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是恋爱脑》 第1章 逢岸 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对于这句话齐宣现在深有体会。 齐宣本来在人间四处游历,前几天遇到一只蛇妖,那妖修成人形,好的不学竟然学人家当起采花大盗来了,又碰巧叫他给撞上。 他原本只是追着那蛇妖在城里乱窜,谁知那妖出了城,一头扎进了山里。齐宣只顾追那蛇妖,根本不知道他追着蛇妖到了哪里。 “臭道士,你就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那妖一边逃命,一边咬牙切齿的冲齐宣喊话。 “我没读过书,不知道。”齐宣根本不吃这一套,继续对它穷追猛打。 那妖的修为没有多高,又一路避着齐宣的追杀,受了不少伤,没过多久就被他追上。 “人都说修道之人都有一颗慈悲心,还请道长饶我一命吧,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那蛇妖不小心被齐宣打回了原型,齐宣又掐着它的七寸命门,那蛇妖见状不好连连向他求饶。 “你还有脸跟我讨饶,就你犯的这些事,到了阎王殿判罪那也得下个油锅。”齐宣不傻,分的清是非黑白,又怎会被它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正当他要废了那妖的修为之时,不妨却叫那妖钻了空子,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齐宣手上慌不择路的往前一捅,正好给它来了个一剑封喉。 本来齐宣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那妖还有些修为,吊着一口气没死,化作大蟒,缠着他的腰,一路把他拖到了悬崖边上。 偏偏齐宣遭那蛇妖咬了一口后浑身绵软无力,奋力在大蟒身上刺了几下之后,还是叫那大蟒给拽下了悬崖! 虽然他是神仙,摔下去肯定不会死,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那也疼死了,少不了摔得血肉模糊。 “早知道就该画个符拘住它的。”齐宣顺着悬崖峭壁往下滚,佩剑在光秃秃的悬崖上也扎不住。那蛇妖口中肯定是有毒,他不光没力气,脑子也不清楚,这几圈滚下来更是眼冒金星。 就当他以为这要摔个头破血流时动弹不得时,“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好歹不用头破血流,横卧荒野了。”齐宣在掉进水里之后自我安慰。 大量冰凉的水争相涌进他的肺叶子里,让他多了点意识,只不过齐宣实在是手脚无力,根本没力气浮上水面。 “反正我也死不了,泡一会也没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齐宣刚刚为民除害的缘故,运气还不错,刚掉进水里,正胡思乱想着,就有人来捞他。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仙友。”虽然齐宣脑子还不清楚,但他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纯正的仙力。不出意外,捞他大约就是他的同道。 “咳咳咳……”齐宣离了水就猛地一阵咳嗽,把肺里呛进去的水咳出来大半。 “该死的蛇妖,早知道就该先拔了它的牙。”他平复下来大口呼吸,一股热燥的感觉突然就涌了上来,他甚至还有了些羞耻的反应。 都到了这一步,齐宣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怕是着了那蛇妖糟蹋人用的手段。 “那水还挺凉的,实在不行我就回去泡会儿。”齐宣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好在岸边,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再翻下去。 “你还好吗?” 齐宣听见声音朝一边看去,他眼睛还有点不好使,看东西有点朦胧,只能看清那人的身形。 等那人一近,叫他看了个清楚时,眼前没了朦胧,心里却多出来好些不真切,他甚至还有点怀疑自己中了幻觉。 他正想着,那些压不下去的热意,此时沿着他的经络更加疯狂逃窜。 那人在他面前蹲下,抬手想要替他探脉。齐宣有些鬼迷心窍,握住她的手,开口就问:“我那么晕,是中了幻觉吧?”她没有搭话,齐宣伸手去摸她的脸,她直接抬手一挡。 齐宣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不妥,可他热的眼前发昏,一个不稳,身体随之不受控制的前倾 眼前人直接被他扑倒在地。齐宣一靠近她就感觉浑身舒爽了不少,又见一段白皙的颈项近在眼前,脑子一懵就咬了上去。 还没等齐宣松口,他就感觉自己后颈一疼,两眼一抹黑。 “真是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当一回登徒子!”在他晕过去的那一刻,脑子也清醒了。只是还没等他想完,紧接着是黑暗把他卷进了混沌。 等齐宣再有意识的时候,正躺在一处被褥松软的床榻里。他动了动头,眼睛看向周围。 因着有床帐在,他看得有些不清楚。床帐外的不远处放置的烛火,虽然微弱,但也够他看清一些。而且从周围的黑暗来看,应该是晚上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晚上。 他半坐起来,掀开床帐,发现自己的衣服整齐的放在一边。这肯定不是他自己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忍着头晕穿衣下床,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齐宣走到隔断处,看见一个人坐在桌前。那人旁边放着一盏灯,屋里还是太黑了,这点灯光也只够齐宣齐宣看见那人有些曳地的青衫。 她正好是背对着齐宣,齐宣有些出神的看着她的背影,怔怔的抬手按了按心口。 他出神的继续往前走,又突然定了下来。她在灯下睡着了,齐宣不敢呼吸不敢动,怕吵到她。 齐宣心里像是装了一面鼓,鼓声震的他胸腔疼。那鼓声还带起一片热,这股热气甚至从他的心口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热气热的他头更晕了,齐宣想着再走两步,谁知心乱如麻,脚下也乱。一个不小心就整个扑到了她脚边,弄出来好大的动静,直接就惊醒了她。 她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脚边趴着个人,镇静的脸上有些受惊,站起来之后还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我就是不小心……”齐宣比她反应还要大,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冲着她解释。 “不妨事。”她刚刚起的有些急,耳边的坠子小幅度的打着秋千。 她身后还有一盏亮着的灯,柔柔的光从她身后探出来,齐宣心中又升起了那种不真切的感觉。 第2章 搁浅 “我此番幸得仙友相救,多说无益,若日后遇上难处,你只管开口,我定然是要鼎力相助。”齐宣镇定下来,郑重的弯腰与她作揖。 “大恩不言谢,举手之劳而已。”齐宣弯着腰看不见她,只听见她轻声说话。 “我姓齐名宣,字如月,不知可否请教仙友姓名。”齐宣直起腰,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勇气,朗声自报家门。 “沈荒,沈垣。”她只看了齐宣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我已无大碍,不好再叨扰仙友,可否仙友为我指一条离去的路。”孤男孤女,齐宣要是什么也不说就留下来,那也太孟浪了一些。 “你撞进来的时候,乱了我的阵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错处,我也找不到出路。”齐宣很想松一口气,从善如流的再次弯腰向她道了一声“叨扰”。 “擦一擦吧。”齐宣目光下垂正想得出神,一双绣着海浪纹的绣鞋突然走进他的视线里,然后就是一方素帕递了过来。 齐宣抬起视线,愣愣的接过帕子在自己脸上胡乱一擦。他们两人有些身高差,结果齐宣一低头正好看见沈荒脖子上的那个红印子,先前的记忆回笼,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成了花! 沈荒顺着他的目光一瞥,从容的拉高自己的衣领。 “唐……唐突了……”齐宣从脸到脖子根都是红的,磕巴半天才憋出来这一句。 “蛇性偏淫,此时正值秋日,遇上繁衍生息不为过,你遭蛇妖一口,难以自持不为过,是以不必记挂于心。”齐宣面上烧的厉害,听了她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 沈荒似乎不想再跟他说些什么,转身正要离去。齐宣还没反应过来,见她走自己抬脚就跟在了她身后。 “这毒难免会有反复,你且好好休息吧。”沈荒出了屋门齐宣还跟着她,一个大活人跟在她身边,她想装看不见都难。 “月上中天,那你也早点休息。”齐宣干笑着与她道别。 “我只身一人,久不置客房。”沈荒说着看了一眼屋子,又看了一眼他。 齐宣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山上一转,看看是哪里出了岔子。”沈荒顿了一会儿接着说:“若是找到,你便可以离开了。” “天黑夜深,你一个人可不行。反正我都醒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有个地方打坐就好。” 沈荒摇了摇头:“你休息吧,我另有去处。” “还有,你腰上有伤,我包扎用的药有些麻痹作用,药劲过了就有感觉,自己小心。” 齐宣起来的时候都没感觉,现在伸手一摸确实是被包扎过:“有劳了你。” 沈荒微微颔首,转身又要走。 齐宣哪里好意思独占人家的房间,连忙叫住她,脑子飞快的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在隔断外打个地铺,你睡床,把隔断的帘子放下来,你看这样如何?” 两人对视良久,沈荒点头以示同意。齐宣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些不妥,但也是全了两头。 齐宣心里有鬼,进了屋以后,一个人忙的风风火火,只留沈荒在一旁干看。 他在人家的床上睡了那么久,男女有别,齐宣总不能让人家再睡,在问过沈荒之后,他又给沈荒铺上了新的被褥,他睡过的正好拉到隔断外打地铺。 沈荒没再管他,等他收拾完之后,径直走到床边。随手摘下绾发的翘头簪扔在一边,一头青丝瞬间如同瀑布倾泻而下。 齐宣进来的时候,沈荒正在整理脱下来的外衣,月华如水,从窗户投进来,正巧印在她身边。 这般情景,齐宣总是有种做梦的感觉。沈荒似乎是感觉有人看她,她一抬头,两个人的目光正好撞在半空。 “啪嗒”齐宣心里好像有根弦断了,手里的被子掉在了地上,那股熟悉的热燥再一次从伤口不断的涌上来。 沈荒先是把整理好的外衣挂在一边,然后朝着齐宣走过去,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被子。 齐宣情不自禁的拉住抱着被子要走的沈荒,她只看了一眼齐宣拉着她的胳膊,轻轻挣脱开。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沈荒拉下隔断的帐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一般。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唐突了她,可他又不好追上去,只能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齐宣正对着帐子面壁时,里面的亮光灭了下去。看这样子,沈荒是睡下了。 如此这般,齐宣也只好满怀心思的睡下。 到了第二天,齐宣是被伤口生生疼醒的。他艰难的起来穿戴整齐,又把地上的被褥卷到一边。 隔断的帐被收了起来,沈荒人不在,床铺上收拾的整整齐齐。 他捂着伤口走了两圈,腰上的伤口肯定是不小,不然他也不会疼得如此厉害。 齐宣慢慢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四处溜达,现在是十月末,起的风都是凉的。 屋子他不敢乱闯,只在院子里转,等他快走完第五圈的时候,终于见到了沈荒。 沈荒招呼他进了屋子,上了茶水:“你怕是要在这留几天,下月初三说不定就好了。” “这没事,我只是怕叨扰你。”齐宣实在是疼,说话都有些岔气。 “无妨。”沈荒看向他的手:“你若是疼得厉害,现在就可以换一次药。” 沈荒往屋子另一边走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小盒子:“这个药外敷,你的伤口有些深,若是想好的快,还需要用些汤药。” “有劳费心。” 沈荒很自觉的往屋外走:“你的伤一直到腰后,若是有碍,可以叫我。” “那就有劳你帮我换一换。”齐宣发誓,他真是脑子一热。 等脑子再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脱了上衣,沈荒站在他身前给他解包伤口的布。 她的手指是凉的,带着药膏涂在齐宣的伤口上,激的他汗毛倒竖,紧绷着自己的腰。 “你绷得太紧,伤口又流血了。”齐宣低头一看,腰腹上的伤口零零星星的渗出来一点血。 很正常的叮嘱,但齐宣还是忍不住气血上涌。 沈荒面色如常的给他上完药,又换了新的布条给他包扎:“不要沾水,小心化脓。” 齐宣不敢与她对视,只在嗓子里囫囵应了一声。 第3章 养伤 一连两三天的阴天之后,今天是个难得的大太阳天,齐宣坐在窗前晒太阳。 而沈荒则坐在回廊下,阳光明媚,她沐浴在阳光下,肌肤反射出一片瓷光。 她低垂着眼眸,仔细翻阅着手里的书卷。 从齐宣这看过去,沈荒只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就已经极美了。她的眉眼如同画笔勾勒出的画,通身一派清寂,如同雪堆出来的一般。 沈荒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她抬起头目光一下扫了过来。 她抬头看过来,齐宣就又看到了那副好看的眼睛。沈荒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凤眸,是笑起来眉目含情的那一种好看。 只是可惜了,他在这里好几天了,都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别的神情。就算是有,也只是一些很细微的。 偷看被人家发现,齐宣多少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撇开了沈荒的目光。 事实证明,沈荒并没有把他的小动作放在眼里,又把目光转移到了书卷上。 “不知道她笑起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呢。”齐宣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这面想。 “她该不会不会吧。”齐宣还小小的替她担心了一下。 齐宣继续想,沈荒确实生的好看,但是她自带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冲淡了这份美丽,多了一份冷气儿。若非得说她像什么,那她一定是高山上的新雪。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听见了一阵猫叫。 只见一只白猫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小跑着靠近沈荒。 沈荒显然已经听见了小猫的叫声,侧目看了过去。 那白猫小跑到沈荒身边,先是在她身边转了几圈,然后直接跳上了沈荒的腿。 沈荒更是从善如流,一手拿书,另一只手给猫顺毛。 那猫被摸得舒服了,眯着眼睛窝在沈荒的怀里。 都说狸奴肖主,那只白猫舔着爪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真是深的沈荒真传。 许是齐宣看的认真,沈荒抱着她的猫,回头看了一眼齐宣。 齐宣如梦初醒一般,自觉不妥,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要出来走走吗?”沈荒抱着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站在了齐宣的身边。 “不了,我的伤口还没长好,若是渗血又要麻烦你帮我换,我在这里坐着晒太阳就好。” 齐宣抬手揉了揉她怀里的小猫:“这是你养的吗,真好看。” “不是,是山里的,经常往我这来。”沈荒把猫放在窗台上。 “那边种的是月季吧?”齐宣往墙边一指。 “是。”沈荒似乎是不喜欢说话,齐宣也知道她惜字如金,也不指望她能多说些什么。 “那这些是你种的吗?”齐宣继续问。 “自己长出来的。”沈荒说完就没了下文。 齐宣一时也找不到话跟她聊,一下子又把天聊死了。 一时间,两人一猫都没了动静。 虽然都不说话,可齐宣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尴尬的。 山风吹来,屋檐上挂着的竹节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让人莫名的心静。 在窗台上来回走的小猫突然扑到沈荒怀里,“喵喵”叫了起来。 沈荒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猫,又看了一眼齐宣。 “有事你再叫我。”沈荒没有光顾着她的小白猫,走之前还回头跟齐宣说了一声。 “好的,你且去忙吧,我有事一定叫你。” 说实话,刚刚她一回头,齐宣的心都慢了半拍。那些细碎的光落入她的眼仁里,她的瞳色变得通透起来。 她看向齐宣时,齐宣心里的那只小鸟,也随之冲出他的心腔,不知道一头撞去了哪里。 沈荒抱着猫又回了廊下,齐宣缓过神悄悄往那边看得时候,那只白猫正蹲在她脚边舔着盘子里的水,沈荒手里又拿起来了书本,但是她的目光却不在书上,而是放在了喝水的小猫身上。 她的嘴角甚至还藏着一个隐秘的笑容,哪怕不是对着齐宣笑,他看着也很高兴。 那只小猫喝完了水,绕着沈荒的腿来回转。沈荒放下书,腾出来一只手,顺着它的脊背来回摸。 只不过,那只小猫没待多久,和沈荒玩了一会之后,又从来时的墙头走了。 小猫走了,沈荒拿着书卷继续低头看书。虽然她脸上没什么变化,可齐宣就觉得沈荒有点低落。 “你这是看的什么书,那么入神。” 沈荒合上书卷:“闲书而已。” 齐宣低头看向那本书:“星象书,你还会观星吗?” “懂一点。”沈荒顿了顿:“你认得这本书?” 齐宣笑道:“我不怎么懂,只是有些涉猎。” “若是没有阴天,这里也算是满天繁星,望月观星都算有趣。”沈荒说着看了一眼天。 齐宣也往天上看去:“看这样子,今晚很可能就是个晴天。” 他偷偷看向沈荒,眼见着她没在低落,连带着自己打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顺便一起晒了大半天的太阳。 第4章 摆渡 夜晚,山间的月夜好像流动着黑色的液体一样,一轮弯月挂在天上,散发着暗淡的光。 跟齐宣说的一样,是个晴天,月亮很明显,就是星星没有几个。 “那么晚了,你这个时候还出去做什么?” 沈荒手里提着一盏灯,游走在山里。她走的也不是正经的路,而且越走越远。齐宣不明所以,只能一直跟着她走。 这个时候万籁俱寂,齐宣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提着一盏灯是要干什么去。 “他们要走夜路。” 她不紧不慢的走着,换个姑娘晚上走在山里,估计早就被吓哭了,可沈荒还是那副明月清风的模样。 周围的路被她手里提着的灯照亮了,他们走过的地方也都被一一照亮。 光亮在他们身后铺开,蜿蜒曲折,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也不知道通往何方。 “他们?”齐宣刚刚还有疑问,就看见一只游魂从他们身边飘过。 齐宣马上就明白了,这些是死在周围山里的游魂,沈荒在度他们。 他们白天不能见光,这几天晚上阴天没有光,这让他们找不到出去的路,沈荒这是在给他们找路。 这条路是应该沈荒用自己的仙泽铺起来的,散发着温和的气息。 三三两两的游魂跟他们两个人擦肩而过,跟他们走了相反的方向。 “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怕走夜路啊?” “有何可惧。” 齐宣悄悄看了她一眼,她还是那副“与我无关”的样子,但是她做的事情却让人感到很美好。 两个人转了一圈,齐宣来到这里一直没到山里转过,对这里也不甚清楚,硬着头皮跟着沈荒乱晃。 “这是回来了?”齐宣看见了他们身后的院子,开口问沈荒。 沈荒点了点头,并没有进院子,而是走向了另一边。 齐宣跟着她走过去,远远的就看见一座八角亭立在那里,离八角亭几十步远又有一株高大的树。 它粗壮的树干上又吊着一架秋千,有灯照着光,让齐宣看了个清楚。 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进了八角亭,沈荒把手上的灯放在了石桌上。 “凑合喝一些,暖暖心。” 石桌上的水壶里有些凉了的茶水,齐宣把手捂在水壶上。没过一会儿,水壶的壶嘴里就冒出来袅袅白烟。 “多谢。”沈荒接过齐宣递过来的热水,她把釉青的杯子捧在手里,白烟直上,她并不着急喝。 “那么多的鬼你也不怕?” “问心无愧,何惧。”沈荒喝了口水:“况且,我一个修仙的,怕什么。”她这话说的糙,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糊灯的纸有些泛黄,照出来的灯光都是橘黄色的。 橘黄的灯光照在沈荒身上,她整个人都披上了金光,让她冷淡的面容都柔软了下来。 “山下如此繁华,你久居深山老林,可感寂寞。”齐宣看她一直往山下看,忍不住发问。 这一点齐宣还是有些好奇的,沈荒看着也没多大年纪,却是老成的很。齐宣就是想知道沈荒会不会也跟其他女孩子一样,爱玩爱闹的。 “世事聒噪,安居一隅足矣。”不知怎么的,齐宣觉得她的回答正在意料之中。 “看你的样子那些事情你是经常做。”齐宣也捧着一杯热水,透过白烟,他看沈荒看得特别不真实。 沈荒没有立即说话,齐宣正准备打个哈哈,换个话题接着聊。 “就是我不做,或许也会有人做的。” 沈荒好像没看见齐宣的目光,捧着茶水,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她的脖颈细长白嫩,像是美玉无瑕,看的齐宣心头一惊。 沈荒忙着喝茶,看不见齐宣什么表情,齐宣也生怕沈荒发觉自己的不对劲。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压下不该有的小心思。 风吹过远处的大树,树叶相互摩擦,“沙沙”的声音在这个时刻格外的清晰。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安静的喝着热水,齐宣心里竟生出来一些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你乏了,就回去吧。”沈荒放下杯子对他说。 “我不乏,正想坐坐。”齐宣拎着茶壶给她续上茶水。 沈荒没再说什么,一直往山下看。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太阳从他们身后的两山之间跃然升起。日光喷薄而出,散落的日光就落在了大地上。 万物被这些散落的日光勾勒出一个轮廓来,天也亮了不少。 “那是……梧桐木。”齐宣借着这微薄的日光,看清楚了那株大树。 “是。”沈荒没有过多的回答,简单的肯定了他的猜测。 “梧桐木引凤凰栖,比你一个女娇娥倒也合适。” 齐宣随口打趣道,引得沈荒侧目看他。 许是沈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揉了揉她自己的眉心,没有回答齐宣的话。 他们又站了许久,山下的小镇有些人家的烟囱已经升起来淡淡的炊烟。镇子外面的村庄里,雄鸡昂首挺胸的打鸣。 他们离得远,看得见但是听不着,可就这样看着齐宣也好像是听见了声音一样。 镇子里的商贩顶着清晨的阳光摆起来摊子,镇子外,村庄里的农人扛着农具准备开始劳作。 天大亮起来,沈荒提着的灯笼里的烛火正好也燃烬熄灭。 “此也不过众生也。”齐宣两个人看了一场日出,又看见些,齐宣心里也是有感而发。 不知道是不是沈荒没听见,她没有接齐宣的话。 “你我也是众生。” 齐宣本来准备在跟沈荒说道说道的,还未等他开口,沈荒自己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了。 “原是我狭隘了,此番受教。”齐宣郑重其事的跟沈荒作揖。 沈荒合袖微微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就这样,谁也没睡成觉,两个人一起熬了一夜。 齐宣还好,就是没想到沈荒还能是那副明月清风的样子。 这个院子里大多数房间都被放杂物了,也有两间客房,只是沈荒原来不用闲置了一间。齐宣在这里停留,也就花了一些功夫收拾了一番。 他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出了屋子正想叫沈荒去休息。也就这一会儿,沈荒已经趴在正屋桌子上睡着了。 齐宣连忙噤声,十分庆幸自己还没叫她。 “不要叫了,也先碰她,她睡着了。”那只小白猫又来了,齐宣怕它碰醒了沈荒。轻轻抚摸着它,小声叮嘱着。 那小白猫似乎是听懂了,没再往沈荒身边凑,迈着猫步走了出去。 齐宣放轻动作,把她拢在怀里,送回了她的卧房。 这个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沈荒也穿的厚实了些。齐宣怕她穿着衣服睡觉着凉,帮她脱下了外袍放在一边。 “你说什么。”齐宣听见沈荒在小声嘟囔什么,他马上下头去听。 沈荒很快就没有了动静,齐宣笑着摇了摇头,替她拉了拉被子。 齐宣安置好她之后,坐在床沿上,托着腮看了她好一会儿。 沈荒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齐宣下意识抬手给她理了理有些挡脸的头发。 做完之后,齐宣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离开床沿,站到三尺以外。 那只刚刚走了的小白猫,又回来了,齐宣正想抱着它撸两把,它躲过的齐宣的手,跳上了沈荒的床,齐宣拦都没拦住。 它走到沈荒的面前,轻轻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沈荒的侧脸。沈荒的眼睑动了动,不过她没有睁开眼睛。她在睡梦中抬起手,想摸摸那只猫。 那只猫也从善如流的递上自己的头,钻进了沈荒的被窝里。 一人一猫相拥而眠,岁月是挺静好的,就是齐宣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齐宣看它没有要闹的意思,也就轻轻退了出去。 第5章 初一 齐宣今晚做了个梦,梦见江南,还有沈荒也在江南。 等他梦醒了之后,他愣是一夜没睡好,脑子里一会儿是沈荒,一会又是在江南,又一会儿又是他们一起看过的月亮。 他也睡不着了,盯着床顶发了一晚上的呆,换回来了第二天眼皮底下的一片青。 而且……还有一些头轻脚重的。 齐宣寻了沈荒好一会儿,最后在厨房寻到了沈荒。 沈荒不会做饭,齐宣会,她就央了齐宣教她。说实话,沈荒在做饭这一块上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只能说是勉强能吃。 这会子,齐宣没赶上做饭,沈荒应当是饿了,自己在厨房里弄吃的。 “你说什么?”沈荒的嘴巴上下开合了几下,他就是没听见声音。 锅里熬着米粥,散发出来一股米香,齐宣闻着胃里一阵恶心。 “我没事……”他看见沈荒脸色一变,丢下手里的扇子,想要过来扶他,齐宣还想说些什么,可没过一会儿,他眼前就是一黑。 “沈荒今日只怕又是一番劳动了……”这是齐宣昏睡过去的时候,心里最后的念头。 齐宣哪怕是晕过去也晕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的又做着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他又梦见了……沈荒…… 沈荒正靠着柱子,紧闭着双眼,手里还拿着个酒壶。 她光着脚,一身素衣,头发也没有梳起来,只是随意的披在肩头上。 齐宣心如擂鼓,眼睛却挪不开半分。 他们头顶上是一片被屋子圈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人抬头能看见的也只有这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 这里应该是在山上,齐宣看见了只有在山顶才可能会有的积雪。齐宣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沈荒,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也不知道她冷不冷。” 远处的积雪看起来挺厚的,他没感觉到冷,只是看见平日里沈荒怕冷,这会子又光着脚踩在地上…… 沈荒又闭上了眼睛,齐宣鬼使神差似的走了过去,在沈荒身边蹲了下来。 一靠近齐宣就感受到了沈荒身上的那股子热气,还带着一些淡淡的酒香。 沈荒帮他换药的时候,避免不开靠近他,齐宣知道她身上本来就有一股好闻的气味。 她身上那股味道很冷很淡,像是冷檀香一样。 现在这股冷淡的味道里掺了一股酒香,齐宣虽然没有喝酒,但是他感觉自己已经醉了。 沈荒的睫毛长若蝶翼,在眼窝里落下一处阴影,她的睫毛颤颤巍巍的,引得人心里一阵痒痒。 那酒壶从沈荒手里掉了下来,“叽里咕噜”的滚到了一边。 估计沈荒是睡着了,手里也脱了力,酒壶也就从她掉了下来。 齐宣伸出手,想要替她理理额前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手上却是落了个空,他根本就摸不到沈荒。 突然沈荒睁开了眼睛,齐宣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里似是有水波流转,乌黑的眼仁,湿漉漉的净是一片干净之色。 她又抬起手伸向了齐宣,齐宣的呼吸一窒,以为是沈荒看见自己了。 沈荒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手,靠着柱子,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齐宣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以至于他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带着一些眩晕。 他缓缓吐出来一口浊气,顺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齐宣枕着自己的胳膊,望着床顶不重复的花纹发了好久的呆。 他想起来今天已经是初一了,马上他就得走了。 “我也是可以留着的。”随着他想要离开。这个念头也随而来,让齐宣心里一紧。 “真是胡思乱想!”齐宣心头一惊。 “不知道沈荒吃饭了吗?”想着想着,就又绕回了沈荒身上。齐宣翻身下了床,准备自己去看看。 齐宣一路寻到了主屋,从外面进去就是一阵暖气扑面而来。 沈荒在主屋里间的小案边,膝盖上盖着一块皮毛,伏在桌前正写着什么。 可能是怕墨水沾上衣袖,她的袖口往上挽了两圈,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腕子。 听见有人看门,她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投注自己的笔尖。 “此番……又是麻烦你了,实在我的不是。”齐宣收容敛袖,坐在书案的另一边,言语间多是不好意思。 “无妨。”齐宣的肚子就在沈荒说话的时候……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齐宣:“……”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沈荒侧目看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齐宣也不好意思问她去干什么,留在屋里,试图在地上找一条地缝。 没过一会儿,沈荒端着个汤盅回来了,汤盅里的香气溢了出来,顺着热气飘进了齐宣的鼻子里。 “喝吧。”沈荒整理了一下书案,腾出来空,把托盘放在了齐宣的面前。 齐宣揭开汤盅,汤盅里还浮着切开的姜片,鱼汤奶白,看着是正常的。 “我洗过的。”沈荒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特意提了一嘴。 齐宣端着汤盅,什么也没说,视线略过沈荒袖角上的一些污渍。 “你……不是不做了吗?”沈荒在差点点了厨房之后,终于放弃了。 “我一个人,总是要学着做的,多谢你。” 这些时日齐宣教过沈荒烧火做饭,齐宣也发现沈荒只是不会,还有一些懒怠,她若是学……也可以做的好。 齐宣教了一些时日之后,沈荒做饭还是个事,简单的烧水熬药熬汤什么的也不成问题。 他心里知道沈荒是在谢他这个,齐宣心里是有些不愿意她学的那么会的。 原先沈荒什么都不会的时候,齐宣留在这里的理由还可以是“我教你过日子”。可眼下他留在这里就是“我病了,我还没好,你救救我!” “不合胃口。” 齐宣拿着调羹,自顾自地发呆,一时没发现沈荒在看着他。 “没有,挺好的。”以你的水平,没毒死人……真的就已经很好了。 后面这句是齐宣在自己心里补充出来的。 白糖和盐分不清,又甜又咸的,齐宣只能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保持微笑,以示鼓励。 “甚好……甚好。”齐宣一口气喝了下去,也不顾汤的温度,烫的他舌头发麻。 “我收拾就好了。”齐宣挡住了沈荒要收拾的动作。 沈荒又坐了回去,往砚台里添了一些清水,拿起来另一边的墨条,扯着自己的袖子细细的磨墨。 齐宣回头看了沈荒一眼,沈荒低着头不曾感受到他的目光,齐宣眼神闪烁着,心里盼着她抬头。 等到他快推开门出去,沈荒也不曾抬过头。 “你受凉了,记得多加衣物。”沈荒突然开口道,齐宣的心头却是一惊。 “我并无大碍,倒是你也要记得多加衣物。”齐宣忍住不回头去看她。 彼时,他的心头像是被人剖了一刀,那里成了一个豁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从里面流出来。 第6章 初二?夜 两人在一个屋檐下,又有了几次的推心置腹,难免不了亲近了许多。 如今越是亲近,齐宣心里越是如鲠在喉。 这种感觉随着齐宣一直挨到初二,这时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也不再发烧。只还有一天,他差不多就要告辞,没头没脑的,他也不好赖在人家这里。 整整一天的时间,齐宣几次想开口跟沈荒说些什么,但是都没说上。 入夜之后,他又在正屋外几次徘徊。还是在屋里的沈荒听见了动静,把他叫了进去。 “更深露重,怎么不早些休息。”沈荒正在灯下读书,齐宣没说什么,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 “你若是无事,我可去休息了。”沈荒按按额角,放下书等着他说话。 “我没什么事,就是看你这里还没灭灯,就想看看怎么了。这也没事,那你休息吧。”齐宣就差没把我心里有鬼写脸上了,他不说,沈荒也没在追问。 沈荒灭了灯,出门关上主屋的门,齐宣还跟在她身后。 “还有热水吗?”沈荒停下来问他。 “有的,你且等着吧,我给你送过去。”还不等沈荒说什么,他就逃也似的奔向了厨房。 热水倒进盆里,升腾起来大量的白烟,沈荒的面庞也在白烟里变得模糊不清。 “有凉水吗,有点热。”齐宣只到了热水,确实烫人。 “你再等等我。”齐宣再次飞奔出门。 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提着半桶凉水。他用水瓢往热水里兑了半瓢冷水之后,白烟小了一些,总算是看着没那么热了。 沈荒除去鞋袜,把脚伸进洗水盆里。 “还要些凉水吗?”沈荒摇摇头。 她的脚被热水烫出来一片红,他看了一眼,自觉冒失,慌忙的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你热吗?”齐宣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脑门的汗。 “是有点。”齐宣抹了一把汗:“你还要热水吗?”这一会儿,他看白烟又散了好多。 沈荒没说话,只是看了他。齐宣叫她看得头皮发麻,大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她站起来,跨出了水盆,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 沈荒的脚还是湿的,如今光着脚走过来,地上还多了好几个带着水渍的脚印。 齐宣其实很想让她把鞋穿上。 “你难受吗?”沈荒仰头看着他。 “我难受吗?”齐宣这才发现自己越来越热,眼前花迷。那么多的事物,只有沈荒在他眼里是清晰的。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那条蛇,沈荒早说过,那蛇毒是会反复的。他前天发的那一场烧就是前兆。 “我……难受……”之前被蛇咬出来的伤口早已经好的差不多,可现在齐宣却感觉那处伤口热的疼。 齐宣如同上次一样,抓住了她的胳膊,只不过沈荒没有挣脱开。 “你想要什么?”沈荒定定的看着他。 “我想要什么?” 齐宣也看着她,他想要的,他说不出口。 “你想要我吗?”沈荒替他说了。 沈荒伸手点了点他的心口,那里有一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歪了歪头,不知道为何,齐宣从她的眼角看出来一股愉悦,一股有些恶劣又新奇的愉悦。 齐宣把她拉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你说的对,我想要你。”他现在欲望缠身,几乎是不能自持。 那种粘稠的感情,压抑和不明的,全都在此刻,从他心口上的那个口子里奔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 “初九是个好日子,你要娶我吗?” 沈荒抬手抚平他肩上的褶皱,微凉的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脖子,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随之加重,十分清晰的落在两人之间。 “我觉得我可能等不到初九了。”齐宣低头贴住她的额头,也不知是谁主动靠近,稀里糊涂的就吻在了一起。 呼吸交缠之际,一切没说出口的都没于唇齿之间,衣服撒了一路,两个人半推半就也就滚上了床。 沈荒眼里蓄着一包泪,齐宣覆上她的眼角,等着替她擦泪 她早已没了刚刚的自如,带着慌乱的攀附在齐宣身上。齐宣见惯了她清风明月的样子,如今这副样也叫稀奇又稀罕。 “我好想要你……”齐宣咬着她的唇,话说的含糊不清。 沈荒迎合着他的亲吻,抬手摩腻着的侧脸,指尖顺着他的侧脸一路往下,在他腰间的伤口上几度流连。 最后兜兜转转停在了他胳膊上被蛇咬伤的那一块,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惹得齐宣倒抽一口凉气。 “贪心啊……”沈荒收了作怪的手,再次点在他的心口上。 若是得偿所愿,纵使贪心,齐宣也认。 只不过,他不知道,彼时正贪心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这就有道是,郎有情妾有意。 只是那蛇妖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无端生事作恶,为了报复咬了齐宣一口,还能做个媒,成就一双好人。 第7章 初三 齐宣醒的时候天色尚早,沈荒还在他怀里酣睡着。 他动了动想要起来,沈荒迷迷糊糊的往他身边靠,齐宣不敢动了,揽着她继续躺着。 她一条腿往齐宣腰上搭:“…唔……腿好疼……” 齐宣定了定心,默念清心咒:“我给你揉揉。” 她又搭上了一只手,在他胸前蹭了几下:“困。” 齐宣心软的一塌糊涂,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继续睡吧。” 沈荒说话,齐宣低头一看,这厮估计都不甚清醒,只是梦中说了两句胡话。 ……不过她确实该累的。 齐宣把她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露出来还泛着红的耳垂,他看着心里痒痒,忍不住揉了两下。 沈荒哼哼两声:“不要……”齐宣赶紧松开了她的耳垂,揽着她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齐如月……” “怎么了?” “胸口疼……”齐宣吓得精神一振,抬手去解她的细棉亵衣。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齐宣:“我不要。” 齐宣哭笑不得,拥着她问:“胸口疼是怎么疼,钝钝的疼还是绞痛?” “脖子疼。” 怎么又是脖子疼了,脖子怎么会疼。 沈荒又翻了个身,挤在他怀里呼呼大睡,又没了声。 齐宣趁着她睡,轻轻扯开她的衣领,看了才知道她为什么喊疼。 那一溜的胸脯连着肩膀,不光泛红,有些地方还有破皮,衣服一磨不疼也肯定是不舒服的。 至于脖子疼…… 他撩开沈荒的头发看了一圈,在她的后颈上看到了一个掐出来的印子,这当然不可能是沈荒自己弄出来的。 齐宣轻手轻脚的起来,去放药的地方扒拉药膏,沈荒身上破皮的地方还是得上了药才不难受。 “你别碰……”沈荒拂开他的手,不让他碰。 齐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全是昨晚的春宵一刻:“马上就好了,涂了药就不疼了。” 给沈荒上完药,齐宣披上衣服出去走了两圈。昨晚应该是下了点雨,空气里泛着一股冷气,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冻了一会儿之后,齐宣终于冷静了。他进了屋子又走了几圈,等身上的冷气散的差不多了,他才又在沈荒身边躺了下来。 沈荒正睡成一团,齐宣悄摸的又把她揽了回来。她动了几下,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齐宣胸前,胳膊搂着他的腰。 齐宣觉得清心咒这种东西太华而不实,他念了那么多遍,不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睡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沈荒蹬蹬腿,她翻了个身,伸手在齐宣身上摸了两把:“……嗯?” 齐宣看她这样就知道她睡迷糊了:“是我。” 沈荒翻身过来,揉着眼睛抬头看他。 “不接着睡了?”齐宣拉高被子,盖过她的脖子。 沈荒摇了摇头,然后卷着一边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你,硌人。” 齐宣老脸一红,觉得又要坏事,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沈荒。 “我要起了,你去帮我找身衣裳吧。” 齐宣睁眼一看她坐了起来,自己也赶忙起身。拉过被子披在沈荒身上:“天怪凉的,你还是躺着吧。”她轻轻应了一声,裹着被子坐在那里。 “你给我换过里衣?”沈荒从帐子里伸手接过齐宣找来的衣服。 “换了。”他怕沈荒不舒服,还给她洗了个澡。 “我的鞋。”齐宣弯腰拿起她的鞋子,放到她脚边。 沈荒慢吞吞的套着袜套,脚踝上的一圈红印子尤为明显,她看了一眼齐宣,齐宣心虚的不敢跟沈荒对视,站在一边装木头。 “走吧。”沈荒招呼他往外走。 “去哪里?外面冷,你再穿厚点吧。”齐宣觉得她穿的太单薄了。 “今天初二了,我先前说初二初三阵法就能好,好了就能出去,今个去看看好了没。”沈荒又折了回去找了件披风穿上。 沈荒没说去哪里,齐宣就跟着她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着,山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些小动物探头探脑的看他们。 沈荒不说话,齐宣正酝酿着说些什么,沈荒却停了下来:“就在这。” “你这阵法做的有意思。”不同于普通阵法,沈荒这个一层套一层,甚是精巧。 “还好。”沈荒单手掐诀,那阵法肉眼可见的运作起来。 “好了。”沈荒收了仙力,那阵法也慢慢隐了去。 “那现在可以往山下去了?”齐宣心里存了事,语气都不由自主的带了一点急。 “你要走。”沈荒偏头去看他,虽然她的眼神坦荡,但是齐宣总感觉她眼里有点别的意思。 “不是……你被误会!我绝不是要弃你而去。” “我是要正经娶你的,可我还没跟你写婚书拜堂就在昨晚唐突了你,依然是不妥。成婚又是大事,哪能什么都不准备,我就是想下山置办一些东西。” 齐宣生怕沈荒误会了,慌里慌张的解释出来一串。 “若是你愿意,我们就一同去,置办的东西总要你喜欢才可以的……” 沈荒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自顾自的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齐宣见她不应,正想再说些什么,不料却被她抢先开口: “我腿软,走不动。”她看着齐宣,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深意。 齐宣感觉眼前一花,无数热意涌上脸庞,现在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脸怕是比猴屁股还红一些,他可太知道沈荒的话什么意思了。 “那……我背你……” “好啊。”沈荒非常痛快的就应了下来。齐宣马上就丢了刚刚那一点失落,乐颠颠的去背她。 “那现在我们走哪边?”沈荒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头上,齐宣一侧脸就能跟她对视。 “直走就好。”说着她又闭上了眼睛。 齐宣见她眼下发青,心里愧疚,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好让她趴得安稳些。 “这阵法还真是跟看到的一样精巧。” 没走多久,齐宣就遇上了山路。他发现这阵法从里到外,无论往哪个方位走都能找到路,但是从外往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一种阵法,两种结果,也真是巧思。 “还没到吗?” “没呢,估计快到了。”齐宣侧目看她,见她还闭着眼睛,心里好笑。 “哦。”沈荒歪了歪头,继续趴在他肩上瞌睡。 第8章 初三?夜 齐宣说是快到了,还是又走了好长一段路。 “快醒醒,我们要到了。”齐宣叫醒沈荒,四下一看又觉得不太对。 “我们不是下山吗,怎么跑到府城来了?”齐宣把沈荒放下来,有些不解的发问。 “我改了阵法。” 齐宣上次就是从府城追着蛇妖到了沈荒的玉溪山,山山相连,难怪她的阵法能一路通到这里来。 “厉害啊。”齐宣再次感叹道。 府城确实热闹,街巷里的摊子卖什么的都有,供人玩乐的更是数不胜数,一圈圈逛下来,看得人眼都要花了。 齐宣不知道沈荒喜欢些什么,又生怕委屈了她,但凡她多看两眼齐宣就要掏钱。 沈荒看一眼一旁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再看一眼齐宣,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不觉得买的有些多吗?” 齐宣正给她挑坠子:“不多啊,再说只要你喜欢就好。你看,好看吧。”他把刚刚买下来的水滴坠子给沈荒看。 “走,我们先去找家成衣店。”齐宣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拉着沈荒。 “去成衣店做什么。”沈荒有些转不过来。 “拜堂成亲,怎么能不穿喜服。”齐宣没忍住叹了口气。 府城人多,成衣店里也是人来人往的,伙计老板都忙的脚不沾地,两人又逛了一阵才找到一家清净些的铺子。 这家铺子里衣服多是半成品,所以人不是很多,老板忙着算账,也没注意到客人,两人自己在店里转了起来。 “老板,这件怎么卖”齐宣一把拉住沈荒在一件嫁衣前站定,大声的呼喊老板。 这件嫁衣没有很繁琐的刺绣,祥云纹跟仙鹤织成一片,浑然一体,精致而又不繁琐俗气,齐宣就觉得沈荒穿一定好看。 “公子可真有眼光,这件嫁衣是我们这里一位精通苏绣的绣娘做的,衣料花样都是顶好的,只是这价钱……”老板说话留一半,齐宣秒懂。 “价钱好说,我们就要这件,你看看够吗?”齐宣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叶子,递给老板。 “就穿一次而已,不至于。”沈荒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道。 “就这一次,怎么还能委屈你。”齐宣的声音不小,一旁专注数钱的老板都百忙中看了他一眼。 “老板,多的不用找,麻烦你再帮我找一件喜服,少了我再补上。”齐宣才想起来自己的还没买,连忙阻止老板数钱。 老板爽快的答应了,利索的给齐宣也找了一件,两件衣服包好,齐宣又补了半袋金叶子,临走的时候老板又送了一把绣着喜鹊登枝的红缎面团扇。 齐宣去买香烛,转头就看见沈荒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就知道她又是累了。 “我们这就回吧。”齐宣蹲下背她。 “太阳快下山了。”沈荒趴在他背上,抬手指着天边。 “运气不错,还能顺带看个落日。”齐宣说话都带着笑意,沈荒轻轻应了一声。 齐宣侧头看她,沈荒半边脸都映着金色。沈荒发觉他的目光,慢吞吞的拿着团扇挡住自己的脸。 齐宣轻笑,扭过头去,背着她几步就赶上了天边的落日。 本来他们以为能赶着天黑回家,谁知他们出城之后,进了来时的山脉,天都黑了,他们还没回到玉溪山。 “这里不大对劲。”日落西山,天色暗淡。两人在一处林子里转了许久,然后又绕进了一座山里。 “看出来了,鬼打墙吗?”齐宣把沈荒放下来,两人对着一棵见过三次的大树面面相觑。 “不应该啊。”他们俩都是有功德仙力加身的,一般邪祟根本不会想不开往他俩身边凑。一个弄不好,魂飞魄散那可不只是说说的。 齐宣挨着她坐下,从乾坤袖里掏出来一包糕点拆开,递到沈荒面前。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阵的哭声。别的不说,这哭声在夜里还挺瘆人的。 “去看看。”齐宣收了吃的,起身跟上沈荒。 “这是小孩子的哭声吧?”那些哭声参差不齐,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哭的比猫叫的声音还小,但肯定是孩子的哭声。 “再看看。”沈荒沉吟片刻,没有妄下定论。 不多时,他们便循着哭声来到了一处小村庄。且不说那哭声,这村庄就有些古怪,死气沉沉的,尤其是从村子里流过得那条河,怨气大的都能变成实质了。 两人从村庄里穿行而过,一路追到村尾百米外的荒地。这片荒地上立着一座塔状的建筑,周围萦绕着许多婴儿魂。 “好像是弃婴塔。”齐宣绕着塔看了两圈,心里思量片刻才得出定论。 “好重的怨气。”沈荒抬手按着塔身的土墙,神色凝重。 “这弃婴塔也叫义塔,有些父母不忍夭折的孩子远离,干脆就建了塔,把孩子的骨灰留在塔里,一来方便祭拜,二来是留个念想。” “弃婴塔就像它的名字,可以用来遗弃婴儿。”齐宣顿了一下:“尤其是女婴。” “我看到了。”婴儿魂可能会长大,这座塔周围长大了的婴儿魂绝大多数都是女孩儿。 沈荒放下手,两人看着这座塔一言不发。 “他们很不甘心。”齐宣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出生就是死亡,这谁能甘心。 沈荒抬手,细碎的金色从她手里倾泻而出,一闪一闪的如同天上的星子,这些金色缓慢的流向弃婴塔,把弃婴塔笼罩其中。 齐宣见她用功德超度这些婴儿魂,双手合十在一旁低声念起往生咒来。 他们俩身边慢慢聚来了好多孩子,沈荒在一边坐下,那些孩子围在她身边,她抱起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女孩,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沈荒手一挥,那只喜鹊登枝的扇子出现在她手上。她再一挥扇子,许多只喜鹊从扇子里窜出来,那些喜鹊口中都衔着一点光。喜鹊松口放下那些光,星星点点的看着比沈荒手中放出来的功德看着还要美一些。 跟刚刚不同的是,这些不是功德,是沈荒的仙力。有了仙力滋养,这些孩子的魂体不仅凝实了很多,怨气都消了不少。 “还是有些不对,这里的怨气实在太大了。”齐宣靠近她,虚扶着她的胳膊。 “或许,这些孩子不止为自己怨。”沈荒一语正中齐宣下怀。 “英雄所见略同。” 齐宣话刚说完,天边就落了一道雷。 第9章 初四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条河,还有村子。”沈荒搭着他的手站起来,与他换了个眼神,齐宣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齐宣去看河,沈荒则是转道去深入村子去探查。两人从村尾分开,又很快在村尾聚头。 “是掠拐。”沈荒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探查到的简单且骇人。 “这水里里有东西,怨气也很重。只是不知道叫什么东西拦住了,才没上岸。”齐宣顺着河里的怨气找到一片水塘。 “放了吧。”沈荒等他说完,十分干脆的来了一句。齐宣知道她的意思,反手就坏了河里的禁制。 风平浪静的河马上就变了样,水面漾起一圈圈的涟漪,一个个面色惨白,双眼突出的女鬼爬上岸。 她们黑发披面,目光能看到的地方多多少少带着些伤痕,有些女鬼还大着肚子。还有一些小孩子,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哪怕她们现在看着无比骇人,但还是可以看到原来年轻貌美的眉眼。 “看这样,她们八成都是活生生被溺死在这里的。”沈荒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那些上岸的鬼没有看他们,而是直接进了村子。她们现在基本上都是怨气极重的厉鬼,一会儿村子里会发生什么,不动脑子都能想到。 “我们跟过去看看吧”齐宣点头,然后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两人之间一时无语,不远不近的跟在那群鬼身后。 “时间也不对,我们来这都好久了,月亮都该下去了。”齐宣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普通村民没那么大本事,多半是有人作怪。”齐宣刚刚低着头,现在正好方便了沈荒在他耳边说话。 齐宣耳边一阵温热酥麻,只是现在不太好害羞。 那些女鬼进村之后四散走开,没过多久,惨叫声就此起彼伏的响起。因为是夜晚,大多数人都在休息,现在已经有好些人从屋里跑了出来。 这些村民害死了这些女人和孩子就是他们种下的因,现在结出了恶果,也是他们该承受的。齐宣两人不打算管,也管不了。这些女人杀人报仇,算是因果轮回,天道都没理由管。 齐宣连忙揽着沈荒躲到暗处,抬手捂住她的视线。 “我不怕的。”沈荒虽然那么说,但还是任由他捂着。 有人存心做坏,他们俩正静观其变,这村里出来那么大的动静,那作怪的人肯定得察觉到了,说不定还得来看看。 果不其然,那些侥幸逃脱的村民口中大都喊着“村长救我”。齐宣心里还纳闷时,他们口中的村长就来了。 那村长的吊梢三角眼里都是算计,身边还黑气缭绕的,看着就很邪气。 他们俩离得有些远,只能听见村长在骂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罗盘,一手掐诀,口中还念念有词。 齐宣率先现身,村长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罗盘就已经被踹飞到一边。 “我说呢,她们怎么就被放出来了。”他站起来话才刚落音,托着罗盘正要施法,罗盘就又被掀到了一边。 齐宣看热闹不嫌事大:“少说两句吧,死的慢。” 村长满脸阴霾:“你算个什么东西,少管闲事,现在马上滚蛋,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齐宣手一抬一压,握着剑就冲了过去:“都说了,少说废话。” 村长看来是不精于此道,也没料到此人如此不按套路出牌,身上被捅了好几个血窟窿。 沈荒不管,从屋顶下来捡起齐宣刚刚打翻的罗盘研究了起来。 “歪门邪道。” 那村长也没想到到还有一个人,眼睛在他们两之间一转,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纸扔向沈荒。 齐宣把手里的剑一扔,径直劈开了那道符。他得了空子,立马就使了个土遁逃之夭夭。 “让他跑,我们找过去。”沈荒拿出一方帕子包住那罗盘的一角拿着。 “我悄悄在这附近布了结界,他绝对跑不出村子。”齐宣接过她手里的罗盘自己拿着。 他们敛去气息,循着村长的踪迹找了一路,那村长土遁的路线七拐八绕的,两人花了好些时间找到了一间小庙处。 那村长先前被齐宣捅了好几个血洞,又遭了一些反噬,他们进去就看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倒在神像后面,连有人来了都没发现。 齐宣眼疾手快拿剑抵着他的脖子,顺手又往他身上套了个咒。 他这一套动作做的太快,等村长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阶下囚了。 沈荒看着他的动作,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点,别让他死了,我有话要问。” “好嘞。”齐宣马上收了剑,在他身上上了道禁制,提溜到沈荒面前。 “你是个邪修。”沈荒接过罗盘扔在他面前。 “是啊,怎么了。”村长突然阴森的笑了起来。 “还怎么了,要点脸吧。”齐宣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我凭我肯定是斗不过二位的,我想要的也都差不多了,也就悉听尊便吧。”他对齐宣的话置若罔闻,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 “是你帮拐子拐来这些女子,又在她们死后把她们困在这里,还利用她们的孩子修炼邪术。”沈荒说着话,声音越发的冷。 齐宣踢了踢地上的罗盘:“用婴儿炼魂修炼,你也不怕招来天雷。” “弃婴塔里的孩子,她们要么是生来就被抛弃,要么就夭折,为我所用之后,好歹还能在人间多留那么一两刻。” “还有那些女人,反正她们都是要被拐的,拐到哪里不是被拐。就算不被拐,不照样也是嫁人生子。”齐宣着实被他这番大言不惭的言论恶心的不轻。 “你既是修士,就该很清楚后果。”沈荒抬手解了他身上的咒法。 “我就是因为清楚,也想登顶荣光,只可惜若能提前知道如此修炼少不了停滞不前,说不定我还能早早的另寻他法。” “说一千道一万,我大概就是存心作恶,哈哈哈……” “不知悔改。”沈荒拿过齐宣的剑,一剑捅进他的命门,废了他的修为。 村长猛的喷出来一口鲜血,看着他俩疯疯癫癫的就开始笑。 “你们这也算是除魔卫道了啊,哈哈哈哈。” “颠倒半生,我也能成魔头了,哈哈哈哈哈……” “杀了我吧,我死了,那才算是正经的除魔卫道,哈哈哈哈……” “人心不足蛇吞象。”齐宣看着他这样子,附在沈荒耳边小声嘟囔。 “人心……人心!”那村长听见了笑得更厉害了:“若不是人心,我也能除魔卫道,哈哈哈哈……” “就算是陷害我,把我逐出门去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死了……死死死,我也要死,你们杀我呀……哈哈哈哈……” “我们不会杀你,你的命自会由你造的因果来收。”沈荒说完就拉着齐宣的袖子走出了小庙。 这村长在这个村子有些年头了,他才是这场因果的源头。现在他没了修为,不用他们动手,那些女鬼自会循着因果来报仇。 毕竟种了恶因,也就该得恶果。 第10章 初四?夜 他们离了小庙不久之后,头顶的天慢慢变化了起来,从原来的一片漆黑,慢慢亮了起来。 照着天上的太阳来看,他们已经是熬了一夜。算上他们在林子里打转的时间,加上在村子里做事的时间,也差不多。 “这村子里应该还有活人。”他们刚刚看见有几户人家窗户上新贴着喜字,那些人家里说不定就还有姑娘活着。 齐宣带着沈荒从屋顶过去,路上都是血和尸体。天亮了,鬼怕光,鬼哭狼嚎的声音都在慢慢平息,估计再今晚过后,村子里都不会再有几个活人。 一路上,有个蛮横的老妇人看见他们,先是哀求的求救,可她见他们没什么动作,就变成了破口大骂。 他俩能清楚的看见那老妇人身上泛着黑的因果,这种程度的因果,肯定是害死过人。 “你说,她们都吃过苦,怎么还本本加厉的压迫别人呢。”齐宣忍不住这样问。 “大概是坏吧,见不得别人好。”沈荒的回答简而意骇。 路上还有些鬼站在暗处给他们指路,这让他们少走了一些弯路,很快就找到了人。 这家人把那位姑娘用铁链套住脖子拴在了牛棚后面,她看见沈荒只有有些害怕,在看见齐宣时,也顾不上套着脖子的铁链了,拼命的尖叫后退。 齐宣脸上平静,心里慌的一批,连忙翻上墙头离开那姑娘的视线。见他离开,那姑娘才慢慢平静下来。 齐宣就在屋顶上,看沈荒安抚那姑娘。他发现沈荒看似云淡风轻,其实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安抚好了这姑娘,沈荒弄开圈着她脖子的铁链,半扶着她出了门。她脸上先是迷茫,接着又换成了不可置信,反复几次后她才确信自己逃了出来。 以上她这种情况重复了好多次,找到其他还活着的女人时,基本都是那么个情况。齐宣没在露过面,只是远远的跟着,也不让她们看见。 这个村子没多大,最后他们也只找到了几个姑娘妇人女孩,还有两个妇人怀里还抱着孩子。她们无一不是满身伤痕形销骨立。只不过原本麻木的脸上多了很多恍若隔世的神情。 沈荒三言两语说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她们几个还愣了半天。然后就是一阵嚎嚎大哭,哭着了好一阵,有人笑了起来,然后她们一群人又都开始放声大笑。 “多谢恩人救命!大恩大德我蔡喜没齿难忘!”那名叫蔡喜的女子就是他们找到的第一个姑娘,她“扑通”一下跪在沈荒脚边,就拼命的磕头,其他几个姑娘也是跪下就拼命磕头。 沈荒扶了这个拉那个,最后实在拉不动就躲到了一边。 “这里是一些钱,从后面那条路一直走可以到府城,你们可以去报官寻亲人。”沈荒拿出钱袋塞给蔡喜。 沈荒把他们几个人送到路上,那几人又是一阵谢。 “多谢恩人,也谢谢您夫君。”除了蔡喜,其他几个人都没见到齐宣。她们这才知道还有一个人,纷纷再次道谢。 沈荒没有反驳,目送着她们踉踉跄离开。等她们都走远了,齐宣才走了出来。 “她们离了这里,日子也不会怎么好过。” 齐宣明白沈荒的意思。这些人被拐到这处不知名的深山老林,他们当时找到这里来都费了好大劲。日复一日,希望全都被现实磨碎。 她们在这里受尽折磨,失去清白的名声,还生下了孩子。出去之后还要面对流言蜚语,世人的指责。离开家人那么多年,加上这档子事,估计跟亲人之间也会免不了会有些隔阂。 齐宣和沈荒尾随着护送了她们一路,然后又折返回小村庄,该超度的超度,该送走的送走。 他们光送那些人出山就花了大半天,加上回来这一忙,半天又要过去。别说沈荒,他都累了。 这村庄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人都死光了,也就荒废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误闯此地,被村庄里遍地的森森白骨吓得险些丢了魂。 就因为她们那些出去的人没有报官,所以这一段也就没人知道。那人回去同别人讲,别人也只当他被吓傻了。后来也有人去寻,只是没有寻到,也就不了了之。 接上所说,那些女子并没有报官,有些人回了家,有些人没有回。沈荒给的钱很多,没有回家的她们租了个院子,一起做些绣活或是替别人浆洗衣物做工等安稳度日。 抛开那些后话,再回来说齐宣沈荒。 他们料理完村子里的事之后,才往玉溪山回,等回了小院,天也已经是黑沉沉的。 劳心劳力一天一夜,两人都来不及收拾什么,一番梳洗之后,也就囫囵着休息了。 沈荒说她害怕,齐宣干脆卷了铺盖,到她屋里打地铺。只是地铺没在隔断外,就在沈荒的床边。 反正他俩睡都睡了,还是要拜堂成亲的,也不用在乎那点男女有别了。 正在他思绪万千时,他听见沈荒在叹气,或许是有床帐挡着,齐宣总觉得声音太轻了。 “齐如月。”“怎么了?”沈荒突然喊了一声,齐宣连忙回神答应她。 “我冷。”齐宣不知是不是自己脑子太乱了,竟然听出了一些委屈。 “那我去给你找床被子。”坐起来就要去拿被子。 “不要,热。”听见她这样说,齐宣一想也是,十一月份的天,已经很冷了。沈荒盖着一床厚被,再加床被子又会太热。 还没等他想出来个法子,床帐后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然后就是沈荒抱着枕头,从下床到地铺,再把枕头放在他的枕头旁,拉过他身上的被子躺下,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时齐宣都还没反应过来。 “你还不睡?”齐宣本来还在不知所措的坐着,听见她说话,僵硬的仰面躺下。 “你不觉得别扭吗?”齐宣正睡不着时,一旁的沈荒开口说话了。 “我别扭什么啊。”反正也睡不着,齐宣干脆翻了个身,跟她面对面说话。 “见我一面就要娶我。”沈荒说话间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怎么会呢,我还觉得委屈了你呢。”齐宣拉高被子盖过她的肩头。 “我不委屈。”沈荒往前倾身,抬头轻轻的抵住他的额头。 “你千好万好,偏偏便宜了我那就是委屈了你。”齐宣与她额头相抵时,一时手痒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还有我叫你娶我,你怎么答应的如此痛快。”沈荒言语间多了些探究。 “我一见你就喜欢,又正好遇上你问我,既然是喜欢你,所以我就答应了。” “信我吗?”齐宣揽着她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信吧。”沈荒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你很好,昨天我都叫你娶我了,那就不唐突,别自责。”沈荒说完轻轻打了个哈欠。 “不自责。”齐宣心里旋转升天,却又不敢表现。沈荒困意明显,他看了一眼窗户:“太晚了,你快睡吧。” “嗯。”沈荒闭上眼睛,往他身边缩了缩,露了个脸,没再把自己整个闷在被子里。 齐宣见她睡下,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当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属实不易。 “我冷,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沈荒已经是双眼朦胧,双手环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 “好,你快睡。齐宣一边抱着她,一边把被子捂的严严实实的。中途沈荒睡得不安稳,他还能无意识的搂着哄两下。 这厢无事,自然是一觉到天明。 第11章 初五 太阳光柔柔的从窗户缝透进来的时候齐宣就醒了,沈荒还缩在被子里睡成小猪。 他怕地上寒气重,起来把沈荒包裹好,移到床上继续睡。沈荒都换了个地方睡,还是毫无知觉,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齐宣弯腰碰了碰她的额头,放下一侧的帐子,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他们昨天买回来的东西还堆在外面,离初九还有好些日子,这堆东西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放到初九,现在空了下来,齐宣就想着要收拾整齐。 新买的首饰放到沈荒的妆奁上;以防婚服打褶,齐宣把两件衣服挂了起来;红绸喜烛一应事物则是收到摆放杂物的屋子里…… 等都收拾好也没用多久,沈荒还在睡,齐宣闲来无事四处溜达,他里外转一圈,好像还转到了沈荒的书房外。 齐宣目不斜视的从门前走过,然后再折回来,如此反复两次,最终还是没抵过心里如同挠痒痒一般的好奇。 推门一入,就是一股书卷的气味扑面而来,齐宣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气味,但只要一闻这股气味就能知道这间屋子里有很多的书。 “那么多书……”齐宣目光能看到的地方几乎都让书占满了。 他在书房看了一圈,只是书的材质就有好多种:兽皮书、竹简书、帛书、树皮书、纸书……应有尽有,孤本古籍更是数不胜数,杂七杂八,什么类型的书都有这么两本。 说是书房,其实跟藏书室没什么区别,书特别的多,甚至还有一些得踩着梯子找。 一圈转下来,看的齐宣眼花缭乱,他只是觉得这些书籍真的好值钱,以及沈荒真的好有钱。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书。” 这边放着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书籍,大多是一些杂话本子,无从考证的野史鬼话怪谈,还有一些写天界诸仙的话本子…… “沈荒也看这样的书吗?”齐宣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灰尘。 “许是她搜罗来的。”他没在多想,又四处转了起来。 齐宣走到书房里唯一的一方书案前坐下,翻看着书案上的书籍。书案上的书籍有两类:一类是原本,还有一些字迹相同还带着注释的,八成是沈荒自己抄的。 “难怪人都说字如其人,这样一看还真是。”只见那纸上的字行云流水,撇捺之间暗藏锋芒,岿然不动如同刺客在侧。 齐宣正想的出神,却听见有人唤他,他起身正想出去,沈荒碰巧推门进来:“我叫你好几声,怎么不答应。” “抱歉,我一时看得有些入神就没听见。”齐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在看什么。” “也没什么,瞟了几眼你书案上抄的书。” 两人回到书案前相对而坐,沈荒有条不紊的整理书案。齐宣一看沈荒铺开一张新纸,特别自觉的帮她磨墨。 “你怎么抄那么多书,原本还在,你就抄手抄本,是怕原本损坏吗?”书架上的原本几乎都有一本手抄本。 “是的,时间久了,有些书很容易损坏,又是孤本,万一损坏就跟失传没什么区别,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干脆就抄书打发打发时间。” 沈荒这话不假,齐宣想的也不差。她这一屋子书绝本珍品比比皆是,若是失传那可真就是大损失。 “那我也能帮你抄抄写写的。”齐宣托着腮看她抄书。 “这些是我抄完了的,你帮我收拾到书架上吧。”沈荒指了指书案上堆成小山的原本和抄本。 齐宣看了看书架上的归置收纳,心里思量片刻,便依葫芦画瓢的收拾起来。沈荒也只是回头一看,根本不管他怎么收拾。 其实沈荒收拾的十分一目了然,原本和抄本分开放在一个架子上的隔板两边,标上签子。 “你看我收拾的你还满意?”齐宣坐到她身边,把自己收拾的指给她看。 沈荒停下笔,特别给面子的回头看了一眼:“甚好” “荒荒。”沈荒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我能这样叫你吗?”齐宣颇为忐忑的开口询问。 “随你。”沈荒把目光挪回纸上,继续抄书。齐宣心中大喜。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毕竟还没正式拜堂成亲。齐宣兢兢业业的不敢跨越雷池一步,生怕再次不清不楚的唐突了她。 关于这个称呼问题,太粘腻肉麻的齐宣也叫不出口,可又不能“这”“那”的叫。 “你这字有点意思,怎么练出来的,回头教教我呗。”齐宣拿着她刚刚抄完的一张纸饶有兴趣的看着。 “你若是想学,我现在就能教你。”沈荒从一旁拿过一支笔递给他。 齐宣对上她认真的视线,愣愣的点了点头。 “草书太乱,楷书抄写太慢,行书倒是好,只不过我没临别人的帖子,抄书抄了个四不像。”沈荒握着他的手,慢慢在纸上行笔。 “怎么会,个人有个人的行书习惯。要是这样说,我那字也是个四不像。” 沈荒松开他的手,让他自己在纸上划拉。齐宣顺手几下,就在纸上抄了两行。 沈荒凑过来看:“你这看字写个牌匾什么的倒显得大气。”齐宣十分赞同的点头。 他的字不比沈荒内敛,反而是多了一份洒脱,又颇有几分“月涌大江流”的大气,叫人心里很是开拓。 “我的小楷写的也很不错,正适合帮你抄书。”齐宣又写了两行拿给沈荒看。 沈荒把他递过来的纸放在一边,从一旁拿出一卷竹简和一打新纸:“你抄这个吧。” 齐宣自然是无有不应,学着她摊开竹简,提笔就抄。 两人都忙着抄书,书房里安静的很。齐宣时不时的跟她说话,只不过主要是齐宣在说,沈荒回应。落在地上的阳光不断移动,两人端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荒撂下笔,起身往后走去。 他抄的这一行还差几个字,来不及回头看沈荒在干什么,只依稀听见她在翻找什么。 “喝酒吗?”齐宣抄完放下笔,沈荒正好提着酒走回来。她提起手里的酒,晃了晃酒,冲他问道。 “乐意奉陪。”齐宣把桌子上的东西清到一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酒啊。”酒封一开,不过片刻,酒香四溢,齐宣深吸一口,一副陶醉之状。 “这是女儿红,我上次下山带回来的。”沈荒不用酒杯,捧着酒壶灌了两口,转手递给了齐宣。 “那你上次下山什么时候啊?”齐宣学着她的样子也喝了两口,可能是昨晚与沈荒更近一边的缘故,今天两人用一只酒壶喝酒,齐宣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三四年前吧。”沈荒抱着酒壶,微微眯着眼像是在回味。 “难怪这酒那么香。”有些酒家为了叫女儿红好喝,酿出来并不急着卖,而是封存个四五年。沈荒是三四年前下山带回来的,若是酒家再窖藏个几年,那可是醇香的紧。 “喝多了。”沈荒支着额头,闭着眼睛一副要睡过去的模样。 齐宣也有些醉,拿过酒壶一看,果然就剩了个底子,就是再好的酒量也经不住一阵猛喝,酒劲猛地上来,可不就得醉。 “晕。”沈荒一头倒向他,抬手环住他的脖子。齐宣生怕她头晕栽倒,只能硬着头皮揽住她。 “你太热了。”沈荒抱着他的脖子,看他的时候需得微微仰头。 “有吗?”齐宣在跟沈荒的对视率先败下来,心里默念清心咒。 “你想跟我双修。”齐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荒再次开口:“不然你平白无故念什么清心咒。”齐宣一噎,虽然不知道沈荒怎么知道他在念清心咒的。 “是啊,不然我念什么清心咒呢。”齐宣突然不心虚了,捻起她的一缕头发亲了亲。 这回换沈荒说不出话了,松开他的脖子起身就要走。齐宣任凭她挣扎也不放手,抱着她一阵放声大笑。 双修当然是没双修成,因着不胜酒力,两人倒是一起又睡了好长的午觉。 第12章 初六 沈荒从西侧回到院子,手里拿着一朵碗口大的月季。 “怎么才回?”齐宣正在廊下挂红绸子,看见她过来,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她过来。 “这花真漂亮。”齐宣满头汗,沈荒拿出帕子给他擦汗。他从沈荒手里接过花,去掉小刺,簪在她的发髻上。 “又不着急,歇歇吧。”沈荒抬头扶了扶花朵:“好看吗?” “好看。”这朵月季不是单纯的红,红里还带着白,映的沈荒玉面带粉。 “本来是不着急,若是再过两天就要劳动你,爬上爬下太麻烦,我早做一些,就不用你帮忙了。”太阳有些刺眼,齐宣看挂好的红绸时需要抬手挡着一些。 “那也不用如此着急。”沈荒从屋里端了水递给他,齐宣接过一饮而尽。 “饿了吗?”齐宣又忙了一会,沈荒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他忙活。 “我想吃鱼。”沈荒起身走过去,拉着从齐宣手里垂下来的红绸。 “正好,水缸里还养着几尾鱼,清蒸红烧都随你。” 就这几天饭做下来,齐宣发现沈荒可好养活,没什么忌口,做什么吃什么,也不挑食,胃口也可好。 “别吃了,你一会儿还要午觉,再吃要积食的。”齐宣实在看不下去,按住了她。 “哦。”沈荒放下碗筷。 沈荒有午觉的习惯,齐宣本来是没有的,现在莫名其妙的就有了。 “怎么就能睡得那么快呢?”沈荒几乎是躺下就睡,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依旧新奇。 困意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齐宣躺了没一会儿,就已经是昏昏欲睡。他安睡之前,感觉腰间一沉。齐宣心里门清,顺着搭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搂住沈荒接着睡。 午觉起来之后,沈荒提着一只背篓,问他要不要一起进山走走。 “那就走呗。”齐宣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背篓自己背上。 一阵冷风卷着几片落叶,虽是天光大亮,但也有了几分深秋萧瑟的味道。 沈荒抬手捻了捻他的袖口:“天冷,今天回去我给你量身裁两件新衣。” 齐宣走的稍微快了一点,走在她前侧,正好挡住冷风:“有点麻烦。” “不麻烦,先穿着,过两天下山再买新的。” 两人正说着话,沈荒突然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好在一旁的齐宣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是核桃。”沈荒弯腰捡起来一个圆滚滚的事物。 “好大一株核桃树,这个时候,核桃也落地了,正好免了上树去摘。”齐宣放下背篓往里面捡核桃。 “你别捡了,有些还包着外壳呢,脏的。”沈荒听不见,继续捡核桃。 沈荒拎起一个尖刺毛球:“这是栗子吗?” 齐宣看一眼就确定的点了点头:“你先放下,这上面有刺,小心扎到手。”沈荒马上松手。 齐宣捏着栗子外壳的刺扔进背篓里:“今个运气真好,捡了核桃还有栗子,就是这副弓箭没地方放了,我拿着吧。” 是的,沈荒来的时候还带了副弓箭来的。 沈荒默不作声的接过弓箭,挽弓搭箭。齐宣顺着她搭箭的方向看过去,两只颇为肥硕的山鸡在那里若无旁人的扑腾。 “咻”的一声,一只应声倒地,一只扑腾着翅膀仓皇飞走。 沈荒,超厉害。 齐宣把鸡捡回来,觉得今天运气真好,不由得感叹道:“真是物产丰富啊。” “这里几乎是无人踏足。”沈荒说完,齐宣明白了。人少,可不就用的少,用的少,林子里就剩的多。 “我们回吧。”沈荒点了点头。 两人挨得极近,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先碰着的谁,碰了几次之后,干脆就十指相扣牵起了手。 齐宣感觉自己手里像是握了一块冰:“手怎么那么凉。” “冷。”天色渐晚,日光都弱了许多,加上有点冷的风,确实是有些冷。 “也怪我,今天起风了,还没叫你多加衣服。” “我又不是小孩,这种事怎么能怪到你身上。”齐宣感觉沈荒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你快换衣服歇着吧,我去把鸡宰了,今天晚上就炖了它。”齐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沈荒推进屋里,自己则是急吼吼的开始杀鸡做饭。 “你不觉得自己在养猪吗?”沈荒端了个针线箩筐来到厨房。 齐宣给她找了个矮凳:“啧,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的,还有你要是猪,那我也得是。” “我们荒荒真是心灵手巧,真好看。”鸡在灶上炖着,齐宣闲着过来看沈荒绣花。 “我有好几本针谱,闲着学了个皮毛而已。”沈荒针走的慢,齐宣也不敢看着,拿起箩筐里散着的线收拾。 沈荒把手棚拿给他看:“你看看喜欢这个花样吗?” 齐宣接过手棚就看见一丛青翠的绿竹:“喜欢啊,跟真的一样。” “这个给你绞块帕子,等晚上给你做衣服我就把这个花样绣上去。”沈荒从他手里拿回来,拆开棚子就开始绞帕子。 齐宣帮她扯着布料:“那我帮你描样子吧,做绣活那么费眼,我好歹帮你分担一些。” “嗯。”沈荒忙着裁帕子,也来不及抬头,只低着头应了一声。 “这么说,你的丹青很不错。”沈荒放下剪子,挑出一根新的线,穿上针继续缝。 “一般一般。”齐宣谦虚的回答。 齐宣把灯台移到临近沈荒的灶台上:“这烛火还是不够亮,之前有人给我送过一颗夜明珠,放在屋里照的可亮了,只可惜叫我留在了九重天,要是有那个也就不会那么伤眼了,等有空回去,我就给你带回来。” 沈荒轻笑:“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就能伤了眼。” “做帕子还好,若是做衣服什么的那也太费事了,要不你教教我,这样我不光能自己做衣服,学成了还能给你做衣服……”齐宣越说越觉得可行。 “算了吧,你一时半会可学不会。你那锅都冒了好一会白烟了,真的没事吗?”沈荒放下做了一半的帕子,换了根丝线。 齐宣回头一看,锅上白烟直上,他连忙起身去看:“哎呀,差点就忘了,你看我这记性。” 齐宣有些手忙脚乱的收拾,沈荒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然后嘴角多了些弧度。 齐宣感觉差不多可以了:“荒荒,先别弄了,快来吃饭。” “来了。” “看样子这鸡炖的时间还是短了点,锅里还有剩的鸡肉,明天再给它下锅炒了吧。”齐宣拿过沈荒的碗给她添汤。 沈荒不挑食:“都好。” “你怎么能那么好说话呢。”齐宣感觉自己有点飘飘然。 沈荒理直气壮的说:“又不是我做饭,我有什么可挑的。” 齐宣乐不可支:“哎呀,我家荒荒真是善解人意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一顿饭不知不觉就吃了好长时间。 第13章 初七 昨夜又下了雨,天上阴沉沉的不放晴,湿冷的厉害。 “这是火墙还是地炕啊?”齐宣看她往炉膛里丢了一团火,那团火也有意思,高高低低的没灭过。 沈荒站起来拍拍手:“都有。” “现在就点起来是不是有些早了。”齐宣搓了搓胳膊,觉得还没那么冷。 “不早了,再说我给你裁的新衣还没做好,你肯定是有些冷的,点起地炕来,屋里暖和起来就不怕冷。”沈荒的理由十分充分。 齐宣笑着朝她拱手:“那真是多谢荒荒。” 沈荒扶住他的手:“不用谢。” “那啥,我去你的书房找两本书看看,你先回去。”齐宣感觉自己笑过了,看着应该挺贼的。 沈荒挑眉:“好。” 齐宣拿着东西回去的时候,沈荒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挑线。 “这个……是给你的。”齐宣把藏在自己身后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沈荒。 沈荒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婚书?”说着就打开看了起来。 “婚书……哪有这样你写的啊。”沈荒拿着婚书,那婚书的位置正好贴着她的心口。 “反正就只是写给你的,只要你一个人喜欢就好了。”齐宣觉得她有些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 “我看旁人的婚书里都有贤良淑德、温柔恭顺还有绵延子嗣什么的,你怎么不写?” 齐宣学她皱眉:“写那些做什么?全是狗屁。” 沈荒笑了,抬手推开他皱着的眉:“我也这样觉得。” “那日在府城忘了买卷轴了,等我回头买了红布卷轴,再给你写一份好的来。”齐宣抬手摸了摸她刚刚抚过的眉心。 “齐如月。”沈荒喊他,他就应:“哎。” “我也盼呢,盼着四时安好共度。” 盼我妻平安顺遂,携手四时安好共度…… 齐宣愣了一下:“还要平安顺遂呢。” 沈荒笑而不语,拉开罗汉榻下面的小抽屉,把那张红纸婚书收了起来。 “你的平安顺遂在这呢。”沈荒拉过齐宣的手,把拿出来的东西拍到他手里。 齐宣低头一看,是一只靛蓝缎子的葫芦形荷包。除了白色的如意云纹,还有一对相对垂首的仙鹤。虽然简单,可也是精致有余。 “这个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没看见。”齐宣翻来覆去的看。 “从府城回来以后做的。”沈荒挑出来要用的线,打个活结放在一边等着用。 “你喜欢女红啊?”齐宣看着她的手若有所思。 沈荒穿针引线:“不算喜欢,看别人做的好玩,打发时间而已。” 齐宣按住她的手,把针线和正做着的衣服丢开:“那别做了,屋里不冷,大不了我不出去好了。” “要不你还是教教我吧。”齐宣还是觉得不太行:“我还是先去找些药,配一副消肿止痛的膏药。” 沈荒拉住他:“怎么了?” “就为了一件衣服,扎的你手上都是针眼,我心里不舒服。”齐宣坐回去看看她,再看看她的手。 沈荒把手摊开给他看:“一两个针眼也不疼。” 齐宣斩钉截铁的说:“不信。” “那我不做了。”沈荒把布料收好,连同针线箩筐都撇到了一边。 “好啊。”齐宣看她收拾,心里惦记着要配膏药。 “我剪窗花给你看啊,剪那种双喜字,贴在门窗上。”齐宣翻出来买的红纸,拿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剪了起来。 齐宣拿着自己剪出来的双喜字给她看:“好看吧?” 沈荒点头称好,齐宣心花怒放,且大受鼓舞。拿着剪刀剪出来一溜不重样的红纸窗花。为了向沈荒展示他的手艺,他还特地用刻刀刻出来一整幅花纹繁琐的“鸳鸯戏水”。 “够了。”眼看他越剪越多,沈荒忍不住开口制止。 齐宣看了一圈,感觉是剪多了,不好意思挠挠头:“是我一时得意忘形。” 沈荒翻看着齐宣剪的窗花:“多些也没什么,再有两个月就是年,多的留到年贴也好。” 齐宣一想:“有道理,那我就先用这些贴,多了就留下。”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贴。”沈荒另找了一个小箩筐把剪好的双喜字和窗花收拾起来。 齐宣接过小箩筐:“给我拿着吧。” 院里好多地方都挂着红绸,门窗上贴着双喜字,虽然没有新婚前人来人往,还是无端流露出一股高兴。 齐宣连沈荒屋后面的玉兰树都贴上双喜字,沈荒看了倒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齐宣反应过来正想揭下来,却被沈荒拦了下来:“贴着吧,挺喜庆的。” “我没什么朋友,若是你想,到初九可以请一些你的朋友。”沈荒正看着那树上的喜字,她的侧脸透着一种好看的玉色。 齐宣看着她马上回答:“不用,我也没什么朋友。你又喜欢清静,何必叫别人来叨扰。”有时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是。再说他也没说谎,他本来也没什么朋友。 “你瞧我这个脑子,天阴成这个样子,指不定还得下雨,我现在就贴上了,那万一下雨不得淋坏了!”齐宣回去才想起这回事,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 “那有什么,你就当送出去了,淋坏了再贴就是。”他听沈荒这样安慰,一想也是,高兴再次淹没了那点不高兴。 “荒荒,我跟你……”齐宣想起一件事正想跟她说来着,就看见她靠在小桌上睡着了。 齐宣扶着她躺倒在一边,把小桌撤了下去,又拿来她脱下来的外衫盖在她身上。又怕她躺的不舒服,又托着她的头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睡。 沈荒翻了个身,齐宣拍两下。他也没什么事情做,也撑着一旁的扶手闭眼小憩。但是没多久,齐宣就睁开了眼。做贼似的俯身靠近沈荒,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亲一口。 他又飞快的坐直了身子,闭上眼睛继续小憩。要是仔细看的话,能看见他红着的耳朵,就是也不知道正在睡觉的人会不会害羞。 第14章 初九?昏 十一月初九,一扫前几日的阴沉,晴空万里。果真如沈荒所言,是个极好的日子。 齐宣今天有点晕,昏头昏脑的忙,进进出出大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忙了些什么。 沈荒坐在屋檐下抱着针线箩筐给裁剪好的衣服绣花样,她时不时的看向齐宣,饶有兴致的看他到处乱转。 昨天齐宣翻出来药材配了膏药,仔细在沈荒有针眼的手指上涂了一层。然后沈荒就要继续做衣服,齐宣本来想阻止,但沈荒又说她做来打发时间。他总不能阻止沈荒的小爱好,只能暗暗记着给沈荒涂膏药。 “歇歇吧,你转的我头都晕了。”沈荒拉住齐宣的衣角,齐宣恍惚的一屁股坐在她脚下的台阶上。 “你头晕是不是昨天受风了?”齐宣抬手去揉她的太阳穴。 沈荒拉住他的手:“不是,我都说了,是看你转圈转晕的。” 齐宣干巴巴的说:“我那不是忙嘛。” “你是不是紧张。”沈荒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齐宣耳垂发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有点。” “别紧张,我又不会跑。”沈荒扯着半成的衣服对着他比划。 “话虽这么说,好歹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你就不紧张吗?”齐宣站起来让她比划。 “也就补个拜堂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沈荒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向他。 齐宣脸上一阵热,叫她这一句堵的说不出来话,束手束脚的坐了回去。 “你还紧张吗?”沈荒伸手戳他的脸。 齐宣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反击一下,学着她意味深长的样子说:“我不紧张,你也别紧张。”沈荒果然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做她手里的针线活。 “荒荒啊,你这怎么还红了一块呢。”齐宣也戳了戳她的侧脸。 “你还是忙你的去吧。”沈荒挥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侧脸。 齐宣见状心情大好,大笑着扬长离去。 婚同昏,也就是在黄昏拜堂成婚。因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省了好多不必要的事,到黄昏正好拜堂成婚。 齐宣知道那身嫁衣沈荒穿了是一定好看的,心里想的跟见到的又是一码事,哪怕他心里这样想着,再见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好看。 沈荒一身红嫁衣,腰间系着跟齐宣一样的喜字腰封,头戴金花冠,手上还端着那把喜鹊登枝的团扇。 齐宣看着她远远的走过来,心如擂鼓,一直到她走近也没说出来什么。 “你真好看。”齐宣红着脸,干巴巴的夸她。 沈荒从不用脂粉,今天也只是点了朱唇,这一身猩红包裹着就更显肤白若雪,更显容貌丽质。 “你也好看。”沈荒端着扇子,只露出来眼睛看他。 沈荒头上披着红盖头,嫁衣的裙摆还拖着地,齐宣怕她摔倒,就从拉着变成了扶着。 十月初九,黄道吉日,夫妻三拜,洞房花烛。 “你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沈荒按住他要揭盖头的手。 “若是说我这辈子有一件最不后悔的事,那就是娶你为妻。”齐宣干脆利落的揭下她的盖头。 沈荒与他对视一眼,拾起一旁的团扇,挡在面前。 齐宣端来交杯酒,那两只红釉小杯用一段红绳系在一起,他们两人各执一杯,一饮而尽。 “娘子,日后还请你多多担待。”齐宣弯腰行礼。 “夫君,多礼了。”沈荒执扇回礼。 齐宣束手束脚的挨着她坐下,微微转身扯了扯她的袖口:“我喜欢你,你有点喜欢我吗?” 沈荒放下扇子看向他,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茫然,然后很实诚的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想我娶你呢。”齐宣顺手扒了个桂圆递给她。 沈荒嚼着桂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有些寂寞,想找个人陪着我。” 齐宣托着一方帕子,接着她吃桂圆吐出来的核:“那我还挺幸运的,正好就赶上了。” “你别难过,我会喜欢你的。”沈荒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齐宣顺手揽着她:“我不难过。” 他们是夫妻,就算是沈荒不喜欢他,也没什么,天长日久,总会有一点喜欢的。 沈荒身上的行头有些重,反正也拜过天地了,齐宣干脆就帮她卸钗脱冠,以免压在身上沉甸甸的。 齐宣把她脱下来的婚服挂起来,沈荒只穿一身细软的棉布里衣,光着脚在屋里来回走。 “地上寒气重,光着脚容易受凉。你若是不想穿鞋,就在床上坐着吧。”齐宣环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把床上的桂圆花生什么的包成一包放到一边。 “你还做什么去?”齐宣正要走,却被沈荒揪住了衣角。 “怎么了?”齐宣还想着把这包桂圆花生什么的先收起来呢。 “我们还不歇息吗?”齐宣闻言脑子一热,突然就不大清醒了。 “我先去脱了这身衣服。”他顶着沈荒的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的桌子上还有剩下的酒,齐宣一口灌下去,嗓子里烧上来一股热辣,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喝了酒手有些打晃,衣服上的扣子又让丝线缠住了,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沈荒这时走了过来:“我给你解吧。” 齐宣低头一看,她穿了鞋才过来,心里松了口气。 “别解了,这丝线细,再划破了你的手。”齐宣拉住了她的手。 他醉意上头,忍不住低头靠近沈荒,沈荒再一低头躲开了。沈荒抬头看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略有迟疑的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荒荒,你现在可不可以就喜欢我一点。”沈荒看向他的时候眼睛好看的要命,他低头亲吻她的眼尾时多少有点情难自禁。 “好啊。”沈荒踩着他的脚,把头埋在齐宣的颈窝上磨磨蹭蹭。 然后就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情难自抑之时,沈荒咬着他的侧颈厮磨,估计是叫她咬破了皮,齐宣感觉有点疼。 折腾到最后,沈荒伏在他身累的睁不开眼,任由齐宣搓洗穿衣。 “别烦……睡吧……”沈荒不耐烦的挥开齐宣在他脸上摸摸蹭蹭的手,环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身上。 齐宣无声的笑了一下,亲了亲她的发顶。 他想,这样也就是他的圆满了。 第15章 新婚?晨 天还没亮,齐宣醒了。只不过他不是自己醒的,他是被压醒的。 齐宣睡梦中感觉身上一沉,然后就本能的一醒,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他身上压着个沈荒。 “怎么了这是?”齐宣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沈荒看着不太清醒,愣了好一会:“我要喝水。” 齐宣把她从自己身下放下去,起身下床去外间拎了壶茶水。他摸了摸茶壶,感觉有些凉,又使了法术温了温茶水。 沈荒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仰头一口喝尽:“还有吗?” 齐宣给她又倒了一杯水,沈荒几口喝完把茶杯还给他,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他水还没喝完呢,沈荒又坐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又怎么了?”齐宣放下茶杯,抬手给她拢了拢衣服。 沈荒披着被子往他身上一扑,含含糊糊的嘟囔:“我……睡觉……和你……” “睡觉?那你快睡吧,我就在这里呢,跟你一起。”齐宣怕她惊着,搂着她轻轻晃着。 她从齐宣的臂弯里挣出来,扶着他的肩,仰头亲了一下他,然后趴在他颈窝间就睡了过去。 齐宣今天不念清心咒了,那玩意根本不管用,还不如多想想沈荒的冷脸来的实在。 眼见沈荒睡得沉了,齐宣才小心的把她从自己身上放下去。只是她很快就再次爬回齐宣身上睡,如此反复两次,齐宣干脆就任由她压着了。 齐宣有些睡不着,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哄她也哄自己。 在这片漆黑的寂静中,交缠的呼吸声格外的明显,齐宣努力地在黑暗中描摹沈荒的样貌。 沈荒睡得很乖,而且并不对齐宣设防。 在他们认识的这几天里,他们很自然的熟稔了起来。沈荒从不抗拒他,甚至下意识的依赖靠近。 种种举动,时常让齐宣有种他们两情相悦的错觉。 思及此处,齐宣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他们夫妻过日子,哪里就用算的那么清楚。 沈荒动了一下,从他身上往下翻。齐宣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揽住她的腰轻轻往下放。她顺便翻了个身,团进齐宣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 齐宣笑了笑,又觉得困意上涌,便也拥着她逐渐睡去。 再醒得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沈荒也没在床上。 齐宣来到这里,头一次睡醒没见到沈荒,慌里慌张的起床去找她。 他还没出屋子,就看见了在外间的沈荒。这厮坐在地上连衣服都没披,鞋也不穿,看得齐宣心里起火。 齐宣走过去一看,沈荒正拿着一把小剪子对着自己的一截头发比划。 “这是干什么呢,也不穿衣裳。”齐宣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剪头发。”沈荒还晃了晃手里的一只盒子:“你也剪,我帮你剪吗?” 她这么一说,齐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你也不必急,不披衣服不穿鞋,你也不嫌冷的慌。”齐宣给她塞进被子裹好。 “那你给我剪吧。”沈荒把剪刀递给他。 齐宣接过剪子,从她的头发里挑出来一缕头发剪了下来。他把剪子还给沈荒,沈荒依葫芦画瓢剪了他一缕头发。 “你看这样就好了。”齐宣把两缕头发用一段红线系好,放进那只缠枝纹的盒子里。 “我知道,这叫夫妻结发。”“我也知道。” 齐宣捧着盒子冲她傻笑,沈荒也抿着唇笑了笑。 “你怎么还笑。”齐宣看她笑,自己笑得更厉害了。沈荒去扯他嘴角,齐宣拉过她抱在怀里好一阵亲吻揉搓。 “快松开……我喘不上气了……”沈荒推开他,使劲在他胸口上捶了几下。 齐宣揽着她躺倒,忍不住放声大笑。沈荒有些羞恼,又使劲捶了他几下,趴在他胸前,再不抬头看他。 “莫恼,是我不是,轻薄了娘子,我在这里给娘子赔个不是。”齐宣揉了揉她的脸。 沈荒轻轻“哼”了一声,从他身上翻了下去,卷着被子背对着他。 齐宣叹了口气,挪到她身边,从她背后拥住她:“荒荒,我很高兴,你高兴吗?” “废话。” 沈荒翻过来面对他,伸手扯着他的脸:“我们连结发都结了,你要是后悔可就不行了。” 齐宣拉过她的手亲了亲:“我看着就那么像负心汉啊?” “防患于未然而已。”她眯了眯眼睛,齐宣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凉。 “先说我肯定不是负心汉,若是真有那一天,就让你活剐了我。”齐宣觉得话不够重:“我用我的神格发个誓。” 沈荒捂住他的嘴:“你睡糊涂了。” “我没糊涂,我就是怕你觉得我不够真诚,怕你不信我。”齐宣挪开她的手,继续说。 沈荒沉默一会,贴上他的胸膛:“我信你的。”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齐宣贴着她的脸蹭了蹭。 “那我不信你了?”沈荒叫他蹭的有些痒痒,忍不住缩了缩头。 “别介啊,你愿意信我,于我而言那是天大的好事。”齐宣缩到她面前跟她对视。 他俩离得很近,近的鼻尖碰鼻尖,眼睫毛能打起架来。 气氛越发暧昧,齐宣正想着要不要亲一个,沈荒就已经缩进了被子里。 “饶过我吧……白日宣淫总是不好的……”沈荒闷在被子里,声音也闷闷的,齐宣听着可怜死了。 齐宣久不出声,沈荒松开被子,探出头来看他。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禽兽吗?”齐宣觉得沈荒对他可能有点误会。 沈荒抿了抿唇:“你身上,又硌人。” “你知道吗,你对我说这话,算是调戏我。”齐宣总觉得要坏事。 沈荒摇摇头:“你诓我。” “还有我饿了,想吃东西。” 齐宣披上衣服起来:“你要吃什么?” “小馄饨,要上次那样,野菌子和肉的。”沈荒一说吃就来劲。 “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起了。先前揉的面都在,就拌个馅的事,你且等着吧。”齐宣把她按了回去。 “不要。”她又卷了被子爬起来。 沈荒站在床上环着他的脖子,跳下床踩着他的脚:“我一个人呆着没意思。” 齐宣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有点粘人啊,荒荒。” 沈荒没理他,抬脚照着他的膝盖踢了一脚。 第16章 小食 “你别忙了,过来吃点。”齐宣端着个小托盘,托盘上的吃食还在冒白气。 “什么啊?”沈荒正摆弄着架子上搭着的衣物。 “红豆圆子。”齐宣塞给她一把小勺:“刚刚好,快点吃。” “这是煮的什么汤?”沈荒舀起一勺看了一会儿。 “从山里摘的梨子,切块煮的水,正好给你润润肺。”齐宣帮她把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 红豆圆子的份量不大,豆沙糯糯的,和着梨汤甜中带酸,沈荒吃的意犹未尽:“还有吗?” “没了,就做了那么多,你吃多了不好消化。” 沈荒吃完圆子,汤剩了一半,齐宣端起来一饮而尽。 “那是我的碗。” “我知道啊。”齐宣放下碗:“我娘子的碗,我又不嫌弃。 沈荒像是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脖子上悄悄红了一片。 齐宣心情大好,收拾好托盘就准备出去:“你也先别忙了,过来试衣服。” 他脚下转了个弯,端着托盘又回了屋子。 “那么快啊?”齐宣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换衣服。 “一天一点也不快。”沈荒给他扯平领口的褶子。 “真好看,我荒荒真是心灵手巧。”齐宣不住的抚摸着袖口的花纹。 “多谢夸奖。” “其实我也会一些裁剪的活计,就是没你做的好。”齐宣曲着身子,任由她摆弄。 “那你会的挺多的。”沈荒拿着根线揽着他的腰绕了一圈。 “这是做什么?”齐宣张开双臂,让她方便一些。 “我没做腰封,量一下你的腰围再做。”沈荒松了线搭在一边。 “你天天抱着我睡,还不知道我的腰围啊。”齐宣拿起那截线看了看。 “你确定吗?”沈荒把线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齐宣有些心虚,若是真论起来,还真不是沈荒抱着他睡。 沈荒睡相很端正,但是她有些畏寒。齐宣身上热的跟火炉一样,她只靠着也舒服。 而齐宣另有别的小心思,他倒是十分想让沈荒缠着他。每每看她在一边睡得安稳端正,齐宣心里总是痒的不行。 所以他等到沈荒睡得有些糊涂,才小心的把她往怀里揣。偏偏沈荒这个时候糊涂,挨着他觉得热得舒服,不自觉的就往他身上缠。 几次之后,沈荒也察觉到了。她本就畏冷,自然乐得顺着齐宣的意。 抱确实抱了,沈荒每次都睡得找不着头,确实不会知道他的腰围。 “我不确定。”齐宣跟在她后面小声嘟囔。 “中午吃什么?”沈荒突然一停,齐宣差点撞上她。 “我剥了好多板栗,准备煮粥。昨个那只鹿,我给腌上了,切一块下来红烧成甜口。” 齐宣又想了一下:“鹿肉烤着吃也好吃,明后天我给你烤上。” “辛苦了。”沈荒微微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厉害啊。” 齐宣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着棉花,哪怕知道沈荒这属于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但他依旧受用,还可以多来几次。 于是,在齐宣卖力折腾下,中午那份鹿肉水光滑亮,看着卖相甚好,沈荒看得眼都快掉碗里了。 那份鹿肉让他俩吃了个干净,齐宣怕她撑着煮了山楂茶消食。 两人捧着茶碗坐在廊下,太阳有些大,晒的人暖洋洋的,很舒服。 沈荒的眼睛逐渐眯拢,不自觉的往齐宣身上靠。 “先喝完再睡。”齐宣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沈荒端起茶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端着茶碗给他看:“喝完了。”她一头倒向齐宣,伏在他的腿上昏昏欲睡。 她一困就像只小猫一样,是柔软的,跟平时冷清清的样子不太一样,有点回归本性的意思。 齐宣忍不住想,猫也是有两面的,不喜欢,上去就是一爪子。若是喜欢说不定会收起爪子,还有可能翻开柔软的肚皮让人摸。 不过现在看起来,小猫就他一个人能摸,想想就高兴。 他正想着,平地起了一些风,刮着凉气就扑了过来。齐宣把她抱起来,送回屋里睡。 沈荒有午间小憩的习惯,时间也不长,到点就醒,也不用齐宣叫她。 “你怎么没睡啊?”沈荒伸着懒腰出来,就看见齐宣还坐在那里忙活着什么。 “我有些睡不着。”齐宣冲她晃晃手里的东西:“做个小玩意,给你玩的。” “木偶?”沈荒靠在他身边看他雕雕刻刻。 “是的,你看,这个是你,我再刻一个我自己,正好是一对,就像你和我。”齐宣把自己手里的给她看。 “我能给它上色吗?”沈荒拿着那个女娃娃摆弄着。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做给你的。”齐宣吹了吹木屑,把刻好的男娃娃也放到她手上。 “这都是小孩才玩的。”沈荒把两个小木偶并肩放在手上。 “管他谁玩的,我做来哄着你玩的,你喜欢就行。”齐宣放下刻刀,跟她一起摆弄。 “你给我了很多东西,可我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沈荒拧着眉,特别认真的说。 “不是的,你给我的,比我给你的珍贵好多。”齐宣抬手推开她眉间的疙瘩。 “我给你好多东西,是因为爱,绝不是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齐宣顺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我不懂。”沈荒又茫然了。 齐宣深吸一口气,循循善诱道:“你说你没有东西要给我。可是你已经想着我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沈荒顺着他的话反问。 “因为喜欢,也因为爱。” “这样吗?”沈荒迟疑的问。 “是的。” “那晚上我们能烤鹿肉吃吗?”沈荒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齐宣心头一梗:“你想吃就可以。” 沈荒高兴了,虽然高兴的不是很明显,她脚步轻快,带着两个小木偶去了书房。 齐宣目送沈荒离去,他总觉得沈荒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 “齐如月。”沈荒的声音从书房里传过来。 “我来了。” 沈荒启出来一个小匣子,打开就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颜料。 她把那个女娃娃塞给齐宣:“你画我,我画你。” 齐宣应声说好,坐在她身边挑拣颜料,给木偶娃娃上色。 第17章 夜半 沈荒惦记着那些鹿肉,齐宣掐着点,当天晚上就给她烤上了。 齐宣用小刀把肉切好放在沈荒面前的盘子里,她自饮一杯,又另端了一只小杯送到齐宣唇边。 他就着沈荒的手,仰头饮尽小杯里的酒:“痛快啊。” 沈荒给自己续上酒,靠着栏杆看向外面的月亮。 “过的真快啊。”齐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天边挂着一轮圆月。 “是啊,马上又是一年。”沈荒说完又喝了口酒。 柔柔的月光撒在沈荒身上,竟化去了她身上不少冷味,齐宣瞧着总感觉她比月光还柔一些。 “我能问问你的生辰吗?”齐宣揭下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肉放到她面前。 沈荒捏着筷子想了一会:“二十五。” “这个月二十五吗?” “嗯。” “真是个好日子,指不定还能赶上下雪。只不过你自己的生辰怎么还要想呢?”齐宣打趣她道。 “我不怎么过。”齐宣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没事,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知道了,我就替你记着。”齐宣说这话倒像是安慰自己的。 “那就多谢夫君。”沈荒向他举杯。 “我与娘子之间不必言谢。”齐宣端着自己的杯子往前一碰。 酒喝多了难免上脸,沈荒两腮就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她生的白,看着就明显。 “你多吃了油腥,又是夜里,酒就别再多喝了。”齐宣按住她的酒杯。 沈荒“嗯”了一声,放开了酒杯。 “出去看月亮吗?”沈荒托着腮看他收拾。 “好啊,你等我一下。”齐宣洗干净手,往屋里走去,他再回来手上多了件披风。 “我热得慌,不穿了。”沈荒接过来搭在胳膊上。 “那就一会儿再穿,你是喝了酒才热,一会凉了汗就要冷的。”齐宣又拿回披风搭在自己胳膊上。 今晚的月亮确实好看,满月如银盘,天空没有半点乌云,月亮不被遮挡,月光也就全撒在了大地上。 他们俩也不只看月亮,也看看山下,就像他们上次一起看日出那样,看山下的人家。 “今晚冷了,你吃了酒不宜受风,我们回去吧。”齐宣给她披上衣服。 沈荒点点头,轻声打了个哈欠:“明天煮粥喝吧。” “行。” “不喝咸粥。” “行,我把红枣泡上。”齐宣觉得沈荒应该是咸口的鹿肉吃多了,想吃点甜的。 “你怎么老是不穿鞋呢?”齐宣一进屋就看见沈荒又光着脚到处走。 “点着地炕呢,又不凉。”她也就说说,还是让齐宣给她把鞋穿上了。 “给你你梳头吧。”沈荒也不推辞,把手里的梳子递给他。 “就我们两个人,梳完编起来就好。”她在家里不怎么束发,要么半披,要么梳成小髻,再或者就编起来。 “好嘞。” 沈荒摘下耳边的坠子:“我记得有一对新买的坠子,怎么没见着?” “哎呀,你不说,我也差点忘了,就在那几个小匣子里,你拉开找找。” 她拉开几个匣子找了找,果然在最后一个匣子找到了那副新坠子。 沈荒戴上新坠子,对着铜镜看了一会:“好看吗?” 这副新坠子打成水滴的样子,玉色的质地,流转着一抹青色,就着链子垂下来,也显得很是精巧。 “好看啊。”齐宣继续说到:“就是那日买的急,这副坠子不够贵重,等回头我给你买更好的。” “好啊。”沈荒试完又摘了''下来放了回去。 齐宣给她编好头发,利落的用发带扎住发尾:“好了,你等着我给你打水洗脚再睡。” “嗯。” 沈荒总是手脚冰凉,除了泡脚,晚上睡觉时齐宣就给她全捂在怀里。这样一来,她晚上有有个什么动作齐宣也能感觉的到,就比如说现在。 “怎么了?”沈荒突然坐了起来,齐宣感觉到她的动作也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吗?”齐宣看她不懂,以为她魇着了。 “没有,我就是想吃东西。”趁着她说话,齐宣点了烛台端来。 “那你想吃什么?”齐宣看她捂眼,抬手遮住了烛火。 “酸的,杏干就行,我记得糖渍青梅还有,也要一点。”沈荒躺倒,脸往枕头上一埋。 齐宣看她有些焉,摸了摸她额头也没什么异样,也就只当她还没怎么清醒 “那你等着吧。”齐宣披上衣服,把烛台放在帐外,另端了烛台出门去。 齐宣觉得半夜空口吃酸不好,又热了一个花馍馍。 “好吃吗?”齐宣看着有点牙酸。 “不酸。”沈荒咬着杏干含糊不清的说。 “还不酸啊?”齐宣也吃了一块,酸的他直流口水。 沈荒撇下杏干,换了糖渍青梅继续吃,齐宣托着帕子,让她吐核。 “别吃了,酸的吃多了倒胃,把这个吃了就睡吧。”齐宣把杏干和青梅抢走,把花馍馍塞给她。 沈荒略带遗憾,但还是捧着花馍馍继续啃。 齐宣就出去给她倒个水,回来就看见她半倚着床栏睡了,手里的花馍馍还没吃完,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 “咽下去再睡。”齐宣把她摇醒。 沈荒茫然的醒了,听话的嚼了几下咽下去:“吃完了。” 齐宣把水递给她,她接过来就喝,喝完还记得把水杯还给他。 沈荒有点不对劲,齐宣趁着她睡着,悄悄给她搭了一回脉,可他按了半天脉也没摸出来什么异常。 想了半天,齐宣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自乱阵脚,干脆就抛开不想,做梦去了。 到了第二天,齐宣觉得自己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沈荒有些风寒,倒也不严重,就是打喷嚏咳嗽。她又不太愿意喝药,齐宣就熬了浓浓的姜茶给她灌下去。 “看我荒荒这可怜见的。”沈荒打喷嚏打的眼圈都红了,齐宣给她揉揉眼睛,顺便给她递软纸。 “要不还是喝副药吧,你这样好的也慢。”她又咳了起来,齐宣连忙给她拍背。 “又没什么大事,过两天也就好了。”沈荒抓过一边的茶杯灌了几口。 吃饭的时候,沈荒没有见到甜粥,而是见到了一锅小米粥。 “你都咳嗽了,也别喝甜粥了,还是喝米粥吧。”齐宣说的底气十足。 沈荒根本不反抗,特别老实的人喝粥。 齐宣看她这副乖模样,反倒是觉得自己像是欺负人,还有些心虚。 第18章 红梅 齐宣拿着鸡毛掸子在书房里到处掸灰,沈荒就靠在一边看书。 “你别在这了,那么多灰,你还咳嗽。”沈荒不为所动,装听不见。 齐宣说不动她,自己放下鸡毛掸子,改去收拾杂物间。 杂物间不收拾还好,一收拾就收拾出来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也不乏一些大有来头的玩意。 沈荒看见也只是简单“哦”了一声,齐宣算是看出来了——沈荒有钱,还视金钱如粪土,根本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他还在杂物间里翻出来一些好茶,两个人就在廊下靠着矮几,一人捧着个冒白烟的茶碗喝茶。 “明日我要下山一趟,你在家不用等我,直接关门吧。” 齐宣是真的有事,不然临近年关,他才不愿意离沈荒而去。 而且他昨日看见的,确实有些棘手。 “好。”沈荒喝了一口茶,看出来什么不悦。 “你也不问问我做什么去。”齐宣觉得自己的打开方式有些不对。 “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我问什么,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沈荒慢悠悠的给自己倒满茶水。 “你放心,我肯定早去早回。”“一路小心。” “荒荒,你这院子里不止有月季花吧。”齐宣看那边的墙头上有很多枯萎的藤蔓。 “嗯。”沈荒闻言眯起眼睛看着墙头上那一片。 齐宣不久前才知道这里原来都是有院墙的,只不过被沈荒给拆了一半,架起了半圈篱笆墙,只留一半砖墙。 “我就是怎么也不见你打理,心里好奇,就随便问问。” 沈荒的院子没有任何的法术加持,只有一个禁制。这样也好,要是他们再使了仙术,让四季都成了一个模样,那才是没意思。 “花要开在花期才好看,若是强行让它们开在别的季节,想来它们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诶,真是巧了,我同娘子想的半斤八两。”齐宣双手握着杯子,嬉皮笑脸的一拜。 “承让了。”沈荒顺手拿起杯子,跟他拿着的杯子一碰。 “这墙头上开的是什么花啊。”齐宣托着腮,一脸好奇。 “蔷薇花。” “蔷薇得到来年再开了,院子里就剩月季略显寥落,等我有空去就寻株红梅来,这样也显得热闹。”齐宣之前就想到了红梅枝头落雪的画面,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看看。 “青梅也不错。” 沈荒不会想那么多,她大概只觉得青梅能吃,显得实在一些,只在乎盐渍或糖渍的梅子好不好吃,当然这是齐宣自己猜的。 “是不错,若是青梅煮酒,更是不错。”齐宣顺着她说。 对于沈荒来说,天塌下来也不会打扰她午睡。 “你不歇一会吗?”沈荒揉着眼睛,眼里全是倦意。 “不了,我还没收拾完呢。”齐宣亲了亲她:“睡吧,我叫你。”沈荒记吃不记打,完全忘了齐宣上次没叫她的后果。 是的,之前有一次齐宣忘了喊她起,她自己也没醒,白天睡多了,晚上跟熬鹰似的一直睡不着。 齐宣没什么要收拾的了,他掐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间应该足够去周最那里扛上一棵红梅了。 虽然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足够两个人把院子里种满四季,但他就想沈荒现在就能看见。 齐宣回了九重天直奔月老殿,只是他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没找到周最,月老殿管着人间姻缘,不比别处清闲,周最没日也是忙的要死要活的,见不到人也正常。 别处的红梅他不知道,可月老殿有种的红梅那他可是太知道了。 “齐如月你做甚!你想干什么!”周最来晚一步,他到的时候,齐宣已经把那棵红梅连根拔起,收进乾坤袖里了。 “你怎么那么小气呢,我就就要这么一棵。”齐宣急着走,周最急得跟在他后面。 “还有,我成亲匆忙,也没跟你要贺礼,你就拿这株红梅抵了就成。”齐宣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 “什么,你成亲了!那么突然!跟谁啊,你在凡间那么多年,不会和凡人成亲了吧!你……你犯的起这因果吗你!”周最的情绪更激动了。 “你想的有点多了,我娘子啊就是个跟我一样的挂名散仙。”齐宣的胳膊叫他按的有点疼,抽半天还抽不回来。 “哦哦,那就好。” 齐宣趁他收手,拔腿就跑。 “你快别跑,真不是我小气,这真的不是我的,要是我的我早就给你了,你要是这样,我还不如跟你补上一份新婚贺礼呢!”周最跟在他后面追,就差拖着他的腿不让走了。 “那行,这不是你的,你跟我说是谁的,我改日亲自去说。”齐宣停下脚步,把周最按在原地。 “他想要,给他吧。”周最正想说人在长生殿呢,耳边响起一个冷的冻死人的声音,冻的他一个激灵。 “你拿走吧,我去跟人家说。”周最心中惊讶不已,面上半分不显,也不再追他。 “那行,麻烦你了。”齐宣想着等回头再好好谢他。 这厢,周最回了月老殿才想起来忘了问齐宣他娘子的名讳,他好看看两人的姻缘如何。 他转念一想,不知道也无妨,知道齐宣不就行了。 于是,周最掐诀施法查起了姻缘簿。 “沈……荒……我去,沈荒!”周最人都傻了。 看齐宣那个样子,他估计连沈荒是谁都不知道,也难怪长生殿的那位愿意把梅花送他。 周最在九重天也算是老一辈的人,他也曾远远的见过沈荒,心里有些猜测,只不过没影的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又出了姻缘殿,看向剩下的几株红梅,心里感慨万千,这几株红梅还是长生殿下在的时候明重上神栽种的。 当年是长生殿下嘴馋,想吃酸梅,又偶然得到树种,不曾想种出来的不是结果的青梅,竟是冬日里开的红梅。 长生殿下觉得月老殿过于寡淡,这才把树栽在了这里,可还不到她来移走这几株红梅就出了事,这些红梅也就被留在了这里。 前些年还半死不活的花,这几年又慢慢好了起来,花也开的一树一树的。 他也不知是明重上神害怕睹物思人,还是真的忘了,这些梅花也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别的不说,就这天地间能与长生殿下相配的就只有明重上神,周最身为月老,见过无数姻缘,却没有哪一对夫妻如同他们二人这般的。 也不是人们常说的琴瑟和鸣。而是那种,不论是什么时候,他们对望一眼就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周最想的出神,想到昔日的一对璧人,又想到今日人间姻缘一派混乱之象也不免觉得头疼,不免感叹自己任重道远…… 第19章 乌鸦 齐宣回去的时候还没到沈荒起床的点,这些时间正好够他把红梅找个地方栽好。 思来想去,齐宣最后决定种在书房那边。 沈荒书房的里间有一扇圆窗,齐宣就把树栽在圆窗外,这样一来,若是下雪了,沈荒一推窗就是红梅覆雪之景。 “你在这里做什么?”齐宣正在给红梅浇水,听见声音一个不防,水瓢里的水撒去大半。 “荒荒你醒了。”齐宣弄得一身土,见她过了连忙抹了一把脸,把水瓢扔进水桶里,在水桶里洗了一把手,一手水都抹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我给你擦擦。”沈荒走过去,掏出来帕子。 “别了,擦脏了帕子。”沈荒拦下齐宣想用袖子擦脸的手,不理会他,拿着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灰尘。 “你手怎么这么凉,不披衣服你跑出来干什么。” 齐宣刚刚还在凉水里洗过手,他的手都比沈荒的热,齐宣脱下来衣服,包在沈荒身上,抱着她进了屋。 “你刚刚摆弄什么呢。?” “我去朋友那里扛了棵红梅回来,你瞧着可喜欢吗?” 沈荒看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这一下让齐宣顿时心花怒放。 “喏,你靠着看再会书吧,帕子搁在这里回头我再洗。”地炕烧的火热,沈荒靠在床边,这会好了就是光穿单衣也不会冷。 齐宣给她脱下来她刚刚只穿了一半的鞋子:“你自己手脚怕凉自己不知道啊。” 沈荒翘着嘴角,环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小声嘟囔:“就一会,冻不着我。” 齐宣软了声音哄她:“屋里暖和还好,出去就得穿暖和了。”沈荒马上点头应了下来。 “看书吧,我去把那棵树给收拾好。”齐宣的双手包着沈荒的手,他低下头轻轻的在她手指的关节上亲了一口。 第二天一早,齐宣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 “你快回去吧,我肯定早点回来。”沈荒把他一路送到山路上。 今天是冬日里的好天气,没有刮风,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太阳光就这么照在身上,别提有多舒服了。 “别再起风了,你快回去吧。”沈荒还在小路边站着,齐宣怕她冷,喊了半天也不见她回去。 最后,沈荒也没回去,一直目送他离开。齐宣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沈荒才加快脚步下山去。 山下的镇子说是镇子其实也不尽然,这里四通八达,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还是很繁华的。 清涧镇外二百里,异象频出。 他观星没看错,是清涧镇二百里外也没错,就是这二百里有好多个,齐宣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地方。 等齐宣到的时候,看见眼前的景象,他觉得这已经不是异象频出了,齐宣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好使了,他看见之后多少有些傻眼。 这一片上空都浮着煞气怨气,是肉眼可见的那种黑气。这谁见了不得害怕,也难怪最近镇子上的人都少了,跳大神的倒是多了。 这里原来就是几个小坟包,还靠近山坳。 乱葬岗这种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有的事,这还不过半月,根本就是不可能,可这地方已经完全具备了乱葬岗应该有的特征。 总而言之,就是反常。 齐宣也不想管闲事,这玩儿意就搁他们眼皮子底下,沈荒最近都睡得昏昏沉沉的,想来也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她也不是不愿意带沈荒来,沈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副扶风弱柳的模样,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肯定不适合她,齐宣都怕带她来再吓坏了她。 不久前一些仙门修士也来过几回,说是来除害的,除没除害他不知道,但他真不知道这群修士是怎么想的。 地上还有几具尸体,衣着都差不多,也就是那几种,各种符篆使用过后的痕迹尤为清晰。 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突袭了,损失看样子也不小,齐宣握着剑翻看了一回,心里有了个大概。 这些人大约都是来自不同的道观家族门派,看样子这些人不是故意聚到一起的,应该是偶然相遇。 只是……齐宣不明白,凡间也不乏一些优秀的灵修,而且那么多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损失的这般惨重。 原来的几棵树现在都已经枯萎了,就只剩树干了,那几个野坟包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东西从里面扒开的,八成是尸变了。 齐宣顿时心生怜惜,陷入沉思,看见远处游荡的几具僵尸和走尸,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他们还是该给他们来个一剑封喉。 走尸僵尸们可没有脑子,齐宣收敛起自己的仙气法场,就是个有些灵气的凡人,还是阳气很足的那一种,一众走尸僵尸毫不犹豫地就朝着他扑了上来。 “真是对不起啊,回头我肯定给各位多多的烧纸烧钱。” 齐宣也不管谁原来睡这个棺材里,随便把这几只走尸僵尸就给塞了进去,把棺材板子封好,一人画了一道符。 如此动静很难不引人注目,可这一连几日地府都没有什么动静,而且他离得那么近天界也没有什么人来找他帮忙问话。 “这是……”一块石头上流转着一个图案,像是什么术法,封印吗?还有些眼熟,看样子是有人来过了,难怪这些煞气怨气没再扩散,可……这是谁做的…… “最近好像没有人往这边来啊……”要是哪位地府同僚或者是仙友被派来除恶扬善,他好歹也得听个风声。 “处理就处理吧,好歹处理干净啊……”齐宣捏了捏眉心,丝毫没有发现石头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是地府的封印!”地府有人来过了! 齐宣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了这石头上的图案。 “咔嚓。”细小的裂痕呈蜘蛛网一样扩散开来,动静虽然不大,齐宣还是发现了。 “我去,哪么倒霉!”齐宣惊恐不已,思忖着自己是先跑还是施法抵抗一下。 神仙在凡间是不能随便使用法术的,轻则反噬,重则引来电闪雷鸣。 “我这应该是见义勇为……”黑气铺天盖地,隐约间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且鬼哭狼嚎不堪入耳。 齐宣双手提起剑,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他单手结印,利剑出鞘,剑气如虹,眼中如同炬火燃烧,剑气所到之处又是一片哭爹喊娘的嘶吼。 “我去,我打不起,我还跑不起吗!”齐宣扭头就跑,他是厉害,可这一大片,他又怕招来雷电,仙力和剑都使得束手束脚的,这会也挂了不少彩。 一团团的黑雾托着尾巴,内里也不知道裹着什么,在齐宣身后紧追不舍。 “不就是遭雷劈嘛?老子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 齐宣刚想发飙,顿下脚步,举起来手里的剑,正准备教它们做人。 却见周围稀疏的树木都染上了冰霜,就这些冰霜从树上落下来,带起一片凌厉的风扑向黑雾。 只不过这次的惨叫声肯定会更大一些…… “……”这也不怕也不怕遭雷劈啊。 齐宣也不知道是谁来了,握着手里的剑,不敢马虎半分。 但齐宣很快就发现不是有什么人来了,是那道封印残留下来的法术。 没过一会儿,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齐宣定睛一看,是一大群黑乌鸦飞了过来。 阴兵出世,鸦鸟先行。 齐宣无暇思考这地怎么会有阴兵来,因为他现在的情况着实是不太妙。 第20章 伤痛 “来都来了,就不能再快一点吗!”齐宣躲闪半天也没见阴兵的影子,心里气急没法,又是一道剑气怼了上去。 他之前遇到的邪祟挺多的,但是那么邪性的玩儿意还是第一回,就是难缠,打散了还能再聚起来。 眼下齐宣这种情况,他也是可以适当的使用法术的,可二百里外就是镇子,齐宣也不能使什么杀伤力大的法术。 齐宣拘着手脚,肩上也受了伤,他原是右手执剑,现在也换到了左手。 那黑气见他势弱,聚在一起铺天盖地的就向他涌了过来。巧的是,一阵狂风卷着跟那封印一样的霜雪挡在齐宣前面。 齐宣不做逞强,往后退去。 顿时间,齐宣就觉得一阵寒风吹过,直接冷到了骨子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阴兵终于到了。 “来那么慢还搞那么大阵仗。”齐宣在心里默默诽谤。 天上黑云蔽日,阴兵落地也没闲着,跟拖着尾巴的黑气缠斗了起来,一时间杀气震天。 “长虹上仙好啊。”长虹是齐宣的法号。 只见那人一身银甲,腰挎弯刀,虽是女子,眉目之间又是一股不输男子的英气,自成一段风流。 好死不死,齐宣并不认识她。 “不知姑娘是地府的哪一位,我年轻,有些不认得。”齐宣把剑往地上一插,靠着一边的枯树坐了下来。 “西南怀王舒玄瑛,这厢有礼了。” “小仙长虹,不曾见过怀王,实在是失礼了。”齐宣伤到了肩膀,胳膊上面现在还有些流血,坐在地上根本就不想动,只是简单的问候了一下舒玄瑛。 齐宣这话看似简单,实则试探意味十足,他并不怀疑舒玄瑛的来头,但她无缘无故的就知道自己是谁,实在很难不让人起戒备心。 “我近来听人说,长虹上仙在清涧镇附近安了份家,所以就想着能在这附近折腾的人也就只有上仙了。”舒玄瑛也是聪明人,又岂会不知道齐宣话里话外的意思。 舒玄瑛立于远处的枯树边,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阴兵,她笑呵呵的模样在这一片鬼哭狼嚎的环境下实在有些吓人了。 “月老殿里近日实在是热闹,我也没忍住去看了回热闹。” 听到这里齐宣就明白了,肯定又是周最那张大嘴巴的事。 “不知地府要如何处置这些……东西。”齐宣随口问了一句。 “本来我们以为这里的封印还能再撑几日的,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直接破开了封印,只能只能先带回去再说了。” 舒玄瑛此人深不见底,她本人更不是什么善类,齐宣并不想跟她多打交道,但是有些事碍于情面,齐宣还是要问一下的。 “既然这样,这事也不怎么好办,我便不打扰地府办公,先行一步。” 齐宣这话跟他试探的话一样大有深意,只要舒玄瑛不是个缺心眼就能听出来齐宣是在褒贬人。 舒玄瑛跟如人精一样,哪里听不懂他在褒贬她和阴兵踩点来。 “人都走了,你也还不出来看看啊。”舒玄瑛头也不歪,眯着眼睛看着齐宣离开。 “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旁边站了个人。 “都说长虹上仙天生剑骨,果然名不虚传。他手的真是快啊,完全没给你出场的机会。”舒玄瑛笑着,言语间带着一些促狭的意味。 舒玄瑛话都没说完,身旁的白衣人就没了身形,化作一阵白烟翩然离去。 “真是一对古怪的夫妻啊。” 几日不见,她连人都有人情味了,舒玄瑛咂咂舌,觉得情爱的力量不免有些过于伟大了。 只是可怜那长虹上仙还被蒙在鼓里,自己讨来的老婆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当然,舒玄瑛不打算当那个讨人嫌的多嘴人。 不过……这样还挺好的,只是舒玄瑛有些喜忧参半,她这样活的像个人,可有了软肋在外少不了被人拿捏。 齐宣可没想那么多,他现在急着回去,也并不知道他走之后的小插曲。 他现在身上的血腥气很重,齐宣想着偷偷的绕去屋后的水潭边把身上的血渍洗掉,主要是怕在吓到了沈荒。 可是吧,天不遂人愿,齐宣没来得及洗个澡,就在门口遇上了沈荒。 他想躲都躲不及,只能带着一身的伤,硬着头皮迎上了沈荒。 沈荒的脸色特别的差,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心情不好的那一种。 齐宣甚至觉得沈荒就像是是知道了他受伤,在这里专程等着的一样。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齐宣不想让沈荒生气。 “疼吗?”沈荒什么也没说,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脸上一道还在渗血的伤痕。 “可疼了,要是换了你,估计你都能哭出来了。”齐宣眼睛一酸,笑着回应沈荒。 “你别生气了,我这些伤不疼的,刚刚就是逗你玩儿的。”齐宣现在特别想抱抱她,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上太脏了。 “我知道。”沈荒察觉到了他的焦虑,像是看不见他身上的血污一般,搂着他的腰抱着,靠在他肩膀边上。 “疼吗?”这是沈荒今天第二次问他。 齐宣的上衣被沈荒剪开了,伤口虽然都很细小,只有少数特别的重,但是架不住这种伤口有些多,看上去就不太好。 “没什么事,真的。”沈荒拿着帕子一点点给他清洗伤口,然后涂上药,给他找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裹上。 “你的手怎么那么凉。”沈荒给他套衣服的时候,指甲擦过的地方带起了一片凉意。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齐宣双手包裹着沈荒的手,替她捂着,不曾想沈荒的脸看着也白的吓人。 “无事,可能是刚刚站在风口上吹得。”两个人面对面躺着,齐宣很容易的察觉到了沈荒的不对劲儿。 “明日我给你在煨一吊暖汤,喝了暖暖就好了。” 沈荒的体质偏寒,齐宣知道她心里有数,平日里也不多说,只在饮食起居上小心照看着。 “你一身伤,歇着吧。”沈荒撇开了他的手,挤进他怀里。 齐宣知道今日让她担心了,便没再多说什么,挥灭了灯,就搂着沈荒睡下了。 第21章 二十四 养了两天之后,沈荒的风寒好了不少,齐宣的心也稍稍落地。 “外面怪冷的,你刚刚出去干什么呢。”沈荒有些怕冷,换了平时,别说出去了,她恨不得化在屋里。 “没什么,我记得家里好像是有一把琵琶,闲来无事就想找找来着。”沈荒随手翻了几页书。 “你还会弹琵琶,那等我去给你找找。” 齐宣放下杯子就要往外走,只是还没起身就被沈荒给拽住了:“我就是心血来潮,找起来怪麻烦的。” “你有什么事吗?”齐宣一直盯着她,看得沈荒有些发毛。 “没什么,就是我一会儿得出去一趟。”齐宣斟酌着补上:“可能没几天回不来。” “哦。”沈荒揉着额角,淡淡的应了下来。 “就完了,你不问问我这次去干什么。”齐宣有些挫败。 “那你干什么去。”沈荒从善如流的问了下去。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齐宣磨蹭到她身边,趴在她的腿上。 沈荒抬起书本轻轻打了一下他:“不同我说,还叫我问。” “你不关心我,还不许我自己找关心。”齐宣把她拿着书本的手推到一边,好能跟她对视。 “那就一路小心。”沈荒继续顺着他关心道。 齐宣“哼”了一声:“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上次不也没听我的,小心出来一身伤。”沈荒慢吞吞的反击了回去。 齐宣马上就没了声,趴在她腿上装死。 “我走了,风大,记得关门。”齐宣披上披风,缠好护腕,对着沈荒挥挥手。 沈荒没给他多少反应,拢着身上的披风,也给他挥了挥手,齐宣看见之后,才顺手给她合上了门。 齐宣这次这次可不是去为民除害的,他这次是去忙沈荒的生辰。 沈荒的生辰,他肯定是要送一份生辰礼的,这肯定是不能直接跟沈荒说的,说了就没意思了。 “唉,周最,你知道哪里能淘到琵琶吗,还得是好琵琶。” 齐宣出门前还去找了一圈沈荒说的琵琶,就是没找到。 这就是碰巧了,他灵机一动,决定弄把好琵琶送给沈荒做生辰礼。 “琵琶?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你还弹琵琶呢。”周最摆弄着那一团乱的红线,十分的烦躁。 “不是啊,是我娘子生辰要到了,她会弹琵琶,我寻思着找一把新的送给她。” “不说别的,齐如月你是白嫖白嫖上瘾了吧,上次从我这里挖走了一株红梅,这次还来。”周最冲着齐宣就是一个白眼。 “再说了,我上哪给你找琵琶去。”周最这两天活儿干的不顺,看谁都来气。 “哎,你干嘛去,不留下来喝酒!”齐宣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不喝,我办完事,还得赶着回家呢!” 齐宣潇洒的离去,只留下一个周最独自寂寞。 周最见跑的如此快,嘴里愤愤的嘟囔着“见色忘义”,不过一想到自己一个姻缘神还寡着,愤愤就变成孤愤…… 就在刚刚齐宣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可以带着沈荒在山下过年。 其实只要有沈荒在,他在哪里过都行。可是山下热闹好玩的也多,他见过那些好玩的了,自然也想让沈荒看看。 对此,齐宣粗略的计划了一下,在山下过年没什么难处,就是住处什么的得提起打点好,他总不能带着沈荒住客栈。 他心里盘算着,脚下转了个弯,换了个方向继续赶路。 “齐兄,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把东西放下来,我求你了!千万别摔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死死抱住齐宣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都蹭在了齐宣的衣服上。 “我告诉你,别再往我身上蹭你的眼泪鼻涕了,脏死了。”齐宣看见自己衣袍上的一片,头都要大了。 “你这琵琶给我怎么了,我要这把琵琶真的有用,而且你会用琵琶吗,道观里的人包括你在内,有人会使琵琶吗?” “但是这玩意儿贵啊!”那道士大声的控诉。 齐宣咂摸出来一点不对,这货可能以为他要明抢。 “你看你这死出息,我又不是白抢你的。”齐宣腾出手来,抽出来几张符纸夹着银票拍在一边的桌子上。 “这多不好意思啊。”那道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是实诚的很。 “不好意思你别要。”齐宣可不惯着他。 “齐兄啊,慢走不送啊。”刚刚他还扒着齐宣的裤腿不让走,这会子就是明白的赶人了。 “真是世风日下。”齐宣走出门外不由得感叹道,这年头道士都贪财。 这次齐宣打算留在清涧镇过年,等年后再去府城过元宵。若是沈荒愿意,他们还可以继续北上到京城,从京城再南下到江南转一圈。 人常言:“大隐隐于市”,齐宣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清涧县是个挺好的地方,小镇子说大也不大,一条河流贯穿而过,最后汇入临近的运河中。 这里民风淳朴,加上这年头朝廷改革对外经商,民间也是一派民风开化之相。 又因着这运河,清涧县来来往往的商人不少。可因为上次的乱子,在清涧镇来往的人都少了。等“伪乱葬岗”事件解决了之后,清涧县自然又恢复了一片繁华的模样。 当然,最后的功劳不能是他和那群阴兵的,说出来容易造成恐慌,只能归功于县上的人请来的修炼人士。 顺着运河往上,就是青州府。青州府就是他们上次一起去的府城, 齐宣就在清涧镇置了房产,房子没有多大,但是也不小,两个人住也是绰绰有余的。他还想着院子挺大,便是在院子里给沈荒搭个秋千也是好的。 天色尚早,齐宣在镇上转了一小圈,买了一堆有用的没用的带回了新家。 他出来两三天,牵肠挂肚的惦记着沈荒,顶着暮色就回了玉溪山。 齐宣背着琵琶回到山上的院子的时候天都黑了,从门缝里看,院子里也是漆黑一片没点灯。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沈荒生辰的前一天,齐宣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上了。 沈荒估计已经睡下了,他怕贸然叫门惊醒了沈荒,背着琵琶翻上了墙头。 第22章 想你 可是吧,不太巧,他刚刚爬上墙头就看见沈荒站在廊下,沈荒也听到了动静,抬头望去。 “荒荒。”齐宣趴在墙头上对着沈荒傻笑。 “你爬墙做甚,还不快点下来。”沈荒走到墙下,抬头看着他。 “门关着,我怕你睡着了,想着翻墙进来就不用叫你了。”齐宣傻呵呵的笑着,回过神来他才发现沈荒穿的有些单薄了。 “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齐宣连忙跳下墙,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沈荒裹紧,横打横的抱了起来。 “屋里热,我刚刚就出来透口气。”齐宣点上灯,打来一盆热水,脱了沈荒的鞋袜,给她洗脚。 “你风寒刚好,一冷一热少不了又生病。”齐宣撩着水给沈荒洗脚。 “你吃酒了?”沈荒眼圈红红的,身上带着一些淡淡的酒气。 “一点。”沈荒的声音带着一些含糊,听的齐宣头皮发麻。 齐宣也不过是离家两三日,也就只有这么几日,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的思念如同树木一样横生乱长,长成了参天大树。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才自己想沈荒都要想疯了。 就在刚刚,齐宣看见沈荒,真正感受到沈荒的时候,他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齐宣倒完水,收拾好东西,进了屋就看见沈荒托着腮光着脚盘腿坐在榻上,小脸红扑扑的。 “这是想什么呢?”还不到沈荒睡觉的点儿,齐宣就没催她上床睡觉。 罗汉榻上的小案被齐宣撤了下去,沈荒过来扶着他的肩轻轻的在他脸上亲了亲。 然后揽着齐宣的肩,头靠在他肩膀上,在他怀里乖乖的缩成一团。 “这几天我不知道少看你多少眼,心里难受死了。”沈荒眨了几下眼睛,抬头用自己柔软的唇碰了碰他的嘴角。 她才吃过酒,身上带着一些淡淡的酒气,齐宣虽然没吃酒,就光是闻着就醉了不少。 人常言道:“小别胜新婚”,齐宣现在就是这个心理,恨不得把沈荒整个框自己眼里。 “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齐宣抵着她的额头,话说的有些委屈。 不管是什么时候,齐宣都把对沈荒的喜欢明晃晃的表示出来,可沈荒不一样,甚至齐宣有时候都拿不准沈荒对他是喜欢还是依赖。 “我看你就是哄我。”沈荒抬手戳开他的额头,往旁边一靠:“两三天不着家,怕不是在外面玩野了。” 齐宣知晓她不是生气,期期艾艾坐到她身边,趴在她腿上:“我可没哄你,真的很想你。” 沈荒垂下眼帘看他,又在她刚刚戳过的地方轻轻点了两下:“油嘴滑舌。” 齐宣头上传来一声轻叹:“下次,早些回家。”沈荒停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脸:“我也想你。” “下次,以后我都带着你。”齐宣拉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好。”沈荒俯下身贴了贴他的脸:“你去哪我都跟着。” “你想去哪儿,我也跟着你。”齐宣把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 美人迷人眼,更别说还是心上人。 “你想什么呢?”沈荒见他发呆,便出声唤他。 她沉下目光,手指从齐宣脸上划过,停在他脖子上的凸起处,绕着那块凸起,一圈圈的打着转。 齐宣坐了起来,双手扳过她的脸:“我正肖想你呢。”虽然有些露骨,但他心里刚刚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沈荒没应他这句,揪着他不由分说的吻到了一处。沈荒使劲咬住了他的下唇,捏着他的下巴:“疼吗?” 齐宣在自己的唇上摸了摸:“不疼。” 沈荒跪直着在他身前,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我允许你肖想我,所以我们继续吧。”这下好了,正中齐宣下怀。 她俯身去亲吻齐宣,齐宣一手揽着她往自己身上压,一手摸到她脑后拔下了她的簪子扔到一边。沈荒的头发一下散了下来,她来不及去理,齐宣抬手替她往后梳拢。 没亲一会儿,沈荒就抽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拇指压在他的唇上摩擦着:“换个地方吧,我膝盖疼。” 罗汉榻铺的是席子,她一直膝盖着地,自然会硌得疼。 齐宣把她略有凌乱的衣服拢好,双手扶着她的腰把她举着抱起来:“那我们回屋去。” “好呀。” 男女之事,齐宣有些不懂,沈荒一窍不通,但却比他游刃有余。特别受哄,齐宣哄,她就听。哄着哄着,沈荒反倒越精,还学会反过来招惹他。 今天她这一遭,八成是喝酒酒劲上头了,剩的两成就是故意的。 虽然但是,别的不说,齐宣真的很愿意吃她这一套。 完事之后,沈荒倚着他的胸膛,扯着他的一缕头发在指间把玩着。 “齐如月。” “怎么了?”齐宣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我想起来你刚刚看我,跟你刚来的时候也差不多。”齐宣的开始七上八下的砰砰乱跳。 “胆子挺大的,也不怕我当时发现把你赶出去。” “不怕,我荒荒有仁心,定然不会舍得把一个受伤的人扔出去。” 齐宣故意偏头在她脸上使劲亲了一口:“而且你刚刚说过了,允许的,不能再计较着后悔了。” 沈荒白了他一眼,扔了他的头发:“腰疼,你给我揉揉。” 沈荒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一段揭了过去,齐宣脑子没接上,手上却很自觉的给她揉了起来。 “所以,你去干什么了?”沈荒坐累了,换了个姿势,让他继续揉。 “什么?” “不是你说的回来就跟我说的。” “明天,明天我一定跟你说。”齐宣看她倦倦的,手上的动作都轻了下来。 “哦。” 第23章 琵琶 沈荒想吃饼,家里还有之前包馄饨肉馅,正好做肉烧饼。 锅也正好热着,擀好饼往上一贴也是省事。 “荒荒来吃饭。”齐宣做完饭,大声吆喝沈荒吃饭。 “快吃,趁热。”齐宣掰了一半肉烧饼递给她。 沈荒慢吞吞的接过去,慢吞吞的吃着,烧饼出锅之后凉的特别的快,同时也特别的酥脆,一口咬下去肉馅还在滋滋冒油。 “这饼太干了,你喝这个粥。”齐宣给她盛了一碗小米南瓜粥,他还特意加了些冰糖,南瓜炖的也烂,甜津津的。 沈荒喜欢吃甜的,但是她从来不说,齐宣也不问,只是不动声色的维护沈荒的这个小爱好。 “今个这天阴的。”沈荒吃完饭在廊下放风,齐宣搬了张方案出来,两边放上蒲团,摆上了几碟果子,又沏上一壶新茶。 “就在这坐坐吧,别出去走了。”沈荒依言坐下,齐宣拿了大氅披在她身上。 她找了本书,放在方案上,也没有急着看,倒了杯热茶,端着暖手。 齐宣悄悄地进了屋子,把自己昨天背回来的琵琶翻了出来,放进他早就准备好的木匣子里。 这木匣子是齐宣早就准备好的,上面雕刻了许多花朵,花团锦簇的,隐约可见是茶花的模样。原本是想给沈荒呈物件的,现在放这个也正合适。 “我昨个还给你带回来了个好玩的东西,你自己打开看看啊。”齐宣捧着匣子,示意沈荒打开。 沈荒放下茶杯,抬手打开匣子,一把琵琶映入眼帘。 虽然齐宣不怎么识货,但他也能看出来这把琵琶确实是好东西,加上沈荒眼里的光实在不容忽视。 这把琵琶通体流畅,简单古朴,虽然没有半分的点缀,却简单的恰到好处。 “喜欢吗?”沈荒把琵琶拿了出来,齐宣顺势把匣子放到一边,含笑看着沈荒拨弄琵琶。 “喜欢。”沈荒嘴角带着细微的笑容,齐宣没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你喜欢了高兴了就好,我见着荒荒高兴,我也就高兴了。”齐宣支着腮,眼里全是无处安放的笑意。 沈荒抱着琵琶用拨子轻轻的拨弄了几个音节,她应该是觉得不过瘾,丢下拨子,抱着又弹拨了一段。 “不生气我没跟你说的气了?”沈荒脸贴着琵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生气了就好,以免以后再咬我。”齐宣忍不住的去逗沈荒。 “我没有。”沈荒脸色微红,轻声的反驳。 “那就是我看错了。”两个一起过了三四个月,齐宣早就摸清楚了沈荒的小脾气,给沈荒顺毛顺的特别自然,三两句就能给哄好。 “你过来。”沈荒冲着他一抬下巴。 “干什么,恼羞成怒又要咬我一口啊。”齐宣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乖乖的凑了过去。 沈荒轻轻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快速的缩回去,半边脸藏在琵琶后面。 “就亲我一口,你还不好意思了,我都亲过你好多次,这叫礼尚往来,你羞什么。”齐宣说的硬气,耳朵却是不争气的红了。 “胡言乱语。”沈荒板着脸教训他。 “对,我荒荒说的都对。”齐宣一脸正气凛然的赞同沈荒的话,两人相视一眼,没忍住,一起笑了出来。 “荒荒,生辰快乐。” 这句“生辰快乐”来的有些突然,沈荒有些没反应过来,抱着琵琶呆愣了一会儿。 “谢谢。” “你是我娘子,还同我道什么谢。”齐宣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 “傻子。”沈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两眼弯弯宛若新月。 齐宣头一歪,特别乖巧的把脸贴在她手上。 “茶都凉了,别再外面了,还是进屋喝茶吧。” “对了,我想起来还有件事与你商量。”齐宣正要去把外面的东西收回来,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天没说的事。 齐宣蹲在她面前,怕她从屋外进来冷,替她捂着双手。 “这不要过年了嘛,我在山下置了处屋子,就想着去山下过年。” “当然了,只要你在,我搁哪里过年都行,我就是想着山下热闹些,想着你也喜欢热闹些……”沈荒确实喜欢热闹,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去看山下的镇子。 她没有跟齐宣说过。事关沈荒,齐宣就是知道,他还恨不得在自己心上多戳几个心眼儿,以免还有漏下的。 “都依你。”沈荒垂下眸子,正好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那好,今天你生辰,我们今天给你过完生辰,明日就下山去如何?” “都好。”