲模样，摇了摇头，离开了。 闻着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狐臭味渐渐消失，孙大夫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内心腹诽，“竟然躲在暗处悄悄观察我老头子，真是可恶！” 孙大夫很快就从刚才木架后面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他拿着册子坐到书桌后，小声嘀咕： “是师兄的字，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在石头后面的架子上藏手札！” 他稳稳心神，翻开了封面。 【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当你看到这本册子的时候，兴许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不在人世？ 孙大夫怔住，难道……难道这是师兄临死前的…… 他连忙又翻过一页，定定看去。 【若不幸是师弟你发现了，不要悲伤，这一切……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师兄……”孙大夫泪目，口中喃喃喊道，忍不住继续翻下去。 【二十五年前，我通过了师父设下的三大关卡，意气风发的离开了山门。没想到，前脚正信誓旦旦要济世救人，后脚却被人诓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时也命也！】 【开始，我并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个骗局。我与面具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他为我提供了许多世上难得一见的医书，还有各种草药，丹石。只要我说要什么，不出几天，就能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是，我沉迷在研制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方中，却不知道正一步一步的踏入对方设下的陷阱。】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了他们拿我研制出来的几种幻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原来这么久，自己不过是对方手中一个研制药方的工具！】 【大错已经犯下，不可挽回，我知道对方肯定势力极大，若是反抗，只怕当即身陨命消。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于是我开始计划逃走！】 【谋划了许久，我手上终于存够了足够的迷药。可是，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么些年来，我研制那些致幻的药，竟然不知不觉已病入膏肓……】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知道的。不过，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绝不能让他们再次抓到我！】 …… 孙大夫忍着悲痛看完了手札，“原来师兄写这个手札的时候，已经头痛眼花，我就说为什么一页上只写了一句话，还如此之大！”他合上手札，不舍的藏回石壁后。 还是元璧归赵的好，如今他尚未逃脱，放在哪里，都不如这个地方稳妥。既然对方一直都没发现，那也不能在他手里被人发现了。 孙大夫擦擦眼泪，回到桌前坐下，久久没有回神。 师兄竟然在这个山洞待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啊！ 难怪这些年，无论他拜托衙门还是江湖上的朋友寻找，都没有师兄的线索？ 被人藏在这不知名的山洞里，外头哪里有他的消息？ 他真不敢想象，这二十五年来，师兄是如何度过的？ 孙大夫看着身后满满的手札笔记，明悟了几分，苦笑道，“师兄你可真是能干，竟然写了这么多手札！”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脱困，师兄兴许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救呢！ 而且，师兄神志不清时，都能咬牙逃出去，没道理他一个头脑清晰的，还逃不出去！ 孙大夫下定决心，准备照着他师兄的法子，计划逃走。 第370章 奇怪的声音 这边，孙大夫为自己的自由努力着。 衡州城内，正找他找疯了。 这各处一动，加上天气热，满是躁动。 唯有石鼓书院内，比较安静，经过了一段时日的改革，如今书院正渐渐步入正轨。 先生们守着规矩，认真教书；学子们静下心来，专心读书。 当然，也有些少年人是坐不住的。 空闲时，自会寻些乐子。 阿城他们就是典型。 “探险？” “没错，你敢不敢去？”阿城斜了一眼阿铭，神情既有些期盼，又有些轻视。 阿铭冷哼一声，大声道，“当然敢！” “那好，我们就去这个地方！”阿城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一卷画纸，摊开在麻席子上。 阿铭帮忙拉着画纸的一册，脸上满是疑惑，“这，这好像是书院后山的石鼓山？” “没错。”阿宇得意的晃着脑袋，顺口夸了一句，“你眼神倒是挺厉害的吗？” “这不是很明显的石鼓吗？”阿铭指着画卷反问，“我们就是去这里探险？” “对。” “我不去！”阿铭松开手，看上去失去了兴趣。 “为啥？” “我去过了啊，里面就是一些黑乎乎的山洞，石头，没什么意思！”阿宇蹲到阿铭身边，一脸神秘的道，“这次可不一样哦！我可是打听到了一条绝密路线！” “绝密路线！”阿铭来了兴趣，猛地坐直身体，追问道，“什么绝密路线？” 阿宇伸出手指从画卷的一点划到另外一个黑点处。 “你是说……”阿铭看着黑点处的标注，眼睛睁得极大。 “就是你想的那样！”阿城抱着手臂，再次发起了挑战，“怎样，敢不敢？” 阿铭神情纠结，他看着画卷上的示意图，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你们真的要去，这距离可不短，而且我们都是在山洞里，这万一遇到些什么意外的情况……” “我就说他胆小鬼吧！”阿城不屑的冷哼一声，站起身，召唤自己的同伴，“他不去，我们自己去，走吧，去准备准备！” “好嘞。” “走了，走了。” “嘁，胆小鬼！” 眼看着顾单也跟着他们离开，阿铭冲着他喊了一句。顾单转头看着他，笑了笑，毫不留恋的带着几个同伴跟着阿城等人走了。 可恶，竟敢也说我是胆小鬼？阿铭心想道，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铭哥，我们不去吗？” “这不是要被他们笑话吗？” “就是。其实去山洞也挺好玩的，有回声，还凉快，如今天气热得不得了，山里的温度都低些！” “铭哥，要我说，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阿铭想了想，确实如此，他连忙起身，追过去，“喂，我也去，等等我！” …… 阿城一行人背着包，拄着棍子，提着灯笼，进入了石鼓山的山洞内。 进去前，阿城还似模似样的摆了个三才阵。 其实也就是他们自己人一块，走在前面。 顾单带着他的同伴走在左后侧，阿铭则是右后。 刚开始，在石鼓书院这一段，确实如阿铭所说的，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不过是石头，石头，还是石头。 因为早已知道，大家倒也没有觉得无聊，说说笑笑，看看小飞虫，还有人挑着自己喜欢的石头，捡到包袱里。 山洞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一些，大家神清气爽的走着。 偶尔，山洞壁上还会有几个大洞，光线从孔洞中打进来，丝丝缕缕的光尘，引得大家好奇不已。 甚至，还会走出山洞，经过一些溪流石道，大家就更兴奋了，当然就会停下来玩会水，顺带吃些零嘴瓜果，填饱一下肚子。 阿铭站在河岸上，看着打水、吃东西的众人，无语望天，“还说是出来冒险的，我看是出来玩和吃的吧！” “这出来不就是玩嘛！” “这吃东西可是补充体力！” “毫无趣味的小老头！” “哈哈哈哈！” “铭哥是小老头！” 眼看着自己的同伴都跟着阿城等人取笑自己，阿铭哼了一声，眼珠转了转，趁着众人不注意，拿着自己手中的竹棍往溪流中猛打。 水花溅起，惊起大片尖叫，怒骂！ 阿铭哈哈笑着跑走了。 “别跑！” “铭哥，你站住！” “嘿，大家看我的‘波涛骇浪’！” “哗啦。” “阿宇！！！” “抱歉，我搞反方向了……” “你小子，别跑，我看你也是故意的！” “哈哈哈，我就是故意的，你们来追我啊！” “站住，看我不打你！” …… 少年们打打闹闹继续了旅程。 很快，他们又进入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很宽敞，很大，石壁上还有许多五彩斑斓的石头。 大家看得如梦如醉，青峰惊叹出声，“太神奇了！” “没错，难怪教习总喜欢到山里来！” “教习还喜欢钓鱼呢！” “等秋日里鱼肥蟹黄，咱们一定要教习带着我们去钓鱼！” “对。教习那鱼竿超级厉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阿城一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顾单和阿铭两拨人，没有见过柳青青钓鱼，有些想象不到，钓鱼竿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不由半信半疑。倒是顾单这些日子和柳青青相处得还算多，了解深一些，心中也泛起了几丝希望。 秋日？ 想必那时候，他也在天岳书院了吧！ 少年们边看边走，渐渐到了溶洞内里。 “都靠紧些，别走散了，绳子不可以解开，都听到没！” “哎！” 少年们倒也不是没做准备，比如此时，分作三队，每队几个人的手上就有一根手指粗的绳子捆在手腕上。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阿城突然停了下来，叫住大家。 大家连忙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凝神细听。 半晌，大部分人都摇了摇头，“城哥，没有啊，我没听到，你不是听错了吧？” “对啊，对啊——” “别出声，我也听到了！”阿铭出声打断，脸色严肃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就是那边传来的！” 有人不由缩了缩身子，怯懦道，“不会是……不会是什么野兽吧？我们要不要往回走？” “不是野兽！” “不是野兽！” 阿城和阿铭两人异口同声道，两人又同时点了点头，接着阿城转头看向青峰，“我和阿铭去看看，你看着大家！” 青峰点头，叮嘱他们小心点，若是发现不对劲，及时回来。 第371章 穿山甲打窝? 阿城和阿铭两人，一人提着灯笼，一人提着棍子，往溶洞内走去。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另外一个空荡的山洞内。 阿城把灯笼举过头顶，细细查看。 这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四周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阿铭扯了扯阿城，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嘶嘶。” 阿城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眼神一亮，他放下灯笼，然后两人蜷缩着身子，悄悄的往前挪。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一块巨石后面。 阿城在阿铭的帮助下，爬上了巨石，紧接着，他攀住一块凸起，双脚垂下去。不一会儿，阿铭就顺着爬了上来。 两个少年蹲在石头的平台上，往下看去，恰好山洞内有些空洞透光，他们看得很清楚。 底下是一段极高的山壁，再往下则是一条暗河，暗河缓慢的流着，时而有水流撞击到了石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难道刚刚听到的是水流的声音？ 阿城和阿铭两人面面相觑。 “哗啦！” 来了，刚刚奇怪的声音又来了。 两人连忙顺着声音望去，那是—— 泥土石头坍塌的声音！ 难道是动物在打洞？ 两人目露惊奇，然后干脆坐在了石头上，耐心等着。 “哗啦！” 没一会儿，那泥土中露出了一个尖锐的兽头，慢慢的，它就快速的爬了出来，竟然是一只穿山甲！ 钻出来后，它灵活的摇了摇尾巴，接着，非常有灵性的把挖出来的泥土压平，紧接着又钻回洞里去了。 “这可真稀奇！” 阿铭点点头，“没错，太有趣了，感觉它在建房子一样！” “他不是打窝吧？”阿城猜道。 “兴许！”阿铭见没什么可看的，就提议回去。 “再等等，看看它还会不会回来……快看，快看，它又来了！” “嗯？它，它这是在把洞扩宽？” 阿铭看着穿山甲从刚刚的洞旁边钻出来，不由惊奇道。 这下，他也不提走了，两人就这样看着穿山甲来来回回的，那洞就越扩越宽，越打越大。 没多久，竟然有半人高了！ 两人看得忘乎所以，忘记了身后的同伴。 不一会儿，阿宇领着几个少年找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阿宇，你来了！”阿城看着阿宇，兴奋的招手，“你快来看，那下面有个穿山甲在打洞！” “我瞧瞧！哎，诚哥，你拉我一把！” 巨石够大，其实说是个平台也差不了多少，后来的几个少年，一一爬了上去，也坐着看穿山甲打洞。 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可吓坏了几个胆小的伙伴。 后头，青峰安抚了几个自己吓自己的学子，想了想，提议道，“这样，顾单你带着他们往回走，到溶洞外等。我和胖头鱼，寒冰，芙蓉四人去找他们。若是两刻钟后，我们没有任何消息，你们立即放信号，找人来救我们！” “你们几个去冒险，那怎么成？” “就是，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是要一起！” 除了几个害怕的少年，其余人都不肯走。 “我看，就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我和你们一起去找铭哥他们！” “好，那我们就一块去。” 青峰思忖着既没有听到竹笛声，也没有听到求救声，想来多半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便也没有拒绝，带着人往内走去。 留在后面的几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大部队就看到了巨石上头蹲着的一排少年，好似一排鹌鹑。 青峰又气又好笑，“你们在干什么！” “妈呀，吓死我了！青峰哥，你怎么来了？咦，大家都来了！” “你还知道我们？让你来找阿城，你就一去不返了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 “嘘嘘嘘，别说话，又有动静！”忽然，石台上有个少年开口，让大家安静。 阿宇连忙转过头。 青峰见此，不由也好奇了，他见石台上还有空位，便拉了方方，两人利索的爬了上去。 寒冰和芙蓉也紧随其后。 只剩下胖头鱼一个人，在石头下急得直跳脚。 因为，目之所及，没有空位了。 芙蓉看见台下的情景，不由捂嘴轻吸了口气。 只见那洞口中，竟然钻出来一个人头！ 不一会儿，对方就从洞中爬了出来。 是一个黑漆漆的男子！ 她不由握住身旁寒冰的手，寒冰回应的握住她，两人互相鼓励着。 少年们一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青峰还转身给胖头鱼打了好几个手势，胖头鱼看到了，连忙带着少年们慢慢往后退，离开了这里。 紧接着，少年们一个一个从平台上下去，最后只留下了阿城和阿铭两个人。 青峰带着人离开了平台，溶洞，来到了外面的山谷里。 到了这里，大家才敢大口大口的呼气。 “青峰哥，刚刚那个人，他，他怎么会从洞里爬出来？”芙蓉脸色青白，仍然心有余悸。 太可怕了，简直就和鬼魅一样！ “我想起了之前我们在山洞碰到的那个人！” “上次我们差点出事，让教习担心，这次绝对不能了。如今，阿城他们还在观察情况，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回城报信，请教习前来！” “就留阿城和阿铭两个人吗？” 有少年觉得不太妥当。 “他们俩武功最高，又藏身暗处，只要不被发现，定然是没事的。倒是我们人多，下山的动静要小一些！” 少年们应诺，连忙往回赶。 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路来消耗了体力又受到惊吓，他们一行人走得并不快。青峰见这样太慢了，连忙喊来方方和胖头鱼，让他们两人去报信。 “一定要小心！” “青峰哥放心！”方方和胖头鱼两人卸下身上的一部分行李，轻装跑在前面，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青峰凝眉看看天空，天色已到了半下午，在山洞里没感觉，出来才察觉时间不早了。 山里若是天黑，路就难走了。 “大家加快速度，互相帮忙，我们尽快回去！” 少年们被禁止说话，只能点头，然后帮扶着往回赶。 —— 胖头鱼和方方两人从石鼓山山洞爬出来，看见周围的景色，脸色一喜，胖头鱼拿出信号弹，往天空一放。 刺史衙门里，柳青青正从牢房里走出来。 今日的审问，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方脸痦子依然守口如瓶，拒不回答任何问题。 城里能找的地方已经找过了，都没有看到孙大夫的人影，“看来明日要……等等，那是胖头鱼的信号弹——绿色代表平安，发信号弹是求援，书院方向！” 柳青青看见信号弹，心一惊又一松，连忙跃上屋顶，往书院赶去，须臾就不见了身影。 第372章 爷爷，二娃来救你了! 杨大人仰头看着屋顶消失的人，半晌没回过神。 “这是怎么了，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周围的衙役目光羡慕的看着柳青青离开的方向，听得顶头上司的问话，齐齐摇头。 —— 柳青青很快就赶到了书院，找到了胖头鱼两人的身影。 她看着两个少年浑身脏兮兮的，不由急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胖头鱼和方方扯着柳青青就往山洞内走，边走边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又有野人？ 柳青青停下脚步，她看着脚步沉沉却依然想跟着去的胖头鱼和方方，劝道，“你们在书院等我，别跟去了！我一个人还能快点！” 胖头鱼表情一噎，挣扎道，“教习，你不知道路，我……我给你指路，方方留下！” 方方不干，他看着胖头鱼有些气喘，“我看还是你留下吧！” “你留下！” “那你让教习说，看她要谁带路？” “好啊，教习，你评评理……咦，教习人呢？” “走了，她竟然走了，啊啊啊，不讲武德，不说一声就走了！” —— 柳青青在让两个弟子留下的时候，她就转身走了。 远远的，她还能听见两人争吵的声音。 她摇摇头，不过，心里还是安稳了些，看两人还有闲情斗嘴，想来阿城他们的处境并不太危急。 不过，她脚下依然没停，使出内力，速度极快。 —— 阿城看着那从洞里爬出来的人，呆坐着地上，好似好似缓了许久，之后，那人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暗河边，洗手洗脸。 竟然是一个老头？ 看着还挺慈眉善目的，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难道和教习说的那个故事一样，这穿山甲打洞是为了带一个老爷爷来救他养大的七个葫芦娃？ 若是孙大夫知道对面的石壁上有两个少年正看着他并且把他想成了某个来救娃的老爷爷，估计哭笑不得。 他这几日，一边应付恶鬼面具人的巡查、审问，一边暗中计划逃走。根据他师兄手札上的记载，石室旁一个可供人弯腰行走的小山洞尽头，是一个出口，出口附近有一窝穿山甲。他门派中，有一种让穿山甲打洞的绝技，这是祖师爷留下来的，相传祖师爷就是靠着一双穿山甲经常在崇山峻岭间穿梭，采摘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话说回来，孙大夫自从学了这门本事，倒是用过几回，于是，这次也成功了。 他按着师兄留下来的方向，指引穿山甲把山壁挖开，然后从洞里爬出来。 一切都很顺利，就是有些费力，真是老了老了，不得不歇了半天。把泥土洗干净之后，孙大夫又开始团泥巴，团成球，往洞内滚去。另一边，没人看到的是，穿山甲竟然非常有灵性的把泥巴踏平，将洞口封了起来，看着和旁边的山洞没有什么区别。 收了尾，孙大夫又累得气喘吁吁。 他坐在暗河边，洗手歇气。 他一边嘀咕当年师兄的不容易，一边感叹自己的幸运，一边竟然念叨起了柳青青，说自己这次遭难，估摸着是因为救葛五才被人盯上的。 “你这丫头肯定不知在哪里潇洒呢，可怜我老头一把年纪了，还要逃命——” “我看您老玩泥巴玩得挺开心的嘛！” 突然，寂静的山洞中，传来了一声调笑的清脆声。 孙大夫猛地站起身，循着声音望去——那山壁上，一团昏黄的光晕里，赫然是他刚刚在念叨的柳丫头，旁边还有两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孙大夫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连忙掐了一下自己，痛痛痛，是真的！他不由笑了，他就说自己运气不错。这不，刚逃出生天，就碰到了亲人！ 没错，现在在孙大夫眼里，柳青青就和他的亲孙女一样！ 阿城看着笑容和煦的孙大夫，不由呼喊了一句，“爷爷，爷爷，我是二娃，我来救你了！”说完，他咯咯直笑。阿铭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刚刚说的是什么鬼东西！柳青青知道，因此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阿城这莫名的来一句，真是要笑死她了！ —— 柳青青把孙大夫从崖壁下带上来之后，带着阿城和阿铭很快回了石鼓书院。 山前并没有什么人，只青峰几个在这里。 如如此，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柳青青和孙大夫在路上早已交流过信息，她建议孙大夫先不露面，悄悄住到顾府去，等风波停息之后，再回医馆。 孙大夫自然是答应了。 可怜他老头子“颠沛流离”了好些日子，当然要休养休养，实在是太费体力和心神了。 夜晚。 见完了大弟子的孙大夫，摸着枕边师兄留下来的手札和失而复得的药枕，安心的入睡了。 蒙大夫抹了抹眼泪，郑重的谢过柳青青，“柳姑娘，大恩大德，蒙某没齿难忘，若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但有开口，无有不应。” “蒙大夫不用客气，说来这次救人，其实孙大夫自己出了不少力，我和你说过的，他老人家机智聪慧，自己一个人从贼窝里逃了出来。后来，也是遇上了我那几个调皮的弟子，说来惭愧，我倒像捡了个现成的……” “切不可如此说，若您没去，这当中不知道还会出什么意外！师父他到底年岁大了，从那暗河走，也不知能走不走得出来……” 蒙大夫刚和孙大夫聊完，当然也知道孙大夫原本逃生的路径。他心里也有些佩服他那个惊人惊艳的大师伯，可惜了……他还是孩童时见过，一晃三十年过去，别说对方的容貌早已忘得差不多，就连他那个人，要不是偶尔师父提起，他都忘了他还有个大师伯！ 如今总算有了消息，师父心里也能安稳几分了。蒙大夫又说了些感谢地话，两人最后寒暄了几句，蒙大夫就悄悄离开了。 柳青青送走了蒙大夫，转身去了衙门。 今夜，刺史衙门灯火通明，不时有穿着甲胄的士兵聚集。 柳青青一路过来，若不是靠着龙武军的腰牌，只怕是进不了。 “这阵仗还挺大，看来樊将军准备大干一场了！” 早先她就把消息送来了刺史衙门，没想到这次衙门倒是决断，连夜就开始调兵。 不过，兵贵神速，兴许这会儿贼子发现孙大夫不见了之后，正纳闷着呢，若是衙门的人从天而降，只怕他们…… 柳青青一边思量一边从侧门进了会议厅，屋内，衡州官员齐聚一堂，声威赫赫！ 第373章 纹身 这次行动的指挥权在樊将军手里，刺史衙门协助。 柳青青看着樊将军站在作战示意图前指点江山，偶尔不经意间提起之前的作战，心里不禁对这位沙场宿将升起崇高的敬意。 难怪之前的姿态那么傲然，若是她在将军的那个位置，能做到樊将军做的也未可知呢！ 如何深夜行军，如何打探，如何包围，如何围剿，如何应战，如何打扫战场，如何回营……樊将军一一安排得非常详尽，柳青青在一旁专心的学习，甚至还掏出了一个小本本画示意图。 她这样一边听一边记，看上去比樊将军的部下和刺史衙门的大人都认真，樊将军偶尔扫到她，眼底露出几分欣赏。 “可听清了？” “将军，卑职记住了！” “将军，卑职也一样！” ……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敌人非常狡猾，务必要提高警惕，不可大意，绝不能有一只漏网之鱼，明白吗？” “明白！” “去准备，一刻钟后出发！” “遵命！” 见官兵去做准备了，刺史大人也安排刺史府的官差准备待命。他们将在外围，基本等对战结束后，才会进入到封锁的范围内，做些辅助的工作。 安排了事务后，刺史大人见柳青青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军队，脸上好似有些向往之意，不由乐了。 喝，柳大人这个小娘子真是和一般的小娘子不一样，不仅会查案，武艺好，现在还向往当兵！ 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柳大人既然向往，怎么当初不跟着阁老回都城？” 柳青青听见刺史大人问话，连忙回神，答道，“回大人，卑职生性爱自由，阁老便也没有勉强！” 还真是得意弟子啊，不想去都城受拘束，也惯着！刺史心里有丝丝羡慕，作为封疆大吏，他最大的愿望是能回到都城，要是也能进阁部，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刺史大人的心思没有露出半点，他随意和柳青青闲聊了几句，最后托付道，“你也知道，衙门的那些官差衙役也就会几下拳脚功夫，若是遇到江湖高手，只怕是不敌，待会儿还请柳大人多多关照几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大人放心！”没想到刺史大人还挺体恤下属的，柳青青心里微微讶异。今晚这衡州城的两位主官的所言所行，都给她非常大的震撼，果然，人无完人，看人也不能只看一面。 约两刻钟后，柳青青检查了身上的装备，提着剑，身穿玄色轻甲赤色内袍，站在几列官差衙役前，沉声道，“出发！” “诺！” —— 夜幕下，一队队官兵如长龙般盘旋在山间，悄无声息的逼近目标巢穴。 包围完成之后，战斗在突然间就开始了。 “嘭嘭锵锵，铿铿锵锵，叮叮当当。” 冷兵器时代，战斗的关键因素之一是人的数量，二则是兵器的锋利。 恰好，樊将军的兵马占据了两样优点。 柳青青站在外围，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着场上几乎一面倒的厮杀，心中感叹万分。 “看来很快就会结束了！” “柳大人，那我们要准备进去了！”有官差接话，兴奋的拔出了长刀。 柳青青点点头，左手按在剑柄上，高声道，“不错。吩咐下去，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大家就可以行动了。” “大家准备，一炷香后就行动了！” —— “冲啊！” “杀啊！” 官差衙役们异常激动，他们喊着口号，提着刀剑就冲杀出去。 柳青青信步走在后面，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偶尔有漏网之鱼想要偷袭，都会被想要捡漏的官差衙役们蜂拥而上，然后一顿捶打。 “还不如刚才被打倒了呢！”听着对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柳青青摇了摇头。 就这样一路补刀一路往内推进，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贼匪的巢穴。 说是巢穴，其实就是在一个大的山谷平原内。 除了外围的一些房屋院子，内里就是一些山洞洞穴了。 其中就有关押孙大夫的那个洞穴。 因为答应了孙大夫会替他照看他师兄留下来的心血，于是柳青青正准备去山洞内看着人仔细拾掇。 就在这时，有传令兵来了，传来了另一路剿灭芷水村的消息。 柳青青不由停下了。 “报大将军，副将军来信，说芷水村未发现贼首，问大将军，贼首可在此处？” “芷水村也没发现？”樊将军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看来他是跑了！” “传令官！” “在。” “告诉他，整顿兵马，将缴获的贼子和物资带回衙门！” “遵命。” 恶鬼面具人跑了？ 柳青青不由泛起了愁容，那人可是个狠角色，若是让他跑了，后头还不知何时再能抓住他？ 想到这，她朝着樊将军躬身道，“大将军，不如我过去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留下？” 樊将军眉毛舒展，大声赞好，“行，你去看看，那帮猴崽子让他们杀敌是没话说，这寻线索可不是他们的强项。” 柳青青轻声一笑，正打算说着什么，又有副将来找樊将军禀告消息，她便没多说，转身叮嘱了衙役几句，就离开了。 —— 早先，衙门通过摸查了解到芷水村整个村都是贼窝。 如此，那就只能直接开剿了。 柳青青到达芷水村的时候，村里一片混乱。 不时有官兵穿来走去，检查地上的贼人是否还有呼吸。 房屋院落外墙各处都有火烧留下的漆黑痕迹。 有些地方应该进行过激烈的对战，留下了大片大片血迹。 柳青青左右打量了几眼，没有停留，直接往恶鬼面具人的住处奔去。 院子里，堆着一堆黑衣人的尸体。 “咦？” 突然，柳青青在某个黑衣人的手腕上看到了黑色的纹路，她想起之前葛小锦说过的纹身，不由叫住了两个抬尸体的官兵。 官兵停下脚步。 柳青青凑近掀开黑衣人的手腕，果然，露出来的是一条龙，形态和龙王令上的一模一样。她又绕到另一边，扯开袖子，见到的是一些弯曲的线条，赫然就是龙王令背面的纹路。 “柳大人，怎么了？” “没事，你们抬走吧！” 难道这些黑衣人和龙王令有密切的关系？ 只是，等柳青青检查完所有的黑衣人尸体，发现手臂上有纹身的黑衣人数量极少，只有四个，当然，院子外面的她还没有查看。 如此说来，在这些贼子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纹身，那么，这又有什么含义呢？ 第374章 准备准备 柳青青带着疑问踏入了恶鬼面具人的房间。 房间四下洞开，夜晚的风很大，吹着帘幕肆意飞舞。 房间里面很混乱，到处都是纸，有些打着旋儿飞到柳青青面前，她伸手一把抓住，纸张是空白的，上面并没有任何字迹和图画。 她一边走一边接住掉落的纸，然后来到了书房所在地。 柳青青把捡到的纸张收拢放在一起，压在一个镇尺下面，她打量着屋内的情形，心道，“看来已经被搜过一遍了，除了不好挪动的大家具，只有这些空白的废纸。” 忽然，她发现书架的一个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香炉，大约一尺三寸高，材质特别普通，竟然好似是石材制成的。柳青青伸手把香炉拿过来，手一沉，“真重，看来应该是石头做的！” 她把香炉放到书桌上，人坐在了椅子上。 “咦，这盖子怎么打不开？”柳青青打算揭开香炉的盖子，但发现无论她使多大的力都打不开。“莫非是旋转的？一个香炉做得这么神秘，看来有古怪！”她试着左右旋转，却依然打不开。 “奇了怪了！我还就不信了！” 接下来柳青青尝试了好几种打开的方式，香炉的盖子纹丝不动，牢牢的和香炉本体贴合在一起。 “真是情深义重啊 ！”毫无头绪的柳青青不由苦中作乐了一下。她支着下颚盯着香炉左看看右看看，上下看看，忽而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普通的方法不行，难不成有机关？” 于是，她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测，在香炉上摸索。 须臾，她一手抵住香炉盖子的顶部，一手抵住香炉炉身的底部，两下相合，“咔嚓”，一声极细微的机关按钮声被她捕捉到了，接着她捏住香炉盖子一旋转—— 成功了！ 柳青青把盖子顺手放在书桌上，探头往香炉里面瞧，然而让人大失所望的是，香炉里面竟然真的只有香灰，满满的香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柳青青想了想，出门找了一根小木棍和一个干净的大簸箕，回来后，把香炉里面的香灰倒进碗里，然后在香灰里拨弄。 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有发现！ 她找到了一小片纸张烧毁的残余。 更让人激动的是，纸片上依稀可见一列字——“事成后江口鸟洲见”。 江口鸟洲？ 这个地方她有些印象，只是具体的位置在哪，并不清楚。 柳青青把纸片小心的收好，立马拿出衡州的地图。她在地图上一寸一寸的找过去，须臾，她就在东南方看到了几个小字，“就在这里！” 东南方，倒是会选地方，届时无论是往东繁华之地或者往南偏隅之地都是很好的逃亡路线。 柳青青收起地图，当即就离开了芷水村。 回到顾府，已是深夜。 她看着手中的小纸片，陷入了沉思。 刚刚没发觉，现在可以看到这纸张上面的字迹有些日子了，而且，她是从香炉底部扒拉出来的，说明日子可能更早。 若是她把消息递上去，到时候衙门的人空跑一趟是小事，若是错过了追踪的最佳时机，反而是大事。 如今恶鬼面具人在逃，这曾经的联络点会不会去可是要打一个大大的疑问号？ 不过，好不容易有条线索，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那就自己去一趟吧！ 再带个人，到时候无论是探查，望风，报信，都有个人替换。 柳青青想了想带谁去，其实也不用想，只能带阿松。 很快，阿松就精神抖擞的站在了柳青青面前。 “大人，你是说带我去抓贼首？” “没错。”柳青青简要的说了一下今晚的经过，只是她并没有提及纸片的事情。出了一个阿柏，此行又涉密，她不得不留个心眼。 “好啊好啊，我这些天都要发霉了！”阿松知道这两天衙门有大事，偏他不能参与，正觉得闲得慌呢！能出去抓贼，还是贼首，正中下怀！ “你准备准备，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是，大人。” 阿松满口答应，急匆匆的就走了。 —— 翌日清早，柳青青和阿松两人就骑着快马离开了衡州。 日上中天的时候，有官差来顾府找柳青青。 阿梅接待了他们。 “您是说柳大人一早就走了？” “是的。天刚刚亮，他们就走了。”阿梅看着官差脸色有些着急，不由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或者我能不能办？” 两个官差听了阿梅的话，眼神一亮，是啊，柳大人不在，这位梅姑娘想来也是可以的，听说是从都城来的！ “那就有劳了，您看要不要准备或者交代什么，只是得快一点，大人正在衙门等着呢！” 阿梅笑了笑，“待我告诉一声家里的人，这就可以走了！” “哎哎。” 阿梅和邓嫂子说了自己去衙门帮忙的事，就跟着两个官差离开了。 等阿梅到了衙门才知道，刺史大人急着找人帮忙，是因为衙门的人手不足。 而之前挖好的池子，打算销毁有毒的药粉，各项工作都已经完成了，最好是就这几日销毁了，因为马上就要进入暴雨时期，到时候石灰只怕是要受潮就没用了，下暴雨也不好开展销毁工作。 “而今贼首在逃，本官担心他并没有跑远，若是收到消息，怕是会派人来抢。虽然这种可能性极低，但也怕万一不是？”如今剿灭匪贼的进度拉大了一长段，刺史大人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了，他的折子都草拟好了，只待樊将军清点完缴获物资，当即就可以上报。 所以，加紧销毁药粉的理由还有一条就是要尽快结束所有的事情，早日向阁部汇报。 “大人英明！”阿梅躬身，淡淡的说道。 刺史大人大笑，“你这个样子，真是跟你们大人一个模子出来的！” “不敢当大人如此赞誉。”阿梅随口说完，转而问起了销毁毒药粉的事情。 刺史大人便把她需要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其实，无外乎就是毒药粉从城内衙门到城外销毁点，这一段路程中的防卫事宜。 阿梅眼神内敛，大声应诺，“请刺史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辱使命！” “好。” “即刻就出发吧！” “是。” 第375章 李将军来了! 阿梅跟着衙役到了仓库，她看了看几个仓库的药粉，又看了看拨给她的十来个歪瓜裂枣，嘴角不由抽了抽。 似是不敢相信，她再次追问了其中的领头，“大人就安排了你们几个押送？” 衙役憨笑着点头，“是的。其实我们都是新来的，平日里只做些杂事……” 阿梅无语望天，半晌没有说话。 算了，做杂事就做杂事，说来押送货物兴许比正经的衙役还能干些。反正穿着官差的衣服，能唬唬人就是了。再说，青天白日的，贼子应该不会来找死。万一来了，别说眼前这几个杂兵，就是衙门的官差也不管用。 阿梅想通，就不再纠结。 她算了算货物的总量，又看了看几辆马车的承载量，心里有了数。好在衙门也没太抠门，给她批的几辆马车都还不错。 “咱们应该运个三趟就差不多了。” “听梅大人的！” 阿梅听大家喊她梅大人，笑得极其开心。 “开始搬吧！” —— 一趟，两趟，押送都很顺利，很快，就到了第三趟。 天气炎热，阿梅戴着竹斗笠坐在最后一辆马车的车辕上，似睡非睡，整个队伍也走得非常缓慢，大家已经有些精疲力尽。忽而，她睁开了眼睛，厉声道，“敌袭，戒备！” 须臾，道路两旁就窜出了一队黑衣人，他们手持大刀，气势汹汹的朝着押送队伍而来。 早就说过，这支押送队伍只是个草台班子，人员良莠不齐，没一会儿，十来个衙役就被人砍倒在地，不知生死。 只剩下阿梅一个人苦斗。 一对十，且对方个个身手很利索，一个不留神，阿梅手臂就被砍了一刀，她身体晃了晃，早先的伤其实并没有养好，如今又添新伤。不久，她就晕倒了。 领头的黑衣人冷漠的看了一眼阿梅，转头吩咐道，“把东西运走，快！” “是。” 一行黑衣人很快就驾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等衙门的人一直不见押运的人到，派人来寻，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得知车队被人劫走，刺史大人气得狂飙脏话，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人死亡，大都是被砍了几刀，失血过多。 阿梅则是直接被抬回了顾府。 幸好有孙大夫在，扎针，灌药，包扎，一顿忙活，到晚上，阿梅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守在一旁的邓嫂子直念佛，当即端来了一碗参汤喂她服下。 “嫂子，衙门的事情……” “你别管衙门的事情了！还衙门的事情！”邓嫂子早已经从给衙门看伤回来的孟大夫口中知道了大概的情形，因此语气很冲，“没人手就别干事，巴巴的请了人去，竟然是些不抵用的，只靠你一个，本来伤就没好，如今又添了几刀……” “嫂子，这些都不重要，你快告诉我……”阿梅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邓嫂子拗不过她，只得把自己知道的说给了阿梅听。 阿梅脸色灰白，喃喃道，“被劫走了，这可如何是好？这都是大人辛苦找到的，等大人回来，我如何向她交代？” 邓嫂子听了讷讷不语，半晌，还是劝慰道，“没事，东家厉害着呢，等她回来，重新再找一遍就是了，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安心养伤。养好了伤，才能做事！” “对。”阿梅苦笑了下，“我这身体，如今想再多，都是枉然。有劳嫂子了，你先去忙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成。”邓嫂子放下汤碗，扶着阿梅躺下休息，就离开了。 阿梅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久久没有说话。她没受伤的右手，紧紧攥着，十分用力。须臾，她闭上眼，手一松，好似进入了梦中。 另一边，邓嫂子刚回到厨房，四妹就兴奋的跑进来了。 “嫂子，嫂子，大喜事！” 邓嫂子放下葫芦瓢，转身，看着一脸兴奋的四妹，没好气道，“喜事？家里哪有什么喜事？东家没回，梅姑娘受伤了！还喜事！我看你是玩疯了，脑袋不清白！还有，刚刚那会儿我找你，四处都找遍了，你到底跑到哪里野去了？” 四妹脸色讪讪，连忙转移话题，“嫂子，真的是大喜事！李将军来了！” “李将军？”邓嫂子没有反应过来，连忙挥手，“什么将军，你让他回去，如今家里没有人给他们用了，就剩我几个老弱妇孺，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找人去！” “好些日子没见，邓嫂子还是如此精神啊！” 突然，厨房门口传来了一道浑厚的男子声。 邓嫂子听到声音，神色一怔，忽而大喜，一拍大腿，冲了出去。 “李将军？！是您！” 厨房外面，站着的，赫然是身披甲胄的李君亮！ “是我。”李君亮哈哈大笑，“可还有饭食，有段日子没吃邓嫂子你做的菜了，可是想念得紧！” “有有有，随时都有！”邓嫂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连忙招呼李君亮坐到石桌上休息，“一会儿就好，您先坐，先坐！” 李君亮客随主便，安稳的坐在了石桌上。 他四下打量院子的环境，偶尔点点头，忽而，他看到了四妹，连忙招手。 四妹便走了过来。 “你刚刚说你们东家出去了，可知道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四妹摇了摇头，“东家这次是去办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我们。” 李君亮了然的点点头，柳青青送到京都的信里面提过一些事情，他也知道几分。接着，他便问起了其它的问题。 四妹便挑着能说的都说了，好在问的都是最近发生的案件，四妹倒也知道大半，便一股脑都说了。 “毒药粉被劫了？” “可不是！”四妹恨恨道，“这些天杀的恶贼，死不悔改，竟然胆大包天又跑来抢，东家辛苦了好些日子才找到的呢！害得梅姑娘又受伤了！” 听说阿梅受伤了，李君亮便让四妹带他去看。 毕竟阿梅是他亲自挑出来给柳青青用的，如今受伤，怎么说也得去探望一二。 四妹领着李君亮来到了阿梅的住处。 正好，阿梅因为伤口疼又醒了。 “梅姑娘，李将军来了！” 李将军？！ 李君亮？！ 阿梅起身的动作一滞，眼神带着几丝慌乱，连忙喝道，“四妹，等会儿，现在不太方便！” 四妹听了，连忙停下推门的手，心道，“看她这脑子，李将军是男子，刚刚也太失礼了！” 李君亮站在院子中，神色尴尬，其实他并没有跟去，也是顾忌着几分男女有别，只是被人说出来，感觉越发不自在了。 第376章 不对劲 想到这里，李君亮便大声道，“不用麻烦了，我就是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刚刚听你的声音还算好，想来并没有大碍。就不用起身了，等改日方便些，再来看你！” “恕卑职无礼了……” “无碍无碍，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李君亮问候了两句，就离开了，四妹便也跟着走了。 阿梅听外面院子没有动静，不由长长呼了一口气。 —— 李君亮回到厨房，邓嫂子已经做好了几个菜。 他当即抛开思绪，谢过邓嫂子，就拿起筷子夹菜，刚夹了一块手撕鸡，他就眼睛一亮，连忙又夹了一大块，放入口中，抬头学着柳青青以前的样子，给邓嫂子比了一个大拇指。 邓嫂子欣慰的笑了，又招呼李君亮尝尝别的菜。 李君亮自然是欣然的伸筷子。 果然还是这个味道，自从去年回都城，这都将近大半年没有再吃邓嫂子做的饭菜了，煞是挂念。这一路急行军，有小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这口吃的。 吃完了饭，邓嫂子端来了一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 李君亮端起碗，甫一入口，就觉得满身的疲惫和炎热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啧！这味道，酸爽！” “太酸了？” “不不不，嫂子，这个味刚刚好，酸中带甜，甜又不会太腻，中和得再好不过。更何况，这刚从水井里头拿出来，特别凉爽，好，再来一碗！” 邓嫂子笑得不行，“您这是吃酒呢，再来一碗？再来一碗也不是不行，不过这回得慢点喝了，否则对肠胃不好！” “一定一定。”李君亮眼巴巴看着邓嫂子给他重新端来一碗酸梅汤，这才放下了心，他生怕邓嫂子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开口说酸梅汤没了。这可不是他胡思乱想，柳青青调教出来的人，干得出来！偏偏你还反驳不得，说就是为你好！ 说到柳青青，李君亮又问了邓嫂子一些问题。 邓嫂子知道得要比四妹多很多，李君亮边问边理清了目前衡州的现况。“也就是说，如今还有贼首在逃，且今日还明晃晃的劫走了本要销毁的毒药粉？” “是的。东家和阿松出门就是为了去找贼首！” “她就带了一个人去？”李君亮眉头紧锁，这人总是喜欢独来独往，逞能。 “是的。阿梅受伤，阿柏又是奸细——” “阿柏是奸细？” 邓嫂子点点头，叹气道，“谁能想到呢！多么憨厚一个人，之前还把那斧头帮给收拾了，没想到竟然是奸细？东家那几日很是难过呢！” “嫂子，你细细说一下过程。” “好。” 李君亮听完了阿柏那晚被带回的过程，眉目间带着几丝怀疑，“不对，这和他了解的阿柏不一样。为了钱财？这说法站不住！”虽然怀疑，不过他也没有贸然说出口。 “对了，嫂子，你带我去关押阿柏的房间，我有事问问他。” “行，你跟我来。” 邓嫂子目送着李君亮进去，她人就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 虽然东家大部分事情都会告诉她，但李将军不同，邓嫂子没有得到允许前，便不会主动去听他们的对话。 李君亮推开门，看见的就是憔悴异常的阿柏。 阿柏听见门响，抬头望去—— “李，李将军？” 李君亮哂笑一声，走到阿柏面前，坐下，“你还认得我呢？” “将军您开玩笑，卑职……我怎么会不认得将军？” “卑职都不敢称呼了，看来你是认罪了？” “我……我” 听得阿柏吞吞吐吐的话，看着他眼神中的痛苦，李君亮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几分对了，他凑到阿柏面前，低语了几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听了李君亮的话，阿柏恍若困兽般，痛苦的喊叫着。 “没有什么不可能！”李君亮沉声道，“阿柏，你莫要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你自己就会明白。” 阿柏顺着李君亮的提议，陷入了思考。 半晌，他泪流满面，“大人，我不相信，如果……如果不是，那……是不是已经……” “我虽不知那张脸后面是谁，但……恐怕是凶多吉少……” 阿柏死死的咬住牙关，猛地大喝一声，绑住他的绳子就断了，一节一节掉在地上。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我非叛徒，求将军帮我！” “你早该如此，柳大人定然早替你报了仇了。好在，如今为时未晚，也未酿成大祸，否则你也脱不了干系！” “卑职知错，是卑职糊涂了，这就去向柳大人赔罪！” 李君亮扶起阿柏，“此事不急，柳大人有事出去了，待事情真相大白，你再请罪吧！” —— 顾府后院，一处偏僻院墙处，突然翻进来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一路潜伏，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花园。 他隐身在一处茂密的山茶花树后，安静的等待着。 须臾，花园里来了另外一个黑衣人。 后来的黑衣人，走到茂密的山茶花树前，“嘶嘶嘶”的叫了几声，藏在花木里的黑衣人回应着走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久没来？” “上次被那个什么柳大人射中了肩膀，养了几天伤，这才好了些就过来了……” “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我怎么没听他们提起？” “没事，好得差不多了，没提起不更好，省得你担心！” “可恶，早知道，早知道，我定要……” “忍耐，忍耐！” “我受够了这无聊的日子，还要忍耐多久？” “快了，我的人已经劫到了那批粉末，只要和买货的人搭上线，拿到钱，咱们就远走高飞，过好日子去！” “那就好。其实，我还有点舍不得这个皮囊，这官家身份还真是好用，谁也不会怀疑！” “是吗？” “谁，是谁在说话？”两个黑衣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了男子的声音，吓得惊慌失措。 李君亮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李君亮？ 阿梅脸色一慌，果然，今日这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好，没想到这么晚了，此人竟然跟踪她！ 不行，不能慌！先稳住！ “李将军大晚上的怎么没休息？还有闲情逸致偷窥我和情人私会？” 第377章 齐聚江口鸟洲 “偷窥？私会？”李君亮冷哼一声，“你倒是会倒打一耙，且舍得下脸面。谁有闲工夫偷窥你私会！”他拔出剑，指着两人，冷声道，“我只问一遍，阿梅到底在哪儿？” 对面个子矮小的黑衣人扯下自己脸上的黑布，露出的一张脸赫然就是阿梅。她笑了笑，“李将军是在说笑话吗？我就是阿梅啊！” “别惺惺作态了，你这张脸就是扮得再像，也是画皮画肉难画骨！阿梅是一身傲骨，你看看你，满脸的媚笑，和她根本就不一样！” 对面阿梅听了李君亮的话，神情一呆，收了脸上的笑容。 她身后的黑衣人悄声道，“看来一会儿难免一场大战，我托住他，你伺机离开。记住，这个地方……，接头人会在这里等，我已经谈妥了，你收到银子后，马上离开，到时候老地方见！” 黑衣人说完，纵身朝着李君亮攻去。 阿梅当即一个后空翻，毫不留恋的往府外奔去。 只是她刚跑出一段距离，暗夜中就有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凝神看去，半晌，笑了，“阿柏，你怎么在这？哦，对了，李将军在那边抓敌人呢，你快去帮他！我去找刺史大人求援！”说着，她就要从阿柏身侧离开，却不防阿柏一掌攻了过来。 “你疯了！竟然打我？” 阿柏看着对面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眼神痛苦，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攻击越发快和凌厉。阿梅一时有些难以抵挡！ “阿柏，是我，我是阿梅！” “你不是阿梅！”阿柏怒吼道，“你不是她！” 看来这人也知道了，此地不可久留，白日里为了做戏，她被人砍伤了几刀，尚未恢复，实在不是这人的对手。 要想办法快点离开！ 阿梅转了转眼珠，趁着一个空档，“哎呦”一声，神情痛苦的往阿柏怀中倒去。 阿柏看着阿梅往自己怀里倒来，动作一顿，陷入了挣扎中。 “噗。”阿梅见对方失神，当即就是一掌拍向阿柏的胸膛，打得他吐血。阿柏软倒在地上，呕血不止。 阿梅回头看着对方望向自己愤恨的眼神，媚笑道，“倒是一个有情人，可惜，可惜，你们要做对鬼夫妻了……” 鬼夫妻？！ 阿梅……阿梅死了？ “不！我不相信！”阿柏大喊一声，朝着前方扑去，“你说谎，阿梅一定没事的！” 然而，空气中只残留对方的媚笑声。 阿柏追了一段距离，还是体力不支跪倒在了地上。 这些日子，他本就神思不属，进食不多，身心都到达了崩溃的极点，刚刚又被打中了心肺，虽不致命，但也打掉了他支撑的一口气。 他猛地捶了一下石头地面，然后嘶哑着嗓子，大喊，“李将军，贼子逃走了！” 听得阿柏的喊声，李君亮当即加大了攻势。但是对面的黑衣人身手也不弱，再加上他不要命的打法，李君亮看上去一时脱不开身。不过，他的大将军也不是白得的，李君亮拼着自己胳膊浅浅的挨了一刀，猛地靠近黑衣人，一剑刺中了对方的胸膛。 黑衣人中剑，嗫嚅着嘴唇，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轰然倒地。 李君亮收剑，连忙往阿柏那边赶去。 “要不要紧？” “将军别管我，她往那边逃了，我刚刚在她身上撒了追踪粉，她跑不远的！” 李君亮给阿柏喂了一颗丹丸，把他扶到树下看着，叮嘱了几句，人就飞身而起，追贼去了。 这一追，竟然从天亮直到天黑。 要不是有特制的追踪粉，李君亮还真找不到人。 他看着对方就这大半天的功夫，竟然换了五六套装扮，惟妙惟肖，没有任何人怀疑，大为震撼。 此人的易容化妆之术竟然如此娴熟和精湛，真不知道是哪一路人马！ 他没有直接逮住对方，反而有些好奇对方的真正目的，这一路行来，对方好似直奔某个地方，不知这个目的地还有没有她的同党。 想到兴许还有同党，李君亮就按捺住性子，一路尾随。 很快，对方停在了一处岸口，坐上了船。 李君亮急得不行，正苦恼时，江面上突然起了大雾，还来了一艘船。李君亮大喜，当即吆喝渔船过来，然后吩咐船家跟上去。 船家本不肯，李君亮说自己是官差，正在捉贼。 好家伙，他话没说完，凭证也没拿出来。船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就满口答应了。等上了船，船家把摇橹摇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跟上了阿梅的船，然后不远不近的掉在后面。 “大人放心，必不会跟丢的，这方向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江口鸟洲！” —— 时间倒回昨日。 柳青青和阿松两人快马扬鞭，赶了小半天的路，终于到了江口镇。 两人没有急着登上州岛，而是找了一个酒家吃饭，顺便打听了一些消息。 “你说那鸟洲啊，上面没人住，极其荒凉的，也就每年秋末冬初时分，有许多鸟儿在那聚集。原本还会有些文人墨客，喜欢看鸟的人会去，但自从前几年闹鬼之后，就没人去了！” “闹鬼？” “可不是！”酒家一脸神神秘秘的说道，“你是不知道，有船家晚上经过那鸟洲的时候，发现那鸟洲上鬼火点点，阴风阵阵，他大着胆子上岛一瞧，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阿松捧场道，“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阿松奇道。 柳青青专心嗦粉，分了一个耳朵听酒家讲鬼故事。 “可不是，他刚踏上鸟洲，所有的鬼火一下子就没了，漆黑一片……吓得他是连跪带爬，回到了船上……你猜他回到船上，又看到了什么？” 阿松摸了摸发凉的脖子，顺着问道，“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阿松有些无语，这不是套圈吗？又回到了原点。 酒家呵呵直笑，“就是什么都没看到！”说完，就回后厨做事去了。 “这可真是，说了半天的废话！” “吃饭吧，不管那渔家说看到的鬼是不是真的，倘若这地方真是贼子的巢穴之一，鸟洲上有鬼的留言对他们甚是有利，我们也不必打听了，打听到的只怕是不同版本的鬼故事，纯属浪费时间，直接去鸟洲吧！” 阿松点头，“大人说得是，管它是人是鬼，咱们把‘他’擒了就是！” 两人吃完粉，就找了船家，往江口鸟洲而去。 第378章 李将军，是我! 柳青青和阿松登上鸟洲，只见荒草茂盛，洲上绿树成荫，十分的凉爽，前行数十步，可见竹林。 两人动作和呼吸都十分细微，并没有引起这座州岛上的原着居民——鸟儿，它们的注意。 然而，当他们俩将州岛查看了一遍，并未发现贼人的踪迹，甚至可以说人影都没一个。 阿松大大咧咧道，“大人，您不会搞错线报了吧？这地方鸟不拉屎，渺无人烟的，贼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他话刚说完，就被柳青青一把扯开，阿松正待询问，只见一小坨鸟粪从天而降，刚好落在他之前站的位置。 柳青青松开手，好笑的瞥了一眼阿松。 阿松脸微热，神情窘迫，这……他什么时候嘴这么灵了，刚说完就被打脸！ 柳青青闭上眼睛，想了想刚才看到的所有场景，半晌后，有了头绪，转身往州岛中央走。 阿松连忙跟上。 不一会儿，两人就站在了一座小荒庙前。 说庙小是真的小，一人高，四五步宽，庙里一个神龛，人进去后基本只能转个身。此外，这庙应该有许多年了，庙体斑驳不堪，州岛上环境湿润，因此下半部分衍生了许多青苔，青青绿绿，多看两眼，都渗人的慌。 阿松就是如此，他是个北方汉子，对于南方这种潮湿闷热的环境，十分不理解，也没看得习惯，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柳青青钻进庙里，左右看看，然后走到神龛一侧蹲下身，凝眉仔细观察着它周围的环境，忽而，她眼神一亮，指着神龛后面，大声道，“有发现！” “发现什么了，大人？”阿松听得柳青青找到了线索，顾不得心里腻人，连忙也蹲下身，把脑袋伸进庙里，追问道。 “阿松，你先退开，这里有机关。” “机关？大人，我来吧！” “你？”柳青青瞄了他故作镇定的双眼，拒绝道，“算了吧，还是我自己来比较稳妥！” “额……”阿松无法反驳，默默把头缩出去，起身走远了些。 柳青青见阿松离开了，便伸手握着神龛后面的一个莲花形状刻纹往左旋转，随着“咔嚓——”一声，庙内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阿松——” “来了！” 柳青青吹燃一个火折子，人开始往下走，阿松正准备跟上去，没想到却被柳青青留了下来。 “什么，我不去？” “阿松，如今下面还不知有没有人，若是我们都下去了，万一出什么意外，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另外，你守在这里，等两个时辰，若是我没出来，你就回去找人来找我！” 阿松急道，“可是，大人，我下去，你守在外面也行啊！” “咱俩谁武功高？”柳青青一扬眉，直击红心。 阿松脸色一窒，忽而福至心灵道，“我武功不好，不正好做先锋！” “谁跟你说武功不好做先锋的，做先锋可是要武艺，胆色，心性，灵机等等，都厉害才能做的。好了，话不多说，我先下去了！你替我看着这个出口，若是有外人来，二话不说，就先把对方擒住，记住，一定不能让人进来，这个很重要，能不能做到？” “能！”柳青青交代了一长串，阿松听到最后问他能不能，自然是脱口答了一句能！ “那就好，记得隐藏。这个洞口若是没自动关闭，你记得去神龛后旋转那个莲花凸显，往右旋就关上了……”柳青青说完，人就沿着台阶往下走，渐渐看不到头了。 阿松蹲在庙前，心里暗暗开始计时，大约四百个息之后，洞口竟然自动闭合了！他长松了一口气：机关能闭合，就说明没有损坏，那么大人的安全几率就更高一些了！ 他打量了庙，把自己两人的痕迹抹掉，然后就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直直的盯着庙门，监视起来。 —— 没多久，阿松远远看到一个人往他这边奔来。他便做好了攻击的准备，眼见着对方渐渐靠近小庙，他正准备跳下去，却看到了对方的脸。 梅姐？ 她怎么在这儿？ 难道是大人吩咐的？ 不对，大人只告诉了我，也只带了我过来，梅姐根本不知道大人来这儿了，就是他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 事情太过诡异，不对劲，很不对劲！ 阿松想了想，然后取出黑布条，蒙在脸上，跳了下来，朝着“阿梅”攻去。 “阿梅”这一路逃亡，时刻紧绷着一条弦，不敢有任何松懈，尤其是来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当阿松攻来时，她虽然意外，但仍然在她的预算当中，她没有打算和人酣战，直接一挥衣袖，撒出了大片粉末。 阿松连忙屏住呼吸，几个空翻退走。 也就是他这退走的几个呼吸，“阿梅”连忙进了庙中，打开机关，走了进去。 阿松眼看着人下了地道，暗骂一声，但也无法，只能连忙服下一粒清心丸，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 不一会儿，地道口重新关闭，恢复如初。 阿松忍着焦灼的心，盘膝坐下，加快速度调息。 —— 李君亮辞别热情的船家，登上了江口鸟洲。 他看了看树木的长势，然后选了一个方向，朝着茂盛的密林里追去。 没过一会儿，他也来到了小庙附近。 李君亮见树林中有一个蒙面人，想也不想，就提剑攻了过去。 蒙面人睁开眼睛，看见李君亮，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利剑往自己的要害处袭来，连忙拔刀抵挡。 两人交手了几招，蒙面人拼命的找了一个机会，几个空翻翻出了李君亮攻击的范围，然后扯下面巾，急声道，“李大人，是我，我是阿松！” “阿松？” 李君亮讶异，走近打量了几眼，转而惊喜，连忙收剑。 “真是你？”他转头四顾，追问道，“就你一个人，柳大人呢？” 阿松大大的喘了几口气，恢复了呼吸，连忙把之前的经历给李君亮说了一遍。末了，他还把刚刚“阿梅”诡异的行为提了出来。 “她是贼人假扮的。”李君亮爷简单的把自己追踪的经过说给了阿松听。 阿松听了，神情复杂。 没想到，奸细竟然不是阿柏，而是贼人假扮的阿梅！ “那个蠢蛋，怎么不早说出来！”他狠狠骂了一顿，若是阿柏在他眼前，他都想挖开他的脑子，好好看看，长得和别人是不是不一样！ 第379章 不受诱惑? “闲话莫说。”李君亮打断了阿松的怒骂，“那个机关在哪儿？” “将军可是要进去？” “自然。” 阿松来到庙前，给李君亮说了机关的位置和开启方法。 李君亮高大的身形钻入庙中，顿时小庙显得更加狭小和逼仄了。 他打开了地道，然后走下台阶，交代阿松继续守好出口，人也渐渐不见了。 阿松嘟囔了几句，见地道合上，便继续回到树上看守起来，间或骂几句阿柏。 —— 柳青青进入地道，没多久，就踩上了平缓的通道。 通道看上去有些年岁，且十分原始，估计是顺着这原本就有的暗河之类开凿的，看着十分粗犷。 她沿着石洞小心的走着，没过多久，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些声响，她连忙找到一个石头群，藏身其中。 不一会儿，有几个黑衣人走了过来，看上去像是巡逻的。 柳青青等他们走远了之后，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着黑衣人七拐八拐，渐渐来到了贼穴中心。眼见着前方喧嚣不已，柳青青没有继续跟下去，她四下打量，看到了一个高台，眼神一亮，纵身飞了上去。 高台的位置非常好，既能躲藏，又能看到远处的情形。 此时那大片空地上，围了一圈黑衣人，中间有一个高台，上面坐了一个人，赫然就是恶鬼面具人。他看着回来的几个黑衣人，冷声问道，“可发现有人前来？” “回首领，没有！” “没有？”恶鬼面具人站了起来，来回踱步，“不应该啊，早先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难不成他们没得手？” “首领，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等！”恶鬼面具人阴狠的说道，“如今，我们已失去了衡州的驻点，必定要拿到这批货，否则无法和公子交代！” “首领说得是！” 恶鬼面具人坐回椅子上，眼神四下扫射，突然开了口，“此次衡州驻点被剿，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底下的黑衣人听了首领的话，你看我，我看你，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他们从来都是听命办事的，哪有什么想法，皆摇了摇头。 恶鬼面具人眉毛紧锁，他也是病急乱求医了，早先为了从那逃出来，身边得力的人都舍弃了，现在连一个参谋的都没有！ 唉…… 柳青青听不到恶鬼面具人在说什么，有些愁恼。 —— 没过多久，有黑衣人过来禀告，说刚刚巡逻的人抓住了一个闯入者。恶鬼面具人心一惊，连忙问道，“对方是什么人？可是来交货的！” “首领，对方说是的，但我们从没见过她！” “不认识的人？”恶鬼面具人眼神变得十分恐怖，大喝道，“带过来，我瞧瞧是哪个胆大的？” 两个黑衣人押着抓到的闯入者走了进来。 柳青青看到对方手中的人质，脸色大变—— 阿梅怎么在这里？ 难道她是不放心，偷偷跟着自己和阿松过来了？ 想到这里，她脸色焦急。 高台下。 恶鬼黑衣人看着押过来的人，眉毛一挑，竟然是个女子？ “你是何人？” “阿梅”媚笑道，“我是来做交易的。” “交易？”恶鬼面具人上下打量了几眼阿梅，嗤笑道，“交易什么？不会是你自己吧？” 周围的黑衣人哄堂大笑。 “阿梅”神色一冷，斥道，“我劝你们最好别惹恼了我，否则你们要的那批货可就没了？” 恶鬼面具人连忙抬手，示意手下停了，他定定望着阿梅，语气莫名，“你说的货是什么货？” “自然是你们想要的货，能让人致幻上瘾的货！” 恶鬼面具人一惊，接着一喜，“你是全七的人？” “正是。” 恶鬼面具人本来想开口放入，不知想到什么，没有说出来，反而就是这样，两人继续交谈起来。 “阿梅”倒也没挣扎，继续与之虚与委蛇起来。如今她势单力薄，若是就这么把货物的地点说了出来，只怕当场就要殒命。 恶鬼面具人见对方不肯透露地点，内心倒也有几分明了，他手一挥，招来一个黑衣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黑衣人就抱着一个小盒子过来了。 “打开！” 柳青青就见到一个黑衣人抱着盒子走过来，然后朝着阿梅打开，打开后，里头一片璀璨，竟然是满满当当的一盒金条！ “阿梅”看见金条大喜，然而只一瞬，黑衣人就关上了盖子，捧着盒子走到了恶鬼面具人。 恶鬼面具人指着盒子似笑非笑，“如何，诚意可够？” “阿梅”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然后摇了摇头。 柳青青见“阿梅”拒绝了恶鬼面具人的金钱诱惑，内心大为佩服，就刚才，她看着那些金条都觉得神清气爽，能忍着这巨大的诱惑拒绝，可见阿梅的性子坚韧！ “不够？”恶鬼面具人看了看神色淡定的“阿梅”，再次手一扬，不一会儿，又有一个黑衣人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盒子珠宝玉石，流光溢彩，光芒四射！ 柳青青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这得值多少钱啊！ “阿梅”不语，她在思考，倘若答应交易，如何保证自己能顺利逃出来，而且是带着这两盒宝贝顺利的逃出来！ 恶鬼面具人见对方不说话，以为她贪心至极，内心大怒，他身子前倾，恫吓道，“小娘子，我劝你见好就收，否则，你有命拿，没命离开！” 果然，对方一言不合就威胁她！ 押着阿梅的的两个黑衣人，收到恶鬼面具人的示意，一个人伸腿踢了阿梅的膝盖，让她重重地跪在地上，另一个一拳打在阿梅的腹部，让她吐了一大口血。 柳青青见此，眼神一厉，握紧了剑柄！ 恶鬼面具人走下高台，捏着阿梅的下颚恶狠狠道，“我再问一遍，那批货在哪里？” “我要是现在说了，还有命走得出去？还能安全的拿着金子和珠宝离开？你当我是傻子呢！” “倒是有几分胆色，难怪全七派你来交易！”恶鬼面具人手一甩，阿梅就被扔在地上，她脸色挣扎，半晌才吐出一句“我说——” 好机会！ 柳青青见阿梅没有被人制住，立即飞身而出。半空中的时候，她连着射出了几枚袖箭—— “噗通。” “噗通。” “敌袭！” “阿梅”见到柳青青出现，先是一慌，转而大喜，她看了看倒地的黑衣人，以及那两箱金子和珠宝，嘴里大喊道，“大人，不用管我，快抓住他们！”说着，她就挣扎着站起身，捡起一把刀朝着一个黑衣人砍去。 第380章 演戏 大人？ 恶鬼面具人听到阿梅的话，内心一惊，难道官府追过来了？ 他当即就想离开。 但是柳青青拦住了他。 没奈何，恶鬼面具人只得应战。 由于他才经过了一场逃亡，内心又有些惊弓之鸟，十成的实力只能发挥出七八成，而柳青青以逸待劳，挟势而来，原本十成的功力多出了两三成，此消彼长，恶鬼面具人连连败退。 若不是偶尔有黑衣人抵挡几招，以命相搏为他创造机会，只怕不消片刻，他就会被柳青青擒住。 双方激战，眼看着黑衣人越来越少，恶鬼面具人也被柳青青刺中了几剑。 角落里，“阿梅”一剑杀了一个黑衣人，大喊着“大人，我来助你！”就冲了过来。 柳青青拧眉，喝道，“阿梅，你到一边去！” 恶鬼面具人则是一喜，他长啸一声，剩余的几个黑衣人立即蜂拥而来，拦住了柳青青，他自己则一个飞纵朝着阿梅而去。 待柳青青解决了黑衣人，转过身来，阿梅就被黑衣人制住了。 “衙门如今可真有意思，竟然用女子当官差！”恶鬼面具人狞笑了几声，见柳青青逐渐上前，立即呵斥，“退后，否则你这手下可就没命了！” 柳青青顿住脚步，没有上前。 “大人，不用管我，快杀了他！” “阿梅”激动的大喊！ “闭嘴！”恶鬼面具人手中的刀逼近阿梅的脖子，渗出了一缕血丝。 “住手，你别乱来！万事好商量！” 柳青青看着阿梅痛苦的脸庞，眉头皱了皱。 恶鬼面具人点点头，“好，那咱们就好好商量商量！”他见自己还有两三个手下挣扎着站了起来，立即让柳青青放他们过去。 柳青青同意了。 三个黑衣人便慢慢挪了过去，挡在了恶鬼面具人的面前。 “你已没有退路，外面都是我们的人，我劝你束手就擒！”柳青青站在原地劝贼首投降。 “我问你，你们来了多少人？”恶鬼面具人挟持着阿梅慢慢往后退，一边退，他一边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柳青青听得对方问多少人，她自然是不会说只有两个人，便淡定答道，“三十个！” 也就是在这时，恶鬼面具人和阿梅走到一块巨石后，“阿梅”快速的转头和恶鬼面具人耳语了几句，听得恶鬼面具人惊疑不定。 “阿梅”露出手中的东西给恶鬼面具人看了一眼，恶鬼面具人将信将疑。 柳青青跟着来到了巨石后。 就在这时—— 恶鬼面具人说了一句暗语，几个黑衣人朝着柳青青扑去，柳青青连忙提剑上前，谁知三个黑衣人中途一拐，往左右一滚。 随之，后头的恶鬼面具人挟持着“阿梅”欺身上前，而本来是人质的“阿梅”手一扬，一大片白色的粉末朝着柳青青面前袭来。 “阿梅你——” 柳青青震惊，愤怒，她连忙屏住呼吸，但为时已晚，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软倒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恶鬼面具人放开阿梅，畅快的大笑，笑完他点了点阿梅，赞赏道，“做得好！” 阿梅笑了笑，谦虚道，“是您轻功好，小女不敢居功。” “为什么？”柳青青看着阿梅，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阿柏背叛了，阿梅也跟着背叛？ 阿梅走到之前的空地，弯腰把金子和珠宝装进盒子里，然后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扯了一件外袍，小心的把两个盒子捆了起来，绑在身后，走到了恶鬼面具人的身边，漫不经心道，“自然是为了钱！” 恶鬼面具人见阿梅背着金银珠宝，不怒反喜，即便是现在，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怀疑的，但不管这个阿梅到底是不是官府的人，只要她爱钱，那么就是自己这边的人。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你刚刚说的当真？外面真只有一个官差？” 阿梅点头，“我从府城而来，如今官府正忙着销毁毒药粉呢，根本没有出动，就只有她带着一个小兵来了。刚刚进来地道之前，他也中了我的迷药，想必如今正做着梦呢！” “太好了！”恶鬼面具人听了大喜，他看了看柳青青，提刀往前走去，“等我把她杀了，替兄弟们报仇，我们就出去，提你的货！” 阿梅拍了拍胸前的包袱，催促道，“成，你快点，迟则生变！” “不用你提醒！” “噗哧！” “首领！” “首领！” 眼看着恶鬼面具人就要砍中柳青青，异变突生，阿梅竟然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如鬼魅般的上前，直接抹了恶鬼面具人的脖子。 紧接着，她又一旋身，手中暗器飞出，急着来救恶鬼面具人的三个黑衣人中招，倒地不起，眼看着没了呼吸。 柳青青看着这一连串的变故，脸上逐渐露出了微笑，夸道，“阿梅，你刚刚的演技真好，可把我都骗过了！”她说完，正打算起身，身子却踉跄了下，咦，怎么还是身软无力，难道？ “怎么，药性没过吧？”阿梅听了柳青青的话，神色不变，见柳青青身体不支又跪在地上，终于仰天大笑，笑完后，娇娇地问道，“这可是江湖上最厉害的迷药，柳大人，任凭你功力深厚，还是动不了了吧？这滋味不错吧？” 柳青青定定看着阿梅，沉声喝道，“你不是阿梅，你到底是谁？” “哎呀呀，发现了呢！”阿梅捂嘴乐了，“可惜，晚了呢！” “阿梅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你还真是一个体恤下属的上司呢！你问我阿梅在哪里？” “阿梅”握着匕首慢慢上前，语气冰冷，“别急，我这就送你去见她！” 去见她？ 阿梅……阿梅死了吗？什么时候？她都不知道？ 柳青青微怔，觉得悲伤不已。 看柳青青毫无反抗之力，阿梅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快了，快了，一切就要结束了。不枉她演这一场戏。先是借着柳青青的手干掉了大部分的黑衣人，后来又放倒柳青青获取恶鬼面具人的信任，紧接着又趁其不备，杀了对方，解决了几只小鱼小虾。 如今，只要杀了柳青青，她就可以带着这些金银财宝远走高飞，重新找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过着富足又美好的生活！ 阿梅握着匕首痴痴的笑了。 第381章 你演，我也演 “噗哧！” “啊……” 阿梅低头看着胸前的剑，脸色怔然，忽而，她看到了剑身上的纹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她艰难的转过身，口中嘶嘶直响。 剑忽的往后抽，阿梅被力道带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看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不敢置信的喃喃了一句，“你，你没死？” “我命大！”刺中阿梅的黑衣人出声，竟然是一个女子。 “阿梅？！”柳青青听到熟悉的声音，颤抖的喊道。 黑衣女子扒拉下面巾，笑着应道，“大人，是我！” 阿梅竟然没死！太好了！ 柳青青激动得想站起来，最后只是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阿梅连忙过去查看，然后给柳青青喂了一粒清心丸。 “怎么可能？我明明刺中了你的心脏……” 阿梅转身，神色莫名，语气带着几分庆幸，“我的心脏在另一边！” “咳咳……” 看着“阿梅”被自己气得吐血，阿梅笑了笑，忽而，她想到什么，起身上前，在“阿梅”的脸上摩挲几下，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赫然是一张异常美艳的脸。 柳青青讶异，问道，“她是谁？” “杜玲儿！” “杜玲儿，醉仙楼的掌柜，你的那个旧友？”听了阿梅的回答，柳青青若有所思，她想她知道阿梅和杜玲儿是什么时候换了，想必就是“阿梅”受伤回来的那个晚上！ “没错。可真是我的‘旧友’呢！”阿梅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何要杀我？难道就是为了我这个身份？” 杜玲儿嗤笑，“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愿意顶着你这张毫无特色的脸，出出进进？” “我真的从未了解你！”阿梅恢复了冷静，她站了起来，摇摇头。 “你以为谁和你一样，数十年都不变，那岂不是闷死了，咳咳……” 柳青青恢复了些力气，她起身挪到杜玲儿身边，重新盘腿坐下，“说说吧，你到底是哪方人马，为何要做这些违律的事？” “阿梅”倒也没有拒绝，反而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说自己先前被人救了后，确实爱慕那个护法黄九一段时间，但是后来无意间，她竟然发现黄九是个短袖，恶心之下，差点没杀了他。 断袖？ 柳青青想起那人曾经把自己劫回驻地，那绅士的背法，原来是不想与女子有过多接触，她真的是谢谢他了！ “没想到，对方提出要帮我复兴醉仙楼，我想着也好，既能离开他，又能恢复祖业。” “酒楼赚了钱之后，我有许多许多的钱，可以买以前心仪的首饰和衣裳，那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咳咳，我这才知道，这世上，什么情爱，什么男人，咳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钱！” “后来，我知道了更多关于黄泉教的事情，我知道他们不会有好下场，但我也舍不得自己存下的这些钱财，咳咳，于是我暗中计划谋划退路。恰好，偶然的一个机会，我认识了全七。” 全七？这又是一个新人物，不过柳青青没有打断杜玲儿，任由她说下去。 “在我蓄意的勾引之下，全七对我死心塌地，他不仅背叛了自己的主子，反而在我的提议之下，私下里做起了生意。” “做什么生意？” “自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杜玲儿没好气道，“比如这些毒药粉，我就会隔一段时间给他一些货，咳咳，让他卖给其他人，这些恶鬼面具人想来就是其中的一户户主吧！” 说到这里，杜玲儿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后面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我不慎被发现了，这才逃到全七和人接头的地方来，想着拿着钱财远走高飞，没想到……”她看着阿梅，不甘心的问道，“我说完了，现在，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潜伏的，为何我一点都没发觉？我自认为做得十分小心了……” “我自是知道你性子谨慎，多疑，”阿梅淡淡道，“我被你刺中，侥幸未死，又被一个路过的神医救了，只是终究受伤太重，养了许久才好转。