沈荒蜷了蜷自己被他的手包住的手指。 屋里暖和,齐宣替她脱了外面的厚衣服,扯来一条毛毯搭在她身上。 “过生辰就要有过生辰的样子,生辰礼我送过了,还差一桌好吃好喝庆祝。” “你怎么那么高兴。”沈荒两指卡着他的嘴角。 “能和你一起庆祝你的生辰,我当然高兴了。”齐宣顺着她的动作笑得更加灿烂。 沈荒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你说今天会下雪吗?” 外面的天阴沉的像黑天,北风吹得呼呼作响。 齐宣也随她站在窗边看:“看这样子,八成是要下雪的。” 到了傍晚,天上果然飘起了雪花。 雪越下越大,红梅这几日早已悄然开放,圆窗外红梅覆雪的景象看着便赏心悦目。 “下雪了。” 沈荒站在院子里,伸手接了一把,晶莹的雪花接触到她的体温,直接化了水。 “是啊,真好看。”齐宣拎着一件毛领大氅,严实的披在沈荒身上。 “许是知道我荒荒今日过生辰,正巧还想着下雪,所以这雪也就及时的来了。”齐宣也披着毛领大氅,他贴着沈荒站,给她挡风取暖。 “你又傻了,怎么什么都能往我身上扯。”沈荒畏寒,不做声色的又往他身边近了几步。 “你过生辰,我这是讨个好彩头。”齐宣揭开大氅,把她拢在怀里。 “你看马上又是一年。” “是啊,再过几天我又该祝你新年快乐了。” 沈荒看着大雪,像是在想什么:“这雪还是下小一些吧。” “也能少一些人受冻。”齐宣替她说出了另一半。 沈荒看了他一眼,齐宣笑盈盈的回望她。而没说出口的,皆在不言之中。 第24章 生辰 沈荒离了走廊,跑到雪地里站着,齐宣也不拦着,笑吟吟的跟在她后面。 两人在雪地里站着,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你慢些。”齐宣小心的扶着沈荒,两个人踩着积雪走上了一处空旷的小山坡。 皓月当空,大雪纷飞。齐宣口中念念有词,把许的愿写在孔明灯上: “荒荒平安顺遂,荒荒喜乐无忧,嗯……嗯……夫妻长相望。” “这前两个是给你许的,最后的是我的一点点私心。” “我的荒荒要一直欢欢喜喜的才好。”齐宣把她揽进怀里了,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会的。”沈荒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而后两人携手并肩,跪在雪地里,向着孔明灯飞走的方向拜了三拜。 齐宣给沈荒拍打干净雪珠,扶着她下了山坡。 屋外还是太冷了,就算是穿的厚实,也还是冻的沈荒手指冰凉。 相比之下,屋子里温暖如春,齐宣把桌子摆在了圆窗,窗外大雪纷飞有不少落在红梅上。 二人相对而坐,还有一只窝在沈荒怀里的猫,一旁还温着壶酒。 “你既喜欢这梅花,也不枉我费劲巴拉的给它扛回来了。”沈荒正在给小白猫顺毛,听见他的话,又过了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回来。 “过生辰要吃长寿面的,记着不能咬断啊。”齐宣端来一碗面,上面卧了只荷包蛋,摆了一圈的肉片,最后撒了一把葱花。 那小白猫特别有眼力见,跳下她的膝盖,落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长寿面很香,沈荒吃的胃里暖暖的,一阵热气从碗里冒出来,热气氤氲不止,熏的沈荒眼睛有些酸。 “藕粉丸子,糖醋鱼,盐炙猪肋骨,红烧狮子头,醋溜白菜……还有你喜欢的甜汤。”趁着沈荒吃面的空档,齐宣把他折腾了一下午的饭菜端上了桌。 从后山的水潭顺着往上走就是一条小溪,砸开冰面,也能捉到鱼,就是冬天太冷,鱼都沉在水底,捉起来有些费劲。 “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喝鱼汤,看空子我就再捉几条养着。”齐宣揭下来鱼肚子上的那块肉放进沈荒的碗里。 “你且尝尝喜欢吗?”沈荒的胃口没有多么的刁钻古怪,也没什么忌口,一时间激发了齐宣对做饭一事极大的热情。 “喵……”白猫跳上桌子,焦急的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 齐宣一样给它挑了一些,放在碟子里,他也不是抠门,只是猫儿一般吃的都少,一样一点也就够它吃的了。 青菜酸爽,狮子头软烂,松鼠桂鱼几乎是一入口就化掉,糖醋里脊骨上的肉都脱骨了…… “喜欢。” 齐宣听见这话,心花怒放,忍不住的开了一拨又一拨。 一边埋头苦吃的白猫也抬起头来,“喵”的一声表示赞同。 “荒荒,生辰快乐啊。” 小白猫又跟着“喵”了一声。 沈荒挑着里脊骨的筷子一顿,抬头对上齐宣炽热的眼眸。 “昨日……不是说过了吗?” “昨日是昨日的,跟今日不一样的。”齐宣给她盛了碗汤,放在她手边。 “总而言之,祝我荒荒生辰快乐就是了。”齐宣端起酒杯,冲着沈荒晃了晃。 沈荒从善如流的给自己倒上了酒,两人碰了个杯,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喝掉了一整壶酒,这酒入口绵软,但是架不住后劲挺大的。 齐宣眼见着沈荒两眼水光泛滥,一派困倦的朦胧,就知道她醉意和困意都不小。 “你就乖乖待一会儿,我打扫干净就给你打水洗漱去。” 放在平时沈荒早就自己洗漱上床睡觉了,可今天沈荒一个人就喝了大半壶酒,脑子里指不定多乱,齐宣才不敢让她自己去洗漱呢。 沈荒含糊的应了一声,倒在一边的榻上,小白猫跳上榻,挨在她手边。 齐宣撤下了桌子上吃剩的饭菜,将桌子擦洗干净,又清扫了一遍地面。 忙完了这些,齐宣去了净室,往浴桶里放了热水,预备着给沈荒洗个澡,免得她一身酒气睡过去,醒的时候再觉得不舒服。 “千万别睡啊,洗完你再睡去。” 齐宣怕打湿了她的头发,随手拿了支簪子给她盘了起来了。 洗了没多久,齐宣就把沈荒从浴桶里捞了出来,擦干净套上寝衣,快速的送回卧房,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 把沈荒安置好以后,齐宣才是松了口气,快速的洗漱干净,才回去卧房。 这腊月天里外面冷得很,齐宣走回卧房的路不长,冻是肯定冻不着,就是有些冷罢了。 “你这是又睡醒了。”齐宣进屋就看见沈荒揉着眼睛下了床。 沈荒睡眼惺忪,听见他说话,站起来光着脚就往他身边走。 “这也亏得是有地炕烧着。” 沈荒“哒哒哒”走过去,先把脚踩在了齐宣的脚面上,然后揽着他的脖子,盘着他的腰,整个挂在了齐宣的身上。 齐宣一晒,抱着她坐在床沿上,两个人面对面,一时无语。 “你今个晚上是不想睡觉了。”沈荒有时候黏人,特别难缠。 他有时候也会坏心的说两句荤话调戏沈荒,沈荒脸皮薄,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他,惹毛了就直接把他给赶出去。 齐宣低下头,看见沈荒肩头上的朱砂痣,松垮垮的寝衣露出来一片雪白的胸脯,几乎让他看直了眼。 就在齐宣以为沈荒吓着了,马上该从他身上下去睡觉的时候,沈荒轻轻咬了一下自己嫣红的唇瓣,扶着他的肩,亲在齐宣的侧脸上。 亲完之后,她就把下巴搁在齐宣的肩膀上,顺带又亲了一下他的脖颈。 “一晚上不睡也没关系。”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清浅的气息扑在齐宣脖子上。 沈荒是会反过来招惹他,但那也是极少数,这一下都给他整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沈荒自己送上门来的,都这样了,还做柳下惠那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沈荒衣衫半褪,如玉般的肌肤上漫上一片红霞之色,眼尾的红像是晕开了一片胭脂,两只眼里全是水汽。 “你高兴吗?”沈荒凤眼睁的滚圆。 “为什么这样问?”齐宣搂着她腰身,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 “我很高兴,也想你同我一样高兴。”沈荒话说的磕磕绊绊的,眼睛却是一闪一闪的。 “那……为什么想我高兴啊?” “是因为我喜欢你。” 齐宣闭了眼,叹了口气,抱紧沈荒。 还是没忍住激动,大笑几声,抱着沈荒起来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哎呦,我的心肝儿呀!” “你干什么!”沈荒本来就不太清醒,被他突然的吓得不轻。 齐宣见她攀着自己,一副受惊炸毛的样子,连忙把她搂紧坐了回去:“你看我,一时忘形。” 沈荒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碍事,抬手把已经脱了一半的寝衣彻底脱了下去。 齐宣就在旁边看着,实在是眼热的很:“好了,我们继续说这个问题之前的问题吧。” 然后,他们俩就着这个问题,讨论了大半夜。 第25章 下山 “一晚上不睡也没关系。”沈荒觉得真是祸从口出,这句话就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齐宣像是恨不得把她团紧了吞下去,有点爽,所以她不计较。 结果,第二日沈荒睡过了头,齐宣不舍得喊她起,本来打算今日收拾东西下山也没去成。 齐宣早就醒了,但是沈荒还没醒,也也没什么事干,就陪着沈荒一起躺着。 两个人又一起躺到日上三竿,齐宣怕她晚上在睡不着,好哄歹哄的才把沈荒从床上哄了下来。 沈荒换衣服的时候,齐宣瞧见了她腰间那几道特别明显的印子,再看她眼下的乌青,不免有些心虚。 “你自己做的,看了还害臊。”沈荒说话的时候正在低头系衣带,齐宣也不能反驳,只得干笑了两声。 沈荒没在穿那一身黑,换了身精白的宽袖齐胸襦裙,配着鲜红的裙带,简单鲜亮。 天气还冷,齐宣翻出来一件披风给她穿上,再给她披上大氅才算完事。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当然带的最多的还是沈荒的东西。 “日头还早,东西也收拾完了,现在就走?”齐宣挑了支簪子给沈荒把头发挽了起来。 “都行。”沈荒神色淡淡的,拢了拢身上雪色印花的大氅。 齐宣见此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昨夜雪下的大,积雪也落了不少,踩在上面就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 齐宣身着一件月白色圆领袍,胳膊上敷着护腕,也披着雪白的大氅。 他回九重天的那一次,从自己的住所收拾来了很多东西,比如他的衣物什么的。 路上有雪,太滑了,齐宣就抱着她走了一路,一直到了清涧镇,才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沈荒靠在他胸口上,伸手揉了揉眼睛。 “你就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沈荒也不问他做什么去,就乖乖的待在原地。 没过一会儿,齐宣骑着一匹黑马回来了。 “先不急着去回家,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齐宣把沈荒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齐宣调转马头,两人一马飞奔在没人的小路上,马蹄踏过积雪,溅起来了许多雪沫子。 沈荒侧坐在齐宣前面,也不问去哪里,就窝在他怀里,拢着大氅。 也不知道马跑了多久,小路开始变得开阔起来,齐宣回转马头,让马慢了下来。 爬上山坡以后,视野变得更加开阔,眼睛被大片大片的红色占据着。 “好看吗?” 朱砂梅红如泣血,遍布整个山谷间,傲立在雪地里,红白相交,一番美景让人挪不开眼。 沈荒什么不说话,坐在马上,低头看着雪地里还在自顾自傻笑的齐宣。 “我下不去。”齐宣学着她眨了眨眼,黑马高大,沈荒虽然不矮,但是往雪地里跳,肯定是要栽跟头的。 齐宣站在她面前,张开双臂,沈荒揽着他的脖子,让他给抱了下来。 “天那么冷,梅花什么时候不能看。”这声音怕是比雪都冷一些,偏偏齐宣听的全是温柔。 齐宣把马拴在临近的梅花树上,心花那是忍不住的开了又开。 空气里浮动着梅香,跟地上的新雪散发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又是一种说不清的清冽甘甜。 沈荒负手行走在梅花林子里,时不时的还碰碰树上的花枝。 她站在林子里,像个雪堆出来人,雪白的斗篷衬着身边的血红,像仙,也似妖。 阳光流连在山谷间,齐宣倚着拴马的梅树,抱着胳膊,看着不远处的沈荒。 齐宣走到她身边,顺手掐了一小朵梅花,别在她的如云般的鬓发上。 沈荒跟往常一样揽着他的脖子,云白的绣花鞋踩着他的皂靴,蜻蜓点水般的碰了碰他的嘴唇。 “你只要喜欢,天也不冷。”齐宣低头贴着她的额头。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齐宣把她抱上马,扯着缰绳,悠哉悠哉的走在路上。 “就是跟你成亲之前,我是去青州府除祟,结果让那些东西遁入山里跑了,我就一路追到了清涧镇,也正好追到这里。” “来到这里我也没空停留,紧接着就又追了过去,我把那玩意处理完,没想到让那东西垂死挣扎了一把,直接把我拽下去了。” “后来我就一路摔了下去,在院子里看见刚醒来的你,结果我也没醒多久,马上就栽倒了。”齐宣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日她脖子上的印子,喉咙有些发干。 “我不怎么信命,若是对上你,我还是信一些的。” 齐宣顿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命中注定也就是这样了。” “四道轮回,自有因果。” “说的真对,这梅花一直到现在都开着,说不定是等你呢。”齐宣忍不住打趣她道。 “梅花是开的不错。”沈荒低垂着眸子,看着马笼头上别着的花枝。 “你也很不错。” “多谢荒荒夸奖。” 彼时,马笼头上的梅花也如同林子里开的那些一样,幽幽的梅香随着清脆的马蹄声散了一路。 他们俩一路走走停停,快天黑了才回了清涧镇。 齐宣牵着沈荒的手,两人放缓了步子,自人来人往的桥上走过。 “荒荒,我们到家了。”两人行至一处院子门口,齐宣取了把钥匙打开了门。 “我挑了好久,才寻摸好的,即热闹又不会怎么吵闹。”齐宣边说着就带着她进了院子。 “等安顿好了,我就把秋千给你搭好,再把院子整顿好,便是你若是想在这里常住也是可以了。” “我以前还收集了很多花籽,在这里种一些,剩下些等我们回上山再种。” “到除夕的时候我们还能一起写一些对联贴上……” 齐宣带着她逛了一圈身边,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对新家的想法,那架势看着倒像是在指点江山。 “好呀。”沈荒往墙角一指:“那里种月季。” 齐宣自然是无所不应,继续跟她说道:“我们还要去青州府过元宵呢,在青州府置宅子的话,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去看。” “好。” 天黑了,齐宣点上院子里的灯:“我也没在这里准备什么吃的,干脆就不做饭了,我们出去找些吃的。” “我想吃热的。” 齐宣想了想:“要不喝羊汤去吧,暖暖胃。” “好。”说到吃的,沈荒的眼睛都是亮的。 第26章 母子 因着天色晚了,街上的行人散了不少,路边的小贩子也大都忙着收摊。 他们两人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卖面的摊子,估计是用牛骨吊的汤底,那香味飘的老远了。 “哎,小心……”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不小心撞上了齐宣,齐宣倒没什么,还扶了一把那个女人。 那女人没什么反应,拍着自己怀里的襁褓痴痴的笑着,一边拍一边叫着“宝宝”,看着有些疯癫。 她没有理会齐宣,抱着襁褓继续跌跌撞撞的前行。 “可怜啊……”一旁的店家正往这边看。 齐宣心下一震,看向沈荒,她眼里带着一抹明显的震惊。 “店家,来两碗面。”齐宣带着沈荒在小摊子旁摆放的桌椅上坐下。 “好嘞,二位稍等。”那店家大声的应着。 沈荒甩过来一个眼神,齐宣心领神会:“店家,刚刚那名妇人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那个抱孩子的,我也不甚知道,也就是这几天,天天从我这里路过,人看着疯疯癫癫的,给她吃的也不吃,看她那个样也怪可怜的。“ 很明显,这位店家看得见那个妇人。此处多有不便,两人只得按下心里的震惊。 “这样啊,确实挺可怜的。”齐宣抽了双筷子递给沈荒。 “来,二位的面。” “谢谢店家。” “我们夫妻初来乍到的,不知道店家能不能与我们说说,这镇子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我们也好凑个热闹。”齐宣闲来无事与那店家聊起了天。 店家想了想:“我们这年关的市集一向热闹,多好玩的我一时半会想不到,还有一件,也算是个热闹。” “哦,那是什么事?”齐宣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我们镇上,有一家姓赵的老爷。那家的少奶奶可是个大善人,做的那都是搭桥铺路、救济穷苦病人的好事。而且和赵家少爷那可以说是伉俪情深,就是迟迟没有孩子。” “可能是赵家少奶奶好事做多了,老天开眼。让这位少奶奶怀孕了,就在不久前生下一个白胖的小少爷,赵家上下那是一片欣喜,连日的施粥散财,炮仗爆竹都不知道放了多少。”那店家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感叹道。 “喜得贵子,那确实是件热闹事。” “那可不是,据说赵家在那小少爷满月时,还要摆流水宴呢,说是给小少爷多攒功德,二位到时候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这等喜庆事,我们也想去看看,还多谢家告知了。”那店家听他这样说,乐呵呵的与他辞谢。 两人吃的差不多了,齐宣从钱袋子里掏出来钱放在桌上:“店家钱给你放桌上了,多的不用找。” “哎,多谢二位,二位慢走。” “吃饱了吗?”路黑,齐宣把她抱了起来。 “饱了。”沈荒回头看了一眼,戳了戳他的胸口:“快些回家,我同你商量点事。” 齐宣知道她想说什么,加快了步子往家里赶。 “你且等等,我去把热水烧上。” 这屋里一应事物都是新的,就是不比山上,没有火墙地炕,哪怕点着炭盆还是有些冷。 沈荒应了一声,在屋里翻出来个白瓷瓶子,把带来的梅花插了进去。 “你说吧,我听着。”齐宣翻出来棉被披在她身上,往炭盆里又加了不少炭火。 “是子母鬼啊。”沈荒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 “你这样一说我也看出来了,你说我们俩能看见她就算了,那店家肉眼凡胎是如何看见的,而且他怎么会只看见鬼母,没看见鬼子呢?” “子母鬼未分离,没有怨气和煞气。” “是啊,她们怎么会人前现行呢?”齐宣补上了两人的疑问。 “此事怪异。” “明日,我再去那里,看看还能不能遇到。” “我同你一起去。” 齐宣又走到炭盆旁,掐了个法诀丢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沈荒不解的问。 齐宣放下炭盆的罩子:“我怕半夜火灭了,冷。” “哦。” “厨房里有泡的糯米,你吃不吃杏仁茶。” 沈荒面上一松,揽着他的脖子蹭:“吃。” 齐宣大江南北的游历,自然见过不少风土民情,各色小吃茶点,他也是信手拈来,正好便宜了沈荒的口腹之欲。 杏仁茶无非就是糯米和杏仁,糯米早就泡好了,只要把这两样磨碎,烧沸蒸熟,浇上糖什么的就能吃。 昨天他还买了糕点,就着火上锅热一热,也是正好吃。 “看什么呢。”齐宣看沈荒捏着一块咬了一口的糕点一直看。 “如果有问题的不是鬼母,是鬼子呢。”沈荒咬了一口糕点:“好苦的莲子,怕是没去芯。” 齐宣接过来咬了一口,果然是甜里发苦:“还真是。” “真是有意思。”沈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齐宣若有所思:“莲心与莲子分离,如同母子分离,都母子分离了,怎么可能还是甜的。” “对啊。”沈荒一边吃着杏仁茶一边应着他。 “若是她心有执念才人前现行的话,可鬼子就在她怀里,那她执着什么呢,家人吗?” “或者她还有其他孩子,又或者她们不是子母鬼。”沈荒咬了一口枣泥糕:“看这样子,会不会是子母煞。” 齐宣觉得自己头疼:“子母煞?不会吧,她们身上连煞气都没有啊。” 沈荒把手指压在他唇上:“我也没看见煞气,但是我看见了她身上有生机。” “生机?!” “那……那岂不是更麻烦了!” “可以那么说。”沈荒十分淡定的继续吃杏仁茶。 “怎么?你不想管啊。”沈荒放下碗看他。 齐宣马上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当然不是。” 沈荒放下吃了一半的杏仁茶:“等明天看看再说吧。” 她捧着枣泥糕猛吃,齐宣则是端过她吃剩的杏仁茶吃了个一干二净。沈荒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三两口吃完枣泥糕下床洗漱。 “吃饱了就安心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沈荒来回翻了好几次,齐宣以为她还念着刚刚的事。 “撑。”沈荒抓着他的手捂在自己肚子上。 齐宣放轻动作给她揉肚子:“撑着了也不早同我说。” “嗯……”她已经有些困了,含糊的应着他。可能是积食难受,她迷迷瞪瞪的还没睡过去。 齐宣揉了好一会,才开口问她:“好受点了吗?” 沈荒显然已经睡迷了,只翻了身个窝进他怀里,根本没回答她。 齐宣见她睡下,心里略松,愣了一会儿也跟着睡了起来。 只是,今晚注定不安生…… 第27章 妇人 “……快醒醒……”齐宣是被沈荒摇醒的。 “怎么了?”他想到沈荒睡前不舒服,本来还迷糊着,一下子就自己惊醒了。 沈荒捂住他的嘴,把手指竖在自己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你听。” 屋外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哭声,还有婴儿的大哭。动静不小。他们家也有左右邻居,愣是没人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总之,很不对劲。 “这是找上我们了?”齐宣挪开她捂着自己嘴的手。 沈荒点头又摇头:“我们回来的时候她就跟了过来。” “我出去看看。”齐宣穿上衣服下床。 他走出屋子,就看见那妇人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凄凄切切的哭着,她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两行血泪顺着她的脸就流了下来。 更骇人的是还在她怀里哭泣的婴儿,那孩子身上全是紫色,就是那种婴儿刚出生时的紫色。 “你有执念,既寻到此,又为何不言。”沈荒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她停了哭声,只有怀里的孩子还在哭。她抱着孩子站起来,寻到门口飘了出去,那扇门也随之打开。 沈荒与他相视一眼:“我们跟过去。” 齐宣提上灯,跟沈荒出了门,那妇人抱着孩子等在大街上。 她见了沈荒两人出现,又抱着孩子继续走。沈荒和齐宣并未直接跟上她,而是隔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好在这个点街上没什么人,不然得把人吓死。 不知走过了几条街,她停在了一扇大门前,回头看了看两人,就飘进了这处宅子。 这处宅子,高门大院,看着就是大户人家。齐宣四处一看,就看见那府门上挂着个灯笼,灯笼上赫然写着一个“赵”字。 “这里是……赵府,嘶……这不会是那店家说的赵府吧?”齐宣心里警铃大作。 “是不是,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沈荒拉着她绕了一圈,走到一处墙边:“穿墙还是翻墙?” “穿墙吧。”齐宣说罢开始施法。 他刚穿墙过去,就跟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对上了。两人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眼见那小厮就要放声尖叫,好在沈荒来的及时,一手刀下去就劈晕了他。 “小心。”沈荒抬手掐诀掩去了两人的身形。 “是我疏忽。”齐宣在灯上点了一下,两人继续前行。 即使夜深人静,赵府内还有丫鬟仆妇在走动,他们只是隐了身形,不能像那妇人一样直接穿过去,遇上了也只能小心避开。 他们跟着那妇人绕过外院,进了内院,她停在一间挺大的院子外,站在一侧的窗口外就没再动。 反倒是她怀里安静了一路的孩子在此刻大哭了起来。与此同时,屋子里也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从窗户看过去,那屋里点起了烛火,几个来回忙碌的人影映在窗户上。除了小孩子的哭闹声,还有几声呵斥吵闹声远远的传入了他们二人耳边。 那妇人似乎很着急,来来回回的在屋外徘徊,就是不进去。 齐宣看出来点端倪:“她是不是进不去?” “外面看不出来。”沈荒确实没在外面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齐宣心下明白,再度施法,两人隐着身形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孩子的哭声更加大了,那孩子被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抱着,周围围着一圈人。 不出意外,这位妇人就该是昨日店家口中的赵家少夫人。 这位赵家少奶奶竟然同外面的那妇人长的如出一辙,只不过她生的更娇艳美丽,外面的妇人面色蜡黄,显得更憔悴一些。 “我儿这是怎么了,一群人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吗!”赵家少夫人一边说着还将手边的杯子砸向那群丫鬟仆妇的脚边。 瓷器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她怀里的孩子哭的更大声了,她只得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哄着。 她们诚惶诚恐的跪下,一个年纪大的嬷嬷说道:“夫人息怒,我们原本在一边守着,谁知那花瓶不知怎的,突然就跌了下来,惊到了小少爷。” 赵家少夫人面色缓和了不少,喊她们起来:“我如今为人母,盼着我儿好,难免失态,日后各位还要小心照看我儿,若是我儿康健,自然少不了各位的好处,若是我儿不好,那各位可得掂量掂量。” 这些话中的威胁之意非常明显,一圈的丫鬟仆妇连连应“是”。 她又抱着哄了好一会,才让那群丫鬟仆妇把孩子抱了下去。 “少夫人最近的脾气真是反复无常,时好时坏的。”一个丫鬟压低了声音同一旁的老嬷嬷咬耳朵。 “还不慎言,主家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老嬷嬷面色严肃。 “嬷嬷莫要生气,我就随口一说。”那丫鬟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言。 齐宣拉住正要往赵家少夫人卧房走的沈荒:“那啥……我一个男人,怎好进人家的卧房……” 沈荒劈手夺了灯笼:“我怎么没见你进我的卧房的时候有过不好意思。” 齐宣不知该怎么回她,只能目送她进了人家的卧房。 不过,沈荒很快就去而复返,而且脸色古怪:“她的脸就是自己的。” “那这是演的哪一出?”齐宣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她绝不是孩子的母亲。” 沈荒挑了挑眉:“为什么这样说?” “她抱着孩子的时候,忙着训斥下人,怀里的孩子的哇哇哭她哄孩子的姿势都不对。若是说她是少夫人,做不来这些,那个孩子的时候襁褓都散了,她也没给孩子拢住。”沈荒在屋里四处走,齐宣就跟在她后面絮叨。 齐宣想了想继续说:“新生的孩子大都受不得惊吓,她还直接砸了个杯子。” “撇开这些,真的会有母亲在孩子受到惊吓后还能安然入睡呢?”齐宣真是越想越不对劲。 沈荒双手托着他的脸:“说的好对啊,所以你来看看这个。”她把齐宣的头掰向一边。 齐宣疑惑的顺着她的动作往一边看:“哇……” “难怪她进不来。” 第28章 寺庙 这屋里供着一尊佛像,看着挺普通的,但是齐宣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荒荒,我怎么感觉这玩意那么邪性呢?”齐宣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我也有感觉,非常不好的感觉。”沈荒没再往前:“我总感觉漏了点什么。” 沈荒扶住他提灯的胳膊:“我们出去,看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那妇人果然还在原地,她哄着怀里的孩子,看嘴型应该是在哼歌,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声。 “不知这位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听见齐宣问话后,又是两行血泪流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齐宣终于感受到了那份煞气,煞气夹杂着怨气,还有更多的急切和不甘。 沈荒也感觉到了,搭在他胳膊上的手都变成了捏。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脸色大变,抱着孩子转身就走,很快就没了身形。 “这就走了?”被撇下的两人干站在冷风中,齐宣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还追吗?” 沈荒松开了捏着他胳膊的手,走到另一边,拉着他的手往回走:“不追了,我们回去。” “明日再说,她不对,屋里的那个赵家少夫人更不对。”沈荒皱着眉:“我总感觉还漏了什么。” 齐宣接过她脱下的外衫,蹲下去给她脱鞋:“现在这个情况,你我心里都有那么个影子,只是还不知此时全貌,实在不好妄下定论。” “唉。”沈荒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齐宣灭了灯,揽过她的腰:“莫想了,明日我们再好好的捋捋。” 沈荒往他身上靠了靠:“明日我们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寺庙,有的话,去看看吧。” “因为那尊佛像?”沈荒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可能是在点头。 齐宣觉得有些痒:“我记得这片应该是有个寺庙的,香火还不错,荒荒你说……” 齐宣话说一半,就感觉沈荒的呼吸平稳规律了起来,低头一看,沈荒已经睡了。 许是因为半夜被吵醒过,沈荒一夜都没睡安稳,来回翻来不知道几个身。第二天,她眼下都泛着青。 “没睡好?”齐宣端着一只汤盅放在她手边。 沈荒揭开盖子一看:“桂圆莲子羹。” “是啊,安神的,你没睡好,吃饭肯定不得劲。”齐宣坐在一边看她吃。 “等你吃完,我们就往寺庙去。”齐宣抬手替她理顺耳边的碎发。 一只汤盅里的汤并不多,加上汤料正好饱腹,沈荒也没吃多久,两人很快就收拾出门了。 此时正值年关,人人都愿意来庙里拜一拜,所以人来人往人还挺多的。 两人转了一圈,也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来都来了,拜一拜吧。”沈荒拉住正要出大殿的齐宣。 齐宣自然应下,两人并不跪拜,只弯腰作揖聊,拜了两拜。 拜完出了门,两人继续在寺庙里溜达。 结果刚转进一处后院,两人就听得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既然到此,不如进来喝杯热茶。” 沈荒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齐宣正想开口替她拒绝,却被她拉着走进了屋子。 “打扰了。” 两人双手合十冲那位老和尚弯腰鞠躬,老和尚双手合十回了个礼,做了个“请”的动作。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惠仁,乃时此方方丈,敢问二位可是为一对母子而来。” 齐宣心里暗暗吃惊,转过头去看沈荒。 沈荒很淡定,放下茶杯:“惠仁法师也修道之人。” “老衲不才,只略懂一些,解不了眼前的困境,只求二位出手相助。”惠仁顺手给沈荒添上了茶水。 齐宣笑道:“那您老这是特意等我们呢。” “老衲于修道一途了了,但是在占卜算卦上颇有心得。” “那就还请惠仁法师与我们说说这件事。” 惠仁叹了口气:“这事还得再往前说说。” “二位可知道赵家,尤其是赵家的那位少奶奶。” 齐宣心里“咯噔”一下:“略闻一二。” “事情就从这位少夫人说起。这位少夫人是十里八乡的善人,也时常来我们这里拜佛布施。” “那日她怀着身孕来庙里拜佛,以求腹中胎儿安全出生。可谁知遇上了颇大的雨雪,一时间回不去。” 齐宣大胆猜想:“那位少夫人是不是又正巧遇上了生产。” 惠仁对他的话并无意外:“施主所言不假,那位少夫人确实是在此地生产。” 沈荒这时突然插了一嘴:“佛门净地,方丈不怕血腥冲撞了佛祖。” “阿弥陀佛,佛爱世人。规矩是规矩,若是因这点避讳,让人失了性命,想必佛祖也不会答应。” “方丈倒是通透,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有人失了性命。” 惠仁法师并未多言,只是手上的佛珠转的愈发的快。 “若是方便,可否让我们在这里等一夜。”齐宣知道她想在这里等那妇人。 “自然可以,二位请便。” 沈荒拉起齐宣,对他行了礼。齐宣知道她这是有话单独跟他说,也行了个礼,随他出了门。 “就这样看,无非就是话本子里写的那个套子,一个真的赵家少夫人,还有一个假的。假的顶替了真的。” 齐宣“啧啧”几声,接着说道:“说不定真的就是假的杀的。” “我总感觉没那么简单。”沈荒看着也挺头疼的。 “你说我们这在这里等她,她进的来吗?”两人沿着走廊走过许多房间。 沈荒停下步子:“那就要看她是不是赵家少夫人了。” 齐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赵家少夫人多行善事,身上自然是有功德的,只要她没犯过杀孽,自然进的来。” “她上次进不去那屋子,是因为那尊邪性的佛像,这里又没有,那她确实进的来。” 话说到这,齐宣还有些不解:“那她昨天跑什么呢?” “不知道,等她来吧。”沈荒靠在他身边,闭着眼。 齐宣把她抱起来,到一边坐下:“眯一会吧,你倦的眼下都是青的。”他抖了抖大氅,把沈荒裹了个严实。 “说不定还会有别人来……”沈荒困困钝钝的呢喃着。 齐宣对她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也有了个模糊的方向。 他们就在寺庙里一直等到了晚上,惠仁方丈陪着他们一直等着,他也不问两人在等什么,坐在那里一边念经一边拨动着手里的那串佛珠。 等到天彻底黑透的时候,他们还没等来那位妇人,却等来了沈荒说的“别人”。 第29章 祠堂 齐宣和沈荒没等来那位妇人,反而等来了“另一个人”。 “你……是赵家少夫人吗?”齐宣上下打量着来人。 “我不是周琬,我是陆婉。”她淡定的回答道。 陆婉的眼神扫过他们两人:“我知道,你们昨天来过赵府,还进过屋子,看见过那尊佛像。” 沈荒对她的话并不震惊:“屋里贴的符,是你画的。” “是。”陆婉承认的非常痛快。 “今天周琬不来这里了,我使了点法子,她能进屋了。” 齐宣有些不解:“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陆婉非常平静的说:“为了报仇。” “十二年前,赵家做了赔本买卖,却对我家家财图谋不轨,在我爹娘北上买货的路上与水贼合谋害了他们性命。” “我亲眼看见了我爹娘死在水贼刀下,赵家人要灭我,我跳了水,被我师傅捞了起来。” “如今,我爹娘过世十二年,今年祭日我来要他们的命。” 陆婉说到这里都还是平静的,只是她眼里的恨意太过明显,让人看着胆战心惊的。 “那……周琬是你杀的吗?”齐宣试探的发问。 “我只恨赵家人,断不会伤及无辜。” “阿弥陀佛,这都是因果报应啊。”沉默许久的惠仁突然发声。 沈荒转着手里的杯子,看向她:“你知道什么内情。” 陆婉被她问的一惊,但还是说了出来:“周琬生孩子的那天我也在庙里。” “她根本不是足月生产,那天我亲眼看见她脚滑,身边的丫鬟却没有及时扶住她。” “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就在她生产的当夜,我听闻一阵阵的哭声。” “待我寻到周琬那,她那里竟然没有一个人!” “周琬那时就已经死了。”陆婉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她生下来一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只可惜已经被憋死了。” “然后,你抱着孩子回了赵家,成了赵家少夫人。”齐宣替她接上了。 “是。” “在我抱着孩子回去的时候,把我自己伪装成了刚生产的样子,很多人都看见我走回了赵家。” “赵家的下人看见我这样吓得不轻。只是那日随着周琬来寺庙的人不在寺庙,也不在赵家。” “赵岩就是赵家少爷,对外说是一群刁奴害起了异心,在我生产时丢下我,卷了钱财跑了。他报了官,还往周琬的屋里送了一尊佛像,说是保平安。” “阿弥陀佛,老衲也是疏忽,佛门净地,竟然生出这样害人的事,罪过罪过。”惠仁方丈一脸愧色。 陆婉继续说:“我也就只知道这些,在赵家的这些时日,我小心模仿周琬,又怕暴露,并未轻举妄动。” 沈荒面上没多大的反应:“你父母遇害,你怎么不报官。” 陆婉也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这个:“报官?太便宜他们了!” 沈荒把手覆在齐宣的手背上:“杀孽破道心,值得吗?” “大仇得报,自然值得。” 她话一落地,齐宣就直接暴起,突袭她的门面。 陆婉躲过他这一招,迅速还击:“你们这是做什么!” “你也真是的,撒谎也不挑个好的。”齐这一击偏了,又一下打向了惠仁:“还有你,这个假货!” 只见那“惠仁”身手利落的就躲开了齐宣的攻击,他与齐宣过了两招之后很快落了下风。 “快走,莫要与他纠缠。”陆婉冲“惠仁”喊了一声,抛下一张黄符,一阵黄烟后,便没了两人的身影。 “我们也走,去赵宅。”沈荒握着他的手,取下脑后的簪子,直接施法缩地千里。 他们赶到时,赵府上方笼罩着散不去的煞气。 “他们这是到底想干什么?”进了赵府之后,路边还能看见倒在地上的下人。 “往这边走。”沈荒抬起脚毫不犹豫的就走向了一个方向,齐宣快步跟上她,挡在她身侧。 “祠堂?”祠堂外面厉鬼徘徊:“有病吧,弄来那么多的厉鬼放在这里?” 齐宣扬起手,寒光一闪就是一道剑气挥了出去。 “你往前走,这里有我。”齐宣挽了个剑花,冲进那群厉鬼当中。 他们能看到因果,这群厉鬼大多犯下恶果之人,躲过地府缉拿,留在人间变成了厉鬼。 有了这层因果,齐宣并不手软,但也没有赶尽杀绝。一道剑气斥退,再甩过去一道拘魂符,只等此事完结,招来鬼差给他们带走。 他在前,沈荒端着手,从容的走在他身后。 沈荒看了一眼祠堂的门:“给我劈开。” 齐宣分了个心,两道剑气劈过去,那门竟然还完好无损的。 “我去,这门不对啊,你等等,我马上就好!”齐宣跟她说完,转头踹飞了摸到她边上的厉鬼。 还没一会,他就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回头一看,那两扇门四分五裂的倒在地上。 而沈荒提着一把纤长的剑,那坏掉的门上结着一层霜花,齐宣觉得有什么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不容他细想。 齐宣收拾完最后一只厉鬼,迅速走进祠堂里,还顺手在门上留一个禁制。 “你看那些牌位。”沈荒举着一支蜡烛,照着那些牌位。 齐宣看了一圈牌位,本来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直到沈荒提醒他看牌位上的生卒年。 “阴月阴日阴时生……阴月阴日阴时死……!”齐宣看了看,除了最上面的两层,从第三行开始,隔上一两个,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这里供奉的牌位都是一对一对的,周琬的牌位也摆在这里,只不过赵岩还没死,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的。 “荒荒你看,初八……初八那天就是阴日,周琬就是那天死的!” 沈荒点点头:“陆婉一定跟赵家人有什么联系,所以她才能抱着孩子回到赵家。” “周琬就在这里。” “但是到了这里,我就感觉不到她了。” 齐宣明白她想说的意思:“周琬肯定是被藏在了这里,这里除了有机关,还得有能困住她的东西。” 毕竟无论是子母鬼还是子母煞,闹起来那可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他觉得沈荒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继续往下说了::“我知道有一种阵法,就是以这种阴月阴日阴时之人压阵,加上血缘关系做枢纽,就可以偷运。久而久之,就会成为一种人为运作的诅咒。” “这些阴月阴日死的女子,也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齐宣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的。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人的命,越好,那阵法运转也是更容易。” “偷来那么多运,也不怕反噬。”沈荒仰头看着那些牌位,眼里似是波涛汹涌。 齐宣也略带嘲讽的回她:“水满则亏,过犹不及啊。” 他又想到了点东西,掐指一算:“可今天也是阴月里的阴日啊。” “周琬死的那天,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诅咒未生效,他们今天怕是赶着亡羊补牢呢。” 齐宣又掐了一回:“阴时还未到,我们还有时间。” 第30章 相救 齐宣又找了半天都没找出来祠堂的机关,沈荒有些烦躁的再次拔剑。 他吓得给马上给沈荒按了回去:“哎呦,我的荒荒诶,这不是在外面,你这一下要是没控制好,把屋顶给掀了,我们可就埋这下面了。” 沈荒只得收回了剑,烦躁的来回走,然后在隔间看见了跟周琬院子里一样的佛像。 面对这尊佛像,那种很怪异的感觉又来了,沈荒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调动神识想去探查一番,结果刚碰上佛像,佛头就掉了,叽里咕噜的滚到正往这边来的齐宣的脚边。 沈荒:“……我还没碰呢。” 她话刚落地,那边就响起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两人朝那个方向看去,竟是多了一扇小门。 这个情况很紧张,但齐宣就是有点想笑,他捡起地上的佛头,一掂又感觉有点不太对:“这个怕是中空的。” 齐宣手上使劲,直接把那只佛头给捏出来一条缝。里面是一张黄符,跟陆婉用的符纸一样。 “引路符?”他正说着,那张符就离了齐宣的手,往那扇小门里飘去。 沈荒几步跟了上去,还没走出去一半,又折回来拉上齐宣往前追去。 进了门就是许多的阶梯,一直往下延伸。齐宣端着烛台走在前面,还留了一手扶着沈荒。 他们顺着这个阶梯走了很长一段路,在拐了个弯之后,路就没有那么窄了,两边点了蜡烛,也就免了齐宣端着烛台照明。 “就是这里,我们往前走。”齐宣听了她的话,谨慎了很多,直接施法隐了身。 越往里走,煞气就越重,两旁的蜡烛也越来越亮。齐宣没什么,倒是沈荒,一直在揉眼睛。 揉了一会儿之后,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条两之宽的素练围在了眼睛上。 齐宣抬手挡在她眼前:“这是怎么了?” “眼睛疼。”他正想去扶着沈荒,不想她蒙着眼也走的四平八稳的,看上去不像是第一回。 他心里一紧,张嘴想再问问,不想这段路都到了头,还伴随着一阵说话的声音。 齐宣只能先把话咽了下去,再次拔剑。 两人站在出口往里看,除了陆婉和那个“惠仁”,还有一个陌生男人,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那赵家少爷赵岩。 这个地方,从外面看没什么,里面实在是暗藏玄机。 地上用朱砂画了大片的阵法符咒,阵法的中央有一口红色的棺材。还有一根比棺材更红的丝线,从棺材里延伸出来,不知道接在了哪里。 赵岩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时不时的还看一眼一旁的沙漏。 在沙漏还剩下一点底子后,他在棺材旁停了下来,向着棺材上黄符伸出了手。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那张黄符就被陆婉给打开了:“你心急,就不要带着我们一起去死!” 赵岩的脸色变得更不好了,但还是跟陆婉赔笑道:“我看那就剩一点,就有点心急了。” “惠仁”捻着自己的胡子,慢悠悠的开口:“婉儿不得无礼,赵公子不必心急担忧,我们几百年的合作关系了,你还放心不下吗?” 赵岩脸上有些僵硬,不过还是讨好的笑着:“陆丰叔也别见怪,我真是有些怕,你说这万一失败......” 陆丰脸色一变:“赵公子还请慎言!”赵岩脸上挂不住,怏怏的闭上了嘴。 齐宣他们躲在这里,哪怕心里早有猜测,可在他们说“几百年”时,还是忍不住的气愤。 “差不多了,我们去端了他们吧。” 确实差不多了,他们能看见被束缚在这里的黑影,那是无辜死在赵家的女子。 她们身上缠着许多的红线,在日复一日的苦苦挣扎之后,深深的嵌在她们的身体里。 日光照不到这里,她们毫无声息的死去,化作祠堂里的一只牌位,连往生去都做不到。 “时辰也到了,我们开始吧。赵公子放心,今夜之后,一切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陆丰信心满满的起身准备做法,却不知被什么挥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我去你大爷的,真是一点脸不要啊!”齐宣显了身,没忍住爆了粗口。 “你...你怎么追来的......”陆丰指着他,吐出来一口血。 齐宣现在很不耐烦:“废话真多,我现在杀了你,你直接去问阎王爷好了。” 赵岩早就吓得躲在了一边,人模狗样配上畏畏缩缩,多少有些猥琐。 倒是陆婉,陆丰都这个样子了,她还守在棺材旁。 他提着剑,正要上前去,却被沈荒一把拉住。 “别过来,再过来,我让她们彻底魂飞魄散,再放出棺材里的这个!”陆丰手里攥着一把红绳,一条红绳连着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女子。 这下齐宣和沈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陆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棺材旁:“赵岩你看你那个怂样,真是半分不及你爹狠心。知道你娘怎么死的吗,是被你爹勒死的......哈哈哈……瞧我这记性,我忘了你当时就在这……” 赵岩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哆哆嗦嗦的跌倒在地。 “我们两家几百年的联系了,你们赵家在上,风风光光,我们陆家,却见不得人。如今,也该换一换了。” 齐宣手里捏着一把汗,但又不敢轻易动手。 “婉儿,动手……”他话说一半,只听得一声利器入体的声音,他低头看去,看到露出来一个尖的匕首。 陆丰回头去看,陆婉神色淡淡的抽出匕首,他捂着伤口倒在地上,嘴上开开合合,却没有声音。 陆婉满眼厌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在看垃圾:“我动手了,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这一番反目为仇等的变故,看得齐宣和沈荒真是始料不及。 陆丰一倒下,周围的黑影像是陷入暴动了一样,无差别的攻击在场的人。那口棺材也是,棺盖都要被顶起来了。 这些人实在无辜,还变成这个样子,齐宣下不去手,只能在沈荒身边,稍作防守。 “我求你,救救她们吧。”陆婉也没免于受伤,她挣扎到两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在面前。 “为什么?”沈荒扯下围在眼上的素练,冷漠的看着她,没有动。 陆婉瘫坐在地上抬头仰望她:“在那个小村庄,你们救了很多人,我看见了。” 齐宣心神一动,看向沈荒,沈荒稍微转了转头,冲着他轻微的点了点头。 “我看见,你有一颗悲悯的心。” “就是你没有,那你身上的功德也做不得假。” “所以,求你也救救她们吧。” 第31章 法相 沈荒与她对视许久,叹了口气,绕过她走向法阵中央的棺材。 齐宣不知道她要怎么做,下意识的跟在她身边。 沈荒回头看他:“你不用跟过来,我很快就好。” “小心。”齐宣没忍住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又很快松开。 她单手扶在棺材上,那棺材安静了下来。陆婉看不见,但齐宣能看见,从她手里流出来的温柔的仙力。 “归来吧。” 齐宣两眼瞬间睁大,陆婉也是一样的震惊。 沈荒衣袂飘飘,那些至纯的仙力围绕在她身边。 她青丝半束,头戴宝冠,白衣绛纱,眉目之间流转着不一样的光彩——那是沈荒的法相。 伴随着空灵的吟唱,那些红绳一一湮灭。 这里地方小,沈荒除了施法,还要尽力的压抑自己的法相,以免弄塌了这里。 可她们被困了太久,被困住的人也太多了,沈荒不免放松了法相。 然后,这里也就不可避免的面临着塌陷。 齐宣看了看周围,抬手在棺材旁布下结界:“你过来,你就在这里待着,千万不要出去。” 他又一看,地上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陆丰,旁边还有一个上身上带伤,六神无主的赵岩。 齐宣把他们俩也拖了过来,跟陆婉说:“这俩现在还不能死,有劳你了。” 还不等陆婉回答,齐宣祭出法相快步追上沈荒。 这方天地塌陷之时,齐宣带着法相冲出废墟,沈荒的法相自高处坠下。 齐宣冲上前去,他的法相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两人的法相相拥消散之时,他也接住了沈荒。 两人身旁的废墟是一片红光乍现,废墟下原本被困住的她们迎着将要升起的太阳,从红光中走出来。 “我没事的,你看多好啊,她们都出来了。”沈荒低头使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齐宣这才松下一口气,抖着手把她放下来:“是啊,真好啊。” “马上就要出太阳了,到时候,她们还能迎着太阳走呢。”沈荒流露太多仙力,现在多少有些脱力,只得虚靠在齐宣身上。 齐宣扶着她:“你散了那么多仙力功德,她们来生定会顺遂一生的。” “我给她们铺条路吧,没有鬼差引路,她们怕是找不到地方。”齐宣看她们都在原地迷茫着,徘徊着打转,便想起了沈荒在山里摆渡亡魂时铺的路。 “铺吧。” 齐宣和沈荒看着她们顺着那条路走向远方,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些事,一拍脑袋着急的说道:“你看我,我开了个结界在下面,陆婉和那两个狗还在底下埋着呢!” 沈荒也懵了一下:“这底下得塌了一半,你跟我说陆婉埋底下了?” 齐宣尴尬一笑:“我看你那样,就有些关心则乱。嗯……你别担心,我留了结界的。你在这歇着,我马上就把陆婉和那两个狗挖出来。” 沈荒哭笑不得,但还是坐在一边,看齐宣“吭哧吭哧”的挖那一片废墟。 “还有那口棺材,记得一同挖出来。” 挖人容易,挖棺材就有些费劲,等他连人带棺材一起挖出来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陆婉还好,除了一些皮外伤倒也没什么。陆丰腹部被陆婉刺出来的那个口子已经不流血了,不过他也是命大,留了那么久的血还活着。 至于赵岩……看样子不是傻就是疯。 还有那口棺材,齐宣吃力的推开棺盖,里面赫然是周琬的尸身,周琬也抱着孩子从废墟中飘了出来。 “多谢二位仙人,救我们一命。”周琬抱着孩子就要跪下,不过被沈荒扶住了。 沈荒在她们俩之间扫了一眼:“你们认识。” 周琬笑了一下,答道:“是的,我们认识。” “佛头里给我们引路的符纸也是你留的。”齐宣补问。 “是。”陆婉回道。 “现在你们可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陆婉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我来说吧。” “我确实是为了报仇,只不过我报仇的对象是陆丰。” “还是十二年前,我父母在家门不远处捡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那个人就是被人追杀的陆丰。” “陆丰身体好转后,生怕我爹娘泄露了他的踪迹,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爹娘。” “我躲在地窖里,逃过了一劫,陆丰走的匆忙,也没有管我的去处。” “我也怕他报复,草草埋葬了爹娘后,就逃命去了。” 陆婉看了一眼身旁的周琬,继续说道:“我那时也只是个孩子,无依无靠的流浪。天寒地冻之时,我以为我快要冻死了,是周小姐给了我一个热馒头,还给我钱,把我送进了济善堂。” “后来,陆丰来济善堂里挑孩子。”陆婉停了一下:“就是为了那个法阵挑孩子,正好挑中了我。” “但是赵家嫌我出身不好,打听到周琬的生辰时日,又定下来周琬。” “陆丰看我在修炼画符一道上有天赋,干脆就把我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她带着愧疚的看向周琬:“当时我不知道恩人就是周家小姐,不然我定会早早阻止这桩婚事。” “世事无常,命里如此,也并非你能左右,所以不必自责。”周琬柔声安慰她道。 齐宣听完心里有个大概:“那我们俩……” “我确实在那个村子里见过你们,周小姐撞上你们是意外。而我再见到你们之后,我才把话说的漏洞百出,把你们牵扯了进来。” “抱歉,我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我怕我的计划不够周密,就把你们也扯了进来。”陆婉跟他们俩赔罪,他们俩对此都不怎么在意,摆摆手也就过去了。 沈荒踢了踢地上的陆丰:“赵家和陆家的事,你知道吗?” 陆婉面露难色:“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陆丰虽然教我,但这些事他没跟我说过。我只知道他们两家应该是有什么合作。” “事已至此,真相也没那么重要,还是让它烂在这里吧。” 齐宣会意:“你放心,这底下我都毁的差不多了。” 沈荒看向周琬:“你可以报复,我们不会管的。” 周琬又笑了笑:“不用了,不值得。” 沈荒上前,在她和孩子的眉间点了点:“那就走吧。” 周琬在那条路上,回头看向陆婉:“多谢你了,拜托你,把我生下的那个孩子送回我父母身边吗?” “我会的,也多谢你,一路走好。”陆婉弯腰深深的行了个礼。 待送走周琬后,陆丰也断了气陆婉不会对他的魂怎么样,他背上这样的恶果,自会有鬼差拘它去问罪。 “此事报官的话,太过骇人,后面的事,我们也管不了。只能是你自行解决了。” 因果轮回,赵家干了这么一件天道不容的事,后人也不会多好过,周琬留下的那个孩子确实无辜,但多多少少也会受些牵连。 陆婉看了一眼赵岩:“自然,赵家北上军镇贩货,还干着走私的活,我有证据,先告他家走私,再告赵岩杀妻。” 齐宣和沈荒见她心有成算,便也不打算多管。一番拜别之后,两人身心俱疲的回了家。 第32章 拂衣 两人回了家以后就没了在外的精神头,草草吃了两口饭,就爬上床瘫着。 尤其是沈荒,她确实一晚上没睡,但是她睡了一个白天。 哦,她中间倒是醒了两次,一次要喝水,一次要吃的。吃喝完了之后,躺倒就是秒睡。 齐宣没那么多的觉睡,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睡到最后。那就是陪沈荒躺着。 她一觉睡到傍晚,天都要黑了。 “天还没亮吗?”沈荒已经睡蒙了,醒起来看见屋里一片黑,以为天还没亮。 齐宣撩开帐子,点燃烛火:“什么天还没亮,傻荒荒,这是天黑了。” 沈荒还没反应过来,揉着眼睛又躺了下去:“我睡了。” 齐宣把她拖起来:“别睡了,再睡一会该睡不着了。” 沈荒不情不愿的被他拖起来,按在凳子上坐下。齐宣出去一趟,再回来时,端来一只陶罐和两个碗。 “羊肉汤,香不香?” 齐宣一揭开盖子,陶罐里的羊汤散出来一大片白汽,还有掺在白汽里的香气更是勾人。羊汤散寒,现在两人光是闻着这些热腾腾的白汽,肺腑都是一阵温暖的舒适。 沈荒还玩心的伸手去挥那些白汽,齐宣正好给她连肉带汤盛了一碗,她顺手就接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弄来的?”沈荒捏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羊汤。 “就你吃完点心又睡下的时候。” “我怎么不知道。” 齐宣沉默了一下:“大概是睡得太死了吧。”沈荒低头喝汤。 “还有一件事,我买完羊汤回来,抓心挠肝半天了,你就是不醒,弄得我也没处说。” 沈荒把精神从吃的上分出一点给齐宣:“嗯?” “就是赵家那个事,我今天出去买汤的时候,正好知道了后续。” 沈荒冲他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齐宣满足的继续往下说:“今天一早,陆婉就带着证据和状纸,告赵家走私通敌和赵岩杀妻。” “虽然不知道那些证据费了陆婉多大的功夫,但是特别的充分。再加上周琬平日里做的都是好事,外面的人说起赵家那可是群情激愤。” “赵岩已经被收监了,不出意外不会有命留下。赵家的家产被没收大半,一点给了那个孩子。稚子无辜,那个孩子到是被赦免了。” 齐宣给她添上汤,然后继续说:“我今天还遇上了送周琬和她的孩子回周家的陆婉,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周琬没有那么像了。” “她看见我,我也不好意思不跟她打招呼,也就问了问她,她说,她跟周琬也没那么像,只不过是她刻意打扮模仿。” “我还问她此事已经了结的差不多了,她以后打算去做什么。” “她说,她要回家去。” 齐宣和沈荒面面相觑,齐齐的叹了口气。 “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两家倒下去,至少不会再有无辜少女受害。”齐宣握了握她的手。 沈荒的脸色好了很多:“我知道,不过是不平罢了。二八年华,多好的年纪。” 是啊,那么好的年纪,却走上了投胎轮回的路。 “众生不易,女子更是不易。”齐宣忍不住感叹道。 沈荒捏着他的下巴,来回看了两圈:“你这个人还真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齐宣顺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头。 沈荒松开手,慢条斯理的开口说:“我也在人间游历辗转过,见过许多夫妻。” “我见过琴瑟和鸣、两心相许的夫妻,也见过形同陌路的。有些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态,妻子操持里外被他们视作理所应当,没有半分安慰不说,还对妻子挑三拣四。” “哪怕在九重天之上,成了仙的女子也免不了被压一头。” “很少有男子说女子不易,更多的是先入为主,觉得女子本该如此。” “所以,你很不一样,也很不错。” 齐宣十分谦虚:“过奖过奖,我这真是从心而论。” “看来,我眼光不错。”沈荒调侃了自己一句。 齐宣马上顺着她的话夸她:“我荒荒的眼光何止是不错,那简直是太好了。” “我也这样觉得。” 这顿羊汤吃的两人出了不少汗,一罐子羊汤的份量不小,但还是叫两人吃了七七八八。 洗漱完之后,沈荒仰面躺在床上,舒展着四肢,肉眼可见的满足惬意。 “屋里生着炉子也不比山上,你好歹盖上肚子。”齐宣扯着被子搭在她身上。 沈荒散着头发,就着温和的烛火,像只绒绒的小猫。他正坐在床边,沈荒则是打个滚,蜷在他身边,头枕着他大腿,眯着眼睛打盹。 齐宣俯身在她脸侧蹭了蹭,往她嘴里塞了块山楂糕:“先别睡,消消食。” 沈荒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之后,她又坐了起来:“还有吗?” 齐宣又把剩下的端到她面前,沈荒拢着被子,小口小口的吃着山楂糕。 “你也想吃?”沈荒见他一直看着,以为他也想吃,拿着糕点往他面前一伸。 齐宣低头,叼走她手里的山楂糕。 “分你一半。”沈荒扒拉着山楂糕,分了一半给他。 “你也吃,吃你这一半也就够了,免得吃多了闹肚子。”齐宣不只捻了几个吃了,吃完之后也就看着她吃。 “折腾了好几天,明天就临近年关了,我们出去逛逛,买些年货吧。” “年画,桃符,炮仗,瓜果供品……”齐宣一样一样的数给她听。 沈荒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应和着。 她吃的差不多了,揉着肚子放过了剩下的糕点。 齐宣给她擦了擦嘴角,眼神无意识的从她的唇上飘过,然后又有意识的飘了回去。 “荒荒,你涂过口脂吗?”除了两人拜堂那日,齐宣在没见过沈荒上妆,而且她的妆台上,几乎没有胭脂水粉。 沈荒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就着他问的点了点头。 “我怎么觉得你唇上那么红呢,倒像是涂了口脂一样。” 沈荒刚想说“许是吃糕点吃的”,就被他一个吻堵了回去。 “想来我荒荒天生丽质,倒也用不着口脂。” 沈荒捂着自己的唇,躲开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 齐宣可喜欢她这副俏生生的样子,把她揽回来,又好一番大笑。 第33章 年关 第二天齐宣早早的就把沈荒拖起来,沈荒一直半梦半醒的。一直到了街上,她才清醒了过来。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隔天就是除夕,欣喜的气息从边边角角慢慢渗出来,向着四方扩散。 街边的孩童穿着簇新的衣裳,拿着线香点炮仗;人群熙熙攘攘,几乎人人手里都上少不了一份年货;商贩站在微冷的风里大声吆喝着,脸上洋溢着欢乐…… “买些干果吧。”说是买干果,其实就是给沈荒买零嘴。 “我懒得剥。”沈荒一只手被他牵着,用另一只手抓果子吃。 “我给你剥。” “这些只能是当零嘴吃的,别吃了,你吃这般多怎么也不嫌齁得慌。”他一个没看着,沈荒就吃了不少。 “不嫌。” “这位公子,来看看胭脂吧,你娘子生的那么好看,给你娘子买一些吧。”路边卖胭脂水粉的小姑娘拿着一盒鲜亮的胭脂往两人面前送。 齐宣看人家如此热情,也不好意思马上抽身离去,也就停在人家的摊子前挑拣着看了起来。 “这位夫人,你看,这是新作的口脂。我家里养蜂,这里面加了蜂蜡的,还有桂花干。颜色鲜亮,您生的好看,涂上肯定更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丫头嘴甜,还真说动了沈荒挑看口脂。她正挑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一旁强装镇定的齐宣。 齐宣就知道她没怎么安好心,为了昨晚的事,在这等着他呢。 “付钱。”沈荒挑了两盒口脂。 小姑娘欢天喜地的包好送到沈荒手上:“客人拿好,一共是四十文。” 齐宣掏了钱,沈荒从他的钱袋子里多拿了十文塞给她:“给你的压岁钱。” “谢谢姐姐,姐姐跟我嫂嫂一样好呢。”小姑娘笑得酒窝都露了出来。 齐宣故意逗她:“挣钱是好,可天那么冷,不如家里待着暖和啊。” “我就喜欢做这些,家里人拧不过我,我嫂嫂就帮我置了小摊。他们还说了呢,挣了就是我的私房,不挣就是家里的。”小姑娘说的一脸骄傲。 沈荒也跟着笑了:“那就祝店家生意兴隆。” “店家生意兴隆啊。”齐宣说着又拿出来十文放在她的小摊上:“这也是给你的压岁钱,姐姐给的是姐姐给的,这是我给的,算是谢谢你夸我娘子好看,你眼光真好。” 小姑娘眉开眼笑的收起了钱,夸沈荒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倒,还多送了沈荒一小盒胭脂。 “走吧,我们回家去。”齐宣手上拎满了东西,两人折了另一条路往家走去。 沈荒无事一身轻的走在前面,衣摆随着她的走动,扬着一个个好看的弧度。 “今天风大,你裹好衣服。”齐宣看她的斗篷都要飞起来了。 “哦。”沈荒走慢了许多,慢到他身边:“你看。” 到了饭点,他们走过好多人家,闻到了不同的饭香。 她抽着鼻子闻了闻:“我想吃锅贴。” “行啊,家里还有个南瓜,顺便煮南瓜粥喝。” 煮南瓜粥需要一些时间,锅贴倒是好弄,和面包好锅贴下锅就可以。 锅贴不费时间,齐宣也就包好码在一旁,只等南瓜粥好了再下锅煎锅贴。 他弄好之后,洗干净手,进屋去寻沈荒。 沈荒正试着新买的口脂,看见他来,起身走到他眼前让他看。 “好…好看……”齐宣看着她耳根子一热,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昨天不是还问我涂不涂口脂,今天我涂上,你又不看我了。”沈荒双手搭在他肩上。 “好看啊,可我觉得这个颜色不好,你帮我换了吧。” 齐宣晕乎的抬手,轻轻点在她的唇上。 “你动作真慢。”沈荒挥开他的手,扳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一股香甜的味道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蔓延开来,那种味道,很难不让人沉溺其中。 还好沈荒及时抽身,推开了齐宣,不然的话,估计换个口脂能换到床上去。 “你昨天晚上不也这么对我的,怎么还不敢看我。”沈荒淡然的夹起一个锅贴塞进嘴里。 齐宣从发烧僵硬的脸上扯出来一个笑容:“祖宗,我求你了,别说了。” 沈荒赐他两个字:“出息。”他脸上热的更厉害了。 不过,好在齐宣脸皮厚,别扭了一会,又往她身边凑。 有沈荒在,齐宣晚上也睡的很沉,但该有的人警觉还是一直都有。 就比如现在,沈荒在她该睡死的时辰,从床上爬起来,往屋外去了。 沈荒没叫他,他也就没跟着沈荒出去。 他起身看了看,确认沈荒是穿着衣服鞋子才出去的之后,就又躺了回去装睡。 沈荒过了好一会才回来,齐宣听见她进屋之后,又在外间停了一会儿才进来。 她重新躺下之后,齐宣装作刚醒的样子,转身拥着她:“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沈荒翻过身:“睡不着,我出去透口气。” 齐宣摸到她的手冰凉,拉着她的手捂在自己怀里:“手怎么那么凉。” “你早醒了。” “嗯,这么晚了,来找你的人真没眼力见。”齐宣摸了摸她的脖子,果不其然,也是一片凉。 “长虹上仙,天生剑骨,还真是名不虚传。”沈荒的声音慢悠悠的传了过来。 齐宣干笑两声:“还好还好。” 他觉得自己还是要替自己扳回一局:“你也很不错,清涧镇的阵法做的也很精妙。” 霜花、阵法再加上沈荒的剑势,他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而且他受伤回去那日,也太巧了,沈荒就像是早就知道,才在那里等着他的一样。 “所以……你是冥府的。” “是。” 齐宣还是觉得哪里不大对:“你不是个散仙吗?” 沈荒又笑了:“我可没说。” 齐宣一下哽住了,她确实没说,一直都是齐宣先入为主,觉得她是个散仙。 齐宣连忙表态道:“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欺瞒你的,我本来想找个机会跟你说的。” “再说了,有个能打的相公不也挺好的。”齐宣揽着她,俯身贴着她的胸膛。 “是挺好的。” 两人亲了一下,心照不宣的把这块揭了过去。 齐宣睡的正迷糊时,他听见沈荒在说什么: “要说欺瞒……那也是是我……欺瞒你……” 齐宣知道沈荒没说完,但他也不觉得沈荒在欺瞒他什么。 人都有秘密,沈荒有个秘密什么的,也也是挺正常的一件事。沈荒不说,他也没必要非的弄个清楚。 第34章 前夕 “今天都要过年了,你快清醒清醒吧!” 许是昨晚那一遭,沈荒现在脑袋里如同塞着一团棉絮,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我是真不知道你一天天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觉睡。”齐宣一边给她洗过脸擦干净,一边感叹她的好睡眠。 沈荒揉着眼睛,就是意识再不清楚也是一个劲的往他身边蹭,无声无息的跟他撒娇。 齐宣无奈,沏了一碗浓浓的普洱茶,一来醒神,二来开胃。 “今天晚上还得守岁,明日你想睡多久就是多久了,这会我们俩头回一起过年,今天可得清醒。” 沈荒蹭在他身边应了,吃了半碗茶,剩下的茶齐宣便是自己吃了。 “红枣梗米粥。” 齐宣刚起来的时候就加了冰冰糖炖上了,甜丝丝的气味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飘的满屋都是。 “可不是,炖一早上了,早上喝粥暖胃。”齐宣蹲在炉子边,拿着火钳从炉底掏出来一些炭火。 “快好了,你一边等着去吧。”沈荒哪里肯走,一双眼睛都黏在那小锅上了。 齐宣心里大笑,生怕笑出来沈荒再恼了,心里忍的十分的辛苦。 “可不能再吃了,我还有熬粥剩下的米,预备着忙完了中午给你炒饭吃的,你再吃只怕是中午便吃不下饭了。” 沈荒抱着碗吃了两碗冒着热气的梗米粥,齐宣生怕她吃多积食,连忙夺下了她的碗。 “我们中午不吃饺子吗?”沈荒也吃饱了,知道他是好意,便没再要第三碗梗米粥。 “中午不吃了,等到晚上再包饺子吃,包好饺子先给你下一些吃了,剩下的到明天再吃。” “今天晚上要是真守一夜也没意思,等吃完饺子,我带你上街顽去。” “我们昨天不是上过街了吗?” “昨天我们那是买东西的,去的西边,今天我们去东边,那边都是玩的,可热闹。” 饭后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齐宣又煮了消食茶。 两个人各自捧着碗热茶,站在书桌前翻看前几天买来的年画。 “都好。”沈荒一边应着一边又翻了翻年画:“我们俩也要贴这个吗?” “贴呗,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我与那门神也是点头之交,保个平安还是挺好使的。”齐宣乐呵呵的笑,丝毫没自己也是个神仙,自己就能保平安。 “这画画的不行,跟正经门神可是一点也不沾边。” 这还真不怪齐宣挑剔,只是门神也是个英气逼人的青年男子,那么多年更是不知道得了多少仙子的青睐,可这画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也不知道作画的人怎么想的,愣是给人家一个美男子画上了将军肚。 “可能是这样有福相吧。”齐宣听了,很缺德的大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今年这个年过的倒是舒心,没得麻烦事。” “哦,年前的那件还不算麻烦。” “那你以前过的很麻烦?”沈荒一歪头,不甚理解。 “年关要是遇上点什么公务便去忙,没有便是群宴,虽然热闹,但是总觉得烦的很,不如现在舒心。” “虽然你在冥府,九重天肯定也有你,那我们也算是同僚,可我以前怎么就没见过你呢。”要是早见到了,他也不至于现在才对沈荒下手了。 “我只在九重天挂了个号,不怎么去,去了也不出门。”沈荒一碗茶喝完,放下了茶碗。 “这样啊,那你以前怎么过年啊?”齐宣没再给她续茶,消食的茶也不便多用。 “不过。”“为什么?” “一个人没必要。” 沈荒说的轻描淡写,齐宣心里不大舒服有些不是个滋味。 “这有了我之后,估计你过年也闲不下来。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过年。” 齐宣说到这里心里好受了不少,迅速的凑到她的右脸边上,亲了一口。 “不知羞。”沈荒捂着脸,一脸愤懑的瞪着他。 “我亲的是我娘子,害羞什么。”齐宣每次那么说,沈荒拿他也没办法。 这次不一样,沈荒很快做出了反击:“希望你能一直这样。” 齐宣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羞愤的人一下换成了他。 沈荒看着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放下茶碗,围着桌子看年画。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们俩也别干站着了,这年画买都买了,赶紧去贴上,不然可就是浪费了。”齐宣顶着她揶揄的目光特别尴尬的岔开这个话题。 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过年,齐宣和沈荒两人也不例外,他们也是格外的忙碌。 这院子是新置办的,齐宣也就收拾出来了两个人起居坐卧的屋子,他们下山之后也没大收拾,所以现在扫尘就显得特别麻烦。 不过好在都是新的,他们也没添置什么,时间上还是比较充足的。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急性子,慢吞吞的收拾,这一慢就直接给拖到了中午。 齐宣也没唬沈荒,中午就炒了一锅香喷喷的炒饭,还混着昨天买来的干菌子,可是把沈荒给香迷糊了。 “快点吃吧,吃完去睡午觉,睡完午觉,我们再开始收拾年夜饭。” “时间不会太紧张吗?”沈荒抬起头来,有些不解的问。 “时间肯定是够的,而且你才睡一个时辰左右。” 沈荒听完想了一会,觉得非常有道理,不由自主的点头赞同。 “你说你这个人,样样出彩,怎么到了照顾自己这一块,反倒是落了下乘。” 沈荒准备午睡,齐宣在一边收拾着她看起来板板正正,实则杂乱的内务。 齐宣转念一想:“当然,你不会也没事,反正还有我在。” “是啊,所以,你来给我解一下。” 沈荒拿着一条打结的宫绦递到他面前,齐宣看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怎么缠成这样的?” “不知道。” “我有一块特别温润的玉料子,等我取来,给你打个玉饰挂着,剩下的给你打耳坠子带。” 齐宣耐心的解了好一会,终于解开了那条杂乱的宫绦。 沈荒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扑到床上,在枕头底下扒拉出来一个锦盒。 “给你的。”她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对银带钩。 齐宣看出来看了看:“真好看。” “你一只,我一只。” “可惜我穿衣都是腰封,不用绦带。你给我做的荷包正好,我装在荷包里贴身带着。”齐宣掏出来荷包,把银带钩装了进去。 “话说,你什么塞枕头下的,那里原来有东西吗?” 沈荒把自己的那枚放回盒子里,又塞到枕头边上:“我刚拿出来。” 齐宣装作不经意的问她:“话说回来,你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了。” “想送就送了。” “真的没别的意思了吗?” “……没……” 第35章 新年 “吃糖葫芦吗?”齐宣不等沈荒回答,就付了钱,从小贩子手里接过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塞进她手里。 “好吃吗?”沈荒咬着山楂球点点头。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人挑着龙珠,引着活灵活现的龙灯跑了过来。 龙珠引着龙灯上下舞动,花样百出,引的路边观看的人频频喝彩,还有人在路上撒了好多铜板。大人小孩的笑声混着炮仗爆炸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的令人欣喜。 “再逛一会儿,我们就回去,等晚上我们再出来看烟花炮仗。”沈荒的糖葫芦只吃了一半,剩下的齐宣吃了。 没逛多久就起了风,天也跟着阴沉了下来,齐宣替沈荒拢好斗篷,揽着她快步往家里赶。 “冷吗?”齐宣拉着她的手捂在手里,沈荒摇了摇头。 齐宣生起火把炭盆点燃,只不过他不是用柴火烧的,而是使了些法术,这样暖和的快些。 “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就开始收拾年夜饭?”齐宣给沈荒脱下长袄,戴好襻膊,塞给她一把菜:“你就在这里帮我择菜。” 两个人各干各的,沈荒做完了齐宣交给她的活就跟在他身后围着灶台转。 “慢些,还烫呢。”齐宣一边说着,沈荒咬着热腾腾的排骨哧呼哧呼的哈气。 “一样常一些就好了,不然你晚上还吃不吃了。”齐宣夺走她的筷子,不予理会她略带渴望的眼神。 冬天的天大都黑的早,齐宣忙完了厨房,就带着沈荒到门口去挂灯笼。 这盏灯糊着一层红纱,上面那一枝开的旺盛的墨梅还是沈荒画上去的,加上里面燃着的蜡烛,衬得灯笼上的花朵十分明显。 “我荒荒真是心灵手巧,这花画的真好看。” “你就替我吹吧。”沈荒说罢,两人便相视着一同笑出了声。 齐宣平日里做饭就很好吃,如今更下足力气折腾出来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饭,看得沈荒眼花缭乱,捏着筷子不知怎么下筷子。 玛瑙色的红烧肉上是一层晶莹剔透的油光;藕盒里裹的肉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香气;一边看似寡淡的鸭子的腹中暗藏玄机;清蒸鱼里放足了发麻的香料闻着就是一股鲜香;沈荒喜欢的醋溜白菜简单爽口甚是开胃…… “莲藕排骨汤。”齐宣端着汤锅走来,将汤锅放在提前架好的架子上。 莲藕是从沿着运河从南边运过来的,在冬天那可是又贵又好卖。 “好多啊。”沈荒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神落在那红烧肉上。 “这也就看着多,我又故意把菜的份量做少了,正好够我们两人吃的。” 齐宣说着就用筷子扒开鸭子的肚子,里面的糯米饭散发的鲜香鲜甜的气息直冲天灵盖。 “这个糯米饭需得趁热吃。” 齐宣拨了一小碗给沈荒,沈荒早就直了眼,接过碗就闷头狠吃。 “新年快乐。”酒过三巡,沈荒把一只跟今天差不多的锦盒推到齐宣面前。 “送我的,什么啊,你今天不是送过了吗?”齐宣正把盛好的汤放在她手边,着急忙慌的拿起手边的盒子。 “不一样,这个祝你新年快乐。” “我闲来无事做的。”盒子里放着一条藏青色的发带,发带上用金线仔细绣了云纹,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 “真好看,我且在此谢过娘子。”齐宣收好发带,笑嘻嘻的冲她作揖。 “不必多谢。” “娘子说的是,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巧沈荒举杯喝酒,齐宣跟她碰了一下杯子,两人又都是干脆利落的把酒一饮而尽。 “你快别喝酒了,先喝汤,喝完我们也能赶上去看烟火,看完烟火回来我们就包饺子。”齐宣拿过她的酒杯,不许她再喝酒。 沈荒很听劝的喝汤,他藏在桌子下的手还捏着个红封,差一点就要被沈荒看到,见她低头齐宣才松了口气。 “看着天色,估计是要下雪啊。”齐宣正说着话嘴里就哈出来一口白气。 “若是下雪就去趟梅林吧,用罐子收些梅上雪,炖茶最是轻浮曼妙不过。”沈荒说完齐宣就应了下来,反正两人也不用走街串巷的拜年,闲着也是闲着。 现在正是人们酒足饭饱的时候,小孩子们三五成群,四处点炮仗,甚至有些街上闲逛大人看见了也会一起凑个乐子,四处烟火早已备好,只等时间一到就点火放花儿。 齐宣两人没在街上逛,他带着沈荒避开人群,登上一处高地,两人从上俯瞰镇子,尽是一片喜气洋洋。 “给你的红包。”齐宣拉着沈荒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些东西,不用看她都知道是红包。 “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红包。”沈荒心里稀奇,她以往过年能收到许些礼物,收红包倒是第一次。 “哎呀,讨个无灾无难的好彩头,而且你拿着这个还能对着我许个愿呢。” 有些信徒会向自己供奉的神仙许愿很正常,更何况沈荒要是许愿就是在神仙本人面前许,最是灵光。 “我不许愿。”齐宣心里“咯噔”一声,低着头不去看她:“我什么都有,想要的都得到了,还用许什么愿。” 齐宣一听也不蔫巴了,红着脸抬起头,看着沈荒的眼睛都要发光了。 “真的?”齐宣怕她冷,傻笑着拉着斗篷揽着她。 “真的。”沈荒双手揪着他胸口的衣服,拉着他向下,然后亲吻他的嘴唇。 “有你我便觉得什么都实现了。”沈荒有时候会主动逗他,但如此明了的情话还是头一回。 “那……我便时时守着荒荒,时时实现你的愿望。”齐宣这一句话磕磕巴巴憋了半天,沈荒并没有回答,他只听见怀里靠着他取暖的沈荒笑了一声。 正巧这时,天空炸开了大片大片的烟花,似乎是烟火掩埋了沈荒若有若无的笑声。 “好。”这一声是齐宣听清楚了的,是那种烟火再大的声音都没把沈荒的回答淹没的清楚。 等他们回家之后,沈荒匆忙的包了一个红包,所以齐宣也收到了沈荒的红包。 “你现在也有,你也可以跟我许愿。”齐宣握着那个红包,觉得心口有些热。 “还有,平安顺遂。” 第36章 异梦 “你就困成这样,连饺子都不想吃了?” 昨日两人看完烟火回来先是包好饺子。沈荒睡过午觉,守完岁睡觉倒也没多累,可架不住齐宣色心大起,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讨论星星和月亮。 “不吃……睡觉……”沈荒眼睛都不睁,她一边说着翻了个身,扯过被子往一边蜷缩起来。 “我催你吃饭你还不乐意了。”齐宣贴过去在她脸上使劲亲了好几下,揽着她的腰,把自己的脸压在她的脸上。 “我不闹你,反正我们也不用去走街串巷,饺子什么时候吃都行,你快睡吧。” 沈荒口中嘟嘟囔囔说了些齐宣没听清的话,然后又转身往他怀里钻,脸蹭在他胸膛上,连带着头发蹭的齐宣一阵痒痒。 “动不动就撒娇。”齐宣拉高被子,盖过她的肩头,以免受凉发痛。 齐宣原本没有多少睡意的,但是沈荒在他边上睡得香甜,勾的他平添了几分睡意,于是齐宣换了个姿势搂着沈荒同她一起睡回笼觉。 这一睡不打紧,齐宣一睡就开始做梦。 齐宣眼神迷离,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脚下如同脚踩棉花,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拢住了,拥着他一直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齐宣的眼睛和脑子终于都清楚了一些,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泉水边。 那泉水如同井口一般大小,奇异的是泉水上浮着一颗上窄下宽的玉石,玉石上隐约还有一些金色的纹路。 齐宣看着觉得有些不对,这颗玉石是靠泉水喷涌而出的纯粹的天地灵力托举,看着质地像是玉石,不过他感觉又不太像是玉石。 正当他苦苦思索时,却见那玉石上有什么一闪而过,齐宣正巧瞧见里面的影子,隐约可见是只鸟的轮廓。 齐宣心下明了,这不是玉石,而是一颗蛋,只是看不出来是什么鸟的蛋。 他觉得有些好玩,干脆坐在泉水边,伸手去戳那只蛋。 又有一道阴影划过,齐宣可以十分清楚的看着里面的那只小鸟崽子换了个地方挨着,而它原本挨着的地方就是齐宣用手戳的那一边。 这可给齐宣看乐了,这次直接上手在蛋上揉了一把。 那蛋这次没有阴影划过,只是剧烈的上下活动,挣脱了齐宣的手。 “小东西,还怪有脾气的。”齐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见那蛋悬高了些,还离他远了些。 齐宣又抬起手,还想再惹两下,但是又觉得自己闲得欺负一只还没破壳的小鸟崽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正要收手,那颗蛋竟自己慢慢的贴上齐宣的手心,大有小孩撒娇之态。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他心底油然而生。只是齐宣还没来及仔细感受,手边的鸟蛋就出了岔子。 只见那蛋不断的颤抖着,大量的金光沿着蛋上的金纹撒出,刺眼的光芒下意识的引得齐宣以手挡面。 还不等他睁眼细看,以那颗蛋为中心的灵力骤然炸开,齐宣心中大骇,不知如何是好。 齐宣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汗水,身上也没有灵力炸到的痛感,他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做了场梦。 他低头看到了安睡的沈荒,不由得放松下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沈荒额头抵着他的胸口,似乎是感觉到他过快的心跳,半梦半醒的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 “无妨的,我刚才睡迷了,你快接着睡吧。”齐宣被她一个动作安抚了不少,见她还没醒,也拍了拍她的背,缓声安抚。 也不知道沈荒听没听清楚,她就再次倒头睡去。 齐宣低头贴了贴她的额头,闭着眼睛却睡不着了,脑子里想着自己刚刚做的梦。 “莫非是胎梦?”齐宣刚起这个念头就被自己掐灭了,沈荒有了他怎么可能没个察觉。 “怎么了。”齐宣刚刚光顾着乱想了,根本没注意到沈荒醒了。 “没什么,做了个梦。” “我刚刚梦见一颗蛋,那颗蛋长的可好看了,跟玉石一样,还有金色的纹路。” 沈荒伸手擦干他额头上的汗,齐宣捉住她的手,顺着她刚刚的动作舒展皱纹。 “你说的是凤凰玉胎吧。”沈荒枕着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凤凰玉胎?”齐宣不明所以。 “嗯,鸟族种类千万,但是只有凤凰玉胎受天地灵气滋养,生的一副白玉无瑕的模样,你看到玉胎上的金纹便是凤凰幼胎的吐息所致。” “世上凤族不少,但是也只生了两枚这样的凤凰玉胎。”沈荒眼神晶亮,看着特别精神。 “这个我知道,是长生殿和长谷殿里的那两位。” “那还巧了,我是长虹。” 沈荒特别不厚道的笑了:“这两个字有什么意义吗?” “是我的剑叫长虹,后来懒得想那劳什子道号,干脆就借来一用。” “我瞧你也不困了,要不起床吃饭。”“冷,不想起来。”沈荒鼻音厚重,听着跟撒娇似的。 她话刚说完,自己的肚子就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 沈荒面无表情的坐起来就要下床,却被齐宣给拉住了,她一个不防,整个都倒在了齐宣身上。 “哈哈哈哈……”这回换成了齐宣在笑话沈荒。 “不许笑!”沈荒脸上泛起绯红,毫不留情的捶打齐宣。 齐宣环着她的腰,肆意的放声大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这回可是得起来吃饭了……哈哈哈哈……”沈荒停了手,趴在他身上,又羞又气,憋的自己满脸通红。 齐宣把羞愤的沈荒从床上拖下来,一阵收拾着洗漱过后才忙不迭的下饺子。 “你尝尝,还生吗?”齐宣捞出来只饺子,放在碗里递给沈荒吃。 “可以了。”沈荒吃了一半,露出来的内馅鲜香的味道令人垂涎三尺。 沈荒和齐宣一起分食了出锅的饺子,明明就是在普通不过的馅料,她却吃的异常舒心。 昨天夜里下了雪,齐宣记着沈荒说的梅上落雪,吃完饺子,就准备去趟梅林。 天实在是冷,沈荒年前又有过一场小风寒,齐宣本来打算让她在家等着。 沈荒哪里会愿意,一定要跟着去。齐宣拗不过她,于是就成了两个人一起溜达着去。 回来的时候,除了那罐子沈荒说的梅上雪,他们还带回来了一束鲜艳的红梅和一屋的芬芳。 第37章 烟火 天气正好,除了积雪融化让人感觉有些冷。 齐宣起来的早,洗漱完,就出去溜达,等回来的时候,手上又提了不少东西。 “你洗完脸好歹也擦干净,不然走外面冻的脸疼。”沈荒进了小厨房,脸上还泛着一层热气。 沈荒应了一声,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灶台一边,看他捏包子。 “你小心,离远点,不然让面迷了眼。”沈荒依言往后退了退。 齐宣拌的包子馅是葱香猪肉的,沈荒又喜欢吃甜的,所以这馅料也是偏甜。 “你这样,不然一上锅蒸就散了。”沈荒闲着没事干,跟着他一起捏包子,齐宣也乐的教她。 “行了,你快去洗洗吧,一会儿就吃饭。”两人一番折腾,齐宣倒是没什么,沈荒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面粉。 包子上蒸笼,齐宣蹲在灶边添了些火,等着包子出锅的空档又折腾了一些吃食。 这个时节,能吃的蔬果不多,比不上山上的院子,齐宣想给沈荒折腾点好吃的都难。 昨天还剩下好多干果,齐宣就煮了一些八宝粥,八宝粥正好也已经煮的甜烂软糯。 “太烫了,你别碰了,放着我来就行。”齐宣把盛汤的砂锅放在桌上,叮嘱完沈荒就去厨房端别的吃食。 “今天风大,不出去溜达了,等吃完饭,我去给你搭秋千去,然后再收拾你带来的东西。”齐宣拿过她的碗,又给添了半碗粥。 “不是说,我们还要去府城吗,在这里又住不久,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搭个秋千,也不费事,万一以后我们还来这里住,不就方便了。” 自从两人成亲以后,这些杂务都是齐宣处理,沈荒基本上都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沈荒听他说的有理有据,也就没再多说。 “我看你挺喜欢的,就又新买山楂糕,还有桂花。”沈荒咬着点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先给你把秋千搭上,等太阳好些,你也好晒太阳。” “而且,我们也不急着走,再过个两三天也可以。” 打秋千的材料是准备好了的,齐宣还特地用砂纸磨了一遍,倒是省了不少的事情。 沈荒盘腿坐在蒲团上,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来回忙活。 “今天是初二,我们可以等到吃完买的粮食再走,除了必备的,都不带了,大不了到了府城都换新的……”齐宣说一句沈荒就点一下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你若是困了,就去屋里歪一会儿,反正你早上吃的不少,晚会儿吃中饭也可以。”沈荒干坐久了,闲得无聊平添了些困意,这会就有些坐不住。 “过一会儿吧。”她歪了歪头,扯着蒲团往齐宣边上靠了靠。 齐宣见状便不再赶她,任由她打瞌睡,不过分神多关注一些。 “怎么了……”齐宣感觉到沈荒的头抵在自己的背上,以为她累了,结果回头一看,她正抵着自己的后背打盹。 这下齐宣可不敢乱动了,生怕是弄醒了她。 齐宣抬头看了看太阳,约摸着该折腾午饭了,正好沈荒也该醒盹了。 “你怎么还没好。”沈荒揉着眼睛站了起来,轻轻吸了吸鼻子。 “我倒是想快点弄完来着,不是怕吵醒了你,这才慢了一些。”齐宣也站了起来,把收拾好的材料组装了起来。 “过一会儿估计就得阴天,等你午睡睡醒把短袄换下来,换上长袄。”齐宣一边说着,还抬头看了看天,伸手捻着她的短袄,觉得有些单薄了。 “你也要换衣服。”沈荒学的有模有样,也在他衣服上捻了一把。 “行,这秋千也好了,今日有些起风了,别蹴秋千了,进屋等着一会吃饭吧。” 正巧沈荒倦意正浓,懒得动弹,也懒得玩闹,两人便相携入室。 今天早上他也是赶巧了,遇上买鱼的,还是鲫鱼,那不得买一条。 齐宣挽起袖子,系上围裙,把水盆里的鲫鱼捞出来,按在案板上好一番收拾。 鱼身上斜着划开口子,用盐腌制一会,热锅热油,葱姜蒜末下油锅炒香,然后再放下处理好的鱼两面煎黄。 煎黄之后把鱼抄出锅,另换砂锅放下煎黄的鱼,加水加桂皮八角等香料去腥。 齐宣盖上砂锅的盖子,锅底点起小火。 他一边等着一边切了些豆腐,汤色变白的时候就可以下豆腐,等到豆腐煨出了小孔,鱼汤也就能出锅了。 水盆里还养着今早一起买回来的草鱼,齐宣也是把鱼里外收拾了个干净,又将草鱼切成了片,腌制少时。 还是热锅热油,放下冰糖一块化在热油里,再加佐料炒香,将鱼片下锅反复煸炒,加一些水下锅,最后大火收汁。 “我给你把长袄脱了吧,屋里也怪热的。” “鱼汤不错。”沈荒放下汤碗,又挑了一筷子鱼片:“这个也挺好。” “唉,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好吃的,等到开春就好了。”齐宣也挑了一筷子的鱼片,细细的挑去鱼刺,放到她手边的碟子里。 “那我们初五就走吗?”沈荒吃完鱼片,咬了一下自己的筷子。 “不一定,你要是想待着就多留几天,我们这是赶着去府城过元宵,那里的元宵比清涧镇又得热闹不少。”齐宣拿过她的碗,添了一些鱼汤。 “哦。”沈荒没多大反应,拿着调羹搅动着奶白的鱼汤。 “这天一冷下来,你就跟那蔫了的小白菜一样,没个精神头,可怜见的。”确实,沈荒现在是肉眼可见的精神不好。 “懒得动弹。” 汤炖的时辰特别的足,材料加的也是恰到好处,没有什么腥气,看着沈荒痛痛快快的喝了不少,齐宣才安了些心。 “能吃能喝就是好事,我生怕你再生病了。”齐宣用脸贴了贴她的额头,确认她的体温正常。 “我就懒得动,没那么娇弱。”沈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鬓角。 “我就是关心则乱,好好睡觉歇上一晌,到点我叫你。”齐宣给她松开了发髻,拉高了被子。 沈荒午睡的习惯到哪里都改不了,她本来就很倦怠,加上还有齐宣在,她这会更是快速睡去,酣睡不止。 第38章 病情 沈荒病了,就在昨天夜里。 昨天他们从梅林回来之后,沈荒就一直倦倦的,他只当沈荒是累的。 直到半夜,他被热醒了,一摸怀里的沈荒,浑身滚烫还打哆嗦。 家里又没有备药,齐宣连夜爬起来,找到镇上的医馆,叫了人家的门。 好在医馆里的大夫人好,加上齐宣钱给的多,很快就抓出来几副药。 她一晚上都烧的迷迷糊糊的,齐宣也不敢睡,给她喝了药时候守了她一晚上。沈荒虽然没好多少,但也没那么迷糊了。 沈荒年前就有些风寒,当时休养了几天也就没事了。 昨日回来之后,沈荒觉得屋里闷,齐宣就把窗户打开了,这一打开就忘了关了。 估计她原来就没好利索,所以昨天一挨冻就全给激出来了。 “都怪我不好,非得赶着上梅林去,让你挨着一遭。”齐宣看见沈荒病病怏怏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发烧而已。”沈荒靠着齐宣,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以示安慰。 “还难受的厉害吗?”沈荒的手也是热的,烫的他手心疼,心也跟着疼的厉害。 沈荒眼皮子都懒得抬,简单摇了摇头。 “我不想喝药。”沈荒头一偏,侧着身子往他怀里钻。 “你发着高热呢,多少吃一些药,而且你看就这么一点。” “不想喝。”沈荒把自己缩成一团,企图逃避。 她烧成这个样,不吃药肯定是不行的。沈荒还是喝了药,就是不能吃蜜饯什么的,以免冲了药性。 “咳咳咳咳……”沈荒喝完药,被呛的一个劲咳嗽。 齐宣慌死了,放下碗给她拍背,等她稍微缓过劲来,又给她倒了热水漱口。 “你睡一觉就好了。”齐宣拉过被子把她裹好。 低头看见沈荒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扯着他的衣角,露出被子外的脸白里透粉,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 沈荒生病的时候有些像小孩子,默不作声的,喜欢撒娇粘人。 “快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齐宣和衣躺在她身边。 “我睡不着。”沈荒伸手揽着他的脖子。 “怎么了?”沈荒揽着他的脖子也没安分一会儿,很快她就从齐宣怀里抬起了头。 “我就是生个病而已,你别自责了。”沈荒仰着头在他嘴角上亲了亲。快速的钻进他怀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你还有心思哄我呢。”齐宣把头埋在她颈窝间,顺势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闷声笑了。 “痒。”沈荒偏了偏头也笑了,夫妻两个人笑作一团。 “我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点肉,你这一病又都没有了。”齐宣捏了捏沈荒的脸,还是心疼死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沈荒觉得他有些夸大了。 “你自己当然感觉不到,我这种感觉就像你好不容易把猪养胖了,都要卖钱了,猪突然瘦了。” “我不是猪。”说实话,沈荒并不能理解自己生个病给齐宣带来了什么,也不是很能理解齐宣这个奇怪的比喻。 “好了,我不闹了,你快睡觉。”齐宣轻轻拍着她,像是哄孩子一样。 药劲上来,沈荒很快就睡了过去。齐宣轻轻坐起来,绞了块湿帕子搭在她额头上。 沈荒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的一直在出汗。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 把齐宣吓得不行,守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睡的断断续续的,什么也吃不进去,只用了一些汤水。连喝药都不反抗了,喝完药就睡。 折腾了一天之后,沈荒总算是不烧了。可就在齐宣以为沈荒病好了的时候,第二天下午,沈荒又发起了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是我疏忽了。”沈荒雪腮通红,带着抹额,艰难的在他说完话之后捏了捏她的脸。 “没那么严重。”沈荒浑身没劲,想动也动不了。 “还不严重呢,你瞧瞧,再热一些,都能烧壶开水了!”齐宣把沈荒脑门上的帕子拿下来,换了块新的。 “我真没事,发热不都这样吗。”沈荒看他这两天忧心得样子,连喝药都平静了。 齐宣看她喝完药之后,拿出蜜饯塞给她。 沈荒迟疑了一会:“不是不能吃蜜饯吗?” “我换了更温和的药方,不然你迟迟不见好,药还那么苦,受罪啊。”沈荒赞同的点了点头,把蜜饯塞进嘴里。 “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赶时间了,等你什么时候好了,我们再往府城去吧。” “好。” 齐宣拿出来一个被红绳穿起来的猪精绑在她手腕上,沈荒不认识这个东西:“这是什么?” “一个小玩意,辟邪去灾的。”齐宣调整了一下红绳:“希望现在能保佑我荒荒百病消。” “你快快的好,我们去府城过元宵。” “等我们在府城过完元宵后,你要是想回山里我们就回去,若是不想回去我们也别只窝在府城,我带你四处玩玩去。”齐宣给她戴好之后,顺势搂着她,习惯性的贴着她的脸。 “那我想去放风筝。”沈荒侧目看向他:“也想到处去走走。” “好,去放风筝,赶明儿我腾出手来,亲手给你扎个好看的风筝。”齐宣坐起来,一边说一边跟她比划着。 “等到天暖和了,我不止带你去放风筝呢。我带你去草原,看风吹草低见牛羊,带你去我以前喝过酒的酒家去喝好酒。” “还可以去京都,那里的好吃的好玩儿的可多了,街上还有相扑杂耍看。再不济我带你去江南看杏花,那里夏天的荷花和秋天的桂花都开的可好了。” “南边的梅子酒也可好喝,配着满黄的肥螃蟹,那滋味也是好吃的……” “照你说来你不是都看过了,再看又有什么意思。”沈荒歪靠在他身上,看着精神多了。 “那可不一样,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看的,如今有你在,就该和你再看一次的。”齐宣一脸正色的回她说道。 沈荒笑了:“你说的好多地方我也看过了,不过我们俩做个伴,再去看一遍也挺好的。” 齐宣也跟着笑了:“我先前说过的,只要你不嫌我,天南海北我们都一起。” 第39章 游记 休养了两三天之后,沈荒终于慢慢的好了起来,人看着都精神了。 “我总觉得嘴里发苦,想吃甜的。”沈荒喝了两口水,又放下了茶杯。 齐宣听完想了想:“你等着。” 他先去厨房的灶上炖了红小豆,又去街上买了一些红糖回来,回来的时候厨房里的红小豆正好煮熟。 他换了一次水,炖烂之后吧红糖加了进去,撤了炉火等到红糖化开,齐宣就盛了两碗,放在托盘上端着去看沈荒。 “还难受?”齐宣进屋看见她连书都不翻,以为她又不舒服,心里紧了紧。 “你回来了。”沈荒微微睁开眼睛,支着额头看向他。 “甜的,快趁热吃吧。”齐宣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并没有什么异样。 “红糖?” “嗯,红糖更比白糖甜一些。” 沈荒双手捧着小碗,慢慢吃着,心情愉快的眼睛都弯了下来。 “我刚刚出去买红糖的时候,看见有卖花灯的,过两天我也给你扎个好看的灯,等元宵节的时候,好提着出去玩。”齐宣也学她捧着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吃着。 “我又不是小孩,要什么花灯。”沈荒吃了粥,像是多了两分力气,也不闭目养神了,随手就翻起来手边的书。 “过元宵节嘛。”齐宣正和他说着话,又听见沈荒咳了好几声。 “我刚才还买到了梨子,一会儿我再出去一趟买只鸭子,炖雪梨鸭汤喝吧,正好给你清肺化痰。”沈荒好了之后,懒怠着吃药,齐宣只能摸索着从别的地方给她补补。 “都行。”沈荒翻了两页书,又烦躁的丢在了一边。 “看不下去,别看了呗。”齐宣把她丢开的书收拾好。 沈荒揭开被子,挪到他腿上坐下。 “怎么了这是?”齐宣扯过来床尾的一件外衣搭在她身上。 “烦。” “那你烦我吗?” “烦。” 齐宣小心的问:“那……我走?” 沈荒没说话,默不作声的搂住他的腰。 “对不起。”沈荒瓮声瓮气的跟他道歉:“不该冲你发脾气的。” “荒荒没错,干嘛给我道歉,定是我在荒荒眼前晃悠的多了,平白惹了你烦。” 沈荒闷闷的笑了出来:“你还真是,什么都能往自个身上揽。” “那你现在心里好点了吧。”齐宣伸手刮了刮她的脸。 “好了。”沈荒从他怀里探出来头:“还有,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嗯?”齐宣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是不知道她这话是从何说起。 沈荒从他身上退下去,拿开齐宣的枕头,扒拉开一层层的被褥,翻找着什么。 齐宣一看她这个动作,突然想起来什么,心中暗道“不好”,只是他阻止不及,沈荒已经把他藏的东西给扒拉出来了。 沈荒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书上写着“武陵游记”四个大字。 齐宣下意识的伸手去抢,可沈荒哪里肯让他如意,往后一伸手,就是不让他碰到。 “还说没干坏事,你没干,那我的书是谁藏的。”沈荒抱着书就躲到了一边。 “我没有……我就是看看,我就放那里……”齐宣越说越心虚。 “你放哪里不好,偏偏放哪里,这本书我还没来的及看呢……”沈荒嘀嘀咕咕的就掀开了那本书。 齐宣阻止不及,捂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指缝里去看沈荒,谁知沈荒揭开书看了一眼之后,又特别淡定的放到了一边,完全没有齐宣想到的惊慌失措。 “那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齐宣清了清嗓子,小心的问她。 谁知沈荒还是异常淡定,甚至还又拿起那本书快速的掀了一遍:“知道。” “不就是春宫图吗。”齐宣觉得自己耳边炸了一下。 是的,这本《武陵游记》根本不是游记,是一本披着诗情画意外表的人春宫图! “我真不是故意藏起来的……我就是觉得跟你那一堆正经的放在一起不太合适……”齐宣让她看得不好意思,恨不得马上夺门而去。 “你还不好意思,一本春宫而已。”沈荒又挪回他身边,戳了戳他发热的耳垂。 他硬撑着自己的脸皮,也不是看没看过。 沈荒换了个方向,戳了戳他的脸:“别的我不知道,这本你肯定看过了!” 线装本虽然好收拾,但也有坏处,比如说多翻两下就可能会开页,他顺着沈荒的话看向那本书,果然看到了一截开了的线头。 “这个……那个……画的挺有意思的……”齐宣心一横,也支支吾吾的认下了。 他耳边又传来一阵翻书的声音:“确实还行。” 齐宣羞愤欲死,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那本“游记”,撂下一句“我去买鸭子”就夺门而去。 等他买完鸭子回来,还是有些不放心,悄悄的进了卧房去看沈荒。 沈荒比他心大多了,跟他闹完就又睡了。 她睡得巧,醒的也巧,鸭子炖的差不多了,她也醒了。 沈荒溜进厨房,抬手就要去揭锅盖。 吓得齐宣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拦下她要去碰锅盖的手,自己用抹布拿起了盖子。 “那么热,你还上手去拿。”齐宣没忍住训来沈荒两句,沈荒理亏,也不还嘴。 雪梨清甜混着鸭子的肉香,再加上锅里的佐料,清新香甜的实在。 “喏,你先啃个鸭腿垫垫吧。”齐宣从锅里捞出来一只鸭腿放在碗里递给沈荒。 “你还放冰糖了吗?”沈荒咬了一口鸭腿,鸭腿上的肉并不紧实,除了雪梨的味道,还多了一些明显的甜味。 “加了,冰糖雪梨,效果更好一些,而且还能去去腥气什么的。”齐宣拿着汤勺尝了尝味道,然后给她添了一勺汤。 “你尝尝好喝吗?”“好喝。”沈荒喝着汤眼睛都亮了起来。 齐宣去了火,留着汤锅底的余温就够了。 他又挑出来一些鸭肉,撕成细丝,往一边烧着沸水的锅里下面,紧接着把撕好的鸭肉放了进去。 “过会你若是还不舒服便回去躺着吧。”齐宣听见她咳嗽,放下手里的筷子去给她顺气。 “无妨,冬日里的老毛病了,过了冬天就好了。”沈荒接过齐宣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正巧锅里的面条也熟了,齐宣怕她病中脾胃虚弱不消化,只给她捞了半碗。 吃饱喝足之后,沈荒又变戏法似的掏出来那本“游记”,齐宣抢了好几回,都没抢回来。 齐宣原本都快忘了这茬了,沈荒还问他要不要一起看。他咬着牙说“不看”,结果沈荒还真一个人窝在一边看了起来。 他见沈荒玩这一出,人都要冒烟了,梗着一口气跑去跟她一起看了大半夜的“游记”。 第40章 出行 沈荒的病一直到年后初六七才好的差不多,她病一好,就磨着齐宣要走。 齐宣这次咬死了不松口,一直到初八才松口带她出门往府城去。 沈荒肉眼可见的松快了起来,跟在他后面收拾东西。 “那么高兴啊?” “当然,我再不出去就要憋死了。” 这几天外面不是阴天就是刮风,齐宣怕她受凉再病,总是拘着她。 沈荒虽然也懒得动,但天天闷着也难免不适。 “我这次病的突然,八成是上次仙力消耗的多,好在我养养就好了,不然你总是如临大敌的,我看着就替你累。” 沈荒摸上他的脸:“你还说我瘦,怎么我生一场病,你也瘦了。” “你生病吃饭也不香,我看着也吃不下。这只能是说,我们俩不愧是夫妻,瘦都一块瘦。”齐宣也伸出两只手捂着她的脸。 沈荒瘪嘴:“你话说的真腻歪。” 齐宣揉了两把她的脸,低头亲了一下她:“那我们这就走吧。” 他关门之前,沈荒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略有遗憾的说道:“你新做的秋千,我还没玩呢。” “到了府城,我们买了新宅子,我给你做新的。你要是喜欢这里,那我们以后就多回来。” 齐宣安慰她之后,沈荒便也没在耿耿于怀,转头说想吃上次在府城吃的炸糖糕。 两人这次没有骑马去府城,而是施了法术,缩地千里。 “等等。”齐宣拉着她停了下来。 沈荒捧着手炉不明所以:“怎么了?” “缩地千里刚刚断了,我又施了好几次法,可我们还是在这里。” 沈荒想了想:“先往前走吧,缩地千里的方向不会错,肯定是有被什么打断了。” “有道理,手炉还热不热,这个地方也没处给你的手炉换炭火。” 沈荒从大氅伸出手,把手炉给他摸:“热的,这个就够了。” 齐宣摸着也是热的,给她把大氅理好:“天冷,揣着暖和。” 走了一会儿之后,两人竟然遇上了一座城。 只见那城缭绕的一股妖气,城的上方还盖着一片黑云。 尤其是那片黑云,只用肉眼看怕是看不到。所以普通人看着天上依旧是晴空万里,但是对于齐宣和沈荒来说,他们那可是看得太清晰了。 “黑云蔽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齐宣又看了看那座城池:“这城无端出现,也是怪。” “凡事都有个原因,它既在我们前面挡着,我们也顺势进去看看吧。” 齐宣觉得她说的很对,两人也就一同进了城。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普通人往城里走,他们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座城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进城是要交过路费的,收路费的人不过一视同仁的收钱,只是收到他们两人时,那人多看了他们两眼,但还是放了他们两人进城。 两眼不多,换了旁人可能感觉不出来,可放在他们俩身上,那简直不要太明显。 “果然是古怪。”齐宣低声说道,沈荒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进城,他们就看见这城端的一副人来人往的繁华之景。 古怪的不在这景,而是城里的人。一小部分的人身上毫无生机,还带着一点妖气,活像是凭空出现的纸片人,还有一些小妖混在其中。而刚刚进城的活人,也混在了他们中间。 他们二人一眼望过去,那可真是鱼龙混杂。 “怕是有什么大妖起了这座城。”从他们进来,一些散在外面的妖气就开始收了起来,只不过难免有遗漏。 齐宣的眉目松了很多:“这妖力挺纯的,嗯……应该不会有意外吧。”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来前两次出门,不是拐卖就是献祭,实在是没有多太平。 “没事的。”沈荒拍拍他的手,安慰他,可能也是在安慰自己。 “肯定没那么多事,就算有事,那还能都让我们遇上。”齐宣回握她的手。 这城挺大的,刚刚进城的八成都是过路的商队,在此歇脚。所以城中的客栈也算是人满为患。 天色已黑,客栈没地方,有地方也得慎重住下,毕竟是凭空起来的城池。 “要不我们出城去。”齐宣给她的手炉使了点小法术,待手炉又热了之后,他又塞回了沈荒手里。 沈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接过手炉之后,抬脚往一边走去:“走这边。” 齐宣也感觉到了:“有妖气。” 两人顺着那抹妖气,七拐八绕的走了一大圈,竟走到一处异常繁华的街道。 街上人来人往,尤其是姑娘。这条路上,姑娘多,美丽的姑娘更多。 暗香浮动,云鬟雾鬓,朱唇粉面,谈笑之间皆是风情万种,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看这条街上最华丽的一条街,“温柔乡”三个大字,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我来这不太合适吧……”齐宣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这地他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什么地方。 两人正在门口徘徊时,一个小丫鬟从楼里跑了出来,拿着一把扇子递给沈荒:“这位娘子,楼上有请。” 沈荒捻开扇子,扇面上画着几朵挤在一起的月季。她看了看扇面,若有所思。 “走吧。”沈荒把手炉还给齐宣,自己拿着那把扇子。 “荒荒可是遇上熟人了?” “旧识。” 沈荒看着他,有点欲言又止。 齐宣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走吧。”沈荒没说,齐宣也没问,跟着小丫鬟进了楼里。 要不是这“温柔乡”最华丽,来往的人最多呢,进了门,里面的姑娘美的也有千秋,环肥燕瘦,实在让人目不暇接。 满堂的娇俏,姑娘们裙裾翩翩。丝竹声里夹着娇俏,时不时还来上一场欢笑,任谁看了都觉得欢乐。 可齐宣和沈荒一进来就感觉有不少目光悄悄打量着他们,但只要一看过去,那些好奇的目光也马上收了回去。 这楼里的姑娘都是妖,客人也有是妖的,还有是人的。刚刚他们感觉到的目光就来源于这些小妖们。 在他们上楼的这一路,甚至还有小妖,扒在一边正大光明的看着他们。 沈荒毫无波澜,齐宣表面镇静,实则一直在往她身边贴。 他们在下面听到过琴声,这阵琴声越往高处走,就越清晰。 等到了楼顶,果然看见有个弹琴的人,不光是弹琴的,她身边还有个听的女子。 那人的琴也正好弹完:“哟,来的还挺快的。” “果然是你。” 第41章 妖城 她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美的脸。在旁边听琴的女子半掩着面,好奇的的看向他们。 “啧啧啧,没想到啊。”她抬起袖子,掩唇而笑,一双美目在两人之间打转:“舒玄瑛同我说你红鸾星动,她说时我还不信,如今我倒是有点信了。” 齐宣不认识人:“这人是谁啊?” 他的声音不小,她也听到了,不等沈荒开口,她先笑了一阵:“难怪人家说长虹上仙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在你这里倒也成了个无名氏了。” 齐宣有点尴尬,他常年不在九重天,经常会遇到这种认不出人的事。 “她是参宿。” 听她这么一说,齐宣就有点印象了。 参宿是以妖身入道的妖仙,据说真身乃是一株双生并蒂的彼岸花,属长生殿管辖。 她有一副出了名的美貌,以及出了名的风流。 “多谢少君还记得我。”参宿摇着扇子在一边落座。 “少君,什么少君,你啊?”齐宣乍一听这个称呼,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噗,你们夫妻俩这日子过得还真是糊涂啊。”参宿嘲笑道。 “二位也请坐吧。”那一边看热闹的女子端来茶点,请他们坐下。 顾着眼前的事,齐宣只能先把这个有点陌生的称呼放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荒拿着那把折扇敲了两下手心。 “奴家名唤幺娘,想必二位也能看出来,我是只猫妖。” 幺娘也生得一张芙蓉面,她生的两弯柳叶眉,看着温婉又妩媚。 “奴家原本生活在前朝皇宫中,不知道从何时生出来灵智,就开始修炼,到今年也有个四五百年了。” “人间真情奴家见得多了,心里痒痒,就玩心的起了这个城,想着觅一良人,试试人间真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幺娘说着还一脸崇拜的看向参宿:“幸好遇上了参姐姐,我才及时悬崖勒马,没一脚踩进这个深坑里。” 齐宣好奇是个什么坑,沈荒眼皮子一抽,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多亏姐姐告诉我,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齐宣喷出来一口茶。 “我原本还不信,还劳动姐姐带我去看。” “我一看果然如同姐姐所言,有人长得丑还自作多情的;有人满口甜言蜜语哄到了手就抛到一边;还有人哄着一个还去骗另一个……” “我还觉得书生好,结果没想到,背信弃义的书生更多!”幺娘说着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参宿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这点事哪里用谢,你看你,何必为这点不值当的掉泪。” 幺娘破泣为笑:“参姐姐说的对。” 她又看向两人:“哦,二位放心,我这城中的妖都是没犯过罪孽的,他们大都刚刚化形,好奇人间的一干事物,才来我这里落了脚。” “我这楼里的姐妹也都是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受过逼迫,我们接待客人,受双修的好处,那都是你情我愿的。” 齐宣沉默了,他来之前还各种阴谋论,没想到,这城竟然是这样来的。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沈荒看向参宿。 “一如既往的好心嘛,你就说她说的是不是实话。”参宿此话一出,沈荒竟也没反驳。 齐宣连忙抓过她的手,笑得异常灿烂。沈荒看了他一眼,任由他握着。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齐宣和沈荒起身告辞。 “天色那么晚了,外面的住处不好找,二位不如在楼里歇一晚吧。”幺娘出口挽留。 齐宣看了看外面黑透了的天:“那就打扰了。” “不会不会。”幺娘摆了摆手,高声唤了个小妖进来,带他们去休息。 齐宣和沈荒走出去一半,沈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风风火火的折了回去。 也不知道她们又说了什么,齐宣听见里面传来参宿的一阵笑声,然后就听见她说:“那我可多谢少君关心了。” 齐宣又听见了那个称呼,但他没问什么。 那小妖带着他们走到楼里比较清净的一间屋里:“就是这里了,二位有需要可以随时招呼人,楼里有人听见肯定会过来的。”齐宣道了声谢。 那小妖听了谢也没走,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沈荒。 “小妹妹你还有什么事吗?”齐宣看出来了,这个小妖的原形是只圆滚滚的小白鼠。 小白鼠走到沈荒身边,特别大胆的扯着沈荒的袖子:“姐姐,你好漂亮啊,我感觉你身上好温暖,好舒服啊,还有我总感觉我能从你身上闻到一股好香好甜的味道呢。” 沈荒万年不变的脸有点松动,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真的吗?”小白鼠用力点了点头。 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抓出来一把干果:“吃吧。” 小白鼠接过干果道了声谢,欢欢喜喜的就走了。 沈荒在她走之后,抬起自己的袖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我身上真的有味道吗?” 齐宣拿过她脱下来的大氅:“有的,是挺香的。” 沈荒勾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间,:“你身上也有味道。”齐宣抱着她坐下。 “是吗,不如……我们先来聊聊少君是怎么回事。”齐宣明显感觉沈荒僵了一下。 沈荒换了个姿势,改成侧坐在他腿上:“你问。” “沈少君,嗯……是我想的那个少君?” “冥府里能有几个少君。”沈荒不经意的摆弄着他的五指。 齐宣低头看她:“所以你真是庆阳殿里的那位少君,可我听说……” “听说什么,说我冷淡无人性,毫无礼数,再不济就是说我德不配位。” “哇,你知道好清楚哦。” 沈荒嘲讽的笑了笑:“无非就是这些呗。” 她抬头看向齐宣:“那你呢,你听到这些,你是怎么想的。” 齐宣把自己的五指挤进她的指缝,抬起她的手亲了亲:“不知道是你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什么,我又不清楚,怎么好听风就是雨的议论人家。” “现在要是知道是你的话,那说你坏话的那些人可真是太坏了,还有点眼瞎。” “我娘子才德兼备,人美心善,他们肯定是两个眼睛都瞎掉了,嘴也有毛病,不然怎么整天胡说八道。” “噗。” “你不怪我没跟你说这件事吗?” 齐宣不觉得这有什么:“这有什么的,你有点秘密不挺正常的,而且我原来不也没跟你说吗?” “再说了,我这也算是吃上了碗软饭,不知道少走了多少年的弯路。” 沈荒转身埋在他的肩窝上,闷闷的笑了好久:“凡人有个说法叫妻以夫为荣,你也差不多,只不过是反过来。” “反过来挺好的啊,我就愿意以妻为荣。” 第42章 新家 第二天,齐宣和沈荒起了个早,继续赶路。 齐宣惊奇的发现,不止小白鼠一个喜欢沈荒,楼里其他的妖也很喜欢沈荒,她就站那那一会儿,大大小小的妖从各个方位都在看她,那眼睛都快发亮了。 沈荒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淡定的站在那里让她们看。 参宿没下楼来送他们,只只站在楼上对他们挥了挥扇子。幺娘带着一众妖女子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沈荒捻开他昨天送的扇子,轻轻摇了两下,算是应下。而齐宣朝着上下都行了个礼。 “你说,不会有修炼之人不分青红皂白,把它们一窝端了吧。”齐宣又回头看了一眼。 沈荒也回头看了看:“有参宿在,端不了。” “那我能八卦一下吗?”齐宣眼睛放光的看着沈荒。 “八卦参宿。”齐宣狠狠点头。 “她那些风流债,半真半假。若有人说她绝情,那还挺真的。”沈荒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他剥的松子吃。 “怎么个说法。” “倒也不是她绝情,只不过是新鲜不长。但她也是有原则的,都是跟上一个断干净,才找的下一个。” “而且,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对她念念不忘,可她就是铁石心肠的不吃回头草。” “哇。” “当然,也不缺看不惯她的。” 齐宣自己补上了:“这个我知道。” “但我觉得没什么,喜欢了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分开还挺好的。” “再说了,那些人整日里没事干就喜欢胡说八道。这事要是换了个男人,估计也只会说个风流。” “我觉得你说的真对。” 齐宣把剥好的一把松子全都塞给她:“那是。” “就是让那群人太清闲了,闲着没事编排你和别人。” 沈荒忍俊不禁:“你怎么还记着呢。” “我不光记着,下次我遇上还套他们麻袋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还没说完就到了地方,他们来的早,城里还没有多少人,街上显得有些寥落。 虽然街上人少,但牙行里倒是热闹。 齐宣简单的说明来意之后,马上就有牙人带着他们去看房产。 先不说沈荒,齐宣在人间行走多年,户籍什么的自然是有的。他前几年到处漂,也没想过要买房置地,如今还得从头来过。 带他们来的牙人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听过齐宣的要求后,不过转了两三处就找到了称心如意的房子。 那是一处二进院,他们两个人住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宽敞。 他们原来只看外面的时候是有些平平无奇,进去才发现这院子被打理的挺好的,大气又不乏精致。 院子的地面是铺的一块块的石砖,从垂花门进去就是几个花圃,哪怕现在荒凉着也不难看出花开时的热闹。 再往里看,就是一棵长的极好的杏树,杏树下摆着一方石桌和四个石凳。 “这房子原来是这附近一位老夫子的院子,他儿子去南边做了官,安顿好之后顾念着父母上了年纪,就把父母接了过去。” “老夫子也怕儿子担心,干脆就辞了夫子的活计,跟着儿子走了。” “但他走的匆忙,屋里的布置留了好多,地炕也全乎,这里还有书房,你看那院子里的杏树多好啊……” 牙人跟齐宣谈价钱,齐宣没怎么还嘴,十分爽快的付了钱。那牙人估计也很少见这样爽快的客人,眉开眼笑的拿来契书给他签字画押。 送走牙人之后,齐宣转头去找沈荒,沈荒正站在那棵杏树下面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齐宣走过去跟她一起看。 “这棵树能结果子吗?” 齐宣也摸不准,有些杏树确实不会结果,还有些结了果子也不能吃:“应该会吧。” “我们过完元宵就走吗?”沈荒突然问道。 “也不一定,看你吧,要是你喜欢这里,我们就多住些日子。”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那屋里跟冷的跟凉水一样,齐宣找到地炕的炉口,扔了个法决进去。 但这样也不是事,左邻右舍都看着呢,他一会还是得上街买炭火一应过日子的物件。 齐宣戴上襻膊,开始收拾屋子。沈荒跟着他到处转,他等着屋子烧热了,才给她戴上襻膊,方便她在屋里翻找东西。 “这位老夫子的丹青实在是不错。”沈荒举着一张从卷缸里抽出来的山水画给齐宣看。 齐宣也凑过去看:“笔锋遒劲有力,大气磅礴,确实是好画技。” “回头找个地方挂上,不然在这里落灰太可惜。”沈荒小心的把画卷好放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齐宣感觉沈荒好像很喜欢收拾这些东西。 “荒荒。”“嗯。” “我们以后还要去好多地方,要是你喜欢,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在那里买一处宅子,打理成我们喜欢的样子。” “等我们想起来了,再去那边玩,还能去住着。” 沈荒觉得好极了:“好啊。” “我在南边见过到他们的院子里有种的桂树,到时候我也想要个有桂树的院子。”沈荒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有葡萄藤。” “行,我肯定给你寻摸一个有桂树的院子,架上葡萄藤。” 齐宣把书桌擦了一遍,四下一看觉得收拾的差不多了:“这屋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早回别的屋转转,看看还得填些什么,一会出去一块买回来。” 一些大件的家具都是现成的,人家着急搬家就没带走,齐宣多付了钱,也省去了不少的事。 炭火他买的挺多,买炭的愿意帮他送回家去,齐宣带着人往家里送了一次,才和沈荒去买锅碗瓢盆这些小物件。 买了锅碗瓢盆还没完,被褥也得买两套新的。他们在店里,齐宣又看见来好看的成衣,沈荒又多了两件新衣服。 除了这些,还有新买的一些粮食吃食,他们两个人有些拿不下,可又不好使法术,于是他们俩又花了点钱,雇了个人帮他们往家里提东西。 等他们把东西都收拾好,都已经是下午了。 齐宣还买了打秋千用的材料,就着今天的空就把秋千搭起来了。 沈荒站着荡秋千,齐宣就在一边看着。 “我很高兴,又多了个家。”她停了荡秋千的动作,站在秋千上看一旁的齐宣。 齐宣怕她摔下来,小心的扶着她:“我也很高兴,你愿意和我有个家。”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起笑了。 沈荒松开秋千就往他身上扑,他眼疾手快的接住沈荒。 “我的炸糖糕呢?” “今天没赶上人家刚出锅的,吃了腻歪,明天我赶个早肯定让你吃上。” “那好吧。”沈荒接受的很勉强。 第43章 晒书 虽然沈荒没有吃上炸糖糕,但她吃上了云片糕。 起因是齐宣在米袋里掏出来一包糕点,拆开一看是一包云片糕,他看见糕点才想起来自己还买了一包云片糕,然后沈荒就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 “先别吃这个了,糕点不能当饭吃,一会给你当夜宵吃。”齐宣毫不留情的把云片糕收了起来。 沈荒还是没有的吃,她生闷气但是不说,晚上一个人霸着那份加麻加辣的豆腐吃了两碗饭。 齐宣床铺一半,沈荒就脱了鞋爬上床摊成一个大字。齐宣看她,她也瞪着眼睛看回去,看完之后滚到最里面,翻身背对着他。 “不就是一顿云片糕嘛,一晚上吃那么多,还能吃的下去。” 沈荒坐起来看着他:“吃的下。” 齐宣看她这样就知道她今天吃不上这口,是绝对不会罢休了:“行。” 云片糕配着红枣茶,甜甜的确实好吃,难怪沈荒惦记着。 齐宣给她擦嘴:“我以前还听说冥府的少君冷着脸能冻死人,真是胡说八道。” 沈荒拍了拍手上的渣子,漫不经心的按了按太阳穴:“是吗。”她淡然着不言不语,看着确实有点冷。 “我知道你冷脸也很好看,但是吧,我还是希望你松弛一点,不累也开心。”齐宣两指撑着她的嘴角,愣是给她弄出来个笑。 沈荒撇开头,转手捏着他的下巴:“我既凶名在外,你怎么还不怕我。” 齐宣拿下她的手捂住:“我怎么不怕,家有悍妻,我惧内。”他坏心眼上头,张口就奔着调戏沈荒去的。 “不知羞。”沈荒从脸上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梗了半天,只咬牙切齿的撂下这三个字。 齐宣笑得更欢了,还起身给她作揖:“原是我无礼了,在这里给娘子赔个罪。” 沈荒也没生气:“行了,原谅你了。” “还得是荒荒,心胸宽广的很啊。”齐宣夸她的话随口就来,沈荒听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两人嬉说笑嬉闹完之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就收拾洗漱准备歇下。 齐宣放下隔断的帐子,沈荒换好衣服走过来:“我想起来一点事。” “你说。”齐宣把另一边也放了下来。 “我看那书房里还有人家没带走的书,都挺好的,明天要是日头好,就挪出来晒晒吧,免得霉烂了。”沈荒拿着一把小梳子,把头发撇在身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 “行啊,正好,把你带来的一起晒晒。” 齐宣倚着隔断看她梳头,目光从她脖子上划过,又忍不住顺着往下看:“你还有事吗,要是你没事的话,我倒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沈荒警惕的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不怀好意,一把拉开帐子就要跑。她要跑齐宣比她更快,一把抄起来她扛在肩上。 “……色胚……”沈荒被他压的喘不上来气,又反抗不过他,只能骂他过过嘴瘾。 “你还有力气啊……”齐宣趴在她耳边喘着粗气。 沈荒白了他一眼:“……废话真多……快点……” “快不了。”沈荒听到之后,连翻白眼都觉得累,自暴自弃的任他捞起来自己的腿,抬起胳膊遮着自己的眼睛。 齐宣拉开她的胳膊,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我好爱你啊……” 沈荒肯定是听见了,但是没回他,而是攀着他的脖子,去吻他的唇,手脚并用的缠着他。 情到深处,多说无益。 睡到半夜,齐宣觉得自己身边有一阵动静,他以为是沈荒睡迷了,十分熟练的揽着她拍了两下。 沈荒没了动静,不过没一会,他又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阵痒痒,估计是被沈荒的头发蹭到了。 “我也爱你……”似乎是沈荒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我知道啊。”齐宣十分淡定的在心里回了一句。 沈荒嘀咕完之后,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很快就睡了。 等她睡着之后,齐宣又睁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她在齐宣怀里睡得很乖,齐宣心软的一塌糊涂,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才抱着她继续睡。 到了第二天,夫妻俩心照不宣的一同睡到日上三竿。 沈荒单纯是因为累的不想起,齐宣是看她不想起,自己也跟着一起赖床,反正又没有事做,睡个懒觉又何妨。 “明明是我出力,怎么还把你累成这样。”齐宣坐着给她揉腰砸腿。 “闭嘴。”沈荒把自己被褥埋在被褥里,说话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齐宣继续逗她:“昨天晚上睡不着啊,嘀嘀咕咕的跟我说什么呢。” 沈荒没说话,砸了两下被子:“好好揉你的。” “遵命。”齐宣看见她露出来的耳朵都是红的,特别满意的收了自己的神通。 今天的日头确实很好,沈荒惦记着晒书,歇够了爬起来忙活。 齐宣搬来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在院子里一字摆开,先把书房里的书搬出来摊开晒上。 除了书房里的,还有沈荒带来的,原来一直都塞在乾坤袖里,现在可算是能拿出来见见风了。 冬日里无风的大太阳天实在难得,沈荒围着那几张桌子来回转悠。 齐宣在家里又看了一圈,把缺的东西都记了下来。给沈荒准备好热茶点心,他就准备出去都买齐。 沈荒托着茶盏,摆摆手,让他早点回来就又低头扎进了书里。 他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待到沈荒一一应下,才往街上去。 添置这些东西也没费齐宣多少时间,他掐着点起给沈荒买刚出锅的炸糖糕,顺道还遇到了买萝卜的,齐宣觉得拿来炸素丸子正好,又顺手买了几根萝卜回去。 “那么快。”沈荒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过来迎他。 齐宣把手上的其他东西放在地上,把那包还热的炸糖糕塞给她:“呐,你惦记的炸糖糕,还热的,快吃吧。” 沈荒揭开油皮纸,往他嘴边送了一个。齐宣一口叼走,咬了几口之后被里面的馅烫的一个劲哈气。 “好吃吗?”沈荒自己也拿了一个吃着。 齐宣艰难的把炸糖糕咽下去:“好吃。” “你看这个,等明天给你炸素丸子吃,还有肉丸子也炸一点。”齐宣给她看自己买的肉萝卜。 沈荒弯了弯嘴角:“好啊。” 到这还没完呢,吃完糕点之后,沈荒陆陆续续的翻看着那些书籍,觉得晒得差不多了,就喊来齐宣帮她把书都给收起来。 齐宣细心的按照沈荒的习惯把书分好收到书架上,沈荒则是挑出来一些有破损的留在书桌上,细心的修复好。 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忙碌着就过去了一上午,齐宣那边的饭也正好赶上午饭,只等着沈荒忙完最后一点。 第44章 花灯 两人吃过午饭也没什么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消食。 齐宣取来今天买回来的东西,各种小工具摆在一边,准备给沈荒扎个灯笼。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说吧,我都会。”齐宣信心满满的拿起工具。 沈荒托着腮左右看了看:“我也想不出来。” “我给你扎个小兔子灯怎么样。”齐宣自己说完又摇了摇头:“这个好像不太有新意。” “还是扎个螃蟹灯,那个好玩,提在手里还会动。” 沈荒拿着竹篾片看:“好啊。” “还有那种鱼灯,提在手里晃,尾巴还会摇,也可好玩了。一个是做,两个也得做,都做出来你换着玩。” “还有还有,那种冰灯你见过没,就是冬天的时候,把水倒进桶里,等它冻厚实了,从桶里倒出来,凿穿把里面的水也倒掉,再往里面放只蜡烛,摆着也很有趣的。” “我也想要一个。” “行啊,等我忙完这个就给你造一个。” 沈荒点头之后又想了想:“顺便扎个红灯笼,挂大门上。” “好啊,书房里有我买回来的红纸,你看看是不是还要在上面画些什么。” 沈荒托着腮没动:“等你扎好这个在画也不迟。” “行啊。”齐宣摆弄着螃蟹灯的骨架。 沈荒打着一把团扇遮太阳,眯着眼看看他灵活的扎灯笼。 这个太阳沈荒肯定会打瞌睡,齐宣顾着手里的活计还时不时的看一眼她,要是她真的打瞌睡了好给她送回去睡。 她倒是没打瞌睡,一个劲的揉眼睛,齐宣突然想起来她在赵家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劲的揉眼睛,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齐宣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去摸她的眼睛。 “老毛病了。”沈荒往前凑,方便他给自己揉眼。 “君上说是我年幼时失足掉进了穹海上游的海里,我当时年幼脆弱不敌穹海的威力,又叫古木散发的玄光伤了眼睛。” 齐宣强按住心里的疑问:“别人跟你这样说的?” 沈荒茫然的点点头:“我自己不记得,君上还说我伤了根本,有些失魂。” “眼睛疼吗?”齐宣很快抛开了疑问,把重点放在她的眼睛上。 沈荒摇头:“不疼的,就是看见看不见而已。” “还会看不见。” “嗯,有时吧,一阵阵的,有时候突然就看不见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看不见。” 齐宣看她这样平静,定是有过好多次了:“可我看你怎么老是揉眼睛。” “光太亮了,我看着不舒服。”沈荒又举起来团扇挡着。 齐宣叹了口气,转身进去翻出来一截布条,半蹲在她身前,给她蒙住眼睛。 沈荒觉得他有些情绪低落,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侧蹭了蹭:“你不高兴?” “没有。”齐宣习惯性的回抱她,抬手去摸她脑后柔软的发丝:“我总不及你镇静,你越是轻描淡写,我心里越疼得慌。” “我经了太多次,早就不会心疼自己,有你在就好,你替我心疼不就完了。” 齐宣被她一番话说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哪有自己不会心疼自己的。” “实话实说,你比我自己都心疼我,上次遇上参宿,她还说我气色好呢。”沈荒还捏了捏自己的脸。 齐宣听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还差点呢,你那一场病还瘦了不少。” “你总是对我那么好。”沈荒不捏自己的脸,转手去捏他的脸。 齐宣由着她揉捏扁搓:“哪有啊,对你再好那也还是不够的。” “你看,你就是比我还会心疼我。”沈荒松开他的脸,又把他的脸捏成一团:“别在意了,你什么心我又不是不知道,快点给我做灯,我晚上还想先点灯挂起来呢。” 齐宣心里一梗,很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那么会破坏气氛。 他可能是化悲愤为动力,两个灯笼做的无比顺畅,一遍就做成了。 为了让灯笼点着之后颜色更加柔和,齐宣还特意给两只灯笼上了一层底色。 沈荒别具一格的在灯笼上上画出不同的花纹。螃蟹灯上她画了大片的青山绿水,鱼灯上她按着鳞片的排列画了好多火纹。 点亮之后,柔和的灯光配着花纹,简直不要太好看。 “好玩吧。”沈荒点点头,一手螃蟹灯,一手鱼灯,眼睛在两边来回打转。 她弯着眼睛,脸上依旧端着,但是不难看出她的高兴。 沈荒高兴了,齐宣也高兴。 “你给我收起来吧。”沈荒把灯笼递给他:“就放在我们屋里那个柜子上。” “好,我给你收起来。”齐宣依着她的话收到屋里的柜子上,那柜子正对着他们的床铺,每天起来就能看到。 做完了这个,他们又去书房往红纸上画东西,好糊成红灯笼挂在大门口。 “你看我画的好不好。”她在红纸上画了两条摆尾的小鱼。 沈荒正喝茶,普洱茶里加了两颗梅子,后劲有点酸。 “挺好的,你看我画个好玩的。”沈荒放下茶盏,拿过笔开始在纸上游龙走凤。 齐宣兴致勃勃的去看她画,等他看清楚沈荒画了个什么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 偏偏沈荒毫无察觉,一脸高深莫测的继续作画,画完之后跟看不见齐宣僵硬的脸一样,举到他面前问“好看吗”。 “我画的多像啊。”她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狗,抱着一块只露出个头的骨头啃着。 沈荒说着还拿着画往他身边比划,齐宣脸都绿了。 “你怎么又想起来画我了。”齐宣企图接受。 沈荒扒拉开被头发盖着的脖子:“你自己看看。”她脖子上印着一个十分明显的咬痕。 这下可是挫了齐宣的气焰,在她的眼神注视下逐渐心虚。 “我这不是一时没忍住,下次……下次我保证,我注意……” 沈荒瞥了一眼他:“你上次也是这般与我说的。” “不瞒你说,我本来没感觉的,是你蒙我眼睛之后,我又抱着你,你摸了两把我脑后的头发,我感觉有点疼。” “然后我一摸,不用看也知道是被你咬破了。” 齐宣大囧,实在没想到是败在这里。 “你添几笔吧。”沈荒画了一只蹲在矮几上的猫。 齐宣接过笔,再上面勾了几笔,画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形。 “不知道那只小白猫怎么样了,我们走了,它再去找我们岂不是扑了个空。” 沈荒看他画的有意思,又再上面填了两笔花枝:“它是山里的,有野性,也很有灵气,找不到我们转几圈就又到处玩去了。”齐宣顺着她的话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就这幅,画的挺好的。”齐宣也觉得画的好,接过来就准备出去继续扎灯笼。 “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没怪你。”沈荒慢悠悠得声音从身后传来,齐宣就不自觉的慢了下来,然后他又听到来沈荒的笑声。 第三只灯笼很快就扎好了,还没等到天黑,齐宣就和沈荒一起点着了灯笼挂在了大门口。 不得不说,灯光从红纸里透出来,照出来上面的画,确实很好看。 第45章 元宵(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元宵也很快就到了。 街上到处都是挂灯笼、四处布置的人,哪怕还没到夜晚的灯节,热闹的味道就已经在街上铺开了。 其实前几天,街上一直都张灯结彩的很热闹,但是沈荒一直都倦倦的,齐宣就和她一直窝在家里。 今天齐宣和沈荒也没来的及去街上凑热闹,而是窝在家里做浮元子。 沈荒不挑味道,齐宣就多做了一些馅料,每个都包一点,这样就能吃到好多不同的味道。 就算是包多了吃不完,或是滚上糯米粉又或是下锅煎炸也是极好的味道。 “嘿,枣泥都快叫你挖着吃完了,不腻的慌啊。”齐宣包到枣泥的时候,碗里空了一半。 沈荒端着只放了梅子的茶盏喝了一口:“不腻。” “行吧,那也不能吃那么多啊。”齐宣怕她还吃,把那碗枣泥挪远了好多。 “时间还早,我们吃完浮元子再出去。今天外面好吃的好玩的肯定多,我们少吃一些浮元子,留着肚子,到外面在吃一些。” 沈荒自然是应的,跟着他守在厨房,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浮元子出锅。 浮元子出锅的时候,圆圆白白的,里面包着一口热腾腾的馅,很普通的一种吃食,却能在咬开的那一瞬间吃出来一种热乎的幸福。 “穿这件吧,新买的,领口袖口都有毛,这厚实的不用穿大氅了。”齐宣拿着一件红色的大衫往她身上比划。 “好啊。”沈荒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襦裙,又穿上那件红色的大袖,拢着一件毛绒披袱。 齐宣看了看,把沈荒的头发梳起一部分盘成发髻,又从她的妆台上挑了几朵精致的簪花点缀在她的髻边。 沈荒对着镜子看了一会:“你梳的比我好看。” 齐宣谦虚的往回夸她:“哪里哪里,主要还是我荒荒长的好,随便捯饬都好看死了。” 沈荒笑了一下,起身给他整理领口卷着的裘衣:“你眼光真好。” “我也那么觉得。”齐宣乐呵呵的承下她的夸奖。 夫妻俩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灯就往街上去。 到了街上就是另一个热闹的人海:路两旁各式各样的灯笼,不同的花灯在不同的卖家手里耍出来的花样看得人眼花缭乱;护城河是上接连不断的花灯游船引人注目;杂耍百戏博得人不停的叫好…… 再说说街上的游人,一家子携手同游的不少,相互爱慕的少男少女更是不在少数,小孩子提着不重样的花灯,在人群中穿梭着。甚至还有媒婆带着人,趁着这个机会相看姑娘。 元宵也有舞龙能看,还有舞狮、踩高跷、划船的不同的队伍,来回游街。 沈荒从路边一个卖面具的摊子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脸上,又在齐宣看过来的时候拿着一个面具覆在他脸上。 齐宣付过钱之后两个人就戴着面具溜达了起来。元宵节是举国同庆,青州城更是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齐宣紧紧拉着她,生怕被人群给冲散了。 既是元宵,就离不开猜灯谜,他们俩被随着人群一路逛到挂着好多千奇百怪的灯笼处,那些还未被取下的灯都挂着一个谜面。 沈荒手里提着的灯也新巧精细,这一路上已经引得好多小孩子跟着,刚站在这里,就有大人来问他们是否愿意卖出。齐宣自然是不卖的,一一拒绝了人家。 这边是后面酒楼支的一个摊子,人不少,边上讨论谜面赞叹欢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齐宣看摊主忙的厉害,自己动手从上面解下一个灯谜,只见上面写的是“南望孤星眉月升”。 一边也有人凑过来看他们的谜面,竟也围了一小圈人在这里推敲着谜面。 “可是一个‘庄’字。”沈荒在手心里划了一会儿,很快猜出了谜面。 齐宣觉得有趣,摘了好几个下来,与沈荒一起猜。 她和齐宣一连猜中了好几个,沈荒一说谜面,旁边的人也跟着恍然大悟,猜到最后,拱手称赞起沈荒两人。他们俩也不谦虚,拱了拱手,全都收下。 摊主见她猜出了谜面,连忙把那几盏灯和彩头都送到她手上:“这谜面不简单,小娘子与这位相公可真是才思敏捷啊。” 齐宣替她接了过来,与店家道了声谢。 他俩都生的好看,往那一站气质都不一样,十分惹眼。加上沈荒他们刚刚猜灯谜的那一出,往他们这边看得人更多了。 更有甚者,就在他们站在这里的一小会,还男子来给沈荒送瓜果。先不说沈荒,就齐宣眼都要瞪出来了。 许是两人都年轻,沈荒妇人打扮不明显,来送东西的人,一时也没看出来他们是夫妻。 沈荒肯定不会收,拉着齐宣说是自己夫君。相比人家挫败的离开,齐宣的嘴角都要咧到脑后去了。 又给沈荒送的,齐宣站这里那么显眼,自然少不了姑娘送花草,齐宣也学着沈荒的说辞,拉着她的手说自己已经成亲。 他们俩又在这里看了一会别人猜灯谜,两人也不上去猜,退在角落里小声讨论着。 齐宣正看到好笑处,转头正要跟沈荒一起笑,谁知却不见了沈荒。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耳边的热闹都远了! 沈荒肯定不会乱走,定是刚刚那一阵人群挤走了她。齐宣这样想着头脑冷静了很多,大步往人群里走去的同时还不忘了给沈荒千里传音。 他倒是不怕沈荒遇到什么危险,就是怕她迷了方向,因为齐宣也不知道她对青州府熟不熟悉。 好在他的千里传音沈荒很快就收到了:“你在哪呢,能找到方向吗,有没有磕着碰着!” 比起他的慌乱,沈荒就镇静很多:“你上房顶。” 齐宣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运起轻功上了屋顶,上去之后,他远远的就看见了一点星光。 他朝着那点灯光奔去,果然看见了沈荒。 “吓死我了。”齐宣把她抱了个满怀。 沈荒按着他怦怦直跳的心口:“我没事,叫你担心了。” “是我不好,没看住你,有没有磕碰到。”齐宣缓过来之后,扳着她的身子来回的看。 “我没事。”沈荒抬手给他擦汗:“先下去再说,以免被别人看见,再吓到人就不好了。” 齐宣定了定,瞅准时机,带着她落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沈荒一落地就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给你的。” 齐宣一看,是一只木瓜。 “你就为了这个?” “算是吧,人太多了,我还没喊你就被挤走了,看见有卖的就买了一个。” 齐宣忍不住问:“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这个。” “今天有人送我瓜果,我怕醋坛子翻了我遭不住,在这里未雨绸缪呢。” 齐宣看了看木瓜,又看了看沈荒,不争气的脸红了。 “我哪有那么小肚鸡肠。”他欢欢喜喜的收了木瓜。 沈荒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真的吗,可我怎么那么怕呢。”齐宣的脸更红了。 第46章 元宵(下)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齐宣和沈荒从这条路起,又逛了起来。 就说现在,沈荒扯着他的衣服,在一个卖饼的摊子前面走不动道。她想吃齐宣就拿钱买,就只买一份。 肉饼确实是香,刚刚出炉子,一口咬下去都冒着汁水。可好吃的太多了,沈荒吃了两口就随手给了齐宣,往往下一个摊子边走。 齐宣也没办法,任劳任怨的掏钱,顺便吃她剩下的。所以只买一份不是扣,那是先见之明,不然撑到的就是他了。 路上有人放起来小烟火,沈荒看着有意思,东边看完又跑到西面去看。齐宣看她如此高兴,自己也是乐此不疲的跟着她到处晃。 “哥哥姐姐买个灯放吧,很便宜的,只要五文钱。”两人走到河边,一个小姑娘提着一个堆满荷花灯的篮子,问他们要不要买灯放。 元宵节肯定是要放灯的,齐宣买了两个荷花灯,付给小姑娘十五文。 小姑娘欢天喜地的走了,齐宣把专心看烟花的沈荒叫回来,让她拿着灯在等着他,他去旁边借了两支笔。 “许个愿呗。”齐宣给她一支笔,示意她写在灯上。 沈荒接过来想了一会,提笔两下就写好了。 “你写了什么。”沈荒凑过来看,齐宣慌张的捂住。 “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沈荒也学着他,捂着自己写的东西不让她看。 护城河里已经飘了好多荷花灯,他们俩放走的荷花灯跟别人的挤在一起,跟着大部队往下游去,很快就没了影子。 “你有什么愿望?”沈荒仰头看他。 这边人又多了起来,齐宣握紧她的手:“不告诉你。” “为什么,你直接跟我许愿的话,实现的几率可能更大一点。”人多的沈荒没地落脚,都要挤到齐宣身上去了。 齐宣看她挤的慌,揽着她的腰,让她方便往自己身上靠:“回家再跟你许愿。” “那好吧。” 他们跟着人群走到一处桥边,只等着过一会时间到了在这里看火树银花的盛况。 河上的不同的花灯游船不间断的划过,齐宣和沈荒凭栏而立,特别有兴致的数到底有多少游船。 到底是在水边,齐宣怕她被挤下去,干脆把她扛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上。 这附近也有不少小孩子坐在大人肩上,要是大人的话一眼看过去也就只有沈荒一个。 沈荒坐在他肩上,四处都看的一览无余,颇为新奇的四处看着。 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他们俩也往那边看去。 火树银花炸了起来,满天的星火,照的这边亮如白昼,刚刚的游船上也点起烟火,两相交映,可谓是美轮美奂,梦幻至极。 齐宣抬手去看沈荒,那些火光落进她的眼底,清澄的眼睛配着不尽的星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沈荒感觉到他的目光,弯腰抱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你看好漂亮啊。” 齐宣感觉耳边酥酥麻麻的,听到她的话,顺嘴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去:“你比它们漂亮多了。” 沈荒没想到她说的那么直白,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你也好看。” 这下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对视半天脸都红的特别一致。最后还是沈荒先移开目光,去看满天的烟火。 “有人落水了!”齐宣和沈荒听见一声“噗通”,河面上就出现了一个拼命挣扎的孩子。 “谁落水了……”“在哪里……” “是我儿吗……” 眼见左右的人都失了分寸,齐宣连忙把沈荒放下来,脱下裘衣往沈荒怀里一塞就往下跳。 好在小孩子落水的时间不长,齐宣跳下去就把孩子捞了上来。 沈荒把他的裘衣递上去,齐宣没急着穿,先把冻的瑟瑟发抖的孩子包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父母呢?”齐宣抱着孩子高声喊了几句。 马上就有个妇人跌跌撞撞的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我的儿啊……” 后面还有几个人跟了过来,自带了斗篷把孩子裹了起来,把齐宣的裘衣还了回去。 几个人对着齐宣又是一阵感谢,齐宣表示没什么,他面对这个场面感觉实在是不太适应,带着沈荒匆匆就离开了。 齐宣刚刚往水里一跳,衣服都是湿的,沈荒也无心继续逛灯会,拉着他就往家里赶。 “冷不冷。”沈荒摸了摸他脑后湿了又结冰碴子的头发。 “没事,我烧水洗个澡就好了,我身上凉,别冻着你。” 沈荒固执的不肯走,等她脱下湿衣服,自己又跑去烧热水。 “我来吧,你做不来这个,我顺便在这里烤烤火。”齐宣接过她手里的火钳,蹲在她身边烧火。 沈荒不放心,解开自己刚刚披着出来的大氅披在他身上。 “我不冷,你要是冻着了是要风寒的。”见她这样,齐宣也没推辞,老老实实的穿在身上。 齐宣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暖和了起来,寒气也去了不少。 今天逛的久,沈荒缓过来之后也乏的厉害,等他洗完澡之后,换了桶水把沈荒薅起来也洗了个澡。 沈荒泡在水里,洗过的头发湿答答的搭在浴桶外面。 “头发要擦干净,不然容易闹头疼。”齐宣进来给她送新衣服,又顺手拿起一边的毛巾给她擦头。 “知道了,一会熬姜茶喝吧。”沈荒起另一条毛巾擦洗着脖子。 “行,正好还有剩的红糖,加进去一起熬。”齐宣拿了把梳子,一边梳通头发,一边擦干净。 齐宣一低头就看见了她右肩上鲜红的痣,若无其事的挪开了目光,然后就是看一眼再看一眼。 “你要是想看,直接看不行吗,一眼又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无故闯入的登徒子。”沈荒转过来趴在桶沿上看他。 “过来。”沈荒冲他伸手,齐宣十分机智的把自己的脸伸了过去。 沈荒十分熟练的捏着他的脸:“下次救人之前让我缓缓。” “事急从权,是我让你担心了。” 沈荒叹气:“救人一命是好事,我只是看你跳水的那一下有些担心,绝不是责怪,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好。”齐宣侧着脸贴她的手心。 沈荒又转过身去,翻看他拿来的新衣服。 “这是什么?”她从衣服底下拿出来一只玉牌,玉牌上还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你刚刚又出去了一趟?” “好看吧。” 不说别的,单摸这块玉温润的手感就价值不菲,更别说玉上的雕工。 “这片地方能买到这么上乘的玉?”沈荒举着那只玉牌对着光看。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我的眼力好了吧,修炼就是好,缩地千里方便死了。”齐宣说的可轻松了。 沈荒没继续往下问,放下玉牌,从他手里接过来一条干毛巾,从浴桶里出来擦干净换上新衣服。 “你这副样子,真的很像登徒子。”沈荒正往自己身上套里衣。 齐宣摸了摸鼻子:“要是你觉得吃亏我也可以脱给你看。”他还特别有诚意的把松散的衣口扯的更松了,但凡沈荒说一个“好”字,他就能直接脱光。 沈荒从他的领口往下看了一眼,也没开口阻止他的动作。 “就因为我送的那只木瓜。”她又把话绕回到玉牌上。 “不是有个古语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也就是应个景。”齐宣上前把藏在她衣服里的头发轻轻扯了出来。 “你送我那么大一个礼,我说话算话,你可以现在就跟我许愿。” 沈荒双手搭着他的肩,附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齐宣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仙都白修了,一点撩拨都受不住。 第47章 遇事 沈荒让齐宣编个红绳,把玉牌串红绳上。 “年纪轻轻,纵欲过度,你也不怕肾阳不足。”沈荒靠着凭几,看着他那副精力十足的样子就来气。 齐宣听她奚落也不生气:“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肾不好,不仅我吃亏,你也吃亏。” 沈荒被堵的说不出话,靠在一边闭着眼,眼不见心不烦。 “你看,我弄的这个还可以拆下来,我还打了个络子,你戴脖子上或是挂着当禁步都可以。” 沈荒睁开眼,接过来戴在脖子上,又顺手把玉牌藏进了衣服。 “你说你,明明是你许了我一个愿望,我多诚心的许了这个愿,结果你现在你又不愿意了。” 沈荒有些见不惯他那么嚣张:“不知为何,我今天看你有些不太顺眼。” 齐宣特别有眼力见的扯着袖子挡住自己的脸:“那这是我的罪过啊。” 他这身广袖还是来镇上新买的,平日里他嫌广袖麻烦,就算穿了也得用护腕。只是没想到今天这麻烦的袖子还有点用,至少能挡脸不是。 沈荒扯开他的袖子:“别整这出,替我搬张桌子出去,再把卷缸里的画拿出来,裱两幅,挂起来。” “你今天让我出去买东西我就知道你要裱画,所以我早搬完桌子了。”齐宣看她脸色好了很多,越发狗腿的跑前跑后。 裱完画之后,沈荒铺开一张画纸,特别有兴致的准备作画。 “这家店挺实诚的,颜料不是和别的颜色调的,直接用紫藤花调颜色。”沈荒用指尖沾着颜料一闻,果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确实,画出来的颜色都不一样了。”齐宣化开一点颜料,在纸上画了一嘟噜紫藤花,颜色看着跟真花差别不大。 沈荒也提起笔,顺着他画出来的紫藤花继续往下画。 “紫藤花开的时候也很好看,我当时有幸见到一片连着的紫藤花,那场面绝了。” “是吗。” “我在这片来回那么多次,好像看到过紫藤花,要是真有移来院子里搭个花架子也是极好的。” 沈荒又添了几笔花叶子:“可我们不是住不久吗?” “那有什么的,它种在院子里也跑不了,我们总能回来看的。” 齐宣看她画叶子,也跟着一起画:“你不是想要葡萄架吗,都栽上。” “如果我们到京城就好办了,我早年在京城有留的房产,收拾一下就能住。” “还有淮南那边也有,淮南的房子里就有葡萄架,还有个池塘呢,我在里面种的莲藕,就是不知道还活着吗。” 沈荒听的很认真:“不是还要再往北面吗?” “再往北面啊……”齐宣卖了个关子:“我们掐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去,住帐篷,晚上还能躺在山坡上看星星。” “当然,就是得警觉一点,不然有人打劫。”齐宣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 沈荒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怎么,你被打劫过。” 齐宣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差不多,那个牧民看我是中原人,可能就想打劫点吃的,正巧被我逮到了。不光被我揍了一段,我还把他送到他领头人那。” “在他们草原上,弱肉强食,打劫成功了还好说,这种失败还被揍的,简直是可耻。所以他除了挨我一顿揍,还受到了所有人的鄙视。” “杀人诛心啊。”沈荒的总结一针见血。 “你的日子过得那么精彩吗?”沈荒顺着这个话头继续跟他聊。 “也还好吧,我也没地方去,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嘛。”他去那么多地方,原因也是有的,就是现在不方便跟沈荒说。 齐宣画完最后一笔,吹了吹画上的颜料:“这幅画的也好,裱起来也挂上。” “站那么久歇歇吧,我收拾收拾给你炸丸子吃。”齐宣拖来一张圈椅给她坐。 沈荒就坐在那,看着齐宣进进出出的忙碌。 “荒荒,你快来看这个。” 沈荒过去一看,他从一只水桶里倒出来一个大冰块。 “你看着啊。”齐宣用自己的剑用力在冰上一戳,再把冰块翻过来,里面没冻实,倒出来了好多清水。 “冰灯?”沈荒前后一想,就猜到了。 “是啊,元宵的时候我也弄了一个,就是没弄好,直接冻成实心的了,这回倒是非常成功。” 沈荒一摸真是冰凉:“放蜡烛进去,要是它化了不会把蜡烛浇灭吧?” “我们放屋外边,那么冷的天,蜡烛就那么一点,应该不会化掉的。”沈荒听他这样说,信服的点了点头。 炸丸子一下锅就是“呲溜”一声,沈荒看似淡定的翻书,其实耳朵竖的老高了。 “尝尝好吃吗?”齐宣夹了两个炸好的丸子,连碗带筷子都递给她。 “好吃。”丸子有点烫,沈荒小声的哈着气。 炸丸子确实香,尤其是齐宣用料还足,沈荒一步都不肯挪,他一边炸沈荒一边吃。 “我这炸完了,你也吃完了。”齐宣洗洗手,收拾干净灶台。 “以后可以多来几次。”沈荒意犹未尽。 “行啊,就是这玩意得趁热吃。”齐宣拿着帕子给她擦去嘴角的油。 他们俩正说着话,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鸟,落在了灶台上。 那只鸟通体金黄流畅,鸟眼睁的滚圆,齐宣觉得他从一只鸟的眼里看出来了不可思议。 它蹦到炸丸子旁边,特别鸡贼的看了看沈荒,低头就要去吃炸丸子,但是沈荒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鸟脖子。 不光如此,沈荒还捏住了那只鸟的嘴。 那只鸟挣扎了好一会,沈荒放开它,它就是一阵吱哇乱叫。 绕着两人飞,还想扇沈荒,只是不光没扇到还被沈荒再次抓到手上。 “这是怎么个回事?”齐宣看了一场人鸟大战,才想起来问是怎么回事。 沈荒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来送信的。” “要不你先放开,它都要被你掐死了。”齐宣看着那只鸟都翻白眼了。 沈荒先知后觉,松开了鸟脖子,那只鸟迅速的飞到半空围着沈荒叽哇乱叫,不出意外应该是在骂人。 “出了点事,我得回去一趟。”沈荒看完之后,随手一扔,那张纸在半空就燃了。 “麻烦吗,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吗?”齐宣心里一“咯噔”。 沈荒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两天就回。”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沈荒还没走,齐宣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那只鸟骂了半天也不嫌累,叫着飞走了,那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第48章 追杀 沈荒没等到第二天,当天夜里就收拾整齐出了门。 “一路小心,早去早回。”齐宣送沈荒到门口,给她披上大氅。 沈荒拢着衣服:“不用多久我就回,你哪里也不要去,若是有人来找,也不要轻易相信。”看来冥府也不太平。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齐宣进去提了盏灯塞在她手里。 “天黑,你提着灯走看得清楚。”沈荒接过来灯,齐宣顺势抱了她一下。 “我走了。”沈荒提着灯遁入黑暗。 “早点回家!”齐宣冲着沈荒走的方向小声说了一句。 他在门口站了好久,回屋里之后还是没忍住,拿着沈荒留下的烛台看了半天,鬼鬼祟祟的用法力点着。 沈荒说点燃这盏灯,她就会现身。齐宣期待的等了好久,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结果他一转身就跟沈荒来了个对视。 齐宣:“!!!”吓死人了! “我吓到你了。”沈荒现在是个虚影,手贴在他脸上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好还好。” “你忙完了?”齐宣小心翼翼的护着烛台放在床边。 沈荒跟他并肩靠着床坐下:“还没忙呢,君上找我说了会话。” “唉。”沈荒不知为何又再叹气。 “怎么了?” “齐如月。”“嗯?” 沈荒往他身上靠:“好冷啊,我要冻死了。” “那我去找你?”齐宣像模像样的去揉她的头。 沈荒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摇了摇头:“你还是在家等我吧,天不早了,你赶紧休息。” 旁边的烛火闪了两下,“啪”一下就灭了,沈荒的虚影也随之消失。 就沈荒这个反应,齐宣现在确信以及肯定沈荒是在藏着他。 这是为什么呢? 沈荒不在,齐宣睡都睡不好,闲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最有可能的还是他下午的那个想法,冥府并不太平,沈荒也不想把他牵扯进去。 照着沈荒那个光明磊落的性子,冥府的人八成是已经知道他们成亲的事。但是他在人间晃荡那么多年,冥府见了他也不会认识,估计沈荒也是想到这一点,直接就不让他露面。 想到这里齐宣呼出来一口气,他原本还想直接去找沈荒,但现在看来,沈荒既然这么安排,他就不能轻举妄动,沈荒说让他等,他就等着。 就他这名号,要是真有人趁着沈荒杀上门来也得好好掂量掂量,除非那群傻得只知道有他那么个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一头莽上来。 齐宣许是想的多了,有些困。沈荒不在,怀里少了点什么,他翻来覆去好几遍才合眼睡下。 沈荒不在的第一天,齐宣也不想做饭,去书房翻书消磨时间。只是书翻刚翻了两页他就烦的不行,扔了书本到院子里转悠。 齐宣刚出门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好几道窥探的目光,他装作不知道,出了门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走。 他沿着这个方向走了好久,才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树林。青州府乃是繁华之地,人口众多,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还真是有点费劲。 只要跟着他的那几个脑子没问题,就能知道他是故意往这走的。 果然,那几个脑子真不傻,齐宣身形一闪躲过身后跟着的人的突袭。 天色突然暗了起来,齐宣回身一看,跟着他的竟是一群鬼傀儡! 齐宣心里有了个底,这玩意虽然难缠,但是一举一动都受制于人,只需一举击杀,也就没那么麻烦。 鬼傀儡可不等他继续想,一股脑的往齐宣身边围了上去,齐宣一个扫堂腿转身拔剑。 他剑上穿了一串鬼傀儡,抬脚又踹飞了几个,就这样了那群傻得鬼傀儡还一个劲的往他这边来。 鬼傀儡,鬼傀儡,就是由鬼炼成的,当然这玩意也不是随便就能被允许做出来的。 那得是生前犯贱作科罪大恶极,在死后还不服判决的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直接给炼成鬼傀儡,压在冥府最底下,当做一种杀器,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齐宣真的不知道,为了早点解脱,他想到了一种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齐宣一道剑气震开身边围着的鬼傀儡,他正想往树林里跑,却被钉在了原地。 低头一看,他腰上露出来一把利刃的尖,如浪一般的疼痛马上席卷了他的全身。 可他来不及犹豫,借着往前飞跃的力道让利刃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出去。 齐宣接上这个契机,跟后面的人过了几招,那人哪怕是有鬼傀儡相助也是不敌齐宣,齐宣抓住他的破绽,挥出一套连招,打的他们一伙人节节败退。 他捂着腰上的伤口,血一直在流。齐宣觉得不能再拖下去,法诀加上连招一举击杀鬼傀儡。 要不是不合时宜,他直接弄出来法相,一招就能全干死。 那个人也被齐宣一招放倒,只是脸上还蒙着一层黑雾,齐宣也不是任由别人加害的主。 齐宣走到他身边,正想施法去掉他脸上的黑雾,他却突然暴起,往齐宣脸上撒了些不知名的东西。 他下意识的反击,剑尖划过那人的脖子,那人脖间马上血如泉涌,倒地不起。与此同时,那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要死了还放了把火。 齐宣马上就知道了这把火是干什么的了,不得不说,这人真敬业,死之前还不忘了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看着也很明了,反正不是弄伤他就是弄死他。 就是他想不明白,自己都成仙了,还能被药放倒,那这药还挺牛逼的。 这片是林子,刚刚跟他们打起来的时候,齐宣怕伤及无辜,特意设了个结界,现在看来,到是他作茧自缚了。 就算是没人来救齐宣,这火也烧不不死他,就是受罪。 药性加上失血,齐宣有些晕,远处烧着的火离他还远,烤在人身上很暖和,就是烟很呛,齐宣本来就晕,现在多少有点呼吸不上来。 他晕了一会,恍惚的时候听见一阵着急的脚步声。 有人把他扶了起来,齐宣闻到了沈荒身上的味道。 齐宣想:“那没事了。”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效果甚微,齐宣想沈荒看他这个样子肯定得急死了。 遇上他生出来一股劲,摸到沈荒的脸,做了个口型,示意她自己没事。 齐宣看不到沈荒的表情,但他感觉自己脸上一凉,凉完之后还顺着他的脸往下滑。 这个感觉是泪,还是沈荒的泪…… 第49章 究根 齐宣迷迷愣愣的醒来,鼻息间萦绕着那股安心的气味,他心里绷着的弦都松了下来。 他这个腰当真是三灾八难,上次从山上摔下来伤了一回,这次直接被捅了个对穿,伤的还是同一边。 可能是那药效还在,齐宣缓了好一会才睁开了眼睛。 几个呼吸之后,他终于能自由活动手脚。哪怕齐宣眼前模糊,就从他不经意瞥见的几眼来看,这里肯定不是他们在青州府的小院子。 齐宣转头一看,跟站在床边的人来了个对视。他刚刚经历过一遭生死,现在看见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毛都炸了,手脚也好使了,下意识的往一边躲去。 那人也没想到齐宣反应那么大,她反应的比齐宣快,冲他行了个礼:“长虹上仙莫怕,这里是少君府,我是海潮,少君府的主事女官,少君有事出去一趟,托我在这里守着。她说若是上仙问起就让我同你说她马上就回来。” 齐宣放松了下来,捂着伤口躺倒:“多谢告知。” 海潮退回不远处的方案边:“上仙客气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这边话头刚停,那头沈荒端着一碗冒白烟的汤药就进来了。 “少君。”海潮起身行礼。 沈荒冲她摆摆手:“辛苦你了,你去吧。” 海潮点点头,拿上东西就出去了。 齐宣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她按了回去:“你来了。” “你这个样子真眼熟。”沈荒把汤药放在一边,掀开被子查看他的伤势。 齐宣觉得自己的伤口有点吓人,等她看完之后又拉被子盖上:“怎么说我们俩有缘呢,我受伤两次都是你救的。” “一点也不好笑。”沈荒端起放在一边的汤药给他喂药。 沈荒今天没穿常服,一身红衣上拢着黑纱,头冠上飞着一只凤凰,两边步摇吊着珍珠,她的眼下纹着一些金纹,加上这身衣服华贵又不失威严。 她腰间还挂着齐宣送的玉牌,齐宣一眼就看到了:“看你这一身,我送的玉牌倒是有些应景。” 沈荒低头看了一眼玉牌:“是挺好的。” “就是可惜了你送我的木瓜,我去捞一次人还给弄丢了。”齐宣摸到玉牌,摩擦着上面的凤凰花纹。 沈荒脸上有了点笑意:“没事,那个木瓜又不值钱,回头我能给你拉回来一车。” 这厢夫妻闲聊着,海潮又敲门走了进来。 “君上,朝晖来了,就在外面。”沈荒把空碗一撂,脸上全然没了笑容,阴云密布的能冻死人。 不光海潮吓了一跳,连齐宣都被冻的一哆嗦。 沈荒捏了捏眉心:“不好意思海潮,我不是对着你。” 海潮明显不在意,笑盈盈的抿着酒窝:“君上不必多言,我心里都清楚。只是他眼下在外面跪着,我们同级,我不好赶走他。” “他这是想逼我呢。” 沈荒哪里会惯着他,从一边拿出一块手持玉牌给她:“他既然想跪就跪吧,只是别在我这里,让他到少君府外去跪。只要他跪下,没有我的允许那就不许起身。” 海潮领命说“是”,接过玉牌就往外去。 沈荒很烦躁的站起来走了两圈:“这次是我疏忽,还有那个蠢货……”她话说一半就停了,看着气的不轻。 齐宣艰难的往她身边挪动,沈荒看见他的动作自己靠了过去,好让他靠着:“所以……这件事情是那个朝晖做的吗?” “我得从头说给你听。” “跟他没关系也有关系,他那个偏心眼的娘,整天撺掇着他那个草包弟弟篡他的权。” “这次好了,不知道是谁探出来我的踪迹,顺着找到你,他那个娘和弟弟想了个栽赃嫁祸。” 齐宣一听这个来了劲:“这个我知道,我听说是朝家内部不和,今日一听你说果真如此。我还听说这任朝家家主就是那个朝晖,还挺有才干的,他能容忍的了?” 沈荒讥讽的笑了笑:“朝家传到这里早就不似从前,君上是念旧情,可旧情也不经败坏。”齐宣听的津津有味,连声叫他继续说。 “说到底还是我连累的你。” 齐宣不明所以:“莫非还有隐情。” “还有,不是我说,朝晖那个娘和弟弟也太心急,不打听清楚我什么来头就对我下手,不光没得逞,还惹祸上身。”齐宣特别幸灾乐祸。 沈荒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个还得往前说,其实在我之前,朝晖才是最有望被立为少君的人。” 齐宣感觉自己真相了:“但现在少君是你啊,怎么他还怀恨在心啊?” “不清楚,我半路杀出来成了少君,别人还好,朝家肯定是不服。只不过不服也没用,君上铁血手腕,说一不二。” 说到这里齐宣有一点不明白:“冥君与天齐寿,干嘛还要立少?” 沈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事还是君上自己提出来的。” “过过过,你接着说。” “朝家肯定没有轻易罢休,他们自知拧不过君上,转头就打上我婚事的主意,但是被君上呵斥了回去。” “而我还先下手为强,和你成了亲。” 沈荒叹了口气:“祸端就在这里,他们嫁祸的依据在我的婚事上。依着现在的情形,我刚成亲夫妻就出了事,朝家肯定逃不开嫌疑,这件事的受益人朝晖自然也逃不开。” “确实还挺心机的,再怎么说他们都是自己人,估计朝晖也想不到他弟弟那么蠢想拉他们一家下水吧。” 沈荒冷笑一声:“朝晖也不无辜,你中的那个药是一种禁药,我不信这里没有他的手笔,还有那些鬼傀儡和那把火。” “那个被你杀了的鬼将就是他的人,他不见得想和我联姻,但是就他那个刚愎自负的性子,屈居人下,我还让了他下了那么大一个面子,他针对我也很正常。” 沈荒平静的话语里像是在酝酿这一场风暴:“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到你身上,你没有任何错。”齐宣怕她气到,连忙握着她的手安抚。 “那他今天怎么还来这里跪着,他不应该给你个下马威吗,怎么改成苦肉计了?”齐宣连忙岔开上面的话题。 沈荒露出来一个笑:“因为他有求于我,他府上有一个生魂,那个生魂要快不行了。” “生魂?”齐宣不明白冥府怎么会有生魂。 “私藏生魂那就是错,只是我还没摸清楚那个生魂是怎么来的。”沈荒说起这个又是一脸头疼。 “连起来的话,要是你没杀了朝晖的鬼将,那个鬼将就会带走你,然后回头他就该带着你来要挟我了……” 齐宣又觉得自己眼前有点花:“你说什么,我怎么还感觉那么晕呢?” 然后他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50章 结底 “醒了?”沈荒察觉到动静,转头看他。 齐宣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身上明显轻松了很多:“我这是怎么了?” “你中的药药性未解,有点反复。”沈荒拉过他的手给他搭脉。 齐宣觉得自己腰上的伤口没什么感觉了,揭开包扎的布条一看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你给我疗伤了?” “嗯。”沈荒戳了戳他的伤口:“再养两天结的痂脱落了外伤就能好的差多不。” “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沈荒一副有事的样子。 齐宣捉住她的衣袖:“你去哪里?” “有人来平事,我出去见见,顺便给你出口气。”沈荒把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跟一阵风似的就刮走了。 齐宣怎么可能待的住,穿戴整齐往前厅去看热闹。 他到的时候,除了沈荒,海潮也在,正厅中间还跪着两个人。 “上仙就在这里看吧,前头有君上呢。”齐宣绕了个弯到海潮旁边的屏风后坐下。 “好的。”这块正好是个死角,他往外看的清楚,可屏风外的人不一定能看清楚他。 沈荒端坐堂上,拖着红裙,自顾自的查看书简,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想要开口,只不过被沈荒一个眼刀又摁了回去。 “难怪别人说你云野对朝晖忠心耿耿,那么快就来了,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沈荒对着光继续看书简。 “我可只叫你一个人起来。” 这个面色憔悴的只起来一半,又跪了下去,齐宣这才清楚那个是朝晖,长得一副文人样,就是看着有点阴郁。 “少君息怒,我家君上绝非有意,错一定是有的,还请少君看在我家君上也是关心则乱的份上,宽恕一二。”云野说着又是“噗通”一声直接跪下。 沈荒抬起眼往下看,不说不声不响的把手上的书简砸了过去,她手劲大,不光扔的准,砸人也疼,一下就砸中朝晖的脸,他额头上没过一会儿就起了的大包。 “原来是关心则乱啊,那他关心则乱,怎么还乱到我夫君身上去了。” 沈荒的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听不出喜怒,只见她扶着长案慢慢站起来,连着扔了两个书简,连云野都一起砸。 朝晖昨天在外面跪了一天,现在被砸连着两回,脸都要气歪了,沈荒勾了勾嘴角,心里甚是畅快。 云野挨了沈荒一回砸,知道她面上虽然没什么,却是真的动了怒,咬咬牙再次跪在了朝晖身边。 “少君说的是,我已查出鬼傀儡的幕后黑手,确实是少君想的那样,乃是我家二公子所为。可这件事我也有错,说了几句混话,才勾的我们君上伤了长虹上仙,还请少君责罚。”云野郑重的行了个大礼。 云野话里话外都在替朝晖开脱,朝晖倒也硬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没什么关系。”云野着急的拽他的袖子,他也只当看不见。 沈荒走下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要你不服气,既然想求我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朝晖的脸色马上就灰败了下去。 齐宣藏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不得不说,沈荒真的很会戳人痛处。只不过沈荒肯定是善良的,那就都是朝晖的错。 “还有你。”沈荒转身卡着云野的脖子让他抬头仰视自己:“朝晖真是好福气,有你那么个忠臣,本君真是不及他。” 云野汗如雨下:“我们君上是少君的臣子,那我也是,我们对君上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哦。”沈荒松开他的脖子:“是这样吗?” “我知道你想要救那个生魂,我不会见死不救,这个先放一放。” “你先跟我说她从哪里来,若是你不想说,那就我来说。” 海潮连忙上前替她说:“于和卿生魂出窍误入冥界,朝家主不仅没把人送回去,还把她扣在了冥府。时至今日,于和卿留在人间的身体已经死了,而她也有了要魂飞魄散的征兆……” 沈荒藐了他一眼:“你不要想着如何反驳我昨天刚去见过她。” 朝晖拉住要说话的云野,满脸阴郁疯狂:“你说的对,我承认我狼心狗肺,我害了她。” “我原本想着她魂飞魄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跟她一起,可我后悔了,所以我来求你救救她。” 齐宣看着外面三人的暗潮涌动,心里想着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沈荒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踱步:“我救她可以,条件是你不许再见她。” “休想,她就死也得跟我死在一块!”朝晖红着眼就要暴起,沈荒哪里会惯着他,一脚踹在他肩上给他踹倒在地。 沈荒把一个荷包撂在他面前:“行,那你先去死吧。” 她此话一出,只有朝晖一如既往,齐宣连着海潮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云野着急的想要求情。 “闭上你的嘴,你再多说一句,我直接捅死他。”沈荒把云野的话堵了回去,拔剑直接架在了朝晖的脖子上。 “我夫君加上于和卿两罪并罚,我要你死。”朝晖捡起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颗丸药。 朝晖没有丝毫迟疑,仰头就吃下来那颗丸药,云野一愣,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 “我改主意了,等我死之后,你还是救救她吧。”朝晖正说着,七窍开始流血,然后马上倒地不起。 云野一看,哭的更大声了。 沈荒踢了朝晖一脚:“他还没死呢。”云野一愣,瞬间大喜。 “多谢少君饶命!”云野对着她哐哐磕头。 “今天就是一个警告,下次再犯到我面前我直接宰了他,滚吧。” 云野背着朝晖千恩万谢的正要离开,却听见沈荒的声音再次传来:“无论如何,我是君上自己挑的少君,除了君上,没有人能质疑我。” 如果上面只是一个警告,那下面就是个威胁,云野那么聪明,又哪里听不出来。 齐宣看他们走远了才出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弄死他。” “对了海潮,你替我往朝家走一趟,把于和卿带回来。”沈荒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好的我知道了。只是您这次真是冲动了,我都要吓死了。”海潮一脸的心有余悸。 沈荒送走了海潮才拉着他往寝殿里去:“我今天如此激进也是为了杀鸡儆猴,以免还有不长眼伤了你。” “哎呀,你不用那么担心,有了这一遭,估计他们都该知道你夫君我的名头了。我天生剑骨,凶名在外,谁敢来招惹我。”齐宣握紧她的手,让她不要那么担心。 沈荒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但愿如此。” 第51章 油灯 “君上人带回来了。” 海潮动作快,沈荒公文没看多少她就回来了。齐宣喝了药又昏睡去了,她们两个人往偏殿去看于和卿。 她面露难色:“朝晖醒来发现我们把人弄走了,不会来发疯吧?” 沈荒冷笑一声:“我把人送进芳华殿,他有本事就往芳华殿去要人。” “还是君上想的周到。” 沈荒一挑床帐里面躺着的人雪白的一张脸,看着就是一副毫无生机的样子。 “好好的人,怎么折腾成这样。”海潮无不惋惜道。 “魂体不稳。”沈荒放开她的手腕,扒开于和卿的眼睛看了看:“我说呢,朝晖怎么会求上我,原来是想让我给她固魂。” 海潮听她说完之后便也想通了此处的关节:“我明白了,她的身体没死的时候,她的生魂靠透支身体的生机活着,现在她直接成了鬼魂,生机一下子都被抽走,自然免不了反噬。” “差不多。”就是于和卿的情况比她想的要坏太多了,难怪朝晖不敢自己上手给她固魂,要是稍不小心出了点岔子,那她可真的就碎成灰了。 沈荒站起来走了几步:“你亲去芳华殿一趟,托一盏供奉的油灯来,缺了的这一盏,回头我自己补上。” 海潮知道兹事体大,再不行动于和卿真的要死翘翘。于和卿本来就无辜,要是她再出了事,连沈荒都逃不了被人指点,毕竟明面上朝晖还是沈荒的下属,怎么都逃不开关系。 “君上,油灯来了。”海潮托着灯,走得有些慢,等她回来的时候,沈荒已经完成了固魂的大部分,只是于和卿实在是太虚弱了,沈荒只好省了固魂下半部分的步骤,换了一种方式,将她的魂体放在油灯中温养着。 沈荒擦了擦汗,托起那盏灯:“我给她送回去,你连轴转了那么久,休息去吧。” 海潮不逞强,从她福了福身:“是,多谢君上。” “哦,还有一件事。你去朝家收回朝晖的令牌,接下他在我这里的一切差事,这段时间不许他踏进少君府一步。” 沈荒没走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等日耀回来,就让他接受朝晖手里的兵权。” 这可以说是把朝晖一撸到底了,对于沈荒的决定,海潮向来不会有意见,更别说这次是朝晖有错在先。 “海潮,有你在,我比朝晖更有福气。” 海潮心念一动,对着沈荒行了个更郑重的礼:“我遇君上更是三生有幸。” 沈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你又去哪了?”齐宣醒来就看见沈荒坐在床边,他蹭过去,抱着她的腰,脸也贴在她腰上。 沈荒按了按他的后脖子:“去处理一点事。” “去救于和卿?”“嗯。” 齐宣一手按住她的脉搏:“我说你怎么消耗那么多仙力,我的伤好的那么快,你肯定也消耗了不少吧。” 沈荒卸下发簪:“我头疼,你要是得劲,给我按按吧。” “行,我给你按按。”沈荒头枕着他的大腿,齐宣灵活的把十指插进她的头发里,不轻不重的按着。 “你说的对,这里确实冷。”齐宣说着还往她身边贴。 沈荒任由他贴着:“君上说等你好了,想见见你。” “哦。”他“哦”完之后觉得不太对,一下子就坐起来了,就是一下起猛了,扯到了结痂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你激动什么。”沈荒揭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幸好伤口长的还不错,不然早裂了。 齐宣有种要见老丈人的感觉:“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我的名声还可以吧……或者我现在就去……” 他慌得语无伦次,甚至还想下床现在就走,但是被沈荒拉了回去。 “你慌什么,君上人很好的,不会多难为你的。”沈荒摸摸他的脸安慰道。 “真的吗?” “真的,自我有记忆以来,就长在君上膝下,君上有时候君上忙于政务,但也从未疏于对我的教导。” 齐宣心里更不安了:“你说他不会直接杀了我吧?” 沈荒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齐宣一看她就不明白:“你不懂,这就好比,你辛苦养的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沈荒有点明白了:“那我就是那颗白菜吗?”齐宣沧桑的点点头。 “没事,反正你也没好利索,不如过几天再去见君上也可以的。” 齐宣摆摆手:“可别,明天我就去见他,哪能让做长辈的等我一个晚辈。” “你不要害怕,君上人真的很好。”沈荒起来一下子抱住他。 “我不怕,有你在,想来冥君对我也会有几分爱屋及乌。”齐宣当然不怕,他只是怕万一有个什么让沈荒难做。 “自然。” “等这次事了,我们就回青州府。”两个人面对面的躺着说话。 沈荒扯掉绑着发尾的发带,一头乌发全铺在枕头上,没过一会儿就跟齐宣散着的纠缠在了一起。 “你不用留下来陪陪冥君吗?”齐宣捡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不停的打转。 沈荒摇头:“君上知道我心里有数,从不拘着我,而且他一闲下来就打盹,也不喜欢别人打扰。” “就算是我,在他眼前晃悠多了,他也会赶我走。” “那冥君过的还挺修身养性的哈。”齐宣绞尽脑汁的夸了一句。 “你想多了,君上过的可热闹了,有时候舒玄瑛和参宿她们凑到万疆宫还会一起打叶子牌,叶子牌打烦了还有歌舞看。” 齐宣好奇的问:“那你会打叶子牌吗?” “从无败绩。”如果中途舒玄瑛和参宿不斗嘴耍赖,日耀不掀桌子的话。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呢。”沈荒看着就是一副特别正经的样子,她能会这个齐宣还真没想到。 沈荒越过他下了床,从床头抽出来一个匣子。 “骰子啊,还怪好看的呢。”她刚刚从匣子里拿出来两只精致的骰子,还镶着红宝石。 齐宣随手一扔,就是两个六。 “好厉害啊。”沈荒拍着手真心的赞叹道。 “你怎么也会这个?” 齐宣又扔了一次,这次是两个五点:“吃喝玩乐,你夫君我都会那么一点。” “你教教我。”沈荒摇了摇他扔骰子的胳膊。 “好说好说。” 第52章 棋局 沈荒和齐宣早早就去了万疆宫的寝殿,到了之后齐宣在外等待,沈荒先行进去通报。 “君上说让你自己进去,还不许我跟着。” “没事,我自己进去就是了。”齐宣摸摸她的脸。 沈荒摘下腰间的玉牌塞给他:“你别怕。” “我怕什么。”齐宣绷紧有点软的腿,一步三回头的往大殿里走。 齐宣进去的时候并未在正殿里见到人,而是飘过来了一阵烟,他顺着烟走过去,在偏殿看到了人。 偏殿供奉着一幅巨大的画,目测画的是伏羲女娲二位大神,那人正对着那幅画跪拜,如果不出意外他就该是冥君了。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颜良虽然叫他进来,自己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齐宣不敢出声打扰,恭敬的站在一边。 “来都来了,你也拜拜吧。” 齐宣没有蒲团,“扑通”跪下,特别实心的磕了两个头,双手合十,看着特别虔诚。 “起来吧。”颜良自己起来之后,也把闭着眼睛的齐宣叫了起来。 “请坐。”颜良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宣没有立即坐下,而是一掀衣袍,双膝着地行了个郑重的大礼:“九重天长虹,拜见冥君。” “不用如此。”颜良嘴上说着,但并未阻止他的动作。 “这是我对您应有的敬意。”齐宣行过礼才坐到他对面。 颜良笑笑,未做评价。 他生来就是伏羲女娲二位大神亲自扶养,从开天辟地时活到现在,无论是各路神仙或是妖魔鬼怪,在他面前都是妥妥的小字辈,受齐宣一礼那也是再稀松平常不过。 “阿元说得对,你跟九重天那群自命不凡的小仙很不一样。”颜良执黑棋落下一子。 “过奖了,都是荒荒抬高我了。”齐宣紧随其后落下白子。 颜良敲敲棋盘:“你不用过谦。”他也就比齐宣多活那么几万年,齐宣精进到何处,有过什么因果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齐宣松开一口气,坐直身体,游刃有余的落下棋子,棋盘上的局势瞬间一变。 颜良捏着棋子,看了他一眼,最终落在白子旁边。 “阿元是我亲自扶养大的,不是我夸大,她从不让我费心,无论什么课业,也都是样样拔尖。” “她自小冷情冷性惯了,洞悉人心的本事练得太好也是不好,旁的我都不担心,我只担心的便是她于情道上受挫。” 颜良落下一子之后满意一笑:“现在看来我担心早了。” “荒荒在我这里,绝不会受挫。”齐宣落子吞下一枚黑子。 “那么自信?”颜良换了个方向,在棋盘上埋下一场雪崩。 齐宣一眼看穿,拉起一座高山:“我多说无益,不如多做一些。” 颜良举棋不定:“你就那么喜欢阿元?” “不是喜欢,是爱。”齐宣没忍住笑出了点声:“不好意思,念恋多年,梦想成真,实在是失态了。” “那确实是得激动。”颜良心里想起来点东西:“念恋多年,不是一见倾心吗?” “不瞒君上,我喜欢荒荒好多年了,就是现在看来,荒荒不大记得我。”齐宣话说一半留一半。 “说起来,我飞升那日,坠下悬崖,掉入江河之中,朦胧之间好像还看到了荒荒。”齐宣试探的说了出来。 颜良没有立即搭话:“我知道你心里存疑,有些事情还是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我能肯定的跟你说,你爱的阿元一直都是阿元。” “我知道,所以我醒来看见她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这盘棋接近尾声,齐宣咬着白子不放:“所以荒荒跟长谷殿有关系?” 颜良手一抖,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你……还真是聪慧……” 齐宣说话点到为止:“事关荒荒,我难免多想了些。” “你想到这里也就行了。”颜良看着棋局有点头疼。 齐宣像是思考不及,再次落子时露出来一个明显的破绽:“都听君上的。” “阿元命途多舛,我能看出来你很值得托付,希望你能好好待她。”颜良说到沈荒,话都软了下来:“你也不必跟我保证什么,跟你说的一样,我只看你做的。” 齐宣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郑重了起来:“那是自然。” 他说完觉得有些轻,举手就开始立誓:“我日后若有违背今日所言,必招天谴,灰飞烟灭!”此话落地,殿外就传了一阵雷声,代表着誓言成立。 颜良没想到他那么狠,直接对天道发那么重的誓言。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走吧,要不然阿元该等急了。”这盘棋下到这里颜良毫无疑问的赢了。 “等等,下次再来跟我下棋,不用那么刻意的留个破绽,下棋就是要有来有往的才有趣儿。” 齐宣爽快的应了下来,颜良冲他摆摆手,他麻利的往殿外走去。 沈荒一直等在殿外,她心知颜良不会难为齐宣,可谁知她正等着,天上竟因为有人立誓降了雷,她这才有些急了。 “你在里面干什么了,怎么还招来了雷?”沈荒看见他一出来,就问了出来。 齐宣把玉牌重新给她挂好:“没什么,我怕君上不信我,发了个誓而已。” “誓哪里能随便发。”沈荒把手塞进他的手掌,两人一路往少君府去。 “反正跟你有关,我又不会违背,这誓发了跟没发也一样。”沈荒明知道是歪理,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有道理。 “都到这了,我得找个空子回一趟九重天。”齐宣突然想起来自己私库里的那些好东西。 “有事?” 齐宣摇头:“没事,我回去取些东西。”他顺手捏了捏沈荒的耳垂:“我不是说了吗,我有一块可好的玉料子,取出来跟你打坠子,做玉佩。”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天天事那么多,空出来的时间好好休息吧,我去去就回,还能赶上跟你一起睡个午觉。” “无妨,我天天看公文头都要晕了,跟你出去散散心在回去休息也不迟。” 齐宣一想也是,同她转道往九重天去。 第53章 夜袭 两人确实是快去快回,回去之后沈荒继续看公文,齐宣在一边拿着刻刀摆弄玉料子。 没过多久海潮急匆匆的进来了:“少君,云野差人来传话,说是朝晖醒了。” “嗯,你坐这,帮我看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沈荒拍了拍自己书桌的一侧,示意她坐下。 “于和卿在我们这里,朝晖肯定是要来闹事的。”海潮捧着公文,忧心忡忡的。 “我怕他。”沈荒从桌子地下摸出来齐宣的剑扔给他,齐宣头也不抬的就接住了:“他来你可以捅他一刀。” 齐宣吹了吹玉料子刻出来的碎渣:“好呀,可要是我真的捅了他有人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我就在这,没人敢。”沈荒如此硬气,不光齐宣美滋滋,连海潮心里都有了个底。 “那需不需要我去芳华殿守着?”海潮想到了于和卿。 沈荒冷笑:“不用,闲杂人等不可出入芳华殿,他要是真敢硬闯芳华殿,那他真就是嫌命长。” 齐宣头一回听说芳华殿:“芳华殿是做什么的,很重要吗?” “上仙有所不知,芳华殿里供奉着长生殿下残余的神魂,长生殿下涅盘重生,这些神魂就会作为指引,以便寻找凤凰玉胎。” 长生殿下是跟冥君同一时期的古神,与冥君一样,同为伏羲女娲二位大神扶养。两百年前为修补大神木神魂俱灭,只留了零星几片神魂。 好在凤凰是会涅盘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连着快二百年,长生殿下丝毫没有要涅盘弟弟意思。 “而且,事关长生殿下,不光我们君上在意,就连明重上神也看着,芳华殿里重重阵法,一般人都是绕着走。” 这位明重上神就是长生殿下的夫君,他比参宿还离谱,他虽是鬼族,但却以一己之力,位列上神之尊。 “芳华殿不能随便出入的,我和少君能出入,也是因为照顾殿里的功德油灯。所以少君把于和卿安置在芳华殿也是用心良苦。” “原来是这样啊。”齐宣恍然大悟。 齐宣不由得感叹道:“朝晖可是都知道,他要是还往里面闯,那就真跟荒荒说的一样,闲着没事找死呢。” “说不定呢,他就算不去芳华殿也会来找我的。”公事一场,沈荒还是有点了解朝晖的。 “日耀什么时候回。” 海潮算了算日子:“要是没有意外,他今天就能回。” “要是他今天回了,就让他直接往这里来。” “是那位日耀星君吗?”齐宣插了一嘴。 “是。” 齐宣看了看还海潮:“我记得日曜星君是武将,海潮主文,你的少君府好真是五脏俱全。” “哦,还有一个朝晖。” 沈荒回了下面这句:“朝晖算不得。” 有了海潮帮忙,沈荒的公文批的很快。 “好了,劳你再走一趟,把这些都送过去。” 海潮收起桌上的公文:“少君客气了,这都是我的份内之事。” “你还没弄好?”沈荒揉揉眼,坐到他身边。 齐宣把剩下的边角料磨出来几个小玉珠:“快好了,你看,这不就好了。”他手巧,刻刀小钳子用的如鱼得水,做个耳坠子根本不在话下。 红耳坠单看太单调,齐宣还别出心裁的配上珍珠或是其他各色的珠子。 “还有这个。”齐宣还拿出来一支双股钗,钗头别有心意的做成一只俏皮妩媚的狐狸头。 “你不是嫌发带绑紧了头皮疼,空闲时配簪钗你又嫌沉,你看这个轻便一些,你平时盘发就够了。” “那你再多做两个。”沈荒毫不客气的吩咐他。 “好呀,这个木钗虽然轻便别致,却不够贵重,我还藏着好多金玉珍珠,能给你打好多首饰,做好多好玩的。”齐宣细细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 沈荒忍不住打趣他:“你的私房钱那么多吗?” “我没私房,我的都是你的。”齐宣把自己私库的钥匙塞给她。 沈荒又还了回去:“你都说了你的都是我的,那还是你替我收着吧,我自己收着指不定就丢了。” 也就是从今天起,齐宣再也没有小金库,因为他的小金库变成了沈荒的。 “这个是给你的。”沈荒拿给他一只荷包。 齐宣拆开荷包:“印章,谁的?”他翻过来一看,是沈荒的印章,跟她印在公文上的章差不多。 “这印章一共做了两枚,在冥府只要你拿着它,干什么都好使。” “而且这枚印章别人轻易造不了假,你安心拿着就是。” 齐宣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随便给我了……” “再贵重也只是个死物,没有人重要。”齐宣晕乎乎的,有点想飘,沈荒坏心眼的在他脑门上使劲弹了一下。 齐宣吃痛的捂住脑门,对着沈荒露出露出一个特别傻的笑容。 夜幕降临之后,本应该是沉寂的时候,可少君府外却不太平。 朝晖提着剑夜闯少君府,少君府是沈荒的地盘,从朝晖开始硬闯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了。 沈荒最讨厌别人打扰自己睡觉,尤其是她累的的时候。 她爬起来半套着外衫,阴沉着脸就往前去。 齐宣点燃烛火,跟在她身旁,深怕她烦躁中又磕碰到。 朝晖俨然已经急红了眼,闯进少君府之后竟一路从前殿一直闯到了后方的主殿,好几个都没拉住他。 少君府的主殿多置轻纱,沈荒就在轻纱的最后面,齐宣则是挡在她的前一层,等着朝晖来。 “沈垣,我真是小看你了!”朝晖一脚踹开殿门,包含愤怒的声音极具穿透性,哪怕他们相隔甚远,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沈荒哪里会怕他:“夜闯少君府,未经传召私闯我的主殿,朝晖你是觉得我有多心软啊。” 朝晖进来没多久,海潮也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拦住他的去路:“还请家主留步。” 他哪里还有半分克制,推开海潮之后,伸手就要去拉开轻纱。 海潮没有防备被他推了个踉跄,齐宣顺手扶了她之后,反手打断朝晖的动作,挡住了他的去路。 可没等她出去,她的殿门就再次被人十分大力的推开。 “我当是谁呢,那么没规矩,原来是你这个没脑子的啊!” 第54章 冲撞 只见来人生的一副高大的将军身材,身披铠甲,腰挎长刀,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你的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他几步来到朝晖面前,拔刀一下挑开他的剑。 “青卫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放肆!”金乌日耀本名青卫。 他和齐宣同时上前去,青卫把自己的刀横在他前面,两人一同挡住他的去路。 沈荒掀开轻纱走出来,朝晖马上提着剑朝她冲了过去。 她丝毫不惧,朝晖提剑要刺她,她就扬起头,让朝晖的剑尖更靠近她脆弱的脖子。 齐宣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上前就想去拦着他,但他却被青卫先抓住了胳膊,青卫朝他轻微的摇摇头。 朝晖的剑僵持的对着沈荒就是没刺下去,沈荒指尖一转,打落他手上的剑。朝晖正要反击,却被沈荒一把掐住了脖子,不能动弹半分。 “我说了,下次再犯,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沈荒松开他的脖子,换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朝晖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剑:“我问你于和卿在哪!” 青卫眼见不好,和齐宣对视一眼,上前按住要发狂的朝晖。 “于和卿在芳华殿,你要是真敢去芳华殿里抢人,我倒是能高看你一眼。”朝晖的脸唰一下就白了,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沈荒算你狠!” 朝晖突然平静了下来,意味深长的说:“沈荒你倒是个难得的好人,是个君子,只可惜啊,说不定命不长呢。” 齐宣的毛瞬间就炸了抬脚就要踹上去,朝晖像是提前预料到他的动作,挥剑斩下他腰间的荷包,抬在虚空中画下一道符,凭空的就在几人眼前消失不见。 “那个荷包里装着你给我的印章!” 沈荒把印章给了他之后,他就挂在了衣服上,今天他匆匆出来,也就没摘下来。谁知道朝晖怎么发觉了,看他这架势,他真的要发疯去硬闯芳华殿。 在场的四个人肯定是都想到了,慌里慌张的就往芳华殿去。 沈荒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海潮:“你去叩万疆宫的门,务必要叫君上知道。” 朝晖是拿着他的印章进的芳华殿,肯定是闹不出来什么异样,颜良也未必会察觉到。 海潮点点头,一刻不敢耽误的换了条路。 “真她妈操蛋,朝晖这个死疯子,真是连命都不要了!”青卫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厢正说着,三人紧随其后赶到芳华殿外。 只不过他们进去之后,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朝晖一身血倒在地上。 芳华殿里还有另一个人在跪拜长生殿下的画像,她转过身来,竟是前不久他们刚刚见过的参宿。 参宿起身回头明显是看到了他们,但她没有去理会,反倒是走到朝晖身边踢了他一脚,朝晖应该伤的挺重的,一动也不动。 “什么东西,也敢来殿下面前。” 参宿看向一旁的三人:“你们都昏了头了,也敢放这玩意进芳华殿,平白无故脏了殿下的眼!” 她还掏出来一方帕子在自己手上使劲擦了几下,擦完就嫌恶的扔到了一边。 齐宣刚想开口,却被沈荒拉住了衣袖:“今天事发突然,是我疏忽了。” “于和卿呢,她还好吗?” 参宿想了一下:“你说那个被装在油灯里的姑娘,但凡我没在这,她就没了。” “姑娘,什么姑娘?”青卫一直在外面,他还不知道于和卿的事,齐宣简单的把他们了解到的给他说了一遍。 参宿一听,更气了,上去又给了朝晖一脚。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子有病呢,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你还能强行把人带回来,还折磨成这个样!”于和卿来到冥界不是意外,而是朝晖一手策划。 朝晖像是听不见一样,死死的盯着参宿身后的那盏油灯。 海潮很快就带着颜良来到了芳华殿,颜良步履匆匆,衣衫不整,在看见殿内一切正常之后才松了口气。 “叫人把他治好,押回朝家幽禁。” 颜良这一招那真是杀人不见血,朝晖如此执着于于和卿,如今幽禁他那就是变相的阻止他接近于和卿,那他还不得疯。 青卫领了命,提溜着朝晖往外走。朝晖还是不死心,僵硬的转过头,瞪着眼睛一直看。 颜良看见了参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参宿皮笑肉不笑:“刚回来,想着来看看殿下,谁知道我一转头就跟那个蠢货对上了。” “你还别说,没想到这朝晖也够疯的。也够蠢,蠢的自毁前途。”参宿无不嘲讽的说道。 颜良有些疲惫,他径直走到供案前,就着一边的烛火点燃了几根线香。 “阿元你来替我上个香。”颜良顿了顿,对着齐宣说:“你也一起。” 沈荒和齐宣接过线香拜了几拜,插进香炉里。要是颜良只用上香就好,换了他们俩还要行跪拜礼。 参宿看见沈荒站在那一片烛光里,隐约有跟身后画像重合的意思,让她情不自禁的往画上看。而那张画像只画了个背影,露出一点侧脸。 即使这样,还是很像,但是像却又不像,参宿想到这里,有些落寞的收回了目光。 “海潮,明日你去长生殿一趟,出了那么大的事,好歹也得知会沈胤川一声。”海潮应声说“是”。 “你都走吧,我一个人待会。” 走的时候,齐宣回头看了一眼,颜良还站在画像前,看着颇为孤单。 “有时候,留下的人才最难过。”参宿突然来了一句。 齐宣想到了颜良:“比如……冥君大人?” 参宿笑了笑:“不止。” 三人分道扬镳,齐宣和沈荒回了少君府。 沈荒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把荷包修补好。 “我以后肯定好好保管。”齐宣打开一看印章和银带钩都在。 “荒荒你是不是不高兴。”沈荒从芳华殿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着。 沈荒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没有,就是心口堵得慌。” 齐宣也没问她心里为什么不舒坦,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的那样安抚着她。 第55章 乱动 外出的回来了,在家的没事干,一群人聚在沈荒的偏殿里打叶子牌。 沈荒的臣属寥寥无几,她平日里也不开府门,青玉宫就闲来下来,除了他们几个根本没人。 齐宣不打牌,在一边看他们打牌。 参宿已经连赢了三把,青卫眼看着就要掀桌子,却被舒玄瑛压了回去:“怎么玩不起又要掀桌子?” “你说谁玩不起呢!”青卫心虚的把自己的手从桌下拿起来,甩出一张牌。 沈荒压出来一张大牌,没人要,她压出去一溜,还是没人要,她压上最后一张牌,赢了。 舒玄瑛一副懊恼的样子,扔出去压在手里的最后一张牌。 参宿趁沈荒不注意,不怀好意的一把按住她的脉:“我给你把个脉啊。” 不知道为何,齐宣眼皮子一跳,感觉没什么好事。 “你不是都成亲了吗,仙力怎么还那么暴动。”参宿的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打转:“你们俩……” 齐宣懵了一下,不太明白参宿的这个眼神。 沈荒抽回自己的手腕:“你真是闲的。” 参宿不理会她,继续八卦:“是你不行,还是你不行?” “不行,你不行啊?”青卫终于从叶子牌里拔出来头,张口就扔下一个雷。 舒玄瑛乐呵的在一边看戏,就差一把瓜子。齐宣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的感情问题吧,小心又被人找上门来。”沈荒毫不客气的反击参宿。 参宿毫不在意:“我的感情问题?我男人太多了,关心不过来。” 她美目一转,落在一旁看戏的舒玄瑛的身上:“我倒是忘了怀王殿下了,我被人找上门,怀王可倒好,还得去找人家的门。” 舒玄瑛被她的话说了个措不及手,但她也马上做出了反击:“怎么,你这次回来是终于躲过凡间的那个小公子了?” 参宿挑了挑眉:“不劳怀王关心,怀王还是关心关心孩子找谁生去吧。” 两人各坐一边,互不相让。青卫想说些什么都被她们俩同时瞪了回去。 青卫热闹看够了,也开始拱火:“其实吧,要我说你们俩半斤八两,差不多。” 参宿满眼慈爱的看向他:“乖,这里没你的事,你要是再多说,我回头就找个女妖塞进你的军帐里。” 青卫可知道她的厉害,立马就闭上了嘴。 “我出去一趟。”沈荒起身离开,其实齐宣更想跟她一起走,但他还有一些事要问,就留了下来。 “那个……我问一下,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参宿新奇的看他一眼:“所以你们俩双修过吗?” 齐宣闭上眼自暴自弃般的说:“修过。” 舒玄瑛:“哇。” 青卫:“哇。” “这个我知道,我跟你说。”青卫对这事还是比较了解的。 “沈荒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神火,她体质霸道,再加上她修的是清净之道,所以她有时候会出现仙力在脉络里特别暴躁的流窜的现象。” “虽然她也能靠自己压制,只是积少成多,被压制的多了也是个事。她以前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是在冷泉里天天泡着,要么就闭关睡觉。” “当然也有更好的解决方法。”青卫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齐宣不太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什么办法?” 舒玄瑛往茶盏里倒酒:“简单呐,就是找个人双修。” 参宿马上接过里话:“这个办法特别有用,但也不是非得用,加上沈荒也不愿意,就撂了下来。” “可我刚刚给她一摸脉,乱的实在厉害,而且我看她仙力亏空,可能会有些压不住乱窜的神火吧。”参宿把自己的茶盏递到舒玄瑛面前,让她也给自己倒点酒。 参宿和舒玄瑛对视一眼,扯着青卫跟他告辞。 “走什么啊,不打牌了?”青卫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牌。 “闭嘴!”青卫再次被两个人同时呵斥。 沈荒走进来的时候,齐宣正收拾东西:“他们怎么走了?” “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你怎么了?”沈荒看他一直躲闪着不看自己,掐着他的下巴,半强迫的让他看着自己。 “我们回青州府吗?”齐宣顺势把手捂在她的脖子上。 “现在吗,那么着急?”沈荒不明白他怎么那么着急回去。 “你难受吗?”齐宣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探。 沈荒自然是难受的,仙力裹挟着神火在她体内乱窜,要不是他们三个今天来打牌,她早就跑冷泉里泡着了。 “难受。”沈荒往后一抓,殿门“砰”的一声关的死死的。 齐宣摸到她肩上,撇开她肩头上的衣服。沈荒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就着两人的亲吻,把那股乱窜的仙力全渡给了齐宣。 一番折磨之后,沈荒整个都跨坐了他身上。 她脖子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结在一起之后,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滑,最后砸到了齐宣的胸膛上。 齐宣眼里一暗,抬手抚上沈荒的脖颈处给她擦汗。 沈荒还是难受的厉害,贴到他身上,把头埋在他肩窝上,哼哼唧唧的直掉眼泪。 其实以前这种时候沈荒从来没有这样过,平静的异常,无非就是在冷泉泡着或者睡上一觉。 可这次,有齐宣在,她心里酸胀的厉害,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大对劲。 齐宣撇过头,亲吻她脸上的泪水,抱着她摇着:“我荒荒好难受啊,好委屈啊……” 沈荒恍惚了一下,原来这是委屈啊…… 云收雨歇之后,沈荒舒服多了,泡在温泉里不肯上岸。齐宣换了干净的衣衫,坐在岸上温酒。 沈荒接过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之后,又把自己整个沉进了池子里。 “看你这样,又是不难受了?”如果在沈荒不难受的前提下,这种情况还是可以多来几次的。 沈荒露了个头,戳戳他的腰:“腰还行。” 齐宣拉住她作怪的手:“我腰一直都行。” “话说回来,刚开始的时候,你干嘛急着带我回青州府。”沈荒突然想起来这茬。 齐宣尴尬的笑了笑:“你家长辈在此,我总觉得怪怪的,有种偷情的感觉……” 沈荒往后仰去,许久才传来一阵笑声:“出息。” “回头记得把我的偏殿清理干净。”齐宣真的很想一头撞死。 第56章 合拍 沈荒损他归损他,下午还是带着他去跟颜良辞行。 “现在去!”说实话现在就走,齐宣总有种偷情之后不打自招的感觉。 “你今天不走的话,明天参宿就该带着舒玄瑛上门了。” 齐宣闭眼,当机立断的选择跟沈荒一起去辞行。 只是不太巧,又是他们三个人,就是这次的牌桌上换成了颜良。 “嗯,你们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颜良专心看牌的同时还分出来一点心。 “此事了的差不多了,我又待不住,来跟您辞行。”沈荒行礼回话。 “行啊,正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颜良手握好牌,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参宿可就没那么好心了:“少君这时间真是掐的刚刚好,上午跟我们打牌,下午不就正好辞行了。” 舒玄瑛正抹着牌:“是啊是啊,也不嫌累。” 两人轮番上阵,齐宣想撞墙的欲望更甚了。 沈荒瞥了两人一眼,同齐宣在此跟颜良行过礼之后才拉着齐宣告退离去。 颜良扔下一张牌:“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您的白菜被猪拱了一回,说不定还是您的白菜上赶着被拱的呢。” 参宿一看颜良的牌,自己压上一张,把手里剩下的全都打了出去:“诶,不好意思,我赢了。” 颜良把没打完的牌一扔:“她那股神火一直压着也不是事,挺好的。” 那股神火怎么来的,颜良很清楚,他也取不出来,只好一直留在了她体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接着说回青州府的小院。 话说俩人收拾东西辞行离去就直奔青州府,到家之后,沈荒脱下大衣,一头扎进了床榻上。 在冥府时沈荒看似清闲,实则忙的团团转。有时候齐宣陪她看公文看得都睡醒一觉了,沈荒还在忙。 加上他受伤那段时间都是沈荒一直在照顾他,这一段时间她耗神又耗力,衣服都显得空荡了不少。 “瘦了。”沈荒下床喝水,齐宣从背后抱着她的腰。 “真的吗?”沈荒反手环着他的脖子往上一跳,齐宣顺势抱住她。 “真的,我现在不光一只手就能抱过来。还比以前多出来半只手呢。”齐宣还扯了扯她腰上的布料。 “瘦点也好,不挑衣服。” 齐宣贴着她的脸:“哪里好了,再瘦出来病了,你可别学有些小姑娘,一味的觉着瘦着好看。” “而且你怎样都好看。” “我想吃枣糕,就十字街那家。”沈荒晃着腿,趁机提要求。 “十字街的那家的炒货也好吃,明天我们去逛逛,看你喜欢,多买一些。”沈荒喜欢吃,齐宣也喜欢,他们两个人时常还能吃到一起去。 “你吃过糯米鸡吗?”沈荒捧着他的脸,满眼兴奋。 “吃过啊,南边的小吃嘛,荷叶香混在糯米里,蛮好吃的。”齐宣说到这里还回想了一下糯米鸡里面都放了什么。 “我有点想发疯。”沈荒捧着他的脸贴上他的额头:“我想吃糯米鸡,还有烤兔子。” “要是有点冬阳酒就更好了。”齐宣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接。 “什么疯不疯的,想吃就走着呗。” “你只需去苏州买冬阳酒就可以。”齐宣给她披上大氅,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 “我知道,去庆昌买。”沈荒抢先回答。 夫妻俩一拍即合,分头行动。 这个时节在北方想吃糯米鸡,无非就是荷叶、糯米这些食材麻烦。 只不过这夫妻俩比别人多会了些法术,缩地千里竟便宜了他俩馋嘴。 齐宣拎买好的食材回到家的时候,沈荒也拎着酒同他在家门口遇上了。 “你的鸡和兔子。”齐宣起来手上的东西给她看。 沈荒从大氅里伸出拎着的酒:“还有冬阳酒。” “那我们这就开始。” 齐宣剁鸡杀兔子,沈荒在一边帮着泡发糯米和香菇。 虽然一直都是齐宣在做饭,但沈荒也经常在厨房帮忙。齐宣也不会特别刻意的阻止她帮忙,让她什么都不干光看着。 相反的是,他们俩都很喜欢一起忙碌,厨房或是书房,都是一样的。 齐宣先把鸡给切好,放在瓷碗里用腌上。只等着糯米和香菇泡发好就可以了。 至于兔子是要上火烤的,齐宣还特意买了蜂蜜回来,刷油刷蜂蜜,花椒茱萸来一点。 反正他俩不缺钱,只要钱到位,这些也是手到擒来。 况且此朝民风开化,商户盛行,对百姓的人身自由放的比较宽,不问世家的风气盛行的很 百姓各侍其业,民间的读书人都多了不少,加之朝廷大多数官员一心为民,他俩观星看到的都是国力强盛,估计还会有个盛世,就是不知道应在哪个帝星身上。 话扯远了,回来接着看沈荒的糯米鸡。 齐宣一边顾着烤兔子,还能把糯米鸡蒸上锅,沈荒看他来回转,头都要晕了,根本插不上手。 沈荒喝了杯冬阳酒,又给齐宣到上半杯到他嘴边。 “嘶……还是这个味道。”齐宣没有空出来的手,就着她的手喝完酒之后,眯着眼睛回味着舌尖上淡淡的桂花味儿。 “我也觉得不错。”沈荒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筷子去戳架在火上的烤兔子。 烤兔子的外皮已经开始发红,加上刷了蜂蜜,她的筷子戳下去都能听见外皮焦焦的响声,里面的兔肉已经烤出了汁水。 “看着是不是挺嫩的。”齐宣是从村子里的猎户手里买的活兔子,回来现杀的,不嫩才怪呢。 他们是上午到家的,休息一会之后,又为了这顿吃的折腾了一下午,到现在天已经有要黑的意思了。 沈荒推开窗往外看,冷风顺着窗户呼呼的吹了进来。 “别对着风口,不然容易着凉头疼。”沈荒把窗户关小了一点,只留了一条小缝。 齐宣拿下蒸笼,把糯米鸡端上桌。揭开荷叶之后,糯米混着荷叶的那股清香一个劲的往人的鼻子里钻,切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鸡的时候就更香了。 烤兔子更别说了,齐宣把兔子大卸八块,两个人一人一只兔腿。他本来想给沈荒直接把肉剃下来的,但沈荒拒绝了,她觉得啃的更香一点。 有酒有肉,还有齐宣买荷叶糯米的时候顺便买的一把小青菜,也是够丰盛的。 这一顿两人也是等了大半天了,那些那些虚头巴脑的也不用多说,先吃完这顿就是了。 第57章 夜聊 “这下满意了吧?”沈荒喝的有点多,正蜷靠在他身上打盹。 “好多天了。”沈荒答非所问:“我总算吃上一口热饭了。” 在冥府那几天确实是没饭吃,就算是有她也没空吃。 “我突然想起来我前段时间生病的那会。”沈荒眯着眼睛,笑了笑。 齐宣捏捏她的耳垂:“生病有什么可高兴的。” “想到生病,我记得我刚有记忆那会儿,还在万疆宫养伤,君上衣不解带的照顾我,给我喂药,一时没注意,给我烫出来一嘴的水泡,君上当时慌死了。” 沈荒又笑了:“然后我的病迟迟不见好,君上又慌又急,自己嘴唇上也跟着起了一溜的水泡。” 齐宣觉得好笑又心酸:“后来呢?” “后来我就好了,但是再后来我要是生病受伤君上还是很担心,为了不让君上担心,我在玉溪山或者自己宫里躲着,不让他知道。” 齐宣心里有点疼:“要是你有个什么不好还瞒着我,我要是知道了,那我心里得疼死。” “我现在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我什么你不知道。”沈荒看着有点心虚:“我把这事告诉你了,你可不许告诉君上,不然我以后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沈荒心情很好,靠在他身上,扒着他的肩,一个劲的蹭, 齐宣让她蹭的有点痒痒:“好了,不要再闹了,你喝了那么多酒,快歇一觉吧。” “哦。”沈荒闹够了,从他身上离开,抱着被子翻身就睡。 齐宣凑过去一看,沈荒还真就躺下就睡。 夜已经很晚了,齐宣下床剪灭了烛火,放下床帐回去睡觉。 睡到后半夜,沈荒酒喝多了口干,起来喝水,下床的时候脚一滑,整个都压在了齐宣身上,他没有防备,差点被压断气。 这朵花开的正好,我们且转向屋外,看看另一朵开的如何。 只见那线香点燃之后,青烟袅袅直上,状若莲花,煞是好看。 “你来晚了,人家夫妻俩早走了。”颜良看着在供案前仰望画像的人,好声没好气。 “我本就是为了殿下来的,见不见他们都无所谓。”沈胤川放下合十的双手,来到后殿的方案边与颜良对坐。 “你这个死脾气,还真是一点不变。”颜良笑着骂他,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颜良话头一转,沉下脸色:“关于阿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胤川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有。” “别喝了,我都没给你倒茶。”沈胤川手一顿,把端起来的茶盏又放下。 “你这个样子从头到脚都是不对劲,阿元是谢昭拼着一条性命生下来的,照你的性子,就算是谢昭不在,你也肯定会对千百倍的对阿元好,而不是一味的躲在长生殿里,对她不闻不问。” 颜良越说越气:“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编排你的吗!” “说你厌恶于阿元,说你嫌她克母!” 颜良自己的茶盏里是有茶水的,他放的有些重,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不少。 沈胤川自己给自己倒上茶水,看着他气愤的样子,一言不发。 颜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卸了力,靠着凭几顺气:“你就等着吧,你看谢昭回来看你这么对阿元她跟不跟你翻脸。” 说到谢昭,沈胤川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波动。 颜良套不出来他的话,只好作罢:“你看也看过了,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沈胤川不走,在他眼前晃悠,他这一口气就顺不上来。 “她好歹也是你和谢昭的女儿啊。”沈胤川行礼的身形一顿,但还是看不出任何波澜。 “君上喝口热水,莫要气了。”林椿生从屏风后走出来,倒掉已经冷了的茶水给他倒上热茶。 颜良也不嫌热茶烫嘴,接过来就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 “君上克别气坏了,上神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呢?”林椿生看他还是气的厉害,换了个方向劝他。 颜良冷笑:“苦衷,我看他是脑子坏了,天天拉这个脸,躲在长生殿当缩头乌龟!” 他发了通脾气之后也卸了力气:“我不能这么说,谢昭走了之后最难受的就是他了,早知如此,我当年就应该在慎重一些,不该轻易应下他向谢昭的求婚。” “君上这是哪里的话,若是当初君上没有应下,小殿下又该从哪里来呢。” 颜良一想也笑了:“这倒也是。”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小殿下了。还有她成亲的消息,真是猝不及防的。” 林椿生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快,沈小小一个脆生生的叫他“老师”的日子好像就在昨日。 颜良听他说到这个脸上的笑都多了:“阿元比她母亲有数,长虹那个人也很不错,他们俩有缘分,更主要是阿元她自己喜欢。” “长虹那个人我也瞧见过,确实不错,为人很是正直,老练又不失洒脱意气。” 颜良新奇的看了他一眼:“他是做了什么,才能得你夸赞?” “他也没做什么,君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他这个人,天生剑骨在九重天肯定会大有作为,可它偏偏只在九重天挂了个名,终日在人家游历修行。” “我有时候也会去人家躲个闲,也遇到过他几回。我不光见过他帮人家驱妖赶魔,还见过他给老太太上树捉猫。” “总之,我看他那样子倒不像冲着扬名立万去的,看着很是发自内心。” 颜良活了那么多年,眼光肯定是老辣的,林椿生也差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是习惯性的说话多留两分余地。 这边两人还在秉烛夜谈,那边离去的沈胤川却没有回长生殿,而是转道去了青州府。 夜深人静,沈胤川站在院子外面,那院子里高大的杏树探出来一个一个树冠。 他在外面站了许久,还是抬脚往院子里去了。 这院子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花圃里有新移来的紫藤花,一旁还有搭了一半的花架子。 沈胤川在外面转,齐宣倒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感觉转瞬即逝,沈荒估计也有感觉,还不安分的翻了个身。 齐宣怕她翻身翻没了被子受凉,混沌之间也顾不得想其他的,只记得把她再搂回来。 沈胤川并没有多待,转了一圈之后就走了,所以他们俩也没察觉多少,反而是一觉好梦睡到天明。 第58章 点心 齐宣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即便如此,他还是比沈荒醒的早多了。 他们夫妻俩总是习惯性的贴对方的脸,齐宣在她脸上贴了贴,顺势亲了她一口,又给她掖好被子,才穿衣下床。 外面的花架子齐宣昨天因为两人馋嘴给耽搁下来了,沈荒一时半会醒不来,现在趁着机会正好能去搭好。 一直等到齐宣搭好花架子,沈荒也醒了。她睡得热了,脸都是红的,整个人看着都是柔软的。 “我一身寒气,你离远些,再冻着你。”齐宣正在屏风后换刚刚不小心弄脏的衣服,沈荒也不穿鞋,披着齐宣脱在一边的大氅走了过来。 沈荒从屏风外探出个头来:“我今天没看到你,现在来补上这一眼。”齐宣的心像是猝不及防的被她给揉了一把一样,软成一片。 “我一会你还得再睡会儿,就没进来看你。”齐宣想揉揉她的发顶,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他们俩起的晚,早饭和中饭就连在一起吃了。 昨天剩下的烤兔子,把肉都剔下来,包进面饼里,配上加了蛤蜊干和小青菜的白粥,也是有滋有味。 “好吃吗?”包了烤兔肉的饼,上锅蒸过之后,咬开一包兔肉香的冒油,但是有白粥就着,又不会腻。 “好吃。”沈荒把手伸给他,让他给自己擦手。 齐宣拿了湿帕子,给她把手上的油擦干净。 “你看杏树抽芽了,用不了多久春天就要来了。”齐宣拉下杏树的枝条,两个人凑在一起看那枝条上露出来的一点点绿。 “还有这个,再过一个月,紫藤花也能长出来绿叶了,再多一个月,它就能直接爬满这个架子了。”齐宣又顺手给紫藤花藤绑在架子上,以防它爬不上架子。 “那我们等到杏树结了杏子再去京城吧。”沈荒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杏树上移开:“到时候差不多也能看到紫藤花爬满架子。” 沈荒又捏了捏他的袖口:“过两天又该热了,明天出去买两匹轻便的布料,我给你做身春衣。” “不用,怪麻烦的,直接去店里买不就好了。”虽然沈荒给他做衣服他很高兴,但那也太费她的手了,还费眼睛,实在是不划算。 “我闲着没事,慢慢做,做好了也就该到春天了。” 沈荒不容他拒绝,当即拍板定下。她都这样说,齐宣也不会再拒绝她的好意,只是在心里记着要配膏药,以免她手上针眼多了消不下去。 “我也没收拾你的春衣来,我虽然会一点裁缝的活计,但做衣服肯定是不够看的。” 齐宣把自己的荷包塞给她:“但是我有钱啊,我们可以去店里,买新的。” 沈荒掂了掂手里的钱袋:“你还有钱呢?” “不不不,这是你的钱,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借你的钱买东西讨你开心而已。” 沈荒笑出了声:“挺上道的,你留着吧,留着给我花,我分一部分给你,总不能让你身无分文。” 齐宣毫不客气的又收了回去:“那就多谢荒荒了,还给我私房钱。” “今天也没什么事,我们现在就出门吧,去买布匹,去十字街买糕点炒货,再去南头的铺子买蜜饯什么的。”说到出去买吃的,沈荒根本不可能拒绝。 十字街的点心铺做的点心好吃,百年的老字号名气也大,他们俩去的时候,人也挺多的。 人多了,点心卖的就快,所以这家店前面卖点心,后院就是糕点师傅的厨房。这边店里卖完,后面就又上来了。 这不,齐宣和沈荒来的,巧,赶上一锅刚出来枣糕,糕点的香气混着白汽扑面而来,光闻着就能感觉得到吃到嘴里是的香甜。 可能是他们来得晚,好多点心都卖过一轮了,现在好多点心都是刚出锅的。 热腾腾的点心谁不喜欢,刚出锅的点心齐宣一样买了一点,还有些没吃过,主打一个勇敢尝试,万一遇上沈荒喜欢的呢。 买了点心,自然不能忘了炒货,糖炒栗子刚好出锅,捧在手里还能暖手。 十字街南头的铺子卖的蜜饯也很好吃,沈荒除了喜欢那里的糖渍青梅,还喜欢那家的杏干。 齐宣跟沈荒一样,都喜欢糖渍青梅,杏干他实在是吃不来,他觉得酸,可沈荒却吃着正好。 买了吃的之后,就是沈荒说的布匹。这个时节成品春衣还没有,沈荒从深浅色的料子中各挑了一匹轻便的也就完了。 齐宣看店里有新做的团扇,正好买下来送给沈荒。上面的花样是老式的兰花样式,但胜在花样画的好,配色也好看。 “你看这兰花画的好看吧?”齐宣拿着团扇给沈荒看。 沈荒接过来一看确实不错:“做这张扇面的人画工不错啊。” “那就买下来。”齐宣拿过扇子一起付了钱。 回家以后,沈荒很愉快的坐在地上拆着点心匣子,齐宣也跟着坐在她身边,只不过他忙着剥糖炒栗子。 齐宣一边剥两人一边吃,沈荒拆点心匣子也时不时的给他分享点心。 他们吃过之后糖炒栗子还剩下好多,空口吃容易腻,齐宣干脆把剩下的留到晚饭做粥喝。 沈荒把点心都拆开摆了一地,她也不多吃,只是趁着刚出锅的热乎劲一样吃一点。 她把米糕撕开一半,自己吃一半,往齐宣嘴里塞一半。 这米糕里面包着一团豆沙做馅,吃起来除了糯糯的米香,还有豆沙那种沙沙的口感。 “谢谢荒荒。” “不客气。”沈荒又分了一半酥皮的栗子酥给他,酥皮点心免不了掉渣,她正想捏起来地上的渣子,却被齐宣拦住了。 “没事,你继续吃,等一会吃完了,我再一起收拾。”他这样一说,沈荒就没管,继续拆点心吃。 “栗子酥做的不错啊,下次多买。”外面是脆脆的一层层的酥皮,里面的馅香软的。别的不说,光这个馅的味道就很不错。 沈荒也很喜欢,但她还是很克制的跟齐宣分食了一块,然后拆开一边的枣糕。 齐宣眼睁睁看着她从那一大坨枣糕上撕下来一大块塞进自己嘴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你小心噎着。”齐宣看她吃的两腮都是鼓的,倒了杯温水给她。 第59章 探望 “你那么喜欢吃点心啊。”齐宣抬手给她擦去嘴角的点心渣子。 “还好,就是觉得好吃。”沈荒喝了口茶水:“枣糕不错,君上也喜欢,找个空多买一点给君上送过去。” “行啊。”沈荒不吃了,帮着齐宣收拾起地上的点心来。 沈荒翻出来一把量体的尺子:“你一会把外面的衣服先脱了。” 齐宣抱住自己的肩:“量身就量身,怎么还要我脱衣服。” 沈荒拿着尺子作势要敲他的头:“青天白日,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你穿的厚,我怕量完做出来显得空荡。” “哦。”齐宣装作去躲她的尺子,三下五除二脱的只剩里衣。 齐宣脱的太快了,里衣被扯的松松垮垮的,就是那种沈荒一眼就能从他胸口看到小腹的程度。 他露的坦诚,沈荒从上到下多看了两眼,毕竟挺养眼的,不看白不看。 “其实你可以在多看两眼。”齐宣看她把目光移开,特地扯了扯衣服。 沈荒这次是真的拿尺子敲了他的后脑勺:“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齐宣吃痛的摸了摸后脑勺:“下手真重啊。” “好了。”沈荒动作快,没几下就量完了,拿出新买的布匹准备打粉线好裁衣。 齐宣脱都脱了,没在穿刚刚出门的衣裳,而是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常衣服。 “我来吧。”齐宣从她手里接过剪刀,按着她画好的一点点的裁着。 “今晚用做糯米鸡剩下的香菇包馄饨吃吧。”沈荒一跃坐上桌子,看着他裁剪布料。 “可以啊,就是香菇肯定是没有我们在清涧镇吃的那种野菌子馄饨好吃,但没关系,我往里面加一些瑶柱干,也能补上一些滋味。” “好啊。”沈荒扯了扯布料:“这个地方可别剪歪了。” “行,我注意。”齐宣顺着她的动作,刻意的放慢了手上剪裁的速度。 “先菜到这吧,一会天黑了费眼睛。”沈荒看着也差不多了,让他收了剪子,把布料叠好放在箩筐里备用。 “我以前也没感觉过的快,这下好了,一天又要过去了。” 先是他们一觉睡到快中午,他们吃过饭又出去逛了那么久,回来之后又忙着吃点心裁衣服,冬天天黑的早,就这一会,天又要黑了。 “看这个天,等我剁好馅,包上馄饨,也该天黑了。”齐宣这边忙着剁馅,沈荒提前就把烛火点了起来。 香菇猪肉馅的馄饨,加上一小把瑶柱掺进去,清汤下锅煮上一碗,咬破皮之后,里面的馅心可以说是裹着一包的鲜。 他们两个人先前吃了很多的点心,齐宣虽然包了很多馄饨,但是只下锅了一部分,不然一顿吃不完又浪费了。 “剩下的,明天要是你想吃,下锅煎了也挺好吃的。”齐宣连汤带馄饨又给沈荒盛了半碗。 “都好。”沈荒喝了口汤:“我不挑。” 吃过饭后,齐宣和沈荒洗漱过后,就窝在卧房里,沈荒翻书,齐宣拿着小刀准备再给沈荒做个轻便的木头钗子。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一片他们也没认识的人,天都黑了,也不知道是谁会来敲门。 “谁啊?”听那敲门声,也不是很急,齐宣喊了一声没人答应,起身披衣准备去外面看看。 他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笑吟吟的年轻人,齐宣看着还有点眼熟。 “你找谁?”齐宣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人家。 “我找沈荒,我是她的老师。”是的,来人正是前两天的林椿生。 齐宣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哦,老师好,您请进。” 他把林椿生请到正厅,出了门右拐火急火燎的进了卧房:“荒荒,大事不好了!” 沈荒淡定的翻过一页书:“什么大事不好了,还有刚刚是谁来敲门,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个说是你老师的人敲门,现在在前厅呢。” 沈荒还是没什么反应:“哦,我老师来了……我老师!” 她一蹦三尺高,书也不看了,从衣架上扯下来衣服就往身上套。 “别愣着了,我老师来了!”沈荒拔下自己簪头的发簪,三下五除二的重新盘了头发。 整个过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齐宣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我现在看着还行吧。” 齐宣替她扶了扶发簪:“非常好。”沈荒呼了口气,变回了端方的冥府少君。 这个变化速度,让齐宣再一次目瞪口呆。 “让老师久等了。”沈荒行过弟子礼才在林椿生下首坐下。 林椿生接过齐宣递上来的茶盏道了声谢:“就一会儿,不算久等。” 齐宣上过茶点之后,挨着沈荒坐下。 “老师是有什么事吗,怎么现在来了?” 林椿生放下暖手的茶盏:“我没什么事,顺道过来看看你,就是这个时间可能打扰到你们了。” 齐宣忙着找补:“您来就不打扰,正巧荒荒最近忙着抄书,睡得也晚。” 林椿生跟他们聊了两句这两天冥府的闲事,喝完茶就要告辞。 “您急着走什么,天都那么晚了,不如在这里留一晚上。”沈荒着急的开口挽留,齐宣也跟着附和。 林椿生摇摇头:“我顺路还有些事要办,办完之后我还得回万疆宫。” “昨天明重上神回了芳华殿,正好与君上碰上,两个人又起了口角,君上自己又气的不轻。” “我回去劝着些,要不然他自己一个人得把自己气上火。” 沈荒让他等等,齐宣把今天买的点心全都打包好:“这是今天新买的点心,荒荒说君上喜欢吃枣糕,您喜欢吃绿豆糕,剩下杂七杂八的您和君上看着吃。” 林椿生从他手里接过食盒:“那我就不客气了。” “舍不得你的点心啊?”林椿生走出去好久,沈荒还在那里看着。 沈荒白了他一眼:“明天记得给我再去买一份。” “那当然。”齐宣想起来栗子酥:“明天栗子酥和枣糕我都给你多买一份好吧。” “米糕也可以多来一份。” “怎么不行,别说一份,多来两份都没事。” 第60章 闲话 两个人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吃吃喝喝的,就能消磨一个多月。 他们院子里的杏树开了一树的杏花,沈荒很喜欢,经常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 秋千和石凳坐久了都不舒服,齐宣买回来两张竹编的躺椅,坐累了就能躺下。 沈荒的杏干吃完了,正好齐宣出门买扎风筝的工具,顺手又给她买了一些。 齐宣走的时候沈荒在院子里做春衣,他回来的时候,沈荒拿一方帕子挡着脸,在躺椅上睡的正香。 她做的差不多的春衣叠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上面落了不少花瓣。齐宣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屋里拿出来一条薄绒毯搭在她身上。 沈荒睡的很浅,他把毯子搭上来的时候沈荒醒的也差不多了,抬手拿开挡着脸的帕子。 许是太阳光太刺眼,她又拿手挡了好一会儿才挪开了手。 “回来那么快。”沈荒撑着胳膊坐起来。 “就买点东西用不了多长时间。”齐宣把装着杏干的盒子递给她:“要吃饭了,你少吃一点开开胃吧。” 沈荒拆开盒子,捏着一块杏干扔进嘴里,酸味在口腔里蔓延开,很爽。 她吃完杏干也不困了,齐宣去厨房忙活,沈荒拾起来一边没做完的春衣继续缝制。 深色的布料沈荒不止买了一种,她为了好看,还买了一匹苍蓝的料子配着。 这身衣裳也用不上繁琐的花纹,沈荒挑了一些银色的丝线,在左肩上刺了一片银色的竹叶。 沈荒完成最后一针的时候,齐宣也刚好做完饭,喊她吃饭。 “还是你来试试吧,看看合不合适。”吃过饭后,沈荒扯着新做的春衣往他身上比划,齐宣从她接过衣服去换上。 这个天穿春衣已经是不冷了,就是太阳一落山,天还是有点凉,穿着春衣还是得披个斗篷。 齐宣换完衣服穿出来给她看:“合适的,就是我脖子有点疼。”他摸了摸脖子,从衣领里拿出来一根针。 “我说怎么找不见了一根针,原来是我忘了取下来了。”沈荒翻开他的衣领去看他的脖子,果不其然的让这根针扎出来一个针眼。 齐宣怕她心理记挂,连忙安慰她道:“没事的,就扎一下,一个针眼,出血还没拍死一个蚊子来的多。” 沈荒“噗”的一声就笑了:“那是没事。” 她脖子上挂着一只银项圈,项圈下面坠着一只玉锁,玉锁下面还镶着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个玉锁有些意思。”齐宣还头一回见她戴这只项圈。 沈荒把玉锁取下来给他看:“这是参宿送的。” “这样的首饰我有不少,大部分都是君上他们送的。”沈荒这次从山上下来也不是什么都没带,除了一些衣物,还有一些首饰,她都塞进了齐宣随身的乾坤袋里。 “那挺好的。”齐宣看完又把玉锁给她挂了回去。 “我在京城也收着一副金项圈,不过上面挂的是金子打的铃铛,回头取出来,给你戴。” “好啊。 齐宣笑了:“不都不问问我从哪里来的这种东西吗?” 沈荒觉得也是:“哦,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那些东西都是我做人的时候留下来的。” 齐宣嘴角的弧度冷了一下:“我捐给朝廷一部分值钱的,还有一些被我一把火烧了,剩下的都被我藏在我在京城的宅子里。” “现在那些都是你的了,等我们去京城的时候,我再给你看。” “至于发生了什么,等以后我找个空子都说给你听。”齐宣不想瞒着沈荒,但他也不想因为这点破事坏了沈荒的好心情。 沈荒也不是一定要知道,齐宣都这么说了,那她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所以她并不在意,转头拉着他去翻看自己的首饰匣子。 “你看这个,这个是老师和聂将军送的。”沈荒拿出来一支半开荷花的掐丝双股钗给他看。 齐宣对着光看:“真好看。”这支掐丝的钗做的很精细,无论是颜色还是造型都很逼真。 “还有这个,也是他俩送的。”沈荒又拿出来一支梨花小簪。 “这个也好看。”虽然看着朴素,但应该挺贵的。 齐宣突然灵机一动:“等等,你的老师是林椿生,林椿生是淳安上神我知道,那这个聂将军是?” 沈荒新奇又兴奋看着他:“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齐宣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事不简单,他八成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们俩?” “这个说来话长,我只知道一点。”沈荒故意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在他催促的眼神下换了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要是你想歪了,那就是歪了的那样。” 齐宣:“哇。” “所以,这个聂将军是你师娘还是师爹?”他特别真诚的发问。 沈荒犹豫了好一会:“这个……应该是师爹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话题是怎么从新衣服换到首饰上,又从首饰歪到“师爹”上的,但是他们双方都很满足。齐宣发现了一个大八卦,沈荒分享的也很快乐。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聂将军又是谁啊?”齐宣又犯了不认识人的毛病。 “聂将军的话你不认识很正常,他也不是仙界的人,而且他现在还是一种半鬼半仙的状态,正好留在老师身边做鬼将,别人也挑不出来错处。” “更何况他们俩不光在人间两情相许,他们是拜过天地的。”齐宣八卦到这里可以说是有被震惊到。 “千年前的人间这么开放的吗?”齐宣再次真诚发问。 沈荒也很好奇:“我也不知道。” “从我知道的老看,他们俩能拜堂成亲肯定是又什么隐情,但是老师不肯多说,我怕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实在是不敢多问。” 这种故事听一半,沈荒心里也抓心挠肝的十分不好受,可就跟她说的一样,万一问出来不好的,那不就是揭林椿生伤口吗。 齐宣也明白这个道理,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没再继续往下说,转头继续翻看沈荒的首饰匣子。 第61章 风筝 齐宣说了要带沈荒去放风筝,他自己扎了个燕子风筝,挑了个有风的好日子,带着沈荒出门踏青顺便放风筝。 最近的天气一直都很好,这么好的天气不光他们俩想着去放风,别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哪怕三月三过完,出门郊游踏青的人还是很多。 本朝有过国家分裂的危机,出过不少掌权的女子,所以本朝对于女子抛头露面一事还是很宽容的。比如说现在,出门踏青的女孩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娇声笑语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这片放风筝的人不少,齐宣特地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免得风筝还没放起来就先缠上了别人的风筝。 齐宣乘着东风放起来风筝,他放开木籰子上缠的风筝线,只听得“刺啦”一声,那风筝一下子就飞高了不少。 “你放吧。”齐宣把木籰子递给沈荒,沈荒接过来兴致勃勃的放起了风筝。 沈荒扯着风筝线,东风不光托着风筝,也吹的她裙摆翩翩,阳光照着她衣裙上的暗纹,衬得她有种熠熠生辉的感觉。 她扯着风筝走在前面,齐宣就跟在后面。 风刮的有些大,沈荒放的久了,胳膊有点累。 “把风筝收了吧。”沈荒玩累了,把木籰子还给他。 “别呀,放风筝就是放晦气,你看它都飞那么高了,你直接放了吧。”齐宣递给她一把小刀。 沈荒接过来,一刀划断风筝线。天边的风筝越飞越高,不知道会落到哪里去。 “幸好我没把你扎的风筝拿出来放。”齐宣扎的风筝没来得及扎线,这个放走的是现买的风筝。 “你就算是把我做的放走又能怎么样,本来就是做给你玩的。” 齐宣抬手比划了一下:“这风筝还不知道要飘去哪里呢?” 沈荒想了一下:“最好不要掉进水里。” 齐宣正想附和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什么拉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小男孩带着一个看着比他还小的小女孩。 “哥哥,我和我妹妹的球掉进那边的洞里了,您帮我们捡上来吗,求求你了?”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他。 “球球你……”小女孩也眼巴巴的看着他,学着哥哥说话,就是说的不太利索。 齐宣弯腰摸了摸他们的小揪揪:“好啊,你们不要乱跑,跟这个姐姐在这里等我回来。” 两个小孩捣蒜似的点点头,乖乖的在沈荒身边等着。 沈荒看那小女孩抓的小揪揪有点手痒,忍不住捏了捏。 那小女孩也是个不怕人的,努力的仰起头冲着沈荒笑:“姐姐,好飘亮……” 沈荒捏了捏她的脸,从怀里拿出来荷包,从里面掏出来两颗松子糖:“吃糖。” 小女孩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看到哥哥点头之后,才接过她给的糖:“蟹蟹。” “哥哥吃。”小女孩给了她哥哥一颗,小男孩也谢谢沈荒,接过妹妹给的糖含在嘴里。 沈荒又分别捏了捏他们的脸,一人多给了一颗糖。 他们的球掉进的那个洞确实是有点深,他们两个小孩肯定是捞不上来,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掉进一边的沟里。 “你们爹娘呢,怎么没跟着你们?”齐宣把球递给小男孩。 “跟着呢,我和妹妹自己玩一会。”小男孩回头指了一下那边的大人。 齐宣捏了捏他的脸:“不要乱跑啊,还有也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这次就算了。” 两个小孩应该是听懂了,看着沈荒捂嘴偷笑。 一个妇人朝这边摆摆手,两个小孩抱着球跑过去叫“娘。” 他们在那名妇人耳边嘀嘀咕咕好一会儿,那妇人朝他们这边看了看了一眼,拿出什么东西递给两个人。 两个小孩又跑回来把东西给了沈荒:“姐姐我们也请你吃糖。”沈荒从他手里接过那两块糖给了齐宣一块。 “谢谢你们啊。”齐宣揉了揉他们两个人的头。 “不客气。哥哥姐姐再见。”那兄妹俩跟他们摆手再见,一前一后的踢着球跑远了。 沈荒剥开糖含在嘴里,桂花的香味瞬间就在口中蔓延开来:“桂花饴糖。” “挺好吃的,我也会弄,等今年的桂花下来了,我也给你弄一些。”齐宣也吃着糖,说话吐气的时候也都是桂花的味道。 “好。” 他们是中午吃过饭出的门,放过风筝之后他们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出了城继续踏青。 青州府这一片有好多的果树,桃、杏和梨种的一片一片的,现在正好是花期,好多人都慕名起来赏花。 齐宣和沈荒也不例外,随大流去城外看花。 果树的花枝需要修剪,剪下来的花扔了又可惜,那些果农另辟蹊径,剪下来之后顺手卖。而且也不贵,两文钱就能买到一大把。 这些花又好看,无论是爱花的小娘子还是喜好风雅的都愿意花上这两文钱买一把。 沈荒也不例外,买了一大把回来,插在白瓷瓶里,摆在他们卧房临窗的花几上。 晚间的时候,齐宣往花瓶里到了些水,这样可以让花开的更久一点。 春天连晚风都是那种温柔的,风里带着一点热,吹在身上都是柔的。 自从不冷了之后,沈荒就喜欢晚上开着窗户睡觉,那窗户正好对着他们的床铺,正好能吹到。 沈荒坐在床边,对着烛火往齐宣的里衣上绣东西。 齐宣凑过去一看,沈荒在他里衣斜襟上绣了一朵粉嫩的桃花。 “漂亮吧。”沈荒绣好之后,抖开给他看。 “漂亮啊。”别说沈荒是绣在里衣上,她就说绣在他的外衣上,齐宣也照穿不误。 齐宣看着她心念一动,起身去把窗户关上了。 “你关窗户做什么,开着窗户吹风多舒服啊。”沈荒下床就要去把窗户打开。 齐宣按住窗户不让她开,低着头一步一步的逼近。 “你给我绣了一朵那么好看的桃花,不如我也给你绣一朵。” 他说着,手指就缠上沈荒里衣的衣带,轻轻一勾就解开了大半。 沈荒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绣花就绣花,你脱我衣服做甚。” “我怕扎着你,你脱下来,我才好绣花啊。”齐宣理直气壮的说道。 沈荒笑了,双手按着他的脖子往下压:“你大可不必给自己的色心找那么正经的理由。” “哦,好的。” 第62章 来客 “下次你要是再使劲,我就把你的牙掰了。”沈荒一摸自己身上的“桃花”就是一阵疼。 齐宣反驳不出来,讨好的给她脖子上抹药。沈荒一巴掌扇开他的手,夺过来膏药自己抹。 “别生气嘛,我真的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齐宣举手保证。 沈荒没理他,往发髻上插了一只掐丝的桃花小簪:“行了,每次都那么保证,说了跟没说一样。” “谁让我荒荒每次都大人又大量呢。” 齐宣把帐子都卷起来,打开窗户,阳光明媚洒满了屋子。 沈荒看见桃花开的好,心血来潮的对镜画起了桃花花钿。 “我来给画吧。”齐宣向她毛遂自荐。 “画一朵简单点桃花就可以。”沈荒把画笔递给他。 “行。”齐宣用画笔沾上一点胭脂,在她额上细细描绘着。 一朵桃花画出来用不了多长时间,齐宣还别出心裁的在她眼尾下面画了两瓣花瓣。 “成了,你看看。”齐宣放下笔端过来铜镜方便她看。 沈荒自己拿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还挺好看的。” “主要是荒荒你长的好看,就算是我画丑了,放你脸上还是好看。”齐宣托着腮,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沈荒正想夸他两句,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齐宣正要去看门,却听见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转头就看见窗口上落了一只鸟,就是上次那种黄色的鸟。 “不用你去开门了,我自己飞进来了。”鸟开口说话了,齐宣听着还挺耳熟的。 鸟不光开口说话了,说完话就变出来一个人形,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齐宣定睛一看,竟然是青卫。 “你怎么来了。”沈荒听见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想来就来了呗。”青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上的尘土。 “原来上次那只鸟是你啊。” 青卫一脸奇怪:“是我啊,她没跟你说吗,再者我是日耀星君,法相金乌,变只鸟也不奇怪吧。” 齐宣向沈荒:“我忘了。” 三人到外面的石桌处坐下,齐宣泡了一壶普洱茶端上来,往里面加了两颗梅子。 沈荒点茶的手艺很好,但他们俩喝茶没什么讲究,放上茶叶泡开就可以,有时候还会往里面加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梅子橘皮什么的。 青卫喝了一口发现还不错:“还挺好喝的,就是没喝酒得劲。” “酒我们家里也有,若是你有空,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 青卫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大大方方的就应了下来:“好啊。” 按理说青卫是金乌,应该属于九重天,但他是被颜良带回去养大的,所以他也就在九重天挂了个名,一直留在冥府。 哪怕是九重天来找,颜良也没松过口把他送回去,而自己也不愿意回去。 长虹上仙的名号青卫也略有耳闻,本来以为又是一个无趣的,可没想他到是跟九重天天的人不一样,规矩也不那么规矩,很合青卫眼缘。 青卫一想到齐宣的那把剑,老毛病又犯了:“我听说你的剑使得极好,改日切磋切磋。” 齐宣谦虚道:“不足挂齿,切磋的话还请多指教。” 沈荒左看看右看看,摇着手里的团扇挡住脸。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肯定有事。”沈荒放平团扇,接住落下来的花瓣。 青卫看她这副样子,支支吾吾的不吭声,沈荒拔下簪子往石桌上一拍,扎出来一个洞。 “那个……我就是出来躲一躲,君上这两天的脾气跟炭一样,时不时的就炸一回,除了先生连海潮都挨过一回骂,更别说我了,我都快要被骂死了……”青卫看着她的人眼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荒把簪子插回去:“还能发火那就没多大事。” “你说君上本来好好的,就明重上神来过一次之后就跟吃了枪药一样,也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什么,君上能气成这样。” 青卫拿起最后一块荷花酥狠狠地咬了一口:“话说回来,再过一些时日是不是又该到你去长生殿问安的日子了。” “什么问安?” “也没什么,就去替长谷殿下去问个安而已,长谷殿下先天不足一直都在闭关,所以君上就让她前去代为问安了。” 青卫不说这事沈荒还真的就快忘了:“大概再有一个月吧。” 齐宣好奇的问:“我飞升的晚,还没见过明重上神,他长什么样啊。” “我没见过他。”沈荒也不知道。 齐宣有些惊奇:“你没见过?” “没见过,我每次去都隔着纱帘,没说两句就走了。” 齐宣觉得有些奇怪,但青卫没感觉什么:“正常正常,自从长生殿下离去,明重上神除了对君上好一些,对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不见。” “哎哎哎,别想了,不是说好喝酒的吗,我们吃什么啊。”青卫还是喝不惯茶。 “稍安勿躁,既然是招待客人一顿好吃好喝的肯定是少不了。” 青卫听到就开始催促他做饭:“那啥……能不能给我整只鸡,很久以前我来人间吃过一只烧鸡,那味道绝了,只是后来我再也没吃到过。” 一只烧鸡而已,不是什么难事,齐宣再次爽快的答应了。 “你少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人给你加餐。”沈荒冷笑一声,青卫不敢多说了。 沈荒提起这个就一肚子气,起身甩袖扬长离去。齐宣一看不对,连忙起身去追沈荒。 “到底怎么了,你那么生气?”齐宣感觉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 “没什么,也就是他跟紫微星君搞在一起了而已。” “哦,这样啊……”齐宣说完才觉得不对:“啊?!” “我记得紫微星君上檀是个男的吧。”他一提醒沈荒的脸更冷了。 “老师和聂将军患难与共,那是真情,他们俩很正常。” “至于青卫,无媒无聘,那上檀就是故意的!” 此时屋外传来青卫的声音:“上檀才不是骗子!” 沈荒额角青筋暴起,高声喊到:“你给我闭嘴,再多说我就捅到君上那里去。”屋外再没了声音传来。 第63章 圆满 沈荒也不是真生气,一顿火发出来也就完了。 谁知又有人敲门,还是沈荒开的门,她的脸“唰”一下放了下来,关门的声音大到不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想换个新门。 虽然她关上了门,但外面的人还是进来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青卫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了!”来者不是别人,就是他们刚刚说到的上檀。 “请进请进。”齐宣眼见不好,连忙上前去打圆场。 上檀来了之后特别有眼力见的跟着齐宣去了厨房忙活,齐宣假意推脱了两轮便也毫不客气的指使了起来上檀。 沈荒沉着脸站在秋千上面荡,那眼神青卫看看就发毛。 青卫上前大着胆子拽停她的秋千:“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以前不是挺喜欢上檀的吗,怎么越来越不待见他?” 沈荒瞥了他一眼:“他也是老师的学生,做师弟就是好朋友,他想跟你盖一床被子就让他滚。” “哎,话也不能那么说吧。”青卫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连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你那两个心眼子,在人家面前都不够看的,说不定他把你卖了你还能上赶着帮他数钱呢。” “我乐意不行吗!”青卫梗着脖子跟她争。 沈荒感觉有一口气堵心口上要上不来:“齐如月!” “哎,怎么了荒荒?”齐宣抓着一把青菜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你现在去看看哪里有卖鱼的,买两条,一条红烧,一条炖汤。” 青卫缩在一边降低存在感,他感觉沈荒这个架势,不是要炖鱼,而是要炖了他。 “好嘞。”为了避免引火上身,问都不问就答应了。 沈荒转头一看青卫正在扒拉她的杏干,上去一把夺了过来:“不许吃我的杏干。” 青卫还是吃了一块,酸的他脸都变形了:“沈荒我真服了你了,酸死了。” “酸你别吃。” 齐宣出去买鱼,上檀也不好干待在厨房里,于是又回到了院子里。 “我听老师说少君喜欢吃酸,这个是岭南一带的梅子和荔枝煎,还有一壶荔枝酒,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荒也不好老是跟人家放个冷脸。 “多谢,请坐。”上檀拘谨的在青卫对面坐下。 沈荒以前还是挺喜欢上檀的,不光是因为他算自己半个师弟的爱屋及乌,而是他那种为人处世的君子之态,谦和有礼却又不迂腐古板,让沈荒很是欣赏。 然后就是他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在了一起。 沈荒是怎么发现的呢? 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沈荒正好撞见青卫鬼鬼祟祟的往紫微宫去,她一路跟了上去正好看见两个人搂搂抱抱的进了寝宫。 都被沈荒撞见了,青卫当晚也没在紫微宫留宿成,再然后事情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沈荒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俩在自己身边眉来眼去,就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撇下他们两人去了书房。 她书还没翻两页,青卫又进来了。 “你怎么不在外面挤眉弄眼了。”沈荒盘腿在书架下面坐着只顾翻书,也不抬头看他。 青卫在她身边坐下,晃了晃胳膊:“你男人回来了,上檀跟到厨房去干活了,我来看看你。” “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嘛那么生气,按理说你那么欣赏上檀,发现我们俩在一起不应该顺水推舟就认了吗?” “是啊,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还得让我自己去发现。”沈荒掐住重点反问道。 青卫讪笑一下:“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嘛。” 他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的反驳:“那你不也一样,还不是稀里糊涂的就找个人成亲了。” “对啊,我是成亲,齐如月给我写过婚书,我们俩拜过堂洞过房,那你们俩呢。”青卫叫她堵的张着嘴说不上来话。 “就算你们俩一起睡过,那能算什么!” 沈荒恨铁不成钢的揪住他的耳朵:“我气的是什么,我气的是你明明知道九重天不太平,君上费尽心思不想让你掺和进去,结果一遇到上檀你还赶着往里面跳,真是气死我了!” 青卫把自己的耳朵从她手里解救出来,特别狗腿的给她捏肩:“哎呀,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那你也为了我别这样对上檀了,就算是不看在我的份上,也看在我们三个出生入死过那么多次的份上呗。” “哼,你们俩这事迟早是要君上知道的,就算我给他个好脸色又有什么用。” “我不信他看不出来君上的用意,明知有险,还应下你。” 说道这里青卫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沈荒眯了眯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青卫缩了缩脖子:“其实吧,这个……不怪他,有没有可能是我霸王硬上弓……” “虽然没上成……但是你放心我们俩绝对是两情相悦的……”沈荒的眼神跟刀子一样,青卫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你给我滚。”沈荒平静的吓人,青卫不敢多待,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 沈荒再出去的时候对着上檀可以说是关怀备至,上檀真是受宠若惊,甚至怀疑沈荒是不是要给他下毒。 剜出来红烧鱼的鱼眼睛夹给上檀,然后一筷子把鱼头切下来夹到青卫的碗里。 “吃吧。”沈荒手一转掐下来一大块鱼肚肉,还分了齐宣一半。 齐宣挑出鱼刺,把自己的碗跟沈荒的换了过来然后继续挑刺。 这顿饭刚开始吃的实在是坐立难安,酒喝多了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青卫一个人喝了两坛子,喝多之后连滚带爬的跑到齐宣身边抱着他的腰就嚎,上檀拉都拉不住。 “我跟你说……你得对她好……她长的好看……虽然她脾气不好……动起手来也疼……但她讲理……” 齐宣推不开他,上檀也拉不动他,还是沈荒上去敲了他一个脑瓜崩,才让他清醒了一点。 青卫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头去扒拉她:“元元……你要圆满啊……” 他说的含糊,但齐宣还是听见了,他心里一酸,扭头看向沈荒。 在这一刻沈荒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青卫醉的厉害,松开手就要倒下,好在上檀及时接住了他。 “后面有收拾好的客房,二位今日在此将就一晚吧。”齐宣替他扶起青卫。 “多谢了。” 沈荒坐在杏树下的秋千上,她微微闭眼,像是在打瞌睡。 天上的月亮正明,沈荒睁开眼睛看过去,“圆满啊。”,她长声叹气重复道,“确实圆满”。 不过是几个字和一声轻叹,齐宣眼睁睁的看着,片刻都不舍得把眼睛移开。 “原来这个‘元’是圆满的圆啊。”齐宣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看月亮。 “嗯,君上取的。”沈荒虚靠在他身边:“说是君上在小满时节的时候去人间,路过一家农户,他看见那家妇人在地头上呼喊‘小满’,问过之后那妇人说是孩子是小满生人,正好取了个‘圆满’的好意头。” “那次回去之后,君上就养了我,想到那妇人的孩子,就取了‘垣’这个字给我做字。” 沈荒在他手里写写画画:“他们叫的‘元’跟我的字不一样。” “我知道,我们荒荒肯定会应了这个名,一定会圆满的。” 齐宣不是在保证,而是在肯定。 “我已经是圆满了。” 沈荒拉下他的身子,就着月光和杏花,跟他接了一个酒味儿的吻。 第64章 疑云 齐宣昨天也喝了不少酒,第二天难免有些宿醉头疼,沈荒估计也是,头埋在绯色的人枕头里,皱着眉头睡得不是很安生。 他散开沈荒编起来的头发,轻轻按摩着她头上的穴位,过了一会儿之后沈荒松下眉头,睡得安稳了许多。 沈荒熟稔的翻了个身再翻回来,她把胳膊搭在齐宣腰间,露在外面的一截腕子,白腻的像是上好的脂膏一样。 “那么早,你去哪儿?”沈荒的声音含含糊糊的,顺着他起来的动作搂着他的腰。 “你酒喝多了,我去煮一些酸汤,喝完好舒服一些。”沈荒松开了他,滑进被子继续睡。 齐宣打开一旁的窗户,又放下来临近的床帐,以免她睡得不舒服。 沈荒从帐子里伸出来一只手,扯着他的衣服晃了两下又松开了。 齐宣看着好玩,俯身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沈荒火速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去。 他真的很想大笑几声,但又想到沈荒还要继续睡,齐宣就生生憋了回去。 一早起来开火,齐宣觉得只做酸汤有些浪费,干脆连早饭都一起做了。 沈荒有个习惯,睡个半醒再睡也睡不了多久,齐宣这头把包子和花卷蒸上没多久,她那头就醒了。 “你蒸的什么?”沈荒进来就看见蒸笼上直冒烟。 “我蒸了点馒头和花卷,你先去洗漱,再回来把这个酸汤喝了吧。” “哦。”沈荒转身出去洗漱。 “还有点烫,慢点喝。”沈荒出去洗漱的时候齐宣就把酸汤盛了出来凉着。 沈荒本来就喜欢吃酸食,这碗酸汤一闻就很对她的胃口。 “再来一碗。”她意犹未尽的把碗递给沈荒。 齐宣把碗放在一边:“就一碗,喝了酒之后空腹喝那么多酸汤也不行。” “虽然不能喝酸汤,但是我还煮了红枣梗米粥啊,你看。”齐宣揭开盖子给她看。 他这样一说,沈荒也就不管酸汤了,在一边等着吃早饭。 沈荒不想干等着,端了针线箩筐过来消磨时间。 “你这又是做什么呢?”齐宣往锅底添完火就过来看她在干什么。 “我前几天给你做衣服的时候顺手画了几个花样,准备做两个帕子。” 齐宣看她捏着针在布料上下来回绣花,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鱼就出现在了布上。 “你真的不是特意学过吗,绣的那么好?” 沈荒剪掉线头:“没有,真就是单纯是我在淮南的绣坊里见到那里的绣娘绣花的针法有意思,就学了一点,平日里当个爱好而已。” 齐宣接过她的绣绷子,把她绣过小鱼的布料拆下来,挑了个简单的花样换了上去:“我也会,你看我绣给你看。” 他的动作比沈荒笨拙多了,针法也有些粗糙,沈荒看着有意思,时不时还指点他两句。 齐宣挑的花样是朵桃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秀出来有点怪。 “这梅花绣的还挺好看的。”沈荒估计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画的花样是朵桃花。 齐宣有点心累的纠正她:“这是朵桃花。” “是吗,真好看啊。”沈荒继续夸他,拆下来他绣的花,动手裁剪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齐宣看见她的动作很不解的问。 “做帕子啊。” 齐宣挠挠头:“你用吗?” “不然呢,正好我们换一换,我把我绣的给你,你把这个给我。” “那我可是占你便宜了,我这个可没你绣的好看。”齐宣说着揭开蒸笼盖子,去看里面的包子和花卷。 “看这样也差不多了,准备吃饭呢吧。”齐宣把包子和花卷捡出锅来。 青卫和上檀还没出来,齐宣也不好去叫,就准备把他们俩的饭留在锅里温着。 “我的个亲娘嘞,我的头怎么那么疼!”青卫捂着头鬼哭狼嚎的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上檀,上檀脸上还有两个明显的牙印。 “呦,我来的还挺巧的,正好遇上吃饭。”青卫也不顾上头疼了,顺着香味往石桌边飘。 齐宣正想再去一趟厨房,不想上檀却把他拦了下来:“我去吧。” “行,吃的就在蒸笼里,端出来就好。”齐宣没有推辞,扭头就去给沈荒盛粥去了。 “兄弟,你做饭还真是不赖,这手艺都能去当厨子了。”青卫连着吃完两个花卷之后还意犹未尽,他都不敢想沈荒一天天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 “多谢夸奖,我做了不少,好吃就多吃点。”这话夸到齐宣身上,他还是很受用的。 沈荒赶在青卫之前抢走了一个包子放进上檀碗里,上檀再次受宠若惊道了声谢。 “吃完这顿饭你们要是没事就走吧。”沈荒拿到最后一个花卷,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青卫没拿到花卷,转手去拿了一个包子:“你看你这人,啧啧啧,怎么还把客人往外赶呢。” “既然你都赶我们了,我们也不多留着讨人嫌,等吃了午饭我们就走。”青卫囫囵吃下一个包子,又喝了一碗粥。 “上檀,不如我们也别急着回去,往南边走一趟吧,我好多年没去那边玩过了。” 上檀一笑就抿出来一个酒窝:“可以啊。” 青卫听见他说可以,兴致勃勃的说起来哪里好玩哪里好吃。 “我跟你说,这些还是很久之前沈荒带我去吃去玩的呢,当时我们还去……” 沈荒拿起一个包子堵住他的嘴:“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上檀一看不对劲给青卫盛了碗粥塞给青卫:“长虹上仙这粥熬的好喝,你快喝,再不喝就没了。” 齐宣用胳膊碰了碰沈荒:“你还去过江南那边呢?” “早些年的事了,我当时闲的四处云游。”沈荒话说的不清不楚的。 齐宣听了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一件事,莫名其妙的就跟他们俩的话对上了。 “江南是好地方,你什么时候去的啊,去的哪里,我也去过江南,说不准我们还是去的一个地方呢。” 沈荒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大概是在淮州,好几年前的事了。” “你看这不就巧了,我也去过。”齐宣心里的猜测在此刻越发坚定。 青卫和上檀也感觉到了他们两人之间似有暗潮涌动,一时之间也不敢插嘴。 第65章 坦白 齐宣回屋之后准备跟沈荒好好聊聊,沈荒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糊弄不过去,扑倒他身上挂着。 “三年前你也在淮州。”这是一个肯定句。 沈荒不肯从他身上下去,齐宣只好抱着她在圈椅上坐下。 “去过。”沈荒承认的很干脆。 “我在人群中看见你,你是不是也看到我了?”沈荒点头。 齐宣轻轻掐着她的脸:“那你当时跑什么,我追了你两条街,还没追上!” 沈荒抱住齐宣的脖子,讨好的蹭蹭他的脸:“我当时不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嘛。” “不对啊。”齐宣惊奇的看向她:“你当时认得我吗,你躲我干什么?”以当时的情况看,沈荒估计都不记得他了。 齐宣又想起来一件事:“哦,差点忘了,你在一年前的晚宴杀人的时候我们见过。” “你当时是不是也记下我了。”她又点了点头。 沈荒沉默了一下:“其实不止。” 这话齐宣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总之,你别惊讶。” “在这之前好几年,九重天年间夜宴,我也去赴宴了,只不过我嫌无趣,并未露面,而是一路逛到了姻缘殿。” 她这么一说齐宣就有些印象了,当时他也没去,藏在姻缘殿的那几棵红梅深处喝酒,当时的红梅还不开花,只有光秃秃的树干,看着很是萧条。 “我听说姻缘殿里有长生殿下栽的红梅,就想着进去看看,不曾想连一朵都没见到,反倒是见到一个醉鬼,那个醉鬼还看着我说是‘做梦’,谁知还不等我过去看,那个醉鬼就头一歪睡了。” 沈荒正说着还笑了,抬手轻轻的划着他的五官。 齐宣想起来了,他当时藏梅林里喝的有点多,看见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他当时以为自己喝多了发癔症呢。 沈荒把食指按在他的唇上:“这事还没完,你听我说。” “后来我也在人间云游,陆陆续续的遇到你好多次,除了我杀人和在江南那次跟你正面遇上,其他几次我也就是远远的看了你一眼。” “我接下来说的这些,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齐宣:“?”他不是很能理解。 “我在梅林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有点熟,是那种有点病的别具一格,九重天那么多美景,你非得跑到败落的梅林里喝酒。” “紧接着我又在人间遇到你几次,每次遇到你,我总感觉不对劲,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再就是晚宴杀人的那次,我走之前跟你缠斗了一番,我的面纱脱落的时候,我看见你眼里的错愕。” “我当时就觉得,你可能认识我。”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在淮州的时候,我故意在你面前露了个面,你果然来追我了。” “可是我不明白,只是一面之缘真的能让人记得那么久吗?” “后来遇见你的次数多了之后,我就在想要是你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我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当天我就回了玉溪山,开了两坛酒,大醉了一场。”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我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当天我就回了玉溪山,开了两坛酒,大醉了一场。” “等我醒的时候我就想开了,我觉得我可能是一个人呆久了,有点寂寞,得找个人来陪我,你就很好。” 沈荒晃晃腿脸上有了点小得意:“所以我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千方百计的引着你往这边来,只是我没想到出了蛇妖的岔子。” “你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我还特意变了变结界让你摔进水里,可你还是受伤了。”说到这里沈荒脸上多了一些懊恼。 “那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样的。”说到这里齐宣就开始好奇了。 “我原来想把你引进山中,来个误入,然后告诉你结界坏了,出不去。” 这里到是跟他们刚重逢的时候是一样的,只不过齐宣没想到,沈荒当时说结界坏了竟是早有预谋。 从上听到下,齐宣心里从震惊变成了甜蜜,再从甜蜜变成了有些自责,自责自己怎么没早点发现,反倒是让她在等自己。 “我瞒着你的也就这点,但我还有一个疑问,我总感觉你认识我,但是我又想不起来,所以……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啊?” 齐宣低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她的额头:“认识啊,只不过这个可太久远了,得从我飞升之前开始说。” “我呢,飞升之前遇到过一个女孩,就跟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我很俗套的对她一见钟情了。” “我们见的第三面就成了我们见到的最后一面,然后我就一直在找她。” 沈荒有些不高兴了,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那你还找她吗?” “不找了。”沈荒有些高兴但也有些失落,“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啊。”沈荒有些听不明白。 “我的傻荒荒啊,你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了,还教我去哪里找。” “所以我忘了你对吗?”沈荒愣了一会,想到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以前她不怎么在意,现在她突然很希望自己能想起来。 沈荒又觉得有些对不上:“从你飞升到现在得有三百年了,就算当年我们见过,你一个凡人又怎知我非寻常凡人,凡人寿命不过百年,你飞升之后又怎么会继续找我。” 齐宣被她奇奇怪怪的关注点逗笑了,沈荒看他笑,心里有些急:“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她说完之后,自己心里也感觉有些奇怪。 他拉着沈荒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你感觉到了吗?”沈荒感觉到一阵强劲有力的跳动传到了自己手里。 “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那就是一种感觉,我感觉你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你。” 那些往事沈荒不记得,她失忆有古怪,齐宣斟酌过后并没有全说出来。 “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认错,哪怕是玉溪山上的再见,那些克制的距离不过是我在试探,是我在发觉你不记得我,我在努力的克制我自己,我怕你不喜欢我,也怕我自己克制不住唐突了你。”虽然最后还是唐突了。 这本是一番毫无凭据的话,沈荒愣了一会儿之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我信你”三个字。 “三百年了,我也不算是白忙活一场。”齐宣扣着她的五指来回的看。 沈荒戳了戳他的胸口:“嗯……你不觉得我算计你这一回很心机吗?” “挺好的,你还愿意把小心机用我身上,我还挺高兴的。” 齐宣搂着她晃了晃:“再说了,你那也不叫心机,那叫智慧。” “那我不记得你说的那些怎么办?”沈荒是真的有点想不起来,就像是有一层雾蒙着一样,她能感觉到有东西存在,但却抹不开那层雾气。 齐宣想到颜良的话,心里知道她缺失的这段记忆肯定不简单,看颜良那个样子,他好像不太想让沈荒记起来。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肯定是为了沈荒好,所以齐宣也不打算让沈荒知道她那段记忆有异常。 “记得与不记得都没关系,反正你都在这了,何必在乎这些呢。” 齐宣怕她有心结,把自己的真心话全都掘出来说给她,好在沈荒也不是很在意。 “那你不生气了吧?”沈荒还记得齐宣刚刚生气的事呢。 “当然……不生气了,我不过是装装样子逗你的而已。”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气自己的。 沈荒凑过去亲他的脸:“你不生我的气就好,我当时没想清楚,就想躲着点你。” “你既然不生气,那也不要自责。”沈荒很了解齐宣,他从不会觉得沈荒有错,反而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 “好,我不自责。” 第66章 昏然 当天夜里,齐宣热情的厉害,像是要把她团成团整个吃进腹中一样,不过挺爽的,所以沈荒不跟他计较。 时间不经意间就从指缝间溜走了不少,院子里的杏花也开落了,结出来一个个小小的果实。 春困秋乏,天气开始变热,沈荒也变得有些嗜睡。 “那么困吗?”沈荒在树荫下面打盹,齐宣端着新配的凉茶过来叫他。 “我也不是困,就是倦的慌。”沈荒坐起来拿过凉茶一饮而尽:“苦死了。” 前几天她不知道怎么了,吃甜的说不甜,吃咸的又嫌不咸。齐宣给她把脉也没看出来什么,就是有点上火。 “败火的药,还是凉茶能好喝到哪里去。”齐宣看她出了些汗,拿起一边的扇子轻轻的扇着。 沈荒又躺了回去:“我想喝酸梅汤。” “行啊,我一会就去药房抓几副酸梅汤回来。” 齐宣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树荫底下凉,你打盹也别老是在这里打,要是倦的厉害就进屋睡去。” 沈荒勾着他的脖子:“不想动。”齐宣心领神会,把她抱起来往卧房里去。 前几天齐宣把厚,床帐换了下去,换成了更透气,豆绿色的帐子看着很有春天的味道。 沈荒扯住他的衣服:“跟我一起睡会儿。”齐宣不会拒绝沈荒,他放下一边的帐子,在她身边躺下。 不过一会儿,她就睡沉了,头靠着齐宣的胸口,腿也搭在他的腿上,圆润的脚趾无意识的蜷着。 可能是睡热了,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齐宣还没睡,他从一边拿过沈荒睡前随手放在一边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他们俩刚在一张床上睡的时候,沈荒的睡姿还是很端正的,就是齐宣喜欢抱着她,后来她也习惯了,加上怕冷,还会反过来缠着他,然后这个小习惯就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她再困也不能一直睡着,齐宣看着时候又把她叫了起来。 沈荒睡懵了,脸上顶着一个红印子,一直到齐宣给她戴帷帽出门的时候她才有些意识回笼。 “我们这是干什么去?” “你不是说想喝酸梅汤啊,我们去买酸梅汤。”太阳有点晒,齐宣翻出来一顶帷帽给她戴上,她微微抬着下巴,以便他给自己系好带子。 “哦。”沈荒把自己的手塞给他。 医馆药房里的酸梅汤都是配好了,到那里付了钱就能直接拿走,费不了多少功夫。 齐宣也不是非得她陪着出来,他就是怕沈荒睡多了,带她出来走走逛逛。 沈荒最近除了舌头不对劲,连点心都不怎么吃了,天一热她就也嫌腻。 “你不想吃糕点,我买了些花茶,回去给你做花茶冻吃。” 这个吃食还是原来他看沈荒吃玫瑰冻想出来的吃法,他想着玫瑰花都能做冻,其他的肯定也差不多。 “我想吃古董羹,有点辣的那种。”沈荒鼻子灵,路过十字街的酒楼就闻到一股辣香。 齐宣也闻到了,这家店的古董羹挺有名的,好吃还便宜,青州府挨着运河,百姓赚的也比别处多,下馆子打牙祭的人还是挺多的。 “那我们在这里吃完再回家。” 沈荒在花茶冻和古董羹之间犹豫了一下,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现在正是天色晚时,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店家的动作快,古董羹上的很快。齐宣去外面另买了煮好的酸梅汤,以免沈荒古董羹吃多了觉得辣。 古董羹一锅红汪汪的,空气中泛着香辣,光是看着就能想到肉菜下锅里能有多好吃了。 “慢点吃,你看你辣的。”沈荒吃的嘴唇通红,呲呼呲呼的停不下来。 “呼。”沈荒放下筷子,小口小口的喝着酸梅汤解辣。 沈荒和齐宣吃到天黑才往家去,一顿古董羹吃完,沈荒也不焉了,看着精神了不少。 “今天晚了,酸梅汤先别喝了,到明天再煮来喝吧。”齐宣把酸梅汤收了起来。 “嗯,不过玫瑰冻还是要吃的。”沈荒荡着秋千,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我记着呢,这就去。”齐宣从厨房里探出来头:“你热也别慌着脱衣服,夜里有风,你身上起一身热汗容易受凉。” 他也算是提前预判,沈荒马上放下了她正准备解衣扣的手,抬头假装看月亮。 齐宣也没拆穿她,进屋里去做玫瑰冻。 腌好的玫瑰蜜做冻不是很麻烦,一切都调制好之后就静置等着就好。 齐宣靠在门边,看着她荡秋千。沈荒的秋千荡的不高,因为她正仰头看着杏树的树冠。 “齐如月。”沈荒在喊了一声他。 “哎。”齐宣走进院子:“怎么了?” 沈荒冲着他张开双臂,齐宣看她松开绳子,生怕她站不稳摔下来,连忙上去抱住她。 “你想坐你肩上。”沈荒有些不好意思:“就像元宵节那天一样。” “好啊。”沈荒站在秋千板上,齐宣找好角度把她扛起来。 “你往前走走。”齐宣往前走。 沈荒拉下杏树的枝条,摘下一个小小的杏子放进嘴里,她又摘了一个塞进齐宣嘴里。 这果子一点点还不到成熟的时候,齐宣咬开就是又酸又涩的,还有一点点甜。 “酸吗?”沈荒俯身问她。 齐宣把自己的脸皱成一团:“酸啊。” 沈荒附在他耳边笑:“我也觉得挺酸的。” “等这些杏熟了,除了做成干,还能熬成酱,到时候我们熬一些,装在罐子里,走到哪里都能吃。” “嗯。”沈荒打开自己的荷包,拿出来上檀带来的荔枝煎,自己吃一个,喂给齐宣一个。 “这个还挺好吃的,我记得京城有家店卖的樱桃煎特别好吃,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齐宣嚼着荔枝煎,把做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你放我下来吧。”齐宣听见又把她放了下来。 沈荒让出来半个秋千,齐宣过去跟她挤一个秋千,好在他把秋千做的够结实,两个人坐着也没什么。 “荔枝也挺好吃的。”沈荒靠着她的肩,良辰美景,最适合互诉衷肠的时候,他们俩在这里聊吃的。 “是啊,荔枝在岭南一带可多了,价钱也可以,就是容易坏,运到这边价钱就得翻上两番。” “我们可以等荔枝快成熟的时候,去南边游历,这样就能吃上荔枝了。”沈荒看着杏还惦记着不知道在哪里的荔枝。 齐宣突然想起来厨房里的东西,一拍大腿:“你看我这个记性,玫瑰冻该好了,我去看看。” “我也去,让我来搅碎。” “行,不过不能一次性吃完,太多了,你要是都吃完肚子可受不了。” “知道了。” 第67章 解惑 沈荒的精神来的快,去的也快,该打盹就打盹,吃饭什么的一点也不含糊。 齐宣观察了好几天,都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所以他决定找个人问问。 “你睡吧,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沈荒松开抱着他脖子手,翻身滚进最里面呼呼大睡。 齐宣给她搭上被子,把自己的剑留在床边,打理好屋里的一切,还不放心的留了个结界才关了门往冥界去。 “哟,稀客啊,怎么想起来来我这了,还有怎么就你一个人,阿元呢?” 关于沈荒,最了解的肯定是颜良,所以齐宣到了冥府就奔着万疆宫来了。 齐宣行了个礼:“她在家里睡下了,我就一个人往这边来了。” “说吧,阿元出什么事了?”颜良看他有些焦急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跟沈荒有关的事。 齐宣组织了一下语句:“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大事,就是荒荒最近有些有些不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不适,把了好几次脉也没问题。” “我实在想不出来,就来问您了,您且听我同您仔细说说吧……” 颜良听他讲的这些,心里有了个大概。 “你别担心,她这个没多大事,以前也有过,是受她体内神火的影响,导致她的五感灵敏度可能有些下降,要是说她睡得多的话……” 颜良若有所思:“你们最近……就是……”他脸皮挺厚的,不知道为何,后半句他有点关心不出来。 齐宣看他这个样子,竟然有些懂了,眼一横心一闭,气沉丹田:“也就一两次……我看她整日困顿……就没……”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她在自愈,第二种就是她神火作祟之后仙力饱和,当然这两种情况也可能同时存在。” 颜良仔细想了想:“依我看,阿元这种情况可能是第一种,毕竟她稍微有点五感不敏的症状嘛。” “你放心没什么大碍,等她自己缓缓就好了。” 颜良也破罐子破摔:“你们是夫妻,也不用特意寻别的法子治,那神火我也取不出来,双修的法子比其他的也都好用,百利而无一害……自愈能快,饱和能疏解,反正你们自个活学活用去吧……” 他真的说不下去了,一把年纪还得给小辈讲这个,还是沈荒的夫君,颜良感觉自己修炼还是不到家,脸皮脆的不行。 齐宣说了句“告辞”,行过礼之后,匆忙离去,活像是后面有人追杀一样。 “那边那个,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参宿看见齐宣一闪而过,高声叫住了他。 长辈呼喊齐宣不好意思不应,回过头来对着她行了个礼。 “让我猜猜肯定是阿元出了什么事吧。”参宿和颜良一样,一猜一个准,虽然她这次不是猜的。 “是。”齐宣跟她相处下来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生怕她再语出惊人,着急的跟它道别走人。 “你着什么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参宿打断他的道别。 “其实吧,除了她在自愈,还有可能是那第三种可能,仙力饱和和自愈共存。” 齐宣听完感觉不太对:“您刚才不会偷听吧?”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听我说就是了。”她那可不是偷听,那是她本来就在那。 昨天参宿找颜良秉烛夜谈喝了一回酒,直接歇在了他的西偏殿,齐宣来的时候她正好醒,她也没露面,在一边听了半天。 “如果是第三种情况,那就有点小麻烦了。” 比起偷听齐宣还是更在乎这个“小麻烦”:“什么麻烦?” “她可能会沉睡,这个沉睡不一定的是时间,有可能是几天,几个月,又或者是几年。” “当然沉睡也是一定的,她还有可能会变成一种半沉睡的状态。” 沉睡齐宣知道,这个“半沉睡”他倒是不怎么清楚:“那半沉睡又是怎么回事。” 参宿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她会处于一个虽然醒着但意识模糊的状态,简而言之就是她六识之中的意识降到最低,甚至是封闭的一个状态。” 她话头一转,换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而且,你可能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阿元。” “什么?”齐宣不明白。 参宿决定在这里掐一段:“反正你要记住,虽然她封闭意识,但她也不是傻了,人还是会认识的。” “还有一点,因为意识封闭,她的反应力可能会更加迟钝,万一她真这样了,你记得看好她啊。” “哦。好的。”齐宣被她绕了进去,还不等他再回头去问前面的问题,参宿就已经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齐宣算着时间沈荒应该是要醒了,便没再折回去询问颜良,火急火燎的就往家里赶。 只不过他回来的还是有些晚,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春时好风光啊,绵绵似香烟,无风轻袅袅,入我青纱帐……” 沈荒坐在窗边,手持一柄鸳鸯戏水的团扇,轻轻敲击着窗棂,木制窗棂的响声合着她唱出来的吴侬软语,很是醉人。 她眼睛往门边一撇:“回来了。” “嗯,回来了。”齐宣站在窗前跟她说话。 “你听,我也会说苏州话。”齐宣换了口音同她说话。 “你怎么还会这个?” “我以前在苏州住过好长一段时间。那你呢,你怎么会的?” “苏州的昆曲唱的好听,我要是去苏州玩,总要去听一听,听得多了,也就会了。” “那我们等我们去苏州的时候,荒荒可得带我去听一出好戏。” 沈荒看着齐宣叹了口气,冲他招手:“进来。”齐宣离了窗边往屋里走去。 “怎么了?” “君上都跟你说了?”齐宣点头。 “就算是你要睡也没关系的,要是你睡了,我就一直守着你,反正你总会醒的。”齐宣没想到颜良动作那么快,他不过一来一回的空子,沈荒就知道了。 “我本来想过两天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急成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忘掉颜良刚刚跟她说的那些:“下次,有什么你直接问我就好,不用去找别人问。” “把窗户关上吧。”沈荒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去端烛台。” 齐宣关上窗户,沈荒端着烛台站在不远处。她慢慢走近,又突然吹灭了烛台。 “哐当”一声闷响,沈荒手里的烛台跌落在地。 齐宣解下她的发带缠绕在两人的紧紧相扣的手指之间,就像他们两人的呼吸一样纠缠不清 第68章 温情 双修这种事,你情我愿的,更别说他们俩还是夫妻,那真是情愿的不得了。 而且沈荒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大概是属于第三种情况。 所以她急需要把饱和的仙力渡出去,也需要好好的自愈。这段时间她努力的在两者之间找了个平衡点,但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双修的好处了,她从齐宣身上获取需要的,多余的渡出去,反正齐宣一个剑修,仙力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更别说是她转化过一轮的仙力了。 齐宣修炼那么多年那是实打实的自己修炼,也没有天材地宝什么的辅助,所以他的仙力很纯粹。沈荒很喜欢他的仙力流过自己经脉,感觉有点凉,极大程度上安抚着她体内躁动的神火。 在这件事上,沈荒还是很愿意配合,也就是多点少点的事,他们又不是不干。就是不知道齐宣是不是受她的仙力影响,比她坦白的那晚还要热情。 一连着几天,有时候天不黑就把她往床上撵,沈荒多少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荒荒……”沈荒咬着牙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打定主意不去理他,实在是他越理越过分。 “……元元……” 沈荒腰一软,咬着牙说道:“……你再乱叫……” 齐宣从后面贴了上来,贴在她耳边笑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就要哄她:“少君……消消气……” “……混账东西……”沈荒的嗓子比他更哑。骂人的话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 “少君好威风啊……吓死我了……”齐宣黏黏糊糊的靠着她的脖颈一个劲的蹭。 沈荒的脑子里就剩浆糊了,实在是想不到骂人的话,就又骂了一句“混账”。 “后半夜了……歇歇吧……”沈荒说他不理,她急得一口咬住他的锁骨。 “嘶……马上就歇了……”她咬的使劲,齐宣疼得抽气。 “荒荒受累了啊。”结束之后,齐宣讨好的给她揉着侧腰。 沈荒没什么反应,正当齐宣准备继续往上凑的时候,她突然转身一脚踹中齐宣的胯骨。 齐宣又没什么防备,被她这一脚踹的直接滚下了床。 沈荒揭开床帐的一条小缝去看齐宣,见齐宣往她那里看,她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他也不恼,一只手捂着胯骨,一只手扶着床沿爬上了床。 “荒荒。”沈荒抱着枕头不理人,“小心眼。” “你才小心眼呢。”沈荒枕着自己的枕头,把他的枕头抽出来抱着。 齐宣没了枕头,就往她身边靠,跟她挤一个枕头。 他一靠过来沈荒就感觉到热了,沈荒踢踢他的小腿:“把窗户打开吧,热的慌。” 眼下已经是春日末了,连夜晚都开始有些热了,连推开窗户灌进来的微风都带着一点热。 沈荒挂起一边的床帐,靠着床栏吹风。 “我的扇子呢?”她支着头看向齐宣。 “这呢。”齐宣拾起掉在地上的鸳鸯团扇递给她。 沈荒扇着扇子,视线从他散开的衣领划过,然后落在他锁骨的牙印上,她伸手去摸:“疼吗?” 齐宣感觉一阵阵细小的刺痛传来,嬉皮笑脸的跟她说:“我荒荒的牙口可真好,一口就能咬出血。” “疼疼疼,别使劲啊……” 沈荒又使劲按了按:“我看我就是还不够使劲。” “够了够了。”齐宣连忙把自己的锁骨从她手底下解救出来。 沈荒丢开扇子,齐宣拾起来扇子继续给她扇。 “你给我煮酸梅汤喝吧。”沈荒也不靠着床栏了,换了个方向枕着齐宣的腿。 “那么晚空腹喝酸梅汤肯定是要肚子肯定是要难受的,我给你弄点吃的,顺便吃点夜宵吧。” 沈荒翻身离开他的腿:“那你去吧。” “弄点红烧肉吃吧。”齐宣穿上衣服还没走远,正好听见沈荒点菜。 “那你这夜宵挺硬的。” 齐宣利落的烧起火,煮上酸梅汤就开始切肉做红烧肉。 不一会儿,沈荒披着衣服走了进来。 “少君又来监工啊。”沈荒揭开砂锅的盖子去看锅里的酸梅汤。 “我来给你打扇子。”沈荒拿着自己的扇子跟在他身边扇风。 齐宣弯了弯眉眼,冲她笑:“多谢荒荒了。” “不客气。”沈荒换了只手,空出来的那只手拿起案板上的小青菜就开始啃。 齐宣来不及拦住她:“怎么能生吃呢?” “我过个嘴瘾,还挺好吃的。”沈荒看他一直看着,以为他也想吃,顺手就把菜叶子递到了他嘴边。 齐宣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菜叶子:“确实,不是很涩,土腥味也没那么大,挺爽口的。” “但也别生吃那么多,我一会给你清炒一下再吃。”齐宣看她一直生吃菜叶子,没忍住开口阻拦她。 “哦,那你清炒过个水就好。”沈荒啃完最后一根菜叶子,恋恋不舍的转头看向刚刚开始做的红烧肉。 “我不想吃咸口的,放糖吃甜口的。” “放心我记着呢。” 齐宣干锅下肉,猪肉本身就能炒出来油,他也不用担心糊锅。 等肉炒的微微焦黄,他又把肉盛出锅。 一众佐料下锅之后,他又把红烧肉倒了下去,加上适量的冰糖,冰糖炒化,红烧肉炒出来糖色,齐宣又往里面加了一点荔枝酒,全当提味。 “腻吗?”齐宣夹了一块刚出锅的肉给沈荒尝尝。 沈荒吹凉之后,一口吞进口中咀嚼了起来:“不腻,好吃。” “那你等会,我给你炒一下小青菜。”齐宣把红烧肉盛出来,又停了酸梅汤锅底的火才去炒小青菜。 “吃吧,太晚了,吃完赶紧去歇着吧。”齐宣把酸梅汤倒出来放到她手边。 沈荒戳着红烧肉,不经意的回了一嘴:“哦,那你反思一下自己吧,不然我也不会睡那么晚。” 齐宣一时反驳不上来,把红烧肉往她手边推了推:“你吃……你多吃点,嗯……补补。” “哦,那你吃,也补补。”齐宣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挺好的。”沈荒把最后一块红烧肉从中间掐开分了他一半。 “什么?”齐宣咽下她分过来的那半红烧肉。 沈荒喝尽酸梅汤,只感觉通身热气一扫而尽:“这样就挺好的。” 齐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是挺好的,只是还不够,以后会更好的。” “那是自然。” 第69章 浇花 今天一早起来,沈荒就围着杏树一直在绕圈,步伐不紧不慢,甚至还有点惬意。 “你这是做什么呢?”齐宣端着茶水出来看了个稀奇。 “我算算日子。”沈荒端过茶水喝了一口。 齐宣摆开茶点:“那你算什么日子呢?” 沈荒叹了口气,颇为忧伤:“去明重上神那里问安的日子。” 齐宣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不就问个安吗,怎么还苦大仇深的?” 沈荒看了一眼树上还泛着青色的杏子:“不是问安难,是我等杏子熟难。” 齐宣更乐了,笑得腰都弯了,扶着石桌还在一直笑:“感情人家明重上神还没你的杏子重要啊。” 沈荒见他笑的如此开心,便有些羞恼,手一挥披帛正好甩到他脸上。 齐宣握着披帛使劲一拉,沈荒那头也使着劲,一个不防就被他拉了过去。他迅速的环着沈荒的腰,使了个巧劲把人拉到了自己腿上坐下。 “大白天的,你在院子里跟我动手动脚,也不怕别人看见了。”沈荒刮刮他的脸:“羞不羞啊。” 齐宣抱着她不撒手:“不羞啊,我羞什么,这是我家,我抱一抱我娘子怎么了。” “行了,抱一下就得了,我有正经话跟你说。” “哦,那好吧。”齐宣无不遗憾的放开她。 沈荒捋顺自己耳边的碎发:“再有一个月,我得往明重上神那里走一趟,顺道再去君上和老师那里看看。” “君上和老师那里到是没什么,我们一起去,明重上神不见外人,到时候你留在少君府等我就好,我回来之后,我们就可以收拾收拾去京城了。” 齐宣顺着她的打算掐算了一下日子:“照你那么算,肯定赶不上杏子成熟。其实我们还可以再回来一趟,反正我们也不急,到时候吃了杏再去京城也不急。” 沈荒想了想好像也是:“那也行。” “只是这样,我们在京城就待不了多长时间,我还算着日子想带你去南边过乞巧节和中秋呢。” “没事,京城居住人间帝王,规矩肯定多如牛毛,要是待的时间久了,我也待不住。” “那也行。”齐宣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只是那时依然是夏日,我们若是游玩着北上一路走走停停也得有个十几日,初夏也是热的,只怕路上会有些受罪。” 沈荒不以为然的抚平他眉间的印子:“你不都说了吗,走走停停,出游哪里有不受累的。” “左右我们俩也不怕什么,我们可以趁着夜色在山路上纵马,夏夜的山风吹在身上可舒服了。”沈荒趴在石桌上,团扇遮着半张脸,却遮不住她弯弯的眼睛。 齐宣看她笑的眉眼弯弯,自己也学着她与她面对面趴下:“好呀,正好夏天晚上星星多,我们还能找个地方看星星。” “那是挺好的。”沈荒新做的团扇上刺着一枝紫藤花,她看见团扇上的花想起来一件事:“呀,我差点忘了跟你说,天热了,紫藤花要勤浇水,以后都两天浇一次吧。” “我去浇水。” “我去吧。”齐宣先她一步打水浇花。 紫藤花正值花期,齐宣略使了点法术,让它生长了起来,连花带叶爬满架子,看着就很生机盎然。 齐宣打水浇花,沈荒就在一边看。 他浇完花抬头就看见沈荒站在花架子下面,紫藤花正好垂在她鬓边,那就是一朵浑然天成的簪花。 “你先别动。”齐宣扔下水瓢,折下一枝紫藤花簪在她鬓边。 沈荒等他摆弄好抬手去摸了摸:“还挺有新意的。” “等我们回冥界的时候,先去十字街买些点心果子,君上和老师都喜欢吃。” 沈荒随手拿出荷包里装着的樱桃煎,自己吃一个,分给他一个。 “桐花街南头的樱桃煎还挺好吃的,就是有些贵。”沈荒又塞给他一个。 “还行,只要你喜欢,那也不算贵。” 好在这处宅子原主人是个老夫子,家底厚,左右邻居也少,就是有几个也都是富贵人家,不然就他们俩花钱的这个招摇劲少不了被别人惦记。 “这个也买些,一并带去。”齐宣听见她吩咐自然是满口应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需不需要再多买一份,带去长生殿。”要不是他说,沈荒还真想不到这个。 “我往年只是去问安,问过就走,还真没带过东西去。不过你说的对,我是晚辈,礼数还是要周全些的,那就再多买一份,我一并带过去。” “那你知道明重上神都喜欢些什么吗?”齐宣这下可又把她给问住了。 沈荒想了一下:“明重上神喜欢什么吃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长生殿下喜欢吃云片糕和栗子酥,这两样买点,其他的比着送君上和老师买一份吧。” “那行,我记下了。”齐宣觉得沈荒这个逻辑没问题,虽然不知道明重上神的喜好,但是送他娘子喜欢的也可以啊。 “浇半桶水就够了,浇多了小心涝。”齐宣听见她说,往藤根下一看觉得也差不多了。 沈荒看见齐宣提着桶又去舀水:“不是都浇完花了吗,你还提水做什么?” “你看我都浇花了,干脆就手连着杏树都浇些水,以免连着不下雨,它们再都旱死了。” 沈荒觉得也是:“那我跟你一块。” “行啊,你等等,我去找襻膊,收收衣服好方便一些。”一株花不费事,一院子的那就有些费事了。 “嗯。” 齐宣放东西都是有地方的,没一会他就拿着襻膊折了回来,沈荒乖乖张开手让他给自己绑上襻膊。 “好了。”齐宣绑好之后还打了个蝴蝶结在上面:“你拿着这个水瓢浇水就好,我来提水。” “好。”沈荒很欢快的应了下来。 齐宣侧目去看认真浇花的沈荒,其实沈荒褪下一层清冷面,她就是个美丽的少女,柔软且温柔,偶尔还会有些小脾气。 当然在他眼里,沈荒怎么样都是好的。 “怎么了?”沈荒的呼唤一下把他散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齐宣收了收神:“没什么,就是我看你裙摆上沾了些泥点子。” 沈荒低头一看,裙摆上果然有不少泥点子:“没事,估计是浇水的时候溅上去的。” 齐宣蹲下来给她卷起来裙摆掖好:“这样方便一些,等一会弄完了,你就去换下来,我好给你洗洗。” “知道了。”沈荒又补上一句:“我还给你帮忙。” 齐宣忍俊不禁:“好呀,我们荒荒真勤快呢。” 第70章 问安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紫藤花过了花期,只剩下绿茵茵的叶,杏树上的杏子也褪去青色,只等着再过一段时日就能熟的甜腻人。 沈荒回头看了一眼大门:“我们走吧。” 齐宣看她有些低落:“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正好能吃杏,到时候我上树去摘,你可得给我扶着梯子,我怕高,说不准往下一看就摔了呢。” “那还是我上去找杏子吧。”