待我辞别神医，准备回衡州的时候，天可怜见，竟然让我看见了你！” 杜玲儿脸色一黑，她真的是没想到，如此的戏剧性。 阿梅觑了一眼脸色不好的杜玲儿，心情愉快，“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我便决定不回去了，而是乔装跟着你。” “我没发现？我竟然没发现？”杜玲儿有些崩溃。 “你想必是忘了，”阿梅神情淡定，但语气带着几分傲然，“当年我们同为暗影，我的易容之术其实一直比你好……” “没错，没错，是的。”杜玲儿喃喃道，“可是，你说这易容之术太麻烦，太琐碎，你不喜欢，每天只管练武！” “我只是不愿意，并不是不会！”阿梅补充道，“跟上了你，再多加注意，自然就知道你想往这鸟洲上来，我便赶在你前面，买通了船家，在码头等你。” “还要谢谢大人教我划船！”阿梅突然转头，朝着身边的柳青青笑了笑。 “你刻苦，学得很认真，自然划得好！”柳青青感叹，这技能学了，真的不知道就什么时候能用上。 “所以你并没有怀疑载着你的船家有什么问题！”阿梅笑了笑，“其实在船上的时候，我是想下手的，但一来我身体并未完全痊愈，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擒住你。另外一个，我很好奇你扮着我的样子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到底想干什么！” “你倒是耐性好！刚刚你家大人就要被那个面具人杀了，你都能忍住不出手？”杜玲儿语气莫名，带着几分挑唆。 柳青青眉毛一挑，笑笑不语。 阿梅也没有回答，继续说自己的，“我一路跟着你进了地道，对了，阿松那个倒霉蛋，真的武功不行，大人，回去后，要给他加练一下！” “我早就这样想了，每天加练中呢，最近应该有些长进吧？”柳青青对自己的教导还是有些自信的。 “原来是大人调教过了。”阿梅恍然大悟，“我说呢，中了迷药竟然没有立即倒了，反而还能维持几分清明，自己服下丹药调息！” 第382章 杜玲儿又破防了 知道阿松没事，柳青青松了一口气。 “不过，眼神不太好，竟然没看到我进地道口！” “嗯，这方面回去就加强！”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显得默契十足，让杜玲儿有些破防。 阿梅不等她开口，继续说，“为了跟上她，我便没有和阿松打招呼。后来，我跟着她进了这地道，找着机会，制服了一个黑衣人，换上了他的衣裳，潜伏起来。” “刚刚我自然是想出手的，但我胸口的伤口提醒我，你是多么狠毒、多么诡计多端的一个人，再看到你如此重视这些金银财宝，便推测你必不是真心和他们合作，肯定会找机会以绝后患，自己逃之夭夭。” “说来说去，咳咳，你不过也是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十足把握的报仇，不顾你家大人的生死！” “不，她只是相信我不会因为中了迷药，而一点反击的手段都没有！” “不，你没看到大人的眼神，那么镇定，不见丝毫恐惧，我相信大人！” 柳青青和阿梅两人说完，互相望了望，莞尔一笑。 杜玲儿气得大喊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命这么好？在暗影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要辛辛苦苦的学各种打探消息的本事，而你只要随便练练武就行，我完成任务，还要周旋于男人之间，而你只要随便几剑就行。 离开了暗影，我以为过上了好日子了，没想到又见到了你！你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但摇身一变竟然当了官！当了官？哈哈哈，有官职！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要夺走，那本应该是属于我的！” 柳青青见杜玲儿疯魔的样子，不由轻叹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没人的成功是随随便便的。阿梅自从来我身边，每日清早，我都能看到她练武的身影，就是晚上，我也发现过许多回，她在自己房里练身法……” 阿梅惊讶，“大人怎么知道，是我声音太大了吗？可是我已经很小心了……” 柳青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阿梅恍然，是了，大人的听力特别好。 “你这习惯是当初在暗影留下的吧？”柳青青肯定道。 阿梅再次讶异，点了点头，解释道，“暗影还是很复杂的，若是让人看见了，不太好……” 柳青青了然，她转头看向杜玲儿。 杜玲儿怔住，未语。 “后面也不用说了，不过就是一直按捺着悄然不动，直到你最最得意的时候——给你一击！如何，滋味可好受？”阿梅定定看着杜玲儿，见她眼神痛苦，她心中一直以来的恨意终于消散了。 “咳咳……阿梅，其实我也不想的，我……”眼见着阿梅眼神越来越淡薄，杜玲儿脑海中涌起一些熟悉的画面，她不由语气哀怜，恳求饶恕。 阿梅提剑之前，看了一眼柳青青，柳青青会意，连忙捂着脑袋“哎呦”一声，“头有点晕是怎么回事？” “噗哧！” 阿梅看着杜玲儿不甘的闭上眼睛，她淡漠的收回了剑，很久之前，她就明白一个道理，对敌人绝对不能手软，尤其是生死之敌。 阿梅收回剑，轻轻说道，“谢谢大人成全……” 柳青青摆摆手。 阿梅扶着柳青青来到一块石头上，忽而，想起什么，不由说道，“对了，大人，我刚刚在地道里好似看到了李将军？也不知我是不是眼花了？” “李将军？哪个李将军？”柳青青头还有些晕，她顺口接道。 “柳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多少日子不见，竟然忘记了在下？”突然，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柳青青听着这戏谑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抬头望去，只见一蓝袍男子正抱剑倚靠在石壁上，脸上似笑非笑。 “李君亮，是你！”柳青青兴奋的站了起来，往对方走去。不过她走得歪歪扭扭的，阿梅本欲上前扶住她，但她瞄到李将军大步向前，不由缩了缩手。 等见到李将军扶住大人的手臂，眼里带着几分心疼，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心情有些激动，眼也不眨的盯着两人瞧。 “柳女侠不是号称武艺高强，怎么这次中招了？”李君亮见柳青青似要摔倒，连忙上去，一把扶住柳青青的胳膊，语气讽刺，眼神却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疼。 “偶有失蹄，偶有失蹄。”柳青青感慨，“当初我初到岳州，见到吴大哥追那个黄蜂儿，就告诫自己，要小心别人使这个扔迷药的阴招，之前躲避了几次，没想到这次还是没有躲开！” “吴大哥？”李君亮语气莫名。 “就是吴县尉啊，对了，他调到大理寺去了，你在都城有没有见过他？” 见眼前的女子谁都不问，就光问那个什么“吴大哥”，李君亮突然觉得心里一酸，他没好气道，“你还问别人，你先顾着你自己吧！”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又悄悄瞥了一眼柳青青。 柳青青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再问了，而是关心起了案子，“你来多久了，这地道中不知还有没有贼人？” “应该没了，外边的几条道都被我闯过了！” “李将军这是又迷路了？”柳青青听见贼人都落网了，便放了心，开起了玩笑。 李君亮听了柳青青话中的熟稔，心里莫名有些开心，他正打算回话，忽然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视线，他瞥了一眼阿梅。 阿梅福至心灵，突然出声道，“大人，这里还这么多活呢，要不我上去把阿松叫下来干活吧？” “好啊！”柳青青顺口答道，她看着阿梅飞快的跑走了，语气有些开心，“看来阿梅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她自然是好得很！”李君亮暗道，都还有闲工夫听八卦，自然是好极了！ —— 阿梅出了地道，刚走出小庙，迎面就刺来两把剑。她当即敛容，提剑一挡。 叮叮当当。 “你这女贼，到底是谁，为何假扮我梅姐？”阿松刚刚被“阿梅”扔了迷药，这下看着人又出来了，自然是二话不说，攻向对方。 阿梅本来打算“好好”修理一番的，听了阿松的话，心里有些感动，手下便留情了几分。 只是这手下留情几分确实是几分，阿松被阿梅压着打，一路退，时不时的空翻，远离攻击，这样连着来了几回，阿松累得气喘吁吁。他看向阿梅，眼神异常疑惑——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和梅姐的招式一模一样，就连这修理的方式也毫无差别？ 阿梅收手，点了点头，“看来你这段时间还是有进步的！能在我手里坚持这么多招了！” “你？你到底是谁？”阿松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啊啊啊，眼前的梅姐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第383章 雁城烟雨 阿松一边搬着尸体，一边偷偷看整理东西的阿梅，他神情还有些恍惚。 李君亮把阿松身前的一个大石头踢掉，又顺脚踢了阿松的侧腿。 阿松回神，他看了看踢自己的李君亮，疑惑道，“李将军，你踢我干什么？” 李君亮见柳青青朝自己看来，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窒，连忙解释道，“你还问我？我还要问你在发什么呆，你看看，要不是我，你就被这块石头撞到了！” 阿松看了看自己旁边的石头，表面上有明显翻动的痕迹，谄媚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柳青青见没事，又转头回去，继续整理现场。 阿松凑到李君亮身旁，嘀咕道，“李将军，现在这个梅姐，你确定是真的吗？” “怎么？你觉得不是真的？” “我……我还是不太心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阿松看着阿梅“咻咻”几下补刀，干干脆利落的干掉一个濒死的黑衣人，浑身抖了抖，“太狠了，比以前狠多了，刚刚在外面，修理我也下得去手，累得我直喘气……” “你要是被人杀过一回，只怕比她更狠！”李君亮斜了一眼阿松，这大男人的，还对贼人有同情心不成？忽而，他转了转眼珠，大声道，“阿梅，阿松说你狠……” “李将军，你不地道！” “阿松，你说什么？” “梅姐，我……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开玩笑？”阿梅浑身散发着“杀气”，举剑就朝着阿松刺去，“那就是真的说了！” “啊啊啊，大人，救命啊！” 阿梅追着阿松跑走，地道里眼看着热闹起来了，柳青青不由摇了摇头，睨了李君亮一眼。 李君亮得意的笑，“他就是欠收拾！”他说着走到柳青青身边，帮她一起做事。 两人之间一片温馨。 —— 柳青青、阿梅和阿松先行一步赶回了衡州，之后阿松又拿着令牌领着李君亮带来的卫士赶往江口鸟洲，拉回了贼人和物资。 没两日，卫士又剿灭了全七的手下，重新缴获了毒药粉，至此，可以说是将所有贼人一网打尽。 这日，天气阴阴。 柳青青站在一株柳树下。 她看着刺史大人一声令下，最后一批毒药粉就开始了销毁。 在生石灰的作用之下，池子上空升起了大片大片的白烟。 烟雾升空，随风飘向江面。 忽而，天空下起了细雨。 烟雨蒙蒙，湿润了空气的烟气，空气都彷佛清新了几分，周围的树木草地，渐渐显得青翠欲滴，和天地连成一片，世间所有的灰暗仿佛都被洗涤得干干净净。 李君亮站在柳青青身边，慢慢吟道，“雁城微雨浥轻烟，天地青青柳色新。” 柳青青心一颤，不由转头看向他，李君亮低头，看着柳青青湿润的眼睛，眼神明明灭灭。 他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对于自己面对柳青青时的各种情绪，有了几分明悟。 柳青青移开视线，轻轻问道，“对了，还没问你，你怎么会来衡州？” 李君亮见柳青青回避，心里一紧，待看到对方侧脸上的轻微红晕，不由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老大人收到你的信和刺史大人的信，就说你肯定是被欺负了，让我带着人来给你撑腰！” 并没有告状的柳青青听了对方的回答，眼眶有些热，她仰着头，看着天空，轻喃道，“李君亮……” “嗯？” “谢谢你。”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风吹起两人的衣摆，青色和蓝色交辉相映，天地好似为之一清！ —— 隔日，李君亮就领着卫士回京了。 他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一切又恍如恢复到了刚开始的模样。 只阿梅会时不时的看着柳青青偷笑。 四妹则有些纳闷，东家最近练字，怎么总是写一句诗？ 时光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要回岳州的日子。 六月初六，柳青青正领着阿城等人帮顾单收拾行李，突然门子来报说，门外有人找。 柳青青到西花厅一看，原来是葛五和葛小锦。 “柳姐姐！孙大夫说我阿爹彻底好了！” “恭喜恭喜！” 柳青青笑着祝贺。 葛五郑重的给柳青青行了一礼，看着平静，但语气带着激动，“多谢柳大人，我才能重获新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快快请起，不必客气！” 三人闲话几句，葛五就扯了扯女儿的小手。 葛小锦连忙起身，“柳姐姐，我想去外面玩……” “四妹，你带她去吧！” 柳青青看着葛五望向邓嫂子的眼神，忽然明白了几分，轻声让邓嫂子到外面守门。 眼见着没外人了，葛五从胸膛拿出了一个布包，放到柳青青身旁的桌上，“这个就当我的谢礼，还请大人收下！” 柳青青看着布包，疑惑道，“这是？” “大人打开看看！” 葛五看着布包，眼神带着几分不舍、几分如释重负，然后伸手示意柳青青打开。 柳青青带着疑惑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一本书，看上去有些陈旧。 她不由从荷包里掏出一双细布手套，轻轻拿起书，翻看起来。 葛五看着柳青青小心的动作，脸上各种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恢复如常，重新坐回座位上。 柳青青看着书，表情越来越凝重，她没有再看下去，合上书，放在桌上。 “葛五，你可知这书意味着什么？” “自然知道。”葛五点头，他指着书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代传一代，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我曾经也这样认为，也是这样做的……”他听着外面传来女儿清脆的嬉笑声，感叹道，“可是，真的生死关头走一遭，从浑浑噩噩中醒来，这才知道，除了自己的性命和家人，其它的外物，都无足轻重。” “它兴许能让你们一家人变得极为富贵！”柳青青怕对方不清楚这书的价值，挑能说的解释了几句。 葛五摆手，打断了柳青青的话，“大人不必再劝，葛五都清楚的，说句越矩的话，我知道的比您都还清楚。所以，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书的价值，但我也知道，这书的危险性有多高。 这本东西自从传到我手中，荣耀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担心受怕，如今交出来了，说实话，人都轻松了许多。 至于富贵，我自己能挣钱养活家里，不说大富大贵，但养活她们娘俩是没问题的，您不用担心！” “我可和上面提……” “不用。”葛五站起身，“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请大人无论如何，不要说这书是从我这里得到的，一个字一句话都不要提，劳您随意编一个其它的理由，只要不带上我们家！千恩万谢！” 第384章 回 听了葛五的话，柳青青半晌没有说话，她看了看书，又看了看葛五期盼的眼神，再听了听外面葛小锦铜铃般的笑声，终是点了点头。 葛五大喜，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再次拜谢。 “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道！你今日不过是来道谢，并没有给我什么东西，我也没有收到你什么东西。”柳青青仔细的收好书，放到怀中，斩钉截铁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好好。”葛五欣然应允。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柳青青就唤了邓嫂子进来，轻声吩咐了几句。 葛五和葛小锦在顾府用了午膳后，两人就告辞离开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邓嫂子递给葛五一个竹篓，笑道，“这是东家给小锦儿的一些小玩意儿，万勿推辞！”说着，她就把竹篓塞给葛五，不容人拒绝。 葛五本欲拒绝，但他看到女儿期盼的眼神，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两人谢过，葛五就背着竹篓，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了顾府。 —— 几日后，陈山长领着书院的几位先生和一些学子，在码头给天岳书院送行的人告辞，“师兄，一路保重啊！” 林山长点了点头，不放心的再次叮嘱道，“切记朝令夕改，一定要坚持现在的原样，知道吗？每个月给我写封信汇报情况……” 陈山长一脸受教的听着，动都不敢动。 另一边，情况有些相反。 “你再住些日子啊，到我家住些日子！”杨夫人握着柳青青的手，紧紧不放。 柳青青微笑，虽然想抽回手，但又不敢用力，“伯母，家中有事，书院也离不得人……”只能说着已经说过许多遍的答案，耐心的哄着。 杨夫人兴许也知道是这样，但她就是没松手。 直到船要起航了，杨大人在柳青青威胁的眼神下，顶着夫人的死亡眼神，扒拉了夫人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强颜欢笑道，“夫人，人家的船要走了，别耽搁了！” 柳青青连忙收回手，躬身道别，转身快步往客船走去。 等她走到甲板上，船渐渐离开码头，柳青青突然双手聚拢在唇边，大声道，“伯父保重身体，潭州见！” 说完，她就挥挥手，狡黠的笑了。 杨大人听到柳青青的喊话，整个人呆住了，半晌，他无意识的回头看着杨夫人，似问非问道，“青丫头刚刚说什么？” 杨夫人眉眼带笑，嘴巴都笑得合不拢，听到杨大人的问话，故意回道，“说让你保重身体！”说完，她就领着仆役慢慢往回走。 杨大人虎躯一震，连忙追上去，“不是这句，是后面一句，她是什么意思？” “啊，还有后面一句吗？风大，我没听清……” “夫人，好夫人，你就别逗我了，快告诉我！” “你不是都听见了？” “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问你那个调皮的大侄女！” “对，得问她，回去写信……不行，这事不能写在纸上，不妥不妥……夫人，你说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大老爷们的事儿，自己想去！我忙着呢，这各色的行李，人员清点，想一想就一堆事……” “夫人，这会不会早了些，还不知道……” “你别说话了，我不想听，我觉得你大侄女的话比你的话更好听，更靠谱……” 风渐起，吹散了未尽的话，也吹走了不舍，但却吹来了期望。 码头上，搬夫们有序的上前干活，说话敞敞亮亮，声音高昂，精神饱满。旅客济济，走下行船，看着码头繁荣兴盛、一片祥和的场景，不由对衡州生出了许多好感。 城内，行人穿梭如织，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女子开怀的笑声，男子响亮的叫声，热闹如过年。刘生花挑着胆子，沿着巷道一路喊着“卖花啊，新鲜的花儿，刚摘下的石榴花，红红火火，买了生意兴旺咯！” 医馆里，孙大夫看着蒙大夫给他的几大箱书籍，呆愣许久，片刻后，扑在箱子上，嚎啕大哭，“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啊！”哭声吓得医馆围墙上的野猫炸毛，飞也似的跳下围墙逃走了。 刺史府门前，刺史大人看着街角盛开的紫藤花，感慨道，“又是一年好时节，锦绣繁花六月天，锦绣繁华啊！”旁边围着的大小官员点头应是，衙役龚三拍手道，“好诗，好诗，大人好文采啊！”刺史大人看着龚三，颔首微笑，众衙役看着龚三，满脸佩服！ —— 千里之外，都城。 李君亮走在巩府的走廊里，大步带风。 巩老大人看着李君亮神清气爽的走进来，上下一打量，和管家关伯对望一眼，大笑道，“我说君亮，这都夏日了，我怎么觉得你还在过春天啊！” 李君亮看了看自己身上藏蓝色的袍子，不明所以，“大人，是卑职衣裳不对吗？这两日下雨，卑职就多穿了一件……” 巩老大人仰头大笑。 李君亮看向含笑的关伯，关伯嘴唇蠕动几句。李君亮看明白了，脸色爆红！因为他读懂了关伯的唇语——老爷是说你这满面的春光！ 他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拿出一本折子，朗声道，“大人，这是柳……柳大人给您的折子，还请过目！”说完，他就放到巩老大人面前的书桌上。 巩老大人看了看李君亮通红的耳朵，忍着笑意，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李君亮悄悄挪到一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关伯指了指内室的茶桌，李君亮眼神一亮，谢过关伯，人就躲进内室喝茶去了。 【大人，此次衡州之行，收获颇多。案子的事情，想必衡州刺史会详尽的给阁部递折，我就不赘述了。唯有一件极其关键的事情，想上禀于您。】 【我已知晓了龙王令背后的秘密。】 【因为事涉密，不便于信中叙述，此信发出之时，我已让阿梅和阿柏回都城，由他们向您禀告，届时您自会清楚。】 【另，阿梅和阿柏两人情投意合，此次回京亦是准备筹办婚事，若您有回信，他二人不便带回，可拖李将军手下的卫士传达，可靠！】 【望身体康健如昔，平安顺遂。柳青青敬上。】 第385章 夔王宝藏 【前朝夔王，当年制造了一块令牌，名为龙王令。】 【此令最开始是夔王用来号令云梦十二州江湖中人的信物，双方约定共同起义举事。】 【后来夔王敛了巨额的财富，藏在一处秘密的地方，龙王令的背后纹路就是宝藏的简要路线图。】 【打开宝藏，需要两把钥匙，另外还有密道之内如何开启对应机关的说明图，这三样东西被夔王交给了三个人。】 【两把钥匙分别叫做落霞剑和孤鹜刀，它们是由天外陨铁打造，世上再无第二把。剑身和刀身刻有花纹和凹凸，就是开启龙宫内大门和一些重要存放宝藏地方的两把钥匙。】 【夔王把落霞剑和孤鹜刀分别给了自己一个心爱的儿子和心腹大将，机关开启说明图，则被夔王交给了一位心腹臣子，三人相辅相成，又互相约束，共同守卫宝藏。】 【如今已有龙王令、落霞剑、密道说明书，只需要找到最后一把钥匙孤鹜刀，即可打开夔王宝藏。】 老者放下信件，然后唤管伯拿来了烛火，将信件烧毁了。 信上说的此等秘事，留下无益。 见信件残余的火光余辉慢慢熄灭，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夔王啊，那可是差点打到京都的枭雄啊，说句大不敬的，若是夔王真的举事成功，哪还有如今的大周天下？ 可惜，时也运也，功败垂成！ 老者回忆着之前了解到的夔王信息，心中思绪翻涌。 他背着手在书房内慢慢踱步，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已不适合再私下查探了，必须要尽快禀告陛下才是。 否则万一被陛下得知，只怕是龙颜震怒，相关的人都会受牵连。 如今，一切都要等阿梅和阿柏两人带着相关证据回都城再说。 老者做好决定，摸了摸胡须，重新坐在书桌后，提笔给柳青青回信。 片刻后，他就写好了。 老者放下笔，抬头四顾，没见到李君亮的身影。 管伯指了指内室，老者会意，笑了笑，故作疑惑道，“咦，我们的李大将军哪里去了？走了吗？” “大人，我还在呢！”李君亮从榻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老者的身旁，一脸笑意，“大人可是有回信？”说完，他还探头看了看书桌，见桌上有一封写好的信，喜笑颜开。 老者细细打量李君亮的神情，对内心的猜测多了几分笃定，忽而对他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阿梅和阿柏要回都城办婚礼，说来你也算是他们俩的大媒人了！” “阿梅和阿柏？” “两人要成婚？” “我是大媒人？” 李君亮一连三问，把自己问晕了。 老者大笑，看他的表情，青丫头竟然没有告诉他，哈哈哈！ 他摇了摇头，这棒槌，看来他老人家白期待了，也不知道还要磨叽多久才能吃上他的喜酒哦！ 李君亮一脸懵，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大人说得也是，当初是我选的他们三人，如今两人既然要成婚，我自然也可说得算是他们的媒人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等阿柏那大块头回来，我定要他请我吃酒！” 真是一点心思都不在自己的终身大事身上，老者内心腹诽了几句，放弃了打趣。 他把信纸拿起，折好，放入一个新信封，“喏，尽快送给青丫头！” 李君亮接过信封，小心的放入怀中，拍了拍，大声应道，“大人放心，不出几日，就到她的手上。” 说完，他看了看老者的脸色，试探问道，“大人没事的话，我就去送信了？” “去吧去吧！”老者看出他眼底的焦急，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李君亮弯了弯嘴角，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管伯给老者奉上一杯茶，打趣道，“看李将军的模样，我还以为有了大进展呢！” “大进展？就他，算了吧！”老者摇头，握着一卷书册，准备看书，“我先前也以为是有大进展，兴许能喝上两人的喜酒，稍微试探了一句，就原形毕露，两人只怕是还早着呢！” 管伯倒是有不同看法，“老爷，先前瞧着李将军好似没开窍，如今看来，这衡州一趟，只怕是开了窍，这一旦开了窍，只怕是突飞猛进哦！” 老者放下书卷，神秘的笑笑，“老管啊，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管伯顺着老者的话，“老爷既然有了兴致，我就不扫兴了，您说？” “咱们就堵君亮和青丫头什么时候成了如何？你刚刚可是说‘突飞猛进’，想必是认为快了！” 管伯点了点头，“没错。” “那我堵他们两人还早！” “老爷如此有信心？”管伯讶异。 “自然。” “成。要是老爷赢了，我准老爷多吃三顿肉！” “才三顿？” 老者和官伯两人你来我往，最后才说定了四顿肉的赌约。 —— 李君亮回到自己的府邸，很快唤来一位家将，把一个盒子递给对方，让他快马加鞭送往岳州。 亲蒋了然的嘿嘿直笑，说了几句玩笑话，被李君亮踢了一脚，他就欠欠儿的拱手离开了。 李君亮看着家将远去，怔怔的呆在原地。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无意识的来到后园的湖边。 湖水是从都城周边引入的活水湖，缓缓流动着，在阳光的照射下，看着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偶尔有鱼从湖面跃出，甩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总觉得少点什么？”李君亮坐在石凳上，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摸了摸发烫的额头，仰头看了看一无遮拦的蓝天。 “是了，得种些树！” 他喊来管家，让管家沿着湖边种一行柳树。 “树形要笔直的、优美的那种，就……就看着向竹子笔挺，精气神要足！” 管家听着自家公子另类的吩咐，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要种柳树，还要长得像竹子，怎么不干脆种些竹子好了？ “你说得没错，是还得种些竹子。”李君亮听着管家喃喃自语，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连忙又接着吩咐，“我记得那边的院子，没怎么修缮，你速去工部请一位好的园林大家，让他帮忙设计一下，房子要江南的风格，那个院子多种些花，一定要有西府海棠，对了，练武场旁边加几棵玉兰树，如今光秃秃的，太晒了。还有，再加些……” 第386章 交差 夏日的烈日晒得管家的脸庞发红，好在他记性不错，自家公子的交代他一五一十的都记了下来。 待自家公子急匆匆的说了一句，“早知道该把这些写在信里面的”，他终于结束了这难熬的时光。 自家公子真是平日里万事不管，一管起来能让人忙得脚不沾地。 管家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顶着大太阳去办事了。 毕竟，他听着公子这一番安排，感觉公子想娶亲了呢！ 种些花花草草的才好，这将军府总算不是光秃秃的了！ —— 几日后，阿梅阿柏顶着炎炎灼日，灰尘仆仆的赶回了都城。 他们一路未停，也没回家，直奔巩阁老府邸而去。 老大人在水榭接待了他们。 陛下赐给他的宅邸很是精致，夏日里有水车降温，冬日里有暖房，如此冬暖夏凉，保证这个肱股之臣住得舒坦，这才好为大周鞠躬尽瘁，咳咳，扯远了。 话说回来。 阿梅和阿柏甫一踏入水榭，就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仿佛置身于山间瀑布水流前，浑身透心凉。 管伯看他们满面灰尘，心疼之余，连忙上了清水帕子，让他们梳洗。 阿梅和阿柏受宠若惊，管伯可是宰相府的管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说阁老平日近人，待人和煦。 但他们之前可是难得一见，如今这样招待，可真是沾了柳大人的光了。 老者见他们神态有些拘谨，便和管伯说，让他们自己来。 管伯顺从如流，没再管他们，转而去吩咐仆役上冷饮果子糕点。 “大人，我——” “阿梅啊，没事，不着急，你们先歇歇。”老者慢慢的喝着凉茶，挥手打断了阿梅的话，“等你们歇好了，咱们再细细说，不急这一会……” 阿柏在桌下悄悄扯了阿梅的衣摆，阿梅便咽下了未尽的话。 她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唇瓣，拱手应了是，然后她便走到一旁的架子上，盛水洗漱。 阿柏连忙跟着过去帮忙。 待阿梅洗完了，他才取过阿梅刚刚用过的帕子，大大咧咧的擦洗脸庞，一擦，白色的帕子变得灰黄。 阿梅瞪了他一眼。 阿柏憨憨的笑了笑，笑完继续洗脸。 两人经过了一番洗漱，感觉面貌都焕然了一新。 老者欣慰的点点头，示意他们用些茶点。 阿梅和阿柏这下没有推辞，反正刚刚都洗脸了，还差这喝冷饮吃点心嘛！ 不过，点心一入口，阿梅便品尝出了不同。这做法有些像邓嫂子，只是，这味道…… “味道是不是不如青丫头那里的？” 老者见阿梅动作迟疑，便猜出了几分。 阿梅看老者面容和煦，便没了拘束，直言道，“是差了一点点。” “哈哈哈！”老者开怀大笑，阿梅直言直语，倒是和青丫头那个鬼精灵不同。若是她在这里，虽然话语出来的意思也是这样，但还会想着奉承自家厨子几句。 “我觉得很好吃！”阿柏是不管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只要能顶饿就行，片刻的时间，一口一口就消灭了一大盘。 老者看着阿柏，感慨道，“到底是年轻，胃口就是好！和君亮差不多！” 阿柏听老者提起李君亮，连忙放下盘子，追问道，“对了，大人，今日李将军没在府上吗？” 老者摇了摇头，“前两日，陛下突然召他入宫，说让他给宫里的卫士们加些训练，这不，有两日没来了，听说忙得够呛！” 阿柏目露羡慕，“李将军真是圣眷浓厚！” “你加油干！”老者又推了一盘绿豆糕到阿柏的面前，鼓励道，“多吃点，武功练扎实些，学好本领，总有用武之时！” “是！”阿柏大声应道，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老者也没落下阿梅，推了一碟精致的荷花酥给她，也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你安心跟着青丫头办事，也不用担心将来的出路！” 阿梅淡淡的脸庞上浮现缕缕笑意，郑重答道，“是！” 一番闲聊后，三人便说起了正事。 阿梅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木盒，起身，双手呈给老者。 老者打开木盒一看，里面是一本发黄的书籍。 “这就是青丫头说的那个地道机关说明书？” “是的，大人，”阿梅解释道，“这是原本，柳大人还临摹了一本放在身边，以防要用。” 老者点头，“那就好。”说完，他轻轻取出书，翻开看了几面，神情若有所思，然后便把书放回来木盒里。 “你们家大人没说这书是如何得来的？” 阿梅听见老者的问话，心道柳大人猜得不错，老大人果然会问这个问题。 “大人说，若是别人问，她就说是从某处荒宅得来的。若您问，就说这书的真实来处，她不能说，也不会说，但也不想编一个理由骗您……” 老者听了阿梅的话，无奈的笑笑，“这丫头是堵我话呢！这一长串，和没说一样。算了，算了，我知道她必然是答应了这本书的主人。这样，咱们统一口径，就是她从一处荒宅偶然得来的。这话就到这里，不必再说了。” 阿梅沉声应诺，阿柏也点了点头。 老者盖上木盒，继续问道，“那孤鹜刀，可有消息？” 阿柏接过话题，回道，“大人说，至今没有任何线索。还托我问问您，不知您这边是否可有相关消息？” 孤鹜刀？ 前朝大将？ 老者抚了抚胡须，陷入沉思，半晌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思绪，不过要先进宫一趟。” “进宫？” 阿梅和阿柏两人有些惊讶。 老者便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们，并嘱咐他们对于这件事情一定要谨言慎行，在外切不可提及。 两人心一沉，再次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肃脸应承了下来。 这一说，就直说到太阳逐渐西下，夜色也逐渐深沉。 老者留阿梅和阿柏吃了晚饭，才把两人送走。 交了差，阿柏觉得浑身轻松，他摸了摸后脑勺，脸色突然变得通红，结结巴巴的问道，“阿梅，我……我明日就去提亲……如何？” 阿梅转头看向阿柏，夜幕下，男子赤城的眼神，羞红的脸庞，深深的映在了她的脑海中，她不由笑着说道，“好。” 第387章 潭州寻医 阿梅阿柏回都城的时候，柳青青带着邓大嫂等人到潭州寻医。 邓家存了大半年的银钱，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想给邓大郎治病。 柳青青自然也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临回岳州前，她特意带着邓嫂子去拜访了孙大夫，请他介绍治疗这种昏迷症状的名医。 孙大夫没有半分犹豫的介绍了自己的同门师弟。 “我那师弟治这个最是拿手，不过他如今被楚王府请去治病，你们若要寻他，需要去潭州才行！” 因着孙大夫的这一句话，邓大嫂回到岳州后，便回家说了这个消息。 开始，大家很是犹豫，虽然他们有孙大夫的书信，但孙大夫的师弟在楚王府，这可是皇亲贵胄，他们普通老百姓只怕是连王府的门都进不了，更别提找给王府治病的神医了。 柳青青知道后，便说她也去，好歹她如今大小也是个官，求见楚王兴许会困难，但求见府上的大夫，应该还是能见一见的吧！ 有了她的支持，邓家人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开始行李，准备各项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单是谁陪着去潭州就好一番争执。 后来，才定下邓父，邓大嫂，四妹，五妹，还有邓大姐的丈夫陶大郎五人陪着邓大郎去求医。 邓父和邓大姐夫两人能照顾邓大郎，帮着抬上抬下，打点住宿等等。邓嫂子于公于私是肯定要去的。 四妹一半是不想离开柳青青，一半也是担忧自家大哥的病，五妹上次衡州就没去，潭州她是说什么也想去。 邓家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两人如今在柳青青那儿做事，万事自有主家做主。 柳青青想着两人去，也能给邓嫂子替个手，便答应了。 此外，她还带上了阿松和郭半仙。 带上阿松是因为，自从阿梅和柏两人回都城之后，这人就有些消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总是一副四十五度望天的模样，让人看了不落忍。 “带你出去散散心，省得看得他那个样子眼睛疼。” 至于郭半仙，他看着府里上上下下打点行李，便追着问，知道柳青青要去潭州，那是死活要跟着去。 “我是你的门客，自然是你到哪里，我也要跟到哪里啊！” 没奈何，柳青青自然也带上了他。 一行九人，就这样到了潭州。 到了潭州后，他们先是在离楚王府最近的芙蓉巷租了一个院子。 隔日，柳青青就和阿松、邓父、邓嫂子准备去楚王府。 潭州被流经于此的湘江一分为二，楚王府就坐落在它的东边。 “说起这楚王府，自然要说这楚王，如今的楚王是陛下的亲叔叔，那自然是圣眷浓厚，隔三差五的就有赏赐下来。要说这楚王啊，本来出声皇家，自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 但是呢，这命啊，不太好。小时候，母妃早逝，后来中年呢，王妃因病过世了，再后来，这楚王府的世子也不知为何，突然昏迷不醒。 王爷有感于世事无常，便在潭州四处寻仙问道，不怎么在府里。” 柳青青听着阿松普及楚王府的信息，了然的点点头，“所以，孙大夫的师弟，才会被请来给楚王世子治病。那世子爷如今的情况不知有没有好转？” 对于这个问题，阿松了解得不多，他推测道，“想来是有好转的吧，不然王府早就换大夫了，哪里会让李大夫一直给世子爷治病？” “确实如此。” 但也有可能是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柳青青看着面露喜色的邓父和邓嫂子，没有说出后头的话。 “客人，到了，我只能送到这，王府门前可不准随意停车的。”赶车的小哥勒住马，呼喊着柳青青他们下车。 阿松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柳青青随之而后。 邓父腿脚有伤，下车比较慢，阿松扶了他一把。 邓嫂子撑着马车，利索的下来了。 “妈呀，这，这也太阔气了！”邓嫂子看着占地颇广的王府，惊叹得合不拢嘴。 邓父看着门口站着高大的护卫，还有街上不时走过的巡逻兵士，有些忧心忡忡，如此严整的防卫，他们能顺利见到李大夫吗？ 不会还没走到王府门前，就被喝止了吧？ 柳青青看了看转头四顾的阿松，被王府阔气镇住的邓嫂子，以及面带愁容的邓父，心道，都不怎么顶用啊，看来只能自己上了。 她抚了抚衣裳，摸了摸衣袖中的令牌，迈着步子，向王府门前走去。 邓父、邓嫂子连忙低头跟了上去。 阿松眯了眯眼睛，走在了最后面。 楚王府门前的守卫小队长本来没发现柳青青几个人，王府门前虽然有禁地，但还是抵挡不住有许多人偷偷的打量。 王爷下过令，他们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把人家赶走。 看就看了，还能少块肉！ 因此，对于柳青青等人的打量，他们没有丝毫反应，但是眼看着四人往王府门前走来，守卫小队长不由挺直了身板，往台阶走了几步。 随着他的走动，身上的盔甲霍霍直响。 “王府门前，闲人止步！” 柳青青见对方拦住了自己几人，语气严厉，便顿住了身形，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来意。 “求见李大夫？”护卫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蔑道，“李大夫可是王府的医官，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我劝你们速速离去，不要在此滞留！” “我们有李大夫的家信，能不能烦请通传……” “家信就送到家里去，来王府做什么？还通传，你以为本队长是他的传令官吗？”护卫小队长打断了柳青青的话，不耐烦的挥手。 阿松握了握背后的拳头，脸上渐生怒气。 柳青青正准备示意邓父拿钱打点一番，突然王府门前来了一队车马。 十几个官差、护卫护卫着中间一辆华贵的双马车。 马车旁还跟了一些衣着华丽的仆妇。 护卫小队长连忙吩咐手下把他们赶到一旁，自己朝着马车迎了上去。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阿松被人推搡着到了街角，见人走了，这才咬牙骂了一句。 若不是大人千叮咛万叮嘱，又考虑到邓嫂子他们的求医，他说什么也要和对方论论理。 第388章 天助我也! “论理？你怎么和人家论理？是用嘴巴说还是挥拳头打？” 柳青青一看阿松的神态，就知道他说的论理不是文，怕是武了。 “柳娘子，你们回去吧！” 邓父粗着嗓子，脸上很是抱歉。 “让您跟着受这种屈辱，真是……真是对不住！” “这没什么，都是常理。”柳青青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虽然心里有些郁气，但早先就做好了准备，倒也不难受。 王府难进嘛，她早就想到了。 “阿爹，我们回去，你呢？”邓嫂子听出了邓父的未尽之意，不由担忧的问道。 邓父直勾勾的看着大门，轻声回道，“我在这里等，我就不信李大夫不会出来，他治病什么的，总要买药材吧？” “李大夫，不是我打击您的信心，这兴许李大夫要什么药，一开口，王府就有人去准备了。”阿松觉得邓父的想法有些天真。 柳青青倒是眼前一亮，“倒也不一定，我听孙大夫的语气，他这个师弟也是有些脾性的。这样的大夫，不会愿意一直呆在王府的，肯定会出来透透气，说不定就能碰上……” 邓父不停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阿松耸了耸肩，“行吧，这也是个不算办法的办法了，那就一直在这等？可是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柳青青看了看王府的大门，长长的围墙，突然有了主意，“对了，这王府总不会是只这一个大门，咱们不然到其它门去碰碰运气。” “没错，没错，王府肯定也有那买食材出入的侧门或者后门类似的，咱们可去那试试。”邓嫂子对于厨房的做事，可以说是熟悉得很。 一行四人，便转战到了王府后门。 侧门没去，远远的看见有重兵把守，他们便连忙走开了。 “行了，你们明天这个时候来听消息吧！” 王府后门处，一位管事接过邓父悄悄塞给他的荷包，掂了掂手，随意说道。 “行。劳您一定给李大夫带个口信，就说他在衡州的师兄孙大夫有信给他！” 管事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转身回了院子。 邓父还欲再说两句，门“啪”的关上了。 “阿爹，你没事吧？” 邓嫂子怕邓父被撞了，连忙上前问道。 邓父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没事，没事，回去吧，明日再来听消息……若是不成，若是不成，我再来守……” 柳青青侧耳听着门内传来管事和仆役的说话声，眼神一厉。 竟然想收了银钱不办事？ 呵呵！ 几人情绪不高的往回走，走到侧门处，忽然听到有人喊柳青青。 柳青青转头看去，王府侧门处，站了一位背着药箱的白净男子。 “柳大夫？” 赫然是曾经那位给成员外夫人治病的柳生大夫。 柳生疾步跨下台阶，朝着柳青青等人走来。他面带喜色，恍若见到了亲人。 “大……您怎么在这里？”柳生知道柳青青经常要办事，便没有喊出她的官家身份。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柳青青惊讶的打量着恍若焕然一新的柳生，“你怎么会来潭州？” 柳生激动的讲述了自己为何在此的缘由，“七伯说要我出去闯荡一番，我觉得也是，便来了潭州，恰好遇到了李师父，他在王府给世子看病，正缺人手，便让我来给他做助手……” “李师父？” 柳生看着有些激动的柳青青，莫名回道，“是啊，就是李果珍李大夫，他医术特别高明，人也特别好，曾经游历经过我那个医馆，还指点了我一番。没想到，在潭州又遇见了他。原本，我想拜他为师，他不愿意，我便私下叫他李师父，这……刚刚一激动，就喊了出来！” “李果珍，果然是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柳青青大喜。 没想到，柳生大夫竟然认识李大夫，而且还跟着他在王府看病。 真是天助我也！ 柳青青连忙喊了邓父和邓嫂子过来，说明了情况。 邓父激动的嘴唇颤抖，他连忙从怀里掏出孙大夫的信，交给了柳生。 柳生接过信，小心的放到怀里，“您放心，一会儿我就交给李师父。” “多谢，多谢。” 邓父激动的给柳生鞠躬，柳生连忙拉起他，劝慰了几句。 看着柳生顺利的走进王府的侧门，几人不由而同的长长呼了一口气。 听到同伴的呼气声，大家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东家，您可真是，在哪儿都有认识的人！” 邓嫂子看向柳青青，一脸佩服。 “多亏了柳娘子，今日这才顺顺利利的！”邓父终于不再愁容满面，笑了起来，笑得眼角的褶子卷了几层。 阿松没说什么，但看着也有几分惊讶。 柳青青谦虚了几句，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认识柳生的过程，当然诸如那些投河自尽，稍微有损柳生如今在邓父和邓嫂子心中高大形象的事件，她就没有说。 没必要，也没意义。 几人边说边等，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药童从侧门走了出来，径直往柳青青四人而来。 “请问谁是柳娘子？” 柳青青上前答道，“我是。” 小药童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但行事颇为稳重，他眼神虽然带着几分好奇，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大人模样。 “师父说，谢谢你替他带了孙师伯的信来。然后，他这会儿脱不开身，不便见你们，让我来说声抱歉。明日他会去你们那儿给邓郎君看病，请你们放心，今日就先回去吧！” “李大夫实在是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柳青青拱手谢礼，便退开，换了邓父和邓嫂子。两人对小药童千恩万谢，小药童却不见拘束的样子，仿佛经历过许多回一样，至少看着比柳生都熟练些。没几句话，就把邓父他们劝得起了身，他自己施施然的背着小手回去了，很有一副名医的模样。 柳青青见小药童进了院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松则是哈哈大笑。 邓父和邓嫂子不明所以，见守门的兵士看来，柳青青和阿松连忙一人搀着一人，快速的离开了。 王府侧门处，小药童探出个脑袋，看着门口空无一人，神情疑惑，他明明听到了笑声，怎么外面没人？ 第389章 蛀虫该杀! 都城。 巩阁老府。 这日清早，府门外来了客人。 门子见着明黄辇车上下来的人，整个人呆住，人就要飞奔去报信，却被一位卫士拦住。 紧接着，一行人快速的入了府。 等老者来到水榭，客人已坐在主位上，他连忙躬身行礼，“老臣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阁老不必多礼，是我不请自来，万望勿怪，实在是事情万分紧急！” 上首的女子，年约四旬左右，看上去眉目依旧如画，肤色白皙，仪容端正，气度不凡，实有天家之威严。 长公主，当今陛下的亲姐姐，文治武功样样出色，尤其是领兵能力，独树一帜，为大周的安宁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也就是近几年，边关看上去比较安宁，她才回都城荣居。 怎么今日突然来府上了？ 老者心中纳闷，脸上也带了几分疑惑。 长公主伸手请老者坐下，然后吩咐左右的近侍呈上来一件东西，“还请阁老先看看此物，我稍后自会说明此行的来意。” 老者稳稳的安坐，看着近侍捧着一个盒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退下，他才起身打开一览——盒子里放着的是几截断箭！ 端箭？ 长公主亲自前来，难道是边关…… 老者心里一沉，迅速的伸手拿出了一截断箭仔细打量，等等……这份量，好似有些不对。他又从盒子里取出剩余的断箭一一掂量，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长公主见此，面容和缓，“看来阁老看出端倪了？” 老者放下断箭，拱手回道，“是的，殿下，若臣没估量错的话，这些箭支的份量不对，应是标准的三分之一二……” “连您这长年不领兵的宰相都看出来了，那些沙场宿将却一个个都没看出来，你说可笑不可笑？还有负责押运物资的军需官，说接手的时候，是正常的箭支，不知为何到了边关军队手中，却变成了此等残次品？简直是庸官，真是气煞我了！” 长公主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那实木制作的木桌顿时裂开了一条缝。 近侍悄悄提醒了她，现如今不是在自己府上，长公主脸色微微有些尴尬，“阁老，你看我这脾气，真是，回头我让人给您送一张来！” 老者没有在意，反正这屋子里所有的都是陛下赐的，不管怎么着，都是一家。他在意的是，长公主话语中的信息。 “殿下刚刚说的，难道是边关出事了？” “阁老，边关大败，只怕消息不日就会传遍朝中上下了……”长公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难看至极。 “什么，大败？”老者眉头一皱，看来他刚刚的忧虑成真了，“成国公是老成之将，边关几十万兵马也强盛，再加上近几年风调雨顺，粮草充足，即便箭支出了问题，按理也不至于大败才是？” “只怕不止箭支，”长公主面色凝重，她推测道，“兴许兵器，盔甲都有问题。再加上近几年没有大战事，平日里只怕没有怎么操练，兵力的战斗水平也一言难尽，唉……” 老者听了只觉得嘴里发苦，若真如此，那就难怪了。 “对了，殿下，这些箭支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我手下暗影拼死送来的……”长公主眼神悲伤，“一路上，不知是什么人阻拦她们，折了好几个影子，才把消息送到我手中。”她见老者看着她目露担忧，想了想，便猜到老者在担心什么，不由开解道，“您放心，我一收到消息，便进宫回禀陛下了，此事陛下已经知道。只是我这消息来源渠道不是朝廷正规报信，所以陛下才没有召集阁部商讨，不过已经命令龙武军郎将周渊暗中着手调查了，也在调遣军队，选派大将，准备开赴边关。 我今年旧伤又犯了，上不了战场，便一直关注案子的进展。没想到周渊这家伙，长得和他老子周国公一样，看着让人十分信赖，担连他老子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十分的不中用！ 好几日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实在是焦灼，这才一大清早登您的门，问问您的看法！” 长公主噼里啪啦的一顿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如今的现况都说了一遍，老者点点头，若有所思。 半晌，他推断道，“此事必定涉及朝中某个位高权重的人，在外也有人相互勾结，行事十分隐秘，否则必瞒不过朝廷的耳目！” 长公主听了，冷哼一声，“我也猜是这样，真不知他们怎么下得去手，贪这些钱，也不知入口噎不噎？” 老者无奈的笑了，“陛下，他们若是觉得噎，就不会去干这些事了，有些人，是有再多银钱都觉得少了的！” “蛀虫，朝廷的蛀虫！”长公主横眉怒笑一声，“若是让本宫知道是谁干的，必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否则都对不住我手下的影子！” “殿下暂且息怒，”老者安抚道，“还请您详细的和我说说，这箭支从制作、运输、接管其中涉及的人和事，老者也好有个分析的参考。” “这是当然。”长公主颔首，示意左右一侍从上前，侍从便躬身应诺，细细道来。 老者认真的听，时而凝神思考，侍从便会停下，等他回神再继续；时而又对着侍从问了几个问题，侍从能答的就回答，不能回答的，长公主就会出面补充。 这一说，就到了太阳高升。 皇宫中。 大周皇帝陛下刚刚在朝会上大发了雷霆，无他，因为朝廷已经收到了边关战败的塘报。 这样，也就证实了长公主的消息来源没错。 陛下自然也不会对自己姐姐比自己先收到消息生气，他生气的是，偌大的朝廷，竟然都没有发现送往边关的箭支有问题，直到战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箭射出去后，刺不穿敌人身上的皮毛。 要知道两方交战，箭是克制戎狄他们的一大武器，如今失了这个，军马未动就已失了先机，不败才怪！ 好在成国公经验丰富，领着残兵回城驻守，这才保住了大周最后的一道屏障，否则只怕戎狄要长驱直入，横扫中原了！ 皇姐说得对，他这几年是对大家太宽和了，才养出了这些蛀虫，该杀，都该杀！ 第390章 两道传旨 “周渊，朕让你调查，如今都几日了，结果呢？”皇帝看着跪在眼前的周渊，眯着眼睛，面容看上去和煦，声音却极其冰冷。 周渊低眉敛目，磕头请罪，“臣无能！” “无能，无能，你就会说无能！”皇帝从桌子上捡起一本奏折，朝着周渊就扔了过去，“朕不想听见这个词，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周渊生生的挨了奏折，额角顿时现出一个红印，他起身，抬头，抱拳，“请陛下再给臣一些时日，臣定能找到线索——” “找到线索？朕要的不是找到线索，朕要的是能彻底查清此案！” 周渊低头，扯了扯嘴角，再次低声道，“臣无能！” 这么大的案子，想也知道肯定和朝中的皇亲贵胄，王公大臣牵扯不小，他一个小小的郎将，怎么和他们对上？到时候，便是他老子——周国公，只怕也护不住他！ 皇帝看着他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火气更大，“来人，周渊办案不利，拖下去杖责——” “陛下，还请陛下息怒，先听老臣一言！” 就在卫士要把周渊拖出去的时候，有一位老者开了口。 皇帝见是老臣王言，想了想，抬手一挥，卫士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周渊暗暗大呼了一口气，好悬，差点要打屁股了，听说李君亮这家伙这几日都在宫中，若是被他知道，免不了嘲笑一番。 真是多谢王老大人仗义执言了，回头定找一瓶他老子的好酒送过去！ 王言不知道自己即将收到来自周渊的好酒，此时他站出来，先是宽慰了陛下几句，然后话锋一转，说起了这件事背后的牵连，最后总结道，“此案想必极其复杂，牵连甚广，满朝当中，若说谁能勘破此案，非巩公不可！” 皇帝凝眉沉思片刻，颔首道，“本想让他再休息些时日，如今怕是不能了，力士，传召巩阁老！” “诺。” 巩老刚刚送走长公主，宫内就有内侍来传召他入宫。老者接了旨，回房换了朝服，带着一个木盒入了宫。 等再出宫时，以及官复原职，领了旨意，全权负责此次导致边关大败问题箭支的案子。 而原本一直给他当副手的李君亮此次却是接了旨意，被派去了边关，辅助成国公和戎狄的对战。 至于他原本的位置，皇帝思虑良久，还是派了周渊。 无他，合适而已。 虽然有点贪生怕死，但若是派了事情给他做，他还是会兢兢业业的完成。 这一点，倒是和他老子一模一样。 李君亮领了旨意，前来巩老府上辞别，碰见了周渊。 两人在木栈道狭路相逢，互不相让。 周渊看着李君亮身上大将军的盔甲，冷哼一声，“怎么，穿着这个大盔甲来阁老府上显摆你大将军的身份了？” “我穿不穿盔甲都是大将军，无需证明什么！倒是你，有空在这闲逛，怎么不去查案？” 听得李君亮提起痛处，周渊脸一黑，气急败坏道，“我如今跟着阁老，阁老都没吩咐我，怎么，你是要替阁老做主吗？” “你少拿大人当挡箭牌！”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周渊好似找到了让李君亮顾忌的点，洋洋得意，持续输出。 眼见着时日不早了，李君亮不想和他多做纠缠，“我没有闲工夫跟你掰扯，和大人说几句话就走！” “没时间啊，没时间就快点走啊，还呆在这里！” 李君亮按着腰间的佩剑，厉声道，“周渊，让开！” 周渊看着对方按剑的手，眼神一亮，忍不住了吧？来打一架啊！话说，他们好久没对打过了，也不知这家伙长进了多少？ 周渊正准备拔刀，忽而他身后传来了老者的呼声，“君亮～～” 李君亮趁着周渊一愣的功夫，挥手拨开他，朝着老者奔去。 周渊趔趄了几下，暗骂几句，见李君亮和老者执手相看，只差泪眼的模样，浑身抖了抖，背过了身去。 “大人，君亮就要去边关了，您……您多保重身体！” 老者听着李君亮关怀的话，想着往日里相处的日子，也不由红了眼眶，“你也是，一路保重，遇事定要沉着冷静，我……我们等你凯旋归来！” “君亮定不负大人所望，一定将戎狄驱逐大周境内，收复我大周领土！” “好，好，好啊！” 老者又嘱咐了几句，李君亮边听边点头，认真的记下。 “好了，想必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了，你去吧！” “大人保重！” 李君亮转身准备走，还是回了神，支吾道，“大人，我已交代家将，若是岳州那边有回信，马上就会送来给大人……” “好，我知道了！” “若是，若是……” 老者了悟的微笑，接话道，“放心，若是青丫头给你的信，我不会看的。” “不是，”李君亮俊朗的面容难得羞窘，“这个我让家将分出来，我是想说，若是她写信来了，大人必定会回信，能不能帮我和她说一下，我去打仗了，近段时间都回不了信……” “你怎么不自己写一封？” “打算写来着，但不知从何下笔……”老者看着李君朗惆怅的面容，心道这是想写的太多，写短了怕说不清，写长了时间又来不及吧！ “好，我记下了，你放心，管伯也在呢，纵是我忘记了，他也不会忘记的。” “多谢大人，有劳管伯，本不欲将这些事麻烦您——” “这可不是小事！”老者打断李君亮的话，“也是大事，安心，必会办得妥妥的，写得详详细细，必不让青丫头和你怄气！” “大人这话说的！”李君亮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人又恢复了爽朗，“她可不会怄气，只怕还要勉励卑职几句，让我安心打仗，别啰里啰嗦的！” 老者想到柳青青在这方面的脾性，确实会如此，不由哈哈大笑。 离别的气氛，到底是驱散了些。 李君亮渐渐远去，半路上碰到周渊，他快速的纵身而起，从他头上飞了过去，周渊气得大叫，“有种别走，留下来比划比划！” 老者看着略显活泼的周渊，心道，这府里往后还是少不了热闹，他摇了摇头，高呼道，“周渊——” 第391章 上门看诊 潭州。 这日天色蒙蒙亮，柳青青起来练功的时候，发现院子里蹲了一个黑影，黑影身旁还有一把刀，正反着光，她吓了一跳，大喝一声，提棍打去。 黑影突然大喊，“柳娘子，是我！” “邓大伯？” 柳青青看着自己离对方头骨不到一尺的距离，嘴角抽了抽，连忙放下棍子，疑惑道，“您这么早在这做什么？”她又用棍子点了点，“还拿着刀？我以为是贼子宵小呢！” 邓父看着柳青青说完收起了木棍，摸了摸额头吓出来的冷汗，天爷哦，他今日可算是见识到柳娘子的厉害了，就刚刚那一棍的威力，若他真是宵小，只怕是要吓死了！ “我……”邓父正要开口，见自己手中还提着菜刀，连忙起身放到不远的石桌上，讪讪笑道，“我睡不着，想着今日李大夫要来，定是要筹备饭菜的，就打算磨磨刀。但磨了两下，听着声音嘈杂，怕吵醒了大家，就没磨了。想着要干其它什么事才好，一时入了神……” 大清早的磨刀？ 柳青青也算是见识到了邓父的紧张了。 她不由劝慰了几句，邓父总算是回了房，重新睡下。 柳青青看着墨蓝的天空，摇了摇头，继续去打水洗漱练功。 渐渐的，天色大亮，墨色退去，好似一眨眼的功夫，天空就变得澄明剔透，碧蓝如洗。 李大夫带着小药童敲响了院子的大门。 大家热情的把人迎了进来。 邓父正准备关上门，谁知后头还跟着了一个侍卫。 侍卫一把抵住大门，大声道，“我是王府的侍卫，队长特意让我跟着李大夫的。” 邓父连忙让开，一叠声的道，“真是抱歉，没看到，您快请进，请进！” 侍卫冷哼一声，按着腰间的刀，往内走去。 邓父抬头看到侍卫的侧脸，脸色顿时大变，这人，这人…… 侍卫感受到邓父的视线，不由转头看过来。 邓父连忙扯起笑脸，迎了上去，内心疯狂暗示自己——要笑，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大郎治病重要。 侍卫没看出邓父有什么异处，便又转过了头，继续迈入院中。 邓父握紧拳头，低头跟了上去。 屋内。 李大夫把着邓大郎的脉，久久没有说话。 邓嫂子看着李大夫的脸色，不由自主的攥着腰间的围裙，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眼神定定的看着李大夫，隐隐带着几分期盼。 良久，李大夫才放下手，清瘦的脸庞上带着丝丝笑意，说道，“能治！” 能治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房内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四妹和五妹低低欢呼，邓嫂子放开围裙，口中直念佛，“菩萨保佑，能治，能治，太好了！” 柳青青也替邓嫂子开心。 若是真能治好，邓嫂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家里总算是有个男人一起支撑家庭了。 邓父前脚刚迈入房内，后脚就听到李大夫的能治，喜不自胜，也顾不得之前的担忧了，连忙跑到邓大郎身边，颤抖着声音，再次向李大夫确认道，“您说的可是真的，我儿有救了！” “我师父说能治自然是能治，他老人家的话可从来没有一句假话！”小药童在一旁自豪的拍着胸脯。 李大夫慈爱的看了一眼小药童，倒也没有反驳。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您，谢谢您！” “哎，此时说谢还为时尚早，等治好他，您老再谢也不迟，哈哈！” 李大夫说笑道，“行了，我现在要走针，屋子里别留人，你们都出去吧！” “是是是。” 大家连忙从房内退了出来。 邓姐夫正给侍卫上着茶水和点心，见大家出来，连忙过来问询。听说自己大舅兄能治好，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心想：若是娘子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定然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侍卫悠哉的喝茶吃点心，也没管邓家等人的闲事。 他这趟差事可以说是轻松得很，就这眼前的几个平头百姓，反正他是没看出有什么危险，队长还巴巴的把他派了来，不过倒也不错，难得能偷个闲。 嗯，最好李大夫治久一点，他就能多出来几次了！ 柳青青自然也看见了这个侍卫，心想王府对李大夫还是挺看重的。他出来看诊，还派人护卫着。 误会往往就是这样产生了。 只是若是美好的，那便也没有多大关系，于人于己都没有害处。 李大夫行针很快，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大家又涌进去。 “今日才第一次，我只走了他几处大穴，这是药方，吃七天，七天后，我再来给他行第二次针。”李大夫吹了吹药方，递给邓父，叮嘱了一些熬药的注意事项和日常护理的要点。 邓父连连点头，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记。 说完了，李大夫就准备起身离开。 邓嫂子连忙奉上诊费。 李大夫婉拒，“你们是师兄介绍来的，我怎可收诊费？”他说着又看向柳青青，“这位是柳娘子吧？孙师兄和我说了，之前有次遇险，多亏您和几位少侠，他才逃出生天；后来又帮忙周旋，让吴师兄的心血回归师门，此乃大恩——” “这是两码事，李大夫。”柳青青解释了几句，继续说道，“您若是不收，我怕邓大伯明日又早起磨刀！” 听了柳青青讲述他早上干的事情，邓父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直说道，“您看，您也没时间留下来用些饭食，这诊费是一定要收的，犬子……犬子还靠您多加费心呢！” 李大夫听着柳青青讲述眼前病人父亲的一片拳拳心意，叹了口气，便让小童收了诊费。否则，人家只怕他还不用心治病呢！ 邓父见此大喜，收下就好，不然他真愁得和柳娘子说的，怕是睡不着要起来磨刀了…… 邓嫂子连忙把一个布袋塞给小童，小童顿觉手里一沉，他张了张口，想和师父说些什么，邓嫂子又一把扯住他，“你跟我来，既然李神医没有时间吃我做的饭食，那就带些点心回去尝尝。我跟你说，嫂子做得点心可好吃了，能把人舌头吞下去……” 四妹和五妹也簇拥着小童离开，小童被好吃的点心晃了神，也就忘了布袋的异常了。 李大夫看着盛情的邓家人，再次摇了摇头，也没把小童喊回来，继续和柳青青闲聊，问起了李师兄遇险和吴师兄被囚的具体事情。 他这两个师兄可真是“命运多舛”啊！ 第392章 偷听 “幸好祖师爷保佑，孙师兄这才没事。”李大夫内心有些沉重，吴师兄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他朝着柳青青行礼，“还要多谢柳娘子，否则即便祖师爷保佑，孙师兄也不一定能走出那山洞。” 柳青青不欲总让人道谢，便没有推辞，此事就算告了一段落。接着，她又侧面叮嘱了几句，让李大夫不要和人提起这件事情，“如今这事兴许尚未完结，万一给您带来不便就不好了。” 刚刚还说自己师兄命运多舛的李大夫顿时心里一咯噔，是啊，若是那邪教还有余孽，凭他的医术，只怕也会被他们找上门来，看来是得注意。 他点点头，“你放心，我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府，想来无碍。便是出门，王府也会派侍卫跟随。对了，若病人这七日有什么异常，你们便到侧门来，我已和守卫侧门的小队长说好了的，他们必不会拦着了。” 邓父连忙道谢。 “便是我一时出不来，柳生那孩子总是可以出来的，他极有天分，于这病症上也有几分经验，也能看的。他今日就想来呢，不过王府那里离不得人，只能下次找机会了。” 听李大夫安排如此细致，邓父越发感动。 就在这时，邓嫂子领着小童回来了。 肉眼可见，小童原本干瘪的肚皮鼓了起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轻便的竹篮筐。李大夫点了点他，到底没说什么。这些日子，跟着他在王府，到底是受约束了，连饭量都减少了，他也清瘦了，唉。 李大夫领着连吃带拿的小童和护卫，施施然的离开了院子。 柳青青站在门口看着三人远去，“噗嗤”一声笑了，果然，小童那走路模样和李大夫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松和郭半仙刚刚没有出来，此时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一左一右挤在门框里，盯着外面，也嘿嘿直笑。 “你小子说得没错，这小童甚是有趣！”郭半仙咂摸着嘴，饶有兴趣，可怜这些赶路的日子，实在是太闷了，没意思得紧。如今都“流落”到看小儿走路发笑了，唉…… 柳青青当没看见郭半仙的无聊，心道：日子安生还不好啊，她可想多过些安生日子。如今邓大郎病情有了希望，那接下来就可以好好逛逛潭州城了，听说潭州美食可多得很！ 夜晚，邓父在厨房看火熬药。 柴火散发的光芒，明黄又晃悠，渐渐的，他眼前浮现了白日里那个侍卫的脸庞。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此人就是他一直寻找的那个人——害大郎如今昏迷不行的嫌疑人之一。 说是嫌疑犯，是因为大郎出事时，他并不在身边，是之后暗中打探，才知道这个侍卫的存在，也是三年多前那场祸事唯一活生生的人。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他家大郎还是他找了三天三夜，在一处偏僻的水湾找到的。邓父想起找到儿子的场景，那满腔的悲凉至今都忘不掉。好在儿子争气，虽然一直没有醒过来，但呼吸尚在。 如今不仅有了痊愈的希望，还碰到了当初的嫌疑人，实在是太好了！ 邓嫂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邓父一副红光满面，眼神凶狠的模样，她倒也没害怕。她是知道邓父年轻时的事迹的，只是如今家里各项事情都在好转，邓父还这个样子，她不由有些担忧，“阿爹，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不舒服。”邓父回神，刚好药滚了，他便抽出柴火，武火转文火，让药继续小滚着。 邓嫂子不信，追问道，“您刚刚那模样，可不是没事的样子。阿爹，若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我可是怕了您了，万一又睡不着，早起到院子磨刀，被东家当成蟊贼打了！” 提起自己干的糗事，邓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了，别担心。” “我可不是担心您，我是担心东家，别好好的成了‘杀人凶手’！东家那力道，一棍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知道了，知道了，再不会了。”邓父好脾气的答应着。对于儿媳妇，他是敬重的，这么些年，家里的事情都靠她撑着。 等大郎醒来，他可要好好敲打敲打，让他对自己的媳妇更好些。 大郎，对，大郎的事情，要不要和儿媳妇说？ “阿爹，您有什么事，真的别瞒着。”邓嫂子见邓父脸色莫名，越发觉得他是有事，于是噼里啪啦一顿说，打起了亲情牌，从大郎的病，说到邓阿奶、婆婆、邓大姐、四妹五妹等等，“还有东家，东家可是把我真的当成她嫂子了一般，咱们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必不会袖手旁观的。您提前说出来，东家还能想办法帮我们一二，若是您……”邓嫂子眼睛一闭，说了一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您万一出事了，她连怎么回事都不清楚，如何救您？如何救我们？” 邓父踌躇，没错，他就是有些担忧，毕竟那侍卫是来自王府，王府啊，可不是他发狠、结交一些江湖朋友就能够得着的。 但若是告诉柳娘子，这不是让柳娘子陷入两难的地步吗？帮或者不帮，都让她为难。 “咳咳，我可不为难，邓大伯。”柳青青突然从门后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长串人，阿松，郭半仙，四妹，五妹，“首先声明，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饿了，嫂子说给我做些宵夜，我等不及，就来看看。后面这些饿猫，都是跟着一起来混吃的……” 邓父看着满满的人，有些哑然。 邓嫂子连忙一把抓住柳青青的手，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东家说什么呢，什么偷听不偷听的，咱们家都不是外人，你来得正好！”接着她又把阿松和郭半仙请了进来，这两人是东家的手下，不用瞒着的。至于四妹和五妹，则被她赶回房，锁了起来。 四妹和五妹，两人在房里嘟嘟嘴，只能上床休息去了。 哼，她们已经大了，老把她们当小孩。 做完这些，她才重新回到厨房，催促邓父快说。 没奈何，邓父只能把三年前的往事说了出来。 “您竟然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邓嫂子听得邓大郎出事不是意外而是有可能人为，且公公一直在暗中调查，她是又惊又怕。 第393章 入王府 公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敢私自调查，如今牵涉到王府，若不是她今晚恰巧发现不对劲，追问了出来，只怕，只怕万一出事，真的都摸不着头脑！ 邓父脸色暗沉，“这不是小事，且我也是诸多猜测，不好告诉别人……” “嫂子别急，邓大伯担忧的是，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柳青青帮着邓父解释了一句。 邓父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可，可……这……这。”邓嫂子急得不行，脑海中思绪纷杂，不知从何开口。 柳青青沉思片刻，问道，“邓大伯，您敢肯定今日那个侍卫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九成九。”邓父虽然这样说，语气却十分肯定，他当年可是找到了这个侍卫，看过他的面貌，后来，某一日，就突然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没想到是去了王府！难怪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柳青青凝神思考，就是不知此事背后和王府有没有牵连了，若是没有牵连，她凭着令牌，提个人不在话下；若是和王府有关，那就要难办一点。 “这事有些难办啊！”郭半仙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幽幽说道。 阿松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不是废话嘛，没见大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柳青青看向郭半仙，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渐渐莫名，脸上带着几丝贼贼的笑容。 阿松如今对她也有些熟悉了，一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知她定是有了主意，这主意还不走寻常路。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就看半仙你愿不愿意出面帮忙了？” 听到有法子，邓父和邓嫂子不由望向郭半仙。 郭半仙看着两双满怀期盼的眼神，神情一窒，半晌无奈道，“东家您说，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嗳，别说得这么吓人，既不让你赴汤也不让你蹈火，反而让你混得好好的，吃香喝辣，尽享富贵！那什么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可比大鸡腿好吃多了！” “当真！”郭半仙双眼放光，身体前倾，大声催促，“快说！” 柳青青招了招手，几人头凑头，低声商量了起来。 —— 几日后，王府大门口不远处，邓父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满怀担忧，“阿松大人，你说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阿松抱胸靠在马车上，悠悠道，“老丈，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大人的乔装易容之术，世所罕见，一定不会被发现的。更何况有半仙这个老神棍在，你且安心。” 就是有他在，老汉我才不放心啊，邓父内心腹诽，柳娘子厉害又能干，那神棍可别拖柳娘子的后腿…… 王府门口。 郭半仙佯装镇定的扮高人风范，见侍卫进去通禀，提起拂尘，悄悄朝着身旁的道童问道，“真的要入王府？如今反悔，可还来得及……” 道童低低说了一句“来不及”，接着脆声道，“师父，总管来了，请您进去呢！” 郭半仙连忙放下拂尘，看着满面笑容走来的王府总管，露出一丝世外高人的矜持模样。 一老一少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被王府总管请了进去。 邓父看着眼前的情景，想着前几日受到的冷遇，不由痴笑，他摇了摇头，突然放下了担心。柳娘子这本事，果然厉害啊，他是不该平白担忧，反而让大家都操心他。 “阿松大人，我们回去吧！” 阿松虽然不知道邓父为何放下了忧虑之情，但也从善如流的架着马车往回走，这几日为了完成大人交代的事情，可是忙了好几日呢！回去补觉去。 柳青青扮作了一个清秀的道童，跟着自己师父——郭半仙，踏入了王府。 王府果然非同凡响，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不是富贵华彩，就是十分讲究。尤其是到了花园，可谓是一步一景，一步一换，江南建筑的秀美特色扑面而来。 郭半仙可没有柳青青这等闲情雅致，能分神看四周的景色。他虽然自称半仙，但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他没想到，自己忽悠了大半辈子，竟有一日忽悠进了王府！ 不对，这不关他的事。 “神算子”这个新名号是阿松那个鬼给他造出来的。 此行是身后这个人忽悠他来的。 都怪他一时被山珍海味迷昏了头，不假思索就应承了…… “上仙，前面就是世子的居所了，您跟我来！”管家恭恭敬敬的提醒，郭半仙挥了挥拂尘，轻启眉眼，点头颔首。 他这副爱搭不搭理的模样让管家越发恭敬，小步走着在前面继续引路。 天爷哦，就这副死样子，竟然被人追捧，难怪大忽悠要给他这样训练？ 大忽悠——柳青青，低眉敛目的跟在郭半仙身后，背着一个褡裢带，慢慢走着，对周围仆役投来的眼神无动于衷，尽显高人弟子风采。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楚王世子的居所。 柳青青看着大气舒朗的院子，眉毛轻扬，这风格可和王府的大风格有些不搭啊！ “世子妃，上仙请来了！” 管家站在院子门口，高声喊道。 院内响起了一道悦耳的女子声，“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说的这个上仙有没有那么神？” 管家听世子妃语气不太好，连忙对着郭半仙笑笑，见郭半仙轻扬拂尘，并不在意，便放下了心。 果然是上仙，真是好脾气，不与我等凡人计较失礼之处。 得了应允，几人便朝着院内正房走去。 甫一进入正房，柳青青就看见圆桌旁坐着一位高挑的宫装女子，她着孔雀蓝长裙，外罩一件淡黄的圆领褂，气势非凡，竟恍如一女将军！ 世子妃费氏看着走来的一老一少，不禁仔细打量。 她看了看镇定自若，看不出深浅的郭半仙，又看了看老道身后眼神清明，清秀非凡的道童，心道，这管家这次倒是没说错，这师徒看着好似有几分本事。 既有求于人，世子妃也不吝啬释放自己的善意，开口请郭半仙坐下，还特意吩咐婢女给柳青青搬了一个矮凳。 第394章 布阵 能够坐下，这待遇可不小啊！ 柳青青臀部半挨着圆凳，心想这第一步可算是稳了。 只要接下来顺利发挥，应该就能留在王府了。 世子妃看着柳青青的坐姿，眉头高挑，笑容越发和煦。 柳青青不知自己被人试验了一回，她垂着头，偶尔视线慢慢的打量着房内的陈设。 世子妃没有多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听管家说，您的卜卦堪称神算，今日请您过来，是想帮忙算算，世子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昏迷不醒？何时会醒？” 这一连三问，每一个问题，郭半仙听了，都心里一咯噔。 祖师爷哦，他要是真的这么神，早就去都城当国师了好吗？ 不过好在这三个问题都没有超纲，完全在大忽悠给他的题目范围之内，因此他十分胸有成竹。 押中题了！ 郭半仙睁开原本半睁着的眼睛，眼神四下扫视了一遍，又快速的恢复了半睁开的模样，接着左手飞速的掐着不知名的指法，口中张张合合。 世子妃看着他的动作，眼神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屏住了呼吸，安静的等着郭半仙算出来的结果。 “徒儿～～” 忽然，郭半仙唤了柳青青一句，转而对着世子妃道，“贵人，您这疑惑单凭贫道的功力尚不足以算来，需要我这徒儿在房中布一下五行八卦阵才可，望贵人批准！” 柳青青从身侧的挎包里取出一些旗帜，走到郭半仙身旁等着。 世子妃指着柳青青手中的旗帜，询问道，“这些要如何用？” “贵人放心，不过是在八方插上旗帜，待贫道算完，立马收取，此举不会对世子爷有任何影响！” 世子妃沉吟片刻，到底是同意了。 她先前还觉得老道就凭掐手算，有些简单，如今还需布阵，倒也算合理。且不过几面旗帜，料想无碍。 “准。” 她话音落下，柳青青就开始在室内走动“插旗”。 明面上是插旗，实则是查看有无异常的东西。 一般人昏迷，如果不是受了重伤，那么绝大多数的缘由肯定是外力的因素，除非病人自己不愿意醒来。 柳青青想，作为王府的世子，再怎么藏拙啊躲避啊等等，也不会一昏迷就昏迷多年。 这其中肯定有别的古怪。 然而，她要插完最后两只旗子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发现。 任何可能有异常的地方，香炉，痰盂，花瓶，盆栽，床幔，衣物等等，都查过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进来了一位青春靓丽的丫鬟，她软语道，“给世子妃请安了，是时候给世子喂药了。”待她抬头，发现了郭半仙和柳青青，惊讶的捂着嘴唇，“哟，世子妃这时请了道长来……” “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 世子妃对丫鬟不客气的呵斥道。 不过，丫鬟并没有担忧害怕的表情，她愣了愣，软语应了一声是。 世子妃对她身后的丫鬟，倒是多了几分和煦，“香荷，把药端过来！” 名叫香荷的丫鬟应声，走过去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前面媚笑的丫鬟，柳青青听见香荷悄声对着世子妃道，“小姐，这药我亲自熬的，没让她插手，您放心！” 看来，这两个丫鬟分属不同阵营啊！ 柳青青看着世子妃端过药碗，竟然先自己尝了几口，半晌之后，才慢慢给世子爷喂药，内心有些惊讶。 这世子妃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真是实属不易。 柳青青仔细的闻了闻药碗散发出来的药味，依然没闻出有什么不对劲，她在床头不远插下一面旗帜，就往自己的矮凳走去，最后一面旗帜，她要插在床榻的正对面，也就是门口。 经过那个靓丽的丫鬟时，柳青青不由顿住，等等，她怎么好似闻到了黄泉教的那种邪药粉的气味——是从这个丫鬟身上散发出来的！ 柳青青侧着身子，给郭半仙指了指。 郭半仙眼睛瞪大，被柳青青瞪了一眼，连忙又微微闭上眼睛，缓缓点了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待世子妃喂完了药，询问郭半仙结果如何时，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室内，半天没有说话。 世子妃听弦歌知雅意，见郭半仙的眼神大多数时候竟然在丫鬟香蓉身上打转，她当即找了一个理由，把两个丫鬟都打发了出去。 “上仙，可是算出什么了？” 世子妃双手攥着一条手帕，不停地绕来绕去。 郭半仙颔首，扬了几下拂尘，“不错，老道算出了几分——” “不知道长算出了什么？无需顾忌，直言无妨，嬷嬷是我的奶娘，不是外人！” 一直当背景板的嬷嬷默默点了点头，常年肃穆的脸上也带了几分期盼之意。 郭半仙掐着手指，沉吟片刻后，叹了一口气，“好吧，老道看着贵人刚刚为夫君试药的诚意上，便直言了！” 听到自己平日里如常的动作竟然被老道看在眼中，还特别点出了，世子妃身形有些不稳，眼眶渐渐红了，她抹了一把眼眶，沉声道，“道长尽管说，无论道长说什么，我都会听。” “说之前，还有一个小问题，刚刚那个穿嫣红色的丫鬟可是世子妃——” “不，她不是我的丫鬟，是侧妃赐给世子做通房的……”世子妃脸色有些难看，咬牙切齿道。 “如此，老道明白了。”郭半仙又一扬拂尘，“世子爷不醒的缘由就落在她身上！” “是她，果然是这个贱人！”嬷嬷厉声道，“世子妃，您看，我就说不能留她！” 世子妃似是不敢相信，她定定看着郭半仙，追问道，“既然道长找到了缘由，那……那可有办法救我的夫君……” 郭半仙瞄了一眼身旁的柳青青，见她微微点头，便跟着点头，“自然。” “扑通。” 嬷嬷猛地跪在郭半仙面前，磕头求情，“上仙，求上仙施法，救醒世子，我们姑娘……姑娘，真的太不容易了！” “奶娘，您快起来。”世子妃拍了拍嬷嬷的肩膀，见上仙转头朝着自己的徒儿耳语了几句，那道童就从腰间的挎包掏出一个瓷瓶。 瓷瓶青色，看着并不显眼，世子妃却紧盯着不放，“要如何用？” “世子妃放心，这药粉不需入口，只需放到世子鼻子下一刻钟，世子就会醒转！” “一刻钟？！”似乎是长久以来的夙愿一朝得以实现，世子妃有些不可置信，倒是跪在地上的嬷嬷利索地爬了起来，双手接过瓷瓶，慢慢走到了世子的榻前，跪在脚踏上，将瓷瓶放到世子鼻子下，就不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世子妃只觉得每时每刻都度日如年。 第395章 今非昔比 都城。 老者喊过周渊，吩咐他去办一些事。 李君亮则从巩府出来，领着一众家将从街上打马而过，赶往城外和大军汇合，准备拔营。 街边，一处名为沐润玉石坊的店铺，有两个年轻的伙计，没有跟着众人去看热闹。 两人正在后门处将大大小小的石头，从车上卸下来。 其中一个高高大大的伙计见另外一个清瘦的伙计手臂颤抖，双眉紧锁，“公子，你先歇歇吧，我来！” 清瘦的伙计看了看自己不停抖动的手臂，又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便道，“我们都歇歇吧，反正这会儿也没有其他人！” 高大的伙计拍了拍手掌，点头道，“行。” 两人便走到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下。 清瘦伙计看着自己手掌伤口纵横，青青紫紫，泥垢纵生，不由喃喃道，“姐夫，我如今这模样，幸好你没看到……姐夫，你那么厉害，怎么就被管家给杀了呢！姐夫，我觉得好痛苦，好难受，每日里都是度日如年……姐夫，还好有阿茶陪着我帮助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到给姐夫报仇……姐夫，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话说当初秋水瓷案中蒋老爷把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得很干净，他的小舅子茗少爷被他打发到一个偏僻的寺庙清修，两相之下，躲过了一劫。等茗少爷从庙里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蒋老爷已经被他的管家害死了。 茗少爷立誓要为蒋老爷报仇，和自己的小厮阿茶，两人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穆先生”的行踪，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都城。 如今，两人在一家玉石铺子做活儿。 为何在这家名为沐润玉石坊的店铺干活？ 因为经过打探，那位穆先生时不时的就会来这家铺子和掌柜见面。 如此，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两人才刚入铺子不久，并不能接触一些具体的事情，干的都是力气活，搬搬扛扛，或其它杂事。 茗少爷性子急，暴躁，为了替自己姐夫报仇，已经忍耐了许多，但若不是小厮阿茶一直劝说，他只怕早就直接冲过去和穆先生同归于尽了。 “少爷，依我看，这其中应该还有隐秘。这穆先生，您听名字就听的出来，他不过是类似门客、谋士诸如此类的，咱们给老爷报仇，定然要找到真凶才行。” “你说得对。”茗少爷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胳膊，眼神狠厉，语气阴冷，“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才能慰藉姐夫的在天之灵！” 阿茶点点头，他肤色黝黑，长得结实，看着像武夫，但心思却十分缜密，有几分门客谋士的意味。 “嘿，你们两个，抓紧干活，今天这些石头都要入好库，听到没！” 管事吆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阿茶连忙高声应是。 刚坐下没歇多久的两人，只能再次起来干活。 这一干，就直到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了，管事才让他们收工。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两人饿得饥肠辘辘，而饭食只剩了些残羹冷炙，冰冷的薄粥，干硬的馒头，几筷子咸菜。 茗少爷和阿茶两人倒不计较，两人还干啃过野草，这些吃食已经很好了，再加上如今是夏日，饭食冷冷的，还好入口些。 两人用了吃食，又到井水边打了些冷水洗漱。 之后，才往歇息的地方去。 都城不愧是都城，地方宽大，再加上玉石铺子生意好，在住宿上倒没有亏待。 两人同住一间，房间虽然小，但屋舍干净明亮，两人很满足。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靠近外街，因为没有宵禁，街上人声鼎沸，喧嚣到很晚，很难入睡。 但这点也没什么影响，本来茗少爷就极难入睡，而阿茶则是秒睡，不惧任何吵闹。 今晚也是一样。 茗少爷听着阿茶富有规律的鼾声，在床板上翻来覆去。 这么久了，他还是不习惯硬板床，他想念自己的高床软枕，想念华服美食，想念随心所欲的日子，而不是被困在这逼仄的地方，每日里从早到晚的劳作…… 然而这些，早已一去不复返。 茗少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忽然，他想到什么，从床上翻了起来。接着，他轻轻来到阿茶床边，见他睡得酣熟，便转身往门边走去，悄悄打开了房门，不知去往哪里。 房门刚关上，阿茶就睁开了眼睛。 —— 茗少爷先是晃荡去了一趟恭房，假装要解手。 实则从恭房附近翻了窗户，直往掌柜的房间而去。 掌柜的住在另一边一栋小楼的二楼，茗少爷看了看从窗户透出来的烛光，和偶尔的交谈声，脸色一喜。他拿出两根布条，缠在手掌上，然后如猿猴般沿着外墙爬上了二楼。 这项绝技是他曾经在寺庙后山，和那里的野猴玩耍学会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茗少爷猫着身子弯腰藏身在窗户下面，他侧耳凝神，想要听到房间内的谈话声。 房间内两个男子的说话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茗少爷能听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他跟踪已久的穆先生，另外有一中年男子的声音，不知是谁。 刚开始，他还能听到些声音，不过是些寒暄的日常话，没什么重要的内容。 渐渐的，房间内两人喁喁私语，他就听不清楚了。 茗少爷紧紧趴着墙壁，脸色焦急。 这可如何是好？ 难得能碰到穆先生和人秘密见面，却打听不到消息，茗少爷急得内心如火烧一般。 怎么办？ “咔哒。” “什么人？” 茗少爷见自己因为着急不小心碰到了后窗这里的杂物，发出声音，暗道一声糟了，连忙顺着栏杆溜了下去，藏身在一楼一处屋檐下的阴影处。 二楼的窗户猛地打开，窗户后露出一清隽男子的脸，看上去年岁较轻，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角的细纹和鬓边的白发；此外，回廊另一面也走过来一中年男子，他四处查看，没发现异常，正要低头扫视一楼，突然，小楼旁的花墙上有一只猫咪“喵喵”的叫了几声，然后在围墙上几个跳跃，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野猫啊！”中年男子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窗户内的人笑道，“棋兄，不必如此紧张，如此深夜哪会有人来？”说完，他便沿着回廊往回走。 站在窗户后的清隽男子蹙眉思索片刻，到底慢慢关上了窗户。 一楼，茗少爷听着关窗的动静，慢慢呼了一口气。他刚要往回走，忽然，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把他往回拖，拖到了更深的阴暗里。 二楼，清隽男子立在回廊的栏杆处，仔细打量地面的动静，见四下安静，这才甩袖回房。 茗少爷藏身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二楼的穆先生关上窗户，又出现在围栏处，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他刚刚走出去，只怕是要被抓个正着！ 第396章 大人，出事了! 穆先生回房，二楼没有动静了，捂住茗少爷口鼻的手才放了下来。 茗少爷大口大口的喘气，悄声道，“阿茶，多亏了你，我和你说……” “噤声！” 阿茶低声呵斥，茗少爷脸色莫名但也没有再说话，阿茶面色凝重，拉着茗少爷快速的翻过窗户，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躺下，装睡，我不喊你不准动！” 茗少爷被阿茶推倒在床上，表情不愉，他正准备问几句，见阿茶黑着脸，便咽下了话，眼睛一闭，“入睡了”，这动作熟练至极，可是他曾经用来瞒过他姐夫的拿手好戏。 阿茶见人听话，黑着的脸色终于好了些，他把茗少爷手上的布条拆下来，然后擦了擦两人的鞋底，接着把布条塞到墙壁处一处缝隙里，这才也回到床上卧倒入睡，须臾，鼾声渐起。 屋内鼾声刚响了一会儿，屋外就传来了掌柜轻轻的喊声。 茗少爷内心一惊，装睡差点破功，好在他这项本事素来娴熟，很快又恢复了呼吸。 屋外，掌柜叫了几声，见没人答应，又凑到门上听了一会儿，接着取出一把匕首，撬开了门搭，走了进去。 他先是走到茗少爷床边，然后在他上空用手挥了挥，见人没有任何反应，然后伸出手指放在茗少爷鼻子下感受了一会儿，片刻后，他才点了点头，来到了阿茶床边。 听着阿茶富有规律的打鼾声，掌柜的没多再看，他提起阿茶的鞋子，翻着鞋底看了看，他手中握着一颗夜明珠，在细微的光辉下，可以看到鞋底很脏，但没有自己院子里的草籽，又点了点头，放下了鞋子。 忙完了这一番，他便关门出去了。 屋外，他突然闻了闻自己的手掌，“哕”了一声，“真是晦气，怎么这么大的味道？”想来是刚刚提着阿茶的鞋时沾上的，掌柜立即匆匆离开。 屋内，茗少爷睁开了眼睛，他双手紧紧握着被子，慢慢的，一滴一滴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滴在了枕头上，晕出一团阴影。 “公子？” 阿茶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喊了一声，“现在应该可以了，不会再来人。” “阿茶……” 听着茗少爷带着哽咽的声音，阿茶有些着急，还以为是自己刚刚鲁莽的行为冒犯了对方，连忙解释道，“我刚刚……” “阿茶，谢谢你，谢谢你……刚刚，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公子，没事了，你别多想。”阿茶安慰道，他重新躺回床上，“往后更仔细些就是，他们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手段狠辣，心思缜密，我们要对付他们，就要比他们更多想几分，更谨慎几分。” “我知道了，往后我再不莽撞了，都听你的……” “那可不行。”阿茶笑道，“公子是公子，要不是公子，我早就没命了！自然是我听公子的。” 茗少爷摸了摸眼眶，突然好奇道，“阿茗，你是不是也有仇人？不然当初怎么会身上都是刀剑伤？你可知道是谁？我帮你报仇！” 阿茶没有说话，眼神幽远，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羡慕公子的地方，公子还有仇人可寻，我的仇人只怕早已入了地府，没地可找了！” “当真？你没骗我？” “自然，骗公子干什么，说句不敬的话，我要是有仇人，自然会离开去报仇，怎还会陪着公子，千里迢迢来到都城？” 茗少爷想了想，确实如此，阿茶要走，他可留不住。 “阿茶，你放心，等我们报了仇，就回岳州做生意去，到时候我带着你过好日子去，有我的，就有你的！” 阿茶笑笑，应了一声，“行。” 漫漫长夜，有人在秘密交谈，有人在畅想未来。 翌日。 周渊领着几个卫士匆匆赶到了巩府。 “大人，大人，出事了！” 老者放下笔，快速的起身，迎了上去，“出了什么事？” “大人，昨夜工部死了一个侍郎，留下遗书，说边关大军箭支案是他干的！” “什么？”他这才刚接到旨意开始查案，凶手就自己跳了出来，畏罪自杀了？老者可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凶手若是如此懦弱，可没胆子干下这泼天的大案！ “是的，大人，今早刑部接到报案，说工部侍郎孟书吊死在自家书房！” 周渊急声道，“大人，去现场看看吧！” “走。”老者没换官服，直接穿着身上的圆领常服就跟着周渊匆忙的去了案发现场。 孟府当家人成了大案的凶手，上吊而亡，从后宅的妇孺到家里的仆役上下一片哀嚎。 老者摇头叹息，径直往书房走去。 早日查清案子，才是对大家最好的慰藉。 “阁老，您来了！” 有刑部的官员见到老者，紧绷的神情当即一松，躬身行礼。 “阁老。” “阁老。” 老者点点头，没有多寒暄，直接问道，“死者呢？还在孟府吗？” “在在在，”刑部侍郎猛点头，他特意告诉了周郎将，就是想让阁老知道。陛下已经下令让阁老负责这个案子，他可不敢轻率做主。 “在这边。”侍郎引着老者往书房内走。 两人在一处矮榻前停了下来。 老者继续往前走，准备开始查看死者的遗体。 管伯连忙小步上前，给他戴上一双手套，老者见此，神色和缓了些，他动了动手指，心道，青丫头做的这个，倒是很实用。 刑部侍郎之前是和老者经常往来的，自然知道以前阁老检查尸体都是直接上手，如今却戴上了这个布套子，难道是阁老新发明的？ 疑惑不过一闪而过，刑部侍郎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挪到旁边，认真看老者检查尸体。 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老者翻看了死者的头部，摸了摸脖颈的软硬度，又看了看死者脑袋后面形成的淤痕，说道，“不是自杀，是他杀！” “什么？”刑部侍郎惊愕地大声说，“可是，现场椅子高度，还有这死者脖颈留下的伤痕，都和您写的书里面自杀的情形一模一样啊！” 听到侍郎提到自己的书，老者吁了口气，摇摇头道，“那书写得不全，你过来看这里，还有这里，可觉得有什么异常？” 侍郎弯腰凑过去，看着死者脖颈上弧形的淤痕，又看了看死者脑后的淤痕，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阁老，恕下官眼拙，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老者把死者的头颅摆好，脱下手套，四下环顾，然后往书桌走去，侍郎忙跟了上去。 第397章 世子苏醒 楚王府。 就在嬷嬷把柳青青给的瓷瓶放到世子口鼻处一刻钟后，昏迷多年的楚王世子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神十分茫然，忽而，转头看到了世子妃，立即露出了温润的笑容，“紫荆，不过一晚，你怎么看上去瘦了些？” 世子妃捂着嘴唇，听着世子的说话，记忆好似还在他昏迷之前的那一晚，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世子见此，脸色有些慌张，他刚想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苦笑道，“怎么这回宿醉这么厉害，身体都没力气 。”说完，他语气温和道，“你别哭，是我说错话了，没瘦，没瘦，刚刚好……” “咳咳……” 嬷嬷在一旁本来是当背景板的，但听着世子爷的语气越发暧昧，不由出声提醒，若是只他们自己人还好，可如何还有上仙和仙童在呢！世子爷不好太无礼了！ 听着嬷嬷的咳嗽声，世子还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他终于看到了郭半仙和柳青青，他环顾房内，还发现了几面旗帜，不由脸色凝重起来，又想要坐起身。 见此，世子妃忙用手绢擦了擦眼泪，上前把想要起身的世子按回床上，轻言细语说道，“你快躺好，先别动，我知道你可能有疑问，一会儿都告诉你……” 世子顺着世子妃的力道躺回床上，眼神盯着郭半仙和柳青青两人不放。 世子妃转头看向郭半仙，紧张的问道，“上仙，世子是不是闻了仙药就好了？” 郭半仙扬了扬拂尘，念了一句无量天尊。 “好叫贵人知道，世子非我道门中人，乃是凡人之躯，所以贫道这药只是让世子醒过来，想让世子恢复如往昔，这却不是一下就能办到的。” “是是是，是我奢望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郭半仙微笑，“简单，让府上的大夫调理即可。” “对对对，这接下来就是凡人之间的事情，区区小事自然不需上仙动手！” 郭半仙点头，“既然贵人已醒，那贫道就告辞了！徒儿，收好旗帜，我们走吧！” “是，师父。” 柳青青把刚才插的旗子一一取出，收回手中。取到世子旁边的时候，世子看着取走旗子后留下的洞，内心大惊。 这，这如此深厚的功力，难道是眼前这位年轻的道童干的？ 眼看着两人就要离开，世子妃还没开口，世子就大喊，“上仙留步！” 郭半仙刚刚转身，内心正腹诽着，也不知这大忽悠的计策能不能奏效，忽然听到了世子的留客声，身躯一震——开口了，竟然真的开口了，大忽悠真的是比老道我还能忽悠！ 柳青青伸手不经意的扶着郭半仙，这才没让他摔着。 郭半仙木着脸转身，皱了皱眉，“贫道已赐下药，贵人也已经醒来，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世子语塞，他刚刚完全是下意识的想留下这对看着不同寻常的道长和道童，还没想好理由呢！ 一旁的世子妃连忙接过了话题，她站起身，爽朗笑道，“没什么不妥，是这样的，父王自来好寻仙问道，世子孝顺，想留着上仙住些日子，与父王论论道，不知您意下如何？” “对对对。”世子附和道。 “更何况，您与我们有大恩，怎么也得留下来住些日子，让我们供奉些茶饭酒水，以表心意才是！” 郭半仙故作沉吟，须臾，忍着肉痛拒绝道，“贫道乃方外之人，不可久留……” “嗳，上仙，不久留，不久留，就住个三五七日。”世子妃也真是玲珑心窍，抓住了郭半仙口中的漏洞。 原本就是要留下来的忽悠两人组，在世子妃舌灿如花的劝说下，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留下来住个三五七日。 那么，是住三日、五日、七日呢？还是合起来住半个月呢？ 双方都没有明说。 嬷嬷领着郭半仙和柳青青来到世子院子不远的一处院落。 “上仙，就是这里了！” 郭半仙看着宽敞，幽静的院落，颔首表示满意。 嬷嬷喜滋滋的介绍着，说这院落是预备着将来给世子爷的小公子住的，如今上仙住进来，对王府真是莫大的荣耀。 郭半仙听了，内心揣揣，不不不，是老道能住未来楚王的院落才是莫大的荣耀呢！祖师爷，我可给您长脸了！ “您看，这还有湖，夏日里也凉快些。” 是极是极，风景极好。 郭半仙看着一大片的荷花，满目碧翠，只觉得心旷神怡。荷叶间间或有些早早盛放的荷花，露出粉色的花瓣，添了几分灵动。 天爷哦，老道能住进这里，死而无憾了，呜呜！ 很快，有仆役送来茶水点心瓜果。 等人都离开了，郭半仙立马扔了拂尘，跌坐在蒲团上，捏着糕点就要往嘴里塞。 柳青青听了听附近的动静，只有一些蛙鸣和蝉鸣，她便也盘腿坐下。 凉亭四面垂着轻薄的青纱，随风清扬，这种细纱是王公贵族专属，极具隐私性——也就是在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在外面则看不清里面。 “我说你有这么饿嘛，这不还没到午膳时间！”柳青青看着郭半仙狼吞虎咽的动作，十分不理解。明明早上，邓嫂子专门给他煮了一大碗清面，还加了两个大大的荷包蛋。 这还不管饱？ “你说我身上不能有肉腥气，这几日都只让老道我吃些素食，这邓嫂子素食做得再好吃，也不抵饿啊！” 看来是肉食动物，一顿不吃肉就哀嚎，柳青青有些哭笑不得，“那是为了让你这个上仙更有仙气！” “贫道知道，所有才忍住了！”郭半仙咽下口中的糕点，呼噜呼噜灌下一杯凉丝丝的清茶，喟然长叹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刚刚我有多紧张，既怕自己穿帮，又怕那药没有用，还怕人家不留下我们……总之，要多担心有多担心！” 他瞄了瞄淡定自若的柳青青，心里有些佩服，“老道自认识你，你好像就是这副万事不愁，处之泰然的模样，真是好定力！” 柳青青心道：你若是和她一样，自小就被认定活不到三十岁，又得了奇遇，兴许对其它的事情都见怪不怪了。 第398章 夤夜前来 见柳青青笑而不语，郭半仙也没再问。 他知道，若是对方不想说的话，再怎么问也不会说。 别看她好说话，有些底线不会退让。 “对了，这世子可是中了什么毒？” 虽然郭半仙在世子妃眼里是厉害的上仙，赐下仙药，世子就醒了过来。 但负责拿药的是柳青青，郭半仙根本不知道她拿出来的是什么药粉。 “世子中的和衡州五鲜粉同出一脉。”柳青青说完，用勺子舀了一口糖水，沁凉清甜。 “这么说，这楚王府也有黄泉教的人？”听到是和五鲜粉类似的邪毒，郭半仙转头四顾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问道。 “这可说不好。只是药粉，兴许是买来的，不一定有黄泉教的人，但也说不准，他们已经渗透进来了！”柳青青也不是很确定，模棱两可猜测着，“你知道的，他们这些人，能力、耐性、人、资源都不缺，来王府兴风作浪也未可知。” “这些阴人！” 郭半仙咄了一口，恨恨地骂了几句。 “本来咱们入王府，是为了帮邓大伯查当年邓大哥被害的事情，如今看来，如今看来又多了一件，要暗中访一访这王府是否有黄泉教的余孽！” 郭半仙听了，只觉得后背涌来一股凉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试探着问道，“若是这会儿离开，还来得及吗？” 柳青青放下汤勺，微笑。 “你觉得呢？” 看着对方充满煞气的眼神，郭半仙怂了，算了算了，什么什么黄泉教，不是都折在了眼前这个大魔王手里，别以为他没听说，从岳州开始，到永州，衡州，那简直是片甲不留，那什么护法或死或入狱了好几个……啧啧，想来，应该是他们害怕这个煞神才是！ 不错，老道只要紧紧跟在她身边，料想无碍。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 “我觉得咱们应该一鼓作气，把这些贼子全部绳之以法，还百姓以太平！” “很好。”柳青青点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油纸袋子，倒在盘子里，郭半仙面前，“试试这个酥饼，里面有肉。” 肉？ 有肉？ 郭半仙欢快的接过盘子，兴奋地搓搓手，再次确认道，“我真吃了？” “吃吧，一会儿漱漱口就行。” 柳青青大手一挥，“你如今是楚王府的大功臣，是别人眼里的上仙，便是做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别人都会替你找理由的，还会觉得就该这样……” 郭半仙一边吃着一口酥，细细品尝舌尖的肉味，一边认真听柳青青“忽悠”。 要认真记，大忽悠说得都对，都用得上！ 于是，晚膳的时候，当嬷嬷领着仆役送来了一大桌山珍海味，郭半仙便放开了手脚，直接开吃。 仆役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盘一盘的菜肴被吃光，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嬷嬷却是越看越激动，眼放异彩。 果然是上仙，这是修了什么法术吧？否则普通人怎么能吃这么多，肚子都撑坏了。 嬷嬷看着仆役收好碗碟，然后一脸敬佩的道，“上仙可吃饱了，若是没有，再为上仙——” “不必麻烦，晚上不宜多吃，有个两三分饱就行了！”郭半仙扬了扬拂尘，慢悠悠的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大放厥词。 嬷嬷再次惊叹，不过她没忘记自己的事情，“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上仙，世子妃说想请您和仙童夤夜去世子院长一趟，有要事相商。本来应该亲自上门的，但世子刚醒，就……” “理解理解，无碍无碍。”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那我就先回去禀告世子妃了。” “唔，可。” 嬷嬷带着喜讯，乐淘淘的走了。 郭半仙眯着眼见人离开了，这才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柳青青从他开始吃饭就离他远远的，所谓眼不见为净，她让郭半仙放开也不是这样放开的。好在他那不知深浅的肚子挽救了他毫无形象的吃相。 否则，只怕今晚就要被人赶出去了！ 待三更过了，郭半仙被柳青青拎着衣领在夜幕下飞奔，须臾，两人就到了世子院中。 郭半仙站在屋顶，他侧头看了一眼地面，顿觉头昏眼花，身体不由颤颤巍巍，哑着嗓子道，“真要这样干？我觉得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这就算是做上仙，也不用如此拼命吧？” 柳青青一本正经道，“有我在，哪需要你拼命，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郭半仙吞了吞口水，忽而明白了什么，“你说晚上那顿，不会是那什么最后一顿吧？特意让我吃个饱！” “别说晦气话，你长命百岁，往后还有几十年好吃好喝呢！”柳青青安慰道。接着她双手挥舞，霎时间，肉眼不可见的蚕丝布满了屋顶，最后，她把线绳捆在郭半仙背后，轻声道，“好了。” 郭半仙长吁了一口气，又使劲儿呼吸了几口，然后张开双手，一脸视死如归，“我准备好了，来吧！” 柳青青看到嬷嬷走到院子里张望，当即用力一推—— 啊啊啊，郭半仙内心狂叫，面色还要佯装镇定，装仙人。 嬷嬷正等着郭半仙和柳青青前来，突然看到前方空中缓缓落下一个人，她不由揉了揉眼睛，天啊，是上仙，上仙竟然飞……飞来了？！ 柳青青见郭半仙安全着地，立即用力一抽，周围的蚕丝便快速的回到她手掌中，她把手一背，蚕丝就消失不见，紧接着她从屋顶飞下，落到了郭半仙身后。 嬷嬷见了，脸色再次大变，仙童也飞下来了，天爷哦，她连忙小跑着上前拜见，然后恭敬的把两人请了进去。 “上仙，劳动上仙前来，真是过意不去！” 郭半仙声音飘飘忽忽，“无碍，无碍……” 柳青青见此，上前轻轻推了他一把，郭半仙立即回神，脚下几个错步，就顺势坐到了几步外的太师椅上。 还有几分急智，柳青青暗忖，不愧半仙这个名号。 世子妃依然是白日里那身装扮，只是兴许是重新上了妆，没有白日里那么威严，带着几分柔和明媚，唯有眼眶通红，这是什么脂粉也盖不了的。 看来，是好好和世子诉说了一番。 世子爷躺在床上，在烛光的映照下，比白日里看着精神了几分，他接着世子妃的话，寒暄了几句，冷声道，“请上仙前来，是请上仙告诉我，我到底是为何昏迷不醒了这么多年！上仙不必顾忌，此事天知地知，除了我夫妇和上仙师徒四人外，必不叫外人得知！” 第399章 七叔?恩人! 都城，天黑了。 孟府燃起了烛火，照得室内一片亮堂。 老者带着人正在查阅死者留下的各种书信、文书、账册等等，这是一个极其浩大的工程，一帮人从白天看到了晚上。 老者放下手里的账册，捏了捏晴明穴。 孟言的这些账册记录得很详细，但都是些正常的往来，不过，这家店铺好似有些不寻常，去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每次都能拿回昂贵的玉石，赌运这么好？ 呵，笑话。 “周渊！” “大人，卑职在！” 周渊听到老者呼喊，当即从门外走进来。 老者点了点账册上的店铺名字，嘱咐道，“先暗查，别打草惊蛇；但若发现有嫌疑的人，立即带回来审问，不可耽误！” “是。” 周渊领命而去。 他监视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沐润玉石坊。 没两日，周渊就发现了有异样的茗少爷。 无他，明明干着伙计的事情，但却被身旁的人称作“公子”。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失眠的茗少爷就被人从床上扒下来，带到了有司衙门中。 阿茶是天亮之后才发现茗少爷不见的。 他首先以为是对方又偷偷出去打探，这才消失不见了。但后来发现床边有鞋子，他才惊得不行。 有鞋子说明什么？ 说明不是本人自己离开的房间，而是被人掳走了。 难道还是那晚打探，被掌柜的怀疑了？ 阿茶急得不行。 然而，上工后，他发现掌柜的并没有对他露出什么异样，还十分开心的模样，就连他请一日假，掌柜的都答应了。 阿茶应付了掌柜的，然后就开始到处找茗少爷。 但都城他是初来不久，并不熟悉，再加上没有任何线索，他只能没有目的的四处游走。 忽而，他停住了身形，怔怔的看着大街对面的一个男子，久久没有回神。 是他眼花了吗？ 怎么在这里看到了七叔？ 对面，一个面容冷漠的年轻男子背着手慢慢走着，双眼逡巡，好似在路旁的摊子上找寻着什么东西。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抬头望去—— 是他！ 大哥的儿子！ 两人隔着人群对上视线，但都没有出声喊对方。 片刻，两人同时动了，往一个方向走，依然隔着热闹的人群。 渐渐的，两人脱离了人群，拐入了僻静的小巷。 “七叔？你怎么在都城？” “最厉害，找东西！” 七叔还是这么惜墨如金，几个字几个字的蹦。听着话音是觉得都城最厉害，能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似乎是遇到了熟悉的人，面容冷漠的男子脸色还是和缓了些，问道，“你来都城，是做什么？” 阿茶哭笑，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去看！” “七叔，你谁说帮我去看看？” 冷漠男子点头。 有七叔帮忙，自然是好，但七叔这浑身的气质，只怕是会引起掌柜的怀疑，阿茶脸色纠结，终究还是对茗少爷的担忧占据了上风，点头同意了。 对了，正好，他不是对掌柜说公子肚子疼不舒服嘛，就说七叔是大夫好了。 阿茶想到了一个主意，跟冷漠男子说了。对方点头应允。 两人便朝着玉石坊走去。 走到半路，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阿茶抬头一看，是一名女子，但重要的是她身旁跟着好几位官差，他一慌，不由握紧拳头。 “恩人，真的是您，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女子越过阿茶，直直朝着他背后而去。 恩人？ 恩人！ 好险，他还以为官差发现了他的身份，找上门来了。 冷漠男子看着走过来的女子，点了点头。 “阿梅，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神医？” 阿柏凝神打量着对方，见对方长着个小白脸的样子，心中大为警惕，连忙跟了上去。 没错，拦人的正是阿梅和阿柏。 两人准备结婚，这不就要宴请些同僚吃个饭。 没想到，在衡州救了阿梅的人竟然是阿茶的七叔。 阿梅见到冷漠男子，情绪不免激动了几分，话也变多了，实在是对方话极少，比她还少，若她不多说几句，只怕是要结束聊天了。 阿柏转了转眼珠，开口邀请对方一起吃酒。 冷漠男子看着两人身后的官差，竟然开口说自己有事要忙，还把茗公子失踪的事说了出来。 阿茶急得不行，七叔啊，你不会是被人叫着恩人叫迷糊了吧，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是水匪啊！ 我是大当家的儿子， 你是匪寨的七当家啊！ “失踪？” 阿梅神情凝重，让两人细说。 七当家指了指阿茶，示意他上前来。 阿茶无奈，只能垂着头走上前，把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阿梅当即便要他带路，“去沐润玉石坊。” 一行人便转道往玉石坊去。 掌柜的看着阿茶领着一大队人前来，尤其是其中还有官差，神色大震，惊疑不定的问道，“阿茶，你……你这是？” “掌柜的，这位是我远房叔叔，他是大夫，来帮我看看阿茗。这几位是我远房叔叔的朋友，他们等着我叔叔去吃酒，这才一起来了……” 掌柜的也不知信没信阿茶的话，总之笑眯眯的把人请了进去。 阿茶心道，我也没说谎，都是实话，爱信不信。 一行人跟着阿茶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几个官差也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们四下散开，装作好奇打量的样子，实则控住了各方来房间的道路。 阿梅、阿柏则跟着七当家和阿茶进了屋内。 七当家的靠在门框上，眼神放空，并没有上前查看。有专业人士在，他这个半吊子的大夫就不用班门弄斧了。阿茶站在一旁，思绪纷飞。 他既期盼两人找出些什么来，又怕他们查得太深，挖出他们的身份，从而暴露了行踪，到时候不仅公子计划暴露，他也不能再过这样安生的日子了！ 阿梅看了窗户的门插，然后出门上了屋顶，不一会儿就表情凝重的飞了下来，她朝着阿茶厉色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被龙武军盯上？” 第400章 心酸的阿茶 龙武军？ 公子是被官府衙门的人带走的？ 阿茶心神大震，怎么会是衙门的人带走公子呢？ “我……我不知道啊，我们每日里都在玉石坊安安分分干活？没干违法的事啊！” 阿梅打量着满脸茫然的阿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她刚刚飞上屋顶，在屋顶上发现了龙武军军靴留下的印痕，这说明有龙武军的人盯上了阿茶和那个失踪的阿茗，最大的可能就是龙武军的人带走了阿茗。 但据阿茶所说，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伙计，怎么会被龙武军盯上呢？ 难道阿茶隐瞒了什么？ 还是说，阿梅环顾院子，还是说和这个玉石坊有关？ “是与不是，去问问就知道了！” 阿柏在一旁提议，说着他走到阿梅身边，低声道，“咱们去老大人府上一趟吧！听说李将军走后，如今是那位龙武军的周郎将跟着老大人，若是最近都城发生了什么案子，兴许就是他！” 阿梅觉得阿柏说得很对，她点点头，走到阿茶身边，说了一下情况，“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起去？” 阁老府邸？ 宰相啊！ 他也能登门？ 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当初水匪剿灭可就是这位老大人一力主办的！ 阿茶内心惶惶，犹豫来犹豫去，终究是一咬牙，决定去。 怕什么，虽然他曾经是水匪，但如今只是一伙计，再不然是小厮，只要他自己不露馅，凭他再是神断，也断不出他原本的身份。 “去。麻烦几位大人了！” 阿茶躬身，团团行了一礼。 于是，一行人又离开玉石坊，去往老者的府邸，不过中途，几个官差告辞离开了，他们也看出，这中间明显有事。他们几个外人，就不搅和了。 于是，只有阿梅、阿柏带着七当家、阿茶到了巩府。 不过，他们到的时候，老者并不在府里，管伯接待了他们。 “老爷今日一大早就去刑部衙门了。” “那您可知，周将军是否也是跟着大人一起去刑部了？” 管伯点头，“是啊，周将军来接的老爷，两人一起走的。” 阿梅听了管伯的话，觉得阿柏的猜测更加靠谱，几人只能再次掉头往刑部衙门赶。 这一圈下来，可是把人的腿都溜细了。 好在这次没跑空，找到了老大人。 正在看账册的老者见到阿梅和阿柏，和蔼笑了笑，“你们俩怎么来了？不是休假准备成婚吗？” 阿柏听到成婚两个字只顾咧嘴乐，其他一概没入耳。 阿梅红着耳朵，尽量冷静的说了他们前来的缘由。 老者自然是知道周渊从玉石坊提了人，且如今正在牢里审问呢！ 他没想到，这叫阿茗的嫌疑人，拐着弯的和这许多人有牵扯。 “周将军确实带了一个伙计回来，”老者正色道，接着他说了一下带他回来的原因，这也没什么说不得。“那个叫阿茶的伙计，让他进来，我问几句话。” 阿茶局促不安地跟着阿柏走进来，扑通跪在地上，口呼“小的见过大人”。 “你叫阿茶？” “是，是的。” “这个名字有些意思，你父母有没有说过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啊？” “小的……小的家里后山有一旁茶山，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哦，你家是哪里的啊？” “小的家里是……是岳州的。” “岳州？”老者来了兴趣，探着身子往前，“岳州哪里啊？” “岳州，岳州君山附近……” “君山，君山银针，”老者点了点头，“难怪你叫阿茶了？” “你和同屋的那个伙计什么关系啊？” 老者敲了敲桌子，“要说实话，不然……” 阿茶握了握拳头，还是说了实情，“他，他是我的恩人，我，我其实是他的小厮。” 小厮？ 老者点点头，他就说那个阿茗看着不像个伙计，像个公子哥儿，原来落魄了也有小厮跟着，这就难怪了！ “我就不兜圈子了。”老者爽快问道，“你们到京城来做什么？或者说你们潜伏在沐润玉石铺想做什么？” 老者这一问，可是直接问到了关键问题。 阿茶犹豫半天，小心翼翼答道，“少爷家道中落，我们便来都城做事……潜伏？小的们不懂……” 老者和和气气的笑了笑，“那你们每日里眼巴巴的盯着掌柜的做什么？我手下的人还不至于看错。” 那个呆子，早说了要注意，要注意别太现行了，如今可好，被衙门的人盯上抓来了，他可怎么救人？ 阿茶支支吾吾的替他家公子解释道，“这个，这个，我家公子可能是看掌柜的来没来，他有时候想偷懒，怕掌柜的发现……” “你呀你，真是伶俐的一个小厮，”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会替你家公子找理由，可惜他已经说了，你们是来都城找人报仇的吧？” 阿茶听老者说出他们的目的，心里一酸，一股无力感由内而生，还莫名想哭…… “大人，小的……小的不是故意说谎的，这……这是公子的大事。” “起来吧！”老者倒是没有为难阿茶，反而对他有几分欣赏，“你这一路护着你家公子，忠肝义胆，还在是难得！你家公子那里还需审问些时候，这些日子，你就先留在我身边吧！” 留在……留在阁老府？ 他，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从忍辱负重报仇雪恨落魄公子的小厮成了满朝知名断案如神阁部堂官的随侍？ 这，这简直要上天了啊！ “愿意，愿意，小的愿意！” 阿茶疯狂点头，就怕稍有犹豫，对方就反悔了。 不过老者并不是个朝令夕改的人，他让阿梅阿柏领着阿茶先回去，让管伯给他教些规矩，几日后再做事。 阿梅本欲再说些什么，不过老者笑着打断了，让他们安心回去筹办婚礼，“既然青丫头准了你们的假，你们就好好休假，专心准备，等假期结束，早日回到岳州去。她呢，也不知是不是拜了神，老是能遇到些事情，如今身边只有一个阿松，我还有些担忧呢，听说还收了一个道士在身边用着，也不知能干什么！” 第401章 世子妃的疑惑 郭半仙还沉浸在刚刚从屋顶上空悠悠飘下的神奇体验，他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次感受“高空降落”。 整个过程除了刚刚悬空的那一下有些头晕，之后就好似踩着水流软绵绵的就落了下来。 稀奇，太稀奇了！ 世子说完，见郭半仙沉吟不语，以为他还是有所顾忌，又劝了几句，世子妃也跟着劝。 柳青青见郭半仙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神游太虚，连忙退后几步，伸手捣了一下郭半仙的后背。 郭半仙一个激灵，猛然回神。 他条件反射的扬了扬拂尘，耳朵终于听到了世子夫妇的请求，他便气定神闲的开了口，“既然贤夫妇如此诚心，贫道就破例说说，本来是不愿管这些世俗闲事的。” 世子和世子妃大喜，觉得刚刚的口舌没有白费，“上仙快说！” “莫急，莫急，听贫道细细说来。”郭半仙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说的内容是黄泉教和一些邪药的危害。 世子和世子妃两人首先还没理解这其中的关联，真的就当故事听，待故事过半，世子妃突然福至心灵，插了一句嘴，“上仙，世子昏迷不醒，难道就是中了类似的邪药？” 被打断背诵故事的郭半仙又扬了扬拂尘，微笑道，“贵人莫急，等贫道说完，就清楚了。” “紫荆，你别着急。”世子握着世子妃的手，温言安慰。 世子妃便按捺想要知道结果的急迫心情，继续听郭半仙背故事。 一刻钟后，郭半仙总算是说完了。 柳青青给他上了一碗茶，眼神示意他演得不错。 郭半仙呵呵笑了，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这个邪教真是害人不浅！” “可不是。”世子妃想着才醒的世子，那是满腔愤懑，“上仙，那世子昏迷不醒也是这种邪药，对吧？” 郭半仙颔首。 “可是这房内，我清理过无数回，世子进口的吃食，药汤，就连这穿戴的衣裳等等，我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你白日里说世子昏迷不醒是因为丫鬟香蓉，她是如何得手的？” 世子妃不解，她可是知道很多后宅阴私的，为了避免世子中招，做了许多事情，时刻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怕有人害了世子。 “还有，陛下派来过太医，王府也有医官，如今还请了神医，不怕您笑话，早些年，江湖上的游医怪医都请过，但是没一个人说世子是中了邪药，难道他们都看不出来？” 听了世子妃的连环问，郭半仙继续不慌不忙的说道，“世子妃，这药被称为邪药，邪就邪在这里，它起初并不是毒药，小量少次的话，甚至可以说于人还有些益处。但就怕长久用，一旦长久用，人就会浑浑噩噩，沉睡不醒。若是不知缘由，任凭你是什么神医毒仙，那是都治不好的！”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个五鲜粉，放到吃食里，吃得人只会觉得这菜肴好吃，吃个三五七回，没啥大问题，但若是天天吃，那就会成瘾，最后于身体有害，若是时日长久了，那就很难治好了……”郭半仙幽幽叹了口气，“我从衡州离开的时候，听说几个号称饕餮之人没救了，他们就是天天去吃。这才多久啊，若是再长些，衡州只怕是……” 世子打了一个冷颤，“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仅知道有些食物和药材吃了于身体有害，但这都是能查出来的。这引人上瘾，之后又慢慢让人步入幽冥，实在是太残忍了，令人发指！” 世子妃看着瘦削的世子，狠狠道，“她们就是居心叵测，想让你悄无声息的病逝，好夺取那……” “紫荆——”世子肃着脸，对着世子妃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下去。 毕竟是王府秘事，且也只是她的猜测，世子妃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郭半仙竖着耳朵正打算听听故事，见结束了，他内心有些遗憾。 “上仙，请问那邪药到底是如何使到我身上的？” 郭半仙神秘笑笑，吐出两个字——女人。 女人？ 本世子昏迷了，哪里有什么女人？ “香蓉！”世子妃脸颊通红，“可是，我从来没让她近世子的身，就是熬药也是派自己的心腹丫鬟，她从哪里下手？” “这就是邪药的第二邪了。”郭半仙竖起两根手指，“这药粉可不是像那些毒药类似的，需要投放到药汤，吃食，饮水，甚至直接从世子口中喂入，它只需要有人携带，就能让已经中了药引的人，持续昏迷。” “所以，只要她进来这间房，世子就会继续昏迷不醒？” “没错。” 竟然是这样离奇的下药方式，世子妃懊悔不已，她就说，明明她对那个贱婢冷淡异常，呵斥痛骂，她都要隔三差五闯进内室来。也不干什么，就说些闲话，待一会就离开，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什么对世子“情深意切”都是装出来的，枉费她有段时间还感慨她的毅力！ 气煞人也！ 世子妃猛地站起来，往门口冲去。 “紫荆，你别冲动——”世子见世子妃冲出门，急得不行，猛地从床上抬起了身子，须臾，重重的摔了回去，砰的一声巨响。 已经走到门外的世子妃听到响动，连忙转身，奔回到世子床边，见世子痛得五官皱在一起，心疼不已。 世子一把逮住世子妃的手腕，握得死死的，一字一句道，“别去！”“我不去，我不去了，你别急！” 两人温情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郭半仙师徒在。 世子妃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去，只见上仙闭着眼在打坐，而仙童则在研究她挂在墙上的武器。 是的，世子妃出身于将门，陪嫁有好几箱子都是武器，于是，这房内便有一面墙挂着各类兵器。 “仙童若是有看得上的，只管取下——”柳青青连忙摆手，她只是看看而已。 “仙童可是会武？”世子听着世子妃的话，也看向柳青青。 “略懂一二。” 略懂？我看是高手吧！世子猜测，如此一来，他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第402章 世子的主意 “仙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可否应允？” 终于冲我来了，柳青青心道，她倒是没有拒绝，毕竟如今“他”不是上仙，只是仙童。 她拱了拱手，“贵人说说看！” 听对方语气没有完全拒绝，世子大喜，他先是招呼柳青青上前坐下，然后让世子妃把他扶起来靠在靠枕上。 这一番忙活，世子妃倒是还好，世子额头却冒出了丝丝冷汗，他的身体太虚了。 世子妃忙用手绢给世子拭了拭。 “我也不怕仙童笑话，在我昏迷这么长时间，王府……王府上下只怕是不会认我这个世子了。即便我如今醒来，但一日没站起来，一日就掌管不了世子的权利。紫荆……紫荆她能把这院子守成现在，已经是费了莫大的力气了。” 柳青青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观仙童眉目疏朗，想必是灵慧之人，又兼之修道，想必武艺也不同寻常。我想请仙童助我夫妇将王府内的奸邪铲清，将原本属于我世子的权利收拢回来，不知仙童意下如何？还请仙童放心，一旦事成，王府宝库内的奇珍异宝，孤本字画，名刀利剑，……，凡此种种，只要仙童看得上的，尽管拿去！若是仙童想做仙官，我亦可上奏朝廷，为你请封！或者仙童您有什么要求，此时也可以提出来，我必达成！” 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郭半仙听着世子报的一长串，心里直羡慕，世子啊，你怎么就不问问老道我啊，我可以！ 柳青青沉吟片刻，看上去镇静从容，脸上没有露出高兴或者失望的表情，世子和世子妃两人面面相觑，猜想，这仙童不愧是仙童，竟然不受外物诱惑。 “世子，据我所知，楚王如今尚在，且对先王妃感情深厚，你是王妃唯一的子嗣，且是朝廷受封的世子。为何不像王爷直言？想来有王爷出马，事情不必如此麻烦。” 世子听了柳青青的话，一脸哭笑，“仙童有所不知，早在我没昏迷之前，父王就不怎么打理王府的事情了，当时外面的事情都是交给我和二弟，内院的事情由侧妃管理。我昏迷这么多年，想必王府内外的事宜，都在他们母子手中了。”世子抬头看着百子千孙帐，内心酸楚，“我膝下只一女，也已出嫁，所以，我夫妇看上去为这座王府的下代主人，但实则毫无半分权利，如今我突然醒来，还不知那幕后黑手会使什么手段，只怕是如履薄冰，朝不保夕……” 说到这里，世子颇有些尴尬，“自然，这是事实，仙童若是担忧，拒绝也没事，我再想其他办法。” 柳青青见世子昏迷多年，醒来思维依旧清晰，对自己的境遇也十分清楚，心中赞叹。 “不知世子说的相助是怎么相助？以及权利收拢怎么算？” “仙童……仙童这是愿意助我夫妇？！” “没错。”柳青青斩钉截铁道，“锄奸邪恶乃我辈修道之人入世的修行，自然是义不容辞。” 看来仙童修的是入世之道，这可真是太好了，世子夫妇喜不自胜。 “我的想法是，首先从大义法理入手，请仙童帮忙查出害我之人，只要证据齐全，到时候将他们一举拿下，同时，我还会请父王写一文书，让紫荆协助掌管内院，此举可自保，亦可驱敌；这第二，我想让仙童做我王府侍卫教习，整顿清理，将王府的战力收拢，此举可断掉他们最后一臂。仙童，不知你意下如何？” 若我真是仙童，只怕也是忙不过来，除非像大圣一样，能分身！ 不过，现在嘛，查案是她的老本行，做教习更是她的拿手活，更何况，她要替邓父找那个侍卫，做王府侍卫教习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 柳青青便点了点头。 世子见柳青青答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也知道，事情多，但他实在是没有人可用。 “对了，仙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要求？ 就是等你将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别翻脸就行，柳青青心道。 “这事不急，就当世子和世子妃欠我一件事，待我想到，便和你们说，总之，定然不违背人伦道理，也在你们能力范围之内。” 这样，世子和世子妃对视一眼，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暗忖，仙童只怕是一时没想到吧，这也可以理解，反正他们不是无信之人。 到时候仙童说什么就给他什么。 三人又商定了些细节。 之后，柳青青就叫醒郭半仙，师徒两人在嬷嬷叹服的眼神中，施施然飞走了。 嬷嬷等两人走后，连忙把自己看到的“仙人下凡”告诉了世子夫妇，两人再次喜出望外，觉得日子有盼头。 柳青青拎着郭半仙飞回了院子，把他一放，就背着手自去休息了。郭半仙等柳青青走远，小声嘀咕，“世风日下，我这徒儿，都不尊师重道咯……” 柳青青听到，又从房间里退了出来，捏了捏手掌，磨牙道，“‘师父’，既然你不想去休息，不然我这个徒儿给你松松筋骨？” 郭半仙听着柳青青的拳头咔咔直响，吓得立马溜走了，“不用，不用，为师还是觉得早点休息比较好，徒儿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呵呵……” 柳青青哼了一声，关门回房。 翌日。 柳青青刚用完早膳，准备去看看那个丫鬟香蓉的行踪，突然，世子妃的嬷嬷慌慌张张的敲开了大门。 “仙童，仙童，大事不好了，那个香蓉……香蓉……” 柳青青几步上前，扶住嬷嬷跑得不稳的身体，“嬷嬷，深吸口气，慢慢说！” “仙童，香蓉，香蓉死了！” 死了？ 动作这么快！ 她连忙扶着嬷嬷，重新往世子夫妇院子飞去。 嬷嬷捂着嘴，看着不断往后退的花木，惊得都忘记害怕了！ 柳青青几个飞纵落到院子，把嬷嬷放到石凳上，人就快速的往内室走去。 房内，世子夫妇已经等着了。 世子妃见她来了，气急败坏道，“她们这就是灭口，这就是在给我们下马威，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气死我了，我看，我们不如报官，我敢肯定，那丫鬟必定不是自杀——” “不可！” “不可！” 第403章 有鬼啊! “为何不可？” 世子叹息，“紫荆，我知道你气不过，但这丫鬟肯定不是主谋，肯定定然有人指使，报官没有用，刺史衙门并不愿意管我王府之事，只怕是会糊弄过去。” “世子妃，此事暗中查询更好，报官容易打草惊蛇，参与的人多就更复杂，如今框定在王府之内，查询也就只是在这个范围里面。” 世子点点头。 世子妃想了想，冷静了下来。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柳青青想了想，展颜道，“如今嘛，是时候展现世子妃您的贤德了！” “贤德？” “自然，您纡尊降贵，请仙童为枉死的通房做法事，这不就是贤德吗？” —— 方嬷嬷——世子妃的奶娘，领着柳青青来到了粉黛阁，也就是香蓉生前的住所。 丫鬟仆役们见方嬷嬷带着一年轻道长来到了偏院，不由纷纷跑来看热闹，窃窃私语。 “哎呀，这小道长长得可真俊秀！” “不能叫小道长，要叫仙童，这可是把世子爷救醒上仙的徒弟，听说本事也大着呢！” “真的吗，真的吗，世子真的醒来了？” “自然，这还能骗人，也就是你见不到世子罢了，我婶娘可是说了，那上仙法力深厚，昨日刚入王府就把世子救醒了，可厉害了！” “方嬷嬷领着仙童来这儿做什么？” “我猜，是给香蓉做法事吧？” “给……给香蓉做法事？香蓉……她……” “你又没听说，香蓉今早被人从井里捞了出来……” “这是怎么说？” “谁知道呢？兴许是不小心滑进去了，也许……也许是被水鬼寻了？” “啊啊，有水鬼？” “我猜的，你看方嬷嬷领着仙童，兴许就是为了做法事祛邪呢！” “太吓人了，我以后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谁大晚上的出门？哼，也就是香蓉这个不安分的贱蹄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做了世子爷的通房还不安分，该！” 柳青青听到这里，脚步不由放慢，循声望去，记下了说话丫鬟的面貌。 “哎呀啊，仙童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香玲姐姐，仙童好像是看我吧？” “我看，仙童是看我，我今日换的新衣裳！” …… 柳青青听到这里，不由加快脚步，跟上了方嬷嬷。 “哎呀，仙童怎么走得那么快，都看不见了！” “肯定是被你们吓到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 …… “仙童，这就是香蓉住的地方了。” 方嬷嬷推开没锁的房门，指着内屋道。 “仙童，我……” “嬷嬷在门外等候，我很快就好了。” “哎哎，好的。” 柳青青迈入房内，见到的就是各种红色，梅红，橘红，……，唯独没有大红。 唉，是一个有野心的丫鬟。 房间里明显已经被人收拾过一遍了，不过柳青青还是细细的探查。 这一搜，果然发现了异常。 她找到了一个男子样式的扳指。 这扳指被香蓉藏得极深，在圆桌的底部。 若不是柳青青眼厉，只怕要错过了。 她蹲下身体，把手从桌腿缝隙伸过去，把扳指从圆桌底部取了下来。 玉质的，看上去还挺值钱，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她把扳指包起来，收到荷包里，然后在房间里布置了一番，插了些旗帜，又贴了些符篆。 这可不是乱贴的，是从古书上学来的阵法，专送枉死之人。 做完这些，柳青青恢复了高人弟子模样，大声的和方嬷嬷交代着，里面的阵法不能动，否则这香蓉的鬼魂便会变为厉鬼，前来寻仇。 方嬷嬷连连点头，就连不远处偷听的一众丫鬟仆役也觉得不明觉厉，深信不疑。 柳青青交代完，就施施然离开了。 当晚。 寂静的王府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呐喊，“鬼啊，有鬼啊，啊啊啊，香蓉，你别来找我，不是我，是……是……啊啊……” 柳青青扯下白纱布，隐身在黑暗中，正听着嫌疑人吐露真相，突然听到一道若有似无的“嘀”声，她眉眼一厉，当即把白布扔出去，卷住大叫的丫鬟，往旁边一挪。 一枚锋利的短箭擦着丫鬟脸庞而过，只要再迟一息，她就一命呜呼了。 “啊啊啊……” 丫鬟死里逃生，吓得晕了过去。 很快，有值夜的仆役循声而来。 柳青青见此，便把这边的事情放到一边，循着刚才暗器射来的方向追去。 夜色下，一个黑影快速的飞奔着。 只是，任他如何变换路线，都在柳青青的视野范围之内。 须臾，黑影停到了外院侍卫的住处，他左右看了看，把夜行衣收起来放到一个草丛里，回到了屋内。 他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但一切都被柳青青看在了眼里。 而那张脸，赫然就是邓父要寻的那个侍卫。 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可真是太凑巧了！ 既然知道了是谁，柳青青便回去。 回院子之前，她先去看了看被她救下的丫鬟。 丫鬟被仆役抬回了自己的房内，和她同屋的姐妹正照看着她。 “香蓉，不是我，……，香蓉，谢谢你救了我，香蓉，香蓉……” 敢情她以为刚刚是香蓉的鬼魂救了她，柳青青暗笑，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等另外几个丫鬟撑不住去睡了，柳青青跳下房梁，摸了摸丫鬟的脉搏，然后给她喂了一颗安神丸。 见她眉头舒展，熟睡了过去，她便放心的走了。 翌日。 王府看上去和往日里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若仔细查看，便会发现有很多仆役之间在悄悄嘀咕什么，诸如什么“死得冤啊”“厉鬼啊”“救人啊”之类的，各个说得是满脸通红，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柳青青没看到这些，她一早就跟踪人出了王府。 跟踪对象自然是昨晚那个想要灭口的侍卫。 侍卫大摇大摆的从侧面出去，然后到了闹市，进了一家瓷器商行。 柳青青从瓷器商行的围墙跃入，看到侍卫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见面，两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 因为是白日，周围又没遮挡，所以她并不能靠近去听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侍卫并没有在商行待多久，很久就出来了。 柳青青看他那方向是往王府去，想了想，换了个女子装扮，从另一条街走了出来，径直往瓷器商行而来。 然而，就在她要迈入商行，却听到有人唤她。 她转头看去，来人竟然是童三！ 童三见到柳青青，真是惊喜交加。 “师父，师父，您怎么来潭州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不找我？” 第404章 刘三郎的来历 柳青青是知道童三这段时间回了潭州的，无它，是要回来下聘礼，他和李家十二娘子的婚事已经进入正轨，一步一步走着。 所以，近些时日，他都没去岳州。 柳青青也没让他去岳州，两人多是书信往来，算一算，确实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这里不方便说，你跟我来。”柳青青见周围人来人往，示意童三跟她走。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酒馆坐下。 此时正是上午，酒馆并没有人。 突然来了客，掌柜的喜出望外，即便客人说不要打扰他们，他上了几样小菜后，就屁颠屁颠的走回柜台，继续睡大觉，不一会就鼾声阵阵。 柳青青悄声把自己来潭州的事情说给了童三听。 童三满脸佩服，他没想到，如今师父都能混入王府了，可真是厉害！ “这些黄泉教的人真是阴魂不散，不过师父肯定能把他们灭了！”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童三满怀豪情，“师父一出手，保管让贼子无路可逃。” 说笑呢，岳州，永州，衡州，这走到哪不就灭到哪！ 现在轮到他们潭州了，可真是激动啊！ “师父，有没有我能做的？我最近都要发霉了！” 童三如今成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经常怀念自己做小二的日子，还有为自己家伸冤潜伏调查的岁月，唉，往事不可追啊！ 柳青青想到刚才的瓷器商行，又想到童家在潭州瓷器的地位，点了点头，“如今却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是这样的，一会儿我……，然后你帮我打听打听这家瓷器商行和这个管事的来历，注意，一定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师父，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保证不让人起疑。正好，我如今也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打听这相关之人，不过是应有之义。” “那就好。”柳青青放心道，“你若是得了消息，就去这里……，邓嫂子他们一家住在那里，你到时候把消息说给阿松听就行。” “好嘞，师父我知道了。” 就在两人谈完正事，突然，酒馆外冲来一群人，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指着童三道，“十二娘，你看，我就说童三背着你和人私会——啊——” “起开，别挡我的路！”李十二娘一把推开口出不逊的年轻男子，大步向柳青青走去，边走边高兴的喊道，“柳姐姐！我就知道是你！” “十二娘，好久不见！”柳青青站起身，迎了上去。 “是啊是啊，我可想你了！”十二娘逮住柳青青的胳膊不放，忽而转头对着童三佯怒道，“好你个童三，柳姐姐来了，你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童三连连求饶，“我这不是刚刚碰到师父嘛，还没来得及！” 两人一阵插科打诨，气氛融洽，让带路来的年轻男子看傻了眼。 童三走出酒馆，对着年轻男子冷哼，“刘三郎，十二娘已经和我定了亲，你往后离她远些，知道吗？要是你再挑拨离间，可别怪我不客气！” 刘三郎被人当面拆除，底气不足，但他仍然大声喊话，“你要是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我和十二娘不过是朋友，十二娘都没说什么，你……你管得着？” 李十二娘翻了个白眼，凑到柳青青面前道，“这就是个黏皮糖，甩都甩不掉，只要我一出门，必然在后面跟着！” “想来家里不是当官就是生意做得极大吧？不好得罪？” 十二娘赞叹，“柳姐姐就是聪明，没错，他爹是衙门专管粮草的曹司。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他外祖母，是楚王府嘉和县主的奶娘。” “嘉和县主的奶娘？” “不错。这楚王妃早逝，县主几乎可以说是这周王氏一手带大的，听说县主对其可敬重了！” 柳青青暗暗记下这些讯息。 李十二娘见她对这些感兴趣，便拉着她坐下，噼里啪啦的一顿科普。 这酒馆内两人谈得正欢，酒馆外，童三和刘三郎也吵得极欢，酒馆掌柜的呼噜也打得极欢。 一时间，真是热闹非凡。 不过，这本就是闹市，太阳高升，四处人声鼎沸，行人如潮，倒也没有引起人围观。 柳青青谢过童三和李十二娘，收获满满的离开了酒馆。 她先是回去看了一趟家里的情况，和阿松说了童三的事情，让阿松也去盯着那个瓷器商行，之后和邓嫂子等人闲聊了几句，换回仙童的装扮，悄悄回了王府。 回了王府后，她去了世子夫妇那儿，把昨晚到今日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 自然，世子夫妇也给她说了如今王府正在议论的话题。 “那个侍卫，不知还会不会动手？也不知他为何要杀那个丫鬟？” 世子妃给世子揉腿，一边揉一边说着自己的疑问。 世子自己在锻炼手掌的收合，一边练习一边答道，“应该不会，昨日没有成功，若是再动手，就容易被人发现了。他今日一大早出去，应该就是去禀告情况。至于为什么要杀那个丫鬟，想来那丫鬟兴许是知道些香蓉和他之前的关系？” “关系？”世子妃停下手里的动作，惊讶道，“难道，难道香蓉还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 莫名被戴了绿帽的世子，无奈笑了笑，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多了一个通房，如今又莫名被绿了，真是“无妄之灾啊！” 世子妃大怒，虽然她一直防着香蓉接近世子，但怎么说，香蓉都是走了明路成为世子通房的，如今竟然和别的男子有来往，真是…… 世子拍了拍世子妃的手，安抚了两句。 “不行，这事一定要查清楚，届时把香蓉牵出去，绝对不能污了你的名声！” “好好好，随你，这是小事，现在先不急。”世子轻言细语哄着，然后继续分析，“如今看来，这些人在王府外，也有些势力，这可难办了……” “世子不用担心，我今日出门，刚好碰到了两位故友，已托他们帮我打听一二，想来不日就有消息，到时候我们再看下一步怎么走！” 第405章 阿茶打工的第一天 京都。 “大人放心，那老道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能帮得上大人。”阿梅对郭半仙还是有几分了解，那这老道虽有几分不着调，但最主要是听话，大人说什么，他都会一五一十的办好。 老者听了阿梅的解释，心情宽慰了些。 “行了，快回去吧！” 说完这个话题，老者又赶人了。 没奈何，阿梅只能告辞离开。 阿茶到了巩府，就跟着官伯开始学规矩。 管伯很是乐意，教导得很是用心，给他讲一些规矩，将随侍老者的一些习惯，阿茶学得很认真，也学得很快。 管伯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后继有人，走哪儿都带着阿茶，阿茶长得高高大大，懂人情，会伏低做小，还会插科打诨，不出几日，就在巩府混得如鱼得水。 管伯还给他制了几身鲜亮的衣裳。 等觉得拿得出手了，就把他送到了老者身边，开始正式上岗——也就是干活。 这日，他跟着老者去了刑部衙门。 因为之前，老者断定工部侍郎孟言是被人害死的，但刑部的仵作验过几遍，依然没有验明是他杀，刑部侍郎便派人来请老者。 等老者到的时候，刑部侍郎早就领着一众观察等着了。 “阁老，下官真是没办法了，这才请您前来。之前，您说孟大人是他杀，下官让衙门的好几个仵作验了孟大人的尸体，都得到的是自杀……” 老者慢慢踱步，仔细听着刑部侍郎讲述仵作验尸的过程，末了，等到了停尸间的一间厅堂里，他提出要看看仵作写的验尸报告。 “有有有，来人，取孟大人的验尸报告来！” 侍郎接过差役拿过来的报告，恭敬的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报告，双手抖了抖，然后靠着门口一侧展开，凝眉看去。 阿茶见厅堂内的光线不是很好，找差役拿来几根蜡烛，点了烛台，悄悄的挪到老者身后。 视线突然变亮，老者自然是感觉到了，他对着阿茶温和的笑了笑，又继续凝神看报告。 阿茶见了老者的笑容，觉得十分有成就感，虽然刚刚老大人没有开口，但是那表情明显是说他做得好。 阿茶继续安静的侍立一旁，他耳朵竖着高高的，双眼不时打量着，时刻准备着做些什么。 一刻钟后，老者终于看完了一沓报告，他把报告还给侍郎，摸着胡须笑了笑，“我知道是哪里了，这样，若是不麻烦，烦请你把这些仵作请来，我当面给他们讲一讲，顺便你也听一听！” 侍郎大喜，一叠声的答应。 “快去把仵作都叫过来！不管是在验尸还是在煮骨，都给我停下来！”刑部侍郎高呼着，他可是知道那些脾性古怪的仵作的，不说明白一些，有些人只怕是会推脱。 煮……煮骨？ 怎么这么可怕？ 阿茶抖了抖身体，不禁打了个冷颤。 老者看了不免觉得有趣，他之前还以为这个小厮天不怕地不怕呢！“怎么，害怕了？害怕的话，一会儿你就留在这里。” “谁……谁怕了？我才不怕！”阿茶挺了挺胸膛，强撑道。 “不错，好胆色！” 老者随口夸了几句，阿茶便没有后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老者去了停尸间。 停尸间，阴森冰冷，且还有一些异味。 阿茶甫一走到门口，就连连哕了几下。 老者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阿茶觉得五体佩服。 他从自己袖中取出一条帕子，然后在口鼻处围了一圈，说来还要感谢管伯，本来他一个糙汉子是不会带什么帕子的，但管伯给他做新衣裳的时候配上了，还强调一定要他带上，说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看来管伯真的是有先见之明，如今可不就用上了。 阿茶心里怀揣着对管伯的感激，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一大步迈入了停尸间。 屋内，老者已经在给仵作们讲述他认为孟大人是他杀的理由。 “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有没有什么不对？” 仵作们看着老者指的地方，须臾，大家都摇摇头，有个年老的仵作补充了一句，“大人，举凡上吊自杀，在脖颈和脑后形成的淤痕都只有一条。若是被人勒死，一般才会在闹着死后形成交叉的淤痕，或者是脖颈间有多道淤痕。但这位死者身上，都没有这些表现。” “你们说得不错，但这只是寻常情况，你们还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 “没错。” “不知你们可有注意到，上吊自杀的人，脖颈上的淤痕一般都靠前一些，就在下颚。”老者突然双头抬起，仰头做了一个上吊的姿势，解释道，“比如这样，一般绳索就是套在这里，不会再往下了。因为本身身体重量、绳索、以及对死亡的恐惧等等，这绳索都会比较在前。而你们看这位死者，他脖颈的淤痕在咽喉——” 老者说到这里，又做了一个低头吊脖子的姿势，阿茶看得嘴角直抽，这位老大人可真是尽职，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自己亲自示范，真是让人敬佩！ “你们看，除非是这样，把头伸进绳索伸得特别深，这淤痕才有可能到咽喉这里。” 仵作们看着老者的动作，眼神发亮，一个个频频点头。 “大人说得没错，确实是如此。” “没错。” 刑部侍郎突然一拍手，大声道，“大人，我想起来了，当初我接到报讯赶往孟府，当时孟大人的头并没有伸进去那么多，就这样——”侍郎也做了一个微微仰头的姿势，“即便是向上的！” “如此，那孟大人就是他杀！” “没错没错。”解决了难题，侍郎大人总算是眉头松散了些。 几个仵作便离开，重新去写验尸报告。 阿茶这会儿心里面突然有些好奇，他还没看过死了的大官呢，听刚刚这一番讨论，还是被人害死的，最主要是那个脖颈的淤痕，他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位置。 心里这样想着，他便渐渐靠近死者。 老者发现了，倒也没有说什么。 阿茶一步一步挪着，终于靠近了死者，他打眼看去—— “是他！” “是谁？” 阿茶看见死者，发出一声惊呼，老者听了，连忙追问。 阿茶回神，脸色苍白，身体发抖，心道这死者不就是那晚在小楼掌柜房间，和穆先生密会的人吗？ 怎么就死了？ 第406章 死前去见了穆先生 “老爷，小的见过这个人……”既然老者都知道他们潜伏在玉石坊的目的，阿茶便也没有隐瞒那晚发生的事情。 “快快说来。” “是。”阿茶便开始细细说来，“小的当时和公子藏身在暗处，看见这个死者大人走出房间，来到围栏处查看。虽然当时天色黑暗，但小的敢保证，绝对没有看错。对了，大人，这死者大人左边脸颊耳鬓边有一颗黑痣……” 刑部侍郎也在一旁默默听着，这会儿悄悄挪到死者左边看了看，确实看到了一颗黑痣，他朝着老者点了点头。 老者不用看都知道，死者确实有一颗黑痣，毕竟他上手验过尸体。 “那你可知，死者和那位‘穆先生’两人在房内说了些什么？” 阿茶摇摇头，“小的没有上过楼，一直在楼下，只公子上去过。后来，我也问过公子，公子说他才刚听几句，就不小心碰到了木头，闹出动静，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就从二楼溜下去了，再后来，我们就回去了……” “这样啊，”老者想了想，然后开口提议道，“咱们再去问问你那位公子吧，看看那晚情况到底如何？” “下官带路，阁老这边请！” 茗公子是被关在了刑部大牢里。 时隔几日，阿茶总算是再次见到了自家公子。 他从牢房缝隙里细细打量公子的神情，发现神态都还好，便放下了心。 “阿茶，你也被他们捉了？我还等着你救我……”茗公子看着阿茶走了进来，还以为他也被捉了，但是，他很快发现阿茶是自由的，且站在之前审问过他的一位老大人身后。 茗公子眼神惊疑不对，口中的话便收了，没有再继续。 “茗公子是吧？说说你那晚夜探玉石坊掌柜房间，险些被发现的经过吧！” 茗公子听衙门问这个，眉头紧皱，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又没听到两句，还差点被人发现了！” 老者转头看了阿茶，朝着茗公子点了点。 阿茶知道老者是要自己去打边鼓，他心里也想和公子说说话，便走了出来。 “公子。” 阿茶轻轻唤了一下茗公子，对方脸上立马喜笑颜开，走到牢房前，欣喜道，“阿茶，我还以为你……你如今是？” “公子，我的事说来话长，简单说，就是我本想找人救公子，但阴差阳错跟在了这位老大人身边。这位老大人身份可不一般，他是当朝的巩阁老，可以说是断案如神。公子，如今他们查案好似也查到了穆先生身上，公子你想想，若是穆先生和杀害官员有关，那公子的大仇不就……” 茗公子听着阿茶的话，若有所思。 “我知道公子想自己报仇，但咱们潜伏跟踪这么久，公子难道没发现，穆先生背后的势力不小吗？不是我妄自菲薄，若单靠我们二人，想把仇人都杀了，还不知何年何月呢！但若是有衙门介入，那就不一样了，公子。” 阿茶把这中间的关系掰开揉碎了，细细讲给茗公子听，“更何况，到时候，这些人若都落网了，必然是被砍头的。那犯人的头颅，官府又不要。公子到时候悄悄捡了，带去……坟前，不是一样慰藉？” “你说的对。”茗公子听着阿茶连往后的安排都打算好了，连连点头。 “所以，如今公子要多多配合衙门，衙门问什么，您就答什么，阿茶在外面也会多加打探，争取早日帮公子实现抱负……” “好阿茶，我……”茗公子见阿茶对自己不离不弃，感动得眼眶通红。 阿茶好一顿说，他才收了泪。 见阿茶劝服了，老者便走了上来，继续询问。 这个时候，茗公子倒是老老实实的讲起了那晚的事情。 “那晚我睡不着，本来是想去小楼那里碰碰运气，看穆先生来没来。等我爬上二楼，靠近窗户，听到了里面有两个男子的谈话声，其中一个是穆先生，另外一个，我不知道是谁，想来应该年纪不轻了。” “开头，两人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日常，没有什么重要的话。” “之后，他们故意压低声音谈话，我想凑近听一听，不小心弄出来动静，后来——” “后来的事，阿茶说了。”老者打断茗公子的话，“你再仔细说说，他们说的那几句日常是什么？” 日常的话也要听？ 茗公子满脸疑惑，不过还是开始回想。 “大约是，棋兄，都城西北的石榴花开了，我打算找时间去看看，你去不去？” “那穆先生回，说最近天气不好，是阴雨天，劝他再等等，等天气好了再去。” 都城西北，石榴花？ 如今石榴已经结果了，哪里有花？ 老者虽然心里纳闷，但也没打断茗公子的回忆。 “还有吗？” “还有，我想想……好像还念了一句什么诗，什么杨花落尽子规啼？” “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 再问了几句，老者就领着人离开了牢房。 阿茶走之前，给茗公子投去了几个眼神，茗公子点点头，让他放心。 老者回到办事堂，坐在案台后面，把刚刚茗公子说的一些关键内容写了下来。 他总有种感觉，这几句看着日常的话，并不是日常的问候话，其中定然隐藏着什么暗语。 如今，孟言死了，要想知道这些话到底说的是什么，只能从那位“穆先生”入手了。 且孟言夤夜都要见这位“穆先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幕后真凶，和孟言的关系肯定非同小可。 此外，当初岳州的秋水瓷案，那被灭口的蒋老爷，那杀了人又自杀蒋府管家，应该都和这位“穆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否则，那茗公子，也不会千里迢迢追到都城来，潜伏在铺子里当伙计，不就是为了探听穆先生的秘密，好为他的姐夫蒋老爷报仇吗？ 想起这个，老者又把阿茶唤了过来。 “阿茶，你曾经在蒋府做事，听过多少关于这位‘穆先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阿茶心道果然，老大人开始追查穆先生了。 他神情一凛，想也不想就开口说了起来。 无他，关于穆先生的事情，他不知在心里盘算过多少回了，自然是不用思考。 “我接触得不多，都是公子的姐夫和穆先生有来往，听平日里的一些事情，我猜测老爷许多事情都是听这位穆先生的意见的。” “那你可知道，蒋老爷是如何和穆先生联系的吗？” 第407章 立威(1) 世子夫妇院子里。 世子听柳青青说拜托了朋友打听，不禁再次感叹自己寻仙童帮忙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世子妃脸上又泛起了些喜意。 须臾，她又建议道，“要我说，不然咱们把那个侍卫叫来问问话如何？也不光问他，其他侍卫都问，如此，也就不打眼了。” 世子听了，沉吟片刻，觉得可行。 柳青青自然无可无不可。 只是问问话，想来世子夫妇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说来好笑，自从世子昏迷后，他之前身边的随从，小厮，近侍，侍卫等，都渐渐被府里的主子找了各种理由打发了。再加上他的日常生活主要由世子妃打理，那些男的仆役确实也没怎么派上用场，世子妃也就留不住。 如今，世子醒来，倒是召回了些曾经的下人。 只是，主仆多年没有相见，做事之间还是有些隔阂。 比如这回，世子让手下去喊人，随从灰溜溜的回来了，没叫来一个人。 “世子，小的说您要问话，那侍卫统领说这会儿是他们训练时间，不便前来，晚些等空了，再来找世子……小的再三劝说，他们都不理小的。” “劝说？我是让你去下命令，命令你懂不懂？” “小的，小的……小的无能，要不世子您让别人去？” “咳咳……”世子被随从的话噎着了，摆手道，“下去吧，下去吧！” 随从一溜烟的跑了。 世子见人跑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世子妃骂道，“这些奸猾的人，要我说，就该赏他们几板子，看他做事还推三阻四不？” “算了，也是我让他们觉得不可靠，不肯下力气罢了！”世子脸色灰败，“待以后就好了。” “我倒不这么看！” 柳青青盘坐在一个方凳上，慢条斯理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仙童有什么高见？” “世子，您此时已经醒转，我想王府所有的人，从上到下，如今都在观望。看您的身体到底如何，看您醒来如何行事，您第一步召回了自己曾经的仆役，那大家会说一句您还是念旧情；今日您吩咐让侍卫来答话，却没有办成，那大家心中就会觉得……” “就会觉得我这个世子不过是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之后若还有吩咐，大家怕是能搪塞就搪塞了。” “没错。”柳青青点点头。 “之前，不是我让我当王府的侍卫教习吗？我觉得今日就是一个好日子，不然就上任吧？您看呢？” 世子听出了柳青青的言外之意，是要替他去教训人，心中微微感激，“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紫荆，你扶我起来！” “世子！”世子妃大惊，“上仙说您要静养的！” “上仙也说我要适当活动活动，如今就是活动！” 世子妃看着世子坚毅的神情，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能默默去推了轮椅过来。 说来，这轮椅还是早先就打好了的，虽然和后世的样式不同，但大同小异，主要的功能还是相同的。 世子妃找来人，把世子抬到轮椅上，然后扣住了几个皮带，世子就牢牢定在轮椅上，远远看去，倒也正常。 于是，世子一路从后院来到前院的过程，引发了整个王府的震动。 许多之前只听说世子醒来的仆役，亲眼看着世子精神抖擞的坐在轮椅上出行，脸色大变，不由议论纷纷。 世子许久许久没有看到过外面的风景了，此时夏日正浓，阳光虽然有些耀眼，但也驱散了常年待在室内的阴冷。蝉鸣鸟叫，鲜花绿树，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世子越看，心情越发舒朗，表情也越发和煦。 等来到前院，侍卫训练的练武场，一众侍卫们看到带着昔日风采的世子，有人条件反射，当即跪倒在地，口呼“叩见世子，世子千岁！” 有人带头，其他侍卫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能跟着行礼。 只余侍卫统领一人站着，世子微笑的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脸色青紫，单膝跪地，世子才亲和的让大家起来。 这一击突如其来的下马威，可谓是初战告捷。 “我听随从说你们在忙，不便来回话。我想了想，确实不能坏了规矩，刚好今日天气不错，我便出来走走，顺便来看看大家，等大家忙完，想来总有时间回话了吧！” 太阳有些晒，世子不由眯了眯眼睛。 然而众侍卫听着他的话，再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是什么话？ 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如此托大，竟让堂堂世子屈尊纡贵来迁就他们，只怕当即就要治他们一个大不敬。 “世子饶命！” “世子饶命！” “世子饶命！” 有胆小又灵敏的侍卫，刚刚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地板滚烫，他们也顾不得许多了。 自然，这次跪着的人并不多，他们大都看向侍卫统领，毕竟，这件事情都是统领回话开始。 统领脸色涨红，神色看上去十分纠结，许久，他好似做出了决定，抱拳说道，“世子见谅，这规矩是王府的规矩，小的不能坏了规矩。若世子怪罪，就罚我一人好了，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说着，他一掀一摆，单膝跪地，看上去满脸坚贞不屈。 其它侍卫，见此，纷纷替他求情。 世子见了，心中不由暗叹，看来这侍卫统领不是胡乱安排的，还是有几分急智啊！ 他的第二个盘算算是失策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世子好似有些生气，“我又没说要罚你们，快起来，快起来。我真是只是出来转转，顺便来看看你们。”世子说着，脸色变得有些黯淡，语气淡淡，“躺了这么久，想着来看看你们，不过，你们中间有人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大家听着世子的话，也有些感触，世子记性是真的不错，他竟然点了几个侍卫的名，或问武艺，或问家庭，说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这几个侍卫都上了年纪，听世子的问话，神情都有些激动，他们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世子竟然还记得他们呢！ 他们这融洽的气氛，渐渐吸引了一部分的年轻侍卫，大家不由把世子围住了。 侍卫统领站在一旁，看着世子周边的人，眼神幽幽。 有心腹在旁边拱火，“头，可不能让世子再待着了，你们这些毛头小子的表情，只怕是……您别忘了，当初咱们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侍卫队握在手里！”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侍卫统领咬牙切齿道，“但如今这场面，你怎么说，把人家世子赶走？我看你是脑袋进水了！” 心腹转头看了看，忽然看见躲在屋檐阴凉处的柳青青，眼珠转了转，贼贼笑了，“头，我有一个主意！” 第408章 立威(2) “世子，那位就是仙童吧？”侍卫统领指着柳青青对世子问道。 众人不由停下说话，看向侍卫统领指的方向。 世子心道，来了，这可是你们自己黏上来的。 “是的，就是把我治好上仙的高徒。” 侍卫统领眼神轻蔑，什么上仙，什么仙童，什么高徒，依他看来，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江湖骗子罢了。世子醒来，想来都是仰仗于那位李大夫。 哼！ “既然是高徒，想必也会些拳脚功夫吧？” “这自然是些道家的功夫！” 侍卫统领见世子好像想到了他的打算，语气都迟疑，不由大乐。 道家功夫？ 嘁，不过是些假摆式！ “那就好，属下想和仙童切磋切磋，见识一下道家的功夫，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听得自家统领要和仙童比武，大家不由都来了兴趣，纷纷起哄。 世子脸色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扬声把仙童喊了过来。 “仙童，他想和你比武，不知仙童？” 柳青青看上去懒洋洋，她指了指自己，反问道，“和我比武？我不随便和人比武的！” 什么不随便和人比武，怕是比不过吧？ 侍卫统领不想对方拒绝，连忙打蛇随棍上，加筹码。 “既然仙童说不随便和人比武，想来是有条件的。不如你划下道道来，说说看，怎样才会和人比武？” 柳青青站直身体，打量了几眼侍卫统领，看见了他腰间的腰牌，懒散道，“没有彩头不比！” 还要彩头！ 果然，不是个正经的修道人！ 侍卫统领腹诽，不过越是这样，他的胜算越大。 “好，那我就定个彩头，如此，道长可以和我比试吧？” “说来听听。” 想着眼前的修道之人是假，既然来王府行骗，只怕是对金银财宝感兴趣，侍卫统领便掏出了几张银票，“这是三百两，你若赢了，就归你了！” 可真是阔气，随身带着三百两，这可是一普通人家十多年的花费了！ 柳青青摇了摇头，就在侍卫统领以为她不要银票时，柳青青吐出两个字——不够！ 侍卫统领嘴一抽，想了想，又掏出了三百两，“六百两，总够了吧？” “一半吧！” “才一半？”旁边统领的心腹大叫，“我说道士，你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千两多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是你们说想要比试的，可不是我！”柳青青淡淡道，“何况，我说的另一半可不是银钱！” 不是银钱？ “那你想要赌什么？”侍卫统领提起了心，这道士不会提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吧？ “我看着你腰间的牌子挺好看的，这样，如果你输了，这牌子给我用用如何？” 我的令牌？ 侍卫统领捂着腰间的令牌，眼神狠厉，这小道士可真是好胆，竟敢觊觎自己的侍卫统领令牌？ 心腹听了也是大惊，这道士可真敢开口！ 两人对望几眼，眼中皆是惊疑不定。 柳青青见此，使出了激将法，“若是你们不愿比，那就算了，想来你们也打不过我！”说完，她眼神轻蔑的瞟了瞟几人。 这眼神可太看不起人了！ 不对，小道士不是故意的吧？故意这样说，企图吓退他，这样一来，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推掉了与自己的比试，还在世子面前显着他自己了！ 不行，不能被他骗了！ “好，我答应，若你赢了，这令牌就归你！” “头——” “嗯！不用多说，我意已决！” 即便给了你，没有王府的任命，你拿着也不过是一块破铜烂铁！侍卫统领想到这里，不由阴笑了几声。 “好！” “统领好气魄！” 其它侍卫听统领答应了用令牌比试，纷纷为他叫好。 “这是我的彩头，”侍卫统领把令牌从腰间扯了下来，甩了甩，扔到了一旁的石桌上，“不知仙童出什么彩头呢？可别说是什么仙丹，哈哈哈！” 几个心腹随着侍卫统领哈哈大笑。 柳青青心想，还真被你蒙中了。 “不错，”柳青青掏出一个瓷瓶，放在石桌上，“这是救醒世子的仙丹，我的彩头就是一颗仙丹，如何？” 众人的笑声随着柳青青的声音，不由低了下来，虽然大家对世子醒来存在疑惑，但是真的摆出了仙丹，大家并没有轻视，反而直勾勾的盯着瓷瓶不放。 赌一把呢，若真是仙丹，那可就发了。 要知道，这可是能把昏迷多年的世子救醒的仙丹！ 不说其作用，单说这价值，比千金只有多没有少！ 一双双火热的眼神，紧盯着瓷瓶不放。 侍卫统领也不例外，他仰头大笑，一锤定音，“好，仙童如此大方，这彩头就这样定了，闲话不说，我们开比吧！” 众人很快散开，留出比武场中的一片空地。 世子此时看着气势大盛的侍卫统领，再看着毫无反应的柳青青，心中难免添了几分担忧。 说来，不知为何，他之前总觉得这仙童有些深不可测，再加上嬷嬷描述的从屋顶飞下，他便认定了仙童武艺超凡。 如今看着气势相差甚远的两人，他觉得自己会不会莽撞了，若是仙童不敌，且不说失了一颗仙丹，单说仙童受伤，这就不好了。 场上，柳青青看着还没开打就浪费气势的侍卫统领，很是有几分不理解。对方是想吓退她呢，还是有些蠢笨呢，或者单纯就是夜郎自大，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有侍卫搬出了香炉，待敲鼓的侍卫敲响鼓，他便点燃了香。 于是，比试就正式开始了。 这场比试，和柳青青以往的比试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是在规定时间内，谁先扛不住打就输了，当然也圈了范围，不能超出范围。但若是跌出范围外，想再继续也是可以的，只要你还能站起来打。 没错，这规定是侍卫统领说出来的。 也不知他是替自己考虑，想多揍人几下，还是替自己考虑，万一不小心出圈了，还可以继续回来打。 “喝！”侍卫统领大叫一声，摆了一个猛虎下山的招式，就举着硕大的拳头，攻了过来。 柳青青没动，只静静数着对方的步伐。 围观人不由为她担心起来，难道仙童第一招就要败了？ 第409章 好久不见 刑部办事堂。 阿茶听老者问自己是否知道蒋老爷如何与穆先生联系，想也不想就摇头，“和穆先生联系，只有蒋老爷和管家两人知道，便是茗公子也不清楚的。” “老爷，我只知道穆先生明面上是在都城一家私塾任先生，他私下里行踪十分诡秘，就连那玉石铺子，也是我们几番打探，才探得他偶尔会在夜里出现在那小楼，与一些人密会。我怀疑，他在都城应该还有类似小楼这样的秘密地点，玉石坊只是其中之一。” 老者点头，“这点毋庸置疑的。” “且他背后应该还有人，我和公子推测过，这穆先生大约是个门客或者幕僚的角色，他背后定有主子。” “哦，你们肯定？” “肯定，有一回我偷偷跟踪，看见他陪同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子出行，我看他那行事做派，应该是奉那位公子为主。” 阿茶回忆道，“不过，也就那一回，且是在人群中远远瞟见了，并没有看清那位公子的长相样貌等……” “无事，这也是一个重要线索。” 老者把阿茶说的记在纸上。 看来这个穆先生还真是神秘，除了私塾和玉石坊两个地点之外，基本什么线索都没有。 老者苦思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阿茶，我看你实在是机敏，不如你再做一件事吧？” “但凭老爷吩咐。” 老者招了招手，阿茶就靠了过来。 听着老者的话，阿茶脸色有些惊讶，转而点点头，之后就离开了衙门。 阿茶走了之后，老者喊了周渊过来。 “周将军。” “大人，卑职在。” “你去调查一个人，此人姓穆，是都城东城明浩私塾的一位先生。此人和孟大人的死有莫大的关系，最主要的是，此人背后兴许有一股神秘的势力，你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让对方发觉被衙门盯上了。” 周渊慎重的点头，“大人放心，卑职知道了，一定会谨慎。” “好。”老者又详细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让周渊去办事了。 周渊于是又开始了盯人工作。 只是，跟了几天，他发现这个穆先生真的如大人所说，甚是神秘，活动范围基本就是在私塾，既不走亲访友，也没有同仁找上门来。仿佛，他就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除了与学堂里的幼童相处，教书，他就再无其他事情可做。 只是，私塾是五日一休，别的先生会回家探亲，去书坊买书，去酒楼吃酒，去庙宇游玩，他就能死死的守在私塾里，一动不动，实在是奇怪！ 而另一边，阿茶离开刑部衙门后，又回到了玉石铺子。 对于走了一个拈轻怕重的公子哥，回来了一个能干的伙计，掌柜还是很欢迎的。 “你早该把你那个同伴送到别处去做事了，当医童挺好的，活儿轻松，适合他。” 阿茶给自家公子编的理由，就是把同伴送到他远房叔叔那里去当学徒，以后就学医。 掌柜说着老成之言，不停点头附和。 阿茶憨憨笑了笑。 看着他搬着石头来来回回，不见分毫吃力，这几日出进货紧张的掌柜总算是舒坦了几分。 虽然这只是简单的搬运，但能找到一个能干又能让人放心的伙计，可不容易啊！ 阿茶回到玉石坊，踏踏实实的干了好几天的活。 任是他平日里练武，身体比较好，也累得不行。 躺在之前邦邦硬的床榻上，阿茶突然有些怀念阁老府，管伯给他准备的房间了。 虽然不是什么高床软枕，但莫名的就是很舒心，躺着很舒服。 嗯，要尽快打听到线索，早日回到老大人身边去。 想着那唯一一日跟着老者到衙门办事的经历，阿茶莫名有些向往，那才是好日子啊，不仅舒心还能见识到许多从未见过的事情。 阿茶下定了决心，便万分努力。 终于，让他发现了不对劲。 二掌柜的竟然养了一个外室！ 他想起曾经听过的那些画本子，一般人都会把一些什么赃物赃银账册什么的藏在外室那里，而不是放在家里。 “凭我的功夫，应付一个妇人还是绰绰有余。”阿茶暗道。 于是，这日，趁着店铺里没什么事情，他便向掌柜的告了假。 掌柜的念着前几日他干活干得辛苦，便准了。 阿茶出了玉石坊，便开始闲逛，待发现身后没有任何尾巴之后，他就拐入了小巷中，七拐八拐，拐到了二掌柜外室的院子附近。 这一蹲守，就等到了中午。 院子终于打开了，一位夫人挎着篮子走了出来。 阿茶便悄悄跟了上去。 咦，他怎么觉得前面的妇人有几分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阿茶带着疑惑，跟着夫人到了一个书院。 没多久，书院门口出来了一个小童，冲着妇人喊阿娘。 阿茶看着那小童，身形一震，是他，他就说看着妇人眼熟。 原来是老熟人。 阿茶贼贼的笑了笑，等妇人和小童聊完，阿茶又跟了上去，赶在妇人的前面，拦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妇人被陌生男子拦住了去路，吓了一跳，她正要开口骂人，看到阿茶，恍如见了鬼般，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手上的篮子也掉在了地上，里面碗碟摔得粉碎。 “李氏，好久不见啊，看来你还认得我！” 怎么不认得？ 你们这群人就是化成鬼我也认得！ 对于曾经将自己儿子手指削掉的三当家，李氏自然是恨之入骨，而其它的当家人，她一样痛恨。当然，帮了她的四当家和七当家，她还是心存感激。 “你……你让开，否则的话，我就喊了！”李氏猛地见到故人，心情非常复杂，不过她如今并不想见这些人，让他们来破坏自己宁静的生活。 “我到不知，原先心气极傲想做官夫人的李氏，如今竟然成了一个商人的外室？话说，你儿子知道吗？” 李氏听着阿茶讽刺的话，心态彻底崩溃，大喊道，“还不是拜你父亲那好兄弟所致，我好好的儿子，成了个残废，他考不了科举了，你知道吗？” 对于三当家当初的行为，阿茶不予评论，这事说也说不清，只是最终到底是小孩子承受了。他叹了口气，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情况。 李氏眼神闪烁，“你是说我如今跟的那个人，他可能是贼人？” “二掌柜确实牵扯进了一桩命案，我劝你早做打算。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没必要骗你，是不是？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大家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李氏低头思索，没错，她和大当家没有矛盾，更别提和大当家的公子了，之前见面都少。对面确实没理由骗她，她都“沦落”到当人外室了，再惨能惨到哪儿去？ 第410章 我可以帮忙 李氏眼波流转，蹲身行了一礼，“多谢大公子告诫妾身了，妾身会尽快想办法离开他的。若是大公子没事了的话，妾身就告辞了。” “等一下——” 听得对方的喊声，李氏停下收拾篮子的手，抿嘴笑了笑。 果然，她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又不是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提醒她，必然是有所求。 她把篮子提起来，跨在手臂上，疑惑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阿茶暗骂对方做作，不过他如今有求于人，只能被人拿捏了。 “二掌柜可有把什么东西交给你？” “东西？”李氏冷笑，“他那个人抠门得很，给我东西？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不拿家里的东西出去，我就阿弥陀佛了！” 阿茶讶然，“你不是他的外室，他不给你银钱用？” “呸，他自己的钱都花在赌场里了，除了给我们母子提供个住的地方，其它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花老娘的！” 这可真是……一对奇葩，阿茶很想问，那你图他什么？年纪大不爱洗澡？算了算了，还是别惹人生气了。 阿茶尴尬的笑笑，搜肠刮肚夸了对方一遍，“你……你挺能干的！” 这倒是事实，李氏默认了。 阿茶想到小童刚刚出来的那个私塾，转而问起了李氏的儿子。 “他如今在书院里名列前茅，唉，”李氏叹口气，“若是手指没断就好了，虽然七当家的接了回去，但是还是能看出缝合的痕迹……” “他们私塾是不是有一位穆先生？” “你怎么知道？”李氏惊讶，她可以肯定，今日是对方第一次见到自己，否则早应该跳出来了。只是，她今日并未进去私塾，只在门口见了见儿子，对方怎么知道私塾里面有位穆先生。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阿茶挥了挥手，“你和这位穆先生可有什么来往？” “您这话问的，我一介夫人，对方即便是我儿的先生，我怎么会与之来往？这不是让人说闲话嘛！”李氏说着作良家妇人状，引得阿茶内心作恶。 他虽然对李氏了解不多，但此人当初在寨里可是风云人物，被人说闲话说得可不少！尤其是和他四叔的风流韵事，那可真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好吧，我换个问法。”阿茶从善如流，“你可有机会进去私塾，更甚至进到穆先生的书房等等？” 听了对方的问话，李氏这下可是真的有些心惊肉跳了，书房，这可是重要的地方，对方不会是要她干什么坏事吧？ 李氏连忙开口拒绝，“那哪儿能进去，就是进去私塾，也不容易。” 阿茶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氏，直把对方看得眼神慌张，这才幽幽道，“别的人我不知道，你嘛，我是知道一定有办法的……” “大公子，大少爷，你就放过我吧！”李氏见没有糊弄过去，不由掉起了眼泪，哀求道，“我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生日子，不想提心吊胆。您大慈大悲，放我一马吧！” 阿茶不为所动，“李氏，我刚刚说的，你好像忘记了。不是我不放过你，而是你如今也在这局中了。你以为你家那位万事不管的人出了事，到时候你能逃脱干系？” “怎么不能，我又不是他娘子，只是个外室，我什么都不知道，衙门还能把我抓起来？” “衙门自然是不能把你抓起来，但首先，你住的那个房子就会被收缴，然后你们母子就要被扫地出门。我知道你手里头有些银钱，但都城居住，大不易。你们孤儿寡母的，如果往后租房子住，可是麻烦重重，你舍不得豆子不读书吧？那就不能住远了，据我所知，这附近的租房花费并不小。这还只是其一……” 李氏听了阿茶的分析，并不惧怕，“这些，我早有打算，况且，我阿弟也在都城，只是没和我们住在一起，到时候让他来，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好，这个不算问题。”阿茶并不灰心，继续劝说。 “其二，衙门刚开始肯定会隔三差五就召你前去询问与二掌柜的关系，过往的事情，你确定自己能应付？” “这有什么不能应付，事实是什么，我照实说就是了，难道都城的官差还不讲理？” 阿茶心口一窒，他刚刚接触了老大人，自然知道衙门的人不是不讲理。 李氏看了看天色，语气逐渐不耐烦，“我说大少爷，我还有事要做，不能陪你在这儿闲聊了。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旁人，也谢谢你的告诫，我会放在心上的。至于其它的，我是爱莫能助，您另请高明吧！” 不等阿茶开口，李氏行了一礼，就急匆匆的挎着篮子走了。 阿茶看着远走的李氏，半晌长叹了一口气，心道：果然是曾经让三叔警告的女子，这反应这胆量这说话，非一般妇人能比。 若是寻常妇人，只怕是早就被他三言两语糊弄住了，不过那样的，他也不敢与之相谋，人是做不了大事的。 阿茶有些气馁，看来今日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呼喊——“等等”。 阿茶转头，只见一个小童偷偷摸摸的在墙后露出了一个头，见他看过去，不停地对他招手，“叔叔，过来，过来。” 是李氏的儿子！ 阿茶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他刚走到豆子旁边，就被他扯到院墙后面，阿茶看着豆子又探出头看了看李氏离开的那个方向，然后大松了一口气，回转了身子。 “叔叔，你刚刚和我阿娘的话，我都听见了！” 阿茶挑眉，嘿，这小子，有点意思。 “所以呢？” 豆子转了转机灵的小眼珠，脆声道，“你是不是官差？你是不是想调查穆先生的事情？阿娘不帮你忙，我可以的！” 呵，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竟然被人认成了官差，阿茶想了想，如今自己是隶属于阁老，那约等于是半个官差，嗯，这也没错。 只是，这小子刚刚说什么，他可以帮忙？！ 第411章 两全其美? 千钧一发—— 柳青青这回没有退让，直接抬手一拳对上了侍卫统领的拳头。 “砰。” 两人拳拳相撞，先发而来的侍卫统领被柳青青一拳击退，整个人不由往后退了好几步，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围观的侍卫们纷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世子则是松开紧紧握着轮椅杆子的双手，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呀！” 统领大怒，他一甩手，张拳成掌，脚一跺地，整个人斜着飞了过来。 柳青青当即身体侧倒，旋转半圈，手撑地，脚一抬，借着对方自己攻来的惯性，将人重重的踢了出去！ “嘭。” “统领？统领你没事吧？”统领的几个心腹，快速的奔到他身边，急切的询问。 统领忍着身体的剧痛，借着心腹的手缓缓坐起身，他这会儿头晕目眩，心里满满的不解，怎么就败了？不过才两下，他竟然就败了？！ 柳青青站直了身体，她拍了拍手上的灰，随意问道，“可还要继续？” 统领眯着眼看着闲适的柳青青，终于意识到对方应该是个高手。 “扶我起来。” 既然是高手，还是仙童，那他输得不冤。 “我认输。” “哇啊，仙童可真厉害！” “竟然打赢了统领？！” “人家是仙童，肯定跟着上仙学了厉害的武艺!” “太让人羡慕了！” 旁边的侍卫见比试结果出来了，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 世子听着他们的讨论，插嘴问了一句，“你们也想学？” 有侍卫搭话，“回世子，这若是能学，自然是想学的，大家说是不是？” “没错，没错。” “对啊。不过这是仙门之术，我们学不得吧？” “不如我帮你们问问？”世子贴心的说，“若是仙童答应教你们，那你们往后可就威风了，说出去还是仙门之徒呢！” “世子所言当真？” “要是仙童真的愿意教我们，我们……我们一定好好学！” “对，好好学，让咱们楚王府的战力更上……更厉害！” “安子，你是想说更上一层楼吧？哈哈，让你平日里多看点书，你不看，这会儿语塞了吧？” “哼，本来我们是可以更上几层楼的，有你拖我们的后腿，怕是只能上一层楼……” “你说谁拖后腿呢！” “谁搭话就说谁？”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世子在旁边呢！” “嘿嘿，世子，劳烦您帮我们说和说和！” “仙童——” 柳青青听到世子唤她，便走了过来。 她见周围侍卫看她的眼神带着崇拜和渴望，便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 “仙童，是这样的，”世子详详细细的把大家对她的敬仰之情说了一遍，旁边的侍卫连连点头，“所以，我先想请您教导他们一番，不知仙童可否答应？” “本门绝学，不能外传……” 柳青青悠悠道。 “啊……” 侍卫们顿时哀嚎起来。 倒是世子忍着笑，恳切追问道，“不需绝学，不需绝学，仙童看着他们能学什么，随意教，随意教。”世子说着就问大家，“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对。” “没错，仙童随意教，您教什么，我们学什么！” 有人更是连连拒绝，“不用绝学，不用绝学，我……觉得凡尘挺好的，还不想入仙门……” “嘁，你以为仙童会收你做弟子吗？美得你！” “我……我只是说自己的想法而已。” “起开，起开，仙童看着你就想生气！” “大家静一静，听仙童怎么说！” “听世子的，大家安静。” 柳青青清了清嗓子，“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 “仙童答应了！” “太好了！” 人群中，世子和一位普通的中年侍卫对望一眼，那侍卫点点头，然后高声喊，“刚刚统领把令牌输给了仙童，我看，这不正合适嘛！就让仙童当我们侍卫队的总教习，怎么样？” 这侍卫的话一出，现场一片安静，那正揉着胸膛的侍卫统领和几个说话的心腹侍卫都看了过来。 说话的侍卫见大家看他，他神情迷茫，恍惚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左右环顾，纳闷道，“大家看我干什么？” 有熟悉的人知道他素来性子直说话不经头脑，倒也没觉得奇怪。 有人面上若有所思，有人脸上带着笑意，有人神情忐忑，有人眼神凶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柳青青趁机，记下了那些异常表情侍卫的脸。 “这提议不错。” 世子突然开口道，“若要仙童教你们，也得师出有名才行，否则岂不是不恭敬？”他笑着看向侍卫统领，“何况，刚刚王统领自己押了彩头，除了那六百两，还有侍卫统领的令牌，这说来也算是天意了！王统领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统领位置，仙童不过是跟着上仙暂住王府，待本世子的病好转，他们就会离开，到时候统领之位，就还给你了！” 有侍卫听了世子的话，很是认同。 “世子说得没错，这样岂不是……岂不是两全其美？” 神他妈的两全其美？ 统领暗骂，到时候这个统领之位能还回来才怪？ 不过，今日我怎么交出去的，来日你们一样要双手还给我，哼！ 想到自己的主子，统领安心了。 他哈哈大笑，“是极是极，你看，我这差点都忘了！”他说着话，还把银票递给心腹，让他转交。 至于令牌，早就放在石桌上，他也让心腹拿给柳青青。 柳青青接下银票和令牌，半晌，肃穆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暂任这总教习之职。” 众侍卫看她气势渐渐渊渟岳峙，不由走了出来，躬身道，“诺。” “我只一个要求，跟我学，就得听我的。若不愿意，现在就说出来，不强求！” 统领的几个心腹听到这话，当即就想站出来，被统领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这些蠢材，意气用事干什么？能学些高强的武艺，何乐而不为？不过是练武的时候听他的，这又有什么要紧！ 统领转头把这些掰开揉碎讲给他们听，几个人便明白了。 柳青青眼神四下巡视，在他们这里多停留了几息，暗道，呵呵，等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们了！ 接着，她又问了问平日里大家练武的时间安排，巡视安排等等，侍卫们一一回答了，倒也没觉得她在套话，还想着仙童不愧是仙童，如此负责，也不乱来，知道问问他们的日常，再做安排。 世子见事情进展顺利，便让随从推他回去。 他有些坚持不住了，不仅出了一身汗，身体也十分疲软，看来还是有些勉强啊，唉…… 没事，没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如今他有的是事情一一料理，将王府重新掌握在手中！ 柳青青交代了几句，也离开了。 离开之前，她又看了看那个有嫌疑的侍卫。 这人和侍卫统领并没有什么眼神接触，想来是两方人马。 王府的水有些深啊！ 第412章 气病了 翌日。 是楚王府全家团聚的日子。 会有这个日子，是因为楚王总是在外面寻仙问道不着家。 所以定了一个日子回家。 请完安，吃完饭，楚王看着苏醒的世子，满脸欣慰，父子俩一起去外院书房说话去了。 宁安堂就只剩下了楚王侧妃林氏、世子妃，二夫人秦氏。 侧妃瓜子脸，五旬的年纪了，保养得特别好，她娘家是皇商，打小就富贵，后来入了王府，更是添了几分贵气。 比如今天，且不说衣裳如何繁丽，但头面就是一套金碧辉煌的金玉，黄金錾刻，玉质通透。 这也就是林氏富养多年镇得住，换一个人戴，只怕是被这饰器压住了，显得不伦不类。 林氏早膳没怎么用，光服侍楚王去了，此时正端着一盏血燕粥慢慢用着。 二夫人秦氏家里是潭州的官宦世家，清贵，她性子沉静，平日里大多是在自己院子里看书，练字，画画，弹琴，下棋等，此时她盯着宁安堂里新换上的一幅山水图，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沉迷其中。 世子妃春风满面，世子醒了，仙童也接管了侍卫队，今日就上任了，事情都按照他们计划的一步步进行着，这心情自然是开朗几分。 林氏放下勺子，漱了口，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 身旁的嬷嬷劝她再吃几口，被她挥手打断了。 还吃！ 她哪里吃得下！ 看费氏那副得意的模样，她早就饱了！ “安也请了，话也聊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眼不见为净，赶紧走。 林氏不想看见世子妃，可往日里巴不得早早就走的世子妃，今日却是稳稳坐着，动也不动。 二夫人秦氏已经站了起来，她见世子妃没动，虽不知为何，但想来肯定是有事。既然有事，她就还是先走吧，回去还可以写几张字帖。 “那儿媳就先告辞了。” 二夫人福了福身，就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了。 侧妃看着儿媳妇云淡风轻的走了，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当初怎么就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一个毫无上进心的儿媳妇，还没有半分颜色，简直是气死她了！ “世子妃有事？” 见侧妃脸色不是很好，世子妃便更开心了。 她决定再给对方添添堵。 于是，本来要说出口的话换成了关于香荷的丧事。 “已经请了仙童做法了，想来不会再闹鬼了！”世子妃换上了一副愁恼的模样，“我把她从世子的名下划掉了，如此不贞不祥的人，恐有损我们王府的福气，林母妃，您觉得呢？” 你都划掉了，还来问我的意见？ 侧妃心里冷笑，不过一丫鬟，死了便死了，她再找个合适的塞过去就是了。 这点小事也值得说？ 不过，想到这几日府里的流言，侧妃还是把手上的佛珠转快了几分。 贱人，不安分的东西，死了都还要兴风作浪！ 早知道不顶用，就该换人，如今可好，竟然还让昏迷了十几年的人醒了过来，一切的功夫都白费了！ 原本，王爷一直不同意换世子，今年好不容易已经有些松动了，就差最后的递折子了！ 临门一脚！ 气死了！ 侧妃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语气不耐烦道，“事情说完了吧？说完了就回院子。世子刚醒，你不可松懈！” 听着真像是一位贤良的“母妃”呢！ 世子妃内心腹诽，她素来知道这位侧妃是菩萨面容魔鬼心肠，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谋害世子，且还做得人不知鬼不觉，默默筹划十几年，没有露出丝毫蛛丝马迹，真是厉害啊！ “林母妃，还有一事……”世子妃眼神变得坚毅，语气却依旧温和。 “什么事？” “之前我要照顾世子，没有心思打理王府的事务。如今世子已经醒来，我也不能总是偷懒了，这王府事务我还是接回来吧！更何况，林母妃您也已经上了年岁——” “放肆！”侧妃伸手一甩，装着血燕粥的碗碟就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发出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声。 世子妃淡定的抚了抚衣裳，不受半分影响。 “林母妃果然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了。这怎么是放肆呢？我是上了皇家金册的世子妃，据宗室规矩。王府的内务能管理的也就是太妃、王妃、世子妃，我只不过是按照规矩所言，何来放肆？” “你……”侧妃气得浑身发抖，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在她面前说过话，讽刺她不是正妃！ “林母妃，我称呼您一声母妃，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毕竟这么些年，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后您就舒舒服服的安享晚年吧，这王府的事，您就不用管了！” 心腹嬷嬷附耳在侧妃身边说了几句话，侧妃又安静了下来，语气傲然，“我管理王府内务，是王爷亲口同意的，你想管——” “林母妃放心，我自然是请示过父王的，父王可是满口就答应了。”世子妃慢条斯理道，她看着侧妃脸色瞬间变得灰败，撂下最后一句话，“您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父王！” “滚！”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料理家事了，林母妃您好好静养，我就先告辞了！” 世子妃身姿款款的福了福身，领着人离开了宁安堂，身后又传来各种瓷器碎裂的声音，世子妃冷笑，这才第一天呢，摔，看你有多少摔！ 世子妃的初战算是告捷了。 紧接着，她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另一边，柳青青也顺顺利利的完成了早练。 这今日的早练，可是把侍卫们虐得死去活来。 偏偏说不得什么，这么说都是他们自己愿意的，更何况他们也看得出来，今日学的虽然都是些基础，但对身体的柔韧度，敏锐度，抗击打能力，尤其是速度都有不小的作用。 再加上，柳青青时不时的语言打压，激励，鼓励，轮番轰炸，说得他们是激情满满，不知不觉也完成了。 如此，过了七日。 整个王府可以说是换了天一般。 仆役们现在也不是看见世子夫妇就躲着走了，反而是老远就要上前行礼，世子夫妇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侧妃倒不是没使绊子，但一则她真的气病了，二则王爷竟然留在了王府，和上仙每日里谈经论道，她便是有万般手段也不敢在王爷面前使。 因为，她深知王爷的秉性，若是被他知道了她干的事情，别说这几十年的夫妻感情了，就是她为王爷生儿育女，一旦她犯了王爷的忌讳，那是说休就休，没得半分情面可讲。 在他的心里，只有死去的王妃，病歪歪的世子，出嫁了的嘉禾县主，这母子三人和他才是正正经经的一家人，其他人和仆役差不了多少！ 第413章 夜探 顶上的主子斗法，底下的人也是各种心思。 比如侍卫统领。 七日过去，他看着柳青青把队伍练得有模有样、认真传授武艺赢得越来越多人的敬佩，甚至连原本他的心腹都有两三个倒戈相向，他终于坐不住了。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他告了假。 告假的理由是要回家看看。 柳青青如今是他的“上司”，自然是准了。 “等你许久了，可算是动了！” 统领一出府，就警惕人跟踪，可是他换了几次装，溜了几条街，身后并没有发现人跟踪，应该说是身后人影都没一个。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统领这样想着，便也放下了心，施施然的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前脚刚进杨家钱庄，后面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就探出了阿松的半个头。 “杨家钱庄？”阿松默念侍卫统领走进的店铺，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个姓，让他想起来些不美好的事情。 这一路跟踪，为了避免统领发现，他可是不走寻常路，只在空中腾挪，若不是他这大半年功力见长，那可是完不成任务呢！ 功力见长？ 阿松想到这里，有些怔住了，他的练功方式还是和先前一样，怎么会功力见长得这么快，这么多？ 他也没吃什么仙药啊？ 算了，回去问问柳大人吧，他可是到她这里才有变化的。 阿松继续耐心潜伏着。 直到太阳下山了，统领才从杨家钱庄走了出来。 阿松看着他又转回了王府，自己也飞进了王府。 他按照柳青青给他的路线，顺利到了她所在的院子。 柳青青已经在凉亭等他了。 阿松一屁股坐下，直喘气。 可把他给吓得，人生第一次到王府“做贼”呢！ 柳青青好心的给她倒了杯凉白开压惊。 阿松没有客气，仰头灌了下去，他放下杯子，开口说了自己今日跟踪的经过。 “杨家钱庄？” “大人你听着这姓是不是也觉得很不舒服？”阿松皱着眉，“这姓让我想起了当时第一次见大人，对大人发难的杨家叔侄，他们可是难缠得紧！” 阿松从桌子上挑了几块瓜果吃了，见柳青青点头，继续道，“而且那杨老爷不就是开钱庄的嘛！” 柳青青继续点头。 “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是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要不是大白天的，我就跟去钱庄里面一探究竟了，就知道到底是不是？” “大人，我明日白日里再去打探一二吧？” 柳青青看了看天色，微笑道，“何必等到白日，等天黑就去吧！” 夜黑风高，确实是打探的好时机。 阿松跃跃欲试。 “你就不必去了，白日里辛苦了。” “啊，大人，我不辛苦——” “我有另外的事情交给你。” 柳青青拿话堵住阿松，“我离开了，你替我到世子院里去守着，如今是特殊时期，我总怕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世子动手！” “成。” 这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任务了，阿松便应下了。 天黑之后，柳青青换了一身夜行衣，来到了杨家钱庄。 “咦，那里有烛火，去看看！” 柳青青发现后院一处厢房有有灯火，便飞到了厢房屋顶上，然后找到窗户的方向，一个倒挂银勾就悄悄落到了地面。 她慢慢挪动着，来到了窗户旁，从半开的窗户往内看了一眼。 里面一站一坐两个男子。 坐着的，因为背对着他，看不出是谁。 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看衣着打扮像是个掌柜的模样。 “公子，真不能提，您父亲给小的们下了命令，每个月只能给您一百两银子，多了就不行……” 看来是一个要被家里“停卡”的少爷！ “一百两够干什么，上酒楼吃两三顿饭就没了！” 这声音，果然是久未见面的“杨少侠”！ “这，小的也没有办法啊，要不公子您回家服个软，求个情？” “哼，我才不回去！”杨少侠说着就从椅子上蹭地站了起来，“还想让我娶亲，我才不回去！” 哦豁，不同意家族联姻，难怪被“停卡”了呢！ 掌柜无奈的笑了笑，劝道，“公子，老爷替你找的少夫人，定然是家世容貌品德样样俱全，便是才学也定然出类拔萃，公子你不亏的！” “就是这样，我才不愿意！那些名门世家豪门贵族家的小娘子有什么好的，我要找，定然是找跟我一样，武艺出众，生动有趣的！” 呵呵，要求还挺高！ 掌柜笑眯眯的继续劝，“公子，您如今逍遥自在，可到底将来还是要继承家业的啊！这后宅的主母可是要和您母亲一样的，若是只找个会武的小娘子，那可是掌管不了杨家哦！公子您想想，到时候，您的夫人不能干，那不就是您要多干些？那您还能过逍遥的日子？” “这……” 见自家公子神情有些意动，掌管再接再厉，“所以，一小的看来，您还是听老爷的，娶个能干的夫人回家。当然，若公子您往后遇到合心意的、会武的小娘子，再把她纳回来就是了！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杨少侠听了掌柜的理由，觉得甚有道理，不由点点头。 喝，还想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这掌柜的可真是会劝！ 柳青青靠着墙壁，内心疯狂吐槽。 “行行行，我答应了，这样，你帮我给我爹写一封信，就说我同意了。”杨少侠挥手，示意掌柜的帮他回信。 掌柜的笑眯眯的取来了文房四宝放在杨少侠的面前，“还是公子自己写吧，老爷看了，才会相信！” 杨少侠脸色一窒，握着笔久久没动。 掌柜的不知何时出去了一下又回来了。 他把一个盒子打开，放在了杨少侠的面前。 盒子里竟然是一大叠银票！ 杨少侠两眼放光，就想伸手拿—— 只见掌柜随意伸手一挡，竟然挡住了杨少侠！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 “德叔，你就不能让让我？” 没多久，杨少侠就被掌柜一手握住了双臂，推回到椅子上坐下。 “公子，小的已经让了。” 没想到这掌柜还会说冷笑话，柳青青听着，无声的笑了好一会儿。 第414章 准备去杨家堡 没奈何，杨少侠只能老老实实的提笔写信。 写完后，掌柜的就把盒子交给杨少侠，“那小的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达成目的，掌柜哼着小曲离开了厢房，回自己院子去了。 柳青青见人走了，一个翻身，从窗户翻了进去。 任凭她动作再轻，明亮的房里突然多了一个黑衣人，杨少侠还是发现了的。 不过，柳青青也并没有打算不惊动对方。 “贼子？”杨少侠低喝一声，眼神兴奋，当即就出掌攻向柳青青。 他这些日子可是太平淡了，好容易竟然送上门一个贼人，可不得好好会一会！ 两人就这样在狭窄的厢房内打斗起来。 一些时日不见，对方的武艺并没有进步多少。 柳青青决定速战速决，她一手隔开对方的手，然后一掌将其打回坐到了椅子上，接着欺身而上，捏住了对方的手，又抬起右脚踩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这，这熟悉的姿势，让杨少侠有些愣住，他看向黑衣人那双眼神，清亮透彻，如碧玺一般，不由脱口而出，“你是……你是……” 柳青青见对方的神情，便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不错，是我！” 杨少侠脸庞顿时气得通红，好啊好啊，他都没去找她，对方竟然找上门来了! 实在是欺人太甚！ “德——” 柳青青见对方要求救，一个手刀就将他劈晕了。 接着她找了一件披风，将人一捆提了起来，准备离开。 想了想，她又回头，把那盒银钱给带走了，又草草的收拾了几样行李，装作“杨少侠”私自离开的场面。 “如此，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了！” 做完这些，她便把人拎回了王府。 —— 阿松将一盆冷水倒到杨少侠脸上，对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杨少侠看了看阿松，又看了看自己被绑在柱子上，不由大喊，不过他喊了半天，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柳青青住的这个院子，虽然环境不错，但靠近围墙，周围空旷，并没有住其他人。再加上，如今住的是所谓的上仙和仙童，即便他们听到些怪声，也没有人会来查看。 看什么！ 万一上仙在收鬼呢！ 那可是会吓死人的！ 阿松等杨少侠停下，大口喘气，这才幽幽道，“你喊啊，你叫啊，你看有没有人来！” 杨少侠狠狠看了几眼阿松，忽而偏头看见了阿松身后的柳青青，他朝着呸了一口，“我不和走狗说，你让你家主子来！” “你……”阿松被骂，大怒，他本想揍人，但想着柳青青要问话，便忍住了。 他忍住了，柳青青可没忍，她厉声道，“阿松，我看他嘴巴不太干净，你给他洗洗吧！” “得了！”阿松听到了柳青青的吩咐，笑得极其嚣张，转身取了一个葫芦瓢，然后捏住杨少侠的嘴巴开始灌水。 一连灌了好几瓢，他才停了下来。 “咳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少侠终于老实了下来。 阿松开始问话，他也是有问有答。 待问了一些开头的问题，阿松便问起了柳青青交代的。 “你家中可有带纹身的护卫？” 带纹身？ 杨少侠觉得莫名，但也点了点头，“有，不过不多……” “可是一条胳膊是龙，一条胳膊是一些线条？” “你怎么知道？” 杨少侠讶然，虽然他和对方结怨颇深，但他记得自家有纹身的护卫并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他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还有，问这些到底做什么？ “你不用管我们做什么？你只要回答问题就行了。”阿松说着，继续问道，“这些有纹身的护卫多不多？” “不多，他们大多是跟着我父亲办事，其实我也并不了解……” “当真？” “自然是真！”杨少侠急道，他可是怕人再给他灌水，这比揍他还难受，“我不经常在家，喜欢在江湖闯荡，真的是不清楚！” 阿松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桌子上拿来两幅画像，朝着杨少侠展开。 “这两人，你可见过？” “历十七？历十八？” 历十七？历十八？ 柳青青听着这两个名字，陷入沉思。 这两人是当初被曹员外诓骗杀害的两个江湖人，也是他们说了落霞山庄宝藏的事情，并且在寻找。 此番审问杨明，关于纹身侍卫，还有这画像，她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是杨家人。 倘若杨明所言不虚，那么杨家人只怕是在更早的时候，就牵扯进这些事里面了。 而一直未曾打过交道的杨家堡只怕藏着许多秘密。 柳青青看着凉亭飘舞的细纱，决定去杨家堡内探一探。 她喊来阿松，悄声嘱咐了几句。阿松点点头，转身继续审问。 于是，接下来，杨少侠的审问，除了会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中间还会夹杂着他家的内容。 只是，阿松问得很是随意，又是一带而过，杨少侠回答问题回顺口了，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就都答了。 柳青青在一旁提笔记下他说的内容，甚至还画起了杨家堡内的示意图。 这一番审问就直到月上中天。 问完了话，阿松把杨少侠关到了一间厢房，很好心的将人放到了床上，杨少侠虽然被捆着手脚，但经过了这一番，有些精疲力竭，一挨到床，就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翌日，柳青青正在和阿松商量如何潜进杨家堡，突然，郭半仙领了两个人回了院子。 “梅姐？阿柏？你们怎么来了？” 阿松刚好面对着院子，三人一走进来，他就看见了，当即高呼。 柳青青也转头看去，“不是给你们放了一个月的假，怎么就回来了？” 阿梅和阿柏两人给柳青青见了礼，阿梅结了婚，虽然挽起了发髻，但神情说话依然没怎么变化，淡淡笑着答道，“在京城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回来了！” 阿柏反正只要和阿梅在一起，哪里都行。 柳青青让他们坐下，闲话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在门口守了半日，刚好看到半仙回府，便找上了他！” 郭半仙有些怨念，“我说梅大人，下次您呼唤一声就行，可别仍老道石子了，身子骨脆，经不住！” “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情急……” “没事，没事，那个我人领到了，还得去找王爷呢！”郭半仙甩了甩拂尘，又离开了院子。 阿柏看着郭半仙的架势，很是纳闷，“怎么感觉大半个月没见，半仙跟换了个人一样！” 第415章 再请李氏 阿茶自己是很想直接答应的，但他如今做不了主，万一这中间有什么变故，耽搁了老大人的计划，他就是“罪人”了。 正当他为难时，突然后脑被人打了，他摸着头，只见青石板上一颗黄澄澄的枇杷子在地上圆溜溜的向远处滚去。 阿茶连忙往后一看—— 某处屋顶上探出一个人，赫然是周将军。 是了，问周将军也是一样的。 恰好周渊给他做手势，阿茶便牵着豆子的手，两人快速的闪进了附近的一处民居。 豆子被阿茶牵着迈入院子内，一步步走来，只见院内有好些穿着甲胄的龙武军驻守，还还有些只穿常服的伯伯叔叔出入，豆子不由两眼放光。 果然是官兵！ 豆子小手不由紧了紧，阿茶感觉到了，回握几下，以示安慰。 周渊比两人先回到此处，这会儿端坐在正堂。 “刚刚这小孩儿说的话，我听到了！” 阿茶一惊，这周将军的功力未免太深厚了。 周渊没管惊讶的阿茶，他直直看向豆子，开门见山问道，“小孩儿，你阿娘不愿意，你为何愿意？” 豆子人虽小，但他已读了许多书，明白了一些道理。 眼前的这位将军虽是问话，实则是在考验他呢！ “我听到这位叔叔和阿娘的对话了，”豆子偏着头，神情渐渐有些憎恶，“阿娘如今跟的这个人，他……他很坏。” 周渊听着小孩的小孩儿式骂人，没忍住笑了。 “哦，坏？怎么坏？” “他打阿娘！”豆子大声道。 打婆娘，这可不是个好丈夫。 周渊和阿茶在一旁唾骂了几句。 豆子见自己得到支持，胆气越来越壮，“他每次来，都问阿娘要钱，但是阿娘要给我存读书的钱，就不想给他。他就打阿娘，很用力用力的打！” “我力气小，帮不了阿娘。”豆子眼睛渐渐涌出眼泪，“阿娘有时候还把我支开……不过我都悄悄回来了，看见了的！”他握紧小拳头，“他是个大坏蛋，一定是个大坏蛋，将军大人。” 倒是懂得慈母之心，也有几分血性，周渊对豆子的印象很好。 “但是这位叔叔刚刚问了你阿娘，那个人没有任何证据放在你家，证据你懂吧？就是他干坏事留下来的东西。他打你阿娘，律法可制不了他！” “我知道！”豆子急声道，“所以，我可以帮你们去盯着那个穆先生。我听过的，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抓住了这个穆先生，兴许就能抓住那个大坏蛋了！一样的！” “好小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周渊听了豆子的话，高兴得哈哈大笑。“小子，不过你自己答应可不行……” “为什么？”豆子一急，也顾不上害怕，径直跑到周渊了面前，“我很能干的，真的，大人，你相信我！” “此事必须征得你阿娘同意，而且我也要征得阁老同意，否则我可是要挨批的！” “一定要阿娘同意吗？”豆子愁恼，“我自己做主不行吗？” “不行。”周渊摇摇头，“小子，依我看，你就跟刚刚回答我问题一样，劝服你阿娘，让你阿娘也加入其中，盯着那个大坏蛋。这样，一来，你们母子可以早日脱离苦海，二来，这也算是伸张正义，帮官府做事，可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 “劝说阿娘？”豆子表情变幻不定，终于，还是大大的点头，“好。” 很快，李氏又被人请了过来。 她本来一脸害怕，脸色还十分焦急，待见到自己儿子在满是官军的院子里，神色自若的吃着糕点，一旁还有一位穿着盔甲的将军大人和他聊天，她内心就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情形，比她想象得要好。 李氏理了理衣裳，敛容，跪在了地上，口呼将军大人。 周渊请她起来，坐下说话。 豆子见到李氏很高兴，端着糕点放到她面前，“阿娘，这一口酥很好吃，阿娘你尝尝！” “乖，你自己吃哈，阿娘不饿！” 豆子听了，习以为常，阿娘总是这样，有好吃的就说自己不饿，自己不喜欢，其实就是想省给他吃。 豆子抿了抿嘴，也没有勉强，一会儿他问问这个将军大人，看能不能带回去，到时候阿娘怎么也能吃上一口。 “李氏，请你来，你可知道是为何？” 李氏站起来，躬身道，“妾身知道。” “好，那你如今可愿意了？” “妾身……妾身愿意，但凭大人吩咐。”您都把豆子带出来了，我能不愿意吗？ 周渊听着李氏不怎么情愿的语气，又看了看豆子，忖着她怕是误会了。他哈哈一笑，对着豆子说，“小孩儿，接下来可就看你了！”说完，他就离开了大堂。 李氏看着周渊离开，脸上满是不解，这就走了，不具体吩咐她要做什么？ “阿娘……” 没有外人在，李氏又成为了严母，她厉声道，“阿娘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跑，你是不是又没听话，偷偷跑出学堂，这才被人带到这里来了？” 阿娘这么问，倒是也没有错，豆子不由点了点头。 “你——” “阿娘，我有话和你说！”豆子打断了李氏的话，把她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然后不等李氏开口，小嘴就叭叭的说个不停。 李氏听着儿子的话，神情慢慢平静下来，间或带着几分讶异，到最后，听到豆子说“我再也不想阿娘为了我受伤了”两眼泪如雨下。 “我的儿……”李氏抱着豆子的小身躯，嚎啕大哭。她没想到，豆子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如此会疼她这个阿娘！她本想温言几句，但说出口的话，还是带了几分心疼的谴责，“你……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 “阿娘，他们是官兵，又不是坏人，我怕什么！” 李氏语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阿娘，你就答应吧，我和将军大人说好了。”豆子脸上满是得意，“若是我们真能帮上大忙，将军大人就奖励我们一栋新宅子！” “新宅子？！”李氏脸上泛上了红晕，激动大喊。 约一刻钟后，李氏和豆子从厅堂走了出来。 周渊正在院子里练刀，一招一式，威风赫赫。 见两人出来了，他便收了招，刀入鞘。 他撑着刀柄，笃定问道，“可是谈妥了？” “是是是，将军，我们母子二人愿意为衙门做事！”李氏谄媚笑道，恍如见到了财神爷。可不是财神爷嘛，一套宅子呢，哎呦，呵呵呵呵……李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乐呵，她觉得今晚就是睡着了也会醒——笑醒！ “好！” 周渊一锤定音，当即就安排马车，把两人拉到了阁老的府邸。 第416章 豆子的敏锐(1) 老大人听了周渊和阿茶的讲述，时而凝眉，时而舒展，最后他看了看半人高的豆子。 豆子有些拘谨，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老者是一位很大很大的大官，是读书人梦寐以求想要当的那种大官。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 “小娃儿，你喜欢画画？” “您怎么知道？”豆子轻声惊讶，他身体有些僵硬，小心的偏头瞄了一眼李氏，抿着唇不语。 李氏却不像豆子想象中动怒，她其实早就知道儿子喜欢画画了，只是可能兴许是为了她这个母亲的夙愿，又或者是担忧家里的银钱，豆子在她面前从没表现过喜欢画画这个爱好。 李氏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隐痛。 “别怕，大人问你话呢，如实说！”她轻轻摸了摸豆子的头，示意他不必害怕。 豆子受到鼓舞，脆生的答了，“嗯，喜欢！” 老者招手，笑着喊豆子到他身边去。 李氏在儿子背后轻轻推了推，豆子便快步走到了老者身边。 老者挑了一支小笔递给豆子，“来，画一画，随便画什么都行！” 豆子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大着胆子接过了毛笔，提笔开始勾起了线稿。 李氏见老者的举止，不由捂住嘴，眼眶含泪。这位老大人是要验豆子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如果考验通过，豆子…… 豆子画画就好似入了神一般，不受外界丝毫的影响。 老者细细交代了李氏如何打听，如何报信，如何示警等等，李氏很用心的记下，偶尔有不明白的地方，她也没有不懂装懂，而是很直接的问。老者见此，内心暗赞，真是一个伶俐的妇人！ 等这边正事谈完，那边豆子也画完了画。 他放下笔，慢慢说道，“大人，我画完了。” 李氏看儿子揉手指，不由担心上前握住他的手，慢慢摩挲着。“阿娘，我没事，就是一下画太久了……”见儿子脸上都是兴奋，李氏咽下了未尽的话，温柔道，“阿娘知道，阿娘给你揉，我儿真棒，都能画这么……大一幅画了！” 李氏虽认些字，但对于书画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在她看过去，只知道儿子画的画挺大的，好大一幅！ 老者走过去盯着豆子的画，细细打量，越打量，脸上就越是惊讶！ 这孩子笔法虽稚嫩，但这幅画中山水树木浑然天成，极具童趣，生动活泼，散发着……散发着一种天生自然的灵性！ 好苗子！ 是画画的好苗子！ 他果然没看错，之前看这孩子衣裳袖口的墨迹印痕，不像字反而像是一只小鸟，他就猜测这孩子可能喜欢画画，没想到竟然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娃儿，我给你引荐个师父吧！” “豆子，快，给大人磕头！”李氏听了大喜，果然，她想得没错，老大人要给她家豆子介绍名师！天爷哦！宰相介绍的名师！ 豆子听话，利落的跪下给老者磕了一个头，正打算继续，却被老者拦住了，“好了，好了，再磕下去，你就要给我当弟子了！我倒是想有你这么个灵性的小家伙当弟子，只不过我画艺不高，不堪当你的师父啊！” 豆子挣脱老者的胳膊，郑重道，“您对我来说，有如再造之恩，也当得师父的！” 孩子一片赤诚，老者便也没强求，他爽朗的笑笑，“好好。” 豆子磕完了三个头，站起来后，喜笑颜开。 “你还不知道我给你找了个什么师父呢，就傻乐！” “不拘是什么师父，您介绍的肯定是厉害的！” “哦，厉害的？” “自然，您厉害，您的朋友肯定也是厉害的！”豆子天真道。 “哈哈哈哈！”老者大笑，不停点头，“有理，有理！” 一老一小，相谈甚欢。 李氏站在一旁直抹眼泪，太好了，太好了，苦尽甘来啊！ 自从豆子被那个杀千刀的割掉手指，后来又被接上，她的诰命夙愿就破灭了。等后来，匪寨被破，她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找了如今的死鬼，跟着来了都城。 本以为找了一个好的倚靠，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还要问她要钱！ 这也倒罢了，便是挨打她也不是受不住，反正她也会把那死鬼划得跟猫咬了一样，大头的银钱她都存了起来，给出去的不过是三瓜两枣。 最让她难受的是，她的豆子到了都城的私塾，依然是聪慧异常，先生都感慨是个好苗子。只可惜，手有残疾，这辈子都参加不了科举。她每每听到先生们叹息的话，看到他们摇头惋惜，心里十分难受。 她现在已经不做诰命的梦了，她只想着豆子的以后，她可怜的儿子往后该以何为生？难道当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可是，明明他有那么好的读书天赋啊！ 豆子看得开，想得开，她想不开，有时候，只觉得往后一片黑暗，她就整晚整晚的哭。 如今，好了，真的好了！ —— 豆子拜了一位名师，他没有告诉私塾的小伙伴，也没有告诉私塾的先生。他就和平日里一样，认真的听讲，完成课业，偶尔和同伴打闹说笑。 他在私塾里很是受欢迎。 除了蒙童们佩服他的学业，便连他手上的伤，大家也是又赞叹又新奇。豆子把自己的经历当成了英雄故事说给同伴听，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虽有个别孩子嘲笑他，但寡不敌众，一旦开口，定会遭遇到许多人的围攻。久而久之，就没人说了。久而久之，他成了私塾的领头。 偶尔，他逃个学，或者背着先生在下面画画，都会有人给他打掩护。 这日，穆先生给他们上课。 上完书经讲解课，本来是一节描红课的，不过穆先生让大家自行描写，他则施施然的回了房。 这样的举动，一个月会有那么三四回，本来是学生先生之间不照而宣的。因为对于孩子们来说，先生不在，他们就可以玩自己的了。至于先生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他们才不管呢！也不会和外人说！ 谁说谁傻瓜不是！便是那些好学的孩子也不以为意，他们虽然不爱玩，但这种时候可以偷偷看些其它的书籍，画画啊诸如此类，反正有自己安排的时间。 之前，豆子就是在这种时候练习画画。 今日，本也不例外。 但他刚起了个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任务”，当即放下毛笔，小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 他和同伴说自己去恭房，然后就走出了学堂，悄悄来到了穆先生的房外。 第417章 去杨家堡 王府。 柳青青给阿柏和阿梅说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如今正演着上仙演上瘾了！自然而然就带了几分。” 阿柏恍然大悟，“我就说呢！不过还别说，半仙这样确实有几分高人模样，哈哈哈！阿松，你说是不是？” “大人把十之八九会遇到的情况都给他说了，还给他做了特训，他要是再不成样子，我看还不如我来，嘿嘿！” “我看你是想躲清闲吧？” “看破不说破啊，兄弟！” 阿梅见两人打闹说笑，而柳青青眉眼间却带了几分愁思，便坐到席子上，轻声问道，“大人，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我欲去杨家堡一探，但是王府这边又离不开身……” 阿梅莞尔，“这有何难，让阿松和阿柏两人去呗！” 柳青青看着追追打打的两人，嘴角一抽，“就他们俩？” 看着自己新婚丈夫和以往没什么区别，阿梅也是额头直冒汗，她绞尽脑汁，片刻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点子。 “大人，我有个主意，您刚刚不是说抓住了杨家的少爷吗？我看，不如这样……” —— “怎么样，我说杨少侠，你还要找几个大夫？”阿柏抱着手，龇着大牙，表情很是不耐烦，“我家大人都说了，这可是世上罕见的‘毒药’，若是没有她的解药，莫说找遍整个潭州，就是去都城找宫里的太医，这毒啊都解不了！” 杨少侠垂头丧气的从一家医馆走出来，恍如行尸走肉般，慢腾腾的往前挪着，脸上唯一活动的眼珠子，紧紧搜索道路两旁的医馆。 只是，这半上午，阿松和阿柏领着他去了好些个医馆，都解不了他体内的毒。别说解，就说看出中了什么毒都悬。 阿柏扮黑脸，阿松就扮白脸。 他上前伸手搭在杨少侠的肩膀上，笑嘻嘻地道，“杨少侠，你放心，我们兄弟俩就是跟你去你家做做客，顺便，顺便看看你家有没有什么不对！你仔细想一想，若是你家里真的出了外贼，偷偷的背着你爹干坏事，到时候事发，不就牵连了嘛？那你这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少侠，那可就……” “那可就什么？”看来杨少侠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少侠名声，阿松停话，他便追问。 阿松继续笑眯眯，突然，指了指街边的一个乞丐，“你看他，若真的事发，到时候杨少侠，你只怕是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脏兮兮，乱糟糟，还有蝇虫飞舞，只能吃潲水——不不不，我不要这个样子！杨少侠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面色惨白。 “所以啊，咱们好好合作。”阿松拍了拍杨少侠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来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对不对？虽然有些过节，但那不过是意气之争。而且，你想想，若我家大人真对你有坏心，凭她的武功，凭她的官职，真要打你一顿或者把你拘押起来，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倒是，这姓柳的娘子，虽三番两次和她过不去，但她都“轻而易举”放过自己了，上次，还只是让他发个誓，虽然誓言内容不好，但他确实没有收到什么伤害。 杨少侠一点头，阿松心里就一喜，看来这次潜伏顺利了一半。 “所以，你如今和我们合作，咱们兄弟俩都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倘若，我是说倘若啊，万一你阿爹真的牵涉到里面了。有你这个戴罪立功的儿子在，官府自然是会网开一面的！” “就是，如今朗朗乾坤，大周盛世，和官府作对那可是没有好路的哦！” 杨少侠就这样被阿松阿柏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劝，劝得是连连点头，心悦诚服。 到后来，他也不想着去医馆了，想着等事情完成，一样可以拿到解药，何必现在多麻烦。 于是，待暮色降临。 杨家堡就迎来了自家的公子。 “公子回来了，快去禀告堡主！” 当然，公子身后跟着两个出去办事终于回来了的同伴——全十七和全十八，自然是引起了些许的骚动。不过，两人本来就是奉上命去办事，他们这些小喽喽自然是不敢多问。 阿松和阿柏两人扮成了全十七和全十八，呵斥了上前想要问候的值守护卫，大摇大摆的跟着杨少侠走进了杨家堡。 两人可谓是艺高人胆大，一路看到许多护卫和仆役，半点不见慌张。 无他，有杨少侠这个尚方宝剑在，其他人自然是不敢靠近或多问。 半路，管家来了。 “哎呦，我的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堡主可想您了！” “我爹会想我？”杨少侠一脸愤愤，“他就会逼我干这，逼我干那，想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公子，老奴说得是真的……” “哼！”杨少侠拒绝去杨堡主的院子，领着全十七和全十八直往自己院子冲。冲出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指着身后的两人道，“我在路上遇到他们俩，觉得挺好的，往后他们就跟着我了，你和我爹说一声！” 全十七和全十八两人对着管家苦笑，然后立马屁颠屁颠跟着杨少侠跑了。 管家是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他若是说定了什么，只要不是大事，堡主都会同意的。如今，不过是两个护卫，虽然是高级护卫，但给自家公子当亲随，倒也不算辱没了。 这事，都不用堡主同意，他就可以定了这件事。过后，再和堡主说一声就行了。 管家摇摇头，叹口气，背着手离开了。 阿松和阿柏两人跟着杨少侠回了他的院子。 让两人吃惊的是，杨少侠的院子并没有莺莺燕燕，花团锦簇，反而只有留守的两三个小厮，空空荡荡的。 杨少侠也并不在意这些身外的享受，他回院子，洗漱了一番后，就吩咐下人上饭。 新出炉的“一主两仆”吃过了一顿丰盛的晚宴后，就各自开始“活动”。 杨少侠前脚偷溜出门，阿松和阿柏就跟了上去。 先前还以为是这小子不老实，想偷偷跑了或者告状，没想到他却是去他老爹的院子偷听。 且偷听的技术还不赖。 也不知以往干过多少回！ 阿松和阿柏两人自然大喜，这免费的向导对他们来说可是及时雨，因此两人不费吹灰之力的也来到了杨堡主的院子，隐身在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第418章 夜探杨家堡 半天，房内都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些珠子拨动的动静。 “怎么样，汇总出来了没有？” 忽而，屋内响起一道浑厚的问话声。 阿松猜想，这应该就是杨堡主了！ “回堡主，出来了，就是……” “别吞吞吐吐的，直说!我知道最近各地报过来的银钱锐减，但我要知道到底锐减到什么程度！你等无需忌讳，直言无妨！” “是，堡主，那我就直说了。” 阿柏清晰地听到这汇报的账房，声音哆嗦的报了一个数字。 他话音刚落，里头就传来杨堡主暴躁的怒吼声，“怎么会少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少了这么多？整整一百一十八两！ 这怎么和大哥交代？大哥会杀人的！” 大哥？ 阿松疑惑，这杨堡主不是就杨老爷一个弟弟吗？怎么还有个大哥？ 他记下这个关键点，准备回去告诉柳青青。 “堡主，账房……账房算了十来遍，都是这个数，绝对……绝对没有纰漏的！” “下去！滚下去！” “是是是……” “回来——” “堡主还有何吩咐？” “账册留下！人，出去！” “是是是……” 应承的话此起彼伏的响起，紧接着一帮账房先生就从杨堡主的院子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恍如逃跑般，片刻就消失了。 阿松和阿柏两人对望一眼，也不由跟着打了个冷颤，看来这个杨堡主生气了会干出很吓人的事情！ “二哥，息怒，息怒。” 咦，这是杨老爷的声音，原来他也在房内，只不过刚刚一直没出声。阿松暗忖，他连忙聚精会神，继续听着。阿柏也瞪大了眼睛，努力记着屋内的谈话内容。 “息怒？我怎么息怒？”杨堡主持续怒吼。 “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且不说咱们在岳州、永州两地折损的人手和银钱，单衡州折损的就数以百计了。那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如今被衡州衙门给灭了，这一条免费得来的财路就没了！” “我就说不能用那些山匪水贼，他们根本就靠不住！”盛怒之后，杨堡主又恢复了冷静，开始思考失败的缘由。 “二哥，咱们那会儿不是没那么多人手吗？再说，后来不是也派了咱们自己的人混进去了，一切本都在掌控之中的！” “你说，也是奇了怪了，这都多少年了，早没有被衙门剿，晚没有被衙门剿，偏偏从去年到今年，这是一地接一地的出事！若不是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在负责，我都以为出叛徒了！” 阿柏无声的咧嘴笑，嘿嘿，可不是叛徒，叛徒没那么大能耐，要是他没估计错，这些都有他们柳大人的手笔！ 两人又相视一笑，继续听着屋内的两人骂天骂地。 若不是一个送信的小厮前来，只怕两人还不会停。 “二哥，是大哥的信！” “大哥的信？快，你读看看！看完告诉我一声就行，这大晚上的，我是真不耐烦看大哥那米粒大的字……” 屋内，杨老爷拿着信封的手抖了一抖，片刻后，才慢慢展开信开始看起来。 看完后，他眉头紧皱。 杨堡主看着就觉得不太好，“怎样，大哥说什么了？” “大哥知道了江南的事，写信说，无论缺了多少，让我们想办法补上！” “补上？拿什么补？”杨堡主又有些暴躁，“就是把咱们俩的身家都贴上，那也补不了啊！” 杨老爷长叹一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杨堡主看了看明灭不定的烛火，阴狠狠道，“如今看来，唯有那个宝藏才是救命的法子了！” “二哥？”