沈荒怀着心事,一时没听出来他是在哄自己。 齐宣看她这样,生怕她一时当了真:“我逗你呢,我御剑御的那么好,怎么可能怕高。” “你又哄我。”沈荒回过味来,脸上鼓了鼓。 “哎呀,娘子莫要恼,我这不是看你不高兴吗。”齐宣牛皮糖一样围着她转,饶是沈荒再有不快也是烟消云散了。 两人这一去路上并未有耽搁,不过片刻就回了冥府,直奔万疆宫而去。 颜良许久不见沈荒,如今见了自然是喜不胜喜:“你瞧你,身上不舒坦还惦记着我这里。” “我好多了就来看看您,顺便从您这里拐去长生殿问安。” 颜良也差点忘了这回事:“诶,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还有这事呢。” “算起来就是今天吧。”颜良刚想打发她去长生殿,海潮就寻了过来,林椿生紧随其后,同她前后脚进来。 “君上,出事了,朝家老二……他要反!” 颜良一时脑子没跟上:“反,来反我吗?” 海潮缓了口气:“不是您,是朝家老二要造朝晖的反。” 沈荒面色一变,起来行礼,对着颜良凝重的说:“朝晖德行有亏犯下大错,囚于府中监禁是有些轻,但他执掌朝家多年,能力有余,相比之下朝景野心居多,德行比朝晖还要次,若是不平了他,怕是会出更大的事端。” 好巧不巧,颜良也是那么想的:“你说的有理,是该这样,朝晖前几日给我上了书,说他已经选定了继承人,以便隔绝监禁。” “我与他好歹有过君臣之情,纵使闹到现在这个样子,也容不得他被旁人欺辱,所以此事不妨让我去平。” 颜良迟疑了一下:“可你今天不是还得去见沈胤川吗?” “不如,我代少君去看看吧。”海潮主动请缨。 沈荒摇摇头:“你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 林椿生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朝家的事阿元肯定得去一趟,不然难免落了个袖手旁边的话柄。” “今日我从长生殿来,明重上神还提起来长虹上仙,说是要他一同去问安。今天竟然生了这出事,不如就让长虹上仙走一趟吧。” 颜良觉得有理,看向齐宣:“那就劳你走一趟。” “不算是劳烦,只是……”齐宣有些担心,虽然应下差事,但还是不太愿意离开。 “你代我去吧,我同海潮,再叫上青卫带上阴兵,不会有事的。”沈荒知道他没说完的话:“你早去早回。” 不等齐宣再说些什么,沈荒就带着海潮行礼退下又急匆匆的离去。 齐宣目送她们二人离去,自己也起身行礼:“这两个食盒是来之前,荒荒让我准备的,若是无事,我这就去了。” “那你去吧,早去早回。”颜良冲他摆了摆手。 林椿生叫住他:“你到了长生殿不用担心被拦,直接进去就好。”齐宣应声说“是”。 长生殿位置特殊,大神木长在一片名为穹海的汪洋之中,长生殿就在临近的岸边修建,正好位于冥界和九重天的交界处。 齐宣出了冥府招来祥云,腾云驾雾到了长生殿外。 这里因为位置特殊,除了长生殿主和她身边的近人,其余人根本靠近不了长生殿。 不过今天特殊,齐宣并未受到阻拦,他沿着水边走了一会儿,远远的看见了的就看见了长生殿的大门。 “九重天长虹,代妻沈荒前来问安。”齐宣弯腰行礼之后,对着紧闭的大门朗声道明来意。 他正想上去敲门,殿门自己就开了。 门缝里飞出来几片花瓣,齐宣打起精神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些花瓣跟在齐宣身边飘飘摇摇,他晓得这是给他带路的,十分放心的跟着花瓣一路走去。 那花瓣引着他进了长生殿的偏殿,此处偏殿也置了许多轻纱。 齐宣一进殿内,就看到层层轻纱之后有一个背对着他的黑衣人在打坐。 “问上神安。”长生殿里不会有外人,所以齐宣料定眼前之人定是。 沈胤川不言不语,也并未起身,只是淡声回了个“嗯。” 他没叫齐宣走近,齐宣也就没有前进,所以声音到他这里有点小,齐宣差点就没听见这个音节。 “今日怎么是你一人前来。”僵持这一会,齐宣本来都要开口告辞了,他也没想到沈胤川还会再开口。 “有人生事,荒荒被绊住了手脚,这才让小仙一人前来的。” “这样啊。”他说完之后就又没了之后。 齐宣又开始酝酿告辞,只是他总感觉这殿里还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他耳朵的问题,他好像还听到了一些铃铛的声音。 感觉至上,齐宣抓住那一瞬间的窥视看了过去,他果然对上了一双圆滚滚俏生生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从柱子后面露出来半张脸,看样子是个精致秀丽的孩子,见他看过来并没有受惊,反倒是好奇的打量起齐宣来。 “若是无事,你便自行离去吧。” “是。”齐宣收回眼神,把准备好的食盒放下:“这里是来之前荒荒叫我准备的一份点心,我给您放在这里了。” 也不知沈胤川听没听见,反正齐宣是没等来回应,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哇。”那个孩子从柱子后面蹭蹭蹭的跑了出来,她赤着足,脚腕上的两只金镯叮铃咣啷的挂着金铃。 “好多点心啊。”她把食盒提到沈胤川身边给他看。 她梳着双丫髻,上面挂着珍珠珊瑚珠串简单的装饰,脖子上还挂着黄金打的璎珞项圈,跟她胳膊上镶着红宝石的臂钏看着很配。虽然她穿着一身晃眼的富贵,但是却不落俗,白净圆润的小包子脸,看着很是娇憨可爱。 若是齐宣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脖子上的璎珞项圈沈荒也有一个。 “过几天我就送你走,你回去继续修炼吧。”沈胤川往食盒里一瞥,看见云片糕眼底暗了暗。 “啊?” 第71章 满月 满月吃的正欢,本来吃高兴的,听他这样一说手里的点心瞬间不香了。 “我不要,我都在那个地方待了三百多年了,我都要长毛了!”满月快速的吃完糕点,开始跟他撒泼打滚。 “你的化蛟劫迟迟不来,修炼也有些停滞,找个洞天福地温养着也是极好。”沈胤川根本不理会她的撒泼打滚,一锤定音。 满月见这招没用,马上收住,继续吃点心:“那……再过一段时间呗……我能去看看妹妹吗……” 沈胤川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她手指上的小肉窝,又看了看她几百年没变过的样貌和身量:“你叫她妹妹,她叫你妹妹还差不多。” 满月大怒:“我这个样子怎么就不能让她叫姐姐了,我……我这个样子多好啊……” 有时候她也很郁闷,自她化形到现在,就长过一次,从那之后,她就一直维持着十岁上下小孩的模样,再也未曾长大过。 满月又不是个好脾气,最厌别人拿她的样貌说事,不知道因为这个跟别人斗了多少嘴。 至于为什么没跟别人打起来过,那也是有原因的。 她天赋异禀,原来修炼不停滞的时候,那可谓是日程千里。加上谢昭他们都疼她,她浑身上下挂满了法宝,就算是与人打斗,旁人也讨不到几分好。 所以别人最多也就是在背后念叨她两句,还没人敢直接跟她动手。 满月吃完了点心就偷偷溜出了长生殿,沈胤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哎呦,我的乖乖,你怎么来了。”满月去了万疆宫,她一进门跟个小炮仗似的,颜良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头扎进了颜良怀里。 “我可想您了,沈胤川放我出来放个风,我就来看您了。”满月抱着他的脖子撒娇。 “林椿生呢,我还去找他呢,聂将军说他到你这里来了。” 满月对所有人都是直呼其名,谢昭和沈胤川也一样,主要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俩,叫爹娘的话多少有些腻歪。 至于对林椿生他们直呼其名也是有原因的,她也就是长的小,要是真计较起来,她可比林椿生的年纪大多了。 “朝家那边有点事,他去看看。”颜良从一边的食盒里捡出来一块绿豆糕给她吃,满月刚刚吃的有些多了,现在吃不下,颜良转手自己吃了。 “怎么了这是,耷拉着脸,那个不长眼的招惹你了?”颜良看着新奇,搂着她好一顿揉捏搓扁。 满月闷闷不乐:“还不是沈胤川,他过两天又要把我送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她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抱着颜良的胳膊继续撒娇:“君上你去说说他好不好,就让我在玩几天吧,好不好嘛……” 颜良虽然拿她没办法,但这事他略有耳闻,所以他决定站在沈胤川那边:“乖乖,这个我可说不了他,再说了,他也是为了你好,说不定你再一进一出就能变个漂亮大姑娘了呢。” 满月撅着嘴还是不高兴:“可是我现在也能变啊。”虽然是用仙力变的,不是自己长的。 “乖乖,他这是搁这里未雨绸缪呢,到时候你的劫来了,就算是你修炼不到家,那洞天福地也能跟你挡一挡,再则你在哪里他都知道,还有他给你挡着呢。” “你也别怨沈胤川管你管的严,他也是怕了。谢昭没了,他就看着你和你妹妹过呢,再说了当年他不也关着你妹妹嘛。” “你别看他整天要死不活的守在长生殿里,好像是什么都不管,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颜良跟沈胤川生气归生气,在孩子面前他还是念着沈胤川的好的。 “所以,乖乖,有时候还是要听他的,他不会害你的。” 满月被他这一通说的给唬住了,嗫喏的说“知道了”。 颜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看见她这个反应满意极了,不枉他费那么大劲忽悠。 “今天去长生殿里的那个是谁啊?”满月对那个敏锐的年轻人还是很好奇的。 颜良捏了捏她的婴儿肥:“你说齐宣啊,他是阿元的夫君,今天代阿元去问安。” “阿元,她是谁啊?”满月还没见过沈荒呢。 颜良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一个“荒”字:“她名荒,大荒的荒,是我新立的少君。” “哦,是这样啊。”满月又想到了什么:“我跟您说,就是她这个夫君,今天我偷看他的时候,一下子就被他抓住了,他还挺厉害的。” “他是个剑修,剑修最讲究人剑合一,他的感觉自然是灵敏的。”颜良耐心的跟她解答。 满月扯着他的袖子,期期艾艾的说道“君上,我能去长谷殿看妹妹吗,我从她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她呢。” 颜良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初:“你怕是见不到你妹妹,她生下来先天不足,一直都在长谷殿闭关呢,我也好久都不见她了,也是想她想的厉害。” 满月继续问:“那她什么时候能出关?”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说不定你下次回来她就出来了,或者还得好久,反正我也说不准。”颜良还一本正经的掐算起来日子。 “那好吧。”满月的小脸一垮。 满月在元元出生几个月之后,就被沈胤川送去一处洞天福地修行,如今快三百年过去,姐妹俩都还没见过。 “那妹妹叫什么名字啊?”说起来这个满月还有些惭愧,她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妹妹的名字,如今三百年刚出关,还是不知道。 “沈元。” 满月有些不解:“‘元’,那岂不是跟那位沈少君一个名?” 颜良拉过她的手,写了两个字:“不一样的,是两个字。” “那还挺巧的,她们俩还是一样的姓诶。”满月并未察觉有什么异常。 此时,林椿生正巧回来了。 “林椿生你回来了!”满月一蹦三尺高,扑向林椿生。 林椿生接住她颠了颠:“我们满月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啊。” “那是,我从不挑食。”满月可得意了。 “朝家的事平了?”颜良看他们俩闹,随口插了一句。 “平了,其实这事也没那么严重。” 第72章 螳螂 话说回来,齐宣从长生殿出来以后本想着去朝家看看,谁知他并不认路。 齐宣只好按下担心,循着路回了少君府等待。 他们俩之前向来都是坦诚相见,从来没有“报喜不报忧”的那一套,沈荒遇上事一定会跟他说。 这半天没动静,齐宣估摸着应该是没出什么事,他这样想着心里安定了许多,挑出来上次在少君府里看了一半的游记边看边等。 只是他也没想到,沈荒能去那么久,都是夜晚了,沈荒还没回。虽然冥君没有白天,但他的时间观还是在的。 齐宣拿着一把银剪子剪了剪烛心,让烛火燃的更亮了一些。 他靠在床边看书,一旁的烛火都灭了两回了,沈荒还没回。 后来他书也翻不下去了,心里急得团团转,屋里屋外的到处溜达,最后停在了府门等候。 齐宣在府门处等了好一会儿,在往外看的时候,看见一点亮光往这边来。 他仔细一看,心下大喜,果然是沈荒提着灯回来了。 “怎么去回来的那么晚?”齐宣赶忙迎上去,接过她手里提着的灯笼。 沈荒有些疲惫:“事不大,但是多。” 他靠近沈荒,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只一瞬间他汗毛都竖起来了:“发生什么了,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血腥味儿!” 齐宣带着她进了屋,翻过来翻过去的把沈荒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在她衣服上发现了好几个血点子。 “别找了,伤口在这呢,其他的都不是我的血。”沈荒主动挽起袖口,露出来包扎好的伤口。 “这是怎么弄的!”齐宣轻轻解下纱布,她右边胳膊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看得齐宣有些喘不上来气。 “不小心……帮海潮挡了一下。”沈荒话说一半看见他的眼睛,只好又把实话拽出来给他听。 这一道伤口几乎是跟她的小臂一般长,皮肉翻在外面,再深一点都能看见骨头了。 “疼死了……”齐宣低头对着她的伤口吹气。 沈荒还能笑:“早不疼了,我这头受伤,海潮那头就给我包好了。”她说着话,还动了动手给他看。 齐宣都快吓死了,连忙把住她的胳膊:“求你了祖宗,别乱动了,你看看,再有一点你就得伤到手筋了!”沈荒看他担心成这样,也不敢轻易乱动了。 “这几天你可好好养着吧,戒酒戒辛辣,不要乱动,注意伤口……”齐宣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有些无奈:“不要光我记着,你也要记着一些,现在天热,伤口可容易化脓发炎了。” “还是你记着吧,我又记不住。” 齐宣叹了口气,对着她又说不上来重话,轻手轻脚的又把纱布包了回去。 “我受伤的时候老师也在场,君上肯定会知道,明天我得赶个早去君上那里看看,免得他们担心。” “我省的了。” 沈荒伤着胳膊不方便脱衣,好在有齐宣在,他帮着沈荒脱衣收拾。 “你这个伤处理的仓促,还是得上些伤药才行。”齐宣翻箱倒柜找出来伤药和新的纱布,再次解开她包扎伤口的纱布。 齐宣打来水,给她清洗完伤口才 “有点疼。”沈荒缩了缩肩膀。 齐宣心疼死了:“我轻一点,马上就好了啊。” 他的动作一轻再轻,上药花了不少时间:“这就好了,你可小心着点。” “知道了。”沈荒扶着胳膊转了一圈手腕:“你别忙了,来跟我说说话。” “好。”齐宣脱了外衣,躺在她身边,伸手替她微微托着胳膊。 “朝家这事,其实挺简单的。”沈荒脸上笑了一下:“就是有点乱。” “哦,怎么说?”齐宣来了兴趣。 “这次朝景反他哥不是他俩老娘撺掇的,而是另有其人。” 齐宣有些意外:“诶,按理说不就该是他俩老娘吗,怎么还会另有他人。” “不是,朝晖虽然被关着,外面还有云野在,所以朝家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之前朝景就不安分,他早就当机立断,以养病为由关起来了他母亲,又削了朝景的权。”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沈荒清了清嗓子:“你还记不记得君上说朝晖上书请辞,连朝家新的继承人的物色好了。” 齐宣点头:“记得。” “那个人叫朝寻,是朝家旁支的孩子,朝晖看人的眼光不错,他的手段和心机都是上乘,要不是出了岔子,谁能想到这事是他捣鼓出来的呢。” 齐宣有点惊讶:“没道理啊,他不是朝晖新物色的继承人吗,只要再等等他就是朝家的新任家主,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干这种蠢事呢?” “他想来个螳螂捕蝉,没想到还有麻雀在后。” “可为什么啊?”齐宣没在现场,实在是不太清楚。 “朝寻跟朝晖很像,无论是手段还是性格,只是让朝寻寝食难安的是因为朝晖不止培养了他一个继承人,还有另一个。” “然后呢。”齐宣催着她往下讲。 “朝寻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尤其是疑心病,重的很。” “对于继承人的事,朝晖只在文书中跟君上说了,两个人中他选了谁,朝晖也没明确的说。” 听到这里齐宣有些明白了:“所以这个朝寻就撺掇朝景造他哥的反,然后自己好当螳螂,那还有你说的黄雀呢?” 沈荒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你想得少了,朝寻的野心可比你想的大多了。” “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朝寻的计划就是一石三鸟。” “朝晖虽然在放权,但大事还是他说了算。再加上一旁还有一个人看着,朝寻也是疑心病发作才铤而走险。” “他先是教唆朝景造反,再把另一位牵扯进来,到时候他置身事外,可以把这一切都撇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里的第一只鸟坐实了自己的位子,第二只鸟是除掉了朝景这个难缠且没脑子的另外第三继位人,第三只则是朝晖的信任和他手里的握着的权利。” 齐宣前后思忖了一下,恍然大悟:“那这个朝寻还真是好心机啊。” “是啊,到时候他置身事外高枕无忧,别人也只会以为是朝景又犯蠢。而另一个人他也安排好了,直接在这场乱动中死去,他倒是好心,还给了别人一个好名声。” “那只黄雀呢?” “黄雀也是鸟。” “所以是朝晖,还是……?”齐宣大胆猜测。 “是朝晖培养的另一个人。” 沈荒坐起来,靠着床栏:“就我看,她的手腕和心智绝不逊于朝寻,朝晖怎会看不出,你猜朝晖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选择她。” “为什么?”齐宣也不明白。 “因为,她是个女子。” 第73章 黄雀 “此女名曰朝慈。” “莫非朝晖对女子有什么偏见,那也不应该啊,要是他真的有什么偏见,那干嘛一开始还要培养人家呢。”齐宣有些不解。 沈荒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这才是朝晖的高明之处。” “或者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选朝寻,但他又给了朝寻野心,还任由朝慈藏拙。” 齐宣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让她靠的刚舒服些:“朝晖这是把朝寻给这个朝慈当磨刀石啊。” “是也不是。” 沈荒扯着他的头发在指尖不停的打转:“朝寻是旁支嫡子,后面站着旁支。朝慈不一样,她的父母早逝,与朝家任何人都不相干。” “朝寻有才干不假,我刚刚说了他疑心病太重,野心也太重,还有妒心,零零总总加起来说好了是浮躁,说不好就是他比朝晖的阴郁中还多了点阴毒,总之就是有点心思不正。” 沈荒觉得背后说人是非不好:“这可不是我听来的风言风语,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而且他有时候还拎不清,太过倚重他的旁支亲人。” “有句话说得好,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在某种他还被这些人坑过一回。” 齐宣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旁支的人见朝晖迟迟不定,向他施压了吧?” 沈荒亲亲他的脸颊:“猜对了!” “因为朝慈是女子,她刻意藏拙,加上朝寻锋芒毕露,还有朝晖若有若无的暗示,那一支旁支也是觉得十拿九稳。” “所以他们的脑子就集体离家出走了?”齐宣要笑死了。 朝晖是朝家的掌权者,他还好好活着,这些人就去逼他,以朝晖那个疯劲,上位者的疑心的毛病肯定是有的,那些人的举动无异于是把朝慈往朝晖身边推。 “朝寻的反应也是够快,当场就跟朝晖请罪,朝晖当场没说什么,此举肯定会让朝寻多想。” “这件事就在前不久,也算是推着朝寻犯错的一个原因吧。”沈荒还特意跟他说了一下时间线。 “那朝寻是哪里出错了,竟然被抓了个正着?”齐宣微微偏头,方便她揪自己的头发。 沈荒以为是自己揪疼了他,索性就放开了他的头发:“朝寻自大,以为尽在他的掌握之下,殊不知朝晖哪怕不在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朝慈抢了先。” “不得不说朝慈的脑子真是好使,她先是把事情闹大,让朝寻不好在明面上对她下手,又顺手在动乱中处理掉了暗地里的刺客,跟朝寻合作按住朝景,又在我们到的时候把朝寻教唆朝景造反的证据直接呈上。” “朝寻叫她这一套下来打的措手不及,估计是没想到朝慈弄的那么全面,直接把他给按死了。” 沈荒想到朝慈精彩的表现很是欣赏:“你都没看见,朝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朝寻,还一本正经的问他为什么那么做。” “朝寻人都崩溃了,喊着让她别演了。” 她“噗”的又笑了一声:“那朝慈还还真就不演了,瞬间变脸,朝寻被人压着都快气的冒烟了。” “还有,朝晖本来想直接弄死朝寻来着,却被朝慈拦了下来,改为流放北极苦寒之地。” “朝寻说成王败寇,他认,但是他不服,今日他不死,来日朝慈就得防着他卷土重来。” 齐宣:“哇,那么有魄力的吗?” “丢人不丢面呗,你猜朝慈怎么回他的。” “怎么回的?” “她说,随时奉陪,手下败将。”沈荒很不厚道的跟齐宣一起笑了:“你是没看见,朝寻的脸一下就黑了。” 这对没心没肺的夫妻相视一眼,很不厚道的笑成一团。 沈荒打了个哈欠,把受伤的胳膊往上挪了挪:“我还去看了一次朝晖,他听说之后好像并不意外,就是问我他能不能见一见于和卿。” “你怎么说的。”齐宣看出来她已经有些困了,揽着她背的手轻轻的拍着。 沈荒眼角沁出来一些泪花:“我没答应他,但我回去问问于和卿愿不愿意,如果于和卿愿意,我可以让朝晖见她一面。” 她已经困了,齐宣按着她的眼睛揉了揉,挥手灭去了床边的烛火:“睡吧,很晚了。”齐宣亲了亲她的额头。 沈荒换了个角度躺着,把头挪回枕头上,受伤的胳膊也往上挪到了齐宣的胸膛上放着。 就着这个侧躺的姿势沈荒睡得舒服也不会压到胳膊,齐宣轻轻摩擦了几下她胳膊上抱着的纱布,低头贴着她的额头,同她一起睡去。 可能是伤口疼,沈荒睡得并不安稳,她还总是无意识的翻身,齐宣留了只耳朵给她,她一翻身,齐宣就替她扶着胳膊放好。 齐宣其实并不困,他觉短,也只有沈荒在身边的时候他可能会睡得多一些,今天有些晚了,他怕沈荒翻身没弄好,伤口再裂了,所以他睡的很浅,第二天沈荒一动他就醒了。 “我吵醒你了?”沈荒下意识的就想揉眼睛,所以她抬起了受伤的胳膊,好在齐宣反应快,给她按了回去,于是沈荒换了个胳膊继续揉。 齐宣撇开粘在她脸上的碎发:“没有,你不动,我也该醒了。” “几时了。”沈荒又倒回他身上,贴着他的脖颈蹭了好几下。 齐宣伸手挠了挠自己有些痒的脖子:“还早呢,你还睡吗?” “不睡了,去万疆宫吧,免得君上担心。” “那好,我给你找身新衣裳,昨天那身沾上了不少血点子,穿不了了。”齐宣翻身下床去她的柜子里翻衣服。 沈荒也翻身起来坐在了床沿上:“不用太正式,找一件常服就可以。” “我记得有件全黑的长袍,找出来那件就可以。”沈荒看他像是挑花眼了一样,干脆自己要了一身。 她白,今日一身黑那就显得更白了,还很纤细。 齐宣给她梳头的时候忍不住的问她:“我怎么感觉你怎么又瘦了呢。” “衣裳显人瘦而已。”沈荒递给他一条青色的发带:“简单扎起来就好,不用梳起来了,坠得我头皮疼。” 齐宣听她说头皮疼,又把发带的位置往下移了移,扎的散了很多,他也多系了几圈,免得直接松开了。 第74章 反抗 收拾好之后,两人携手往万疆宫去了。 万疆宫里的颜良比他们还早,看着像是在等他们。 颜良见他们来了,冲着沈荒招手示意她过去:“椿生同我说你伤着胳膊了,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沈荒挽起宽大的袖口给他看。 颜良小心的握着她的手腕看了看:“看着还好,你也别不在乎,好好养着。” “是。” 齐宣看着颜良努力克制着快要溢出来的担心,心中很是意动。 “昨日沈胤川有跟你说什么吗?”颜良关心完沈荒,看向一边的齐宣。 齐宣马上坐直了,微微前倾着身体,答道::“也没说什么,明重上神看我一个人去的,还问起了荒荒,我只说荒荒有事,怕误了日子,就让我一个人过来了。” “还有吗?” “没了,他只说要是没事我就能走了。哦,还有点心,我和荒荒给他也准备了一份来着。” 颜良在心里又骂了一声沈胤川,但还是笑着跟他们俩说话:“沈胤川那个人就是冷了点,你别介意。” 他那个死样子也不止对着齐宣,对沈荒也一样,年年去的时候绝对说不过三句话,跟例行公事似的。 “没事没事。”齐宣并不在意这些。而且长生殿下是颜良的妹妹,那沈胤川就是他妹夫,四舍五入沈胤川还算是他和沈荒的长辈,那他就更不能介意了。 齐宣刚想说他还在长生殿里看到一个孩子,满月就从后殿跑进来了。 她快速跑到颜良背上趴着,露出来一双眼看着对面的沈荒和齐宣。 “这是满月。”颜良把她从自己身后拉出来。 满月扑向沈荒,沈荒伸手接住她。 她凑近沈荒的脖颈处轻轻嗅了嗅,又看了看沈荒的脸,感觉有点熟悉,还有点安心。 沈荒僵硬这不太敢动,主要是满月浑身上下都是一种小孩子的软,是那种她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给人家捏碎了的软。 “我喜欢你。”满月贴着沈荒的脸蹭了蹭,她看向齐宣:“我也喜欢你,你带来的点心很好吃。” 齐宣哑然失笑,从荷包里抓出来一把松子糖给她:“我现在没有点心了,倒是还有些糖。” 满月接过糖转身坐在沈荒,喜滋滋的往嘴里送。 “拿我的东西借花献佛?”沈荒借着满月的身体挡着,伸手去掐齐宣的腰。 齐宣稳住自己的表情:“哎呀,没有,你喜欢吃,我带了好多呢,给她一小把,剩下的都是你的。” 这点小动作颜良不会看不见,他乐呵呵的装看不见。 沈荒今天还没换药,所以两人也没待多久。 反倒是满月十分不舍,嚷嚷着要跟着他们去玩。 “你今天先别去了,你一天没回去了,沈胤川正找你呢。”颜良把她捉了回来。 “那好吧。”满月肉眼可见的蔫了,趴在颜良的膝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俩走了。 “你喜欢她呀。”齐宣感觉沈荒很高兴。 “嗯,喜欢。”沈荒直接说了出来。 齐宣有点吃味:“你都没那么直白的说过我。” 沈荒笑了笑:“你跟一个小孩子比什么?” “那……你快对我说‘你喜欢我’。”齐宣期待的看着她,而沈荒像是逗他一样,张嘴又闭嘴。 “我不喜欢你。”齐宣的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都要跳出来了,“我爱你。” “咱下次说话别大喘气,一次性说完行吗,我的心叫你刚刚那一下停的差点都要不跳了。” “你摸。”齐宣抓着她的手摸自己的心口。 一阵强劲且急促的心跳顺着她的手掌传了过来,沈荒有意作怪,摸完之后,还用指尖使劲的在他心口上按了几下。 “你干什么呢,调戏我啊。”齐宣关上门,背靠着门:“胳膊不疼了吗?” “疼。”沈荒用自己受伤的胳膊抵着他的脖子:“但是不妨事。” 她的胳膊卡着齐宣的脖子,齐宣也不太敢低头,怕压着她的伤口,正好给了沈荒为所欲为的机会。 齐宣很清楚的知道沈荒可以在糯米团子和芝麻馅汤圆之间切换,比如现在她就是个白汤圆,切开就能流出来黑乎乎的芝麻馅。 “你不反抗一下?”沈荒把胳膊往上移了移,齐宣半被迫的微微仰头。 “我为什么要反抗?”毕竟沈荒主动的次数挺少的,说不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这样任人采撷的样子显得我很无赖。”沈荒收了收胳膊,特别真诚的说:“要不你还是反抗一下,或者……我让你调戏一下……” 齐宣低头看向她,眼睛都是亮的,沈荒本能的觉得不太好,下意识的转身就要跑。 只可惜慢了一步,只来得及转个身,就被齐宣拦腰带了回去,两个人的站位也随之变化,现在是沈荒被抵在了门上。 齐宣靠近她,碰了碰她的鼻尖:“不是说我让反抗调戏你吗,你跑什么?” 沈荒觉得他耳朵有些不好使:“有没有可能,我说的是反抗和调戏之间选一个,而不是让你同时进行。” “是吗?可是我要是反抗了,那不应该就应该是我反过来调戏你吗,这明明就是可以同时进行的啊。”齐宣一本正经的忽悠她。 沈荒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绕了进去:“是这样的吗?” “是的。”他俯身贴在沈荒耳边说,顺便亲了亲她的耳垂。 这两人都准备好在白天继续干点坏事了,可沈荒身后的门突然被敲响,吓得两人同时挪向一边。 “君上,你在吗,我来送点东西。”是海潮在敲门。 齐宣有种干坏事被抓包了的感觉,但他还是快速的给沈荒整理好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沈荒瞪了他一眼,咳了两声清嗓子:“来了。”她嘴上这样说着,去开门的却是齐宣。 海潮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看见他们俩从紧闭的门里面出来心里也猜到了一些,可门口开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是朝家那位新家主送来的拜帖,是朝慈亲自送来的,只不过朝晖之前被你卸了权,她进不来,就托我送过来了。”海潮把那封烫金的拜帖递给沈荒。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海潮脚下生风,飞快的走了,沈荒甚至都没来的及开口叫住她。 沈荒手里的拜帖被齐宣抽走了,她人也被齐宣拖了回去。 齐宣一手拿着拜帖,一手环着她的腰把她抱离地面。拜帖这种东西不能乱丢,他刚好之后,空出来的手还特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口。 “拜帖一会儿再看吧,现在你要不要先看看我。” 第75章 心计 “唉。”沈荒懒懒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齐宣从她背后拥了上来。 沈荒嫌他热,又嫌胳膊搭在他身上不舒服。齐宣挪了个地方,让她睡在了外面。 “你还真是……”沈荒看了看自己新包扎好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我怎么了?”齐宣把手搭在她的后脖子上摸着。 “折腾完我,你还能记得这个,脑子还挺清醒的。”要是换成她,记不记得先放一边,她得先有力气爬起来。 齐宣的手不比她的细,有点茧子,摸在她脖子上,不怎么痒,有点挠痒痒的舒服,沈荒眯着眼睛任他摸。 “我就当你夸我了。”他手臂一捞,摸到床边的六角半桌上放着的拜帖。 “没别的话,说是过几天会来亲自拜访,你还要看嘛。”齐宣晃了晃手里的拜帖。 沈荒伸手撇开:“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是放在我眼前看的,你能看见我也能看见。”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闭目养神没看见呢。”齐宣顺手又把拜帖放了回去。 “话说回来,你堂堂一个少君,怎么能那么闲。”他们俩厮混半天竟然也没什么人来打扰。 “冥界诸部各司其职,自然是不必事事询问。” “再说了,有君上在,我也懒得揽权争利。” “这倒也是。”放眼三界之内,还真不会有人能活过颜良,估计跟他熬着,只会把自己熬死。 而且依着颜良对沈荒的在意,旁人根本管不到沈荒头上。 沈荒感觉自己眼皮子有些打架:“你知道三阶吗?” 齐宣想了一下,耳熟但不清楚:“好像听说过。” 沈荒叹气,有点心累:“三阶其实很简单,君上是第一阶,长生殿下是第二阶,长谷殿下则是第三阶,但是她长年休养,三阶的权利就暂时移交到了我手上。” “历代怀王都属于一阶,参宿和老师是长生殿下的二阶,海潮和青卫则是第三阶。” “三阶的人没有先后,随便拉出来几个人那都是能同生共死的,我也一样。”沈荒话说的虽然轻,但是却异常郑重。 齐宣心尖一颤,额头抵着她的背:“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用我身上也正好,你做什么都有我呢,大不了你死我也死……” 沈荒翻身过来,也没顾她受伤的胳膊,精准的捏住他的嘴:“胡说八道,眼下正是太平的时候,你说什么死不死的。” 齐宣看她活似一只炸了猫的小猫崽,不住的在她头上摸蹭。 “是我嘴欠了,你胳膊还没好呢,要是你想掐我还是换个手掐吧。”齐宣把她的手挪开捧着,抓起她放在自己唇边。 沈荒也不客气使劲的拧了一把他嘴边的肉:“下次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拿剪子剪你的嘴。” “我知错了,娘子不要恼,饶了我这一回吧。”齐宣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了跟沈荒贫嘴。 “我要睡一会儿,你看着时间叫我,我要去一趟芳华殿。”齐宣知道她是要去见于和卿。 “那你睡吧,到时候我叫你。” 沈荒松开他的脸之后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状态,背对着他躺下就睡。 虽然她嫌齐宣靠着热,但齐宣还是习惯性的揽着她。而沈荒没睡着之前觉得热,睡熟之后也会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缠。 去芳华殿这事不急,齐宣也没急着叫醒沈荒,而是掐着她快自然醒的点才提前叫醒她。 “我不在的时候,少君府你做主,要是有人来或者有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 沈荒嫌黑色长袍热,换了一身蓝衫配白裙,挽着与雪白长裙同色的白纱。 “这可是你要我自己当家做主,早点回家。”齐宣冲着她的背影又补了一句:“晚回来吱个声,我去找你。” 沈荒没回头也不说话,握着白沙在半空中挥了挥。 芳华殿离少君府并不远,沈荒没走几步就到了。 沈荒到的时候芳华殿没有人,于和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进入殿中,迎面而来的就是那幅显眼的挂画。沈荒仰头看着那幅挂画,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她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对着前辈的画像有些失礼了。 沈荒借着烛火点燃供奉用的香,鞠躬之后,插进香炉里,然后恭敬的拜了三拜。 “沈少君……是你吗?”沈荒转头一看是于和卿抱着一束鲜花回来了。 “这个……我在这里闲的很,就向海潮仙君要了些花籽,在后面种了些花。” 于和卿忙着替换供奉的鲜花,沈荒就在一边看着。 “沈少君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于和卿把她引到自己休息的偏殿,奉上茶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落落大方不见扭捏。 沈荒看了看茶水:“朝露烹茶,好雅兴。” “我收了好多,少君喜欢,您可以带一罐走。” 沈荒两眉稍挑:“那我就不客气了。” “朝晖说他想见你,你想去见他吗?”沈荒直接开门见山。 于和卿笑了笑:“您要是让我去见他,我很有可能会拼尽全力杀了他。” “当然某种意义上我也要感谢他,有了他闹出来的这一遭,我也不必身不由己的嫁人成婚,相夫教子。还给我开了另一条路。”于和卿经过沈荒的仙力固魂,她很有资质,只要潜心修炼,做个鬼仙也是可以的。 “要是再来一回,我就不会这样,打断他的腿什么的都太轻了,我还会跟他回来,然后直接架空他。”于和卿眼里全是跃跃欲试。 沈荒心神一动:“你跟朝慈合作了,是她帮把朝晖私藏你的消息传出去的?” “少君真是聪明,我们都是女子,互帮互助也不稀奇。”于和卿并不掩饰这件事,就算今天沈荒没问,来日肯定还会有人查到,还不如现在就大方承认了。 “我很好奇,你为人时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吗?不瞒你说,也不怕你笑话,我是天生的野心勃勃。” “我是天子脚下皇商家的大小姐,世间富贵我都见过,我比我的兄弟强了百倍不止,可我的父亲还是只看着他们。” “就只差一点,我就能成功的拿到属于我的东西。”于和卿捏着茶盏的手不断收紧。 第76章 女子 “你的东西?”沈荒隐约猜到了一些她话里的意思。 于和卿丝毫不惧的跟她对视:“对啊,我的东西,只要我有能力能争取的到,那就是我的东西。” “我那些兄弟一个赛一个的蠢,自视甚高的在我面前洋洋自得,甚至连朝寻的一半都不如。要不是出了这次意外,估计他们早被我赶上街了。” “真是一群蠢货啊。”于和卿留了一手,就算是她死了,于家也不会好过。 反正她娘早就死了,至于她爹早就成了后爹,薄情后爹陪恶毒后娘真是天生一对,只是可惜了,她看不见那些人急得跳脚的样子了。 “我没什么事,去不去见朝晖钱都在你。”沈荒眼里闪过些许欣赏:“要是你不愿意在这里呆可以去朝慈身边,想必你们会很合拍。”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去朝家在朝慈身边。”于和卿只考虑了两秒。 “你去了朝家,那可就又跟朝晖一个屋檐下了。” 于和卿把茶盏放下:“我会怕他,要不是前一段时间我实在虚弱,或许我还有可能直接带着朝慈兵变。” 沈荒有些奇怪:“你那段时间的虚弱难道不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吗?” “才不是,对我来说活着才能有一切,我那是故意的。”于和卿可不会轻易寻死。 “朝晖那个人就是太偏执了,他把我虏来,总想着困住我,哪怕是朝家人人惧怕尊敬我又如何,没有自由,我不想要。” “但凡他没这个偏执的心理,说不定我还会喜欢他点。”于和卿说是这么说,可没有半点后悔。 “你随时能走,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决定,不会有人难为你的。” “多谢沈少君。”于和卿绝对真心的对着她行了个礼。 “你也是个好女子。” 于和卿听她这么说,稍微一愣,但她没有应下,只是淡淡的笑着。 沈荒没什么事,带着那罐朝露慢悠悠的往少君府回。 齐宣这边沈荒刚走,少君府里就来了人。 前面是蹦蹦跳跳的满月,后面跟着林椿生和另一个佩着抹额,武人打扮的男人,齐宣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能是他之前和沈荒八卦过的聂将军。 “都请进。”齐宣把三人请进屋里,摆上茶点待客。 林椿生左看右看都没见到沈荒:“怎么就你一个人在,阿元呢?” “荒荒去了芳华殿,这才刚走,估计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这样啊。”满月耷拉着脸有点失落。 齐宣从乾坤袖里掏出来一只异常精致的绣球:“这个绣球我买了一对,这只就送给你了。” 满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椿生,林椿生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接下了绣球。 虽然她的年龄可能比齐宣都大,但满月现在就是一副小孩子模样,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一把年纪还玩小孩子玩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林椿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在一旁玩闹。 林椿生知道满月出生好多年之后才化形,化形之后就是幼童模样,而且她只长过一次,长完之后就是现在的样子。 她还被变相的关了三百年,一直到现在不光不长个,连心性也不长,林椿生思及此处也没办法,心里默默叹气。 “这是长虹,阿元的夫君。”林椿生向一边的聂怀远介绍齐宣。 聂怀远点点头,齐宣连忙作揖行礼。 “满月闹着来你们这里玩,我和聂怀远也顺道过来看看阿元的伤养的怎么样了。” “荒荒的伤没碰到骨头,快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伤口有些深,可能会留印子。” 沈荒只跟他说是挡了一刀弄出来的伤,但肯定不是被寻常兵器所伤,要不然早就愈合了。 “这个药,不留印子。”聂怀远拿出来一个小瓷瓶推过去。 “多谢聂将军。”齐宣都不用打开看,光看瓶子就知道肯定是上好的伤药。 齐宣刚收下伤药沈荒就回来了,他清楚的看见沈荒进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挺了挺腰板。 “老师,聂将军。”沈荒对着他们二人问安之后才坐下。 “你回来了呀。”满月抱着绣球玩,见沈荒落座立马蹭到了她身边。 沈荒捏捏她的脑袋,把从于和卿那里顺手拿的几朵小花点缀在她细软的发丝上。 满月毫不在意,玩着绣球靠在她身边,由着她摆弄自己的头发。 她坐不住,等沈荒摆弄完自己的头发之后干脆变回了原型,到处打滚。 齐宣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蛇,打了几圈滚之后,顺着他娘子的胳膊一路爬到她娘子的脖子上,这只小白蛇还亲了亲沈荒的脸。 沈荒嘴角露出来一点笑,她伸手点点小白蛇的脑袋:“雪蟒……雪蛟,嗯……小帝姬?” 雪蛟以食恶念为生,它们最开始出生的时候并不是蛟,而是蟒,在经历过化蛟劫之后才会真正成为蛟。雪蛟虽然不是龙,但正是因为它们食恶念的特殊性,所以雪蛟一族极其强悍霸道。 在千年前的一场大战中雪蛟一族几乎全族覆灭,满月就是雪蛟族族长夫人带着一窝小雪蛟出逃的时候唯一幸存的那一个,现在还是雪蛟一族唯一还活着的那一个。 雪蛟族族长的遗脉,尊称一声帝姬也是应该的。 “小帝姬好啊。”齐宣刚飞升的时候没事干,翻看了好多九重天的典籍,自然也是知道雪蛟的。 只是现在满月还不是雪蛟,而是一条小雪蟒。 满月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尖,在几人之间窜了好几圈,然后又整个盘到绣球上,自己跟着绣球一块滚着玩。 跟着球一起滚,肯定晕,满月滚的晕乎乎的变回了人,趴在林椿生膝头眼冒金星。 齐宣借着沈荒的肩挡着,在后面偷偷的笑,而沈荒正在说于和卿的事。 “你做的很对。”聂怀远对沈荒放于和卿去朝慈身边的做法很是赞同。 他们说了很久,满月一直在到处玩,她现在精力发泄完了,也就累了,趴在聂怀远肩上有气无力的跟送出来的两人道别。 其实她刚刚还揪着沈荒的衣服不放想要留下呢,最后还是被林椿生哄走了。 第77章 朝慈 “这是什么?”齐宣这才看见沈荒带回来的东西。 “朝露,烹茶用的,我从于和卿那里拿来的。”没了别人在,沈荒放开披帛,歪在里间的罗汉榻上翻书。 “你看这个。”齐宣拿出另一只绣球往沈荒面前一送。 比起送给满月的那一只,这只更大一些,更别致一些,上面绣了好多人物画。 “满月那个是你送的?”沈荒接过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玩。 “嗯,我本来就想买你这一个,但这是大小一对,我就都买下来了。” “挺好的。”沈荒转着球看上面的画:“这都是小孩子玩的,你怎么还买这个给我玩。” “这不是我看着好看吗,你就算不玩,摆着看看也行啊。” 沈荒想了一下:“我在一个箱子里也看到好多小孩子的玩意,应该是我的,但我不记得我玩过。” 齐宣好奇心上头:“是吗,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沈荒带着他在藏书阁里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箱子。 齐宣用手一抹,摸到了一层灰尘:“嚯,那么多灰。” “你看。”沈荒打开盖子,从里面捞出来好多玩具。 “还挺多的。”齐宣拿着一只拨浪鼓转。 “我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沈荒拿着两个木头小人玩。 别说这个了,她的记忆跟断层了一样,从三百年前她受伤醒来开始,在那之前的记忆,她真的是一点都没有。 齐宣对这件事心里有个影子,但他不能说,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你这个伤也不是小伤,或许以后还会记得的。” 他把几个小泥人排成一排,捧给沈荒看:“你看,你现在不就记得它们了吗?” “有道理。”沈荒把他手上的小泥人从高到矮排列。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荒和齐宣没有着急走,一来是沈荒还要养伤,二来就是等着朝慈上门拜访。 朝家事多,两人连着等了好久,才等来了朝慈。 “臣下朝慈,拜见少君,承天之佑。”朝慈穿着一身猩红的衣袍,撩袍下拜,她发髻两边的珍珠串也随之轻轻晃动。 “免礼。”沈荒自主殿高层而下,在她身前站定,托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还是你厉害一些,竟然将朝晖都耍了一番。” “少君过奖。” 沈荒松开手拿出一把匕首:“这是前几年聂将军送我的,是从深海挖出来的精铁制成,今日送你,全当是我贺你接任朝家的贺礼。” 朝慈双手接过:“多谢少君。”朝慈谢的真心实意,沈荒此举无异于告诉外界她认下了朝慈朝家主的身份,以后无论是朝家人还是外人说她想攻击她那都得掂量掂量。 “于和卿回了朝家,她去见朝晖了吗?”沈荒叫她起身。 朝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尘鞅去见了老师,嗯……两个人还挺和谐的,也没起什么冲突。” 尘鞅是于和卿的小字,是她亲娘在世的时候取的,从她的小字上不难看出她娘对于和卿的祝福。于和卿也应了这个小字,向往自由。 “其实老师他早就把尘鞅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他旁边,尘鞅听说之后也没说什么。” “没看出来啊,他还能是个情种。”沈荒无不嘲讽的笑道。 朝晖这一步棋走的又险又妙,他也算是虎落平阳,可没有犬敢去欺他。于和卿此时回到朝家少不了被难为,但朝晖一旦把于和卿早就是他夫人这件事传出去之后那就不一样了,朝家前家主的夫人够硬,除了能护着于和卿以外,于和卿还能顺利的插手朝家大小事宜。 “云野心不在你,于和卿在,你也不必在乎。” “是。” 沈荒回身看她:“匕首在你手,我金言玉口可许你宝刀出鞘,至于见不见血,全都在你。” 朝慈瞳孔收缩,嘴角露出来一丝笑:“臣下定不辜负少君美意。” “我乏了,你要是没事就走吧。” “少君慢走。” 沈荒冲她点了点头,翩然离去。 “我听你跟她说的话,那是话里有话啊,怎么回事啊?”齐宣没来冥府几回,闲话八卦听了不少。 沈荒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想要先吊吊他:“你在这里偷听。” “不是你叫我在这里给你找清心丸的嘛,我那是顺带听的。”偷听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就这些日子,他都不知道跟沈荒偷听了多少回了。 “在等两日,你就知道了。”沈荒神神秘秘的不肯说,齐宣心里抓耳挠腮的发急。 “这一点你都听的那么急,冥府三个阶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说他们的故事,那可都比话本子好看。” “比如说呢?”齐宣搓搓手。 “等以后遇上了再说吧。” 故事听一半的感觉实在不好,但是这些故事也有可能是别人的伤疤,沈荒都这样说了,齐宣也就没继续深究。 “过会,我们带上清心丸去看看君上。” “清心丸,给君上吃的吗?” 说起这个,沈荒有些头疼:“青卫不知道有做了什么,把君上气的跳脚,我送去给君上败败火。” “莫不是……?”齐宣一下子就想到了青卫和上檀的那件事。 “不会,君上要是知道了,早就杀去紫微宫了,哪里还能在万疆宫里发火。”沈荒还是很了解颜良的。 两人一进万疆宫就看见青卫顶着个巴掌印跪在一边,颜良坐在上首,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条,看他胸口的起伏应该是气的不轻。 青卫一看沈荒来了,挤眉弄眼的让她救救自己。 颜良一看更来气了,拿着竹条就要往他身上抽:“你看谁呢,你这是要翻了天了,司命殿里的命薄你也能随便碰,干脆我这冥君也让你来做吧,你比我更能耐!” 青卫畏惧他抽到啪啪作响的鞭子,往后倾着身子:“我就是看看……” “还你就是看看,就差一点,你现在就该落在凡间了,金乌坠地,你当是好玩的,出了岔子那么大的因果你担得起吗你!” 颜良更气了,拿着竹条使劲的往他身上抽,青卫被他抽的到处躲,颜良就在后面追着抽他。 沈荒和齐宣根本插不进去话,目瞪口呆的在一边看着。 青卫直接跑了回去,颜良也没去追,狠狠的扔下竹条。 带他顺了口气,一问才知道,青卫和满月去了司命殿玩闹,本来只是看看命薄,可司命跟着他俩不放心啊,一不小心拉扯之下,青卫差点落入司命殿的凡尘镜里。 好在沈胤川及时赶到,不然肯定要出大乱子。 沈胤川毫不留情的通知了颜良,又把满月提溜回了长生殿。 颜良飞速赶到,青卫都来得及逃跑。 “再过一些日子,我就送他下凡历劫,好好挫挫他的性子。”颜良感觉自己一定能活很长时间。 沈荒跟齐宣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该同情颜良和青卫的哪一个。 “君上莫气,小心上火。”齐宣觉得清心丸真是个好东西,真适合颜良。 第78章 事了 青卫没跑成,颜良叫舒玄瑛把他弄回来狠狠地抽了一顿,还罚他禁足抄书。 颜良下了狠力气,把青卫抽的只能趴着睡。 “行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也不害臊。”也不怪沈荒看不下去,青卫那么五大三粗,抽抽噎噎哭的样子着实有些辣眼睛。 “我就哭,就哭,我挨了打,还不许我哭吗!”青卫哭的更大声了。 沈荒告诉自己要冷静:“你还好意思哭,君上打你不就是为了让你长个记性,不然等你闯下大祸在教训你吗。” 更何况,颜良揍他这一顿也是为了他好,外人知道他受了罚,也就不会再惹出来不必要的非议。 青卫也不傻,被她吼了这两声之后也不哭了。 沈荒有些烦躁:“看你这样也没什么事,我走了,你等上檀来吧。” 她拽起齐宣,就往外走。 “你自己保重啊。”齐宣回头同情的关心了他一回,青卫无力的摆了摆手。 齐宣看她心情不好,准备哄哄她:“你跟我来。” “去哪?”沈荒被他拉着往前跑。 “去了你就知道了。”齐宣神神秘秘的。 冥府外面的灵河两岸生长着大片的彼岸花,彼岸花下有它们的落叶,腐烂之后会生出萤火虫。 当然这个萤火虫肯定跟凡间的不太一样,它有点攻击性。 齐宣使了点仙力,惊起来萤火虫:“好不好看?” “好看。”众多萤火虫飞在空中那肯定是壮观的。 齐宣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琉璃瓶子,要去给她捉萤火虫。 “捉这个做什么,碰不巧,它就着火了,烫手。”这种萤火虫是会自燃的。 “没事,我小心一点,装这个瓶子里,晚上摆着可好看了。”齐宣动作轻快,拿着瓶子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扣住了好几只萤火虫。 他把盖子盖上,塞给沈荒:“拿着玩吧,这里的萤火虫有些傻,也好养活,就这样能活好久呢。” 似乎是在印证齐宣的话,那几只萤火虫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抓了,撞上瓶子壁就换个方向飞,然后就继续撞。 沈荒捧着瓶子看了好久,透明的琉璃瓶子里透出来些许暖和色的光,连带着她心里的那点烦躁都消下去不少。 “家里的杏估计也该熟透了,等我们回去,你就能吃上了……”齐宣絮絮叨叨的跟她说话,虽然沈荒一声不吭,但他知道沈荒在听:“那么多杏子,你可以有好多杏干吃呢。” “杏干做甜点吧,你吃不了酸。”沈荒每次都给他分,他每次都被酸的五官乱飞。 齐宣知道她想跟自己分着吃:“不用不用,我多做一些,酸的做一些,稍甜的也做一些。” “我们荒荒怎么那么好啊,什么都惦记着我。”齐宣一把搂住她的肩,贴着她的脸使劲蹭。 “你也很好,心灵手巧。”沈荒谦虚的夸他。 “你好我好,我们都好。”齐宣傻呵呵的应下。 过了差不多一天之后,朝家传来朝慈继母病逝的消息。 是的,朝慈和于和卿都有继母。 于和卿的继母贪婪,不光想要她母亲的嫁妆,还想昧下属于她的那份家产,以及于和卿嫁人时的聘礼。 相比之下,朝慈就很危险一些,她这个继母应该算是小妈,这个小妈直接弄死了她老爹,害死了她母亲,还想顺带弄死她。 而且明明是她爹不行好事,灭了她小娘全家,把她小娘留下来做妾,玩虐身虐心的那一套,怨不得她小娘疯的也要她全家的命。 她小娘是她的杀母丑人,还差点弄死她。原先的时候,朝慈弱小,弄不过她,现在她翻身了,自然不会放过她小娘。 小娘只因被他死爹看上却不从而灭门确实无辜,可朝慈的母亲什么也没有做就丢了一条性命,她更无辜。 所以朝慈不会心慈手软,一封折子跟颜良说清始末之后,给她爹判了罪。 只不过她小娘还没等她动手,就把她叫过去在她面前自裁了。 “那位姑娘还说,害了朝慈的母亲是她的错,但她绝不后悔。她说完就引颈自戕了,鲜血留了一地。”海潮讲完之后,心里百般滋味皆是难言。 “朝慈还好吗?”沈荒撇下公文揉揉额角。 “朝慈没什么事,她吩咐把那位姑娘和她的家人埋在一起。” 沈荒没说话:“此事孰对孰错谁也说不准,你还是劝她释怀吧。” “是。”海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如今朝晖把朝家全都放给了朝慈,少君可要朝慈接管朝晖以前管的那些。” 之前朝晖犯事,沈荒把他在少君府的职务全都撸了下去,还不许他进少君府。现在朝家主换了人,沈荒确实应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再等等吧,有野心和心机是好事,若是没有与之媲美的能力,那可就不是了,你且看着就是。” 海潮明白,沈荒这是要把这事交给她来做。 “今天我来时怀王殿下还差人来寻我,我跟少君说清楚就走了,以免她寻我有急事呢。”海潮想起来这事,连忙起身告辞。 “那好,你忙你的,公文我会看完的。”沈荒看见摞成小山一样的公文有些头疼。 “我的个老天爷呀,刺激啊。”齐宣从她身后的玉石屏风一骨碌滚出来,显然又是偷听。 “你不是还睡吗,怎么又不睡了。” 是的,沈荒在小憩,海潮碰巧过来送公文,顺便跟她说一嘴朝家的事。 “你又不在我睡不着了。”沈荒从爬起来的时候齐宣在睡,睡不着就跑这里来偷听,海潮发没发现不知道,反正他刚一过来沈荒就发现了。 “朝慈和她母亲真是命苦,摊上这样一个爹,这样一个丈夫。还有那姑娘,她和她的家人更是无辜。”齐宣叹息了一声,靠在她身边低声念着经文。 “天道轮回,冥界的人死了就是死了,魂飞魄散,也不会再有轮回。朝慈她爹死的不太平,虽然有那姑娘的手笔,但他还是被天雷劈了好久。” 沈荒想起那日的电闪雷鸣,心里颇为快意。 “报应总会来的。”齐宣说完之后继续念经文。 沈荒没在说话,在他念的经文间翻看公文。 第79章 启程 又过了好几天,沈荒把手上事都处理完,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许是聂将军送的膏药起了作用,那么深的伤口,沈荒胳膊上连个印子都没有。 他们在冥府无事做,沈荒又惦记着家里那一树的杏子,空下来就去跟颜良请辞道别了。 颜良也没多留他们,他们出了万疆宫还去了青卫那里看了一回,他正忙着抄书。 话说跟他一起闯祸的满月沈荒也不是没惦记,本来想去看看满月,谁知问了林椿生才知道,沈胤川在满月闯祸的第二天就把她直接送走了。 所以沈荒也就没再提要去看看满月的事,为此她还失落了好久。 回了家之后,沈荒都没去休息,在树下直勾勾的盯着树上的杏子看,眼睛都要放光了。 齐宣看着心里都要乐死了,他找来梯子倚在树上,背着筐子往树上去摘杏子。 “接着。”沈荒在下面扶梯子,齐宣扔了个下去:“好吃吗?” 沈荒也没洗,擦擦就吃:“好吃,甜。” 齐宣坐在树杈上,摘着杏子,自己也咬了一个。 一树的杏子齐宣忙碌了半天,摘了好几筐子。 那么多杏子,他们两个人肯定吃不完,齐宣拿出十八般武艺,杏干、杏脯、杏子酱都做个遍,即便是这样,还剩下了好多。 两人商量了一下,剩下的全都拿到集市低价出售,许是他们定的价格低,卖的很快。 他们在家里歇了两天,去马市上挑了两匹马,收拾了一些东西,轻轻巧巧的纵马出门去了。 沈荒纵马在前,下裙上的绦带随风上下翻飞,竹叶刺绣在光下闪闪发光。 齐宣跟在她后面,他加快速度,向前跟在她左右。 他们没走官道,而是在山路跑马,马蹄落地时不时溅起地上的泥土。 中午的太阳大了,两人拴好马,慢悠悠的沿着一条小河穿行在小溪一侧的树林里。 马拴在一边,沈荒靠在树下休息,齐宣拿着一只竹筒去小河边打水。 估计是因为人烟消散的事,这条小河清澈见底,连鱼在水里游都能看个差不多清楚。 齐宣回去把打来的水递给沈荒,自己绕着树挑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掰折之后又用匕首削尖。 “捉鱼?”沈荒喝完水捧着竹筒一路跟着他,换了个离小河近的树荫待着。 “叉鱼,叉中了我们今天中午加餐。”齐宣脱了上衣和鞋子,拿着削尖的树枝往小河里走。 水浅的地方只莫过他的膝盖,他看了半天,又往水深的地方走了好几步。 第一下齐宣叉了个空,他眨眨眼睛,转了个身,突然出手,快准狠的叉了条鱼上来。 有了这次的经验,齐宣一连着叉了两条鱼上来。 “你看你看!”齐宣把鱼扔下岸,兴奋的指给沈荒看。 其实他用剑气杀鱼比这个准多了,哪怕荒郊野岭没人,齐宣也怕被别人看见,毕竟人前现技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事。 沈荒也很高兴,伸手去戳那几条还勉强活着的鱼,那几条鱼还特别给面子扑腾几下尾巴。 这几条鱼就够了,齐宣没再多叉,拖着一身水上岸之后,他拧干下摆,开始生火烤鱼。 好在现在是夏天了,衣服湿了也干的很快。 齐宣在林子里找来一些草籽,连草一起烧熟了,塞进鱼肚子里然后再外面也抹一点,还挺香的。 “你说,能往这上边抹杏子酱吗?”沈荒看着鱼被火烤出来的油真诚发问。 齐宣没这样做过,但他看沈荒期待的样子实在不忍落了她的兴致:“我也这样烤过,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好吃就吃了,不好吃我再去叉一条。” 说干就干,他从乾坤袖里摸到来之前做的杏子酱,在沈荒无比期待的目光里往烤鱼上面刷。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还挺香的,两面翻烤之后,杏子酸甜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 齐宣本来想自己先吃一点,算是试试毒,可架不住沈荒自告奋勇,他只好在鱼肚子上撕下来一块肉,去掉鱼刺塞给她吃。 “不难吃吧?”沈荒吃了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 沈荒摇头:“可以再来点。”哦,那就是好吃。 吃完烤鱼之后,齐宣把火堆和吃剩的东西埋起来,夏天热,要是剩的火燃起来,起了火那么大一片林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人靠着树又休息了一会儿,再启程的时候,齐宣给沈荒戴上了帷帽,免得太阳大,晒着她。 接下来的路,他们一路走着一路歇着,主要是太阳大,不歇一歇人和马都得热的受不了。 到了傍晚就好了很多,山风里混着热,吹在身上还是舒服的。 沈荒和齐宣骑着马慢慢走,他们运气不错,今天第一天差不多就能遇上满天星斗。 所以他们二人下马,牵着马找了个空旷的高地休息。 夏天地上的草木茂盛,他们夫妻二人一点都不讲究,安置好了马匹就直接躺下休息。 “呼,真舒服啊。”齐宣伸了个懒腰。 他又坐起来,拔出自己的剑,把剑鞘扔开,剑竖插在一边。 “这样的话,林子里的野兽可能就不敢过来了。”野兽对危险都有一种天人的警觉,齐宣把剑竖在这里也是一种警示。 “天黑的晚了,还要好久我们才能看见星星。”沈荒抬起手,虚虚的划过天空。 “那就等着呗。”齐宣转头看她:“你是不是困了?” 沈荒今天没有过小憩,确实是有些困了。 “那你睡吧,反正你睡得不多,醒了正好就能看见星星。” 齐宣把她拖起来,两个人靠着高地那棵唯一生长的树边,齐宣给她搭上自己的外衣,把她按进自己怀里:“睡吧。” “你松开一点,我热得很。”沈荒挪开他的胳膊。 “哦哦,我松开。”齐宣松开,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上。 沈荒也不客气,枕着他的大腿,说睡就睡,根本不在乎在哪里睡。 齐宣则是再一次被沈荒这个睡眠震惊到,更牛的是,她每天午睡,不管多长时间,晚上还能照样睡着。 不得不说,齐宣真的很羡慕。 第80章 少年 “……快看……快醒醒……”齐宣是被沈荒摇醒的,刚刚沈荒睡觉,他也睡了一会。 他睁开眼睛,顺着沈荒的手看过去,只见星河流转满天星斗,好不美丽。 “好看吧。”沈荒抱着腿,把下巴支在膝盖上,那些星星映在她眼底,细细碎碎的光比星星还要好看。 “好看啊。”齐宣看一眼星星看一眼她:“你比星星还好看。” “多谢夸奖。”跟他待久了,沈荒也不在乎脸皮了,只要他夸沈荒就应。 他们俩露天席地的看了半宿星星,又睡了半宿,第二天一早继续上路。 “看来昨天还是有野兽来过的。”齐宣在他们拴马的附近看见了不少凌乱的爪印,但他昨天立了剑,估计这些野兽碍于剑气的震慑也只是在这附近徘徊了一会儿。 “嗯。”沈荒翻身上马:“我们走吧。” “那我们继续走吧。”齐宣也上了马,跟在她身边。 今天一天都无事发生,只是六月的天变得快,下午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刻就阴云密布,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我们别继续往前走了,看这样子怕是要下雨,我们赶紧找个山洞避避雨吧。”齐宣看着这个天感觉不太妙。 沈荒四下看看:“跟我来。”齐宣马上调转马头跟上。 这边他们刚刚找到一处宽敞的山洞进去,那头雨就开始哗啦啦的下。 这样的山洞就怕被野兽占了去,齐宣在山洞里来回走了好几次,没见到野兽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沈荒站在洞口,伸手去接滴落的雨水。 “冷吗?”齐宣脱下自己的外衣抖了抖披在她身上。 “不冷。”雨水冲散了一天的暑气,感觉有点凉丝丝的。 齐宣扎了个火把,打了个响指,指尖跃起一小团火点燃了火把,插在一边照明。 沈荒掏出来那一只琉璃瓶子,瓶子里还装着那几只找不到方向一个劲撞的萤火虫。 “你还带着这个呢。”齐宣凑过去看。 “好玩。”沈荒指尖流出一点仙力,逗着瓶子里的萤火虫玩。 “那你玩吧。”齐宣把马迁到山洞里躲雨。 沈荒今天一天都没睡过觉,她看了一会书,就开始磕头打盹。 山洞里没有地方休息,齐宣坐在靠墙的石台上,抱着沈荒。 “睡吧。”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就是有点冷,齐宣的外袍裹在沈荒身上,他抱着沈荒,也没感觉多冷。 沈荒已经睡着了,呼吸轻巧均匀,齐宣也倚靠在石壁上休息。 没一会儿,齐宣闭着眼睛精准的握住身边立着的剑。 雨夜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齐宣却慢悠悠的放开了剑柄,放松刚刚突然绷紧的腰线。 是三个踏雨而来的少年,他们的声音混在雨里,有些吵吵闹闹的。 齐宣“啧”的声音不小,让刚到洞口的少年们瞬间警觉,在他们看见是人之后又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少年们进来之后就发现,这里面的两个人身边萦绕着浓厚的灵气,估计也是修士,但比他们强出太多了,那么强大的修士,他们没听说也没见过,应该是两位不知名的散修前辈。 “打扰前辈,我们是华南山季家的修士,路过这里,外面雨太大了,所以来这里躲躲雨。”为首的少年看了一眼齐宣身侧的剑,斟酌着语气开口致歉。 “自便。”齐宣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 三个年轻单纯的小修士,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路过这处荒郊野岭。 其中一个少年盯着齐宣看了好久,看样子是在想什么。 “你在看什么?”齐宣单手压在沈荒的耳朵上,睁眼捉住那道目光。 “没……没看什么……”被点到的少年被他有些犀利的眼神吓到了,慌忙的起身。 齐宣眯了眯眼,看着眼前少年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眼皮子一跳,不会那么巧吧…… “这位前辈,他绝对无意冒犯您的。”是刚才那个致歉的少年,他估计是这几个少年里面带队的。 “在下齐豫,不知前辈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他感觉齐宣应该没什么恶意,大着胆子询问道。 “适安,不得无礼……”季扶云也就是领头的少年,扯着他的衣摆,想把他拉下来。 齐宣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深感不妙:“在下姓沈,乃是青州人士。”沈荒动了动手指。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反正他们俩是夫妻,齐宣怎么就不能姓沈了。 齐豫犹豫着不信,但人家都这样说了,也由不得他不信:“失礼了。” “适安你这是怎么了,对着人家问这个?”季扶桑凑了上来,不解的问。 齐豫犹豫一下,指了指身后的齐宣:“你们不觉得我们俩长的有点像吗?” 季扶桑看了看他又看看后面的齐宣:“诶,还真是有点像。” “那他不是说他姓沈吗,怎么会跟你扯上关系?”季扶云围了上去,也加入他们小声嘀咕着。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吧,感觉我们得有点关系。”齐豫挠挠头:“而且我跟他对上总感觉小腿肚子都想打颤,就……那种对上长辈的感觉……” “我也有点……”季扶桑举起手,弱弱的来了一句。 他们三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齐宣的耳朵里,齐豫好说,他也算是熟。至于那两个姓季的,齐宣在心里算了算,季家这代确实该是“扶”辈。 那边三个少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齐宣捂紧沈荒的耳朵,自己也开始酝酿睡意。 随着夜深,雨慢慢变小,然后停了下来。 外面来了几只野狼,齐宣用神识控制这佩剑“咻”一下飞了出去,给了那几只野狼好几下。 夜里的野狼受伤的嚎叫声还是比较明显的,可在他们对面窝着的三个少年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呼呼大睡,齐宣一眼扫过去,只觉得自己眼皮子抽抽的厉害。 沈荒动了动,雨停了就要热,齐宣松开了外袍,让她睡得舒服一些。齐宣低头贴了贴她的脸,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夏天天黑的晚,天亮的也早一些,外面的雨停了之后,就升起了一层薄雾。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又会是一个顶顶好的好天气。 第81章 休整 齐宣牵着马去外面喂马,走之前还给沈荒支起来火堆烤饼。 这些饼子有的是包的肉馅,还有的是包红糖的糖饼,放在乾坤袖里,好几天都不会坏,架在火上烤一烤香味马上就飘了出来。 沈荒在这里看自己的饼,对面的三个小孩看看自己的干粮,然后一直看着沈荒手里的饼。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饼,拿着肉饼往一边挪,她挪到哪里三个小孩就看到哪里。 沈荒:“……” 齐宣:“……”谁懂啊,他一进来就看见三个人用热切的不行的目光盯着他荒荒看。 准确的来说,是盯着他荒荒手里的饼。 “唉。”沈荒撕开糖饼,露出来里面的红糖馅:“多烤两个饼吧,给他们。” 三个少年局促的站起来,季扶云红着脸弯腰行礼,拿出钱袋子:“前辈……我们就是看您的饼香……我们不白吃,给钱的……” “不用了,几个饼不值钱的。”三个少年的目光更热切了,齐宣昨日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荒荒给你看个好玩的。”齐宣又出去一趟,捉来一只大尾巴松鼠。 “从哪里弄来的。”沈荒接过来,刚刚还瑟瑟发抖发抖的松鼠到了她手马上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这可不是我捉的,它自己跳我头上的,我捉来给你看看。”齐宣摸了摸小松鼠的大尾巴。 沈荒松手放下松鼠,看着松鼠一蹦一跳的离开:“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好。” 三个少年看他们要走,连忙起身相送。 “不用送我们,就此别过了。”齐宣冲着三个少年摆摆手。 “前辈,我们下次再见啊。”齐豫把手合成一个圆筒状,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 齐宣和沈荒今天共乘一骑,他吹了个口哨,空下的马踢踢踏踏的跟在他们后面。 “沈公子。”这个称呼从沈荒口中念出来,齐宣心尖都是一颤。 “你偷听。”齐宣偏头看她。 “我可没有,是他们太吵了,我睡醒了而已。”沈荒不承认自己偷听就像是齐宣也不承认他偷听过一样。 “这里离官道挺近的,我们找个找个客栈休整休整吧。”齐宣岔开话题。 “好的,沈公子。”沈荒故意把那个称呼咬的重了些。 齐宣恼羞:“我姓沈怎么了,我随我娘子的姓有问题吗!” “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沈荒在他怀里笑的东倒西歪:“沈公子,照你这样说,那我也能姓齐。”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齐宣圈着她防止她摔下去:“不过你叫我沈公子我还是很高兴的。” 女子出嫁之后,冠以夫姓,从此之后像是没了姓名一样,多称呼为某某氏,齐宣不喜欢这样,沈荒也不喜欢。 但是齐宣很乐意的把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沈荒的姓,或者他还能直接姓沈。 “我们是不是到了。”齐宣想的有些出神,沈荒叫住了他。 “是……是,到了。”齐宣收回思绪,下马之后牵着马一路前行。 他们一路过来,好几天都是在外面休息的,难免灰头土脸的,齐宣无所谓,他习惯了。但是他还带着沈荒呢,沈荒也很随意,随意之间还有点小洁癖。 一路上清洁咒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几回了,沈荒还觉得自己不干净。 他们沿着官道跑马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小县,齐宣找了个装潢不错的客栈,把两匹马交给客栈的雇工,进门要了一间上房和热水。 掌柜的见齐宣出手阔绰,两人又气度不凡,马上就热络了起来。 这里是上京之路一线的县,比青州的镇县看着繁华了很多,上京之路肯定是朝廷严加看守的地方,齐宣还特意挑了县里的客栈,他们俩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倒也不用担心“黑吃黑”这些意外。 “新衣服放这里了,旧的我拿走了。”沈荒在屏风后沐浴,齐宣把干净衣服叠好给她送进去。 “知道了。”夏天容易出汗,哪怕她用了很多清洁咒,她还是老感觉身上不够干净,现在泡在水里洗洗身上和心里都舒服多了。 沈荒洗过,齐宣招来人换过热水,自己也清洗了一回。洗完之后他抱着旧衣到了客栈后院,交给客栈的洗衣妇洗衣。 “热死了。”沈荒趴在席子上,露出来两段光洁的小腿。 上房的被褥都是好的,也有人定期清洗,但齐宣怕沈荒不习惯,就自己又拿钱买了新的席子被褥。 齐宣倒了杯水,双手捂着,那杯水很快就变成了冰。 “舒服。”沈荒拿过上冻的杯子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透过杯壁的凉意。 “你先拿这个捂着吧,我去问店家买些冰回来。”沈荒瘫成大字,冲他摆手。 冰盆送来之后,齐宣端着放在窗边,他拿着蒲扇轻轻的扇着风:“凉快了吗?” “凉快。”沈荒拥着新被子翻身,圆润的脚趾舒展之后又蜷了起来。 “我想吃冰酪,没有冰酪,冰碗也行,再不济有没有什么瓜果能吃。”沈荒横着睡,占了大半个床铺。 “吃西瓜吧,我看后院的水井里有泡的西瓜。”正午时分,外面的蝉鸣阵阵,热燥的人心烦。 齐宣又下楼要了一只西瓜,切好端上去。 沈荒没急着吃,而是放在冰上镇着,两个人一时没事做,一个扇风,一个趴在床上,谁也没开口说话,只等着西瓜冰镇好。 过了一会,两个人就着热意分食了大半个西瓜,挺撑的,大半个西瓜吃了个水饱。 沈荒接过齐宣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干净脸,继续躺回去瘫着。 “等到了京城,我给你弄梅子汤消暑,往里面加上冰块,冰块掉进瓷碗里的声音可好听,再加上薄荷,喝着舒服死了。” 凉风阵阵,盛夏困倦,沈荒昏昏欲睡,口中还顺着他的话喃喃往下念叨着:“还有冰酪……酥山……渴水……” 她说完咂咂嘴,一头睡了过去。 齐宣感觉自己讨了个爱吃的娘子也是有福气,连着自己都有口福。 (so:插来一个话外音,温馨提示本文架空偏唐宋,我查到,冰块在唐朝以前确实很奢侈,在宋朝时,人们开始掌握硝石制冰的手艺,于是冰块开始传入民间,而且宋朝有很多用冰做出来的消暑利器,比如我在文中写到的酥山冰酪等。当然了我有什么写的不对的地方,欢迎各位指出来,我一定改正。) 第82章 抵达 休整了一两天之后,齐宣和沈荒满血复活,准备重新上路。 齐宣去牵马时,沈荒一个人等在大堂,遇见了几个半生不熟的人。 “沈夫人。”齐豫和另外两个季家人刚来到,看见坐在大堂的沈荒,十分欣喜的上前去打招呼。 有人叫她沈少君,还有人叫她沈姑娘者沈公子,也有人叫她沈娘子,夫人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让她突然有点老了的感觉。 “嗯。”沈荒生疏礼貌的点点头。 齐豫在她对面坐下,贼心不死的问:“沈夫人,您夫君真的姓沈吗?” 当然是姓也不姓。 “你不是都叫我沈夫人了吗。”沈荒看着他熟悉的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荒荒我们走。”齐宣进门来招呼沈荒,也看见了他们三个:“再见,有缘再会啊小朋友们。”沈荒起身,步子略快的走向他。 刚见面就又分别,三个少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有点惆怅若失的,齐豫表现的尤为明显。 “我跟你骑一匹,我自己骑马累的慌。”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齐宣就带着她上了自己的马,另一匹马继续在后面跟着。 沈荒抬手压住帷帽的白纱:“齐如月。” 齐宣一哆嗦,心里警铃大作:“在呢,怎么了?” “那个孩子是不是跟你有点关系。”沈荒侧坐着,一只手搭在他的脖颈上轻轻捏着。 齐宣总觉得她这个动作是在威胁自己,所以他决定先装傻:“什么孩子,刚刚又遇到的那个孩子吗,看着是有点跟我像啊,哈哈哈哈……” 沈荒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我的意思是,你们俩什么关系。” 齐宣被她压着脖子半强迫的跟她对视,齐宣跟她一对视什么装傻的心思都没了。 “嗯……齐豫可能跟我有点血缘关系,你别误会啊,他绝不可能是我的直系血脉,我飞升之前可没成过亲。”齐宣压住跑马的速度,撩开白纱跟她直接对上。 “我知道。”沈荒揪着白纱扫过他的脸:“那你为什么不认自己姓齐?” “没必要,我飞升都快三百年了,在齐家人眼里,我也早就死了三百年了,我最亲近的家人也都没了,现在的齐家人只不过是跟我有着稀薄血缘的陌生人而已。” “要是被人认出来了,让人知道我活了快三百年,还不得吓得他们架起来火把我给烧了。” 齐宣说的跟闹笑话一样,可沈荒心细的发现他还是有些落寞的。 “你还有我,等有空,你可以带我去趟你家,我都给你做媳妇了,你总不能不带我去见见你父母亲吧。” 齐宣笑了:“好啊,我带你去见我父母,不是我自夸,我父母人都好,尤其是我母亲,她肯定喜欢你。” “我没有妹妹,她生我弟弟的时候做梦都想要一个女儿,结果生了我弟弟,等我弟弟稍微大一点之后,那真是猫狗都嫌,我娘想要个妹妹的心更强烈了,但她生我弟弟的时候伤了身子,后来我也没再多个妹妹。” 齐宣捏她的脸:“有你就好了,我带你去见我娘,见了她我就跟她说,娘,你看我找的媳妇,比你想的妹妹还漂亮呢。” “那你娘会不会觉得你自夸。”沈荒也让他逗笑了。 “是我娘,也是你娘。”齐宣知道母亲对她来说有点陌生:“你现在也不急着叫,等到了京城我翻出来我娘之前就给我娶媳妇准备好的聘礼你再改口也不迟。” “娘准备的聘礼很多吗?”沈荒改口改的很快。 “多啊,值钱的我都留着呢。”齐宣放下白纱:“我荒荒在我眼里那可是价值不菲,那些玩意再值钱也还是配不上我荒荒。” “你也很值钱。”沈荒戳戳他的下巴,又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他的胳膊上。 种种肢体语言让齐宣感觉到沈荒的心情很愉悦,沈荒很开心,那他也开心。 天太热了,接下来的路上,齐宣和沈荒除了歇脚,便没有再多停留,一路直奔京城。 到京城之后齐宣没有立刻带着沈荒回去,而是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往京城的家里去。 “我隔上一些年岁就来这里住一些日子,人间户籍这一块不像是外面修仙的散漫,管的有些严,我总要来这一块弄弄不然房子都要被收走了。” 这院里收拾的挺干净的,方方正正的院子看着就很整齐明了,靠着两边的回廊还栽着两株合欢树,院子挺好的,就是看着有点秃。 “一年前的春天我就是从这里走的,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去了青州,然后遇到了你,今年夏天我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你一起回来了,你说巧不巧。” 当然是巧也不巧了,沈荒不会听不出齐宣话里的打趣,只当是装作没听清,仰着头去看合欢花。 齐宣也不会戳破她,给她拉来一张圈椅,让她在树下乘凉看花。 昨天到了客栈之后,齐宣安置好沈荒就花钱雇了人上门打扫屋子,他当时还在场看着,现在只用收拾添置好一些东西,就可以直接住。 “你这院子里怎么那么光。”沈荒逛了一圈,发现除了这两株合欢树,加上几丛蔷薇,院子里几乎没有别的。 “我之前没打理过,就算是来也就胡乱歇下了,歇完我就走。”齐宣从井里提上来一桶水,洗了洗手之后,全浇在了两棵看着有些蔫的合欢树下。 井水清凉,洗手洗脸都很舒服。齐宣又打上来一桶水,把买来的西瓜泡在水桶里,提到廊下的阴凉地放着。 “泡一会吧,冰镇的吃多了不舒服,用水泡着就正好。” “我想喝渴水。”沈荒把圈椅换成小榻,躺着乘凉。 “过一会吧,刚吃过饭。”齐宣擦擦头上的汗,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 “哦,那好吧,正好也不用出去买了,现成的杏子酱做杏子渴水,你记得加冰。”沈荒侧躺着,扇子覆在脸上。 “加,肯定加。”齐宣自己也热的不行。 (so:欢迎各位观众老爷评论哦,我肯定会日你认真回复的。) 第83章 数钱 齐宣带着沈荒去了杂物间,他挪开架子,抬手去掉障眼法,解开机关露出来一条暗道。 “你家怎么还会有这个?”沈荒看见这条暗道还有点吃惊。 “我带你去看点好东西。”齐宣点亮他提前准备好的烛台:“小心脚下。” “这里是我爹娘修的,那个时候我家风雨飘摇的,好多东西都存在这里,后来我把这里修缮了一下,也放了好多东西。我飞升之后我又在这里加了障眼法和结界,安全的很。” 齐宣点燃沿路的蜡烛,走到门前解开最后一道机关开了门。 沈荒看这机关有点意思:“奇门遁甲?” “是的,就是奇门遁甲。我娘对奇门遁甲一类很是精通,就算是有人找到了这里也解不开机关也进不去,这些机关还有另一层,一旦解机关的次数达到上限,这里就会落下来石门,直接封死。” 一进门除了摆在明面上的箱子,还有数不胜数的名贵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看得人目不暇接。 “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的,现在也是你的,你不用担心,这些东西跟齐家没有任何关系,虽然都是我爹娘留下的,但我爹娘早就把东西一分为二,我弟弟的那一份早让我给他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没了。”齐宣又想到了那些日子,再度勾起之前那种嘲讽的笑容:“有时候人心对上这些黄白之物,那可是一点胜算没有。” 他翻出来一匣子珍珠给沈荒玩,两个人坐在墙角的箱子上说话。 沈荒晃着匣子,让珍珠在匣子里滚来滚去:“所以……你现在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齐宣把胳膊枕在脑后:“怎么回事……也挺简单的,不过是当年我家失势,我娘过世,我爹还在关外,我弟弟也没有近亲倚靠,我家的那些亲戚没事的时候跟我们挺好的,一出了事都避的远远的。” “人之常情嘛,谁没有一大家子。只是人心贪啊,我当时不在我弟弟身边,那些人打着照顾的旗号进了我家,差点害死我弟弟,还想要私吞我家的家财。” 齐宣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愤怒,以免吓到沈荒。 “我外祖父是大雍首屈一指的富商,我娘出嫁时,我外祖父给她备下了十里红妆,价值连城。” “这些东西都是我娘的,就算我娘不在了,还有我和弟弟,我不在意这些东西,也不代表别人可以死皮赖脸的直接抢我的。” 齐宣呼出一口气,心里畅快许多:“他们想要,我偏不给,我不光不给,我要放把火烧了。” “当时我遇上好多事,我带我弟弟走之前,特意翻出来好多东西,看着值钱还不值钱的,一些毛皮衣料,反正都有,一把火烧了个火光冲天。” 沈荒不玩珍珠了,向后靠着他,抬手摸摸他的下巴,生硬的安慰他:“人心叵测,不值得难受。” “我当然不会为他们伤心,我只是心疼我的家人,我娘、我弟弟还有我爹,我娘死于抵御外敌,是巾帼英雄呢。我弟弟长大了之后接受我爹的军权,一直守在关外,侍奉我爹直到逝世,我飞升之后,虽然不能在见他们,但好歹也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我们都还好好的,我也没什么遗憾可说,挺好的。” 遗憾肯定也是有的,比如他和沈荒不见的三百年。 “撒谎,你明明挺失落的。”沈荒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 齐宣破罐子破摔:“嗯,确实,你哄哄我,我就好了。” 沈荒大手一挥:“那好啊,我们一起数钱吧。” “数钱?”齐宣一时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操作。 “你不是说这些都是我的吗,那你跟我一起数钱吧,舒玄瑛整天念叨想数钱数到手抽,我也没试过呢,数钱多高兴啊。” 是啊,谁会嫌钱少啊。 齐宣的失落都还没来的沉浸,就被沈荒拉着开始数钱。 真是好多钱,齐宣知道这里的东西值钱,就是没想到算出来能那么值钱。 他们俩就在暗室里一边数一边把数过的东西记上,记了一打纸,烛台都灭了两回,他们还没数完。 “齐如月,我们发财了。”沈荒抱着一幅前朝名家的字画,捧着齐宣的脸,数钱数的气若游丝,但又很兴奋。 “是啊,发财了。”齐宣写的手抽,看金子看得眼花了都。 真是数钱数到手抽,齐宣仰面朝天,泪流满面,累是累了点,但真的好快乐啊。 “你还难过吗?”沈荒翻出来好几匣子珍珠,还有一些玻璃小球和宝石,她正趴在床上弹着玩。 “没力气难过了,累死了。”齐宣躺在一边看她弹珠子玩。 他拿着蒲扇扇风:“等过了天找个空子,我们去齐家的祠堂看看。” “好。” 百十年前,齐宣他们家在前朝时是一家武将,可前朝皇帝日渐昏庸,朝廷日益腐败,不少人揭竿起义。 齐家人也倍受君主猜忌,逼迫之下,齐家人在战场上对抗外敌战死了很多,剩下的人愤而出走,跟本朝君主反了前朝。 那些人就是齐宣弟弟的血脉,他弟弟因为一身伤痛,五十几岁早早去世,现在的齐家一直在新朝延续着,祠堂自然也在京城内。 “这个给你,好看的。”齐宣接过她递来的宝石,在烛火下,宝石泛着不一样的光泽。 “都是你的,我记得还有一匣子小点的珍珠,等我明天打孔给你串起来扭成珠花,到时候拿这些做花蕊。” “好啊。”沈荒拿着两颗大珠对着光看:“感觉挺好看的。” “看我手艺好不好吧,要是好不了,我就送首饰铺子里去给你打。”沈荒总是喜欢捏他的脸鼓励他,或者示意他说得对。 (so:竹林七贤中的王戎是个很抠门吝啬的人,但是和他的妻子却很恩爱,夫妻两个人经常一起数钱,从白天到黑夜,一遍一遍,乐此不疲。这里科普一下,卿卿我我的典故就出自于他们俩哦,谁能想到王戎的妻子还喜欢叫他卿卿呢(?o ? o?)) 第84章 牌位 说是找个日子去,其实隔天晚上沈荒就催着齐宣去。 至于为什么是晚上去呢,他们两个人要是白天在祠堂里大变活人,如果正好碰上人,那不得把人给吓死。 “小心脚下。”齐宣带着她七拐八绕的找到齐府中的祠堂。 可能是在暗室数钱的时候,被暗室里的一些东西晃到了眼睛,沈荒往自己眼上缠了一截红纱。这里于她来说比较陌生,一直都搭着齐宣的胳膊走。 祠堂有人看守,齐宣放出仙力,使了定诀,定住看守之后才带着沈荒进了祠堂。 “这里又有些不一样了,翻修过了。”这三百年来,齐宣来的次数挺多的,那也抵不过人间沧桑,要是不修缮,这里指不定就得坏的没法见人了。 齐宣摸了摸香案:“我小时候的香案上缺了个角,上次我来香案还是檀木的,这次就成了黄梨花木的了。” “你看,那边就是我爹娘的牌位。”齐宣运起仙力,托起两块牌位轻轻的放在香案上摆放的香炉后面。 “我爹娘旁边的和上面的是我们的长辈,他们下面的都是我们的晚辈。” 沈荒解下红纱,看着那一串串的牌位,觉得这个晚辈稍微有点多。 “当然这里也有我的牌位,所以我年年都能收到挺多香火的。”齐宣指指上面的牌位,就着烛火点燃香烛。 沈荒盯着牌位认真的想了一会:“那你也该给我坐一块牌位,放你身边。” “咦,你要那玩意干什么,不吉利。” “那你不也有嘛。”齐宣还真反驳不上来:“那我也给你弄个,顺便捞捞香火?” “好啊。”沈荒接过一半香火,拜了两拜之后插进香炉里,跟他并身跪拜。 “娘,您看,我带我娘子来看您和我爹来了,我娘子是不是可好看了,跟您当年一比说不定比您还好看呢。爹啊,不怪我偏心,你不也觉得你娘子最好看嘛……”齐宣掏出一块帕子,一边擦拭着牌位,一边絮叨。 虽然说齐宣也知道这两人早不知道投胎投了多少年了,根本不可能听到,但齐宣还是想跟他们说说。 “……爹……娘,我是他娘子,我叫沈荒。”沈荒对着一对牌位行了个晚辈礼。 哪怕强大震惊如沈荒,在面对“爹娘”不光是生疏,还有点紧张。 齐宣按住她攥着自己衣服的手:“你不用紧张,要是我知道带你来这里会让你这么不自在,打死我也不带你来。” “我没事。”沈荒被他这样一打岔子,也没什么紧张的了。 两个人又围着牌位嘀咕了好久,齐宣才把牌位送了回去。 “不急着走,我带你去找点东西。”齐宣带着她往后面去。 后面还供着一座塑金的小佛像,齐宣转到佛像供台后面,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取出来一个盒子。 “找到了。”盒子有点沉,齐宣得双手托着。 “什么啊?” 齐宣手上一动,把盒子收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家再看。” 他们回家之后,夫妻俩跟做贼一样,关门关窗,幸好屋里有齐宣和沈荒施法冻的冰块,不然这个照他们这个密不透风的劲早就得晕倒了。 齐宣打开盒子,到了出来好多东西,里面有一些精致的首饰,一些好看好玩的小玩意,还有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比沈荒之前那把只镶了一颗大宝石的看着炫目多了。 “这些也是你的,之前是我放在我院子里的,但是我的院子被人平了,然后我就设了个小结界藏到佛像下面去了。” “这个盒子很重要?” 齐宣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说给我听听呗。”沈荒环着他的脖子一个劲晃。 齐宣抵不过她:“我说我说。” “这个盒子还真就是从一开始就是给你准备的。” “当时我爹总是坑我的钱,去哄我娘,我刚开始没办法,气的跳脚,后来我就学聪明了,他一坑我的钱,我就去跟我娘哭他坑我的老婆本。” “我娘就问怎么回事,我就说我也学我爹,攒好东西,留给我未来的娘子,我娘觉得有意思,还给我打了这个盒子。” “我往里面攒东西,她有时候也添一点,说是给未来儿媳妇的。”难怪呢,这些首饰的尺寸有大有小。 “你看这把匕首,这些宝石还是我镶的呢,我看那些京城贵女都喜欢那种贵重还亮晶晶的,我想我娘子也不能少,但是我送礼一定要别出心裁,匕首镶宝石,贵还能防身。” 齐宣看着那把匕首上五光十色的宝石,感觉有点丢人:“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给它整的那么丑……别致……”他当时做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看那真是辣眼睛。 沈荒不想大打击他,好歹是好久好久的一片心意:“挺好的……就还挺别致的。”她实在是想不到夸奖的词。 “唉,反正这些都是你的,你看这些有的是我娘给的,还有的是我自己攒下的,还有我喜欢的小玩意……”齐宣拢成一捧,都推给沈荒。 “都好,我都挺喜欢。”这一堆金银首饰不多,但能放那么好,肯定是好好保存翻新过。不说这些,只是齐宣的心意就很让人心动。 沈荒挑出来一只素圈无装饰的银镯子套在手上:“这个好,配之前买的银耳坠。” “这几只银的都太小了,回头融了给你打银簪子,你不喜欢那些沉重晃眼的,银子素净。” 沈荒才不干:“不要,我自己留着。” “那就留着。”这些是他攒给沈荒的东西,沈荒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so:我今天来跟大家说说男女主名字的问题,我看很多读者老爷都说他们的名字有点怪,确实吧,我有点起名废,但是这里还是要跟大家好好解释一下的。 男主的名字有名有字,他的名宣,宣同轩,古人说轩窗,正好和了他的字如月,窗户外面的月亮,就是想让他的人生和品德都像月亮一样,无风起浪,皎洁无瑕。 女主也是有寓意的,她名荒,荒字不只是荒凉这样的意象,在某种程度上,荒字也有宽阔的意象。而她字垣,垣是城墙的意思,有着安全、创造等寓意,还象征着权利坚固踏实安全。 对于我来说,我笔下的女性有很多可能,她们不只是有着女性独有的柔美,可以是坚韧挺拔,可以有野心欲望,可以心怀大志。 可能就是带着这样的一份心境,女主的名字有点中性化,女性的名字从来不被定义,就像她们的人一样。 男主的字可能有点柔,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和上他的名字。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就解释到这里啦。) 第85章 蹊跷 骄阳似火,齐宣和沈荒在院子里比剑,两人绕着走廊过了一招又一招,兵器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又是好几个回合过去,齐宣在拐角躲过沈荒一剑,沈荒借势后仰剑刃被齐宣挡在腰间。 齐宣天生剑骨,虽然没正儿八经的修过剑道,但是天赋加上自年幼时的勤学苦练,飞升之后再修剑道那也是得心应手,可他现在与沈荒对上,半分不占上风,而沈荒也没讨到好,两个人现在就是一个不相上下的状态。 “不行了不行了……歇会儿……”齐宣放下剑,扶着墙喘气。 沈荒也满头都是汗:“算平手,明天再来。” “天那么热,还来!”齐宣今天跟她打了大半天了,从早上到现在,一歇没歇。 她坐到树荫下的台阶上,给揪出来帕子擦了擦汗,擦完之后,扔给了旁边瘫着的齐宣,齐宣接住,擦了一把汗。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同我练剑来了?”齐宣缓过气来,舒展了一下身体。 “过的太安逸了,练练。”沈荒用另一方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剑。 跟你过招真是舒服啊,话说我记得你不是修清净之道吗,怎么剑还使的那么厉害。”齐宣想起沈荒那几招的暗藏玄机,心里不由得细细琢磨了起来。 “老师授我文书做我的先生,还带着聂将军做我的武师傅,聂将军教的有意思,一个人练剑也很有意思。” “我也这样觉得,一个人练剑确实很有意思。”齐宣接过帕子,也擦拭起自己的佩剑。 “那我们明天继续。” “不要。”沈荒自己先拒绝了:“明天练练负重吧,太久没练,骨头都要松了。”齐宣自己就是练家子,从她的胳膊就能看出来,她练得也不错。 沈荒身上的肌肉练得都很流畅,可能就是天生的白,加上她长的高,看起来还是很纤细。 齐宣作为一个剑修,练得比她更深,也不怎么看得出来,脱了倒是能看出来。 不过比起他练出来的那一身硬,沈荒就比他软多了,毕竟修炼方向不一样嘛。 “今天吃点什么?”沈荒站起来舒展腰身,感觉有点饿了。 “吃面吧,过水凉面,吃着舒服。”齐宣拿起她的剑,放回屋里,挽起袖子要去做饭:“我给你在面上卧个蛋。” “别加香油,不然腻得慌。”沈荒刚刚练出来一身汗,衣衫黏在身上不舒服,说完就准备去换身衣服:“出那么多汗,你不换身衣裳。” “我做完饭再换。”齐宣戴上襻膊开始忙活。 沈荒去换了衣服,捞了一把蒲扇回来,跟在齐宣身边扇风。 面过凉水,炒干花生,再擦一点黄瓜丝,堆在上面,简单调味之后,吃着就很舒服。 屋里太热,齐宣搬了张小桌子放在廊下,夏日虽然炎热,但是有穿堂风还是吹着还是很舒服的。 “吃的舒服吧。”齐宣拿着蒲扇对着她使劲扇了好几下。 “再来一碗。”沈荒真的还饿了,一碗凉面稀里呼噜的就喝完了。她一共吃了两碗半,剩下的半碗,让齐宣吃了。 饭后,齐宣把桌子挪走,沈荒又在廊下靠着他们卧房的树荫下乘凉打盹。 齐宣收拾好出了一趟门,他去的回来的更快。 “你出去干什么了……”他一回来就推醒了沈荒,他出去的时候沈荒就感觉到了,就是没起来问而已。 “你看,冰酪。”京城的变化有点大,幸好他之前来过,不然还真找不到卖这玩意的地方。 “快吃,一会再化了。”齐宣把勺子给她,拧开多出来的那只竹筒:“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饮子铺,那家平日里人可多了,我也是正好赶上中午人少,就又买了紫苏饮子回来,可消暑了。” “我吃了冰酪,喝不下了,埋在冰里存着吧,留着晚上我们一起喝。” “那正好,我们晚上吃红烧肉,留着解解腻。” 双份的冰酪份量正好,齐宣捧着自己的那份把冰嚼的咯吱咯吱的,听得人牙疼。 “荒荒我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有点迷路,在一条小巷子里看到了好多人在一座宅院的后面在祭拜什么。” “奇怪的是,那一片都是富贵人家住的地方,偏偏那宅子是个没人的荒宅子。” “我看去那里祭拜的大多都是妇人,就找个了人问她们在拜什么。” “我问的那个人跟我说是在拜娘娘。” “拜娘娘?”沈荒顿住勺子。 “是啊,我还纳闷,对着一个荒宅子拜什么娘娘。那人又跟我说,这宅子是官家挂着卖的,因为闹鬼,一直没卖出去过。” “这些日子闹得可厉害了,但也没闹出来人命。就是那后门早上总是有男人晕倒,这些男人无一例外,都有些烂毛病。当然,也有什么毛病都没有的,还有没成家的。” “这些人醒了之后,可能就会收敛改正许多,若是还有任性妄为的还经常被吓到,神神叨叨的念‘有鬼’。后来这些事传了出去,有些受丈夫刻薄的妇人,就经常去拜拜,以祈求保护。” “官家的人哪里信,去看了两回,反倒是还有官家的人倒在那后门旁。还有人请了修士来,可那些修士也没看出来什么。” “反观晕倒的男人越来越多,去那里祭拜的女子也越来越多,因为是拜女子多,她们就说成了‘拜娘娘’。” “拜娘娘,晕倒,有点意思。”沈荒吃完冰酪,勺子碰上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若是闹鬼,那这鬼挺有意思的,这简直就是伸张正义除暴安良的代表啊。”齐宣真的很想见见这位“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英雄人物。 齐宣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父母恩爱,他也学他爹学了个十成十。沈荒让他爬墙他不敢走路,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晕倒,很有可能是被拉入幻境又被丢出来了吧。” 沈荒沉吟不语,站起来走了几步:“我们也去拜拜吧,看看是个怎么回事。” “那我们走吧。”齐宣早就跃跃欲试了,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哪怕民风开放又怎样,若是遇到事受伤的还是女子啊。”沉默了一路的沈荒在快到门口时,终于开口了。 这个话题太沉重,齐宣不知如何回,只好握紧了她的手。 他娘也是运筹帷幄的巾帼英雄,他并不会觉得世间的女子弱于男子,他见过许多跟他娘一样的女子,还有修仙路上天赋异禀却一步一个脚印的女修,还有沈荒,冥府的诸位女子,她们甚至比男子都强上千百倍不止。 “长路漫漫,定会有无数人走在这条路上。”沈荒不是自我安慰,而是肯定的说。 “那是自然,你不也正在这条路上吗。” 写给亲爱的女孩 今天这一章不是小说,是写给亲爱的女孩们的,那些我未曾谋面的姊妹。 (可能有点长,我的状态算不上多好,写出来的句子颠三倒四词不达意的,但肯定是能理解的啦,还请诸位姊妹稍微耐心的看下去。) 不知不觉,我的小说已经写到了这里。 这本小说我从高一开始构思,一直到大一,我终于想好把它写出来。 这本小说写出来是有我的一个初衷,仙侠文吗,按照以以为的传统,这样那样的,神仙恋爱打架,遭殃的是别人。 我想要谈恋爱就不能好好的谈恋爱吗,干嘛整这些死出,要我来,我肯定不这样写。 我就要写修仙文的细水长流,各处太平,家长里短。 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开始看小说,我看了很多类型的小说,包括一些热门的电视剧电影,我总是对里面那些可能甜的冒泡的故事或是剧情不太感冒。 霸总文里可能会大杀四方的娇妻,最后成了霸总的贤内助;才能出众的恶毒女二,大女主背后更大的男主,仙侠剧里为爱毁灭三界的神仙…… 诸如此类,我看了很多,这些剧情里面,说起女主肯定会有一个男主来配;女二要么是女主的闺蜜,配给男主的兄弟,要么是恶毒女配,费尽心思的雌竞,最后受到清白被毁的惩罚;还有惩罚男主就是让他失去爱,惩罚女主掏心掏肺,家破人亡…… 男女主的误会或者风波过后,他们又在一起了,男主依旧强大,女主成了男主背后的女人,生儿育女,和男主恩恩爱爱。 刚看的时候,年纪小,我就感觉好荡气回肠,好曲折的爱情啊。现在回想起来我总有一种情绪横着,我不明白那种情绪,但我很恼火,很烦躁,所以我决定自己写,于是就有了这本书。 我绞尽脑汁的想,想要跳出去这个怪圈,写点不一的,写点发声的。 我想写好多,写不一样的女主,写她的野心,写她为自己奋斗,写她生机勃勃。 我写她也不止是写她,也是在写现实生活中的我们。 写那些我们受到过的偏见和定义。 偏见能阻拦什么呢,说女生学理科不如男生,说女生读书是为了找个好婆家,说我们要端庄…… 更有甚者,在我们受到伤害时,还会反过来责怪我们的美丽。玫瑰还在盛放就被折下了,花园里失去了一份美丽,这不应该责怪摘花的人吗? 譬如被拐卖的女孩,她们在被解救之后,还要遭受着一些人的流言蜚语;我们没有经过黑暗的小巷子,就遭受了飞来横祸;还有家暴,竟然会有人说,我有结婚证,我就打;电影里家暴的母亲,模糊的伟大…… 还有一些人的言论,让我感觉我和这个世界肯定有一个是不正常的。 这几天我一直在看小说,寻找新的灵感,关于我想写的定义的灵感。 后来我在这几天跟我身边的女性聊了很多,各方面都有,我发现这玩意根本不需要灵感。 现在听我说,亲爱的女孩,你可以是任何一种样子,无论哪一种都应该是你心里想成为的样子,是你最自信的样子。 女孩子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我们可以柔软,可以健美,可以喜欢短发,也可以喜欢长发。 你可以喜欢任何球类,篮球足球排球,不要去管这个是男生的,那个是男生的,现在足球踢的好的不就是中国女足嘛。 你可以是任何一种的美丽,可以温柔,可以健壮,总之绝对不会是被男性凝视下的畸形美。 你可以不用有月经羞耻,我在我的包上挂着“你可以找我借卫生巾”,这是长大,应该庆祝,一点都不羞耻。 你的名字可以是很多样的,你可以像山一样高耸,可以像海一样开拓,可以像飞鸟一样自由,可以存在于先贤至圣留下的智慧中。 谁规定了什么是男孩子的名字,什么是女孩子的名字。 你可以是任何职业,女性科学家,女性宇航员,女性电工,女性军人,女性警察…… 你可以喜欢男孩,也可以喜欢女孩,还可以喜欢你的二次元恋人…… 你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是你的自由啊。 好了,不知不觉的,我又没头没脑的唠叨了一大堆。 跟姊妹们分享一下,我最近看到憨白太太写的那本名叫《快穿:我们负责回收盗版系统》 她说,“天下妇女,姊妹一家” “她是女性,就会一直和女性站在一起。” “戴着枷锁展示自己的脆弱,我无法和你们同路。” 我看到的时候感觉心口酸涩,眼睛也很酸涩。 在这本书中我看到了很多情节,还有一些姊妹的留言。我想,我可能找到了我对一些小说和影视剧不感冒的原因。 我这两天看了很多,为了接下来的小副本,查了很多资料,心里特别堵得慌,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写出来,写给你们看。 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没有想要吸引流量和制造焦虑,也无意挑起性别对立,完全就是我这几天的所思所想。 我还会继续构思我的小说,写更多有意义的东西。 未曾谋面的姊妹们,感谢你们听我叨叨那么多。 祝福的话,那就我写过好多次的平安顺遂,平安最重要啦。 拜拜(??w?)?嘿 (写的不好,我表达不好的地方,欢迎姊妹们多多补充评价。(?o ? o?)) 第86章 幻境 “我们翻墙。”后门的人太多了,沈荒和齐宣徘徊了一会,准备另找地方进去看看。 “慢点。”他们俩找了个没人的死角,沈荒踩着他的手上了墙,她上去之后又拉着齐宣上墙。 本来他们俩还想穿墙的,但又怕人你看见,徒生事端。 齐宣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一同往下跳。 他眼前浮现一片白光,身边也是绵延不断的白光,沈荒已经不见了,他手里握了个空。 周遭都是白茫茫一片,沈荒说的对,是幻境。不光是他,沈荒都没来的及反应,就落进了幻境里,可见此人于幻境一途的精进。 虽然不知道沈荒去了哪里,但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齐宣强行压下心里的担忧和牵挂,选了个方向开始走。 又是一阵强烈眩目的白光过去之后,齐宣睁眼入目而来的就是一片红遮盖住了他的视线,耳边是一阵阵吹吹打打的鼓乐,他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摇晃的小空间里。 他心中有了个猜测…… 齐宣试着动了动,他抬手扯下自己眼前的那一片红,果然只一条红盖头,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裹着一身嫁衣,就是有点小。 是的,这是一场婚礼,齐宣就是这场婚礼上的新娘子。 他解开轿子一侧的帘子往外看,轿子旁跟着一个画着血盆大口的媒婆,那媒婆看见他没盖着盖头还往外看,脸色马上就变了。 “新娘子别自己揭盖头啊,不吉利的。”那媒婆好像没有意识到他是个男子,对着他说话的时候还甩着手里的帕子,都快抽到齐宣的脸上了。 齐宣胡乱应了两声“知道了”,就放下了轿帘,开始思索起来自己的处境来。 刚刚他往外探头的那一次,媒婆和路人都看见了,他们好像对齐宣男子的身份是看不见一样,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新郎官是个女子,这里以女为尊;第二种,在他们眼里,齐宣就是个女子。 他看到抬轿子的轿夫,外面奔跑的小孩,还有男人,在街上自由行走的女人很少,即使是有也是带着长帷帽,行色匆匆。 这里肯定不是他和沈荒生活的年代,齐宣是前朝人,前朝出现过南北分裂之事,男人要上战场,女人走出家门,支撑家庭。 南北分裂之时,还有过皇帝骤然离世,年幼皇子上位,太后执政,那位太后为了国家发展,舌战群儒,呼吁女子摘下帷帽走出家门,种桑养蚕,行商务农。 自那时起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家门,还有了女户,可以说前朝南北分裂的结束,女子之功,功不可没。 家国分裂,奸臣多,心怀家国大义的人更多,家国在前,也没有多少人抨击这些女子,甚至说赞美居多。 前朝去后,此朝来。武纵皇帝子息薄,皇子多夭折,公主长到成年的也只有一位。 他许是不甘心自己经营多年的皇位落入旁支,死前封自己唯一的女儿为护国长公主,手段强劲的给她兵权,让她参政。 护国长公主参政之后,女子的地位进一步稳固,她创办女学,鼓励经商,改造织造。 欣欣向荣,反对的人不在少数,可走出家门见识过海阔天空的女子们怎么会甘心退回去,联合发动了一场罢工。 积少成多,一朝爆发,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些女子的影响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大。 女商人不再开店,女医不再出诊,女织工不再养蚕剿丝。 她们聚集在皇城,为自己而战。 齐宣当年有幸亲眼看到,除去震撼他想不出任何一个词。 那场战争,以男人退步结束,胜利的女人奔走相告。 束缚已经弱了许多,可还是受苦的女子绝对不在少数。 哪怕她们能走出家门,能经商,能去读女学。可科考还是不对她们开放,投军也不可能,她们无法跟她们的丈夫平等…… 礼法就像高山,挡在她们面前。她们想要一条翻越大山的路,这条路已经开了个头,就像沈荒说的那样,会有很多人,为这条路奔赴。 齐宣自嘲的想,若不是有人影响,若不是亲身经历,或许他也会成为那些在他现在看来顽固且迂腐的人。 轿子停了,齐宣收敛起自己的思绪。 接下来齐宣经历了一系列的婚礼仪式,被送进了洞房,后续的闹洞房,齐宣只需要装个木头人就可以。 说实话,面对那个白净瘦弱萎靡不振的“丈夫”时,齐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去了想要一拳打死他的冲动。 他在喜房里转悠,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张纸。 那张纸有些意思,写了好几条规矩: 你是张家的新妇,注意你要三从四德,孝顺公婆,以夫为天,夫死从子,要为这个家贡献自己,谨记你作为女子的本分…… 齐宣看完之后气笑了,三从四德这玩意,他除了在书里读到过,那就是在他爹身上见到过。 他心里窝着火,到处走了一会儿之后,齐宣冷静了下来。 这些让人看了生气的,确实是女子所要面对的,现在还好,几百年前比这个更甚,那个时候谁家要是有个贞节牌坊那就是荣耀,现在肯定也有,只是没有那个时候那么多了。 他听到外面有动静,抬头一看是他的“丈夫”回来了。 那小瘪三看他站在一边,立马沉下了脸:“你看你,什么样子,一点不守规矩……”他还醉着酒,还能噼里啪啦的数量齐宣。 齐宣掏了掏耳朵,一点忍不了。 上前给了他一拳,堵上他的嘴,结结实实的给他揍了一顿。 齐宣一想到沈荒也可能遇到这个狗币玩意,还要被他数量,齐宣就忍不了,下手越来越重。 揍完之后,齐宣气都顺了,随手把晕死过去的“丈夫”扔开,顺带踢了两脚,自己合着衣服躺下休息去了。 结果第二天,牛逼的事来了。那男的跟没事人一样,齐宣都没跟他睡一个床上,那床上竟然还能有落红。 齐宣感觉自己疯了,转手又抽了他的“丈夫”一巴掌。 然后周围一圈的人,都用“他疯了的眼神”看他,还有一个老婆子的脸拉的跟别人欠她钱了一样。 “新妇进门第一天,要去拜见公婆,请把少夫人。”一句话被那老婆子说的阴阳怪气的。 “丈夫”也是,恨不得吃了他一样,齐宣根本不带怕的,大摇大摆的就跟着去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的下人,那些下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仪态”“粗俗”“不懂规矩”“顶撞丈夫”落入齐宣的耳中。 齐宣微笑着,准备憋个大的。 (so: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以男主的视角写,我就是想写一种反衬,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可能我架空的这个世界太过美好,男主那么好也是源于我的一种幻想,可能显得有些虚无,还请见谅。) 第87章 闹事 相比齐宣,沈荒真没那么好脾气,自从她下轿之后,就一直在反复的忍耐。 她自有记忆以来就没受过这种死气,哪怕嫁人成亲,也是齐宣哄着她,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冷脸就是聂将军的冷脸。 闹完洞房之后,沈荒在被屋里的老婆子压着不许吃东西,她闭了一下眼,满脑子都是“忍”字。 她再睁开眼,觉得忍不了一点。 还不等沈荒大杀四方,那些个婆子带着丫鬟出去了,走之前还叮嘱她不要动,不要揭盖头,等着他们少爷来。 沈荒窝了一肚子火,从下轿子拜堂开始,她跟那男的拜堂,那个喜娘都快要把她压到地上去了,进了洞房之后,一群人围着她,训斥恭喜混在一起,吵得她脑瓜子疼。 还有那个死男人,跟没断奶一样,能走之后,到处找他娘,喊的一波三折,沈荒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来了。 沈荒伸着懒腰走到桌子前,刚刚她坐的也不舒服,床上都是花生桂圆什么的,她就只有一小块地方坐。 她也在桌子上看到了那张写着规则的纸,沈荒一边看一边吃糖饼,直到吃完最后一口,她把那张纸捏成团,平静的掀了桌子。 掀桌子的声音不小,引来了外面的人的注意。 “出去。”沈荒的脸色可肯定算不上好,直接斥退了想要进来看看的人。 她不经意间路过一面镜子,往里一看感觉不对,沈荒凑近了看,镜子里的根本不是她的脸。 如果是凭空出现的幻境肯定不如发生过的,发生过的事情如果成了幻境,那这个幻境肯定是有固定的故事,她只需要找到这个故事的突破口就能走出这个幻境。 沈荒还没遇到过能制住她的幻境,这次也不例外,仙力还在,她简单粗暴的用仙力借着她附着的躯体直接进行回溯。 回溯过后,沈荒的眼角沁出来一滴泪,顺着她的脸一路往下滑,她扶住放着镜子的桌子。 无力、绝望、愤怒、恨……有很多种情绪在她心里交织。她是借着这副躯体回溯,加上看到的东西,难免会受到影响。 正当她无处发泄时,那个跟她拜堂的“丈夫”进来了,他刚想指责点什么,就是还没开口就被沈荒扯过去狠狠的揍了一顿。 这个被按在地上揍的男人虽然是幻境里被操纵的人,但他也是有点自己的意识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挨打的时候总有点熟悉的感觉。 纵观全局的人看到这里眼皮子也是一抽,他们俩也该是夫妻,打完人之后再补两脚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沈荒捡起来被她揉成团的纸条,展开又看了一遍。她被这些玩意隔应成这样,直接打破幻境太没意思了,不如换个方式给自己,也给……她们算是出口恶气。 她抓紧手里的纸,手里升腾起来一团火焰,把那团纸燃烧殆尽。 橙红的火光映在沈荒的脸上,染进她的眼睛里,她面无表情,却能看出来一股阴寒。 藏在暗处看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盘算着等这夫妻俩从幻境里出来之后避开他俩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们俩真就该是夫妻,沈荒这边想着闹事,齐宣那边就已经闹上了。 “还不跪下!” 这厢齐宣才将到门口,屋里的一个妇人就对他厉声呵斥,不出意外应该是他“婆婆”。 她都没等齐宣跪下,噼里啪啦的就开始训斥:“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竟然敢殴打丈夫,以下犯上,你家里人事没教好你吗!《女则》《女戒》没看过吗……你你你……你个忤逆不孝的……我让你跪下你听不见吗!”她一边说一边把桌子敲得砰砰作响。 齐宣不耐烦了,当着她的面又抽了她儿子一巴掌。“丈夫”也被抽懵了,但他反应过来马上跳开,指着齐宣浑身都气得发抖。 “婆婆”震惊了,一边的下人的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我就打他了,你说怎么办吧。” 是的,齐宣昨天就想好了,规矩是吧,那他就全都反着来,这种鸟气谁愿意受谁受。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齐宣的想法再次一跟沈荒不谋而合。 面前这老太婆印堂发黑,耳后有黑印,也不是什么好人,齐宣也不打算跟她废话。 “快来人,快给我按住她!” 周围的下人的得令之后,开始朝齐宣逼近。 齐宣很看不惯“丈夫”拿手指着他,拽着他的胳膊过肩摔之后,如法炮制的又揍他。 “还不快拉开她,快呀!”“婆婆”站起来就往她儿子边上冲了过去。 齐宣反手就抓住了她,扯下她儿子的腰带把他们俩绑在一起。 一边的下人看得目瞪口呆,新妇进门第一天,殴打丈夫和婆婆,真是闻所未闻啊。 “真是造了孽喽,我的儿怎么娶了你那么一个煞星……殴打丈夫和婆婆,还有没天理了……我的命好苦呦……”“婆婆”边哭边骂,一波三折,跟唱戏似的,就是词不够丰富,骂来骂去都是那几个词。 齐宣心底突然涌上来一阵喜悦,不过他很清楚,这不是他的感觉。 “还不把这个蛇蝎妇人给我拿下,押进祠堂!”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众手持棍棒的家丁气势汹汹的来了。 齐宣想到了“孝顺公婆”,估计这个就是他需要孝顺的“公”,那他可得好好招呼。 只是那些人还没过来,齐宣眼前就闪过了一片光芒,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剑气。 是沈荒来了! 她从天而降,几下斩断棍棒,鬼神在前,哪有不恐惧的。 “荒荒!”齐宣惊喜的上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众人吓得都要尿了,对着他们俩连连磕头。 “我跟你说……”“先别说,你先跟我走。” 沈荒打断他的话,抓着他就往外跑,他们在这座院子里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久,找到了这家的祠堂。 “祠堂里那么多牌位,这里不只是代表着家族,有时还会代表着压迫啊。” “比如清涧镇,比如现在……”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压迫 第88章 去悲 “放火烧了这里。” “好的。”齐宣也不问,直接照做。 熊熊大火腾空而起,齐宣和沈荒置身其中,毫发无损。 火光中,台上供奉着的牌位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她们从两人身边走过,两人看到了一段又一段的的过往。 他们俩看见大红的绸带,女子从轿子下来,走进这座大宅院,接下来就是公婆、丈夫、孩子,蹉跎寂寞的一生。 婆婆有时会刁难;丈夫会三妻四妾,动则打骂;还有孩子,她们被困在这里,在“多子多福”的祝福下生下许多孩子。 在很多年之后,她们如果没有早逝,也会成为婆婆,儿子娶妻,女儿出嫁,这仿佛成了一个不可解的循环,麻木之下,她们也成了刁难人的婆婆,蹉跎自己的儿媳。 还有人的丈夫早早的来到这座祠堂,外界给她们树起贞节牌坊,为夫家博来许多美名…… 齐宣和沈荒看到他们附身的那个女孩,她明艳似朝阳,饱读诗书,琴棋书画,管家算账样样精通。 她要嫁人了,在家里荡秋千时,幻想着自己丈夫的模样,想要同他琴瑟和鸣,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嫁人之后,丈夫就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女子谨守本分才是正道,于是她放下了书本。 婆婆又泼了第二盆冷水,她说,她为人妻子,要早日生下孩子,为她的儿子开枝散叶,她的婆婆给丈夫纳了几个美妾,又送来一碗又一碗的汤药,希望她能生下一个男孩。 她怀孕了,容貌发生了变化,肚子上生出来很多纹路,丈夫也变了,对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先开始只是责骂她,后来却变成了打骂,然后她流产了。 流产的她没有受到安慰,反倒是收到了许多的指责,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此之后,她没有再怀过孕,婆婆刁难,丈夫打骂,公公想要儿子休妻领娶,连娘家都来劝她忍耐,早点生个男孩。 后来,她总是恍惚着,婆婆说她犯了癔症,把她关了起来。 有一天,这家人又挂起来了红绸,不知道有事谁要娶亲。 她突然清醒了,外面看顾她的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她镇定自若的去了祠堂,夜晚的祠堂阴森可怕,她曾经在这里跪了好多个夜晚,早就不害怕了。 后半夜里,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熟睡,她在祠堂里放了一把火,举着火把把府里能点燃的地方都点了。 等人们发现之后,一片火海早就烧了起来,她冷眼看着,转身从容的走进最先烧起来的祠堂,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她还未曾嫁人时一样灿烂…… 那个女孩从沈荒和齐宣身边经过,笑了一下。 他们看完之后,身边的大火逐渐扭曲,变成刚开始的一片白。 “那个……我在这里……” 他们俩同步回头,脸色一个赛一个一的沉,看得那人腿直发软。 看清楚人之后,两人收起来了阴沉的脸色。齐宣退到一边不再说话,沈荒上前去走近她。 “你是‘她们’,是这里生出来的灵。” 她们在这座宅院里过的太痛苦,死后怨气不散,在她们去轮回之后还一直在,最后那个姑娘的一把大火变相的带来“生机”,化在怨气里,就生出来了“灵”。 这个“灵”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意志。 “我也不知道啊。”她从出生就在这里,没人告诉过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有名字吗?”她比沈荒矮一些,沈荒摸了摸她的头。 “有,我叫明宏,是我自己取的。”明宏跟沈荒比划着她的名字。 “你识字?”“嗯呢,我在这里在无聊,经常去外面,跟这里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就有女学,我去那里学的。” “这是个好名字啊。”沈荒的眉眼柔和着循循善诱:“那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齐宣支着耳朵听。 明宏也有心眼子,但她喜欢这两个人。 “我先说明,我没有做过恶。”明宏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一年前,有个女人,三天两头往这里的后门来哭,身上还带着伤,我听了几回就明白了,原来是她的丈夫好赌成性,还整日吃酒打人,我就想要捉弄一下那个混蛋男人,把他拉进我的幻境里,让他做新娘子,挨赌鬼丈夫打。” “但我觉得太轻了,就把这宅院里经常发生的,比如丈夫婆婆什么的都整了一遍。” 明宏挠挠头:“那人回家之后就对着他娘子忏悔了起来,还戒了赌,那个女子就来我这里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就传了出去,来我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然后我也闲着,各种幻境都整上,专门整那些狗男人。” 沈荒又摸摸她的头,放揉声音:“你这样做是对的,但是闹得太大了,要是招来居心不轨的人,只会是害了你自己。” 明宏也知道这个的厉害:“那……我下次不直接把他们拉进来了,我改成让他们做噩梦,一宿一宿的做。” “我找人来帮你处理一下。”沈荒想不出来要怎么才能最好的解决,所以她决定让海潮来看看。 “嗯嗯,谢谢姐姐。”明宏知道好歹。 沈荒跟她又叮嘱了几句之后,让她把两人放了出去。 “难受吗?”沈荒出来之后,神色怏怏。她和明宏说话的时候,齐宣一直没插话,一直憋到现在。 “心口疼。”沈荒撑着他的胳膊,捂着心口,密密麻麻的疼,让她有种蚂蚁在心上咬的感觉。 “怎么了这是……心口怎么疼了……”齐宣想要抱着她,沈荒不让,撇开他踉踉跄跄的往家里走。 齐宣慌死了,但沈荒不让他碰,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边护着。 沈荒回到家之后,平静的往屋里面走去,齐宣插上门,火急火燎的跟了上去。 她一进屋,好像就卸下了力气,软软的就要倒下,齐宣心中大惊,连忙拉住了她。 第89章 逃困 沈荒胡乱抓住齐宣胸前的衣服,头抵着他的胸膛,放声大哭。 她不是哭自己难受,而是哭她们,她为她们难受! 齐宣没去哄她,只是顺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的摸着。 沈荒哭了很久,声音越来越小,她抬起头,看向齐宣。 齐宣刚想给她擦擦脸,她抬手扇过来一巴掌,声音清脆,没有多疼。 沈荒这一下,直接给他打懵了。 她打完也懵了,扶着齐宣的肩又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也不疼……”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齐宣也顾不得那一巴掌,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沈荒终于停了下来,吸吸鼻子看向齐宣,特别真诚的说:“你能先走吗,我现在看你不太顺眼。” 齐宣心梗了一下:“那我走,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叫我。”沈荒又变成了那副淡淡的样子,“嗯”了一声,也不去看他。 这次齐宣感觉自己不是心梗了,他心口也有点疼,有点受伤。 他们在幻境里待那么长时间,加上从他们从那宅子回来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多时辰。 齐宣自我安慰,沈荒只是受了点影响,所以才会看他不顺眼,他一点都不伤心,真的一点都不伤心。 他闲的难受,扛来做秋千的材料,开始做秋千,叮叮哐哐一阵敲打,大夏天的齐宣出了一身汗。 齐宣做完秋千感觉还不够,翻出来好看的彩绸,撕开编进绳子里。 干完这些之后,齐宣好受多了,拎着桶去井里打上来一桶凉水,从头顶上直接浇了自己一身。 井水有点凉,冲下来的时候,齐宣除了感觉凉爽的舒服,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他悄悄的进屋,想去翻一身干衣服。都到这里了,齐宣还是没忍住进屋去看了沈荒一眼。 沈荒和衣躺在床上睡着,她脸上还留着没干的泪痕,一只手微微蜷在枕头上,看着有点像个小可怜。 齐宣叹了口气,打水沾湿帕子,一点点给她擦着脸。 回溯不是一件难事,坏就坏在她回溯时附身的那位,感情实在是复杂,沈荒真的能跟她感同身受,再加上后来他们看到的那些,连着沈荒都受了不小的影响。 齐宣自暴自弃的想刚刚沈荒甩了他一个巴掌现在都能睡了,他就不该发懵的,说不定她再打一下心情都好了呢。 屋里的冰化的差不多了,齐宣出去冻了新冰敲碎之后,又端回屋里摆着。 沈荒一时半会不会醒,齐宣出门买了肉,本来说是做红烧肉的,齐宣一个不留神全都给剁成了肉馅。 肉馅剁都剁好了,齐宣又切了白菜和里面,改成包饺子。 包饺子又包多了,齐宣跟那一溜饺子大眼瞪小眼,最后没办法,把多出来的饺子煎炒烹炸都来了一遍。 沈荒来吃饭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坐在他对面沉默的吃着饭。 一直到睡觉,沈荒还在沉默,她一个人背对着齐宣缩在角落里,齐宣也没办法,对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 睡到半夜,沈荒又翻回了他怀里,她脸上湿漉漉的,齐宣也没办法,搂着她轻轻晃。 后来一连着几天,沈荒的情绪慢慢好了起来,看他也顺眼了,只是精神依旧不济,让齐宣难免担忧。 外面有人敲门,齐宣去开门,发现是海潮来了,连忙把人引进来。 “事情办妥了。”沈荒午睡刚醒,靠着凭几还没完全醒来。 “办妥了,这件事不会再扩散开了,明宏那里我教了她一些法术,她日后梦中造幻,哪怕是人醒了也不会说出来这些来。” 海潮看她这样叹了口气,她们这位少君,也就看着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其实最是执拗重情,她也从不说,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现在哪怕看着憔悴一些也还好,她至少不会装作无事强撑着。 “少君,凤凰会浴火重生,人也一样。”屋外的合欢花顺着风飘进来,海潮接住一片:“女子立身之路不易,压迫和反抗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 “从古到今,也有过女子主导一切,现在女子落于下风,处处受制,但女子却不会一直受制于人。” “这就枯木一样,想要枯木回春只是时间问题。”海潮放飞那朵合欢花。 “她们会被人记住的,您记得,我记得,哪怕人间的人会慢慢忘记,冥府的我们也会记得她们。” 沈荒看向合欢花飘走的方向:“我知道,我回溯的时候,接受到的太沉重了,有些缓不过来而已。” “少君不妨同长虹君说说,您把自己弄成这样,怕是还有人心里更难受。” 海潮笑着起身,视线从窗边扫过:“此事已了,君上那里还有别的事等着我,我先去了。” “我送送你。”沈荒收拾起衣服要下床。 “不用了,几步路,哪里用送,我又不是外人,少君跟我也不用那套虚规矩。” 沈荒没再有动作,目送她离开。 海潮出门之后,对着窗边躲着的齐宣点点头,化作青烟离去。 齐宣在想往里看时,直接跟沈荒来了个面对面。 “又偷听。”沈荒摸摸他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你怎么还上火了呢?”齐宣嘴角有两个水泡。 “天热,容易上火,过一段时间就好了。”齐宣拿开支着窗户的木棍,扶着窗棂翻了进去。 “对不起。”沈荒抱着他,像以前一样,贴着他的脸蹭。 “荒荒不用对不起,在我这里荒荒永远不会有错。” “我感觉特别不好,身上疼,心里也疼,我知道我可以相信你,可我还是选择了自己静静,让你担心了。” “我担心你是应该的,这只能说明是我还不够好,脸皮还不够厚。要是我厚脸皮的往你身边凑,多开解开解你,说不定就没这个事了。” 沈荒笑了,捏捏他的脸:“你的脸皮哪里就不够厚了,我摸着挺厚实的。” “我就当你夸我了。”齐宣看她笑自己也跟着笑。 “你那次不当我夸你。”沈荒觉得这话耳熟的紧。 “那也是。” 第90章 欢快 “怎么又打盹啊,白天睡,晚上还睡,你是怎么睡得着的啊。”外面有些起风,沈荒还在树荫下打盹,齐宣拿了件外衣搭在沈荒身上。 沈荒翻身睁开眼,看了看天:“要下雨了,把东西该收的都收收吧。” “知道了。”齐宣想起来后院还晾着衣服:“你那条茉莉黄撒花的裙子有点皱,先放着,等我熨一熨你再穿。” 沈荒也睡不下去了,起身跟他一起收拾。 “穿上鞋。”院子里打扫的干净,沈荒光着脚也不觉得扎的慌。 “又不凉,懒得穿。”沈荒就不穿。 “那好吧。”齐宣也学她,不穿鞋打赤脚。 收完衣服之后,齐宣打水给她洗脚,她刚刚没穿鞋,脚底踩的脏兮兮的。 “外面是不是下起来雨了?”沈荒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响声,跨出水盆,直接就窗边开窗户。 齐宣看着地上那一串带着水的脚印,觉得自己一盆水打少了。 “哎,你先别开……”齐宣来不及阻止,沈荒一打开窗户雨水就顺着风全都刮了进来,呲了她一身。要不是沈荒在前面挡着,后面的床帐子估计也得湿。 “你看你身上都湿了。”齐宣翻出来干巾帕给她擦拭。 “我们出去玩吧。” “外面还下着雨呢。”外面的雨像是迎合着齐宣的话,呼啦呼啦的听着下的更大了。 “屋里闷的慌,不舒服,出去一回淋雨,我就舒服了。” 夏天一下雨就是闷热,更别说,因为外面风大,窗户还都关着。 “那就走吧。”齐宣打开窗户,雨水扑面而来,打湿了两人的衣服。 沈荒想要出去淋雨,齐宣也不反对,跟着她一起淋雨。 “好玩吗?”沈荒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的淋雨。 “会吹笛子吗?”沈荒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笛子塞给他。 “会一点。”齐宣把笛子横在嘴边吹了起来。 沈荒又踢开鞋子,光着脚,踩着笛声,也踩着雨点,旋转起舞。 雨不停的下,她在雨里不停,齐宣也不停下笛声,看她顺带看雨。 “你怎么不说我?”沈荒头上盖着毛巾,齐宣给她来回擦头发。 “说你什么?”齐宣耐心的边擦边梳,免得她头发打结。 “比如我出去淋雨,说教我要生病什么的,嫌麻烦什么的。” “为什么呢,淋雨多好玩啊,哪里麻烦。要是你出去淋一次雨就生病了,那肯定不是你的错,肯定是我没照顾好你。” “说的也是,你要是真的胡说八道,我肯定会扇你的。”沈荒撇开眼前挡视线的头发。 “多谢娘子手下留情。” 齐宣擦干梳通之后,给她编好撇在身前。 “好了,这会刚洗完澡,不要再开窗户吹风了,晚上吃什么?” 齐宣点燃烛火,往香薰炉里面添了一些驱赶蚊虫的草药。虽然沈荒和他都不招蚊虫,点着也不防事,这是沈荒自己配的,还挺好闻的。 “红烧肉。”上次也说吃红烧肉来着,结果齐宣给剁成了肉馅。齐宣假装看不见沈荒打趣的目光,出走屋,撑开放在门外的伞走了几步到了厨房,又收起伞开始做饭。 “爽啊。”沈荒端着白瓷碗,几口喝完了梅子汤,连碗里的碎冰都一起嚼了。 “前几天买的青梅子,我昨天不是腌了吗,今天冰镇了一下,你尝尝好不好吃。”齐宣打开坛子,递给她一双筷子。 这些梅子齐宣用刀拍过,梅子上有许些裂痕,沈荒顺着裂缝叉了一个上来,拿在手上,啃一口脆的发响。 “好吃,舒服。”腌过的梅子,还冰镇过,冰冰凉凉,解暑极了。 “还有顺手弄的梅子酒,到时候我们带去南边再开封喝,里面加桂花干,也好喝着呢。” 齐宣想起来之前上檀带过来的荔枝煎:“还有荔枝,过段时间,要想再吃到荔枝,我们就得等七八月份,不过也正好。” “这个梅子多腌一些,参宿喜欢,若是遇到就送她一些。”沈荒啃完一个,又捞出来一个梅子啃着。 “好啊,要是遇不到,那就都留着给你吃。”齐宣又给她倒上梅子汤,撒了一把桂花干:“这里买的桂花干瞧着不太好,闻着也差点意思。” “不过没关系,我淮南的宅子里倒是有桂树,就怕我们去晚了,它自己就落了。” 沈荒也思考起来这个问题:“那过段日子我们就走吧,桂花腌桂花糖,做酒都好啊。” “你看你看,这不就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跟我娘子就是有默契。” “默契,怕不是都长了个都是吃的脑子吧。”沈荒斜靠在椅子上,团扇半遮着脸,笑得前仰后合。 “说什么呢,你说的就说明我们俩这个缘分大着呢,脑子都能长一样。”齐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沈荒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沈荒笑半天停不下来,抓着他他的手,让他跟自己揉揉肚子:“都怪你……我笑得肚子疼……” “好好好,都怪我,别笑了再笑笑岔气了。”齐宣自己也跟着笑。 沈荒的手腕上的红绳,一不小心卡在了椅子扶手和桌沿之间,她也没注意,抬胳膊的时候,一使劲,红绳就断了。 “断了?”沈荒也不笑了,蹲下去找绳子上的那块猪精。 “你看在这呢,先吃饭,过一会我找一截红绳给你编好,你在戴。”齐宣把滚到桌子下面的猪精掏出来,给她看过之后才放好。 “哦,那你编结实一点。”沈荒看见找到了,也就坐了回去继续吃饭。 “我买的新米,红烧肉特意炖的汤汁,拌饭吃可好吃了,你快吃。” “有股青梅的味道。”沈荒尝了一口就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嗯,我把青梅碾碎了,往里面加了一点点,借着它的酸,提提味。” “挺好吃的。” 吃食这种东西,吃的就是一个口味,做饭的手艺,齐宣的手艺确实是好,做的无可挑剔。 “干嘛还往里编棉绳,直接捻着红绳编不就好了吗?” 吃过饭后,沈荒枕着齐宣的腿看他编红绳。 “红绳勒手,你看你手腕上,刚刚那么使劲一擦,都勒出来红印子了。” 他不说,沈荒还真没注意,挽起来袖子一看,她手腕上果然有一圈红印子。 (so:世间情动 不过盛夏白瓷杨梅汤 碎冰撞壁叮当响,最近好喜欢这句话啊 (??w?)?嘿) 第91章 悟道 一转眼,六月的尾巴就从指缝里溜了出去,开始了七月。 沈荒一扫六月受“情”伤的憔悴,能吃能睡,一顿能吃两碗饭,养的下巴都圆了一圈。 齐宣看着就很满意,毕竟这也是他勤勤恳恳小心翼翼的养出来的。 以齐宣现在知道的来看,过去的很多年里,沈荒常年辟谷,当然辟谷没什么的,对他们这些修仙的人来说,吸收日月精华照样能活。 可沈荒的这个问题比较复杂,通俗来讲有点酗酒,就海潮说的,她能熬一天一夜看公文,然后再不分昼夜的睡觉,还有她以前受伤,基本都是自己草草处理,也不养养,导致她现在冬天体寒,夏天出虚汗。 总之,就是自己不注意。 生老病死,神仙占了病和死。仙力衰微,忧思过度等等,也会给神仙带去病痛。在经过岁月流逝之后,神仙也会烟消云散,归于天际。 院子里种的芍药花,六月死不开花,到了七月的头,它倒是开了。 开了之后,就被齐宣无情的剪了下来,给沈荒做发髻上的簪花。 今天沈荒坐在秋千上看书,芍药花簪在她的发髻上,配着银步摇倒是很亮眼。 她有很多首饰,但就是偏爱银饰,齐宣还问过为什么,结果她竟然说银首饰能当暗器,还能试毒,便宜皮实还有用。 齐宣当场就被说服了,觉得沈荒真是个天才。 “啪”的一声,沈荒突然起身,她腿上的书掉在地上,她管都没管,直愣愣的就往前走。 “怎么了这是?”齐宣擦干净手,拾起来地上的书。 “不用管我,我去书房。”沈荒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宣眼皮子一抽,感觉不太对。抬头看天,刚刚还亮堂着,现在就阴沉了下来。 他转念一想,也不对啊,昨天他还特意看得天象,就是因为今天是个好天气,他才今天洗衣服的,怎么就阴天了呢。 这边齐宣衣服都洗完晾上了,天还是阴的,沈荒也没从书房里出来。 齐宣不放心,走到厨房的窗边,从敞开的窗户往里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这一会儿,书房的地上撒满了纸张,活像是齐宣刚去玉溪山那几天的书房。 沈荒呢,她把碍事的大衣服脱下来扔一边,连鞋都不穿,趴在地上就着洒在地上的纸奋笔疾书。 齐宣往前凑凑,想看清楚她在写什么,可沈荒手上一抬一放,直接关上了窗户。他摸了摸窗户,哑然失笑后就溜达着走了。 后面的一天,沈荒都没出来,齐宣把饭送到门口,过一会儿就送出来空碗空盘子。 齐宣跟她形影不离习惯了,就是各在一边,那也是抬头就能看见,现在他看不见人,突然就有点惆怅若失的。 沈荒的饭吃的干净,齐宣没胃口了,可能跟没和她一起吃有很大的关系,所以齐宣选择在书房门口吃。 到晚上,齐宣都在门口等的快要睡着了,沈荒还是不出来,书房得灯都灭了,齐宣也推不开门,无奈之下只好一个人回去睡。 齐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睡越睡不着,等的眼皮子都酸了,才合上眼睛酝酿出来一点睡意。 刚睡迷糊不久,齐宣就被一个熟悉的重量压住了,他熟练的翻身,把人放下去,搂着就睡。 结果第二天,齐宣怀疑自己没睡醒,人没了。他没摸到人的时候,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起晚了。 齐宣一骨碌就起来了,奔向书房,一看沈荒还在,心里舒服了。 舒服完又不舒服了,不管沈荒在书房里干什么,他都表示支持理解,但是他快一天没见着沈荒了,就在眼皮子底下,他还见不着,那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这样的日子再来两天,齐宣感觉自己能跟鬼有的一拼,到时候,他就找个鬼,跟鬼比比,看谁的怨气大。 一连着三天,沈荒都窝在书房,吃饭齐宣送,睡觉晚回早起,齐宣都没见过她几次。 于是,沈荒在书房里面,齐宣在书房外面,他这三天,闲的在书房对面起出来一个小花圃,往里面栽花,花都要活了,沈荒还不出来。 这天,齐宣吃点心,掰了一小了块,扔在这几天他看到的蚂蚁的必经之路上,看蚂蚁搬东西,顺便数蚂蚁。 他正专心数着,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他往后看去,沈荒终于出来了。 齐宣一蹦三尺高,捏着糕点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 沈荒素面朝天,披头散发,衣服也散乱的不成样子。 “嘘……”沈荒把手指虚虚的压在他唇上:“我悟了……”齐宣还想问怎么了呢,原来是悟道了。 沈荒多日都窝在书房里,现在骤一见光,刺的眼睛有点疼。她走近齐宣,借着齐宣的身形,替自己挡光。 她缓过来神之后,火速的洗澡沐浴,齐宣烧完水就做饭,他眼睁睁看着沈荒就着一盘炒菇扒了两碗饭,吃完饭后,沈荒一抹嘴,回了卧房,倒头就睡,叫都叫不醒。 齐宣给她收拾好,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准备收拾收拾书房。 他一一捡起地上的纸张,发现上面都是经文,有些字迹沉静,有些狂放。 悟道就是抓住一闪而过的那一点,然后放大参悟,这些经文估计就是沈荒在这个过程中企图记录的。 但看这些纸张的数量,还有她只第一天晚上回去睡了,应该是写完这些,她就在书房打坐了。 可她悟出来些什么呢? 齐宣收拾半天,在书桌下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个“妄”字,还画了个圈。 “妄”字不好解,还能对着无妄卦,齐宣不欲多猜,折起来纸张,用书桌上的镇纸压好,想着沈荒醒了直接问她就好了。 第92章 绣花 自从沈荒从书房出来以后,齐宣才刚刚松了口气,但又出事了,她自从吃过饭开始睡觉,那真是一直在睡。 她一直睡到晚饭也没起,齐宣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推推沈荒,沈没反应,他动作更大的摇晃她,她还是睡。他给沈荒把脉,扒拉开她的眼睛看,也没生病啊。 齐宣思来想去,想到了上次参宿和沈荒跟他说过的“沉睡”。沈荒在睡,齐宣趴在床边看着她,脑子飞速运转,琢磨着这件事。 想了一遍之后,齐宣觉得没怎么,沈荒要是真的沉睡的话,那他就一直守着,反正他没事做,反正他们是夫妻。 沈荒又不会跟话本子里写的那样,睡一觉就失忆,他等着就好,沈荒总是会醒的。 原本齐宣是有些失落的,想到这里也就没那么失落了,按部就班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事干就守着沈荒翻书看,书看腻了,就躺倒跟她一起睡。 沈荒不醒的第三天下午,齐宣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一进屋就看见沈荒站在床边伸懒腰。 “你傻站着干什么。” 齐宣也不管掉在地上的东西,三步做两步奔向她,一把抱起住转了好几个圈:“我的个天爷啊,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你今天在睡那就是四天没醒了!” “我睡了那么长时间吗。”沈荒原本撑着他的肩,她看齐宣这样激动,干脆松了下去,抱着他。 “嗯,快四天了!”齐宣抱着她的胳膊,头枕着她的肩。 “别整这死出。”沈荒抬手也推不开他:“给我弄点吃的,饿得我烧心。” “哦。”齐宣撒开她,到门口收拾起来刚刚掉在地上的东西:“那吃扯面片呗。” “不要,我想吃猪蹄。”沈荒起来在屋里转圈,一连着躺了好几天,她身上酸疼的厉害:“红烧之后,用小罐炖炖,磨点花椒,放到微微麻嘴就好。” “那我再加点花生黄豆闷进去。” “都随你。” 她这几天光睡了,嘴里有些微微发苦,就想吃点重口的。 “少吃那个,你空着肚子,梅子吃多了小心反胃。”齐宣在案板上剁猪蹄,声音哐哐响。沈荒在一边拆开齐宣新买的点心,就着腌梅子一个劲的吃。 “我嘴里没味,有点苦,我清清口。”沈荒还在吃。 齐宣看她是真的饿得慌,做饭的速度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红烧炖猪蹄急不得,沈荒就着小腌菜扒了一碗米饭,猪蹄才是好了。 猪蹄炖的软烂快要脱骨,麻香混着红烧的甜咸,花生黄豆用筷子一夹都是糯糯的。 “不用你,我自己来。”沈荒不用他帮忙撕猪蹄,自己夹起来一整个放在碗里,一边吃一边撕。 猪肉比花生黄豆还糯一点,撕开都连着筋,连筋带肉一起吃,筋还韧着,肉就像自己化了一样,早吃没了。 齐宣眼睁睁的看着她啃了三整个猪蹄,不算吃猪蹄之前的那碗米饭,她吃了两碗,吃完之后她还又吃了梅子和点心。 其实沈荒平时的饭量也很大,齐宣也没当回事,就当她饿的久了,吃的比较多而已。 谁知半夜沈荒起来吃夜宵,齐宣也醒了,他起来给沈荒热了热晚饭吃剩的猪蹄,沈荒啃了一个猪蹄吃了一碗米,才心满意足的睡下。 这也没什么,沈荒半夜饿了那也是常有的事,齐宣看她没有积食难受,也就没管。 谁知,又一连着几天,沈荒的饭量都很大,一个人吃平时吃的两倍的量。 齐宣刚开始还担心的问沈荒怎么了,结果她自己表示没什么,还让齐宣做饭可以大胆的多做一些。 他知道沈荒心里有数,然后就放心的,每次做饭的时候,都比以前多做了很多。 齐宣自己吃得多,沈荒的饭量也不小,所以两人吃的本来就多,现在齐宣几乎是做出来了三个人吃的饭。 “诶,你看我这记性,明天就是乞巧节了吧。”齐宣和沈荒正捡豆子,准备磨豆子做豆腐花吃。 “好像是。”沈荒也才想起来。 “那你要拜月吗。” “摆个香案奉上瓜果,供着就好,我没必要跟同僚行大礼。” “哦,好的,乞巧节要吃巧果,明天我再炸巧果。”齐宣感觉时间够用,继续捡豆子。 “那你说我去哪里找只蜘蛛呢?” 沈荒不明白:“你找蜘蛛干什么。” “一看你就不知道,找一只蜘蛛,放在盒子里让它结网,这叫‘喜蛛试巧’,弄来给你玩,后面的‘巧’字是送我的,希望我早点学会你那手裁剪,这样我也能给你做衣服物件了。” “然后才华和智慧是你的,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啊。”齐宣感觉自己真聪明。 “好好好,自古以来都是女绣娘出门,说不定你得了这个‘巧’字还能成个有名的男绣娘呢。”沈荒不败他的兴致,开口打趣他。 齐宣也认真的回应:“我也这样觉得,我跟你说,我记得有一年乞巧节,我娘拜月,投针验巧,投了大半天都没成功,结果我爹试了一次就成功了,我爹还胆子大的嘲笑我娘。” “气的我娘找了几个绣娘上门,说是我爹手巧,不能浪费,学学绣活,也是一门手艺,等将来我们家败落了,还能谋生。” “你爹学了吗?”沈荒好奇的问。 齐宣现在想想都是好笑的:“他当然学了,不得不说,那投针验巧还挺准的,我爹那学的叫一个快,学的久了之后,扎花扎的比我娘还好。” “我娘本来就是逗逗他的,结果我爹还学上瘾了,跟我娘说这真是个平心静气的好办法,还想让我和弟弟也学。” “那你们学了吗?” 齐宣无不遗憾:“差点,那个时候我要上学还要习武,实在是挤不出来时间。”后来他就上京了,也没机会学。 “我弟弟那个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爹要是真逼着我弟弟学,我娘肯定要打死他的。” “忘了跟你说了,我娘未出嫁的时候跟我外公走南闯北,山匪水贼那都遇到过,武功好的不得了,据说她还端过一窝土匪。” “哇,好厉害。”沈荒突然有点遗憾,没跟这位婆母见过面。 “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不过我现在学绣花也不迟,等我学好了,给你绣条好看的帕子。” 他到现在还能看见他上次在沈荒指导下绣出来的那块丑帕子,沈荒真的裁下来自己用了。 真是丑死了,一点也配不上沈荒。 沈荒笑眯眯的冲他甩了甩帕子:“好啊,我等着。” 第93章 耳鬓 乞巧节那天沈荒真的给齐宣弄来了一只红木盒子,里面装着一只喜蛛,它吐着丝一圈圈的结网。 齐宣看着有意思,捉来好多虫子丢进盒子里喂它,它可能是觉得衣食无忧,都有些乐不思蜀了,齐宣敞开盒子它也不知道跑,不结网就在盒子里待着,等着齐宣去喂它。 过了乞巧节,沈荒又开始睡,一天接一天的睡,好在她提前跟齐宣说过了,齐宣早有了心里准备,她一睡就睡三四天,睡醒了就使劲吃,吃完再睡。 几乎就是吃睡交替,三四天一个轮回,她睡时,屋里灵气浓郁到齐宣也想睡,尤其是这几天,晚上的时候外面的月亮亮的很,正是日月精华浓厚的时候。 一时间,屋里屋外都成了修炼的好地方,让齐宣有种被天降馅饼砸中的感觉。 “荒荒,我那天收拾书房,看见你写了个‘妄’字,还画了个圈,你莫不是悟出来无妄卦了,这可不是什么吉卦?” 沈荒咽下口中的饼子,想了一会儿:“你说那个啊,我没悟那个啊,那说我突然不知道‘妄’怎么写了,自己写过之后,画个圈当做警示。” 齐宣:“……”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这种可能。 “那你悟道了什么?”齐宣直接问了出来。 “破缚,易修行。” 齐宣明白了,这个“破缚”自然是指两人之前在幻境的那一遭,加上沈荒挣脱影响也算上,至于修行大概就是指这几天她吃吃睡睡。 “那你这个修行还挺别致的。” 沈荒擦干净嘴,没再继续吃。 “你怎么不继续吃了,不合口味吗?” 沈荒摇摇头,正色起来:“按理来说,我应该找个地方在沉睡个三四年的,但是我不愿意,所以我干脆就拆分着来了,这段日子我还是要睡,你别担心。” “你不睡,是因为我们?”齐宣怔怔的问。 “不然呢,我撇下你一个人。”沈荒笑了笑:“我在书房里三天不出来,你就能守在外面数蚂蚁,我要是回去睡个三年,你还不得在我床前看三年,那等我醒了,你不得长一身蛛网。” 齐宣想到她说的场景,自己也笑了:“其实,你睡一觉也好,现在你修炼的这个速度,灵力都能在我身边打涡了,欲速则不达,也不好。” “我知道啊,所以我每次不都醒个三四天嘛,我消化消化。”谁家修炼这么消化的,说的跟这顿吃撑了消化完下顿接着吃一样。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天赋和天才,靠的也是技巧和能力,我也一样,各人有各人的修炼方式。你不还是天生剑骨呢,那你怎么还日日勤学剑术。” “所以不用担心我,我有我自己的修炼方法,若是我真的有事,我会自己跟你说的。” 沈荒三言两语,抚平了齐宣心里的不安。沈荒知道,他心里总是有点患得患失的,多说一些就能安慰他,那沈荒也乐的多说。 “我回去接着睡觉了。” “你怎么了?”沈荒还没睡着,齐宣靠过来,戳她一下,再戳一下。 两人晚饭吃的早,天黑的晚,夏天落日的红霞映在关着的窗户上,成了一种绯红。 屋里放着冰,凉爽的很,沈荒也不怕热了,任由他抱着。 “我跟你躺一会儿。”齐宣低头屈身靠着她的肩膀。 沈荒不睡了,拍了拍他的头:“那我们说说话。” “还是说你想来找我做点别的。”沈荒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小心思。 “我的意图就那么明显吗?” “你都快写自己脸上了。”沈荒不跟他废话,摸到他腰上,挑开他的腰带。 “荒荒,不瞒你说,明明是你坦然,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我才是那个登徒子。” 沈荒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能是我面相好吧。”齐宣看看她的脸,不施粉黛也清逸出尘,确实很对味儿。 齐宣呢,他身形面庞肖父,高大而多阳刚之气。但是眉眼又多肖母,笑起来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眉眼间的美丽真的不能再多,若是再多,那就真的会有点像纨绔子弟,还是长的好看的那一种。 “没想到,我还能吃了面相的亏。”齐宣低头咬着她的唇。 “不用伤心,你要是长的丑点,说不定我还不喜欢你呢。”沈荒偏开头,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尝到了一丝丝的血甜。 “有道理,多谢我娘,把我生的还算好看。”齐宣把拇指按在她的下唇上,擦去她下唇牙印上渗出来的血。 “别摸了,疼。”沈荒挥开他的手,自己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说是亲不如说是咬。 “啧,至于吗,我也可疼了。”齐宣挑起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那正好,都疼。”沈荒把手按在他脖子上最脆弱的一段:“下次你再咬我,我就咬你脖子,看看能出多少血。” 齐宣知道她这是秋后算账,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那你咬吧,算我提前支的。” “你当搁我这里买东西呢。”沈荒气笑了,起身双手掐着他的脖子。 齐宣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后仰:“娘子别动气啊,你放心我买东西肯定是要付钱的。” 他付完“钱”之后,还把脖子给她送上去让她咬,沈荒也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一个牙印,就在脖子上,出了好些血。 “齐如月。” “嗯?”齐宣停下编头发的动作,低头看她。 “你干嘛总是对我那么好。”沈荒问过好多次。 “因为喜欢你,心悦你,爱你。”沈荒不厌其烦的问,齐宣也不厌其烦的回。 “那你要记住啊。”沈荒闭着眼睛,搂着他的脖子,分出来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不要总是担心我。” “那不是担心,我是把我的心都分在你身上,我可乐意了。”齐宣没忍住贴贴她的脸,耳鬓厮磨,实在是温情诱人。 “嗯……”沈荒实在是抵不住困倦,马上就要睡了:“……也爱你……”“也”字当然是齐宣的。 “我知道。” 这番对话,两人在不同场景重复过好多次,哪怕再听,齐宣还是忍不住的心动。 第94章 熟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院子颇招小鸟喜欢,天天都有鸟落院子里。齐宣想可能是院子里有树的事,夏天热,鸟也要来乘凉。 鸟一多,沈荒也不在屋子里待着了,捏着一些吃的在外面逗鸟。 说来也奇,这些鸟很是亲人,沈荒把吃的托在手上,几只小鸟就围过来啄食,齐宣看着新奇,自己也跟着喂鸟,那些鸟看见他就有点怕生。 