杨老爷惊喜交加，“你有宝藏的消息了？” “没有……” “那你刚刚说……” “不然从哪里来钱？还是这么大笔数额！总不能抢钱庄吧？” 杨老爷听着，只觉得额头突突，他那个钱庄可不能被盯上，否则会被人撕了的。 “我觉得二哥这个方向对，咱们如今就要广撒人手，把人派出去，四处探听，早日找到这个宝藏才是！” 杨堡主点头。 两人又议定了一些其他事情，还给所谓的“大哥”回了信。 之后，杨堡主这才说起来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杨少侠。 “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前脚说同意婚事，后脚就自己跑回了，真是奇了怪了，不像他以往的风格！” 杨老爷欣慰的笑笑，“二哥，他也长大了，我看是懂事了！” “懂事？哼！他能懂事，我这个杨字倒过来写！” 谁不懂事了？谁不懂事了？我要是不懂事，会受人胁迫回来？杨明听了自己父亲的话，不由内心腹诽。 “对了，你说的那个要与则明成婚的女子，近段时间能不能让人来咱们堡里一趟，趁着则明在家，让两人相处相处……” 听着自家糙二哥的提议，杨老爷只觉得自己不仅额头突突，嘴角也抽抽了，谁家好女儿会在没成婚前，跑到未来夫婿家去住的啊，还送上门给人看？又不是家里遭了灾，没人养她。 “二哥，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杨堡主大手一挥，“她若是要做咱们杨家堡未来的女主人，就要适应咱们的规矩。往后，还得主持大局呢，若是不合适，尽早换一个！” 就是，就是，老爹这话说得还算对…… “谁？” 忽然，杨堡主听到了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由大喝一声，往外奔来。 杨少侠看着自己眼前晃动的树枝，只能认命的走了出来，哼哧哼哧的喊了一声“爹”！ 另一边，阿松和阿柏见杨少侠站了出来，两人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阿松放下手中的小石子，给阿柏竖了一个大拇指。 刚刚，两人因为腿麻，不小心弄出来些动静。好在，阿柏眼疾手快，扔了一粒小石子，打动了杨少侠面前的树枝，否则……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堡主看着夜色下，一身夜行衣打扮的杨少侠，脸一黑。 “则明，是你呀，怎么来了不进来？”杨老爷看是杨少侠，脸色倒还和煦，“大哥，你别这么大声吼孩子，你看，他多怕你。准定是怕你骂人，这才不敢进来！来来来，则明到二叔这来！” 阿松听着杨老爷转换的称呼，心道可真是滴水不漏的老狐狸，连称呼都改了，明明在屋内喊的是二哥，这会儿又是大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杨堡主面对着自己儿子，却不是一副暴躁的模样，反而心细如发。 “我才刚来，不小心碰到了树枝，就被你发现了……” 听到儿子的回答，杨堡主脸色稍微好看些，颔首道，“正好，说到你的婚事，进来听。往后要是想听，就进来，别鬼鬼祟祟的！” 第419章 豆子的敏锐(2) 学堂里。 豆子趴在半开的窗沿上，悄悄探头往内看。 屋内安安静静，鸦雀不闻。 奇怪，穆先生人去哪里了？ 他想了想，大着胆子喊了几声，“穆先生？穆先生？” 没人！ 豆子连忙从窗沿上嗦下来，跑到围墙边，学着鸟儿叫了几声。没过多久，周渊就出现了。 两人藏身在茂密的花木后，悄声说着话。 “小孩儿，怎么了？” 豆子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周渊凝眉想了想。 不见了？ 不可能啊！ 这学堂四周他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穆先生一出门，他就会收到消息并跟踪。 可在他来见豆子之前，并没有收到手下的消息。 凭空消失了？不对劲儿！ 得去穆先生的房间看看。 “小孩儿，你先回去——” “你是不是要去穆先生房里？我也去！”豆子激动道。 周渊本打算拒绝，但豆子一句“我去过他的房里”让周渊迟疑了。 “好吧，你也去，放心，我一定护着你！” 豆子兴奋的点点头。 一大一小悄悄摸进了穆先生的房里。 两人本提着心踏入房内，但巡视了小半圈后，周渊就知道人确实不在房间内，他并没有听到房间内有人的呼吸声。 “难不成有密道？” “密道？”豆子疑惑，“大将军，密道是什么？” 周渊一边在房内的可疑之处找寻密道的机关，一边给豆子讲密道和机关的联系。 豆子一边倒腾着小短腿跟着周渊的大长腿跑上跑下，一边也张大眼睛四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摆件。 什么东西可以当做开启的机关呢？ 最不引人注意的？ 不引人注意？ “将军大人，会不会是那幅画？” 豆子指着墙上一幅禽果图问道。 周渊头也没抬，这房内的墙上就一幅画，他自然是找过了的，“那幅画后面我看过了，没有东西……” 没有东西？ 豆子有些不死心，他慢慢走到画卷下，仰头仔细打量着。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咔嚓。” 突然，周渊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洞，好在他轻身功夫还算不错，当即一个空翻避过了，“小孩儿，干得好！” 周渊没有怪豆子，反而一脸惊喜的看着出现的黑洞。 豆子松开手里的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将军大人，我就说这幅画不对劲，我跟你说……” “好豆子，我现在要马上去办事，回来再听你跟我说这画的秘密啊！”周渊快速的打断了豆子的话，把小孩领到外面，又喊来了自己的几个属下，快速的进入了密道里面。 虽然将军大人没听他的解释，但是帮助将军大人找到了密道，豆子觉得十分得意，他神采飞扬的回了学堂。 同伴见他如此高兴，问他有什么好事。 豆子笑而不语，提笔在画纸上继续画画。 —— 周渊领着人顺着地道内前进。 忽而，在前面探路的一个官差脚下一陷，他当即高呼，“将军小心，我踩到机关了！” 话音刚落，四周就射出了许多的箭支。 周渊在官差出声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他的武功是正统军队里练出来的，都是大开大合，此时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冲到前面在箭雨中把人救了出来。 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互相依靠着，噼里啪啦，没一会儿，众人就通过了这段机关路。 周渊看着前面的道路，郑重道，“接下来要当心，只怕还有其他的机关！” “是，将军。” 果然，接下来一路，他们遇到了刀阵，剑阵，石阵，网阵，甚至还有巨木阵，虽然没有折兵损将，但也有几人受了轻伤。 周渊看着受伤的手下，眉峰竖起，眼神狠厉，好歹毒的贼人。这还没正式的交上手，就已经让他折兵了，他怒骂道，“等着吧，届时定让你们百倍奉还！” —— 离学堂几条街的一处民居，穆先生看到房内一处小巧精致的模型里，各个铃铛响个不停，当即站了起来，“不好，有人闯入地道了！” 旁边一位蒙面的男子站了起来，咳了几下，哑着声音问道，“会不会是学堂里调皮的学生，发现了你的机关？” “应该不是，若真是学生，这铃铛不会响个不停，定然是闯阵的人，武功高强，才会引发这所有的铃铛。公子，我看事情不对劲，您快先走！” 蒙面男子蹙眉道，“那先生你呢？” “我自有办法应付，公子放心，即便我到了牢房，也会有人救我的，公子，时间紧迫，别犹豫了，快走！” “好，先生您保重！”蒙面男子很是相信穆先生的话，没带一点犹豫，急忙出了屋，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周渊就从地道里钻了出来。 穆先生看着地道里出来几个身穿甲胄的官军，心道果然是朝廷的鹰犬！ “穆先生？” “小民见过将军大人，大人安好！” “安好？”周渊唾了一口，“本将军安好得很！”他朝着皇城拱了拱手，“托陛下的鸿福，本将军没死在你的杀阵里！” “将军，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周渊冷哼一声，“谁家好人会修地道？还会在地道里布满了机关？啊，穆先生，你别告诉我，你是建着玩一玩的？” 穆先生微笑，“将军说对了，这就是小民建着玩的，将军不觉得很好玩吗？” 见自己给人送了理由，周渊脸色一黑，他张了张口，想了想，还是闭上了。算了，和人理论不是他的强项，眼前这个教书的先生想必很会说，还是留给大人审问吧！ “来人，把他带回去！” 穆先生没有反抗，任凭官差把他带走。 某处民居门后，蒙面公子看着穆先生被盔甲官差带走，口中一股血腥味涌来，他拼命忍耐。 过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弯腰吐出一口血沫，紧接着人就昏迷不醒了。 周围的仆役吓得大叫，“公子受伤了？快，快去请大夫！” 第420章 笃定 周渊不知道自己与穆先生想要保护的公子擦肩而过。 他把人带回去后，就派人请来了巩阁老。 “大人，这厮甚是嘴硬。”周渊抱怨道。 “哦，怎么嘴硬？” “我明明在室内搜到了两个茶杯，问他另外一个人是谁，您猜他怎么回答？” 老者脾气很好的配合，“怎么回答？” “他说是他自己的，因为一个茶杯摆着但孤独了，便放了两个。您说说，这不是糊弄人嘛！” “呵呵。”老者微笑，“这也不是没可能，这文人嘛，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干出来的，尤其是在喝茶吃酒这件事上！古来多少轶事典故，都记载着呢！” 周渊觉得自己委屈，“大人，您怎么还站在贼子那一方，替他们说话？” “周将军，我这不是站在哪方，只是基于事实进行一些合理的推测。你若想要定人罪，就要找出真凭实据来，让对方辩无可辩，驳无可驳！” 周渊停下，思考老者的话。 老者便渐渐走到前面去了。 待周渊回过神来，连忙追赶，“大人，我知道了。大人，您等等我啊……” 老者端坐在牢房外面，牢房里面是正襟危坐的穆先生。 穆先生神态闲适，恍如不是置身于牢狱之中，而是在学堂里当他的穆先生。 老者打量了一会儿，就知道周渊的怒气从何何来了。 这人有大定力，不恐惧，不害怕，十分镇定，想必头脑嘴舌也十分清明，周渊不是人家的对手。 老者微微笑，目光温和又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穆先生。 他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平日里，虽然常常和气待人，但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狡猾奸诈的贼子，他从来都是不吝啬自己的威压。 这威压除了多年为官的气势，更多的是正气凛然，眉眼间自带一股浩然正气，照得宵小之辈不敢与之直视。 穆先生在老者的威压之下，渐渐额头冒出了冷汗。 虽然他看上去依然镇定，但内里已经开始莫名的心慌。 这是为何？ 我内心并不恐惧，也没有恐怖之事，为何面对眼前的老者，不自觉的就直冒冷汗，不敢与之对视？ 穆先生的独白，旁人并不晓得。 老者看了看穆先生的神情，没有开口问话，反而起身，背着手施施然离开了牢房。 周渊惊讶，好在他知道轻重，并没有当场问出来。待离开了牢房，他才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大人，您怎么不问？” “问与不问，都无关紧要了！”老者感慨道。 “为何如此说？”周渊很是激动，“大人，自然是要撬开他的嘴，问出幕后的人啊！若不然这样，我来问，要不然就大刑伺候，看他嘴硬到何时？” “那只怕你很快会得到一具尸体或者是毫无所获！” “尸体？毫无所获？” “自然。我记得你说过，这位穆先生在都城好似没有亲朋好友，对吧？” 周渊点点头，“是的。” “既然如此，那明面上他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自然他也就没有任何的牵挂和软肋了。” “这……”周渊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老者的话分析得在理。 这没有任何的亲眷，单身一个人，确实没有可以攻破的突入口。 “且你看他的神态做派，和那些被铃铛入狱的犯人有着天壤之别。” “没错，”周渊对此深有感触，“他不害怕，不慌张，反而……反而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种……一种笃定！” “说得好！笃定这个词说得好！”老者停下，转身大大的夸了周渊一番，鼓励道，“继续说下去，笃定，然后呢？” “笃定，然后，这一般犯人有这种神态，要么就是认命了，觉得无所谓，作出来的模样。要么就是，”周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看着老者轻声道，“笃定他不会有事，有人会救他！” 老者见此，点头微笑不语。 —— 果然，没几日，刑部和大理寺竟然都接到了阁部的传令，说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不能随意羁押犯人，责令刑部、大理寺当即自查、整改。 而穆先生就是在这种传令下，和一些人一起被释放了。 他夹在其中，本不显眼，但因着受人关注，在有心人眼里，那简直是鹤立鸡群。 周渊一身普通装扮，隐身在一处夹道中，他看着穆先生仰头看着刑部的牌匾，露出自在得意的笑容，气得直捶墙。 “将军，这人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怎么就放出来了？” “是啊，将军，阁老那边怎么说？” “我听说，这传令就是阁部同意的……” “阁老怎么能同意呢？” 周渊听手下的语气带了对老大人的怨言，不由解释道，“此事并不能怪老大人。无辜之人被扣押在衙门里，照理来说确实该放出去的，不能羁押太久，有心人以此上折，大人素有爱民之心，只会赞成，自然不会反对。”他收回拳头，细细吹了吹灰，看着穆先生离开的背影，慢慢道，“我们能抓到他第一次，就能抓到他第二次，下一次，定要人赃并获，到时候看他怎么嚣张！” “大人说得是，咱们盯紧了他，看他还怎么动弹！” “没错，绝对不会让这老小子逃出咱们的手心！” 眼见着穆先生远去，几人如影子般跟了上去。 穆先生回到学堂，此时学堂已经休学了，没有一个学生来上学。 他看着学堂一片杂乱，听着仆役说他被捕后的各种事情，半晌，终于不再风淡云轻，反而十分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走了也好，只是，这往后就再也不会有如此的安生生活了……” “先生怎如此说？”仆役不解，“先生既然回来了，咱们再把学生召回来就是。若是有人退学，那也没什么关系，以先生的才学，自然能再招到学生……” “不招了，就这样吧！”穆先生摇了摇头，他走到自己院中的一个摇椅前，缓缓躺下，对着仆役们温和道，“你们之前也辛苦了，把这里再整理整理，往后咱们就关起门来过一段安生日子。” 听了穆先生的话，仆役们点点头，忽而有一个仆役将一张字条递给穆先生，轻声道，“这是那边送来的急信……” 急信？穆先生展开信纸，看过之后，惊得从摇椅上跳了起来，喃喃道，“病重？怎么会病重？” 第421章 薅羊毛 杨家堡内。 阿松和阿柏看着杨少侠跟着杨堡主和杨老爷进入了房间，两人还是有些担忧，怕杨少侠说出自己受“胁迫”的事情，以及他们两人的真实身份。 不过，他们的忧虑是白担心了。 杨明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处境。 反而是不知怎么，一两句话不对，就和杨堡主吵了起来。 不外乎还是那些接手堡内事务不要出去闲逛，尽快成亲不要游手好闲，诸如此类的小事情。 当然，对于生性爱自由脾气又急的杨少侠，自然是不愿意受约束的，即便他之前妥协了，但一旦又触及到了他的“不舒服”，他当即就是高声反驳，和他老爹理论。 “我不是都答应成亲了，怎么还不能出去了？” “成亲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你还出去闲逛什么？” “我哪里是闲逛，我那是……那是闯荡江湖！” “闯荡江湖？呵，我看你是游手好闲，没个正行！” “你……你就是对我有偏见！”杨少侠气得整个身体不停的颤抖，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说他，一点都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还什么事都不和他商量只会最后就下决定。 好似他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下属。 杨少侠觉得自己不被理解，心口都气得疼，眼眶发酸，眼泪都要忍不住流出来了。 “偏见？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想要我对你没有偏见，好啊，那你倒是做些正事给我看啊！” “我……我现在就是在做正事，你……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呵！” 见自己老爹一脸不屑的表情，杨少侠怒气上涌，一抹眼泪，人就冲出了房门。 杨堡主也是个暴脾气，两个人对上，毫无悬念，和以往一样，不欢而散。 杨老爷在一旁劝啊，拉啊，扯啊，没有一点点用。 无论是他的兄长还是他的侄子，都不听他的。 杨老爷劝到后面也放弃了。 爱谁谁，归根究底，也不关他的事！ 于是，杨少侠就气冲冲的离开了杨家堡。 可谓是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又离开了家门。 没奈何，阿松和阿柏两人，只能也跟着离开了。 留下来的风险太大，若没有杨少侠作掩护，两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揭穿。 两人在半路追上了杨少侠，三人在第二天清早赶回了潭州。 阿柏在外面租了个民居，用来住，顺便看守杨少侠。 阿松则悄悄回到楚王府，将他们三人在杨家堡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柳青青。 柳青青听了阿松的叙述，心里有了谱。 首先，那些有纹身的黑衣人或者护卫，只怕多是杨家堡豢养的。 他们或为探子，或为杀手，悄无声息的渗透到了黄泉教内部，窃取了部分黄泉教的果实——大量的银钱。或者，更为大胆的猜测，黄泉教的复兴，背后也有他们的手笔。 否则，一个被官府和武林联合清剿的邪教，如何会在短时间内发展成为如此庞大的势力？遍布江南，如今所知道的就有岳州、永州、衡州、潭州，至于还有没有更多，尚未可知。 藏得还挺深啊！ 其次，柳青青特别在意杨堡主口中的“大哥”。 “这个人是个关键人物，”柳青青当即写好了一封信交给阿松，“加急，送往都城阁老手上！” “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办！” 鞭长莫及，都城的事情就交给老大人他们吧！ 柳青青接着盘算。 接下来就说到那个宝藏的事情了。 从去年追至如今，宝藏还差最后一把钥匙——孤鹜刀，只要找到它，就能打开宝藏。 然而，迄今为止，这最后的一条线索没有任何头绪。 前朝大将，用刀，这可真是大海里捞鱼了。 此事，也只能暂且搁置了。 柳青青把事情和世子夫妇说了，当然，宝藏的事情没有提。 “杨家钱庄？” 世子觉得很是奇怪，“这杨家钱庄为何会在我王府内放探子，他们想得到什么？” “这可说不好。”世子妃倒是看得明白，“咱们王府里探子多着呢，来路也广，谁知道他们在中间浑水摸鱼想干什么？反正不外乎是钱和权。” “您说得没错。比如，这楚王府侍卫统领可是个好差事啊！走出去，别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的！这无论是干什么事情，那是无往而不利！” “仙童说得具体，我明白了。”世子苦笑，“是我着想了，只想着楚王府不过是个藩王，一没在朝廷任职，二也不掌管皇家生意，说白了，只担着个空名头。我总觉得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没想到在外人眼里，还是个香馍馍！” “狐假虎威，就是如此了！”柳青青叹道，“大部分只光听到您府上的名头，就已紧张得惶惶，哪里会去真正了解实情！更何况，有时候，人们也不会相信。” “那这侍卫统领还留着吗？”世子妃把话题扯了回来。 世子思索片刻，神情踌躇，“这若是不留吧，一恐打草惊蛇，二则意义不大；这若是留吧，又怕他干出其他不可预料的事情来……紫荆，你认为呢？” “我觉得可以留一下，”世子妃看向柳青青，“仙童不是说有认识的朋友嘛，定然也是高人，烦请您和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帮忙监控一下。当然，定不会亏待他们的，世子，您说是吧？” “紫荆这主意好，我都差点忘了，仙童您的几位朋友……”世子欣然颔首。 柳青青：你们两夫妻可真是会逮着我薅羊毛呢！连我刚碰到的“朋友”都不放过！ 要不是阿梅和阿柏两人要过明路来帮她，她定要和这夫妻俩理论理论。 再薅下去，她这个“仙童”就是现学法术都来不及了！ 总之，阿梅和阿柏两人顺利“混”进了王府。 两人自然是换了一套装扮，成了一对江湖侠侣，咳咳，中年侠侣！ 世子夫妇见了剑法超群的阿梅和力大会擒拿之术的阿柏，又听两人见识不凡，不由大喜。 总觉得他们这边人手越来越多了呢！ 第422章 初见周王氏 翌日，阿松来报，说童三那边打听到了瓷器商行背后的东家。 “说是那商行是一位周夫人的产业，大人可知这周夫人是谁？” 周夫人？ 柳青青沉吟，想起了她和李十二娘的聊天，当时她好像提过那纠缠李十二娘的刘三郎的外祖母周王氏，难道就是她？ “大人怎么知道？”阿松听了柳青青的答案，一脸惊讶和佩服，“大人真是神了！” “这可不是神不神，我听过这个周王氏的名头。”柳青青当即把李十二娘科普的故事讲给了阿松等人听。 “所以，这周王氏已故楚王妃的丫鬟，如今嘉和县主的奶娘？” “这关系也太复杂了？”阿柏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开始打结了。 阿松撇撇嘴，“说白了不就是一陪嫁丫鬟吗？这高门大户的，很正常！” “但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可不能小看，民间还有‘宁娶大户婢，不娶小户女’的说法呢！” 阿梅也是潜伏过好些高门贵族的，听过一些言论。 “更何况她后来成了县主的奶娘！” “但县主和世子不是亲兄妹嘛？不管从哪里看，这周王氏都应该是世子这边的人啊，即便不说帮忙，也不会害世子啊！” 柳青青打断了这个猜测，“先别下结论，如今咱们只知道那侍卫去了商行见了掌柜，这两人是不是替周王氏也未可知；退一万步讲，若这两人真的是在替周王氏做事，干了谋害世子的事情，这也不是不可能，从来背叛都是从身边人出！” 阿柏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衡州发生的事情，神情有些尴尬，他当时还以为那杜玲儿是梅姐，他那日回顾府见到梅姐和黑衣人见面，虽没听见什么，但下意识的就想保护梅姐……唉，好大一场乌龙！ 阿松朝着阿柏冷哼了几声，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他内心暗骂：呆子，傻蛋，犟种，嘁，还是梅姐死忠脑子，哼…… 阿梅淡淡瞥了一眼阿柏，虽没说什么，但也让阿柏“胆战心惊”。没长眼睛的木头，竟然那么久都没发现“她”是假冒的！要不是李将军发现了不对劲，这木头还打算顶着“叛徒”的罪名直到死呢！ 柳青青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一句话，引得三个手下思绪翻涌。她继续说道，“我看，无论如何，得先和世子说一声，看看他的决定！” 三人回神，连忙点头。 —— “嘉和的奶娘？”世子听了柳青青的讲述，眼中光芒明明灭灭，许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先召她过来问问话！” 世子看向世子妃，“紫荆，到时候就由你出面，理由就用母妃的忌辰吧！就说母妃忌辰快到了，恰逢我醒来，你想找个时间到庙里去还愿，所以找她问问母妃的喜好，好准备些祭礼……” “世子，借用母妃的名头……是不是不太好？”世子妃有些担心犯忌讳，不由多问了一句。 “不打紧，母妃不会怪罪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和嘉和两人好好活下去，其它的都不要紧。”世子说着，眼神幽深，“倘若这位周王氏真的害了我，母妃只怕是生吞了她的心都有。如今咱们借她名头一用试探她曾经的丫鬟是否有害她儿之心，她在天有灵，想必是极其愿意的。” 既然世子这样说了，世子妃便点头同意了，着手去办这事。 她自然是不会随意糊弄，还搞得挺重大的，不过楚王爷知道了，很是欣慰，有楚王再次给她撑腰，楚王府自然是静悄悄的，没人作妖。 这周王氏，自然，也是没有波折的被请到了楚王府。 世子妃在自己处理府内事务的一处花厅接待了周王氏。 周王氏来的时候，世子妃还在处理事情，丫鬟便让周王氏等着。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柳青青在内室观察了小半个时辰，发现这个周王氏不是一般人。 在被人晾的这小半个时辰内，周王氏坐在圆凳上基本一动不动。她既不抬头四顾，也不昏昏欲睡。桌上的茶水她一口没喝，点心也是一口都没吃。更没有不耐烦，站起身走动，或者询问旁边的丫鬟，世子妃何时会接见她。 她就如一尊木菩萨，敛容低眉，纹丝未动。 可真是好定力！ 柳青青自问，若是易地而处，她只怕是都做不到。 第一关差不多，柳青青让丫鬟给世子妃传信。 世子妃接到信后，便“忙完”了，正式接见了周王氏。 周王氏小碎步的一步一步走向世子妃，仪态万千，俯身行礼，口呼“民妇周王氏见过世子妃，世子妃安好。” 世子妃抬手，她身边的丫鬟便唤周王氏起身。 “坐吧，咱们就随便聊聊。” “是。” 世子妃看周王氏一直低头，不由有些纳闷，这周王氏难道是因为王府出身的，如此守规矩？ “抬起头来，不必如此拘谨……”世子妃温和道。 周王氏好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到底还是抬起了头。 世子妃看见周王氏的面容，那是十分惊讶，这……这不是说周王氏都五旬多了，怎么看上去不过年约四旬左右，且……且十分美貌，说句不当的话，那真是风韵犹存！ 漆黑的秀发，美人尖，桃花眼，琼鼻，殷桃小嘴，鹅蛋脸，真是无一处不符合当世美人的描写！ 世子妃倒吸口凉气，这样的美人，真的是婆婆当初的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出来的贵小姐，如今的贵妇人呢！ 周王氏好似见惯了别人对她样貌的吃惊，依然老神在在，既不欢喜也不惶恐。 柳青青倒是见多了美人，这会儿也并不出奇，不过她内心突然涌出许多了猜想。 只是猜想归猜想，人最不能以貌取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再往后看看！ 好在世子妃也很快回了神，开始进入正题。 “听说你当初在母妃身边做过事，这次特意召你过来就是想问问母妃当初的喜好。毕竟，王府内母妃身边的人不多了……” 世子妃慢慢的说了此次见面的主题，周王氏点头，脸上表情开始松缓了些，“世子妃孝心可表日月，王妃在天之灵，必然会收到世子妃的心意！” “母妃真的能收到？”世子妃急切道。 第423章 县主回来了 周王氏点点头，“自然。” 见周王氏接话，世子妃就引着她说了一些王妃的往事。 柳青青在暗帘后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可是，明明周王氏对于世子妃的问题都回答得很得体，也是事实，并不是泛泛而谈。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我那当家的不幸去世了，只留下孤儿寡母，我本以为自己要寻死路了，没想到王妃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又把我召了回来，还让我给县主做奶娘……王妃真是菩萨心肠……我对王妃真的是感激涕零……” 是了—— 柳青青突然想到了，这周王氏嘴上说着感激，看上去也很怀念王妃，但她眼底的神态很是平淡，不见任何激动，太平常了，就好似在谈论今日天气怎么样今日吃什么那样寻常…… 除非她修身养性到了一定的阶段，否则……否则她说的就是假的，她对楚王妃并不感激！ 这边谈话还在进行，柳青青让丫鬟给王妃递了眼神——进行第三步。 —— 楚王府大门口，侍卫看着驶来的马车，连忙吩咐人开侧门，他自己又跑到马车前躬身行礼： “县主，您回来了？” 马车帘子掀开，里面露出一张美艳的脸，正是嘉和县主。 “听说大哥醒了，我回来看看！” “是是是，世子爷醒了，还能坐起来了呢！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就能走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都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快，快，驶进去！” 嘉和县主放下帘子，一叠声的吩咐。 车驾当即从侧面进去，直往世子的院子而去。 如此浩荡的一大队车马人，王府内的几个主子，自然是收到了报信。 王爷今日和郭半仙出去寻道去了，不在府上。 侧妃“病了”，躺在床上不起，听到嘉和回来了，也没有多大表情。 世子得知自己的妹妹回来了，眉毛一挑，轻轻说了一句“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世子妃接到报信的时候，正打算进行第三步，将周王氏留在府里。 县主回来了？ 这可不是时候啊…… 满心回来看哥哥的嘉和县主，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嫂子“不太欢迎她这个时候回来”。 自然，并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因为县主的奶娘——周王氏。 由于报信的人并没有收声，周王氏自然也听到了嘉和县主回来王府的消息。 她喜笑颜开道，“这可真是，没想到县主也回来了，真是凑巧呢！” “世子妃，我好久没见县主了，可不可以见见县主，晚些咱们再继续说？” 世子妃思考片刻，微笑道，“不急，县主她定然是要好好和世子说说话的，咱们就先别去打扰他们兄妹见面了。”她端起茶盏，轻轻刮了刮茶沫，抿了一口，见周王氏脸上的表情有些破裂，心情大好，她放下茶盏，继续道，“咱们刚刚说到哪里了？继续往下说吧！” 听到世子妃不容拒绝的话，周王氏维持了半上午的表情险些没有绷住。 她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一大早来了，就坐冷板凳。要不是她曾经学的规矩深入骨髓，只怕要坚持不住。她知道，世子妃重掌中馈，自然是有几分派头的，她便给了，于是，顺利见到了世子妃。 没想到，这世子妃竟然逮着她楚王妃的事情，都过去三十多年了，她还能记住些啥？不过是些颠来倒去的话，总算是搪塞过去了。 她看出世子妃好似想留下她的意思，正心急着呢，没想到救星来了——县主回来了。 只是，好似白高兴一场，这世子妃看来是铁了心的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呵呵，这份孝心只怕是做给王爷和世子看的吧！就这些把戏，她年轻的时候用得多了去了…… 周王氏心里转着各种心思，她其实已经极其不耐烦，明明好好的在家当老太君享清福，没想到还要来王府当“奴才”！ 实在是气人！ “我听说奶娘来了，奶娘，你在吗？” 忽而，厅外传来了一高昂的女声。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厅内很快就冲进来一个华服美人。 华服美人看见周王氏，竟然泪眼婆娑的小跑过去，嘴里喊着“奶娘，我好想你”，同时抱着她周王氏就哭了起来。 世子妃即将要张口的“县主”当即卡在了喉咙，目瞪口呆！ 柳青青扶额，只觉得头疼不已。 看来，今日要到此为止了，不过，也不算坏事。 这周王氏，到底是留在了王府。 虽然不是因为世子妃的开口，而是县主的挽留！ —— 一番忙乱后，世子妃总算是把县主安排妥当了，周王氏也留在了县主的院子里。 世子妃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院子。 丫鬟奉上一杯参茶，世子妃一饮而尽，难得的开口说了一句“再来一碗”。 世子有些心疼，连声吩咐丫鬟多取几碗。 被柳青青制止了。 “如今正是盛夏，可不能多补，补过头了，对身体有害无益，再一碗就好！” 世子妃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见丫鬟左右看看，不知所措，当即吩咐道，“听仙童的！” 丫鬟松了口气，很快又盛来了一碗参汤。 世子妃喝了参汤，又有世子的关怀，总算是有了几分精神，她简要的说了一下经过，最后，对着世子有些一言难尽道，“你这妹子，真是难以评价。明明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和小孩子一般……” “白日里见识过了，”世子哭笑不得，“本打算把她留住的，但不知怎么的，她竟然知道了周王氏在府里，当即就扔下我这个慰问的大哥，人就跑走了……” 世子妃没想到世子这个大哥都是这个待遇，那她这个嫂嫂也就不用比了，正常，正常。 夫妻俩默默对视，半晌，大声笑了出来。 柳青青在一旁默默没有说话，这些说到底也是王府的家务事，她虽然有看法，但还是别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是自己一家人呢，她再是仙童，还是外人！ 世子很快收了笑声，看向柳青青，询问道，“仙童，接下来您看该怎么办？” 第424章 私下见面 柳青青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只说了一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一个字——等。” 世子和世子妃两人互相看了看，半晌，点了点头。 —— 一连几日，嘉和县主都霸占着周王氏。 柳青青这边，无论是明面上的观察还是暗地里的盯梢，周王氏都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奶娘的形象——唯独就是把嘉和县主“迷”得三迷五道的。 既不关心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的兄长，也不为自己母妃的丧事出力。 总之，世子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就在柳青青以为世子将要爆发的时候，终于到了楚王妃的忌日。 这日，王府府门大开，驶出一排一排的人马车队，车上运着金山银山，牲畜祭礼等，慢慢的往宝宁寺而去。 路上行人见了，不约而同的跟着走，大家指指点点，十分好奇。 自然有那消息灵通之人，知道是发生了何事，自豪又大声的给众人讲解。 听得围观人群兴致勃勃。 柳青青没有在车队里，而是留在了王府。 她打算趁着周王氏离开，找府里的一些老人打听打听，这周王氏昔年在王府当差的往事，看能否从中找出些线索。 因此，跟着去的只能是阿梅。 阿梅是女子，跟着女眷出门，最主要是方便探听。 大队车马从大街上驶过，半上午的时候，才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宝宁寺。 宝宁寺位处于山清水秀的酒江湖旁边，其内墓塔、碑林众多，寺内有三奇。 其一是一棵千年不倒的沉水樟，其二是一株四季常绿的观音芋，其三则是一口常年汲水没有枯竭的古井。 有此三奇，寺内香火常年旺盛。 而楚王妃的长明灯就设于此。 世子一路车马颠簸，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在主持完了他母妃的祭礼后，就去了寺庙后院的厢房内休憩。 王府的女眷们则开始逛寺庙。 因着今日要给王妃做法事，寺庙闭了寺，没有外人来礼佛，因此整个寺庙内显得空荡冷清。 阿梅看着不知为何突然缠上世子妃的嘉和县主，内心提高了警惕。她找了机会，从队伍中离开，暗暗跟上了周王氏。 周王氏好似是来参观游玩的，各个大殿上了香，又去了碑林，之后赏了观音芋，最后来到了古井旁。 凑巧的是，对面走来了一群人，当中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侧妃。 阿梅藏身在树后，看着周王氏按照规矩给侧妃行礼，问候了几句。接着周王氏就站在路边让路，侧妃领着人慢慢走了过来，就在阿梅以为两方就此要分离的时候，侧妃竟然停了下来。 阿梅顿时一个激灵，她知道事情不对了。 为了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她冒着险飞快的在树林间穿梭，靠近了两人，来到了两人中间的一棵大树后，隐秘起来。 “你回王府做什么，当年不是说了别回来吗？” 侧妃开口的第一句，就让阿梅确定了两人定有牵连。 周王氏语气好似有些无奈，“我也不想回来，没奈何，世子妃下了帖子，我总不能不来吧？” “世子妃给你下的帖子？” “对。” “她找你来做什么？” “说是想和我打听王妃之前的喜好，为了这场法事做准备……” “呵，她倒是有孝心！” “依我看，不过是做给王爷和世子看的。这种表面功夫，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哼，王爷定然不会觉得她虚伪，只会认为他的儿媳妇有孝心，对他那死去多年的王妃还这么惦记！” “娘娘息怒，再怎么样，都是死去的人了，活着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你说得对。”侧妃点点头，“既然如此，法事办完，你就早些离开吧！以免多生波折！” “您放心，明日我就离开！” “如此最好。” 侧妃说完，缓缓离开。 阿梅以为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正准备出来，突然听到了周王氏的低语，“如今世子醒来，娘娘可有打算？” 眼见着侧妃停下了脚步，转头厉目看向周王氏，“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周王氏微笑，走进侧妃，继续道，“娘娘筹谋多年，如今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惜功亏一篑，世子竟然被人救了回来！妾身看着，都为娘娘感到心痛呢，娘娘难道就甘心？如此一来，二爷可就和世子之位彻底没关系了……” “大胆！”侧妃盛怒，狠狠赏了周王氏一个耳刮子。 周王氏被扇了一个耳光，脸色不怒，反而因着红晕越发显得美艳，她幽幽道，“我是大胆，但都是为了娘娘您考虑。”说着她就蹲身行了一礼，“若娘娘觉得我说的不对，那就当没听过吧，妾身告退！”行完礼后，周王氏就转身，缓缓离开。 她刚走出五六步，侧妃就喊住了她。 阿梅从树缝里看到，周王氏听见侧妃叫住她，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之笑完才慢慢转过了身。 “娘娘有何吩咐？” 侧妃走近周王氏，冷冷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妾身不知娘娘问的是什么？” “你！”侧妃有些羞恼，“就是你刚刚说的，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儿坐上这楚王府的世子之位！” “娘娘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周王氏虚虚的笑了一下，“这还能有其它法子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想安全无虞，自然只能是只有一只虎了！” “此事风险极高……”侧妃紧张的揉了揉帕子，“没有之前那种稳妥的法子吗？” “娘娘不会是安生日子过久了，人都迟钝了吧？”周王氏语气很不客气，“之前那法子稳妥吗？稳妥的话，世子就不会醒来了？我早劝过娘娘，可是娘娘总是心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如今怎样？死灰复燃了吧？” “你……我……”侧妃脸色一窒，她如今确实是有些后悔，尤其世子妃从她手中夺走了中馈，她就越发后悔，这些年没有彻底除掉那对夫妻，给了他们重来的机会！ “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可是到了紧要关头了，可千万不能再心慈手软了，须知，斩草要除根啊……万一世子知道了当年的事……” “住口！”侧妃大怒，她看了看四周安静的山林，慌张的脸色才平静下来，“那件事不准提起，你别忘了，当初你可是出了大力的！” “但受惠最多的是娘娘，不是吗？我出了大力，可是只喝了喝汤，混了一个员外夫人，娘娘掌管王府这么多年和王妃一样，二爷如今更是潭州司马离世子只差一步……” 侧妃听着周王氏的话，眼睛眯了眯，半晌，才慢慢问道，“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第425章 认贼作父 都城。 监视穆先生的探子将情况汇总给周渊。 周渊皱着眉头一一听着。 “也就是说书院彻底闭门谢客了，除了一些来送菜的老农上门外，没有其他人？” “是的，将军。”探子答道，“就连他的那些个仆役都基本不出门，就算要出门也是去买些日常用的东西，咱们的人都跟上去了，没什么异常。” “好，记住，绝对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此贼聪慧异常，小心别中了他的圈套。一定要看牢了他，少不少人，若少人，本将军再拨些人给你！” “够用了，将军。” “好，你下去吧，若有情况，继续来报！” “是。” —— 书院内。 穆先生烧掉了传信的纸条，安排了一些事务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伸手依次在墙上画卷里的牡丹花上按了按，按完之后，之前周渊下去的地道对面又裂开了一个口子。 穆先生快速下了地道，不一会儿，地面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许久，某处民居，穆先生从一间厢房走了出来。 此处，已经有一个老农等在这里。 老农帮穆先生换上破旧的麻衣、草鞋、草帽，还将穆先生露在外面的皮肤涂黑了，一番装扮之后，穆先生和老农之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穆先生朝着老农耳语几句，然后就挑着青石板上的一个担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原本云淡风轻的教书先生瞬间成了来城买菜的乡野老农。 他弯着腰，挑着担子穿街走巷而过，终于停在了某处民居的后门。 穆先生敲了九下门，门打开，一个男子口里随意说着“总算来了，今日有什么菜”，然后将穆先生迎了进去。 周围有路过的人看见了，随意瞟几眼，习以为常。 门甫一关上，穆先生就急忙放下担子，大步流星的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公子怎么会突然病重了？看了大夫没？大夫怎么说？” “回先生。公子……公子是那日看见您被官差带走，怒急攻心，这才吐血昏迷的……林大夫已经看过了，说……说公子已经油尽灯枯……” “油尽灯枯？！”穆先生听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膝盖一软，摔了一跤，旁边的男子立马上前将他扶起来。“快，快扶我去见公子！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公子明明还这么年轻，不过而立之年……” “您慢些，慢些……” “快，快点！” 穆先生被男子搀扶着，不停地催促。 好在这个小院并不是很大，穆先生很快就见到了他想要见的人。 “先生……先生没事，太好了……”床榻上，一个脸色蜡黄的俊美男子看见穆先生进来，眼睛亮了亮，只是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语气微弱如游丝。房间很安静，穆先生听见了男子的感叹声，当即老泪纵横，哭着跪倒在男子榻前。 “公子，公子，老臣有罪啊！” “先生，先生……何罪之有？”俊美男子示意人将他扶起来。 “我，我竟不知公子的身体病得如此厉害了……”穆先生哭得不能自已，“公子打小身体明明特别好，定然是为了那个计划……公子，您实话告诉老臣，您是不是经常用了那种药？” 俊美男子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是的……” “老臣罪该万死啊，罪该万死啊，”穆先生嚎啕，“将来有何面目去见老祖啊……” “先生，先生！”俊美男子抬手轻轻搭在穆先生的肩膀，轻声道，“先生听我一言……” “公子请说，老臣失态了……”穆先生见俊美男子脸色肃穆，连忙收拾了自己的仪态，那用来抹黑的不知名粉末被他一哭，已经冲刷了一些出来，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的，看着像花猫。 俊美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穆先生疑惑，没待他问询，俊美男子就继续开了口，“我那所谓的‘爹’十分精明，要想真正的骗过他，不得不如此……先生不必感怀，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怪先生……” “公子，公子……” “听我说完……” 见穆先生点头，俊美男子缓了口气，再次开了口，“自一百多年开始，我们这一脉一直为了先祖的遗愿，一代一代为之奋斗……”他看了看穆先生，欣慰道，“先生祖上也是如此，一代一代辅助我们……明明才学堪比宰相，却为了我们，不得不……不得不隐身暗处，干些魑魅魍魉的算计……” “公子，这不是算计，这是为了大业……” “大业？”俊美男子突然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大业？”他笑着笑着，又开始咳，猛地还吐出了一口淤血。 “快叫林大夫来！” “不用……我觉得好多了，”俊美公子阻止道，“没有用的，林大夫看过了……” 见穆先生又哭得哽咽，俊美公子安抚道，“先生，无碍，我知道自己大限快到了……这是命……就像先祖败北一样，万般皆是命啊……” 穆先生听着俊美男子的话，只觉得自己好似一朵云飘在空中，又仿佛是一艘孤舟随着汹涌的波涛飘荡，不知去往何方。 “你看我爹，他文武全才，性情舒朗……大家都说他性情最肖先祖，连容貌也十分像，都说他定能带领大家光复大业……可是后来怎么样呢？竟被他最以为亲近的亲人骗了，他把别人当亲兄弟……但是别人只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窃取他的家业……最后还被人下了毒，抱憾终身……” “那都是贼子狠毒！”穆先生唾骂道，“明明都是夔王一脉，大业未成，就开始残杀兄弟，我看他将来如何去见夔王？” “这不过都是虚话，先生……”俊美男子淡淡道，“您看他如今不是过得好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荣华富贵，权利名声……还有对他极为死忠的亲兄弟为他的私欲大肆敛财……” “他就是贪恋这些，我最恨的就是这点，他便是有十分之一为了祖业奋斗，我都不会这么恨他！” 穆先生怒气上涌，有些口无遮拦，话语中还有丝丝偏向那贼子的意思，他说完就意识到了，连忙对着俊美公子道歉。 “先生不必惶恐，我自是知道先生的忠心……”俊美男子暗叹，这忠心并不是忠于他，不过是忠于那虚无缥缈的大业罢了，至于谁来完成，自古以来，这些谋士从来都不会在意…… “为了替父亲报仇，你替我谋划……成功潜入了贼子的府邸，还成了他的‘儿子’……这些年来，我们双方势力不断交织消灭融合……如今成了这么个混乱的局面……还引来了好些其它的势力，以致江南贼匪猖獗，民不聊生……” 第426章 豆子的敏锐(3) “公子，这都是贼子干的，跟我们无关，更不是您的过错，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先生，为君者，当时刻谨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心怀百姓……更应止戈爱民,让百姓安居乐业……为君者上行下效，其身正，不令而行……”俊美男子慷慨陈词道，“这些，我们没一个做到了……先生，我们错了……” 天生的仁君啊，老天爷啊，你怎么如此残酷！夔王陛下，您当初怎么就不努努力，打进都城！不然，老臣如今就是辅佐圣明仁君，开创百世基业啊…… 穆先生心里很苦，但他说不出来。 俊美男子也不在意穆先生回不回答，他说完之后，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想劝先生放弃，但我知道先生毕生所愿便是完成先祖的遗愿……我便不劝，劝了先生想必也不会听……我死后，不管先生是奉杨家谁为主，我也不管先生如何从事，只一条先生务必答应我……” “公子您说，老臣务必做到！” “继续我之前的计划，一定要让杨贼身败名裂……让他死无全尸，用他的头颅祭奠我爹的在天之灵……” 俊美公子说完，再也坚持不住，身子歪在了被褥里，即便这样，他也紧紧盯着穆先生，眼也不眨一下。 穆先生重重的一点头，他才放心的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房间内顿时又好一阵忙乱。 穆先生惶惶的，无意识的，不知被谁，从房内推了出来。他步履蹒跚的在房檐下走着，然后被坑洼的青石板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半晌，穆先生一动没动，地上却渐渐多了一滩水渍。 没过多久，有人来劝他，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穆先生才起身，一番收拾好，按照原路回到了书院。 眼见着书院内烛光如以往的时辰般亮起，记录的探子记下信息，传回上峰处。 周渊收到消息查看后，本要和以往一样，看看兵书就睡下的，忽然他看到墙壁上的画卷，一时入了神，然后起身从刀架上取下佩刀出了门。 —— 巩阁老府邸。 正值深夜，老者尚未休息，书房的灯依然亮着。 管伯端了一碗参汤，悄无声息的进了门。阿茶站在门口，慢慢将门关上，继续守着。 屋内，书桌上、案几上、圆桌上……摆满了书册，管伯小心的穿过这“书阵”，来到了老者身旁。他见老者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书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端着参汤来到内室，放到榻上的小案几上，转身又出来了。 老者恰好抬头看见了他，笑道，“怎么不叫我，是不是来了许久了，把汤端过来吧，喝了精神，我好继续看！” 管伯便又进内室把参汤端了出来，递给老者。 等老者喝完，他才抱怨道，“您也真是的，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熬，可不是小年轻了，得悠着些……” “就是老了才好，老了觉才少，年轻人觉多，才不要熬，要早睡！” “您这又是什么歪理？” “青丫头说的，你得问她去！” 管伯哑口，这差着千多里呢，他怎么问，难道飞过去？ “那她也说了，让您多休息，您怎么不听？” “听了啊，我还午休了呢，以往可从未有过……” 这倒是事实，管伯叹气，他就是老了也说不过自家老爷。 “那您白日里看不成吗？这大晚上的，烛光昏暗，字又小，伤眼睛！” “白日里还有白日里的事情呢！”老者举着书册，靠着烛火慢慢翻阅，“只能晚上看咯！” “什么事情这么急啊？” 老者神秘的笑笑，“是一个关于宝藏的人哦！” 宝藏？ 管伯顿时来了兴趣，“要不要帮忙？” “你还说我，你看看你！” “两个人快一些，早些找到，您也早些去睡，省得天天熬！” “你又有歪理了！” “我这是事实……” 阿茶听着屋内两个半百多的老人斗嘴，不由笑了笑，他放松身体，靠在墙上，仰头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只觉得心头也是一片欢喜。 —— 趁着夜色，周渊来到了豆子家。 他学着几声鸟叫，不一会儿，豆子就从自己房内奔了出来。 见到周渊，豆子很是雀跃。 “大将军！”他跑到周渊身边，仰头看着周渊，满脸崇拜，还带着几丝盼望，“是不是抓到人了？” 周渊看着满眼星光的豆子，一时有些难以启齿，难道要告诉眼前这孩子，贼子不仅没抓到，反而让人放出来了？ “咳咳，”周渊避而不答，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那天你是怎么打开那个地道的开关的？” 问这个啊！ 原本没听到答案有些失落的豆子忽而又精神了，这可是他最近得意之处，虽然“锦衣夜行”，不能告诉别人，但不妨碍他自己时常在心里回味。 此时，大将军问他，可算是问到他心里了。 豆子清了清嗓子，脆声道，“那幅画是一幅果禽图，我看它上面画的果子太规整了，好似排列顺序一样，总觉得有些奇怪，便按照从上往下按了按，没想到打开了呢！” 规整？ 顺序？ 周渊想起那幅画，脑海里闪过些零零星星的片段，他耳边，豆子的话还在继续，“对了，那画右下角的牡丹，其实看着也……” “是了，就是牡丹！” 那牡丹定然有异常，周渊想到这里，眼神一亮，他对着豆子一抱拳，当即就飞身上了屋顶，紧接着几个飞纵就远去了。 豆子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宽阔无垠的夜空，一闪一闪的星光，又想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好似侠客一般的大将军，久久没有回神。 好一会儿，他才猛然回神，转身快步回屋，在书桌上铺开画卷，提笔泼墨。 夜半三更，李氏起夜，看到儿子房内仍然烛火通明，便悄悄在窗户外探头一看——豆子仍然提笔画画，神情时而严肃，时而欣悦，俨然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样。 李氏心疼的看了许久，想说些什么，后来还是一句话也没说，悄然离开了。 第427章 中山狼 宝宁寺古井旁。 周王氏听侧妃终于问她有什么要求，内心一喜，她在这里费了如此多的口舌，又是奉承，又是大胆发言，又是劝说，又是提起往事，不外乎是为了替自己争点利益。 否则，以她对侧妃的了解，不出几天，这伪善的妇人肯定会再次找到她，就和当年找她一样，让她办事。 横竖结果都一样，为何不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瞧您说的，我这可都是替您着想，我能有什么要求，是吧？” 周王氏笑而婉拒。 侧妃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爽快点吧，而今时间紧迫，我没得闲工夫与你虚与委蛇，转来转去！” “既然娘娘盛情，那我就不客气了！”周王氏轻声道，“我家二娘有一子，乃刘家三郎，如今正读书呢！” “想入岳麓书院还是国子监？” “先入岳麓书院，再入国子监！” “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也想得远。”侧妃对周王氏的回答有几分满意。 “这自然是跟着娘娘学了些皮毛，父母之爱子嘛，则为之计深远，我虽是外祖母，但也是一样的心肠。” 侧妃也想到自己的儿子，脸色和缓了些，转而大方道，“此事是小事，你另说一件吧！” 周王氏有些踌躇，没有说话。 倒是侧妃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听说你家大郎有一女，二娘也有一女，都是十三，正值豆蔻年华啊！不如效仿娥皇女英，再入王府如何？” 娥皇女英？ 入王府？ 入王府做什么？ 自然是给侧妃儿子做侍妾了。 这个提议让周王氏怔住了，她想起了自己年轻那会儿的奢望，难道兜兜转转，要在她外孙女身上实现了？ 只是，侍妾未免低了些吧？ 想到自己和侧妃之间的关系，周王氏不由再次产生了些奢望，“娘娘，我那大郎的女儿长得是如花似玉，且跟着她爹饱读诗书，更和她娘学着打理家事，能干着呢！” 侧妃听出了周王氏的话外之意，她甩了甩帕子，随意道，“只一个侧妃之位，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哎哎，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周王氏喜笑颜开，对着侧妃不停地道谢。 侧妃听了好一会的奉承话，这才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 “刚刚那件事……” “娘娘放心，三十多年前，我既能办成那件事，如今这事啊，手到擒来，您就等我好消息吧！” 侧妃点了点头，“如此，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她就甩着帕子离开了，不远处的拐角，停下来默默等待的丫鬟仆役见侧妃回来了，便展开队伍，继续簇拥着侧妃离开。至于刚刚她们的主子去干什么了，自然是没有一个人敢问的，也不敢问。 侧妃走后，周王氏很快也离开了。 阿梅等了一会儿，才脸色凝重的从树后出来，悄悄回到队伍中。 半下午的时候，王府的车马才回到王府。 一回到王府，阿梅就迅疾离开，找到柳青青，将她探听到的隐秘全部说了出来。 柳青青听了，心道果然，这周王氏有不轨之心。 “大人，那周王氏还提起三十多年的事……”阿梅大胆猜测，“你说会不会是楚王妃……” “很有可能。”柳青青分析道，“这侧妃的意图很好理解，她就是想要王府的内务权，想让自己的儿子做上世子之位，再图将来的楚王之位。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大人，侧妃且不提，这个周王氏她不过是一丫鬟出身，怎么有如此大的胆子谋害王妃和世子，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自然是有怨恨，也还有利可图！” “怨恨？” “不错，”柳青青点点头，她今日可是听了许多周王氏的故事，经过分析提炼，得出了事情的始末，“这周王氏啊，当初爬过楚王的床呢！” “啊？”阿梅大惊，惊讶过后，她一脸八卦的催促柳青青继续讲。 “只不过没成功，还被王爷扔了出来！” “王爷……王爷可真是正人君子！” “谁说不是呢！”柳青青觉得这楚王对楚王妃可真是情深义重，周王氏那么美艳的一个人，楚王还能如柳下惠一般，可真是难得。 “那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啊，不知她和楚王妃说了什么，楚王妃不仅没怪她，还给她配了一个好姻缘，让她嫁给了自己大管家的儿子。” “这不就还是把她当心腹嘛？” “谁说不是呢！就是这大管家的儿子时运不济，有一回出去办事的时候，翻了船，死无全尸，找不到人了，这周王氏就成了寡妇，还刚刚产下一子……” “后来王妃是不是还可怜她，让她回王府给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嘉和县主做奶娘？”阿梅想到这些日子的信息，接着猜测道。 “没错。可就是在她当县主奶娘的这一年里，王妃就不知怎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最后不治而亡，香消玉殒了……” “绝对是她干的！”阿梅恨恨道，她可是最恨背叛的人了，这周王氏可以说是中山狼，心狠手辣！ “年岁已久，证据只怕是早已被销毁了，除非是她自己承认……”柳青青摇摇头，“话说回来，之后周王氏在她儿子满周岁之后，火速的嫁给了一个开瓷器商会的员外，而且还安稳的当了十多年县主的奶娘，等县主嫁人之后，她才离开王府！” “这人真是太可怕了！大人，世子的病，你说会不会也是她亲自干的！” “从你今日听她和侧妃的谈话来看，十分有这个可能，且她还打算继续动手！” “那我们是不是要赶快告诉世子？” “告诉是肯定的，不过世子这几日为了王妃的忌日和县主的事情，心情有些郁结，病情有些反复。我看咱们先不说王妃的事情，只说周王氏和侧妃勾结，准备谋害世子这件事吧！” 阿梅点点头，“大人说得是，先缓一缓，别世子承受不住，自己先垮了！” 第428章 醉芙蓉 世子听完了阿梅的禀告，神情倒是冷静。 世子妃也没有愤怒，她镇定道，“我早有猜测，心里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听到她们准备动手，反而觉得尘埃落定了。” “不错，”世子点点头，“而今敌在明我在暗，猎人与猎物颠倒了位置，我倒要看看她们准备如何动手。” “只要她们动手，就可以抓个正着。” “到时候人赃并获，她们便是想狡辩也没得狡辩了！” 几人正商量着如何“擒贼”，忽而外面传来了仆役的高呼，“县主，您来了？” “大哥在吗？我找他有事……” “县主，您稍等，我先通报一声——” “我到大哥院里，还要通报？你给我让开！” “哎，哎，县主，您等等，世子有客人——” “客人？”嘉和县主一通闯，进来的时候看到柳青青和阿梅，眉毛一竖，“我当是哪位客人呢？原来是‘仙童’啊！” “嘉和，不准对仙童无礼！” “大哥～～”嘉和县主娇嗲道，“你得给我评评理！” 世子见自己妹妹并没有听自己的话，反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不由运了运气，才皱眉道，“评理？评什么理？” “就是侯爷啊，我都来这么些日子了，他都不说派人来接我！” 嘉和县主嫁的是庆安侯，乃贵妃亲弟，陛下的肱骨之臣。 世子无奈，“你回家，和他说过吗？” “自然是说过了的！”嘉和县主有些气急败坏，“我还和他说了，让他五日后就来接我，可如今五日过去了，还不见他人影！” 世子对自己妹妹这个经常自说自话自做决定的印象依然很深刻，尽管他已经昏迷了许多年，想到这里，他便追问道，“侯爷可答应来接你？” “额……”嘉和县主陷入回忆，只是她回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相公到底答应没，于是，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心腹丫鬟。 丫鬟脸色讪讪，嗫嚅道，“县主，您……您对着侯爷说完，就……就上马车启程了。”丫鬟说完又勇敢地添了一句，“婢子，婢子依稀听到侯爷说，他不得空，陛下让他办差呢……” 嘉和县主轻轻瞪了丫鬟一眼，让她闭嘴，接着转头看向世子，谄媚道，“大哥，没事了，没事了。” “你也不小了，怎么好像还是长不大一样……”世子深深叹气。 “哎呦，大哥，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好得很！”嘉和县主大大咧咧道。 世子看着自家妹妹白里透红没什么纹路的脸庞，心口一窒，倒也没错，算了，傻人有傻福，就留给妹夫头疼吧！ 嘉和县主解决了自己的事情，便转头看向柳青青和阿梅，她眼珠不停转遛着，左看看，右看看，忽而一脸好奇的凑过来，“都说你是仙童，难道你真有仙法？” 柳青青单手作礼，念了一句“无量寿佛”，“县主，小道如今正跟着师傅学艺呢，还不算精通。” “哦，不算精通？” “虽说不算精通，但小道倒也学了几分本事，县主要不要试试？” “试试？好啊好啊，怎么试试？”嘉和县主兴致勃勃。 “烦请县主跟我来……” 眼看着柳青青领着嘉和出去了，世子和世子妃面面相觑，都想不到仙童准备演示什么仙法，两人连忙追上去。 柳青青让嘉和县主站在树荫下，“郡主就站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儿要为县主请仙法。” “好，我不动，不动。” 见嘉和县主乖乖的站着，一动不动，挺配合的样子，柳青青笑了笑，心想，这县主娇蛮归娇蛮，倒也还是有几分可爱，于是她又多问了一句，“不知县主最喜欢什么花？” “花？” “芙蓉花！”丫鬟在一旁抢答，“我家县主最喜欢芙蓉花！” “要你多嘴，仙童问的是我！”对于被抢了答话，嘉和县主很是气恼，不过丫鬟并不怕，反而嘻嘻笑着，说了两三句好话，嘉和县主便又眉开眼笑，转头看着柳青青，一脸期待道，“仙童，你刚刚说要给我变戏法，不会是给我变芙蓉花吧？它可是要到秋日才会开花的！” 柳青青神秘的笑笑，并不说话，转而开始闭眼念经。 众人看她开始做法，都闭上了嘴巴，屏气凝神的等着，尤其是站在她前面的嘉和县主，更是紧张万分。 忽而，柳青青睁开了眼睛，手指飞快的掐着法诀，掐完法决之后，她伸手飞速的在嘉和县主头上轻轻拂过。 大家顺着她的手望去，忽而睁大了眼睛。 丫鬟更是激动的跳了起来，嚷嚷道，“花，花，县主，您头顶上有一朵芙蓉花！” 旁边围观的世子和世子妃也满脸讶异，更不用说闻讯过来的一些仆役了，满场哗然。 嘉和县主看不到，她便抬手向发髻上摸去——这触感，这触感，怎么好似真的？ 县主大惊，揪住花萼，将芙蓉花从自己的头顶取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朵颤颤巍巍的浅红色芙蓉，花色妍妍，花瓣团簇，甚至还可以看到花蕊处的露珠！ 微风吹来，芙蓉花摇曳生姿，映着县主的芙蓉脸，美得让人呼吸都轻了，看呆了周围一片人。 其中，就有匆匆赶来接夫人回家的庆安侯。 “侯爷！” 忽然，丫鬟抬头兴奋大叫！ 嘉和县主闻言立即抬头，看见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庆安侯，忍不住弯了眉眼。 庆安侯眉眼带笑大步走了过来，和世子夫妇见礼。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公事要忙？” 庆安侯心想：不来接你，回去又要被你念叨许久。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大哥醒了，我当然得来看看，陛下还托我转为慰问呢！”说完，庆安侯轻轻对着县主耳语了一句，柳青青依稀听见是“最主要是来接你”！ “你呀！”嘉和县主听了有些羞恼，瞪了庆安侯一眼。 庆安侯不以为意，嘴角一勾，笑了笑。 眼见着两人之间弥漫着粉红色的花瓣，其他人很是识趣的找了各种理由离开了这里。 柳青青则边走边和县主的丫鬟耳语了几句，丫鬟半是惊讶半是认真的点点头。 第429章 发现地道 都城书院。 周渊问了问值夜的官差，他们说晚上没有异常。 “不过，大人，这老小子可太能待了，几乎大半天都不用出门。” “可不是！换我，早闷死了！” 周渊没好气道，“那看来下次不能让你蹲守了，省得闷坏了！” “嘿嘿，头，这蹲守可和待在房里不一样……” “行了行了，少皮，”周渊看着穆先生的房间，给手下派任务，“我总觉得有些古怪，你们去搞点迷烟来，把人迷晕，我要进房查看查看！” “迷烟？好嘞，头，你等我一下……” —— 周渊领着人顺利进入穆先生的房间。 此时，穆先生睡得正香。 该说不说，周渊还做了件好事，原本睡不着的穆先生，被迷烟一熏，倒得了个好觉！ 周渊自然不知道，他此时正站在果禽图前仔细打量。待看见右下角的牡丹花群后，他弯腰前倾，同时伸出了手—— “咔嚓。” 寂静的黑夜里，响起了机关开启的声音，很快，地面就裂开了一个洞口。 官差大吃一惊，“头，这可和上次的密道口位置不一样啊！” “这个老狐狸，竟然还藏了一手！” “我就说他怎么整日整日待在房里，原来另有个密道！” “头，我们下去探探！” “慢——”想起上次在地道里的遭遇，周渊眉头紧皱，“我去找个对机关熟悉的人来，否则，若还遇到上次那样的机关阵，太麻烦了！” “倒也是！”官差也想起了之前的经历，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倒也不是绝杀之阵，就是一会儿一会儿的，稍不留意就会受伤，让人太难受了！” “就是这个理。”周渊叮嘱两人看着，“我去去就回。” —— 少顷，周渊就提留了一个人回来了。 此人乃是工部的一个小官，出身于机关世家，精通各类机构，有当代小鲁班之称。 “我说渊子，你大晚上的把我提过来，若是没有好东西，我可是不依的——” “少废话，你看这开启的机关，就知道与众不同了！” “哦，我瞧瞧……”小鲁班没一会儿就研究出了开启的机关，脸上兴致盎然，“有点意思，竟然是按压式开启，而且还同时搭建了一左一右两个门，有趣有趣。” 周渊听着他的话，心里越发后悔，早知这样，当初第一时间就应该把人提过来，帮忙看看。这几日过去了，只怕穆先生早就和贼人通过信了…… “走，下去看看。” 有了小鲁班，暗道内的机关没有开启就全部被发现了，周渊领着人一路势如破竹，从密道的另一端出口钻了出来。 “林甲，你领着人去这四周探探，看是个什么去处！” “是，头。” 小鲁班今日好似有些收获，还有些灵感，此时正在比比划划，也没急着要回去。 周渊便舒了口气，带着剩下的人，仔细搜查了这处民居。 没一会儿，众人就搜完了。 实在是这处民居十分简陋，屋内只一些简单的床榻桌子。 “头，不像是有人长住的样子。” “头，我找到了一套老农的衣服和担子，这担子里还有些蔫了的菜……” 周渊接过衣服，闻了闻，肯定道，“这衣服虽然做了旧，但还是很新，也没有汗味，定然不是常穿的。” “那就是用来装扮的，头！” “没错。好家伙，还真有两手。”周渊掂了掂衣服，又展开仔细看了看，他看见袖口的一些黑色痕迹，又凑近闻了闻，“是那种最常用的黑枯草，用来遮盖皮肤颜色的。” “这老小子真鬼！” “把我们骗得团团转，还以为他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呢，谁知道早就出来晃荡了。” “可气！” 几个官差对着穆先生就是一顿骂。 周渊将衣服扔到箩筐里，沉思片刻，忽而有了主意。“小十！” “头，我在。” “这些东西，你刚刚怎么拿来的，再原样放回去！” “啊，头，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不让对方察觉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这处联络点！”周渊喝道，“别啰嗦，快去！” 手下听老大骂人，缩了缩头，赶紧提着东西回房，重新摆好。他有一项厉害的能力，就是记性特别好，恢复原样不过是小事。 待去外面探查的人回来，周渊已经领人将民居恢复了原样，紧接着他留下了两人守在这里，就带着人原路返回了。 小鲁班正手痒痒，听周渊让他把机关恢复原样，欣然不已。 “记住，要一模一样，别出差错了！” “渊子，你就放心吧！” 很快，一行人重新回到了穆先生的房里，反按牡丹花的顺序，地道口就闭上了。 周渊见此，再次感叹机关的巧妙，他看了看熟睡的穆先生，沉声道，“有此才华，为何做贼呢？” —— 周渊到的时候，老者还没有休息。 听了周渊的叙说，老者大大的夸赞了他，“好啊，做得好啊，心细如发，有勇有谋，周将军厉害啊！” “大人谬赞，渊不敢当，不敢当！” “嗳，当得，当得。”老者开怀笑道，“此次当给周将军记一大功！” 原本“不思长进对于升官没多大欲望”的周渊听了老者的话，不知怎地，心里有些激动，还想起来李君亮那小子披甲挂帅的模样，他立即晃了晃头，呸，他才不是羡慕李君亮那小子能领兵出征呢！ 老者又交代了几句，“记住，一定要嘱咐好看守的人注意隐藏，不能让人发觉，另外再加派人手调过去，务必要使通信畅通无阻，一旦穆先生在那边出现，我们这里要最快速的知道消息！” “是。” 周渊精神大振的出去布防了。 老者继续埋头翻阅书册，管伯突然捧着一卷书册，兴奋的大喊，“老爷，老爷，找到了！” “哦，我看看！”老者起身接过书册，顺着管伯指的位置看去。 半晌，老者才抬起头，“此事得尽快告诉青丫头。”说着，他就提笔写信，写完之后，他唤来阿茶，“速将此信送去李将军府上，找李戎，就说要寄去岳州的，他就明白了！” “是，老爷。”阿茶收好信，趁着夜色出门了，好在他有巩府的令牌，路上遇到巡夜的官差也没事，一路顺顺利利的将信送到了。 第430章 两个好消息 翌日。 长公主来访。 “阁老托我打听的事，总算是不负所托。” 这可真是连番好消息啊，昨日穆先生那里有了新进展，如今长公主又这样说，老者素日里沉稳，此时也忍不住心情飞扬，脸上亦带出来了些。 “不错，阁老再是想不到，之前那件事背后是谁和圣上提起的？” “哦，”老者一边忖度着长公主的神态，一边试着笑着猜测了几个人名，都是朝廷的阁部大臣。 长公主神态自若的品着茶，看上去闲庭自若，但她的身子依然笔挺。 “不对。” “不是。” “不搭边。” 一连几个，长公主都是摇头。 “这我可猜不着了，还望殿下不吝赐教。”老者站起身，躬身行礼。 长公主佯装着受大礼的神态，给了一个提示，“枕头风！” 枕头风？ 后妃？ 如今，能令陛下听进去的妃嫔，据他所知，那就只能是—— “贵妃娘娘？” “答对了。”长公主颔首，她站起身，走到老者身边，一边慢慢踱步，一边慢慢说道，“您也觉得惊奇吧？” 老者点点头。 这贵妃在前朝和后宫都素有贤明，更何况她的弟弟庆安侯在朝野也是素来以刚正不阿闻名，乃陛下的心腹大臣，怎么这次贵妃会搅进这件事情里面？ “公主的消息来源老臣并不怀疑，只不过这会不会是歹人的陷害，或者是故布疑阵？” 老者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这就不知了。”长公主听老者这样问起，原本很是笃定的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她近些年不是领兵打仗就是去行宫休养，很少进宫，对宫里的事情只知一二，不是非常的了解。对于贵妃，也只是点头之交，来往并不多。 “您说的这个可能性很高，”长公主道，“毕竟奏折提起的事情表面上看上去于朝廷于民都十分有利，若不是咱们伸出其中，只怕都想不到这背后的牵扯，甚至是因为抓了一位教书先生引起的。” 两人边说边从厅堂走了出来，老者请长公主先行，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花园中，虽时辰尚早，但夏日的阳光早已高悬，释放着耀眼的光辉。 好在花园绿树成荫，更有一座小型的假山瀑布，水汽弥漫，倒也不觉得炎热。 “若照此推测，那定然是有人和贵妃进了言，否则她一深宫之人，如何得知外面的事情？” 长公主眼睑低垂，眼神凶狠，“宫内有人和前朝勾结？这事不可姑息！”她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果断，“阁老，此事得尽快告诉陛下！” 老者深思良久，却摇了摇头。 长公主见此，神色有些着急，“阁老？” “殿下，依我看，此事不如和贵妃说上一说……” “她？”长公主停在原地，眼睛盯着瀑布慢慢出神，忽而，她神情一喜，转身一甩长袖，欢快道，“阁老好主意，就这么办，我即刻进宫！” 老者见长公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笑颔首，“那就辛苦殿下走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正闲着无事呢，能帮得上阁老的忙，求之不得。” 长公主很快告辞离开了，老者便继续沿着花园散了一会儿步，刚刚回到房间，休息片刻，阿茶就引着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走了进来。 “妾身李氏见过大人。” “快快请起！”老者伸手示意李氏落座，于是李氏就大着胆子坐了小半截凳子。 “豆子近来可好？” “好好好，”听老者提起儿子，李氏就激动起来，“多亏了大人的引荐，我虽不懂，但看着豆子今日画的画，感觉比以往更加……更加好看了许多，豆子自己也很是开心，多亏了您！” “那就好，哈哈，我那位老友可是惜才之人，你放心，他定然会好好教导豆子的。” “放心放心，再放心不过了。” 李氏不是蠢笨之人，她这些日子也想办法打听了教导儿子的先生，天老爷哦，听说那可是大周朝屈指可数的名家，就连陛下也曾经求过他的画，举凡是画画的人，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他家豆子可是走了大运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位大师的画可是价值千金，老天爷，要是豆子将来学成了，她就不用担心豆子的生活了。 李氏想到这里，又坐不住了，毅然起身，给老者磕了几个响头，“妾身身无旁物，只能给您磕几个头了，愿大人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快起来，快起来，”老者叫身旁的仆役快把人扶起来。“你这真是，都还没过年呢，就是过年，也不用给我行此大礼。” “妾身，妾身太激动了……”李氏见仆役要来扶自己，连忙麻溜的站了起来，她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很快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那死鬼除了去商行就是去一个赌坊赌钱，虽说他经常问妾身要钱，但妾身却从未听过他在赌坊输钱。妾身想着办法问了几个也去赌坊的四邻，您猜他们说什么？” 老者忖度着李氏的前言，和颜悦色地答道，“不会是没有输钱，反而是赢钱吧？” 李氏一拍大腿，赞叹道，“您老可真神！猜得一点都没错！”李氏说起二管事，就是一声冷笑，“俗话说‘十赌九输’，不是我瞧不起他，是这进了赌坊的人，能赢钱本身就很怪了，而起他还能囫囵着从赌坊带钱出来，这就更奇怪了。事有反常必有异，妾身想着，他和这个赌坊会不会有些关联。于是，昨日他来，妾身便想着办法灌醉了他，然后仔细盘问了一番，果然不对劲！” 老者听到李氏说到关键处，身体前倾，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明面上是去赌坊，实则是去和人做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说是什么赌石……妾身也弄不明白，打听到的就这么多，具体的，您可能得派人去探探。对了，那赌坊叫做四季赌坊。” 李氏当即细细的说了自己问到的，说完觉得口干舌燥，见旁边案几上有茶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也没有客气，猛灌了一大杯茶。 阿茶见此，又给她续了一杯，李氏又喝完了。 第431章 王府旧人 庆安侯来了，可算是解放了大家。 为什么这么说呢？ 自然是有了他，嘉和县主便不会纠缠这个纠缠那个，每日里从早到晚都有各种事情忙活。 比如，清晨，会早早的起来接露水来养芙蓉花。 这个事情是柳青青给她安排的。 她若是犯懒不想起床，丫鬟就会在她耳边念叨。 “县主，这可是普天之下唯一一朵在夏日开放的芙蓉花呢！” “仙童说了，每日里用浇灌露水，可以养大半个月呢！到时候您回到都城，可不把其她夫人羡慕坏了！” “仙童说，这可是他特意从天上芙蓉仙子那里为郡主请来的芙蓉花，别人可都没有哦！” “仙童还说，待他法力够了，到时候请一整株了！县主，您若是如今不好好表现，到时候仙童把它给别人了怎么办？” 这又是激励又是危机意识的，县主便每日里早早到花园干活，好一番忙活。 而且，这接露水，极考验人的耐心和定力，这样一番“磨炼”，县主这性子眼看着就“娴静”了几分。 此外，除了清晨的这项活动，白日里，她和庆安侯两人基本是日日都要出门去爬山访寺，游湖赏花，听书看戏，品尝美食…… 可以说潭州只要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夫妇的身影。 所以，柳青青这边就能安心办事了。 只是，一连好几天，无论是侧妃还是周王氏，都没有异动。 敌人不动，我方不能干等着。 这几日，柳青青也没闲着，她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楚王妃当年另外一个比较器重的丫鬟。 当然，昔日年轻的女郎如今已经成了阿嬷，都有了孙子辈了。 阿梅出了王府，半路上和阿柏两人汇合。 两人根据柳青青问到的地址一路问，一路找，终于找到了这位阿嬷的家。 “应该就是这样了！” 阿梅仰头看着小院伸出来的枣树枝，轻轻说道。 阿柏看着院落那斑驳的围墙，破败的大门，有些感叹，“那周王氏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住的地方也是高床软枕；这吴家阿嬷却住在这样的陋巷，只怕家里能不能开锅都是个问题，这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锦衣玉食又如何？我看她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阿梅冷哼了一声，大步向前，敲响了门。 阿柏讪讪，他刚刚的话本是无心的，并没有特殊含义，但显然梅姐不喜欢他这样对比，生气了。 “阿梅，我……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话了？” “我不该——” “嘎吱。”突然，门开了，阿柏便闭了嘴。 两人顺着半开的门缝看去，只见一慈祥的阿嬷疑惑的看着他们。 “吴家阿嬷您好，我们是故人相托，前来探望您的！” 阿梅连忙说明了来意。 吴家阿嬷皱着眉头，仔细的打量了阿梅和阿柏两人，眼睛里满是陌生，奇怪，疑惑，纳闷，甚至还有警惕，半晌，她才慢慢问道，“是哪位故人啊？” 阿柏从袖口中露出一块铭牌。 吴家阿嬷看着那铭牌，身体突然激动的颤抖，她连忙打开院门，颤颤巍巍地道，“贵人快进，快进！” 阿梅和阿柏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待院门关上，吴家阿嬷当即要给他们行礼，被阿梅拦住了。 “阿嬷不必如此，我们并不是王府的人，只是受世子所托，前来看看您……” “世子？世子让你们来看我？”阿嬷听到世子，脸上惊喜交加，声音不受控制的变得很大。 “是的。” “不对，”吴家阿嬷突然想到了什么，质问道，“世子不是昏迷多年，怎么会是他让你们来看我？”说着，她突然往旁边走了几步，右手握住了墙角的大扫帚，举在胸前，“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否则老婆子可不客气了！” 阿梅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吴家阿嬷还关注着世子的情况。再看她的动作，又好笑又敬佩，都是半百多的人了，竟如此敏锐大胆，不愧是楚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阿嬷您别误会，我们真的是世子派来的，前几日，世子被一位仙长救醒了。” “胡说，你别以为我老婆子好骗，我那老伴可是经常去打听的，你休想骗我！” 吴家阿嬷的话语刚落，院外就进来了一个老头，他边跑边喊，“老伴，老伴，好消息，世子醒来了……你们是什么人？好一对贼子，竟敢闯到我家来了！” 老头本是慈眉善目的，见到自己老伴和阿梅阿柏对峙，当即脸色一变，表情冷酷，目露凶光，顺手从墙角提起长长的门拴就朝着阿柏攻来。 阿梅本欲开口阻止，但阿柏却举着拳头迎了上去。 两人邦邦的过了好几招，从院门左边打到右边，又打到了牲畜棚子里去了。 吴家阿嬷却没有管老头打架，她听到老头的话，手里的大扫帚一掉，表情又惊又喜，紧接着上前逮住阿梅的胳膊，一叠声的问话。 阿梅只得收回视线，专心回吴家阿嬷的话。 等阿梅说了一遍世子如今的情况，吴家阿嬷连连念了好几遍“无量天尊”，之后更是边哭边喊，“老天开眼了，老天终于开眼了……”偶尔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念叨楚王妃的话，什么“王妃保佑，王妃显灵！” 许久，吴家阿嬷才祷告完。她正准备请阿梅进去，突然瞟见她家老头子正“追着”阿柏打，当即就双手叉腰，怒吼道，“老头子，还不住手，这可是世子派来的贵客！打坏了，你就别住家里了，到衙门去吃牢饭吧！” 贵客？ 老伴说是世子派来的贵客！ 老头连忙停下脚步，又把门拴放回原处，尴尬的搓搓手，“这……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家里来贼了……” 阿柏见老头终于停下来，不由大松了一口气，他撑着腿，气喘吁吁地呼吸。真是没想到，一时技痒，竟然碰到了个高手！这老头看着年纪大，可真有几把刷子！耍起木棍来，可谓是虎虎生威，大有横扫千军之势！打得没有武器又有所顾虑的阿柏是只能抱头鼠窜，只顾逃命！ “哼，德兴！姑娘，真是对不住，我家当家的就是这个犟脾气，别管他，来，咱们进去说！” 第432章 忆往事 吴家阿嬷给老头扔了一个眼神，拉着阿梅就往屋里去。 老头憨笑着目送两人进屋，转头就一掌拍向阿柏的肩膀，阿柏身体晃了晃，一脚后退才稳住了身形。 老头好似全然没发觉自己凶悍的动作似的，嘴里揶揄道，“小伙子，你这体力可不行啊！” 不行？ 说我不行！ 阿柏怒气上涌，松拳成掌，劈向了老头。 “来得好！”老头兴奋地大喊了一声，迎了上去。 屋内，吴家阿嬷听到老头的大喊，从窗户探头看了过来。眼见着院子里两人赤手空拳你来我往打得起劲，间或对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脸一黑，把窗户关了起来。 转身，看到同样黑着脸的阿梅，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姑娘，别理这些臭男人！他们就是这样，整天闲得慌，不动动嘴，不动动手，就浑身不自在似的。让他们打去，打完了就消停了！”吴家阿嬷拉着阿梅坐下，一副很有过来人经验的模样。 阿梅缓了缓脸，笑着应好。 两人便开始拉起了家常。 从聊天中，阿梅知道了吴家为什么会看上去这么艰苦了。 原来，两人的儿子去了边关当兵，儿媳妇难产，拼死生下孩子后就撒手人寰。孩子从小身体不好，家里挣的钱几乎都给他看病了…… 家里有个无底洞的药罐子，生活条件自然是艰苦了。 不过，吴家阿嬷心态很好。 “有屋住，也能吃上饭，其他的都不打紧！”说着，吴家阿嬷还很是紧张的叮嘱阿梅，“姑娘，你回去后可别和世子说。老婆子知道，世子和王妃一样心善，到时候免不了会贴补我们。但这是吴家自己的事情，没得让世子操心。他也不容易啊……” 阿梅听着吴家阿嬷坦荡荡的话，感受到了背后那一片实诚、质朴的心意。她点点头，“您放心，我保证不和世子说。” 她和世子妃说就是了，反正如今王府内务都是世子妃打理。 “对了，姑娘，您今日来是有事要问吧？”吴家阿嬷给阿梅倒了一碗清水，试探着问道。 “阿嬷好眼力，确实是有事。” 吴家阿嬷在阿梅旁边坐下，她慷慨道，“姑娘尽管问，只要老婆子我知道的，都告诉姑娘你！” 阿梅点点头，“阿嬷，是这样，世子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谁啊？” “秋菊。” “秋菊？你说王大丫？” 王大丫？ 阿梅愣住，不过这个姓应该是周王氏，于是她点点头。 吴家阿嬷撇撇嘴，神情变得不屑起来，她随手拿过来一个绣棚，狠狠扎了一针，才问道，“姑娘你问她做什么？” 阿梅见吴家阿嬷这一连串行为，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 她没敢贸然说周王氏要害世子，只是提起了她如今回了王府，世子觉得周王氏和县主之间感情太亲密，想…… “她就是个祸害！”吴家阿嬷听阿梅说周王氏回了王府，神情激动，把绣棚一扔，急色道，“姑娘，您得和世子说，这王大丫是个害人精，要快点把她赶走！” “阿嬷，您别着急！”阿梅起身把吴家阿嬷扶到椅子上坐下，也给她倒了一碗水，劝慰道，“您放心，世子就是不喜她，想找个法子断了她与王府的往来，这才让我来找您问问她的事情……” 吴家阿嬷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了之前的精明，“老婆子知道，她如今不同往日，是有身份的人了。世子是个讲规矩的人，必然不会仗势欺人，就是想整治她，也要堂堂正正的！” “没错，就是这样的。”阿梅肯定道，“世子这是走正道，您老能理解，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糟心的玩意，她也配！”吴家阿嬷还是有些恨恨，她连着骂了几句，才住了口，讲起周王氏的往事。 “王大丫她是走了狗屎运，她原本是一个烧火丫鬟，当年王妃要选陪嫁，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被老夫人选中了，让她当王妃的陪嫁丫鬟！” “那时候王妃身边的人都炸了锅了，大家都等着老夫人安排呢，突然从外面选了一个人，大家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是老夫人的决定，别说我们了，就是王妃她，也不能拒绝自己亲娘做的决定啊！” “她就这样，跟我们几个一起陪着王妃来到了王府。” “这个两面三刀的，兴许是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开头前几年，很是做低伏小。王妃见她做事利索，又不多话，渐渐的也对她多了几分喜欢，我们自然也对她和睦了几分。” “没想到，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憋了个大的，跑去爬王爷的床！呸，狐媚子，狗改不了吃屎！” 阿梅听到这里，插了一句话，“不过，好像是没成功，听说王爷将她赶了出来……” 吴家阿嬷笑得极其欢快，“没错，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场景，我现在想起当时她那惨白惨白的脸，我就乐得不行！该，她以为王爷是普通的男子，随便她勾勾手，就能让王爷纳了她！她是做白日梦，戏文听多了！” “王爷对王妃可是情深义重，还是他三次上门，老太爷见王爷诚心，才答应这门婚事的！否则才不会让王妃嫁入这皇家……” 许是想起了早逝的王妃，吴家阿嬷忍不住掉眼泪，“不过七年，王妃嫁入王府，不过七年光景，就香消玉殒了，天可怜见啊……” 阿梅见吴家阿嬷陷入了回忆中，耐心等着，只偶尔劝几句。 等吴家阿嬷平复了情绪，两人才继续说话。 “那王大丫也不知和王妃说了什么，王妃竟然没有处罚她，反而给她寻了个好人家嫁了……” “您也不知道？” “不知道，当时只王爷、王妃两人和她说的，其他人都不知情！” “这样啊，后来呢，听说没多久，她男人就出意外了……” “可不是，我就说她是个害人精！”吴家阿嬷唾骂，“谁家好人会让自己夫婿大冬天的还外出去行商赚钱？还说什么赚不到三百两就别着家！” “那林山也是个蠢的，竟然听话，真的去了，好了，这一去就不复返……” 阿梅知道这个，便顺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王妃心善，听说了她的事，就又把她接了回来，让她做县主的奶娘！”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吴家阿嬷再次撇撇嘴，“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勾搭了一个有钱的员外，没一年就嫁了。” 倒是和大人说得差不多。 “那在这一年里，您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吴家阿嬷有些茫然，显然这问题不在她的料想之内。 “对，您想想看，”阿梅提示道，“无论是多小的事情，只要是和她以往不一样的，比如原本常做的事情突然不做了，而原本不做的事情又突然做了起来，虽然看上去很是正常，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433章 变了个人似的 吴家阿嬷顺着阿梅的话想了想，神情恍惚起来。 阿梅见阿嬷陷入了沉思，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生怕打扰了她的思绪。 对于吴家阿嬷来说，回忆二十年的事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那种很日常很琐碎的寻常小事。 若不是特意去铭记，普通人有时候连自己前几天吃过什么都没有任何印象，更别提去注意其他人了。 但吴家阿嬷当初能做到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就说明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而且，可能是年少时发生的事情比起后半生的经历要更深刻，又或许是午夜梦回之间她会将当初的事情从心底拿出翻来覆去的想，更或者早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就入了心生了疑，如今只不过是从脑海里调出来罢了。 因此，没过多久，吴家阿嬷就喃喃说道，“我其实心里一直也惦记着那件事——当初王妃病的那段时间，王大丫她好似变了个人。 其他人不知道，我们那几个一起做事的人是知道的，她成了寡妇，回来王府做事，其实心中是有几分怨气的。 对许多事情她都不上心，别人和她说话她不怎么搭理，平日里也不怎么和人来往，只待在院子里，若不是她照顾县主有几分上心，奶娘的差事根本轮不到她。 但没过多久，王妃病了，她好似突然转了个性子，每日里必要去王妃院子里请安，和我们几个说说话，还帮着我们做许多事情。 做的事情显得比我们几个对王妃的病还上心似的，无论什么事都会干，比如给王妃换洗衣裳啊，擦身子啊，陪王妃聊天啊。 这一干，就是一年多，没半天松懈。大家都以为她想通了，王妃对她的举动也很感动，赏了她许多东西。到后来，熬药也不知怎么成了她的事情，她还亲自试药，试完药就一勺一勺喂给王妃。 后来王妃无力回天，还是去世了。她哭得极其伤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就跟一个纸片一样，风一吹就倒……” 坏人真的会好心？ 不，肯定是酝酿着更大的恶意！ 阿梅直觉，这其中定然隐藏着她们不知道的秘密。 “阿嬷，今日劳烦您了，我们就先走了。”听完了阿嬷的讲述，阿梅没有多待，起身告辞。 吴家阿嬷送完人，抹了抹眼泪，回到厅堂。 老头跟着进了屋，他看见桌上有一个布袋，连忙指着问，“老伴，这是什么？” 吴家阿嬷看见布袋，心里一惊，接着又有几分了然，这肯定是阿梅趁着她不注意放下的。她伸手碰了碰，就知道里面是银子。也没有打开，直接让老头快去还给人家。 “这可不能要，我们如今都没有给世子做事了，怎么能要呢？” “你放心，我知道的。” 老头说着就抓着布袋冲了出去。 只是，他这出去，直到鸡回窝，太阳下山了才回来。 吴家阿嬷正在煮粥，听见门响，举着木勺就从厨房冲了出来，见到老头，焦急问道，“如何，可还给人家了？怎么一去大半天，别又是和老兄弟过招去了吧？” “没。我追出去就没看到他们人影了，我又到王府附近守了大半天，也没见到他们。刚刚，有一个药童出来托口信，说是让我回来，别等了……” 吴老头满脸风尘，肚子咕咕直响，他一边回吴家阿嬷的话，一边到厨房找食吃。 好在，粥熬得差不多了，刚好能出锅。 吴家阿嬷给吴老头舀了一大碗粥，又拿了一碟咸菜放在桌上。 吴老头稀里哗啦的吃，头也没抬。 吴家阿嬷见此，有些心疼，“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肚子饿不知道买些糕饼吃，又不是没给你钱。再不然，回来也行，家里还能少了你的吃的，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吴老头一边嚼着咸菜嘎吱响，一边对着吴家阿嬷憨憨笑了笑，“外面做的没有你做得好吃，吃不惯……” 吴家阿嬷听了吴老头的话，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秀美。她当然知道，自家老伴这几十年用惯了的借口，最开始不过是哄她开心，如今自然是为了省钱，唉…… 想到这里，她拿起桌上的布袋，扯开绳子，倒了出来——那细碎银白的光辉闪耀着这对老夫老妻的双眼，他们痴痴的看了许久。 “算了，他们既然有心躲避，你便是再去守着，他们也不会出来的。”吴家阿嬷拿了一小把碎银放到自己荷包里，剩下的碎银又重新收到布袋里，让吴老头找个安全的地方放起来。 “真的收下？这，这没事吗？”吴老头有些担忧。 “放心，没事，我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这银子怕一半是世子慰问的，一半是为了那姑娘问我的事……” “问你的事？什么事？” 吴家阿嬷便把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吴老头听完，神情有些严肃，“这事不简单，其中肯定有很多牵扯。” “你说王妃会不会是她……”吴家阿嬷脸色有些惶恐，“若真是她，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吴老头拍了拍吴家阿嬷的肩膀，安慰道，“别想了，咱们都不是聪明的人，这其中的关窍，想也想不明白的。世子英明神武，又有这对厉害的夫妻当帮手，你放心，定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想到阿梅，吴家阿嬷点了点头，那是个厉害的姑娘，肯定能帮世子的忙。 “你之后别到王府那边去打听了，”吴家阿嬷从灶沿又端了一碗放凉了些的粥放到吴老头面前，“免得坏了世子的事。” 吴老头顿时又是稀里哗啦的一顿吃，半晌后，才囫囵着应了声。 “我是说真的，你别又瞒着我偷偷去！”吴家阿嬷对自己老伴那是了解得很，见他这含糊不清的模样，就知道他定然是打算“阳奉阴违”。“世子若是有事，就会和今天一样，派人来找我们。若是你不小心在王府那边露了面，现了形，被人盯上了，到时候不得了！” “我的功夫你还信不过？” “我是对你的脑袋信不过！”吴家阿嬷高声道，“就你这榆木脑袋，人家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钱呢！” 吴老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听了这话，有些心虚，毕竟他曾经干过数不清的蠢事。 想到世子的大事，他连忙重重的点头，再三表态自己绝不会私下去，吴家阿嬷这才放过了他。 两人草草吃了粥，又给大孙子喂粥、喂药、擦身，好一顿忙活儿才睡下。 不知为何，平日里有些睡不安稳的两人，今日睡得格外舒心。 第434章 药方有古怪 阿梅和阿柏回了王府后，就找到柳青青，说了从吴家阿嬷那里打听来的情报。 柳青青一边听着阿梅的叙说，一边在纸上记下一些关键词。 假设王妃真是周王氏害死的，那么最可能动手脚的地方是哪里呢？ 药吗？ 她伸手点了点偌大的药字，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边的浮云，思绪纷飞。 照理来说，王妃的药都是有专人煎熬，从看病的大夫，到熬药的人，再到喝药前的试药，若是在这中间动手脚，其他人为何没事？ 难道是专门针对王妃的药？ 是了，王妃当时刚刚生产，身体本就虚弱。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只是微“毒”，但对王妃来说，却是大害！ 想到这里，柳青青坐不住了，站了起来。 “阿梅，你去王府食药局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王妃去世那年喝过的药方？” “大人，只要去世那年的吗？” “对，只要那一年！”柳青青肯定道。 “好。”阿梅应了一声，就去办事了。 等待的时间里，柳青青又盘算了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理了理几条脉络。 第一，世子中毒——丫鬟香荷——侍卫赵大——瓷器商行—周王氏（侧妃勾结？）； 第二，侍卫统领——杨家钱庄——杨少侠——杨家堡——所谓“大哥”——夔王宝藏。 楚王府的事情发展到如今，指向已经很清楚了，难的是如何找到证据，将人绳之以法。 周王氏迟迟不动，抓不到她的把柄。 柳青青决定从王妃的死切入，虽然时隔已久，证据可能都消灭了。 但凡事只要做过，总会在这世上留下些痕迹。 即便很难，她也想闯一闯。 她提笔在纸上继续写下—— 第三，楚王妃之死——王府旧人——药方（？）——周王氏（侧妃）。 希望阿梅带回的药方能找到些线索。 柳青青放下笔，待纸上面的墨汁干了之后，她仔细的将这张导图收了起来。 理清了思绪，柳青青感觉心里平静了许多。 她走到凉亭靠近湖的这面，盘腿坐在草席垫子上，静静地看着碧绿的荷花，慢慢入了定。 最开始练功的时候，她是一定要在固定的时间——比如清晨或者晚上，还要在很固定的位置——比如家里的桂花树下或者后花园。慢慢的，她就不讲究这些了，时间也好，地点也好，只要她想，只要静下来，她就能随时入定。 所以，她即便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但这内功心法一直是呈螺旋式盘旋稳定上升。 所以，千万别小看日积月累的长期力量，也别小看那一时片刻的时间，只要它汇聚向前，就能发挥出惊人的力量。 夏日炎热， 微风轻柔， 白云灵动， 荷叶轻轻摇摆， 莲花香味宜人， 水流缓缓流淌， 蝉蛙有规律的鸣叫…… 一切的一切，让人沉浸，呼吸和大自然同步， 呼～吸～呼～吸～呼～吸～ 自然中神奇的力量随着呼吸的频率，慢慢进入柳青青的身体，经过一个周天后，汇聚丹田，聚流成河。 好像是过了许久，好像又只是一瞬，柳青青睁开了双眼，这一刻，她的眼睛异常明亮，须臾后，她神情内敛，眼睛恢复如常。 “畅快！”柳青青侧身手一撑地，双脚朝天一绞，腾空飞了起来，落下后，她顺手抽出挂在柱子上的长剑，就在凉亭内舞了起来。 真是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神似青竹，形似春松。 其剑势兮若流云之蔽日，其身姿兮若劲风之回旋。 远而望之，昭昭然若太阳升朝霞；近而观之，猎猎然若芙蕖出绿波。 待柳青青腾空回身，长剑从她手中脱出，回到柱子上的剑鞘，凉亭外传来清脆的掌声和叫好声——是阿梅，阿柏，阿松，郭半仙四个。 “阿梅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大人，找到了，都在这里。” 柳青青点点头，她回到凉亭的椅子坐下，随后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看了看三人，问道，“半仙，你今日怎么就回来了？” 问完，她又点了点阿柏，“听说你连一个王府年长的侍卫都没打过，阿柏你最近偷懒了啊！” 刚刚成婚不久，还很是沉迷于你侬我侬的美好日子的阿柏，听了柳青青的问话，头皮顿时一麻，妈呀，大人怎么知道这件事了啊，明明回来时，没说这件事啊……他悄悄看了看和柳青青汇报的阿梅，见阿梅脸色冷淡，身子不由打了个哆嗦，也明白了过来，既然他没说，那肯定是阿梅说的。呜呜……梅姐嫌弃他了…… 阿柏怀着沮丧的心情，走到一旁练功去了。 阿松看着阿柏，幸灾乐祸的嘲笑了几句，然后就被阿柏拉入了对打之中。 郭半仙看戏一样，从几人的脸上一一划过，然后甩了甩锦绣道袍，坐到另一边乘凉去了。他也没回答柳青青的问话，因为问他话的人，不过是随口一句，这会儿已经沉浸在看药方了，没空搭理他。不过，他也乐得自在，吃吃瓜果和冷饮，这不比陪王爷出游、说话来得舒坦啊？ 柳青青仔细的查看着每一张药方，开始，她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待全部查阅了一遍，她发现了不对劲。 “阿梅，所有的药方都在这里吗？” 阿梅肯定的点点头，“大人，都在这里了，有什么不对吗？” “缺了一些……” “缺了一些？”阿梅拿起柳青青看过的药方，快速的看了一遍，看完后，她有些不明所以，“大人是说缺了哪些？” “楚王妃是六月生的嘉和县主，从那之后，到隔年八月，她去世之前，都一直在喝药。”柳青青指了指阿梅手里的药方，“但你看这些药方上记载的时日……” 时日？ 阿梅又快速的将自己手里的药方看了一遍，“果然，少了八月、十二月、隔年四月这三个月的！” “看来要找到那些缺少的药方才行！” 忽而，阿梅抽出几张纸，指给柳青青看，“不对，大人，您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补充说明。” 柳青青摇摇头，“那几句话我都看过了，七月，十一月，隔年三月的末尾写了，之后的一个月都用温补方子，是吧？” “对，大人，您看到了啊？” “那是很普通的温补方子，但根据前后这些药方来看，楚王妃根本不可能用这个方子，这方子是用来混淆耳目的。” 第435章 王麻子的出色表演 都城，四季赌坊。 周渊送完李氏，就按照老者的安排，领着人来到这里探查。 说来，他除了龙武军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周国公世子。且这个世子是上禀陛下，下入了族谱的。说是勋贵出身，但他平日里忙于公事，一般都是身穿轻甲或者常服或者朝服等，很少穿自己的世子衣裳。 无他，太华丽了。 而今日，他却把自己打扮得异常华丽，头顶金冠，身穿华服，衣裳上还挂着许多的金玉配饰，然后领着一群“狗腿子”，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四季赌坊。 甫一出现，他就引起了赌坊的注意。 无他，金主来了。 赌坊管事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笑着把周渊迎了进去。 “公子这边请，小心门槛，”管事弯着腰，极尽谄媚之言，听得周渊浑身不自在，若不是为了查案，他定然是转身就走。就在这派头十足的场面中，他还难得的想起了李君亮，心道，难道之前那家伙跟着阁老办案，也要做出如此“牺牲”？ 虽说业务不是很熟练，但他好歹也是见过些场面，只要本色演出，那姿态就足足了的。 无他，下属给力。 某个不知名的官差，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压抑得太狠了，或者是兴奋过了头，总之表情说话动作很是浮夸。 “二楼？不去，不去，我们公子就喜欢热闹，就喜欢人多，人越多越好！” 他边说还边挥手，表情非常嫌弃，旁边的“狗腿子”纷纷嚷嚷着人多热闹。 “骰子？骨牌？这些都没意思，我们公子早玩过了，没兴趣，没兴趣！” 他随手将赌桌上的骨牌推倒，一副没啥稀奇的表情，旁边的“狗腿子”又纷纷嚷嚷着没意思。 周渊觉得有趣，实在是想笑，没奈何，将手中的扇子挡在脸前，躲在扇子后面笑了好一会儿。 管事见此，脸上那是丝毫不见生气。 嫌弃好，嫌弃好啊，就怕贵客不嫌弃。 要是说完直接离开，他还有些担忧，但这一面嫌弃一面不动，说明什么，说明有戏啊！ 今儿个这钱赚定了！ “贵客，咱这赌坊还有一件稀奇儿玩意，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什么稀奇儿，不稀奇，我家公子不喜欢！”狗腿一号转头看着管事的，脸上跃跃欲试。 管事笑得和弥勒佛一样，引着一群人往后院走去。 这越往后院走，周围就越清净。 周渊目不改色，只摇着扇子，迈着悠闲的步伐，慢慢走着。他这样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的“下人”，一个个竟然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就让管事的越发恭敬了。 他们这园子可是请了大师精心设计的，在这都城里可是名声在外，说句夸张的话，比好些达官贵人家的园子都精致，气派。 众龙武军：老子经常逛皇宫御园行宫，就你这小破园子，有啥值得看的！ 很快，管事就将周渊等人引到了一个宽阔的园子。 园子绿树成荫，俨然是一个天然的遮幕，尤其是这夏日，最为凉爽。 园子中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 石头之间有不少人在其中穿梭，时而蹲下，时而搬着石头离开，也不知是个什么去处。 “管事，你这赌石可是大手笔啊！” 狗腿一号扔下一句话，就直奔着最近的一块石头而去，他弯腰看了小一会儿，才转头招呼周渊，“公子，这地方确实不错，竟然有赌石！石头的纹路还不错，您快来看看！” 周渊“哦”了一声，摇着扇子，走了过去。 管事见他们竟然知道这是赌石，还好似行家似的，心里有些忐忑。这，今日不会是招来了马王爷吧，可别亏了…… 好在，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这贵公子和仆人看着一副很专业的模样，话也说得头头是道，但开出来的都是水货，没一个出绿，管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上又浮起了大大的笑容。 无他，手里的金票扎实啊！ 只不过，没过一会儿，他又听到了让他揪心的话。 “管事的，你这还有没有其它花样，我家公子觉得没趣！这赌石他玩过许多回了，就是选石头，切石头，选石头，切石头，无趣得很！”狗腿一号撇撇嘴，双手抱臂，吊儿郎当的模样。 旁边人连声附和，“无趣，无趣。” 哎呦，可不能让大金主走了。 管事看着周渊坐在椅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也不看自己开出来的石头，头皮发麻。这可是他们赌坊最怕看到的场景了，客人不在意结果，没有兴趣，那可是薅不了多少的！ “有有有。”就是没有，他也得给人造一个出来。 管事走到周渊身边，赔笑道，“公子一个人赌石是有点闷啊，您看要不然，我给您找个人来，陪公子赌几把如何？” 狗腿一号见自己头眉头微皱，就知道他不耐烦，连忙上前将管事挤开，自己上前代为回答。 “什么人？我家公子可不是随便——” “王麻子，说话注意点！”周渊踢了口嗨的下属一脚，什么随便，这话是这么说的嘛！ “咳咳，公子，小人嘴贱。”狗腿一号拍了自己一个耳光，转头继续和管事掰扯。 管事有些怕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殊不知，此举正合周渊的心意，只觉得空气都新鲜了。 下次，下次，再不答应阁老这种打探方式了，要他说，就直接拿了管事询问或者暗中监视也是一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也忒麻烦了！ 再不然，让王码来也是一样，演得真像！ 王码·王麻子和管事一顿掰扯，终于敲定了。 眼见着管事去叫人，他低头凑到周渊耳边轻语道，“头，一会儿您就砸钱，使劲儿的砸钱。咱们一定要引出李氏口中的那个人……” 砸钱？ “我知道了！” 好在这些都是公费，若是他老子知道他到赌坊来挥霍，只怕是要打断他的腿。 “你小子，刚刚可以啊！”周渊挑眉看向王码，嘴里夸赞了几句。 “嘿嘿，属下这不是曾经跟着承安候那几个混过一段时间嘛！略懂，略懂。”王码家里也是勋贵，虽不是那公侯伯子爵级别的，但也搭着点边。其实，这龙武军大部分都是都城的一些勋贵、世家子弟出身。虽然大周陛下将他们训练得素，但对于一些吃喝玩乐，他们也是略知一二的。 “我看，下次再有类似的，就你来好了。” “哎呦，头，我这模样，就是演公子，别人也觉得不像啊！” 周渊打量了王码几眼，其实说实话，王码长得不错，很是周正，只是比起周渊那张看着就贵气的脸来说，确实缺少几分说服力。 第436章 放饵 两人闲谈了几句，管事就领着几个人过来了。 周渊看着对方的衣着，不由坐直了身体。 王码按了按他的肩膀，周渊回神，又坐了回去，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眼神依然幽幽。 旁边的几个龙武卫脸色也是变幻莫测。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倒也并没有露出端倪。 “公子，您看，这几位是北戎来的使者，稀奇吧？”管事来到周渊前，轻轻的介绍了几句，末了，他有些神秘的笑笑，“他们啊，有钱得很……” 王码会意的谢过管事。 于是，这赌局就准备开始了。 “两位贵客，咱们今日的赌局就定个三局如何？”管事左右看看，见周渊和一个北戎使者都点了点头，他才继续往下说规则。 其实，这规则也简单，不过是进行三轮的赌石的下注。 每一轮有三次机会，双方都可以为争得石头的开刀权加筹码，等石头被切开，哪方出的价看涨则赢了。 赢了的免费拿走石头，输了的则要出切石费。 若是没切出翡翠来，那就更惨，输了的人除了要给赌坊三次的切石费，还要给另一方同等价位的切石费。 所以，这其中不仅考验眼力，还考验取舍。 这最让人心悬的就是，这切石头不会和自己买石头切开一样——切哪里随意，切的时间随意。 这赌石的时候，切哪里是掌控在庄家手里的，也就是赌坊这方。 他们会请经验非常丰富的切工师父，一刀一刀慢慢磨，更甚至还会故布疑阵，比如将某些要出绿的石头“伪造”成没有绿的石头，而只有几片绿的石头“伪造”成水头很好的石头。 如此一来，气氛就紧张了。 “第一局，开始！” 管事一声令下，就有两个杂役抬了一块石头放在了周渊和北戎使者的中间。 “两位贵客有一盏茶的时间观察。” 管事伸手示意，“一盏茶后，我们就开始切石了。这第一刀，由价高者指定！” 管事话音刚落，王码就和一位北戎使者上前，围着中间的石头边看边转动。一盏茶后，两人回来了。 王码低头，周渊就抬起了扇子遮挡，两人看似在商量，实则是说这北戎使者的事情。 “头，我觉得应该就是这几人了！” “我想也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嘿，等下就让这群夯货输得裤子都不剩！” “你可有把握？” “头，你就放心吧，我这点眼力虽然不是大师，但对付这几个家伙绰绰有余……” “行，那咱们就还是分工合作，我负责砸钱，你负责看刀落哪里？” “没问题，头，你就等着看好戏！” “商量好了吧，这第一刀就叫价了啊！起拍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一百两！亦可以多加！” 一千两，可叫得真狠，周渊内心腹诽归腹诽，但还是举起了扇子。 另一边，北戎使者也跟着举了手。 双方你来我往，最后还是周渊用五千两砸到了这第一刀。 王码搓了搓手，兴奋的上前，然后给切石的师父指了一条线，“就沿着这里切！” 切石师父按照王码说的，一刀切了下去—— 开出来的石头一边竟然是粉红色的！ 北戎使者腾的站了起来，睁大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很是着迷。 周渊暗忖，真没看出来，大高个竟然喜欢粉粉的。 “粉翡，开涨！” 管事拉长语调，高声喊道，“第二刀起拍，五千两银子，每次加价五百两！亦可以多加！” 可真是奸商，这第二刀竟然从五千两开始，周渊吸了吸气，麻木的举起了扇子。 这第二刀最后还是落到了北戎使者手里，价格到了一万二千两。 周渊没有抢到，不是因为钱不够，是他和王码商量的结果。 总得让“鱼儿”咬一下饵，否则不就跑了？ 北戎使者那边讨论许久，才确定了切哪里。 好家伙，这一刀也是看得准，竟然刚好切到了翡翠的另一面，没有丝毫损伤。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这眼看着切出来的有一个巴掌宽，若是这中间都是粉翡，那可就涨大发了！ 北戎使者眼中露出了势在必夺的目光，有人甚至用不善的目光看向周渊。 王码一挥手，几个龙武军也围拢了过来，纷纷怒目看向对面，直把几个北戎使者盯得眼睛受不住，这才嘻嘻的收回了目光。 管事摸了摸额头出的冷汗，妈呀，刚刚吓死了，他恍惚看见了两军对峙是怎么回事？ 再一晃眼，双方又嬉笑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眼昏花了，老眼昏花了。 “第三刀起拍，一万二千两银子，每次加价一千两！亦可以多加！” 经过一阵激烈的角逐，北戎使者以五万两的高价争夺了这最后一刀的归属权。 倘若他这一刀开下去，是涨的，那么他不仅可以得到这块石头，而且还不用出这三次的开刀钱，六万七千两由周渊出。 倘若他这一刀开下去，切花了，那么他不仅要出这三次的开刀钱——六万七千两给赌坊，还要另给周渊六万七千两。 赢了，相当于空手套白狼，白得一价值十来万两的翡翠；输了，那可是要给出十来万两的真金白银。 搏一搏，一夜暴富，或者倾家荡产。 众人都不由伸着长长的脖子看向切刀师，待他一刀下去，北戎使者兴奋的高声尖叫。 “涨了，涨了，我们赢了！” 他们是用自己的语言喊的，不过周渊听懂了。 他面无表情的一挥手，王码骂骂咧咧的从怀里掏出金票递给了管事。 看着一个北戎使者兴奋的让旁边的切刀师将翡翠磨出来，周渊藏在扇子后面的嘴角勾了勾。 “好，接下来，我们进行第二局。” —— 没有意外，第二局还是北戎使者赢了。 周渊这边最后一刀切花了，付了四万六千两银子给赌坊，又付了四万六千两银子给北戎使者。 这可真是让北戎使者兴奋的哟！ 周渊扇了扇扇子，恍如自己给出去的金票好似是白纸一般，并不放在心上，他淡淡的对着管事和北戎使者道，“我看时间不早了，最后这一局，不如来点刺激的！” 第437章 被世子套了话 楚王府凉亭。 郭半仙突然凑了过来。 他指着桌上的药方，推测道，“我猜，要不就是凶手把药方偷走销毁了，要不就是有人把药方藏起来了……” 阿梅疑惑，“半仙，你说凶手偷走还好理解，有人藏起来我可是不认同。这种重要的证据，不销毁留着过年？” 郭半仙手点了点王府一圈，脸上带着嗤笑，“就这里面的人啊，我敢打赌，这要人命的东西肯定留着。” 柳青青点点头，“不错，这藏起来的药方，也是某些人的保命符！” “我知道了，”阿梅恍然大悟，“这经手的人，怕那幕后凶手杀人灭口，就有可能把药方藏起来！” “答对了哦，”郭半仙将一碟瓜果推到阿梅面前，“老道奖你果子吃！” “半仙，你这是‘借花献佛’啊！” 阿梅也没客气，捡了自己喜欢的吃了。 郭半仙听了柳青青的调侃，不以为意，嘻嘻笑道，“老道我身无长物，全部身家都是东家给的，给什么那不都是左手倒右手。总之，都是东家的心意，老道我只是替东家动动嘴，递递手……” 这突如其来的拍马屁，阿梅这几日已经习惯了，这老道之前嘴皮子就利索，好似经过东家的教导，越发厉害了，啧啧…… 柳青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给他也递过去一碟瓜果，“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吃些瓜果润润喉！” “哎呦，多谢东家，”郭半仙笑眯眯的接过，然后瞥了一眼阿梅的瓜果，脸色有些得意，“哎呦，东家挑的瓜果就是清甜啊……” 这人来疯，柳青青没再理他，继续看药方。 阿梅瞪了一眼郭半仙，凑到柳青青身边坐着一起看药方，傲然的看向郭半仙，好似在说——我可以离东家这么近，你不行！ 半仙还真是被气到了，有些郁闷，他运了运气，最后还是不敢打扰柳青青思考事情，抱着瓜果旁边的席子上去了。 哼，眼不见为净！ 老道我自在悠闲！ 不久，阿柏和阿松两人练完了功，也来到了凉亭。 几人讨论了一番案情，柳青青给三人安排了任务，就各自散了。 之后，柳青青起身去了世子夫妇院子，和他们说了一下案情的进展。 —— 两日后，阿柏来报，说有发现。 “大人，卑职查到了，王妃当初喝的药方，都是王府长史经手的。” “王府长史？” “不错，大人，不然这就去把那邹长史请来问话？” 柳青青听了阿松的建议，摇摇头，“这得让世子出面召长史来，咱们如今的身份可喊不动这人，他是朝廷从五品的命官……” “阿柏，你速去禀告世子，和他说明情况，请世子将人传来。” “是，大人。” “阿松，你先去邹长史那儿，盯着他，看他在接到世子的传令后，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然后见机行事！” “大人，阿松明白。”阿松了然的笑笑，抱拳离开了。 大人说的异常，无非是看那邹长史听到世子的传召后，会不会多想，会不会做贼心虚，然后干出些事情来，比如去查看药方的藏匿地点，甚至吩咐什么人去办事，诸如此类的。 柳青青则和阿梅随后也去了世子的院子，等长史前来。 世子听到阿柏的请求，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就让人去请长史前来。吩咐完事情，他看了看憨笑的阿柏，和他寒暄了几句。 等阿柏神情没有那么紧张了，世子好似随意地问道，“高人，仙童要召长史来问什么话？” 阿柏顺口答道，“自然是为了查王妃……” 糟了，大人说不让告诉世子的，阿柏连忙闭上嘴，神情懊悔。 世子听到自己母妃的名字，神情怔住，手里握着用来练习的木球滴溜溜的从手心滚了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苍白。 “世子？”糟了糟了，世子不会是又病发了吧？阿柏见到世子的脸色，心急如焚，“世子，我这就去请大夫——” “高人且慢！” 世子双手握住轮椅的扶手，飞快的抡圈，来到了阿柏的面前，一把握住阿柏的手臂，涨红着脸，“不要请大夫，我没事！”说完，他定定的看向阿柏，语气恳切道，“高人，我知道，仙童定然是怕我身体承受不住，才瞒着我母妃有关的事情，对吗？” 阿柏疯狂点头，“是的，世子，她，她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 世子咬紧牙关，抓着轮椅的手青筋暴起，他咽了咽嘴里的血沫，一字一句道，“我受得住，高人，还请您告诉我！” 阿柏无法，只得掏空脑袋，挑着些话说了。 “好，很好！”世子听完阿柏的讲述，脸上的红晕反而慢慢消散了，只呼吸变得极为急促，口中喃喃自语。 忽而，外面有仆役高喊“世子，仙童来了！” 世子连忙收敛了神色，“高人，我知道您是仙童的好友，但刚刚的事情，烦请您不要告诉仙童。既然他不想我知道，那我就当不知道好了，省得大家担忧……” 我的世子哟，仙童可不只是我的“好友”，还是我的上司啊，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他啊！ 好在，不等阿柏多言，柳青青和阿梅就进来了。 一番见礼之后，几人坐下开始闲聊。 世子掩盖得很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阿柏倒也没有刻意掩饰，且因为他坐在阿梅旁边，柳青青看不到他人。 如此一来，柳青青也就发现不对劲，更不知道有个不靠谱的手下，被人“套了话”。 然而，阿梅挨着阿柏坐着，两人又是夫妻，她很快就发现了阿柏有些坐立难安，好似……好似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阿梅想了想，找了一个理由，起身离开了屋内，临走前，给了阿柏一个眼神。 她刚走到廊檐下，阿柏也出来了。 阿梅看着慢腾腾走来的阿柏，直接问道，“说吧，你干什么蠢事了？” 阿柏脸一垮，挠了挠头，倒也没有多纠结，把他不小心被世子套了话的经过说了。 阿梅听了，深吸了几口气，后来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暴躁，对着阿柏揍了一顿。 阿柏捂着头，讪讪笑着，一边求饶，一边保证。他也不敢还手，更不舍得还手，反正，反正大人曾经教过他，女子对喜欢的男子，那是“打是亲骂是爱”！ 梅姐定然是亲近他，爱慕他，才会如此！ 想到这里，阿柏又憨憨的笑了。 “还笑，你还笑，你这个呆子，木头，你，真是气死我了！”阿梅压低声音，边打边骂。 她觉得自己自从成婚后，这淡定的脾气是越来越维持不住了。这憨货看着稳妥，你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第438章 怒 屋内，世子恍若无事一样，和柳青青闲谈。 柳青青其实也在思考要如何和世子开口说楚王妃的事情。 毕竟，一会儿要当着世子的面问话。 许是看出了她神情之间的犹豫，世子开怀的笑了几声，直言道，“仙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我是大周皇室子孙，不是锦绣堆里的哥儿。无论是多大的事，我都承受得住！” 这一番话可谓是铿锵有力，柳青青还是第一次听世子说这慷慨激昂的话。 她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是太过顾虑了。 楚王世子虽然温文尔雅，但内里毕竟是大周皇族，见识、心性，都与一般人不同。再看他昏迷十多年，竟然还能醒来，可见他求生的意识和毅力都十分强悍！ 柳青青站了起来，拱手道，“还望世子恕罪，是有一事，先前因着担忧世子的身体，故而没有及时告知！” 果然，刚刚高人说的是真的，母妃……母妃，想到楚王妃的死，世子憋着一口气，扯起嘴角笑了笑。 “仙童请坐，但说——无妨！” 柳青青谢过世子，又重新坐下，慢慢开了口，说了一些探案的经过。 比如，周王氏和侧妃在宝安寺后生见面说话的内容。 比如，楚王府当初药方的怪异之处。 她见世子脸颊泛起了红晕，但神情还算清明，便继续说了下去。 “刚刚请世子传召长史，就是想问问他当年药方的事情——” “然后看母妃到底是不是被人加害才身陨的，是吗？”世子打断柳青青的话，语气飘忽的问道。 柳青青见世子神情有些不对，压下心底的担忧，点点头，“不错。” “好，很好。”世子转头定定看向柳青青，“一会儿仙童就好好问，就在这里问，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世子，您无碍吧？” “无碍，我好得很，前所未有的好，哈哈哈！”世子仰头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眼眶通红，眼角还有泪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尔前几十年浑浑噩噩，如今清醒明白，十分的好，十分的好！”说到这里，世子的语气逐渐发狠，眼神恍若一头要报仇雪恨的孤狼，极其凶狠！ “世子妃，您回来了？今日可早了些……” “今日事情不多，我回来得就早了些。咦，仙童来了吗？” “是的，来了小一会儿！” 忽然，门外传来了世子妃和仆役的说话声。 世子妃处理完府里的内务，刚刚回到院子，见到阿梅和阿柏两人在廊檐下说话，便猜测是柳青青来了。 仙童来了，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嘛？想到这里，世子妃连忙提着衣裙，跨过门槛，来到了室内。 “仙童，我听说您来了，可是……”世子妃甫一入内，便看见脸色肃穆的柳青青，她视线往旁边挪了挪，便看到了满腔愤怒、凶狠的世子，当即快步走到世子身边，抚着他的肩膀，焦急问道，“这是出什么事儿？怎么这副样子？” 世子妃见世子抓着轮椅扶手的双掌好似沁出了血迹，又是一声惊呼，伸手掰开世子的手掌，捧起来一看，世子的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磨破了皮，泛着丝丝血迹。 “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不听话，自己逞强推轮椅了？”世子妃急得大吼，吼完又心疼的哭了出来。 世子看着蹲在身边的世子妃，喃喃喊了一句“紫荆”，接着双手从世子妃手中抽出，狠狠地环向世子妃的肩膀，将人抱在怀里，“紫荆，紫荆，母妃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啊……我才知道，我……我不孝啊……” 世子妃本能的回抱住世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柔和的劝慰了几句。 良久，两人才分开，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泪水，“让仙童见笑了！” 柳青青听到声音，把朝着窗外打量的视线收回来，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无碍，无碍。” 然后，柳青青又给世子妃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楚王妃去世时，世子妃还没嫁入王府，这也导致她对楚王妃没有任何的感情，不过听完了柳青青的讲述，世子妃狠狠唾骂了一顿周王氏和侧妃，骂完又担忧的看着世子。 世子朝着她摇摇头，神情倒是比之前轻松了些。 接下来，三人就如何审问邹长史进行了商量，直到仆役高呼，长史到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邹长史心情忐忑的跟着仆役走进世子的院子。 他眼尖的发现了王府近段时间议论的对象——阿梅和阿柏，听说这两人是世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对武林高手，行踪诡秘，不知在替世子忙些什么。 他低着头，跨过门槛，来到室内，给世子行了礼之后，就低头沉肩安静站着，一时也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许久，除了之前世子说了一句“长史请起”后，房间内都没有任何声音。 计时的铜漏滴滴答答的响着，邹长史的额头渐渐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好巧不巧，他站的地方有阳光从窗户打进来，直直的照在他脸上，烈日炎热，越发难熬。 待阳光从他的脸庞移到躯干，到脚，最后挪走了，世子才淡淡的开了口，“邹长史，今日召你前来，可知是为何？” 听到世子开口，邹长史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俯身答道，“下官不知，还请……还请世子明示！” “让～我～明～示？”世子一字一句重复着邹长史的话，说着他就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邹长史，你好大的胆子！” 见世子怒斥，邹长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磕绊绊道，“下官……下官不知何时惹怒了世子，下官实在是不知，下官胆子小——” “你不知？你胆子小？”世子冷笑，接着怒喝，“胆子小能干出谋害王妃的大罪来？” 谋害王妃？ 事，事发了？ 完了，完了…… 邹长史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直发抖，半天嗫嚅不出来一个字。他脸色苍白，神情异常的恐惧，慌张。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这么直接的喝破，他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他是真的胆子小啊…… 第439章 疯狂 四季赌坊。 北戎使者和赌坊管事听了周渊的话，惊疑不定，刺激的？怎么个刺激法？ 北戎使者几人用自己的话，叽里咕噜讨论了好一会儿，中间好似还发生了争吵，最后，为首的使者应该是吵赢了，他神色傲慢的问道，“中原人，你说的刺激是什么？” 周渊“啪”的一收扇子，定定看着北戎使者，勾唇笑了笑，“在某说之前，有一件事情想确认一下，不知你们胆子大不大？若是胆子不大，这刺激不说也罢！” “索曼七！” “索曼七！” 北戎使者们听了周渊的话，脸色极其难看，嘴里骂骂咧咧，有人听不懂他们骂的到底是什么，但看脸色猜想应该骂得极其脏！ 周渊会北戎的语言，听懂了对方骂的内容，他眼中快速的闪过几缕凶狠，转而脸上又挂上了笑容，王码拿掉他的扇子，打开给他扇风，小声道，“老大，忍忍，别管这些瘪三，一会儿有他们好看的！” 周渊咬着牙点点头，身体往后靠，看上去很是闲谈。 对面的北戎使者见了，骂得更凶。 忽而，为首的那个使者大声吼了几句，他们就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对方就做出了决定。 “中原人，胆子，我们大大的，你说，第三局要比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把前两局的东西加上再翻倍！” 周渊指了指旁边开出来的两块玉石，“还有使者你怀里的金票！” 听了周渊的话，现场一片哗然。 这赌注未免有些大了，六万七千两加上四万六千两银子再翻倍，那可是二十多万两，而且除了给对家，还得给庄家，相当于再翻倍！ 赌坊管事掐着手指算得飞快，算完账后，他就笑得和弥勒佛一样，财神爷啊，果然是财神爷啊！ 管事为了自己的收益，便走到另外一边去劝北戎使者。 什么“手气好就要一鼓作气啊！” 什么“难得碰到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公子哥，要抓住机会啊！” 北戎使者原本就很是意动，被管事一劝，半分犹豫都没有，应了下来。 “中原人，我们比！” 很快，赌坊抬来了第三块石头。石头是山形的，高约四尺，石头表面有许多蟒状的纹路。 依然是两家各自派一人前去查看。 这次，两人看了许久才回转。 王码弯腰，皱着眉头道，“头，这块石头我看不准……” 周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第一刀，竞拍开始！起拍价六千两，每次加价一千两！” 管事话刚落，北戎使者就举牌出价。 周渊手伸到一半，看北戎使者直直的瞧着他，他轻蔑地笑了笑，直接喊话“七万两”！ 北戎使者黑着脸，继续加价。 但他每次加价，周渊就会直接喊到下一个数字的整数！ 看着那是志在必得！ 北戎使者气得直喘气，他旁边一个面貌粗犷、眼神凶狠的随从喊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那北戎使者便安静了下来，直接翻了一个倍报价。 周渊将折扇摇得飞快，然后放弃了加价。 见他弃权，北戎这边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 这第一刀开得特别好，一刀下去，除了绿。 看着像是帝王绿！ 全场惊呆！ “天啊，这要是能出来巴掌大，可就发达了！” 北戎使者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抹翠绿，夸张一点，那是垂涎三尺。 几个随从“哦哦”的大吼大叫，恍如打了一场胜仗。 王码咽了咽口水，虽说不管输赢，那金票和他们都不相干，但这也太挑战人的承受力了。 他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周渊，心道，头不愧是头，就这气魄，就这定力，非同一般啊！ 周渊看着淡定，实则心里也是打鼓，这赌石什么的，其实他根本就不懂，但对面既然是北戎人，他就把这当成“战场”了。战场嘛，他就熟悉了。 最重要的是，他听得懂北戎语。 就他们那肆无忌惮的骂人，商量，喊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你说都差不多是在敌人主帅帐子里听他们的计策了，如果还赢不了，那他还不如解甲归田，做个公子哥算了！ 很快，第二次竞拍就开始了。 这一次，周渊表现得很急迫，很焦躁，加价更疯狂，北戎使者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自然是不想让，于是他只能跟着一起疯狂加价。 两人沉浸加价，全然不顾其它。 王码看到北戎使者将一旁的随从扒拉开，然后扯掉帽子、脱下筒靴、撕开衣襟，再扯着嗓子喊，比那街上叫卖的摊贩还要高声，满眼不可思议！ 疯了，疯了，简直是疯了！ 经历一番激烈的追逐之后，价格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地步，赌坊管事喊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手更是发抖。 老天爷哦，他们四季赌坊自开张起，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大笔的赌注，发了，要发了！ “第二次竞拍，由周公子拍下，恭喜！” 王码在周渊鼓励的眼神下，伸手指了指他认为可以下刀的地方，可也不知他是紧张还是激动，那手抖了抖，偏向了旁边的一条线。 他正准备挪回去，周渊却喊住了，“就顺着那里切！” 师傅听了，不带犹豫的一刀就切下去了。 “出绿了，也出绿了！”王码还没回过神，石头就切完了，他兴奋的跑了回来，激动得无以言表。 周渊见此，手里的折扇摇得飞快，笑得极其得意。 北戎使臣则是气炸了。 那为首的使臣转头怒骂，周渊听了，只觉得浑身透心凉，舒坦极了！ 就是要这样，使劲骂，骂得窝里乱才好。 “最后一次竞拍，准备开始了！” 这最后一轮，北戎使者可谓是将周渊加价的方式发挥得“青出于蓝胜于蓝”，不仅全是以万为单位的整数，还翻倍。 眼见敌人出招如此凶猛，我方自然也没有落下，势头非常强盛。 围观人只听着那一串串数字飞快的往上窜，人都要麻木了。 “二十万！” “三十万！” “四十万！” “五十万！” “放弃！” “六十万！” “好，恭喜尊贵的使者，拍下此局！” 第440章 抵赖 眼见着自己这边拍到了最后一刀，即便失口了，要多出二十万，北戎使者们一个个都是欣喜若狂。 他们叽里咕噜商量了好一会儿，才定下从哪里下刀。 切石师傅面无表情的按照他们指的位置，一刀切了下去—— “啊！” “不是绿？” “跌了，跌了咯！” 切出来的是白花花的纹路，没有一丁点绿。 北戎使者看着那薄薄一层的绿，脸上的喜意消失殆尽，一片灰败。 王码一声大叫，和同伴抱着跳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周渊虽然不在乎输赢，但真的赢了，他也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这可真是天都在帮他啊！ 管事高喝着宣布了结果，笑容满面。 对于他们庄家来说，谁赢谁输都是一样的，反正稳赚不赔。 他好心的给了北戎使者们一些缓和时间，才问下注的钱。 北戎使者先是把之前赢的石头和金票还给了周渊，然后开始“凑银子”。 周渊凝神仔细听他们的商讨，看能不能听到些相关的线索。 不过，这会儿他们无外乎是商量这么大笔的金额应该怎么凑，只是他们凑了半天，好像还不够赌注的零头，有人提议，要不要回使馆找大使商量，但刚说出口就被人反驳了，说他们出来玩这个，大使本就不赞成，若是知道他们还输了钱，只怕会气得要罢了他们的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总不能不给吧？” 不给？ 不给！ 几个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有灵犀的打定了主意。 他们可是使者，普通的大周商人可奈何不了他们！ 没错，他们一致认为，能出手这么豪迈的十有八九是大周的商人。至于贵人，应该不是，他们参加了好几次宴会，那些达官贵人不说全部认识，但也至少混了个脸熟，眼前的这个公子可从来没见过。 （周渊：举办宴会时，老子在当值！） 既然打定了主意，北戎使者那边推出了一个代表，说明了他们的意思。 四季赌坊的管事一听，脸上变幻莫测，差点骂了出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吞了回去，但脸色极其的难看，他转头喊来一个仆役，吩咐了几句，想来应该是禀告东家去了。 周渊听了，不怒反笑，笑得眉眼都看不见了。 王码没想到事情竟然真的如他们期望的发展，虽然过程惊险刺激，但这些北戎使者可是大咧咧的自己把把柄送到了他们手中，他真的要乐坏了！ “既然使者们拿不出银钱，那不然以工抵债吧？”周渊摇着扇子说了自己的主意。“当然，你们和赌坊的，我就不管了！” 北戎使者听了周渊的话，连忙交头接耳，呱呱哇哇一番讨论，然后他们点头同意了。 就说，大周商人拿他们没办法，什么以工抵债？ 他们能干什么？ 到最后不过是随便就糊弄过去了。 因此，听了周渊的话，他们又恢复了笑容。 很快，那个仆役也回来了，四季赌坊的管事听了回禀，脸皱成了苦瓜脸，好似背后的东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最后只“压着”他们签了一张欠条。 “我们的也签上，签上！” 周渊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连忙让王码也过去写，写完让北戎使者签字画了押。 签了字画了押，北戎使者就随着周渊走出了四季赌坊。 他们迷迷瞪瞪的跟着周渊到了一个街巷的宅门前，正准备询问到底要做什么事，突然，四门大开，涌出两列龙武军—— “这是？” “大周的军队！”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包围了我们？” 周渊手一挥，北戎使者就被龙武军推搡着进入了宅子。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 街巷又恢复了平静。 —— 屋内，北戎使者看着坐在上首的周渊，个个惊疑不定。 半晌，还是之前那个和周渊对赌的使者走了出来，大声叫嚷，“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你，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北戎使者-歇马里，……，查尔里！” 周渊边念边点，被念到名字的北戎使者惊讶得不行，这人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歇马里的脸色尤其惶恐，对方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还敢将他们带到这里，说明什么？ 说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为什么？ 他们到大周出使，一直安安分分的，不外乎就是到处吃吃喝喝玩玩，可并没有惹是非啊？ “哦，是吗？”周渊定定看着歇马里，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歇马里听了，眼睛眨得飞快，嘴角没忍住，抽了几下。 “看来是认识了？” “这，这，对方是玉石坊的管事，我们去买过东西，自然见过几面了……”歇马里还是有几分急智的，很快就找了一个恰当的理由。 “买东西？买了什么，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银子？”周渊摇了摇折扇，漫不经心的问道。 “额，额，”歇马里的额头渐渐渗出汗水，他刚刚是随口捏造的，如何能继续编下去，他知道大周的店铺会对商品的买卖登记造册，他再编也没有用，对方一查就知道真假了。 另一个使者见歇马里卡壳，连忙上前补充道，“就是随便买的，谁会记得这些？你，你尽管去找那管事问话就是了！” 歇马里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哦，这样啊，”周渊再次一挥手，须臾，就押过来一个人。 歇马里看过去，赫然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管事。 “好了，正主也来了，继续说说到底买了什么东西吧？” 歇马里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这人动作如此快，可是把他们最后的一条路都堵死了。 有使者上前对着歇马里耳语，说的自然是他们的语言。 “依我看，我们不能被这个中原人牵着鼻子走，我们是使者，没有两国之间的交流，他是无权对我们审问的。” “你说得对！”歇马里听了，觉得自己又有了应对之法。 他连忙大声说着他们的诉求，还让周渊马上放入，否则等他们回去之后，定然要面见大周的皇帝陛下，控诉周渊等人的无礼之举！ 第441章 将功折罪 当年被迫答应那人做了违背良心的事情，都是，都是为了他的女儿…… 如今世子知道了，他死不要紧，但他那仍在苦海中的女儿不能受他的牵连啊！ 想到世子昏迷多年，仍有上仙将他救醒；想到时隔多年，世子仍能发现当年的事情。念及此，邹长史只觉得世子或许真的得天之佑，任凭其他有心之人恶化谋害，也夺不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人能和天抗衡吗？ 不能。 何况，这么多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受着良心的谴责，不得安宁，或许，或许是到了解脱的时候了。 “下官……不，小人招，小人全招，”邹长史哀嚎，不过他又大着胆子抬起头，目光恳切的看向世子，“小人，小人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但死前唯有一愿，还望世子……宽宏大量，明察秋毫！” 世子看向柳青青，见她微微点头，便和缓着语气问道，“明察秋毫？你说来听听……” 邹长史抹着眼泪，哽咽道，“拙荆早逝，只留下一女，小人视之如珍宝，然而……然而就在二十年前，竟然被人污了名声，不得不嫁了人。后来，小人……小人还受其胁迫，听命其事，将王妃的几张药方销毁。” 世子听到这里，暴怒道，“果然是你干的！说，除此之外，你还帮贼子做了哪些事情？” “没了，没了，真没了……”邹长史直晃手，表示再也没有了。“那药方，她们让我销毁，我没敢，偷偷藏起来了，如今还在呢！” 半仙倒也猜中了，听到这里，柳青青暗道，“那药方现在何处？” 邹长史听到柳青青问话，敬畏的看了看她，不过还是没有回答。 世子不耐烦道，“仙童问你，那药方如今在何处？” “这就是小人刚刚说的愿望了，”邹长史给世子磕了几个响头，哭诉道，“世子，小女哭啊，她被迫嫁人，后来又在夫家惨遭各种虐待，小人，小人心痛啊……” “心痛？你心痛？”世子妃大喝，“你有慈父之心，将心比心，你包庇贼子，让王妃的死不能大白于天下，你可有想过世子作为人子，会不会心痛，会不会难受，啊？” “小人，小人罪该万死，小人认罪，认罪。”邹长史嚎啕大哭，“只是，只是小女真的无辜啊，世子，世子，小人求您，求您救救她……” 世子和世子妃两人怒气上头，没有应答邹长史的话。 柳青青沉吟片刻后，开了口，“邹长史，不知令爱嫁给了谁？” “东城那卖瓷器的周员外的长子周大郎，”邹长史见柳青青相问，这次没有不搭话，态度很是积极，“喔，这周大郎的母亲，母亲就是之前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秋菊……” “周王氏？” “是是是。”邹长史点头如蒜。 世子见长史这模样，没忍住嘲讽了一句，“你这个长史可真是当得好啊，竟然被一个丫鬟拿捏了！” 世子妃支援自己的丈夫，“你早在一开始就该将事情告诉王爷或者世子，而不是受其胁迫，如此，你女儿也不会白白受这么多年的折磨！” “可是，可是她当初被人污了名节啊……” “污了名节又如何？”世子妃不屑道，“且不说咱们楚王府，整个潭州有多少可堪婚配的男子，便是她一辈子闺阁在家，也好过嫁到那虎狼之家受尽磋磨吧！” 世子妃的话好似两声响亮的洪钟敲击在邹长史的心里，他嘴唇发抖，脸上涌起了无限的悔恨。 是啊，是啊，他就是养闺女一辈子也养得起啊…… 世子看着转眼就苍老许多的邹长史，到底是叹了一口气，应承了下来，“我答应你，倘若你女儿没有牵连到这些事里面，待事情了结，一定将她救出苦海，留在王府安稳过日，如何？” 邹长史连忙回神，“谢谢世子，谢谢世子。” “药方在哪里？” “世子，那药方就藏在小人的床榻之下……”邹长史说出了药方的位置，还有一些周王氏给他写的纸条。 “好。”世子欣慰的点了点头，“此事你做得好，没有把证据销毁，当记上一功！” “谢谢世子，谢谢世子。”邹长史听到世子说他有功，心里涌出无限的希望，世子如此说，他就……他就可以减刑吧，是不是还有机会和女儿见面？ 既然问到了位置，那便不用再等了。 柳青青唤来阿柏，让他去取证据。 “大人，我也去吧？” 柳青青见阿梅请命，有些不明所以，倒也没有拒绝。虽说只是取个证据，但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去两个人？ 阿梅想去，无他，担心阿柏出岔子罢了。 阿柏抱拳，咧嘴笑了笑，跟着阿梅离开了。 柳青青见两人模样，觉得自己明白了几分，原来是小两口的情趣啊，嘿嘿！ 这只不过是个小插曲，很快，阿梅和阿柏就回来了。 两人取来药方和纸条，看了看柳青青的眼色，然后直接将东西交给世子。 世子认真的查看起来，又把柳青青给他的一沓药方仔细比对。 趁着这个空档，阿梅在柳青青耳边低语道，“我们到了邹长史的院子，刚好碰到了阿松，他已经拿到了这些证据，说邹长史临来之前，盯着自己的床榻看了许久，他觉得不对劲，便找了找……” 柳青青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世子和世子妃看了药方，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两人并不懂医理。 世子求助柳青青，“仙童，这些……” 柳青青看了看缩在一团的邹长史，指着他对世子道，“世子，我看不如由邹长史来讲吧，想来他清楚得很！” 邹长史不妨自己被点名，有些愕然，之后就是狂喜。 他来讲好啊，又可以将功折罪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眼巴巴的看向世子。 世子无可无不可的点头，“那你就说说吧！” 邹长史立即走到世子身边，仔细看了看药方的位置，然后指着桌上的几张药方道，“世子，这几张是我伪造的，上面说王妃喝的是温补的药方，实则并不是。王妃用的药方是这几张，这几张才是她当年七月、十一月和隔年三月的。” 第442章 顺藤摸瓜 世子点点头，“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你继续说。” 邹长史讶异的看了一眼淡定的世子，满脸佩服，看样子世子早就知道他动的手脚了，要知道，他当初可很是费了一番心思遮掩呢！ “是是是。”邹长史收敛心思，继续指着药方讲述，“若是单看小人……小人伪造的这些药方，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也是当年没人发现王妃的病逝有异常之处……”说到这里，邹长史胆战心惊的看了看世子，见世子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连忙低下头，继续说下去，“但……但实则七月、十一月和隔年三月的药方和王妃的病理是不对症的，用了这上面的药方之后，会和之前的药性相冲，如此一来，王妃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最后，最后……” “荒谬！”世子一拍桌子，冷笑道，“王府有医官，还不止一位，我记得当时因为母妃病症，父王还从民间请了好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难道他们是死的不成，都没看出来？” “不错，”世子妃，“此事我也有耳闻，当时那药方是几位大夫共同商议的，从抓药到煎药，都是大夫领着医童们完成，母妃喝药之前，更何况还有专门的人试药，若真如你所言，为何丁点异样都没传出？” “难道你们还买通了所有的大夫？”世子说到这里，是又惊又怒，他更是想起了自己多年的昏迷，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任谁卧榻之侧都是心怀叵测之人，都会吓得不轻。 邹长史苦着一张脸，点点头，“我虽不知她们是如何办到的，但事实就是如此，这……这几张害人的药方，确实是那几位大夫开的。王爷对王妃的病非常上心，药方每次都要由他过目，再交由我收存，我想就是这样，他们才会找上我，铲除这最后的一个隐患吧……” “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柳青青突然开口道，“这世间人，总有软肋，或者爱财爱名，或是被胁迫或是主动投诚，投入了贼子的彀中，很正常。” “如此，罢了。”世子手搭在轮椅上正准备推，世子妃连忙扶住轮椅的后背，急声道，“你去哪里？我来！” “不去哪里，就离仙童近些，好商量些事情……”见自己娘子如此紧张，世子哭笑不得道。 “反正我来！”世子妃推着轮椅拐了个弯，就转到了柳青青不远处。 世子朝柳青青拱了拱手，柳青青连忙起身回礼。 “仙童不必客气，您坐！我还没谢过仙童呢，这些本是我王府的私事，劳累仙童，已是迫不得已。更何况仙童如此神速，竟然帮我找出了母妃的旧事，真可说的上是比衙门里的办案大人还厉害！” 世子一片赤诚，柳青青便受领了。 几人又继续商谈之后的安排。 阿柏则在一旁暗自腹诽：我家大人当然这么厉害，梅姐也厉害，我也差不多能排个第三吧，嘿嘿！至于阿松，勉强排他后面吧！最主要是，他这趟来，发现郭半仙这个人有些变样，感觉有点神秘了…… 阿松坐在凉亭连打了几个喷嚏，郭半仙好笑的劝道，“我说阿松老弟，你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阿松躺在席子上，翘着个二郎腿，手里大蒲扇摇个不停，原本很是悠闲的模样，因着几个喷嚏，稍显得狼狈。 他从一旁取过一条帕子一边洗脸，一边回复郭半仙，“受寒？你在开什么玩笑？现在又不是秋冬时分，也不是初春乍暖还寒时候，再说了，我这些日子没下河也没淋雨，怎么会受寒？” 自从之前因为监视受了寒，阿松就很是注意了，坚决不那么傻干了，免得生病误了事。 郭半仙嘲笑道，“小伙子，你去那医馆看一看，这夏日里受寒的人也有呢，可不是我吓唬你。”他说着，脸色稍显严肃起来，“我说，你要不然让李大夫看看，反正都是自己人。若是真病了，要早治，别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就不放在心上。” 见阿松还是不以为意，郭半仙叹了口气，“阿松老弟，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年轻时没有好好保养身体，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了！” 许是郭半仙的表情很是落寞，又或者是他的语气十分真诚，阿松到底是上了心，他放下蒲扇，犹豫道，“那我这就去一趟？”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郭半仙大手一挥，“放心，等会儿东家回来，如果问起你，我就和她说；若是你回来了她还没回来，或者没问起你，我便不说这件事，如何？” 阿松大喜，朝着郭半仙拱了拱手，“那就谢过半仙大哥了！” “好说好说。” 阿松飞身而起，便朝着王府外去了。 郭半仙望了望远处消失的黑点，羡慕的叹了口气，“会功夫就是好哦，高来高去，飞上飞下，像一只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哦！” —— “依我看，那些大夫先不急，先把那周王氏提过来审问一番，只要她认罪了，基本可以顺藤摸瓜，抓到一大串人……” “仙童说得有理，那我马上让人换她前来？” 世子妃有些跃跃欲试，“那我们还像刚才那样，坤坤她？”上次因为县主妹妹打断了，她可是没问出什么来。 柳青青想到上次初见周王氏，她的表现可比邹长史这从五品的官员还镇定自若，若是再用同样的办法攻心，只怕是没有什么效果。 如此想，柳青青也就如此说了。 世子妃听了，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既然之前的办法行不通了，那该怎么办？” 柳青青看了看世子，问了一个毫无相关的问题，“府上可留有王妃的画像？” 世子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自然，父王那里最多……” “那有没有大一点的画像，嗯，一人高的那种？” “有，”世子对此很是熟悉，他之前想念母妃的时候，可是经常会偷溜到他父王的院子，自然知道画像的情形。 柳青青大喜，“那就好，还请世子和王爷借一幅这样的画像过来！”“仙童可是想到办法了？”世子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几分柳青青的用意，否则无缘无故的要借他母妃的画像作何？ “没错！”柳青青想到自己的主意，双眼炯炯有神，“咱们给她演个好戏！” “好戏？” “怎么演？” 世子和世子妃也被勾得来了兴趣，不由追问道。 第443章 想七想八 是夜，星光点点，王府内除了巡逻和值夜的仆役，其他人都早已睡下了。 周王氏躺在床上，辗转反复，翻来覆去，就是入不了睡。 没有回王府前，她的睡眠就不怎么好，很难入睡。 如今，回到王府，总是容易想起各种往事，思绪翻飞，就更难入睡了。 再有，之前她是跟着嘉和县主睡，县主爱热闹，院子里到了晚上，也是烛火通明，人气十足的。 如今，庆安侯来了，县主自然是和他一起住，而她则被挪到了王府一处偏僻的院子。 白日里都显得阴森森的。 到了晚上，也不知哪里刮来的风，吹得门窗窸窸窣窣的直响。 而她当初来王府是单身一人，身边都没跟个丫鬟嬷嬷，如今好了，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院子，很是瘆得慌…… 周王氏想到这里，身体抖了抖，她紧紧抱着薄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但过了许久，她还是睁开了眼睛，眼底满是无奈。 漫漫长夜，无心入睡啊！ 周王氏滚来滚去，大大的叹了口气。 她望着绣着并蒂花样的帐幔，心底浮出些异样，那美艳的脸庞上带了几丝红晕——也不知王爷睡了没？ 那日隔着花木，看到王爷龙行虎步的穿过甬道，可真是风采依旧，还是那么英武不凡啊！ 家里那老头真是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哼！ 王爷也真是的，谁家后院不是妾室通房众多，更何况她本来就是老妇人安排给王妃的陪嫁丫鬟，跟着王妃入王府就是为了给王爷当通房，做妾室，将来替王爷生儿育女的。 谁知，王妃久久不动，好似全然忘记了老妇人对她的交代，王爷出入王妃的院子，也好似没有看到她这张美丽的脸一样，一点春心都不动！ 她以为王爷是顾忌着王妃，不好开口，于是……于是那晚便去王爷的书房…… 没想到竟然赤身裸体被王爷扔了出来！ 奇耻大辱！ 她至今都记得周围那些侍卫小厮异样的眼光，简直是看进了她的骨头里，让人心寒！ 就是后来，她搬出老妇人，不过也只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之后，更是没有问过她的意思，就把她许给了一个随从，还是那么蠢蛋的一个随从…… 周王氏想着死去的第一任丈夫，眼角慢慢流出来几滴泪水。 就那么倒霉，别人都没事，偏偏就他出了事，掉到了冰水里，连尸体都找不到，呵呵呵呵呵…… 家里的叔伯兄弟对她虎视眈眈，不是要强娶她做媳妇就是要她做妾室，呵呵，她本是要过富贵日子，做人上人的，第一回嫁人反抗不了，还要嫁给寂寂无名的下人，贫穷忙碌的过一辈子？ 休想！ 周王氏想起曾经在夫家的那大半年，眼角耷拉着，目露不屑。 不过是些庸人，她随便撩拨挑拨一番，那些人就吵起来了，后面更是打得不亦乐乎。 他们自顾不暇，后来她肚子隆起，就更加消停了。再后来，她就找王府的熟人，给王妃递了消息，重新入了府。 