喂的多了,怕生也怕不了多久,现在看见齐宣爬梯子上树撒鸟食就一股脑的围上去。 还有齐宣那只喜蛛,他就打开盒子放到窗户边,让蜘蛛放放风,谁知就让一只眼尖的鸟看见了,给他叼走差点吃了,齐宣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蜘蛛从鸟嘴里救了下来。 只不过沈荒很喜欢这些鸟,他还在一边的廊下支了几个鸟架子,鸟来就能在哪里站着,还有水槽和鸟食,鸟来了之后都有点乐不思蜀,一个个都养的圆滚滚的像个球。 今天沈荒在廊下喂着今天来的鸟,她头上松松垮垮的挽了个髻,剩下的头发搭在身前,配着鹅黄印蓝花的衣裙,看着很是清爽。 她正喂着鸟,听见有敲门声:“齐如月有人敲门。” “我来了。”齐宣在后院打水来着,准备提过来浇花,却听见沈荒喊,他擦擦手就过来了。 “谁啊”齐宣打开门一看,“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外面的人笑都没笑到位呢。 “谁来了?”沈荒给几只鸟换上水。 “要饭的,不用管。”齐宣提着水桶浇花浇树。 “要饭的?”沈荒手顿了一下:“这年头有手有脚怎么还要饭呢,莫不是老弱病残?” “屋里不是还有点心吗,拆一包给了他们吧。” 门外的人:“老弱病残?” 齐宣放下水瓢,再次去开门。 “行了,进来吧。”齐宣好声没好气的把人叫了进来。 “先生。”季非简进门先行礼,他转身看向沈荒,迟疑了一下:“见过师娘。” 师生因果不是闹着玩的,沈荒看向齐宣,见他点头,自己才“嗯”了一声认了下来。 “老师,我……” 齐宣抢先一步打断他:“我什么我,你什么你,你怎么找来的,我真服了你了,怎么我到哪里你都能找来,你属跟屁虫的啊!” 他嘴皮子上下翻飞,一顿输出,季非简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愣在原地任他说。 “无事登门,你肯定有什么事,有事就直说吧,你知道的,我懒得跟你兜圈子。”齐宣一口气说完,有点上不来气。 “兄长也来了,这件事我不太清楚,还是等兄长来了再同您说吧……” “什么?季非诠也来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到底怎么找来的?” 季非简拿出来一张符纸:“老师,您忘了吗,之前您走的时候,留了些符,说烧了就能跟着找到您……” 齐宣没想到自己还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行吧。” “那你在这里等着他吧,我还有事。”齐宣又回去继续浇花。 “我来帮老师。”季非简连忙上前去给他帮忙。 齐宣嫌弃死他了:“上一边去,这些都是我荒荒的,你要是手上没个把门,给我浇坏了,我把你头朝下插这里。” “咳……你好好说话。”沈荒把往上一托,手里的鸟扑棱飞走,落到合欢树的树杈上。 “好的。”齐宣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对着季非简,看得季非简心头发凉。 季非简口中的兄长来得很快,还带着个熟人。 齐豫眼尖,进门就看见了齐宣和沈荒,大声的对着他喊:“沈前辈。” “适安不得无礼,这里哪里来的沈前辈。”季非简还不知道他们遇到过。 “他就是沈前辈。”齐豫指了指齐宣,跟季非诠解释:“师傅,这两位前辈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我们躲雨遇到的两位前辈。” 齐宣:“……”大意了,没想到还能遇上。 沈荒:“……”好实诚的小孩。 季非简反应过来了,跟他哥一起看向齐宣。 齐宣看天看地,把水桶里的水用光:“没水了,我去打水。” “老师您什么时候改姓了?”季非诠笑着调侃他。 “我姓沈,我夫君随我姓也是没问题的。”默不作声的沈荒,一句话就把季非诠的调侃堵了回去。 “你们,有意见?”沈荒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们,几个人特别一致的摇了摇头。 沈荒冷脸的样子,唬人的很,两个季家人加上齐豫都是小字辈,她一说话,没人敢借,场面突然就冷了下来。 这种场面多了去了,沈荒不在意的继续逗鸟。 齐宣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吃瘪,把几个人叫进屋里说话。 “这不是给你们的。”齐宣把桌上放着的红豆饼端走,在季非简的视线里拐出了屋子。 “荒荒,来吃东西。”季非简喝茶,红豆饼其实也不好吃。 “下次来,记得带东西了,空着手上别人家,那不礼貌。”齐宣语重心长的教导两个学生的为人处世之道。 “前辈,那您到底姓什么啊?”齐豫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我姓……我姓什么你管我啊。”齐豫没想到他说话还能拐个弯。 “小孩,算我姓齐,我来跟你算笔账。我呢,我是你老师的老师,年纪肯定比你老师大多了,所以我呢,肯定是比你长两辈,跟你爷爷是一辈人。” “可我呢,也是个修士,所以就算我跟齐家有点关系,就我这张脸,你说我跟你爷爷一辈,那谁信啊。” “要是拿我修炼说事,就我这个年纪,那我不得显得跟季成宪一个样子。”凡间修仙的人,是比平常人的寿命长一些,那也只是一些而已。 齐宣一指两个季:“看见这俩了吗,我在季家待过一段时间,这俩也算是我看大的,你问问他们俩,我是不是一直长这个样子。” “所以啊,我是姓齐,但我现在跟齐家没什么关系。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你也不要再追究。”齐宣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他可不想平白给自己招来一身的麻烦。 “好的,师爷,我知道了。”齐豫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齐宣有异议的身份。 齐宣听见这个称呼,直接喷出了一口茶水。 第95章 惹事 “说说吧,怎么回事?”说是不兜圈子,齐宣还是多说了好多。 “也没别的,就是我们接了京城一户人家的委托,那家人最近总是不安生,查了查去,查到了他家祖坟哪里,起出来一口空棺材,那棺材上还画着阵法,我不太认得,就想找您看看。” 齐宣感觉有点不对:“等等,那要是我不在京城呢。” “哦,您不在京城我们就打算把棺材带走研究。就算您不在京城我们也会找过去的,好久不见了,早想着上门拜访一二。”感情怎么都是要上门的。 相比起季非诠的稳重,季非简就有些跳脱,他四处看了看,好奇的问道:“先生,外面那个是我们师娘吗,你怎么想起来成亲来了?” “诶,你这个人,真是的,你不是自己都叫师娘了,怎么还来问我。” 季非简不好意思的说:“我……在外面听见你叫……” “打住打住,我叫是我叫,你不用叫,谢谢。” “哦哦,好的,然后我就先入为主,师娘嘛,我叫她还应了。” 季非简觉得扯的有点远:“这个可以先放一边,还有一个问题呢,先生你怎么想起来成亲了?” “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突然,我那是想好了的,我们两情相悦成个亲怎么了。” 齐宣看他还想叭叭,决定一句话直接堵死:“别问了,我说了你肯定也不会懂,你又没有娘子,你懂什么叫两情相悦吗。” 季非简叫他连成珠子一样的话说的发懵,他兄长季非简和齐豫正在偏过头去,嘴角时上时下,看着有点像是抽搐。 “那你们都两情相悦了,干嘛现在才成亲?”季非简专找空子钻。 “久别重逢而已,何必大惊小怪。”沈荒的影子门口斜着落进屋里。 季非简敢直接问齐宣,但这不代表着他敢跟看着就不好惹的新师娘说话。 “师傅和师娘还真是有缘分,佳偶天成哈。” 齐宣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那是。”季非简捂着头吃痛。 齐宣高兴,好想叫两声。 “别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功夫了,带我去看看吧,让我看看是个怎么回事。” 齐宣提着茶壶往外走去:“荒荒,我出去一趟,马上回。” “早去早回。”沈荒接过来他倒的茶水,一口喝干。 “天热,多喝水,我在屋里泡了一壶金银花茶,败火的。” “知道了。”沈荒掏出帕子给他擦汗,擦完就塞给他:“你原来那块不是沾上脏东西去不掉了吗,我新做的,你拿着用吧。” “嗯,好。”齐宣往屋里看了一眼,几个够着头往外看的,马上又收回来自己的头。 “先生您和师的感情很好啊。”季非简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不然呢,荒荒不跟我感情好,跟你感情好啊。”季非诠在后面笑出了声。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声了,因为他们三个人都挨了齐宣一个巴掌,非常的公平。 “有病吧你们,下次看清楚好吧,这不就是一个镜面的聚灵阵吗,一个两个三个眼睛都瞎了吧!眼睛都不好使了,我给你们看看!” 齐宣不好对着齐豫吼,对着季家两兄弟就是一顿输出。 “谁知道这玩意还能是镜面的。”季非简小声嘀咕。 火上浇油,齐宣更气了:“就你们俩这样,你还给人家当师傅,也不怕闪了舌头!”他一生气,逮着季非诠也无差别攻击起来。 “还有你,拜师也不知道找个靠谱的,你看看他……他还行,你在看看他,靠谱吗!” “啊?”季非诠不知道他是怎么训到自己不靠谱的。 季非诠还行,季非简确实不够靠谱,有时候季非诠没空,都是季非简带着他。 带他画符差点点了屋子,出门迷路,在山上兜圈子招来一条老虎,前几天还带着他被厉鬼追着打…… 季非简看他眼神飘忽,准备替自己也有点心虚,还不等他替自己辩解一二,齐宣又给了他一脚。 “你们惹麻烦了,这聚灵阵是镜面的,肯定还有另一个,两个放在一起威力翻倍,估计是镇压用的,让你们给挖出来了,你们就等着人家来找吧。” 齐宣有点心累:“他们俩莽撞,你也这样,我真服了。” “你能不能别呆成这样,我训你你都不知道还嘴,你这样搞得我很像恶婆婆。” “老师先别气了,我们不成器,气坏了你不值当。”季非诠一开口他心更累了。 “你还是闭嘴吧。” 他们正说这话,就有人气势汹汹的来了,为首的明显也是修士。 “来事了,我可不管,你们自己解决吧。”齐宣闲的管他们。 果然同齐宣说的一样,是因为那口棺材来的。 几个人说了好几个来回才说清了这件事,齐宣听明白之后,冷汗都下来了,心里暗骂几个人。 原来这镜面的聚灵阵,不单单是为了聚灵那么简单,而是为了镇压一具僵尸,这僵尸也不愿意被超度,也不愿意走,没办法才弄了个聚灵阵,好用灵力镇压住它。 那个修士看他们几个真不知道这事,说开了也就没在追究。季非诠几人心里不好意思,帮着他们把聚灵阵加固之后,又弄了回去。 “一天天的真能惹事,你们又不是没家,跟着我干什么。” 他们还跟着齐宣,齐宣一说他们也不跟着了。 “那……老师您来这干什么。”齐宣没回家,而是拐道来了鸿源楼。 “少管我,再见。”齐宣就是不说:“还有,闲着没事也别来找我。” 三个人面面相觑,没再跟着齐宣,回了他们歇脚的客栈。 鸿源楼的肘子做的一绝,他们来了京城,齐宣还没给沈荒买过,今天正好来这里买一只回家。 酱肘子卤的入味,肘子皮看着红润晶莹剔透,齐宣也没让人帮忙切,买了两只肘子,整个包在荷叶里就提走了。 第96章 江南 “荒荒,我回来了。”齐宣拍着门,大声喊着沈荒。 “那么快。”沈荒来打开门。 “哎,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几个眼神不好,看不出来那阵法是镜面的聚灵阵而已。” “你看肘子,还有樱桃煎。”齐宣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拎起来给她看:“还有新买的酒,今天拿这个肘子下酒吃一顿啊。” “过几天我们去南边转转吧,这院子有意思,京城没意思。” 齐宣在切肘子,沈荒就捏着他切好的吃。 他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可以啊,我们正好能去南边过中秋,还能赶上吃最后一茬子荔枝呢。” 沈荒最近都不睡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炼,她甚至有点精力过剩,午睡的时间都变短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自己喝完之后还给齐宣也倒了一杯。 齐宣就着她的手喝完酒:“我们去淮州,淮州和苏州离得近,想去苏州转转也很方便。就是荔枝在岭南,我们还得往前面走走。” “好啊。”沈荒还在吃:“怎么不继续切了?”这一会,小半个肘子就没了,齐宣深觉自己英明,买了两个肘子。 除了肘子,齐宣还剁了排骨回来,吊汤之后,捞出来排骨,加上辣椒呛了个干锅。 “虽然劁猪对猪很不友好,但猪肉多了啊。”齐宣看着沈荒吭哧吭哧的啃排骨吃肘子,不由得心生感慨。 往前好几朝,猪牛羊都是祭祀用的牲口,庶民是不许使用的。即使是允许民间饲养,那也没多少人愿意匀出粮食去养。 而且虽然猪牛羊都可食用,但羊太膻,牛又是不能随便杀死了的,民间吃的多的还是猪肉。 可那个时候的猪肉长的不多,也没人愿意匀出粮食去养猪。 直到有人给猪阉割,阉割之后的猪,比之前那是长的膘肥体壮,百姓的日子好了,看猪长的好也愿意养。 到现在,家家户户只要有地方有条件,几乎都会养猪。京城的富商,还有靠养猪发家的呢。 “猪肉多了,普通人过的也好了。”沈荒替他补上后面那句。 “是啊,风调雨顺的,多好啊。”齐宣跟她碰了个杯,把酒喝光。 沈荒一个人就差不多吃了一整个肘子,还有排骨和酒,有点撑。她仰面躺着难受,侧躺在床上自己给自己揉肚子。 “难受。”齐宣端来一份山楂饮,沈荒喝过之后,枕着他的腿,让他给自己揉肚子。 “不难受,吃猛了,有点噎。”揉了一会,沈荒舒服了好多。 他们要去淮州,这院子也得打理好。齐宣连着收拾了两天,京城里好吃的,大包小包的买了好多,全都塞进乾坤袖带走。 天气太热了,要是他们这次骑马南下,那估计得脱层皮,所以他们使了法术,缩地千里去。 淮州属于江南一带,白墙青瓦,小桥流水人家,是不同于北方大气粗犷的一种诗情画意。 齐宣的院子在离淮州城不远的樘西县,那里也是流水环绕,马头墙相连。 江南多富贵,樘西县靠着府城,自然也不差,行人来往,货郎担货,还有的船夫撑着船,船上载着许多货物。 此时,荷花开的正好,路边上有好多卖莲蓬的,齐宣买了一大把,还有新鲜的瓜果。 他们还没到家呢,手里就提了不少吃的。 “怎么又是这把钥匙?”沈荒记得他开京城院子的钥匙也是这把。 “法力做的,不然我这些宅子那么久不来住,锁要是不特别一点,还不得进贼。” “好了,我们又到家了。”进门之后,仰头就是天井,还有摆放的长桌。 中堂宽阔,摆着简单的桌椅和罗汉榻,罗汉榻后挂着山水画样式的中堂画。 天井下有水缸,还活着一些水草,看着像是养鱼用的。 “这里原来养过鱼,后来没了,过些日子,我再去买些小鱼回来养着。” 绕过前厅,进了后院,只见后院的一角,有个小池塘,齐宣养的莲藕在顽强的活着,还长出来不少荷花和莲蓬。 后院比前院大,敞着院子,多了很多东西,后院还有葡萄架,还有一树桂花,只是现在还不到桂花开的时候。 这处院子略靠樘西县的边缘,院子比往里面人家的院子大了很多,人不多不少,热闹也清净,主要是沈荒喜欢。 树上的桂花还没开,隐约有点香味,沈荒折了一枝,摘下藏在绿叶里的桂花丢进嘴里嚼着,有点涩,但更多的还是属于桂花的香味。 院里太久没住人,屋里落得一层层的灰,有些呛人,还有地上铺的是青石板路,好多小草从石缝里长了出来。 齐宣来不及一样一样的擦拭家具,偷懒的往上面甩清洁咒,他也不是偷懒,清洁咒可比他自己擦的干净多了。 南边潮湿,他原来留下来的被褥什么的,早就发霉了,不过好在他们把京城的那一套带了过来,还省去了新买被褥的钱。 “荒荒,来吃瓜。”齐宣把后院的井弄干净,大水洗好刚刚买的瓜果,招呼沈荒来吃。 两人坐在天井下,沈荒咔擦咔嚓的捧着瓜啃,齐宣坐在一边给她扇风。 “这里雨水虽然不大,但是经常下,在外面坐着都潮,过一会我就烧水,洗个澡可能就会好点。” 沈荒点点头,今天这里阴天,加上潮和出汗,她早就感觉不舒服了。 瓜果吃多了,他们俩也不想吃饭了,洗完澡就窝在家里,然后外面就下雨了。 沈荒今天不想出去玩,南边下雨比北方凉快好多。因为是小雨,加上不刮风,他们就开着窗户,看雨也乘凉。 “吃吧。”齐宣把剥好的一盘莲子递给沈荒。 沈荒接过盘子,一颗一颗的吃着,莲子清甜,吃着挺好吃的。 “还剩了好多,明天给你煮粥喝,还能做成点心。” 沈荒喂给他一颗莲子,他边吃边说,话说的含糊不清的。 “都挺好的,梅子酒呢,你放哪里去了?”沈荒想起来一直都没喝上的那口酒。 “还放乾坤袖里呢,到明天我就拿出来,埋桂花树底下。”齐宣算算酿酒的日子:“我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开封喝了。” “那再弄上次那个红烧肉和排骨吃吧。”梅子酒配这两样,刚好解腻,主要是齐宣手艺还好。 “好啊,我挖两截藕上来,正好拌个凉菜下酒。” 第97章 杂物 比起京城,江南多了一份令人宁静的美。 今天还在下雨,沈荒极其喜欢院子里的小阁楼,哪里推开窗户就是个观景的好位子。 齐宣端着茶点上楼,沈荒没在窗边坐着,而是躺在角落里书案的后面。 沈荒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一张毯子上来铺着,齐宣的外袍搭在身上,塞着荞麦的小枕头枕着,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摆了一圈。 她平日里再放纵姿态,也是会不由自主的守着养成的君子之态的,乱放东西根本不可能,沈荒她自己有一套收东西的方式,而且很整齐。 自从来了这里,有了这间小阁楼,沈荒就像是打通了什么关节一样,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弄,围在一起,自己也跟这些东西一起睡。 齐宣要是给她收拾摆好,沈荒没什么反应,第二天还是那样,她又给围回去,还在那里睡。 几次之后,齐宣也不管了,有时候还会带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上去跟她摆着。 沈荒散着头发睡,捂的有些热,鬓边全是汗。她一翻身脸上好多个在枕头上压出来的红印子。 齐宣下去翻出来她的针线,还有一小匹蚕丝面料的布,穿针引线几下弄出来个简易的枕套。 他托起沈荒的头放下,套上枕套之后又给她稳稳的托放回去。 塞了荞麦的枕头,外面是一层编制的套子,交织着一条条的,夏天就是容易压出来印子。 齐宣先前就想着弄个枕套,一搬家给搬忘了,今天看见了,正好做出来套上。 “你怎么来了?”沈荒睡得眼前朦胧一片,忍不住的伸手揉。 “别揉,一会儿就好了。”齐宣按下她的手:“我看你没在窗户边上坐着,就上来看看。” “我坐累了,打个盹。”沈荒看得清楚了,就拿起书案上的书卷翻看。 “你看,新做的莲子糕,尝尝看。”齐宣在书案上清出来了一块地,茶点端上来。 莲子糕甜的刚刚好,吃多了也会腻,配着新泡的茶吃刚刚好。 “什么茶,好香啊。”沈荒喝着挺好的。 “新买的,茉莉花茶,这边靠近茶园,来往卖的茶都挺好的。”齐宣斟上茶,还没喝,就闻到淡淡的花香混着茶香。 “不是说,还有莲子羹吃吗,我怎么还没见到。”齐宣做的不多,两个人分食一会儿就没了。 “过几天,我尝着这几天的莲子都不大好。但是我买了一些极好的菱角,煮了一些,你等我去端来。”齐宣端着托盘下楼,然后又端着一些菱角上楼。 “你不要沾手了,我来剥就是。”他挽起袖口开始剥菱角。 “确实不错。”水煮的菱角很是香甜粉糯。 她喜欢吃,齐宣也喜欢跟她说吃的:“我还留了好多,等着和绿豆子清炒一下或者跟排骨一起闷着吃都是极好的。” “清炒吧,最近吃的有点多。”沈荒摸摸自己的下巴,都能扯出来一层肉了。 “都吃,我都弄,一块开火还省了我的事。”齐宣立即拍板,沈荒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这边齐宣和沈荒每天捣鼓吃喝,小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那边颜良都要闲的长毛了,舒玄瑛去巡视边境,海潮随同,青卫在关禁闭,林椿生和聂怀远都在九重天,参宿早就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 好大的万寿宫,颜良竟然生出来一种孤寡老人的孤独感。 所以,颜良要给自己找点事干。比如,去看看沈荒。 颜良来的时候,沈荒还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算到底有多少人在他们四处闲逛的时候上门过。 “君上……君上。” “啊?”沈荒喊了好几声颜良才回过神来。 颜良看她看得有些出神,沈荒被养的气色不错,至少比他养的好多了。 “您怎么突然来了?”沈荒给他倒上茶水。 颜良叹了口气:“无聊,没人陪我,我只好自己出来给我自己找点乐子。” “我听说青卫说,齐宣做饭很好吃,我来蹭顿饭。” 正说着,齐宣就进来了,带着清炒菱角和菱角焖排骨,还有一盘粉蒸肉:“荒荒说您喜欢吃粉蒸肉,特地做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除了这些,厨房里还有一道清蒸的鱼,还有本来打算给沈荒做粥的虾仁,只不过现在被清炒了。 “太合我胃口了,那我们先吃饭。”颜良不喝茶了。 颜良在屋里盯着粉蒸肉,沈荒跟齐宣去厨房端剩下的饭菜。 “其实君上有时候也是小孩子心。”沈荒压低声音跟齐宣咬耳朵。 “看出来了。”齐宣捂着嘴跟她一起偷笑。 这一顿饭颜良吃的很尽兴,难怪青卫总是惦记着,难怪沈荒被养的白里透红的。 饭后还有莲子羹喝,颜良更满足了。院子还养了一缸鱼,鱼逗快让他逗的翻白肚皮了他才罢手放过这些可怜的小鱼。 晚间颜良也没走,他想睡阁楼。齐宣提着灯,沈荒抱着被褥,在阁楼给他打了个地铺。 “……这些都是荒荒的,我给您把纱蒙上,晚间打开窗户就很凉快……”齐宣把沈荒的东西收起来,沈荒把书案移走,在地上铺被褥。 “这样就挺好的。”颜良揭开挂着的纱帘稀奇的往外看。 “那您歇着,我们先走了。”齐宣把席子铺上,颜良摆了摆手。 他们把灯留给了颜良,颜良提着灯站在楼梯最上面。有了亮光,相互扶持着下楼的两人走起路来也顺当了不少。 颜良提着灯,走向沈荒的那一堆东西,他翻看过后想起来一点好玩的…… 沈荒也要睡了,齐宣不过出去一趟的功夫,她就已经睡了。 抱着齐宣的外衣,自己圈着自己。她最近总是喜欢这样睡,跟齐宣一起也是。 第98章 芍药 颜良在他们这里住了好多天,知道海潮来找他还恋恋不舍的。 “你知道筑巢吗?”颜良临走的时候一句话给齐宣问懵了。 “很多动物在长大之后,都会有筑巢的行为,这种行为有时候是为了求偶。” “可这不是雄性才会做的事吗?”费尽心思求爱的一般都是雄性,比如开屏的孔雀什么的。 “不止哦,雄鸟在我有的时候会筑巢,雌鸟在被求偶成功之后,也会也会参与筑巢。”他这么一说,齐宣一下就想到了沈荒。 “荒荒她……” “嘘。”颜良打断了他:“你知道这里就够了。” 那个原本被他埋起来的猜想,在这一刻又浮了起来,但他觉得不妥,又强行按了下去。 海潮跟沈荒说完了话,和颜良拎着大包小包的走了。 “来那么多天了,可算是有个晴天了。”齐宣把被褥什么都抱出来,拍打晾晒。 “热。”一出太阳,天又开始热了,还是那种有些潮湿的闷热。 太热了,沈荒在阁楼也待不下去,没人来,她就在前后院来回活动。 “干什么呢?”齐宣从后院来,看见沈荒摆弄着几枚铜钱。 “算卦。卦象说,今日易出门。”沈荒抛了好几回铜钱,来回看看,得出来这个结论。 “那我们出门看看。”齐宣也抛了几下,确实宜出门。 沈荒收起铜钱,起身去换衣裳。齐宣束起头发,简单梳洗之后,只等着她收拾好出门。 “我们走吧。” 齐宣听见一个熟悉又不太一样的声音,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似青竹又似寒梅。一柄折扇半遮面,只露在外面一双尤有情谊的凤眼。 “哇哦。”齐宣撇开她的展开一半的折扇,细细观看。 沈荒扮上男相,竟比女相看着温柔了很多。 “怎么样?”沈荒转了一圈,打开折扇像模像样的摇着。 “那真是简直了,翩翩公子,举世无双啊。”齐宣顺着她的话往下夸。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穿这身出门了?”当然沈荒这样穿起来很好看。 沈荒合上折扇:“既然游历江南,自然是扮成书生公子才来的应景啊。” “你记着,我姓沈,在家行二,叫我沈二郎就可。”她敲了敲齐宣的额头。 “这个沈公子我知道,沈二郎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行二的?”沈荒可没有兄弟姐妹。 “长生殿下在君上那里行大,我是君上养过的第二个孩子,所以行二。” 齐宣明了,冲着她作揖行礼:“还请沈公子多多指教,请吧,二郎。” “你也请。”沈荒把这扇子转了一圈,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们从樘西村往淮州府城去,齐宣也不知道沈荒为什么想往那边溜达,反正就是她去哪就跟着。 进了府城之后,齐宣明显能感觉到有好多人不经意的往他们这边看。 “不愧是荒荒,这次扮个男相,反而是更招人眼了。” 一路上沈荒收到了好多姑娘送来的瓜果鲜花,虽然她都拒绝了,但齐宣还是有点酸。 “你不是也有小姑娘送东西嘛,我都没酸呢。”沈荒抬起扇子挡着半张脸跟他说话。 两人的悄悄话还没说完,一个行色匆匆的卖花女突然撞上了沈荒,沈荒直接身形稳定,还没能顺手扶起来快要脸着地的卖花女。 “多……多谢公子……”卖花女抬头一看沈荒脸就红了大半。 “公子不好意思,这朵芍药花全当给你赔个不是,小女还有事,先走了。”卖花女把一朵品相极好的芍药花塞给沈荒之后就又急匆匆的走进了人海。 沈荒拿着那朵芍药花,捻了捻花瓣。 “这花有问题吧。”齐宣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丝妖气。 沈荒眼神一转,跟一个窥视者对上了眼神:“冲我来的。” 那窥视者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她也不慌,也没有继续窥探。 “什么?”齐宣还没明白。 沈荒把花往他面前一递:“东西都送我这里来了,这般相邀,我不去也不好看。” 齐宣感受了一下,芍药花上附着着的妖气,一直往前延伸着,顺着这条线一定能找到些什么。 他回过神来,沈荒已经往前走了,齐宣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顺着妖气,寻寻觅觅的来到一处花楼里。 花楼的大堂里,舞姬翩翩起舞,沈荒和齐宣从她们中间穿过,不同于齐宣的小心翼翼,沈荒可以说是游刃有余,时不时的还能扶一把往她身上靠的姑娘。 齐宣看得眼皮子一直抽,他追上前面的沈荒:“我怎么感觉你对这地那么熟呢?” “那是你感觉错了。”沈荒斩钉截铁的回答。 沈荒拦下一名侍女,把芍药花拿给她看:“不知道姑娘可否知道芍药花。” 那侍女看了看两人:“二位不是本地人吧。”二人点头。 “芍药花是我们这里当红花魁娘子红药姑娘的最爱,红药姑娘轻易不下朱阁。于是红药姑娘想了个巧思,若是谁寻到的花草对了她的心意,她就见上一面。” “只不过,芍药是红药姑娘所爱,乃是人尽皆知,公子拿着这朵芍药花,怕是不好见到红药姑娘。” 侍女不由得替红药有些可惜,毕竟沈荒那么好看,衣着举止也都是上乘,万一两人能好上,红药说不定就能赎身出楼。 “那就有劳姑娘,替我问红药姑娘一见。”沈荒把芍药花双手奉上,外加一锭银子。 那侍女原来有些犹豫,见了银子也不犹豫了,欢欢喜喜的带着芍药替她去通报。 不过一会,那侍女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身披红纱的美人。 “公子,你成了,红药姑娘邀您相见呢。”去报信的侍女前来恭喜沈荒。 一时间,周围安静了很多,好多人看着沈荒窃窃私语,其中多是羡慕嫉妒,还有的人更多是好奇。 好奇沈荒是怎么把红药姑娘请下来的,楼里的妈妈闻风也赶了过来,只不过叫齐宣给出去的一锭金子给打发走了。 “敢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啊?”那披着红纱的美人,摘下面帘面见沈荒。 沈荒上去行礼:“小生沈二郎,见过姑娘。” 红药生的一双翦水秋瞳,加上面容明艳反而多了一些别的味道,看人的时候勾的人心痒痒。 沈荒能感觉到她看过来的时候,自己妖气重了起来,只不过她刻意隐去身边的灵力,装作普通人,装作感觉不到。 第99章 花魁 “公子的芍药花看着不像是尽心养育的,反倒是像野地里挣扎长出来的,真真的合了奴家的心意。” 红药端过一杯酒送到沈荒面前,齐宣想要上前去,却被沈荒抬手挡住。 沈荒自己接过酒,喝了个干净。 “我见公子心里喜欢的很,公子可愿意同我上楼一叙。”红药上去双手搭上沈荒的胳膊。 一旁的齐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沈荒还没撇开她的胳膊。 “姑娘请。”沈荒收起扇子请她向前。 “奴家身无长物,但是颇为精通器乐,公子既然赏脸,那我就请公子喝酒赏曲。” “那好啊。”沈荒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齐宣,齐宣感觉自己被瞪了一眼。 到了楼上,齐宣被拦在了外面,眼睁睁的看着,沈荒进门之后,又关上了门。 屋里的丝竹声不绝于耳,齐宣耐心的忍耐着。 过了一会儿,丝竹乐器声停了,不过齐宣感觉有些奇怪,这声音不是曲毕而停,而是忽的停了下来。 门也自己悠悠的开了,齐宣斟酌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齐宣进去一看,那真是一地狼藉,他娘子若无其事的坐在桌前喝酒,刚才还美丽大方的红药,现在有些狼狈破碎的挂在墙上,害怕之余还在拼命的挣扎。 “这个……是怎么个回事啊?”沈荒用自己的杯子倒上酒,递给他。 “找人双修,找到我头上了?” 齐宣喷出来一口酒,上下看看沈荒:“你?你不行吧,哈哈哈哈哈……我的个老天爷啊……哈哈哈哈哈……” 红药不挣扎了,听说沈荒不行,眼睛都大了一倍。 沈荒看他笑得那么乐,决定让他更高兴一点:“是啊,我不行,这是我姘头,他行。” 齐宣笑不出来了:“姑娘你别听她胡说,我们关系正当的,这是我娘子,我们正经夫妻。” 红药人都麻了,也不挣扎了,看向沈荒:“你们俩是断袖?!” 沈荒的障眼法逼真,红药也看不出来沈荒是个女的。 “有没有可能,这是我娘子,我们是夫妻,我娘子是个女的。”齐宣好心的纠正她。 她人还挺好的,断袖还能把沈荒跟他凑一对。 红药愣一会儿,随机反驳:“不可能,女子本属阴,她身上的阳气怎么可能那么重!” 沈荒自己都愣了一下,转眼看向齐宣,齐宣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沈荒。 “芍药花不错,挺香的,迷惑人心应该也挺好用的。”沈荒直接越过这个话题。 红药脸上僵硬了起来,她还是怕沈荒的,虽然好看,但是她一个心怀不轨的妖遇上强大的修士,那倒霉的肯定是她。 “如果有人拿到芍药花,那他一定会受花朵或者说是受到你的指示,来到这里,跟你见面。” “我不明白,你迷惑人来真的只是为了跟人见面吗?” 红药吓死了“哇”的一声就哭了,沈荒一眼看过去,她又不敢哭了。 她今天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找个功德深重的还长的好看的,谁知竟然找回来一个冷冰冰的大魔王,自己还那么大胆子的偷窥。 这下好了,倒霉了。早知道她就选齐宣了。那也不行,她姐姐说了,勾引有夫之妇那也是坏功德的。 “你是有什么事吗,说说。”红药还哭,沈荒拿着扇子敲敲桌子。 她听见沈荒这样说,也不抽噎了,沈荒又敲敲桌子,把她给放了下来。 红药现在从自己生出灵智开始一路哭诉,说了好多,齐宣都快听困了。 沈荒也忍不下不下去了:“你可以直接说吗?” “哦,好的。”红药收了脸色,开始说正经的。 “我也是没办法,我特别需要功德修炼,有人教我说,可以找到那些有大功德的人,或者说是转世的善人,只要帮助这些人,我也可以有功德,而且是有很多功德。” “那你要那么多功德做甚?”她想要那么多功德,齐宣想着肯定是要用来做点什么。 “我姐姐跟我不一样,我只是一株普通的芍药,而我姐姐是山里长的很珍贵的人参。 “她修的一身医术,救了我之后,带着我游历救人。可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些修士,其中有个修士认出了我姐姐的原型,他哭到我姐姐面前,求我姐姐救人。” “我姐姐是医者,心软就答应了,可那人就是图谋不轨,用法器伤了我姐姐。我姐姐精于医术却不精法术,加上没有法术,竟然叫他生剜了妖丹,我姐姐变回原型,要不是我去找她,及时带走,我姐姐早就没了。” 红药又开始大声的哭,齐宣和沈荒也不忍心打断她。 “我姐姐虽然变回来原型,但是失了妖丹,命还是朝不保夕的,我修炼有限,灵力不足,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好快点修炼,救救我姐姐。”红药抹了一把眼泪。 “我能问一下吗,那你是怎么到花楼里来了的呢,还混成了花魁?”齐宣真不是有意打断她的。 说到这里了红药就有点羞愧:“我姐姐出事之后,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四处的游荡,然后就被人牙子拐卖到这里来了。” “那你怎么不使法术遁逃?”沈荒问完之后红药更羞愧了。 “我大前年才化形,我姐姐前年出事,好多都没教过我,我自己也不会。” “那……那花魁呢?” 说到这个红药就不羞愧了,特别的骄傲:“我以前长在一个小姐的院子里,小姐的琴弹的可好了,我就照着她的琴声,用妖力变的。” “我姐姐教我,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但这里用不上,这里是个清倌。”红药笑了两声:“就是他们来听曲的时候,我有点难应付,不光得用妖力造梦,还得让外面的人也听见,不然没法造假。” 齐宣真心实意的鼓掌“厉害。” 他真没想到,那乐声竟是这么来的。 第100章 新娘 “走吧,带我们去看看你姐姐。”沈荒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红药一蹦三尺高,挤开齐宣,恨不得为沈荒鞍前马后。 齐宣摸摸后脑勺,跟在啊她们后面。 刚刚乐声停时,沈荒就施了法术,楼里的人根本察觉不到不对。 红药为了把她姐姐安置在了楼后的一处杂草丛里,不是很显眼,但是这里的土壤肥沃,灵力比别处浓厚多了。 沈荒把灵力运到之间,用手碰了一下那株人参的叶子,那人参特别通灵性的晃了晃自己的叶子。 “你是怎么看到功德的?”她现在灵力低微,按道理说,应该不会看到一个人身上的功德。 当然有些 “哦,是一个姐姐,她告诉了我这个方法,还给我开了慧眼呢,我这才能看到。她是我姐姐的老相识呢,叫……叫参宿!” 沈荒知道是参宿后,那她真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姐姐悬壶济世是有大功德,善恶轮回,你姐姐有你,重新化作人形不是什么难事。你也不用去寻仇,不值得坏了你自己的修行,天道自会给你讨个公道的。”红药使劲点头。 “记住,助人是好,但要明辨是非,否则除了事故,你自己也摆脱不掉事故带来的因果。” 她今日叮嘱了红药,红药也应下,至于她如何行事,那就于沈荒无关了。 沈荒走之前又看了看人参,悄悄渡了一点仙力给人参。 “你的卦是不是耍你啊,还今日宜出门,出门就遇上女妖,虽然她是看你功德深厚是想帮你,但这也太那啥了吧。”齐宣咂咂嘴,感觉不太对。 “哎,但这卦也是准的,毕竟是为了帮你来的嘛。”只要这女妖不是害沈荒来的,那他还觉得挺好的。 “怎么,你又不酸了?”沈荒白了他一眼。 沈荒的直觉告诉她,今天肯定还会有别的事,毕竟是宜出门。 果不其然,他们只不过是走出府城,还在回家的路上就遇到的事。 他们遇上了一支迎亲的队伍,不过这支队伍奇怪的很,大路不走,偏走那歪歪曲曲小路。 一边的人看着这支迎亲的队伍,不光没有笑意,还个个指指点点的说可惜。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成亲那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见你们恭喜,反而说可惜呢,还有他们怎么不走大路,往巷子里拐?”齐宣跟一个路人老伯问了起来。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都丢了好几个新娘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家人还迎新媳妇,真是作死啊。”老伯摇摇头惋惜道。 “这几个新娘,那都是路过河神庙停留之后就丢了,我看八成是被河神看上讨去做老婆了。只要河神看上,他们绕道又有什么用呢。”那老伯神神叨叨的自己就走开了。 “荒荒,我记得河神好像是个女的吧。”齐宣努力的回想这位同僚:“你说她知道自己多了那么多媳妇吗?” “淡定,山神不也挺多媳妇,她不也是女的。” 总结,河神不可能要媳妇,她要媳妇干嘛,摆着看嘛,所以这事还得是人干的。 河神庙肯定是有古怪,所以他们决定去看一看。 “这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神像,也不知道为什么,世人总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河神是个男的。 “想不出来。”所以沈荒决定简单粗暴一点,再次回溯。 齐宣都没反应过来,就让她回溯了,他拦不及,只好守着沈荒等待她回溯。 只能说拜天拜地,求求沈荒这次要是遇上什么不好的,情绪能正常一点,至少别看他不顺眼。 沈荒醒的很快,她这次没有什么难受的情绪,就是脸色有点复杂,总结一下就是惋惜夹着一点心疼,更多的还是欣赏。 “走吧,府城东三百里,我们去看看。” “好的。”齐宣马上跟上, 看沈荒这样,估计这些姑娘应该不是被什么坏人掳走了。 东三百里那块地方是一片闹市,齐宣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紧跟着沈荒的脚步穿梭在闹市中。 沈荒在一处挺大的院落外面停了下来,她隐去了她自己和齐宣的身形,遁入院门。 院落里是一些女子,院子里还有一些织机和散落的杂物,她们一脸焦急,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齐宣和沈荒跟着这些女子一直等到快要天黑,一个素衣女子戴着斗笠,背着包裹敲响了这里的门。 几个女子小心查看之后马上面露喜色,她们都收拾了行囊,在这个女子来之后,几个人带着行囊走出了这处院子,她们脚步轻快,透露出无尽的喜色。 “她们就是那个小县里丢了的新娘吧?”齐宣和沈荒一直跟着她们。 “嗯,她们不是在逃婚,她们只是在自救。” “在她们当中,有人要嫁给快要病死的人冲喜,有人被嫁给别人当小妾,有人要嫁给爱打妻子的男人,有人是家里人得罪了得罪不起的那她抵过,还有的是活着结冥婚的。” 无论是她们中的哪一个,拿出来就是令人震惊的。 “所以,她们借着河神的名义,逃了出来,今天这一个,就是我们遇到的那支迎亲队伍里的新娘,那她是哪一个?” “是嫁给快要病死的人冲喜的那一个,新郎都没来迎亲。” 几个弱女子夜里赶路实在危险,所以她们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沈荒还带着齐宣跟着她们,顺手还解决了几个摸过来想图谋不轨的。 第二天,几个姑娘继续赶路,他们俩还在跟着,一路护送着她们到了目的地,临走时,沈荒往她们其中一个人的包裹里塞了几张银票。 “女子不易啊。”齐宣低声惋惜。 “她们以后过的不会差的。”沈荒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勃勃的生机。 “那当然,她们那么勇敢。我荒荒也好,心软的神。” 沈荒摇摇头:“我不好,她们比我厉害。” 第101章 器乐 “不是我心软,是因为她们很勇敢。”天边出现些许亮光,一点点照亮了黑夜。 沈荒放下遮挡眼睛的手,向前假装握住东西:“天快亮了,我累了,回吧。” 她对着齐宣张开手:“曙光,送你。” “谢谢荒荒。”齐宣接过来,认真的揣进怀里。 “走吧。”沈荒握着他的手,两人携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那天回来之后,沈荒的眼睛又不好了起来,疼倒是不疼,就是眼睛看得不是很清楚,沈荒有些心烦,蒙着眼睛避光。 她蒙眼睛的轻纱什么颜色的都有,从来不拘于一种颜色,她今日也不知到从哪里扯来了一截桃红色的布料蒙着眼睛,还挺配她今日簪的梅花小簪的。 岭南最后一季的荔枝,齐宣赶着去弄回来了好一些,做成荔枝饮子,添上碎冰和薄荷,炎炎夏日喝着那可是舒服。 就是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好在沈荒最近的口腹之欲也不是很重,其实就是胃口不是很好。 沈荒实在是闲,也不想看书,她把先前林椿生送的一把焦尾琴拿了出来,褪去琴套之后,细细擦拭调音。 “荒荒。”齐宣在楼上归置晾晒的东西,他好一会儿不见沈荒了,从楼上喊沈荒,看看她在哪里。 沈荒正好抱着琴路过,抬头看去。 “哇,你从哪里弄来那么好成色的古琴。”齐宣一眼就看见了她怀里的那把琴,从二楼一跃而下,走到她身边细细观看。 “你懂琴?”沈荒把琴递给他。 “略懂一点。”齐宣抱着琴随意拨出了几个音:“我可以给你弹上一段。” “弹吧。”沈荒马上移案焚香。 “那么正式。” 齐宣抚上琴弦,挑捻拨动,曼妙的曲子倾斜而出。沈荒坐在他身侧,认真听了一会儿之后,时不时的搭手拨上几个音。 “凤求凰弹的不错。” 齐宣托着下巴看她:“凤求凰,我求你。” “这曲子有名又泛滥,当时我学的时候,人人都想学一些。我弹给你听就是为了应应景而已。” “那你捡你拿手的弹给我听就好了。”齐宣的琴技不错,听着还挺好的。 “好啊。”齐宣再次抚琴,轻快悠长的小调子马上流淌在了月色里。 沈荒没听过这首曲子:“这是什么曲子?” “我也不知道,我娘哼给我听的,等我会弹琴之后,我就自己这样弹啦。”齐宣一转指尖,换了一首略显低沉的曲子:“这个是我当年塞外的一首曲子,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当时见一个老爷爷弹的,我就记下来了。” 沈荒听了一遍,学着他弹的七七八八的弹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挺会弹琴的。” “那是,说道君子六艺,我也不能说是全都精通,反正是都会一些。”齐宣自谦的说。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你男人吃喝玩乐那是都会一点,这些俗的我会,雅致的我自然是也会一些的。” “雅俗共赏嘛。”沈荒觉得这样就很好:“那两首曲子很好,你教教我。” “好啊。”齐宣圈着开始弹琴:“这两段简单的很,你记性好,一会就记住了。” “嗯。”齐宣弹琴让她听,她把自己的手搭在齐宣的手背上,跟着齐宣一起。 连着弹了好几回,沈荒蒙着眼睛又看不见齐宣的指法,弹了好几次都断断续续的。 她干脆摘下了蒙着眼睛的轻纱,月光柔和不晃眼睛,一边的灯光倒是有些晃眼,她摘下纱巾之后就搭在了灯罩上,明黄的光马上多了点粉色。 “眼睛还是不好受?”齐宣贴着她一侧的脸,伸手挡着她眼睛一边的光。 “还好,没那么难受。”沈荒揉揉眼睛,感觉除了有点看不清也没什么。 眼睛能看到之后,齐宣教了两遍她就能学的有模有样的了。 “你这个天赋好啊,比我强多了。”齐宣想到了那把琵琶:“你看我都教你弹琴了,你也教我弹琵琶呗。” “可以啊。”听见沈荒答应,齐宣欢欢喜喜的去抱来琵琶,让她教。 齐宣夸着沈荒还总是自谦,其实他学的速度也不差,很快就学了个基础。 “你学的也不错。”沈荒站在她身边,手上缠着那截纱巾。 “多谢夸奖。”他也就是这样自谦一回,其实要是给他安一个尾巴,那估计都能摇到天上去了。 沈荒短促的笑了一下,拿着那截纱巾蒙上齐宣的眼睛:“能看见吗?” “能看见你。”齐宣看不清别的,眼前只有沈荒的一个人影。 “弹吧,我看看你能记住多少。” “就着?” “不然呢。”齐宣感觉自己的某些期待落空了一下。 “那我弹了。” “嗯。”沈荒的影子动了一下,面对着他。 齐宣的琵琶刚刚学,但他以前见过别人弹,现在虽然弹的磕磕绊绊的,但也是有模有样。 他弹完之后把琵琶放下,想着解开纱巾却被沈荒按住了手。 “弹的不错。”沈荒自己上手解开了纱巾,低头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齐宣揽着她的腰不让她起身,沈荒也不挣扎,顺势就环着他的脖子坐下:“占我便宜。” “不,我这是看你弹的好,奖励你。”沈荒端的十分严肃的样子。 “先生辛苦了,劳烦先生来教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了。”齐宣还装模作样的行了个弟子礼。 沈荒不应他,拿着纱巾在他脖子上缠了几圈,打了个结,一点点缩紧:“那你还轻薄先生,不知好歹。” “色字当头,先生美丽,我心难耐,先生不如助我一二。”她力道有些大,齐宣感觉有点上不来气 沈荒等了一会儿,松了一些,但又使劲往后一拉:“胡言乱语。” “那还请先生恕罪,学生冒犯了。”齐宣使劲扯开纱巾,转手就用纱巾捆住了沈荒。 第102章 伪装 “沈先生,别生气了。”沈荒手腕明显有一圈捆出来的红印子。 齐宣死皮赖脸的黏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低头亲亲她手腕上的那截红印子。 沈荒才不理他,翻了个白眼,收回自己的胳膊,继续打香篆。 南边潮湿,潮气重,沈荒虽然不喜香料,但她这几天屋里还是燃着香,全当是去去味道。 “起开,碍眼。”沈荒看他不顺眼。 “好的沈先生。”齐宣起身假模假式的给她行弟子礼。 沈荒眯了眯眼,冲着他招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蒲团:“过来。”直觉告诉齐宣,沈荒肯定恼了。 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齐宣还是乖乖走到她身边坐下。 “你再乱叫,我就撕开你的嘴。”沈荒扯着齐宣的脸,劲大的齐宣直抽气。 “好的沈先生。”齐宣记吃不记打,摸着自己的脸继续说。 沈荒真的一点都忍不了,直接扑了上去:“我真撕烂你的嘴!” 齐宣被她掐着脖子,进气多出气少:“……谋杀了……谋杀亲夫……” “还谋杀亲夫,你怎么不叫先生了。”沈荒咬着牙,不松手。 “……嗯……打扰了……你们俩白天好歹注意一点啊。”青卫飞进来化作人形落地。 沈荒齐宣一齐往他那边看去,沈荒更气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滚出去!” 青卫自己一点也不客气的捏着点心吃,刚想说什么,就又变成了鸟,被一阵风刮了出去,还差点脸着地,气的他在楼下破口大骂。 “哼!”沈荒撒开他脖子,恨恨的起身,理了理衣服,一甩袖子就要下楼去。 齐宣也爬起来,赶紧上前拉住她。 “荒荒。” “娘子。” “沈少君。” …… “闭嘴吧你。”沈荒甩不开他,抬手捂着他的嘴:“你一天天的,脑子里想什么呢,能给我想出来那么多的称呼。” 就比如昨天晚上的“沈先生”,他的嘴碎死了,一声又一声的,偏偏沈荒奈何不了他。 不过,师生禁忌还是有点小刺激,沈荒也不是真的恼,只不过是顺着他跟他闹。 “我脑子里自然都是荒荒,我的心也是,我是恨不得把你全装进去,你若是不信,撬开来看看。”齐宣油嘴滑舌的哄她。 沈荒冲他挥挥拳,愣是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聋!我能听见!你们家里还有个人呢!” 青卫又上来了,只不过他谨慎的没有进来,但他耳力极好,还没进来就听见他们俩互诉衷肠,在门外“砰砰”砸门。 沈荒:“……” 齐宣:“……” 这人真是没眼力见,这人真是会破坏气氛。 就差一点,他就要亲上了。 齐宣这样想着,也这样干了,飞快的在沈荒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做贼心虚的跟她解释:“这是补偿,你刚刚都要掐死我了。” 沈荒懒得跟他说,拉开门就走。 青卫也就没看见沈荒的时候嚣张,等一见到沈荒,他马上就没那么嚣张了。 “你不是还在关禁闭吗,怎么出来的。”沈荒开口第一句质问,青卫就熄了火,肉眼可见的心虚。 “我……我出来放个风……”青卫强装着理直气壮。 齐宣有看见沈荒眯眼了,有些同情,又有点幸灾乐祸。 “你跟我们一路了。”沈荒看见他额角露出来的青色,想起来京城的那群鸟。 冥府的那群人,各有各的强处,一个个都不相上下的,沈荒对上青卫也不敢妄自称强,他在沈荒眼皮子底下藏着,沈荒不注意也发现不了。 沈荒越想脸色就越黑,跟了小半个月,该看的不该看的,估计也看到了不少。 青卫一看她脸色不对,准备跟自己辩解一下:“我其实就是跟着你们蹭口吃的,不过看得一眼都没看过,你们昨天晚上弹的琴还挺好听的……” 他说了一半觉得不对,马上闭上了嘴,一看沈荒的脸色都黑成锅底了。 好了,至少他们知道了厨房老是少吃的是怎么回事了,沈荒自我安慰着,以免造成冲动。 沈荒忍了一会儿,一点都忍不了,只要掐死青卫,他听不看见什么都不重要。 青卫大气不敢出,转身变成小鸟就要走,沈荒眼疾手快,掐住他的鸟脖子来回晃。 他被沈荒掐着,连原型都变不回去,被摇的七荤八素。 “找个笼子给他关起来。”沈荒把眼冒金星的青卫丢给齐宣。 齐宣捧着鸟找了一只竹笼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青卫关了进去。 “荒荒,这不太好吧。”齐宣把笼子带了回来。 “怎么不好,反正他都得关禁闭,我还给他换了个地方。多好啊,四面通风,视野开阔。”沈荒把竹笼子挂在廊下。 青卫一缓过来就已经在笼子里了,他还发现自己根本变不回人型,说话倒是能说。 “沈垣你疯了吧!你还关着我!你有病吧!”青卫在笼子里到处乱飞,无能狂怒。 齐宣不敢管,沈荒悠哉悠哉。 “你正关着禁闭,还偷偷出来,在笼子里关禁闭岂不是正好。”沈荒感觉自己真是好心。 可青卫不这样觉得:“你脑子起泡了吧,我跑出来就是不想关禁闭,你还关着我!” “君上不光让你关禁闭,还罚你抄书了,你能出来,肯定是有人替你抄书,我不用想就知道是上檀,你能出来肯定跟上檀脱不开关系。” “所以,你要是不想我连汤带水的一起端给君上,就安心在这里给我待着!”青卫硬气,沈荒比他还要硬气,谁让沈荒占理呢。 “看什么看,你有意见。”齐宣疯狂摇头,沈荒对他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 “我说话一向算数。别给我闹什么幺蛾子。三天就放了你。不然你就在笼子里一直当鸟吧。” 青卫缩着脑袋,连飞都不飞了。 第103章 青卫 青卫老实的待了三天,沈荒果然把他放了出来。但沈荒的脸色实在不好看,青卫特别自觉的降低存在感。 “为什么我不能睡阁楼,还有凭什么就给我这一盘青菜,她凭什么吃肘子!” 沈荒面前摆着一盘肘子,对就是放在她跟前。青卫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的肘子,谁知却等来了一盘青菜。 “爱吃不吃。”青卫准备上手抢,沈荒一筷子叉住肘子,往自己身边拢。 青卫不敢跟沈荒犟,所以他柿子专挑软的捏,他转头看向齐宣。 沈荒想吃粉蒸肉,现在齐宣手上就有一份,青卫的视线跟着齐宣的手又落回了沈荒面前,齐宣还冲青卫摊了摊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他也是听沈荒的,不用给青卫吃肉,青菜就够了。虽然知道沈荒是在整人,但他还是选择坚定不移的站在沈荒身边,毕竟夫随妇唱嘛。 青卫铁着脸,一对二,他肯定打不过,更别说齐宣那个百分百听沈荒的态度。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还是寄人篱下,青卫只好憋屈的吃起青菜来。 “那你不给我吃青菜,干嘛不让我住阁楼,还让我变鸟睡鸟架子!”青卫刚吃一口,才发觉自己还漏了这件事。 沈荒跟齐宣分肘子,连头都不抬:“阁楼是我的地方,凭什么给你住。” “那君上来的时候你不是还把阁楼挪给君上住了吗?”青卫继续激动。 沈荒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也可以不住我家里,反正上檀就在附近不是吗,你们俩可以找个客栈住。” 青卫激动了一半就哑了火,话也开始不过脑子:“你怎么知道的?” “啊……不对……上檀……上檀他怎么在这里?”青卫眼珠子一转,开始装傻,就是装的有点不及时。 “别装了,城里紫光那么盛,此间太平,可没人想着造反。”沈荒话只说一半,那青卫也要吓死了。 “趁早走人,真是烦死你了。”这几天青卫被关在竹笼子里,就那么点的小鸟,闹出来的动静还挺大。 “你还好意思说,你还捆我的嘴,我怎么找你了!” 沈荒嫌青卫叫的烦,使了法术不管用,干脆就把他的嘴捆起来了。 她懒得理青卫,招呼齐宣吃饭,青卫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恨恨的继续扒拉他那碗青菜。 青卫可能跟上檀嘀咕过什么了,下午上檀就来了。 最近他们家时常有只花猫光顾,异常粘人,只要一来就围着沈荒“喵喵”叫个不停,或者是绕着齐宣八字走。 上檀来的时候,沈荒抱着花猫摸,那只猫被她摸得舒服的打呼噜。 “见过少君。”上檀站在门口处,弯腰行礼。 沈荒看了他一眼,把猫放下,在水缸旁捏着鱼食喂鱼。她绕了两圈之后,才转头又去看他。 “你不会自己进来吗。”上檀偷偷抹了把汗,拘谨就的进来了。 上檀平日里对谁都是进退有度的,遇上青卫总是要慌张几回,尤其是对上青卫亲近的人,他也总是要多几分小心和顾虑的。 “是你偷偷把他带出来的,闹成什么样都跟我没关系,没人问起那我就是不知道,要是有人问,那就是你们俩的事。” 青卫平时精明的厉害,就是遇上上檀,那就跟没脑子一样。以前跟他不熟的时候还好,现在那真是脑子不着家。 沈荒抱着猫往外走,打算眼不见心不烦:“你们赶紧走。” 青卫一听她这是要撒手不管,装看不见,拉着上檀就要走。 “你可说好了,不管我的。”青卫临走还不放心的从门口探了个头出来。 原先跟着沈荒他们也只是青卫一个人的临时起意,他就是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是他偷跑被发现了,那别人也肯定想不到他自投罗网的跟着沈荒。 当然他也是自投罗网了,只谁能想到他就是想逗逗沈荒就走来着,可叫沈荒三言两语一说,他一上头没跑掉。 不过现在还好,看样子沈荒不打算管他。 “滚。”沈荒回了他一个字。 青卫罕见的没有生气,喜滋滋的拉着上檀就走了。 “去,跟海潮通了信,让她跟君上说,青卫跟人跑了。” “啊?”齐宣有些意外:“你不是说不管的吗?” “我当然不管,我只是告诉海潮,君上问起,那就是君上管不管的事了。” 齐宣端来给猫的小鱼干,沈荒放下猫让猫去吃。 “还是你厉害。”齐宣对着沈荒竖了个大拇指。 “承让。”她蹲下起身,绢花簪子上垂下来的小珠子小幅度的晃着,齐宣先她一步,替她扶住珠子。 “谢谢。”沈荒自己扶了一下簪子然后抚过鬓角:“有眼力见。” “应该的。” 沈荒捏着他的脸左右看看:“你又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齐宣弯下腰方便她捏:“这不是应该的吗?” “听你的话,对你好。”他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觉悟不错。” 齐宣对着沈荒从不藏着掖着,一腔真心毫无保留的全都剖开摆在沈荒面前。饶是沈荒镇定惯了,也会有些慌乱。 “下次继续。”沈荒松开他的脸,抱着猫转身飞快的上了阁楼。 齐宣呼出来一口气,他讲的都是真的,青卫把她的花折了也是真的。 只不过青卫跑的飞快,独留他一个人承受,沈荒知道了肯定要气死了,找不到青卫拔毛,那倒霉的还是他。 所以他干脆假装不知道,再种上几朵花,先哄着沈荒,这样至少她的火气没那么大 对她自己好,对齐宣也好。 “齐如月。”沈荒从楼上推开窗户喊他。 “怎么了?”齐宣仰头往上看。 “青卫一闹,我那段曲子还没学完,今天没事,你来教我吧。” “好啊,我再多教你一段,那是我自己的曲子。” “什么曲子?” 齐宣上楼之后在她身边坐下:“我自己想出来的,拿出来在你跟前献个丑。” “你可别嫌弃。” 第104章 暗慕 青卫掐到了沈荒的花,沈荒那么宝贝她的花,当天浇花就发现了。 沈荒握着水瓢,看着倒了一地的花,很平静,也不黑脸。 “我们去找青卫,拔了他的毛。”沈荒丢下水瓢就要去找齐宣。 齐宣觉得大事不妙,连忙拖住沈荒:“荒荒你看,你看我新栽的花苗,先别管青卫,你看这些再不浇水,它们就要死掉了。” 沈荒收回一只脚,回头看了一眼新栽的花,又看了一眼齐宣:“你会踢毽子吗?” 齐宣不明白怎么绕到了踢毽子上,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会啊。” “下次我拔了青卫的毛,给你做毽子踢。” 齐宣有点于心不忍:“这不太好吧。” “他的毛金黄金黄的,做成毽子肯定好看。”沈荒才不听,自顾自的浇水,自顾自的说。 “我新买了一只鸡,晚上做成白斩鸡吃吧。”齐宣最后再尝试救青卫一次。 “好啊。”沈荒浇完花,丢下水瓢:“不知道把青卫做成白斩鸡好不好吃。” 齐宣头皮都发麻了,连忙捧着沈荒的脸:“荒荒,青卫可不兴吃,他……他是金乌,再说了,他也不好吃吧,吃了那得多热啊……” “下次吧我见了,我亲自给他拔毛给你做毽子。”齐宣怕她还想着要炖青卫:“到时候我陪你踢毽子。” “行了,别哄我了,我说的是气话,我可不吃他,吃一肚子火气。”沈荒恨叹:“我说呢,他怎么跑的那么快。” 跑的再快,也没有被逮回去逮的快。 海潮一听沈荒告状就知道了,马上就告诉了颜良,只不过她说的比较委婉,颜良还没意识到他的白菜主动跟猪跑了。 颜良下定决心要给青卫一个教训,所以马上就让海潮去把青卫给捉回去,还带着一个上檀。 都这样了,颜良还没反应过来。 最先开始的时候,上檀作为林椿生唯二的学生,跟沈荒关系也不错,是沈荒不多的可以说是朋友的人,青卫更是快要住在少君府,三个人混熟之后,经常同进同出的。 所以现在青卫和上檀在一起,他也没多在意,只当是青卫又带着上檀胡闹。 海潮把他们俩人送回去之后,自己转身往沈荒家里去敲门,还带着一个人。 齐宣开的门,海潮是个熟人,就是旁边这个他也有点眼熟,看了看还是不认识。 “长虹君好啊。” 看着那人身长玉立,微微含笑,比起林椿生美丽的温柔,多了一份清净,又比上檀温润淳厚,多了一些洒脱。 齐宣有些意外,但还是马上回礼:“仙友好。” 海潮想到齐宣可能不认识:,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清源真君,连辙。” “哦哦,清源君好。”天帝的外甥嘛。 “沈少君。”“清源真君。”出乎意料的是,沈荒竟然认识他。 “请坐。”沈荒端起茶在他们俩之间看了几回:“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连辙虽然是天帝的侄子,但沈荒还是冥府的少君,差不多的级别,所以她说话也不客气。 “哦,清源真君从昆仑来寻我,我正巧在安乐阁喝茶,收了你的传信之后,我从那里出来,去君上那里绕了一圈之后,才遇上了他。” “你怎么往安乐阁去了?” 安乐阁是个寻乐子的地方,尤其是女子的乐场。各路神仙,妖魔鬼怪,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但这里可跟人间的那些不一样,安乐阁里有点什么寻欢作乐那也都是自愿的,乐完也就完了。 “我前几天跟怀王殿下出去了一趟,回来也是累的慌,也就跑到安乐阁里寻杯好茶喝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齐宣总感觉连辙有点不大对,主要表现为眼神不对,而且这个眼神还有点熟悉。 他眼皮子跳了跳,看了一眼正跟海潮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沈荒,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一下沈荒。 这分明是喜欢吧…… “青卫被捉去回之后,君上都要被气死了,自己亲自上锁给他关了起来,紫薇星君叫淳安上神带走了。”海潮笑了一下:“带回去也关禁闭。” “好在君上还不知道他们俩真是私奔去了,要是他知道了,估计真的会气过去。” 沈荒之所以告诉海潮就是知道她说话有分寸,要是告诉舒玄瑛那颜良可真得气死。 关于青卫和上檀的事,他们几乎都知道了,但是颜良没看出来啊,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到颜良身边去。 这种事,还得颜良自己发现,不然倒霉的还得是别人。它自己发现了那倒霉的就是青卫了,一个人倒霉总比一群人倒霉的要好。 “那挺好。”沈荒也有点幸灾乐祸。 “少君跟青卫说了什么,他被关着,还一个劲的说你不守信用。”海潮也看出来了,打趣她道。 “活该。” 沈荒都要心疼死她的花了。那还是她和齐宣从北边带过来的,精心养了那么多天,全让青卫给糟践了。 海潮和连辙没有待太长时间,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两人就起身告辞要去了。 送走两人之后,沈荒在阁楼的窗边轻轻敲击窗棂,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你看连辙怎么样?” “挺好的,年轻有为,气度不凡。”齐宣一边擦拭着书案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诶,荒荒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连辙喜欢海潮。” 齐宣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眼神。”沈荒看向他:“连辙看海潮的时候,有点像你看我。” “他看海潮的时候,不敢多看,但凡能看,又恨不得黏在海潮身上。” “不过也有点不一样,你能光明正大的看,他只能偷偷看。” 齐宣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他又欢喜的认真看着沈荒:“那我真是占便宜,可得再好好看看。” 第105章 海潮 “那你说海潮知道这事吗?”齐宣外衣,在床边换席子。 沈荒挽起寝衣的袖口,拿起梳子梳头。 “海潮她肯定是知道的,不过是装不知道罢了。” 夫妻叙话,沈荒很熟稔的坐在了齐宣腿上。 “不要小看海潮,她城府深着呢。”沈荒玩着齐宣的手指:“连辙再长个脑子,只怕也斗不过海潮。” “这样吗?” 海潮平时温温和和的,看着真的会让人有一种这个人很温柔的感觉。 “嗯,海潮以前还做过国主呢。” 这回齐宣倒是震惊了:“真的吗,女国主诶,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那海潮是哪一个啊?” 沈荒笑了一声,趴在他肩上,捏捏他的耳垂:“你又昏了头了,海潮啊,微生海潮,你好好想一想。” 微生这个姓挺小众的,所以姓微生的皇族也很好想,只不过齐宣一开始的时候没把海潮往这上面联系。 “诶,我想到了,那不就雍国皇族嘛。”齐宣算了一下:“那海潮不得有个千岁多了。” “雍国的女国主有好几个,海潮是哪一个啊?”雍国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快有两千年了,各位君主的名讳齐宣也没仔细记过。 沈荒继续卖关子:“挺有名的。” 齐宣急了:“她们都挺有名的,你快说啊。” “倒数第二个,半个亡国君主。”沈荒叹了口气:“自刎跳城。” 沈荒这样一说,齐宣想到了。 雍国信奉鬼神,雍国倒数第二位国君本是少司命。 可末代君主的通病就是昏庸,雍国也不例外,外敌看准时机入侵。 而三皇女手握军权,于是王姬大将军领兵出征,把朝中势力留给少司命。 只留少司命守着都城,这也正中外敌下怀,他们从南到北,一路突袭,竟然来了个兵临城下。 这时,都城也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少司命弑父杀兄,囚禁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和朝中的一干大臣,整顿城中防务,死守城门。 外敌肯定也想到了,他们本来就是调虎离山,在南拖着王姬大将军,在都城大军围城,半点消息都不放出。 围困十几天后,城中百姓多受苦,外敌入侵扬言定要屠城,少司命手捧国玺在城上与外敌谈判。 约法三章之后,少司命奉上国玺,自刎之后,于城墙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王姬大将军听闻风声,一路杀回都城,夺回国玺。 可惜少司命早已命陨,王姬大将军登上王位,叩拜少司命口称“先王”。 王姬大将军南征北战,身负暗伤,朝廷整治只进行了一半,便撒手人寰去了。 国弱主幼,雍国到底还是亡了。 “那位着名的少司命兼雍国国君是海潮啊,那她应该挺难过的吧,自己辛苦守护的国还是亡了。”齐宣不由得叹惋。 “海潮是自刎之后跳城,魂魄离体徘徊,她的尸身放在神殿,最后葬入帝陵。”沈荒突然说了这个。 “海潮说,她从未难过,雍国既然已经是个烂果子,不如就赶紧落在地上腐烂,不然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海潮的姐姐去世后,幼主实在是太幼,朝中有人代了幼主建新朝。 这场兵变,几乎没有流过血。新朝新帝新上位之后,延续了海潮的姐姐的变革,整顿新朝。 好歹也是焕然一新,海潮本就是为民而来,她看在眼里并无遗憾。 遗憾的是她姐姐,那位差点成为千古明君的王姬大将军。 “微生国主大义,我心钦佩。” 齐宣想了半天,觉得那些好呀都太空,不如直接夸赞来的好。 “海潮爱世人,爱她的子民,这就是神性,她献国玺救了很多人,桩桩件件加起来,就飞升了。” 沈荒顿了一下接着说:“这里面还有那个外敌将军的功劳。” 齐宣感觉这里面不简单,顺着往下问:“怎么回事?” “那外敌将军在雍国做过质子,与海潮有过一段知己之情,站在对立面也都是为了各自的国,谁都没有错。” “是他在海潮去世后,力排众议,把海潮在神殿停灵过后藏入了雍国的帝陵,受香火供奉。” “这一段我知道,我跟你说,就这一段,后世的话本子里都写烂了,什么版本都有,甚至还有些两位姐妹国主的……” 齐宣恰当的停顿,跟沈荒对视一眼,那真是什么都懂了。 “你说我下次见了海潮要不要给她磕一个。”齐宣真心实意的问。 沈荒眨眨眼:“你为什么要自降辈分,那你这样,我也得给她磕一个。” “这样的话,那我还是别磕了,下次海潮国主再来,我多送她一份栗子糕好了。”海潮喜欢吃栗子糕。 齐宣觉得自己能磕,但是沈荒不能磕。 沈荒笑了:“上供吗?” “也可以那么说。”齐宣板着脸假装严肃。 “那你要求什么啊?”沈荒趴在他肩上歪了歪头。 齐宣偏头亲她的发丝:“我求长久啊,求我们俩的长久,谁能保佑我们,我就求谁。” 沈荒坐起来拥抱他:“那你来拜我好了,给我再供一碟莲子糕就好,很便宜的。” “一碟莲子糕也太没追求了,你就是说想吃我的肉,我也给你供上。”齐宣抱着沈荒原地转圈。沈荒抱着他的脖子,笑个不停。 “我才不吃你的肉,那么硬,硌牙。”沈荒装模作样的啃了一口。 “我给你炖一炖。”齐宣跟她闹着玩。 沈荒低头贴着他的唇,轻轻吻着:“你已经给了我好多好吃的了,放心我绝对会实现你求的愿望。” “那不算多,我还有好多呢,只要你想要,那就都给你。” 齐宣把沈荒搂紧:“我要荒荒平安,要荒荒高兴,要荒荒好,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我向你求白头偕老好了,拜托长虹仙君一定要实现我的愿望,保佑我和我夫君一直在一起。”沈荒闭着眼睛许愿。 “长虹仙君一定会的。”齐宣捏捏她的脸。 沈荒高兴,又在他脸上亲一口:“那就多谢长虹仙啊,长虹仙君真是个好神仙。” 第106章 月亮 两人在江南过了一段很是安稳的日子,烹茶听雨,闲来焚香弹琴,好不惬意。 江南多吃食,鸡鸭鱼肉,各色鲜果点心,沈荒就如同掉进蜜罐的蜂蜜,左碰一下右碰一下,那真真是不亦乐乎。 沈荒和齐宣以前游历的时候那都是风餐露宿的,哪里像现在这般舒服。不光沈荒圆润了,连带着齐宣都白了很多。 八月份,正是吃蟹的好时节。又逢中秋,那可太适合小酌一杯了。 江南鱼蟹肥美,江鱼无论是煎炒烹炸那都是好吃的。螃蟹也是,满壳的蟹黄,勾人食欲。 这几日齐宣还专门剜蟹黄给她弄了蟹黄面吃,除了挖蟹黄费事,做出来之后,面真的是好吃死了。 今日中秋,齐宣也如往常一样,勤勤恳恳的折腾出来一大桌子菜。 今天新捞上来的鲈鱼,做成鱼脍,鱼上撒麻椒热油浇一下,香味马上就出来了。 沈荒最近喜欢喝一些汤汤水水,今天齐宣还煲了一锅汤。 江南的伙食比沈荒的口味还要偏甜,他们俩也是入乡随俗,尝个新鲜。 糖醋小排和红烧肉是沈荒喜欢,家里经常烧,今天也一样。河虾也正是时候,齐宣还顺手包了一些馄饨。 鸡鸭鱼肉青菜,加上一壶他们从北面带过来的梅子酒,两人在桂花展开席面,赏月吃酒。 “中秋快乐。”沈荒端起泛着青光的杯盏敬齐宣,酒杯里一汪亮黄的酒,好像天上的月亮。 齐宣跟她碰杯:“同乐。” 月上柳梢头,沈荒酒喝多了,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她淡漠的凤眸里也蒙上了一些水光。 桂花树下的月季花开着,沈荒喜欢这种花,无论他们到哪里,齐宣都有在院子里栽种。 此刻的沈荒就像她身后的月季花,鲜艳美丽。 “荒荒。”齐宣也有点醉,他伸手过去轻轻摩腻沈荒的脸,温热的感觉让他很是心安。 “嗯。”沈荒微微闭着眼抱着酒壶应他。 “喜欢你。” “我知道。”沈荒睁开一只眼笑起来,看着有些俏皮。 齐宣收回手,在自己怀里摸出来一只镯子,懂行的人就能看出来这只镯子是羊脂玉的,而且是用一整块羊脂玉做出来的。 “在京城找到的,今天我讨个巧,贺你中秋快乐。”齐宣拉过她的手,把玉镯子套上去。 上好的羊脂玉,温而不凉,套在沈荒手腕上刚刚好。 沈荒反应了一会儿,抬起手腕看看,然后又晃了晃:“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嗯。” 齐宣看她衣领里露出来一截红线,那是他之前送给沈荒的玉牌,玉牌不大,无论是挂着还是戴在脖子上都刚刚好。 “玉是保平安,你带着好的。”齐宣又补上一句:“我先求你平安,再求携手。” 沈荒放下手,撑起身子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也有收着的玉坠子,回头我也给你,我也盼着保你平安。” “好。”齐宣感觉有些起风,风里还夹着桂花的香气:“天晚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收一收东西。” 沈荒又趴回桌子上,趴下还又起来给自己倒酒喝。 齐宣觉得不会有什么,放心的去收拾残局。 只不过他有些放心的早了,梅子酒单喝不怎么醉人,但是他们俩还喝了别的,这样一来,后劲可就大了。 意外就出在这里,齐宣收拾完出来就看见,沈荒就抱着酒壶,捏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往外走。 “荒荒你去哪啊?”齐宣回过神来,连忙拉住她。 沈荒回头看了一眼,倒酒灌给他。 齐宣喝下一大口梅子酒,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就被沈荒拉着往外走去。 “我们去看水,看月亮……”沈荒走的轻快,一边喝一边走,齐宣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我的个乖乖!” 两人走到一处小桥,沈荒一跃站在桥边走,那桥边极窄,下面就是水,稍有不慎就可能掉下去,她还在上面来回的走动,看得齐宣魂都要吓飞了。 “你看好大的月亮。”沈荒张开双臂:“还有两个。” 天上一个,水里还映着一个。 沈荒继续喝酒,自己也还给齐宣喝,喝完之后往水里一扔就完事了。 配套的酒壶,还挺值钱的,齐宣有点心疼,就是不知道沈荒第二天清醒了会不会也有点心疼。 “星星月亮,想要,你去捞。”沈荒难得有点孩子气。 今天的月亮确实好看,宛如银盆,加之星子点缀,更甚。 “好啊,我去摘。” 沈荒外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我也给你摘月亮。” 她说着往后仰去,跳进水里。 齐宣这次真的吓死了,紧跟着她跳了下去。 夜本就深,水里也昏暗的很,齐宣跳下去之后,只能看见沈荒飘在水里的衣衫,而看不见沈荒的人。 此刻齐宣哪怕知道沈荒不会出事,他也还是心慌不止,一个劲的往下凫水去抓沈荒。 沈荒今天穿的是一身蓝衣,外披白衫。齐宣抓住那片白色的衣角的同时,沈荒也贴了上来。 “我给你渡气。”沈荒贴着他的嘴唇,齐宣感觉一口气渡了过来。 沈荒扶着他的胳膊,离开他身边,她在水里笑了一下,嘴边升起来一串泡泡。 她张开手,握成一个圆说:“月亮。”然后指指自己。 水里她说不出声,也没跟齐宣传音,而是说出口型,反正齐宣也能看懂。 沈荒只是一时兴起的跳水,可没想一直泡在水里,片刻之后就和齐宣相互搀扶着爬上了岸。 两人躺在岸边,一身都是水,仰头看着月亮一起笑。好在夜深了,他们动静也不大,不然可得招来人看,那样就不好了。 齐宣抱起来沈荒一路往家里走,沈荒酒还没醒,精神的很,眼睛亮晶晶的。 “你喜欢我送的月亮吗?” “喜欢啊。” 齐宣低头看他怀里的“月亮”,但是他现在得走快一点,“月亮”身上都是湿的,他得赶紧带着“月亮”回家换身衣服。 第107章 显露 中秋过后,两人院子里的月季一天天的开败,沈荒又开始多觉,一觉又一觉的接着睡。 早些时候齐宣没当回事,只是觉得她跟以前一样,稍稍睡上几日而已。 沈荒最后一次醒,是她睡了快五日之后,她精神比前几次都要好,起来在院子里看花。 齐宣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但怕沈荒看出来,还是装的一副无事状。 “花都败了。”沈荒捏着捡来的花瓣,遗憾的叹了口气。 “还会开的。”齐宣扶着她的肩轻声安慰她:“你看,桂花还开着正好呢。” 沈荒又高兴了起来:“今天天好,我们把桂花收了吧。” “好啊。”齐宣看她有兴致,连忙翻找工具收桂花。 桂花收下来好多,酿酒、做蜜、做点心……那都是极好的,况且沈荒爱吃,所以齐宣每一样都弄了一些。 沈荒有些精神不济,看他弄着自己就睡着了,手里的扇子也跌落在了地上。 齐宣一直都注意着,看她睡了,马上就抱起来给她送回了屋里。 沈荒一直睡到了晚上,也就是从晚上开始,她开始发起高烧来。 从这天开始,沈荒睡睡醒醒,一直都在烧,脑子里基本上都没清醒过。 齐宣整天守着她,眼皮子下面熬的全是青色,胡子拉碴的看着很是憔悴。 “……哥哥……”沈荒睁开眼睛,抓着齐宣的手。 早些时候,夫妻俩凑在一起算年纪,齐宣比沈荒大一些,沈荒有时候高兴了也会混叫“哥哥”。 “在呢。”齐宣马上俯下身去听她说话。 “生辰快乐……” 是了,今天是八月二十一,齐宣的生辰。 沈荒敲敲床边,齐宣从床下掏出来一个长匣子,里面放着那把焦尾琴。 “……老师送我,你比我弹的好,送你……” 沈荒有气无力,齐宣闷在她身边,一个劲掉眼泪。 “……这次没赶上好时候……没法给你好好过……” 沈荒看他哭,自己反倒是笑了,眼角沁出来一滴泪,顺着脸往下滑。 齐宣更是手忙脚乱的,慌的给她擦泪。 “好难受啊,哥哥……”沈荒往前贴着他的手掌,脸烧的通红。 齐宣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低头把额头贴着手背:“快快好,快快好……” 仙法灵力也退不下沈荒的高烧,但能让她好受一些。她就这样,发着烧,时睡时醒。 一连着两天之后,齐宣带着沈荒回了冥界。 见到颜良他们的反应之后,齐宣感觉那层窗户纸马上就要戳破了。 沈荒在冥界过了几天之后烧退了下去,但她人还是没醒,一直睡着。 齐宣守着沈荒,一步也不离开。 他不离开少君府,不代表不速之客不会上门。 屋里吹进来一阵风,齐宣给沈荒掖了掖被子,起身去看窗户。 齐宣早回头的时候,床边坐了一个人,他正用手覆着沈荒的额头。 他转过头来,齐宣看见他就明白了。 “小婿齐宣,拜见岳丈。”齐宣掀起衣袍,原地跪拜。 “或者,小仙拜见明重上神。” 沈胤川收回手,看向他:“挺聪明的。” “还好。”齐宣这玩意也不用聪明,眼神好使就行,毕竟长的挺像的。 沈胤川托出来一只花口琉璃盏:“她不记得的都在这里。” “万事万物,追本溯源,我封的住一时却封不住一世。” 齐宣从他手里接过琉璃盏,正如他所言,琉璃盏上已经有了裂痕。 “琉璃盏易碎,只要碎掉,她的记忆就会回归本体,你也能看到。” 沈胤川深深的看了他和沈荒一眼,转身离去。 齐宣还恍惚着,他手里的琉璃盏开始振动嗡鸣。 “咔嚓”一声,琉璃盏成了碎渣…… 第108章 新生 “踹门。”颜良冷着脸,站在长生殿的门口。 聂怀远看了林椿生一眼,得到林椿生的肯定之后才上前踹门。 颜良带着人一路往寝殿去,到了门口他也没进去,一直在门口站着,像是在愣神。 里面突然出现了细弱的婴儿哭声,颜良回神,自己踹开门,着急忙慌的走进去。 沈胤川一副颓废样,身边放着一个襁褓,他正伸手去拍孩子。孩子哭的声嘶力竭,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 颜良心里一堵,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自己抱着哄着。 “君上把她带走吧,我养不好她。”沈胤川又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三人。 颜良也无计可施:“你给她起名字了吗?” “荒,沈荒,大荒的荒。”或者还还能是慌张的慌。 谢昭一夕身灭,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沈胤川没跟着她一起去了就很不错了,颜良也没指望他能养着沈荒。 “乖元元,不要哭了,乖乖乖……” 颜良抱着小孩来回走,慢慢哄着。他低头贴着小孩的脸,蹭掉沈荒脸上的泪。颜良又晃了一会儿,她也不哭了,安慰的睡了过去。 他把孩子放在摇篮里,自己也累倦的坐下,贴着摇篮看孩子。 大封松动,混沌将出,谢昭以身饲阵,稳住封印,终得安宁,身死形灭,四海八荒为之悲切。 沈胤川更是死气沉沉,凤凰涅盘和这个孩子就是吊着他一条命的缘故。 谢昭没了不止沈胤川难过,颜良也很难过,他同谢昭都是被父神母神养大,谢昭也是他带大的,现在好了,谢昭人没了,他又要带大一个孩子。 这场风波里,沈胤川失去了妻子,颜良失去了妹妹。哪怕新生命在怀,也笑不起来。 “乖乖乖……”颜良又拍起孩子来,长夜漫漫,颜良也无心睡眠,把小孩抱在怀里轻轻晃。 天亮之后的日子,沈胤川依旧在长生殿里,闭门不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只有一点,让颜良一干人很奇怪。沈荒作为谢昭拼命留下的孩子,沈胤川好像不在意一样。 自从颜良把沈荒带走,他没来看过一眼。按照沈胤川的性子,这绝对不应该,沈荒是他和谢昭的孩子,他不为了相同的血缘,也会为了谢昭爱屋及乌。 所以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缘故,但是沈胤川也不说,打定主意的不见沈荒。 “我的乖元元,让舅舅抱抱。”颜良从外面回来就从海潮手里把沈荒接了过来自己抱着。 沈荒是个很乖巧的小孩,吃吃睡睡,还会自己哼哼叫人,也不介意别人抱抱摸摸,冥府的人都喜欢她,颜良带她带的也很省事。 “小殿下刚刚睡醒,您就回来了。”海潮的手指还被沈荒抓着。 颜良注意到沈荒的小胳膊上多了两只银镯子,镯子上个挂着小铃铛,沈荒的胳膊一动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送的啊,打的还怪好看的呢。”颜良发现镯子上还刻了一朵小小的莲花。 “小孩子都戴这种,我还打了金子的,那个还没打好,只好先委屈我们小殿下先戴银子吧。”海潮摸摸沈荒的脸。 沈荒不止戴了银镯子,还有脖子上配套的银项圈,相同的花纹,看着像是海潮自己画的。 “劳你费心。”小孩子会流口水,颜良用自己的袖子给沈荒擦干净她湿漉漉的下巴。 “不费心,一些小玩意而已。” 颜良抱着沈荒问:“长生殿如何?” “明重上神还是没出来,我请淳安上仙进去看过一回,明重上神一直都在寝殿里,似乎是沉睡了。” 颜良沉默了一下:“随他去吧,他……唉……元元在我这里待着也挺好的。” 海潮也沉默了一下,自从大封出事又重新封印之后,冥府也是元气大伤,拢着一层阴霾。 林椿生刚刚历劫,从上仙变成上神;怀王夫妇接连过身,舒玄瑛也是晕头转向的;参宿不知所踪;青卫受了惊吓;海潮差点伤及心脉;沈胤川自己也是受混沌影响,现在闭门不出。 还有谢昭,凤凰涅盘,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涅盘。 “你伤的不轻,平日里要好好休养,舒玄瑛那边,你要是空了,替她撑着些,撑不住也没事,还有我呢。” 宁家人死的差不多了,舒玄瑛说是怀王当做妹妹养,其实这夫妻俩更是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养。 她也不负两人的期盼,宁有光甚至留下了遗命交给穆熙,穆熙出事之后遗命到了颜良手上,有遗命在不假,可西南的一些人以舒玄瑛不是宁氏血脉为由,几番阻挠。 他们正说着舒玄瑛,舒玄瑛就来了,遗命在颜良手里,她也该来。 “臣舒宁,拜见君上。”舒玄瑛一副披麻戴孝的模样,额头上还绑着孝带。 小姑娘身量还小,一身白看着更是瘦弱。 “遗命就在这里。”舒玄瑛双手接过。 “你面前有两条路,你哥都给你铺好了。第一按照遗命上来,你兄嫂把东西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出面替你平下这些。第二,你自己来,自己上去。” “不过,宁有光和穆熙明显更想你选第一条路。” 颜良想起来宁有光的话:“他们抨击你的理由无非是你不是宁氏子,可只要你坐上怀王之位,你可以寻一个宁氏子,若是平辈可嫁娶,若是晚辈你可自己抱养。” “你兄长说了,无论是你嫁娶还是养孩子,若是此人生出异心,你可不必顾忌,斩杀即可。” 舒玄瑛抬起头,红着眼眶,眼里泪花闪烁:“我选第二条。兄嫂爱我,我也反爱他们。” “第一条路不仅劳烦君上您,还要带累我兄嫂的名声。臣自知第二条路难走,但最容易服众,便宜臣早日平定西南。” 颜良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回话:“你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吧。” “是舒宁辜负君上和兄嫂的一片好心了。”舒玄瑛的泪连着往下掉。 颜良摇摇头,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第109章 神殿 等沈荒会说话的时候,西南也彻底平定了下来。 舒玄瑛自己杀出来一条血路,登上了怀王之位,平下了所有的质疑,有些人想质疑都质疑不了,死了还能怎么质疑。 “……抱……”沈荒正走着撞到了一个人腿上,她努力抬头看着,然后对那个人伸出了手,要他抱。 沈胤川弯腰动作生疏的把她抱起来,小孩子都是软的,他抱着怀里这小小的一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荒感觉这人抱得自己很不舒服,但是她喜欢这个人,所以她自己调整了姿势,趴在他肩上。 “元元……元元……”颜良找过来就看见沈胤川正抱着沈荒。 沈胤川现在真是形销骨立,一身黑衣穿在身上,显得跟个衣架子似的。 他包在怀里的沈荒现在来看跟他真的很像,沈荒的眼睛像谢昭,不过现在还是滚圆的一个,她的鼻子下巴嘴唇都很像沈胤川,是那种一眼能看出来血缘关系的像,像沈胤川,也很像谢昭。 “她怎么长的那么快。”沈胤川记得上次见沈荒她还是个只会哭的小婴儿。 沈荒看到颜良来了,就不要沈胤川抱,转手对着颜良伸手,颜良就手抱着她。 “小孩子长的快,一天一个样。”颜良拿糖给沈荒吃,沈荒吃着糖抱着他的脖子眨巴着眼睛看沈胤川。 “您把她照看的很好。”沈胤川摸摸她的小脸:“以后就劳烦您继续照看她了。” “那你呢?”颜良有点生气了。 沈胤川没有回答,行礼之后,头也不回的回了长生殿。 长生殿里供奉着谢昭残留的神魂,前些日子,颜良还分出来一些,安置在芳华殿里,以防万一,沈胤川估计是回去守着了。 他这般颜良也没办法,谢昭和他那么多年颜良也都看在眼里。沈荒作为他和谢昭的女儿,他肯定是爱着沈荒的,但这个爱比不过谢昭就是了。 “他是爹爹吗?”沈荒已经能很清楚的说出连贯的语句了,只是她平时懒,能说一个字就绝对不说两个字。 颜良奇了:“你怎么知道的?” 沈荒摇头晃脑:“看到的,感觉到,喜欢他。” 很没头没脑的话,颜良却听懂了,血缘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爹爹是不喜欢我吗?”沈荒嘴角向下掉,有点不高兴。 “怎么会呢。”颜良捏捏她的脸。 “是因为娘亲吗,他们说是我害死了娘亲,如果我死掉娘亲就不会死了。”沈荒还不理解什么是‘死’。 颜良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但为了沈荒,他还是维持着笑容安慰她:“元元可不能这么想,你娘亲和你爹爹都很爱你,只是你娘亲现在不在,你爹爹有些伤心而已。” “那娘亲呢?”沈荒开始揉眼睛了。 颜良换了只手抱着她,轻声的说:“你娘亲会回来的。”沈荒没听见,她早就窝在颜良怀里睡了过去。 沈荒睡得一向安稳,睡成一个“大”字,肚子上搭着被子,随着呼吸均匀的起伏着。 颜良拍了她一会儿,低头贴贴她的小脸 起身出门见了海潮之后脸上的慈爱马上换成了严寒的冷:“把乱嚼舌根的人找出来,给个教训。” “是。”那些风言风语海潮自然也听到了不少。 颜良的脸色缓了缓:“吓到你了。” “无妨的。”海潮知道他这也是关心则乱。 “你的伤怎么样了?”海潮的伤一直养着,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君上放心,我的伤坏不了,慢慢养着肯定会好的。” 颜良想了一下:“这样吧,过一段时间你就把手里的活全都撇给舒玄瑛,你去昆仑休养一段时间。” “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深浅,现在落了个病根,等你老了,可有的受。”颜良教训完海潮感觉不太对,自己这个口吻不太对。 海潮笑了一下:“好,那就听君上的。” 她动作快,马上揪出来了一些在冥界和九重天乱嚼舌子还不长眼的。冥界颜良想怎么罚就怎么罚了,九重天那边理亏,颜良大棒子打下去,天帝也不敢说什么。 这一阵风波过后,颜良更加的期盼沈荒能安乐一生。 “沈胤川,你疯了吧!” 时隔多年,颜良再次杀上门,不过这次是颜良自己踹门来的,他上门之后,直接掐住了沈胤川的脖子。 “你失心疯了吗!你那么多年对元元不管不问,我只当你是伤心,元元也从未怪过你。那你现在是要干什么!” “你起长谷殿我不管,她还那么小,你就想她守着大神木一直蹉跎着吗!” 沈胤川被他掐着脖子也没什么反应:“殿下也在神殿里守护了大神木数万年,如今殿下不在,这份责任也该落在她身上。” 颜良松开手,闭着眼睛反驳不上来一句。 数万年前父神母神为守护人间,在大神木处落下大封。 谢昭是天生的凤凰,她自生来受天地哺育,后来又受人间供奉。 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她得到了别人望不到的天分,受人尊敬供奉,自然也要担当起责任。 谢昭守护着大封,尤其是在大封初成不稳的那几年,她跟被困在神殿里没什么两样。 现在谢昭没了,沈荒也逃不过这份责任,毕竟是应该的。 颜良真的有些无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看看元元……莫非你真是怨她……”沈胤川还不说话。 沈荒刚来了长生殿,她已经有八九岁的样子,正是晓事的时候,颜良的话早就哄不了她了。 她并没有进来,而是在殿外站了一会儿,看着颜良与沈胤川对峙。 最后她在殿外行了个跪拜大礼,起身走时,也像沈胤川那样再也没有回过头。 颜良看到了沈荒,他不欲同沈胤川多言,一甩袖子,转身去追沈荒。 待他们走后,沈胤川又坐回棋盘旁,不受控制的喷出一口血。 血溅在棋盘上,仔细看过去,那局棋根本下不了,分明就是一局死局。 第110章 初识 沈荒还是去了长谷殿,长谷殿不光一面与长生殿相对,还有一面对着大神木。她也学她爹,日日足不出户。 原先的时候,颜良早早的就开始教她识文断字,修炼习道。后来他没空也是林椿生和聂怀远在教。 现在沈荒一个人呆在神殿里,学文修道,消磨时间,日子过得也快。 只是颜良有些惆怅若失的同时还有些担忧,沈荒早慧,这两年越发的不比小时候活泼,反倒是更加的沉闷。 尤其是这几年,她的话一日比一日的少,在神殿里除了修炼抄书,也就是发呆。 沈荒今天不想抄书,阳光很好,她拿着木偶在廊下玩。 纵使再沉稳早慧,沈荒本质上还是个小孩子,她也喜欢玩。 长谷殿的门开了,沈荒朝那边看过去。 是海潮来了,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看着不大的少年,沈荒歪歪头,感觉有点眼熟。 海潮低头跟那个少年说了两句话,带着他往这边来。 “这是青卫。”海潮扶着他的肩:“以后他可以来陪着你。” 沈荒看着青卫,没有说话,把自己手里的木偶递给了青卫一个。 “你要跟我一起玩吗。” “好啊,我和你一起玩。”青卫在她面前坐下。 海潮看见此情此景,放松的呼出一口气。 自此之后,青卫就时时来沈荒这里同她做伴。 金乌属于上古遗脉,颜良对上古遗脉一向宽容,早些时候,青卫被颜良养了好几年,后来他就被颜良送上昆仑修道,这才回来。 至于来陪沈荒,青卫也是很乐意的,而且沈荒身上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吸引着青卫。 青卫也不是时时都来,颜良有意培养他接触军队,他也很高兴,有时候还会在舒玄瑛那边乱窜。 沈荒也不在意,他来就来,不来就自己一个人待着。 后来不光是青卫,连失踪回来的参宿也经常来她这里看看她。 她也有很多事要做,随着林椿生修文,跟聂怀远习武,还要自己修行。 天赋异禀是不错,那也要一步一个脚印,付出诸多努力,不然那就是江郎才尽。 就因为这个道理,颜良对她严苛,沈荒自己对自己也很是严苛。 就这样,寒暑无间断,神殿里的海棠开了一树又一树。 海棠花开正如豆蔻年华的少女,明艳美丽,任是沈荒沉默寡言,在此刻她身上也绽放出一种鲜活的明媚。 “阿元!” 沈荒正在花树下读书,听见有人喊她,她便也抬头看去。 青卫抱着一大捧桃花,兴致冲冲的跑了进来:“你看,这些花开的多好啊。” “从哪里弄来的。”沈荒放下书,拨弄那些花枝。 “哦,我随海潮出门,看见好大一片桃林,顺手摘回来的,给君上那里送了一些,剩下的都给你。” “挺好看的。”沈荒放下手:“你找个瓶子帮我装起来吧。” 青卫插完花从一边看沈荒,她这两年总是淡淡的,清心寡欲的仿佛什么都吸引不了她一样。 “我怎么感觉你的话越来越少了呢?”青卫坐在她身边,与她同看一页书。 沈荒支着额角,翻过书页:“是吗。” 青卫拍案而起:“是不是又有风言风语传到你耳边上了,看我不去撕了他们的嘴!” 沈荒拉住他的衣摆:“你省省吧,我足不出户的,什么也听不见,不过是我懒罢了,不愿意多说。” “这两年大封早就平静了,要是你想,出去走走也是极好的。”青卫劝她。 沈荒摇摇头:“不想出去。” “你不是还要去北境吗,回去歇歇吧,替我问舅舅好。” “我一切都好,你不要挂怀,也请舅舅和其他人都不要挂怀。” “好,我知。”青卫熄声,起身欲走。 “北境寒凉,多添厚衣。” “嗯,好,我知道了。”青卫认真应下。 青卫走后,沈荒起身沿着神殿走了一圈,正是春日好光景,神殿里处处生机盎然,花团锦簇。 沈荒看了一圈之后,又回了殿里。 那束桃花开的灼灼,沈荒上前看了看,连花带瓶子端往殿内。 “今年的桃花开的很不错。”沈荒把桃花放在一处供台上。 她仰头看了许久,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跪拜三次之后,又退了出去。 沈荒又在院子里站了很久,院子的海棠花落下些许花瓣,随着风擦过沈荒身边,她抬手捏住风中的花瓣。 她觉得自己该出门看看,去看看那桃花开的到底有多好。 明月高升,沈荒熄灭了殿里的烛火,如往日一般,安然就寝。 月黑风高,沈荒不察时,有人进了后殿,驻足良久后,取走了一枝桃花。 而后沈荒的寝殿里,刮过一阵风,风停留后留下来两片桃花在角落里。 沈荒没察觉到,前来夜探的颜良却是察觉到了,他有些意外,思索片刻之后,他转身挥了自己的来处。 沈荒睡醒一觉之后,心情大好,给自己换了身人间普通小姐的行头。按下云头,直奔人间。 人间的春日真是好时节,到处都是踏青郊游的人,沈荒混迹其中,看了好多热闹。 山花烂漫引人注目,沈荒顺着杨柳河堤往下一路逛去。 “大好的春光,我才不要一直看书呢……”齐宣趁着家里的先生打瞌睡,偷偷溜了出来,熟练的搬过梯子爬上墙头。 “……少爷……少爷……” 远处传来家丁的呼喊,齐宣暗道“不妙”,这群人找来的速度也太快了。 齐宣往外看去,第一眼没看地,反倒是看见一个穿着红裙特别好看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朝他看过来,漂亮的眼睛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砰砰砰跳的心脏,让他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然后又不由自主的冲着她笑了起来。 只是后面的家丁追了上来,实在是容不得齐宣走神。 “哎,那个妹妹,你能不能接一下我。” 说完齐宣就后悔了,这小娘子怎么接的住他。而且素不相识,怎么好麻烦人家。 沈荒被他的笑晃了一下,只是不明白该怎么回应,拿着扇子遮住脸,并不应声。 “这位小娘子,我要下去了,你躲着点。”然后他一咬牙,就照着平时那样,直接往下跳,只不过这次他直接趴在了地上。 沈荒站的离院墙蛮近的,她往后退了一步,齐宣正好摔在她脚边。 第111章 待约 齐宣顾不得疼痛,“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听见墙里的人还在喊他,下意识的拉起一边的人跑起来。 沈荒也有些懵,但她也不知如何做好,提着裙子放开步子往前跑。 少男少女相携着穿行在车水马龙间,越过人群。 不知道是不是跑的久了,沈荒感觉有点热。 沈荒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很鲜活的样子,笑起来很暖。 但这种鲜活是跟青卫他们不一样的,只是沈荒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两人跑到一处荒芜的渡口处,旁边立着一株柳树。 “呼呼……”齐宣大口喘气,他一转头就看见了沈荒,沈荒低头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齐宣自然也看到了,连忙收回来自己的手:“对…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唐突了小姐……对不起……” 沈荒摇摇头,转身正欲离去。 “哎。”齐宣脑子一抽叫住了她,沈荒回头看来。 他红着脸,慌乱的解下自己的荷包:“你……吃糖吗……” 沈荒歪歪头。 两人并肩坐在渡口的桥边上,沈荒脱了鞋子,泡在水里,时不时的点点水面。 “你还要吗?”齐宣把荷包递给她。 沈荒拿出一颗糖丢进嘴里:“谢谢。” 她看见齐宣的胳膊上烂了个口子,想了一下,摘下自己头上的发带,绕着他胳膊上的口子绑了一圈。 “哦,谢谢你……”齐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笑。 “不客气。”齐宣的脸更红了。 长谷殿几乎把沈荒和外界隔绝,她能见到的都是亲近之人,她从来不喜欢别人打扰,像今天这样和别人一起坐着吃糖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沈荒想了一下,去看齐宣,有点眼熟,但没想起来。 她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穿上鞋子准备要走了。 “你要走了吗?”沈荒点头。 齐宣把一袋子糖都塞给她,鼓起勇气:“三月二十二,这里有庙会,你想去吗,很热闹的。” “如果你去,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我就在这里等你。” 沈荒拿着糖转身就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齐宣等她走远了,才跟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他看见沈荒走过人群,然后不见,齐宣在其中穿梭了好几个来回,却再也没见到过沈荒的身影。 于是,齐宣有些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沈荒拿着一面铜镜,看齐宣回府之后不光挨训,还罚抄。 这面铜镜还是林椿生送的,名为“清波”,因其背后的涛涛水纹得名,可观览查看人间,林椿生自己炼制成后送给沈荒解闷的。 她想起来齐宣为什么看着眼熟了,她上次拿着镜子看桃花来着,没想找错地方了,看到了齐宣家院子里的桃花。 桃花开的一丛丛的还挺漂亮的,沈荒就接着看了,谁知她还看到了齐宣。 沈荒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但她看见齐宣从一边的池子里叉上来一条鲤鱼,生火烤了,然后她就看着齐宣吃了一整条鱼。 她从头看到尾,发现他不光吃了池子里看着挺贵的鲤鱼,还是逃课吃的。 沈荒不知道她怎么有心思看人家吃鱼的,反正她就是看了,还看他被别人发现之后,撵的满院子乱窜。 想到这里,沈荒放下了镜子,她翻来覆去,起身又去了偏殿。 她给插桃花的瓶子换了一次水:“桃花我还没见到,河边杨柳依依挺好看的。” “糖也好吃。”沈荒倒出来一把糖放在供台上,剩下的自己又收了回去。 她把糖倒出来,数了一遍,然后留下一颗吃掉,又全都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沈荒哪里也没去,她最近新学剑术,聂怀远严厉的很,林椿生和颜良还轮番上阵指点。 尤其是青卫,异常兴奋,时常缠着沈荒切磋。 有时是沈荒不敌,有时是青卫败落,日头长了更多的就是平手。 “你总是闷着有什么意思啊,起来我们打两轮去呗。”青卫在一边挥剑,沈荒都要叫他烦死了。 “你怎么想起来要学琴了?”青卫在竹林里打转,感觉有点冷。 这片竹林是后山新辟出来的,还修了亭子,说是学琴得先有个意境,这样学起来才快。 沈荒学琴学的快不快青卫不知道,她常来着这里睡觉青卫知道,而且睡得可多了。 “闲着也是闲着。”沈荒单手搭在琴上,拨出一个音。 沈荒莫名有些烦躁:“没事赶紧走。” “你看你这个人,我来陪你,你还嫌我,真是越长大越无趣,你小时候还主动分给我木偶玩呢。”青卫从桌子上拿起来一个苹果啃。 “你一天来八百回,次次来切磋。”真是累死人了。 青卫也察觉到了:“你不会是嫌跟我切磋累吧。” 他在沈荒身边比划了一下:“我怎么感觉你今年长的那么快呢?” “是你没长吧。” 青卫一下子就被踩到尾巴了:“谁说的!我今年长的可多了!” “那你比我大那么多,还要跟我比。”沈荒一下就反击了回去。 青卫一噎,每次都是这样,沈荒话不多,但他每次都不会在沈荒这里讨到好处。 “不行,我走了,今天加练。”青卫记着她说自己今年没长多少,风风火火的离了长谷殿跑去加练。 沈荒终于清净了,青卫最近一来不是来切磋,就是一直在她耳边叭叭,赶都赶不走。 青卫前些时候带来的桃花早就败了,她剪了竹枝,换了个瓶子插上摆弄好放在供台上。 “人间的庙会热闹吗。”没人回答她。 齐宣给的糖她吃到现在就还剩下一颗,沈荒把最后一个糖拿出来吃掉。 甜津津混着一点酸,沈荒很是喜欢。 第112章 交心 不同于沈荒一夕安寝,齐宣就有些夜不能寐。 “……她来,她不来,她来,她不来……” 齐宣数来数去,数了一地的花瓣,数完这一朵,还是“她不来”,他拿起一边剩下的花,摘了一片花瓣:“她来。” 数完之后,齐宣气都顺了,手舞足蹈之后来回打滚。 齐宣端正的躺着,双手搭在自己腹部,忍不住想到沈荒,然后一秒破功,继续来回翻滚。 “窈窕淑女啊。”齐宣又想到后面那句,念了出来:“君子好逑……” “我的个老天爷啊……”齐宣一下坐起来,在屋里来回打转。 见一面……这叫什么来着……一见钟情…… 齐宣感觉自己没救了。 这样不会有点唐突吧,他上次一上来就抓着人家跑了一段,还这样那样的说,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很轻浮的人。 现在又突然喜欢她,要是让她知道,不会吓到吧。 真是越想越绝望。 “谁啊?”有人敲门。 齐宣屋里不让人伺候,全都被他打发走了。 “爹?”齐宣让开门,让他爹进来。齐璨看了看一地的花瓣,齐宣尴尬的上前遮住。 齐璨拿出一个酒壶:“你长大了,酒也能喝点了。” 齐宣给他爹倒上酒,自己也来了一杯。 酒烈,一口喝下去辣的他嗓子疼。 “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齐璨实在不太会旁敲侧击:“是有了心上人吗?” 主要是他儿子最近实在不太对,时愁时笑,神神叨叨的,看着还挺吓人的。 “您……喜欢我娘吗?”说完他头上就挨了一下,齐宣吃痛的捂着头。 “废话,我不喜欢你娘,哪来的你和你弟弟。”齐璨喝酒:“不会说话的小死孩子。” “那……你什么感觉,就喜欢我娘……” 齐璨想了一下,想了个比较简单的解释:“大概就是,只要你娘喜欢,她想割我的头当球踢,那我自己动手,还能夸她踢的真好。” “明白了……明白了。”真是笑死了。 “算了不逗你了。”齐璨逗过儿子开始说正经的。 “喜欢也挺简单的,好多人在她身边你一眼就能看见她,眼里只有她,觉得她最好,做什么都好,时时念着她想着她,想把好东西都堆她身边……” “总之,这也也不全,喜欢那么抽象的玩意,说一千道一万,还得是你自己知道,我知道,说给你有个屁用。” 齐璨瞥了一眼发愣的齐宣,叹了口气:“我跟你说,我喜欢你娘的时候,也是一眼就喜欢,那个时候我一穷二白……” “行,这个您别说了,我知道。” 这个故事,他真是从小听到大,但不得不说,他爹还挺那啥的。 本来这应该是话本子里千金大小姐和穷小子波澜壮阔的爱情故事,可他爹不按套路来,而且路子还挺野的。 齐璨虽然家中败落,但家里教导他时依旧上心。他先是在任何没有失礼的情况下给他娘表明了心意,然后马上从军,建功立业。 “你娘是大小姐,大小姐就怎么能低头,怎么能受苦。所以我要自己走上去,走到你娘身边。” 齐宣与有荣焉的同时还有点疑惑:“那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娘不喜欢你怎么办?” “那就不喜欢,喜欢是希望她好,只要你娘好,她不喜欢我,那就不喜欢。我喜欢她不是非的要她喜欢我,我还可以祝福她,把喜欢留给我自己。”齐璨看得很开。 “咦,我娘说,你第二次上门的时候,她晚答应一秒你就要哭了。”这也是实话。 齐璨就该感恩自己生了副好皮囊,他那是对江家大小姐江疏鸿一见钟情,然后表白。 齐宣他娘江疏鸿完全是见色起意,只是她没想到这小伙子前脚表白后脚投军,两年之后求亲。 江疏鸿只是见色起意,齐宣的外祖父江老爷考虑的可比她多。 齐家虽然败落的一清二白,那也是因为朝堂奸臣排挤,可家风犹在啊。 他只有江疏鸿一个女儿,江疏鸿操持家业的本事有,就还缺一个老实听话愿意护着她的小权贵来保驾护航,齐璨就很合适。 所以三个人出奇的达成了一致,齐璨抱得美人归,江疏鸿见色起意成功,江老爷得了个老实女婿。 刚开始的时候江疏鸿话本子看多了,还跟江老爷还未雨绸缪着齐璨变心就搞死他,没想到她担心早了,两个人孩子都生了,屁事没有。 江老爷很高兴,江疏鸿有点小遗憾。 齐璨毫不客气的扇了儿子一巴掌:“看你这样那真是有个心上人。” “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说的含糊其辞。” “是,我有个心上人!”齐宣捂着发烧的脸:“行了吧。” “喜欢就跟人家说,不然错过后悔的还是你。”齐璨语重心长。 “知道了。” 齐宣想着自己是不是得找个神拜拜,万一他没他爹那个运气,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吧。 “行了,你自己喝了,我替娘来看看,我还得回去跟她说呢,回去晚了她又念叨我。” 说是念叨,齐宣看他高兴的不行呢。 郁闷之下,齐宣也不觉得酒辣了,一口接着一口。喝了整整一壶。 要不是说喝酒误事呢,齐宣喝这一回酒,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惨了惨了……”齐宣慌张的起床换衣。 外面的下人听见动静进来,齐宣乱的跟无头苍蝇一样,他们跟着齐宣团团转也帮不上忙。 虽然沈荒没答应他跟他一起去看庙会,但万一人家来了,结果他没来,那也太没教养了。 要是她来了,没看见自己人说不定就走了呢。 齐宣一边想着,一边连滚带爬的出了门。 到了渡口,齐宣没看见人,稍微有点低落。 齐宣正胡思乱想着她是来过了还是没来,就感觉自己的肩被人拍了一下。 第113章 明珠 沈荒正撑着一把画了桃花的伞,站在他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很久了吗……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齐宣磕磕绊绊的,几句话还有点语无伦次。 “刚到。”沈荒捏捏自己手里的荷包,里面一颗糖都没有了:“你的荷包,还你。” “哦,好。”齐宣愣愣的接过荷包,那么多天,糖肯定是吃没了。 他摘下自己今天新带来的荷包:“这个给你。” “谢谢。”沈荒抓出来一把金豆子:“我跟你换。” 齐宣连连摆手:“一些糖而已,哪里能用金子来换。”沈荒固执的把金豆子递在他面前不肯收手。 他拧不过沈荒,拿了几个金豆子揣在怀里。 一个不怎么重要的约定,沈荒自己都没答应,也不知怎的就来了。她苦思了一会儿,最后归结到那袋糖上面。 大概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我帮你撑伞吧。”沈荒看了他一眼,把伞递了过去。 齐宣比沈荒高了不少,他怕扇打空了,刻意的压低倾斜了不少。 “你热吗?”沈荒随意一瞥,就看见这人额头上几乎能滚落的汗。 齐宣摸了一把额头:“还好还好。”他也不是热的,就是不由自主的紧张。 “哦。”沈荒又移开了目光。 庙会祭神,外面的人多的摩肩接踵,庙里自然也都是来叩拜的人。估计都是想着无论有没有心愿,来拜拜也是好的。 两人站在角落里,沈荒只仰头看,没有要拜的意思。 “你要拜拜吗?” 沈荒摇摇头,歪头看向他:“你信这个吗?” “不一定。”信也不信,所求能成,那他也愿意信。 “你有心愿?”沈荒觉得她比上面坐着的灵验多了。 齐宣犹豫了一下:“是有。”就是不能说,说了不知道会不会挨抽。 沈荒看他一片犹豫之色,自己也没追问。 “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我姓齐名宣,还没有字……” 沈荒盯着他,不言不语,齐宣被她看得手心一直冒汗。 “下次吧。”沈荒软了口气,她一跃上了小舟,不熟练的跟他挥挥手。 齐宣不自觉的迈起步子,跟随沈荒的船只。 “下次是什么时候,我要去哪里找你!”他的眼睛亮的惊人,沈荒多看一眼都感觉烫的慌。 “中秋,就在渡口。”沈荒看他还跟着:“我说话算话。” 齐宣往她这边扔了个荷包并一枝花,沈荒一把接住之后,他就没有再跟着。 荷包里还是糖,花是芍药花。 年幼的凤凰儿还不懂,她不懂少年眼里的炽热是爱慕,更不懂她念的不是糖而是人。 回去之后,沈荒跟上次一样,把糖从袋子里倒出来,只不过齐宣后来给她的那袋子糖里还倒出来了别的东西。 是一颗品相好的不行的珍珠,色泽饱满匀称,个头圆润,足足有一个小核桃那么大,绝对是珍品中的珍品。 沈荒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她虽然去人间去的少,但不代表她没眼光不知道,这枚大珠实在是过于珍贵了,下次再见还是要还回去。 芍药花倒是好看,沈荒插起来之后,又没舍得,使了个法术,藏在了自己床边的暗格里。 “元元,元元……” 沈荒回了神,行了个弟子礼:“抱歉,老师您继续说。” “我说,过两日我和聂怀远有事要出远门,你的功课可以自己看着办,也不要逼自己太紧,顺势而为就好。” 沈荒再次弯腰行礼:“是。” 林椿生看她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便掩住半张脸故作伤心:“唉,小殿下真是越发大了,这般客气,都没有小时候与我亲了。” 沈荒再小一点的时候不怕生,颜良有时候把她给林椿生和聂怀远照看,哪怕聂怀远冷脸挂习惯了,到了沈荒这里还是忍不住的多几分和颜悦色。 她现在不大,却长成这样淡然老成的样子,不光颜良忧心,林椿生也颇为遗憾。 凤凰长成本来需要上千年的时间,可沈荒出生时有些特殊,她在母体里待的时间太短了,别看凤凰长成之后大杀四方,可幼崽很脆弱的。 谢昭担心女儿活不下去,愣生生渡了一半的神力给她,所以她才能长成的那么快。 “老师……” 林椿生收了袖子,摸摸她的发顶,柔声说道:“好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跟我们说,老师给你带回来。” “我想要一颗比核桃小一点的大珠可以吗?” “什么?”林椿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还是认真想了一下:“乖乖,这个不太好找。” “但是你想要还是能有的,我去我的坟里扒拉扒拉,或者让聂怀远下海给你捞一个。” 沈荒也笑了:“不用,我说着玩的。” 林椿生走之前不经意的看着了一个荷包,荷包里看着像是装的糖,但他没有多说,只装作没有看见。 “你从元元哪里来吗?”林椿生还去了万疆宫跟颜良辞别。 “是啊,元元最近看着不错,心情挺好的。”林椿生想到那个装糖的荷包:“我的意思是说,好歹少了点沉重。” “那挺好的。”颜良正在画画,画的正是桃花:“看来人家挺好玩的。” “元元去人间了吗?”林椿生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哦,这事本来我也不知道,我是赶巧了,去那里看她,她也不在,我一找,原来是跑去人间玩了,挺好的。” 大封稳定,颜良不会禁止沈荒做什么,只要在她安全的范围内,那都是可以的。 林椿生还是想到了那只装糖的荷包,总感觉眼皮子有点跳。 “那您这里有没有那种比核桃小一点的珍珠?” 颜良停笔看他:“我没下过海。” “你要这个做什么?” “元元今天跟我要来着。” “这样啊,那我正好想去海边转转。” 第114章 横祸 “你最近怎么,心情那么好。” 青卫就是皮痒,想犯贱,犯到沈荒身边,沈荒还不搭理他,那他就更难受了。 沈荒眼皮子都不抬:“滚。” 青卫稍微舒服了一点:“这样感觉才对,也不对啊,要是搁以往,你要么直接扔下我一个人去睡觉,要么把我掀出去,哪里会只让我滚。” 沈荒不解的看他,然后抬手准备如了他的愿,送他走人。 “哎哎哎,我说着玩的,过两日我就去追林先生他们,君上说是他们遇到一点小麻烦,叫我过去看看。” “所以我今天来送你个东西。”青卫拿出来一只锦盒,揭开一看是一个金项圈,坠着一只金锁,项圈倒是素净,只装饰了一些明珠而已。 “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了?” “哦,我看你最近穿戴的也太素了些,从人间回来顺手就买了。”青卫看看沈荒,感觉她今天也很素。 青丝绾成发髻,衣衫惨绿,浑身上下都无一丝装饰,只有腰间坠着禁步。 “你这时送,我也戴不上。” 沈荒有好多这样的首饰,从上到下,大都是颜良他们送的,时间久了,就攒了好多。 “不戴就不戴呗,送你你就留着。” “哦。”沈荒合上盖子,收下。 青卫又说了几句才走,沈荒扔了书,拿起石榴开始剥。 这些日子里她总是无端的有些烦躁,还说不上原因,既然没有缘由,那她也就没有人前显露,免得惹人担心。 剥了一会儿,沈荒也不想剥了,把剥出来的吃完。 海潮精通占卜,她也教过沈荒,沈荒心烦意乱,拿出来东西,吃了个糖,然后心不在焉的卜卦。 大凶。 很好。 沈荒面无表情,准备再摸个糖,结果摸个空。 太好了,糖也没了。 齐宣给的糖吃没了,沈荒上次就自己偷去凡间买过,没有买到,差不多的买来味道都不怎么对。 沈荒干脆就一点点吃,他们约好了中秋再见,两袋子糖有些不够。 她烦躁的放下手,提剑去竹林里练剑。 尔后的日子,就像是射出去的箭一样,“咻”的一下就从眼前飞了过去。 离中秋越近,沈荒越发的烦躁,烦躁还带着一点不安。 说不上来的不安,扰的沈荒头疼。 不光是沈荒不得劲,还有颜良和沈胤川。 沈胤川正打坐,闭着眼睛微微皱眉,察觉不对,起身就去查看。 大封一切安好,大神木也没有问题,沈胤川站在那里狐疑,谁知一抬头就对上了颜良。 颜良:“……” 真是晦气…… 沈胤川:“……” 颜良也懒得跟他寒暄,扭头就走人。 对于沈胤川,颜良的感情很复杂。这人是谢昭喜欢的,主要是对谢昭死心塌地,颜良也乐意爱屋及乌。 后来谢昭没了,沈胤川颓废的差点也去了,颜良不心疼那都是假的。 但是吧他的心疼又分了挺多份的,沈荒毫无疑问的占了大部分。偏偏沈胤川还一直那个死样子。 对沈荒那是一眼不看,像陌生人一样,哪怕是知道情有可原,可颜良还是忍不住的生气。 颜良也没办法,怒其不争,他现在看待沈胤川复杂的一股又一股都快成麻花了。 所以颜良选择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就不气。 沈胤川不知道颜良怎么想的,他现在还在想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把手搭在大神木上,能感受到些许熟悉。 这些熟悉的感觉全都来自谢昭。 大封大神木,守护苍生,却带走了他的殿下。 爱苍生世人愿意守护的也不是他,而是他的殿下。 沈胤川没看出来什么,放下手,慢吞吞的走了一圈才打道回府。 风云涌动,卷起竹林里千片竹叶。一片黑色聚起,竹林瞬间枯萎了大半。 沈荒正在打坐,感觉到不对之后睁开眼睛立马起身往大封去。她的剑嗡鸣着出鞘,紧随其后。 大神木疯狂生长,包住大封,阻止黑色的混沌从裂缝中跑出。 沈荒祭出本相,涅盘明火追逐灼烧已经跑出来的混沌,烧不尽的火一沾上混沌,混沌就发出了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大神木助她,沈荒反手把剑插入裂缝,以剑为导,神力为载体,开始修复大封。 沈荒的神识也不断游走着,精神高度集中,就在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之时,密集的混沌合力冲她反扑过来。 她连人带剑一起被击飞,狠狠的撞在大神木上,滚落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落在她绿色的衣衫上,成了一种诡异的黑。 沈荒捂着腹部,用剑支撑着自己起身,挥剑再次散出涅盘明火,追击逃跑的混沌的同时,自己再去修补大封。 那么大的动静,沈胤川也很快的就赶到了。 “父亲……” 沈荒控制不住的捂住嘴,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 沈胤川一来,沈荒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精神一松她一下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疲惫的快睁不开眼。 颜良也紧随其后的赶到,他看见沈荒倒在地上,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忙抱起来她。 “怎么样……” 有了沈荒之前做的,沈胤川很快就修好了大封。 “……还好,她做的很好……”沈荒昏睡之前听到了这句夸奖。 虽然说是还好,可修补那么大的裂缝,加上追击逃跑的混沌,还是消耗了沈荒不少精神和神力,这让沈荒卧床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 等她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秋的后一天。 天上月圆如银盆,尤其是在天上看,月亮总有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不过沈荒没有心思去看去想,眼下月亮刚刚升起,已经是中秋的晚上了。 这说明沈荒她失约了,失约了大半天…… 长谷殿里没有人,前些日子还有人守着她,不过是她中途醒过一次,全都让她赶走了。 沈荒略有慌乱的起身,抓起一盏灯就往外走。 第115章 自质 “父亲。”沈荒停下脚步,对人行礼。 沈胤川看看她,没有说话,没看见似的就走了。 沈荒松下一口气,按下云头,化作一缕白烟下界去了…… “父亲,你又要去打仗了吗?” 边关告急,守城将领连连失利,一道急令送到了齐璨手上,召他回边关,军令如山,而且急得很,连京城都不用回。 “是啊,又要打仗了。”齐璨拿出来自己的剑,看着心事重重。 齐宣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还出了什么其他的事?” 江疏鸿屈手敲了两下桌子:“我过几日就带着岳儿回京吧。” 齐宣明白了:“还是我留下吧,我进京城,母亲带着岳儿跟您去边关。” 齐璨长叹一口气:“此战耗时长,战后还要休养生息,陛下想要找人长久的守着北疆,可京中的几位老将军都受不了北疆苦寒,小将又未成,我此一去,怕是许久不得回。” 他看一眼齐宣继续叹气:“我儿若是进京,只怕是犹如困兽。”江疏鸿也跟着叹气。 “正如父亲所说,母亲和弟弟更要跟您走,您与母亲夫妻深情,岳儿年幼。唯有我已经在父母跟前长成,懂得自己顾自己。我进京去,反倒是更好一些。” 齐宣故作欢笑:“爹娘也不用担心儿子,陛下要你们为他卖命,自然不会亏了我,京城安稳,说不定儿子过得比你们还好呢。” 江疏鸿招手让他过来,齐宣乖顺的走过去,在她面前低着头。 她抬手摸摸儿子的头:“我的儿长大了。” 既然这样,齐璨连夜上书,说是留下齐宣,择日进京。 猜忌是君王通病,哪怕是齐璨不说,乾元帝也会留下齐璨的妻子。如今齐璨主动把长子留下,还送入京城。倒是引起了乾元帝的愧疚之心。 乾元帝也写了圣旨,加封齐璨为安国公,且立齐宣为世子,等齐宣如京之后,在宫中进学,授金鳞卫镇抚使。 “陛下那么大方的吗?”齐宣接到圣旨的时候有点恍惚。 齐璨就没多少意外:“正常,陛下无非就是安抚,金鳞卫直属陛下,白授你这个官职,一是为了安抚我,二是为了拉拢你,也安抚你的不平之心。” “我在边关给他卖命,你在京城守护他,但凡我有异动,他就会操着你这把尖刀,刺进我的心脏。” “我们陛下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小心,太过猜忌,明明知道我不会,还是防备着我。”齐璨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 “那,这个我们直接应下来吗,镇抚使可是四品,就这样白给我了一个连功名都没的人?” 齐宣虽然文武兼修,但一直都没有考取功名,连武举都没考过。他爹早年和北疆众将跟匈奴打仗,战功不少。 后来卸甲回京,因着跟乾元帝旧时的情分,来了淮南做封疆大臣,也未曾松懈,每每考核不说最好,那也是靠前。 也正是如此,齐宣要避上一头,父子同朝肯定会惹人眼。少年人的一腔热血生生被压下,齐宣说没有不甘那都没人信。 如今,也算是变相的给了他一个机会。 “当然不退回去,这次我儿上京,要带足金银,排场放开。” 齐宣有点意外:“啊,娘不是说要低调一点吗?” “情况有变,你爹我一个人手握两路大军,你可以张扬一点,盛气凌人一点也行。” 齐璨想了一下:“吃喝可以,你要是敢嫖赌,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爹,你放心,我知道分寸。”齐宣知道他爹从不说假话。 “你抬头看看,月亮越圆就越近中秋了,想家就看看月亮,我们也都看着呢。” 月光如水,柔柔的落在这对父子身上。 武将多高大,他们建功立业都是战场拼杀,齐璨也落得一身伤,齐宣是知道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宣看着父亲感觉他已经没有了儿时的高大。挺拔的身姿也略有弯曲,齐璨从马背上跌落过一次,腰上受了伤,有些时候会不好。 齐璨也看着他儿子,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快是大人了,父子俩的神态出奇的相似,比起齐璨稳重老成,齐宣则更多的是意气风发。 齐宣是齐璨和江疏鸿的第一个孩子,他初为人父,自然是喜不胜喜,江疏鸿带着孩子跟他在北疆熬了三四年,后来他们回到淮南,直到齐宣十二他们才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对于第一个孩子,又是手忙脚乱的带大,跟着颠沛流离,这感情肯定是不一样的。 齐璨今天已经叹了三回气了:“我儿此去,不知何时能再见,我与你娘在千里外,只盼你平安就好。” 齐宣感觉自己的眼窝有些湿,但是他要面子:“儿记下了,我在京城,也盼着爹娘平安。” 他看着父亲欲言又止,拍拍他的头还是离开了。 很久之后,齐宣才反应过来,他的父亲在跟他的儿子道别之后,伴随着千里之外的儿子不断长大的同时,他的父亲日益衰老。 当天夜里,又是一封加急的军报。江疏鸿简单的给齐璨收拾了行李,齐璨背上行囊纵马就走。 “我儿快回去睡吧。”江疏鸿目送齐璨离去后,面露疲色。 “母亲您不回去歇着吗?”齐宣看江疏鸿没有往她院子里走。 江疏鸿笑了笑:“不睡了,我得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也要走,不知道这次边疆出了什么样的急事,连京城都来不及会,你父亲走得太匆忙,到了北疆什么都没有肯定过不下去。” 她拿出一个荷包,系在齐宣身上:“这里面装着一个平安符,保我儿平安的。” “母亲千万不要自责,留下是儿自愿的。”江疏鸿还是年轻,不过眼角有些细纹,却看得齐宣心里酸溜溜的。 “好,我知道我儿的心,定不会自责。” 第二日,江疏鸿就走了,齐岳跟哥哥感情好,抓着齐宣的衣服不松手,还是齐宣硬掰开的。 抱上车的时候哭的满脸都是泪,江疏鸿只静静的看着他,跟他摆摆手:“你回去吧。” 齐宣没动,站在江疏鸿昨天送齐璨的位置送走了母亲和弟弟。 第116章 失约 齐宣也慢慢收拾着,准备启程去京城。 今年的中秋只有齐宣一个人,也不止他一个人。 他跟沈荒约好了中秋再见,或许他可以冒昧一点,冒昧的邀请沈荒跟他一起过中秋。 齐宣想了想,感觉太冒昧了,中秋人家也要跟自己的家人过吧。 沈荒就像是凭空出现的,齐宣把这片有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的家里打听了个遍,都没有她。 齐宣想她那么好看,来的那么巧,别再是天上的仙女吧。 “公子,京中来人了……”齐宣正欲出门,管家却报有人上门。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带着一些便衣配刀的人被引进来,那面白的男人应该是个太监。 “见过安国公世子。”一开口果然是个太监。 齐宣抱拳:“我在京城待的时日不多,年岁还小,不认识您这位大人,不知怎么称呼?” “怨不得世子,咱家姓夏,您看着叫就行。”夏立看齐宣落落大方,眉宇间一派英气,又想到乾元帝的吩咐,面上笑得更加灿烂。 “原来是夏总管,晚辈失敬。”夏立是乾元帝未登基时就在的老人了,齐宣没见过但听说过。 “世子客气了,安国公和夫人都是和气人,早年照顾了咱家不少,如今见了公子,咱家只觉得亲切。” 齐璨投军发家时,正是京中皇子夺嫡之争落下帷幕的时候。 败落就是有败落的好处,齐家的存在感特别低,根本没有受到牵连,反观一些家族,抄家砍头的比比皆是。 最后当然是乾元帝赢了,但他之前也差点死了,他一个不察被传上了天花,圈在京城城郊的庄子上养病。 天花那可是要人命的,夏立当时眼见着乾元帝要不行了,咬着牙拼命出了庄子去找大夫。 碰巧了,遇上来收租子的齐璨。齐璨家里虽然败落,但还是有几亩上好的田地可以出租的。 齐璨出过天花,视而不见皇子求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这皇子出了天花。 所以齐璨帮着找了大夫,照顾了乾元帝一段时间,乾元帝这才挺了过来。 救命之恩非比寻常,乾元帝虽然猜忌,但他对齐璨和江疏鸿夫妇二人的容忍度和信任还是大过猜忌的。 夏立忠心,对齐璨那也是感恩戴德的。乾元帝派他来接齐宣进京,一方面是告诉别人他重视齐宣,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夏立不会对齐宣搞小动作。 “今个是中秋了,陛下想着世子,怕世子一人孤单,本来想早些来接世子进京过中秋,但有些事耽搁了,我们紧赶慢赶,赶到了中秋这天来,不知世子可否收拾好,若是收拾好,我们尽可上路。” 原本齐宣打算是自己上京的,可乾元帝非的来接。 齐宣心里“咯噔”一下:“差不多了,再等等吧,诸位舟车劳顿,不如稍作休息。” 夏立特别有眼色:“那我们就稍作休息,世子若是有事,可自行去解决。” “管家,给诸位收拾客房,置办席面,上好酒。夏总管见谅,还请你招待各位吃酒了。”齐宣塞给他一个荷包,夏立捏捏感觉里面银票装了不少。 “世子客气了。”夏立没有推脱就收下了,笑眯眯的看着齐宣急匆匆的跑出去。 齐宣在渡口边一直等着,一直等着沈荒来拍拍他的肩,同他说“我来了”。 他在柳树下,等的太阳快要换成月亮。 管家知道他来了这边的渡口,在夏立和其他几人的催促之下,把齐宣的东西装车,硬着头皮带着他们来找齐宣。 这边的渡口太小了,位置也偏,原来也是人来人往,后来前面又有了更大的渡口,就荒了下来,哪怕是中秋节,晚上人还是很少。 “世子是在等人吗?”夏立感觉他们来的不太是时候。 “总管,我们今天必须得上路吗?” “世子,这个咱家也不好说,陛下说了,越早到京城越好。”夏立面露难色。 齐宣看看月亮:“麻烦,我想要一只小船,一盏四方的灯笼,还有笔墨和纸。” 夏立一听,马上就让人去弄。 齐宣把小船拴好,写写画画一阵,把糖放下。 “我们走吧。”齐宣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夏立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知道闭嘴,多年来的习惯让他绝不开口多问。 就这样,沈荒略晚一些到的时候,栈桥边早已没有人,只有一艘小船拴在边上,小船上挂着灯,但没有人。 沈荒走近看看,那盏灯方方正正写了个“等”字,船还放着糖,并一张纸条。 “君若扫落花,可缓缓赴约矣。” 她把这句话默念了几遍,转身往齐家跑去。 齐家大门紧闭,隐去身形进了大门。 府中的人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好像要出远门一样。 沈荒抓住一个落单的小厮,画了个真言咒使在他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去北疆打仗,妇人和小少爷一同前往,大少爷进京,除了留下的人,我们要收拾东西一起跟着。” 沈荒收了咒,在他眉心一点,清了他这段记忆。 她拿出来清波镜,施法寻找,追着齐宣就去了。 齐宣他们在一处官家驿站落脚,沈荒找过去的时候,齐宣正在灯下看书。 他若有所感,看向沈荒站着的位置。 “错觉吗?” 沈荒手上捏了个诀,齐宣突然感觉一阵困意上涌,走到床边躺下就睡。 她再次化作白烟,袅袅的飘进齐宣的梦中。 沈荒落地之后,再次撑着伞来到了渡口等着。 齐宣马上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迟疑了一下,上去拍沈荒的肩。 可惜沈荒是背对着他,也就漏去了他那片刻的迟疑。 “你来那么早。” 第117章 入梦 “刚到。”沈荒收起伞:“中秋喜乐。” “你也喜乐。”齐宣手足无措,她不说,自己接着说:“那个,今天你能晚点离开吗,中秋的月亮很好看的。”沈荒点头答应。 虽然是沈荒入齐宣的梦,但是梦的主导人一直都是齐宣。而梦是一种想象,齐宣想出来了很多,带着沈荒一一看。 还有十五的月亮,今天就是十五,但今天是阴天,月亮只出来了一会儿,齐宣没看几眼月亮,所以他在梦里想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没有那么圆。”沈荒看着月亮,突然开口。 齐宣摸摸头:“确实是十六的月亮更圆一点啊。” “但我更喜欢十四的月亮。” 沈荒看他:“为什么。” “十四的月亮也圆,只不过没那么圆,这世事就跟十四的月亮一样,不能事事圆满,落得个圆也不圆的模样。”齐宣垂着眼眸,看着有些落寞。 “你是不想去京城吗?” 沈荒接触人间太少了,她对齐宣的戒备心不多,没有刻意的隐藏自己,几句话下来,齐宣想察觉不到不对都不行。 “京城有京城的好,北疆也有北疆的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沈荒她也不傻,她明白,此时齐宣进京,摆明了就是去做质子的。 “可是你看着并不高兴。” 齐宣则是坦然一笑:“远离亲人,我自然是不高兴的。” “这样吗。” 小河里飘过各色花灯,沈荒眼睛不眨的看着。 “到放花灯的时候了,你想放花灯吗?”沈荒点头。 齐宣跑到上游,买了两只花灯:“给,可以许愿的。”沈荒放走就完了。 齐宣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愿爹娘一切安好,岳儿平安长大,还有眼前心上人岁岁平安……” 他睁开眼睛,沈荒对着他伸出手,张开手指之后,手掌中赫然放着那只大珠。 “你的东西。” “我不要,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齐宣不接。 两个人都犟,一个还珠子,另一个不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你的东西为什么不要。”这东西挺值钱的,视金钱如粪土也不是那么视的吧。 “可是我送给你了啊,现在是你的东西了,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在收回来。”他还是不愿意收回。 沈荒歪歪头:“那你为什么要送我。” 齐宣哑口无言,但他还是照实说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把好东西送给你。” 沈荒感觉不对,直觉告诉她,齐宣说的喜欢是特别的,不像颜良他们的喜欢。 她对上齐宣小心又热烈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脏,一下又一下,震的沈荒耳朵发疼。 一阵又一阵的热意,从头到脚往上涌,可沈荒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沈荒错开齐宣的目光,抬手点在齐宣的眉心:“你该醒了。” 齐宣还没来得及问她喜不喜欢自己,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色旋转扭曲。 最后他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窗户大开着,阵阵凉风吹了进来,外面的天还黑着。 他起身奔到窗前,好像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角。齐宣毫不犹豫的跳窗追了过去,但什么也没有。 齐宣失魂落魄的回了客栈,在桌上看到了一朵芍药。 “她来过……”他拿起芍药,对梦里发生的有了真切的感觉。 “沈荒……荒荒……慌张……” 沈荒无头苍蝇一样,避开齐宣之后,又在街上随便找了个方向跑了好久之后才停下来,她靠着墙,按着自己的心口。 她回了长谷殿,从暗格里拿出来芍药花,齐宣桌上的那朵是沈荒从长谷殿摘的。 “将离,惜别……”沈荒念叨着突然想到芍药的另一个寓意:“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 有一个答案在沈荒口边呼之欲出,沈荒却茫然的不知是什么。 同她一样,齐宣半夜醒来,也在转辗反侧。 齐宣倒不是害怕沈荒不喜欢自己,他只是怕自己冒昧,吓到了沈荒。 更怕,日后再无相见。 天大地大,他也不知沈荒来处,连去哪里寻她都不知道。 人都是这样,对有些事情,执拗的厉害。 齐璨喜欢江疏鸿的时候,想过江疏鸿不喜欢他的话,他可以祝福然后坚决的守着自己的喜欢度过此生,巧的是齐宣在此刻跟他爹的想法不谋而合。 喜欢和爱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可能是日久生情,也可能是齐宣这种,一眼就失了魂。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还有沈荒这种,不自知。 齐宣上京,沈荒居天,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两个人,竟还能生出不为人知的情谊,当真是难得了。 这件事情,沈荒下意识的没有跟颜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借着养伤的名头,开始闭门不出。 齐宣在京城的安国公府安定了下来,在皇宫里读书习武,只等他年岁再大一些就接受官职, 半年过去,齐宣在没见过沈荒,仅有的三面一梦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般,可那朵被他夹在书里的芍药和送出去的明珠又在提醒他,他的心上人来过。 今年风雪大,沈荒不喜仙术维持一个季节,长谷殿里也随人间四季落满了雪。 雪景甚美,还是沈荒一人独赏。 海潮隔三差五的就去趟昆仑,今日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颜良怕她有个什么事,就让青卫跟着。林椿生和聂怀远出远门还没回来,颜良和舒玄瑛忙的焦头烂额,参宿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虽然他们没空来,但还是隔三差五的有书信传来,沈荒只需回信送出即可。 她喝着茶,视线不由自主的被一枝腊梅吸引。 沈荒起身折了两枝,一枝放在供台上供着,另一枝她拿在手里,思索着放在哪里。 齐宣顶着风雪下雪回家,碰巧遇上书房的门被吹开。 他进去之后关上门,在书房里搓手烤火取暖。齐宣偶然一眼,扫到了书桌上摆着柳叶瓶里插着一枝腊梅。 齐宣起身,碰了碰腊梅的花朵,抱着花瓶夺门而出,站在院子里,高举花瓶。 第118章 身长 沈荒隐着身形,站在风里。 她看见齐宣的举动,化作风,融入今日的风雪,从齐宣身边刮过。 “再见……” 一阵风雪吹过齐宣身边,可他并未察觉到冷,反而感觉到了温暖,那声“再见”混在其中,让他好像回了淮南桃花盛开的三月。 “再见。”齐宣把双手拢成一个张开的圆,大声喊道:“再见……” 沈荒回头看了他一眼,同风雪离去。 “一定会再见的……” 冥冥之中,齐宣感觉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沈荒在灯下写信,她写完之后,施了些法术,几张信纸飞起来折成纸鹤,飞出了她的窗户。 “你看。”颜良把收到的信递给舒玄瑛。 舒玄瑛接过来看了下去:“元元这是要闭关修行啊。” “唉,她自出生,精进太多,没有沉淀,根基不稳,该沉睡一场的,如今受了伤,闭关修行也是应当的。” 舒玄瑛感觉颜良像是在担心:“那我瞧君上怎么还是愁眉不展,莫不是怕元元闭关久了,舍不得元元。” 颜良摇摇头:“元元话少,什么都闷在心里,她在大神木受了这一遭伤,我只是怕她多思多想。” “罢了,且行且看吧。”颜良把信纸收了起来。 沈荒收拢阵法,关死神殿的大门。 长谷殿的动静有些大,另一边的沈胤川也感觉到了,他闪身来到长谷门外,顶着风雪站了一会才转身走人。 他是过门不进,匆匆赶来的青卫是来晚了,徘徊了一会儿也走了。 殿里的沈荒拿出清波镜,看了一眼齐宣,然后把镜子放在供台上,自己跪拜三次起身。 “下次再见吧……”如果她没有睡个百年千年应该还能见到。 沈荒闭上眼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长谷殿下闭关修行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四海八荒,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大部分人都恭敬的来关切了一番,全都被颜良三言两语打发了个干净。 尤其是九重天之上的天帝,派来人带着他的孙子前来,来的使者除了夸奖沈荒,话里话外都在把天帝的孙子往颜良面前推,热切的很。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也不端个镜子照照自己配不配!” 等人一走,青卫就放下了脸。 “那么激动做什么。”颜良虽是那么说,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天界势微,这老天帝不想着怎么挽回,小心思还挺多的。”颜良点上香,跪拜父神父神母神。 “哼,死老头,还敢把心思往阿元身上打!” 沈荒的身份足够尊贵,背景够硬,天帝又正好有一孙,眼见沈荒天姿卓绝,那老天帝想打她婚事的主意也确实正常。 区区一个天帝子孙,哪怕他会是日后的天帝,沈荒不喜欢,那颜良他们也照样看不上。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后少生气。” 再往前一点,这天帝也打过谢昭的主意,正巧是他这孙子的爹,只可惜谢昭才看不上,后来又杀出来一个沈胤川,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啊,不会是姑姑也被他们打过主意吧。”青卫视颜良为父,对谢昭自然是口称“姑姑”。 “唉,这怎么不算是贼心不是呢。” 颜良偏头看向青卫:“你别在这里跟我磨洋工了,赶紧吧罚你吵的书抄完去,要是到了日子我没看见,你就等着翻倍吧。” “那么多,我什么时候才能抄完,抄完我的手都要废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抄。” 青卫眼见颜良没有任何想要放过他的样子,只好跑去抄书。 时间流逝,对神仙来说并没有什么,他们有很长的寿命,几年的时间也不过是一晃眼。 又是一年春,海潮在院子读书,天边飘来好多片海棠花瓣。 海潮招手叫来一个童子:“你去长谷殿看看。” 童子去了一趟,带回来长谷殿大门并未开启的消息。 门是没开,人却是醒了。 沈荒可以控制了自己沉睡的时间,没有睡很死。 她站在柱子边,一觉醒来比柱子上画的那条线高了好大一截。 沈荒扎起头发,提着剑往后山去,一阵行云流水的剑练下来,她才感觉自己的筋骨舒展好受了许多。 阵法回收,好多鸟儿来长谷殿盘旋之后又离开。 青卫看到就知道是沈荒醒了,一路飞奔前来长谷殿。 “阿元!”沈荒一如既往的回头。 青卫顿住脚,看着花树边玉立着的人影,这才发觉沈荒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那么多。 沈荒只是站在便如同明珠生晕,长大让她褪去了稚嫩,越发显得她冷清似新月,但又透着一股灵气。 “可以啊……长那么好看……”青卫奔到她身边,来回比划。 “谢谢,你也更高了。” 青卫在这几年修炼不曾落下一日,时常跟着舒玄瑛巡视四方,时常磨砺之下,越发的成熟老练。 “那是。”青卫毫不客气的应下她的夸赞。 “你是有什么事吗?”沈荒不明白青卫为什么那么问。 “我本来以为你得睡个几百年呢,没想到你几年就醒了。”青卫接住落花,托在掌心里轻轻吹落。 沈荒心尖一颤:“没有,不想睡了而已。” “这样啊,那我去跟君上说你醒了。”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 沈荒跟着青卫一起去颜良那里把该见的人都见了见,颜良还开了一壶好酒,一人喝了一点。 一番叙话之后,沈荒离了冥界,去了长生殿。她也是过门不入,只在门口跪拜问安就走了。 沈荒回屋之后,打开床边的暗格,拿出来那朵娇艳如初的芍药看了好一会儿。 第119章 再见 还有那个没还回去的珍珠。 沈荒放下珍珠,走到妆台前,对镜梳发。 她耐心的把头发梳开,梳成发髻,把芍药花簪在发髻上。沈荒看了一会儿,又把芍药花拿了下来,梳好的头发也被她全都放了下来。 月色凉如水,春夜里也是有些冷,沈荒披着衣裳出门在偌大的神殿里乱逛。 池塘里有她的倒影,沈荒看着,这个影子跟她刚刚在镜子里看得人一样,看着有点陌生,但更多的还是熟悉,毕竟是她自己。 只不过是长大了一些而已…… 京城的春热闹,但是比起淮南,少了一点烟火气。 齐宣难得休沐,虽然他休沐不休沐没啥区别。 他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多少本事,反正镇抚使有两个,他没本事也不去揽那些活。 乾元帝还特意找他聊过天,齐宣也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闹得乾元帝哭笑不得,但也说不出什么,只得由着齐宣去了。 这皇帝狗着呢,给了齐宣镇抚使这等重要的职位,却任由齐宣散漫。 过几天齐宣就不是镇抚使了,改授禁军统领,此等荒谬的职位变动,朝中却是无人反对。 原因也很简单,乾元帝想让齐宣子承父业,带兵打仗的将军最怕的就是后继无人,如今的禁军基本上都是乾元帝挑选出来的后备人员,以免朝廷日后陷入无人带兵的困境。 当然,齐宣上来就是禁军统领,也是乾元帝给他的一个考验,禁军中多的是与他家世相当,能力不相上下的,如果齐宣做不好一个领导者,说不定乾元帝会直接打发他一个闲职。 即使是这样,除非边防一线打破,乾元帝是不会让他出京城的。 齐宣换了身清净衣裳,一路纵马朝着城外的好春色去。 济通寺附近种着大片的桃花,最受文人才子还有佳人喜爱,美日前来踏青观看的不在少数,诗会清谈也是没少过。 这处寺庙是前朝的了,建筑恢宏,就算不去看桃花,去观赏寺庙也是极好的。 齐宣进了寺庙,照常先去大殿跪拜。 “……父母均安……小弟安乐……心悦之人平安喜乐……供奉四时……” 齐宣在佛前虔诚的跪拜祈祷,起身之后又捐了许多的香油钱,正当他往外走的时候,却被门口一个老和尚叫住。 他问齐宣要不要摇个签,齐宣只说自己有事便推脱了。 谁知那老和尚抚着自己的下巴笑道:“施主乃是有根骨之人,和该修道的,而不是卷在这尘世里。” “大师说笑了,我入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修行呢。” 老和尚大笑起来:“施主言之有理,我看施主印堂发红,红鸾星动,今日必遇正缘。” “那就借大师吉言了。”齐宣拱手一笑。 齐宣出了殿门,太阳稍微有些大,他抬手遮了一下。 一个人撑着伞从他身边经过,齐宣放下手之后走出去好久,感觉不太对,他转身就追了上去。 那人撑着伞,站在一处题诗的墙壁前观看,伞面上画着那年灼灼的桃花,一把伞挡着她大半身形。 齐宣在不远处顿住脚,不敢上前。 “沈荒!” 隔着人群,那人回头看来,熟悉的眉眼如画,让齐宣恍若隔世。 “好久不见……”人潮拥挤,但齐宣还是听见了她这句话。 五年不见了,齐宣也进京五年。他十六岁的春天邂逅了自己的心上人,冬天的风雪夜分别。 如今,正好五年,圆了所说的再见。 齐宣恍惚的穿过人群大步追了上去,可墙壁前的沈荒又不见了,只有一把伞靠在墙边,齐宣拾起来伞,抱在怀里四处寻找沈荒,他有预感,沈荒绝对还在这里。 “在这。” 齐宣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打了一下,回头看去沈荒坐在低矮的墙头上,手里拿着一枝桃花,刚刚打到他背上的也是一枝桃花,齐宣弯腰捡起来。 “你的珠子还要吗?”沈荒对着他伸手,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不要,那是给你的。”齐宣悄悄掐了自己一下,疼的,不是在做梦。 “芍药花呢,你要吗?”那朵芍药花被她簪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我不要,那也是你的。”齐宣笑笑:“你簪着芍药花很好看。” 他脸一红,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什么花戴你身边……都好看……” “多谢夸奖。”她听见了,齐宣低着头脸更热了。 沈荒从墙上下来,带起来一阵风从两人身边吹过。 “喜欢。” “什么……” “你能跟我讲讲喜欢吗,我不明白。” “那……你不明白什么?”齐宣感觉自己的耳朵泛起一阵热。 “为什么喜欢。”沈荒觉得自己没有说全:“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又什么感觉。” 她的眼睛像是一泓波澜不惊的清水,透亮的,看着人的时候,叫人无法说谎。 “因为人是有感情的……所以第一眼就喜欢你。” “是一种难以自制……心跳加快,浑身发热的感觉……” 齐宣说到这里难得有些羞耻,他闭了闭眼,继续说:“我也不甚明白。” “你不要喜欢我了。” 齐宣愣了,但感觉她不是拒绝:“为什么?” “我不明白,所以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万一我不喜欢你,你又一直喜欢我,这样好像不好。”沈荒想了一圈,没想出来哪里不好。 齐宣笑着摇头:“不要,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会一直喜欢你。” 又起风了,齐宣感觉有东西迷了眼睛,他伸手一揉,再次放下手时,又没了沈荒的踪影。 只是不知道下次见面又该是何时了。 沈荒没有回长谷殿,携着一枝桃花去了万疆宫。 “舅舅,您能跟我聊聊天吗?” 她特别小的时候睡在摇篮里,就睡在在颜良身边。大一点之后睡在万疆宫专门给她隔出来的碧纱橱里。 只不过她当时也还是个小孩子,喜欢赖着颜良,跟颜良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 “喜欢”两字都到沈荒嘴边了,她没说出来:“您跟我讲讲我父母吧,说说他们是怎么相爱的。” “这个说来话长。” 第120章 心生 少女心事无人诉说,沈荒也难免有着一遭。 “唉……” 青卫在外面找了一圈沈荒,没见到人,他就知道沈荒八成又在屋里睡觉,谁知一进来就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你睡醒了。” 沈荒睡觉不喜光,这屋里能放下来的纱帐她都放着,弄的屋里面昏暗的很。 青卫穿过层层轻纱,才到她床边。 沈荒给他让出来半张床,青卫在她身边躺倒。 “有心事?” 两人像小时候一样,躺在一张床上说话。 “没有。” “不信,平日只要你有精力,指定不是练剑就是抄书,哪里会在这里干躺着。” “我听君上说,你前些日子在万疆宫歇着,听他说了一晚上姑姑姑父,莫不是心有忧思。” 沈荒摇摇头:“我看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吗?” 她很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把心思深埋心底,一般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 颜良他们可以直接看出来,尤其是海潮,就好像沈荒想什么,她都能知道一样。 可青卫又不太一样,相伴多年,一些默契还是有的。 “看着不像,但你身边气压挺低的,冻死个人。”青卫还装模作样的抱着自己的肩。 “青卫,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青卫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问,但还是跟她说起来自己想的。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女娲大神捏土造人,她把这些小人分为男人和女人,让他们男女结合,繁衍生息,当然也有例外,别管例不例外,这些因为互生情愫而在一起的小人,大概就是喜欢吧。” “应该是这样,我也不是清楚。” 沈荒不枕枕头,趴在席子上:“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当然没有。”青卫把手枕在头下:“喜欢是要看缘分的,比如现在,我们青梅竹马,海潮姐姐她们个顶个的好,我都喜欢,但那都不是最特殊的那种喜欢。” “我的正缘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青卫感觉不对:“咦,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沈荒没说:“我翻出来闲话本子看多了,在君上哪里有听了父亲母亲的一些事,突然想问问而已。” 青卫感觉没那么简单,正想再问,沈荒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你说喜欢是什么感觉。”沈荒的声音闷闷的。 “心跳加快,高兴欢喜,嗯……脸热发红……想不到了……” “我父亲也会这样吗?”沈荒开玩笑一样的问。 青卫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可怕:“这可太吓人了。” “阿元,你不要伤心,外面人说的那些不好听的,那都是没有的事。” 沈荒又仰面躺着,没说什么。 “青卫。” “你没来之前,大封不稳,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了三年不得出,后来你来,父亲也不许我随便出。” 沈荒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腿:“又后来封印被撤掉,我却没了想出去的劲头,现在也不想。” “你也不用担心,我从不怨,这是我作为受人敬仰的神女应该承担的责任。” 沈荒招呼他起身,她走在前面,挥手间,轻纱扬出一条路。青卫跟上,两人走到长谷殿的最高处,往下俯瞰人间。 “你看,这也算是天下太平。” 万家灯火时,家家户户欢乐,那些能看见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耳边。 “如此安定,我很高兴。”青卫看她带着笑意的眉眼,就知道她很高兴。 “过了今天,长谷殿不进不出,我要一个人待一段时间。” 青卫还没来得及高兴:“啊?怎么那么突然!” “我此次醒来,有诸多杂念,道心不稳,想自己好生沉淀一段时间。” 沈荒凭栏而立,远眺人间。 她明明就站在这里,可青卫却觉得她越来越远,抓不住一般。 鬼使神差一般,青卫觉得她不开心:“阿元你是不是不开心?” 沈荒摇摇头:“这样就够了。” 青卫明白了,她不是不高兴,而是孤独。 哪怕有人陪着,那种如影随形的孤独,还是萦绕着她。 青卫不由自主的想,如果长生殿下还在,沈荒会不会不一样。 “你顺带去告诉舅舅,还有海潮他们,不必劳动的来看我了。” 青卫离开,沈荒站在门边送他。 “我晓得了,你自己顾好自己。”沈荒笑着点头。 青卫挥挥手走了,他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参宿。 “哟,你从元元哪里来啊,我正打算去看看她呢。” “不必去了,阿元闭殿清修呢。” 参宿不解:“她不是才睡过几年吗,怎么又闭关?” “她说心生杂念,道心不稳,想一个人待着。” 参宿不再多说,青卫半点藏不住话,直接把自己想的全说了出来:“你说,要是姑姑还在,阿元会不会不一样啊?” 她笑了一声:“你还记得满月吗?” “自然记得。”满月娇蛮明媚,任谁见了都会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满月长在最好的时候,大封未出事之前,殿下与沈胤川新婚燕尔,她又是两人养的第一个孩子,万般娇宠才养得她那个性子。” “若是殿下还在,阿元说不定也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呢。” 是啊,都是说不定。 今日月圆,沈荒在高处看月,齐宣也若有所感,月下弹琴。 齐宣的琴原先是江疏鸿教,来了京城之后在皇宫里继续学。 他不喜欢弹琴之前的一些繁琐的礼节,十分随意,还能温一壶酒,弹琴顺便喝酒。 “唯愿遥处共对婵娟。”齐宣举杯对月。 天上千里之外的沈荒也正看着月亮,只不过这个月亮离她离得特别近。 第121章 谈婚 “臣,齐宣叩见陛下,问陛下安。” 乾元帝召见齐宣,齐宣抱着头盔,步伐匆匆的进了紫宸殿,叩拜乾元帝。 “如月不必多礼,你起来吧,朕安。” 如月是远在北疆的齐璨取给齐宣的字,不光是希望他如月一般,也是应了他们分别时的月亮,让齐宣心里多些慰籍。 “是。”齐宣起身:“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要事吩咐。” 乾元帝笑着摆摆手:“朕没什么事,不过是叫你来,同你说说闲话而已。” “你在禁军待着可好?” “臣一切都好,禁军是陛下的利刃,精锐之兵也一切都好。” “好啊,虎父无犬子,朕心甚慰,想来你父亲看到你如今这般也会很高兴的。” 乾元帝仔细看他:“你呀,长的多像江大小姐,却不显女气,行事作风也活脱脱的跟你父亲一个样。” 