彻底摆脱了那些烂人！ 原本，她是想安心的给县主当奶娘的。 这可是个好差事。 尊贵体面月银也多，她还有大郎，有儿子傍身，只需过个十多年，到时候靠着王府和县主，她定能给大郎谋个好前程，要是大郎聪慧，给她整个诰命之类的，那等她老了之后，当个宦官老太太，别提多美了！ 可是—— 她每日里看着王爷对王妃恩爱体贴，看着两人你侬我侬，而她自己却形单影只，那许多个深夜，她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她就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王妃可以过得如此安好？ 而她却要跟个老妈子一样，整日看着县主！ 王府里有侧妃，也有其他的妾室，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 原本，原本王爷的疼爱也是有她一份的，那金尊玉贵的日子也是有她一份的，她更可以为王爷生儿育女。也不用在儿子小的时候，就开始替他谋算，谋算的最好结果，不过是考个进士，当个芝麻点的小官！ 若她的儿子是王爷的儿子，从小锦衣玉食就不说了，将来，王爷自然会替他安排个好差事，一辈子富贵荣华，什么都不愁！ 什么都不愁啊！ 老天爷啊！ 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不公？ 她哭了多久，就骂了老爷天多久，但醒来的日子和昨日并没有区别，她还是要一边带大郎，一边带县主，稍有差池，院子里的嬷嬷就会呵斥她，无论是什么场合，无论周边有没有其他人…… 她只能把血泪咽下去， 但心底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生起了巨大的恨意， 直到那人找上她—— “笃笃笃。”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周王氏的回忆。 她抹抹眼泪，对着门外大喊，“谁呀，这么晚了？” 门外没有应答，只有风吹得呜呜的声音。 周王氏突然心里一咯噔，她翻起身，靠在床榻的角落里，颤抖着声音再次大喊，“到底是谁？” 没人应答，只有风怒吼的声音，把窗棂纸吹打得凄惨抖动，紧接着门摇窗响，传来一阵阵惊异可怕的声音。 再后来，哗啷哗啦，好似所有能动的东西都在跟着震颤，忽——忽——，好似鬼在奔跑。 周王氏再也忍不住，吓得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有鬼啊！” 然而，她叫了许久，没有一个人前来查看。 门外依然时不时的响起敲门声。 周王氏双手胡乱的挥舞，“别过来，别过来，……，啊，走开，走开！”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摸到了枕头，她就拿着枕头不断地挥舞，大喊大叫，好似这样就能把所谓的鬼给打走。 “笃笃笃。” “笃笃笃。” “笃笃笃。” 突然，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好似某些东西也越来越近，就要冲进来—— 周王氏脸色苍白，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 屋顶。 阿梅看着昏过去的周王氏，当即飞身而下，朝着门外的阿柏后背狠狠拍了一掌，她低声骂道，“你后面敲那么急做什么？现在好了，人都吓晕了，还怎么完成大人交代的事情？” 阿柏龇牙咧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后背，争辩道，“我这不是着急嘛，都半天了，她都藏在屋里不出来……” 第444章 意外频发 “那如今怎么办？”阿梅叉腰问道。 阿柏转了转眼珠子，有了主意，“梅姐，我有个主意，你把她从屋里抱出来放到这地上不就行了！” 阿梅眼神亮了亮，忍不住夸赞，“这倒是个好主意！”她拍了拍阿柏的肩膀，就窍开窗户，翻身进去了。 阿柏揉了揉肩膀，嘟囔道，“这力道可真是越来越大了，也就是我皮厚，受得住，否则换个人……嗯嗯，乱想什么，没有其他人，没有其他人！” 阿梅很快就打开了房门，接着把人事不省的周王氏抱到了院子里，还很是“贴心”的放到了一处草地上。 “梅姐，你这么好心做什么，就该把她放到那空地上！”阿柏跟着一起忙活，还不忘轻声吐槽。 “憨货，这个位置最好！” 阿柏转头看了看身后自己等人设的机关，这方向正对着昏迷的周王氏，可谓是再好不过了，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嘿嘿，梅姐真聪明！” “少废话，快点，别一会儿她就醒了！” 两人将周王氏摆弄了一会儿让她上半身刚好靠在半人高的草丛里，面向着机关才停下。 一刻钟后，两人收拾了一番周围的痕迹，确保万无一失，两人又飞上了屋顶，悄悄潜伏着。 周王氏身体很好，从她刚刚中气十足的大喊大叫就能听出来。 所以，即便她被吓晕了，也很快醒了过来。 她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头顶漆黑的夜空，再看了看麻黑麻黑的院子，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怎么出了房间，还躺在院子里的地上？ “谁，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周王氏蜷起腿，紧紧靠着背后的草丛，若不是她的声音有些色厉内荏，还以为她胆大呢！ 阿梅和阿柏没有动，自然，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周王氏连喊了好几声，依然没人回应。 忽然，她飞快的起身，就想往院子外跑。 这里不能待了，她要出去，去找王爷，王爷不见她，那就找县主，县主……县主肯定不会不管她的，她是县主的奶娘，一辈子都是！ “秋菊……，秋菊啊……，秋菊啊……，秋菊啊……” 忽然，传来一个飘飘忽忽的女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最后一声好似在她耳边喊。 这声音，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周王氏吓得愣在了原地。 半晌，她实在没忍住，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 只见，那半空中飞来一个发着白光的人，梳着飞天髻，身着彩云锦缎，仿佛是神仙妃子。 “王～妃，王妃？王妃！” 周王氏认出那人是死去已久的楚王妃，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恐声，人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跌坐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扑通”声。 听着这声音，都觉得尾椎骨极其的疼。 但周王氏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她只直勾勾的盯着半空中飘荡的百人，吓得直哆嗦。 “秋菊啊……，我苦修多年终于能上来了，第一个就来看你，你可开心啊……” 周王氏听着百人缥缈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回道，“开……开心……” 白人听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似很开心。 周王氏不由深深呼了几口气，脸上惊恐的神情慢慢平复，她心道：王妃又如何，当初不一样成了死人？如今就是成了死人又怎么样，还是这么的好骗，单蠢！ 她刚这样想，那白人就从远处飘到了她面前，擦着她的脸庞而过，冰冰凉凉，寒冷刺骨……周王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放在眼前一看，就着朦胧的光，她好似看到了红红的水？ 不，是血！ 她的脸！ “啊啊啊啊啊……”周王氏惊恐的大叫，这次惊恐并不是因为怕鬼魅，而是担忧自己的脸，这张脸可是她的第二条命啊！ “嘻嘻，这是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喜欢吗？” 白人围着周王氏上下左右，快速的飞舞，很是热闹，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周王氏感到十分冰冷。 屋顶上，阿柏刚刚错手将周王氏的脸刮了一下，好在阿梅反应很快，迅速的接上了话。 院子里的某处厢房内，柳青青，世子，世子妃，郭半仙，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赫然在内，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若是亮堂些，就可以看到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神情激动，好像要冲出去，但他的嘴被郭半仙牢牢的捂着，身体被阿松牢牢抱住。 就连仅剩能动弹的双手，也被躺在另一边的世子狠狠的抓着。 世子死死用力抓着中年男子的手，然后靠在他耳边轻声道，“父王，不能出去，那不是母妃，只是……只是仙童设的把戏，用来吓唬周王氏的！” 原来，这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竟然是楚王爷。 楚王听了儿子的话，身体一僵，好一会儿，才停止了挣扎。 见他这样，世子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翻身跌到了被褥里。 柳青青听见响动，轻声开口，让郭半仙和阿松松开。 阿松听命，从楚王身上站了起来，甩了甩手，他心道，没想到这楚王一个藩王，竟有些力气，他差点就没压住。 郭半仙倒是犹豫了几分，感觉不是很放心，他悄声的用自己上仙的身份劝了两句，楚王对郭半仙很是尊重，轻声答了一句。如此，郭半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王爷，刚刚得罪了！” “无碍，是本王误会了……” 楚王今日其实也是心血来潮，听世子要借自己王妃的画像，不由有了几分好奇，连连追问之下，世子实在是没抗住，就和柳青青商量了，然后王爷就跟了来。 虽然让王爷跟来，但具体的，大家都没怎么和他说，只说有一场好戏看，当然，这个过程，还请王爷保持安静。 楚王饶有兴致的答应了，大家觉得他身为王爷，既然答应了，那也就能放心了。 谁知，放心得早了！ 刚刚听到外面传来疑似楚王妃的声音，楚王那叫一个激动啊，多少年了，他做梦都没梦到过她了，如今竟然出现了，可不让他兴奋的！兴奋之后，就是生气，什么第一个去找外面的贱人，为什么不来找他？就是找儿子，他都没这么生气！ 若不是郭半仙和阿松反应快，只怕今晚的计划就会泡汤了！ 第445章 抽丝剥茧 龙武军驻点。 听了北戎使者的话，周渊看了看立在旁边的王码，王码当即反驳。 “歇马里，你们北戎人到了我们大周，按照约定，是要守我大周的律法的，是也不是？” 歇马里本打算直接回答，但被身后的人扯了扯衣摆，他顿时想到了这话的凶险，便闭了嘴，支吾半天，就是不答。 王码很是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声音特别洪亮，只是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变得盛气凌人，不管北戎怎么回避，他只盯着问，“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就算是又怎么样？”没奈何，歇马里只能梗着脖子回答了。 “好，既然你们承认就好。”王码拿出之前的欠条抖了抖，“欠债还不了钱，便以工抵债，这可是你们自己签署的，对吧？” “是……” 歇马里咬牙切齿地看着那黄纸上鲜红的手指印，明白了今日这发生的一切，对方是有备而来，而自己等人早已落入对方的陷阱，想着想着，他眼底一片通红，呼吸急促起来。 “那你们就要按照上面所写的，替我们做事，直到还清债款为止！”王码得意的笑了笑，“至于做什么，自然是听我们的，而刚刚的问话便是‘做事’。 我劝你们老老实实的配合，也好早日回去不是？”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你们就是无权审问我们！” 那名眼神凶狠的北戎使者将歇马里往后扯，自己上前面对，他没看王码，只盯着周渊怒吼。 周渊看着修身养气，脾气很好的样子，实则早已不耐烦了，见对方态度敷衍，依然嚣张，他猛地起身，重复道，“无权审问？” 接着，他指了指堂上的两列将士，反问道，“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不等北戎人回答，他就自己答话，“我们是龙武军！” 龙武军？ 那可是大周陛下的近卫！ 歇马里和其他使者不由连连后退，挤成了一团。他们能派来出使，自然是对大周有所了解的，自然听过龙武军的威名。 周渊笑道，“看来你们并不孤陋寡闻，很好，既然知道我们是龙武军，那也知道我们代表的是谁了！我们代表的是大周皇帝陛下！”见对方脸色惶惶，周渊边说边往前走，“龙武军有一条至高无上的律例，那便是——所到之处，如朕亲临。”他走到歇马里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温和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歇马里听了，连忙摇头。 “意思就是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使者了，便是你们的大使，本将军也有权审问！” 说完最后一个问字，他猛地加大手上的力道，歇马里当即被拍得跌倒在地上，恍如一团烂泥。 眼见着对方来势汹汹，己方已没有任何抵挡能力，众使者只能认了命。 至于玉石坊的管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带了下去。 周渊回到座位上，继续问话。 “你们和刚刚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从实说来！” 歇马里跌倒在地上后，就没爬起来，此时便翻了个身子，跪着答话。 “他，我，我们……我们是做生意。” “生意？什么生意？” “玉石，玉石生意！” 既然是做生意，那有什么隐瞒的，周渊内心越发生疑，他追问道道，“既然是正常的生意往来，那之前为何不能说？我大周并不禁止和你们北戎通商！” “这，这……”歇马里听得喝问，只觉得懊悔不已，是啊，他们刚刚为何不正大光明的说？ “我们，我们以为你们是贼人，自然不敢……不敢透露的。” “呵呵，你们还挺谨慎的！”周渊冷哼了一声，“好，做生意，买卖玉石？” “对的对的。” “是啊，没错！” “大……将军，您之前也看到了，我们很喜欢玉石，我们国家的人都很喜欢玉石，它很受欢迎，所以我们就做起了这门生意！” “听着有几分道理……” “是是是，这个生意是独门生意，我们，我们也怕出任何的问题，所以，所以才谨慎一些……” 歇马里等人现学现卖，词语用得很不错。兴许是说得很顺畅，几人脸上倒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有人还带了笑。 “账册有吗？每次交易量是多少？在哪里交易？多久交易一次？” “没，没有账册，我们是瞒着大使私自干的，不敢，不敢留着。每次交易不多，不多的，大概就几万两……在哪里交易，就在城外，大概十天半个月交易一次……” 周渊听了，摇了摇扇子，继续问道，“那石头你们是怎么运回北戎的？” “都是那玉石坊帮我们运回去的，我们派人跟着就行！” “是啊，玉石坊的人很和善，我们只要跟车，其它的他们都会办好！” “由于有我们自己人，边关的巡查自然是通行。” 北戎使者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起了玉石坊。 “说来，当初还是他们最开始找上我们的……” 送上门？ 还很殷勤？ 出钱又出力，大费周章的从都城运往边关，就为了赚那么点银子？ 他可不信。 自来大多商人都是逐利，若是没有天大的利润，他们如何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有，现在想想，就知道这些北戎使者为什么老是不回国了！原来是，赖在大周和人做生意，赚大钱，过好日子了！ “那你们谁跟着玉石坊的商队回过北戎？” “我！” “我……” 有两个北戎使者听了周渊的话，立即站了出来。 “王码！” “在。” “你带其他使者下去喝些茶水点心……” “是。” 见对方听了他的话，神色不定，周渊温言安慰道，“反正我问的你们几个也不清楚，不如先去休息，放心，待我问完话，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或许是周渊的理由劝服了他们，或许还是依仗着自己等人的身份，北戎使者答应了，几人分成了两拨。一拨人被王码带走了，一拨人留下继续被问话。 第446章 在乌拉山干什么? “坐，吃吧，别客气！” 留下的两个北戎使者本有些忐忑，但看周渊让他们坐下，还给他们上了好几样菜色，冰冰的冰糖水，北戎人顿时觉得周渊亲切起来。 于是，周渊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问的是他们这一路从大周都城到北戎边界，再到北戎境内，玉石坊一路是如何行事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即便问得细，他们也没有不耐烦，这不就是和人讲故事嘛，还好吃好喝招待他们！ 反正他们熟，玉石坊也是这样招待的。 “奇怪的地方？布尔，你觉得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哈哈，比汗，你每次在乌拉山都睡得特别死！” 大胡子北戎人听同伴笑话自己，他也笑了起来，“没错，没错，我喜欢乌拉山，哈哈哈！不过，你也不是一样，每次只比我早一点点醒来……” 乌拉山？！ 听着像玩笑话，但周渊内心突然一咯噔，无他，乌拉山是一座比较特殊的山脉，它连接着大周，北戎，西狄三国。 在乌拉山睡得特别死？ 周渊看着桌上的饭菜，慢慢出了神，他想，若是玉石坊在经过乌拉山的时候，给北戎人下了药，然后自己去干其它的事情，只怕眼前的两个憨憨也只会认为自己睡得死，根本不会想到其它…… 难道真的是这样？ 但玉石坊会去干什么事呢？会和什么事情有关呢？ 周渊心绪起伏不定，想来想去，他很快做出了决定——提审玉石坊的管事。 这玉石坊的管事就是李氏名义上的丈夫。长得倒算周正，唯独一双眼睛特别灵活，总是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就好似一会儿就可以想出好些个歪点子。 “冯白，你还是没什么说的吗？” “将军，小的，小的真的都说了啊……”冯白苦着脸，哀嚎道，“其它的，小的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周渊挥了挥手，身后一个龙武军就邪笑着，拿着一把小刀走了过来。 冯白看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周渊背着手慢条斯理道，“你可知我这个手下在入龙武军前是做什么的吗？” 冯白不想答，但又不得不答话，他双唇颤抖道，“小人……小人不知……” “屠户！” 冯白听了脸色一白，屠户，那杀他不就跟杀猪宰羊一般…… 周渊继续问，“你可知他最拿手的是什么？片肉，将那肉片得薄如蝉翼——” “将军，求您给小的一个痛快吧！”什么片肉，太吓人了啊，冯白没绷住，大声的哭嚎起来。 “你说还是不说？” 冯白泪眼婆娑的看着周渊身后的卫士将手中的小刀转得如花蝴蝶一般，猛点头，“说，小人说，小人都说……将军饶命，就是，就是要杀小的，也给个痛快……” “只要你老实，一切都好商量！”周渊和颜悦色道。 “老实，小的是个老实人……” 呵，对自己妻子非打即骂，还强拿她钱的人，竟然自称老实人，可真是不要脸，周渊暗骂道。 “那你就说说，你们玉石坊送北戎的使者和玉石货物在经过乌拉山的时候，干了什么！” 冯白没料到周渊问话，一问就是个大炸弹。 他努力的控制嘴角，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惊慌、震惊，殊不知周渊早已将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收入眼中。 “没……” “北戎人都说了，你别想狡辩！”周渊大声喝道，“他们说每次经过乌拉山都睡得很死，怀疑你们动了手脚，就在上次，他们留了个心眼，提前服了一种让人头脑清醒的药，然后发现你们竟然离开了营地……” 听着周渊的叙述，冯白整个人如同从河里捞上岸被晒晕了的死鱼一般，毫无生气。完了，完了，竟然被北戎人发现了……天杀的，平日里装得头脑简单，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多心思？枉费他路上好酒好菜的招待！可恨啊！ 周渊见冯白如此表现，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背着手，神情十分愉悦，他继续编故事，“当然，他们势单力薄，不敢跟踪你们，但也知道你们有二心，只是为了继续和你们做生意，便不得不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如今嘛……” 如今落入了你们的手中，自然是什么都往外说了，冯白心想。 “将军，我招……” “好，细细说来！”总算是撬开了犯人的嘴，周渊顿时精神抖擞。 “将军，小的是奉管事的命，和北戎人打交道，平日里领着他们四处玩乐，当然，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四季赌坊。” 周渊点点头，看来李氏倒是个聪明人，抓的方向没有错。 “因着小的侍奉得好，他们对小的也十分大方，赏银给的十分丰厚，小的也乐意干这些事……” 赏银丰厚，对自己的女人还那么抠搜，你可真是给咱们男人丢脸，周渊腹诽道，“继续说！” “除了这些，另外就是偶尔会跟着商队去北戎。一路上自然是好酒好菜招待那两位使者，掌柜给我的吩咐就是让他们吃好喝好，别管商队的事，别生什么是非。”冯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起了最关键的地方。“尤其是每次经过乌拉山的时候，要特别留心……” “留心什么？” “自然是将军刚刚从他们嘴里问出来的，管事每次会给我一瓶迷药，让我下到他们的饭菜酒水里面，把他们迷晕，且一定要留心他们是否真的晕倒了……” 冯白抬头看向门外，脸上带了几分愤恨之意，“没想到他们竟然发觉了，我自问很小心的！这些可恶的北戎人，骗人精……” “管事为什么让你这么做？”咳咳，周渊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冯白的怒骂。“或者说，你们在乌拉山干什么？” 冯白脸色踌躇，看得出内心很是挣扎。 周渊背在后面的手动了动，那龙武军又拿着小刀慢慢走近。 “做交易，也是做交易！”眼见着小刀飞舞，仿佛就要劈到他的皮肉上，冯白再也不敢犹豫，大声道。 “做什么交易，和谁做交易？” 第447章 攻心 楚王府后院。 周王氏捂着自己的脸，哭得好似在为自己号丧一般。 发光的白人依然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偶尔还会碰一下她，吓得周王氏左右躲避，但不管她往哪边去，白人都会跟过去。 “王妃，王妃，秋菊待您一片赤诚啊，您……您忘了嘛？”周王氏鼓足勇气，朝着白人大喊。 “赤诚？哈哈哈……”白人声音突然变得深沉了些，若说刚开始的像十五六的妙龄少女，这会儿的声音就是那二十来岁的新妇。 “是啊，王妃，您生病的时候，都是……都是秋菊伺候的啊，端茶倒水，试药喂药，无一不精，无一不细啊！” “这么说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了……” “不敢让王妃谢，秋菊……秋菊只求王妃您，您去看看其他人，王爷很是想念您啊，还有世子，世子如今都成婚了，您还没看过世子妃吧，那可是女将军一般的人物，对了，还有县主，县主如今嫁了人，夫婿是庆安侯，那可是当今贵妃娘娘的亲弟弟，您不想看看他们吗？” 周王氏极尽的罗列楚王爷等人的信息，想要把眼前的王妃鬼魂“吸引”走。 然而，白人听了无动于衷，反而诡秘的笑了。 “他们过得好，我自然是不惦记，”白人拉长语调，阴森森的道，“秋菊，我只惦记你啊……” 屋内，楚王愣在原地，“难道真的是我这些年过得好，她才不惦记着来看我吗？” 过得好就不惦记？ 周王氏听白人的话，连忙分辩道，“王妃，秋菊，秋菊也过得好啊！” “真的吗？” “真的真的。” “相公常年不着家在外花天酒地，你独守空房辗转反侧的时候，可觉得自己过得好？” “儿子和儿媳妇这么多年来争吵无数，你无数次劝，但他就是和你唱反调，既不休妻也不纳妾，让你被四邻笑话，你气得心口疼的时候，可觉得自己过得好？” “女儿和女婿倒是恩爱，但生的外孙不争气，时常回娘家向你哭诉让你想办法，你每帮一回，他就越来越蠢，越来越无能，旁人向你炫耀子孙出息的时候，你羡慕嫉妒的时候，可觉得自己过得好？” “孙女和外孙女出落得和花一样，你想让他们入王府，可惜她们和你不一样，有骨气的很，说宁做妻不做妾的时候，即便是绝食也不妥协，你愤怒怨愤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可觉得自己过得好？” 周王氏只觉得“王妃”的话，有如一柄柄锋利的刀子，刀刀扎在她的心肝脾肺上，扎得她全身都疼。 她气得泪如雨下，身体抖个不停。 欺人太甚！ 实在是欺人太甚！ 为什么？ 为什么死了还不放过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周王氏怒吼着，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伸手向白人抓去。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白人灵活的从她身旁穿过，停在了她的正前方，上下飘浮。 “是我不肯放过你吗？” “不是你还有谁？”周王氏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抓到白人，她斜着眼，指着半空中的“王妃”开始愤怒的大骂。 骂的内容都是她藏在心底多年的想法和念头——那些不宣于口的隐秘，那些辗转反侧的念想，那些明知不可却停不下来的奢望！ 她毫不顾忌的骂，边骂边哭，好似要把这些年受到的所有委屈、不公、苦楚，都骂出来，都说出来！ 屋内，寂静无声。 郭半仙、阿松都不敢转头看楚王爷，他们没想到内容会这么劲爆啊，什么丫鬟穿得清凉去勾引王爷啊，这可比市井说书的都敢说！ 世子和世子妃两人面面相觑，这父王的后院事情，他们做儿子儿媳妇的，听到了真的很尴尬！ 柳青青没有受影响，她面色凝重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刚才这些话都是她和阿梅商量的，她在意的是事情的进展大体如所期待的一般顺利。 周王氏已经没有顾虑，说出了她内心的想法，继续下去，才能让她说出当年的动机，干的那些坏事！ 要知道，像周王氏这妇人，攻她的心可不简单！ 楚王听了周王氏的话，那是拳头捏得咔咔响。 什么叫本来就是他的女人？ 他一个王爷，正妃侧妃他兴许定不了，但妾室通房，他还做不得主？随便送上来的女子他都要，别说这个楚王府了，就是再有六七个王府估计都放不下！ 什么叫她应该在王府过好日子而不是被嫁给一个仆役？ 王妃给她安排的人是精挑细选的，是将来要接王府所有生意的大掌柜，别说穿金戴银了，还会和皇家做生意，比起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是她自己不珍惜，非要折腾，大冬日的偏要丈夫出门赚钱，不出门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是他苛刻，成了寡妇，是该的，就是可惜了那个实诚能干的小伙子！ 还有什么叫他和王妃恩爱本来有她的一份的？ 他爱的从来就只有王妃一个，侧妃是上面赐下来的，两个妾室也是成人时安排的通房丫鬟，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人！还有你的一份，你怕是得了失心疯，害了妄想症！ “所以，你羡慕，你嫉妒，生了恨，”白衣人幽幽道，“最后亲自动手，给我喝下其它的药汤，害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周王氏听了这话，笑得前俯后仰，眼泪四流，忽而，她停下，看着白人痴痴地道，“可惜，晚了哦，你死得透透的了，透透的，我亲手摸过的，没呼吸，没心跳，哈哈哈哈哈哈……” “你个贱人！” 楚王听到周王氏猖獗的言语，他牙呲目裂，一脚踢开了厢房的门，从郭半仙和阿松的手中挣脱开来，冲了出去！ 周王氏听到楚王的声音，笑声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 楚王一把逮住周王氏的脖子，红着眼眶，怒骂道，“你个贱人，原来是你害死了絮儿！” 周王氏没想到自己离楚王最近的时候，除了当年被扔出门，就是现在——被掐着脖子，她眼中闪过惊慌、爱慕，剩下的只有恐惧、和对生的期盼。 见楚王冲出去了，柳青青等人连忙追了出来。 “王爷，手下留情，她还有用！” 世子虽然也恨周王氏恨得不行，但也知晓这事绝不是周王氏一个人能干得下来的。 几人劝的劝，掰手的掰手，总算是让楚王松了手。 周王氏捂着喉咙咳嗽个不停，忽而，她松开手，扯住王爷的衣袍，凄婉的辩解道，“王爷，王爷，我……我也是被迫的啊！” 第448章 疯了? “唔唔……”郭半仙捂住王爷的手，将要骂人的楚王拖走。 周王氏死死揪着王爷的袍角，即便是被带得摔倒在地上，都没有放手。 楚王经过阿松身边的时候，顺手拔出了刀，然后一挥手，砍断了周王氏抓住的那片袍角。 郭半仙见此，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 无量天尊，我的王爷哎，我也是为了你，不是以下犯上啊！ 楚王砍了一刀，好似心中那一股气愤都消散了，他把刀还给阿松，冷哼一声，走到对面去，朝着白人伸手。 伏在屋顶的阿柏见此，碰了碰阿梅的肩，细声细气的问，“梅姐，怎么办？” “给他！”阿梅没好气的道，原本就是从王爷那里借来的画，还不许还给人嘛？ 阿柏手上飞舞，那白人就直直的飞向楚王，楚王怔怔的看着心中念想的人朝自己飞来，原本盛怒的脸忽然变得柔和，不禁伸开双手，接住了白人，死死抱住。 良久，他才拥着白人离开了院子，彻彻底的离开了。 周王氏看着这一幕，看着王爷和“王妃”相拥，看着王爷毫不留恋的离开，再次破防，哭得嘶声底里。 见此，世子不由皱眉，他淡淡道，“周王氏，如果你现在不停下来，兴许往后就再也哭不了！” 再也哭不了？ 世子不会是要杀了她吧！ 周王氏一个激灵，连忙收起了悲伤，抬起头，一叠声的道，“世子，世子，我都说，都说，别杀我！” 世子妃看着脸上干干的周王氏，心里只觉得讽刺，刚刚哭得那么大声，竟然没有一滴泪，她是真的弄不明白，这人刚刚说的那些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演的？ 若是问周王氏，估计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真心或许有，演戏或许也有，但更多的她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那你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我可以看在你如今年纪大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 年纪大？ 周王氏脸上一窒，不过转而她就欣喜若狂，世子松口就好，松口就好。 “我说，我说。” 据周王氏所说，侧妃林氏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心思，然后找上了门。 开始，她是犹豫的。 “世子，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拒绝了，”说到这里，周王氏急声道，“我虽然羡慕甚至嫉妒王妃，但真的不敢害王妃，我不敢的！这是杀头抄家的大罪，我，我一个丫鬟怎么敢！” 世子佯装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呢，后来你怎么同意了？” “是侧妃！”周王氏恨恨道，“她派人带走了我的儿子，明面说是去陪二爷玩，暗地里却是威胁我……若我不按她的办，她就要杀了他……” “你为何不找王爷王妃求救？”世子妃冷冷问道。 “世子妃您是不知道，她除了带走我儿，还派人日夜不停地监视我。”周王氏身体抖了抖，“就和今晚一样，你不知道她的人什么时候会出来。” “你试过求救？”世子怀疑的问道。 “自然。”周王氏红着眼眶，“第一回，一个侍卫拦住了我，晚上我还收到了儿子的小衣。第二回，我差点就要成功了，一个丫鬟拦住了我，我，我收到了儿子的小脚趾头……”说着，她匍匐着爬向世子，“世子，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侧妃的势力如此之大？ 世子凝眉思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个侧妃，有如此大的势力？”世子妃替世子把话问了出来。 周王氏连连点头，“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后来才知道，侧妃娘家生意做得极大，她的嫁妆很丰厚，她进王府后，出手大方，陆陆续续的收买了很多人。而且，她好像……好像手底下还有一些武艺厉害的贼人帮她做事，若是敢对她不敬，就会被莫名其妙的害了……” “我怎么从未听过这些？” “世子，不然您以为自己是如何突然昏迷不醒的？” “不是你干的吗？”世子挑眉，“之前你还劝人不要对我心慈手软，要赶尽杀绝呢！” 世子的话让周王氏惊在原地，这些，这些她只在宝安寺后山对侧妃说过，世子怎么会知道的？ 难道，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被人盯上了？ 不，不，或许她来王府，就是踏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周王氏心里万分后悔。 她就不该来王府！ “额，额，世子，这，您这是听谁说的，”周王氏挺直了半个身子，望着世子，努力辩解，“没说过这句话，真的没说过！这，这定然是污蔑，对，是污蔑！” “满嘴都是谎言，血口喷人！”世子厉声道，他推着轮椅靠近了周王氏，“我看，你刚刚说的这些应该颠倒过来吧？什么受人胁迫？什么迫不得已？简直是漏洞百出！ 侧妃要真有那么厉害，我还能活到如今？ 是你，是你对我母妃羡慕嫉妒直到生恨，所以才动了歪心思，找到了与你有某些相同想法的侧妃，然后你在她背后出主意，侧妃出手收买大夫更换药方！ 是你，使了下三滥的计策，让邹长史清清白白的女儿嫁给了你一无是处的儿子，再威胁邹长史销毁药方！ 可惜，你的算盘打空了，人家手里还留着当年的药方和你写给他的纸条！ 到了如今，你还在攀诬别人，心思狠毒，企图甩脱你才是谋害我母妃那个幕后真凶的罪名！” 周王氏见自己刚才的瞎话没有骗过世子，而且还找出了陈年的证据，身体不由往后一倒，跌坐在地上，脸色灰败。 世子连着说了一长串话，呼吸有些急促，微微咳了咳，世子妃连忙到厢房端来水，递给了他。 “你是丫鬟出生不错，但我看你胆子比天还大，心肠比毒蛇还狠！”世子妃见世子喝了水，这才双手叉腰，她接过世子的话，继续对着周王氏输出，“母妃对你那么好，还将嘉和交给你抚养，她是如此的信任你，你竟然害了母妃，你怎么忍心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周王氏听到这里，突然自顾发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嘟囔着，“呵呵，石头，石头，我是石头，我没有心，……” 阿松看着喃喃自语，状若癫狂的周王氏，不由脱口道，“她这个样子不会是疯了吧？” 柳青青淡定道，“就是你疯了，她也不会疯，只不过是装疯卖傻罢了！” “太可怕了！”阿松只觉得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反应这么快？” “是啊，你可别小看人了，能干出谋害王妃的事情来，且多年未被人察觉，自己还过得如老封君一般，可不会如此容易就疯了！” “那现在怎么办？” 第449章 人赃俱获 “做……做玉石生意，”冯白大口喘气，“和，和西狄人做交易！” 西狄人？！ 果然是他们！ 只是做玉石生意，周渊可不相信，据他所知，西狄人自己有玉石矿，他靠近冯白，捏住他的手腕，逼问道，“到底是什么生意？” “将军饶命，小的，小的还没说完！”冯白分辩道，“掌柜是这样和我说的，但我，我不相信，他们西狄与北戎不同，十分的蛮横无礼，且看不起我们大周，怎么会喜欢玉石，还和我们做玉石生意？” “所以呢？”周渊听冯白说的明白，便放开了他的手。 “所以，小的，小的大着胆子探查了一番……”冯白说着就停了话头，脸色变得十分恐惧，他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喃喃道，“小的发现，发现那石头里面，里面竟然是铁……” 好胆！ 周渊没有再听下去，他立即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边走边吩咐手下看住冯白。 出了院子，天色已经不早了，他领着几个换上夜行衣的龙武军，再次到了沐润玉石坊查探。 查探很顺利，刚好抓到掌柜在给玉石“作假”。 也就是在铁矿石外面裹上一层石头，佯装是玉矿石。 人赃并获，沐润玉石坊就被查抄了。 周渊一边让龙武军清点，一边派人将事情禀告给了巩阁老。 老大人很快就到了。 他看着堆得如小山高的“假”矿石，头一次大发雷霆，在众人面前大骂。 “蛀虫！” “卖国贼！” 要知道，每一块石头里面就有大周的一块铁矿石。每运走一块玉石，大周的军械器备定然是偷工减料的，而西狄人却会多一分战斗力量。 此消彼长之下，难怪大周会战败！ 边关流的那些血可都是大周千千万万好男儿的热血啊！ 有军士满脸愤懑，挥手狠狠扇了押着的掌柜。 掌柜被扇得重重的摔在地上，嘴角渗出了几丝血丝，很快，脸就肿起来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还敢说饶命？你这个……” “住手！”周渊厉声制止。 “将军？” “退下！” “是。” 周渊看向老大人，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再审。”老大人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心神凝重，“一定要审出幕后之人。” 周渊领命而去。 翌日。 巩老和周渊两人面色肃穆的去了皇宫。之后，皇宫内就杖毙了一些宫人，有太监，有宫女。整个皇宫风声鹤唳，宫人们噤若寒蝉，只做事，再也不敢偷懒闲谈。 这事很快从宫内蔓延至宫外。 许多人家都紧闭门户，约束儿孙，不外出，也不举行宴会，还有些人家甚至离开了都城，去别庄避暑。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穆先生又通过房间里的地道去见了那位“公子”。 今日，穆先生依然是老农的装扮。 他和煦的对公子说了都城刚刚的事情，语气十分高兴，“公子，如今咱们除了一条恶狗，真可谓是可喜可贺！” 俊美公子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看上去越发虚弱，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好，此事也了了我一个心愿。对了，先生，记得照顾好林掌柜的家人……” “公子放心，早就安排好了，他们并不在都城……” 虽然穆先生没说完，但俊美公子了然的点点头，既然早已安排，又不在都城，那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如此就好。”俊美公子长叹一口气，“我从未想过，他竟然贪财到这种地步，贩卖铁石，他是如何干得出的？” “哼，狼子野心，为了钱财，他什么干不出！”穆先生冷哼，满脸不屑。 “只是，除了一条恶狗，怕是会引来狗主人！”俊美公子蹙眉，有些担忧。 “公子放心，上次离开这里后，我就做了部署。所有的一切都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他便是查，也只会查到是那位断案入神的巩阁老身上！”穆先生笃定道，“而且，官府衙门也不会对他们查出来的结果生疑，因为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查出来的，人证物证齐全。公子也无需担忧，这些本来就是事实，咱们只不过是让它提前暴露罢了！” 俊美公子点点头，这些他早就知道了的，否则也不会定下这驱虎除狼之策。即便他们曾经是自己人，犯了什么罪他都能原谅，唯独这卖国绝不能容忍。 “先生辛苦了，咳咳……” “老臣不辛苦，”穆先生看着又开始咳嗽的俊美公子，眼神担忧，“公子一定要保重身体，看着老臣除掉他！”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俊美公子露出了笑容，“先生放心，我心中那股气还支撑我呢，没听到他的死讯，我，我不会甘心的……” “那就好……” “先生，到公子喝药的时间了。”旁边有仆役提醒道，穆先生便起身告辞离开。 俊美公子喝了药，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快了，快了，所有的一切都快结束了……” 仆役端着药碗离开，没注意到窗棂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不久之后，这院子的围墙翻出了一个黑影，黑影几个拐弯，就消失了在街巷中。 “头，紧急消息，紧急消息！” 周渊收到信，已经是三更半夜。 已经入睡的他，听到手下报告说穆先生那边有动静，顿时从床上翻身而起，兴奋的让手下进来。 “什么消息？” “头，那穆先生今晚通过地道去了咱们之前留人看守的院子，之后我们的人跟了上去，发现他又去了另外一个院子。有兄弟找了个机会翻进去了，您才看到了谁？” “谁？” “杨阁老家的大公子！” “杨公子？！”周渊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不停地踱步，脸上明明灭灭，“杨公子不是身体不好，深居浅出的，怎么会和穆先生扯在一起？” “头，你说会不是杨公子只是个摆设，实际上……” “你的猜测有道理，杨公子身体羸弱，这事只怕是他爹杨阁老在幕后出力，这个老狐狸，经常喜欢这样做！” “头，我们怎么办，这事……” “这事得尽快告诉巩阁老才行！” “头，现在去吗？” “这么晚了，巩阁老定然是睡了，明日再说吧！”周渊看了看天色，凝眉道，“况且，咱们还只是看到穆先生和杨公子见面，其它的并不清楚，没有人证物证就指认当朝阁老和贼子有关，不妥不妥……” 第450章 狼狈为奸 杨阁老府邸。 书房。 “公子最近怎么样？” 孟大夫躬身给杨阁老行了一礼，细细说了他的诊脉，开方，以及杨公子喝药的情况，事无巨细。 杨阁老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变化也是好消息，至少还能坚持些日子。说完了事情，孟大夫很快就离开了。 等大夫离开之后，杨阁老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他会觉得，老天爷在和他开玩笑，无论他怎么耕耘，府里就是没有孩子出生，别说儿子了，女儿也没有一个。 唯一的一个，从小就是个病秧子。 他这积攒下来的偌大家业，难道将来真的要交给二弟的儿子了？ 杨阁老看着桌上从潭州寄来的书信，眼底十分不甘。 半晌，他才伸手拿起信封，拆开查看起来。 “宝藏？”杨阁老将信件烧掉，沉吟片刻，他起身在书架上翻找了许久，待找到一本书，快速的翻看完之后，他脸色才舒缓了些，“这倒也是个主意，前朝夔王的宝藏，若真能找到，那可真是不可估量……之前的损失，就都能补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取来纸笔，开始写信。写完信，他便换人将信送出去。 忙完这些琐事，他才开始办正事。 很快，几个黑斗篷的人悄然的来到了书房。 “阁老，如今可怎么办？” 来人焦急的询问道。 “是啊，阁老，”另一人急切的附和，“这事太突然了，竟然连咱们埋在贵妃身边的钉子都除掉了……” 杨阁老老神在在的听着几个黑斗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各自的担忧，害怕，惶恐。 这些人说着说着便发现了杨阁老一直没有开口，慑于杨阁老的权威，他们不知不觉便闭了嘴。 杨阁老没听到几人说话的声音了，这才放下书卷淡淡道，“你们急什么？” “阁老，这怎么能不急？” “是啊，若是牵连出我们……” “圣上这次可是铁血手段，谁求情都没用，听说贵妃哭得梨花带雨、死去活来，圣上都没回头，还有，那午门的地上血到今日都没干呢……” “牵连到你们了吗？”杨阁老一一看向黑斗篷人，“我只问一句，事发几日了，你们可曾被人带走问话？” “这，这倒是未曾……” “确实是没人盯上咱们。” “所以，你们担心什么？”杨阁老哂笑，“咱们相处多少年了，我用人办事，你们还不放心？” “阁老，我还是很好奇，这事发了，怎么咱们都没事？” “早在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前，我就知道铁矿石这条路要断了。那时，我就做好了应对之法。”杨阁老幽幽道，“我们都没事？你们是忘了工部侍郎？还有刚刚死去的冯大监？这可是我手里重要的两个人啊！” 几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心底微微发寒，他们这才想起了眼前之人的手段，顿时觉得之前的行为有些放肆了，连连道歉。 “没事。”杨阁老随意的挥了挥手，“他们的死是早一开始就定下了的，我给了他们想要的，他们也不后悔，各取所需罢了。再说，你们也是第一回遇事，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见杨阁老态度温和，气氛缓和下来了，大家便坐下商讨事情。 既然不会牵连到他们，那死的人是谁其实和他们也没多大关系，有人甚至开口问，“阁老，眼见着这条财路断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杨阁老听出这人话语中的意思，内心不由腹诽，真是贪啊，一听到没事，第一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利益，还想接着弄钱。 所以啊，不怪他做这些事，人啊，哪有不爱钱的，呵呵…… “不急不急，我最近收到了一个消息，你们瞧瞧这个。”杨阁老将书册递给大家，让他们看看。 几人凑在一起，凑在烛光下，慢慢看起来了。 很快，书又还给了杨阁老。 室内，没有任何人说话，唯独能听到好几声急促的呼吸声。 半晌，才有人颤抖着声音开口，“阁老，这，这是真的吗？” “前朝宝藏，还是那位夔王的宝藏，江南鱼米之乡，那……简直不敢想象啊！” “发了，发了，这要是挖出来，以后……” “以后都不用想事了！” 众人小声的讨论，畅想未来，陶陶然，晕乎乎。 杨阁老脸上快速闪现过一丝阴霾，接着笑道，“所以，咱们不用着急。目前大家要做的事情就是如往常一样，正常当值，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便是遇到紧急的时候，也记得镇定，别自乱了手脚，知道吗？” “是是是。” “明白。” “待此事风头过后，咱们再商大事！” “下官等誓死效忠阁老！” “唯阁老马首是瞻！” “好，好，好。诸位，某就一句话，只要我不倒，你们就不会有事！” “拥护阁老！” “拥护阁老！” —— 送走了黑斗篷人，杨阁老将后背靠向椅背，整个人好似十分疲惫。 其实他刚刚看似镇定自作，实则全神戒备，无他，刚刚那几人都是十分精明的人，但凡他有一点异常的表现被他们发现，这些人就会“见机行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给他们自己尽早找后路，然后出卖他罢了。在他找上这些人做事时，就已经详详细细的了解过他们的性情了。 都是些贪婪自私狠毒的豺狼！ 不过，他是最厉害的猎人，几只胆小的豺狼，稍微用点心思就能糊弄过去。 他最大的心腹之患从来不是这些，而是那个人。 一直和他别苗头的那个人， 断案如神，爱民如子，治世之能臣，呵呵…… 杨阁老想起白日里的事情，猛地一拍桌子，大大的吐了口气，“不行，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原本他都打算咽下这口气，但白日里皇帝在他面前无数次夸赞那老匹夫，实在是让他心梗。虽然他早已做好了舍弃的打算，但自己放弃和被人打死，还是大不相同的。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杨阁老看着摊开的书册，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陛下赞你肱股之臣是吧？ 他倒要看看，当这肱骨之臣成了乱臣贼子，还怎么君臣相合？ 杨阁老阴森的笑了起来。 第451章 好心办坏事 “世子，我看先将其收押吧，她如今这样子，也不会配合的！” 世子点点头，“行，那就将她关在这里，让她好好反省反省吧，待事情结束，移交给官府！” “世子英明！” “咳咳，仙童过誉！” 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容后再审。 两日后。 一大早，阿梅阿松阿柏他们领着几个柳青青筛选出来的侍卫，出去办事了。 办的是什么事情？ 当然是去找当年给王妃治病的大夫。 时隔日久，有的大夫早已过世，多番打听，最后才找到了三个大夫的踪迹。好在他们离潭州并不远，骑快马一两日就能到，来回的话，也就是四五日功夫。 阿梅他们出去办事，王府也安静了几日。 郭半仙最近换了个“工作”，之前是每日和楚王寻仙论道，如今则是要开导整日里看着白色假人的王爷。 由于进展非常的缓慢，郭半仙很是郁闷。 偶尔，还吐槽柳青青为何要做出如此逼真的假人，甚至那皮肤按一下还会回弹！ 柳青青：她拿出医用的模型，当时是为了更逼真，能唬住周王氏啊，只是，万万没想到，楚王会如此痴情，一个假人也如此痴迷，唉…… “半仙，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柳青青忽悠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助王爷破除迷瘴的！” 郭半仙无语望天，老天爷对他的考验，难道是因为他前段日子太闲了？老天爷看不过去？但是他，他那都是为了破案啊！ 至于世子，则是病倒了，本来身体就虚弱，又经历了刺激，大喜大怒，还是没撑住。李大夫又被请了回来，给世子调养身体。 世子妃每日里除了打理内务，就是照顾世子了，偶尔还会监督不想吃药的世子，当然，是怎么劝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世子身边的嬷嬷整日里是笑得合不拢嘴。 柳青青除了每日里整顿训练王府的侍卫，也没忘记自己来王府最初的目的——帮邓大伯弄清那个侍卫到底和邓大郎昏迷有没有联系。 当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默默的将侧妃的人手剪除，将其软禁了起来。 只待阿梅三人带回大夫，到时候人证物证齐全，真相大白于天下，事情就结束了。 自然了，因为封锁了消息，其他人并不知道那晚周王氏的院子发生了什么事。 对外给出的说法是，周王氏身体不太舒服，需要静养些时日。 就在一切好似进展顺利的时候，突然出了事。 “你说什么？” 世子听着报信侍卫的话，又急又气。 “回……回世子的话，周王氏跑……跑了……” “跑了？”世子再次听到确认的话，怒极反笑，“呵呵，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没看住一介妇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世子挣扎着起身，旁边的仆役连忙扶着。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人给跑了？” 侍卫伏在地上，支支吾吾道，“今日，县主说要探望周王氏……” 虽然侍卫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但世子爷猜到了后面的发生的事情，他这个不省心的妹妹！ “继续说！” “我等拦不住，县主就闯了进去，她见周王氏疯疯癫癫的，就要带她去看大夫……” “为何不早来报？” “一开始，队长劝服了县主离开。”侍卫替自己人分辩了一句，“后来，有一个嬷嬷，说是奉了县主的命令来给周王氏送吃的，这，这也不是大事，就让她进去了。谁知，谁知……” “谁知什么？” “谁知那嬷嬷离开后，我等例常进去查看，里面……里面躺着的赫然是那个送糕点的嬷嬷……” 世子冷哼，“所以，之前那离开的嬷嬷其实是周王氏假扮的，而你们却没有看出来？” “是，是的！” “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是是。”侍卫听了如获大释，连忙下去了。 世子靠在床头想了想，然后开口吩咐道，“去把县主请过来！” 有仆役领命而去，但也有心腹替世子着急道，“世子，不派人去追吗？” “不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她以为自己跑得掉吗？”世子不屑道，他想起收起来的口供画押，感慨着仙童的先见之明。而且，周王氏家早就在王府的监控之下，她若是心狠，自己一个人离开，还有几分逃出生天的机会，但她若是去找家人，无论是哪个，那就是自投罗网！ 这些，世子没说，只是催促着快去请嘉和县主。 很快，嘉和县主就来了。 嘉和县主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往世子房里挪。 世子看着，简直气笑了！ 他此时真是有点后悔，因着周王氏是嘉和的奶娘，再有庆安侯在，为了不打扰她们小两口的相处，没有告诉她实情，反而让那周王氏借着妹妹的手逃了！ “扭扭捏捏的做什么，还不过来？” 听到自家大哥温和的话，嘉和县主连忙抬头，“大哥，你……你不生气啊？” “生气！” “那，那我不过去……” 过去要挨骂，她才不过去，嘉和县主心想，她又不是蠢。 世子看着她这模样，心想那周王氏定然是什么都没透露，就是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欺骗了嘉和。 “你为何要助周王氏逃出王府？” 嘉和县主脸色踌躇，没有说话。 世子见此，肃穆着道，“你可知她干了什么事？” “她不过就是想替自家外孙谋个差事，你们不愿，就把人关了起来！” “周王氏是这样和你说的？”世子气乐了。 “难道不是吗？”嘉和反问。 世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嘉和，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这满朝稍微有些权利的人，会因为自己府里出去的下人求主家办事，主家不同意而将人关起来的？若真是为了这种小事，把人赶出去就是了！” “奶娘说，她当时有些气急败坏，威胁你们说，她会出去乱说话，然后你们是……为了王府的名声，这才将她关起来的。”嘉和县主急声道，“不过，大哥放心，奶娘答应我了，她出去后不会败坏王府的名声的。她答应我的事情，都是做到了的！” 听了嘉和的话，世子又是一声长叹，这周王氏可真是会找理由，竟然用王府的名声哄骗嘉和！ 第452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小妹，你过来！”世子如同小时候，对着嘉和招了招手。 嘉和县主一怔，不由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 她看了看世子，试探的问道，“大哥，我是不是干了坏事？” 对，你是好心干了坏事，世子心道，不过他并没有说，反而和嘉和县主聊起了天。从那朵芙蓉花说到安庆候，又说到小的时候，还说到了她没出生时，王妃的期盼，给她准备的东西…… 嘉和县主第一次听到这些，感觉很不思议。 “大哥，你是说我那些衣裳都是母妃准备的？” “没错。”世子点点头，“她亲自选的面料，定的款式！” “我，我都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嘉和，你要知道，这世上最疼你的人，就是怀胎十月生下你的母妃！不是其他人！” 嘉和县主其实并不蠢，反而很聪明，她抿抿唇，“大哥，你想说什么？不必绕弯子……” 世子定定的看着她，开始讲述楚王妃是如何被周王氏谋害的过程。 “你说母妃是奶娘害死的？！”嘉和县主没听完，就蹭的从圆凳上站了起来，跪在脚踏上，满脸震惊的问道，“大哥，你，你在说笑吧？” “这是，父王也在场！” 嘉和不敢置信，她摇了摇脑袋，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奶娘总是和我说，什么多亏了母妃，她才能重入王府给我当奶娘，还有逃离那个狼窝，她很感恩，很感激母妃的！” “嘉和，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知道，她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心肠狠毒，心机极深……邹长史已经招认了，那些药方，那些字条，都在这里，铁证如山！还有，她的亲笔画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嘉和县主从来没有想过，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奶娘竟然会是自己的杀母凶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荒夜谭！ 世子继续往下说，还说自己多年不醒，也是她和侧妃的合谋，目的就是为了世子之位。 嘉和县主心大但也并不是一点都不关心人，她只不过是性格外放，并不习惯做些问候照顾这些的细致活，内心里，她还是很担心世子的病情的，若不然，她也不会远在都城，还能知道王府的消息。且一知道世子醒来，就启程收拾行李，独自带着人千里迢迢从都城赶到潭州。 因此，看到自家大哥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被害的事情，她反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想到自己不仅放走了杀母仇人，更是谋害她大哥的凶手，嘉和县主痛苦地一声大叫，然后晕了过去。 世子没想到自己妹妹会突然晕倒，在他的印象里，嘉和的身体都很强悍的，“来人啊——” 好在李大夫并没有走，很快就被唤了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世子焦急的看向躺在软榻上的嘉和县主，心神不宁，无他，李大夫诊脉诊得比较久。 许久，李大夫才站起身。 世子连忙追问道，“李神医，如何？” 李大夫摸了摸胡须，脸色倒是平和，“世子，可有县主贴身之人在？” “有，可是要问话？” “是。” 李大夫和县主身边的丫鬟嬷嬷悄悄说了一会儿话，接着他便说出来县主晕倒的原因。 “有孕？” 世子听了，那是又惊又喜，喜之后是后怕，庆幸刚刚嘉和是跪着然后晕倒的，若是站着晕倒，那简直不敢想！ 嘉和县主晕倒的消息没有刻意瞒着，很快庆安侯就飞奔了过来，待听到自己要当父亲后，欣喜若狂！ 要知道，两人成婚多年，膝下只一子，之后不知为何，县主总是坐不住胎，小产了几次，没想到这回回潭州，竟然意外站住了！ 等下，好像之前那胎也是回潭州探望后坐住的，难道这潭州的水土好一些？ 庆安侯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看着嘉和县主发笑。 嘉和县主醒来，还没回神，就被告知自己有孕了，心情那叫一个复杂，她这日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有惊，有怒，有哀，有喜，不一而足。 “县主要静养，切莫多思多虑。” 李大夫叮嘱了几句，开了保胎药就离开了。 庆安侯听了很是纳闷，“发生什么事了吗？不然大夫怎么会说让你不要多想？” 要知道，她这个县主夫人可是个直性子，真性情的人，心思多可从来跟她不搭边。 嘉和县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世子，没有说话。 庆安侯敏锐的发现了她的视线，他想了想，放下县主的手，来到世子床边坐下，直直说道，“大哥，你若不把我当外人，就该告诉我！” 这话可把他的路堵死了，世子哭笑，“行了，你也别堵我了，我说还不行吗？” 世子便把周王氏害了王妃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人呢，是移交官府了还是在王府，我也去骂几句替母妃出出气！” 猛地听到如此隐秘，庆安侯不禁吸了几口凉气，这可真是……真是没想到啊！只是，他这个女婿从来没见过楚王妃，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应该是狠狠的把周王氏骂一顿。 “咳咳，人，人跑了？”世子尴尬的笑笑。 “跑了？竟然能从王府跑出去？”庆安侯大惊，他看到世子尴尬的脸色，脱口而出道，“不会是哪个笨蛋把人放走了吧？”他刚刚说完，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烈的视线，不由反应过来，自己夫人和她的奶娘关系好似很好，难道放走人的那个笨蛋是…… “就是我这个笨蛋！”嘉和县主接话，然后挣扎着坐起来，“一人做事一人担，我这就去将她抓回来！” 庆安侯连忙奔到软榻前，扶着嘉和县主，劝她，嘴里“小祖宗”“别动别动”几句车轱辘的话反复说着。 “胡闹！”世子厉声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这是可以任性的时候吗？” 嘉和县主被世子大吼，愣在了原地，她抹了抹眼泪，“我，我对不起母妃，对不起大哥……” “你别哭啊，别哭别哭，”庆安侯手忙脚乱的安慰着，“我去抓，我去抓，夫妇一体，我抓就是你抓！” “嗝，”县主泪眼婆娑的看向庆安侯，追问道，“你去？” “对，我去，我现在就去！” 只要祖宗你安安分分的，别说抓一个逃犯了，就是上战场打仗，他也不带犹豫的。 “不过，我不怎么记得她的长相，还请大哥给我派几个人……” 世子看着眼前认真讨论的夫妻，没忍住笑了。 “行了，不用去抓，她跑不到哪里去，百分之百是回家了！” 第453章 真疯了 世子说的没有错，周王氏逃出王府后，就往家里跑。 她是打算着从家里拿些金银细软，然后离开潭州。 至于去哪儿，她相信天大地大，自有她的容身之处。 只是，她没想到，顺利的回到家，顺利的打包好行李，却被突然回来的周员外拦住了。 周员外看着背着包袱的周王氏，脸冷得好似冬日里的寒风，表情冷酷，阴狠，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芒，他阴森森的看向周王氏，“你回来了？” 周王氏原本有些慌张，不过听到周员外的问话，又冷静了下来，她没看周员外的脸，只焦急的看向大门口，随口应付道，“是啊，王府让我回来拿些东西……你别拦着，我还要赶回王府去，晚了，他们要是怪罪下来，咱们一家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为何，周员外听了周王氏的话，脸上越来越愤怒，最后猛地一拍桌子，暴怒道，“你还知道会吃不了兜着走？那你是怎么敢得罪王府的，啊，你说！” “我……我什么时候得罪王府了，你不要胡说！”周王氏从来不怕和周员外吵架，立即大声的反问。 “我胡说？我胡说！”周员外指着周王氏，怒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嘛！”周员外突然又指向门外，“人家都把咱们家围了，出门就是差役跟着，你……你竟然还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家里有差役？”周王氏大惊失色，包袱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兴许是包的东西太多，又或者是太匆忙没有系得紧，包袱散了开来，里面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钗环玉佩，还有些珍珠，滴溜溜的滚到了门边。 周员外见此，那是气得要爆炸，“你这个贱妇，竟然想卷着这些逃走？”他大步走向周王氏，一字一顿道，“你这个自私的贱人，你只想着自己快活，根本没管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是不是？” “老爷，我自身难保了，不逃难道等死吗？” 周王氏突然来了眼泪，哀婉的哭诉道。 周员外有一瞬间的晃神，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恶狠狠道，“等死也好过我们一大家子被你拖累！” “不会的，不会的。”周王氏不停地摇头，“楚王他们素来公义，不会牵连你们这些无关的人。”她说着就靠近了周员外，哀切的哭求道，“老爷，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老爷，如今我不逃走，那才是真的连累你们啊，你想想，只要我不见了，你们咬死不知道，王府那边衙门那边也没办法是不是？”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道理，周员外神情松动了几分。 周王氏见此，越发哭求。 周员外脸上挣扎，半晌才一挥手，“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走吧！不过，你拿些金银就行了，其他留下，出门在外的，带这么多也容易引来歹人……” “是是是……”周王氏答应着，一脸感激，然后她转身蹲下，快速的捡了一些金银元宝，用包袱捆得紧紧的。 “老爷，那我就走了，家里，家里你就多费心了！” “放心，你快走吧……额……” 周王氏抡起手里的包袱狠狠的砸向周员外的太阳穴，将人敲得出了血，软软倒在地上。 周员外不敢相信的看向周王氏，指着她恨恨道，“你……你这个毒妇……” “我毒妇？”周王氏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骂骂咧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道理在我嫁给你之前，我就懂得了！哼，我毒妇，没有你杀妻夺产来的毒！不仅杀妻，还杀了岳父和岳母！” “你……” “我怎么知道，是吧？”周王氏百忙之中，回头看了周员外一眼，“第一次嫁人，我什么都不知道，第二次，自然要好好挑一番了，你当初那么巧的出现在我面前，想必也是打听我很久了吧！呵呵，没想到吧，我也去打听你了！你的那些破事，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学徒出身，竟然能有偌大的家业，不是吃绝户得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周王氏重新找了一个包袱，将财宝都装好，捆之前，她看到了那些珍珠，有些舍不得，便弯腰一颗一颗的捡，边捡边继续说，“不过，我当时正好要离开王府，虽然你心毒，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能安安生生当这么久的员外，你以为潭州生意好做，还不是靠我跟王府的关系！” 周员外气血上头，不甘的看了一眼周王氏，昏死了过去。 周王氏朝着周员外“呸”了一声，心道，若不是和王爷有几分相像，当初敢觊觎她，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周王氏将珍珠装进包袱，然后没有任何嫌弃的放到了恭桶里，又把自己的脸抹了点黑灰，然后找了一身破旧的衣裳换了，就准备往周府的后门赶去。 只是，她刚走出侧门，就发现外面站了几个人。 “大郎……”周王氏轻轻喊了一声，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连忙弯着腰，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 “阿娘！” 只是，不等她踏入小径，那尽头就走来了一行差役。 周王氏连连后退，神情挣扎，然后猛地扔下恭桶，朝着周大郎那边跑去。 周大郎喊了一声周王氏后，就沉默不语，见周王氏跑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旁边她的妻子邹氏也是一模一样。 但是周二娘就不一样了，她挡在了周王氏的面前。 “二娘，快让开！” 周二娘表情莫名，最后竟然一把抱住周王氏，朝着差役那边大声道，“差大哥快来，我抓住犯人了！” 听到自己女儿的喊话，周王氏瞳孔放大，似是不敢置信。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女儿啊！ 这是她从小到大都放在手心里疼的女儿啊！ 怎么会背叛她啊？ “二娘，你……” “阿娘，你老胳膊老腿的，也跑不了，不如，不如就最后成全女儿吧！”周二娘看着周王氏，眼神疯狂，“衙门都说了，如果我们能大义灭亲，会有嘉赏，三郎，三郎就有好出路了……您不是最疼他吗？您就再疼他一次，最后一次，阿娘，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王氏没想到，最后让自己崩溃的不是要杀夫逃走，而是来自亲生女儿的背叛！ 可笑， 可笑之极啊， 她这一生都是个笑话， …… 第454章 人前人后 真相大白，案子破了，柳青青也就找了个机会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且不说楚王爷不信，便是世子和世子妃也不相信。 甚至可以说更加相信了。 “原来仙童还有官家身份？这可真是……真是太好了！”世子满脸的敬佩，“哎，看我，是不是该称呼柳大人才是？” “随意，随意，世子随意就好……” 世子妃也是一脸羡慕赞叹的看着柳青青，“我素来知道朝廷也是有些女子做事的，但正式册封的职位，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您，您真厉害！” “凑巧，凑巧，都是凑巧……” 就连嘉和县主也在一旁凑热闹，“我看就是仙童，不然我那朵芙蓉花是怎么来的？如今还开得好好的呢！” 最近有些神神道道对水土风水感兴趣的庆安侯，听了自家县主夫人的话，也是猛点头。 这世上，除了仙人，谁还能让本在秋日开花的芙蓉在夏日就开花？ “这，”柳青青尴尬，这有点不好解释，她总不能说是从须弥界拿出来的……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嘉和县主一脸兴奋。 “这，有些地貌会让花提前盛开，不足为奇，不足为奇。”搜肠刮肚，柳青青总算是找到了理由。 可惜，她的话，在场的人都不相信。 突然，世子想起了曾经的约定，问柳青青有何要求。 “尽管提，或者咱们直接去府库看看，看中什么，就带走！” 虽然只是世子答应的，但楚王爷没反对，跟着开了口，让柳青青别客气。 “仙童，不，柳大人，只要把这个絮儿留下就行，其它的随意。” 楚王指着靠坐在一旁的假人“王妃”，很是大方的一挥手。 柳青青抽了抽嘴角，其实她很想把假人拿回来…… “多谢王爷和世子的美意，”柳青青拱了拱手，“其实当初想的是，等案情大白，还望世子不要怪我们用‘上仙’‘仙童’这些身份骗了……” “哎哎哎，这不算骗，”世子急忙道，“我知道，上……郭仙和柳大人您都是好意，不怪不怪！” “就是，这怪什么，你们不仅治好了雍儿的病，还替絮儿找到了害她的凶手，对我们楚王府有恩，怎么会怪罪？” “父王说得是！”嘉和县主附和道，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慨道，“我觉得肚子里的孩儿都是托了仙童您那朵芙蓉花的仙气，这才稳当当的，没有一点事……” 庆安侯听了，又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柳青青连忙推辞，这话更吓人了，她可不敢当这个名声，这要是流传出去，她岂不成了送子娘娘？ 就在众人说笑间，阿松突然进来了。 “大人，都城来信了！” “都城来信？”柳青青站起身，拱手告辞。 众人也没留，目送着两人离开。 之后，嘉和县主和庆安侯也离开了，然后世子妃有事也离开了，只剩下楚王和世子。 楚王看着门外，对着世子道，“我之前听说京城巩阁老好似收了一个女弟子，想来就是她了！” 世子点点头，“应该是了，此女不仅武艺高强，且断案的能力和巩阁老一脉相传，您看，短短十来日，就查清了一件陈年旧案！” “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且不说这芙蓉花，你看着奇异的假人，肌肤竟然和真人无异，不知从哪里来的？” 世子大着胆子按了按“母妃”的手，这才点了点头，“确实一样！父王不必担忧，如今我们和她交好，是友非敌，应是无碍！” 楚王脸上并没有喜意，“希望吧，只是，往后还是要适当的保持一些距离，藩王本就被朝廷和陛下所忌惮，若是咱们和阁老弟子交好，会引来无端的猜疑的……” “这事父王也不必忧心，我刚刚提起要实现那个要求，就是有两清的打算，她帮了咱们的忙，咱们付了东西，事情就两清了。再者，您刚刚听了，她是岳州人，想来之后不会怎么来潭州。相隔两地，到时候没有什么来往，也就是了。” “你说得对，”楚王看了看假人，嘱咐道，“切记不可小气，她看上什么，就给什么，反正……反正东西都是天家的……” “父王放心，儿子省得！” 柳青青并不知道她离开后，楚王父子的交谈，若是听到了，她也不会惊奇。本来，她就没想和王府有过多的牵扯，刚刚听他们那么说，她还有些担忧对方太热情了。 此时，她站在凉亭里，见过了送信的李府家将，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带来的信。 阿梅阿柏阿松站在一旁，踮着脚，伸长脖子张望着。 得益于某次阿梅的说漏嘴，如今三人都知道了自家大人和李将军有些不可言说的关系，心里很是八卦着呢！ 然而，他们才偷偷的做小动作，柳青青就脸色大变，离开桌子，走到那家将面前急声问道，“快说，都城到底出什么事了？” 家将原本镇定的神色被问得脸色一慌，他努力收敛着脸上的表情，否认道，“没……没出事啊！” 这下，不仅柳青青越发确定，站在一旁的阿梅三人也看出了不对劲。 柳青青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后，她哑着嗓子厉声道，“不要想着能瞒过去，我告诉你，不管是谁让你瞒着我，你今儿必须都给我交代了，否则，否则……” “否则，你别想离开！” “没错！” 旁边阿柏大步一迈，逮住了家将的胳膊，阿松慢了一步，只得绕道另一边，逮住了家将的另外一条胳膊，阿梅则走到了家将的身后。 转眼间被包围，家将简直是惊呆了，半晌，他才哭笑不得的道，“大人，不是卑职不说，实在是大人，大人他——” “是老大人出事了！”柳青青听家将提起“大人”两个字，就猜是巩老，不然，若是李君亮出事，他的神色应该会更担忧，第一说的也应该是“他家将军”之类的，“是巩老出事了，对不对？” 第455章 变天 都城。 几日后，小朝会的时候，有人上了一封奏折。 陛下看了奏折，脸上阴晴不定。 奏折很快在一众官员间来回传阅。 有人满脸不可置信。 有人跃跃欲试。 有人老神在在。 有人面无表情。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官员的表情，一句话都没说。 王言王阁老看了奏折，连忙出列，恳切道，“陛下，这定然是歹人的污蔑！巩老绝不可能和前朝皇室余孽勾结，臣恳请陛下切勿相信！” “王阁老，所谓空穴不来风，怎么这歹人不污蔑谁偏偏污蔑巩老大人？说明什么啊，说明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王阁老对此嗤之以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呵，为何污蔑他，定然是巩老大人查案触碰了他们的利益，这还用想？” “王阁老说得有理！” “没错，巩老大人身为当朝阁老，为何还会去勾结前朝余孽，岂不是笑话？” “这定然是歹人的策反之策！” 有人反对，自然有人拥护，大家顿时吵成了一锅粥。 “那你们怎么解释这封信，信上可是说得很明白，他潜伏在朝廷，就是为了给歹人给予方便……” “字迹可以模仿，一封信能说明什么？” “就是。阁老的字，许多人都见过，要模仿再容易不过了！” “还是那句话，巩老如今都做了阁老，你说他勾结外贼，为了什么？说句大胆的话，就是前朝皇室上位，他们能给阁老什么？不还是阁老！” “你大胆，竟然如此说！” “我说了这是假设，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陛下，刑部侍郎有不臣之心——” “你这是污蔑，我看，阁老就是你陷害的吧？”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没干，没干，你结巴什么，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陛下，冤枉啊——” “够了！”皇帝猛地将一本奏折摔出来，大声喊了一句。 皇威赫赫，大家当即停止了争吵，躬身行礼。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长安令！” “在。”“在。”“在。” “朕命你们七日内查清此案，不管巩老是被陷害的还是真有其事，朕要看到证据！” “诺。” “陛下，那巩老……” “既与前朝皇室有关，传旨，削去其阁老之职，入天牢！” “陛下，巩老年迈，不如就地关押——” “王卿，不必多言，就这样，退下吧！” 有大臣还欲进言，皇帝身旁的力士高呼“退朝”！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众臣只能离开。 很快，大家觉得都城好似变天了。 当朝阁老，巩阁老竟然被陛下打入了大牢，至于罪名是什么，除了几位办案的大臣要臣，再无人知道。 巩阁老入狱，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满朝上下，谁不知他志虑忠诚，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再加上他断案如神，自任大理寺官员开始，就连破累年积案，后每逢大案，都有他的身影。 