齐宣笑了:“我也是占了皮相的便宜。” “听说你弟弟随你父母在北疆,帮忙安抚百姓,小小的人,竟然能做的面面俱到,真是个好孩子啊。” “我母亲说岳儿同她像,说不定日后会是个做买卖的好料子。” 乾元帝心情大好:“怎么不说日后也是个混官场的好料子呢。”齐宣不敢多言,只是跟着笑。 “如月来京城几年了?” “回陛下的话,过了今年,臣就上京六年了。” 那么快就五年多了,乾元帝看着齐宣,五年足够他看着齐宣从一个少年长成男人。 毫不客气的说,乾元帝在齐宣身上费了很大的心血,无论是文治武功,哪怕齐宣松懈差事,可这些有乾元帝盯着,齐宣是一刻未曾落下。 晟朝开国不到两百年,就曾面临过无人领兵的困境,北面突厥和匈奴虎视眈眈,骚扰边境,时不时的就要南下。 朝臣忍辱负重多年,出了一位马上天子,马上天子培养出一位少年将军,这让晟朝人意识到,良将不可缺,自那之后,每一代皇帝都会特别注重培养将士。 乾元帝也一样,自齐宣上京的第一天,他就选中了齐宣,虽然这其中不排除受齐宣父母的影响。 “五年多了,你未曾见过父母一面,可怨朕?” 北疆送来的每一封战报,都带着齐璨的私信,还有他递上来的折子,除了例行公事以外,每一封都有关心齐宣。 尤其是今年,乾元帝在北疆的探子来报,齐璨几次负伤,可他都没说过,只是关切齐宣,这一番拳拳爱子之心,让乾元帝都生出来几分愧疚来。 “臣不敢说怨,也不敢说不怨,但臣要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也是受万民供养,臣父在边关厮杀,臣在京保卫陛下,这些都是臣与臣父的职责。” “至于怨不怨,那都是没有的,臣有的只是思念亲人之情,还请陛下恕罪。” 齐宣没有一口否定的表忠心,而是坦诚的说,这样只会让乾元帝更加愧疚。 “唉,你一家都是忠臣,是朕对不住你家。” 齐宣马上就跪下了:“陛下这是哪里的话,岂不是折煞了臣!” 乾元帝连忙扶他:“你不用惶恐,朕只是有感而发。” 有朝一日,齐宣肯定会回到北疆,但绝不是现在。 君臣又是一番掏心掏肺的叙话,真情演技五五分吧。 “你说你老大不小了,我听说,你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身边也没有个人伺候,不如朕给你寻个亲事。” 乾元帝子嗣不多,比起先帝那更是少,偏偏这些皇子皇女们的婚事又不是很顺,所以乾元帝对做媒这件事,异常的执着。 “臣还无意成家,这些小事,怎么好劳烦陛下。” 乾元帝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扒拉人选:“朕的皇三女,温柔端正又不失大家风范,不仅书读的好,骑马射箭,样样都好,配你也是合适。” 他越想越满意,少年将军配天家皇女,怎么想怎么配。 齐宣冷汗都下来了,但面上还是笑吟吟的:“臣是粗人,公主金枝玉叶,臣不敢妄想,再说臣已有了心上人,怎么好让陛下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乾元帝没在意他拒绝,倒是对他口中的心上人特别感兴趣:“哦,你还有个心上人呢,是什么人,说与朕听听啊。” 齐宣默默叹气,在心里跟沈荒说了声“对不住”。 “是在我还在淮南时遇到的,我对她一见倾心,她生的可好,人也好,像泽世明珠,也像月亮。” 齐宣说起沈荒,那真是忍不住的开心。 “那这姑娘是谁家的姑娘,你可打听好了,定下来没有。” “臣还不知,臣上京来的匆忙,书信来往而已。” 书信也没有,全靠齐宣自己编。 “这样啊,那这姑娘家世如何?”京城里结亲,讲究门当户对,乾元帝是皇帝,自然注重这个。 齐宣摇头:“这些臣一概不知,臣的母亲说了,只要臣喜欢,人也是个好的,那他们也不管什么家世。” “你们家还真是,只管随缘啊。” 齐家起身布衣,乃是耕读世家,早年的时候,家里有人宠妻灭妻,闹得那是妻离子散,所以齐家家规,不许纳妾置外室。 于娶妻一事上,更在乎娶妻娶贤,随缘从心。齐璨和江疏鸿就是你们来的, 齐家在没落,齐璨也是世家子,而江疏鸿家哪怕混到皇商首富,那也是商户,大晟的商户地位高了不少,那也不是能和世家比肩的,可齐家不在意,让江疏鸿风风光光的过了门。 先不提上面说的,齐璨这一家都不注重这个,皇帝亲封的安国公,门第已经够高的了,确实不需要姻亲支持了。 “行了,过一段时间,朕准你回趟淮南,也好把这事定一定,到时候朕还能喝杯喜酒。” 这件事可定不下来,齐宣连人都见不到。 “陛下开口,那臣这份喜酒,定会让陛下吃到。” 第122章 信徒 沈荒鼻子有些痒痒,轻声打了个喷嚏。正下着雨,可能是天有些凉,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继续抄书。 近日她头脑一阵清醒一阵热,有些想法能吓死人,连着她自己。 明白喜欢齐宣的喜欢跟喜欢青卫不一样,是很容易的事。 沈荒若真是淮南小城的姑娘那也没什么,可她是神。 人族最弱,寿命最短,四海八荒没有明令禁止与凡人相恋,但却没几个人真的爱过。没有很重大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不对等的寿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绝对不亚于酷刑之痛。 这是一步雷池,自沈荒看清之后,搅的沈荒心烦。天道有序,沈荒也绝不会为此做出逆天而行的事。 对于齐宣,最开始的一面后,沈荒只是有点羡慕他,羡慕他的母亲。 她从来不缺爱,缺的只是母亲,至于父亲,她有跟没有差不多。 沈荒偷偷看过江疏鸿,她时而温柔,又时而暴躁,会给齐宣缝补衣衫,还会揪着齐宣的耳朵督促他读书。 她也想过谢昭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喜欢自己,会像颜良那样抱着她吗,但她想不到。 天地生神,神也如人,无论妖魔鬼怪,还是人神,都会有欲望,沈荒也不例外。 而齐宣像个小太阳,沈荒在冷冰冰的神殿里待的久了,靠近他也会感到灼热。 温暖的都是美好的,沈荒心里的阴暗默默滋生,有时候还会叫嚣着要把温暖据为己有。 真真是吓死人了…… 沈荒收起抄好的书,翻出来一卷竹简,歪在烛火旁看。 一道白光从窗户缝间落进来,飘飘摇摇的落到沈荒身边,沈荒抬手触碰那道白光,然后跟着起身往正殿去。 这是信徒的祈愿,但沈荒没有在人家置神殿,连她正殿里的神像都是最近才起的,怎么会有信徒的祈愿来她这里,这玩意也能搞错吗。 沈荒挥手查看,神殿浮起一片水幕,那水幕闪了好几下,慢慢的显出了画面。 是齐宣在写信,凑近了看都是写给她的,尤其是齐宣一边写一边还念念叨叨的。 沈荒:“……”原来信徒是这么来的。 好了,现在信徒有了,祈愿又是怎么回事。 “勿怪勿怪……万般唐突……陛下面前我撒了个两情相悦的谎……还请你千万别怪……” 沈荒明白了,好像是无意间拿她当挡箭牌了。 他这边写信,还念念叨叨的求沈荒别怪,这样也能算是祈愿,沈荒着实不理解。 比她更苦恼的是齐宣,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乾元帝的眼线众多,他肯定是圆不过去。 所以在乾元帝询问后,齐宣直接就摊牌了,把乾元帝搞得哭笑不得,直说让他回淮南常住一些日子,把姑娘赶紧找到定下来,不然让别人抢走了。 齐宣含糊的应下,回家看到写了一半的信继续写。这些信原本是应它撒谎时“书信来往”的,只是没想到他跟乾元帝说开的那么快,用不上在送往淮南了,但他还是想继续写完。 “唉,送不到啊。”齐宣写完感觉有点可惜。 不用送到,他写着,沈荒就看完了。 一年后,齐宣时隔五年,再次回到了淮南。 京城的安国公府修的大气端庄,别人眼里好得很,齐宣看着不如淮南,虽然两边都没有他的家人,但淮南却是他长大的地方,淮南的家里有他好多年的欢声笑语。 与此同时,沈荒也乘着风雨匆匆而来,不过她这次是有别的事。 沈荒撑着伞走进雨幕,身边是匆忙跑来跑去躲雨的路人,她路过医馆,停下看了一眼就继续走。 她此次来是九重天有人不小心放出来疫病灾祸小鬼,那没由头的灾祸落到人间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九重天派出了好多人寻找,若是这灾祸一朝事发,那人间可就是遭了无妄之灾,九重天也落不得好。 沈荒偶然听闻,一路辗转反侧,寻到了淮南。 她又是一路寻找,竟然找到了一户人家里,好在这家人包括附近都没有生疫病,这就说明疫病还没发。 这灾祸小鬼不好抓,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半分不惧怕沈荒,沈荒生怕它落地生根,在这家院子里追着它来回打转。 她一下追到人家后院,一个睡着个胖娃娃的屋里,那灾祸小鬼还围着小孩转了几圈,一瞬间就被沈荒抓在了手里。 可好巧不巧,胖娃娃醒了,张嘴就哭,吓得沈荒手上一抖,灾祸小鬼一下就挣脱跑了出去。 小孩子的眼睛干净,灾祸小鬼转着几圈闹的胖娃娃使劲哭,沈荒怕她哭来了人,抱着生疏的哄了几下,她就“咯咯”笑了起来,沈荒放下孩子,追着灾祸小鬼就离开了。 这次,沈荒追到了人最多的一条街,因为这条街上开着青楼,哪怕雨水连绵,人来人往依旧多。 沈荒这次看准机会,拿着玉净瓶就收了灾祸小鬼。 她在这条街跟着小鬼来回乱窜,散金财五六次,英雄救美四次。 话本子写的青楼风流雅致,背地里如此不堪,真是讽刺。 沈荒从楼里出来的时候,路过一间房,她迎面赶上一股刺鼻的香味,熏的她眼睛都疼。 出来之后,沈荒换了口气,感觉好多了。她撑着伞从拐角要走,抬头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了脚。 这条路偏僻,不光有刚刚办完事的沈荒从这里走,还有一对在避雨处互诉衷肠的有情人。 羞答答的小娘子面前站着个白净书生模样的男子,沈荒看见她垫脚在书生脸上亲了一口,脸上羞红转身就走,那书生却又把她拉了回去,捧着她的脸转进角落里不知道干什么。 沈荒看了看感觉没什么意思,这雨下的她闷的慌,走了许久,她遇到一个亭子,收了伞进去歇息。 “沈姑娘!” 沈荒正歪头晕着,雨幕里传来一声呼喊。 第123章 暧昧 沈荒睁开眼睛,看清楚时,身披蓑衣的齐宣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沈姑娘好巧啊。”齐宣高兴的一直傻乐。 沈荒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回淮南了?” 陷入相思中的人就是会有些降智,哪怕齐宣早知道沈荒的异样,这会也根本没想要问沈荒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陛下许我回淮南小住。”齐宣挠挠头,从蓑衣里拿出来一个油皮纸包裹着的食物:“我出来买点心,路过看着你这边的人影眼熟,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你吃点心,甜的。”齐宣解开油皮纸递到她面前。 沈荒有点吃不下:“我不吃,你吃吧。” “你是不是不舒服?”齐宣感觉沈荒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我闷得慌,一会儿就好了。” 齐宣还是有些担心,沈荒不动,他就陪着沈荒站着。 “天色不早了,雨还一直下,若是你不嫌弃,可以去我家歇息一二。” 齐宣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那么冒失的邀请人家回家,沈荒能答应才怪呢。 “好。”沈荒有些发晕,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那……那这边走。”齐宣顺着她的话,主动撑起伞。 稀里糊涂的,沈荒就跟齐宣回了家。 沈荒去他家自然是开正门,从正门入,齐家治家严谨,下人绝不会议论主家,齐宣带她回家,也不会有半个闲言碎语流出去。 “嗯……我家除了我娘就没有其他的女眷,客房简陋,我的晴雅堂宽敞的很,委屈你住一夜了。” 晴雅堂占着府里的好地段,还有一汪活水流过。正厅里泛着青色的竹帘,泼墨山水的屏风,玉色的花瓶里插着好些花朵…… 一干装饰风雅又不失大气,看着就是认真收拾过的。 齐宣屏退小厮,差人叫了两个婆子供沈荒使唤。 “让她们退下吧,我不用人。”齐宣依言让人退下。 沈荒既不用人,那只好是齐宣自己带她去歇息的地方,顺便叫人带来一应坐卧用具铺盖好。 “明德居。”晴雅堂后的屋室上有个匾,沈荒举灯一看,念了出来:“好名字。” “多谢夸奖。” 让沈荒住在这里也是齐宣的一个私心,虽然沈荒可能不会喜欢他,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想,想喜欢沈荒。 这里原本会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居所,现在他喜欢沈荒,给沈荒住正好,住完就封起来,反正日后这里也不会再有主人了。 真是越想越痛心,年纪轻轻就痛失所爱啊,不过沈荒这里不是说沈荒死翘翘了,她活的好好的呢。 齐宣乱七八糟都心理活动,沈荒都不会知道,她在屋里躺着热的睡不下,衣服扯开了七七八八还在来回辗转反侧。 “笃笃笃。”齐宣端着吃的敲响了门:“沈姑娘,你醒着吗,小厨房里送了一些饭,你要吃一点吗,还是我给你直接放在外面。” 沈荒翻身起床,整理好衣服才打开了门。 齐宣弯着腰,正想把吃食放在门口。 “我来吧,嗯……方便我进去吗?”齐宣又把托盘端了起来,礼貌的询问。 “进来吧。”沈荒让开一条路。 沈荒对人间的那一套男大女防不甚清楚,也不甚在意。再说了,这是齐宣的屋子,屋里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请他进来也没什么。 “你住着可好。”齐宣放下东西,不敢随意乱看,还解下外面的帐子,遮挡里屋。 他从沈荒身边路过,手指不小心擦过沈荒手背。 沈荒微微皱眉:“停着。” “啊?”齐宣不明所以,但还是停在了原地。 他在近旁站着,沈荒感觉舒服了一点。 灯影绰约,沈荒突然想起来他写的那些信。 她越来越燥热,却突然想起来拐角避雨处亲吻的有情人。 “过来。” “啊?好的。”齐宣听话的往她面前去。。 他站定之后,沈荒还让他往前去,这次齐宣不敢妄动了,他离沈荒近,只能小步小步的挪。 “你怎么了?”靠近之后齐宣就感觉到沈荒身上热的不行。 “不知道。” “你身边凉快。”沈荒又挪了挪几乎是贴着他,齐宣半分不敢乱动。 “喜欢我吗?”沈荒伸手抚上齐宣的侧脸。 “喜……喜欢,很喜欢……” 沈荒又想到了那个姑娘,她放下手扶着齐宣的肩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齐宣已经僵在原地吞口水了,沈荒潜意识里好是觉得不太够用,她踮脚去亲吻齐宣的嘴唇,手上还不拉扯着齐宣的衣服。 理智告诉齐宣,这样对沈荒不好,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他扶着沈荒的后脖子,准备把沈荒拉开。 心上人不容拒绝,但无媒无聘怎么能冒犯。 “闭嘴,不想听。” 沈荒把他按倒,齐宣扶着她的后脑,垫在她身下,以免她磕碰到。 身躯交缠,呼吸全都淹在唇齿之间。 沈荒的衣衫又恢复到了齐宣进来之前的模样,全都挂在手臂上,她都一头青丝全都卸下,逶迤垂落在齐宣暴露的胸膛上。 “对不起……”齐宣抬手梳理她的发丝。 沈荒拨开她自己的头发,抚摸着齐宣胸口上的伤,俯身亲吻,齐宣感觉自己的眼窝子泛酸。 “啪”的一下,那忽明忽暗的烛火灭了。 “……不用对不起……”齐宣听见沈荒在他耳边说,清浅的呼吸声,挠人心痒。 十指相扣,两人都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也不知是谁困住了谁。 当然没有齐宣碰沈荒,亲吻拥抱的肌肤相亲已经都是逾举,沈荒没有动作,齐宣更不会有。 她坐在齐宣怀里,抚着他的侧脸,齐宣托着她的后腰,两人相对,浅尝辄止的亲吻。 沉沦之际,沈荒脑中突然清明,动作一顿。 “怎么了?”齐宣微微低头,与她对视。 沈荒当机立断,施法造梦。 齐宣恍惚之间,两眼一闭,坠入梦乡。 她慌乱的起身,抓起自己的衣服,然后回头去看齐宣,抓了件衣服给齐宣搭上,扭头就跑。 这时也没人注意到沈荒,她赤着脚,跑过天河,一路连滚带爬的回了长谷殿。 第124章 最好 这会沈荒已经清醒且回过了神,她跪坐在正殿的神殿前,拢着衣衫,紧闭双目。 “我的老天爷啊……”沈荒不顾形象的仰面躺倒。 这会儿沈荒再迟钝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在青楼逃窜时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是百毒不侵,但青楼里的这些她也没遇到过,这玩意又发作的又浅又慢,百毒不侵的体质都愣了一会。 这还不如不清醒呢,真是要死了。 沈荒翻身侧躺着,蜷缩成一团,试图逃避。 “怎么那么晚还叫我来。” 自从沈荒闭殿,这还是她第一次给青卫传信让他进门,青卫嘴上抱怨着,还是急匆匆的就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弄成这样。” 沈荒披头散发,赤着脚,只披着衣衫,看着有些像女鬼。青卫只感觉她周身有些低的气压,还有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颓靡,看着真有点吓人。 “给你。”沈荒没回答,而是递给他一个瓶子。 青卫疑惑的接过来:“什么啊?” 仔细一看,是一只疫病灾祸小鬼,青卫马上就想到了九重天丢了的那只。 “感情你是去抓这玩意了,我说呢,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沈荒揉揉眉心:“我不想去九重天,你替我送回去吧。” 她站在一片光影下,青卫突然瞥见她脖子上的一块红。 “嗯?你脖子怎么了,这个天就有蚊虫了吗,不对啊,你怎么会招蚊虫?” 沈荒神态自若的拉高了衣领:“我自己抓的。” “哦,那你注意,若是起疹子,那就弄些膏药擦一下,也不要抓,小心留疤。”青卫从善如流的叮嘱她。 “知道了,你去吧。” 这小鬼丢了好多天,好多人焦心的一直在找,今日找到了,青卫也没耽搁,应声出门之后,腾云驾雾的去了九重天交回。 青卫一走,沈荒就又放下了衣领,对着镜子查看。 不光有红印,如果青卫离得更近一点,会看到还有一圈牙印。 沈荒面无表情的看着,看完笑了一下。 笑死了,齐宣根本不会,全是沈荒靠自己的本能在引导他。 齐宣要是知道沈荒笑话他,那真的要委屈死了。 他长那么大,身边从来不用丫鬟,没有通房妾室,没有去过青楼,问就是他不喜欢,他爹娘也不喜欢。 除了对沈荒他想着靠近,对别人那真都是保持礼貌距离,他现在能懂的男女之情,要么是看他爹娘,要么是看话本子。 相比齐宣梦中安慰,沈荒辗转难眠,几次无法入睡之后,她干脆翻身起来,点上灯,研墨抄书。 她这一抄就抄了许久,天黑到天亮,天亮又大亮。 不知及时,沈荒放下笔,呆愣了一会儿。 犹豫再三之后,她拿起了清波镜,在镜面上擦了几下,很快就显现出了齐宣的身形。 只是……这镜中的画面看着有些异样。 齐宣正跪着,披着头发,赤裸上身,背上全是斑驳的伤痕,看着像是鞭子抽打出来的。 沈荒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扔下镜子起身就走。 她落地之后,找到府中管事的,把人薅过来之后,又麻利的使了真言咒。 “世子为什么受了伤。” “不知道,世子今早一起,就自请受家法鞭刑。” 沈荒放开了人,飞快的往晴雅堂去。 晴雅堂里的齐宣,自己上了药,赤身趴在床边,看似放空,其实是在念着沈荒。 他醒的时候,沈荒早没了人,桌上的虾仔云吞沈荒也没吃,还是饿着肚子走的。 齐宣转了一圈之后,就跑去受了鞭刑,戒鞭鞭打二十,别人问他怎么回事,齐宣也是咬死了不说。 这府里没有别人,他最大,行刑的人也被他勒令不许放水,这二十鞭结结实实的打下来,他可是受了不小的伤。 昨日实在荒唐,无论沈荒如何,那都不是她的错,到底是自己本心不稳,失了分寸不说,还冒犯了沈荒。 冒犯了沈荒,那他就是不对的,这二十鞭就是自罚。 “你不会疼吗。” 沈荒凭空出现了,吓得齐宣一哆嗦,他脑子比手快的拉过一遍的薄被盖在身上。 “你……你怎么来了……” 沈荒不答,上前拉开他的被子:“天热,捂着不好。” “对不起……”齐宣不敢去看她,脸上的红一直红到脖子。 “你不怕我。”沈荒答非所问。 “不怕,没人会害怕自己的心上人。”齐宣说到这个胆子就大了。 时至今日,沈荒都没对这份喜欢给他个回应,沈荒不明白,他怎么还能这样锲而不舍。 “挨打是因为我。” 齐宣摇头:“跟你无关,这打是我该挨的。” 沈荒不说话了,指尖悬在半空,虚虚划过他的伤口处。 没过一会儿,齐宣的伤口愈合了大半。 “谢谢……” “昨夜的事,全是我一人之故,你不必自责。” 沈荒起身欲走,却被齐宣抓住了手腕。 “你吃完云吞再走吧。” 沈荒没有拒绝,齐宣爬起来叫人送了两碗虾仔云吞来。 “这个很好吃的,你快吃。” 齐宣把云吞放在沈荒面前,两人各自拿起调羹,相对吃着云吞。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没法回答。”齐宣话都没说出来,就被沈荒打断了。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沈荒放下调羹:“云吞很好吃。” “换个人喜欢吧,我一点都不好。” 齐宣再次不顾礼数的拉住沈荒:“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他松开沈荒:“你一直都很好,最好,没人能比你更好……” 齐宣说的很大声,生怕沈荒听不见。 沈荒没有回头,原地消失。 她跟昨天一样,昨天是慌乱,今天是落荒而逃。 第125章 了期 “你怎么突然想学弓箭了?”青卫没几天就再次踏进了长谷殿,连同海潮一起。 沈荒对着靶子,那弓拉的好似圆月。 “技多不压身,殿下既然愿意学,那就是好事啊。”沈荒没回答,反倒是海潮笑眯眯的替她回了青卫。 “海潮阿姊,你怎么也不夸夸我。” 沈荒一个人练弓箭,青卫丢开跑到海潮身边。 “你弓箭出色,好为人师,阿姊不说,但看着也高兴啊。” 要真算起来,青卫不知道比海潮大了多少岁,但青卫天生就是神,海潮是后来为人飞升。 金乌和人的生长怎么能一样呢,按照青卫现在的年龄不过是个少年人罢了,海潮可比他大多了,一声“阿姊”也叫得。 更何况海潮可亲可敬,周围人都喜欢亲近她。 青卫一听高兴了:“那是自然。”他本来就惯使金羽弓,加之刻苦练习,便是舒玄瑛也比不过他。 沈荒练了一会儿,也丢开弓箭来到海潮身边休息,海潮倒了凉茶给她解渴。 “阿姊,您的虫子是又死了吗?”沈荒拿起一边的签子,拨弄着海潮带来的小盒子里的虫子。 海潮早年做少司命的时候,国中来了个南疆的质子,自古以来巫医不分家,巫蛊也是。海潮从那个质子身上了解到了蛊术,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研究养蛊。 在她日复一日的坚持之下,海潮的养蛊之术日渐提高,可以说这是她哪怕是飞升为神也戒不掉的爱好。 “装死呢。”海潮接过签子,作势要扎,那虫子果然动了。 “前几天我出门遇上一只魔,那只魔占地为王,专食路人,我顺手就收了,回来之后养了条虫子,以那只魔做了容器,这虫子啃食完那魔,这蛊也成了。” 海潮喜欢炼制一些稀奇古怪的蛊虫,炼制的引子也很奇怪。但她有分寸,绝不滥杀无辜。就像是爱护果树一样,专门挑坏果子摘下来。 “那这个虫子有什么用啊?” 青卫之前不小心惹上过海潮养的一只蛊虫,那只蛊虫是用一只吞食凡人魂魄的饿死鬼养出来的,搞得青卫暴饮暴食暴走,还差点撑死自己。 “这个……我还不知道,最近我还没找到东西试一下,可这只虫子老是装死,我又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最近都是随身带着。” 青卫一排手:“我记得死牢里还有一个新抓来的鬼,也别说什么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那人生前真就是单纯的坏。” “七八岁时把自己妹妹推河里淹死了,长大之后玷污嫂嫂打死哥哥,又怕父母揭发她,连着父母一块弄死,后来他又上山做了土匪,烧杀抢掠无一不做,最后被抢夺的女人联合起来反抗杀了,死了也不省事,成了恶鬼,他做的恶太多了,刚成恶鬼就被抓回来了。” “这样的烂人,给阿姊你做试验,也不亏他。”青卫说起来这个就生气。 “那就多谢了。”海潮看向明显在放空的沈荒:“小殿下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沈荒垂下眼眸,把玩着手里的弓:“我只是有些难消。” 海潮看她不愿意说的样子,并未追问是什么:“杂念难消到底是来源本心,不如顺其自然,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呢。” 道理是对,但沈荒这个杂念,跟个结一样,有点解不开。 “阿姊你看她,我就说她最近不对吧。”青卫和海潮出了长谷殿正一同往冥界走。 海潮举起扇子挡着嘴:“你说她哪里不对。” 这可把青卫给问住了:“反正就是不对,她从闭殿修行前就是一副多思的模样,阿元那么一个严于律己的人,那日我去取小鬼,你没看见,她衣冠不整的……” 青卫越说越觉得对:“那平日里,我衣冠不整,她看见了那都要训我。” “看破不说破啊,可不要说到她面前去。”海潮拿着扇子敲敲青卫的额头。 青卫捂着自己的额头:“阿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海潮笑笑:“我呀,不知道,但是猜到,看破不说破。” 渭水河畔的有情人多了去了,海潮自己都有过几段,沈荒这个杂念她也能猜到一点。 “阿姊,那你跟我说说呗。” 海潮当然不说:“我说了看破不说破。” “可你刚刚不是说不说到阿元面前就可以吗,你跟我说,我肯定是不会说给她听的。” 青卫缠了海潮一路,见她还不说也泄了气。 “不说就不说嘛,要我说,她肯定又是瓶颈了。” 海潮笑着摇摇头:“你也不要瞎猜,说不定日后你也会有那么一回呢。” “我怎么会有,笑死,我坚守本心,一心修行,肯定不会的。”青卫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不会心生杂念。 海潮又笑:“你可别说大话。” “我从来不说大话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咻——”沈荒在他们走之后,继续练习弓箭。 每一箭沈荒都用足了力气,她之前也练过,手上有过一些细茧,现在力气用的大些,也不会疼。 又是正中靶心的一箭,只不过这次的箭直接穿透了靶子。 沈荒感觉没意思,放下了弓箭。泡好茶,端着茶碗往后殿走。 她没喝,放在供台上,看了一会儿之后,沈荒把茶倒掉了,换成了酒。 “何期了,何期了……”沈荒喝着酒,拔去金簪,四处游荡。 她醉倒水塘里,并没有下沉,而是飘在一片荷花间。 半醉半醒,沈荒扯过一片荷叶,挡住眼睛,遮住刚刚落下来的月光。 “绵绵无了期……” 沈荒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许是在说她守着神殿无了期,又也许是在说些别的。 “唉……” 最后也只余下了这叹息一声。 第126章 暗潮 相较于沈荒这边风平浪静,齐宣那边就是多事之秋。 乾元帝生的孩子多,但活下来的却没有多少,仅有三子四女。 可谁知太子不顾规矩市井纵马,一朝跌下马来,竟然成了个废人,在不能人道。而且还闹出来广结官员,勾结朋党,强抢民女,逼死人的事。 气的乾元帝一时没顺过来去,晕过去躺了好几天。 太子如此也无非就是他剩下的两个弟弟还小。他的四个姐姐已经嫁了两个,剩下的两个一个太小,长成的皇三女能不能让乾元帝铤而走险立为皇太女都是未可知的,朝中大臣也不会轻易答应。 再有一个就是,乾元帝费尽心思夺下皇位,那就不会轻易另立宗室子。 桩桩件件,无一不助长了太子的嚣张气焰。 乾元帝是个合格的君主,各个方面都是。 再大的英雄也有老的时候,乾元帝一生改革征伐的功绩都有,但他已经不年轻了。 他年轻的儿子,此举无异于挑战他的权威,就像是年轻的狮子向老狮王的一种挑战。 太子想要权利,不能自己笼络,还得得乾元帝自己给。 更何况太子占长不占嫡,乾元帝与皇帝的嫡子今年才有五六岁,为了稳固国本,太子才成了太子。 太子也许是觉得自己的位置太稳固了,所以才跟混了头一样。 “让太子禁足,你亲自去围了东宫,除了一应日用,谁也不许入内。” 乾元帝一醒就召见齐宣,摔了个汤碗,让他带兵去围东宫。 “臣遵旨。”齐宣低头退了出去,出门就开始召集人手。 “齐哥,我们真的去围东宫吗?”齐宣的副手秦岚围凑上来问。 “我们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听命于陛下。”齐宣觉得自己要提点一下他:“陛下下令,我们就做,多做少说话,有时候做个孤臣反而能走得更远。” 秦岚当然不傻:“多谢齐哥提点,还是齐哥说的是。” 齐宣动作快,东宫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滚,都给孤滚!”太子显然不太好:“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给孤让开路!” 旁人不敢上前,只有齐宣依旧挡着:“太子殿下还是在东宫好好待着吧,陛下说了,不许殿下出入。” “滚,你个禁军统领,怎么敢拦着孤!”太子勃然大怒,抬脚就要踢齐宣,齐宣也不准备躲,倒也不是怕他,太子那整日纵欲过度虚浮的,挨一脚也不算什么,还能跟乾元帝哭诉一二。 可人算不如天算,太子被随行的夏总管叫人拦了下来:“陛下有口谕,齐统领一干人,都是按陛下心意行事,若是太子有意见,那他便削去贤妃娘娘的封号,要是在闹,那就是贤妃娘娘的妃位,贤妃娘娘能落到那个位分全都在太子殿下了。” 太子气的发抖,却不敢上前一步,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他们,却说不出一个字。 “齐哥,我知道孤臣的道理,可我们把太子得罪成这样,真的没事吗?” 齐宣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背:“你怕什么,你爹可是刑部尚书,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大宝,那就没什么威胁,更别说他如此糊涂,说不定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变数呢。” “也对,你看我都让陛下这一病给吓到了,我们陛下英明神武,还是看陛下决策吧。”秦岚一脸的崇拜。 不怪秦岚如此崇拜乾元帝,站在天下万民的角度上来看,乾元帝简直是天降明主。 乾元帝看重江山,更看重天下万民。太子私结朋党可能只是一场责罚,坏就坏在他强抢民妇,惹了人命官司,收取贿赂天地,与民争利。 这时,乾元帝无论是为了自己的统治还是自己的名声声望都会重罚太子。 太子现在被软禁,朝野上下除了太子贤妃一党,根本没人反抗。原因也简单,这朝堂之上,比如齐璨,再比如秦岚他爹,那都是乾元帝一手栽培提拔。 大晟开国的时候,世家也曾势大,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世家到了乾元帝这里早就不成气候,更加方便了乾元帝培养心腹。 “咳咳咳……如月,朕是不是老了……” 乾元帝这几天都命齐宣不必巡视宫廷,只在他身边守护。 “陛下是老了,是劳累的老了。”齐宣说的真心实意。 “你呀跟你爹一样,专挑我不喜欢听的说,我不喜欢听吧,那还都是真话。”乾元帝哑然失笑。 “陛下,臣说的是实话,您养着病还是好好歇歇吧,歇好了有精神也就不显老了。”齐宣真心实意的关心他。 万一乾元帝中间没撑住,就那个缺脑子的太子,不光他受苦,天下百姓也不好过。 “朕的父皇不到知命之年就驾崩,我皇爷爷好一些,比我父皇多活了十载,朕家各位祖宗皇帝那都短命啊,朕也已经快接近知命之年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 短命也是有原因的,天天收拾前朝留下的烂摊子,赋税、田地、世家、外敌等等一系列,劳心劳力,不短命才怪呢。 “陛下为天下万民殚精竭虑,想必上苍都看在眼里,所以臣以为陛下定会万寿无疆,福泽绵延,臣也会为陛下日夜祈祷的。”他真的很真心实意。 “好。”乾元帝笑了:“你母亲在北疆做两边买卖,腾不出手来京城同朕说,便遣了你弟弟来,你与你弟弟五年未见,到他来,朕定会让你休沐,好与你弟弟好好联系一番。” 齐宣起身跪拜:“多谢陛下恩典。” “你快起来吧。” 此时,乾元帝连同齐宣都还不知江疏鸿未能前来的真正原因。 就连即将前来的齐岳也没想到,他此去京城,再回时不光是差点丢了性命,还是天人永隔。 第127章 来秋 “哥哥!”齐岳策马前来,下马之后就匆匆奔向齐宣。 齐宣接住齐岳,抄起来抱了好几回。 “长高了,也不胖了,瘦了都,结实不少啊。”齐宣一直看着齐岳。 几年的分离并没有让兄弟二人生分,反而感情更深。 乾元帝看着前来面圣的齐岳,不卑不亢的少年,跟他哥哥一样意气风发,心里突然有点泛酸。 他也可以说是明理之君,行到此处的功绩,就算是即刻去见祖宗那也是拿得出手的,唯独在子嗣和教养孩子此二道上,可以说的上是失败。 太子不中用,他余下的两个儿子,中宫嫡子更长一些,皇后身子不好,这个孩子乃是皇三女教养长大,颇为聪慧沉稳,让他心里好歹有了一些希望。 “平身,安国公平定北疆有大功,养的孩子也个个出色,朕没什么能赏赐你,就许你哥哥休沐半月。” “朕听说你在习武,今日赐你长弓一把,刀剑各一样,望你勿失乃父之风,也做个威武将军。” 齐宣和齐岳一同跪拜叩首:“臣等多谢陛下恩赐。” “哥,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我总是想来看你,爹娘不让我来,前年母亲跟着商队回来过一次,但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连你的面都没见上。” 齐岳离了外人的视角,就轻快了下来,围着齐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我过得很好,爹娘总不会错的,你要听他们的话,娘那年冬天跟着商队来是为了粮食来,北疆缺粮,怎么能为了见我来误了事。” 齐宣揉揉他的发顶,放软声音:“我一切都好,不用总是挂念,今日见你如此好,我心里很是开心,不知爹娘如何?” “爹娘都好,进来北疆也很安定,只是时不时的也会有些些人来北疆的村子抢掠,爹的腰腿还是老样子,到了冬日就会疼。娘忙于来往安置被抢掠的村庄,还有粮草运行,我来时北疆有些冷,娘受凉得了风寒,但我来的路上,爹给我传了信,说是娘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齐宣握成拳头的手松放了下来。 “哎,哥,爹娘让我问你的那个心上人,你都不知道,陛下还给爹娘写信说了这个事呢。” 齐岳好奇的很:“哥,你那个心上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你找了没有?” “哦,前些日子,管家还给我们传了一回信,说你带了个回家,那姑娘还住在了晴雅堂里的明德居,还有还有,第二天你还来了出自罚。” “管家也真是的,我说了不用跟你们说,他怎么还跟你们说。” 齐宣掐算着日子,自那日一别,他与沈荒又是两三月不曾再见。 从春到冬,再从冬到春,又遇上夏雨,直至现在略显萧瑟,过去好长时间了。 齐岳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远,风卷着一片叶子从他眼前飘着,他伸手接住。 这也算是借着秋,提前看冬。 有同感的不止是齐宣,还有沈荒。 近日草木枯荣,长谷殿里显得有些杂乱,沈荒闲着,也不睡了,腾出手来整日打理前后神殿圈的一片园子。 沈荒正打扫着落叶,海棠花树的叶子被吹落了好多,有一片落在她包头发的头巾上,顺着她的动作又继续往下落,她看见抬手接了个正着。 她抬头往后看去,风在竹林里来一阵阵的浪潮,竹叶纷纷落地,有不少落在她身边,落在她鹅黄的裙角上,乍一看还能看成绣上去的竹叶。 竹叶太多,落地上看着挺有趣儿的,沈荒没在多管,拿着扫帚往前面去。 这个时候修仙枝叶挺好的,沈荒放下扫帚,拿着剪子开始修剪起来枯枝败叶来。 开在春夏季的花朵在秋日里开始慢慢枯败,换上另一批花继续开。 山茶花也快到该开花的时候,这几株山茶是新移过来的,刚栽的时候还病病怏怏的,沈荒精心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树上长了好多花骨朵,沈荒很期待它开满一树的样子。 剪落的枝叶,沈荒用花锄四处挖小坑,一处埋一点。过不了多久这些枝叶就会腐烂,变成一种养分,重新回到树上。 万事万物的存在,都是一种轮回。 沈荒忙完这一会儿,又站着四处看了一会儿,进屋抄书,抄到夜晚,天上出了满天的星星,沈荒爬上屋顶,躺在上面看星星。 齐宣和齐岳也在屋顶,他开了一壶酒,自己喝,也给齐岳喝。 喝着喝着,齐宣就想到了他离家前跟父亲喝的那顿酒,就像他现在带着齐岳喝酒一样。 “哥,对不起。”齐岳喝了一口酒,突然道歉。 “对不起什么?” “哥,我们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你一个人过节过年,要是留我在……” “闭嘴!”齐宣打断了他的话。 齐岳一愣,齐宣心里默默叹气,软了口气:“京城多变,陛下又有疑心,我留这里正好。” “哥哥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有些事不是那么论的,你有分寸,日后这些话莫要乱说,京城有我一个就行了,我可不想在搭进来呢。” “哥,我知道了。”齐岳乖乖点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家如今正得圣眷,齐璨虽然让齐宣可以行事高调,但是他们在其他事上还是低调,能不惹眼就不惹眼。 别看他们身边人人和气,可看不惯他们一家的多的去了。 总之,万事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我离家时,爹说想家就看看月亮,你看今天的星星那么多,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看看星星,让爹娘也看看。”齐宣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扯下来披在他身上。 “好。” “你在京城不可多待,过几日,你就先回淮南,你回了,我在跟陛下告假去追你。” “嗯,我记住了哥。” 齐岳来时,齐璨和江疏鸿就说过,到了京城,万事都听他哥的。 他觉得也是,哥要那么做肯定是有哥的道理。 第128章 前夜 不过几日,齐宣送走了齐岳。 乾元帝几日好几日不好,废太子的文书已经压在他的案头,皇后和三公主已经替他批了好几日的奏折,连同皇后说出的晋王殿下都被带着。 明眼人都能看清楚,乾元帝是在扶持嫡子。 今日北疆来了书信,齐宣正好听到,不知为何,他心头一跳,感觉不太好。 他目送那封书信进了养心殿,很快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竟然亲自来寻了他。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齐宣连问都不敢问。 乾元帝和皇后都在,一边送信的人看见他进来,不知怎么了,抖得跟筛子一样。 “臣叩见陛下,见过娘娘,臣正当差,不知唤臣来有何事吩咐?” 乾元帝叹了口气,跟皇后对视一眼:“你说吧。” “五日前,北疆一线遭突厥哈利可汗一脉突袭,安国公夫人出城安置沿线百姓,却……却出了意外,被……哈利可汗残余部曲一剑贯心,后救治延迟,几经高烧……已与昨日去世……” 那人哆哆嗦嗦的说完,都不敢再抬头去看齐宣。 齐宣脑子里“嗡”的一声,耳朵发鸣,一切声音都在远去。 “……安国公还在带病伏击,安国公次子齐岳少爷不日将扶灵回淮南……” 他听到这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扑通”跪下,以头抢地:“还请陛下恩准臣带孝回乡。” 齐宣盯着地面,先知后觉的感觉到了自己落下的眼泪。 “准,朕准。” “安国公夫人江疏鸿,为国为民,一品诰命夫人在加封超一品,朕会亲自写祭文,刻字立碑,日日供奉。” 齐璨和江疏鸿都是他的知己,君子之交,从年少到他如今病入膏肓,如此去世,叫人怎能不痛心。 “臣……谢陛下隆恩……” 齐宣起身,转身离去,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夏总管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示意不要拦着他。 出了宫门,齐宣就牵了自己的面,举着夏立给的令牌一路策马出城去。 初冬的天也是冷的,寒风刺骨,齐宣毫无知觉,只是风吹过,让他脸上有泪痕的地方更加的疼痛。 齐宣带着一身孝,此时淮南早已经接到了齐岳的书信,府中上下挂满了白幡。灵堂挂着丧幡,长明灯一直燃着。 他外公早已去世,江家本支没了人,旁支的人零零散散的来,心思或正或不正,齐宣也没心思管这些。 江疏鸿的灵柩还没到,齐宣就在灵堂守着,烧香烧纸,一日一日的跪着。 跪了几日之后,江疏鸿的灵柩终于到了,齐岳在前,打着招魂幡,后面紧跟着灵柩,护送之人皆身披白衣素服。 淮南的官员出城相迎,百姓跟在两侧,哭声漫天。 “娘……回家了……”齐宣从齐岳手里接过招魂幡,大声的喊道:“娘,回家了!” 北疆酷寒,齐璨不愿意把江疏鸿留在那么冷的地方。 淮南好,淮南有江家,有他们一家最好的日子。 那里温暖,有看不完的美景,吃不完的美味。还会有美丽的姑娘在街头买花,都是江疏鸿喜欢的。 灵柩入灵堂,齐岳扑在齐宣身边,放声大哭之后,呜呜咽咽抽搐的停不下来。 江疏鸿的灵柩没过几日就下葬了,地方是齐璨早早选好的,旁边还有给他自己留出来的地方。 乾元帝的加封祭文也随之而来,碑上也留出来了一块,那也是留给齐璨的。 齐岳有些病了,齐宣哄着他喝完药,自己则是漫无目的的在府里游荡。 “我没有娘了……”齐宣走进灵堂,跪下之后蜷在蒲团上,小声的哭着:“我再也没有娘了……” “……娘……” 再也不会有人给他缝衣服,不会有人夸他聪慧,教他一笔一划的写字…… 神殿里信徒的祈祷不停的飘着,沉睡的沈荒若有所感一样,睁开眼睛往主殿去。 “娘……”沈荒看见齐宣趴在蒲团上,悲切的呼唤,看着周围的白幡,终于明白了一点。 这是有人死了,好像是江疏鸿。 沈荒对“死”没什么概念,她还没见过,这是第一次。 那么好的江疏鸿,她也会死吗? 她也恍惚着,一路飘到了齐宣身边。 沈荒拍拍齐宣,齐宣抬头,直愣愣的看着她:“沈姑娘,我没有娘了,我……我娘……她死了……” “我知道。” 好平静一句话,齐宣却不由得鼻子一酸,他不顾礼数的抱着沈荒,像齐岳那样,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 父亲不在,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哥哥,现在只是一个因为失去母亲而伤心的孩子。 “我……我真的没有……娘了……” 齐宣边哭边喊,沈荒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让他抱着自己哭。 第二天,齐宣躺在卧房,眼睛比齐岳还要肿。 他也不记得了,但肯定是沈荒给他送回来的。 沈荒找到江疏鸿的埋骨地,看了一会儿,去了冥府。 此时的江疏鸿,已经在等着投胎了,但她不着急喝孟婆汤,一直等着。 沈荒没有上前去,而是去找颜良。 “舅舅,死是什么感觉。” 颜良不知道她因为什么想问这个,可他确实不知道。 “嗯,舅舅也不是很知道。” 齐宣戴着孝,乾元帝没有急着召他回京。 可这平静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夏立再次亲自到了淮南,不仅有一队精锐护送,连他自己都身负刀剑。 这一行人,打扮的低调,日夜兼程的灰头土面,别人轻易也看不出来。 “公公这是怎么了?” 夏立见到他,不由得哭了起来:“世子,陛下召您回京,您快随着咱家走吧,出了什么事我们路上再说吧!” 齐宣一听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立马收拾刀剑。 临走时齐宣叫来了齐岳叮嘱:“淮南离京城远也不远,家里上下你都把持好,若是不行,你就回北疆。” “我知道了,哥,你小心。”齐岳抹了一把泪,天生培养的警觉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齐宣没说话,拍拍他的肩,跟着一行人跑马离去。 第129章 事发 乾元帝面前,齐宣不能戴重孝,他们进宫也是悄悄的,他在外面就要卸下白衣。 “世子这是做什么?”夏立拦住齐宣的动作。 “陛下面前,我不能戴孝。”这是忌讳。 “陛下说了,世子不必在意这些,我们快点先进宫去吧。” 齐宣不愿,执意脱下孝衣,换上盔甲,连孝带都摘下来藏在了袖子里。 养心殿乾元帝的寝宫里没几个宫人,皇后、三公主和晋王都在,还有他的几个绝对的心腹亲信。 “你怎么来的那么晚……”乾元帝招手让齐宣过来,皇后抹了一把泪,给他让开了地方。 “是臣不好,来的晚了。”他握住乾元帝伸过来的手。 不过几日,乾元帝已经不复昔日精神劲头,瘦的厉害,看着大有油尽灯枯之相。 “不晚不晚……”乾元帝死死抓着齐宣的手,力气大的他都能感觉到疼。 “你还记得北疆吗……你在那里出生……”乾元帝眼含泪花,连称呼都变了。 齐宣垂着眸子:“臣记不清了,只记得北疆很冷。” 乾元帝不住的咳嗽,皇后连忙上去扶住他:“陛下,您少说两句吧,您的身子要紧啊。” “不……我要说,我……怕我在不说就说不得了……”齐宣终于潸然泪下。 “你八岁那年……我在北疆亲征,你父你母深入敌后,匈奴进犯到城前……你问我安,跟我说不用天子出城……要我做帅旗……你……城前叫阵……呵退雅克可汗……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会是朕的上将军……” “太宗皇帝养出来一个宋濂……十六岁大破匈奴……自此……大晟再未退过一步……你今年二十有二,朕早就想好了……你会是大晟的第二个……” “阿月啊……我要你做上京的家雀……你是北疆的猎隼……要高飞……要高飞啊……” 齐宣泣不成声:“陛下……我都知道……”周围的人听到此处,无不低声哭着。 乾元帝突然按着他的双肩,拔高了声音:“我要你答应我,对着大晟的黎民百姓,对着我,对着你母亲,对着你父亲发誓!” “你绝不会让皇位落入废太子手里,他不忠不孝,为人贪婪狠毒,不配为君主!” “那么多年,都是我助长了他的气焰,若是他坐上皇位,那我就是全天下的罪人!” 齐宣睁大眼睛,看了看皇后,她轻轻点了点头,齐宣怒从心起:“废太子竟然敢对您下手!” “别管这个,你说,你答应朕!” “我答应您……我答应您!”齐宣连连答应。 乾元帝卸了力气,笑起来:“答应就好,答应就好……” “皇后娘娘,陛下这是怎么了,我才离开没多久,陛下怎么病成这样!” 皇后强忍悲伤开口道:“三年前太子送了陛下一盆鲜艳的盆栽,说是番邦进贡,陛下没有当回事,高兴的收下了。” “也是从三年前开始,陛下身子开始不好,服了药也见好,可前些日子陛下总觉得胸闷气短,废太子一事闹出来,把陛下气了个仰到,你走之后,陛下竟然生咳出来一口血。” “我们几番查看,才发现正是废太子送来的那盆盆栽跟陛下素日吃的药冲了,治标不治本,还会在暗地里加重陛下的病情啊……” 齐宣冷静的继续问:“那现在呢,现在是怎么回事?” 三公主扶着皇后坐下,自己缓缓开口:“那个蠢货,剥削百姓,把沿线剥削出来的雪花银分摊给了官员,连同美人。” “废太子的文书还没下,前些日子,他舅舅联合由京城向南一边的官员,主动要求废太子,将太子逐出东宫。” “父皇病重,没有多想,只当他们断臂求生,就允了。” “谁知,就在昨日,我与母后察觉京中各处防务人员调动,多了许多生面孔,觉得不对,就悄悄遣人召你回京。” “估计,他们是想直接起兵。也是我看轻那个蠢货了,还知道提前收买人心,筑起防线。” 如此盛世,按理说只要太子苟着,不要太出格,乾元帝子嗣那么少,那他荣登大宝的几率简直是大的不得了。 可废太子脑子不对,还有他舅舅憋不下去的野心,连同这一帮人,也算是铤而走险了。 乾元帝拍拍齐宣的手:“放心……废太子文书在,中宫嫡子也在……我不认……他就是逆贼……” “皇后……” 皇后上前去:“陛下放心,臣妾都安排好了,今晚就安排淑妃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出宫去了,扮成商人,悄悄把他们送回来了淑妃的母家。” 乾元帝点点头,又对着三公主和晋王招招手,两人跪到他面前。 “老三……你弟弟年幼……你把他带大……就在带带他吧……” 三公主扶着晋王的两肩:“儿一定会的,儿会挡在弟弟身前,一步不让。” “还有你……要听你姐姐的话……列祖列宗都看着你呢……” “儿……二也知道……”晋王还小,哪怕早已通晓人事,还是忍不住哭的狼狈。 他看了看皇后,什么都没说出来,笑笑之后,眼角掉下来一大滴泪。 皇后也什么都没说,沉默的握着他的手。 乾元帝敲敲床沿,皇后心领神会,从暗格里拿出来一样东西,夏立也捧上来一把弓。 “你弟弟来时……我赏了他一把弓……这是留给你的……你放心……比他的还好,连同这封我放你回北疆的文书都给你……” “可惜了,本来我应该会站在宫墙上……看着你打马离去的……” 这边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杀喊声,还有一个连滚带爬进来的宫人。 “杀人了!好多人,杀进来了!” “走!你带着弓走,带着他们快走,回北疆去!” 乾元帝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推着他们。 “臣妾不走,臣妾是皇后,要与陛下同生死共进退。” 皇后转向齐宣,屈膝就要行礼,齐宣扶着她直接跪下了,谁知皇后也跪。 “我把的儿女托付给你了,我不求别的,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求你能保住他们的姓名。”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去起来啊。” 外面的声音更大了,皇后推着三公主和晋王:“你们快走,乱贼还没到这里,今日守城的是我的娘家人,只要出了城就会有人接应你们。” 三公主冷静的对着自己的父母磕了个头,晋王还哭闹着,齐宣扛起来他,带着三公主就往外跑。 皇后和夏立镇静的守着乾元帝,齐宣回头看了看他,他含泪笑着,吃力的抬手摆摆。 从这日起,齐宣再也没有见到过乾元帝,那个盼着他能成为上将军的人,也像他母亲一样,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第130章 逃城 “你带着阿津赶紧走,我走这边。”三公主换了个方向就要走。 齐宣拉住她:“公主,人太多了,我们一起。” “本宫说了,你们快走,本宫自有事情,一柱香我必定追上你们!”三公主的语气不容置疑。 “阿姐!”她头也不回的走了,齐宣不敢耽搁,抱着晋王一路狂奔。 一路上有人阻拦,齐宣拔刀就砍,血溅在他和晋王身上,晋王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连哭都忘了,小脸煞白。 城门就在眼前,叛党肯定会就这个机会玩瓮中捉鳖,可齐宣无处可退,咬着牙往前去。 “罪臣齐宣,还不放下刀剑,束手就擒!” 废太子果不其然的等在墙头,他身边还跟着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要不是知道他里子早就烂透了,看着还真有点人模狗样的。 “罪臣,到底谁是罪臣!”齐宣冷笑:“你残害君父是一罪!鱼肉百姓也是一罪!” “我乃是安国公世子,我父在边关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你个猪狗不如,罪大恶极的算个什么东西!” 废太子毫不犹豫的大笑起来:“你齐如月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至于谁是罪臣,那得是谁赢了谁才说的算!” “安国公可不止你一个儿子,你说我要是捉住你,把你送往北疆,要你父亲亲自杀了你,不杀就是不忠,你说他是会杀回京城,还是会杀了你为国尽忠呢,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废太子的脑子里的阴毒之计还不少。 若他登基,活捉齐宣扭送北疆,齐璨杀他则是为父不仁,冷漠无情;要是他不杀齐宣,那他也会被扣上所谓“叛党”之名。 “你说的可不算!”三公主不知何时上了城楼,提着刀砍了废太子身边侍卫的头颅, 鲜血猝不及防的就喷了废太子一脸,三公主有点惋惜,可惜了,差点就能直接砍死这个蠢货。 “明镜,你疯了吗,敢弑兄!” 明镜脸上也沾着血:“彼此彼此,你都能弑父,我杀兄也算不得什么。” 她身后亮起来火光,乃是一群人举着火把跟在她身后,齐宣看过去,是今日当值的禁军,明镜把他们集结了过来。 “开城门!”明镜高声喊道。 废太子刚刚想再骂她,城门真的开了! “谁开的城门,孤命令你们,关城门!” “我呸,不忠不孝的小崽子,去你的吧!” 今夜守城的孟将军,是乾元帝的心腹,跟着齐璨共同抵御过外敌,今日他来守城,一看就是可以安排过的。 大风呼呼的刮,城墙上的人马对峙着,齐宣带着晋王出了城。 “放箭放箭!”废太子大声对着弓箭手喊。 “我看你敢!”明镜一挥手,禁军从后面拎出来一个孩子。 太子跟乾元帝不一样,乾元帝好歹还有孩子,太子一个孩子都没有,仅有的这一个还是他的外室生出来的。 “明镜!”废太子要不是被身后的人扯着,他早就赤手空拳的扑上去了:“我不管你怎么找到的这个孩子,只要他有事,你们都别想走!” 明镜挽弓搭箭对着废太子:“我当然知道,嫂嫂还没有孩子,她和她的家人肯定是相当乐意这个孩子消失。” 废太子的妻子不是乾元帝挑选的,也不是选秀,而是他自己看上的。 这夫妻俩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狼狈为奸,心肝都是黑的,他此次起兵,岳父一家肯定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都是聪明人,废太子肯定知道她在挑拨离间,但依旧是止不住的生气。 “爹爹……”这小孩不过几岁,吓得哇哇大哭。 “放下弓箭……”“可是殿下……” “我说放下就是放下!” “多谢皇兄,还请皇兄让这些人给我们让出一条路,等我出城之后,自然会放了我大侄子。” 废太子咬着后槽牙,叫人让路。 有个人吹了一声口哨,几匹马应声而来,明镜几人带着孩子翻身上马,街道上秦岚带着几路人策马奔来,与他们汇合。 “把孩子留下!”废太子跟在后面大喊,孩子还在他们中间,他根本不敢轻易放箭。 “我挺喜欢我大侄子的,不如就让我带走吧。”明镜亲自抱着那孩子。 “明镜!” “祝你早死早超生啊,啊啊啊……”明镜带着人扬长而去,废太子气的也不顾了,让人放箭,却连一干禁军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殿下,我们真要带着这个孩子吗?”秦岚上前问道。 “当然不,再往前,我们给他送到那个蠢货的狗腿子家里去。” 明镜看看天色:“我们要快些赶路了,这里不安全。” 她勒住马:“诸位都是忠勇之士,但现在我们正在做的这件事闹不好就是全家杀头的大罪,你们的亲人都还都在京城,若是有人想回去,趁现在就走吧。” “不,我爹说了,为君尽忠是应该的,我爹说要公主和晋王去寻荣亲王,从南边关卡,杀回京城!” “对,公主我们不走……” “不走……” 禁军的人没有来全,现在能来的,大抵都是那么想的。 “那我们就走吧,来日再回,我就要他的狗命。”明镜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看不见的城墙,眼里闪过浓厚的恨意。 明镜带头,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追上了齐宣,两边汇合,他们也不敢耽搁,纵马狂奔着往西南赶去。 齐宣新孝未去,君父崩逝,又戴新孝。 不过一月,他的长辈接连去世,休息时,一群人愣是没人围上去像以前那样插科打诨。 第131章 不宁 西南蜀地是荣亲王的封地,荣亲王是乾元帝亲手带大的弟弟。 乾元帝亲母早亡,几岁就抱给了久久未生育的养母教养,等他十几岁时,养母竟然怀孕了,生下的十七就是荣亲王。 荣亲王的这个齿序是活着的夭折了的都算上的,只可惜,他活了下来,乾元帝的养母却因为生产后亏空太多没两年也去了。 就这样,乾元帝送走了疼爱自己的养母,亲手带大了弟弟荣亲王。 两人同父异母,却像是同母所出的手足,是乾元帝在皇位厮杀时唯一的挂念,连他不幸染上天花那年,荣亲王哭喊着要跟他一起出宫,乾元帝也是狠心叫人把他关了起来。 后来乾元帝登上皇位,封了弟弟做亲王,还特意把西南肥沃的蜀地给他做了封地,这块封地还有开通的互市,可以说是四通八达了,富得流油。 废太子作乱,他还没稳定下来,根本不敢大肆通缉齐宣一干人,连消息都封锁了起来,荣亲王远在西南,只能是齐宣他们日夜兼程的赶过去,废太子的人也在后面追赶着。 荣亲王手底下有养的兵,这也是乾元帝特许的。 几人日夜奔驰到了西南,齐宣出示了乾元帝留下的废太子文书,还有一份乾元帝让三公主转交给荣亲王的信。 荣亲王看完之后,怔怔的,他摸摸晋王的小脸,看了看他们:“我皇兄呢,我问你们我皇兄呢!” “父皇病入膏肓,已经驾崩,母后悬梁自尽也随父皇去了。”明镜说完之后,荣亲王连同一干人马都沉默着不语。 “你们先休息吧,本王知道了。”荣亲王扶着身边的人,弯着腰转身往前走,走了许久,后面的人终于听见了一阵阵的大哭声,荣亲王跌坐在地上,旁边的人扶都扶不起来。 荣亲王说是休息,可他连夜召来了一众将领开始商议此事,他以“晋王可立”为由,清理了一群东倒西歪推诿的墙头草,整顿军队,只等粮草齐全,就挥剑北上。 “世子,王爷差小人请您去前厅。” 齐宣正擦拭弓箭,王府的小厮突然造访,请他往前面去。 “我马上就到。”齐宣放下弓箭,擦干净手,跟着他往前厅去。 “夏公公!” 夏立一身脏污,瘦了好多,跟荣亲王几个一起,哭的上不来气。 “……陛下驾崩之前,写了一封诏书……皇后娘娘自尽,把诏书给了奴才……奴才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诸位主子……” 夏立说着就把诏书从自己怀里掏了出来,他浑身脏的厉害,可诏书干净的很。 他那么大一个活人,带着这样一封危险的诏书从废太子一干人眼皮子地下逃出来,不知道是得受了多少的苦难。 “诏书送到,奴才也是了却了陛下娘娘的心思,连着奴才自己也放心了。” 夏立笑了一下,抬起手来,之间寒光一闪,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就插在了他的胸膛上。 “叫人快叫人来!”明镜拉住夏立,托住软到的身子。 “公主……不必叫人来了……奴才侍奉陛下一场……陛下救奴才一命……奴才放不下陛下一个人走……也就去了……火化了奴才……带去京城……奴才还要守着陛下……” 夏立口中涌出来好多鲜血,话刚落音,就闭上眼睛没了生机。 “依他言吧。”荣亲王拿着诏书,满目都是掩盖不住的伤心和惫色。 齐宣也给北疆去了信,专门的信使,回信给增沅的军队都来了极快。 京城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随着三公主出城的禁军的家人毫无疑问的被下了大狱,这些人不是重臣就是权贵,废太子也不能一下杀那么多人,只能一日一日的磨着。 乾元帝既然是驾崩,废太子想要登基,那么他和他的党羽肯定就逃不过“三劝”之后黄袍加身的环节,他想的还挺全乎的,慎重的开始大棒加甜枣由京城向外发散势力。 也只有这样,纵使他母舅岳家得力,可那些军事要塞也不敢轻易触碰,那些都是乾元帝的臣子不是他的。 除此之外还有京城和各地的学生清流,闹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还不能强行镇压。 总而言之,废太子如今的处境并不好。 尤其是荣亲王和北疆的军队已经开始往京城赶去,只是齐宣并未通行,淮南有人悄悄给他传了信件,说是有大事,请他赶紧回去。 齐宣与他们分别,一人回了淮南。 邻近家里,齐宣感觉上越发觉得不对,眼皮子一直跳,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翻墙进了自己家。 家里静悄悄的,院子看着有些乱,像是没有打扫一样,还有好些生面孔,管家也没有带着人夜巡。 齐宣避过一些正在喝酒赌牌的,摸到齐岳的屋外,那屋子没有半分亮光,齐岳迷糊,有时睡前连灯都不熄,今日可好,连个守在屋外的下人都没有。 他也顾不得了,推门直入,屋里跟冰窖一样,齐岳躺在床上,满脸通红,齐宣不用摸都知道他是发烧了。 齐宣怒从心起,抄起来一边的鞭子就往外走。 他随手拽过一个人,鞭子一甩:“先去找个大夫,再去把你的主子找来,不然,我抽死你!” 那人显然是认得齐宣,挨了他一鞭子,哆哆嗦嗦的跑走了。 不过片刻,府中上下就传遍了大公子回来的消息。 “公子何时回的,不如用个便饭,歇息一二。”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上去回话。 齐宣才不管,又是一鞭子甩到他脸上:“管家呢,你又是谁,这是我家,岂容得你来安排我!” 大夫背着药箱来的飞快,齐宣把人引进屋里给齐岳看病。 “这位小公子应该是落水受寒了,不过好在小公子底子好,细心养着,也就慢慢好了。” 大夫给开了药,齐宣满口感谢,找了个眼熟的去煎药来。 “大侄子啊,好久不见,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正是,江家旁的江疏庆,是江老爷弟弟的亲子,他身后还乌泱泱的跟着一群人。 第132章 火逐 “表舅说笑了,我在我家,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话说回来,表舅的手伸的有点长啊。” 江老爷跟他弟弟关系还可以,但是跟江疏庆不是很好,此人当年还差点就过被继给江老爷,可江老爷觉得他人品不行,咬死了没答应。 “大侄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舅舅我只是听说京城有变,有些担心你而已。”他这般说着,连着他身后的那群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江疏鸿还没说完,齐宣又甩过去还带着风的一鞭。 “我就不劳表舅费心了,今日表弟也在,我倒是想和表弟叙叙旧来着。” 齐宣一把拉过从刚刚刚看见他就打哆嗦的小胖子,提溜着他大步往齐府里的水塘边走。 “齐宣你想干什么!”江疏庆和其他人焦急的跟在他后面追。 “我不过是要跟表弟叙叙旧情,表舅那么急做什么,我劝你也别过来,不然我手上一抖,受罪的可就是我表弟了。”齐宣把那小胖子压在水塘边。 “爹……你快来救我……爹啊……” “你……你这是做什么!” 齐宣踩着小胖子的背:“我不做什么,就是想问问我弟弟是怎么回事。” “大夫不是说了嘛,受凉而已。”江疏庆面不改色的撒谎。 齐宣冷笑一声:“表舅莫不是来晚了,没听见前面还有落水二字,还有我弟弟既然发热,怎么还没个人来照料,我倒要看看,是谁的手爪子又不老实了,既然不老实,那就不如直接剁掉的好。” “说,我弟弟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失手一推,我也没想到……他就掉下去了……”齐宣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抓,还真抓到了罪魁祸首。 “是吗,说实话!”他才不信呢,又把小胖子往水塘里压了压,跟着的人惊慌失措,愣是没一个人来阻止齐宣。 “我说我说,我就是故意的,他拿了一把小弓,我就是想要,他不给我就趁他不注意推了他,谁知道他没站稳就摔下去了!”小胖子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吱哇乱叫。 “还挺实诚的。”齐宣松手,小胖子直接掉进了水塘。 “救我快救我!” “你你你……快快快捞人啊!”江疏庆气死了,一个人上前去,招呼人捞他儿子。 水塘不深,但是冬日天寒啊。齐宣把他扔下去无非就是给齐岳出口气,也不拦着他们救人。 齐宣看着这一群人,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管家在哪里,我说的是我家的管家。”齐宣揪着一个低头跑路的问。 “在……在西院……” “去把管家找来,就说我让他带着人,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你最好老实照做,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人。” 那人被吓得不轻,连连应声之后跑着走的。 齐宣从镇抚使到禁军统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手段都有接触,平日里温和嬉皮笑脸,但沉下脸来震人的气势不比他老子差。 管家很快带着人来回搬东西,搬来的东西全都堆在了府中的一大片空地上。 “各位最近都受苦了,还有没回来的,就劳烦管家都给他们找回来,三个月的月银翻两番发,把多余的人都给我赶出去。” “大侄子,你这还要做什么?”江疏庆救完他儿子回来还能跟齐宣笑脸相迎。 “别装了,我看着都替你累,你想要我母亲手下江家的产业我都知道,连同你们,打听到一星半点消息就开始急不可耐了,我呸!” “就你们这些人,我母亲还在的时候,不说多亲热,却也是那个都没有对不起过。” “我告诉你们,别自作聪明了,免得搭进去一家老小的姓名。”齐宣能说的都说了,这些人能不能听进去就是他们的事了。 跟齐宣猜的一样,这些人多是受江疏庆的鼓动撺掇,想要趁着江疏鸿红颜枯骨,齐宣身处险境,齐璨又身在北疆,只有齐岳一个人,正是夺权的好时机,想要一举夺过江疏鸿手里江家嫡系的生意买卖。 谁也没想到齐宣回来了,还说了这样一番话,这些人本来就是墙头草两边倒,听了这话,已经有不少的人生出来了退意。 “这些都是我娘的东西,你们谁也拿不走,我也是。”齐宣拿过一个火把,直接扔到了那堆东西上。 顷刻间,值钱的皮毛、金银珠宝、玉器瓷瓶,全都化作了一把大火。 江疏鸿直愣愣的坐下,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没一个开口说话的。 “我娘在北疆去世之前,分好了一些东西留给诸位,诸位也不必心急,这些东西都会送给你们。” “现在带着你们的人,从我家滚出去。” 齐宣也不叫人灭火,就让这些东西一直烧着,他下了逐客令就懒得在看这些人形形色色的嘴脸,头也不回的去看齐岳。 那位大夫说的对,齐岳长年在北疆练武,底子好,加上齐宣赶巧回来的及时,几副药下去他的烧也就退的差不多了。 “等你在舒服点,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北疆。”齐宣放下空的药碗。 “那哥哥你呢,陛下不是许你回北疆了吗?”齐岳激动的问。 齐宣沉默了一会儿:“三公主传来信件,他们与废太子胶着了好些日子,废太子防范不动,他们也有些无从下手,我得回去帮他们。” “那我也跟着。” “不行。”齐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先不说你大病一场,你也看到了,这里不安全。娘走了,爹在北疆肯定很伤心,我不在身边,你就得回去,好歹让爹心里有个慰籍。” 齐岳扑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腰大哭了起来:“我……我都听哥的……” 第133章 追兵 没几日齐宣就加紧招来侍卫送走了齐岳。 淮南的官员不乏耳目通明德,京城动静挺大,估计也知道一点,可愣是没有人来问齐宣。 主要是摇摆不定,两头都不想得罪。 今日淮南冷的刺骨,天上还飘起了雪,齐宣披着大氅站在廊下看雪。 他温着酒,一抬头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沈荒撑着伞进来了,她今日一身简单的白衣,花纹饰品全都没有,只脖子上挂着个素净的银项圈,发髻上簪着几朵珠花。 看着就像天边飘过来的雪一样,跟着风就来了。 “你来了。” 齐宣起身上前去,熟稔的接过她的伞,今日她的伞也是,半分花样也没有。 “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雪。” 他们俩人站在一处,齐宣正戴孝,也是一身素色衣衫,打眼看过去就是登对。 “淮南以前下过雪吗?”沈荒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齐宣想了一下:“很少。” “生者已逝,节哀顺变。”沈荒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说出来的话都干巴巴的。 “节哀顺变是自然的,生老病死意外事故都是常态。” 有些仇也不能忘,毒杀乾元帝的废太子和谋害江疏鸿的匈奴,不用多久,他就要一一算来。 两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儿,沈荒看雪,齐宣看她。 沈荒抬手握住他撑伞的手,齐宣低头看她。 “下次见面,就娶我吧。” 这般直白,叫齐宣有些怔。 她往上抚着齐宣的脖子,自己贴近,两人近在咫尺,谁也没有主动靠近。 “好。”齐宣觉得委屈了沈荒,还要叫她开口来。 两人主动靠近,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再次分开。 风雪停时,沈荒走了,齐宣也要走。 淮南的雪花留不长,就像他们的相见一样,匆匆又匆匆。 凡人日短又如何,沈荒想自己可以不背反天道规则,悄悄的与他相伴,只等他百年之后,若是还有责罚,天雷地火下油锅那她也是认了的。 “齐哥,你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看着脸色都好不少。”齐宣骑马赶上,追到他们驻扎之地。 “有吗?”齐宣斯条慢理的往自己手腕上缠着一截带子。 “有的有的。”秦岚疯狂点头。 荣亲王摆明了要跟废太子撕破脸皮,军队就停在京城近旁,一路过来墙头草都割了不少,京城里的那“三劝”直接没了,换成登基,他们也直接升级成了叛党。 废太子根基本来就不稳,也没想到自己一路追杀他们还能跑到西南搬来救兵。 暗地里的北疆军队,被三公主一干人死死捂住,还没有半分消息透出。 如今直接登基,估计也是为了变相的名正言顺,想给他们扣一顶大帽子。 可夏立拼死带来的遗诏还在,据荣亲王他们说,就齐宣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按兵不动,光是刺客就来了好几波。 这些刺客目的也很明确,晋王、三公主、荣亲王还有遗诏,就是还没成功过,全是死士,捉住就死。 今日齐宣带人巡营,一切正常时,齐宣却感觉心一跳一跳的。 “快跑!”一阵箭雨突然袭来,齐宣大喊一声,挥刀斩箭。 饶是反应如此之快,可那一阵箭雨还是让他们有点狼狈。 不等他们反应,又是一群武器具全的人踏着尘土赶来,他们人不多,齐宣听这动静感觉人不少,带着人上马狂奔。 “有人袭营,有人袭营!”齐宣一马当先,大声喊道。 后面根本不是一队人马,而是一个大部队,他们跟在后面,目的也很明确,趁着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踏马直袭主帐。 “今日,朕要你们都死!”废太子竟然亲自来了,还有他舅舅也跟随在侧。 他也是孤注一掷了,两拨人马等到这个地步,你死我活是一定会的。 齐宣趁乱把晋王抱上自己的马,他做的明显,废太子自然看见了,奋力厮杀着往他们这边来。 人太多了,情况紧急,齐宣咬咬牙,转头跟荣亲王交换了一个眼神,晋王又到了荣亲王身边,荣亲王在他们的掩护之下,带着晋王迅速离开。 见他们开始撤离,齐宣高举一样事物:“先皇遗诏在此,尔等反贼还不束手就擒!” 这些人都上了废太子的贼船,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下不去,齐宣拿出遗诏来,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火力。 荣亲王如此被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北疆的军队遇上一些麻烦,迟迟未到,三公主带人接应。废太子倾巢而出,京城能用的全让他带来了,如此突袭即使日日准备防范也难免自乱阵脚。 “陛下追着荣亲王去,无论如何也要杀掉他们,臣替您去杀了他拿回遗诏。” 废太子的母舅生怕到手的果实又飞了,无论齐宣手里遗诏的真假,那都应该抢回来。 只要杀掉齐宣,遗诏就是假的,那也得是真的。还有晋王他们,一样的道理,只要他们死,废太子谋反上位又如何,朝中大臣是不会任由大晟的江山落在外人手里的。 如此想着,废太子的人马又成了两拨,一拨跟着荣亲王,一小拨追着趁乱溜走的齐宣。 齐宣身后没有人跟着,那是就在刚刚他和荣亲王商量好的,虽然一眼就能看穿,但废太子只要为了万无一失,那他们就绝对会去追齐宣。 按理说京城如今是废太子的地盘,那么多日他们也收拢了京城外几处留守的军队,西南和北疆的军队赶来也是免不了疲惫,若是真突袭起来,废太子也未必会输。 坏就坏在他们不知道北疆军队也在赶来,只想着先解决掉眼下的。解决掉荣亲王那西南危机也就没了,晋王和三公主在一没了,那他们简直是不费力气,再借着西南的兵力处理北疆,那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兵力全都浪费在了遗诏和杀死皇嗣身上,但凡他们现在回城,里应外合,北疆的军队也没那么容易拿下他们。 如今齐宣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的马被冷箭射中了,他只能往林子里跑着躲着。 后面跟着的人牵了狗,如同苍蝇一般,甩都甩不掉,齐宣躲也躲不住。 事发突然,不光是齐宣,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胆大包天的敢私养暗卫,看这些暗卫的样子,绝对是乾元帝在世就有的! 有了暗卫加入,三番两次的劫杀,让齐宣受了好些伤,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暴露于人前。 “安国公世子别在往前了,那前面可是死路一条!” 第134章 飞升 一支冷箭破风而来,正好扎中了齐宣的后肩。 齐宣来不及多想,头也不回,一把拽下箭矢扔在一边。 一队人马追赶他到林子的断崖边,齐宣真是跑不动了,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我今日特地带了淬了毒的箭,本想送走晋王和荣亲王的,没想到,还是世子先试了试效果。”崔尚德说着还拉弓对准齐宣。 “那我真是多谢崔大人了。”齐宣皮肉不笑。 “遗诏就在这里,我知道我今日给不给,肯定都是一个死字,所以我选择不给。” 齐宣把遗诏扔下断崖:“我不仅不给,我自己也会死在这里,你们那么多人呢。” “要是搭上我一条命,废太子还能登基,那我也认。”齐宣还叫他废太子,在他心里他的君主只有乾元帝,废太子狼心狗肺,什么也不是。 他的父母守护大晟那么多年,深得民心,就是废太子给他扣上反贼的大帽,那也不一定能挡住百姓的愤怒。 “给我上去,捉住他!”崔尚德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使唤人去捉他时,又避开他的心口射了一箭。 齐宣速度更快,就这中箭的力道倒下之后,直接滚下来了断崖。 崔尚德眼皮一跳,沉声吩咐:“我给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箭上的毒会快速的麻痹人,但侵入肺腑要人命的速度却是不快的,齐宣滚落断崖时的磕磕碰碰还是能感觉到的,碰到最后他也没感觉了。 最后掉进了水里,齐宣不知道是哪怕水,护城河或者就是一个小水潭,都无所谓了,他也爬不上岸,估计是要死。也不知道三公主他们怎么样了,京城怎么样了。 可惜了,他跟沈荒没有下次了,要是他投胎还能记得就好了,这样他或许还能再寻到沈荒…… 天地震荡,长谷殿的沈荒也有所感。 她没有抄书,而是在纸上写写画画。 从齐宣那里回来之后,沈荒已经写废了好多纸张,她觉得自己跟齐宣的事不该瞒着颜良。说不出口的话,她写了几次都感觉不好。 来回几次之后,沈荒都在想要不要说得了。 这张也写废了,沈荒折起来丢在了一边。 竹叶卷的满天纷纷,沈荒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还有点心慌,她摸着心口,起身遁入竹叶中,顺着风飘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沈荒来时,云头上正站着青卫。 “你看,那个人,要飞升了,他伤的可不轻,中了箭,还落了水,你看这天,是要应雷劫飞升啊,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的下来。” 这人气息太微弱,飞升都没几个人知道。 雷劫飞升,不一定会成仙,因为可能会死。 沈荒往下看,很熟悉的人,他们前几天还一起看过雪。 “长的还挺好看的。” “你干什么!”青卫刚想跟沈荒再说两句,她却直接跳下了云头。 沈荒变出原型,一路冲下去。 青卫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沈荒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会多管闲事起来。 凤鸟带着风落入水中,沈荒又变回人形,轻轻拥住齐宣,再次变成凤鸟,卷着齐宣,从水中腾空而起。 沈荒没来得及把齐宣放下,那雷劫紧锣密鼓的就落了下来。 长谷殿外,两人被雷击落在此处。 齐宣一身伤,几乎奄奄一息。 沈荒趴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胸膛,那雷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她身上。 轰隆隆,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无尽的白光,每一次落下都从沈荒身上带起来血花。 天道降下的天雷,威力巨大,饶是沈荒都受了不小的伤,她背上全是伤,口中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沈荒,你疯了吗!”天雷范围外,传来青卫的怒吼。 可惜天雷轰隆隆的声音太大了,震的沈荒耳边发鸣,青卫的声音传过来也不剩多少了。 齐宣刚刚看到了一只凤鸟冲向自己,睁眼闭眼之后,他又感觉到了沈荒,她的气息混着浓厚的血腥。 他拼命的想要睁大眼睛,想要开口问问沈荒怎么了,可他做不到,他在巨大的声响中又一次迷失自我…… “……把他送九重天……不要跟他提及我……也不要说我救他这一遭……”沈荒受过雷劫之后,满身鲜血,几乎不能起身。 “你这又是为何,你救了他还不说!” 青卫要气死了,先不说这两人肯定有点什么,就沈荒主动上去挡雷劫那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主动招惹因果,坏了旁人命数,万丈雷刑肯定是跑不了的。 沈荒像是听不见一样,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看都没看齐宣一眼,一步一步的走回了长谷殿。 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沈荒终于支撑不住了,直接跪趴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 人间落下滂泼大雨,皇城内尸横遍野,大雨冲刷着地上的血,城墙上挂着人头,这一场变故终于结束。 此后,人间也死了齐宣。 沈荒昏睡着,颜良坐在床边,把手贴在沈荒脸上,一边站着沈胤川,两人都沉默着。 外面还有青卫和海潮,海潮淡定的很,反观青卫恨不得进来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你早就知道。”颜良盯着沈胤川。 “知道。”沈胤川拨了拨手腕上的珠串:“三月,中秋,寒冬。” “你怎么想的。” “随她。” 沈胤川抬起头:“那个孩子,该死的。她扰乱了这件事,该死的没死,还成了仙。” “万丈雷劫跑不了,还要给别人一个交代,关着吧,时日不定。” “好啊好啊。”沈胤川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错处,可颜良冷笑连连的,赞同但是倒想被气的。 青卫听着里面的动静感觉不太对,也不敢多说,老实的跟在海潮身边当缩头乌龟。 第135章 受刑 沈荒睡了好些时日,醒的时候,身上疼的厉害。 她缓缓起身,踉跄着往外走。 院中落了大雪,沈荒转头就看见了沈胤川,沈胤川背对着她站在圆窗边好像是在看雪。 沈胤川回身,两相对视,父女之间的神似一眼可见。 “他还没醒,在九重天。按照天命,他本来该死的。” 沈荒沉默着,直挺挺的跪下:“惊扰天命全是儿的一人之错,无论如何责罚,都是儿一人之过。” 沈胤川不应,欲走,沈荒抓住他的衣袖不松手。 “儿从小到大,克己复礼,从未有过逾举失态,只有这一次,儿求求您。” 齐宣此次的飞升之劫叫沈荒替他硬扛了下来,死的变活的,沈荒不知道天道会怎样,所以更加谨慎,谨慎的求沈胤川护住他。 “万丈雷劫,禁闭,儿都愿意一力应下。” “儿……还可以不见他。” 沈荒眼里泪水流转,声音哽咽:“还请父亲……全了儿的私心吧……” “只要他活着……” 沈荒松开手,跪趴在地上,低声抽噎。 “明日你就去受罚,日后不得再出长谷殿。” 沈胤川头也不回的走了,沈荒却卸下了力气,她知道,沈胤川是答应了。 万丈雷刑比飞升雷劫好不到哪里去,沈荒才受过雷劫,多少有点勉强。 啪哩啪哩混着轰隆隆的巨响,大风卷的沈荒青丝乱飞。 青卫拉住沈荒:“我替你去吧。” 颜良没有来,他正跪在父神母神的画像前打坐。 “不用。”沈荒扯开他的手,一头扎进了那些天雷里。 雷劈到她,她抹干净嘴角的血,起身在迎上去。 不过一会儿,她又成了一个血人的模样。 “疯了……她真是疯了……” 青卫离天雷不远,她眼见着沈荒不要命似的一次又一次的迎着上去,把自己弄的一身都是血。 前面相加,沈荒又养了好久的伤。 万丈雷刑落地的那天,齐宣在九重天正好醒来。 齐宣醒来之后,先是沉默,然后听过专人解释,很好的接受了。 “小仙要说的就这些了,还得恭喜您了,飞升就是上仙,这还是近千年来的独一份。”小仙笑着恭喜他,齐宣强笑着应了下来。 “哦,还来替别人问一句上仙,上仙可要在九重天挂职?” “多谢,不用了,我散漫惯了。” “上仙是要做散仙啊,那也是极好的,四处游历有利修行呢。” 齐宣在小仙临走时叫住了他:“请问,你可知道一个叫沈荒的人。” 那小仙仔细想了一下:“九重天我没听说过,如今太平,散修多的很,说不定上仙问的这个是哪个散仙,这样小仙也不太知道。” “多谢了。” 齐宣真的感觉沈荒就在,可是在哪里呢。 “你这一身伤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海潮给沈荒上了药,海潮端着托盘出去,青卫就空就来了。 沈荒蜷着不说话。 “君上来的时候你在睡,他看着虽然没什么估计也心疼死了,参宿的脸都黑了,跟君上不知道说了什么,吵起来了,还是让舒玄瑛给拉走了的。” “是我不好,让他们担心了。”沈荒的声音闷闷的。 “哎,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看上的那个新来的上仙。”青卫靠在床边跟沈荒闲聊,虽然沈荒可能不会回他。 “他醒了,还跟一个小仙打听你来着,不过九重天也没人你的姓名,打听了个空。” “你……要去看看他吗?” “不去。”沈荒回答完,青卫自觉失言,她都被关着呢,怎么去看人家。 在别人眼里,沈荒跟齐宣没有任何关系,长谷殿下不小心扰乱了别人渡劫,自愿受了雷刑,还自己关了禁闭,在外人眼里看来,说严于律己都是轻的。 “那个,要是你真喜欢,我给你绑回来也没什么的。” “青卫,我累了,你先走吧。” 青卫看出来她刻意的回避这个问题,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出去了,他迎上海潮,摇摇头,连着海潮都再也没进去。 他们走后,沈荒的禁闭正式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日子。 颜良他们进不了,沈荒也不愿意出去,为了防止他们担心,沈荒的书信写的很勤。 而齐宣在终于适应理界之后,下凡回了人间。 在齐宣落崖那日,北疆的军队及时赶到,冲入京城打了废太子一个措手不及,因着人数上的压制,废太子及其一干党羽已死,这场动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如今齐宣再回人家,不仅看见了他的牌位,还看到了他的坟头。 对于世人,安国公世子早已是个死人了,有这些也不奇怪,齐宣看得很开。 他去祭拜了乾元帝,看着晋王被明镜整日逼着看奏折,加上各路大臣说教,晋王也就是新帝,看着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江疏鸿的墓前干净的很,北疆的齐璨看着瘦了很多,眼里少了很多东西,齐岳稳重了,就是夜里还会哭,哭江疏鸿,也哭他。 动乱的日子很快就会被人忘记,就像齐宣一样,一个在平乱中死去的忠臣,真是最正常不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成仙的事,齐宣看破了很多,心平气和的。 齐宣葱花齐家没有带走什么,带走了沈荒留下的一把伞,还有一枝芍药。 他换了衣衫改头换面,买下了一匹快马,背着自己的新剑,随意挑了一个方向,纵马离去。 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齐宣现在自由的很,游历修行也是应该的。 还有,寻人。 他心里总有一种跟沈荒断了联系的感觉,齐宣不知道该怎么找沈荒,也不知道沈荒怎么找他,但他可以主动去找沈荒。 齐宣想自己有很多时日,无论是人是仙,妖魔鬼怪也好,他慢慢找,慢慢等,总会遇到的。 第136章 命劫 沈荒在长谷殿,一年又一年,除了殿里的四季昭示着时间流逝,那就是藏书阁里一摞摞的书简,这一百年里,她抄了不知道多少。 这一百年,她谁也没见过,连齐宣的消息都没过问过。 今日沈荒听到许多鸟鸣,伴随着仙乐而来,她停了一会儿,想到今日是九重天的春日宴。 她起身,走到长谷殿的大门处,抬手贴在门口。 春日宴上,热闹的很,百兽和乐,仙乐齐鸣,各位仙家来来往往,侍女鱼贯而入,奉上美酒,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沈荒只远远的看,正好看到好久不见的那一个人。 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恍惚的走了。 齐宣从一干人中脱身,若有所感的回头看去,只看见了一丛正开的花朵。 沈荒恍惚又平静,她如同幽魂一样,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长生殿。 长生殿门开着,沈荒直接进去了。 沈胤川当然在,他见了沈荒前来更没有什么意外,一如既往的淡定。 “父亲。” “您恨我吗。” “您应该恨我的。” “毕竟当年,如果以我为祭,或许母亲就不会死。” 大封破碎,谢昭以身为祭修补大封,当时恰逢她乱中产子,身心俱疲之下,神形都散的厉害,至今都不曾有涅盘的消息。 如果谢昭放弃沈荒,以沈荒做祭,确实可以留下姓命。 作为母亲谢昭做不到,可对于沈胤川,谢昭要在沈荒前面,他或许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闲言碎语一波又一波,加上沈胤川对沈荒不管不问也不亲近的姿态,更加助长了说话人的气焰。 沈胤川一言不发,跟往常一样,从来不解释。 “儿今日私自出了大殿,口不择言,父亲勿怪。” 沈荒面无表情的跪地行了个大礼,起来往外走时感觉自己还挺没意思的。 齐宣走走停停,误打误撞的来到了一处没见过的神殿。 “长、谷、殿……”齐宣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凤凰殿下的居所。 他看着高大的门,鬼使神差的把手贴了上去,心口陡然生出一股子寂寞来。 沈荒回来时,齐宣刚刚走。 她感觉自己有点头皮疼,抬手扯下了发簪,连同发冠都摘了下来。沈荒看了看发冠,扔在了一边。 她抬手压手,甩出一团火,长谷殿很快成了一片火海。 “去他的克己复礼。” 沈荒走出火海,她先是走着,慢慢的就跑了起来,一直往前跑。 她甩开被火烧坏的外衣,踢开鞋子,越跑越快。 不知不觉间就跑到了穹海的最高处,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只有大神木生长在其中。 这里是她能离谢昭最近的地方,大神木旁的大封上还有谢昭残存的微弱的神力。 她就这样看着,恍惚的感觉又来了,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画上的人笑吟吟的出现。 沈荒追着那个人影,一步一步的往前跑。 奔腾汹涌的穹海就在沈荒脚下,她恍若无物,直直的跳了下去。 穹海是有杀伤力的,沈荒跳下去,身上很快就被划出来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 沈荒不管,闭上眼睛沉睡,任由自己下沉,反正也死不了。 这里有她母亲,她感觉很好…… “……你们俩到底说了什么!” 颜良真的要炸了,先是沈荒关了自己一百年,谁也不见,然后就是她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人还没见到,她先不声不响放了一把火,然后又跑去跳海了! 抛开这些都不说,这才多少年,沈荒大大小小的伤不知道受了多少次,好几次跟现在这样,惨白着脸昏睡。 这次昏睡离上次她挨完两次天雷也不过只有百年时光,她就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没什么。”沈胤川拿着帕子沾上一点水,轻轻划过沈荒脸上的伤。 “没什么是什么!”颜良看他这样更来气了:“你……你对她好心疼她就不能搬明面上来!” “悄悄来看她,看她修行,看她的课业,她生病受伤悄悄来守着……我就不明白,你真的不爱她吗!” 颜良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沈胤川跟以前一样,一句话不回,只看着沈荒。 “她的命就是一盘死局。” 沈胤川话音落地,颜良就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颜良扶住一边的桌子,闭了一下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殿下留下的命卦,我不信邪,自己算过一次,一模一样。” “死劫,无可解。” 沈胤川不会撒谎。 “所以,你不亲近她,把她留在长谷殿。”颜良有点脱力。 “去妻又丧子,我受不了。”沈胤川说话的时候平静的吓人。 “死劫是什么,应何处。” “不知道,算不出来。” 沈胤川也是掐准了沈荒肯定会担当大任,进了长谷殿,她必定会长久的留着。 而沈荒待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好歹多了些安全。 “这些年,多谢您了。”沈胤川一反常态的跟他道歉。 “这是花时琉璃盏,可以封印记忆,您哪里还缺个少君,让元元去吧。” 颜良懵了一下:“什么意思。” “她不开心。” 沈胤川说着就开始施法:“避与不避都是一样的,与其让她不得快活,不如放她出去吧。” “说不定,还能谋得一条生路。” 颜良还没明白,沈胤川继续往下说。 “对外就说,长谷殿下闭关修行,她可以去外面,只做沈荒。” “大封我会看着的。” 颜良明白了他的意图,冷静了下来:“我明白了,我会有一位少君的。” 沈胤川收起封存着沈荒记忆的花时琉璃盏,对着颜良行了一礼:“多谢了。” 沈胤川难得温情流露,低头贴贴她的额头,就像沈荒小时候他抱着,贴着她的额头哄一样。 “天高任鸟飞,日后也任她飞去吧。” 第137章 忘前 很快颜良把这件事办妥了,挑轻避重跟海潮一干人说清楚,连同少君一事都敲定了下来。 反对不反对不说,颜良寿命几乎与天齐平,立一个少君,那就跟摆设一样,那少君可熬不死他。 且不说少君能不能熬死颜良,那边朝家的人牙都要咬碎了,颜良放出此时的风声,本来他们都以为君上意属朝晖,谁曾想半道杀出来一个连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做了少君。 一想到前几天他们应下的恭维,现在就觉得脸生疼。 面对颜良,他们连反抗都不敢反抗,毕竟颜良可不是个好脾气。 就算是狮子在打瞌睡,那它也还是狮子。 沈荒醒的那天是个天很好的下午,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地上。 她就这样,迷茫的醒了。 陌生的地方,脑袋空空,沈荒睡久了醒来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周围没人,她起身往外走。 误打误撞,她竟然走出了冥界,随便的一个方向还走到了淮南。 淮南今日细雨蒙蒙,齐宣回家祭拜,百年已过,齐璨和齐岳早已魂归地府,如今的齐家是齐岳的后人。 齐宣修仙修久了,面面淡泊,有时候也会回淮南祭拜。 这段时间他都在淮南逗留,今日来也是碰巧了。 沈荒蒙着眼睛,半摸索着走着,她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雨也不大,她走的慢,有一段石板路,沈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脱了鞋子提在手上。 她的衣摆沾了水,拖在地上,沾了许多脏。沈荒绑头发的发带松松垮垮的,两侧的头发都垮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她并不在意,继续走。 “完蛋了……”青卫一回来,床榻上没了沈荒,伸手一摸,都凉了好久了。 青卫急得团团转,但很快又收了神,施法追踪。 齐家的祠堂在京城,淮南也有供奉,齐宣从齐家出来之后,回头看了看,撑着伞重新走入了雨幕。 傍晚加阴雨,齐宣走过宽阔的石桥时,跟他一起的,还有桥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 沈荒不打伞,混在其中,却也并不醒目。 很快,青色和鸦青就在这场雨中擦肩而过。 齐宣抬头低头间,看到了一个擦肩而过的背影。 有点像,齐宣自嘲一笑,现在他也是魔怔了,真是看谁都像沈荒。齐宣笑着突然不笑了,感觉不太对,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追了过去。 “沈荒!”齐宣隔着人群喊她,她没有回头,齐宣觉得是她没有听见。 他又喊了几声,可沈荒越走越远,原本跟他隔着人群,现在直接消失在了人群里。 齐宣越发的心急,拨开人群,大步往前追去。 “找到你了。” 青卫追到沈荒,一把把人扛在肩上带走。 沈荒还懵着呢,半点不反抗,手里提着的鞋子掉在地上,青卫捡起鞋子,火速把人带走。 就这样,齐宣找下去,沈荒被带走。 齐宣扑了个空,失魂落魄的再次撑起伞,他抬头看那伞上还鲜艳的桃花。 感觉是对的,那就是沈荒。 但不知道为什么,叫她没反应,想到这里齐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会再见的……”肯定会的。 青卫把沈荒带回去,一时间束手束脚的对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荒心大的很,反应一会儿之后,发现自己又回来了,摸上床倒头又睡。 “你不是说她醒了吗,怎么还在睡?”颜良进来看了沈荒一眼,走出去压低了声音同青卫讲话。 “是醒了,还跑出去了一回,我给她找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睡。” 颜良思索了一下:“沈胤川的那个法子,肯定会让她有些神识不定,若是她再醒不记得,也就不用提今日。” 屋里沈荒的手指动了一下,她正在做梦。 梦见今天的桥头,好多人啊,沈荒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一身鸦青的年轻人,长的挺好看的。 也不知道是在找谁,看样子是在找谁,也不知是他什么人,看他来回寻找的那般的焦急。 白光乍现,沈荒从梦境回到现实。 她慢慢睁开眼睛,起身之后抬手遮住眼睛。 沈荒发现,她今天醒来的地方跟昨天不一样。 她走出去,外面的光更大了,全都照在了她身上。 “你醒了。” 沈荒放下手,看见了笑吟吟的颜良。 “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颜良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沈荒一见到他就感觉亲切,听话的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还记得什么吗?”沈荒摇头。 颜良心口酸涩,柔声说着:“不记得也不要紧,你受了伤,有些失魂。”沈荒点头。 “多的我也不说,都在这里了。”颜良怕自己说不清,全都写成了一卷文书方便沈荒看。 沈荒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我是沈荒,是冥界的少君。” “您……是冥君。” 沈荒断断续续的理出来好多,颜良笑着听,时不时的补上几句。 “你以前的都不记得了,这些太多了,以后慢慢来吧。” “嗯,好。”沈荒对他笑了一下。 “这里是玉溪山,是你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先修养,可以等再过几天少君册立时再回去,完事了,你要是喜欢这里回这里就是。” “是。”沈荒再次乖巧应下。 颜良想了一下:“少君府新立,你以前都是在我的配殿里起居坐卧,我差人把你的东西往少君府送过去了一些,剩下的,还是你自己收拾的好。” 沈荒看了看这个院子:“我喜欢这里,可以搬这里吗?” “当然可以。” 第138章 恶鬼 颜良既然要立少君,还是沈荒,那排场当然不小。 冥府上下,灯火通明,众人齐聚一堂。 沈荒乘着轿辇,青卫一身甲胄,在前开路。 长阶大殿前,青卫扶着沈荒下来轿辇。 “别怕。”青卫抬着胳膊让她扶。 “我不怕。”沈荒收回手,一阶一阶的往上走。 青卫稍微一退,跟在她身旁。 颜良等在上面,海潮端着沈荒冠冕,舒玄瑛和参宿则是在一旁观礼。 “今尔加冠,承其光辉,亦承其重,切记勿忘。” “是。”沈荒低下头,颜良给她戴好冠冕。 仪式结束之后,朝家朝晖前来拜会。 沈荒卸了冠冕,换了一身寻常黑袍,扶着长剑,站在最高处与朝晖遥遥相对。 “朝家新家主,朝晖拜见少君。” 僵持许久后,朝晖率先睁开眼睛,弯腰下拜。 颜良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朝晖拨到了少君府。 不过没关系,整个冥府,除了颜良,沈荒不用对任何人低头。 “免。” 跟她对峙的一些瞬间,朝晖感觉自己看到了颜良。 他能做到朝家家主的位置上,心计谨慎都有,哪怕原来他把少君之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在别人的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 “你有事。”沈荒不喜欢同别人绕弯子。 “君上把我拨来了少君这里,只是来看看,少君要我做什么?” 沈荒还真想不出来,她今天来少君府都是头一回来。 “容我想想,你先回吧。” “是。”朝晖出了门,马上换了另一种神色。 “少君此时来访,可是有什么事情。”海潮披着衣服,拿着银剪子剪了剪烛心。 “嗯……我明日就要回玉溪山,朝晖今日也来问我,要他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来问问你。” 海潮也要好好想想,少君来的突然,按理说她也应该有很多事要做,颜良也没多说什么,对沈荒都是放任的状态。 “少君若是信他一些,可以把少君府的一部分兵权给他,文事都是我在管,少君也可以看看,让我清闲一二。” 沈荒瞥开眼神:“你方便吗,需不需要我把我的令牌给你。” “少君就要走了吗?” “我留下看看。”沈荒迟疑了一下:“顺便帮帮你。” 海潮笑了笑:“多谢少君。” 接下来几天,沈荒跟海潮都快要被公文埋了。宣鸿大殿上还好一些,颜良一如既往的在主位上闭目养神,沈荒在左侧下首坐着,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其实是真的在睡。 “臣有事容禀。”有人拿了个单子匆匆进来了。 “说。”颜良支着头,还是不睁眼。 “近日,黑白无常在人间拘魂,发现少了许多魂,还有生死簿上的活人,也消失了许多。” “哦,怎么个消失法?”颜良睁开了眼睛。 “人和魂都没有,还有一个村子,打斗挣扎的痕迹都有,还有血迹,可就是人和魂都找不到。”那人被颜良盯着,说着话还冷汗直冒。 “是哪里出的事?” “西南。” “舒玄瑛何在?” “怀王就是正在调查此事。” 颜良哦了一声:“跟她说,遇到不安分的手爪子就砍掉。” “真是又安逸够了。”颜良长舒了一口气。 冥界确实安逸很久了,无他原因,每次有人惹事,颜良都会看准时机揪出来一群人,明里暗里,跟拔萝卜一样,全都无了。 现在冷汗直流的不止一个人了,而是一群。 “出事的村庄在哪里?” “就在西南,一个叫大河的村子。” 沈荒从一旁站起来行了一礼:“君上,让我去看看吧。” “那好,可小心啊。”颜良笑吟吟的收了气势。 “君上觉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海潮打着一把孔雀翎的扇子,跟在颜良身后。 “西南又有人不安分了,不过,倒不是冲着我来的。”颜良卷起书卷敲了敲桌子。 “君上是说,这是冲着舒玄瑛来的。” 事情是明摆着,让海潮有点不确定的是舒玄瑛身边是不是也有人不安分。 “西南的九个鬼王,不知道这次又有几个能剩下。” 海潮心下明白:“我即刻把青卫召回。” “还有,提醒舒玄瑛,恶虎在前,也不要忘记防备毒蛇。” “是。”海潮正色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沈荒也来到了大河村。 村子里毫无生机,家家户户屋里屋外混乱不堪,还有些屋子到了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破的一样。 屋子和土地上都有鲜血,留在屋里的干成一摊暗红色,屋外的土地上的,渗进土里,也是一片暗色。 沈荒用余光往后一看,继续往前走。 一阵凄厉的叫声伴随着阴风快速袭来,沈荒下腰回身,一只恶鬼从她身边窜了过去,她抽出剑直接刺了过去,正好把那只恶鬼钉在墙上。 这只恶鬼不太一样,尖叫挣扎,眼里混沌,像是没有意识一样。 沈荒正欲靠近仔细查看,身后又传来了动静,她直接回身以剑鞘格挡踹了过去。 又是一只恶鬼,后面那只被钉在墙上的恶鬼见沈荒把这只新来的踹飞,尖叫的更厉害了,发疯一样,扭曲着让剑把自己劈成两半也要去下来。 沈荒召回自己的剑,那只恶鬼看也不看沈荒,从她身边径直飘过,靠近被沈荒踹飞的恶鬼。 两只恶鬼聚在一起,身上流出的恨意甚至都压过了煞气。 沈荒画了一道符,打在两只恶鬼身上,很快就看到了两只恶鬼的模样。 很年轻的一对年轻人,看样子应该是一对夫妻。 沈荒找个了小玉瓶,把两只恶鬼收了起来,准备回去再看看是怎么回事。 正在她准备走时,却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第139章 斩杀 沈荒提着剑,朝着有动静处走过去。 她用剑轻轻拨开那扇半敞着的门,屋里传来一阵碗碟落地的破碎声。 屋里有个蓬头垢面人,十来岁,从穿着上来看,是个女孩子。 那人一见到沈荒尖叫了一声,不停的找地方躲藏。 她一下子钻进桌子下面,哆哆嗦嗦的念叨着。 沈荒仔细听,她说的是“有鬼”“吃人”“别吃我”“爹娘”一类的字眼。 她双目无神,捂着耳朵,念叨着崩溃的大哭着。 沈荒慢慢靠近她,把仙力化在手上,流露出来之后全都萦绕在她身边,安抚着她。 仙力安抚起了作用,她哭的小声了,怯生生的看向沈荒。 沈荒蹲在她面前,翻手覆手间变出来了一朵漂亮的花,送到她面前。 小姑娘吸吸鼻子,眼睛亮了亮,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拿过了花。 她还是不出来,玩着沈荒刚刚变出来的那朵花,沈荒并不催促她出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直接在桌子底下睡了。 沈荒给她打了脉,揭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发现她这个症状不是吓得,而是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两魄。 照这个村子出事的时间来看,她丢的魂魄怕是找不回来,估计这辈子都得是这副痴傻疯癫的模样了。 更让沈荒头疼的是该如何安置她,把她一个人留下,那就是让她自生自灭的。 沈荒仔细想了想,决定带着她去找参宿。 “哟,稀客呀。”参宿好找,她是长生殿的人,不参与任何一方的事,没什么事做,要么在安乐楼,要么在人间。 此时,沈荒就在安乐楼里找到了她。 “还带着个小女孩。” 沈荒把抱在怀里的女孩暂且放下。 参宿走过去看了一眼:“这姑娘魂魄不全啊。” 沈荒先给她见礼:“她是我从大河村带回来的,大河村除了她还有两个恶鬼无一幸免,她这般模样,若是丢在村子里肯定活不了,所以我来请你给她寻个去处。” “我想想啊。”参宿扇着扇子,心里有了个想头:“按理说人间也有收留孤儿的济善堂之类的地方,可我看这小姑娘的模样,去了只怕会挨坏心人欺负。” “若是你放心,我倒是还有人品信得过的朋友那里可以送去。” 参宿委婉的说:“人品好得不得了,就是不是人。” 不是人,还是她的朋友,那八成是妖。 “无妨,她能待着就好。” 那地方是一处绣坊,坊主是个蜘蛛精,一见参宿来了,立面迎上去,两人“姐姐”“妹妹”来来回回,好不亲热。 “就这点小事,还需要参姐姐你开口求,就我这人品,你把人放在这里,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丫头在我这里虽然做不了绣娘,但也能打打杂,吃饱穿暖是肯定的,受欺负也不会有,你放心好了。”蜘蛛精拍着胸脯狠狠保证。 “你的人品我肯定是信的过的。” 两人一来一往的寒暄了起来,不过几句,参宿就要留下来用个便饭,沈荒还有事,先行告辞去了。 “……大河村除了两只恶鬼并一个孩子,并无其余人生还,那个孩子已经妥当安置好了。” “那个孩子还魂魄不全,若是丢了消散,也该有些痕迹,可我半点都没有寻到。”沈荒回来向颜良汇报情况。 “哦,对了,我还没来得及探查两只恶鬼的记忆。” “不用查了。”舒玄瑛大步走进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舒玄瑛身上还带着血腥,她扶着刀单膝跪下:“臣禀西南以佘利为首的鬼王连同一干部曲,生吃活人,吞噬鬼魂,罪大恶极,臣请血洗屠杀殆尽!” “准了。” “还有,臣最近揪出来一群准备反我的,能不能顺便解决了。” “准。” “青卫跟你,阿元也去。”沈荒行礼应“是”。 佘利一行鬼王,舒玄瑛对上哪一个都不怕,还能一个挑好几个,难缠的是他们麾下群魔乱舞的小鬼,还有就是西南内部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为此颜良还多拨了两成的阴兵给她。 青卫金乌主火,正好克鬼。 沈荒使剑就够强悍的了,颜良让她去八成也是想让她露了脸,历练历练。 沈荒不带兵,自己一路,就是奔着偷袭去的。 佘利带着他的小鬼和此处的阴兵厮杀着,佘利还时不时的抓起身边的小鬼生嚼。 舒玄瑛和青卫被拦在了后面,现在这队阴兵明显不及佘利。 沈荒在等,藏在暗处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她提着褪寒剑,一边握上缠在腰间的软剑。 就是现在! 她冲上去,一剑砍上佘利的胳膊,然后抽出软剑,两把一起朝他砍过去。 佘利的反应快极了,马上举起大刀格挡,但还是被沈荒的力道震的胳膊发麻。 “哪里来的小鬼!” 沈荒的剑上附着着十足的仙力,她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一下接一下,让人毫无喘息的时间。 不光如此,她还不断的用神识威压逼近佘利,佘利不光要应对她的招式,还要应对他的神识攻击。 “我来杀你。”沈荒眼里满是战意,看得佘利心中凭空生出一股畏意来。 西南有怀王开始,就有这些鬼王,只不过这些年来佘利不断试探颜良的底线,一点点嚣张而已。 他修行多年,比沈荒多了些经验,挑了个空子就一把掐住了沈荒的脖子提起来。 “我知道了,你是那个新少君。”佘利掐着她脖子的手一寸寸的收紧。 沈荒袖子一抖捏了个法诀,抬手就往佘利的脖颈上扎,也是巧了,她扎了个正着。 佘利命门吃痛,一下子甩开了沈荒,沈荒召回自己的剑,等着佘利的胳膊借力,直接把剑插入了他的脖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剑斩下! 他到死都没闭上眼睛,不明白一个小丫头怎么就杀了自己,佘利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佘利一死,周围的小鬼越发猖狂,没了顾忌的与阴兵拼命。 褪寒剑名字虽有祛寒之意,但实则生寒。 沈荒高举褪寒剑,连同剑气一同劈下之时,刹那间就是冰霜千里,冻住了大半小鬼,沈荒又是一道剑气劈过去,被冻住的小鬼,直接连同结出来的冰一起炸开! 第140章 围剿 “你快闪开!” 青卫化作原型金乌,金色的大鸟带着火焰和刺眼的光乘风而来。 沈荒收起剑,聚起冰霜保护自己。 金乌声啸,俯冲时带来的火焰烧的一干小鬼尖叫打滚化为灰烬。 “快走,佘利死了,剩下的几个不知道跟西南治下的那几家子做了什么交易,一窝蜂的围去了怀王府。” 青卫又变成原型,跟提小崽子一样,刁起来她甩在自己背上。 “你能慢点吗!”沈荒被砸的眼冒金星,她其实可以自己施法过去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青卫耳边风呼呼的。 好在青卫飞得够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怀王府外,小鬼和阴兵打的不可开交,青卫和沈荒无处管这个,一路杀进了王府。 青卫把手里的刀化作弯弓,金羽箭发射出去带着破风的声音,一箭一个,准头十足。 沈荒简单粗暴的很,褪寒剑配软剑,两把剑一起抡。看得青卫感觉自己的弓箭都不趁手了,收了弓,只拿着金羽箭,全做双剑使。 他们赶到的时候,舒玄瑛早就杀红了眼,活脱脱的一个血人模样。她身边的鬼将亲信得力,跟她一边御敌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这几个鬼王都是后来的,明显没有佘利难缠。 沈荒如法炮制,借着褪寒剑的冰霜一往无前。 “来的挺及时的嘛!”杀到最后,九个鬼王就剩俩,看着形势不好,脱身就逃,舒玄瑛懒得管,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怀王府的大殿紧闭大门,重兵把守团团围住,见了舒玄瑛前来,一干鬼将单膝行礼。 “开门。”舒玄瑛顺手抹了一把刚刚溅在她脖子上的血迹。 “诸位久等啊,本王来迟了。”里面的一干人听见舒玄瑛的声音后,明显的打起了哆嗦。 就在这个大殿里,舒玄瑛把当年阻挠她做登位的那群人杀了个遍,如今这群人里还有当年亲眼见过的呢。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反水一次可以,两次估计就不行了,其中一些人想到这个抖的越发厉害。 “这让本王不由得怀念起当年来,好多血,染在这大殿之上,别提有多好看了。” 舒玄瑛拖着自己的刀,穿过人群从正中走过。 比起当年,舒玄瑛抽条长高,一身杀伐果断的戾气压也压不下去,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震慑人心。 “……你那个时候小,不知道,她当时是杀上位的,这里面还有人见过呢……”青卫和沈荒退在一边,悄悄的咬耳朵。 “宁氏子?” 高处还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他强撑着站在舒玄瑛面前,实则都快要抖成筛子了。 舒玄瑛仔细的看,却看不出跟她兄长有一丝的相似。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少年如同惊弓之鸟,连着往后退时又不小心踩到了衣摆,跌坐了在地上。 “想要找人坐我的王位也不挑个好点的,什么东西。” 舒玄瑛轻蔑一笑,绕过他坐上最高处。 “不过,与你们做个傀儡,也是只够了的。” “你……你根本就不是宁氏子……你鸠占鹊巢……如今正主在此……还不速速让位……”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还磕巴,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天生的。 “这人真勇敢啊。”青卫是真心的夸他。 “好忠心啊。”舒玄瑛一边鼓掌一边走下来:“虽然说你是个无畏的忠臣,我很高兴,但你还是要死。” 舒玄瑛快刀斩乱麻,一刀滑过他的脖颈,他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的倒下。 “还有谁,觉得本王应该现在让位。”舒玄瑛拿起自己的佩刀在眼睛看。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刚刚倒下的年轻也没人敢管,不过几个呼吸就没了生机,直接就灰飞烟灭死透了。 “这个位子,是我自己拼杀得来的,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随意的拱手让人。” “也别拿我兄长嫂嫂压我,你们不如猜一猜,宁氏子和我与我兄长嫂嫂哪个更重要一点。” 当然是舒玄瑛,她自在先怀王身边扶养开始,那就是比照着历代世子世女养的,宁家本就凋零,先宁王手段又厉害,没有一人敢反对。 舒玄瑛转身看向那边的那个宁氏子,他对上舒玄瑛的目光,连忙摸到身边的利器对着舒玄瑛。 她感觉有点好玩,走近宁氏子身边。 “嚯。”舒玄瑛玩一样的把刀往前一刺,他手上的利器直接被下掉了,哭着连连后退。 他来时知道自己要成为新宁王,也是满腔热血,可他被关进这里之前,亲眼看见舒玄瑛杀人的狠状,加上外界传闻,现在真是怕死舒玄瑛了。 “废物。”舒玄瑛轻飘飘的撂下两个字。 “此人包藏祸心,切不可因为他是宁氏子而饶恕,君上不如直接杀了他。” 这次说话的是个姑娘,她声音朗朗毫无畏惧,眼睛发亮,见舒玄瑛看过来,眼里的光芒热切更盛。 这种光芒,叫做野心。 “哦。”舒玄瑛擦了一下手,托起她的下巴:“你怎么会那么想?” “臣以为,他想吃果子,不自己种,反倒是打上别人已经熟透了的果子,实在是令人不耻。” 她其实心里也没个底,咬咬牙继续说:“君上在这个位子呕心沥血,怎可便宜了别人。” “叫什么名字?” “我叫瑜衡。” 舒玄瑛松开她的下巴:“真是个好名字。”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了您。”瑜衡俯身行礼以示臣服:“我铤而走险,来见君上。” “若是今天的阶下囚是我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君上今日若是败与此,那就不是我要寻的良木。” 这个胆子也挺大的,把墙头草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舒玄瑛闻言开怀大笑:“你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喜欢你,愿意留下吗?” “当然愿意。” 舒玄瑛朝她伸出手,瑜衡把自己的手搭上,顺势而起。 “其余,一个不留。”舒玄瑛收了笑,冷言下令。 “诸位若是见到先王,记得替我问好啊。”舒玄瑛挑眉一笑,看着恶劣极了。 外面的鬼将得令,进来杀人。 不出一会儿,反抗之声不绝于耳,哀嚎遍地,舒玄瑛跟没事人一样。 第141章 游历 “你去找笃姬,她会安排好你。”舒玄瑛吩咐瑜衡道。 “是。” “我们走吧。”舒玄瑛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青卫他们两个。 只不过还不如不换呢,一身血,显得她的笑容阴恻恻的。 “擦擦吧。”沈荒拿出来一方干净的帕子给她。 “谢谢你啊,小乖乖。”舒玄瑛顺手掐了一把她的脸,但又感觉不太对:“不要在意,你小时候我都那么叫,顺嘴了。” 青卫撇撇嘴,沈荒这般大了,这个称呼确实有点怪。 “无碍。”沈荒把自己的脸从她手里解救出来。 三人同行去颜良那里述职,舒玄瑛和青卫还要去把逃走的那两个鬼王捉回来,沈荒禀告颜良,拜别过林椿生一干人后。去往人间游历。 沈荒来人间时,正值春雨连绵,她在买伞的摊子边驻足了好一会儿,想找一把画桃花的伞,店家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只找到了一把画着红梅的伞。 不知道为何,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撑一把画桃花的伞。 即是春雨来时,那就是耕种的好时节,沈荒化作人间女修的模样,撑着伞走过田垄低头。 农夫农妇正忙着耕种,驱使着耕牛翻地,更有小童跟在他们后面撒种子,路上还有赶着驴车来回的村民,他们脸上无不洋溢的喜悦。 沈荒长的好看,穿着也在黄土地的衬托下格外大眼,路上好多小孩都探头探脑的看她。 她对着几个小孩招手,几个孩子马上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沈荒一人给了一颗糖,小孩子们欢天喜地的,一口一个“姐姐”。 风调雨顺,今年肯定又是一个好年。 这次沈荒在人间待了一整年,从春雨到大雪。 她看过人间的农人耕种,看过夏日码头上来回卸货的帮工,看过秋收,看过冬日手冻的皲裂的孩子。 寻常见过,纸醉金迷也见过不少。 富家子弟豪掷千金,诗会才子风流,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宫大内一墙之隔却是与之相反的冻死骨。 比着沈荒,齐宣去过北边的麦田,乘着小舟下江南,西北多风沙,再往北去,他还特别巧的看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和满天星子。 齐宣在北时沈荒在南,沈荒高山观日,他泛舟游湖。他去深山老林修行时,沈荒尽情纵马。 一场热闹过后,沈荒回了玉溪山,她看得太多了,要歇一歇。 “君上,阿元的信来了,她说是游历许久,感悟两朵,要在玉溪山留一段时间呢。”青卫拖着一只微微振翅的纸鹤进来了。 “那挺好的。”颜良正看棋谱,一个人摆弄棋子。 青卫放飞纸鹤:“她现在得空了,您也不想她多在您身边待些日子,陪陪您啊。” “正是她现在能出去了,才更应该出去看看,元元虽不在我身边,我知道她安好就放心了,何必整日守着我,我又不是动不了,要人伺候。” “也对,还有我陪着您呢。”青卫划拉他棋盘上的旗子,颜良一巴掌给他拍开。 “你还陪着我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不惹事我可就烧高香了,孟婆都来找我告两回状了,一回告你缉拿罪犯时撞翻了她的摊子,这一次又告你差点放走了没喝孟婆汤的鬼魂。” 颜良说上头了,一把掐住青卫的耳朵:“你这两天哪里都别去了,去孟婆那里帮她看摊子,看完把我罚你抄的书抄完,少抄一页,你就给我从头翻倍抄。” “哎呦,疼死了!”青卫疼得呲牙咧嘴,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的耳朵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去孟婆那里帮忙可以,书就不要抄了呗,我一看见就晕,再说那么多,我还没抄完呢,手先废了。” “你还跟我讨价还价,要是不愿意抄书,那你去北境凿个一百年的冰好了。” 青卫立马就蔫了:“那我还是抄书吧。” 沈荒在玉溪山说是休息,却睡了一个很长的觉,这一觉她睡足了两百多年。 因为时间有些长了,颜良嘴上说着任她去,可还是忍不住的一趟趟的跑过来看她。 青卫先前惹了事情,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 颜良对这些个日子颇为满意,青卫不上蹿下跳,舒玄瑛不发疯,参宿也没招惹来上门找她负责的小男孩。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平静的颜良还有些怀念以前鸡飞狗跳的日子。 沈荒醒的时候,是一个秋天,云溪山的草地上还生出好多野花,满山遍野煞是好看。 她喜欢晒太阳,要么搬来摇椅躺在廊下,要么直接躺在后院水潭边的草地上。 秋天的太阳晒得人身上很舒服,她窝在摇椅上睡,侧躺着,手半握成拳。 光照着沈荒,反倒显得她在发光,就像是美玉一样,散发着幽幽莹润的光。 “喵呜……喵……”沈荒慢慢睁开眼,面前蹲了一只小白猫。 那小白猫生了一双鸳鸯眼,看着沈荒也不害怕,跳上摇椅靠近她,亲昵的舔了舔沈荒的侧脸。 沈荒第一次接触这种软软的小动物,这小猫也黏人,拎着沈荒要抱抱摸摸。 她新奇的很,抱着小猫玩了好一会儿,小猫走的时候,沈荒还特意给它喂了几条前几日她垂钓弄来的小鱼。 小猫前脚刚走,纸鹤就落在了沈荒站着的窗边。 她轻轻一点纸鹤,纸鹤流转出几缕光,画出“速归”两字,沈荒又一点纸鹤,这两字才又消失不见。 第142章 欲杀 “出什么事了?”沈荒回去时海潮就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少君不用急,没什么大事。”海潮拿出来一个卷轴:“眼下有一点事找不到合适的人办,只好求到少君这里来了。” 沈荒接过卷轴,打开一看,是一串一串的人名:“这是要我做什么?” “挺好办的,都杀了。”沈荒有些惊讶,那么多人,阳寿还未尽呢,怎么要就要都杀了。 海潮看出来她的疑惑,耐心的解惑:“这里一共是十七人,这十七人共犯人命二百六十五条。” “起因是因为一个做工的绣坊,这些人哄骗一些人家把年纪尚小的女童说是送进来学手艺做工,月月绣品归绣坊,工钱取七分给家里。” “这样既能学手艺还能拿工钱的地方,普通人家自然动心,可这些孩子在做过一年半载的工之后,都会以各种名义失踪死亡。” “一次两次的就有人觉得不对,向官府告了他们,可惜他们背靠大树,官府也不敢多管,加上他们还给了钱,换个地方继续这般,每次也都不了了之。” “这些女孩表面上说是死了,其实是被带到了京城,被这些人养着,或是送人或是留用,还有命格顶好的,就被换了命,而且这些女孩大都死的惨烈……” “一共五年,二百多条人命。”沈荒声音里都带着冷。 “此事影响重大,一干无辜女子怨气重大,况且此事恶劣,若是不严惩,只怕此风气会更盛。” “君上把这件事的始末都甩到九重天了,量他们也不敢说我们扰乱命格这等狗屁话。” “所以少君不用顾忌,等他们死后,拘魂使自会前去收押。” “他们怎么死的都可以吗?” “怎么死都可以,任何死法都可,包括参与者,有些可杀,不可杀的,只要不死,随便少君惩治。” “还有一点,少君切不可伤及无辜,尽量不要制造骚动,至于少君杀的那些人,可以不用多管,自有人扫尾。” “好。” 仙人下凡,不可随意使用法力,更不能随意伤人。 凡间虽然有修道之人,可摸到此门的寥寥无几,大多是一些家族,这些人也是蜗居深山老林,修炼一脉只传承自家。 当然他们也不是从不出世,也会时刻关注外面的消息,斩妖除魔,驱鬼驱魔也会帮着做一些。 除了这些以家族为传承以外的,就是一些道场,各色道场里,也不乏一些有真本事的,只不过是少而已。 沈荒接了卷轴,直奔京城那处。 金碧辉煌的酒楼,来去的人也都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内里确是遮盖不住的腐败恶心。 生杀一了百了太便宜他们了,沈荒拿着卷轴瞧瞧自己的手心,心下有了计量。 当天夜里,卷轴上的人和间接参与过此事的人,都做了噩梦,他们害死的全都在梦里,一旦睡下哪怕是吩咐人叫都叫不醒,屋里贴满了符纸也不管用。 沈荒再次放出魂傀,施了点法术,只让这些人看见,吓得他们找道士的找道士,找和尚找和尚。 而后,沈荒把这些都收了。 过了小半个月,一人送了一封信,信上也只有一句话: “死期将至,我来杀你。” 这封信加上前些日子这些人身边冒出来的事,那可是够吓人的了。 沈荒就是拿捏这些人的心理,信送出去,她又等了半月,就看着这些人因为这封信而恐慌。 就在今天,这家酒楼,谢绝外客,举办了一场异常豪华的私宴。 齐宣随季家人前来赴宴,酒楼的几个主人,走了门路花了大价钱找了一干道士来驱鬼,说是梦魇醒不过来,就在眼前闹鬼别人都看不见,还收到了恐吓信,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特意请人来看看。 有几个他相熟的季家人在外游历,正好碰上,加上给的实在多,他们也就随大流来了。 金樽玉盏,玉盘珍馐,没什么新意,只是一边还有个劝酒的姑娘,这姑娘不对,齐宣有意避开时,正好看见了她胳膊上没遮住的淤青。 齐宣端着酒杯,大眼从宴席上看过去,不止这个姑娘,一边陪酒的姑娘几乎都是强颜欢笑。 还有,这里好几个人身上都泛着浓厚的死气,这种程度只能说是离死不远了。 身泛黑气,小鬼环绕,人命官司一看就没少背,一下子死那么多,肯定是冥府的手笔。 “这事你们管不了,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多管。”齐宣拉过拘谨的季家人,沉声吩咐。 几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齐宣经常来玩季家,也算是他们的长辈,长辈开口他们自然也就点头应下,反正齐宣又不会害他们。 宴会到达高潮,一众舞姬鱼贯而入上来献舞。 还是没什么意思,倒是几个要死的那几个,此刻丑态毕露。 齐宣有点反胃,劝退了姑娘之后,自斟自饮。 这一舞毕,舞姬退下之时,取开了遮挡的帷幕,又有人抬上来一面打鼓,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姑娘上来了。 那姑娘身着红衣,拖地的裙摆却染了白色,两袖宽大,腰间勒着一截姜黄色的带子,面上蒙着红纱。 她踏上鼓面,在红色的纱幔后面踏鼓起舞,双袖甩开,迈步甩袖旋转之时,她的裙裾如花绽放。 突然又响起来几声清脆的击打声,齐宣也在这时抬头。 那鼓声越发激烈,击打声倒是不紧不慢。 那姑娘甩袖旋转,从腰间抽出来剑来,脚下踩着鼓声开始做剑舞。 一招一式,收放自如,行云流水,实在是上佳。 “好!”主位上的东家带头鼓掌,他长的不错,此时身体前倾,一派激动的神色。 她披散着头发,只用发带梳拢起来,齐宣隐约能看见她两边的长鬓,一时间有些愣。 “美人快快上前来!” 齐宣正愣时,鼓声停了,东家叫她上前。 她收起剑,捧着一步步上前。 第143章 虐杀 突然,横生变故。 舞剑的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剑插进了他的下体,只听到一声哀嚎,东家身上结了一层冰霜,他的眼珠子还在动,还活着! 下面的人乱做一团,逃跑尖叫的比比皆是,他们看着沈荒的动作想起来那封信,一时间竟没有人上去擒拿她。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大呼小叫的让家丁侍卫和一众道士上前去捉住他。 沈荒冷眼看着他们,脚尖一点,以她为中心蔓延出一地冰霜,逼的众人不敢上前。 她扔下剑,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擦完嫌恶的扔到了一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死了。”季成宪趁乱上前探了探东家的鼻息。 他大睁着眼睛,身上还在结冰,下体流血,可以说死的挺痛苦的。 “我说了,今天的事,你们管不了,也不能管,快走,回客栈待着。” 季成宪看见齐宣要走连忙问:“那您呢?” “我有事。”齐宣捡起地上的发带,着急忙慌的追了出去。 “这位仙友,你的东西掉了。”齐宣在拐角处截住了沈荒,把东西递到她面前,此时她正提着裙子奔跑。 沈荒没有隐身遁走,而是有意的现身让他们看见,她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还显了神通,如今还不走,对他们来说那真是吓死人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两两相望,沈荒红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足够了,足够齐宣认出来她。 “你……” 齐宣感觉她的眼神不对,刚想说些什么,沈荒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迎面就是一掌,他本能的侧身一躲。 沈荒无意与他缠斗,想要赶紧脱身。谁料眼前的人功夫不错,有些奇怪的是他从不还手,只是见招拆招的防守。 “哎……”沈荒抽身要走,齐宣抬手格挡,却不小心勾住了她脑后的系带,正好扯开了她的面纱。 沈荒只回头看了他一眼,无暇顾及他脸上的惊愕,散心为烟,去了别处。 “沈荒……”她飘在半空,还没走远之时,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只不过十分微弱,她只当自己听错了。 齐宣捡起面纱,如梦初醒。 看这样子,沈荒今日就是来杀人的,他能看见那些人身上的死气,这时挨个找过去,说不定还能遇到沈荒。 沈荒一晚上忙着杀人,齐宣忙着找她。 本来齐宣可以在一处一直蹲守沈荒的,但他也关心则乱,一去见人已经死了,那就是沈荒来过了,他也着急的去找沈荒。 就这样,完美的错过。 第二天,京兆尹都要忙疯了。 死了那么多人,死法个个不相同,被绑着大石头沉进水塘淹死的;勒死之后挂房梁上的;被灌水银毒死的;鞭打致死的;猛兽啃咬致死的;还有被活生生剥去了脸皮的…… 除了各不相同的死法,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恐吓。 最严重的就是当今的二皇子,他竟死于马上风,还是一个男人,这男人还是城中有名有脸的富商! 当然也是沈荒做的,二皇子就是这波人背后最大的势力,就是因为有他的庇护,这群人才如此嚣张。 他才恶心呢,喜欢玩虐男童,这个富商更是,明知道二皇子喜欢虐待人,还给他送了一波又一波的男童。 如此这般,让他们俩在一起好了,省的连累了别人。 还有偷了别人命格的那些人,风生水起的活着,本来好命的人却被一张草席裹着丢在乱葬岗。 人想追求更好的没错,但这要以别人的命做代价,那就是大错。 所以沈荒一不做二不休,连同这些人一起惩罚,她如此动作,天道自然察觉,都没用她动手,天道就自己劈碎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天道总是对她格外的宽容,比如现在,它还会降下光辉,抹去沈荒脸上的伤口。 “谢谢。”沈荒对上天拱了拱手。 这边天道异动,齐宣意识到可能是沈荒,立马就追了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唉……”齐宣兀自徘徊,慢慢把捡来的面纱收好,发带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沈荒人还是那个人,但她定是出了事,看上去半分不认得他。 齐宣想,见不到也没关系平安顺遂就好。 只是他见沈荒清瘦的很,不晓得是不是生过病了。 沈荒劳心劳力快一月多,回去交割完,倒头就睡。 “咦,你怎么累成这样?” 青卫进来时,沈荒半点没了平时睡觉时的拘谨,仰面朝天支着腿,从小腿往下还都露着,青卫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她杀人不光费力,还要费脑子给每一个人想个死法,能不累吗。 沈荒翻身,继续睡。 “说真的,还是你厉害,这人心把握的,牛死了!”青卫真心夸她,沈荒无力的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又挥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 他也是闲的,各处乱窜,眼看沈荒没空搭理自己,也就走了。 沈荒一觉醒来也不知是何时,翻身起来坐着,她太阳穴有些疼,手掌按着不住的揉着。 闭眼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齐宣的脸。 沈荒不明白,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却记得那人的样貌记的异常清楚。 她有些烦躁,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来一颗大珠,握在手里。 床头的暗格里都是她的东西,虽然不记得,但也很熟悉。 尤其是这颗珠子,沈荒喜欢的紧,她看齐宣第一眼的感觉,就像看这颗珠子的感觉,顺眼的很。 “认识吗……”她想不起来。 应该是认识的,齐宣那个惊愕的眼神做不得假。 沈荒想起来他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惊愕还有些别的,只是沈荒看不懂那是什么。 第144章 会友 “紫微宫上檀,见过少君。” 沈荒正自己下棋时,上檀就自己来了。 “坐。”沈荒落下一子:“师出同门,不必生分。” 沈荒现在是少君,颜良依旧把林椿生指给她做了老师。 上檀虽是紫微星,却也拜林椿生为师,他们自然算是师出同门。 “是。”上檀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来的黑子。 “老师可好?”沈荒游刃有余的应对上檀落子。 “老师一切都好,今日和师公去了南疆会友,特遣我来看望少君。” “哦。”沈荒拿着棋子敲敲棋盘:“棋艺不错。” “谬赞。”上檀谦虚应下。 “沈荒,我来看你了!”青卫抱着一捧红艳艳的梅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上檀静坐在一边,最先看到了不是梅花,而是一个比梅花更夺人眼球的笑。 “你这里有人啊?”青卫把花放下,才看见上檀。 “我殿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上檀识趣的辞别。 “下次再来。”沈荒象征的客套一下。 “这小白脸谁啊?”青卫马上占了上檀刚刚坐过的位置。 “……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青卫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沈荒没听清。 青卫吓得一激灵:“没说什么,我还是问他是谁来着。” “紫微星上檀。”沈荒拿来一个花瓶把花插上:“算你半个上司。” 紫微星统领星宿,青卫是日耀,确实算是他上司,可惜他现在可管不到青卫。青卫司管太阳升落,这却是逃不了的。 青卫撇撇嘴:“他现在又不是。” “抬头不见低头见,尊重些。” “哦。” 沈荒修剪插好梅花:“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说这个啊,月老殿那些一直不开的红梅这些日子突然就开了,我弄来了一大把,就给君上和你,还有海潮阿姊都送了一些。” “挺好看的。”沈荒分了两个花瓶装,一个放卧房,另一个放在外间的花几上摆着。 “你怎么又要走,又去江南,江南那一带那么好玩吗?” “随大流下江南去看荷花而已,说到底我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俗人罢了。” “你这叫雅俗共赏,挺好的。” 瑜衡进来,打断了二人闲话。 “见过少君,见过星君,我家君上给了我令牌,差我前来请两位过去。” “这就来。” “最近还好?”瑜衡给沈荒的印象挺深的,有野心在她看来并不是坏事。 “托我们君上的福,很好。” 舒玄瑛忙,瑜衡也不闲着,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手握大权,更可贵的是能把握自己的命,不被人欺压。 瑜衡本来就不甘心被人压着,如今铤而走险借着这个机会,也算是扶摇直上,打了个翻身仗。 “君上就在里面,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要忙。”瑜衡行了个礼,从一边退下。 “哟,来的挺快的。”舒玄瑛捏着一把香,还没点呢。 “你不肖的妹子来看你了,上次聊天我把你的旧臣杀了七成,这次都没了,正好都去陪你。”舒玄瑛说着还顺手就点上了香,随意的就插上了。 沈荒:“……”⊙w⊙ 青卫:“……”(?◇?) “你管去吧,我也管不了,啧……” 舒玄瑛觉得不对:“你也不管了,本来都不是人,还在地府死的,那不得死的透透的。” 这话不假,灰飞烟灭,死的不能在死了。 “那个……打牌吗?” 沈荒平静的声线此时有点不可思议:“你找我们来就为了这点事。” “人不够。”三个人可凑不出一圈来。 “这个好办。” 舒玄瑛摇来了海潮,海潮连着坐庄三把,把把大满贯。 “你这把扇子怎么那么骚包,谁送的?”舒玄瑛指的是海潮最近老是拿的孔雀翎的扇子。 “参宿送的。”海潮拿起来扇了一下。 “这毛那么鲜亮,她莫不是又去拔了那只孔雀的毛。” 沈荒捏着毛的手一顿:“我也有一把,也是参宿送的。” 舒玄瑛乐了:“巧了不是,我也有,她也送我了。” “你别说,她还真有可能是拔的人家的毛,前些日子不是有只孔雀追着她不放吗,结果那只孔雀两条腿非的劈成四条。” “也不知道参宿发现了没有,反正好些日子没见到那只孔雀了。” “你还别说,这毛跟它的还挺像的。”舒玄瑛不住的幸灾乐祸。 “走了。”又打了一圈牌,沈荒才下了桌子。 “哎,别走啊。” 沈荒转身就走,舒玄瑛叫都叫不住。 “算了,让她去吧,我们去找君上打两圈啊。”海潮看出来沈荒有些异样。 沈荒回了青玉宫,找到冷潭一头扎了进去。 她在冷水里甩开外衣,散开头发,一直往下沉。 “呼……”泡了大半天,沈荒感觉自己好受点了,神志也清晰了,艰难的爬上了岸,仰面躺着一动不动。 只要她醒着,这种情况总会出现一两次,不算多难受,但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沈荒爬起来,拖着一身湿回去。 她窝在寝宫里,自己挨了过去,青卫知道她这个情况,连着好几天都安静的没来打扰她。 “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沈荒看青卫和上檀一起来,直觉告诉她,有点不对劲。 “遇上就一起来了呗。”青卫捡起来一个核桃捏着吃,上檀却拿起了一边的夹子,默默的夹核桃,夹好了就放在一边,青卫自然的说了声“谢谢”,拿起来就吃。 沈荒看得眼皮子一跳,感觉很不对,看上檀也有些不顺眼起来。 上檀感觉到了沈荒不甚友好的目光,温和且无辜的抬头回看她。 她瞥开视线,眼皮子又是狠狠的一跳。 第145章 恋恋 沈荒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青卫和上檀是怎么回事,就急匆匆的乘舟下了江南。 江南好风景,又是一年荷花开,那真真是接天的荷叶。 这时的江南多鲜花瓜果,这些不止是用来好吃好看的,也可以送人,诉说自己的喜欢。 沈荒找了家茶楼,挑了个靠窗临街的好位子,吃茶看景。 她正倚窗神游,往下一看,却看到了一个熟也不熟的人。 齐宣在街上买了一大把莲蓬,一边剥一边吃,偶尔还会有姑娘给他送瓜果,他礼貌拒绝,然后送人家一只莲蓬。 送人的加上自己吃的,一把莲蓬很快就没了。 齐宣在流水处洗净手,还未起身就敏锐的感受一股目光。 他并未直接转身,而是洗完手,等他想要起身在看时,那股目光却又没了。 有点奇怪,齐宣并未放在心上,转身也上了茶楼。 他前脚进来,沈荒正好后脚离开。沈荒挑起帷帽回头看了一眼,齐宣也往这里看。 她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齐宣却只能看见她一个。 这个角度,齐宣还能看见她簪在发髻上的那朵殷红的红绢山茶花。 沈荒放下帷帽,轻飘飘的遁入人群,齐宣从二楼跳下来,着急忙慌的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我去,她不是不记得了吗,这两个人怎么还能碰到一起?” 青卫和海潮也在,他们躲在一边看,他看到这里,激动的扯着海潮的胳膊来回摇。 海潮摇着扇子,高深莫测的说道:“正缘如此,哪能受外力影响。” “你看,她绝对是故意的,露了脸就走了,这人还不是马上就去追她去了。” 海潮笑着拿扇子敲他的头:“看破不说破啊。” “哎呀,阿姊,你这句话都说了好多次了。” 海潮笑着摇摇头:“爱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可以一眼万年,再也放不下。哪怕不记得,再看一眼,也能再抵万年。” “这种情况下,心跳会比脑子先给出答案。”海潮掩唇轻笑。 “哇……”青卫不怎么明白,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那她为什么不去见他,还要让人家故意看见。”青卫有些不解。 “对付人呢,自然是攻心为上,先手试探而已。” “走吧。”海潮拉了拉他,又打趣她道:“看见了也别往外说,小心她撕你嘴。” “每次都是,打不过还要去挑衅。”海潮乐死了。 青卫脖子一梗:“我哪里打不过她,我……我拿分明就是想让着她!”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海潮从善如流的顺着他的毛撸。 “那当然了!”青卫一脸骄傲。 且说,齐宣一路追着沈荒不知道去了哪边,只追到了在一处好多船停泊的水边。 沈荒刻意收敛了气息,齐宣自然找不到,急得团团转之时,他往水面上,看到好几只漂泊的小船。 最后的那一只,艄公在后面撑船,船头坐着人,风吹起,齐宣看见了一些白纱。 沈荒戴着帷帽的,齐宣心如擂鼓,立马运功踏水追去。 “船家,这船上的姑娘呢!” 那船家见他冷不丁的冒了出来,吓了一大跳。 “船头呢。” “没有啊。” 船家不解,往前一看确实没有:“奇了怪了,刚刚还在这里呢?” 齐宣往船头去,在甲板上看见了一些碎银,还有一朵洁白的月季花。 “叨扰了。”齐宣也放下了一块碎银,捏着花离去。 齐宣一走,那船家骤然惊出来了一身冷汗,这里离岸边挺远的,这人也不知是怎么来的,还有坐船头的那个姑娘,怎么就能一下就没了的。 此间的修道人士稀少,也不随意出山,百姓更是知之甚少,达官显贵还好一点。 这船夫猝然见到凭空出现又凭空离开的两人,那可真是吓得不轻。 两次了,一次偶遇,一次试探,足够沈荒确定他认识自己了。 沈荒不喜欢他笑,不喜欢他对别人笑。 现在看着齐宣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突然又感觉自己心里有些发涩。 齐宣笑得也好看。要是能对她一个人笑就更好了。 笑着,一直陪着她…… 沈荒猛的从思绪中抽身,有点被自己吓到了。 失魂落魄的是齐宣,落荒而逃的却是沈荒。 沈荒回了少君府,把自己在青玉宫里关了好长时间,一年半载肯定的有的。 暗地里滋生出来的阴暗,一旦形成就很难压下去,沈荒也不例外。 “最近怎么老是不见青卫?”颜良在冥界深处沉睡,沈荒去海潮那里喝茶。 颜良不在,海潮这里的公文堆的跟小山一样。反观沈荒,少君府无事,她很清闲,海潮一个人在她少君府挂职,还要往颜良那里跑,好在沈荒还能帮她一些。 “大概是去紫微宫了吧,他最近跟上檀玩的挺好的。”海潮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如释重负的合上最后一卷公文。 “他们俩关系那么好了吗?”明明刚见面的时候,青卫还叫上檀小白脸来着。 “许是志同道合了呗。” 海潮起身伸了个懒腰,接过沈荒递来的茶水道了声谢。 沈荒带着一壶酒,挑了一副趁手的弓箭,就着夜色,腾云驾雾去了紫微宫。 她喝了口酒,挽弓搭箭,往箭上附上自己的神力,一箭直穿紫微宫。 不一会儿,只穿一身中衣的青卫骂骂咧咧的走出来了。 看见是沈荒,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血,然后才是硬气。 “你疯了,我差点就被你一箭射穿了!” 沈荒又喝了口酒:“哦,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头一歪,正好看见了他身后跟着的上檀。 青卫红着脸,说不上来。 沈荒也不想听,拉着他就走,青卫不敢挣扎,上檀就在后面跟着。 三个人,这阵容,看着有点莫名的诡异。 第146章 相接 “今晚你跟我彻夜长谈,你送到这里就走吧,我的寝宫你还打算进去看看不成。”沈荒看上檀还跟着,周身的气息就更冷了。 青卫还想挣扎一下:“不是,你听我解释……” 沈荒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闭嘴。”青卫马上闭了嘴,隔着沈荒,跟上檀使眼色。 她夹在中间,太阳穴突突的跳,总感觉自己身边有什么东西,激的她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 好在,海潮来了,打破了这个僵局。 她披着外衫,头发只胡乱的梳拢成髻,一看就是歇下又起来的。 海潮进来一看,心虚的青卫,矮一截的上檀,还有拽着青卫生气的沈荒。 就这样一个局面,她在青卫和上檀身上转了一圈,有点明白了。 “紫薇君无事就走吧。”沈荒冷冷的下过逐客令,生拉硬拽的把青卫弄走了。 “紫薇君还是回吧。”上檀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海潮伸手挡了下来。 海潮挂上笑:“放心,少君不会把青卫怎么样的。” 上檀对着海潮行了个礼,说了句“失礼”,海潮回了一礼,微笑着送他离开。 “唉,年轻真好。”海潮揉揉自己不小心扭到的腰,慢慢回去了。 上檀跟沈荒虽然说是同门,但他在沈荒心里,自然是比不得自小一起长大的青卫亲厚。 所以沈荒心偏的很,青卫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檀两人能从一面之缘混到能上床,那上檀更不是好东西。 “说清楚,没事。” 沈荒扯着他按在自己床边上坐下,抬手掐着他脖子的一侧,微微用力:“不说,有事。” “说说说,我说就是了。”青卫被她这个架势吓得要死。 青卫顶着沈荒要杀人目光支支吾吾的说:“就没什么吗,就……喜欢他呗。” 他缩了缩脖子,向后躺倒闭眼装死。 “你不说他是小白脸吗?” 青卫一下做起来:“那我承认是我以貌取人了。” “那么晚了,睡吧,怪累的。”青卫再次躺倒,试图蒙混过关。 沈荒忍无可忍,上前去拉着床褥,使劲把他连铺盖一起扯了下来。 “你干嘛!” “这是我的床。”沈荒把被褥扯回来,铺上。 “你的床怎么了,是你把我留下来的,我跟你一块睡怎么了,从小到大,睡过那么多次了。” “滚。” “好嘞。”青卫脚下转了个弯,乖巧的站在一边:“那我睡哪儿?” “随便你。”沈荒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腹部。 青卫敢怒不敢言,拖出来一床被子,在地上睡。 他睡了,沈荒没睡,她睁开眼睛,冷静了半宿。 上檀随了林椿生的脾气,比起林椿生来更温吞,稳重有主意,青卫心眼子也多,配这样一个也好,主要是他喜欢,如此想来也不失为良配。 好的自然是好,不好的就是九重天不太平。 冷静下来一想,今日是她有些失控了。 晚上想是这样想的,第二天看见他们俩黏糊糊的那个劲,沈荒还是忍不住上火。 沈荒叹了口气,想着眼不见为净,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回了玉溪山。 海潮乐呵呵的接受良好,舒玄瑛只是嘴上打趣,几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捅到颜良那里去。 要是真的闹到颜良那里去,可就不是沈荒射一箭的事了。 走之前,沈荒和青卫心平气和的坐了好一会。 “青卫。”沈荒晒着太阳,青卫正要走,却被沈荒拉住了衣摆。 “你说。”青卫蹲下身来,等着她说。 “如果,我有一样特别想要的东西该怎么办?” 青卫想了一下,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来一块红珊瑚放在沈荒的手心里,红珊瑚在日光下闪着光。 “只要你想要你就能得到。”他认真的回答。 沈荒自幼就是天之骄子,喜欢的不喜欢的总有别人捧到她面前来。 青卫也不例外,跟颜良他们一样,总想着沈荒所愿皆所得,把一切好的都给她。 沈荒听了他的话,玩着手里的红珊瑚,若有所思。 跟青卫一番闲话之后,沈荒就回了玉溪山,她还是感觉烦躁,撸下手腕上的珠串捻。 羊脂玉磨出来的珠子,串成一串,入手温润。沈荒这些年足不出户,白的很,跟挽在手上的玉珠串一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沈荒捻珠子去不了烦,干脆翻出来一壶酒,去去忧。 清波镜放在一边,沈荒抱着酒壶喝了一场。 丢在暗地里的念头也再次浮上心头…… 醉生梦死间,沈荒觉得自己没意思,想都想了,不付诸实践实在是可惜了。 沈荒的酒马上就醒了,她起身褪下玉珠串,放进匣子里,换上一串檀木珠串捻。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计较一番。 计较如何让他来到这里,再也不离的陪着她。 沈荒一直都是顺从内心的人,这次也不例外。 她缜密的布置好了一切,或是指使鬼将,或是放出一些掩饰过的魂傀,给齐宣惹点小麻烦。 这些都很微小,微小到齐宣自己都没感觉到他在被引着往一个方向走。 引着齐宣来到玉溪山,差不多花了沈荒快一年的时间。 临近冬日,齐宣终于来到了这里。 那天沈荒在屋里打坐,齐宣进结界,自会有异动,只不过这个异动不太对。 沈荒感觉不对,起身朝着出事的地方走了过去。 她到时,齐宣正狼狈的从水里爬上来。 说实话,沈荒的计划里并没有让齐宣被蛇咬一口,然后摔下山崖。 “你还好吗?” 齐宣与她对望时,书回起点。 第147章 溯了 “我中幻觉了吧?”这是他看清沈荒后的第一个想法。 只是他也没清醒多久,就被沈荒施法弄晕了。 沈荒淡定的把他上衣扒下来,行云流水且简单粗暴的给齐宣清理伤口包扎。 她没做过这种活,以前受伤要么海潮给她包扎,要么就是青卫。 沈荒自己上手,手就特别重,齐宣在昏睡,都被她的动作弄的眉头紧皱,疼出来一脑门的汗。 她弄完才发现,拿帕子给齐宣擦了汗。她把自己的手贴在齐宣的肩膀处,仙力顺着他经络,来回运转,抚平疼痛。 沈荒感觉差不多了就放下了手,退了出去,静静等待,顺便搞乱了自己的阵法,以免齐宣看出来破绽。 齐宣是在晚上醒来的,沈荒坐在外间的灯下,支着头闭眼假寐。 谁能想齐宣直接摔倒扑到了她脚边,这下沈荒想装都装不下去。齐宣连连道歉,沈荒直说无碍。 齐宣看她对自己无知陌生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拼命按下自己心头再次重逢的火热,装作一副初次相遇彬彬有礼的模样。 沈荒也在装,装作怎么都不知道,装得……稍微温柔一点,反正装的也挺辛苦的。 接下来,沈荒把欲擒故纵的手段玩的十分娴熟,把齐宣哄的一愣一愣的。 沈荒冷眼观察,总感觉齐宣也不对劲,她除了能感觉到熟悉,还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齐宣也在偷看沈荒,多看一眼是一眼。 记得不记得都没关系了,她如今看着挺好的,这就好了。 齐宣的伤渐好,沈荒也在思考如何把他留下来。 有时候,闲话本子也是有用的。 比如,成个亲。 沈荒从不反感齐宣,从见第一面开始就记得,后来又想他陪着自己,成个亲也没什么。 而且,齐宣做饭好吃啊。 沈荒也是可以不吃的,可她也在人间游历过,尝过百味,是喜欢吃的,只是自己不太会做,也就不吃了。 齐宣不一样啊,他做过人,成仙之后,也不怎么喜欢辟谷,所以他在这里好多天,沈荒就好多天没有辟过谷。 沈荒放下书卷,支着下巴看在院子里帮她修剪花枝的齐宣。 长的不错,摸着也不错,会做饭,能干活,成个亲还是有点划算的。 沈荒的执行力一向都很强,心里有了计量就马上开始。 初二那天夜里,也是凑巧了,齐宣自己撞上了她的计量,沈荒趁机临时起意。 “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我吗?” “初九是个好日子,你要娶我吗?” 三个回合下来,沈荒和齐宣滚上了床。 沈荒没有指甲,手指扣在齐宣背上,只留了几道红印子。 她咬着自己手指上的关节,把喘息声全都堵了回去。 “……你咬自己的疼,咬我吧……” 齐宣拉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张在她面前让她咬。 沈荒瞥开头,小声喘着,她胸脯往上全是红潮,齐宣伸手贴在她脖子上,轻轻的摩腻。 “……快点……”很久了,沈荒有气无力的勾着齐宣的脖子,嗓子发黏。 “马上了……”齐宣扶着她的腰揉。 “……你快点吧……”沈荒眼角挂着泪,泪珠子掉在齐宣肩上,顺着往下落。 齐宣给她擦泪,摇摇晃晃的哄。 都是第一次干这事,谁也没经验。 沈荒觉得有点爽,齐宣……也还行,事后还知道给她洗干净。 接下来的日子,跟流水一样。 他们俩拜堂成亲,在山上过生辰,下山过年,去了青州府,在京城过了小半个夏天,最后去到江南。 安稳也有,刺激的也不少,不过一年,沈荒有了牵肠挂肚,学会了思念,越来越像个活人…… “嘭”的一声巨响,白光乍现张牙舞爪的卷起了这段画面,齐宣猛地起身,睁开双眼,从不属于他的记忆里抽出神来。 沈荒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花口琉璃盏已经碎成了渣子,不出意外,等她醒过来就会恢复记忆。 齐宣爬起来,贴了贴沈荒的脸,给她掖好被子,亲亲她的额头,起身快步出了门。 第148章 因果 齐宣匆匆去时,长生殿里颜良与沈胤川正对坐下棋。 齐宣撩袍跪地,行了大礼,也并未起身。 “你看我就说吧,他一定会来的。”颜良跟沈胤川说话。 “都知道了。”颜良说着却并未抬头。 齐宣点头不语,只是落泪。 “你想问什么?”沈胤川抬头看向他。 “死劫。”“无可解。” 齐宣俯身跪拜再起身:“我可以替她,一命换一命。” “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颜良放下棋子,定定的看他。 “有人死就不算,万般天谴都有我担着,我愿做生机,换我荒荒活。” 齐宣看向沈胤川:“我想让荒荒活的心便如同您的一样。” 这话确实是在戳沈胤川的心窝子,如果当初可以,沈胤川估计也会替谢昭去死。 “顺势而为,不可强求。” 齐宣心中一松:“是。” 沈荒还没醒,他不放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要回去。 他出门,迎面就撞上了偷听的青卫。 青卫摸摸后脑勺:“那个……我没听见多少。” 齐宣拍拍他的肩:“不要告诉荒荒。” 青卫迟疑的发问:“可是你……” “没有可是。”齐宣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三百年前的春,她就该是我的妻子。” “我们说好了的,下次见面,等我出了孝期就娶她。” 齐宣呼出一口气,擦了一把泪:“如果早知道她受了两次天雷,我宁愿我死掉也不愿意飞升。” 青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你不飞升,你们俩只能相守百年。你飞升,时间能跟天河一样长。” “对于阿元来说,她想和你长相厮守,这两道天雷就是她必须要受的因果。” “对于你来说,你轻松跨过那道坎成神,看似占了便宜,其实一败涂地。” “阿元为你挡了飞升天雷,承下你本该死的因果。你与她分别三百年,得了三百年的相思,而你一定会为她应下死劫。” 青卫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就是因果轮回,环环相扣,谁也占不到便宜。” 青卫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他好歹算得半个古神,亲眼见过秩序的逐渐建立,这些他也清楚的知道。 “正是如此,才没有可是,荒荒不会记得这一段,只是求你,莫要外说。”齐宣郑重的给他行了个礼。 “我晓得了。”青卫再次叹气,应了下来。 齐宣与他道过别,赶着往少君府回。 沈荒已经醒了,蒙着眼睛,在回廊那块,她对少君府并不熟悉,眼下刚刚醒,看不清还又有点懵,走的慢吞吞的。 “荒荒。”齐宣喊了她一声,跑起来往她身边奔,她听见齐宣喊她,步子也快了起来。 “慢些,不要跑,我这就过来了!” 沈荒看不见时,全靠神识感知周围,齐宣从不担心她磕碰到,只是怕她现在头脑发晕,不小心再走空了。 她倒是没心没肺的,见齐宣来到跟前,连台阶都不管了,三阶并做一阶就要往下跨。 齐宣吓得魂都要飞了,生怕她跌倒,快跑几步,一个滑跪接住了她。 “你去哪儿了?”沈荒趴在他肩上,亲昵的蹭蹭他的脖颈:“我看不到你,喊你也没人。” 齐宣抱着她,偏头贴着她的头发,抽了抽鼻子:“君上找我呢,跟我问问你怎么样了。” 沈荒摸摸他的脸,摸到一手湿,温吞吞的笑了起来:“世子爷,怎么还哭了?” 齐宣泪如雨下,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哽咽:“你……都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沈荒捏着袖子给他擦泪:“我说话可算话呢,见面就嫁你。” “是……我不好……” 沈荒抱着他的头,齐宣搂她的腰,把脸也贴在她身上,一顿好哭。 “你……怎么又不穿鞋……”齐宣哭完低头一看,沈荒还光着脚呢。 “父亲还好吗?”沈荒装听不见。 “上神很好,跟君上下棋呢。” 沈荒又笑:“难得如此心平气和。”颜良只要跟沈胤川对上,十次里有八次都要被气的冒烟。 “我不怪父亲了。”沈荒又躺了回去,摸着齐宣的脸:“他也很不容易,心如死灰。” “怎么说?”齐宣凑过去让她好摸。 “他此次封存我的记忆,也是想让我过的快活一些。我们又重逢,我过得很快活。” “我想到替你挨天雷时,心里就有些想明白了,若非不能够,父亲也会替母亲去死。” “他也不是不在意我,只是丧妻之痛,实在太痛。” “我想我要是没了,你也得寻死觅活。” 齐宣听不得这个:“没影的事别胡说八道。” 他拉着沈荒的手,让她敲床沿,床是雕花木床,敲了木头就没事。 沈荒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小声的凑在他耳边说:“我也很想母亲。” “凤凰涅盘终有时,总会有一家团圆的时候的。”齐宣捏捏她的耳垂。 “会的。”沈荒精力不济,说完就要睡。 她扯着齐宣不放手,齐宣就跟她一起躺下。 齐宣不睡,他陪着沈荒睡。 沈荒睡的断断续续的,睡醒就要摸摸齐宣还在不在,摸到了又继续睡。 如此反复了两三天,她才终于清醒了过来,眼睛也能看清楚了。 沈荒大好了,自然要在熟人处走动一番,免得他们担心。 “儿叫舅舅担心了。”沈荒像小时候那样伏在颜良膝上。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担心你也是应该的,哪里用见外,莫不是要跟舅舅生分?”颜良摸摸她的发顶。 “不是的。”沈荒在颜良面前一向乖巧的很。 海潮还是原样,沈荒照旧喊“阿姊”,她温温柔柔的就应下了。 反倒是青卫,看着拘谨了好多。 “你舌头让人剁了?”沈荒不解的问。 青卫大怒:“我没有!” 他又嗫喏道:“我……我这不是怕你不适应吗……” 沈荒浅浅的笑:“我适应的很。” 青卫打了个哆嗦,他实在见不得沈荒如此的和颜悦色,让他觉得自己犯事要死了。 第149章 旧居 “长谷殿。”齐宣把那三个字念了出来:“这是我第二次来了。”他说完,沈荒就笑了。 齐宣却笑不出,他上次来时,刚好同沈荒错过,沈荒转头就去跳了穹海。 “其实穹海里挺好玩的,改天我带你去啊。”沈荒安慰他道。 齐宣沉默捏她的耳朵:“你安慰我我很高兴,下次别这样安慰了,你要是带我去,我人没了,魂还能挂你身上。” “夸张了,我就说说。”沈荒的耳朵被他捏的有点痒,忍不住缩了一下。 长谷殿里还是老样子,沈荒在这里待的太久了,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她走了那么久,这里还是干净的,花朵树木长的好,后山的竹子也长的极好,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过来打理。 秋高气爽,石榴树结了一树的石榴,个个都有碗口大。 沈荒荡秋千,齐宣给她剥石榴吃。 这里跟玉溪山一样,在高大粗壮的梧桐树上架着秋千,秋千宽阔的很,齐宣剥完就端着瓷碗坐到她身边,端着让她吃。 “你也吃。”沈荒抓起一把往他嘴里塞。 齐宣一手拿着碗,一手托着帕子,方便她吐籽。 “挺甜的。”齐宣嚼了两下,把籽吐在帕子上。 “这还是头一茬呢,之前结的大概也摘了,不然得烂一地。”以前青卫也给她送石榴吃,沈荒那时没想过从哪里来的,现在一想,估计是他从自己这里摘的。 “看着还多,明日全都摘下来,舅舅那里送一些,海潮阿姊和青卫也给一些,老师和舒玄瑛那里倒是用不上,他们不在。” 沈荒掰着手想了一会儿:“还有父亲那里。” 齐宣小心翼翼的问:“那我送去?” “都行,我跟你一起去也行。”沈荒脸上看不出异色,反倒是挺高兴的。 “行,那就一起去。” 沈荒去他怀里摸干净的帕子擦手,顺便也给他擦了擦:“我不吃了,甜的我嗓子有些干。” “昨日海潮阿姊给的茉莉香茶,我去煮些。” “可以。”沈荒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的乾坤袖里还有一包桂花糕,你拿出来吃。” “不对啊,桂花糕我还没来得及做,你从哪里弄来的?”齐宣不解的问。 沈荒歪歪头:“不是你做的,是我买的,你不是喜欢吃桂花糕吗,本来想给你的,不凑巧碰上我病了,就一直放着。” “生辰快乐啊。”沈荒又走回来,捧着他的脸按下来,亲亲他的额头:“一把琴不够,等我翻出来更好的东西,都给你。” “生辰快乐,你给我的就够了,都是很好的东西呢。”齐宣弯腰拥着她。 他们俩在外面吃了石榴,沈荒带着齐宣进了主殿。 “这是你的神像?”齐宣仰头看着。 这尊神像跟沈荒的法相挺像的,绛衣白纱,玉冠镶红,端的一副庄严肃穆和高贵出尘的模样,眉目间带着一股悲悯。 “是。”沈荒好心情的给玉瓶插上鲜花。 “那我怎么没在人间见过供奉你的庙宇?” “我在人间没有供奉处。”沈荒捏了一枝花,掐去茎,往齐宣头上插:“庙没有,道观也没有,信徒倒是有一个。” 齐宣低头让她插:“哦,就一个,谁啊?” “你。” “我?”齐宣眨眨眼:“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很乐意的。” 沈荒看看自己给他戴的花,满意的点点头:“你在京城跟那个皇帝说自己的心上人,还说书信来往,写信的时候不光念叨我,还求了什么。” “我当时就是神,你念叨一个神,还有所求,天道自然会把你视做我的信徒,我还能看到你的祈愿。” 齐宣摸摸自己发髻上的花朵,有点意外:“这样也行,那要是有别人念叨你,那也会成你的信徒吗?” “不会,我又没有神像在别处供奉,他们也不知我名,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般,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念着并祈求。” 齐宣很高兴,围着沈荒打转:“那这样说,我是你第一个信徒喽,还是唯一一个?” “可以那么说。”沈荒这样一说,齐宣更高兴了。 “这是我母亲。”沈荒带着齐宣去看谢昭的画像。 齐宣认真的看着这位有名的殿下,她跟沈荒像也不像,沈荒像寒风中的红梅,画上的这位,更像野蛮生长的玫瑰,肆意张扬的很。 “我能叫母亲吗?” “可以。” 齐宣规规矩矩的叫了声“母亲”,一板一眼的行了礼,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好像在心里想着什么。 “怎么那么拘谨?”沈荒也喜欢捏他的耳垂。 “毛脚女婿见岳父岳母总是要小心一点的。”齐宣捧着心口,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让沈荒发笑。 晚间沈荒要看书,齐宣给她倒水洗脚,自己去藏书阁给她找书。 齐宣看沈荒的记忆时,知道她在这里经常抄书,等他进来真正看见她抄好的那一摞摞的书卷纸张时,还是有些震惊。 震惊完就是心酸,眼窝子也酸。 有一部分是单独放的,那是沈荒在受完万丈雷刑时抄的,抄了整整一百年。 这些摞起来的书卷,就是沈荒一百年的时光。 沈荒还在等着,齐宣把泪憋了回去,抽了本书就走。 齐宣回屋时,沈荒还泡着脚,就靠在一边就睡了。 他把书放在枕边,给沈荒擦干净脚,脱了她的衣服,换上寝衣,收拾好她刚刚洗漱完的残局,自己也脱衣就寝。 第150章 春情 沈荒没睡多沉,齐宣一躺下,她就靠过来了。 她把手搭在齐宣身上,往齐宣胸膛上摸了两把,然后又没有动静了。 齐宣心口起火,却也不敢乱动。 “你又不睡了?”齐宣按住沈荒的手。 “睡不着。”沈荒继续摸,捏了一把他的胸肌:“练得不错。” “谢谢夸奖。”齐宣感觉她手劲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这是什么?”齐宣按住她乱蹭的腿,往下握住她的脚踝时,摸到了一个环。 “金脚环啊。”沈荒动了动脚踝:“金精打的,不知道是谁送的,觉得有点好看我就戴着了。” “好看。”齐宣还未来得及灭烛火,看得清楚的很。 金脚环上带着一圈亮,衬的沈荒脚踝纤细。 齐宣嗓子有点干:“你是不是瘦了?” “不知道。”沈荒挣开他握着自己脚踝的手,抬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嘴角边亲了亲,翻身微微压着他。 “双修吗?”沈荒语气自如的像是问今天吃什么,齐宣的喉结上下滚了两圈。 这就好比一个小孩看见一块刚出锅,好香好甜点心放在眼前,傻子才会等点心放凉。 “好啊。”齐宣拥着她坐起来,有条不紊的解她的衣带。 沈荒跟齐宣从来不扭捏,有情人干柴烈火,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滚到一起。 “送你的。”沈荒摸向齐宣的耳朵,他耳垂上一疼,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他耳朵上坠着。 他是有耳眼的,不过没怎么戴过,乍一戴,还有些疼。 “给我戴坠子?”齐宣抬手摸了一下。 “我的坠子,分你一半。” “难为殿下,这种时候还记得我。”齐宣摸到她后颈,调开系带。 沈荒低头咬了一口他的喉结:“你叫我殿下,那你在干嘛?” “我在取悦你啊,殿下。”齐宣换了淮南的吴侬软语,调子腻人。 “知道了”沈荒听得懂,抬手抚过他刚刚戴上的坠子:“继续。” “好的殿下。”齐宣又故意把“殿下”二字咬的极重。 他说得高兴,沈荒也不惯着,不高兴就咬他脖子,不出几次,他脖子上就添了好几个明晃晃的牙印。 “又咬我……”齐宣动作重了一下,沈荒就咬他。 沈荒咬着他的肩膀磨牙,力道不重,但是痒痒。 “废话真多,夫君……”沈荒也会说吴侬软语,甜调子带着热气扑在他脖子上,齐宣骨头都酥了半边。 长谷殿的净房里是引活水配着法术造了温泉,两人闹了半宿,沈荒也不困了,下了池子泡着。 水面上飘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切好的桃子和一些酒水。 “你不跟我一起洗吗?”沈荒趴在岸边喝酒。 她坏心眼的很,话还用吴侬软语说,齐宣只觉得他自己给自己找了回罪受。 齐宣把干净的衣服收拾好,放在岸边才下了水。 “我好看吗?”沈荒不趴在岸边了,靠近齐宣扶着他的胳膊。 “好看。”齐宣低头贴贴她的脸,替她梳拢散着的湿发。 沈荒喝了酒,在水里泡热了,脸上泛着红,眉眼生春,确实是美的。 “桃子不要再吃了,你喝了酒,又洗了澡,吃多了肚子里不舒服。”沈荒闻言默默放下了刚啃了一口的桃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齐宣把沈荒赶上岸,换了新衣裳,又仔细的擦干了头发。 “天还是有些热,我也觉着有些热,开着窗户吧。”沈荒起来晃了晃齐宣的胳膊,齐宣翻身下床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齐宣把她揽过来,拉过薄被搭在她身上:“不早了,你安生睡会吧,不然明天午觉睡多了,晚上又睡不下。” 沈荒洗过澡,本来就困了,她应了一声,倒头就睡了。 齐宣看她睡的熟了,轻手轻脚的挽起来她的袖口,看到了一些若隐若现的金纹,不过很快就没了。 第二日齐宣还问了沈荒,沈荒并不意外,凤凰属飞禽,是鸟兽,身上有兽纹并不奇怪。 “先去父亲那里吧,桃子也摘一点,一并送过去。”沈荒戴着襻膊摘石榴。 “嗯,好的。”齐宣扶着梯子,拿着筐子在下面接。 这还是父女俩自上次闹了一场之后第一次见面,沈荒面上看着没什么,其实手心里都是汗。 “实在不行,我一个人进去,送完就完了?”齐宣拿出帕子,擦了擦沈荒手里的汗。 沈荒摇摇头:“走吧。” 沈胤川像是没有想到他们俩会来一样,还多看了他们两眼。 “请父亲安,儿殿里石榴熟了,还有一些桃子,吃不完,往您这里送一些。” “放着吧。”沈荒把篮子放在他手边。 沈荒不知道说什么,沈胤川不说话,父女一时相对无言。 “父亲保重,儿告退了。”沈荒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行了个礼,拉着齐宣就要退下。 “等等。”沈胤川拿出来一个锦盒:“给你的,你娘亲给的。” “多谢父亲……娘亲。”沈荒回头拿过锦盒,拉着齐宣逃也似的走了。 沈胤川等他们走了,才转过头往门口看,他从篮子里捡了个桃子,细细的揭了皮吃了起来。 沈荒出了门一声不吭,齐宣也不多说,两人带着东西走了一圈,就回了长谷殿。 “你看见了吗,他是不是有白发了?” 沈荒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落寞,齐宣愣了一下才想到她说的这个“他”是沈胤川。 “许是忧思成疾?”齐宣也说不准,但这绝对是主要原因。 “忧思成疾。”沈荒口中念着这四个字,眉眼都掉了下来。 齐宣看她这样,也没说什么,默默坐在她身边,贴着她,陪着她。 第151章 错认 这厢无事,齐宣和沈荒回了他们在江南的小院。 回去的路上,两人路过万象山。 万象山是一些妖族的聚集地,四分五裂又拉帮结派,各占各的山头,偶尔冲突,但也还能和谐相处。 齐宣问了沈荒要不要吃桃子,沈荒说吃,拿了个桃子去河边洗。 沈荒这一口桃子还没吃上,周围的场景就变了。 沈荒:“……”来的真巧啊。 她心累的叹了口气,捏了个法诀,手上系着猪精的红绳自己延开发散去找齐宣。 沈荒拍拍袖子,挑了个风景不错的方向就开始走。 不过一会儿,迎面来了几张大网朝沈荒扑来,沈荒游刃有余的闪躲开,还能抖出来袖子里的折扇扇两下。 但是沈荒失算了,她躲开最近的一张大网,身后却迎头罩上来一个笼子。 对,就是笼子,好大一个。 在沈荒被罩住之后,一群大小妖怪欢呼着跑出来。 “我们又捉住一个好看的小郎君,快快快,带回去献给大王!” 沈荒今日今日一身青衣,看着像是书生打扮,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男女。 “今天真是好运气啊,一下子捉住三个男人,大王可以好好挑个夫郎压寨了。” 听到这里,沈荒不打算反抗了,准备跟着去看看那俩倒霉蛋是怎么回事。 况且她也很想去会会这个大王,这不知道是结界还是幻境的玩意做的还挺不错的。 很快沈荒就见到了那两个倒霉蛋。 沈荒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疾又犯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跟青卫面面相觑,还有上檀。 “你们怎么在这里。”沈荒人都麻了。 青卫也很懵:“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沈荒“啪”的把扇子合上:“我路过,顺便来看看被逮住的倒霉蛋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人,还打不过一群小妖?” 青卫说起这个就一脸悲愤:“你以为我们没反抗过,你没见过,你看还有这玩意,谁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也不是捆仙绳,压制我们好一会了,也挣脱不开,一挣一个血口子。” “就算是挣脱开了,我们俩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要么一走一个死胡同,要么就一直打转。” 他把胳膊往沈荒眼前一送,沈荒看见了一圈丝线一样的东西。 沈荒拿扇子碰了碰,再看扇子,果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划痕:“是蚕丝,少说千年以上的青眼天蚕的丝。” 青卫一愣:“这地方怎么会有青眼天蚕,它就算成精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啊?” 青卫和上檀认不出蚕丝的原因有二:一是不认识蚕丝等丝线,二是青眼天蚕喜欢激起寒冷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才能成一种独特的蚕丝,名唤凌锥丝。 年份久的凌锥丝刀枪不入,普通的水火也烧不坏,柔柔的一段,却能割个带血的口子。 “你烧过吗?”沈荒收起扇子,指尖一抖,跃出一簇火苗。 “烧了,但只烧坏了一点,还剩这老些。” 千年多的凌锥丝寒性十足,青卫也不是烧不断,只是得耗些时间。 沈荒用涅盘明火烧,效果好了不少,一会儿就烧断了不少。 只还不等沈荒烧过,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就传了来: “……挑什么挑,三个又怎样,只要长的好看,那我琴晚都要了……” 不过几个呼吸,这处洞府就进来一个艳若桃李的女子,一身素衣都压不住她神采飞扬。 她进来在三人之间看了一圈,笑得合不拢嘴,满口夸赞自己奇形怪状的手下。 琴晚清了清嗓子,矜持道:“小女子掳来三位并无他意,只是想找个合心意的夫郎,不知三位可有想主动有留下的,好与小女子喜结连理啊。” 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刚刚还说都要。 沈荒打开扇子挡在面前:“我不举。”琴晚脸上明显一僵。 琴晚把目光落在青卫身上,青卫灵光一闪:“我有病。” 上檀靠近青卫:“我是断袖。” 琴晚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尤其是她最钟意的那个书生小白脸那么干脆的就说自己“不举”,后面紧接着一个有病,一个断袖。 就他们这个直接程度,就让琴晚信了大半,正常男人,谁会承认的那么顺嘴。 琴晚绷不住了,抽了她小弟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去,给我找个医师来,看……不举……看病!” 她又看了一眼沈荒,掐了一把自己的人中:“就他,我今天就要跟他拜堂!”不就是不举吗,治治也能好。 “那大王,另外两个怎么办?” 琴晚敲了一下小妖的头:“还能怎么办,有病的一对断袖,今天过了给我扔出去!” “哇,她看上你了诶,还要跟你拜堂,你不跑吗?”青卫幸灾乐祸。 “有病的断袖。”沈荒一下就戳到了青卫的肺管子,他张牙舞爪的要跟沈荒打架,上檀看准时机死命的拉住他。 “不急,等一会儿。”沈荒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估计也差不多要来了。 琴晚亲自盯着沈荒,沈荒换上那身红袍,散着头发,在琴晚眼里漂亮的跟姑娘一样。 她越看越觉得顺眼,觉得自己眼光好。 “不许动。”琴晚脖子上架了一把剑,无声无息的。 来着正是齐宣。 “怎么换这身了?”齐宣一路闯进来,妖怪没杀几个,却搞得人仰马翻。 他心里急切着,脸上也没好脸色,见了沈荒才算是好些。 “成亲啊。”沈荒笑吟吟的转了个圈。 “哇!”琴晚看看这两人,哇的一声真哭了。 齐宣吓得手一抖,看看沈荒,沈荒点头,他解开了控制琴晚的法诀。 “我就是想找个人成亲,怎么那么难,你不举……你个断袖……” “我不是断袖。” 琴晚闻言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沈荒,哭的哆哆嗦嗦的:“你是个女的……” 沈荒点头,琴晚哭的更大声了,齐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外面偷看的青卫狠狠跺跺脚,暗恨齐宣来早了,怎么不等她俩拜堂再来,那个场景指定好看。 第152章 捏酸 “别哭了,这般倾国倾城貌,哭花了岂不可惜。”沈荒走过去拿着一方帕子给琴晚擦泪。 琴晚马上就不哭了,直勾勾的看着沈荒,眼里还有一圈没掉下来的泪:“你……真好看……” “谢谢,你也好看。”沈荒把帕子放在她手里,顺便抬手替她理了一下碎发到耳后。 她三两语,琴晚马上就迷糊的找不到北了。 “你是青眼天蚕?”琴晚眼睛不眨的看着沈荒使劲点头。 “那你不在极寒之地,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找个人成亲。” “你跑到这里来找人成亲啊?”沈荒继续问。 琴晚又要哭:“我想要个小崽子,要长的好看的崽子,我住的那块,找不到好看的人,找不到好看的人,那我就生不出来漂亮的崽子。”沈荒又给她擦泪。 “那你之前虏过人来吗?” 琴晚摇头:“没有,我刚刚占了这个山头,才开始捉人呢。” “那幻境和结界是怎么回事呢?” 琴晚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两人交流了一番,沈荒终于搞清楚了。 那不是幻境也不是结界,是琴晚织出来的丝,经纬交接在附上特殊的法术,可以把人困在一方境地,沈荒和青卫连同上檀,正好踩进了陷阱里,然后就被捉住了。 “找人成亲,须得两情相悦才好,你若是强掳了人来,逼迫了人家岂不是成了怨侣。” 琴晚就这沈荒的话深思了一会儿:“可是我只是想要一个长的好看的崽子,相不相悦无所谓。” “姐姐,你长的好好看,话说回来,我真的不能跟你生吗?” 琴晚语出惊人,青卫发出一声爆笑,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好在还有上檀拉着。 沈荒叹了口气,齐宣拿着剑不知所措。 按照青眼天蚕的年纪来算,琴晚并没有多大,能占山为王也是占了修炼时间长的便宜,齐宣安慰自己琴晚年纪小,口出惊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我们生不了。”沈荒还能耐心跟她解释也是不容易。 最后琴晚不肯走,她已经是山大王了,还有一群小弟,傻子才会回那个鸟不拉屎又冷的地方去。 “我有预感,她这是要成参宿第二的节奏啊。”青卫出来不由得感慨道。 “参宿无孔不入,你小心她听见。”沈荒此话一出,青卫撇撇嘴,也不敢乱说。 “她还叫你姐姐呢,你都不知道比她小了多少,小鸟崽子。”青卫就着刚刚的事,嘲笑起了沈荒。 沈荒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上檀::“有病,断袖。” 自两人相识,沈荒长的开始,青卫跟她打嘴仗就从来没赢过。 此次自然就以青卫原地跳脚,沈荒带着齐宣扬长而去结束。 “小鸟是怎么回事啊?”沈荒没来及把衣服换回来,齐宣帮她把一把头发从红衣里拿出来。 沈荒从挽起袖口,齐宣顺势过去牵着她:“凤凰长成少说半个万年,我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多岁。” “但我出生就受了母亲一半的神力,只是年纪小,本质上却跟长成的凤凰没什么两样。” 他们走了不少时日,江南多雨潮湿,屋里好些被褥坐垫都要拿出来晾晒。 “我的衣裳呢,这身红太扎眼了。”沈荒在屋里喊齐宣。 “在这。”齐宣寻来一身新衣,拍打干净。 沈荒褪下那身红袍,只穿里衣,往后去接齐宣递过来的衣服,摸倒是摸到了,只是她拽了好几下都没拽过来。 “你又闹什么幺蛾子?”沈荒顺手放下帐子,回头搂着他的脖子。 “我没闹啊,这不是来给殿下你送衣服吗。” 沈荒靠近他轻轻嗅了几下:“你身上一股味。” “什么味?” “一股酸味。”沈荒笑了起来:“今天吃饺子吧,也不用打醋了。” “哪有!”齐宣有些羞恼。 “你也真是的,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妖计较什么,酸死了,哥哥。”沈荒难得笑了好久。 “我没计较。”齐宣看她娇笑如花,自己也跟着笑:“这就好比,我得了个珍贵的宝贝,自然要藏着掖着,只我自己看着,断不许别人觊觎分毫。” 沈荒站在床上,双手扶着他的肩,俯身朝他耳边吹了口气:“那我也是你的宝贝吗?” “你当然是我的珍宝。” 沈荒听了,变戏法似的拿出来那颗好多年前的珠子在他眼前晃悠。 “小侯爷出手就是大方,那么大一颗珠子,说送人就送人。”沈荒拿着在齐宣眼前晃。 “送你当然要是那种最好的。”齐宣接过来看了看:“拿着玩吧。” “那……芍药花呢?”沈荒随手丢开珠子。 齐宣抬头贴着她的额头“我只爱你啊,我的珍宝明珠。” 沈荒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愣愣的去抱他,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给那个珠子打个孔吧,找珠子串起来,我想戴在身上。” “好啊,正好,用那些珊瑚珠子和各色金银珠子串。” “齐如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没有再见呢?” 沈荒穿了衣裳,盘腿坐在床上托着腮,齐宣就在她一旁串珠子。 “不会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见,只有愿不愿意见。” 齐宣捻着丝线穿珠子:“而且我们说好的,下次见就娶你。” “况且,我们殿下言而有信的很,我找不到地方,还给我指路来着。” 沈荒直起了身子:“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当然,琉璃盏碎的时候,我也看了个大概,我连你生病不吃药,偷偷到在君上养的那盆草里然后把草浇黄了都知道。” “还有你把青卫的……” “不许说!”沈荒恼羞成怒,扑过去捂齐宣的嘴。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看我这串珠子呢,过会你再撕我的嘴。” “……” (so:怕大家看不见,这里也来个。祝大家三八妇女节快乐,是妇女节哦,不是别的什么女神节是属于我们女性的节日。我们可以说少女,是妇女,是小姐,是女士,你可以是任何角色,只在你自己。此去天高任鸟飞,天南海北,遥祝各位前途似锦,平安顺遂啊。) 第153章 敲门 “这几日镇上不太平啊,我回来的时候,那边庙里正跳大神呢。”齐宣出去买了一截藕,他剁了猪骨,准备炖莲藕猪骨汤。 “哦,是吗,没什么异样啊。”这边要是闹鬼,最先知道的肯定是他们俩。 “依我看,八成是有人心里闹鬼呢。” 沈荒正摆弄着两枚铜钱:“闹不闹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日我们家有客要来。” “算出来的啊,那你算出来是谁要来了吗?”齐宣路过,顺手给她换了清茶。 “不可说。”沈荒一副出尘的大师模样:“等着就是。” “行,等着呗。” 连着几日,都没有人上门,反倒是镇子里闹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据说很多人家半夜都会听到敲门声,开门大都看不见人。 也有看见人的,看见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红衣裳,敲开门就问见没见到过她的红头绳,有时候还会问你看没看见她偷东西。 这些人先前觉得是小姑娘搞怪,后来回过神来皆被吓出来一身冷汗,有些认识这小姑娘的更是吓了个半死。 因为一月前,张家的小姑娘就穿着这样一身红衣溺死在了水塘了,这敲门的小姑娘可不就跟张家姑娘长的一模一样。 她下葬都得有个一月了,死人不会敲门,那来敲门的就得得是鬼。 有了这件事,那镇上更是人心惶惶,有害怕的,有惋惜的,还有心思不明的,一个个都在隔岸观火。 若说闹得最凶的就是与张家相进的王家,尤其是王家老二的宅子。 王家老二的前院是个杂货铺,怪就怪在那疑似张家姑娘的鬼魂几乎日日去敲门,后院的井也压不出水,对着井的那间屋子,不过一月就已经着了四五次火,水扑上去都不灭。 此事一出,那周围的也是众说纷纭。 张家姑娘父母出了事,年前就去了,她家里还略有薄产,与家里的老祖母和弟弟相依为命。 可就在张家姑娘溺水前,闹出来她在王家老二的杂货铺里偷了东西一事,被王老二打的奄奄一息。 那日正是着火,好多人都看见了她在人家的杂货铺里,一边被王老二打,一边还说自己没有偷东西。 可前不久还有人看见她拿了两只肥鸡和一应吃食,他们家老弱孤独,怎么吃得起这些,若不是偷,那是哪里来的。 后来,王老二的杂货铺里又起了火,张家姑娘还主动跳出来承认是她放的,还不等张家与王老二商议如何处理,结果张家姑娘第二日就溺水而亡了。 于是,这件事就跟王家挂了个钩子,各种闲言碎语和稀奇古怪的猜想层出不穷。 对于这些,沈荒和齐宣自然听到了一些,沈荒高深莫测的说时机未到,他们还得再等等。 齐宣对她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跟她一起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来。 “当当当……”夜里传来一阵敲门声。 齐宣跟沈荒相视一眼,端起烛台起身去开门:“谁啊?”沈荒披着外衣跟在后面。 他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身上有些湿漉漉的小姑娘。 小姑娘仰头看着齐宣:“哥哥,你看见我的红头绳了吗?” “没有啊,那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啊,小妹妹?” “姐姐,你看见我的红头绳了吗?”她又转头看向了沈荒。 “没有。”沈荒上前,脱下披着的外衣搭在她身上:“你去哪里玩了,弄这一身湿。” “我在水塘里啊。”她笑着,眼眶里却留下两行血泪。 “我家里有热茶热糕,你进来坐坐吗?” 小姑娘摇摇头:“我身上湿,怕弄脏了姐姐家里。”她说完就飘飘悠悠的走了。 “她就说我们家要来的那位客人吧?”齐宣问道。 “猜对了。”齐宣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 “我们不追过去吗?” “不去。”沈荒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还会再来的。” 沈荒回屋与他对坐:“你说,闹得真的是鬼吗?” 齐宣一笑:“谁知道呢。” “人心呐……”沈荒幽幽叹出这三个字。 “人心不可测啊。”齐宣替她补全了这句话:“妖魔鬼怪,诸天神佛自然也是逃不过的。” “明日我们要出去走走吗?” 沈荒展开一幅只题了字的扇面,答非所问道:“你会画彼岸花吗?” “会的。”齐宣在冥界见过那种艳丽的花。 “这副扇面太空太寡淡了些,你给我在上面花几朵彼岸花吧,艳丽一些也无妨。”沈荒把扇子递了过去。 “好的。”齐宣接过扇面,翻出朱砂,马上就开始研墨作画。 沈荒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拿起墨条替他研墨:“明日不必出门去,等到晚间,王家老二的铺子起火,我们再出门。” “好啊。”齐宣耐心勾画着彼岸花的花瓣:“你说,此刻都有谁在害怕呢。” “不知道,鬼敲门,大概都害怕吧。”沈荒放下墨条,看他画。 “那我也好怕啊。”齐宣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往沈荒身边缩。 “少贫,人家一个小姑娘,她怕你还差不多。”沈荒推了他一把:“好好画。” “你怎么想起来画彼岸花来了?”齐宣下笔勾勒,一下不停。 “明日我自有妙用。”沈荒指指点点,要他再画的红一些。 齐宣依言照做,画的彼岸花如同泣血一般的红。 太阳即将升起来的时候,两人的家门再次被敲响。 齐宣打开门的时候,天早就亮了,低头一看,地上放着沈荒昨夜披在小姑娘身上的外衣。 第154章 闭口 “你不问问我画扇子要做什么?” “荒荒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我呢是个吃软饭的,荒荒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齐宣托着镜子,方便沈荒对镜描花钿。 沈荒画了一朵红艳未开的花朵在眉心:“哪里有人说自己吃软饭的。” “我呀,你别说,我觉得还挺不错的,拿着你的印章,有些人看不惯我还得憋着,那脸色简直不要太好看。” 沈荒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有人给你脸色看?” “不算吧,遇到几个人,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齐宣不以为意:“你放心,我也不是能受气的,那你的印章就怼上去了。” “那人脸色铁青,乖乖给我问好,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这样就好,不要让自己吃亏。” 沈荒笑了一下,话一落音,她悬挂在一边的符纸,随风就燃了。 齐宣捏住符纸没烧完的一角:“避火符燃,起火了啊。” “走吧,小姑娘的红头绳不见了,我们一起去给她找找。” 今日起火的地方,也不是别处,正是王家老二后院经常起火的那间屋子。 他们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好灭完火,人群中心正好围着一个男人,男人还拉着一个瘫坐在地掩面抽泣的小娘子。 那拉着小娘子的男子应该就是王家老二,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群人就散去了。 这时,一个女子匆匆而来,抱着那小娘子就开始哭。 “这样正好,省的你去挨个找人了。”沈荒跟他说完就抬手施法,悄无声息的把一群人笼罩在其中。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沈荒拿着那把新画的扇子:“开个结界,替我守好,还有那个小姑娘,你留意着点。” “明白。” 沈荒挥开门进了王老二的院子。在外面留着的几个人眼神溃散,浑浑噩噩的跟在了她后面。 她再次挥手,那间被烧毁的屋舍,在一瞬间复原的毫无痕迹 沈荒进门的时,展开了扇面。两股木藤从房梁上伸展下来,交织成了一架秋千。 也就是这时,一群人突然清醒了过来。 睁眼就看见烧毁的房子复原,还有坐在半空的沈荒,一群人吓得不轻。沈荒看向他们时,眼神又骇人的紧,一群人哆哆嗦嗦,吓做一团,愣是没有一个人开口问些什么。 还有一个吓晕过去的,好巧不巧就是王老二。 “弄醒。”沈荒拿扇子支着下巴,轻轻荡着秋千。 齐宣一手拿剑,一手提着一桶水,对着王老二泼了过去。王老二估计是醒了,一直抖,就是不睁眼。 “放火。”齐宣依了沈荒的言,要放火。 王老二立马就醒了,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一边。 “这位……大仙,我们就是一群老实本分的小老百姓,不知道哪里冒犯了大仙,二位尽管提,钱财什么的也好,我们都双手奉上啊!”王老二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沈荒面前连连祈求。 在场的一共是五人一鬼,两个女人,两个小娘子,还有王老二,一鬼自然就是张家姑娘。 两个女子中有一个是王老二的嫂子,小娘子里有一个是王老二的侄女,乃是他兄嫂的独女。 另外两人也是母女,那个小娘子刚刚不知道为何被王老二拉着,她母亲找了过来,所以两人也在此处。 这两对母女倒是没有王老二这样惊慌失措,两位妇人各自搂着各自的女儿沉默的蜷缩在一边。 沈荒像是没听见一样,仔细看着扇面上的彼岸花。 王老二见她无动于衷,起身猛地就要往外冲。 到了门口时,齐宣拔剑挡在那里,他高大威猛的很,一下就把王老二吓退了回去。 “让他走。”沈荒淡定开口。 齐宣退开,王老二迟疑了一下,咬牙出去了。 “有鬼……有鬼!”不过一会儿,王老二头破血流,大喊大叫的又冲了回来。 齐宣今天开的结界,还是跟沈荒学的,没什么特别,就是心里恐惧什么就能看见什么,用在今天,特别合适。 “张家小娘子的红头绳丢了,你们看见了吗?” 王老二惊恐的瞪大眼睛,王大嫂猛地抬头看向沈荒,她怀里的小娘子也跟着抬头,颤颤巍巍的很明显的在发抖。 另一对母女显得一头雾水,但那个母亲想到张家姑娘,脸“唰”一下就白了,死死搂着自己的女儿。 “这位嫂子,你看见了吗?”沈荒一贯都是先礼后兵,说不了直接动手。 王老二在一边吓傻了,王大嫂沉默不语,反倒是她怀里小姑娘脸色不太好。 “我知道……那个头绳是她送的……”另一个小娘子,哭着指向王小娘子。 王小娘子也哭了:“我不知道……我送了她……我不知道丢了……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呢,你知道吗?”沈荒像是不在意回答,转头就去问了王老二。 王老二嘴皮子也打哆嗦,他没说,但是裤子上湿了一大片,还滴出了水来。 “没人知道吗?”沈荒收回了目光:“那张小娘子偷东西了吗?” 王小娘子听了之后,愣了一会儿,转身趴在她母亲怀里,哭的更加起劲。 沈荒可不管这个,继续问:“她为什么跳河?”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人猝不及防。 那个不知名的妇人,到底是经历的多一些,知道一些,她看看王老二,又看看那边的王大嫂,两人目光交汇,她心里有了个影子。 “不知道也不说,我该怎么办呢?” 沈荒轻轻挥动扇子,扇面上的彼岸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轻轻晃动。 下一刻,彼岸花野蛮生长,从她的扇子里生长出来占了一整间屋子。 第155章 回想 彼岸花仿佛有生命一般,生长过后,爬向几个人,顿时满屋都是惊恐的哭泣大叫。 尤其是王老二,浑身血淋淋的,他挥舞着胳膊,四处打滚,可那些彼岸花才不管,贴着他的伤口疯狂吸血,一时间花朵红艳至极。 “你说,她有没有偷东西?”沈荒见差不多了,抬手挥退那些花朵。 “偷……偷了,她偷了……好多人都看见了……”王老二奄奄一息,又见沈荒看过来,实在不敢不说。 “撒谎!”沈荒一声呵斥,彼岸花又扑了上去。 王老二面如金纸,一声大喊伴随着一声求救:“我撒谎是我撒谎……她没偷东西!” “那她为什么要死呢?” 沈荒叹了口气:“你们都不想说,那就让我来帮你们回想一下吧。” 她收起折扇,抬手转了个圈,一干彼岸花里面抽身,来回交织,包围住五人…… 王娇是王家老大的独生女,她父亲在镇上做小工头,二叔只有一个儿子,开了个杂货铺,家里的老人早逝,家产也算厚,过的绰绰有余。 因着父母感情好,自她母亲伤了身子就并未再生孩子,王娇还被父母送去县里女学上学,学着识文断字算账绣花针织。 她们的女学是一家商户开办的,主办人是商户家的大小姐。 而且她们束修不多,因为她们在女学里学了东西,也要在去府城这家商户的铺子绣坊里做工,抵了学费。 若是学成了,小娘子们愿意,做的好,东家还会把她们留下继续做工。 一来二去的,王娇差不多要大半年才回一次家。 今日王娇特意请了假,提前写了信,雇了辆车,准备回家过一些日子。 回家之后,王娇也没自在多少,被母亲严加约束,出去半个时辰不回家都要四处喊,还搬出她爹来,王娇不高兴的撅着嘴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她二叔,常常来家里坐坐,大包大包的吃食往家里拿,一口一个“大侄女”,让她感觉亲切的很。 只不过她娘看见她二叔总是跟他说话看着有些不高兴,有意无意的打断,或者把她支出去。 “娘,你是不是不高兴啊?”王娇抱着她娘的胳膊靠着她的肩。 “没有啊。”王嫂子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那好吧。”王娇听她这样说,也就没当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她二叔依旧日日登门,每次都不空手,除了私下里偷偷塞给王娇的,大部分都让她娘给退了回去。 “以后,少收老二的东西,你也少去他铺子里那吃的。” 王娇不明白:“为什么啊?” “一点两点不要紧,多了落别人口舌,别在说我们占你二叔便宜。” “这有什么的。”王娇不以为意,他们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分的那么清楚。 “你听我就是,你二叔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娇对她二叔感觉亲切的很,乍一听她娘说她二叔的不好还有点不高兴:“娘,我二叔挺好的啊,再说了他一直是跟狐朋狗友一起,现在不也挺好的嘛。” “反正就是少收他的东西,这几天镇上不安生,你爹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安生在家歇两天,过不了多久就又回去了。”王娇撇撇嘴,应了个“好”。 往后几日,王娇在家实在待不住,跟她娘说了一声之后,就出门去了。 王娇闲着没事,准备去她二叔的杂货铺看看,结果到那里杂货铺关着门,她拍门喊了好几声“二叔”都没人答应,她二婶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估计是没人在店里。 她也没多待,转身又去了别处。王娇走在巷子里,迎上了一个小姑娘,正是她家后院的小姑娘,比她略小几岁,以前跟她玩的可好了。 “采青,你去杂货铺买东西了,我刚刚也去了,现在开门了啊?” 张采青手里拿着不少东西,吃食点心,还有一些绢花。 她不说话,瞪着王娇。王娇喊她不答应,她还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有点不舒服。 “这小孩,怎么了,还跟我生分了。” 张采青从她身边路过,狠狠的撞了她一下。 王娇一下吃痛:“哎,你怎么还撞人呢!”张采青没理她,自顾自的走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王娇跟她娘说起这事,王大嫂叹了口气,说张采青父母今年出事了,夫妻俩的下河,船翻了,都溺死了,家里就还剩她和她奶奶相依为命。 王娇的罪恶感瞬间就上来了,她娘还说下次见到她,把她带家里来,让她在家里吃饭,给她拿点东西。 她干脆的就答应了,还想着把自己不穿的衣服翻出来两身,给人家。 接下来几天,王娇把张采青往家里带,让她在家里吃饭,给她用红头绳扎头,还给她送了不少吃用东西。 “王家小娘子,你二叔家走水了,你快去看看!” 王娇正做着绣活,听见这话,马上丢开了手里的活计,往杂货铺子那边跑去。 她到时,除了已经灭了火的铺子,张采青也在,被她二叔拉着,身上还伤。 王娇一问才知道,是张采青偷了东西,被她二叔抓住了。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前几日总是看张采青往家里拿东西,可他们家就剩她和她祖母,吃饱都费劲,哪里会有钱买这些。 张采青被打的奄奄一息,直到她祖母赶来,挡在王老二面前,王老二才收了手。 王娇回去跟她娘说了这个事,她娘一口咬死小姑娘肯定没偷东西,还赶王娇去给她们家送东西。 “姐姐……我没偷东西……”张采青伏在床上:“你二叔……不是好人……” 王娇跟她二叔还是很好的,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偷了就是偷了,偷了改正不就好了,我二叔怎么不是好人了,今天我遇到我二叔,我二叔还事不计较了呢。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可就不跟你玩了,你也别来找我,我再也不给你送东西了!” 她说完,把东西一放就走了。 第156章 溺死 王娇回去越想越气,跟她娘叨叨了好久,谁知她娘听完之后,反倒是把她给训了一顿,这让她倍感委屈。 张采青好了几天之后,又开始频繁的来找她玩,不过王娇还记着前几天的事,对她不理不睬的,时不时还夹着几句冷言冷语。 “大侄女啊,我把那个小姑娘打成这样,心里怪不好意思的,我托你把她带回来,我给她拿点好吃的,这事就过去了。” 王娇一听觉得没什么,就答应了。 “走呀,我带你去我二叔那,我二叔说了,不计较了,还要给你拿东西吃呢。” 王娇拉着张采青往她二叔的杂货铺里走,张采青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姐姐,你二叔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张采青瓮声瓮气的说。 王娇一下子就甩开了她的胳膊:“哎,你这个人怎么还这样,我二叔都不计较了,还要给你送东西,你还说我二叔不好!” 她气呼呼的,一路都没在跟张采青说话。 “二叔我们来了!”王娇进了门就喊她二叔。 “大侄女来了。”王老二笑嘻嘻的上前去,看见后面的张采青笑得更盛。 “大侄女走,我给你们拿点好吃的去。”张采青站在原地不动,王娇也拉不动她。 “大侄女她不愿意跟来就算了吧,你跟我来吧,让她在前面等等也成。” 王娇闻言就放了手,跟她二叔往后面走,张采青却在这时拉住了她:“姐姐你别去了,他真的不是好人。” “你再说我真的翻脸了!”王娇甩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 张采青低下头时,一滴泪砸在了地上。 这厢后面王娇正同王老二说着话,就依稀听见前面有人喊“走水了”。 王娇和王老二立马撇下了手里的东西,往前面跑去。 前院又起火了,张采青站在正中间,看他们出来神色平静的很,张口就是:“火是我放的。” 王老二大怒,挥着拳头就要上去打她。 “王老二你还要不要脸!”王大嫂从人群里出来,挡在张采青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你别管,她都承认是她放的火了,她也赔不出来东西,我也不多要,以后她来我店里做工,也就抵了!” 张采青吓得一哆嗦,拉着王大嫂的衣角直说“不要”。 “我赔你的东西,她一点点的小人,做什么工!”王大嫂掏出来一块银子包在帕子里往他身上砸。 王老二满脸阴霾却不敢动,梗着脖子说“不要钱”。 王大嫂冷哼一声,拉着王娇和张采青就走了。 “娘,你还说我,我二叔都说了,不计较了,她还放火,你干嘛还替她还钱!”王娇撅着嘴,满脸不快。 王大嫂把张采青送了回去,拉着一张脸,上手去揪她的耳朵尖:“你是真不把我的话当话,我说了少跟你二叔接触你就说不听,还有采青,那天王老二把她打成这样,你还带着她去见你二叔,你是要逼死她吗!” “我可跟你说,你爹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给我老实待着,不然腿都给你卸了!”王娇被揪的生疼,看她娘这样,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姐姐。”张采青又来找她了,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王娇给推醒的。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脸上仔细的上了妆,头上戴着绢花珠串,还有王娇给的红头绳。 “你来干什么!”王娇还没睡醒,看见是她火气有些大。 张采青显得有些憔悴,看见她还是笑着,她在王娇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没有偷,连这些都是你二叔送我的。” 王娇心里有火,说不上来什么好话,讥讽的说“知道她没偷”,又说了几句不大好听的话。 “姐姐,你二叔真的不是好人,你信我。” 张采青临走前还这样跟王娇说,王娇不耐烦极了,口中胡乱应着“是”。 第二天,她娘挎着空篮子,一副慌张且失魂落魄的模样回了家。 “娘怎么了?”王娇赶忙应了上去。 王大嫂张了张嘴:“张家丫头……昨夜跳河了……” 王娇脑子里嗡的一声,满脑子都是她娘说的张采青昨夜跳河了! 她娘满脸惊恐,王娇已经看不见了,她两眼一黑,重重的往后倒。 “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王娇醒来之后,想起来张采青说的话,靠在她娘身边流泪。 王大嫂揽着女儿,叹了口气:“你二叔就不是个好人,年轻的时候招猫逗狗祸害了不少小姑娘,偏生小姑娘小,人家又顾及名声,拿这孽障没办法。” “烂了心肝的畜牲,他不得好死!”王大嫂骂着就啐了王老二一口。 王娇流着泪,不知如何是好。 张采青死后,王娇总是不安,夜夜噩梦缠身,梦见她说自己找不到红头绳了,说自己没有偷东西。 而不止她不安生,还有王老二的杂货铺,三天两头起火,镇上好多人家都被半夜扣门,有人说自己看见了扣门的人,跟死去的张采青一模一样。 怪事频出,人人都说张采青来索命来了……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后,所有人仿佛灵魂归位一样,回到了现实。 张牙舞爪的彼岸花还在,它们在沈荒身后,蓄势待发。 “……淫欲者,心怀不轨,害人性命,理应以其罪加于其身,蹉跎阳寿以人之意识堕畜牲道……” 沈荒手里凭空出现一卷竹简,口中吟诵,朱笔批划。 “缄默不语,冷眼旁观者……” 沈荒抬眼看向王大嫂和王娇,王大嫂把王娇死死搂在自己怀里:“罪全在我,要罚就罚我,莫要伤及我儿!” “娘!”王娇泪流满面。 “缄默不语……那就一直不语吧……”沈荒自顾自说着判词,没说答应王大嫂,也没说不答应。 沈荒招手,唤张采青上前,她抽出一根竹简:“如果你要报复,那我允了。”沈荒冲她一指,张采青现了身形。 那对意外闯入的母女早就晕倒了,王氏母女还在哭。 王老二一看张采青现身,怪叫一声,抱头乱窜。 张采青滞留人间的时间长了些,隐约有要变成厉鬼的趋势,如今见了生前恨之入骨的人,那真是半分不会不会手软。 逮着王老二撕咬啃食,还控制火往他身上烧。 沈荒出了门,跟齐宣站在一处看星星,对里面的动静充耳不闻,只当自己耳聋眼瞎。 第157章 噩梦 “姐姐。” 张采青从屋里飘出来,站在沈荒面前。她身上有些血,怯生生的看着沈荒,搓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拘谨。 “嗯。”沈荒拿出帕子,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姐姐。”张采青又喊了她一声:“谢谢你。” 张采青此刻沾了血腥杀戮,身上的戾气更重了,沈荒俯身拥抱她,指尖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手心里倾卸出好些温和的仙力:“你做的很好了,保护了很多小姑娘。” 是的,王老二家频繁着火也是有原因的,他不怀好意的带小姑娘回家,张采青就跟着,只要他有不好的动作,张采青就放火。 今天这个小姑娘,好几次都要羊入虎口,都被张采青挡了下来。 沈荒的仙力祛除了张采青的戾气,她对两人笑着,跟生前一样,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下辈子,你一定会和乐一生的。”沈荒松开了她,抬手往她眉心一点,一簇洁白无瑕的仙力很快没入她的眉心。 张采青弯着眼睛笑了,抱了一下沈荒,沈荒弯腰让她抱,她贴着沈荒的耳朵,小声的说:“谢谢姐姐。” 齐宣得了沈荒授意,召了鬼差来,此刻也到了。 两个鬼差见了沈荒,行过礼后,沈荒把自己勾画的竹简交给了它们。 它们展开看过,飘进了屋里,去处理后事。 扫过此世的尾巴之后,张采青就该走了,她乍一见面容青白身形诡异的鬼差还有点害怕,看着沈荒点了头,才跟着那两个鬼差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还不到十一啊。”齐宣悄悄往她身上贴了一张,保佑她往生之路一帆风顺,来世顺遂。 “是啊,还不到十一。” 沈荒回头看了一眼,这屋子里的,就是害她早早去世的罪魁祸首。 齐宣马上就明白了沈荒的意思:“你是不是也觉得罚的轻了?” 沈荒和齐宣一拍即合,给王老二下了个活咒。 这个活咒就是让他一直活着,意志清晰,一遍又一遍的以亲身经历他对别人实施过的一切罪行。 至于王大嫂和王娇,有些难办。 王大嫂实实在在的帮过张采青,却又缄口不言。王娇不知内情,可也对张采青的话不理不睬,都是因果。 因果判王大嫂缄口不言,估计下辈子是个哑巴,王娇……差不多会眼盲吧。 罪有应得的还是王老二,天亮之后疯疯癫癫的在镇上来回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痛诉自己的恶行,一番话气的路人当街殴打他。 那么多人一人一下,王老二奄奄一息的,但也没死。 衙门捕快听闻此事,也是立马把他缉拿归案扭送县城,升堂都不用审问,他自己就倒豆子一样的全招了。 激起一片民愤,县太爷当即判了他二十大板,又吩咐行刑的人留他一条命,丢进了大牢。 王老二这般不耻行径看不惯的大有人在,而且他娘子在升堂那日就请了县太爷判他们和离,也无人替他打点,牢房都是捡着穷凶极恶之人关在一起。 王老二长得不错,进了这间牢房,那可真是进了虎狼窝,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在此受尽活咒和活人折磨,想死都死不了,可谓是罪有应得。 王大嫂和王娇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虽然忘了沈荒那一遭,可却清楚的记得张采青是怎么死的,夜夜噩梦缠绕她们此生,良心不得安。 沈荒也在做噩梦,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下子就醒了,先是浑身一僵,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她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她浑身僵硬冷汗下来的时候,齐宣就感觉不对了。 齐宣挥亮了烛火,拿被子给她披上裹好。 “做噩梦了?”齐宣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有些愣,齐宣贴着她,都能感觉到她胸腔里的心脏跳的异常的快。 沈荒还是有些愣,点点头,然后上手去摸他的脖子。 “梦到什么了?” “不记得了……”沈荒抱着齐宣的脖子,齐宣揽着她的腰把她整个圈在怀里。 “是梦到我不好了吗?”齐宣在她摸自己脖子的时候,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沈荒浑身又是一僵,齐宣一摸她的后脖子,全是冷汗。 过了半晌,沈荒才喃喃的开口:“好多血……” “我没事,我好好的呢,梦都是反的。”齐宣托过她放在自己肩上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沈荒眼神都溃散了,听见他的话才慢慢好了起来。 她往前抚上齐宣的脸。蜻蜓点水般试探的亲吻,之后整个扑了上来,压着他亲。 齐宣感觉到沈荒吻的又急又凶,两人唇齿之间还能隐约尝出来一些血腥味。 两人分开时,气喘吁吁,沈荒窝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没事我在呢……”齐宣有一下没一下的梳拢她的头发。 “我竟也起了疑心,觉得我们会不长久……”沈荒眼眶有些湿润。 后来不曾想,一语成谶。 “怎么会,我们成亲那日,我就亲自问过卦,那是长长久久的吉卦,四方太平,我们的日子长着呢……” 齐宣心神大骇,可又不敢在沈荒面前表露,只做出一副无事模样安慰她。 沈荒又不知想起来什么,眉眼还是下垂着。 “我母亲离世前,跟我父亲的最后一面,留了几句话,有一句话我记得好清楚。” “她对我父亲说,我给你生了个女儿,眼睛长的好似你。” 这一瞬,沈荒泪如雨下,齐宣慌的很,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泪。 沈荒泪眼婆娑的看着齐宣:“我好怕我死,你也不活了。” “父亲还活着,是因为母亲的后一句。她说让父亲把我养大,她总会回的。” 这是齐宣以前乃至后来,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哭泣且如此脆弱的沈荒。 齐宣的心像是被人捶了一拳,低头亲吻她的泪花。 第158章 谈年 自从沈荒有过一次噩梦之后,便如同惊弓之鸟。 醒着还好,一旦睡下,总要惊醒,醒了就找齐宣,就算摸到了他人也要再缓上好一会儿才会再次睡过去。 她平日里也怏怏的,齐宣觉得不好,费尽心思的哄逗她笑笑,沈荒知他心意,顺着笑,不过是有些勉强而已。 齐宣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时,林椿生和聂怀远上门来了。 林椿生二位一来,齐宣打扫屋舍,请他们二位多住一些日子,林椿生的眼神在他们小夫妻之间打了个转,也就答应了下来。 “你好像有心事?”林椿生接过沈荒奉上来的茶。 “没有,做了个扰人心的噩梦而已。”沈荒蜷着手指:“闹得他也不安。” 林椿生一笑置之:“能有人为你不安,那也是好事。” 他们正说着话,只听见“扑通”一声。 “怎么了?”沈荒高声问在晒被子的齐宣。 “没事,一只猫扑到我晒东西的架子上,给它扑倒了,一会儿扶起来就行了。” “我去吧。”聂怀远看齐宣忙,自己起身往后院去。 “元元,你觉得我和聂怀远是什么关系?”林椿生放下茶盏,支着下巴,笑吟吟的问她。 沈荒一时答不上来,只得摇摇头。 林椿生收回目送聂怀远的目光:“我们可以说是年少夫妻,但也不全是。” “我的养母是我姑姑,她权势滔天,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和陛下一起统一河山。” “我兄长是陛下和傅王后的独子,据说傅王后是个极其温柔美好的女子,只是早逝,让我母亲和陛下惦念许久。” “母亲去世后,兄长把我养大,可惜身体不好,做了个闲人。” “男子嫁人必然会被世人不耻,当年我也不明白聂怀远干嘛一意孤行的求娶我,甚至愿意替兄长平定作乱分封诸侯。” “他自己都是异姓诸侯,做了这个决定,那些个分封诸侯肯定都要恨死他了。” “我兄长也是,因为他还威胁我兄长呢,若是我不嫁,他自反上京来,夺了我也一样。” 林椿生揉揉自己笑得有些酸的腮:“我兄长都要气死了。” “那么多年,兄长和阿嫂把我当他们的另一个孩子养,自然不舍我受如此屈辱。” “可是我能舍下,先王和母亲平定的江山也没那么稳固,一干诸侯虎视眈眈,若是他再反,那就又是天下大乱,我怎么可能舍不下。” “于是我就嫁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兄长打了我一巴掌,要拿大棍抡我,阿嫂扑在我身上,说要打我,就连她一起打死,我的小侄儿吓得直哭。” 沈荒插了一嘴:“老师您还是嫁了。” “是,我嫁了。” 林椿生回想起往事,脸上浮现一种耐人寻味的笑:“他呀,不把我当妻子看,从不逾矩,对我跟供着我一样。总是多一份尊敬,我们不像夫妻,像下属对上司。” 他笑得灿烂:“后来出了一遭乱事,我飞升成神,他死的没个全尸,连鬼魂都被人捉住做成邪祟,到现在成了鬼将。” “到现在啊,我有时候也不明白我们是什么关系,可到底是风风雨雨一起,过了明路的夫妻,管他什么关系呢,稀里糊涂的过呗。” 林椿生疼惜的看沈荒,一眼看过去,她面上尽是故人的影子:“我这话是说给你听的。” “有些事也不必多在意,想的太多了,反倒是不好了。” 他抬手拨了拨沈荒额前的碎发:“四方太平的天下,你们俩好的很,何必去管一个摸不着边界的梦。” 沈荒听到这里,手攥成拳:“是我钻牛角尖了。” “有爱生怖,你们相爱,遇上不好的,你多思多想亦是正常。” 林椿生话一落地,聂怀远抱着一只橘猫回来了,那橘猫看着胖墩墩的,林椿生看着喜欢的不得了,张手去抱了过来。 “我们可以养着,如果你喜欢。”聂怀远揉了一把橘猫的头。 林椿生抱着橘猫稀罕的很:“不用了,要是真养,我也就上心一阵,又不顾它了,这样对小猫不好。” 聂怀远没有反驳:“喜欢就养吧,我给你看着。” “那好啊,不费我的事。”聂怀远没在说话,俯身给他摘去袖子上沾的猫毛。 沈荒起身给聂怀远让了位子,爬上屋顶去帮齐宣抱被子。 齐宣虽然人还在拍打被褥,其实早就支着耳朵偷听了好一会儿了。 沈荒过来,这夫妻俩对视一眼,齐宣给沈荒摸了两块点心。 “荒荒啊,我好像知道老师是谁了……” 沈荒分了一块点心给他,不动声色的压低了声音:“请讲。”她对于人间王朝并不是很清楚,但是齐宣清楚啊。 “他们俩……这多好猜啊!”齐宣掰着手指头算:“比海潮国主早个千把年吧。这段豪取豪夺的故事,话本子都要写烂了!” 林椿生,名淳安,字椿生。 齐宣之前没把他这个名字往几千年老祖宗的名上想,现在一想,那真是话本子里的主角竟在我身边。 林椿生是比海潮的雍朝还要早的大夏人士,他的养母和当朝皇帝一起一统破碎山河,亲生父母则是养母的堂兄嫂。 他养母也是个厉害角色,跟那个皇帝和皇后都……有点不清不楚。 不过林椿生的养母跟那一双帝后一样,一样的早亡,林椿生是在皇宫里被继任帝后养大,虽然兄弟相称,但跟亲儿子没什么区别。 林椿生病弱,但身居高阁,本就应平安一生,可平西侯求娶,允诺平定分封诸侯和削封地。 最后,林椿生嫁了,自此他和聂怀远就成了野史和话本子里的常客。 “所以,当年他们俩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就看到了一句。” “什么?” “林淳安,平西候府男君,与平西候埋骨天水窄道天坑。” 第159章 雨过 今夜下了好大的雨,还有雷,轰隆隆轰隆隆,一下接着一下。 齐宣给沈荒捂着耳朵,沈荒窝在他怀里,手脚冰凉。 “别怕,没事的。”齐宣把她搂紧,连她的脚都扒拉到自己腹间暖着。 “我不怕打雷。”自从沈荒受过雷刑,她听见雷声总有些心悸,但是她并不怕雷。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了这场雨慢慢的又该冷了。”齐宣捂了半天,连沈荒的手都没捂热。 “冷吗?”这雨来的及,两人盖的被子有些单薄。 沈荒把手伸进他的里衣,贴着他的皮肉:“不冷。” 齐宣身上滚热,天热一点,沈荒不耐烦贴着他睡,冷下来就喜欢贴着他取暖。 “手脚冰凉,还是气血不足。”齐宣忍不住叹气。 “不知道,可能天生的。”沈荒收回手,转手又贴在了他脖子上。 齐宣还把双手捂在她耳朵上:“不是吧,你这两天脸色都是白的。” “老师说我白里透红,气色好的不得了呢,可能就是养的白了。” “是吗?”齐宣有些不确定了。 雷声没了,雨倒是没小。 沈荒打了个哈欠:“不要多想,老师才劝我不要多想,你也不要多想。” “那老师还说呢,担心多思都是正常的。” 沈荒没答,因为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她歪头睡了。齐宣拉高被子,连同她的脖子一同捂住。 一夜雨后,天空一碧如洗。 林椿生同聂怀远也没住几天,他们在下一场来临前提出了辞别。 “老师何必着急离开呢?” 林椿生抱着聂怀远寻来的一只小猫崽揉:“不是着急,我要再往南边去会一位旧友,他时日不多了,见一面少一面。” “而且,你海潮阿姊还托了我们寻一些东西,件件事情在前,我们就不留了。” 他都这样说了,沈荒也就没在出声挽留。 林椿生把小猫崽往聂怀远怀里一塞,冲相送的两人挥了挥手,聂怀远站在他身边,手里托着一只猫,只点了点头示意。 “莲子都老了。”沈荒捏着莲子吃。 “如今都十月了,莲子自然是不如七八月生嫩,不过炖汤倒是正好。”齐宣看她喜欢,转了心思,拿莲子炖汤。 “我想吃点心。”齐宣在忙,沈荒跟在他后面转:“我们做莲子糕吃吧。” “行,等一会儿,我升起来火炖汤就弄。” “哦。”沈荒不围着他转了,坐在灶边烧火。 “看着些火,柴火湿了又干,烧着容易炸火星子,别蹦到袖子上。” “知道了。”沈荒把袖口挽了起来。 “过两日,我们回玉溪山过两日吧。”沈荒托着腮,往灶塘里扔了一截柴火。 “好啊。”齐宣也不问,张口就应。 “你去年种的红梅我都没看几眼,此次回去,窝个冬天再出来,也正好看梅花。” “可以啊,把我们先前埋的酒带回去,赏雪看梅喝一盏也是美事。” 沈荒点头应着,她闭着眼睛假寐,估计再过会就真的要睡过去了。 “先别睡,趁热吃完再睡。”齐宣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后脖子。 沈荒睁开眼睛:“我不睡,打个盹而已。”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现在是秋,可我看你啊,一年到头都困的很。”齐宣打趣她道。 沈荒去摸自己的后脖子:“无所事事,打盹也没什么。” “九重天乌烟瘴气,还是冥界好,一团和气,连带着你我也清闲。”齐宣乐呵呵的。 “一团和气?”沈荒说了个问句:“也不是。” “舒玄瑛,野心勃勃,就等着舅舅退位。” “参宿,被她甩开的情郎追上门来赶都赶不走。” “青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心眼脑子都有,平时不用。” “还有海潮阿姊,一群人心眼加起来都没她多。” 沈荒掰着手指头数:“哦,还有老师和……师公,和稀泥的一把好手。” “唔……朝家……朝晖整天阴暗的不行,不知道朝慈有没有这个毛病。” 齐宣跟着她的思路走:“那君上还真是不容易。” “舅舅一向心大,只要不过分,他就当睁眼瞎。” “比如?” “比如青卫同舒玄瑛打架,他从不拉架,谁赢算谁的,打不过就挨着。” “那他们俩,都是谁输谁赢。” “一半一半吧。” 沈荒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还有一事,倒是蛮有意思的。” “哦,是什么?” “舒玄瑛同参宿斗嘴也是一半一半,但是她从来没从海潮阿姊手里讨过便宜。” “海潮阿姊能笑着脸把人玩的团团转,那人还要夸她人好。”齐宣听得啧啧赞叹。 “连舅舅都说,跟海潮阿姊玩心眼子,不如直接去投胎更划得来。” “哇。” “那你见过吗?”齐宣比比划划:“就是微生上仙……啧……大人或者帝君……大杀四方?” 沈荒一副颇为遗憾的模样:“暂时没见过。”夫妻俩一起遗憾。 海潮是人间帝王飞升,神格高升紫微宫,称“帝君”也可。 说到这里,沈荒又顺嘴说了两句海潮同紫薇宫的联系。 海潮同紫薇星君上檀一样,紫气加身。如今紫薇宫中除了上檀,也就只有海潮一位。 上檀是紫薇星,众星之首,但他如今还不是紫薇帝君,他经了天道落下的劫,却没在凡尘里打过滚,神格未升。 大夏先祖一统部落,成为中原的第一位王,紫薇星大亮,应运生出紫薇宫。 林椿生飞升不久,上檀觉醒,时也势也,他们俩成了师徒。 “那海潮阿姊那么多年怎么还未升上神,我听说天道不是降过雷了吗?”齐宣还是觉得随沈荒叫“阿姊”顺口一些。 这个问题齐宣也是听她叨叨陈年旧事,突然想起来的。 沈荒想了一会:“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跟她的正缘有些关系。” 齐宣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个正缘不会是……” 第160章 金纹 沈荒不否定也不承认:“谁知道呢。” 齐宣心里长“哦”一声,明白了七七八八。 “父亲从海潮阿姊手里过都要脱一层皮,所以舅舅从来不担心她吃亏。” 齐宣笑了一声:“岳父大人也斗不过海潮阿姊吗?” “不清楚,听舒玄瑛说而已。” 沈荒沉思一会儿:“阿姊来冥界的时候,先怀王尚在,据说先怀王断言,若是她早来千年,舅舅面前她一人足矣。” “所以,阿姊到底做了些什么啊?”齐宣不由自主的问。 “九重天舌战群儒,昆仑论道等等吧。” “哇。”齐宣对海潮有了个更清晰的认知:“厉害啊。” 沈荒换了个手支着下巴:“阿姊能文能武,文的我见过她舌战群雄,却还没见过她动手?” “阿姊使剑吗?” “平常使剑,剑柄拖绸。只不过她还有另一把法器,而且她的法器有些特殊。” “那是什么?” “一把镰。”齐宣刚想稀奇一下,耳边却传来一声响。 竟是他身边的锅突然炸了一下,沈荒又坐在灶台前,躲闪不及,连人带凳子一起栽倒了。 齐宣也是,怕滚烫的汤烫她身上,捏决起了个罩子还不够,一心急就扑了上去。 沈荒不防,叫他压了一下,磕地上支着的膝盖直接受了一记重击。 “没事吧没事吧!”齐宣吓死了,赶忙把她拉起来。 “腿疼。”沈荒回头看了看锅:“炸你身上了?” 齐宣感觉背后有些烫:“没事,我穿着衣服呢烫不着。走,先去看看你的腿。” 挽起裙子裤管一看,沈荒膝盖上竟然是红肿了一片。 “疼不疼啊?”齐宣找来药膏,配着手里晕出来的仙力给她揉膝盖。 “有点,还好。”齐宣散了好多仙力,缓和下来也没多疼。 “都是我不好,压你身上了。”齐宣动作缓了缓:“揉开了这片才好的快。” “哦。” 齐宣给沈荒上过药,自己换了炸了一身汤水的衣服。 “起水泡了。”齐宣衣衫不厚,那汤水又烫人,他背上起了好几个水泡。 “你替我挡了这一下,这下好了,谁也不亏,一起养着吧。” 夫妻俩双双负伤,对视一眼笑做一团。 笑闹完了,厨房里的一地狼藉也要收拾。 这次炸锅的起因很简单,沈荒火添多了,锅里的汤水放少了,加上各种因素,反正就是炸了。 两人秉持着不能浪费的观念,加足了水,起锅又烧了一次。 好在没有炸第二次锅,可喜可贺。 齐宣还好背上的水泡挑开敷药就可以,顶多是不能仰面躺着。 沈荒就不行,晚间齐宣再次给她上药的时候,她膝盖上去了红直接泛起来青,看着吓人的很。 “真的不疼,就是看着有些吓人而已。”沈荒连连打着哈欠:“过几天就好了。”齐宣用仙力混着药膏给她揉膝盖,确实是不疼。 齐宣给她按了一会儿,沈荒靠着床栏已经不是打哈哈了,昏昏欲睡的睁不开眼睛。 “困了还不睡?”她今天一天没瞌睡,现下又晚了,按沈荒的作息,不困才不正常。 沈荒半眯着眼睛,熟稔的揽着他,在他脖子上亲了两口,松手一仰彻底睡了。 齐宣连忙托住,好生给她放倒。回过神来之后,他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凉,渗进他的经络,目的明确的往下面他烫伤的地方去。 不是别的,这是沈荒渡过来的神力。 凤凰主火,但沈胤川是鬼族,是阴。偏生沈荒要压制生母留下未曾炼化的强且霸道的神力和神火,加上修炼方法和常年泡在冷潭里,她的体温比寻常仙家要低很多,就连神力都给人一种感觉上的凉意。 齐宣正握着她的手看,却发现她露出来的一截小臂上又出现了金纹,也就是沈荒上次说的兽纹。 他小心的撸起她的袖子,又解开她的衣领,仔细的看,看了半天齐宣也没看出来什么规律和异样,只是觉得有些好看。 “你干什么……还不睡觉?”沈荒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 她看见齐宣的动作,眼睛里马上就清醒了:“你扒拉我衣服。” 齐宣跟沈荒大眼瞪小眼:“我说,我就想看看你身上的这些纹路,你信吗?” 沈荒坐起来,低头一看就看到了自己身上那些显眼的金纹,直接把上衣脱了去:“看吧。” 这金纹生的连贯,从她的两边手臂延伸到胸脯锁骨一线,连背后的肩胛骨上都有一些。 看着金光熠熠,似有流光划过。 “我能碰一下吗?”齐宣看着实在稀奇。 “摸吧。”沈荒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 齐宣小心的摸了一下:“有点热。” 沈荒自己摸了一下,确实有些发烫:“打些井来吧,不用烧热,我想洗个澡。” “井水太凉了点吧。” “没关系,真没事。” 沈荒再三要求,齐宣拧不过她,去打了井水。 “冷不冷。” 沈荒泡完之后,身上的金纹没了,齐宣抱着她感觉自己跟抱了块冰一样。 “不冷”沈荒看着是真的不冷:“没有冷潭效果好,费我时间运转神力。” “这是怎么回事?”齐宣拥着她,用被子给她裹严实。 “我母亲在我体内给我留了一簇她的涅盘明火,我有时候压制不住,兽纹就会不受我控制的冒出来。不过没什么大事,与我并无害处。” 沈荒靠近他,就感觉到自己冷了,被子分他一半好贴着他。 齐宣听完叹了口气:“明日我就收拾收拾,我们还是早些回玉溪山吧。” “嗯,好。” “那明日你和我先把埋的酒挖出来,免得忘记了。” “放心吧,肯定是忘不了的。” 第二日齐宣新做了莲子糕,沈荒吃糕,他拿着一把小锄挖埋在桂花树下面的酒。 第161章 嫉妒 他们回玉溪山的时候,绕了点路。 “你感觉到了吗?”云头上的沈荒拉着他顿住了行进。 “感觉到什么?” “聚灵阵。” 沈荒这样一说,齐宣下放神识,果然也感觉到了聚灵阵:“好像是的,你怎么想到去探这里的聚灵阵的?” “我没有探查,只是……无意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沈荒自己都有些疑惑。 “那……我们下去看看?”沈荒闻言点了点头。 他们循着气息前去,落地在一片林子里,这片林子树叶还未落,树生的高大的很。 “就是这里。”他们追到林子深处,一片杂草乱石丛生的地段,两人对着一个洞,面面相觑。 齐宣施法,两人化作青烟,顺着洞口一路往下。 不过一会儿,他们就落在了一片平整且略微开阔的地面上。 “这好像是个地宫。”齐宣捏出来一簇火照亮了周围。 “有人来过。”地上扔着个火把,土路上有一片凌乱的脚印。齐宣捡起火把,点燃举在手上。 “我们不会跑人家墓室里来了吧?”齐宣想到他们进来的洞口:“还有我们进来的洞,那不会是盗洞吧?” “聚灵阵就在这附近,父亲的气息和神力几乎是笼罩着这里,这里肯定不是普通的墓室。” 齐宣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要是真有盗墓贼,那肯定是不知道怎么弄的,误入进来的。” “有结界,但是没用了。”沈荒皱了一下眉。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见了一处石门,那石门正开着。 齐宣上前去摸了摸:“应该是没关严实,不是撬开的。”他谨慎的抓来自己的佩剑,挡在沈荒面前。 刚进门,两人就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 齐宣把人翻过来,两指贴在他脖子上:“死了。” 他扒开这人的眼睛,又看见了这人乌黑泛紫的嘴唇:“八成是中毒。” 齐宣放开他,他手里叽里咕噜滚出来一颗夜明珠。 两人继续往里面,果然看见了一面墙上镶着一些夜明珠,只不过被扣掉了好几个。 “真是来盗墓的贼。” 又是一扇开着的门,齐宣和沈荒进去之后,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不太像墓室,连棺椁都没有,反倒是像一间起居坐卧的房间。 有黑纱配红的纱幔掩着半张床,床上有玉枕,玉枕下铺着一张兽皮,两边有架子和柜子,还有一些大箱子。 “你看。”齐宣捡来一张已经烧毁的符纸,和一个从一边的梳妆镜前拿来的绣球。 “这个球……”沈荒觉得眼熟。 “眼熟吧。” 齐宣捏着球给她看:“跟我我当时送满月帝姬的那个一样,当时她拿着玩,弄掉了一个穗子,你看这个也没穗子。” 沈荒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满月的那个。” 结界,符篆,聚灵阵,还有沈胤川的神力和气息,桩桩件件加起来,答案近在眼前。 “那……这里不就是她的修行之处,可是……她人呢?”沈荒拿过来球,捏着球的手慢慢收紧。 满月是雪蛟,雪蛟成年会经化蛟劫,进而从蟒到蛟,可满月的化蛟劫迟迟不来,不仅如此,她已经近千年没有长大过了,修为也停滞不前。 沈胤川怕她出了事,这才找了个洞天福地,让她修行沉睡,这样哪怕化蛟劫突然来临也可以替她阻挡一二。 齐宣不知道这些,可沈荒知道啊! 那个盗墓贼根本就不可能把满月放出去,所以满月是怎么出去的。 “走,我们回去,去长生殿,找父亲。” “好。” 齐宣收了剑,和她一起,直奔长生殿。 “父亲。”沈荒对着跪坐在神像面前的沈胤川行礼。 沈荒刚想开口诉说此事,沈胤川却抢先开了口:“我知道,满月跑了。” “可是……” “这是她的机缘,由她去吧。” 沈荒应了声“是”,沈胤川也没有想再说什么的意思,她也就退了出去。 “怎么说?”等在外面的齐宣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问。 “父亲说是无事,这算是机缘。”沈荒莫名松了口气:“走吧,回长谷殿,明日我们再回玉溪山。” 夜间,齐宣感觉沈荒睡得不安生,翻来覆去的。 “荒荒。”过了好久,齐宣才听见沈荒应了他一声。 沈荒翻了个身,靠近他贴着他的心口。 “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齐宣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我不舒服什么?”沈荒闷声反问他。 “满月,她……应该是你姐姐吧。” 满月长在最好的时候,她是谢昭养大的,化形成人时,正逢谢昭同沈胤川相识相爱。 她娇蛮任性,时常惹祸也没关系,谢昭疼她,沈胤川也爱屋及乌,亲自教导。 沈荒就不一样,她生时,母亲去世,父亲避世不出。 纵有千般因果在前,也是父母亲缘单薄。 齐宣都知道,沈荒更知道。 沈荒作为少君时,她或许可以毫无波澜,那她作为长谷殿下呢,齐宣不敢多想。 “我不知道。”沈荒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沈荒没了下言,齐宣也不再继续追问。 “我可以嫉妒吗?”沈荒的声音很小。 齐宣心口酸涩:“当然可以。” “君子当胸襟宽广,谦逊谦让,不可心怀不轨杂念……” “但是齐如月,我好嫉妒啊……” “你是不是又要哭。”沈荒抬手去摸他的脸:“你看你又要哭。” “我没哭,就一点。”齐宣也不知道沈荒怎么摸出来的。 “我好嫉妒,你快哄我,你哄哄我,我心里就受用。”沈荒张手抱着他的脖子来回晃。 齐宣顺着她的话,哄着她。 许是话说出口了,沈荒只一会儿就睡了,可齐宣低头贴着她的脸,分明感觉到了一点湿。 第162章 寻常 这次齐宣同沈荒安然无恙的回了玉溪山,临行前,沈胤川派了个小童子前来送了一样东西。 沈荒打开,是一只璎珞项圈。 金灿灿的项圈,下面坠着一只金葫芦,葫芦上下各镶着两颗宝石,周围延出一圈掐丝的翠色花纹。 葫芦两边是两只金龙,金龙口中衔出一串珍珠并珠子与金葫芦连在一起。 沈荒看完又合上了,递给齐宣让他收着。齐宣没再多说多问,好生把东西收了起来。 玉溪山又成了齐宣刚来时的景象,秋日寂寥,不过好在今日太阳大。 齐宣在院子里晒被子,打扫落叶,修剪花枝,沈荒捧着清茶晒太阳,或是跟在他后面看。 “之前,我不记得,每次我去长生殿问安,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东西送来,玩意儿首饰衣裳吃食什么都有。” 沈荒捧着茶给他喝,齐宣一边听她说,一边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茶。 “在之前,我小点到我大点,舅舅送东西总是送我两份,当时我不知道,今日才想起来古怪。” 齐宣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可沈荒手脚快些,掏出一块糕直接塞进了齐宣嘴里,他险些没被噎死。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齐宣艰难的把糕咽下去,使劲摇摇头。 “给我口水喝……呛死了……”齐宣咽的时候,自己呛了一口,弯下腰一个劲咳嗽,吃进去的糕咳出来好多。 沈荒又到了一杯茶回来,齐宣一口茶顺下去又咳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了。 “你是不是要害我。”齐宣说完,夫妻俩面面相觑,都笑了。 今日齐宣收拾的久了,两人过了晌午才吃上饭。 两人搬来矮桌,在后院铺了毯子蒲团,反正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吃这个。”齐宣新蒸了花卷,咸口的,又白又软。里面加了一点腌的小菜,热腾腾的,吃着可痛快。 沈荒已经喝了一碗粥,把他递过来的花卷掰了一半,又还给了他。 齐宣顺手接过来,吃了起来。 他们这次出门,从南往北,一路上搜罗了不少好吃的,蔬菜瓜果,腌菜干菜,鸡鸭鱼肉虾,点心糕饼等等。 遇上好吃的,沈荒喜欢的,就多买了好多全都放在乾坤袋里,反正坏不了,如今拿回来,还不知如何归置呢。 “过几日把地窖开了,打扫一下,施个法术,把我们带回来的全放进去好了。”沈荒又掰了一半花卷,另一半给齐宣。 “咱家还有地窖呢?”齐宣几口就吃掉完了花卷,喝了口汤往下送。 “有,就在放杂物的那间,有个小机关,按一下,地窖就出来了,我看了,里面干净的很,也没什么味道,灰尘肯定会有,洒扫一下也能现用。” “成,过一会,我就去弄。” “不急,歇了晌再去。” 今天的粥也是咸粥,加上敦实的花卷,还有清炒的小青菜,简简单单,吃完舒服的不行。 齐宣吃饱了丢开饭碗,往后一躺。他们坐的这块,有铺设的木板,打扫的也干净,直接躺也没什么。 沈荒看他躺着,自己也起身换了个方向躺,把头枕在他胸膛上。 “沉吗?”沈荒扭头问他。 齐宣存了心逗一逗她:“沉,压的我都要喘不上气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气息四平八稳的。 沈荒捶了他一下,从他怀里掏出来帕子,盖自己脸上。 “睡着了?”齐宣没了沈荒的动静,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睡了。”沈荒打着哈欠回他。 “荒荒。”齐宣叫她。 “嗯。”沈荒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心里苦恼的很,你做君子清风明月的很好,若是因为做君子,缚住了手脚,委屈了自己,我就觉得不好。” 沈荒听了一会儿,迟钝的发觉他还在意着前几天晚上两人说的那些话。 一些闲话,怎么有人就能记得那么久那么清楚。 沈荒侧身躺着,这样能看见齐宣的脸。 “你把心放下吧,我心黑着呢,算不得君子。” “我心黑,我知道你也算不得好人,我们做一对黑心肝的夫妇,好过歹过缠一辈子去吧。” “你顾着我,看着我,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也委屈不到哪里去。” 沈荒轻声细语带着笑,齐宣却觉得风有些大。他眼窝子浅,遇上沈荒总是有些多愁善感,有些话听着就要眼酸。 “哪里有说自己黑心肝的,荒荒好的很,心软心善,人好的不得了,长的也好……” 沈荒“扑哧”一笑,捶他心口:“呸,我长的好还不是便宜了你,我同你讲正经的,你同我扯这个,好羞……” 她说着,还伸手去刮齐宣的脸。 齐宣拉住她的手:“我说的也是正经话。”沈荒反手去扯他的脸。 “哎呦……是我不正经了,娘子且松松手吧,疼得很。”她扯的也不疼,齐宣喊着逗她的。 沈荒坐起来,半个身子压着他,往他脸前凑:“我看看,夫君的脸皮破了没。” 她往自己扯的那块上吹了吹:“没破相,好好的呢。” 齐宣愣了一下,眼见她鲜活,自己牵肠挂肚的心,也安生的落回了肚子里。 “你傻了?” “没有。”齐宣起来跟她嬉闹。 沈荒按着自己的习惯,是要歇晌的,闹过这一阵,两人也不在这里躺着了,收拾了矮桌,回屋里躺着去了。 等歇过晌,两人去看那地窖。 沈荒在一个架子上按了一下,轰隆隆几声,地上就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声,楼梯一阶一阶的出现。 “你这不是个地窖,这是个暗室吧?” 沈荒不太在意:“可能吧,差不多。” 下去以后,齐宣点起烛火,一边捏着法诀一边打扫。 沈荒闲着在不大的地窖里溜达,一转头就看见又一根丝线在她眼前打转,转啊转,最后一只好大的蜘蛛转到了她眼前。 她面无表情,一声不吭,扭身就扑到了齐宣身上挂着不肯下来。 齐宣被她扑的毫无防备,往后扶了一把墙。 “怎么了?” “有蜘蛛。” 齐宣不记得她怕蜘蛛,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真是好大的一只蜘蛛。 他也有点怕。 第163章 野趣 齐宣捉住了那只大蜘蛛,连同它的那一窝子孙后代一起丢了出去。 毕竟好不容易长那么大,一下弄死不太厚道,阿弥陀佛,还是放生吧。 沈荒看见那种蜘蛛连同它有些庞大的一窝,脸都绿了,齐宣只得安慰她,这地方蜘蛛都长的那么好,可见是个风水宝地。 然后沈荒的脸更绿了。 夜里紫薇星星光大盛,沈荒与齐宣正在外面相对下棋。 “我有种预感,最近青卫要倒霉,你信不信。”她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在跳跃的烛火下,衬得手指莹白如玉一样。 齐宣也跟着看了一眼:“我信。” “紫薇星由衰转盛,看来是新君将立啊。” 是的,此时人间君主更迭,就是他们在江南住的那几日的事,主要是京城有一场动乱,江南几乎没什么影响。 新君自然是年轻力壮雄心壮志,紫薇星星光大盛也在常理之中。 “我到要看看,要是太阳打北面出来,他们俩该怎么办。” “想开点,至少青卫生不了。”当年的金乌,一胎十个,天上骤然出现十个太阳,险些让凡人绝迹。 沈荒:“……” “其实你也可以不必如此安慰我。” “你快看,星星。”齐宣往天边一指,一个星星拖着尾巴坠入人间。 “文曲星下凡了。”沈荒掐算了一下:“算起来文曲星已经有个两百年没下过凡了,看起来此次的新君还不错。”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家都好。”齐宣乐呵呵的喝茶。 “是啊,大家都好。” “我不与你下棋了。”沈荒丢开棋子起身走到他身边。 齐宣放下茶盏环着她的腰:“怎么又不下了。” “你让我赢,我赢得憋屈,不玩了。”沈荒揽着他的脖子,顺势坐在他身边。 “那我不让了,再同你玩一把。” “不玩。”沈荒跟他碰了碰嘴:“今天晚上别睡了,陪我看日出吧。” “好啊。” 齐宣想到了什么,拉着沈荒进屋。 “你看。”齐宣拿出来一个花纹繁琐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包着一对木偶娃娃:“喜欢吗?” 这一对娃娃可比齐宣随手雕出来的精致多了,关节都能活动,脸上长了妆,穿着好看的衣裳,身上还有各色花朵珠子装点。 “喜欢。”沈荒拿在手里把玩着娃娃:“真好看。” “我看你有好多娃娃,这是好久之前的了,我一直留着,才想起来还有这个。” 沈荒想起来了:“所以你昨天是去拿这个了,难怪我睡醒没找到你人。” “我的娃娃,大部分都是布的,布娃娃都是海潮阿姊给我做的。” 沈荒打了个哈欠:“煮一壶浓茶来喝吧,莲子糕还有夜长了,吃点喝点也解解乏。” “喝我们带回来的新茶吗?” “嗯。” 两人煮菜吃了点心,又觉得不过瘾,沈荒干脆拉着齐宣爬上山顶去看日出。 齐宣拿了挡风的斗篷,随着她顺着山路往山顶上爬。 越往上风越大,两人被风吹的一脸凌乱,还乐在其中。 “喝口酒吧,暖暖。”齐宣带了一壶酒来,打开递给沈荒。 “好烈的酒。”沈荒喝了一口,就感觉一团火顺着喉咙烧了上来:“你也喝。” 齐宣喝了一口,觉得热乎了不少,敞开斗篷把沈荒揽进自己怀里来。 就这样,谁也没想着开个结界,愣生生挨到日出。 “我们为什么不御风上去,再御风下来呢?” 齐宣问完沈荒捶了他一下:“马后炮。”她说完,两个人都笑。 “一夜没睡了,安生歇一会儿吧。”齐宣帮她脱下斗篷。 只是沈荒还没歇上,又出了事。 有人在她结界阵法外的迷魂阵里打转,沈荒拿出清波镜一看,竟是一个小孩。 “你去看看,把那个孩子带回来。”沈荒把清波镜给了齐宣。 “知道了,这就去。”齐宣带着镜子找了过去。 齐宣很快就把那个小孩带了回来,这小孩一身嫩黄的褂子,头上扎着小啾啾,齐宣把他放下,他还没有齐宣的腿长。 “你是谁啊?”沈荒把他拉过来,给他拿点心吃。 他不接,笨拙的给沈荒行过礼,小手端着:“小仙金粟,拜见殿下,殿下安康。” “我安。”沈荒再给他点心,这次金粟才接了过来。 “你怎么来的,谁叫你来找我的?”沈荒靠近他,闻到了一股桂花香。 金粟捧着点心,一板一眼的回答:“我家玉华上仙派我前来,让我同殿下说,石榴很好吃,殿下有空,可回玉华宫小聚。” 海潮在冥界和九重天都有府邸,她在冥界常住的就是玉华宫。 我们上回已表海潮此人,且看下面只言片语,全做补充。 她帝君的名号不出名,反而是有人觉得“玉华”二字极妙,除了齐宣这种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会叫两声“微生上仙”,其他的,基本上都叫她玉华上仙,久而久之,这两字就默认成了她的封号。 “好啊,你回你家上仙,我的了空就回。”沈荒捏他的脸:“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你家上仙从哪里弄来的?” “殿下见过我,我也见过殿下。”齐宣看他俩有来有往的说话,乐的不行。 这可叫沈荒稀奇了:“我怎么不记得。” 金粟鼓着两腮吃点心,还没空回答她,齐宣给他倒茶,让他慢些吃。 “我就是那个……书……桂花……”金粟年纪小,比比划划的跟他们俩说,一时说不上来,就有些着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齐宣听明白了,问他:“你是桂花树吗?” 第164章 金粟 金粟使劲点头:“是的,我是桂花……是树……” 沈荒想起来了,两只手捏他的两腮:“原来你是玉华宫的那颗桂花树啊。” “是我是我。”金粟眼睛笑得弯如月牙:“上仙在树下看经……嗯……也讲经……我听听懂也不懂……然后就变成这样啦……” “难怪你叫金粟,金粟不就是桂花嘛。”齐宣揉了一把他的小啾啾。 他才做人,眼下是个小孩,原来做桂花树的时候年纪也不大,眼下说起话来虽然有些颠倒,但是意思也是对的, 稚子口气,可爱的很。 “那你好厉害啊。”齐宣把他抱起来,顺着就往下夸。 金粟笑着,又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 万物有灵,海潮此举也算是点化,他能受这般点化,不光是机缘,也是个人悟性。 “你家上仙怎么就让你一个人来了,一个人走那么远你不怕?”沈荒对着如此可爱的一个孩子,也冷不了口气,脸上笑得都多了。 金粟从自己身上挂着的锦囊里拿出来一块玉牌给他们看:“上仙给了我东西,我不怕。” “好孩子。”沈荒夸不上来别的,又拿糕给他吃。 齐宣看着沈荒这份略显出的无措,偷偷的笑,沈荒眼神飘过去,他咬着下唇不敢笑了。 金粟没有待多久,想必是海潮叮嘱过他,要他快去快回,在吃了两人一盘糕点后,他就要走了。 齐宣给他抓了好多糖果点心,全都放在他的锦囊里。 金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谢过齐宣之后,举着胖手给两人挥了挥。他们俩怕金粟找不到路,把他送出去,看着他走了才算完。 “你刚刚是不是笑话我。”沈荒按着他扯他的脸。 齐宣被她按在小榻上,两手扶在她腰间:“我没笑话你。” “那你笑什么?”沈荒往下掐他脖子。 齐宣抬手刮刮她的脸皮:“难得见你束手束脚,我看个新鲜罢了。” “那也不许笑。” 齐宣捂着心口做一副伤心模样:“你好吓人。” 沈荒还要说话,却被齐宣反扣住了手,翻身把她反压在了一边。 齐宣还不等她反应,跟她碰了碰嘴。 沈荒捂着嘴,觉得小榻躺的不宽敞,下意识的抬腿踹了齐宣一脚。 齐宣在外边躺着,一时也没什么防备,一骨碌就摔下去了。 谁也没想到还能这样,沈荒跟他对看了一会儿,慢悠悠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歇晌的时候,沈荒翻身又翻回来,过一会儿又戳了戳齐宣。 齐宣睡得不深,侧身自然的揽过她来:“怎么了,睡不着吗?” “嗳,金粟好玩吗?” 齐宣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这个,但还是打起精神回应她:“好玩啊……那么小……长的那么可爱……一团软绵绵的……” “我们也会有一个小孩吗?”沈荒这样说,齐宣的瞌睡瞬间就没了。 “随缘吧,有孩子也好,没孩子也好,只要你总在我身边就好。” 齐宣低头贴着她的额头,忍不住叹气:“有个孩子,还是你遭罪啊。” 若不是沈荒今日开口,他还真没想过孩子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对沈荒说生个孩子吧,因为孩子不是他生,不是他受累遭罪,他凭什么让沈荒辛苦自己生个小孩。 再者,这是要沈荒想沈荒愿意的,不然齐宣多一个字也不会提。 沈荒摸摸他的下巴:“我看金粟可爱,随口一说。跟你说的一样,看缘分吧,小孩真来了你我也不能不要。” 齐宣认真想了一下:“真有个孩,那就希望多像你一点吧。” 她或许真是随口一说,俩人还没聊完,她就埋头睡了。 很好,没什么心思,能吃能睡,齐宣真心觉得挺好的。 “我想吃鱼。”沈荒正打香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齐宣发现昨日沈荒那身衣裳的袖口划了一个口子,如今正缝补着:“哦,好啊,清蒸还是红烧?” 沈荒想了一下:“我想吃甜的,不要鱼汤,要另做咸汤,里面加菜叶子的那种。” “都行。”齐宣想起来他们还带回来一扇猪肋骨:“明天要不要吃排骨,红烧下锅,周围贴面饼子,天冷吃着热乎。” “可以。”沈荒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还有,过完这几天,我们得回去一趟。”沈荒点燃香篆:“海潮阿姊不会跟我客套,今日派金粟来这一趟,重点可不在石榴。” 不在石榴上,那就是跟后面的小聚有关。 “最近没什么事,阿姊这样说,定是为了委婉。”沈荒过去看他补衣裳:“委婉就是为了避人,依我猜,八成是避着舅舅。” 齐宣拿剪子剪断线:“是不是因为青卫和上檀啊?” “可能吧,这事要是真的让舅舅知道了,舅舅怕是要怄死。” 沈荒笑了一下:“而且,你知道,我知道,海潮阿姊知道,如今不知道的怕是就只有舅舅一人。” “咦,那君上不得更气。” “就是这样说嘛,阿姊才想着要我回去小住,我们都在,万一舅舅气蒙了还有人看着不是。” “而且,既然是叫我们回去,那怕是也瞒不了多久。” 齐宣一想也是:“是这个理,那我们何时起身?” “不急,过几天吧。”沈荒往外看了看天:“阿姊都说了过几日,那就过几日。” 沈荒“啧”了一声:“青卫这次少不了哎一顿结实的揍。” “青卫以前经常挨打吗?”齐宣已经见过一次了,颜良揍他那是真的揍。 沈荒点点头:“那当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第165章 细盘 红烧鱼烧的微微发甜,排骨软烂离骨,咸汤和面饼子也都好,沈荒吃的很尽兴。 吃的是尽兴,就有些撑。 沈荒又坐不下也睡不着,齐宣拉着她绕着院子一圈一圈的走着消食。 “歇吧,我不撑了。”沈荒又两觉没睡好,夜刚黑一点,她就揉眼睛打哈哈。 “你不睡?”齐宣点着灯在床沿边坐着。 他反手给沈荒拢好被子:“我还不困,这几天风大的很,我给你的帷帽再加上一层,防风。” “哦。”沈荒撑着身子凑过来看:“把珠子都摘了吧,沉甸甸的,风大些吹着到处飞。” “嗯,好。”齐宣依言摘下了帷帽上的珠子什么的,并一块霁青的纱布给她看:“你看蒙这个颜色好不好。” “挺好的。”沈荒挪过来枕着他的腿,没看多久又睡了。 天好的时候,沈荒不爱在屋里闷着,齐宣也是。 沈荒戴着齐宣新弄的帷帽在梧桐树下吊着的那架秋千上蹴秋千,齐宣在一边的亭子里看书。 他不比沈荒有耐心,什么繁杂的书能看得进去,好在沈荒的书房里书多,包罗万象什么都有,挑喜欢的看也能挑的出来。 “这茶看着跟长毛的一样,泡出来倒是清亮,喝着也好。”齐宣轻轻晃着茶杯,拿起来对着光看。 沈荒离得不远,她能听见,于是下了秋千,走过去看。 “你看。”齐宣给她看看茶叶。 沈荒端起来他的茶杯尝了一口:“是不错。” “这就叫内有千秋。” “包几份,我们回去的时候,都送点,若是不够,我们且回一趟樘西县,多买一些。” 齐宣应下下来:“我晓得了,过一会分包起来看看。” “这个颜色,蒙在外面还挺好看的。”沈荒站着,齐宣得抬头看她。 沈荒把帷帽摘下来看:“是挺好看的。” 霁青的纱比里面的白纱短一截,两块不一样的纱料叠在一起,风一吹,倒有点海浪趁白天,层层叠叠的。 “这个料子你从哪里翻出来的?”沈荒自己家里堆的东西自己都不记得了。 “就在放被子什么那间屋子里,好多大柜子,我打开看了,翻出来好多料子,怕捂着发霉了,还施了个清洁咒。” 沈荒想起来了:“我记得还有好多皮毛,全都弄出来,过些日子我没事,全都用上。” “巧了,我也会摆弄这些,到时候我给你帮忙。”齐宣又多说了一句:“你这个爱好怕都不是爱好了,这都练成手艺了吧。” 沈荒上到刺绣下到裁剪无一不精,她只说是爱好,实在是谦虚。 沈荒坐下,喝过茶之后慢条斯理的开口:“其实,我原本也不好这个。” “嗯?”齐宣顺势往下问。 凡间女子精通女红,仙界却没有几个会的,这也是齐宣刚开始有些惊奇的原因。 “我跟着老师学了点医术,练针灸的时候手抖,老师就想了那么一个法子,让我学刺绣,这是手上的精细活,练得好了,我手也不抖了,还能平心静气。” 沈荒微微一笑:“当时青卫不安生,舅舅还押着他跟我一块学过。”齐宣想象了一下青卫捏着针绣花的模样,自己也笑了。 “那你现在的针灸不得好的不得了。” “尚可。”沈荒还是一贯谦虚。 天色甚好,吃茶闲话时间一下就消磨过去了。 “你怎么把这个往我身上比划呢?”沈荒翻出来霁青的那匹纱布往他身上比划。 “颜色好看,给你做身新衣裳,放着不用烂了就可惜了。”沈荒比划完了:“我再搭你一条抹额。” “话说这些都是你弄回来的吗?”齐宣跟她一起翻东西。 “不是。”沈荒费劲的扒拉下来一堆皮毛,齐宣看见赶忙上去帮忙。 “这些都是我母亲的,当年我父亲母亲成婚,我父亲为了讨母亲高兴,也为了应景,学着人间成亲那样,置办了聘礼。” “金银器皿,珠宝首饰,家具妆奁,布匹衣料……零零总总加起来价值连城吧。” “除了这些在人间置办的,还有父亲自己万年以来攒下的所有家底,什么宝器仙草都给了我母亲。” “舅舅也是为了应父亲的聘礼,也学着人间嫁女办了嫁妆,也挺多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出生之前,母亲就觉得我就是个女孩,这些就是他们那个时候给我弄的。” “玉溪山原来的时候父亲母亲也住过,后来他们去了杏子林,这里留给了我,连同给我准备的东西都在这里。” “这些都是我的,大部分都在长谷殿,左右都有法术保护,放多久也烂不了。” 沈荒继续扒拉:“我看上面有一块白的,你拿吧,我别都拽下来了。” “哦,好。”齐宣刚刚忙着听她讲故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喊了好几声才回了神。 他把那块白的从顶上拿了下来:“白狐的皮,挺整的,连杂毛都没有,不错啊。” 沈荒摸摸,感觉也不错:“这个留着,一半给海潮阿姊做护腰,另一半给你做个领子。” “我不用那么精细,还是留给你用吧。” 沈荒才不听,直接反问他:“你不听我的?” 齐宣哭笑不得,同她道歉又道谢:“我错了,我都依你,多谢荒荒,什么都记得我。” 沈荒虚虚一抓,手翻过来时多了把钥匙,是齐宣私库的钥匙,法术凝出来的那种。 她晃了晃钥匙:“改天去九重天,我还要去扒拉扒拉你的私库呢。” “好啊,反正都是你的。” 沈荒又摊开手:“你要是还有家私,就快快给我,不然叫我自己发现了,定然让你吃个挂落,要你好看。” 齐宣笑嘻嘻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天地良心,我半分私房都没有了,要是有那也是你的。” “真的?” “真真的。” 第166章 忆昔 好多年了,齐宣久违的梦到了乾元帝。 那个代替他父亲授他武功文书,教他为人处世的男人。 更奇的是,齐宣竟还清晰的记得梦中他的面容。 醒来时,齐宣发现自己是在书房靠着书架子打了个盹,身上搭着件衣服,沈荒靠在他身边,也披着衣服跟他一起打盹。 他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抬手一摸全都是泪。 “怎么哭了?” 齐宣抬手摸脸时,沈荒也醒了,看见他脸上的泪颇有些手足无措。 “没什么。” 沈荒捏着袖子给他擦泪。 “我梦到陛下了。” 沈荒的手一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说的“陛下”是谁。 齐宣等她给自己擦完泪,自己偏头靠着她的肩膀。 “也不怕你笑话,我都快忘了我爹娘还有弟弟他们长什么样了,没想到今日做一回梦,还没梦到他们,反而梦到了陛下。” 他说着,沈荒听着。 “陛下……陛下对我期盼甚高,自我入京,他督促我习文练武,寒暑无间断,我手上生了冻疮,拉不得弓,别人替我求情,他却骂那人妇人之仁。” “骂过又召我过去,看着我上药,我读书,读不好,他也打我板子。” “晋王殿下见不了陛下几次,每每见到陛下如此对我,他起的看我不顺眼。” “有一次,他找我麻烦,我却怕生出麻烦,什么也不说,是皇后娘娘发现了,拎着晋王到陛下面前请罪,陛下气急了,罚他闭门思过还要日日抄写经书供奉到佛前供奉。” 齐宣说到这里,愣了一下,他再一次发觉自己记得好清楚啊。 “陛下把我留在京城,我也不平过,到后来我半分都没有过。” 齐宣拿出自己的乾坤袋,掏出来一卷文书递给沈荒。 “这是陛下放我回北疆的文书,他什么都给我想好了,连我回了北疆打了胜仗该怎么封赏他都想好了。” 沈荒打开,默不作声的看着。 齐宣笑了笑:“那么多年,这玩意跟着我,竟也没丢没坏。” 沈荒看完又仔细收好:“他也算是史册上的明君,人间明君都是有大功德的,轮回转世必定是个好命格。” “我知道。”齐宣自己揪着沈荒的袖子擦泪。 “后来出了废太子谋反的事,我心里怀着一腔的恨意。” “那天我匆匆进宫,匆匆离开。此后,就是天人永隔了。” “荒荒,你知道吗,你跟我下次再见的时候,我真的想的是下次再见。 “可我拿了遗命出城,遇到废太子围剿时,我就知道我是一定要死的。”沈荒捏着他手腕的手骤然收紧。 “我死了,就算他弑父的事不为人知,就算他最后真的登上了皇位,他强杀拿着遗命忠臣这一条就够压他一头,天下清流读书人那个不怕坏了名声,但凡他们想要自己在史书上的那一笔清白,就不能对着他卑躬屈膝!” “还有我父亲母亲,我是他们的儿子,一个不忠不孝之辈害死了驻守边疆大将军的儿子,百姓也会骂他的……” “我答应了陛下,绝不会让他上位,我发过誓。” 齐宣轻轻叹了口气:“用我一个人的性命留作前后手,换了太平,值了,太值了……” “所以,你落崖,一部分是因为中毒,一部分是因为早有谋算。”沈荒直勾勾的看向他。 齐宣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是吧。” “难过吗?”当时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有点,我想着早晚都能和你再见,就不难过了。”沈荒瞬间就心软了。 在齐宣这里,三百年一晃而过,他在人间游历消磨时间,在与沈荒重逢之后也是日日都笑着,好似全然不记得以前的痛苦。 他都记得呢,桩桩件件,全都记得。 只是记得无用了,他说是成了神仙,其实跟投不了胎的游魂一样,在这世间游荡。 其实不是沈荒需要他,而是反过来的,是他需要沈荒。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们是相互的。 沈荒拿着他的手,指尖发着金光,在他手心里划拉。 “这是做什么?”齐宣感觉自己的手心微微发热。 沈荒画完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保佑你的。” “那真好,谢谢荒荒啦。”齐宣拖着长音,贴在她身边。 “我不白给。”沈荒张开自己的手看:“今天中午喝粥吧,里面放虾瑶柱小青菜的那种。” “我都伤心死了,你跟我提吃饭。”齐宣捂着心口。 “伤心不也得吃饱了。”沈荒把他拉起来:“我觉得有点饿了。” 齐宣老实起来,勤勤恳恳的去给她做饭吃。 河虾掐头下锅炒油,炒出油之后,再把虾头捞出来,加热水下米,焖煮到大米开花,下瑶柱干。 紧接着就是虾头和虾肉,等到虾肉煮红,放一把切丝的小青菜,加盐煮至软烂入味即可。 不算是费事,就是在北边这个时候河虾不好找,好在他们从南面带里回来。 沈荒一向只负责想吃的,从来都不管齐宣怎么做,好吃坏吃她都吃,不挑食不挑嘴。 “再加个饼呗。” “行。”齐宣洗干净手,又开始揉面。 齐宣手劲大,揉面揉的整齐好看,沈荒不上手,就在一边看着。 “今天我多做油饼,吃剩下了,明天就切成丝,烤一烤,脆脆的下汤里吃,也是好吃的。” “好。”沈荒自己动手,扯来一块面揉捏扁搓:“还伤怀吗?” “不伤了。” 有沈荒在,他真是一点也伤心不了,刚有点影子,就让他自己自我安慰加上沈荒的关怀给弄没了。 “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沈荒的声音轻柔,却无端让人安心。别人不知道,齐宣感觉自己挺安心的。 “嗯,晓得了。” 第167章 炼丹 “你这是做什么?” 沈荒指使齐宣出去收晨露,齐宣回来时,找了一圈,在一间空屋里找到了沈荒,屋里还支着一个丹炉。 “炼丹。”沈荒扔给他一个果子,自己啃一个。 齐宣接住果子:“嚯,合心果,大气啊。” 合心果跟青眼天蚕正好相反,合心果生在西北的一片岩浆横生之地,那片岩浆也不是普通的岩浆,是不周山倒之后留下来的。 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长出来也不一定能活。若是灵智生晚了,不懂保护自己,可能就直接烧死了。就算是生了灵智,若是没有挨过出生脆弱之时,那也要死死翘翘。 它跟青眼天蚕还有一点不一样,青眼天蚕可以到处跑,这玩意出了那片岩浆之地就不太能活。 合心果属火,有滋润丹田经络之效。就是过于霸道,不可多用,而且合心果树长的少,活的也少,加上那片岩浆也不是好去的,一来二去的哪怕合心果不能多用,那还是有点珍贵的。 “你吃一个,剩下的我替你吃。”沈荒“咔嚓咔嚓”连着啃了两个。 “你吃了怎么没事。”齐宣感觉自己的经脉都在发热。 “它属火,我也属火,我们相容。”沈荒摸不着帕子,干脆把手伸过去让他帮忙擦擦。 “你这丹炼的好随意啊。”齐宣看着沈荒把准备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炉子里。 但是仔细一瞧,沈荒放材料都是有分量的。 “九叶银丝草,你现在放,不会炸炉吗?”沈荒放完,又添了一把火,还是她自己的涅盘明火,齐宣懂一点,所以看得一愣一愣的。 九叶银丝草,疗伤的好东西。它倒是不难长,但是也少,还难找难摘。 因为它有伴生兽,就长在伴生兽身上。那伴生兽叫石中仙,如石中仙的名字一般,它就是石头,与九叶银丝草伴生。它保护九叶银丝草,九叶银丝草又反过来帮助它修炼。 石中仙难缠,打散了还能重组,急眼了直接还能把九叶银丝草吃了。 “你放心炸不了。”沈荒又把他收回来的晨露全都倒了进去。 “我能问一下,这个放进去有什么用吗?”她炼丹虽然糙了点,但是每一步都是对的。 “没用啊。”沈荒拍了拍手:“图个风雅。”齐宣眼皮子抽了抽。 最后还真没炸炉子。 “不要全都装一块,分几份装。” “好。”齐宣翻来好多小玉瓶,分装起来。 沈荒炼丹丢进去的材料真是一点不浪费。 她随手拿过一瓶齐宣已经装好了的,拇指在自己中指上一划,按着出一滴血,滴进瓶子里。 血滴进去的一瞬间,瓶子红光大盛。 “你怎么还给自己划个口子呢?”齐宣赶忙拉过沈荒的手看,沈荒指尖一晃,伤口马上就没了。 “我的血好东西,这个你好生拿着,保命的。”沈荒把瓶子塞给他:“不用担心,我有时候放点血还是好的。” “那我收着了。” “嗯,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了。” “好嘞。” 沈荒两人回冥界,自然要先去拜会颜良。 “今日我我也没听见喜鹊来给我报喜,怎么就来了,也不与我说一声。”颜良笑着让他们坐下。 “哦,阿姊前几日派了个小童子到我那里,说是石榴很好,又没有给我回礼,邀我回来小聚呢。” 颜良一副事先知道的模样:“怪不得她邀你小聚,原是前些日子昆仑有人给她送来了好酒,她给我送了一些,什么邀你小聚,怕不是邀你来小酌的吧。”三个人一起笑了一会。 “你说那个小童子是金粟吧,可好玩可好看的那个?” 金粟可爱,正是年纪小好玩的时候,海潮由着他到处走,时不时的也会来颜良这里玩,他也很喜欢金粟。 “是他,他从我们那里走带走了一兜子点心糖果,荒荒晚上找栗粉糕吃没找到,找了一圈才发现都给了金粟。” 沈荒掐了一把齐宣:“我没有。” 颜良又笑了:“你们快去看海潮去吧,她这时应该在玉华宫呢,再不去说不定一会儿又找不到人了。” 沈荒和齐宣起身告退,绕路去玉华宫。 海潮正闲在玉华宫,她披着衣衫,在后院抄写着什么。 “来了。”海潮扶着桌子要起来。 沈荒几步上去拦住她:“阿姊还是坐着吧。” 齐宣看出来些不对劲,海潮似乎是腰上有伤。 “阿姊。”齐宣跟着沈荒叫人。 “长虹君。”海潮微微颔首回礼:“我腰不好,就不起来了。” 齐宣连忙答话:“与我们,阿姊何必客气。” 沈荒往外拿东西:“这是护腰,这是新炼制的丹药,阿姊记得吃。” 海潮笑着把东西拿过来看了看:“白狐狸的护腰,还有九叶银丝草,小殿下费心了。” 沈荒摇了摇头:“不费心。” “阿姊,可是有什么事?”沈荒没斟酌出委婉,选择直接问。 海潮轻轻咳了一声,摸摸鼻子:“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吧,我怕上檀和青卫突然让君上知道,他会生气,所以我就把你叫回来了。” 这件事,他们几个心照不宣,只有颜良还不知道,以为青卫和上檀哥俩好。让颜良知道了,那还没什么,要是让他知道一群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那可够他生气的了。 沈荒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九重天怎么样了。” 海潮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难看:“不太好,全然不见从前。” 如果是这样,颜良更不可能让青卫跟九重天沾边了。 第168章 端倪 “你从上檀哪里来?”沈荒看青卫一身紫气,遮都遮不住。 青卫摸摸鼻子,不敢跟她呛声:“我跟你说,我今天可是有正事要做的。”言下之意就是少说我两句吧。说到这里,青卫终于硬气了一点。 沈荒瞥了他一眼:“你不想让舅舅知道,就在我面前趴着点。” 青卫瞬间蔫了,求助似的看向齐宣,齐宣耸了耸肩,表示帮不了一点。 沈荒接过齐宣剥了一半的葡萄:“你有什么正事?” 青卫眼见这话能揭过去,连忙说:“满月眼前有个大劫,姑父让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沈荒手上一顿,这个“姑父”自然是沈胤川。 “那你就去。”沈荒吃完葡萄擦了擦手:“满月在哪里?” “在东面兰陵一带,姑父给了我东西,让我去找。” “哦。”沈荒摘了个葡萄给青卫:“你吃。”青卫受宠若惊。 等青卫走后,齐宣托着腮看沈荒:“荒荒,你是不是往青卫身上放东西了?” 沈荒摇着团扇:“你给我梳发吧,我们出门。” “行啊,我看那支雀儿簪蛮有意思的,就簪那支如何?” 齐宣口中的那只雀儿簪,是岫玉的,簪头是雕做一只雀儿的模样,透亮透亮的,看着很有趣。 “可以。”沈荒坐在妆镜前,把梳子递给齐宣。 “啧,我怎么感觉这地稍微有点眼熟啊?”沈荒和谢昭跟着青卫行到一片深山老林。 眼见青卫飞入一道瀑布中,齐宣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嘶……这不是季家的隐身地吗?” 沈荒想起来齐豫他们一行人来:“季家人?” “嗯,瀑布后面别有洞天,还有护山结界,不过对青卫来说不算什么。” 他们俩等的差不多了,才跟着进去。 瀑布外面不显,进了里面,发现这片山头林子间坐落着许多屋子。 人来人往,高谈阔步的年轻人神采飞扬,生机盎然。 “没想到季家是这个模样。”沈荒和齐宣隐着身形,远远的跟在青卫后面。 “他们家祖上是个有本事的游方道士,也就是因为这身本事,惹来了不少祸事,那位祖上就带着家人来了这里,繁衍生息。” “后来也是因为这身本事,他们家内里出了异心人,险些害的家破人亡,家里又定下了狠厉森严的家规,自此也是避世不出了。” “至于齐豫那种外姓人,也只是个例而已。”齐宣细细的跟沈荒说着季家的情况。 “竟是这般啊。”沈荒并不惊讶。 他们跟着青卫在这里待到夜深人静也没看见满月的影子,青卫也没看到,找到晚间青卫突然往后山去了。 今夜有个很大的月亮,月华如水全都倾在树林里。 只听见“扑通”一声,一棵树上落下个东西,沈荒和齐宣仔细看去,那东西落地竟成了个姑娘,滚了几圈之后就又不动了。 那姑娘骂骂咧咧的起了身,齐宣觉得有点眼熟。 “她是……满月吗?”齐宣跟沈荒对视一眼。 “是。” “她……这是长大了?” “大概是的。” 满月长大后熟悉的眉眼还在,原来幼圆的眼睛变得有些狭长,脸颊两边的婴儿肥还未完全消退,身量是抽高了,但是一身稚气还是未去干净。 “……满月……满月……”一阵由远及近的低声呼喊传到了这边来。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人提着灯跑到满月身边。 满月抹了一把脸:“我快要饿死了,我出来找东西吃。”她呜呜咽咽的就要哭。 “你别哭啊,你看这个。”那人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打开油纸包着的食物。 “烧鸡啊。”满月捧着咬了一口:“我长那么大,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点吃的,你还不许我吃。” 那人挽起袖子把自己的胳膊送到她面前:“你咬。” 满月勃然大怒,拍了一下他的头顶:“我说了,我不吃人,我吃的是恶念,恶念你懂吗!” “天黑透了,我们回去吧。” 满月啃着烧鸡还流泪:“我从树上摔下来,摔到腿了,现在麻了。” “我背你。”那人背起满月走了。 齐宣越看越不对,心头惊起一片大浪:“这人……分明是季成宪啊!” “季成宪?”沈荒不明白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不你开玩笑,季成宪今年已经有个五十岁出头了,可刚刚那人分明就是二十几岁季成宪少年的模样!” 齐宣有个二十几年没有踏足季家了,基本上都是季家两兄弟追着他走。 “此事……有异?” 齐宣沉吟片刻:“明日,我们打着做客的名义悄悄来探。”沈荒点头同意。 齐宣携沈荒前来拜访,季非诠虽然意外,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你叔父呢,我顺道来看看他。”齐宣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了季成宪。 “叔父自然是在木樨院啊?” “那行,我自个过去看见,好久不见他了。” 齐宣掠过他,和沈荒急匆匆的就过去了,搞得季非诠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跟在后面。 “季成宪,好久不见了。”齐宣见了季成宪,脸上很显岁月,跟昨日完全不同。 “他脸上有东西。”沈荒悄悄跟齐宣传音,齐宣自然也看出来了。 “怎么突然就来了。”季成宪不知齐宣的目的,就觉得他来的突然。 “路过吗,来看看。”齐宣指着沈荒说:“这是我娘子。” 沈荒顺着问好:“你好。” “久仰了。”季非诠他们已经同他说过齐宣成亲之事。 第168章 坐谈 齐宣随口找了个借口,把季非诠支走了。 “你的脸怎么回事?”齐宣不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 “你来了!”季成宪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另一道清亮的声音打了个劫。 满月从房梁上下来,扑进了沈荒的怀里,沈荒张着手颇为手足无措。 “你们……认识?”现在换季成宪懵了。 齐宣真诚的说:“严格来说,这位算是我姨姐。” “啊?” 满月已经从沈荒身边起来了,在她面前转圈:“你看我好看吗,我长大了,你是不是认不出我来了。” “认得出。”沈荒嘴角弯弯的,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好漂亮。”沈荒夸她,满月有些不好意思的靠着她。 “你先说说你吧。” 季成宪收回了落在满月身上的目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十年我在南疆的边缘斩杀恶鬼时,出了事,受了伤当即晕了过去。” “明明是伤及根本的长,可我一点事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擦去了自己脸上的伪装:“那几年我都没当回事,以为是年轻好的快。” “直到后来,我发现我与兄长不过一前一后的年岁,相比起来,我仿佛没有老过一般。” “后来我同兄长说了这件事,兄长令我不可声张,而后我就甚少出门见人,一年到头大半时日要么在外,要么称病。” “你这脸不是没老,是跟你二十几时差不多。”齐宣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那……她是怎么回事?” 满月往沈荒身后躲,凑到她耳边悄声嘟囔:“这次可不算我的错。” “是那几个小贼进了我的地宫,偷我的东西,还想用他们的脏手摸我。” 沈荒抿了抿唇,垂眸遮去眼里的异样。旁人感觉不到,齐宣却能感觉到她有些生气。 “我好生气,就给他们下了毒。”满月咽了咽口水:“然后……我把他们的恶念连着鬼魂一起吃了……” 按理说她吃恶念,但是不能随便吃生魂,所以她是等他们中毒死了之后才吃的,可她也不能吃鬼魂啊。 那几个人身上有人命,还干盗墓翻人家尸身的勾当,都是亡命之徒,到了地府也是要判的。 她吃了也是替天行道了,应该也没事吧,满月不确定。 沈荒摸摸她的头:“下次不要随便吃东西。”满月心中一喜,满口答应。 “盗墓贼可坏不了结界,你是怎么出来的?”满月还没高兴多久,又蔫了。 她对了对手指:“这个……那个……哈哈哈……” “快说。”沈荒拍了一下她的发顶。 季成宪连忙开口道“这件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我就是路过,结果到那一片时一踩路塌了个洞,我就摔下去了。” 满月尴尬一笑:“确实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从天而降的及时,我呢使了一点点的幻术,让他揭了那道符咒而已。” “而且,我还报答他来着,要不是我,他早就被那条长的死丑的蛟吃掉了好吗。” “然后呢。” “然后我受了点小伤,就跟着他回来来了。” 沈荒不由得蹙眉,这样说一切正常,那沈胤川说的大劫又在哪里呢,还有季成宪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给你看看吧,就搭个脉。” 季成宪点点头,把手腕露了出来,齐宣按在他脉上,放出一缕仙力游走在他的经脉查看。 齐宣收回手,面色古怪。 “怎么样了?”季成宪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不会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吧。 “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又或者你有没有于谁有过大恩?”齐宣这话问的古怪。 沈荒听得也是云里雾里:“到底怎么了?” “他体内有一股仙气,大概有个百年了吧。” 季成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比天上掉馅饼还要离谱,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座金矿! 齐宣与他交好多年,他与他兄长知道齐宣不是寻常修士,且心照不宣的不愿多说。 而后他又遇到了满月,有了齐宣在先,他遇到满月也不震惊,只是这次平白无故得来的仙力却让他坐立难安。 季成宪也是修仙的,他也信因果那一套,这种白的的好东西,肯定不是白来的。 “原来如此啊。”齐宣几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没有变老,分明是那股多出来的仙力在给他力量,把他的样貌维持在了二十几岁。 沈荒看出来他的不安,开口道:“因果相报,此事已生,仙力都能给你,相必不是什么坏事,你也不必忧心。” 季成宪的心定了定:“也是,多谢安慰。” “哦,还有一件事。”满月把袖子挽起来:“我们俩好像中了咒。” 季成宪也把袖口挽了起来,两人手腕下相同的位置,长了两颗一模一样的红痣。 沈荒毛的要炸了,握着满月的手腕看:“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就是一直都没什么,加上刚刚好多问题,我就给忘了。”满月一向心大。 “怎么回事?” 满月一下兴奋了起来:“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遇到了一个鬼族诶,就是那个没了的鬼族。” “啊?不对,还有我后爹。” “后爹?”沈荒有些听不懂。 满月气鼓鼓的说:“谢昭算是我阿娘,那沈胤川也算是我阿爹,可他那个行径,不就是后爹才能做出来的嘛。” 沈荒笑了笑,捏捏她的脸:“不许胡说。” 齐宣替她继续问:“那个鬼族呢?” 第169章 同生 “死了,给我们下完咒就死了。”满月乖乖的说。 沈荒捏了捏眉心,对齐宣说:“你去把青卫找来吧,让青卫去请父亲来。” 满月眨眨眼,凑近沈荒,亲昵的贴着她的肩窝轻嗅。 “你是我妹妹吗?”满月的眼睛有点变了,但也没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睁大了之后圆滚滚俏生生的。 花口琉璃盏封存了沈荒的记忆,沈胤川自己封印了她的真身和气息,如今一切复原满月从她身上嗅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沈荒出生的时候,包在襁褓里,满月见过她,记住了她的味道。 而且,沈荒长的像谢昭又像沈胤川。 尤其是眼睛,眼尾像谢昭,整体多像沈胤川。 沈荒看着满月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满月扑上去,搂着沈荒的脖子,贴着她的脸蹭了蹭:“你好呀,妹妹。” “你好。”沈荒听见这个称呼,僵硬的拍了拍她的背。 季成宪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他不太明白,怎么就开始认亲了。 还有沈荒和满月,满月怎么就是姐姐了。 “不是,你们俩跟踪我。”齐宣很快就把青卫找来了。 沈荒抖抖自己的袖子:“那么多条路,随便走走而已。” 季成宪眼见又多出来一个人,人都麻了。 齐宣拍拍他的肩安慰:“不要太在意,至少这一屋子就你一个人不是,多特别啊。” 季成宪睁大了眼睛:“你不是人?!” “我当然是啊,就是跟你不太一样。”季成宪觉得齐宣还不如不安慰他呢。 “青卫你快看我。”满月又在青卫面前转圈。 青卫把她拉过来比了比:“嗯,长大了,还差一点比我的肩好。” 满月一听,撅着嘴都能挂油壶了:“我肯定还会长高的的。” “肯定会的。”青卫笑着在她的发顶揉了一把。 青卫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当即回去请了沈胤川。 沈荒同齐宣本来也是要走的,可满月缠着她不让走,他们俩也只好留了下来。 “吃吧。”齐宣摘来一个小甜瓜,洗干净切开递给沈荒。 沈荒接过来吃,甜瓜脆的很,啃起来“咔嚓咔嚓”的。 “不要吃多了,有些凉。” 齐宣这样说,沈荒咬掉一大口之后就不吃了,摊开手让齐宣擦。 齐宣给她擦干净手,端来一杯热茶:“你手有些凉,这茶热乎,你捧着暖暖。” 沈荒接过热茶:“我总觉得满月和季成宪之间的事,不简单,而且不知道在哪里有点联系。” “确实。”齐宣深有同感。 沈荒捂了一会手,把热茶喝了:“且行且看吧,明日父亲来,说不定就知道了。” “这么说,岳父今天不会来了吗?” 沈荒点了点头:“父亲跟舅舅一样,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不是主动惹事,他是不会着急的。” 齐宣心里“啧”了一声,这也是个放养孩子的主。 沈荒转身在齐宣的膝上趴着,齐宣把手搭在她肩上揽着她。 “其实,有个姐姐也不错。”沈荒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是吗,那挺好。”在齐宣这里,沈荒说好就是好,沈荒觉得不好那就是不好。 沈荒抬手捏了捏齐宣的脸,闭上眼睛,几个呼吸就伏在他的膝上睡着了。 齐宣低头贴贴她的脸,抱着她回屋去睡。 沈胤川果然是第二日才来,只不过是他一个人来的,青卫没有来。 “父亲。”沈胤川应了沈荒一声,又看到齐宣,齐宣正跟着沈荒行礼叫人。 他对这两人也在并不意外,不知道是青卫说过,还是他早就知道两人该在。 “满月呢?”沈胤川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满月。 满月躲着看沈胤川正找她,也不敢躲了,拖拖拉拉的出来见他:“我错了。” “错哪了?” 严父慈母,谢昭反倒是严母,从前都是沈胤川做慈父,现在好了严父慈母都是他。 “我不该偷跑出来……我还生吞了个鬼……”满月低着头期期艾艾的不敢大声说话。 沈胤川叹了口气,看看满月,再看看一边的沈荒二人,有点心累。 “先给我看看你中了什么咒,还有另一个人在哪里?” 满月找了季成宪出来,两人把袖口挽起来给沈胤川看。 沈胤川看着没说话,满月惴惴不安。 “那个鬼族呢?” “死了,给我们下完咒就死了。”满月一句谎也不敢说。 听她这样说,沈胤川心里有了点数,只是那个鬼族…… 鬼族肯定是全灭了的,这一点沈胤川比谁都清楚,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很有可能是早早出逃的鬼族和凡人生下的来的鬼族,并不算是鬼族。 如果是这样,那就能解释的清那个鬼族为什么下完咒就死了,因为这类鬼族,下咒的力量几乎都源于自己的生命。 “你们在哪里遇到的。” 季成宪上前行礼代满月回答:“南疆,落山那里。” 沈胤川上下看了看他:“一番小因果不必记挂,记着点祖宗的好吧。”季成宪开口欲问,但是看沈胤川明显不愿多说,就闭上了嘴。 沈荒张口问道:“父亲此咒可解吗?” 沈胤川摇摇头:“我不会解咒,断开就好了。” 于是沈胤川掐诀施法,顷刻间就是天色欲变电闪雷鸣,他手中化出利刃,从满月两人之间劈过,天上打了个雷,电光火石之间,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满月与季成宪之间相连的线断了。 “这就没事了?”满月看看自己手腕,上面的红痣已经没了。 沈胤川冷声道:“要是我不来,三天后,你没什么事,他肯定要死了。” 满月一愣一愣的,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咒:“为什么啊?” “同生咒,物极必反,你是神,他是人,你与他同生一切,他如何承受的住。”沈胤川揉揉眉心,跟她解释道。 “这样吗?”满月嗫喏的不说话了。 沈胤川不准备多待,直说自己要去南疆落山看看。 “早点回去。”这话是跟满月说的,满月小声答应了。 “他跟那个人像吗?” 满月回头看季成宪,心里一愣。 季成宪不知是什么意思,沈荒和齐宣觉得这里面有故事。 第170章 脉脉 临走前,沈胤川看了齐宣一眼,齐宣不敢跟他对视,低头行礼问安。 “我很吓人。”齐宣抬眼看他迟疑的摇摇头,并向一边的沈荒求救。 沈荒上前来:“父亲安好。” “我安。” 父女俩一时间无话对峙,齐宣感觉更不好了,悄悄往沈荒身边挪。 沈荒硬着头皮关心沈胤川:“天寒,父亲多添衣物。” 沈胤川抬头看天,今天有好大一个太阳。 齐宣连忙给沈荒找补:“荒荒的意思是,今天有风,风冷父亲多穿衣,以后天冷了也要多穿衣。” 一阵风刮过,有点小,但确实夹杂着寒意,沈胤川就着他的话点点头,转身随风离去。 “我跟父亲生疏就罢了,你怎么还那么慌呢。”沈荒有些纳闷。 齐宣抹了抹自己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我呢,毛脚女婿,岳父岳母面前,矮上一寸很正常。” 送走了沈胤川,沈荒还要看顾一二满月。 虽然知道沈胤川跟满月说的话里有故事,但是满月没有主动说,沈荒和齐宣也就不多过问她。只叮嘱了她两句,让她快些回。 满月却没有选择留下,她当场就跟季成宪告了别,要跟着他们俩一起走。 “季成宪我走了,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满月笑着吸吸鼻子:“辛苦你了,我脾气那么不好。” 季成宪张张嘴,却不知如何挽留:“一路顺风。” “嗯,如今好了,你也要好好的啊。” 满月歪歪头,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季成宪,不要记得我啊。” 季成宪不明所以,胡乱的应了一声。 他把三人送出山门,满月跟他挥手告别,季成宪也僵硬的抬起手挥了两下。 “季成宪找我们呢。”齐宣捏着一张季成宪传过来的符纸,压低声音跟沈荒说。 沈荒把自己头上的雀儿簪悄悄收起来:“满月。” “嗯?”蹦蹦跳跳的满月回头看他们俩:“怎么了?” “我的簪子忘在季家了,你先回,我们回去拿了就来。” 满月毫无察觉,一口答应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又把我们叫了回来。” 季成宪在季家的藏书楼等他们们,见他们来了,从一边拖出来个大箱子来。 “我找到了一点东西。”他打开木箱子。 “这是我的曾祖父那一辈家主季重玉的东西。” 季成宪拿出一摞又一摞的信纸,一幅卷着的画,还有一些小玩意,玉佩巾帕簪子都有,但因为放了太长时间,都特别旧。 那幅画展开,赫然画着满月。 “不对啊,满月不一直都是小孩模样吗?” 齐宣算着季成宪的曾祖一辈,少说得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前,满月还是个小孩模样呢,怎么会有这幅画。 沈荒摇摇头:“这件事,我不是很清楚。” 季成宪听着他们对话,已经见怪不怪了,自顾自的继续说:“除了这幅画,每一封信都是给满月的,一共是一百三十二封。” “还有这些玩意,也都是给满月的。” 沈荒没有打开信件,只是粗略一看,真的很多。 “这个箱子我很早一起就发现了,只不过当时觉得好玩,但是信件我都没看过,看过的只有这幅画。” “我遇到满月之后,其实没有认出来她是画上的人。” 季成宪从箱子里摸出来一张小像:“就在刚刚,我刚刚认出来她。” 小像上面画的也是满月,画的场景也很眼熟,跟满月今天同季成宪说完“不要记得”之后离开的场景几乎重合。 “继续说。” 沈荒翻过小像,后面写着“一直都记得”几个语焉不详的字眼。 “认出来之后,我才发觉这些东西都是给满月的。” 季成宪在藏书楼里翻出来另一幅画像展开给他们看:“这就是季重玉,他一生未婚,也无子,家主之位传给了他弟弟,也就是我们这一支。” 不得不说,季成宪跟画像上的人真的很像。 “这其中的故事,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多少,曾祖曾经去过一次京都,据说还带回过一个爱笑爱闹的小娘子,只不过根据记事来看,那小娘子没过一段时间就不见了。” “这些书信上都有时间,第一封信大概就是那位小娘子离开不久后写的。” “所以,满月就是那个小娘子对吗?” 季成宪沉默的点点头:“大概是了。” 沈荒挑挑眉:“你半分不吃惊吗?” “吃惊,我刚刚发现的时候,惊出来一身冷汗。” 季成宪还笑了:“满月见我的第一面,她问我是不是季家人,我想她应该是想问我是不是季重玉,毕竟我们很像,不是吗?” “据说,季重玉有一句遗言,跟小像后面写的差不多,大概就是‘我一直记得’。” 这个故事顺到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初出茅庐的季重玉遇到了满月,他们一起经历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显而易见,在这个他们不得而知的经历中,季重玉喜欢上了满月,但他可能并没有来得及跟满月表明心意两人就分别了。 还有那一百三十多封信件,一封都没有送出去过,沈荒在在季重玉写的最后一封信的一角上看到了几个小字。 “满月吾爱,见月见你。” 有情人错过很遗憾,更遗憾的是,其中一个一无所知,另一个在等待中逝世,至此埋没了这一段暗恋。 沈荒抬头看向季成宪:“那你呢,你对满月是什么感觉?” 季成宪一时哑然,一时答不上来。 三人相对,齐宣中立,剩下的两人各有各的心思。 “东西你收着吧,如果满月来问季重光,你就把东西给她吧。” 沈荒没有继续追问季成宪,起身就走,齐宣回头看了季成宪一眼,赶忙跟上了季成宪。 季非诠也很懵,不明白齐宣怎么来了就走,加上这回走了都走了两次了。 第171章 祸罚 沈荒叹了口气:“今天我们知道的,还是就我们俩知道的好。” 齐宣点点头:“我晓得轻重,你知我知就好。” 沈荒把收起来的雀儿簪给了齐宣,齐宣接过替她重新簪好。 满月此次惹了祸回来,特别的乖巧,但她好不容易长大了,高兴的四处炫耀。 沈胤川许是去了落山一趟,又去见了季成宪,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回来就通知满月要送她去昆仑修行。 满月想要挣扎一下,本想找一旁的颜良撒个娇,沈胤川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满月立马安生了。 “喏,看个笑话。”颜良把一个折子递给沈荒。 他说是笑话,脸上的笑却不达眼底。 沈荒打开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的拧起了眉,反手给了在一边的齐宣看。 “简直无法无天,不成体统。” 齐宣看了也惊了一下:“九重天怎么乱成了这个样子。” 这道折子上讲了九重天有人有人下凡,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不光下凡了,还与凡人相恋。 若是说与凡人相恋,那你安分的与人家过完凡人百年就完了呗,结果凡人离世,这人伤心不已,竟然跑到地府来,大言不惭的想要修改命薄。 冥界的人怎么可能答应,把他直接打了出。 可谁知他不死心啊,来冥界直接带走了他的恋人,还打伤了一干鬼将,扰乱鬼魂投胎。 颜良叫青卫把人按了下来,关了几日之后扭送了九重天,九重天那边赔着笑脸,只说一定会给个交代,可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嗯?”颜良看向齐宣。 齐宣自觉的解释:“九重天确实有些乌烟瘴气,好多规矩,都不大有人听,管的……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荒略一思忖,开口道:“既然他们想和稀泥,那就不如儿亲自去一趟。” 颜良稍稍惊讶,但又感觉也是情理之中:“你愿意去。” 沈荒弯腰行礼:“儿也是神女,儿可以以权压人,想来有母亲的名号在,他们也不敢轻拿轻放。” 是的,谢昭手里有审判众生的权利。 女娲伏羲二位大神创造此间秩序,给了谢昭这个权利,一部分是为了制衡天道,另一部分也是一个威慑,比如应对一下眼下的这个局面。 虽然谢昭没在九重天用过几次,但是在人间和妖魔鬼怪中用的还是蛮多的。 颜良想了一下,应了下来:“也好,你早该在人前露个面了。” 颜良往九重天去了个信,这个信连帖子都称不上。 大概意思就是一群啥也干不好的废物,也不指望你们了,我们自己来处理。颜良辈分和资历都大的很,就算是骂人废物,也没人敢指手画脚。 沈荒第二日就去了九重天,齐宣跟着一起去了,还有颜良怕她吃亏,叫海潮跟着一起。 先不说沈荒,笑吟吟的海潮就够九重天的一众人头皮发麻的了。 至于齐宣,认识他的人不多,但是认识长虹君的人很多。但他久不在此,一时也没人认得。 “长谷殿下,久仰了。”天帝亲自迎来,身边跟着其他人,阵仗蛮大的。 “嗯。” 沈荒淡淡的,神色疏离,端的一股清冷不近人的姿态,哪怕貌美也无端的叫人不敢大声喘气。 她第一次在九重天露面,如今这个场景,周围的人都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一时间场上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眼见冷场,海潮跳了出来:“我等今日来,还是为了前些日子的那档子事,不知道天帝思量的如何了,此事该如何处理。” 海潮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发难,天帝多少有些下不来台。 天帝欲答,却又让齐宣抢过里话头:“阿姊不必担心,天帝向来秉公执法,定是想好了怎么处置此事,必定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自然是的。”天帝心里把齐宣翻过来覆过去骂了一轮。 “那就好,是我多虑了。”海潮应了下来。 齐宣看似是在帮天帝开脱,其实是跟海潮一唱一和的把天帝架在火上烤。 沈荒根本不用开口,只需要挂着冷脸撑着,这一轮寒暄下来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他们此行不善,绝不会让此事轻轻完了。 “把人压上来吧。”沈荒不想拖沓,打断了想要再次跟她寒暄的天帝。 “执法仙岚皋,你明知故犯,逆天而行,如今可知罪!”一边侍立的金仙对着压上来的人高声唱道。 岚皋眼里毫无恐惧,反倒是满目怒火:“我何错之有,修仙路途漫漫,我只是想与我的爱人相守,有何不可,若是没有她,这神仙我做来又有何意思!” 他此言一出,地下人有了窃窃私语,其中不乏有表达出同情岚皋的人。 沈荒听着,总算是明白了颜良和齐宣说九重天乌烟瘴气是什么意思了。 “天帝觉得呢?”沈荒依旧是淡淡的模样,轻描淡写的发难。 天帝左右为难,他的臣属跟没长脑子一样,沈荒三人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简直是放肆!” 沈荒望向不服气的岚皋,又扫过窃窃私语的众人。 海潮低声发笑:“既然它都觉得没意思了,那不然就如了他的意,削了他的仙骨放他回凡间吧。” 她此言一出,场上一片寂静。 九重天罚人下凡,那只是下凡历劫,可没有过剔仙骨。 要知道罚人下凡和剔仙骨可是两码事,前者还能回来,后者那可是真的回不来了! “太轻了。”沈荒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既然他不想做仙,那就连同此事一起解决了。” “剥了他的仙职,剔去他的仙骨,不去记忆打入人间,世世轮回,受尽八苦。” “这……” 多说无意,沈荒已经起身了:“这是我的意思,也是舅舅的意思,舅舅说如果我们俩的意思都不好使,那就去请父亲来断此事,想来父亲定然会替母亲好好断一断此事。” “我不服,凭什么剔我的仙骨!” 岚皋要疯了,他挣开压制,齐宣抽剑上前抵着他的脖子拦住他过来。 不仅岚皋不服,还有一些人。 “这也太重了吧。” “岚皋仙君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了,怎么能罚的那么重!” …… 这些人看似是为了岚皋打抱不平,其实也是在比照自己,若是自己犯了这等错也会这样惩罚,那他们肯定是不愿意了。 第172章 百年 沈荒从齐宣手里夺过剑,反手劈断了大殿里的一根柱子,满场寂静。 “神仙生情无碍,若是为了一己私欲扰乱秩序,那就是错!” “你这也不是爱,你觉得自己是仙,高高在上,觉得自己能主导一切,视他人如蝼蚁!” 沈荒把剑架在岚皋脖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的爱感天动地,所有人都得给你让路,你可知你逆鬼魂投胎路而上,扰了多少人转世轮回,乱了多少人的命格,还差点放出了关着的恶鬼!” “若是恶鬼为祸人间,你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沈荒手上一狠,岚皋的脖子上马上冒出了血珠。 岚皋被沈荒镇住,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闹着玩的了。 在场的一部分是新飞升的,但也有好多资历老的见过谢昭。 此情此景,遥想当年,谢昭也在此方大殿发落过人,如今沈荒也在这里发落人。 两人的身影、气场,在此刻奇异般的重合了起来,实在是令人感觉恍若隔世。 她冷笑一声,眼神扫过在场的人:“要是还有谁有异议,那就跟他一起,剔骨下凡去吧。” 沈荒回头去看天帝,冲着他拱了一下手:“本尊今日失礼了,天帝大殿里的柱子本尊自会赔。” “不日我就来替我们小殿下来赔,顺便看看天帝此事处理的怎么样,要是还一团糊涂,说不定我们就得赔天帝一个新的大殿了。” 沈荒与齐宣走在前面,海潮慢吞吞的从天帝路过,不过几句话,就在他心上又插了一刀。 他们走了很久之后,大殿里的人才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这事处理起来那么简单,那么粗暴…… 本来以为得吵上好一阵,最绝望的还得是岚皋,什么都没了。 “君上,这事……” 天帝无力的摆摆手:“还能怎么办,照他们说的办,没听见吗,办不好,来赔新的大殿。” 沈荒从九重天回来,着急去找颜良汇报,齐宣让她打发回少君府,眼下正好同海潮走一段。 “长虹君是否觉得阿元今日做的不近人情?”海潮慢悠悠的发问。 齐宣笑着摇摇头:“情理之中,杀鸡儆猴的手段百试百灵。” 海潮点头表示同意,接着问道:“我知道你为人时就与阿元相遇,也知道她曾在你为人时喜欢你,可要是你没有飞升,你觉得阿元会像岚皋一样吗?” 齐宣坚定的摇摇头:“荒荒不会,她是神女,我知道她爱我,但她也爱世人,这种逆天而行不利众生的事,她做不出来。” 沈荒也有过逆天之举,比如逆转齐宣的死命,可这是一个扣,她逆转了齐宣的死局,受了惩罚,齐宣也会成为她的一线生机。 “我们约定过,下次见面就娶她。”齐宣笑了笑:“要是我没有成仙,以荒荒的脾气,她会在人间跟我过一个百年,送我回归天地,然后就完了。” “而且,估计荒荒连我的转世都不会寻。” 齐宣抬手摸摸自己的耳垂:“转世又有什么用,在她心里,那都不是我了。” 海潮顺着他的话想:“也是。” “我到了,阿姊可要进来坐坐。” 海潮摆了摆手:“不了,我过会儿也要去君上那里,改天再来。” “那好。”齐宣与她行礼告别,自回了府。 “我回来了。”沈荒回来就要扯自己的头冠。 齐宣过去给她摘:“别扯了,叫我给你摘不就好了,免得扯的头皮疼。” 沈荒揽着他的脖子挂他身上:“你跟海潮阿姊聊什么了。” 齐宣抱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跟阿姊聊了一阵,莫不是偷窥。” 沈荒掐他脖子:“我没有,我从舅舅那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阿姊,阿姊没由头的跟我说你十分的了解我。” “我就想阿姊怎么知道的,我思来想去一番,就想到肯定是你们俩聊了些什么,才引来了阿姊的这番话。” “说,你同阿姊说我什么了?” “没聊什么,不过就是阿姊问我要是你我也遇到这样不能长相守的情形该怎么办。” 齐宣说的委婉,但沈荒能听懂。 沈荒愣了一下,贴着他的脸拥抱他:“对不起。” 这个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用对不起,不要对不起。”齐宣蹭蹭她的脸。 两人坐在一处,沈荒蜷在他身边,下巴垫在自己膝盖上。 “当年,我想过不顾一切,但也只是想。”沈荒的叹气声从一边上传来:“后来我想,百年就百年,大不了我一辈子披麻戴孝。” “我知道,你抛不下你守护的这一切,要是你真的不顾一切了,那反倒是我的罪过了。”齐宣给她梳理散下来的头发:“要是让你两难,那我心里大概也会疼得很。” “如果,这里是那个我没成仙的如果。一百年的喜欢换无尽的孤独,你还要一直披麻戴孝。荒荒,我替你不值,你赔大发了。”齐宣夸张的说。 沈荒摇头:“值的。” 齐宣扣着她的五指:“不过现在没有这些如果,你不是没脑子的岚皋,我也不是他俗世的爱人,我们都会好好的。” “好好的,长相守。”齐宣笑着,侧目看她。 沈荒缩了缩脖子:“好肉麻。” 齐宣勃然大怒,捏着她的脸揉搓:“你真是不解风情,人家跟你互诉衷肠,你还嫌我肉麻!” 沈荒扶着他的胳膊笑了好久,拉着他的手要他给自己揉肚子:“好好好,是我错了,笑死了,我肚子疼,你快给我揉揉。” 本来两人都还挺伤情严肃的,谁知这一插科打诨,那真是气氛全无。 第173章 撞情 一波将平一波又起,只不过这次不是波,是大浪。 颜良无事,夜里挑灯下棋也觉得没意思,找海潮来吧,她腰伤不好,坐一夜肯定是劳累。沈荒那里都入夜了,去也不方便。 他无聊的心烦,干脆就披着衣衫自个出门四处溜达去。 青卫最近一直很安分,安分的都有些奇怪了。 有谢昭那么多年的前车之鉴,颜良觉得青卫说不定就是等着机会给他作一个大的妖。 这样想着,颜良脚下换了个方向,决定去看看青卫在干嘛。 颜良看着青卫的书房灭了烛火,以为他要休息了。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奇怪青卫怎么休息那么早。 就在烛火灭掉不久,颜良感觉到有东西窜了出去,他眯着眼睛看那东西去的方向,灵敏的第六感促使他隐去气息身形跟了上去。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上檀在外面观星,青卫就突然来了,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我想来就来,怎么,我不能来。” 青卫凶巴巴的,上檀恍若未觉,抿着酒窝笑了起来。 这人看着没心眼,笑起来还怪好看的,青卫戳戳他的酒窝。 有情人够在一起,难免擦枪走火,青卫和上檀刚想做些什么,紫薇宫的结界就发出来一声巨大的炸裂声。 “我不管你们脱没脱都给我滚出来。”颜良的声音传进来,冷的吓人,青卫吓得一哆嗦。 那边沈荒从海潮那里喝了点酒,齐宣把她迎回去,两人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点什么。 “有人叩门……”齐宣与她分开,捏了捏沈荒的后颈。 “别管……”沈荒伏在他身边,一头青丝蜿蜒铺开在他胸膛上。 美色在前,齐宣只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之后,再次同她难舍难分。 敲门的动静没了,不过一刻,换成了更急促的砸门。 “要不还是去看看……万一有事呢……”齐宣凑到她耳边微微喘着说。 沈荒忍无可忍的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把齐宣从自己身上掀开,随手抓着衣裳就往外走。 齐宣赶忙起身拦腰抱住她:“还是我去看看吧。”沈荒这个架势看着要砍人。 齐宣穿好衣裳开门,门外站着参宿。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参宿看见他脖子上的牙印,说是道歉,但更多的是揶揄。 “上神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事?”齐宣尴尬的转移话题。 “哦,就是找你们救个火,不然说不定青卫要被君上打死了。” “青卫怎么什么了?”沈荒披着齐宣宽大拖地的衣裳走了出来。 参宿拿着扇子遮住半张脸:“没什么,就是跟你们差不多,只不过是偷情,嗯……然后就被君上发现了。” 沈荒两人跟着参宿到的时候,万疆宫里的人到的异常的齐。 青卫明显已经挨过一顿抽了,上檀站在他身边,胸口有一个特别明显的脚印,身上也挨了几下。 上首的颜良一手拿着抽人的条子,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在场的几人站的特别分散,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暴风雨中的三人。沈荒谨慎的想了一下,拉着齐宣找了个不明显的地方站着。 青卫苦着脸悄悄在四周看了一圈以示求助,沈荒闭着眼靠在齐身边假寐,海潮突然对门上的花纹起了兴趣,参宿拿着扇子挡着脸跟舒玄瑛讲话,愣是没一个人愿意与他对视。 他一咬牙,扑到颜良身边挨着跪下,上檀也要跟着跪,却被颜良叫住。 “我这里庙小,紫薇星君生于星辰,与我无缘无故,我可受不得你的跪。”颜良气着笑,话说的阴阳怪气。 青卫又头铁了,脖子一梗:“怎么没关系,我们俩两情相悦,我算您儿子,他也算您半个儿!” 他这话,简直就是顶风作案,火上浇油,颜良果不其然的更生气了。 他站起来就要抽青卫,上檀扑过来护着青卫。 颜良见此情形,手上一顿,抽的更使劲了,几下抽过去,上檀背上就有了一道道血印子。 “舅舅,气大伤身,木已成舟,你现在就是打死他们俩也不成事。”沈荒看形势不好,海潮给了她一个眼神,她连忙上去挡住。 颜良怕误伤了她,顿住手后,恨恨的丢下了条子。 “让他给我滚!”颜良气的发抖:“你过会也给我滚去关禁闭。!” 青卫推了推上檀,示意他快走,上檀不走。 颜良顺着沈荒坐下之后,平复了一下心情,但一瞥到下面苦命鸳鸯似的两人还是忍不住生气,对着上檀就发了火:“还不走,要我送你吗!” 上檀是林椿生的弟子,他爱屋及乌也有几分喜欢,可对上自己养大的青卫,颜良心里的那杆秤自然会全都倾向青卫。 许是这群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太过平静,颜良缓过来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他拧着眉一一看向众人。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一片寂静,特别一致的看天看地,装听不见看不见。 颜良又看了几人一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掐了自己一把:“所以,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舒玄瑛几人眼睛滴溜溜的不敢应,还是海潮抬头跟颜良对视了两次。 颜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又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无他,主要是怕自己气晕了。 