他爱民如子，治理得当，深受百姓爱戴。 可以说是朝廷的顶梁柱，百姓的撑天柱。 如今，他“倒下”了，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一时间，都城上至朝廷，下到民间，皆议论纷纷，风起云涌，满城震荡。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空中的鸽子都多了许多。 穆先生听到此事，非常惊讶。 只是没多久，他就想到了是谁干的。 穆先生给人传信，让人拦截了杨阁老府上的信鸽，蹲守了好几只后，终于蹲到了飞往南方的一只信鸽，穆先生将这只信鸽脚上的信换了，然后又放飞了。 —— 管伯领着两个人走在去天牢的路上。 一个是阿茶，另外一个是李君亮府上的家将。 三人顺利的见到了巩阁老。 外人想象中狼狈窘迫的老大人此时却是悠闲的坐在桌前看书，牢房里墙壁地面都是青砖砌成，床榻上是干净整洁的瓷枕凉席，看着比普通的人家还要规整。 阿茶之前跟着管伯来过一次，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他笑着朝老者喊了一声“老爷”，仿佛还在府里一般。 老者应了声，放下了书册，笑呵呵的和三人打招呼。 阿茶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放在桌上，最后递给老大人一双筷子。老者道谢，接过筷子开始用食。 简单的吃了一点，老者就放下了筷子，管伯也没有再劝，牢房里本就给老者安排了饭食，他们来只是给老者加个餐。 老者对旁边一个身高马大的仆役问道，“你是李将军府上的家将吧？” 那家将连忙上前，躬身应是。 “之前给青丫头送信都是你去的？” “是，柳大人的信都是卑职送的。” “好。”老者点点头，温和道，“我这里有件事托你去办，要辛苦你早日赶到潭州，将信送到她手上。” “卑职定不辱使命，请阁老放心。” 老者笑着道，“我如今被削了官职，阁老就别叫了……” 家将从善如流道，“请大人放心。” 老者也没有再纠结称呼，他招手让家将上前，将一封信递给家将，待对方收好信件后，他轻声嘱咐道，“第一件事，不要告诉青丫头我如今的状况，免得她着急。她远在潭州，纵使有心，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家将点头，“大人放心，卑职不说。” “好。第二件事，倘若她猜出来我出事了或者连番追问，你也只要告诉她，一定要好好保管那个盒子！” “那个盒子？”家将有些疑问，这阁老也不说哪个盒子，柳大人能知道吗？ “没错。”老者像是知道家将的疑惑，他接着解释道，“你尽管如此说，放心，她知道是哪个的！” 家将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没有多问。 老者又让家将重复了一遍，见他一五一十的说得很清楚，就让他回去，立即启程。 待家将离开，老者又交代了管伯一些事情，很快，管伯也带着阿茶离开了。 阿茶离开之前，转头看着孤零零坐在大牢里面的老者，不知为何，慢慢红了眼眶。 待两人走出天牢，管伯偶然间看见了他的眼睛，不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老爷没事的。” “那为何一定要去大牢里面，在家里不行吗？”阿茶不解，“牢房里黑暗无光，阴森森的，可能还有蛇虫鼠蚁，老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陛下怎么能因为——” “噤声！”管伯轻喝，他看着阿茶满脸严肃，“别乱说话，否则你也要进去陪老爷了。记住一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见阿茶神情仍然倔强，管伯厉声道，“咱们不能给老爷添麻烦，听见没？你若还是这样子，下次就不带你来了！” 阿茶嘟囔了几句，到底是收敛了表情。 管伯点点头，催促道，“快些回去，老爷还安排了事情呢！” 第456章 盒子，盒子 楚王府。 柳青青在问家将话的时候，世子妃也在和心腹丫鬟说话。 “小姐，真没想到，仙童竟然是女子，还是朝廷的大人呢！”香荷满脸赞叹道。 世子妃点点头，也很是感慨，“是啊，这谁能想到呢！她穿那道袍，简直比郎君还俊俏！最主要是她那一身武艺，实在是让人羡慕！” 香荷连连点头，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她的想法。 好半天，她才发现世子妃没有说话，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世子妃看着墙上的武器愣愣出神。 香荷看着世子妃这个样子，满眼心疼，她走到世子妃身边，轻轻劝道，“小姐，如今世子也醒过来了，您再继续练吧……” 世子妃回神，摇摇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很是苦涩，“不一样了，香荷，如今不是在家里，是在夫家，四下都是耳目，会被人说闲话的！” “管别人说什么，您是世子妃……” “就因为是世子妃，才不行。”世子妃伸手取下一柄刀，慢慢的摩挲着，“世子能让我把它们挂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能时时看着它们，心里就很开心了！” 香荷不是很明白，但她素来都是听世子妃的，便也没有再劝。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香荷就准备去提膳食。 “小姐，您别看太久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世子妃好笑的看着香荷，连连附和，“好好好，管家婆，快去吧，等你回来，小姐我定然不看这劳什子刀，坐在饭桌前乖乖等你！” 香荷听世子妃调侃自己，吐了吐舌头，出门领着几个小丫鬟走了。 世子妃摸着刀，眼神渐渐幽深，她喃喃自语，“孤鹜刀，孤鹜刀啊，你说我要不要把你送给她？”世子妃捧着刀坐在窗前，独自出神，“父亲告诉我，你和前朝宝藏有关，我一直心惊胆颤的，尤其是嫁入了楚王府之后，生怕哪一天……楚王府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宝藏于我而言，不是好事，反而很有可能是负担。虽认识柳大人不久，但她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可以信任，孤鹜刀，你跟着我也很孤单吧……” —— 家将没想到自己说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称呼，都被柳青青猜到了，他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我就知道，”柳青青急得团团转，“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会让我要好好保管好那个盒子，别粗心大意的弄丢了！他从来不会这样交代！” 家将听了很是无语，心想，我的阁老哟，你既然不让我告诉柳大人，怎么又在信里这么提？ 这，这不是自相矛盾，多此一举吗？ “还不实话实说？”阿柏猛拍家将背部，催促道。 家将忍痛咬紧嘴巴，就是不开口，他还不信了，凭着他家将军和柳大人的关系，他们还能打死他？打不死，就不说！ “你，你这个犟种！” 阿松破口大骂，老大人对他们可谓是知遇之恩，如今听闻他出事了，自然好似急得不行，偏偏这人，死脑筋，还不说实话！ 柳青青转着转着突然停了下来，她深吸几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守信之人，答应了老大人，不能将他的事情说给我听，是不是？你不必说话，只点头或者摇头，这样总不违背吧？” 家将被劝，额，是被一忽悠，然后想了想，觉得没错，便点了点头。 “老大人如今可有生命危险？” 去看过，好似过得还好，家将便摇了摇头。 没有生命危险，没有生命危险，柳青青放下了心。 “老大人可是只交代你将信交给我？”柳青青提示道，“就再没别的话了？你仔细想想，他说了什么？” 家将听了，陷入沉思，半晌才点点头。 “有话？” 家将点点头。 阿柏见此，着急的又一拍过去，“有话你倒是说啊，你是不是想急死我们？” “阁老说让我把这封信带给你然后不准告诉你他被关在牢里让我转告你好生保管一个盒子千万不能丢了……” 家将一口气吼完，大大喘气，半晌，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满脸懊悔。 “被关进牢里？” 阿梅阿柏阿松满脸震惊，天啊，这是出什么事了，那可是阁老啊，朝廷的肱骨之臣，怎么会被关进牢里？ 柳青青倒是神色平静，她猜到了一些，既然出了事又没有生命危险，那不是被软禁在阁老府就是打入了大牢。 无论是哪种，都不是最坏的情况。 她转身回到桌前，看着桌上的信，陷入了沉思。 阿梅三人见此，为了不打扰她思考，便将家将拖出了凉亭，继续拷问。 “老大人说，让我一定要好好保管盒子，他给的盒子就一个——老大人离开岳州回京之前让吴县尉转交的那个盒子。里面装着龙王令和她的身份令牌。身份令牌不过是普通的令牌，想来也牵扯不了，那么老大人这次出事，是和龙王令有关吗？”柳青青边想事情，手一翻，龙王令就出现在她手掌，她看着牌子上的龙出神。 和龙王令有关，且还能让皇帝有所猜忌的，那定然，定然是与前朝有关！ 柳青青眼一亮，心道，肯定没错，定然是那个夔王宝藏！ 但这件事他们早就在调查，而且阿梅说过，老大人还将这件事告诉过陛下，那为何陛下还是将老大人打入大牢呢？ 难道背后有隐情？ 柳青青唤来家将，问老大人最近在办什么案子。 这个事情家将当然知道，且巩老并没有让他不要说，于是，他便一五一十的将案情全部说了出来。 “铁矿石案？” “是的，柳大人，”家将愤懑道，“就是这些蛀虫将送去边关的箭换了，这才导致咱们大周惨败，还卖给西狄，实在是该杀！” 箭支？ 柳青青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连忙问家将箭支到底是怎么回事？ “偷工减料，重量不对……” 重量不对？ “大约是标准的三分之一二吧，射程根本达不到预期，这才……” 家将后面的面，柳青青没有入耳，她猛地站起身来，让家将等她一下，然后就回了房。 不一会儿，她取来一个盒子交给家将，“对了，之前李将军不在都城，是谁跟着老大人查案？” “是龙武军的周渊周将军！” 周渊，之前在岳州，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人虽傲，但品行还行。 “好，你回到都城后，第一时间找到周将军，将盒子交给他！” 家将隐约猜到了一些，欣然应诺。 柳青青让阿松带家将去他们租赁的院子，“让邓嫂子给他做些吃的，另外再准备些干粮，你歇一歇，再往回赶！” 家将大喜，重重谢过，跟着阿松走了。 第457章 曙光 几日后，家将风尘仆仆的赶回了都城。 甫一穿过城门，他就直奔周国公府上而去。 今日是休沐，周渊刚好在家，没有出去。 得知李君亮府上的人来找他，周渊磕巴都没打，连忙让人进来。 见家将身形狼狈，他讶异道，“怎么，你这是在府里练完功，就直奔我这儿来了？”这么着急，难道是李君亮给他写信了？ 家将哭笑不得，抱拳行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岳州，柳大人？ 哦，是她啊！ 周渊点点头，表示自己想起来了。 “周将军，这是柳大人让我转交的盒子！” 周渊接过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断箭，才办过这案子的周渊脸上变得十分凝重，他放下盒子，取出里面的一个信笺： 【周将军，此物是我当初在落霞山庄被人刺杀，对方留下的。】 【后查明，刺杀我的人乃杨章甫，此人开了杨家钱庄，其兄乃潭州附近杨家堡堡主。】 【不知此物和送往边关的箭支是否相似，若相似，那么杨家应与老大人之前办的真假矿石案有关。】 …… 周渊快速的看完信笺，伸手取出断箭掂量了一下，之后，又举着箭支仔细查看制作的工艺。 他之前办案，经手了很多这样的箭支，这箭……这箭十有八九是同一批！ 杨家钱庄，杨家堡，他们为何会有这种箭？ 这不是小事，当立即上报。 周渊收好盒子和信笺，然后领着人出去办事了。 —— 翌日。 陛下在宣政殿接见了周渊。 他仔细的查看周渊呈上来的箭支和信笺，半晌，才问道，“你确定和边关的那批箭支类似？” “是，陛下，臣有九成九的把握！”周渊躬身答道，“陛下还可派人调取之前封存的物证，让人比对，一看便知！” 陛下扬了扬手，身旁的力士就派人去办事了。 “杨家，杨家钱庄，杨家堡？” “臣昨日调取了档案，发现京城有四家杨家钱庄，虽然不是在朱雀大街等繁华之地，但也有些规模。他们……” 皇帝听了周渊的禀告，点点头。 不一会儿，派去取物证的小太监回来了。 皇帝将两种箭支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同一批，铸造的手法九成九类似。 他放下箭支，从桌案后走了出来，缓缓踱步。半晌，他转头看着周渊，脸色凝重，“周爱卿，朕有一件要事交给你去办！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让朝中的第三人知道，便是你父亲也不行，你可能办？” 要事？连爹都不能说。 周渊身体抖了抖，他很想推辞，但他想到如今还在牢房里的巩老，边关在领兵打仗的李君亮，还有千里奔袭送信的家将，以及柳青青那封举重若轻的信笺，他狠狠点头，单膝跪地，郑重道，“陛下，臣能办，陛下请吩咐！” “好。”皇帝龙心大悦，“朕果然没看错你，虎父无犬子，周爱卿，你这样，……，记住，所有有关联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抓回都城！” “是，臣领命！” —— 家将从周国公府出来后，就直奔巩府，见到了管伯。 管伯看他有中暑的趋势，连忙唤来大夫给他诊治，家将不肯，“管伯，你等我见完阁老再说……” 管伯拒绝了他的要求，“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若是老爷看到你这副模样，定然会痛骂一顿的，话也不想听！”他拉着家将，继续劝，“不是有信吗，我先替你送过去，放心，小伙子，等李将军回来，老头子定替你表功……” 家将哭笑不得，他又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怕阁老问一些细节的问题，他不去，若是误了事，那岂不是糟了？ 管伯听了，点点头，不过还是没同意，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阿茶，“若是老爷有问话，到时候就由这小子替你们转达，他年轻，跑得利索！” 几番劝说，家将还是接受了管伯的好意，留下来养身体。 也幸好他没逞强，没过一会儿，他就人事不省了，满脸通红。 大夫来得很快，医术也好，几针下去，他就慢慢发汗。 暂且不提家将后来如何，说回他带回来的信。 管伯领着阿茶，再次踏入了天牢，将柳青青的信交给了老者。 老者看完信，仰头大笑。 管伯见此，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了就好，这些日子，老者虽然看着没事，但管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怕他郁结于心。 “老爷，信里说什么了？” 老者笑呵呵的将信递给管伯，嘴里夸道，“这个青丫头，真是聪慧，她竟然从那家将的称呼还有我嘱咐她的话推出了事情的始末……” “她还说您呢，什么都不和她说，是不是不认她这个弟子了？” “认，怎么不认。”老者摸了摸长长的胡须，悠悠道，“她在潭州有事要办，本不想告诉她，就是怕她着急上火。知道了自己又无能无力，那种心情，可是难咯！” 管伯没好气道，“我看是你不告诉她，让她提心吊胆更难……”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老者转移话题，“她还把一些线索给了周渊，若事情真如她所猜测的，我想，我很快就能出去了，你们也不用忙活了……” “真的，那太好了！”阿茶兴奋道。他虽不知道老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事，但听到老者能很快就出去了，异常高兴。 管伯也忍不住笑道，“老爷，您这临老了，还能被自己的弟子救，可真是没想到啊！” “哈哈，是啊，”老者听了管伯的话，没有生气，反而很是开怀，“这种感觉还不错，老管你是不是羡慕啊？” “哼，我羡慕什么，”管伯哼了一声，他指了指阿茶，神气道，“我这弟子就在眼前，羡慕什么？” “额，失策，失策。”老者哈哈大笑。 阿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直笑。 一阵阵的笑声驱散了近日里的阴霾，一缕阳光从牢房的小窗打进来，灰尘腾空飞舞，好似也在替他们庆祝。 第458章 刀不见了 柳青青正送走家将，突然院外就传来了嘈杂声。 很快，她就见到世子妃身边的丫鬟冲了进来。 “大人，大人救命啊！” 柳青青听着丫鬟撕心裂肺的喊声，不由提气纵身一跃，来到了香荷面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香荷看见柳青青，仿佛落水的人见到了浮木一般，她冲着柳青青砰的一声跪下，哭诉道，“柳大人，我家小姐不见了！” 世子妃不见了？ 柳青青连忙一把将丫鬟扶起，两人快速往世子妃的院子而去，路上，她逮着丫鬟问事情的经过。 “婢子，婢子领了饭食回来，可是小姐却不在房里……” “院子里都看过了吗？有没有可能去其它地方。” 香荷点点头，边哭边说，“看过了，找了好几圈，婢子，婢子连柜子里都找了一遍，都没有。院子里也找了，守门的婆子说没有看到小姐出门。再说，再说婢子出去前，小姐说她会坐在桌子前等我回来的……呜呜，小姐……” 柳青青听了香荷的描述，眉头紧皱，若香荷和其他人说的没错，那么世子妃就是无缘无故在自己房里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若说嘉和县主还有可能和人开玩笑，但世子妃可不是这样的人，她性情稳重，不让人操心，也不给人添麻烦，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自己的院子。 王府入了贼人？ 想到这里，柳青青不由加快速度。 香荷平生头一次体验空中飞人，若不是时机不对，她定然高兴得哇哇大叫！ “柳大人，您来了，实在是太好了！”世子看见柳青青，连忙推着轮椅上前。 柳青青点点头，就急忙往内室而去。 香荷指着圆桌那一块，大声喘气道，“大人，我离开的时候，小姐就是在这里。” 柳青青顺着香荷指的方向，慢慢走近查看。 只是，现场一片狼藉，并没有什么发现。 “这些，都是你们找世子妃留下的吗？” 香荷点点头，忐忑道，“婢子，婢子们当时太着急了，翻箱倒柜的，就，就成了这样……” “那你可有印象，刚刚踏入内室的时候，是怎么一个情形？” 香荷睁着大眼睛，努力回想，“婢子，婢子没怎么注意，好像和平时差不多，后来，发现小姐不见了……” “也就是说，这些桌椅板凳摆设什么的，并没有挪动或者翻到，是吗？” “对对对，除了小姐不见，其它的和平日里差不多！” 旁边有丫鬟仆役也跟着点头。 柳青青点点头，“香荷，你领着人将房内的所有东西都复原，尽量保证原样，清理完毕后，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是！” 嘱咐完香荷，柳青青就出了内室。 院子里，世子怔怔的看着院子门口，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动不动，好似一望妻石。 “世子，府内可安排侍卫去寻找了？” 世子回神，点点头，“已安排了，不过至今还没有消息……” “各处的门房可询问过了？” 世子继续点头，“已经问过了，都说没见到世子妃出府，大人可还要问？” “那是一定的，我猜，十之八九，世子妃是被人掳走了。”柳青青轻声道，世子听了她的话，脸色变得铁青，他恨恨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绑走了紫荆，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光问世子妃出府没有意义，还要问问那些出入的车马，大型的器具等等，凡是能藏下一个人的东西都有嫌疑！” 世子打起精神，唤人前来问询。 柳青青让阿梅和阿柏去帮忙。 一时间，整个王府都动了起来。 暮色渐深，星星点点的烛火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排查的结果却不是很乐观。 根据各处门房的讲述，并没有任何异常。 说来也是托柳青青的福，因为她最近整顿侍卫队伍，还针对一些其它的做了特训，其中就包括门口的盘查。 侍卫们按照柳青青的要求，对出入的车马都会很认真的进行检查。 这边没有消息，柳青青便回到了室内。 “香荷，收拾得如何了？” “大人，您来这里——”香荷大着胆子拉着柳青青来到武器墙壁前，“大人，少了一把刀，是小姐嫁妆里最喜欢的一把……” 刀？ 不知为何，听到是刀，柳青青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心里甚至生出一种荒唐的念头，不会是她一直找的那把孤鹜刀吧？ “香荷，你对这把刀可有印象？” 香荷猛点头，“当然，我陪着小姐长大，那刀我最熟悉了！” “是什么样子的？” “唔，什么样子？”香荷有些愁恼，那刀她看着肯定能认出来，但若说是什么样子，她一下又形容不出来。 恰在此时，世子进来了，扬声道，“我记得一些，不如我先画个样子，香荷补充？” “那太好了。”香荷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很快，世子就勾勒出了刀的外形，柳青青看着刀身上那和落霞剑类似的花纹，不由心跳加速。 不会错，这定然就是那孤鹜刀。 香荷看着画纸，不时的补充着细节，待月上中天，这刀的形制总算是完成了。 这是一把短刀，约两尺长。刀刃上有三个孔洞，别人会以为是刀身上的修饰，但柳青青知道，这三个孔洞，再配合落霞剑剑身上的孔洞，就是开启夔王宝藏地宫的门锁钥匙。 世子敏锐的发现柳青青看画的神情似乎不只是拥有一个能查找世子妃失踪的线索，于是，便问了出来。 柳青青自然也没想隐瞒，于公于私，都绕不过世子。 不过，她没有讲得很详细，只说这画上的刀和一个前朝宝藏有关，再多的内情不必说也没有任何帮助。 世子大为震惊，“你是说，紫荆……紫荆的那把刀是开启前朝宝藏的钥匙？” “没错。”柳青青干脆道，“世子，如今关键是要尽快找到世子妃，其它的容后再说。” 世子点点头，脸上表情变幻，看来这消息让他极为震撼，“柳大人，那如今怎么办？” 柳青青看着画纸，再看看满墙的兵器，忽而有了主意。 “再打一把！” “什么？” 第459章 众人合力 潭州城几个技术最好的铁匠，最近接了个加急大单，要替楚王府打一把刀。 因为工钱给得多，几个铁匠带着徒弟每日三班倒，硬生生在三天之内将孤鹜刀的仿制品打了出来。 若不是要精雕细琢，尤其是将刀身上的孔洞还原，时间还可以更短。 在这三天内，柳青青自然也没闲着。 她找来附近几州的地形图，和龙王令背面的纹路开始比对。 没错，虽然集齐了落霞剑，孤鹜刀，开启宝藏地宫的机关图，但宝藏的位置，柳青青无从得知。 据她猜测，这个位置应该掌握在夔王一脉手中。 只是，也不知道当年太祖对夔王亲眷有没有手下留情，或者夔王有没有后人逃出生天，这些都未可知。 所以，只能从纹路上来找了。 其实之前空闲的时候，她也翻过地图，但一直没有找到。 楚王府虽然有些前朝书籍的收藏，但数量稀少，十来个人翻遍了，也没什么发现。 “大人，有关前朝的内容太少了……”阿梅一边将看完的书册放回书架上，一边和柳青青说话。 柳青青点点头，“说来，这前朝的书籍还是落霞山庄最多……” 阿松听到这话，连忙凑了过来，“大人，不如我去一趟落霞山庄，找何庄主借些书？” 柳青青沉吟片刻，同意了，“行，阿松，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对了，只要筛选和地形有关的。” “阿松明白。” 正当阿松准备离开王府，突然，侍卫领了邓嫂子前来，说是家里有事找柳青青。 柳青青见到邓嫂子，有些意外，只是不等她开口，邓嫂子就上前笑着催促道，“东家，您快跟我出去，落落姑娘和她爹，她哥来看您啦！” “落落？” “柳姐姐！” 柳青青甫一走出侧门，就看见落落笑盈盈的站在台阶下，她连忙惊呼着走了过去。 “萧二爷，不，我是不是该称呼萧总镖头，看您这满脸春风，想来生意定然不错！” “柳大人风采依旧啊，托您吉言，哈哈哈，今年是赚了些，这不刚刚忙完，刚好经过潭州，没想到碰到了邓嫂子，一问，才知道你们竟然也在潭州，真是，真是有缘啊！” “有缘有缘，萧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嗯哼。” 萧二爷见萧长枫态度不好，狠狠拍了他一下，“注意点态度！”骂完，萧二爷又笑着和柳青青叙旧，落落靠着柳青青，抓着她的胳膊，偶尔插几句话。 萧长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每次见到什么柳姐姐、柳大人，他这个哥哥、儿子就要靠边站！ “您是说马上就走？” 萧二爷点点头，“没错，空儿要行冠礼，特意给我来了帖子，我正准备过去呢！” “还有个把月呢，也不知道去那么早做什么？”萧长枫冷哼道。 也不怪他生气，萧二爷为了留出时间，前段时间可谓是加班加点做事，萧长枫累得够呛。 萧二爷知道自己是夸张了些，所以只笑笑不说话。 柳青青听了，却是大喜，她正愁人手不足呢，“萧总镖头，不知你接不接楚王府的镖啊？” “楚王府？” 萧二爷满脸震惊。 萧长枫则是惊疑不定，忽而又忍不住兴奋之情。 “没错。”柳青青简要的说明了一下自己的需求，“待书运回之后，，还想请萧总镖局再帮个忙……” “您尽管说，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也没问题。” “没错，柳姐姐，你尽管说，就是阿爹没空，我也可以帮忙的！” 柳青青谢过父女俩。 “既然你急着要，那我就带着人快马回去快马来，这样，落落和长枫你们俩就别跟着了，我看柳大人这里需要人手帮忙，你们俩就留下来打个下手！” 萧二爷很快做好了决定，快言快语道。 落落听了，高兴得不行，“好啊好啊，阿爹，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萧长枫正打算分说分说，萧二爷没有给他机会，领着几个镖头迅速的离开了。 对于柳青青又领了两个人来王府，世子自然是欢迎之至。 听闻萧二爷马不停蹄地回转去运书，更是朝着萧长枫和落落连连道谢。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紫荆就能早日找回来啊！ 接下来几日，柳青青让阿梅、阿柏、阿松、萧长枫四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打探，看是否有世子妃的消息。 衙门的官差，江湖中的赏金猎人，都收到了消息，倾巢出动。 如此，潭州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有些地方那是只差挖地三尺了！ 然而，一日一日过去，仍然没有世子妃的消息，世子眼看着越发憔悴了。待萧二爷快马拖回了书籍，世子才振奋着精神，投入了寻找地图的队伍之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世子眼圈黑了一圈之后，终于找到了。 “竟然是在云梦湖中！” “难怪我比对了半天各处州府，都觉得不对劲，敢情做的都是无用功。”阿松叹气道。 “世子，你眼神可真好！” “这不是眼神好，这是聪明！” 世子听着大家对他的夸赞，总算是不再苦着一张脸，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是觉得这些纹路和我之前看过的水路有些类似，这才试着查看一二，没想到这些纹路刚好和前朝时期云梦湖的水形位置一模一样。” 几人闲谈了几句，就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引蛇出洞！”柳青青指着云梦湖上的州岛建议。 “引蛇出洞？” “没错。既然我们找不到世子妃，那就让对方来找我们！”柳青青分析道，“我敢断定，对方十之八九是冲着夔王宝藏来的，他们绑走世子妃无外乎是知道了世子妃那把刀是孤鹜刀，世子妃纵容知道孤鹜刀和宝藏有关，但更多的，她应该不知道——” “那对方会不会杀人灭口？”听到这里，世子忍不住打断了柳青青，急切道。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世子，您别急，世子妃聪明，她定然会与之周旋，拖延时间，等待我们的救援！” 柳青青劝了几句，世子灰败的脸色才好转了些，他喃喃道，“没错，紫荆性子坚强，她一定会坚持到我去救她的！我一定要救她回来……” 第460章 入岛 定下了计策，接下来大家就群策群力，讨论得热火朝天，计划就一点一点被完善着。 没几日，潭州附近几州，诸如衡州、永州、岳州等，江湖上就流传着一则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什么大消息？” “你还真是孤陋寡闻，这江湖上都传遍了——” “哎呦，王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啊！” “指定不告诉别人！” “听说有人找到前朝的一个宝藏咯！” “前朝宝藏？！” “嘘嘘，小点声！” “哦哦，这，这消息真不真啊？前朝宝藏，那，那是多少钱啊！” “据说富可敌国……” “老天爷，那是多少钱，我想象不出来！” “我也想不出来！” “哎，王兄，你知不知道宝藏在哪里？就是得不到钱，能看看热闹也好啊！” “听说是在那云梦湖上……” “云梦湖，那不是在岳州过去？” “不错不错。” “这，有点远，我还要做事，去不了了……” —— “夫人，我和你说一个惊天大消息！” “什么消息，不会又是你那个什么王兄告诉你的吧，不听不听！” “夫人，好夫人，这次是真的，我特意打听过了……” “什么消息？还特意打听？” “前朝宝藏！” “什么？” “嘘嘘，夫人，小点声。” “我说当家的，这消息是真的吗？” “大家都在说呢，说是在那云梦湖上，可惜我要做事，去不了哦！” 男人和自己的娘子说完消息，就背着手出门做事去了。 那妇人见自己相公出门，连忙挎着篮子走街串巷起来。 很快，这附近的几条街都开始骚动了。 —— 虽然大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但越是神神秘秘的，消息就越是传得广。 自然，有心人也知道了。 而此时，柳青青等人已经在回岳州的船上。 她没想到，此行来潭州，竟然是这样匆匆忙忙的回转，还是带着任务回家。 邓嫂子一家，柳青青没让他们参与，因此几人得知回去，反而是有些兴奋。 世子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混到了船上的名额。 楚王不放心，派了两队侍卫跟随。 好在岳州还是在江南道内，否则世子这趟出门，还要上禀朝廷，得到允许才行。 阿柏阿松和萧二爷、萧长枫待在一起，不是说故事就是比划几下，倒也过得自在。 落落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阿梅曾经心脏中剑的事情，还有心脏在左边的事，对于这两样，落落很感兴趣，于是这几日天天围着阿梅转。阿梅知道落落医术好，便也没有拒绝，她也对自己的身体很是在意呢，两人倒也相处融洽。 唯一有些不搭的就是柳生，他竟然和郭半仙混在一起，听他说道教宗义听得津津有味。 至于柳生跟着，那就真的是意外了。 李果珍大夫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不能收柳生做徒弟，又因着世子已经醒转，不需要柳生给他帮忙了，于是便建议柳生到他师兄孙大夫那里去。 柳生接了推荐信，但是不想往回走，得知柳青青等人要回岳州，连忙跟了上来，还毛遂自荐跑到世子面前说可以做他的随船大夫。 世子正愁着自己因为身体原因被柳青青拒绝，柳生就送上门了，可谓是天意。 既然是“天意”，柳青青也只好同意了。 船沿着湘江逆流而上，大约一日的功夫，就到了岳州的港口。 回到岳州后，大家就各行其是，紧锣密鼓的布置着。 岳州是柳青青的大本营，在潭州办不成的事情，在岳州那是轻而易举。 没两日，就有线人来报，发现了目标。 入夜之后，柳青青就带着阿梅阿松前去查探。 目标位置竟然是在桔园不远处的一栋庄园。 若是时光回转，柳青青就能发现，当初这庄园住过楚王府的人。 庄园防守严密，阿梅和阿松几经试探，最终退了回来，唯有柳青青寻机会潜了进去。 她一路查探，一路记下对方的人数，最后，在一间厢房里发现了世子妃。世子妃看上去精神挺好，旁边虽然有人看守，但她若开口要什么，对方很快就会安排。 柳青青见此，松了口气。 待夜色更深，她才悄悄往房内吹了迷香，然后从窗户翻了进去。 很快，房间内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没多久，柳青青又从窗户翻了出来，一路小心的避过巡逻的人，回到集合点，见到阿梅和阿松，三人迅速的离开了。 —— 接下来几日，柳青青四处活动，刺史衙门，驻军，郭家村等等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做完了这些事情，她就没有遮掩的，领着人往云梦湖上去。 自然，后面跟来了许多的尾巴。 待她领着人重新踏上水匪寨子的那个州岛，只觉得恍如隔日。 没错，龙王令令牌背后纹路指向的地方就是这当初柳青青初到大周时待的那个水匪寨子。 兜兜转转，冥冥中事情好似注定了一般，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州岛比她上次在这里找到龙王令的时候更加荒凉。 夏日，草木经过雨水的浇灌，长势异常茂盛。那些房屋的残垣断壁，被掩盖在茂盛的树木草丛里。 柳青青领着人来到州岛的最右边。这里是一些凌乱的荒山。不知为何，没有什么草木，也许这就是当初水匪们很少来此的原因吧。 经过一番探查，他们很快发现了入口——地上一块平坦的石头。 柳青青按照葛五给的那本书，在一块凸起的石头按了九下，突然，石头落下，升起了一块圆形的小高台，式样和楚王府那大门上的铜制门锁很是相像。 “大人，这机关可真是巧妙！” “是啊，若是不知那第一道开启方法，就连这门锁都找不到！” 大家围着门锁啧啧称奇，柳青青也惊叹着工匠的鬼斧神工。 惊叹完，大家继续干正事。 柳青青拿出落霞剑和孤鹜刀仿制品，分左右同时刺入那两个锁眼中。 “咔嚓。咔嚓。” “快闪开！” 眼见着地面开始闪动，柳青青急声大喊，众人连忙退开，几个飞跃跳开了机关开启的地方。 飓风不停地吹动她的头发和衣裳，柳青青握着刀剑没有动，静静等待着。 第461章 交换 “咔嚓——” 原本已经开始转动的机关戛然而止。 这声音不对，好似是什么断掉了？ 难道是——柳青青顺手将孤鹜刀拔出来，她看着断掉的孤鹜刀，脸色冷凝。 紧接着，她将落霞剑也拔了出来。 不一会儿，机关门锁竟然很有灵性的重新收了回去，恢复了原状。 旁边几人见此，又跃了回来。 “大人，出什么事了？” 柳青青举着断刀道，“刀断了，看来仿制品还是不行，应该是材质的问题……” 阿柏摸了摸落霞剑，又看了看孤鹜刀断掉的地方，猜测道：“应该是要天外陨铁……” “天外陨铁？” “那难怪仿制品会断掉了，硬度不行！” “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柳青青握着落霞剑，转头看了看，“放心，送刀的人马上来了！” “还真是，他们跟得可真紧，这么快就来了！” “跟牛皮糖似的！” “预料之中，等一下大家按照丙计划行事。” “是。” 风乍起，吹动着发丝和裙角乱舞。 乱石后，很快出现了一大队人。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半截狐狸面具的人，他旁边赫然是被黑衣人挟持的世子妃。 “柳大人，幸会幸会。”狐狸面具人突然开口喊柳青青，他声音嘶哑，语气莫名，不等柳青青回答，他又补了一句，“我应该没叫错吧？哈哈！”最后一字落下，他猖狂的大笑。 柳青青没有看他，只和世子妃对望了几眼，世子妃微微点头，柳青青心里安定了些，随口答道，“没有，喊得对。”说完，她眼神犀利的朝着狐狸面具人看去，气势全开，带着内力喊道，“本官正是陛下亲封的正四品中郎将，不知阁下又是哪号人物，藏头露尾，可是心气胆怯？” 柳青青声音十分清亮，压过了狐狸面具人的笑声，他笑容一窒，嘴角眼见着耷拉了下来。他身旁左右甚至有两三人被柳青青的气势慑住，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阿柏和阿松见此，嗤嗤的笑了起来。 萧二爷、萧长枫及一些江湖朋友，跟着哄笑，态度比狐狸面具人还要嚣张。 “你！”狐狸面具人气急败坏，“果然是女子，便是披了官皮也还是牙尖嘴利！” “官字两个口，不厉害些怎么唾骂你们这样的乱臣贼子！”柳青青淡淡道，明晃晃的反击了回去。 既是乱臣也是贼子的狐狸面具人听了，只气得心口发疼，浑身颤抖。 他正欲破口大骂，身旁一个穿着书生袍衣裳的文士扯住了他，劝道，“二爷，别掉入了她的陷阱，咱们抓紧办正事！” “你说得对，咱们手里可还是有一张王牌！”狐狸面具人看了看世子妃，恢复了冷静，“这样，你去和她们谈判，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落霞剑！” “是，二爷。” 文士本想迈着四方步缓缓踱出来，但山石料峭，他根本不好下脚，他只好牵着前摆躬着身子往前小小的跨了一步，站到了一处平坦的石面上。 阿梅学着柳青青曾经说过的话，抱剑嗤笑道，“他们是来搞笑的吗？” “梅姐，他们来给咱们送刀，兴许顺便给咱们演场戏看看，这免费的戏，大家别错过了！” “哈哈，阿松你这个形容绝了！”柳青青乐呵道。 大家乐淘淘的说着玩笑话，好似在逛集市。 那文士大着嗓门喊了几句，可惜他声音根本传不远，更别提柳青青这边喧腾热闹，“那是一点都听不到！” 见此，文士只能灰溜溜的回到了队伍，换了一位黑衣人传话。 “对面的人听好了，我们爷说了，你们若是想要世子妃的命，就用手里的刀来换！还有，还有宝藏开启的方法！” 文士一句，喊话的黑衣人就跟着喊一句，这次的声音倒是洪亮，响彻在整个乱石山上空。 “我们可以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好啊！”柳青青朗声打断了黑衣人的话，直接应了下来。 答应了？ 这就……答应了？ 文士愣住，他设想过许多场景，唯独没想过对方竟然会直接应下，都不用商量……一下的吗？ 倒是狐狸面具人大喜，“好，那就交换！” 柳青青提剑上前。 “你别过来，换一个，换一个。”狐狸面具人急切道，他可是知道对方武功厉害，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落霞剑没要到，手里的人质也被人救走了。 “我来吧！” 阿梅将佩剑递给阿柏，上前几步道。 狐狸面具人心神急转，他快速的扫过柳青青后面的人，见其他人都是提刀拿剑，身形利落，尤其是那位中年男子，太阳穴高涨，只怕武功更是高深，倒是出声的女子看上去身形羸弱（阿梅受了伤，瘦了很多），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我们还有一个要求，你们要马上离开这个岛，不准停留！”狐狸面具人又追加了条件。 柳青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行！我们都走，把地方让给你们！” 见柳青青如此好说话，狐狸面具人有些惊疑不定，但巨额宝藏就在眼前，他实在是等不了了，也等不及了。 双方议定，便开始交换。 阿梅接过柳青青递过来的落霞剑，慢慢往石头中央走。 另一边，两个黑衣人押着世子妃走了出来。 几人慢慢靠近。 阿梅将落霞剑递到黑衣人面前，“交换！” 一个黑衣人伸手来拿落霞剑，阿梅又把手收了回来，凌然道，“你们不松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想白拿剑？” 俩个黑衣人对望了望，然后开口道，“那我这边松手，你同时把剑递过来！” “这样才对。”阿梅点点头，表示赞同。 接下来，倒是没有再出问题。 阿梅一握住世子妃的手，将人带到自己面前，同时也松开了落霞剑，紧接着，她运起轻功，几个飞纵，就回到了己方阵营。 两个黑衣人完成了任务，也飞了回去，将落霞剑递给狐狸面具人。 狐狸面具人拿到落霞剑，喜不自胜。 倒是文士没忘记赶人，他让黑衣人大声喊话，呵斥柳青青他们离开。 柳青青朝着他们扬了扬手，然后毫不眷恋的带着人离开了。 第462章 登岛 “柳大人，此次真是多谢您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船上，世子妃对着柳青青行礼，感谢救命之恩。 “世子妃客气。”柳青青连忙扶起世子妃，莞尔一笑，“举手之劳罢了，说来昨晚就该把世子妃救出来的，反而让世子妃再担惊受怕……” “这话怎么说的？”世子妃有些哭笑不得，“昨晚你不是解释过了，我知道的，且不说防守严密，再说若不把他们罪名安死，我心里这口气可咽不下！” “世子妃真是明事理！” “你呀你，想着法子夸我！”世子妃渐渐恢复了些精神，说话明朗爽快起来。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岳州，待世子妃看见世子，更加高兴。 围观的人很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柳青青带着阿梅阿柏阿松三人取了她之前寄存在码头的小船继续驶向州岛。 “大人，我们刚刚为何要退走，直接拿下他们不行吗？”阿松很是不解，大好的机会为何不乘胜追击。 柳青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记得告诉过你那狐狸面具人是谁的……” “不就是楚王府的二公子嘛！”阿松满不在乎道。 阿柏狠狠拍了一下阿松，语气赞叹道，“阿松，你如今都长进了，提起楚王府的公子都这么随意！” 阿松耸耸肩，“他若是没干坏事，我自然是不敢，但他绑架世子妃，又觊觎前朝宝藏，这可是大案重案，我为何要忌讳他？” 柳青青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没错，但楚王毕竟是陛下的叔叔，这楚王府二公子怎么说也是王族，他们的事，咱们能不插手就别插手。” “大人，你——” “我也不是怕，只是觉得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这且不提，最主要的是，这事还和前朝宝藏有关，若是咱们带着一帮江湖人打开了宝藏，到时候里头少了什么，你觉得咱们说得清吗？” “这……”阿松听了，大夏天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阿柏和阿梅表情也是变幻莫测。 “更何况，老大人如今还在牢里，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事。”柳青青叹了口气，“我是老大人一手提拔的，这敏感时刻，我不得不谨慎些，多想些……” 阿梅了然的点点头，“所以，大人才将此事告诉了岳州刺史和岳州军。” “不错。”柳青青展颜道，“由他们出面，咱们进一步退一步都游刃有余……” “大人此举高，刺史张大人和您相熟，还有那岳州军……”阿松听到这里，心情又放松了些，也不知他是想到什么，嘿嘿直乐。 几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柳青青四人就碰到了官府的船。 刺史张大人和岳州军统领热情的邀请柳青青等人上船，柳青青自然没有拒绝。 “柳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刺史张大人嘴里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笑得如同一朵花。 柳青青随便说了一个理由，张大人也随意的过耳。 这些都不是事，如今最主要的是前方的事。 哎呦呦，他就说柳大人是他的福星吧，你看看这，又是一个天大的功劳，张大人想到这里，心里直乐呵。 岳州军统领平日里是个肃穆的人，但此时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容。 众人一番寒暄，就站在甲板上看向州岛。 此时，州岛四面八方都被大大的船只包围了，可以说是一只蚊子都逃不出去。特别是州岛的东面，船只密密麻麻，可以说是铺天盖地。 偶尔，湖面吹来一阵大风，旗帜飘扬，飒飒作响。 这样的场面，无端的让人生出一股豪气。 恍如那大军就要开战，只待一声令下，官差们就会发出冲锋的号角，登上州岛，一路碾压过去，捉拿贼人。 官府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虽然不敢靠近，但还是有很多胆大的人划着船远远的眺望。 他们又在外围围了个大圈，若是从这州岛上空往下看，就会发现州岛外有两个圈将其包围。 这盛大的场面，多少年都难得一遇。 柳青青静静和张大人等人站着，等着前方的讯报。 外围的看客那是热闹非凡，还有人趁着这机会，做起了生意。卖茶水的啦，卖蜜饯点心的啦，还有奇葩的商人竟然设了一个笔墨纸砚租赁的摊子，特意送到那些文人士子前，别说，生意好得出奇。 无他，商家一句“如此难得的场面，公子不作首诗吗？”若是再加上什么集册流传，大家更是趋之若鹜。 没错啊，若是能有一首诗流传世人，那将是天大的荣耀啊！ 自古，南方人就有一种天性乐观的性格，举凡有大事更加明显。 看客们吃着美食，喝着茶水，挥笔泼墨，团团坐等着“大戏”上场。 内围，很快就有传令兵前来报信。 “将军，贼人已经开启机关，进入了地道！” “好。传令下去，五队六队七队八队留守，一队二队三队四队登岛，层层递进，往石山包围！” “是。” 很快，柳青青再次来到了石山。 落霞剑和孤鹜刀依然插在石锁眼里，她早已将开启方法告诉了刺史和统领，此时只见一名副将和岳州司马走了出来，按照柳青青说的，左右旋动—— “咔嚓。咔嚓。” 地道再次开启，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台阶，台阶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一队二队随我进去，三队四队留守。” “是！” 开启机关的副将和司马再次旋转，然后将落霞剑和孤鹜刀拔了出来，向地道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柳青青他们走到坡底，经过一个机关门，看见了七八个生死不知的黑衣人，官差们也不管生死，统领一声命下，他们就一拥而上，刀枪伺候，把黑衣人扎得透透的。 刺史张大人站在队伍中央等着，很有闲心的和柳青青聊起了天，“柳大人，你说这些贼人也真是天真，竟然连地道的路线和开启方法都没弄清楚，就迫不及待的进入了地道，这才是第一道门，就损失了七八个人，之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厉害的机关呢！” “飞蛾扑火，垂死挣扎罢了！”柳青青叹道，楚王府二公子，虽然之前谋害楚王妃的案子他没有被牵连，但他在府里的地位很是尴尬，不仅被停了职，还被楚王狠狠训了一顿，他惶惶之下，不知从而得知了夔王宝藏的事情，定然将其当成了救命草。 仕途没有指望了，若是能找到巨额宝藏，做个富贵闲人，那岂不美哉？ 第463章 最后一道门 “人心不足蛇吞象，本就出身富贵，何苦如此？”张刺史也是知道狐狸面具人的真实身份，他长长叹了口气，都是王族公子了，还要贪图财富，以至于让自己走入死路？ “继续前进！” 柳青青正欲回话，前方传信兵传来了可以通行的讯报。 大家继续往地道内推进。 第二道门，第三道门，……，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一处比一处多，官差们还是照之前的处理方式，扎完就往两旁堆。 第六道门前，众人看见了一个跪着的人。 “是他！” 柳青青看着背影，就认出了是狐狸面具人。 有副将上前眼看，之后转头朝着大家摇头道，“已经没有呼吸了！” 阿柏上前摸了摸，之后悄悄告诉柳青青，“大人，骨头碎了，只怕是被这大门活生生夹死的……” “这也太惨了。”阿松抖了抖身体，摸了摸自己的双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柳青青边走边道，“你看看他的脸色，满脸憧憬，只怕当时还十分欢喜……” “却不知道阎王爷已经勾了他的名字……”阿柏接话道。 “行了，别聊这个了，怪渗人的，大家也帮忙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是。” “对了，大人，我们这一路走来，好似都没有什么发现……”阿梅指着空旷的储藏室，满脸疑惑。 柳青青皱着眉头进去转了一圈，然后蹲下身抹了抹地面的痕迹，推测道，“应该是有的，你们看这些痕迹！” “这大小，应该是木箱！” “不错。”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说，会不会当时夔王打仗，把这些都搬出去做军费了，这什么宝藏，其实是个空壳子！” “有这个可能。” “没错，当年夔王可是直直打到了都城外，只差一点咱们大周——” “阿柏，噤声！” “额……说顺了，一时没注意。” “好了，咱们继续跟上去吧！” 柳青青四人查看完储藏室，继续跟上了大队伍。 第七道门，第八道门，顺利通过，但里面依然是空空如也。 至此，张刺史和钱统领也纳闷了起来，各种猜测。 第九道门， 落霞剑和孤鹜刀卡进去后，大门纹丝不动。 见此，张刺史和钱统领反而高兴起来，打不开，说明有戏啊！ 很快，就出来了几个机关高手。 他们一番研究，得出的结果是只能暴力破门。 “暴力？你们没开玩笑吧？这后面若是有机关，我们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张刺史听了，暴跳如雷，这可不是儿戏啊。 “大人容禀，我们探查过了，这机关兴许是年久失修，机扩已经没有用了，所以这刀剑钥匙才没有用，只能用暴力破门。大人放心，机扩坏了，门后没有机关的。” “是的，是的，大人，其实我们打不开门，是因为这石门本身的重量太重……” 听到这里，张刺史恍若大悟，“早这样说啊，我就明白了，那，那钱统领，看你们的了！” “好。众将士听令，上前推门！” “是！” 眼见着最后一道门就在眼前，大家很是激动，吆吆喝喝的上前喊着号子，开始推门。 “一，二，一，用力！” 阿柏和阿松两人听着口号，不由手痒，也混入了人群中跟着一起推。 “跟没长大似的！”阿梅吐槽。 “男人至死是少年！”柳青青顺口接过话。 “大人说得极是。”结了婚的阿梅比以前话多了，时不时的就和柳青青吐槽阿柏。 两人一边随意的闲谈着，一边看着大家推门。 “一，二，一，用力！” “喝！” “一，二，一，用力！” “喝！” 只是，过了许久，大门纹丝不动，众人已经轮换了几轮，累得大汗淋漓。 柳青青趁着大家休息的时候，来到大门前。 她一边回忆着葛五给她的手札，一边转动着落霞剑和孤鹜刀。 然而试了几遍，大门没有任何反应。 她便伸手在青石大门上敲敲打打，偶尔停下来观看门上的纹路。 大门上刻的都是龙纹，数一数，有九条龙，暗合九五之尊之意，这夔王的心思倒是明晃晃的，也不遮掩。 柳青青回到大门正中央，看着落霞剑和孤鹜刀慢慢出神。 龙， 龙头， 龙身， 九头， 九五之尊？ 等一下，若外面那些地方不是夔王搬走的，而是别人，那会是谁呢？而对方搬走宝藏之后，将机关恢复了原样，看着这九五之尊的大门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想到这里，柳青青突然走到大门的最左边，她在角落里找到一个龙首，然后在龙首上按照最开始的机关手法按了几下—— “咔嚓。咔嚓。” 龙首的双眼突然露出了两个竖长的黑洞。 果然，果然是这样！ “找到了，大人找到了！”阿梅兴奋不已。 “快把落霞剑和孤鹜刀取来！” “快快快，取剑，取刀。”刺史和统领喜滋滋的围了上来，间或对着柳青青一顿夸。 “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肯定是，绝对是！” “错不了，错不了。” 随着落霞剑和孤鹜刀插入龙首的双目，青石大门缓缓的打开了，大家欢呼雀跃。 “柳大人，您这个脑袋瓜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真是好用啊！”张刺史等着进入大门，看着身旁的柳青青，感慨了一句。 柳青青：这听着似褒义似贬义的夸奖，她有些哭笑不得。 “都是爹娘生的好！” “那倒是……” 很快，众人就进入了最后一个藏室。 里面果然如柳青青所预料的，什么都没有。 别说财宝了，就是破铜烂铁，枯木箱子都没得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这，这不会是一个假宝藏吧？” “夔王花那么大力气修个假宝藏，怕是吃饱了撑得吧？” “谁知道呢！” “那不然，宝藏去哪儿啊？” “要我说，他肯定是打仗打没了！” “要我说，是早就转走了……” 柳青青没管众人的议论，她沿着墙壁慢慢走着，细细的查看墙壁和顶部，很快，她就在一处墙顶发现了一些异样，虽然经过修补，但依然能看出曾经是个大洞。 看着那痕迹，柳青青笑了。 第464章 伏诛 在楚王世子妃失踪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时，周渊领了皇帝的命令去办事。 几日后。 杨家堡前。 周渊骑在马上，看着黄昏下安静的杨家堡，然后手一挥，身后就涌来数不清的黑甲兵士。 他身后，一面刻着龙武的旗帜，随风飒飒作响。 是龙武军！ 周渊竟然是领了前来清剿杨家堡的任务！ 守堡的护卫还没有反应过来，龙武军就冲到了眼前，兵士抬枪刺去，护卫便睁着眼睛，脸上是不可置信，惊讶，恐慌种种神情，随着兵士抽回长枪，护卫嘭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黑色的兵士如迅猛的洪流，涌进了杨家堡，即便偶尔会有白色的浪花翻起，但很快就会被洪流淹没。 战斗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 黑甲兵士大获全胜，俘虏了包括杨堡主，杨员外在内的杨家三十几口人，其余仆役未计，护卫死伤惨重，只剩一少部分人，他们大都是因为投降极快。 之后，就是例行的清点罪证，金钱财物，登记造册。 杨家堡清剿完毕，周渊又顺藤摸瓜，横扫了杨家相关的产业，查封的查封，关门的关门，速度极快。 这些人若是不反抗还好，一旦反抗，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黑甲兵士就地处决。 这铁血手段一出，不仅让被抓的人乖乖的，也对看客们产生了巨大的威慑。 黑色洪流从都城涌出，然后分散开涌入潭州、衡州、永州、岳州等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都城。 那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那时，柳青青正好交接完所有的事情，在家休息。 而回到都城的周渊，刚刚汇报完情况，又被皇帝抓了壮丁。 周渊：怎么说，就可着我一个人用呗，这都城是没人用了吗，啊！ 皇帝：顺手，一事不劳二主，看你顺眼，不行？ 周渊：行…… —— “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外面好多黑甲兵！” 杨阁老正从多宝架上抱下来一块羊脂白玉雕的山石在欣赏，突然听到门子的高呼声，手不由一抖，“啪”，价值千金的玉石摔得粉碎。 杨阁老顾不得心疼，连忙走出房间，逮着门子追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黑甲，黑甲，是龙武黑甲！” 龙武军？ 难道是陛下来探病了？ 杨阁老一喜，不枉他为了不掺和那件事里面，特意告病这么多天，没想到陛下竟然来看他，真是，真是太好了！ 即便是几十岁的人，杨阁老提着衣摆走得飞快，身后的随从都跟不上。 很快，他就来到了大堂。 门内，果然是陛下。 “老臣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杨阁老激动的跪在皇帝面前，身体颤颤巍巍。 “朕看杨阁老身体很是康健啊，怎么告病如此久？” 一时激动忘记在装病的杨阁老神色一窒，不过他反应很快，“陛下，臣，臣是猜到了陛下前来，激动，激动的！” “哦，照你如此说，朕还有当神医的潜质了！”皇帝玩笑道，“若是谁病得和阁老一般，上不了朝，朕去他家转一圈，他就痊愈了？” “陛下，陛下龙威赫赫，自然能驱除病灶……” “你还知道龙威赫赫，那你是怎么敢做出那通敌卖国，贩卖军械器备中饱私囊，以致我大周边关将士损失惨重的事情来？ 你又是怎么敢以权谋私，逼死朝廷大臣替你顶罪，更甚至将手伸入了朕的后宫串联大太监，做下如此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罪无可赦的事情，你可有想到朕龙威赫赫？” 听着皇帝的怒骂，杨阁老心里一紧， 陛下刚刚说了什么，他不是听错了吧？ “老臣，老臣不知……” “不知，不知？”皇帝气笑了，他一挥手，两旁的黑甲兵士就散开，露出了杨堡主和杨员外的脸，还有几位曾经来他府里密谋的黑斗篷人——也是朝廷的大臣。 周渊将一大堆账册扔到杨阁老面前。 杨阁老低头看着那些被风吹起、刷刷翻动的数字，挺直的后背再也绷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脸色灰败。 完了，全完了，这是怎么发生的啊？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啊？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不管杨阁老如何震惊，他最后还是体验了一把牢狱之灾，他眼睁睁看着力士恭恭敬敬的将巩阁老请出来，而他被关进了大牢里。 让他更崩溃的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牢房是他见过的牢房，肮脏不堪，但刚刚那巩老家伙出来的牢房，看着比他干净规整许多许多…… 为什么？ 为什么坐个牢都要区别对待？ “来人啊，来人啊，……” 许久，直至他喊得声音嘶哑，都没一个人过来。 —— 三法司结结实实的忙碌了个把月，杨家案子才彻底结束。 杨家基本全部砍头，唯一的例外就是杨明，他被杖责了一百棍后流放到了边关。人基本是废了，但保住了一条命。 临行刑前，杨员外突然想起了曾经在落霞山庄，侄儿杨明发的那个誓言，心里顿时涌起无限的悔恨——若违此誓，至亲遭难，所求皆不得！ 他心想：如今，果然是至亲遭难，所求皆不得啊，哈哈哈哈…… 围观人看着突然仰头大笑的犯人，不由指指点点。 —— 刑场不远处一栋酒楼的最高楼。 巩老垂手站在皇帝身后，目睹杨家行刑。 “朕记得，他本也是一才干之人，当年在江淮任刺史的时候，百姓还给他立了生祠，如今，却犯下这样的大案……” “是他辜负了陛下的信任，陛下不必介怀！” “巩爱卿，这段日子你受累了！” “都是为陛下，为大周，老臣心甘情愿的。” 皇帝转头，欣慰的看了看巩老，感慨道，“若是朝廷多些如爱卿一样的人，我大周定然国富民强，海晏河清！” “陛下有如此志向，老臣相信大周在陛下的领导下定然会早日迎来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这是每朝每代，无数君臣都苦心追求的啊，我朝太祖更是将它写入了祖训中，朕一直呕心沥血，不敢有丝毫放松，朝廷还是这样的局面。西北有戎狄，南方有匪祸，东边世家势大，朝廷更是蛀虫不断，很多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盛世，盛世就跟那天上的云一般，看得见，够不着……” “陛下，老臣听说西边捷报连连，相信用不了多久，战争就会平息。这两年，南方贼匪接连被端，黄泉教和杨家也已伏诛，相信只要休养生息几年，江南那鱼米之乡，又会成为我大周的粮仓。至于东边，老臣相信，只要群策群力，定然能找到方法的——”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朝廷刚刚除了蛀虫，朕只要再选拔得力之人，整治吏治，朝野上下很快就会肃之一清？” 巩老笑呵呵拱手应是。 皇帝也笑了，“你呀你，什么话在你嘴里转一圈，就都成了好话了，朕也成了明君！” “陛下本就是明君！” “好了好了，被外人听到咱们君臣两个在这里自夸，就是笑话！”皇帝摆了摆手，结束了话题。 第465章 去都城当教习 “陛下，老臣能问一个问题吗？” “爱卿尽管问，朕这会儿心情好，兴许你问什么，朕都会回答，哈哈！”皇帝心情很好的答应了巩老的请求。 “陛下，陛下好似不太在意那夔王宝藏……” “哈哈哈，朕还想着你到底什么时候会问，果然不出朕所料！” 巩老微怔，也跟着笑了，“陛下英明，猜到了老臣之想！” “爱卿，这件事本来是我大周皇室秘密，不过如今想必那宝藏已开启，朕也不用守着这秘密了。”皇帝示意巩老坐下，“此事说来话长，爱卿坐下，朕慢慢告诉你。” 这一说，就是大半天，皇帝还在酒楼蹭了一顿饭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宫。 老者有些怀疑，皇帝啰嗦半天，就是为了那顿饭，但他不敢问。 他将皇帝的话删删减减，补充了一些，内容大致如下： 当年，太祖大败夔王后，自然也知道了宝藏的存在。 但大周新建，万事待兴，尤其是钱财，更是多多益善。 太祖没那个耐心去找什么钥匙啊，开启方法啊，直接找了高手（怀疑是特殊人，比如说盗墓贼），直接寻到宝藏的所在处，开启了宝藏（打洞进去）。 既然找到了宝藏，那自然是被太祖冲入了国库，用在了朝廷的建设上面，这些年下来，估计除了一些特殊的器物，早就用没了。 “太祖说，那地道里他又重新恢复了原样，若是有人打开宝藏，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脸色定然很好看，哈哈哈！爱卿，太祖是不是很有趣！” “什么九五之尊，夔王那是妄想，勾结一些水匪盗贼，竟然想称霸天下，别说太祖不会同意，天下的百姓也不会同意。所以，太祖离开的时候，将那第九道门的机关改了，从第五条正中间的龙换到了最低处，还将开启的锁眼设在了龙首的眼睛里，要打开大门，就要双插龙目。太祖这是讽喻夔王呢！” “你将事情上报给朕，朕就知道定然能钓出一些鱼儿来，没想到网到了这么多鱼，还有朕王叔的儿子，哎，王叔也是命苦，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如今还在轮椅上……力士，记下，朕回头去内库找些进贡的好物赐给王叔！” …… 皇帝想做明君，自然是赏罚分明，罚已经过了，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封赏。 比如，巩老就官复原职，外加许多的赏赐。 比如，周渊连升四级，掌龙武左卫，成为了实打实的大将军。 …… 比如，张刺史接到了任命，干完今年，明年任工部侍郎，正式入了中枢。喜得张刺史几夜都睡不着。 …… 比如，衡州法曹杨正，调任潭州当司马。差点等得花儿都要谢了的杨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那是乐得给家里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 …… 阿梅阿柏阿松升至五品的郎将，就连郭半仙都得了个八品的武散官。不提阿梅三人如何兴奋，郭半仙找到柳青青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说了一长串感谢的话，在柳青青赶人之前，开口向她借了钱，连夜去拜了自家祖坟，将祖坟所在的山头附近都买了下来。 至于柳青青，皇帝也没有吝啬，封了她正三品的大将军。本想召她到都城掌龙武右卫，但被老者提前拒绝了，理由自然是柳青青当初拒绝他的那一套话术。 皇帝没有强求，他觉得这女子放在南方镇着，好似也很好。 没见这两年南方发生的一连串案件，背后都有她的身影。 当然，柳青青这个职位底下并没有兵马，目前只有四个兵——阿梅阿柏阿松郭半仙。但皇帝给了她一道很特殊的权利，那就是若是有需要，她可以直接凭借兵符调动江南几州的驻军，人数自然有规定，不能超过一千人。 这权力堪比封疆大吏！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封赏，宅子，产业，庄园，一大队车马的金银珠宝，古董器物，珍贵药材食材，绫罗绸缎饰物，甚至还有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从衣食到住行，包罗万象，四妹领着好几个人，登记造册，把老宅和将军府的库房堆满，忙活了大半个月才清点完。 …… 这个盛夏，自然是热烈的，绚烂的，璀璨的，辉煌的。 柳青青还去了一趟都城谢旨。 皇帝听说她还任着书院的教习，当过王府的总教习，不禁心血来潮，让她给龙武右卫加训。 美其名曰，这本来就是她的兵， 柳青青也没有推却，欣然受领了。 自然，龙武君对于她这个突降的“大将军”是怀疑的，抗拒的，尽管京城有很多关于她的传说。 是的，对于大周朝第一位女将军，柳青青的名字已经传遍了二十四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没有见过她，但早就听过她的事迹。 什么秋水瓷案，什么落霞山庄案，什么衡州邪教案，什么夔王宝藏案，传得那是神乎其神。 大家将信将疑，本来女子破这些案就很让人惊奇了，听说年纪不过双十，就让人更加震惊了。 等见到真人，那温温和和，秀秀气气，白白净净的模样，完全不符合他们设想的样子！ 就这，还能破案，还能抓贼？ 开玩笑吧！ 柳青青没有二话，直接就是打！ 一个一个打，一队一队打，一群一群打， 打得龙武军鬼哭狼嚎，让宫女力士都要绕着右卫的驻点走！ 皇帝不一样，他每天都来看热闹，有时候还给人鼓劲儿加油。 那将士被他一鼓劲，精气神就充足，怎么都不肯下场，结果……结果显而易见，被揍得最惨。 皇帝见此，笑眯眯的，心满意足离开了。 打了一圈，右卫上下自然是心服口服，不服不行，实在是不抗揍。 那看着轻飘飘的拳头打在肉上，能让人疼好几天，最主要是还不见伤！ 自来，军营只服强者，不分男女！ 柳青青将他们打服了之后，就专心的教学。 从基础体能，到双人对抗，多人对抗，还有骑射练习。 龙武军本就是素质很强的兵士，这些看似普通的练习经过一段时间的特训，竟然有了突飞猛进的效果。 某次，和其它卫比武的时候，竟然超过了左卫，得了头名，然后放话说不然他们换成左卫，原本的左卫叫右卫。 左卫当场不干了，也不顾周渊黑脸，集体说他们也要加训。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右卫近段时间是谁在带，如此显着的效果，自然是要争取。 好家伙，他们一开口，其它卫也跟着嚷嚷。 眼见事态不受控制。 柳青青连忙把她做的准备推了出来——右卫有她特意选出的几十名标兵，已经熟练掌握了，可以作为各军的教习。 皇帝欣然答允，柳青青趁机告辞，然后收拾包袱，连夜回岳州了。 第466章 书院大比的背后隐情 柳青青离开都城，正是八月底。 秋日，天高气爽，她一路打马，跑得飞快，从苍茫高阔的北方回到了渔舟唱晚的云梦湖边。 路上的时候，她想起山长曾经和她说过的书院大比。 【山长曾经说，书院大比不单单是关乎于书院的声誉，最重要的是它关乎于岳州的一项大事，具体的，因为事涉朝廷机密，不能说。】 这大事也不知是什么大事？ 【另外，书院大比自本朝建立起，就是十年一次，今年的九月初九，大比就开始了。】 也是因为时间紧急，柳青青这才赶路赶得及。 【上一次大比，比试的内容是两个书院两两对抗。每个出院出二十个人，可以有替补，然后双方进行一次实地演练赛，一方冲过另一方设下的陷阱或者包围等，夺到对方的帅旗就算赢了。】 今年不知会抽到什么内容？ 好在平日里，她给阿城他们的训练内容就包含了各种团队合作和训练，去都城之前，柳青青自然给阿城他们留了训练安排。 另外，阿城他们心思早已从根本上转变了，不再排斥其他的武教习，即便她不在，想来训练也会正常进行。 心里念着事儿，赶路就越发快了，好在翻羽也乐意，得儿得儿跑得又快又稳。 回家没两日，柳青青就继续去书院当值了。 才走进书院，山长和梅监院就迎了上来，一叠声的唤，“‘柳大人’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沉迷于都城的繁华，不回岳州了呢？” “怎么会？”柳青青连忙否认。“只是去谢恩，顺带看看都城的风土人情……”说着，柳青青就把手里提着的两个精致的竹筐塞给山长和梅监院，“您们尝尝看，里头都是些都城的风味小吃。” 吃人手短，拿人嘴软。 山长和梅监院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份量，再多的话就说不出口。 —— 半山腰，山长的院子。 屋廊下，两个小书童面对面盘腿坐着，定定地看着木几上几个鼓囊囊的油纸包，吸了吸鼻子，然后兴奋的打开了油纸包。 油纸包里是各色的糕点点心，果脯果干蜜饯，极具北地风味。 柳教习可真好啊，去都城还不忘给他们带吃的，呜哇，太感动了……啊呜，好吃，太好吃了！ 且不提小书童的感动，山长和梅监院打开竹筐后，看着满满当当的各色吃食、茶叶、文房用品、酒水等等，不止柳青青说的小吃，心里也觉得十分熨帖。 “你这，也太破费了……”山长握着一支笔，用手拨弄了一下，感受了笔尖毛质的柔软手感，赞叹道，“这，这是北豪吧？淮兔毫？” 柳青青讶异，伸了伸大拇指，“您真厉害，看一看就认得出来，我是一头雾水，南毫北毫什么的，完全分不清！” 山长笑眯眯道，“我毕竟是痴长了这么多年，不说见多识广，也算是有几分，用过的笔不知凡几，这一入手就能知道个大概……” “姜还是老的辣！” “哈哈哈！” 三人说说笑笑，柳青青挑着几件都城的趣事说了，山长和梅监院也说了书院发生的一些事情，当然重点是阿城他们的训练情况。 “对了，顾单适应得很好，这孩子看着有些内秀，没想到平日里和阿城玩得最好，真是有意思！” 柳青青点点头，莞尔一笑，“是的，这孩子就是样貌看着像青峰，其实性子和阿城有八九分像……”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 “你去都城后，这些孩子每日里很是刻苦。” “是啊，从早到晚，那是半分都不松懈的！” 山长和梅监院在柳青青面前，那是对着阿城他们使劲儿夸，丝毫不见平日里肃穆的脸色。 柳青青听着，就放下了心。 十来岁的少年们，她还是有点担心他们的专注力的。 “山长，话说回来，您这回该告诉我这书院大比背后到底关系着什么大事了吧？” 对于这个最关键的点，柳青青一直耿耿于怀。 无奈何，山长其它的什么野史都能和她聊，唯独这个，一直守口如瓶！ 顽固的小老头！ 山长听到柳青青的问话，脸上的笑意逐渐消退，他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我问你，你知道每三年科举取仕，江南道各州分别有多少学子吗？” “这个，未曾了解过。”柳青青摇摇头，这是古代，像这种数据，一般都不会公布，需要有些人特意去统计才行。不像后世，网上一搜就出来了。 山长为何突然这么问，这录取不是看考卷结果吗，难道还有隐情？ “这书院大比啊，和学子录取息息相关。”山长语重心长道，“每州每县书院的条件、先生、文风等等都各不相同教出来的学子水平自然也是参差不齐。本朝刚成立那几年，每年都开科举，太祖发现这些学子基本都是从四大书院出来的，为了考虑地域的均衡，才有了这十年一次的书院大比！” “让那些刚踏入书院不久的学子参赛，从他们的学力水平强弱，其实也就是潜力如何，来定下学子所在州未来三次取仕数量的多少。” 柳青青听到这里，内心极为震撼，她没想到，大周开国太祖竟然在录取人才方面考虑得如此之细致，“只是，这对那些书院天赋出众的学子来说，可能会有些不公平。” “哈哈，那你可小看他们了，这上有条例，下有应付之法。”山长神秘的笑笑，“科举取仕是看户籍的，很多学子是会去有名的书院学习，然后回自己的户籍地参加考试。” 这不和后世的高考借读一样吗？ 柳青青尴尬的笑了笑。 “听您语气，影响不大，那为何之前托着不肯明说？” “影响怎么不大？”山长吹胡子瞪眼道，“若是，若是咱们书院不能再次取得魁首，那岂不是让其它书院笑话？十年啊，整整十年，我都不敢出门去会友！” 第467章 激动 柳青青听着着山长明显的搪塞之语，笑了笑，没有再问。 很明显，这出门怕笑话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追问了。 当务之急是书院大比。 “山长，我记得您之前说过，大比有关武学的比试有射箭和马术，另外还有一项需要孩子们共同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在公布前谁都不知道，要从签箱中摇出签子才能知道，对吧？” 山长抚了抚胡须，“没错。” “您之前还说，那签子还会扔回去，那不会抽到同样的签子吗？” “这就是比赛的神奇之处了！”山长兴奋道，“那抽签的石箱也不知是怎么设置的，反正签子放进去之后，你再抽不到同样的出来！” “里面是不是有机关？” “兴许吧！”山长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没在典籍里看过，也没听人讲过。 “山长，那比赛的地点在哪里？” “就在咱们岳州！” “在岳州？” “不错，每州会自行决定一个参赛的队伍，然后大家到岳州来参加最后的比试。文试和武试前两场的比试地点在岳州城内，最后一场则是在君山岛上！”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对，就是这里。” “抽签也是在岛上？” “自然。” 柳青青问完了想问的内容，低下头沉思。 山长呷了一口茶，喟叹道，“这从都城带回来的茶叶果然是与众不同啊，有一股苍茫阔远之感！” 梅监院也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他细细感受了一下茶水的滋味，半晌，又抿了一口，这才疑惑道，“没尝出来有什么不同啊？”他放下茶碗，继续道，“我反而觉得口感不如咱们的银针细腻，太浓厚了！” 山长听了梅监院的话，无奈的摇摇头，眼里带着几丝怀念。 柳青青忍俊不禁，山长这小老头哪里是在喝茶，怕是在感怀伤思，想起来他曾经在都城的岁月吧！ 茶本身没有情感，不过是喝茶的人将自己的情感赋予了它们。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柳青青就去找阿城他们了。 雏凤院里。 阿城等人正好在休息，见到柳青青，少年们又高兴又激动。 “教习，都城好玩吗？” “教习，都城有什么好吃的？” “教习……” 少年们围着柳青青，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吃喝玩乐统统问了一遍。柳青青一边耐心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一边将她从都城带回来的各种玩意和吃食分给大家。 阿城等人也说起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情况。 “教习，你说我们这次会不会碰到阿铭他们？” “阿铭是种子选手，应该会来！” “那太好了！” “是啊，其实也才两三个月不见，但感觉过了好久哦！” “嘻嘻，上次和阿铭去那石鼓山后探险，这次阿铭来了，我们带他们去水帘洞后玩！” “阿铭不会又不敢去吧？” “哈哈，那我们就再激将他一次！” 大家又说起之前在衡州发生的事情，顾单最为期待，虽然他如今在岳州适应得良好，但衡州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从小玩到大的伙伴都在那里，想到过不了几天就能见到他们，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孩子们心态特别好，浑然没有把即将到来的比赛放在心上。 如此，便跳过了赛前心理辅导这一项，专心训练骑马、射箭、团队合作等几个方面的内容。 准备的时光好似一晃就过了，某日，柳青青上街发现岳州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花团锦簇，人声鼎沸，和逢年过节一般热闹非凡，便知道比赛是真的来临了。 她的内心也如外界般喧嚣起来，整个人开始兴奋、激动、紧张，不一而足。 这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啊， 是她倾注了许多精力和感情的孩子啊， 让她如何按捺得住情绪？ …… 都城。 有人的心情也十分的激动，比如贵妃娘娘。 时间回到柳青青刚离开的隔日。 皇帝上完早朝来到后宫，见到粉面霞光双眼含笑的贵妃，阴霾的心情顿时犹如明媚的晴天，怡然畅快。 他看了看贵妃面前信笺上熟悉的字体，挑了挑眉，掀起衣袍坐下，明知故问道，“爱妃这是收到了谁的信高兴成这样？也说给朕听听。” 贵妃请完安，连忙把信笺递给皇帝，语气飞扬，“陛下您看看，阿弟来信说嘉和有身孕了，无量天尊，阿弥陀佛，真是太好了！” “哦，嘉和有孕？果然是大喜事，朕瞧瞧！”皇帝接过信笺，一目十行，待看到庆安侯在信中写了楚王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皇帝目光幽深，心道：看来王叔府中也不平静啊！ 啧啧，上次小柳大人来都城，可没说得这么详细，有趣有趣。 “陛下，嘉和说想替那位柳大人求个嘉裳，不只是因为柳大人替他们兄妹找出了谋害母妃的凶手，还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儿，只怕是得了那芙蓉仙子的庇佑，这也是柳大人带来的好运，陛下您看？” 皇帝听了贵妃说情的理由，内心发笑，本想婉拒了，什么芙蓉仙子，不过是道家的一些道术罢了，骗骗嘉和那妮子玩儿罢了。只是，他听贵妃的语气，也有几分笃定，不由多想了几分。 说来，皇家秘史中记载，自太祖以来，就有一个秘密任务，那就是清剿前朝逆贼。没想到，在他手上，终于清缴了杨家人，顺带还剿灭了江湖一大邪教黄泉教，还天下以太平，说来也不过一年多。 这一系列事情，其中或多或少都有那小柳大人的身影，不得不说她是有点运气在身的。 只是，三品大将军都已经封了，再给些什么奖赏好呢？再说，这运气虚无缥缈的，他总得有个理由才行，否则无凭无据的，言官只怕是会疯狂的上书…… 贵妃看皇帝沉思，以为他不同意，立马换了语气，娇嗔道，“陛下，您就同意了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说着，还扶着皇帝的手臂摇了摇。 皇帝回神，老神在在的任由贵妃撒娇，好一会儿，才装作难为的样子，连连答应了，“好了，好了，朕答应还不成嘛，别晃了，再晃，朕的胳膊都要被爱妃你晃脱臼了……” 贵妃听到皇帝松动的语气，朝着他媚笑。 皇帝顿时心痒难耐。 —— 申时。 勤政殿。 皇帝看着卫士找出来关于夔王后人谋逆等所有案件的奏折，突然眼睛一亮，对于如何封赏柳青青这个事情，他有了一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