忍一忍……忍不了一点! “你还不快给我滚回去,不许出门一步!” 青卫看准机会,起身上前拉住颜良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开口:“君上……” “你要是求情,那我就把你也打包送去昆仑呆几年!”颜良看向海潮:“还不快给淳安传信,让他赶紧回来!” 海潮拱手应下,脚步轻快的走了。 剩下的几人心中暗道“不好”,不约而同的思索着怎么开溜。 第174章 吃饭 “君上,我还有些军务,就先走了。”舒玄瑛一马当先,首先开溜,参宿借口帮她,一并飘飘的走了。 沈荒和齐宣走的慢了,叫颜良喊在了半道。 “你们俩劳烦一趟,一个送走,一个关回去。”颜良对着他们俩脾气好了点。 颜良一转头马上变了脸色,冷笑着看向上檀:“紫薇星君听不懂话吗,我请你回!” 他说完气的也不管后续如何,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阿元……”青卫准备跟沈荒打打感情牌。 “帮不了。” 颜良此时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敢多说。 “齐如月,还去送送星君。”沈荒反手抓住青卫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星君,他们这就走了,星君同我走一段吧。”齐宣拦住了上檀想要追上去的步伐。 青卫同沈荒走在一起,看着有点蔫,他转头看了看沈荒,更蔫了:“我就不明白了,齐宣也是九重天的,君上怎么就对上檀那么大气性。” 沈荒不紧不慢的拢了拢衣裳:“你知道齐如月和上檀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青卫此时根本没了脑子,一时半会儿有点想不通此间关卡:“在哪里?” “齐宣白身一个凡间飞升散仙一个,上檀却是与九重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九重天现在这个样,能看到的都是乱,更何况没看到的,眼见一场大乱马上就要来,上檀脱不了身的,舅舅也才不愿意让你掺和进去。” “而且……”沈荒故意顿住卖了个关子。 青卫急得不得了:“而且什么,你说啊!” “而且舅舅对我突然跟齐如月好没什么反应,一来是因为我喜欢,二来就是在他看来齐宣好拿捏,至少对上我,我受不了欺负。” 青卫跟她犟:“那上檀也对我很好啊。” “好个屁。”沈荒平静的爆了粗口:“我也很烦,你再多说,我也抽你。” 青卫不敢多说了,看她如此烦躁,说不定真要跟他打一架。 但走了一会儿,青卫又凑到了她身边:“哎……你刚刚那样说齐宣,不怕他知道了生气。” 沈荒嗤笑一声:“你觉得他会生气。” 青卫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他要是生你的气,那我就打西边出来。” “好好待着,不要让我来这里第二次,要是我还要再来一次,那我就把你的屋顶掀了。”沈荒看起来很急,撂下话就要走。 青卫抓住她的袖子:“你那么急着走干什么,也不送我进去,不怕我跑了!” “你不敢。”沈荒扒拉开他的手。 青卫抬手一挡:“不是你到底急什么,我们俩再聊一会儿。” 主要是青卫怕颜良再怒气冲冲的来抽他,有沈荒在好歹能拦着点。 沈荒有些不耐烦了:“我赶着回去吃饭。” 青卫摸不着头脑:“吃饭,你吃什么饭,这个点了?” 此人不解风情,沈荒懒得跟他计较。 齐宣在暗地里一边捶墙,一边憋笑憋的两腮生疼。 眼看沈荒走过来,他躲在一边,赶紧站好。 “你怎么在这呢?”齐宣冷不丁的出现吓了沈荒一跳。 齐宣清清嗓子:“我把人送走了,等你回家吃饭。”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沈荒伸手拉着他的领口走在前面:“你又偷听。” 齐宣弯着腰,跟着她的步调走:“我哪有,那是我无意间听见的。” “走快。”沈荒很急。 “慢点,热饭又凉不了。” 确实,热饭凉不了,沈荒靠在齐宣身上,热的浑身汗津津的。 “我的小殿下,你好会拿捏我啊。”齐宣揽着她,亲亲她的脸颊,很色情的吻去她脸侧要落的汗珠。 沈荒不想说话,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生气吗?”沈荒嗓子有点哑。 齐宣闷闷的笑了,咬了一口她的后颈:“生气,你要是一直拿捏我,我就不生气。” “嘶……”他咬的力道重了,沈荒感觉一丝丝的疼,她反手去掐齐宣的脸:“松口。” 齐宣松了口,在她后颈亲了亲。 “还吃饭吗?”齐宣无辜的看她,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齐宣像他母亲,练武多英气,冲淡了眉眼的好看,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美人。 美人投怀送抱,沈荒心头一跳,感觉自己有被勾引到。 先前还说她拿捏齐宣,谁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就反被拿捏。 “……你明天万一有事……”齐宣欲拒还迎礼貌性的小小挣扎一下。 沈荒咬了一口他的喉结:“……不会有事……” 就是有事人也进不来。 如此说来,一番风情自是不肖多少。 第二天确实也没人来找他们,主要是林椿生连夜就回了。 青卫被关着,上檀倒是想来陈情,却也被林椿生给扣在了紫薇宫里,说是修缮典籍,其实就是掩人耳目的变相扣押。 “打个赌吗?”沈荒捏着一颗白棋子上下抛。 “赌什么?”齐宣顺着她的意,陪她玩。 沈荒把那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就赌苦命鸳鸯什么时候能见上面。” “好啊。” “我就押今晚。” 齐宣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我赌明晚好了。” 沈荒没忍住笑了一下:“你哄我玩呢。” 齐宣故作深沉的摇摇头:“非也非也,打赌不得各有各的赌,你赌今晚,我赌明晚,那不都是自愿。” “还有,既是打赌,可有彩头?”齐宣伸手向她讨东西。 沈荒给他掌心来了一下,然后解下了自己腰间白玉蟠龙的玉佩:“就赌这个。” 齐宣也学着她大气的模样,拿出来一只荷包拍桌上:“我赌这个。” “诶,你别打开啊。”齐宣又把荷包揣了回去。 沈荒收回了手:“神神秘秘。” 第175章 五谷 这个赌打的,晚间揭底的时候竟是沈荒输了。 本来应该是她赢了的,他们两人躲着看见上檀来到,但是谁知沈胤川不知道因何而来,先他一步进了青卫的日耀宫。 沈胤川来了,上檀肯定不能进去自投罗网。 于是沈荒饮恨西北,败落下来。 “父亲肯定是舅舅叫来的。” 沈荒面无表情的往回走,齐宣却看出来了恨铁不成钢,估计是恨上檀怎么晚来一步。 “愿赌服输。”沈荒把白玉蟠龙的玉佩给了齐宣。 齐宣心里都快要笑疯了,面上不显,接了过来。 “给。”齐宣把玉佩挂在荷包上还给了她。 他给,沈荒就接了过来:“怎么都给我。” 齐宣笑道:“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我可没有私房。” 沈荒曲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又哄我。” “才不是。”齐宣摸摸自己的脑门:“我这是实话实说。” 沈荒把白玉蟠龙玉佩收好,打开荷包:“还说没有私房,这不是。” 齐宣可不认,马上就喊“冤枉”:“青天大老爷,我真的冤枉。” 沈荒打开荷包,是一把五谷。 她思量片刻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人家相思送红豆,你送五谷。” “我是个俗人,自然按俗的来。”齐宣笑着:“你且再看看。” 沈荒不知他何意,把五谷全都倒了出来,上面的是真五谷,下面的全是金子打的,看着怪好玩的。 她捏着最大的金花生,笑了:“同食五谷,是个好兆头,实在。” “还是我荒荒懂我。” 齐宣笑着弯腰作揖:“多谢荒荒夸奖,承蒙不嫌弃。” 沈荒抬手握拳掩住唇边的笑意:“免礼吧。” 她把金花生放在齐宣手里:“打个坠子吧,用红线穿起来,我好戴着。” “好。”齐宣应下,就去打坠子,穿红线。 “你这两手打算做挺好的。” 沈荒支着下巴,看齐宣打坠子。 “哪里哪里。”齐宣谦虚道:“这不算什么两手打算,左右都是你的。” “我不过是陪你玩而已,你赢了是你的,你输了还是你的,我不是说了吗,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说的也是。”沈荒把一截红线递给齐宣。 齐宣把金花生串起来给她戴上:“戴着吧,好兆头呢。” 沈荒把坠子藏进衣服里:“长命百岁,多福多寿多富贵,这是说给小孩的吧。” “说给你也一样,长命百岁多寿数你有了,多福多富贵有了也不嫌多。” 齐宣说着,还把多出来的红线随手卷了起来:“诶,红线都拿出来了,我给你把猪精在串好吧。” “嗯。”沈荒拿出自己随身的荷包,从里面把那块小骨头拿出来:“在这里。” 前些日子,沈荒取下来过一次,红线就有些松了,后来来回沾水,一不小心就把线给扯断了,然后她就一直收着没戴。 “编个绳串吧,就跟我打络子那样的。” 齐宣想了一下:“行,我给你编一个收口,好戴好摘。” “嗯。”沈荒把猪精放下:“今晚,我们去看热闹吧。” “看青卫的热闹吗?” “当然。” “那好啊。” 沈荒闲着整理衣袖:“说起来老师和聂将军回来快两天了,我还没见到过他呢。” 师公她有些叫不出来,干脆叫聂将军了。 “那我们要去见一见老师吗?” 沈荒靠在一边:“不去,老师估计忙着给舅舅顺毛呢,我去了岂不是让我一个小辈看了笑话。” 齐宣“噗嗤”笑了:“说的也是,是我想的不周全了。” “舅舅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沈荒叹了口气,曲指敲了敲小桌:“父母爱子都是这样,青卫近日之所以如此安分,想来也是心里明白,不愿意伤了舅舅的心。” “冥君很不容易。”齐宣没有叫舅舅。 沈荒点点头:“是的,最不容易的就是舅舅了。” “早年,二位大神陨落,母亲年幼,舅舅不光要看顾母亲长大,还要守护二位大神留下的遗迹,完善轮回。” “后来母亲出事,连同身边的人,死死伤伤。” “譬如老师,飞升上神受过雷劫需要休养生息;怀王宁有光连同王妃穆熙身死神灭;海潮阿姊腰上受轰天锤一记,落了个腰伤,又伤了心脉。” “还有父亲伤心避世不出,他既要收拾烂摊子,还要代为扶养我。” “舅舅事无巨细,青卫和满月都是在乱动之前就送走了,满月叫父亲关着,青卫直到少年才从昆仑回来。”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舅舅不能说是不容易,得说是呕心沥血。” 齐宣长叹气,顺着说:“呕心沥血说出来都有些轻。” “是啊,好轻。” 这个话头太沉,一时间两人都不知如何再往下说。 一阵风 过,沈荒抬手接住院子里飘落的梨花。 这树梨花不应时节,是沈荒突发奇想,用法术令其繁茂生长的。 冥界没有阳光,又也是法术幻化。 此时,天边泛着一抹裙摆一样的绿,一树梨花在这方天下,倒是生出来一番别样的美。 “折一枝梨花下来吧,插在那只红瓷柳叶瓶里,一会儿带去给舅舅看。” “好。”齐宣的猪精骨也穿好了,让她重新戴上之后,自己起身去折梨花。 “多折两枝,若是遇上老师,送老师一半,老师喜欢梨花。” 齐宣开玩笑道:“老师喜欢梨花,莫不是也喜欢它洁白无瑕?” 文人骚客喜欢梨花,乃是觉得梨花洁白无瑕那是品行高洁的象征。 “不是。”沈荒蒙上眼纱,白底印绿花看着很好看:“老师只是单纯喜欢吃梨子。” “哟,这喜欢梨花还能是顺带的。”齐宣没想到,这个喜欢如此清新脱俗。 第178章 梨花 沈荒和齐宣去万疆宫的时候,遇到了从日耀宫里出来的沈胤川。 “父亲安好。”沈荒行礼问安。 齐宣抱着花瓶有些不方便:“父亲安好。” “我安。”沈胤川淡声答复,他的视线落到梨花上:“梨花开的不错。” 沈荒从花瓶里取出来一枝梨花送到沈胤川面前:“父亲您要一枝吗?” 沈胤川看了一会儿,从她手里接过梨花:“多谢。” 生疏疏离,却又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纵容亲昵。 沈胤川带着一枝梨花走后,沈荒和齐宣带着梨花继续走去万疆宫。 “梨花开的好,儿折了两枝,带来给舅舅和老师看,聂将军好。” 林椿生抬手碰碰梨花的花瓣:“真好看啊。” 他笑得眼睛弯弯,聂怀远在他身边抱着一只狸花猫。 沈荒给颜良带了一瓶清心丸:“这是我新炼的药,气大伤身,舅舅不妨定一定。” 颜良看上去好多了,至少没那么生气,所以她不提事,直接避开。 “哎呦呦,这事是我不好,你们也不好,一群人瞒着君上一个,不怪君上生气。” 林椿生不再摆弄梨花:“我脾气也软,下不去手管教上檀让青卫多了一顿打,让他吃了亏,照理来说,我该把上檀捆到君上你的面前,让你照着收拾青卫的那个劲收拾一顿上檀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也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颜良的气早就顺了,只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家的猪来拱自己的白菜,更可气的还是自己的白菜上赶着去追猪,这放谁身上谁不气。 “到底是君上大度,饶了我等一马。”林椿生殷切的给他添茶。 沈荒和林椿生双管齐下,颜良有火气也挂不住,连同心中的郁气都散去了不少。 林椿生笑过之后,收了笑脸,换了一副正经模样:“君上大可以放心,青卫同上檀之间定会有个分晓,过些日子我必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颜良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大不了随他去吧。” “不。”林椿生坚定的摇摇头:“殿下说过,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们情比金坚当然是好的,如果这中间藕断丝连出了岔子,有情人反目成仇,我们也不愿意看到。” “总之,要么他们排除万难,要么断个干净。” “不然,参宿就是前车之鉴。” 颜良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在场五人,沈荒和齐宣年纪小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聂怀远隐约知道一些。 可颜良和林椿生却十分清楚这件事,正是有了这前车之鉴,才要快刀斩乱麻。 行就行,不行就赶紧断干净。 颜良拿起一枝梨花来回看了看,叹息道:“你比我想的周全。” “许久不见青卫了,我和齐如月要去看看他,舅舅和老师同聂将军聊着,儿先退下了。” 此等话头,两人不知,知情人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他们俩也不好问,既然都不好问了,那干脆就不要再听。 “我也没见过他呢,我们同你一起去。” 林椿生也跟颜良告了别,从聂怀远手里抱过狸猫,颜良留了一枝梨花,剩下的让聂怀远连花瓶一起端走了。 “都走了?” 海潮披着衣衫从后殿出来了,她昨夜在这里看了一晚上文书,腰上隐隐作痛,就在后殿歇下了没走。 颜良给她换了茶盏,倒上清茶:“醒了有一会儿了吧?” “嗯,听了不少。”海潮道了谢,接过茶盏。 她收敛衣袖,对颜良拱手让礼:“我今日难受的厉害,衣衫不整的失礼了。” 海潮是贵族出身,虽然生母早逝,但她后来做了少司命,该受的教导半分不少。 君子端方,她平日里再着急忙慌也要衣冠端正腰板挺直,今日这般披着衣衫,估计是腰疼的不轻。 “你这伤养了那么多年不好,该好好看看的。”颜良把手搭在小桌上:“这样,我给杜仲去个信,请她前来给你看看,然后你先别忙了,去昆仑休养休养吧,顺便看看满月。” 杜仲是位医仙,她就是杜仲修炼成仙,为人低调,医术很好,在四方也颇受尊重,算是颜良的忘年之交。 “杜仲四处行医,君上怕是轻易找不到她,去昆仑道行,就别大动干戈的把她再找回来了。” 海潮把披着的外衫穿上:“看来还得是林先生,君上的心情好了不少。” 林椿生比她早飞升好多年,她叫先生也没什么。 “你林先生看着乐呵呵的什么事都不管,其实他心里清楚着呢,什么都想的清楚,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手腕了得。” 谢昭是个甩手掌柜的性子,林椿生替她掌管长生殿各处,四面八方的长袖善舞,手段那可是半分差不了。 海潮沉吟片刻:“既然林先生出手,君上大可放心的隔岸观火。” 当年参宿瞒着众人为情受伤,半条小命都去了,由爱生恨,疯狂报复之际又受了一身的伤。 有参宿这个前车之鉴,颜良也是有些怕的。 说到底,颜良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养大的孩子受苦遭罪而已。 “青卫急躁,上檀温吞包容,主要是青卫喜欢,九重天那一遭烂摊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天命之争就在身后。” 颜良神色一敛:“等青卫和上檀这事理清楚,我就把青卫和舒玄瑛留在身边,满月在昆仑不用管,你两边跑不要乱走,林椿生心里有数,阿元夫妻两个基本上就是躲着,也不用管。” “总而言之,不要掺进那些人的破事里。” “若是遇上有人公然破坏轮回秩序,祸害苍生,那也不用顾忌,当场杀了就是,一切有我。” 海潮郑重应“是”。 上古神费尽神思留下的世界,颜良作为上古神留下的守护者,他爱众生,绝不许人破坏这份和平。 只不过是有人安逸太久了,生出来的心思恶心人. 第179章 凛冬 沈荒逗弄着从林椿生怀里接过来的猫:“老师的南疆之行可还顺利,身体也好?” 林椿生为人时就有不足之症,整日病病怏怏的,病的最重的一次,差点就挺不过去,差点吓死他的兄嫂。 好在他长在宫廷,有宫廷中的好医治者和好药材供养,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早就一命呜呼了。 如今林椿生飞升成神,身子骨好像也不是很好,总是要休息要吃药。 “我好的很,好久不吃药了。”林椿生给她把披风拉好:“又要冬天了,你怕冷,过几日要是回玉溪山多穿一些。” “是。” 林椿生不知想起来什么,笑了起来:“你出生的时候,是在罗浮梦。是个很冷的冬天,生下来殿下没抱,君上和上神都没抱到手里,竟然是我先抱着,小脸红红的,那么冷也不哭。” 罗浮梦是一个小院,那里前后都种满了红梅。本来是栽的梅子树,没想到弄错了,栽了满院子的红梅。 沈荒不记得,抿着唇认真听。 齐宣很喜欢听这些,继续问道:“那年很冷吗?” “可冷了,那雪下的得有四尺多深,梅花一夜绽放,火红火红的,可好看了。” “小孩子生下来是靠味道认人的,你要哭,我拿殿下的外衫包着你,你就不哭了。” 林椿生朝着聂怀远努努嘴:“我去看殿下,把你给他抱,你不要他停着,他抱着你到处溜达。” “你不愿意待在屋里,刚刚生人的小崽子非得在外面溜达才不哭,你也不怕冷,就是要在外面待着,进来就哭。” “你不愿意进来,是要看外面红艳艳的梅花,他发现之后折了一枝卷在包着你的外衫里,再抱你进屋,你就不哭。” 林椿生说起很久之前的那个小团子,满脸柔情,连聂怀远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带着一些笑。 齐宣听得意犹未尽:“那后来呢?” “后来,元元越长越大,她小时候也是不怕冷的,大冬天的一下雪就拉着人要出去堆雪人踩雪。” “小孩子精力旺盛也不怕冷,长大了怕冷也没什么,小时候怎么能跟长大一样呢。”林椿生淡定自若的给沈荒找补。 谁也没想到,以前能在雪地里打滚的小孩,长大之后一直很怕冷。 这个沈荒倒是记得,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时好动,总是叫老师你们费心。” “哪里有,你已经是很乖的小孩了,不哭不闹,谁抱都让抱。” 沈荒听见他这样说,更不好意思了。 这是林椿生第一次同沈荒说起这些,眼下沈荒已经长大了,在他身边走着。 好像让林椿生一下子回到了那年冬天,她蹒跚学步,聂怀远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扶着她,她笑得像蜜糖。 看见他就跌跌撞撞的就往他身边走,聂怀远不动声色却时刻注意着她。 现在说起,真的是久之前了。 “那……母亲呢……”沈荒抿了抿唇,问了出来。 林椿生一愣:“殿下……她万分期待你的到来……” 万分期待你来,却不能陪着你长大…… “我知道的。”她的声音很轻。 齐宣怕她不好受,悄悄的捏着她的衣角晃了晃。 这时,沈荒手里抱着的狸猫“喵呜”一声,从她手里冲了出去。 四人断了话头,往那边看去,只见上檀站在日耀宫外,那只狸花猫正扒拉他。 他自然也看到了那边的四人,硬着头皮抱起狸花猫过来问好。 “老师……” 林椿生有些无奈:“行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 上檀不好意思的笑,颠颠的跟着一起进去了。 沈荒似乎心情很好,连青卫嘴贱她都没管,甚至在撇开青卫的嘴贱之后,都没回怼他就和齐宣一起走了。 “她是不是今晚要来暗杀我?”青卫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林椿生安慰他:“说不定是因为她心情好呢。”青卫更害怕了。 “不回去吗?”齐宣看他们走的路不对。 “不回去。”沈荒把自己的手塞给他:“我们去罗浮梦看看。” “好啊。” 罗浮梦在青莲山脚下,一个小院,用篱笆做墙,周围稀稀拉拉的还有几株梅花树。 “这里原来有好多红梅,后来母亲去世,它们就不开了,父亲移走了好多到姻缘殿,这些是剩下的。” 沈荒环顾四周:“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廊下挂着一串风铃,风吹过来泠泠作响,沈荒走过去,抬手碰了一下。 齐宣跟上她,穿过风中清脆的声音,好像回到了林椿生说的沈荒出生的那个冬天。 寒冷但是生机勃勃。 走到此处,沈荒抬手推门,却又放下了手:“你开吧。” “好。”齐宣替她推开了那扇门。 很简朴的一间屋子,往里去的床边放着一架小床,小床旁边的衣桁架着一件长衫。 小床里也有很多东西,有小孩子用的襁褓,小衣服和帽子。 还有一把十分精致的银锁,打造所用的银精似乎有所不同,凤凰浮雕上凤凰的眼中也蕴含着一些不同的东西。 沈荒摸了摸银锁,入手不是冰冷,而是温热。 那凤凰眼中不同的东西,是绝对的炽热,那么炽热而又能温和下来,到底是用什么炼制的呢,沈荒不敢想。 “你知道吗,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并不在。”沈荒和齐宣肩并肩坐在床边,她手里摩腻着那把银锁。 “当年,母亲也是可以不必以身祭阵的。” 齐宣低头看那枚银锁,想到了沈荒必死的命格,心头一跳:“因为有你对吗?” “对啊,有我。” 沈荒靠在他身边:“我身上留着母亲的血,可以代替她。” “父亲爱我,但是他更爱母亲。” 言下之意很简单,沈胤川是真的会用孩子的命换谢昭活,在他心里,一切都比不过谢昭,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母亲定然是不愿,她早窥天机,先是把父亲关了起来,然后瞒着其他人,在这里生下了我。” 第180章 前兆 沈荒拿起银锁看:“你说,父亲丧妻之后又看到我,是个什么心情呢?” 齐宣答不上来:“我不知道。” “算了,我不难为你。”沈荒起身转了一圈:“回去收拾点东西吧,我要在这里住几天。” 然后他们俩就在罗浮梦的西厢房住了下来。 当晚西北风刮的呼呼的卷着寒气,两人冻的打哆嗦。 这罗浮梦后面有一道寒脉,地下全是千年寒冰,这处本来就是谢昭怕热,避暑用的。西北风一刮,那寒气顺着过来,不冷才怪。 那么冷,两人就点了一盆火,裹着被子围着烤火。 沈荒裹着被子,齐宣给她烤山芋,烤好了把山芋从火堆里扒拉出来,揭开皮,金灿灿的吃着很香甜。 “你吃。”另一个还没好,沈荒掰了一半分给齐宣。 “冻死了。”齐宣哧呼哧呼的吃山芋。 “我也是。”沈荒裹着被子挤到他身边。 两人都打哆嗦,对视一眼,都被对方打哆嗦的模样给逗笑了。 “我起个结界吧。冻死了,我没事,你怕冷栽冻出来病了?”齐宣把另一个山芋扒拉出来,剥好皮递给沈荒。 “起吧。”沈荒也是叫这一阵冷给制服了。 “好冷啊。”沈荒吃完山芋洗干净手和脸,脱了衣裳就上床躺着去了。 齐宣握着她冰凉的手暖:“你一冷,手就冰凉,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手脚都是冰凉,跟凉水一样。 沈荒不在意,很熟练的把冰凉的手脚往他身上贴。上一个冬天就是这样,她贴着齐宣睡了一个冬天。 沈荒打了个哈欠,但是并无多少困意:“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要出什么事一样。” 齐宣顺着她的背拍了拍:“说不定是你困到劲了,有我呢,不会有事的。” 沈荒还是睡不着,有点困又有点难受,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齐宣说话。 齐宣给她揉后心,听她说话,她说一句自己应一句,过一会儿她就睡了。 他等沈荒睡沉了,自己起来提着剑在周围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又回了屋子。 一身寒气,齐宣在火盆边烤热了,才敢回去睡,不然沈荒肯定要惊醒。 但,沈荒还是惊醒了。 “怎么了?” 沈荒不理他,起来也不穿衣服鞋袜,就往外跑,齐宣一下就醒了,拿着她的外衫鞋子跟在后面。 风起云涌,仰头看去,天上一片红光。 大风刮的沈荒的衣袖猎猎作响,齐宣看过去,只觉得她身形单薄。 他过去给沈荒披上衣裳,两人抬眼看着红光褪去,天光大亮。 “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沈荒手心汗津津的:“我得去看看大神木那里的封印。” 她说着就要走,还是齐宣拉住了她,给她穿好衣衫鞋袜:“我跟你一起去。” 沈荒点点头,直愣愣的往前走。 看到大神木下的封印一切安好,沈荒才定下心,回了神。 她转头看见齐宣把手按在大神木的枝干上,大神木竟也许他靠近,还垂下纸条从后面敲他的背,像是在同他捉迷藏。 大神木有灵,古怪的很,不喜欢的人直接抽飞,根本不许外人靠近。 没想到,它倒是很喜欢齐宣。 “它喜欢你。”那枝条又来碰沈荒,沈荒抬手摸了摸。 “真的吗?”齐宣很高兴,他在这里待着感觉还挺舒服的。 “嗯。”沈荒心里松快,嘴角也有了笑:“走吧。” 齐宣撇开那些略显热情的枝条,过去牵住她的手,然后又松开,反手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沈荒趴在他肩上问。 “你也不觉得疼吗,我给你穿鞋的时候,你脚边有几个划伤的小口子,刚刚你走的太急了,我拉都拉不住你。” 沈荒摇摇头,晃了晃小腿,他不说,自己真的不太感觉的到。 “疼吗?”齐宣给她上药,然后缠上纱布。 沈荒还是摇头:“不疼。” “我能进来吗?”门口两声敲门的声音伴着海潮的问候传了进来。 沈荒把脚从齐宣腿上放下来,起身整理衣衫,穿上鞋子:“阿姊进来吧。” 齐宣收了东西,同海潮问好,沈荒和他洗过手,转身去端茶。 海潮自行落座:“你们俩可让我好找,找了几个来回,好在我半道遇上林先生,说让我来这里找找,保不准就在,没想到真在这里。” 沈荒给她端茶:“我们俩没事,四处乱窜而已,阿姊该给我们传个信的,免得四处找我们。” 海潮摆了摆手:“我也闲着走走,再说了,你们俩一块,我突然传信突然前来,还是有些打扰的。” 她话中打趣不少,齐宣和沈荒都有些不好意思。 “阿姊,是有事吗?”沈荒开口打破这一阵的不好意思。 “是呀,有一点事。”海潮把茶盏放下:“今日天象有异,君上察觉到了,让我来你们这里走一趟,只让我同你们说,不好但是也无碍,不用太过担忧。” 沈荒没想到,夜里所见都绵延到冥界去了。 “我们今天去看了大神木封印,没有异常。”沈荒斟酌之后又开口道:“我最近会盯着一些的。” 海潮笑着:“那怪君上要我多说一句‘不用太过担忧’,你是真的会担忧。” 沈荒垂眸沉声道:“守护大神木和封印乃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不敢忘。然天降异象,却无异动,我实在忧心。” “天界倒是无忧,妖魔两道看似平静却也暗潮涌动,自有人间,我也有些放心不下。”沈荒言语眉目,全是担忧。 海潮不笑了:“所以君上留下了舒玄瑛,叫她带人把守,按住想要往人间去的心存不轨的妖魔鬼怪,维持轮回秩序。” 不管何时,四海八荒六界之中,凡人最弱,最遭人觊觎。 齐宣适时插了一嘴:“那北境呢,北境可关押了不少穷凶极恶?” “君上,把青卫放了出来。” 第181章 酝酿 “那他和上檀?” “唉。”海潮无奈的笑笑:“还能怎么样,苦命鸳鸯一样,衬得君上像恶婆婆,再怎么着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沈荒想了一下颜良憋屈的模样,和齐宣一起不厚道的笑了。 海潮起身,沈荒把胳膊递上去扶了她一把。 “其他也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回了。” 沈荒还扶着她:“阿姊不多坐一会儿?” 海潮摆摆手:“不了,我一闲就想自己窝着,在你这里久了,我反倒是不自在了。” 她都这样说了,沈荒就没再留她。 海潮走了,可谁知过了一会儿,金粟又来了。 沈荒警惕心马上就上来了,跟齐宣换了个眼色,面带欣喜笑容平常的把金粟迎进了屋里。 金粟显得有点急,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 沈荒蹲下,把手按在他肩上,不动声色的探查起来。 “你怎么来了?” 金粟给她行礼,拿出来一块玉锁:“我家上神让我给少君说,这把小锁摔了个口子,让你补补。” 沈荒脑子里“轰”的一声,耳边的声音都远了。 这把玉锁是海潮送的,当时沈荒一点点刚回走,戴上没站住,一下就摔倒了,玉锁磕坏了一个角,她的下巴还磕破了。 海潮心疼的不行,把她抱起来哄了好久,那个缺了角的玉锁海潮也觉得不吉利,自己收起来就没再给她戴。 沈荒大了一些,从海潮那里看到,又听说了这些事,想要来戴来着,海潮觉得缺了一个角不好,哄她说补上这个缺角再给她。 后来沈荒就把这事给忘了,玉锁就一直留在了海潮那里。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她和海潮两个,加上颜良是第三个。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海潮拿这东西来说事,那就说明肯定是出了不便多说的事。 沈荒闭了一下眼,再睁开之后思绪清明了不少。 她回头看齐宣,齐宣把手搭在她肩上,虽然笑着,眼中却是不解,更多的还是担忧。 “哎呀,我会补,来看看。”齐宣接过玉锁:“这料子看着不一般啊,我一时半会怕是找不到合适的,不如直接去问问阿姊,这是个什么料子,我直接去找来,岂不是方便。” “你说的很是。”沈荒扶着他起身:“我们走吧。” 金粟不知道暗潮汹涌,齐宣把他架在自己脖子上,说要跟他们一起回去,他很高兴。 去了玉华宫海潮果然在,她对着棋盘,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们,而金粟进了玉华宫就化作青烟回了他的本体上附着。 “嘘。”海潮提起一盏灯:“先随我来。” 沈荒和齐宣噤了声,跟在海潮后面遁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回来就发现出事了。”海潮顿了一下:“出了什么事,还得你们自己看,我不太说的清楚,弄不好就是要塌天了。” 她不是夸大其词的人,能说出来“塌天”两个字,那真的就是很严重了。 渡过黑暗之后,他们来到冥界的最深处,沈胤川也在,颜良躺在那里,跟沉睡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可沈胤川在这里,那就说明颜良不是沉睡,是不知道怎么了。 “舅舅!”沈荒罕见的有些失态,几步过去,扑在床榻前看颜良。 沈胤川没说什么,给她让了个地方,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了……”沈荒咬着牙,不太敢问。 沈胤川捏捏眉心:“丢了一半元神。” 海潮把灯放下:“我回来,来见君上,就是这样了。” “我本来以为君上就是又沉睡,但是我感觉到,君上周身的神力几乎全无,也不运转,这才反应过来君上是出事了。” “我又探查不出什么,就把上神请了过来。” 沈荒趴在床前,泪珠滚滚如同断线珍珠,却无半分声音。 齐宣做不了别的,只能在她身边,沉默的扶着她的肩。 伤心过后,沈荒站了起来,擦了一把泪。 她向沈胤川行礼:“可问父亲,舅舅丢了一半元神是何缘故,又该如何寻找?” 沈胤川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何缘故,那一半的元神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了无痕迹。” 沈荒深吸一口气:“此事不可为外人知晓,即日起我会坐镇此处,阿姊就像往常即可。” “舒玄瑛继续她原来的差事,青卫暂且不要去北境,先留在冥界,应对不时之需。” 海潮就她的决定往下说:“北境不可放手,我可以去北境。” “不可。”沈荒一口回绝:“抛开你负伤不说,这等情形你怕是不能轻易离开。” 海潮说完也觉得不可行:“是我忙慌了。” “我来。”齐宣主动站了出来:“我可以去北境。” “几百年前,我也是个半吊子将军,去做镇守巡逻的活也是合适。” 沈荒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可以,你跟青卫两边轮换。” 这些暂定,几日出去之后,沈荒以自己的腕间血为引,在冥界的最深处布下大阵屏障,隔绝一切。 此阵一成,她自己都解不开,唯有以腕间血做媒介,才可进此。 沈胤川拿了一方帕子给沈荒,让她先捂着。 “冥君或许有所预料,他叫你不必过多担心。” 是的,颜良出事之前,还见了沈胤川一面。 沈荒捂了一会,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多谢父亲,我心中有数了。” 沈胤川“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沾血的帕子,什么都没说。 “有上神一言,我们也可略略定心。”海潮看她脸色还不是很好,缓声抚慰道。 沈荒心里确实松了口气:“一会儿我要见舒玄瑛他们,此事重大,还是要好好说说。” “好,我亲去叫人。”海潮先行一步。 第182章 盔甲 “啪”的一声,是沈荒同青卫拉扯间,照着他的脸上抽了一巴掌。 青卫捂着脸,头脑清醒了不少。 海潮与舒玄瑛同站一侧,沉默着不去管两人的争执。 “你的脑子给我放清楚一点。”沈荒狠心不去管青卫脸上的巴掌印,袖子里的手握成拳:“事已至此,不可自乱阵脚。” 青卫刚刚一听颜良的元神丢了大半,连沈荒的话都不听,就要去看颜良,两人争执拉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巴掌。 “我错了。” 青卫的脑子不是空的,冥界出去的就没有几个好相与的,他也一样,只不过平时不对自己人动心眼子而已。 海潮适时上前打破尴尬的气氛:“参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林先生带走了君上的嵌身玉玦,他行事方便哪里都能去得。” “纵使君上的元神丢的无踪无际,玉玦未碎,就说明元神没事,总会有个去处的。” 颜良的真身是一尊有灵的玉,被在大荒行走的母神无意间捡到,本来也想像捏泥人那样,做个小人,谁知这块玉自己生出了魂灵。 死物生灵,又生魂灵,实在难得。这块玉在不久之后就自己生出了人形,是一个白胖可爱的小孩子。 那就是颜良。 只不过后来,颜良几乎放干了自己的血,又粉碎了自己的本体,只留魂灵。 借着这些血液,生生铸就了一具新的躯体。 原因无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的本体成了自己的软肋,出了差错就任人拿捏。 林椿生带走的玉玦是颜良本体的一部分,颜良当时只留下了这一块碎片,做成了玉玦。 玉玦既是他的一部分,自会与他有联系,遥相呼应,这也是林椿生带走玉玦寻找他元神的原因。 “我知道了。”沈荒看向青卫:“近日你留在冥界,齐如月会去北境,再过一段日子,他再同你缓过来。” 青卫看了看她身后的齐宣,应了声“是”。 舒玄瑛看她这安排,心里很明白了:“我会守好秩序轮回,有我在,你里外皆可放心。” “只是……”舒玄瑛看向她身后的齐宣:“你也舍得把他舍出去。” “舍得。”沈荒说这话时没回头。 青卫下意识去看齐宣的脸色,发现他与平常一般无二,只是看着沈荒的背影眼里的东西几乎要化作实质。 齐宣不日就要行军去北境,他身边跟着的是青卫和舒玄瑛的下属,鬼将阴兵没那么多心思,只要齐宣压住,就不会有什么浪花掀起来。 沈荒在擦拭盔甲,是给齐宣的。 齐宣看着这副盔甲,心中不免感慨:“没想到,那么多年,我还再穿上这身。” “我知道,你也是不愿我去的。”齐宣从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可是,你得舍下我。” 沈荒放下棉布,反手摸他的脸:“不高兴吧?” “没有。”齐宣把她搂的更紧了一点。 “舅舅出事,又是多事之秋,你动不了,我替你提刀在外砍人也是合适。” “对外就说,北境不太平,上次岚皋作怪,搅的冥界也不太平,让我来帮忙。” “我拿着你的打印,顶着你的名头,又有天生剑骨的名声在外,就算是废物,做个镇山太岁也是好的,好歹能镇住有心之人。” 齐宣扭过她的脸,在她脸侧亲了亲:“你这样就很对。” “你我夫妻一体,万般风波,既然往前,那我还要走在更前面,而且绝不能退。” “我自己无所谓,但是我顶着你的名头,就是你的脸面,所以我绝不能退。” 乾元帝把齐宣当上将军养那么多年,不是白养的。这一刻,他无论开解还是分析,都异常的冷静。 沈荒说不上别的话:“你在外,不要怕。” “我不怕。”齐宣低头在她后颈蹭蹭:“你也别担心,里外都别担心。” 齐宣走的那天,沈荒一直送到黄泉。 风很大,卷着满天黄沙。 “你回去吧。”齐宣给她扯好斗篷的兜帽戴。 沈荒自己扯着兜帽:“你走吧。” 齐宣低头贴了一下她的额头,握着剑,转身走向阴兵鬼将之中,带着阴兵鬼将走进了满天黄沙。 像是黄沙卷走了齐宣一样,沈荒连那片银甲都看不到了。 舒玄瑛扶着自己的佩刀,喝着酒从一边的黄沙中走来:“你要是舍不得,就把他留下呗。” 沈荒收回来目光,放下手,兜帽马上就被风到后面去了。 “我要挡在前面,他也一样。” “啧。”舒玄瑛喝了口酒:“你们夫妻俩,真是的。” 沈荒的目光落到她的头发上:“你头发怎么了?”跟狗啃了一样。 “我昨日自己束发束的烦气了,瑜衡也不在,我一生气就拿刀给削了。” “瑜衡在你那里都做些什么?”自从那次乱动之后,沈荒就没跟她见过几次,主要是瑜衡真的很忙,脚不点地的忙。 “什么都做点。”舒玄瑛想到她不免咋舌:“你还真别说,就瑜衡那可真是个大便宜。” 有野心的人,能力肯定不会差,那大殿初见,沈荒对瑜衡眼中毫不掩饰的算计和野心印象十分深刻。 “她简直了,一个人能干好多人的,整天跟个螺旋一样,来往都带风,也不嫌累。” “笃姬觉得她太忙了,跟我说让她歇歇,我就让她歇了,结果她死活不愿意,还来反问我是不是不信任她。” “你说,她乐在其中,我还能说什么。” 沈荒也很稀奇:“那你可别亏待她,要是真忙不过来,多给她些人手,朝家不还有朝慈吗,或许可用。” “我知道了。” 沈荒又问:“笃姬还好?” “好,就是不愿出门,一直守着哥哥嫂嫂。” 笃姬是妖族,是别人送给宁有光的美人,宁有光怎么可能留她,本来是要送她走的,结果叫穆熙留了下来,带在身边。 外人看来笃姬可能会跟宁有光有点不清不楚,可笃姬真是实打实的倒向穆熙的。 宁有光真的很冤他跟笃姬真的什么都没有,而且有时见笃姬与穆熙亲昵异常,宁有光真是气的牙痒痒。 后来这夫妻俩没了,笃姬还在,她一边辅佐舒玄瑛,一边替她打理王府各处,简直是面面俱到。 舒玄瑛把酒喝光:“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不能强行让她怎么样,她都那么伤心了。” 她兄嫂过世时,笃姬不比她伤心的少。 第183章 钉子 北境的冷,已经冷到了仙力都无法抵挡,风里卷着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空旷的雪原,远远的却是绵延不绝的雪山。 那些阴兵鬼将都没什么感觉,阴兵几乎算是死物,鬼将可能还有点感觉。 像齐宣和一干鬼仙,就不太好。 沈荒临行时,给齐宣戴上了一个很巴掌大小的扁平的小水壶,里面装了她的血。 现在贴着齐宣的心口,一直在发热。 齐宣以为她又放了血,沈荒却说不是,是她以前自己放的血。 沈荒还同他解释,以前她压制不住乱窜的神火时,在冷潭里泡着不顶事,放了血就会舒服好多,一来二去的就攒下许多。 凤凰的血,好东西,放掉了可惜,攒起来用掉就不心疼。 齐宣心疼她放血,结果听她说的这样一本正经,都听笑了。 冰天雪地,齐宣独自在外,捂着心口发笑。 “长虹君。”瑜衡见齐宣回来,起身同他见礼。 “不必多礼。”齐宣与她回礼:“到了此处,你就该改口了。” “好的,将军。”瑜衡从善如流的改口。 “就你一个在这里?”齐宣捧着一杯热茶暖手。 “飞池和昌旭两位,去了南山巡视,这里不能没人,我就留下了。” 北境虽说是冥界的地盘,但这里也不止是冥界收押不好收拾或者有罪又或者穷凶极恶的地方,其他六界也会在此处收押一些凶恶之徒。 有些是作恶多端被冥界逮到的妖魔,还有些怨念深重不肯离世的鬼怪,当然也不止这些,还有别的。 比如朝寻那样的被发配来的,当然也不止冥界发配来的。 而南山那边,就是被发配来的,被罚带着枷锁来做苦力的。 齐宣把热茶放下:“是他们俩要去,还是飞池或者昌旭要去。” 瑜衡是舒玄瑛一边,飞池是青卫的副将,昌旭是自个的,但也是个有资历的。 瑜衡和飞池不会跟齐宣有什么冲突,他们是一边的。 昌旭面上看着是一团和气,只是内里不好说,他滑不溜秋,可能是不服,使绊子都是暗里来软的。 来这里不过几天,齐宣挡了好几次,可昌旭并无错处。 至少,这只是对齐宣的,对北境昌旭是一等一的上心,对冥界也可见忠心,而且明面上他对齐宣至少很是尊重。 这样也很好,一点半点的瑕疵都无所谓。 瑜衡暗忖一会儿:“昌旭将军挂念北境安危,自然要紧着巡视,飞池不放心,也跟着。” “还得是昌旭将军,比我记挂的多,比我上心,这样倒是好。”齐宣温吞的很。 瑜衡看着齐宣笑眯眯的模样,惊起一身冷汗。 她陡然发现这位年轻的上仙似乎不像表面,也是极有城府的,这人四两拨千斤的手段玩的很好。 这些日子,他看似是退让了,其实云淡风轻,以退为进,用纵容把那些漏洞拿捏的死死的。 “瑜衡君,怎么了?”齐宣在火堆前坐下。 瑜衡在另一头坐下:“没什么,久闻将军大名,只是觉得将军同传闻中一样,谦逊自牧。” “过奖了。”齐宣笑吟吟的应下。 旁人可能不知齐宣是何人,但是说起长虹君定然是能夸赞向往的。 惊才绝艳的剑仙,年少飞升,于铜山关外一剑定天地,身姿卓然。 虽然他在九重天交往的人少,可相熟之人,无不赞他爽利有礼,一来二去他的名声倒是好得很。 两人无话可说之时,帐篷掀开走进来两个携着一身风雪的人,还有一只纸鹤落在齐宣手边变成了一封信。 四人各自问好,又分坐一边。 “这是……?”瑜衡三人自然也看到了。 齐宣把信揣进怀里:“我的家书。” 飞池落座之后笑着打趣:“少君的家书吗?” “是啊。”齐宣大方承认。 昌旭插了一嘴:“看来长虹君同我们少君果真是如旁人所言两情相悦,夫妻情深。” “此处你应称我将军。”齐宣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不是冥界中人,看不惯我没什么,但是少君是少君。” 此时是沈荒把持冥界大权,好在颜良先前时有沉睡,沈荒在就是她主持大局,她不在便是海潮其他几人,一时间根本没人察觉到不对。 昌旭肯定听懂了,脸涨的通红:“我对少君自然是忠心尊敬的!” 这话不假,沈荒对他不知道有个是什么恩,他虽然对齐宣阴阳怪气,但是对沈荒就是尊敬无比。 瑜衡出来打圆场:“不过几句话,都别恼啊。” “还有你昌旭,这些天哪里都不太平,君上还在沉睡,少君等人在冥界忙的焦头烂额,生怕这个缺出了问题才叫长虹君出来帮忙,既然这样,大家都是同僚,何必闹得不好看。” 她虽然句句指责,却说的都劝解的话,昌旭也不是听不懂好赖话的人,当即冲齐宣抱拳赔了个礼,齐宣乐意递个台阶应了下来。 事已至此,几人在此行军帐中待着也是徒生尴尬,几句话后齐宣就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帐中。 “行了,你也别生气了。”飞池拍拍他的肩:“你想啊,他现在是少君的夫婿,你不给他好脸岂不是让少君下不来台。” 一个少年语重心长的劝一个大汉,瑜衡怎么看怎么好笑。 “我知道了。”昌旭别别扭扭的:“他人也行。” “你这样想也就对了,我们知道你之前受过九重天一个王八蛋的迫害,心里有些介意,那现在他是我们少君的夫婿,那不就是我们自己人了嘛。” “你说的对。”昌旭顺着他说的想,半点气性都没了。 飞池的一顿忽悠,竟也能劝好了昌旭,瑜衡觉得这真是皆大欢喜。 第184章 大权 齐宣回了自己的营帐,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了沈荒的书信。 “妻好,问君安否?”沈荒的书信向来简洁。 齐宣把心捂在自己心口上,铺开纸张想着要跟沈荒回什么。 突然,一边放着的灯自己亮了起来,光柔柔的散出来凝成了人影。 “你怎么还没歇着?”齐宣看见沈荒来就笑了。 “睡不着。”沈荒移步桌前:“给我回信呢?” 沈荒人并没有来北境,只是来了个影子。 那盏灯名曰“见默”,分子母两盏。沈荒自己做出来玩的,点燃之后,可与另一盏灯相连,引渡盏灯者前去另一盏灯所处之地先行。 说是虚影,其实也是实在能摸到的,跟真人也没区别了。 “你这不还一个字没写呢?”沈荒横坐在齐宣腿上,捏着那张纸看。 齐宣双手揽着她,脸贴在她肩上:“你看我,刚刚卸了盔甲,接着看你的家书,这不还没来得及写嘛。” 他说着,还搂着沈荒来回晃。 “那你写。”沈荒把纸放下:“写了我看。” “好,我写。”齐宣提笔就开始写。 “夫好,问妻安好,妻勿念。”他落下笔,给沈荒看过,手上翻转一下,那纸张就变成纸鹤飞走了。 “我都看过了,你怎么还让它往我那里飞。”沈荒支着头看他。 齐宣高深莫测的摇摇头:“那不一样,你现在看了,那它不还是家书,既然写了家书,我那肯定要送到你手里,那才叫家书。” 沈荒抬手戳戳他的额头:“你这个人啊……” 对齐宣来说,沈荒值得一切。 就像三百年前那颗大珠,又或者一副淮南好吃的点心,他总是固执的把好的东西全都堆在沈荒面前。 齐宣只是把好东西和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堆到她面前,而沈荒才是那个做选择的,喜不喜欢都在于她,她喜欢齐宣高兴,她不喜欢齐宣也高兴。 “近日都好。”沈荒贴在他身边。 齐宣乐呵呵的:“都好都好,少君威势不减,我狐假虎威,都怕我怕的很呢。” 沈荒捏捏他的脸:“过一会儿我就走了。” “最近很忙?”齐宣看见沈荒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嗯。”沈荒揉揉眉心:“忙着拢权,一些人该杀杀,该做苦力做苦力,过几天会有人来南山大营,到时候你也忙几天。” 原先颜良一手建立了冥界的运行秩序,往下放权,但也止步于海潮等人,如今几人七零八落,自然是要拢权的。 “可是有人不大安分?”齐宣一下就猜到了。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海潮避居养伤,舒玄瑛在外,青卫忙于黄泉一带,他们不过是看沈荒独自掌权万疆宫,想欺负她年纪小而已。 但是沈胤川在啊。 沈荒请他出来,端坐帘后,颇有垂帘听政之态。 既有如此一张虎皮,沈荒半分不收敛,一时间冥界的灵河旁便如同人间斩头的菜市场,日日都有判官鬼将压人判死。 有一日,沈荒在宣鸿大殿之上,背对众人整理冠冕,转身之际,地下诸位感觉好似颜良亲临。 各方鬼帝阎罗以及各位司主是颜良的追随者,他们不言不语,却是忠实无比。 而且沈荒如此,慌乱害怕的可不是他们。 两人一番闲话,一同在行军帐里的矮床躺下。 沈荒闭着眼睛睡得安静,齐宣睡不着,静静的看她睡。 睡着睡着,沈荒化作光辉慢慢散去,桌上的烛火随之一灭。 没了沈荒,齐宣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外面风呼呼的刮,地上的火堆噼里啪啦,齐宣枕着自己的胳膊,听了一会儿,慢慢的就有些困了。 “朝家在半空悬着,如何是好,你心里要有个打算。” 沈胤川盘腿坐在沈荒对面,闭目养神,手里捻着一串小叶紫檀的珠串。 这是谢昭亲手打磨送他的,十八颗串成一串。说是他的手好看,该把玩器具。 “是,父亲。”沈荒端坐着:“我准备让判官抽调宗卷。” 抽调的宗卷,一共是两份。判官司一份,朝家一份。 朝家从前协助判官司,又有管理的封地。于是就有了两份宗卷,判官司不会做假,可朝家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师出有名也好,若是烂透,不防连根拔起。”朝晖硬闯芳华殿的事沈胤川还记得呢。 沈胤川睁开眼睛:“你想好要谁去了吗?” “朝慈。”沈荒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她的家事,还是她知道的清楚。” 朝慈早就磨刀霍霍想要剔去烂肉,沈荒乐意给她个名头,想必她也很是清楚刀子该往哪里捅。 “可。”沈胤川收起珠串:“我回了。” “父亲慢走。”沈荒起身相送:“起风了,父亲披着齐如月的衣裳走吧。” “嗯。”沈胤川没有拒绝,接过衣裳披着走入夜色的风中。 风有些大,吹起他鬓边丝丝乌发,或是错觉,沈荒总感觉他鬓边该有白发。 俗话说杀鸡儆猴,朝家就是那只被杀的鸡。 朝慈忍很久了,她是磨刀霍霍,但也磨砺了许久的刀锋,暗中高高举起,只等着落下。 她与沈荒也算是一拍即合,非常乐意的做了沈荒的手中刀。 “阿姊,怎么了?” 海潮与沈荒对弈,却有些走神:“没怎么,就是在想今日过后,判官司得多忙。” “大概挺忙的。”沈荒也会跟着很忙。 ┐(─__─)┌ “需要我帮忙吗?”她虽然面不改色,但海潮莫名感受到了好大的怨气,有点好笑。 沈荒摇摇头:“不用了阿姊,但是你有空可以去趟朝家,替朝慈镇着。” 海潮笑了:“有朝晖在还用的上我。” 第185章 血雨 “朝晖出不来,有些事情还是有些鞭长莫及的。”这是沈荒的顾虑。 她不怕朝家,她只是怕有人急眼,再把朝慈折在里面。 “那好,我得了空就去看。”海潮也能体会到她的顾虑,干脆的应了下来。 朝晖估计要被关死,那朝慈刚刚崭露头角,海潮暗暗观察好几次,照着朝慈的心劲,她必不会甘心沉寂。 此次甘愿做沈荒手中刀也是个投名状,沈荒不会只对朝家下手,其他人也逃不了。 既然朝慈都料理朝家了,那么后续辅佐判官司重审核对宗卷的事必定会落在她身上,有了朝家做例子,朝慈此举算是把冥界之内的世家得罪全了。 这就同人间的孤臣是一个道理,掌权的皇帝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臣子。 “若是君上要用她,不妨先放到我手底下。” 海潮没有叫“殿下”也没有叫“阿元”,叫她“君上”就是与从前一样,正经与她议事。 先前沈荒失忆的时候,海潮不会在沈荒面前做出来完全从容,她会流露出适当的忧心顾虑,会展现惊慌失措,把自己摆在下属的位置。 这不是放低姿态,而是一种引导,引导沈荒做上位者,现如今看来她的引导还是很成功的。 “可。”沈荒也正经应了下来。 海潮拿起手边的羽扇,往棋盘上一拍,正好拍住一只刚爬上棋盘的蝎子。 “见笑了。”海潮把蝎子捉了回去。 “阿姊,你又新炼虫子?”海潮的兴趣爱好,沈荒实在不敢恭维。 “没有。”海潮把蝎子装好:“这是我托林先生从南疆带回来的,一大堆毒蛇毒虫什么的,后来我一时忙忘了,那口罐子封着也没打开,等我打开的时候,一罐子毒蛇毒虫就剩这一个了。” “这蝎子也不知是个什么蝎子,把一罐子的毒蛇毒虫都咬死了。是我也没在罐子里下饵料,这些毒蛇毒虫怕是饿得,相互就撕咬起来了,谁成想,最后留下这么一只蝎子。” 海潮把手背给她看:“你看还咬我一口呢。”她手背上一片青紫,看着怪吓人的。 “这……没事吧?” “没事,它再厉害,我也不是肉体凡胎,用药敷过就好了,也就看着吓人。” 海潮晃晃装蝎子的竹筒:“这小东西,挺有灵性的,欺软怕硬的很,咬我一口,让我制了两三回,眼下乖巧的很。” 她除了抽烟也就这点爱好,沈荒不懂,但是理解支持。 是的,海潮那么看着那么温文尔雅的人,她抽烟。 颜良是个心大的主,经常撒手,下面的人虽然各司其职,但总要汇个总送来。 自从海潮来,颜良之下,总管大局,连着折子都有她帮着看,她看多了之后,颜良时不时的就撒手全给她看了,好赖都是她决策。 而那些折子,多的就是那种歪倒了能压死海潮的多。 就这样,海潮开始抽烟。 “阿姊,你看要变天了。” 她们俩坐在廊下,能清楚的狂风大作摇晃大树东倒西歪。 冥界没有白天,但在要变天时,黑漆漆的夜空总是会出现别的颜色。 “是啊,要变天了。”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顷刻间,倾盆大雨伴着雷电滚滚落下。 朝慈握着自己的佩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连同自己脸上的血珠子一同抹掉。 还有她脚下,血水混着雨水聚集在一起,顺着台阶流下。 “尘鞅,你怕吗!”天雷滚滚照亮了朝慈眼睛,于和卿走来,两人的眼睛异常的亮。 “不怕!”于和卿大声回答她。 两人在雷电交加的雨夜里仰天大笑,携手踩着血水登上那最高处。 今夜无眠,注定是一个不平之夜。 第二日,朝慈手捧宗卷和于和卿登上宣鸿大殿。 此次大清洗,朝家人去了大半,一半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后灰飞烟灭,另一半发配苦寒北境。 沈荒坐在大殿最上的宝座,哪怕有冕旒遮挡,下面诸人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 但一干鬼帝阎罗向来沉闷,噤声低头,好似感觉不到。 “天理在上,背弃轮回因果,草菅他人,都是为罔顾。” 说话的不是沈荒,而是珠帘后的沈胤川。 “只落个十八层地狱,发配北境,太轻。” 朝慈捧着宗卷起身长拜:“上神所言,全部在此卷中。” 前面说过冥界世家多是鬼仙创立,于冥界蜷缩繁衍,后又联姻壮大。 颜良并不全用,而是用一些人,更多的是制衡。 他手眼通天,盯得死死的,压的这群世家别说翻身,就是大喘气都不敢。 可近几百年,颜良频频沉睡,但他也着一干鬼帝阎罗死守起轮回一线。 有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是贪欲在前,没有缝也要钻个缝。 他们也知道颜良手段,还是迎头直上,无非就是不想做鬼仙,想做天仙脱离冥界,可又不想好好修行。 逆轮回而行,断他人轮回之路,通自己的路,真是好不要脸。 只是颜良还没动手,就丢了元神。而沈荒揽权至今,暗中等待好久,就是为了今日一举拔除。 “断其修为骨,堕六道经轮回之苦,而再后接入地狱、发配苦寒之刑。” 沈荒顺着沈胤川的意,多加一笔,也顺了她自己的意。 只可惜,宣鸿大殿上世家人极少,看不到他们听闻这般重罚时,害怕的模样。 “此宗卷在前,本尊深感不安,朝家主既然查办,那就一查到底,安了本尊之心。” “是。”朝慈郑重应声:“君上,我家另有一些人,所犯不深,我请君上直接将其发配北境。” 朝慈到底心软,还保全了一些人的性命。 “准。”沈荒淡声应下。 一场雨水才冲淡了血水,可就在朝慈与于和卿相携出殿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在暗中酝酿。 第186章 犀渠 发配北境的人是瑜衡带人前去接引的,她除了人,还带回了一封信。 “这是朝家主的信,托少君转送将军。” 既然沈荒都转送了,那么有事她也同意了。 齐宣喝完最后一口酒,接过信,即刻拆开看了起来。 “噗。”齐宣幸好把酒咽完了不然得喷出来,他把信给瑜衡三人看:“你们也看看。” 三人轮番看过,“哈哈哈”笑了半天。 “这朝家主,未免太损了一些。”飞池笑得腮疼。 朝慈托他们几人,跟朝寻好好说说朝家的情况,包括她执掌朝家的情况。 如今朝家大权在朝慈,她要跟朝寻说这些,那真是,杀人诛心啊,损死了。 “这信是少君转送的,那少君肯定是同意了的,既然少君都同意了,那就照办吧。” “好嘞。”飞池乐呵呵的捧着信招呼着昌旭就走了。 昌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步三回头之后也没主动说什么,齐宣全做没看见,不去过问就是。 “今日我也要去巡境,此处有劳你坐镇。” “是。” 齐宣与瑜衡拱了拱手,牵来一匹白马,翻身上马,踏雪而去。 北境的雪化不了,齐宣走到一半,雪厚的能没过马腿。 齐宣下马,一手牵着马,一手抽出自己的剑,使了一个生火诀,剑上升腾起好多火焰来,挥舞着开路。 “哥哥……” 齐宣听见声音,又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小男孩。 此处凭空出现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说没有鬼那都没有人信。 “哥哥,我找不到路了,好冷,你能带我出去吗?” 对于这个小男孩来说,它知道自己有鬼,但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一点,而且这人看着也不怎么样。 “好啊。”齐宣倒要看看这小孩是怎么个回事。 他把小孩子抱上马,这小孩看着不显,重的很。 而后齐宣牵着马继续走,完全忽略背后那一阵阵的怪响。 齐宣面带微笑,手里握紧剑柄。 巨大的吼声传来之际,齐宣也正好挥剑转身。 獠牙在前,他的剑矢带着磅礴剑气,卷起地上千层雪,照着剑气,成为一阵刺眼的白光。 “小东西,我逗你玩呢,还跟我横,想什么呢。” 齐宣拎起来那只身形长的有点像牛,却长了一对大角的小崽子,在它脑壳上弹了一下。 它叫声嘤嘤的像婴儿,角没了一只,獠牙没了一对,不断挣扎之际,眼里又是不可置信。 “你是个什么东西,从哪里跑出来的,怎么长这个样?” 齐宣提着它来回看,它无力的挣扎着,嘤嘤的叫,实在没什么威胁。 天边传来一声高昂的鸣叫,齐宣抬头看去,一只金色的大鸟从天际飞来,翅膀划过天空,留下一道道金色的流光。 金光落地之后,青卫一脸焦急的从中走来。 “诶,你怎么来了?”齐宣就猜到是他。 “犀渠跑了,你遇到了吗,你没事吧?” “犀渠?”齐宣把手里拎着的小崽子给他看:“你说的是这个吗?” 青卫懵了:“我去!”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那么一点,你的角呢……你的獠牙呢,哈哈哈……我忘了你身上有封印……哈哈哈……”青卫毫不留情的嘲笑着犀渠。 犀渠看着很生气,对着他呲牙咧嘴,可惜没了两颗獠牙,也没什么气势。 “我知道犀渠啊,其状如牛,其声如婴孩。”齐宣想了一下:“我记得犀渠吃人吧。” “嗯。”青卫把犀渠接过来:“这货就是因为吃人被君上下了封印关起来了的,真是天杀的,它当时还吃了不少生魂和等着投胎的鬼魂。” “君上带着人不知道看了多久宗卷才把它吃了的理清楚,不关它关谁。” 青卫看完犀渠,又开始看齐宣:“啧,你一点事没有啊,我记得这货哪怕被封印也很强的。” “也没什么吧。”齐宣习惯的谦虚。 青卫又有点疑惑:“诶,那朝晖那个蠢货弟弟害你的时候,你怎么还受伤了。” “不要揭人短。”齐宣忍不住给自己辩解了一下:“那是在人间,不好施展,再说了,我也没想到他对我能下那么大的本,禁药都用我身上了。” 青卫仔细想想:“那也是。” “我刚刚老远飞回来,看到了一道逼人的剑气,还沾着熟人的气息,到了这我才发现,竟是你的,可以啊。”青卫捶了他一拳。 “还好还好。” 开玩笑,乾元帝亲自教了他那么多年,即使后来自己力不从心,换了旁人教,也是请的名师前来教授,那可都不是白费的。 青卫给了还在挣扎的犀渠一巴掌,看着齐宣心里不免咋舌,他也蛮厉害的,剑气都能直接斩断犀渠的角。 原本他还以为传闻中齐宣那惊艳的一剑估计得有一大半的水分,可从今日窥见得这一点来看,传闻怕是真的的。 而且他都能被沈荒看上,那说明这人真的有些厉害,沈荒看人的眼光肯定不会多差。 只是青卫没见过齐宣那惊艳一剑,心里不免有些可惜。 “今日我是来捉出逃的犀渠的,既然我来都来了,就今日同你换一换吧。” 齐宣推辞了一下:“这……那么临时,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来时与阿元留过信了,本来就没几天了,我不过是提前来与你换而已。” “加上我还得把犀渠重新关回去,此时与你一换,我也是方便。” “那行。”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宣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第187章 兰花 齐宣回去与诸位告过别,掐了个法诀,腾云驾雾就往冥界回了。 今日的黄泉风沙并不大,路边彼岸花摇曳生姿,可齐宣归心似箭根本无心看。 “嗯?” 齐宣走进青玉宫,就看见大殿上跪了个人,走近一看,是个面容姣好的男子,年纪看着有点小。 “这位小兄弟,你……谁啊?”齐宣感觉不太对:“你有什么事吗,在少君府做什么?” 那男子抬头时,怯生生的看向齐宣:“我是少君的人,自然要在少君府。” 齐宣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你说你是谁的人?” 或者,冥界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多了一位少君。 “少君啊。”他骤然觉得齐宣的脸色难看的厉害,还……有些吓人。 齐宣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然后按着自己的配剑,扭头走出了正殿。 别的不说,有一瞬间,他真的感觉齐宣想要拔剑砍死自己。 齐宣没有卸盔甲,快步走起路来一身丁玲桄啷的响。 沈荒在卧房的外间看折子,听见动静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齐宣。 “诶,你回来了。”沈荒十分惊喜的放下折子,正要起身相迎,却被齐宣一下抱过来又扑了回去。 齐宣绷不住了,捏着她的袖子开始大哭:“我…我就走了不到一个月……你给我弄出来一个……一个二房了是吗……他都没我好看……” 他哭的满脸是泪,拿着沈荒袖子,却扯过自己的披风擦泪。 沈荒都让他哭懵了:“什么二房,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齐宣停了一下哭,又拿披风擦了一把脸:“你…你还跟我装傻,没有二房,外面那个怎么回事。” 他再次大哭:“他都说了……是少君的人……” 齐宣哭的可怜死了,虽然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沈荒真的很想笑。 “你看见了,我在这里不眠不休的看了两天折子了,我最近比狗都忙,我哪里有空找二房。” 齐宣不可置信的看她:“要是你有空,你还要找二房?” 沈荒笑了,气笑的。 “你再给我胡说八道!” 齐宣装听不见,一边哭一边说:“我才不管,你把他赶走,他不走,我就要上吊……” 一哭二闹三上吊,齐宣也是会的很。 沈荒让他缠的没气性:“行,我把他赶走,我这就把他赶走行了吧。” 齐宣马上不哭了:“这还差不多。” 一骨碌爬起来之后,就拉着沈荒往正殿去赶人。 沈荒本来以为他是误会了什么,可没想到真的有个人在这里等着。 “你是谁?” 那人听见声音转过身来,他是见过沈荒的,起身对沈荒行礼问安:“见过少君,少君安好。” “我安。”沈荒皱眉回应:“你是何人,哪里来的?” “小臣易花未,从易家来。”他垂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家主说,少君辛劳,若是少君愿意,可留我在身边侍奉文书也好。” 易家的存在感非常低,平日里也低调的很,是这次大清洗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家族。 这易花未生成这样,齐宣打死都不信他是单纯来侍奉文书的。 沈荒……她也不大信。 “不用了,我用不上人,如果被逼无奈,就回去吧。” 沈荒觉得自己说得不妥:“你也不用怕,不会有人再逼你的。” 事实上,易花未还真不是被逼来的。 易家人聪明但是谨慎,他们很早之前就明白颜良的底线不能触碰,所以偏安一隅,约束自家子弟,所以这次他们有惊无险的没事。 而易花未是自己想来的,以易家名义来的,不管如何,在沈荒身边总是会接触更多。 对有野心的人来说,权力就是一种吸引。 “小臣不怕,小臣是自愿前来的。” 沈荒长的也不差,就算真的要他献身,那也不亏。 齐宣要炸了,气炸的。 沈荒悄悄薅住他,又赶紧叫参宿来,不然齐宣真的可能上去砍他。 “怎么想起来找我来了。”好在参宿来的非常快。 参宿一看齐宣眼眶通红,眼睛几乎要喷火,沈荒在一边拉着,另一边还站了个人,心思一转,有点明白了。 “这位公子不小心误入,你给他送回去吧。” 参宿听笑了,青玉宫是少君府的主殿,她头一回听见主殿还能误入。 “行,我给他送回去。”参宿看了看易花未:“那小孩,跟我走吧。” “是。” 沈荒都这样说了,易花未是个知进退的人,便不再说要留下。 “敢问这位姐姐,少君身旁的那位是谁啊,他好像……不大喜欢我。” “他呀……”参宿故意顿了一下,拿着团扇慢悠悠的扇着:“他的长虹君,啧……就是我们的夫君啊。” 易花未笑容一僵。 明目张胆的挖墙脚挖到正主面前,正主能喜欢他才怪呢。 齐宣继续哭,眼泪滚圆的往下掉:“好不要脸的一个人……他……他……”齐宣都说不上来话了。 昨天易家主来过一次,估计是带着他一起来的。 难怪易家主昨日说与她送了一盆“兰花”,沈荒正忙着,心不在焉的就应了“过会儿再看”,谁能想到这“兰花”是易花未。 沈荒真是哭笑不得,任由齐宣抱着自己哭。 “别哭了,好不容易回来,你就哭成这样。”沈荒那帕子给他擦泪:“你想,我是那么容易移情别恋的人吗?” “再说了,我觉得他没你好看。” 齐宣哭懵了都:“真的吗?” 沈荒摸摸他的脸:“真的,你最好看,我最喜欢你,最爱你。”哭起来也好看,梨花带雨的,可以多哭两次。 “这还差不多。” 不然。他真的上吊给沈荒看。 第188章 暇时 “看你可怜的。” 沈荒继续看折子,齐宣卸了盔甲,窝在她身边。 一个大男人哭的梨花带雨,虽然很美,但也这委屈的模样实在好笑。 “你比我可怜,看两天没合眼了。” 齐宣还记着沈荒看了两天折子的事,她眼下面都有些发青。 沈荒长叹一声:“我终于明白阿姊看折子的时候为什么烟枪不离手了,这也太熬人了点。” 齐宣有点心疼:“你歇会吧。” 沈荒拒绝了:“就剩这点了,我看完再歇。” 其实还有好多,她都散出去了,海潮一点,朝慈一点,舒玄瑛那里她也送了,就连刚回来的参宿她都没放过。 “北境冷不冷?”沈荒从齐宣脸上抚过,他脸上被划出来的小口子瞬间愈合。 “不冷。”齐宣把脸贴在她手上:“没有我孤枕难眠时冷。” 沈荒被他逗笑了,屈指去敲他的额头。 “我们好多天不见,我好想你啊。”齐宣又把脸靠在她肩膀上:“你想我吗?” 齐宣也就在外人面前含蓄,在沈荒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沈荒看。 “嗯。”有点腻歪,但沈荒很受用:“我也在想你。” “唉。”齐宣伸手去摸她的脖子:“折子怎么就那么多。” 齐宣不熟悉冥界的事,从没提过要帮她看处理事物。 一来是因为真的摸不清楚,二来也是为了不乱掺和,帮了倒忙,还让沈荒难做。 好在折子真没多少,又过了几时沈荒终于看完了,又招来鬼将全部送到海潮那里才算是完。 “北境一切安好?” 沈荒在池子里沐浴,齐宣已经洗过了,披着上衣坐在岸上喝酒。 “一切都好。” 沈荒跟他要了口酒喝,继续问:“犀渠跑出来了?” “嗯,跑出来了,现在应该被关回去了。” “你跟它打了一架。”沈荒过来看:“犀渠的獠牙有毒,你胳膊上的伤,虽不伤性命,但愈合的慢,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好。” 很多人从犀渠嘴里死里逃生,但总免不了中了毒,伤口迟迟不好,那拖也给人拖死了。 “哎,没什么事。”齐宣那酒从伤口上浇下去,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来一条扎在伤口上。 沈荒勾着他的脖子,拇指压在他的下唇:“不疼吗?” “有点。”齐宣顺势把手搭在她腰上。 沈荒顺着他的肩往后摸,披着的外衫也就顺着掉了。 齐宣揽着沈荒的腰,顺手把她捞上了岸。 “你很急。”沈荒湿漉漉的压在齐宣身前。 “小别胜新婚,怎么能不急呢。” 齐宣低头亲吻她脖颈,学着她撇开自己衣裳的样子,顺着她的肩撇下去她的衣裳。 他要继续亲,沈荒后仰就是一躲,伸手按住他的唇。 齐宣嘴角一掉,拿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摸:“你看你,我被你吊的一上一下的。” “是吗?”沈荒笑着往上拉他的嘴角:“那我亲亲你。”她说着,两人又亲到了一块。 “我背疼……”沈荒趴在齐宣肩上时,有点找不到脑子。 “我给你揉揉。”齐宣抱着她下水,给她揉肩胛骨。 “齐如月……”沈荒要睡,他耳边的声音都小了。 “我在呢。”齐宣拿自己的衣裳给她裹起来。 “哦。”沈荒睡了,齐宣歪头贴了一下她的脸。 海潮叫住了往青玉宫去的鬼将:“今日把折子都留下吧。” 鬼将对她行过礼,依言让阴兵把折子留在了宣鸿大殿,又带着阴兵飘飘离去。 “你今天怎么看起折子来了,最近这事不是阿元的吗?” 参宿是来宣鸿大殿找沈荒的,没想到是海潮在这里看折子。 海潮放下折子与她说话:“听说昨日长虹君回来了,想来他们夫妻叙话,定是秉烛夜谈。” “前些天阿元忙的连轴转,这些天终于不怎么忙了,加上长虹君也回来了,我看看也是可以的,让她歇歇吧。” 参宿在她身边坐下:“说起长虹君来,昨日还有个笑话事呢。” “哦,讲来听听。”海潮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与她说说话。 “昨日长虹君回来跟阿元闹了一场,是因为一个小孩,那小孩是易家主带去青玉宫的,结果易家主走了,那小孩就留在青玉宫了。” “正好与回来的长虹君碰上了,问他是什么人,他说是少君的人,把长虹君气的不轻。” “拉来阿元对峙,才知道这小孩是易家主留下来的,说是留在青玉宫侍奉文书也可。” “可那小孩生的很是好看,身姿如松,要是说他只是个侍奉文书的,那我是真的不信。” “眼见长虹君要砍人,我就到了,最后还是我把人带走给送了回去,那小孩临走的时候还问我长虹君是谁,看着有点不喜欢他。” 参宿拿扇子遮着嘴偷笑:“你没见,我跟那小孩说完他是长虹君,那小孩的脸都绿了。” 海潮听到这里,也跟着笑。 “我跟你说,这事还没完呢。”参宿又拿扇子把桌子敲的“啪啪”作响:“结果,那小孩还不是被逼的,他是自愿的。” “年轻真好。”海潮也就只能这样说。 那边她们口中的主角齐宣才醒,他悄悄起身,下床找了口水喝。 “给我也来口。”沈荒醒了,半依在床边。 齐宣倒了杯水给她端过去:“你今日不用去宣鸿大殿吗?” 沈荒一口喝完茶水:“你回来了,我这时还没去,阿姊和参宿肯定在了。” 她瞥了一眼又要脸红齐宣:“别不好意思了,参宿和阿姊都门清。” 沈荒又躺了回去:“你陪我躺着吧,我不用看折子,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 “哦,好。”齐宣脱下披着的衣服,在她身边躺下。 说是躺着,可他们俩也没说几句话,沈荒就又睡了,看来她最近真的很累。 齐宣抚过她眼下的青色,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第189章 预感 “昨天我只问了你一半,北境安稳,北境的人呢?” 沈荒有点咳嗽,正端着齐宣新炖的梨汤喝。 齐宣给她整理书案:“北境安稳,人也安稳。” “昌旭呢,他给你脸色看了吗?”关于昌旭,沈荒知道的还是比较清楚的。 齐宣依旧乐呵呵的:“挺好的啊,我在外毕竟是你的脸面,他对我恭敬的很。” “那就好。”沈荒把梨汤放下:“还有朝寻如何?” 说起这个,齐宣就乐了:“我没去,据说朝寻练都气歪了,翻来覆去骂了朝慈一晚上。” 沈荒也笑:“梨汤不错,再弄一些,我们带去宣鸿大殿。” “好嘞。” 沈荒敲敲桌子:“今日暂且无事,青卫还要回,明日你可能就要去巡城。” “好,我都记下了。” 沈荒又同齐宣说了好多,两人略商定了一些事,便也相携去了宣鸿大殿。 “哦呦,我以为你们俩得不来了呢。”参宿眼珠一转:“长虹君,昨夜睡得怎么样啊?” 海潮轻轻拍了一下参宿的手背,招呼两人坐下。 “多谢上神关怀了。”齐宣拿出来两副新碗筷:“这些日子越发的冷了,也干,新炖的梨汤,止咳化痰,二位也喝点。” “难为你想着。”海潮接过碗来,自己盛汤。 冥界除了没有白天,也是有四时变化的,这是冥界落成时颜良特意弄的,当然这对冥界的一干鬼魂并没有什么影响就是了,反正他们都是死后了,也感觉不到什么变化。 “他怎么走了?” 沈荒翻看着桌上海潮已经看完的折子:“我跟他说父亲在芳华殿,他赶着去送梨汤呢。” 参宿早一口气喝干了:“你别说,挺好喝的。” 海潮不爱甜食,觉得好喝也是有些克制:“你都不知道,长虹君啊,出得厅堂入的厨房,烧的一手好菜,之前君上出门溜达,在他们家乐不思蜀,还是我去请回来的呢。” “真的吗,我们阿元好福气啊。”参宿笑着打趣沈荒。 齐宣这时也回来了,连带去的东西也带回来了。 沈荒问了一句:“父亲没收吗?” “不是。”齐宣把东西放下:“芳华殿里没人啊。” 海潮想了一下:“上神这几日来回跑呢,许是回长生殿了。” “那我喝了吧,不浪费。”齐宣把食盒里留出来的拿出来自己喝了。 “林先生传来消息,说是君上的元神有了眉目,他与聂将军一直追着,只是若有若无,方向不定。”海潮拿出了林椿生新送回来的信件。 沈荒接回来看了一回:“有影子就说明那一半元神还在,叫老师不必过于忧心,父亲说舅舅有预料,那就是他此劫不全是坏事。” “我知道了,过一会儿我就给林先生回信。” 对于沈荒的判断和决策,除非有重大的错误,海潮从不反驳。 如果说林椿生作为沈荒的老师,教会沈荒悲悯心软,教她做一个端方君子。 那沈荒的心计一半都得来自海潮,海潮不光引导她成为上位者,还教她杀伐果断向着自己的野心。 而他们两人看似相反,其实也是相辅相成。 参宿突然笑着叹了口气:“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海潮奇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讲的话。” “我有一种感觉,殿下就要回来了。” 参宿口中的“殿下”只能是谢昭。 沈荒的手搭在膝上,不由自主的就攥紧了膝上的衣料。 齐宣偏头看她一眼,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沈荒的手背上。 “如此,甚好。”沈荒有点手足无措:“父亲和舅舅都会高兴的。” 她……也会高兴。 “父亲近日总是待在芳华殿,想来也是有所察觉。” 沈胤川最近来无影去无踪,除了宣鸿大殿就是在芳华殿待着,有时还找不到人。 “差不多吧。”参宿摸摸耳垂:“这几日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海潮有些忧心忡忡:“凤凰涅盘,玉胎出世必定会有异象,涅盘新生的凤凰多少有些弱小,为防人心有异,还需盯紧芳华殿才好。” “等明日见到父亲,我会同父亲商议,把母亲的神魂从芳华殿移到清凉台。” 清凉台是冥界的最高点,连接四方天地。 而且颜良除了在自己的万疆宫供奉女娲伏羲二位大神,也在清凉台设有供奉,那里甚至还有女娲大神留下的一块五彩石。 “沈胤川应该会答应的。” 毕竟,事关谢昭。 “元元。”参宿叫了沈荒一声,支着下巴看她。 “你像殿下,又不像殿下。因为你们是两个人,你是你,殿下是殿下,各有风姿,无法比拟。” 沈荒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番话,只是顺着她的话点头。 “我只是想说,殿下与你之间,你可不必有任何忧虑。” “我明白。”参宿也是苦口婆心,道理沈荒全都明白。 沈荒起身:“青卫要回了,我跟齐如月还要去见他,先走了。” 齐宣也跟着起身,两人欠身与参宿和海潮行礼告别刚才退了出去。 海潮拿着羽扇轻轻扇着:“年少多思,沉稳持重,到底是万物有两极,好也不好啊。” “是啊。”参宿也跟着她感慨。 “哎,你去哪啊?”参宿见她起身,自己伸手扶了一把。 海潮起身后拿起来羽扇:“我要去紫薇垣,林先生不在,上檀那里我得盯着一些。” “嚯,你现在去紫薇垣怕是找不到人吧。” 说不定,上檀早就跟着青卫去了北境。 海潮走了两步:“那可说不定,青卫不是回来了吗。” 参宿打了个哈哈:“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过一会儿我还要去芳华殿。” “嗯。” 第190章 卦象 “荒荒。”齐宣叫了身边的沈荒一声,握住她的手扣在自己的手里。 “嗯。”沈荒目不斜视,应了他一声。 齐宣又松开手,把自己的五指挤进她的指缝里:“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就是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只要你想跟我说。” 沈荒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你都是怎么跟你娘是怎么相处的。” “我娘也是你娘啊。” 沈荒一怔。 “我娘挺温柔的,有时候也可凶了,还会打我,有时候我爹也怕她怕的不行。” “她吧,再打我骂我,别人也不能说我一个不好,打骂完之后还心疼我。” “我生有时候病受伤,她都心疼的,寸步不离的照顾我,看着我好了才行。” “后来我又有了弟弟,那也是一样的,我娘还是顾着我,叫我读书习字,我爹吧,是个武将不太会这些,都是我娘来。” 齐宣想到了好玩的,笑了两声:“就因为这事,旁人家里都是严父慈母,到我家反倒是不对。” “我家里是严母慈父,他们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我年纪小时经常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齐宣以为自己都要忘记江疏鸿了,没想到现在还能张口就来。 沈荒听得有点入迷:“你说,我见了母亲……该怎么样才好?” “你?”齐宣一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长生殿下肯定觉得自己的儿怎么都好,所以荒荒你不用这么多,你怎么做都是好的。” “真的吗?”沈荒现在就属于是近乡怯情了。 不过也该这样,好多年不见的母亲,可能就要回来了,换了他也好紧张。 “比真金还真。” 齐宣说完,沈荒就停止了步子。 “你说,我今天为什么没带弓箭出门。” 齐宣有些不解:“啊?” 他顺着沈荒的目光看过去,是青卫和上檀站在城墙上,嗯……拉拉扯扯。 “这个……那个,要不你冷静冷静,弓箭会出人命的。” 齐宣在花口琉璃盏迸发出的记忆里看到过,看到过沈荒一箭射进紫薇垣。 毫不夸张的说,沈荒如果现在手上有弓箭,她绝对会一箭从两人之间射过去。 “走。” 青卫他们还没看到沈荒,齐宣看沈荒那气势汹汹上城墙的样,悄悄捏了一把汗。 不过好在青卫扭了一回头,看见了面色不善的沈荒,上檀看他脸色一变,回头一看也看到了沈荒。 齐宣是真怕他们俩吵起来,连忙抢在沈荒发难之前开口:“呃……天凉又干,我新炖的老鸭梨汤,一起去喝点啊。” “啊?”青卫不解,他不明白,哪里有人约着喝汤的。 沈荒一甩袖子,扭头率先下了城楼。 “哎。”青卫不服的跟在后面。 “都消消火。”齐宣赶紧过去,夹在他俩中间走,上檀扯着青卫的袖子走在最后。 齐宣真的做了老鸭梨汤,沈荒和青卫分坐一边喝着汤,暂时吵不起来。 “我要先走了。”上檀放下碗起身道。 青卫抹了一把嘴:“怎么了?” “微生国主,她在紫薇垣等我。” 海潮的称呼有很多,几乎是一个人一个叫法。 “那我跟你一起去。”青卫也要起来。 上檀摇摇头:“微生国主说了,要是我跟你在一起,就让我一个人回紫薇垣。” 青卫又坐了回去:“哦,那想必阿姊是有事找你,你快去吧。” “嗯。” 上檀与另外两人行礼告辞,齐宣起身与他回礼,沈荒只虚虚一抬手。 “微生国主,您找我。” 按理说上檀统领千万星宿,紫薇星又是帝王星,海潮应该在他之下,可海潮虽然称他老师林椿生为“先生”,但他们却是平级,这样一来上檀在她面前又成了小字辈。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海潮飞升时,上檀由林椿生在紫薇垣中教养,尚且年幼,紫薇垣都是林椿生掌权。 后来海潮飞升,她是帝王飞升,魂归紫薇垣,紫薇垣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由她掌管,直到上檀长成她才撒手不管。 海潮正在看天上星辰:“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 上檀松了口气:“那就好。” “林先生起了一卦,说是枯木逢春的卦象。今日参宿又与我说她预感长生殿下即将回归,可我总觉得这卦象应该不止会应在一处。” 海潮略略扶腰,上檀过去递上胳膊借她撑着:“国主是说,或许会应在冥君身上?” 她并不反驳:“你怎么不想是应在你身上。” 上檀微微一笑:“诸位星君陨落而去,这是一劫,我本也应该应劫而去,可我至今还好端端的在这里,但那劫还在等着我,这定然是逃不过的。” “而且我未应去,诸位星君至今还未归,先前我心中焦急,老师只说时机未到,” “若是真的如此,我反倒是心安。” 海潮叹了口气:“大乱在前,你与青卫应劫脱身而去,也是好事。” 上檀愣了一下:“青卫他……” 海潮打断了他:“他是日耀星君,也不曾应劫,也该应劫。” “你也不用担心,君上心里都有数,能在此时置身事外,那是好事。” “君上他……” “嘘。”海潮笑眯眯的竖起手指:“君上跟我在这里未雨绸缪呢。” 上檀就瞬间明白了,颜良之前肯定跟海潮说了什么。 “还得是林先生,一卦应数象。” 海潮言尽于此,上檀却总觉得她没说完。 或者说,林椿生一卦不止应了这三件事。 毕竟,海潮也说了,一卦应数象。 可这数象,又到底是几象呢。 第191章 谜团 齐宣穿着盔甲,站在台阶下打了个哈哈,觉得有些无聊。 宣鸿大殿之上的朝会实在比不得人间,齐宣跟着乾元帝,在朝堂上看一群人吵得脸红脖子红,几乎都要打起来。 对比之下,宣鸿大殿几乎无人说话,沉闷的要死。 其实他不知道,原来颜良懒惰,宣鸿大殿的朝会几乎几年来一次都有可能,只不过最近有事,沈荒聚人才聚的勤了一些。 “我听君上说,大神木很亲你,不若你以后巡过城再去封印那里看看。” 大殿之上,海潮称沈荒为“君上”,那就是公事公办。 齐宣看向沈荒,拱手弯腰:“君上?”这是向她请示。 沈荒从高台而下:“按微生国主说的做。” “是。”齐宣拱手长拜,扶着佩剑大步流星而去。 “阿姊。”沈荒来到台下:“我不明白。” 她此刻不叫“国主”,那就是要拿私事来说。 海潮侧身替她整理两边的簪钗上垂下的长缨:“不明白我为什么叫齐宣去看封印?” 沈荒抿抿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多事之秋,我也有些不放心。”海潮又笑了笑,收回手:“而且,你也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把他留下来不是。” 沈荒心念一动。 确实,大神木愿意亲近齐宣,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能时时看顾封印,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我还要再想想。”沈荒没有立即答应。 海潮继续笑着,微微弯腰行礼,退出了宣鸿大殿。 沈荒也与她回礼,目送她离去。 而那边齐宣巡过城,就去了大神木封印处。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而大神木还是像上次那样热情,枝条在他面前旋转抽长围绕着他。 “看来大神木封印,一切安好。” 齐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沈胤川。 “父亲。”齐宣弯腰与沈胤川见礼。 那些枝条见了沈胤川“咻”一下就收了回去,然后又探头探脑的回来围着沈胤川打转。 沈胤川把手放在树干上:“你知道殿下为什么非的祭此打阵吗?” 齐宣不知道,就算是知道,如此伤心事,他也不敢多问。 “儿,不知。”齐宣老实回答。 “因为,大神木根本就不完整。” 齐宣先是震惊,但还是云里雾里。 沈胤川收回手继续说道:“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留下了许多混沌未消,而后女娲大神捏土造人,是大功德,但人的出现也滋生了更多的阴暗,这些阴暗与遗留的混沌结合,隐约就有了意识。” “混沌被阴暗主导,衍生成恶,于是女娲大神把它们封在大神木之下。” “不过,与其说是封印,其实是平衡共处。” 沈胤川看向齐宣:“但,这有一个前提。” “是跟大神木有关吗?”齐宣顺着往下猜到。 “对啊。”沈胤川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前提就是完整的大神木。” “大神木与混沌势均力敌,平衡共处。” “当大神木不再完整,就像是秤失去平衡,歪向了一边。” “殿下以身祭此阵,就相当于补上了那缺了一段,甚至超了出去,直接镇压了混沌。” “但如今殿下的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它们暗藏于深处,只待时机反扑。” 齐宣听到这里心凉了半截,且不说别的,大神木若是一直不完整,那么沈荒的死劫注定不能破。 可……这样也不失为一线生机。 “那……大神木遗失的那部分呢?”齐宣的心跳有些快。 沈胤川一眼看过来,齐宣只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破。 “不知所踪。” 齐宣被一盆凉水泼泼了透心凉。 沈胤川似乎就是路过,跟他顺嘴说了几句,飘飘然的又走了,徒留齐宣一人在原地思索。 沈荒还在宣鸿大殿,齐宣心神不宁的回了少君府,卸下盔甲,随手在额上扎了一条抹额。 他心神不宁,定不下半分,翻出来一丸清心丸吃下去才好了一些。 谁知清心丸吃下去不久,齐宣就靠在一边睡了,醒时周围已经是漆黑一片,沈荒还没回来。 齐宣点燃烛火,摘下抹额,一摸额头上全是惊出来的汗。 他刚刚梦到了一片白雾,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想,穿过白雾他又看到了大神木,大神木旁还有一个人首蛇身的影子。 等齐宣再仔细看时,人首蛇身的影子又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一个衣着火红的人,在一片白雾的衬托下异常显眼。 那人转身过来,齐宣就在此时惊醒。 “你跟他说了多少。” 沈胤川正跟海潮下棋,参宿在一边看着,漫不经心的问。 “一半吧。”沈胤川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脆。 海潮举棋不定:“你们……确定吗?” 参宿打了个哈哈:“当然不确定啊。” “外面是不是起风了。”沈胤川话说的驴头不对马嘴。 是的,外面起风了。 齐宣就在这阵风里,他不安的出门去找沈荒,却被风裹挟着,去了清凉台。 他提着灯,披头散发迷茫的站在清凉台下。 鬼迷心窍一样,拿出沈荒的印章,上了清凉台。 人首蛇身,那自然是女娲大神。 红衣人貌美绝艳,神韵相似却不相象,反应过来的齐宣也能想到是谁。 齐宣提灯照亮三幅神像,这里供奉了三个人,他竟然稀奇的一口气梦到了两个。 他不信这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世上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他去了大神木封印回来就做了梦。 大风从外面吹进来,吹灭了仅剩的烛火,现在唯一亮着光的就是齐宣手里提着的那盏灯。 “齐如月!” 齐宣听见沈荒焦急的喊他,他马上转身看去。 这阵风好窒息,齐宣有些喘不上气来,还未看清沈荒的影子,他就直接栽倒在地,再也没了意识。 第192章 不解 “他怎么还不醒?”沈荒坐在床前,握着齐宣的手。 “这个……我也不知。”海潮也没想到齐宣去一趟清凉台就成这样了:“或许是几位大神找他有事呢?” 沈荒叹了口气:“阿姊,我不是三岁了。” 她三岁的时候遇到颜良沉睡,她就问海潮颜良怎么了,海潮就哄她说画上的大神有事,颜良做梦去见大神,过几天就回了。 海潮想也是:“哦,那好吧,大神眼前,总不会出事的,你心放宽,说不定长虹君就只是睡一觉而已。” “若是有事劳烦阿姊帮我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他醒。”沈荒握紧他的手。 “好。” “阿姊。”沈荒叫住了她。 “嗯?”海潮转身回来看她。 沈荒直勾勾的看她:“我不知道父亲见他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或许不该落在他身上。” 海潮装傻充愣:“殿下莫要着急,长虹君定然会安然无恙。” 她不想说,口风紧的很,连“殿下”都叫了出来。 沈荒问不出什么,叹了口气,起身送她出门。 “你醒了。”她再回来就看见齐宣醒了。 “我昨天吓到你了吧?”齐宣看她走过来的步子都是快的。 沈荒没回答,捏着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汗。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可是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齐宣对沈荒从不隐瞒,可此事他却不想跟沈荒说。 他抬手碰了碰沈荒的脸:“没什么,遇到父亲跟我说了几句母亲。” “我昨天回来又没见到你,又想到母亲,就去了清凉台。” 齐宣对着她笑笑:“或许是大神显灵,我眼前白光一晃我就晕了,心中也得了四个字。” 沈荒支着下巴看他:“哦,那四个字。” “追寻本心。” 她慢吞吞的笑:“你这个四个字好有境界。” “是吧,我也觉得。”齐宣揽着她,她顺势就靠在齐宣身上。 “不用担心,我没有任何事,真的只是悟了一下。”他贴着沈荒的发顶,向后梳拢着沈荒的头发。 “你不要骗我。” 齐宣心里打个战:“我怎么会骗你,我心里都要怕死了你了。” “最好是这样,不然你看我收拾你。” 她说着就上手掐了一把齐宣,齐宣疼的呲牙咧嘴连连讨饶。 他们俩很久没有凑在一起歇一会了,外面有海潮盯着,沈荒也没事,她脱了衣服跟齐宣一起躺着。 沈荒属于那种安心定下就能睡着的,齐宣却满腹心事,哪怕有天大的睡意感染也合不上眼。 齐宣在想大神木,也想看见的大神。 他不相信自己看见大神就是一个梦,或许就跟他哄沈荒说的那样,要追寻本心。 这事就像是藏在了大雾后面一样,齐宣心里有个影子,但又看不透。 齐宣想的头疼。 接下来几天,齐宣照例巡城,巡城之后再去看大神木,只不过他最近还经常往藏书阁里跑。 沈荒看着稀奇,问起来了好多次,齐宣就说自己上次得了那四个字一直没参悟透。 齐宣还装模作样的打坐念咒,沈荒在一边看折子,她看完就过去了好久,齐宣打坐都睡着了。 沈荒把他拍醒,问他参透了什么。 齐宣摸了一把嘴角,高深莫测的收了势,说是天机不可泄露。 沈荒笑了他一回,拿手刮他脸皮。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齐宣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就是他跟犀渠打架留下来的伤。 按理说那个伤应该会再溃烂两三回,过个一年半载才能好,可最近全好了,连疤都掉了只剩个印子。 他身上的伤好了自然瞒不过沈荒,夫妻俩面面相觑也没研究出来个所以然。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齐宣真的没有骗沈荒。 沈荒戳戳他胳膊上的印子:“我想大概跟大神木有关吧。” “啊?”齐宣不太知道这里面的缘故。 “大神木属木,木又是从土地中生长出来的,代表着生机,生机又是治愈,所以你这伤好的如此快,说不定就是跟大神木有关。” 齐宣想来也是,他最近几乎都是一天去看一次大神木。 他们两人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来报“易花青请问少君”。 “易花青?”这个名很熟悉,让齐宣一下子就想到了当着他面撬他墙角的易花未。 沈荒好心提醒:“就是易花未的姐姐。” “我就来。”沈荒起身挽了头发,携齐宣往青玉宫的主殿去。 两人远远的就看见一位红袍女子,她背着手,身正挺拔,正在看廊下吊着的鸟笼子。 她转眼便看见两人远远的来,顺势弯腰行礼:“小臣易花青请问少君。” “我安。”沈荒回了她一句。 “是易家有事吗?” “不是。”易花青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卷轴:“这是怀王让我转交给少君的。” 沈荒接过来:“她怎么让你来了?” 易花青向她解释道:“瑜衡君人在北境,我向怀王毛遂自荐,瑜衡君暂时把她的差事交托给了我。” 这件事齐宣倒是知道,就是当时他不太清楚瑜衡把冥界的差事交给了谁而已。 舒玄瑛虽然把瑜衡的差事暂时给了易花青,但受她鬼仙世家出身影响,她也不是百分百信任易花青。 而且她此次让瑜衡去北境,就是想要为瑜衡挂个战功,好让她有压人的气势。 既然都是这样,等瑜衡一回,那这易花青的位置还真有些尴尬。 沈荒看了卷轴:“舒玄瑛说的,我知道了。” “另外还有,舒玄瑛说她最近大概不会回来,托你照看王府,大事不决可问海潮国主,找我也一样,小事不定可寻笃姬。” 易花青抱拳:“是。” 第193章 眼前 齐宣在冥界的藏书阁,到处翻书简看。 “长虹君怎么在这里?”上檀抱着一摞竹简进来了。 “诶,你怎么来了?”齐宣起身接下他抱着的竹简:“这些是什么?” 上檀拍拍自己的袖子:“青卫在北境有事,我正好回来看见,这些事长生殿下旧时的手札记录,明重上神刚刚收拾出来一部分,要我帮忙送来少君府,若是殿下想看,也可以翻翻。” 齐宣心中一喜,面上却如平常:“你来送这些荒荒可看见?” 上檀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殿下还不知道,我都没有碰到她。” “你看完紫薇垣不还得回北境,要是再去跟荒荒说这事,那不太麻烦,我正好遇到,也不用你专门跑一趟跟荒荒说了,晚间我同她提一嘴就好了。” 上檀没多想,跟他道了谢:“那可就麻烦你了。” 齐宣摆摆手:“小事一桩。” 他送走了上檀,鬼鬼祟祟的关上藏书阁的门,开始翻看起来谢昭的手札。 齐宣为了省时间,只看跟大神木有关的记载。 “……大神木部分遗失……昆仑惊变……” “嘶……”齐宣不知道大神木遗失,但他知道昆仑的这件事。 大神木封印受到破坏,颜良大怒,几番探查,最后竟查到了昆仑之上。 而颜良几乎未曾多想,就在昆仑大开杀戒,给昆仑上下都清洗了一番。 虽然残暴,但没一个人敢开口阻拦。 齐宣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间有些微妙。 沈荒跟谢昭不一样,她不是天生地长的凤凰,谢昭怀胎百年才生下她。 这个日子是谢昭怀沈荒的第十七年前,而且一百年后再往后数十三年,正好是齐宣的生辰。 又是四年,沈荒在寒冷的冬天出生。 齐宣愣了好久,脑子里乱成一团。 “……你在这里愣什么……”海潮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齐宣回了神:“阿姊来了,我没什么事,来这里翻点东西看。” 海潮的腰还不是多好,齐宣抬起手让她虚虚扶着。 “阿姊还不好吗?” “都这样了,好不好也无所谓了,不过是这几天坐久了,隐隐的疼而已。”海潮与他在书案两边坐下。 “你在看长生殿下的手札啊。” 齐宣有些意外:“阿姊怎么知道。” 海潮放下竹简书卷:“长生殿下的一手好字,看着比刀锋还凌厉,叫人见之实在难忘。” 齐宣看着也是,他看着海潮突然想到眼前这人也算是个知情人。 “阿姊,大神木出事的时候父亲是不是不知道啊?” 这是齐宣的猜想,而且当年那事,对外并没有说大神木本身出了事,只说是封印受到破坏。 海潮笑笑:“差不多吧,知道也不知道。” “上神也是个机敏的人,只不过殿下不与她说,君上把各处守的如同铁桶不露出半点风声,悄悄寻找遗失的大神木。” “直到后来,殿下孕时,大神木才显出来它镇不住封印,这才让上神知道了。” “而当时封印还没有完全崩坏,君上与殿下一起布下大阵,只可惜也没压制多久。” 至于后面,就是他们知道的那段,谢昭生下沈荒,只身祭阵。 齐宣心中的大雾散去了一些,可还是摸不到后面的东西。 海潮起身去拿了一些东西:“我还有些事,拿了东西就先走了。”齐宣送她。 这边海潮刚走不久,齐宣还没坐下,沈胤川又来了。 “父亲。”齐宣又过去迎了迎他。 “嗯。”沈胤川坐到了海潮坐过的另一边,拿出来一只盒子:“这是给你和元元的。” 这还是齐宣第一次听见沈胤川叫沈荒的这个名字。 齐宣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木簪,簪头上划出花纹,上翘的模样像是羽毛。 “这是……大神木?”齐宣摸了一下就摸出来了。 “是。”沈胤川拿下自己手腕上的珠串捻:“殿下取了大神木的树枝,原本想要亲自给她做护身符,可削削减减的就没了,最后削了一枝木簪。” 齐宣还想呢,怎么那么简陋。 “一枝不好看,我自己比着又削了一枝,送你们一人一枝。” 齐宣把盒子盖上:“多谢父亲。” 沈胤川没再说什么,也不走,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捻手串。 他不走,齐宣也不能赶人,拿起看了一半的书简自己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鬼将前来,说是沈荒找他。 齐宣起身与沈胤川告退,沈胤川只是摆了摆手。 “时机已到,你自可应。” 沈荒重拾记忆的那天,沈胤川曾经应他会为破沈荒死命之局指点迷津。 短短八个字,让齐宣心中大动,他回头看淡然的沈胤川,不敢多问,弯腰行了礼,转身之时顺带抚平震惊。 沈荒不在宣鸿大殿,齐宣回了少君府,一路寻到两人的寝宫里去。 “我找你好久,还是阿姊跟我说你在藏书阁。” 齐宣自然的过去拥着她:“我也想着来陪你的,好巧不巧阿姊刚走,父亲又来了,我总不好走开,就跟父亲说了几句话。” 他又拿出来沈胤川给的盒子打开:“你看,父亲还给了我这个,说是母亲想给你刻平安符来着,结果削多了,就削成了簪子。” 沈荒拿着簪子看:“这是大神木吧。” 齐宣笑笑:“是的,难为父亲记得我,怕一枝不好看,自己搭了一枝,我们俩还赚了呢。” 沈荒听他这样说,自己也跟着他笑了。 齐宣翻出梳子来:“我给你梳头,用这簪子重新簪发。” “好。”沈荒散了头发,让他梳发。 齐宣给她梳发盘头熟练了,几下就能梳个好看的发髻来,他手一翻,捏来一朵白牡丹,簪在发髻上正正好。 “好看吗?”沈荒扭头问她。 “当然好看。”齐宣应的干脆:“荒荒容色天下无双,貌美的很。” 沈荒敲他额头:“还是要谦逊。” “那好吧。”她说,齐宣就应。 第194章 剑骨 沈荒看书,齐宣在一边歪着打哈哈:“我困的慌,要眯一会儿,你睡吗?” “我不睡,阿姊托易花青去昆仑看满月,我嘱咐她来我这里也走一圈,我等等她,你睡吧。” “那好吧。”他自个在床榻上打盹。 齐宣闭眼的那一刻,意识突然清明了起来,他暗叫“不好”,可周身动弹不了一下,半分声音都发不出。 而在沈荒眼中,他就是打盹睡过去了,根本没看出来什么异样。 齐宣正想着该怎么办时,一股大力压在了他身上,准确的来说是压在了他的灵魂上,然后疼痛袭来,齐宣被这股大力拉出了自己躯体。 他飘在半空,看着沈荒和自己,一瞬间天旋地转,齐宣堕入一片黑暗…… “你确定这样不会把他给玩死?”参宿摇扇子的手抖快了几分。 沈胤川挥散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我有分寸。” 如果齐宣在这里,他稍微一闻就能闻出来这香炉里的香气跟沈胤川送簪子的那只木盒所散发的香气十分相似。 那头等齐宣能看见的时候,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从万米高空往下坠,大风呼呼的吹,齐宣连眼睛都睁不开。 “砰”的一声,齐宣落地砸出来好大一个坑。他挣扎着从坑里面爬出来,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 齐宣缓了一会,环顾四周。 只见荒地开阔,树木高大生长,大山连绵,各色飞禽走兽生在其间。 只是……齐宣不认识这是哪里。 他正思索,眼前的景色一转,变成了茂密的森林。 人首蛇身的女子变出双腿,从林间走出。齐宣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过,女娲大神好像看不到他,这里活的都拿齐宣当空气,都看不见他。 女娲大神站在高山之上,向远处眺望,伏羲大神从云头上来,与她并肩而立,两人的眼中都带着齐宣还看不懂的担忧。 齐宣跟着他们两人,见到了年少青涩的颜良,还有小成一团的谢昭。 沧海桑田又过了许久,混沌作乱,女娲大神和伏羲大神取来大神木,植于穹海之上。 齐宣自然也跟到了穹海,只不过出了一点意外,他这次来到穹海,就再也不能跟着女娲大神他们四处飘,只能在这一小片待着,就算是走出去了,过一会他就又回来了。 后来女娲大神和伏羲大神来过几次就再也没来过,齐宣猜这幻境应该是进行到两位大神陨落了。 前来的颜良褪去少年气,换上了黑衣,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黑衣下面罩着白衣,原来的束发也半披了下来,玉簪旁别着一朵白花。 变化最大的还是谢昭,她一点点长大,长生殿起在一旁,她经常来大神木这里看看。 只不过她也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没有来,再来时面上覆了白纱,摘下白纱比从前看着轻狂意气了好多。 这里的时间过得飞快,大神木长的飞快,齐宣无聊的很,只能跟大神木说话,偶尔有人来他也闲的追着人念叨。 就是别人听不见他也看见他,连个回应都没有,让齐宣很是憋屈。 不过,齐宣很快就亲眼看见了谢昭手札上写到的那场乱子…… 天光大作,大神木断臂,可齐宣却透过树干,清楚的看到了它内里的撕裂以及痛苦。 谢昭浑身是血,她按下了昆仑但却阻止不了大神木撕裂的那一部分遗失。 她化作原型,拼命的追逐着那枝树木而去,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只可惜无济于事…… 齐宣看到了更多,他呆愣在原地,心口砰砰直跳。 失落的大神木从天上坠落下来,化作一道暗淡的金光落入一处宅院,那家主母正巧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金光落入之时,婴孩呱呱坠地。 “……天生剑骨……哪里就有那么好的事情呢……”他流下了泪,脸上却是笑着的。 庆幸又悲伤。 “……醒醒……醒醒……” 睁眼闭眼,眼前一切都烟消云散,黑暗过去,是沈荒在他眼前。 他心口一松,又细细密密的翻上来一阵酸。 沈荒把手贴在他脸上:“你睡个觉怎么还又哭又笑的?” 齐宣拉着她,沈荒顺势脱鞋就上床靠在了他身边。 “我梦到你了。”他亲了亲沈荒的发顶:“好小的一团,比满月小时候还要小,我梦见你高兴,又看见那么大的长谷殿,我怕你冷。” 后面的齐宣都没看见,这是齐宣编来哄她安心的,也是他的真心话。 沈荒捏着他的耳垂:“你长长久久的陪着我,长谷殿再大我也不觉得冷。” 齐宣听得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怎么了?”沈荒见他不接话,抬头去看他。 齐宣强笑着晃晃她,低头贴她的额头:“我在想怎么回答你,要那种真挚又不能轻佻的回答。” 沈荒笑了:“不用别的,你就直接回我‘好’就很真诚。” 她又努了努嘴:“要是觉得不够,你应该再说,我说的都是,你全都听我的。” “好,你说的都对,我都听你的。” 沈荒听见就高兴了,撇开他的额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so:今天才发现我写了那么多了,马上就要完结了,再过几章齐宣可能就要暂时下线,然后这个故事可能就要迎来大结局。 我不敢保证什么,也不知道结尾合不合大家心意,还有好多小故事在番外分享,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可能是因为我构思太久,陷进去好多,所以在新的现代文里面,我延续了齐宣和荒荒,在现代小甜饼里他们依旧会好好在一起,可能还会多一个崽子。 哈哈,这也算是作者亲自下场写同人文了吧 。 当然也有令人失望的,比如宣宣和荒荒都到了现代还是凑不出来一对齐全的父母,如果有喜欢的可以蹲一蹲我正在积极存稿中,期待与大家相见。 新故事也故事很简单,京城的风遇到杭城的月亮,他们俩狠狠幸福就完了。) 第195章 雪山 沈荒几番思量,还是让齐宣留在了冥界,青卫驻守北境。 这也正中了齐宣下怀,方便齐宣行事。 最近沈胤川总是在藏书阁,沈荒很忙,有时候还要去看颜良,齐宣巡城过后没什么事做,也老是往藏书阁跑,经常跟沈胤川一起闲话下棋。 “你最近跟父亲的关系那么好吗?”沈荒抬头去看正给她打理斗篷的齐宣。 齐宣给她系好带子:“还好吧,父亲在藏书阁,我闲着也在藏书阁,父亲不走又问我话,我也不能不应,一来二去总是要说两句的。” “也是。”沈荒自己理了理袖子:“你这几日冷眼看着易花青如何?” 齐宣想了一下:“沉着冷静,挺拔如松,端方有余,就是圆滑少了些。” “还有就是,她跟易花未性子上不太一样,长的……有一点像,也有一点不像。” 沈荒坐下倒了两杯茶:“易花青和易花未同父异母,易花青幼年是由祖父抚养,再长大一些就是在外求学,老成一些也很正常。” “易花青刚刚回家,与家人都不亲近,只有易花未天天缠着她,易花青又板正习惯了,易花未一举一动她都能挑出来刺来,易花未也不当回事,乐呵呵的依旧跟在她后面。” “那不跟青卫挺像的,你们俩那是嘴上嫌弃,心里都惦记着。”齐宣端走另一杯茶。 沈荒看茶凉了,又给他添了一些:“他现在可轮不着我惦记。” 齐宣忍俊不禁:“那你还去北境。” “我是替你去看的。”沈荒死鸭子嘴硬,还拿齐宣作筏子。 齐宣顺着杆子就哄她:“好好好,真是有劳我们殿下了,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还要特意跑一趟北境。” “我都出门了,顺便绕路去趟昆仑,看看满月去。” 听到昆仑,齐宣不动声色,依旧笑着:“好啊,不过前几天易花青不是去看过了吗?” “去看过,我自己去看一眼也没事。”沈荒喝完茶起来了:“我好不容易歇歇,快点走吧。” “就来。”齐宣拿自己的斗篷披上,跟在她身边就走。 北境今天在下大雪,沈荒和齐宣各自骑马,赤火神驹腿上生火,正适合在雪地骑行。 沈荒为了省事,跟齐宣一样,只用木簪挽了个发髻,也方便戴兜帽挡雪。 北境大营里,沈荒和齐宣没见到青卫,先见到了上檀。 上檀也没想到他们俩会来,三个人一时无语面面相觑。 “紫薇垣可好啊星君。”齐宣先出声打破了尴尬。 上檀让两人坐下:“紫薇垣一切都好,二位怎么这时来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一点事都没有,只不过是我们俩要去昆仑,顺道过来看看。” 上檀放心了:“天寒地冻,二位喝茶暖暖吧。” 沈荒接过来不喝,只端着暖手,齐宣拿过她的手炉,另外添上新炭火。 “今日我来,也有一桩事来同你说。” 上檀看沈荒如此正经,以为还是有什么大事:“殿下请说。” 沈荒不自觉的摩腻着自己的指节:“我昨夜寻阿姊寻去了紫薇垣,阿姊没有巡到,反倒是看见西北方红鸾星大放红光,不知道是谁的,今天见了你正好问一嘴。” 上檀掐算了一下:“我和青卫明日回去,等我回去看看再去同殿下说。” “既然你们明日回去,我们这就看一圈,就走了。” 沈荒和齐宣没有等青卫回来,与上檀和诸位简单作别之后绕着南山离开北境。 “喝酒。”烈酒入喉,沈荒人都暖和了起来。 齐宣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真辣嗓子啊。” “你看没看过日照金山?”沈荒向远处的高山看去。 齐宣也跟着她的视线看:“没呢,荒荒你带我去看看呗,也让我开开眼界。” “走吧,这边。”沈荒扬马鞭勒紧缰绳,赤火神驹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叫,飞奔如闪电。 “我来了!”齐宣勒马跟上。 雪原宽阔,两人一前一后,再大的风雪都挡不住他们肆意的纵马狂奔。 爬山肯定不能骑马上去,两个人也不愿意御风上去,相互搀扶着往上走,一踩一个坑。 等到太阳落山,头顶上换成圆月时,他们才走到半山腰。 半山腰蒙着雪,山路滑,齐宣这次滑倒滚出去远,沈荒从上面跳了下来,扑到他身边溅起好多雪花到他脸上。 沈荒不走了,一个大字躺在雪上,齐宣也学着她大字躺着。 月亮的光洒在雪地上,周围亮堂的很,沈荒突然笑了起来,齐宣不明所以,也跟着她笑。 沈荒枕着齐宣的心口,齐宣笑时胸膛一震一震的,沈荒捶了一下他:“你笑什么呢!” “你笑得高兴,我也高兴。”齐宣低头贴着她兜帽的顶上。 “我们起来走吗?” “走累了,歇歇。”沈荒又拍拍他:“我们也看看月亮。” “今天是十五,好大好圆的月亮啊。” 齐宣感觉很舒服:“真好啊。” “有一年,我去过西北,那里的夏天遍地绿草黄花,找个干净的地方我能睡好久。”齐宣想着就笑了:“有时候遇上羊群也不好,全是羊粪。” 沈荒也笑:“我也去过西北,我去的时候跟你不是一个时候,枯草黄沙凄凉的很,那地方宽广,那里跑马跑的很痛快。” “嗯,确实痛快。” 齐宣没说完,他其实还想跟沈荒说他们可以一起去西北,去跑马,然后躺在草地上睡觉。 可话到嘴边,齐宣突然胆怯,不敢再承诺出口。 “你是不是要睡着了?”沈荒没再听到他说话,一骨碌爬了起来去拉齐宣:“快起来。” 齐宣顺着她的力道起来:“我不困,我就是发发呆。” “那我们快走。” “好。” 越往上走,风越大,齐宣怕她刚刚在雪地里躺久了冷,把自己的斗篷解开披她身上。 沈荒不要,他就拉着沈荒往他脖子下面摸,摸到一片热,沈荒就不脱他的斗篷了。 第196章 将离 日照金山很美,沈荒和齐宣看了好久,一壶酒都喝完了。 沈荒困的睁不开眼,齐宣背着她,一路御风到了山脚下。 “我们去昆仑?”齐宣颠了颠自己背上趴着的沈荒。 沈荒还闭着眼:“去吧去吧。” 满月在昆仑过得不错,满山遍野的玩,昆仑弟子都有晚课,沈胤川有意磨一磨她的性子,所以满月也得入乡随俗,可她玩疯了,好几个人都捉不住她。 沈荒去的时候,她在水潭里捉鱼,弄得满身都是水,看见沈荒就要往她身上扑。 她也不躲,拿着手帕给满月擦干净脸上的水珠。 满月绕着她说了好大一堆,又拉着沈荒到处看,等两人不得不走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两人。 “我感觉满月长大了,也没长大,还是小孩子心性。” 回去的时候,齐宣还背着沈荒。 “挺好的。”沈荒晃了晃小腿:“她这样就很好。”无忧无虑的。 齐宣回头看着她说:“别人好不好我不管,我只觉得你好。” 沈荒摸摸他的脸:“我好,你也好。” 他回头看沈荒时,也顺带看了一眼高耸的昆仑山。 不知道为何,齐宣觉得自己快要走了。 所以,今天齐宣从大神木回来之后就去见了沈胤川,他不仅是去见沈胤川,也是为了去见林椿生的。 “您知道君上毁掉自己本体用鲜血为引重铸肉身的法术吗?” 林椿生放下茶盏,看了一眼身侧的聂怀远,聂怀远起身去了外面。 “你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的。”林椿生看过他,又去看沈胤川,沈胤川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齐宣很平静的坐下:“昨天我和荒荒在北境看了日照金山,我又见了昆仑,冥冥中有了感觉,我怕是要走了。” 林椿生一样平静,他也是聪明人,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一点。 “我愿意做荒荒的生机,只是我也贪心,我想要更长久,想长相厮守。” “所以你想到了溯造之法?”林椿生前后一想就知道了:“溯造之法,不止疼在身上,更疼在灵魂上,且不亚于剥皮抽筋以及断骨接肉。” “我知道。”齐宣俯身与两人行礼:“我还是想知道。” 林椿生定定的看着他:“只有溯造之术,那又有何用呢。” 齐宣起身看两人:“大神木就是我的剑骨,我可以把它拔出来。” 沈胤川突然开口:“你不后悔?” 齐宣答的很快:“孤海行舟,彼岸在前,绝不反悔。” 林椿生叹了口气,拿出一卷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竹简递给他:“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齐宣把竹简接过来:“多谢先生。” “劳你让聂将军走一趟,去把阿元找来。” 林椿生不知沈胤川何意,但还是让聂怀远去叫沈荒来。 沈荒很快就跟聂怀远来了,她对着两人一一行礼:“父亲,老师。” 沈胤川示意她坐下,垂眸去拨弄茶盏:“我有一件事,自己去不合适,今个叫你来,想托你夫君去做。” 沈荒觉得有些突然,转头去看齐宣,齐宣对她点点头,让她安心。 “可问父亲,是何事啊?” “我想让他替我去找找你母亲气息出现的地方,若是我去怕是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玉胎出世,反倒是麻烦。” 沈荒觉得此事重大:“父亲,可用我跟着一起。” “不用,你去一样不好,而且此时你怎么能长久不在,他去你就说是去巡视四方鬼差的就够用了。” 她一想也是:“那就让他去吧。” “这大半年,我们也是聚少离多。” 齐宣的斗篷上破了个口子,沈荒正给他补,还在上面刺了一朵芍药花。 “芍药花好麻烦,你给我补个叶子就好了嘛。”齐宣趴在她膝上,凑过去看她刺芍药花。 沈荒才不理他:“我又不嫌麻烦。” 齐宣拉着她的袖子:“哎,荒荒,好像快一年了吧。” “是啊,一年了。” 他想着就笑得有点傻:“上一年这个时候我们大概才拜堂成亲,现在都要成老夫老妻了。” 沈荒指使他给自己穿线:“我们往后还有好长呢。” 齐宣把穿好的针线还给她,他单腿起身,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沈荒的额头,双手又虚拢她的手:“荒荒,我不在,你也要顾好自己啊。” 沈荒皱着眉,只抓住了一点爱听的:“你不在,你要去哪里?” “不是你说的吗,聚少离多,我怕我顾不上你,就劳你自己顾着点自己。”齐宣笑嘻嘻的,抬手去推开她皱着的眉头。 “哦。”沈荒不皱眉了,捏着针装作要扎他的嘴:“说话说全了,你这样说怪别扭的。” 齐宣笑着躲她的针:“好,都是我不好,我下次肯定好好说话。” 沈荒没理他,换了白色的丝线,在另一边又刺了几朵白色的花朵。 “等你回来,我再没有事了,我们就回玉溪山,你得我给种芍药,还要多种一丛茉莉。” 齐宣坐在她身边,贴着她的鬓边亲昵的蹭蹭:“好啊,我种好多芍药给你,你喜欢月季,种月季也种茉莉。” 沈荒把两朵花并到一起:“茉莉也要多种。” “我喜欢芍药,但又觉得将离不好,茉莉就莫离,种在一起大概就是不离。” 她想想,又换了丝线,在斗篷上换了个地方继续绣:“如果你像现在这样将离也无妨,我还有月季,我可以等着你回来。” 沈荒又绣了一朵月季。 “等我回来,我给你带一朵芍药,这样就不算将离了。” “好。” 沈荒抿着唇,扭头看他,浅浅的笑了一下。 第197章 离离 齐宣此行,不过是沈胤川为了替他瞒住沈荒找的理由。 临行时,齐宣回头,看见沈荒远远的送他,还未离去。 就像他们新婚不久,齐宣下山的那次一样,更像齐宣每一次离开。 各种暗潮涌动,只要流到沈荒面前,就成了平静的河水。 沈荒说过“挺好的”,齐宣觉得她说得对,这样就挺好。 齐宣要去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不肯对任何人说,出了冥界就断了自己所有的踪迹。 当然,这个过程不能说没有意外。 齐宣把自己的剑按向后方,去拉扯自己挂在草丛上的斗篷,顺便摘了一枚圆圆的叶子。 他起身之际,拍了拍衣袖,圆叶子破风而去,齐宣的身形跟着在原地消失。 “你快停手,你要杀人啊!” 那枚圆叶子嵌在了树干上,齐宣剑指青卫,剑尖就在他的眉心不远处。 两人相望,都是一阵冷汗。 哗啦啦的几声,旁边挨了圆叶子一下的树干还倒了。 “你怎么在这里?”齐宣收了剑。 青卫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齐宣盯着他。青卫有些心虚,抬手去摸自己的下巴。 “你偷听。”齐宣一下子就想到了,青卫在藏匿踪迹这方面除了满月几乎无人能敌。 “我没有!”青卫只炸了一下,看见他又止不住心虚:“我那是偶然听到的……而且……而且我就听到了一点……” 他还怕事情闹大,特意撇开上檀一个人找过来的。 齐宣叹了口气:“别跟着了,你回去吧。” 青卫都听到了,所以知道他要干什么:“那你要去哪里,这深山老林的。” 齐宣招招手,示意他附耳来听,青卫毫无防备的凑了过去,齐宣手上一转,一根银针直直的插进他的脖子上。 青卫不可置信的偏头看了一眼,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齐宣把他留在原地,给上檀去了个信就走了,上檀肯定很快就能找过来,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那么多年了,不肖臣子才来看您,还得借您的地方,生前死后您还都看顾着我,辛苦您了,还有娘娘,您也辛苦了……” 齐宣在棺椁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 这边深山老林就是乾元帝的陵寝,齐宣之前来祭拜过好多次,每次都能遇到盗墓的,他每次都能把人吓个半死,又因为他杀过几个盗墓贼,后来乾元帝的陵寝里就传出来闹鬼杀人的话,一来二去这一片都没有人愿意来了。 “我还成亲了,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我的心上人……”齐宣顿了顿,笑着继续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就带她来祭拜您,我答应过您的,要带我的心上人见你……” 齐宣烧完纸,又对着棺椁行了跪拜大礼方才起身来。 溯造之术成败只在一念之间,这个过程必须一气呵成,若是打断,连着神魂都会一起受伤。 盛接鲜血的容器是一只可盛山川大海的木叶盏,是齐宣偶然得来的,本来想给沈荒玩的,没想到自己先用上了。 齐宣把刀子用火烧热,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个口子,他靠在墙角,闲着也没事,就盯着看自己的血慢慢往外流。 又死不了,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半个时辰左右,齐宣两眼发黑时,血终于放干净了。 接下来就是画阵法,齐宣按照竹简上画阵法的口诀,沾着自己的鲜血开始在地上画阵法。 阵法落成,木叶盏里的鲜血张牙舞爪的奔了出来,糊住了齐宣的视线。 天旋地转,齐宣的神魂被强行拖拽出躯体,撕裂的疼痛,让他的魂体都扭曲了起来。 满天的血色慢慢聚拢,贴合在他的灵魂慢慢的铸造出一具全新的身体。 这还不够,齐宣要清醒,他还要赶在自己的新躯体铸成之前,把自己的仙元分出来一半,在把剑骨从神魂上拔出来,镶嵌在贴着自己那一半仙元的肋骨上,这样剑骨离魂也不会消散。 但肉身重铸,真的很疼,撕扯的疼,镶嵌的疼,挤压的疼,全都堆在了齐宣的神魂上…… 他的神魂上已经糊了一层血色,整一个血人在地上满地打滚,在地上乱挠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没有抓痕,只有一道道的血迹。 七天,齐宣熬了七天,终于铸造出另一具身体。 齐宣不像颜良,颜良是把自己的本体直接毁掉了,连神骨都挖了出来,他是要好好留着自己原来的身体。 溯造之术不是分身术,它是逆天而行,属于重造。 他进来之前,就在东南陵寝墙的边缘之上种了一棵树,现在齐宣就在墙上破开了一个大洞,把自己原来的身体装进棺材里,然后把棺材安置在大洞里。 等外面的树向下长大,就会包裹住这口棺材,可以保护隔绝这具没有生机的躯体,直到齐宣回来。 如果……齐宣还能回来的话。 或许是剑骨作怪,齐宣现在能清晰的感觉到一种无力和崩坏,以及游走于经络的啃食感。 是大神木,它要撑不住了…… 齐宣出了陵寝之后,就看见了满天的黑,黑下掩盖着他和沈荒一起见到的红光。 满天黑暗也不是风雨欲来,而是混沌遮阳。 来不及了,混沌出来了,它现在就要不行了…… 第198章 肋骨 自从齐宣走,沈荒就感觉不太对,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莫名的有些焦躁,甚至右边腹部上方的肋骨也有些隐隐作痛。 沈荒没当回事,但是到了晚上,她越来越疼,疼的好像剥皮去骨。 细密的疼痛蔓延全身,沈荒像是要溺死的鱼,她按着自己发疼的肋骨,大口的呼吸,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滚。 沈荒想要哭,想开口叫齐宣,但她连话都说不出口,疼出来的汗水黏在她的鬓发上,跟她的泪混在一起,落在她嘴角边,又湿又咸…… 青卫来找沈荒时,她在地上疼的动都动不了,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结结实实的把青卫吓了一跳,他抱着沈荒就往外冲,还伴随着大喊大叫。 真的很颠,沈荒原来不觉得自己的肺腑疼,现在也开始疼了。 青卫实在是不靠谱,沈荒吊着一口气,直到眼前发晕的见到到海潮才松了神,任由自己疼晕过去。 此时沈荒再傻也知道齐宣此行肯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搞不好还是一群人都在蒙骗她,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而齐宣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沈荒会在他的神魂上留了个烙印,只要烙印在,沈荒就能感受到他,找到他。 但现在沈荒疼得太厉害了,意识中的兽性逐渐占据上风,潜意识告诉她,她受到了欺骗。 她很疼,也很生气。 沈荒拼命的在疼痛中挣扎,想要快快醒来,想要撕碎…… 第七天时,沈胤川与林椿生站在清凉台上,向大神木的方向眺望着。 “阿姊小心!”青卫反手拔刀,对着那一团黑劈了过去。 海潮朝远处看去,心中大骇:“是混沌,封印毁了!” “……镇静……” 他们俩听见声音回头看去,是沈荒醒了,她脸色煞白,扶着门出来。 突然,天边的黑暗被火光冲破,凤凰冲破黑暗直飞天际,嘹亮的凤鸣伴随着光热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沈荒挨过刺眼的光芒,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那是……母亲吗?” 海潮扶住她,面上喜忧参半:“是了,封印已毁,想必是殿下的神魂不必困于封印,虚影既出,想必殿下很快就能涅盘重生。” “好。”沈荒闭了闭眼,整理了一下思绪。 “父亲一定会去追母亲的虚影,混沌既出,北境关押的妖魔鬼怪必然会受到影响,青卫必须赶紧回到北境。” “舒玄瑛不能回来,她也必须得在外守着,有劳阿姊让老师开启大阵亲自守护,轮回道忘川十八层地狱一脉,阿姊还要亲自去守着。” “那你呢?”哪怕知道她要去哪里,青卫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 “我要去大神木那边。”沈荒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一切,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一丸丹药吃下。 她握着褪寒剑,回头叮嘱两人:“记住,此时作乱,格杀勿论,一旦大阵复原,流窜混沌必须全部清除。” 地上霜花四起,沈荒化做原身离去,又全都烧了个干净。 混沌除了作乱,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它会侵蚀意识,会无限的放大阴暗面,人也好,妖魔鬼怪也罢,就连仙也逃不过。 在它吸收到足够的阴暗之后,就会撑破侵蚀的躯体,用那副躯体作为养分,如此继续壮大自己。 这跟满月不一样的是,满月吞食恶念,是把这道恶念拔除。纵使如此,她也奈何不了混沌。 这般大的动静,各方各界自然也都看到了,才不过三百多年,混沌就卷土重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妖域和魔界,大部分混沌几乎是冲着它们就去了,如今两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是自相残杀死伤无数。 仙界还好,但也少不了见血,天帝镇住乱做一团的仙界之后,又分出去大批人手与舒玄瑛汇合,把守四处,尽量不让混沌流入人间。 “林先生。” 海潮上了清凉台去寻林椿生,沈荒猜的不错,沈胤川不在,应该是追着凤凰虚影走了。 “莫慌。” 他笑吟吟的看向海潮:“我就在此守护,你安心。” 海潮对他行了一礼,下了清凉台,反手握剑,飞快的跑向轮回道。 林椿生双手合十之间,似又星辰流转,他飞快的结印念起法诀:“遥借星辰,结与羲和,引识为媒,镇与此方!” 法诀落于天地,大阵很快崛起,林椿生闭上眼睛,神识落于大阵各处。 聂怀远手握长刀,垂眸退在暗处蛰伏。 “今日,诸位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海潮站在十八层地狱出口的桥上,眼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脚下是滚烫的热油,剑上的长绸悬在她身后随风飘舞。 这群恶鬼在面对海潮时,难得的达成了一致,张牙舞爪的就一起扑向了海潮。 海潮不动如山,把剑换到左手,饿死鬼吐着舌头到她眼前时,只有一瞬饿死鬼的头瞬间落地,她的右手上多了一把长镰。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地上多了好几个扭曲的头,海潮的脸上只有几个血点子。 地上黑红的血液,让群鬼畏惧,可也让它们兴奋至极。 “我说了,诸位不能过去。”海潮抬手抹了一把侧脸的血珠,面对徘徊不前的群鬼,脸上的笑依旧温和。 而沈荒越靠近大神木,对烙印的感应越来越强烈。 感觉越强烈就说明齐宣离她越近,不知为何,前几天那种焦躁又在此刻卷土重来,甚至还掺杂了一些别的她不清楚的东西。 总之,直觉告诉沈荒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第199章 绝别 “荒荒……” 沈荒没想到齐宣在大神木这里,而他身后的大神木已经枯萎了大半。 此时,齐宣站在那里,沈荒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味道,很像他身后枯萎的大神木。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沈荒走近他,想问问他伤到哪里了,那么疼。 齐宣笑着不语,把装着沈荒血的小壶打开,放出她的血,顺便也划破了自己的手掌放血。 两道血液升空交融,大神木立刻重新焕发生机,肉眼可见的抽条生长,长出新生的枝条,柔和的光散落各处,沈荒耳边全是混沌扭曲尖叫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沈荒不傻,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 “嘘,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齐宣抬手摸过她的侧颈,沈荒没有防备,谁知下一秒就觉得脖间一疼,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她卸了力气,也动不了,只得顺着齐宣的力,侧坐在在了地上。 “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原本是做暗器使的,没想到用在银针上一样好用。” 齐宣低头贴了一下她的额头:“能封住你的时间不长,但也够用了。” “……你干什么……” “荒荒,我要走了。”齐宣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的。” 沈荒确实猜到了。 很早之前,早在他们第一次见,沈荒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成于天地的气,非常熟悉。但后来齐宣就飞升了,沈荒就以为这是飞升之人自带的灵气,便没有多想。 后来她又发现大神木对齐宣实在是太宽宥了,包括齐宣无缘无故好起来的伤,这些都在沈荒心里留了个影子。 “……你做了什么……” 大神木的金色全都浮动在齐宣身边,他们明明就坐在一起,沈荒却觉得他虚无缥缈。 齐宣叹了口气:“不过是追本溯源,让我回我该回的地方罢了。” 渐渐的,那些金色包裹过来,齐宣脸上多了几道伤痕。 两人相对,齐宣不去看她,拉着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擦。 “……你骗我,我恨你一辈子……” 沈荒说的咬牙切齿,泪珠从眼眶直直的掉了下来,落到两人相握的手间。 他见不得沈荒掉眼泪,动作轻巧的给她擦干净。 “恨我吧,恨我还能记得我。” 两人说话间,齐宣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还在往外面渗血。 “若是按照人间的规矩,我死了你得给我守节三年,我悄悄在藏书阁你的那个暗阁里压了一封和离书,要是你不想要我了,写个名字就好了。” “当然,你想休夫也可以。” 沈荒气死了,咬着牙继续说“我恨死你了”。 齐宣笑了,跟她一样,止不住的流泪: “恨我也好,你恨我就能记得我,我不想你恨,可我又怕你忘了我。” “前路漫漫,要是可以,你还是忘了我吧。”齐宣还是怕,怕自己万一回不来呢。 那些金光彻底淹没齐宣,卷走他的衣衫,他被半拉扯一样的拽走,迫不得已松开松开了沈荒的手。 齐宣这次没有很疼,只有一阵被掰碎的感觉,还有走马观花一样的记忆,是他的,也是大神木的。 堕入黑暗之前,他好像看见沈荒还在哭。 可惜了,没能给她擦干净再死…… 沈荒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齐宣走,肋骨连着心,在她身上疼成一片。 “……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她的泪糊了一脸,狼狈的堆在下巴上,大片大片的往下落。 “……齐如月是骗子……” 一道光柱从大神木中升腾而起,直直的插入半空中。 是大神木,它重获生机,自然要驱散混沌。 混沌到处乱窜,大神木的枝条无风自动,灵力震荡于天地之间。 沈荒脖颈上的银针直接被这些密集的灵气给震碎了,她腰间一松,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缓了缓,拿剑撑着自己起身,走到大神木的树干前,把手按在上面。 沈荒身上金纹再次现形,她的修为神力就顺着这些金纹,源源不断的游向大神木,滋养着它新生的枝条树干。 而天上好不容易出来的混沌,哪里愿意轻易地死去消散,它们黑压压的聚成一片,裹挟着黑气扑向大神木。 大神木自然不可能让它得逞,有了沈荒修为神力的滋养后,它长的更加高大,酝酿聚集起浓厚的灵气,直接震向四面八方。 沈荒没有防备,浓厚的灵力聚在一起,正中她的心口把她击飞出去,她身后又是疯狂扑来的混沌。 两面夹击,正中前后心口,沈荒又刚失了太多修为,直接落入了穹海。 不过她坠海之前可以放心的是,大神木完整了,又得了她大半修为神力,混沌作乱的机会几乎渺茫。 穹海依旧是冰冷锋利的,跟她年少无知赌气跳海时一样,半分没有变。 沈荒也没有变,不愿挣扎,无力挣扎。 轮回因果,天下苍生,在此刻都与穹海中的沈荒暂时没了关系。她哪怕沉于深渊,也不得不接受她爱人的又一次死去。 神魂消散的是齐宣,不得断头的却是沈荒…… 第200章 生志 沈荒是被一阵疼痛闹醒的,她眼前看不清东西,白茫茫的只能看见几个围着自己的人影。 “她睁眼了!” 是青卫,他又哭又笑,沈荒还听见了他抽鼻子的声音。 “……她怎么这样啊……半死不拉活的!” 青卫扑倒在床边,哭的更大声了,海潮坐在一边,手搭在青卫背上。 上檀收了扎在沈荒手腕上的银针:“大神木若有人形,也算是古神,殿下年岁小,即使再强悍,前后心口各受一记重击,那也是不得了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恕我直言,殿下似乎少了些生志……” 青卫听见他这样说,哭声都是一顿。 沈荒少生志,简直就是明摆着的。 林椿生把沈荒从穹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心口上一个血窟窿触目惊心。 此等情形,可以说的上是命悬一线,只差一点,沈荒就要涅盘重来了。 三人正沉默着,沈荒突然咳了几声,她喘着气,鲜血就溢出了嘴边,顺着她的两颊就往下流。 海潮这下也慌了,托着她的头,拿着一边的帕子不住的擦拭着:“……药呢……快端药来……怎么那么血……” 她吐出来很多血,从绣花枕头蔓延到青色的褥单上,连海潮身上也满是的。 青卫的眼泪哗哗掉,给她喂药手都止不住都:“怎么会这样……” 沈荒偏开头,剧烈的咳嗽起来,喝下去的药和血一起往外咳。 “……你要是死了,齐宣又回来了,该怎么办才好啊……” 青卫伤心上头,口不择言的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沈荒生出了一股力气,猛地拧住青卫的领口。 青卫被她盯的很心虚:“我的意思是……万一……万一他还没死透呢。” 沈荒松开他的领口,倒在海潮怀里,又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 上檀急得额头直冒冷汗,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听我说。”海潮双手捂在沈荒太阳穴两边,让她看着自己。 “你得打起精神,要活着。” “君上元神未归,此事闹得如此大,他都没有露面,那些别有用心的肯定会猜到君上肯定是出了岔子。” “流窜的混沌至今未灭,北境的妖兽跑了个干净,舒玄瑛都没了音讯,参宿被困妖域,我厮杀一场旧伤复发,如今冥界全靠林先生一人担着。” “殿下虚影出现,涅盘在即,凤凰玉胎必定受人觊觎。” 海潮把桩桩件件掰开揉碎,全都讲给沈荒听。 “还有齐宣。” “他用溯造之术给自己造了一具新的躯体,并且拔了自己的剑骨借着仙元镶嵌在了那具躯体上,那日他回归本源的就是他的新躯体,旧躯体让他不知道留在了哪里。” “只要他的神魂能自己苏醒,找到回来的路,哪怕破碎,也是无妨。” 海潮拿袖子去擦她的血:“不管是为了别的,还是为了等他回来,你都得好好活着。” 沈荒握住了她的手,胸膛上下起伏剧烈,趴在床边又吐出来一大口血。 她无力的敲了敲床头:“……给我……打开……” 青卫把她扶好躺下,上檀打开了那个小抽匣,里面是一个大珠。 海潮拿起大珠,塞到了沈荒手里。 沈荒费力的把珠子握住,费劲的喘着气: “……我……绝不瞑目……” 海潮见此,拍了拍扶着她的上檀,心终于沉回了肚子里。 或许是沈荒终于有了生志,几日下来她的外伤好了个差不多。只是她瘦的很,黑衣罩在身上显得很空荡。 沈荒去看了颜良,她伏在颜良榻前,小声的哭了一回,再起身时半分的痕迹都没了。 她对着颜良行礼拜别,挺直脊背,头也不回的离去。 “仙界如何,昆仑还好?”沈荒回到宣鸿大殿之时,海潮正好从仙界回来。 海潮叹了口气:“仙界不好,那日混沌突袭,天兵又调到了外边,让不少混沌钻了空子。” “唉……不少仙人直接陨落……还有一些随着混沌离去了,天孙邝年也在其中,不知踪迹,不知死活。” “天帝也受了些伤,如今天界主持大局的是邝年同胞妹妹傅宜帝姬。” “事发突然,又有长虹君归位,结束的也快,昆仑倒是没什么大事,满月一切安好。” 沈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马上让青卫去北境,捉拿逃离妖兽。另外,留意舒玄瑛,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 “是。”海潮屈膝作礼,应了下来。 沈荒继续问:“人间呢,人间可好?” “人间都好,舒玄瑛之后,又有天兵天将守护,林先生又派了鬼帝阎罗鬼差前去,并无混沌窜入。” “那就好。”那么多糟心事。终于有那么一点好消息能让她缓口气了。 “老师去时,说没说过他几时能回?” 海潮摇了摇头:“此行不顺,林先生怕是要好些时日才能带着参宿回来。” 参宿受困妖域,从沈荒好起来,林椿生就带着聂怀远去捞她去了。 妖域好说,妖域里的大妖难缠,能困住参宿的也就那几个,还有混沌作乱,林椿生想不去都不行。 沈荒拿来一只红签,丢到半空,红签悬在半空,化作流光奔向各处。 “殿下这是要召鬼帝阎罗前来?” “是。”沈荒在宣鸿大殿的内殿挂起颜良的画像。 “阿姊。”她对着画像跪拜下去:“你知道舅舅的尊号吗?” “中天幽土玄极帝君,冥君尊上。”海潮随她跪拜过,往后面去捧出颜良的青冥宝剑。 沈荒拿过青冥剑,挥动之际,尽是寒光: “今日,我看谁敢冒犯造次。” 第201章 不轨 沈荒手提青冥剑上殿,四方鬼帝立于台阶之上,十殿阎罗带着鬼差各自侍立。 冥界的人绝对忠心于颜良,其他人可不一定。 撇开六界中或尊敬或敬畏颜良的人,他的仇家也不少,轮回一道被不少妖魔鬼怪虎视眈眈的盯着,还有地狱里的那一堆。 现在颜良出事的风头已经露了出去,虽然还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了,但盼着他死的可不在少数。 譬如魔界,颜良当年手起剑落不过一招就杀了初代魔尊,谢昭差点给魔族杀绝种。 又如上古遗留的一干凶兽,颜良都是数着抓的,没死的祸害人的几乎都让他关在北境了,算起来也得有个上万年,别的不说,就这一群就恨他恨的牙痒痒。 想颜良死是一回事,但是不敢动手又是另一回事。毕竟颜良活了太久了,来来往往的不知道熬死了多少人,谁知道他精进到何种地步,这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沈荒今天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震慑,或许那些上古妖兽不把她当回事,但其他有异心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轰……!”一个巨大的兽影伴随着嘶吼,直接从宣鸿大殿之上砸了进来。 飞沙走石之间,鬼帝阎罗手执法器挡在在沈荒面前。 “来者何人。” 沈荒云淡风轻,坐在宝座之上未动半分,海潮侍立在侧。 “来者何人!” 十殿阎罗替她高唱。 那巨兽来回走了两圈,收起了它的翅膀,它呲着牙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沈荒看过去,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它抬起爪子,落下之时在地上拍出来一道巨大的裂痕,又是一阵沙石迷眼之后,巨兽没了影,变成了个面色惨白,脖子上尽是青筋的年轻男人。 “一个乳毛都没脱干净的小鸟崽子,在跟我摆什么龙门阵!”他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昭那个死疯子的种。” “凶兽穷奇,性情凶猛,崇饰恶言,吃人。万年前食人一千余,生魂二百余,屡教不改之际,我舅舅亲自动手缉拿,压在北境大山之下。” 礼尚往来,沈荒也揭了他的老底。 “我是凶兽,凶兽你懂吗,我都是凶兽了,你还能指望我做好事。” 穷奇嗤笑一声,又换了一副狠戾的面孔:“我今日就是来报他困我万年之仇的!” “听说他不太好。”他眼底闪过一丝贪婪:“我吃了他,应该很补吧。” “放肆!” 未等沈荒开口,海潮同鬼帝阎罗就一同开口呵斥了穷奇。 众人齐唱,金石之声震荡大殿。 “小鸟崽子,不是我看不起你,要是你娘在这里,我说不定还要怕一怕。”他又眯起来眼:“至于你,小鸟崽子,我也能吃,嘎嘣脆……” 那半句还没落音,青冥剑就飞了出去,直奔他的门面。 穷奇看见此剑脸上多了几分惊恐,咬牙切齿的错开剑锋:“这把该死的剑怎么还在,颜良不是不好了吗!” 沈荒双臂张开,身后骤然起来一片火焰,火焰很快的烧成一片,绽放出流光溢彩的颜色。 且听一声凤鸣,那片火焰化作凤鸟之形,追在青冥剑之后,奔袭向穷奇。 沈荒迅速闪身追上,召来自己的剑,双手持剑与他厮杀。 “站住,不用动。”海潮叫住了正要追出去的一众人。 “国主,这……” “都站好,我说了不用动。”海潮岿然不动:“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既然这样,众人便也缄口不言,各自归位安然侍立。 “你个该死的小鸟崽子!” 穷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沈荒在操纵青冥剑,他愤怒的化作原身,一口咬住沈荒的胳膊,带着她翻滚到了大殿之外。 沈荒拿青冥剑狠狠的刺向穷奇,穷奇也是倔强,咬死了不松口。 “嗷!” 沈荒直接化作原形,她翅膀上的涅盘明火烫了穷奇满嘴血泡。 穷奇把沈荒吐到了一边,涅盘明火轻易灭不了,那火从它嘴里一直烧到他的皮毛上,穷奇被烧疼了,满地的打滚。 “小崽子,你给我等着!” 火越烧越大,穷奇没办法,只好带着一身涅盘明火,撂下狠话就张开翅膀急匆匆的飞走了。 沈荒咽下嗓子里的腥甜,面无表情的走回了宣鸿大殿。 今日穷奇落荒而逃,用不了几日其他逃脱的妖兽和其他别有用心之人肯定就能知道,这样一来,沈荒的目的也达到了。 “疼不疼啊?”沈荒胳膊上被穷奇咬出来一道深能见骨还泛着黑气的伤口。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海潮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你小时,其他时不时就孩子三灾八难病怏怏的,可你不同,好养活的很,几乎从不生病。” 海潮用布条把她的伤口裹好:“但也会生病,一病就是重病,你一点点的时候,连着好几天都发高热,难受的你都没力气哭闹,君上抱了你一夜。” “后来他又跟我说,你这样也好,只生大病就是消灾,小病连连反倒是不好。” “唉,你看现在,大病小病都不生,伤倒是受的挺频的。” 海潮说着旧事,沈荒嘴角多了点笑。 “舅舅看不见还好,阿姊在这里看着,真是费心了。” “你话说的客气,倒是叫我伤心了。”海潮笑着摇头叹气,沈荒作揖与她赔礼。 一番闲话去后,沈荒又正色了起来。 “阿姊,告诉青卫,北境镇压的那些妖魔鬼怪,让他掂量着捉回来,万一遇到穷奇这种,真的死磕,他肯定打不过。” “放心吧,虽说青卫是莽撞了些,但他不缺脑子,又有上檀看着,大约是出不了岔子。” 过了一会儿,海潮大概也是放心不下,起身道:“罢了,我还是去拟个单子给他吧。” 第202章 飞灰 林椿生把参宿从妖域捞回来之时,沈胤川也回来了。 不过,他不算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凤凰玉胎回来。 参宿听闻,和林椿生直接就去了清凉台。 又因沈胤川是提前传讯来,沈荒让海潮前去等候,自己还留在宣鸿大殿中守着。 “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沈荒捧着手炉闲看书卷,易花青已经看她好几次了。 今年冬天来的早,大约是旧伤未愈,沈荒也比往年更怕冷,不捧着手炉,那手跟冰块也没两样。 “殿下,听说长生殿下的玉胎供奉在了清凉台,几位上神和上仙都在,您……不去看看吗?” “喵……”是林椿生养的狸花猫。 它踱着小步来到沈荒面前,沈荒放下手炉,把它抱了起来,顺便挠挠它的下巴。 易花青见她没有回答,特别有眼力见的低头去看宗卷。 良久,沈荒才把自己的视线从猫身上挪开:“过一会儿吧。” 易花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荒是在回答她。 “你替我出去看看,是不是要下雪了。” “是。”易花青起身往外去。 她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了:“殿下,外面冷的很,天上也亮,但是阴,看着像是要下雪。” 沈荒放开要跑的猫:“我知道了,没事你就回吧。” “是。”易花青抱起宗卷,与她行礼过后脚步轻快的离开的宣鸿大殿。 狸花猫自己玩闹够了,又重新蹭到沈荒身边,伸了个懒腰之后,就开始呼呼大睡。 沈荒出门往清凉台去的时候,外面还没下雪,等她走到一半,外面才飘起雪花。 她披着厚重的斗篷,右手打着伞支在肩上,走过落了雪的道路时,斗篷扫过地面,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 可惜了,这脚印本来应该要多两行才对。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沈荒没有进去,她在外面撑着伞看了好久。 雪又下大了,沈荒撑着伞感觉手好冷,她又站了一会儿,走时赌气一般把伞扔下,淋着雪就回了。 天上透亮,大雪如同鹅毛纷纷扬扬,哪怕沈荒戴着兜帽,也免不了风雪扑面。 沈荒冒雪回到少君府门口之时,几乎成了个雪人。 自从她伤好的差不多,就再没回过少君府,起居坐卧一直在宣鸿大殿的后殿。 沈荒没想起要回来,或许是她太忙了,忙的忘了回来。 门口有齐宣挂的一盏灯,是给沈荒准备的,只要她提灯走过去,少君府里其他挂灯的地方也会亮。 一边侍立的鬼侍女替她推开门之后,想要提过沈荒手里的灯,却被沈荒挡开了。 “不用,我自己提着。” 鬼侍女应下,退到了一边。 少君府的掌事官湫霖得知沈荒回来,撑着伞急匆匆的就来了,正好沈荒也有两句话跟她说。 “少君府的积雪不必清扫,任何人不得靠近孤的寝宫,若是有人来找,您就说孤不太舒服,要歇一歇,不见人。” 湫霖愣了一下,问道:“少君,谁来也不见吗?” “谁也不见。”沈荒呼出一口白气,很是疲惫。 “是。”湫霖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事事也都知道一些,见她伤神,便没有多说多问。 湫霖打着伞,跟在沈荒身后要把她送回去。 沈荒停住了脚,回头看她:“您不用送我,雪大,我府中大小杂事如今又全靠您一人打理,早些回去吧。” 湫霖的资历比林椿生差不多,不过是她甚少出于人前,之前一直在华章殿,后来海潮忙不过来,才请她来了少君府坐镇。沈荒虽然不是很熟悉她,但是依旧尊重。 “好。”湫霖把伞合上,递给沈荒:“那少君打伞走吧。” “不了,我不打伞。”沈荒接过来,撑开送还给她,与她扶手做礼,转身离去。 湫霖与她点头别过,目送沈荒离开之后,又招来了守候的鬼侍子吩咐道:“把少君寝宫下的地龙烧起来吧,然后带着人都走,少君不出,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少君寝宫。” 鬼侍子得令,麻利的去干活。 寝宫里跟外面冰天雪地没什么区别,冰窖一样的冷。 沈荒的斗篷全是寒气,她穿着也冷,脱下挂在一边之后,又扯出来齐宣的斗篷裹着。 她一头倒在床上,也没有任何困意,就是躺着发呆。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了那封从藏书阁里拿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看的和离书。 沈荒起身来,从床头的暗匣里拿出来那封和离书,端来烛台点燃之后,自己半倚在床边,对着光看了起来: “盖说吾与娘子之缘,年少相识,遥遥相望,一见倾心。余以明珠相赠,亦赠我心也。后又有两心相合,实为幸也。 然,世事无常,你我相离三百余年,天各一方。纵使游戏一方,你来我往,竟是不知。 可幸,缘深不断,始配成婚。佳偶天成,鹣鲽情深,四时欢喜;永结同心,两心如一,恩爱非常。 只恨世间,难以圆满,吾此去赴死,心甘情愿,且已成定数,难以转圜,只盼娘子勿怪先前欺骗之言。 若娘子心灰意冷,再遇新欢,吾此书奉上,正和时宜。 愿娘子此后,平安康乐,事事顺遂,身侧繁花似锦,逍遥洒脱,不拘琐碎。 诚拜上苍,伏愿娘子千秋万代岁岁无虞。 于辛丑年孟冬十月三日,齐宣谨立。” 沈荒面无表情的把和离书折了起来,像是顺手一样,直接就架在火上烧了。 不过片刻,那封和离书就成了几片飞灰。 沈荒的肋骨又在隐隐作痛,她闭眼靠在原处实在不想多动。 第203章 白纷纷 “湫霖君好啊。”林椿生笑眯眯的跟赶来大门处的湫霖打招呼。 湫霖与他和参宿点头见过礼:“林先生,妖君好。” “你好久不出来了,我听说你来了阿元这里,一时间还没抽出空来看你。”林椿生观她面色还算好:“最近一切都好吗?” 湫霖如实的答:“有劳林先生挂心,我最近一切都好。” 参宿跟湫霖也不算熟,点头之交见过几次,所以林椿生同湫霖寒暄之时,她并未多言。 湫霖也知他们是来看沈荒的,就把昨日沈荒的话复述了一遍。 “不舒服?”参宿皱着眉,与身侧的林椿生换了个眼神:“莫不是她没好利索的伤又发作了?” 湫霖也不清楚:“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少君昨夜突然回来,说有人问就说她不舒服,其他的我也不知。” “那我去看看她。” 湫霖挡住了参宿的去路:“少君说了,她要歇歇,就不见客了。” 参宿有些意外:“谁都不见吗?” “谁都不见。” 林椿生拉住还不死心的参宿:“还是走吧,阿元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她不愿意见人,自有法子躲我们。” 参宿自觉失礼与湫霖施礼,笑了笑:“我今日有些失礼,湫霖君莫怪。” 湫霖笑着点头回礼:“这才多大点事,妖君不必在意。” 两人没再多留,撑着伞顶着风雪走了,湫霖与两人道别,目送两人离开。 “我看你气定神闲的,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参宿此时很是焦躁。 风吹雪扑面,林椿生撑着伞稍微往下压了压:“担心也没什么用,长虹一时没了,如今她松下来,缓过劲如何不难过。” “如今看,她怕是躲着我们呢。” 参宿不明所以:“这是从何说起啊?” “长虹谋划此事,不说别人,我同沈胤川暗中出力不少,此事不算隐蔽,连青卫都知道个毛头,不过全都是瞒着阿元而已。” “长虹想阿元活,阿元不想他以命换命,两个人都是念着对方。而我们就是偏心她,才放任帮助了长虹以命换命,这样说起来谁都没有错。” “阿元也是清楚这一点,心中气郁,可谁都没错,谁也怨不得。” “只是我也没想到她竟直接躲起来不见人了。”林椿生转动伞柄:“这伞是聂怀远在清凉台下拾来的估计,她昨日来过清凉台,但就是没进去。” 参宿听完抿了抿唇:“你说,她现在像不像殿下神魂具散时的沈胤川。” 林椿生一愣,随即叹气说道:“只能说像也不像。”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叹气,再也聊不下去。 沈荒疲乏的很,沐浴一番之后,赤着足,披散头发,只着殷红的衣裙在寝宫里溜达。 “请进。”她正擦着头发,听到有人敲门,这时能来找她,除了湫霖也没别人。 湫霖进来关上门:“少君,刚刚淳安上神同参宿妖君刚刚来了,但我说少君你谁也不见,他们二位就又回了。” “嗯,我知道了,请坐。”沈荒放下梳子,给她倒了杯热茶:“外面还下着雪吗?” 湫霖捧着热茶暖和了不少:“是呢,还下着,就是不大了。” 沈荒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另一边:“怀王可有消息传来,人间如何,北境如何,各处混沌余孽如何?” 湫霖马上正色起来,脑子里飞快的整理了一下来自宣鸿大殿里的消息:“怀王已经无恙,淳安上神让聂将军带了人手前去北境,如今怀王已经在北境和聂将军还有日耀神君会合了。” “人间还是一切安好,北境南山大营一切安好,除了部分镇压妖兽没有捉回,其他妖魔鬼怪罪大恶极基本上都已经被重新镇压。” “各界混沌还有小部分在流窜,但众人皆知混沌难缠,还都在尽力追捕。” 湫霖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稍微一停差点岔气。 沈荒扭头,全当没看见:“如此甚好。” “外面那棵梨树,满树银白,晃的我眼难受,有找些彩绸挂上吧。” 沈荒继续说道:“还有殿里各处的白纱,换成红的吧。” “是。”湫霖感觉挺意外的,但她得了令,就不需要多问,只要做就好。 “如果没事了,请您先回去吧。” “那好,我就先走了。” 湫霖平时事多,她又不是个热络的人,没事还是喜欢自己待着。 沈荒待她走后,松松的挽起头发,点了火盆放着。 她把自己手腕上的银镯褪了下来,连同其他素净的绢花绒花首饰全都收了起来。 还有一些白素的衣衫,她也全都挑了出来,扔进火盆里慢慢烧着。 沈荒有些热了,披着齐宣的斗篷行到门前,一把推开。 风卷着雪扑进来,她一手扶门,另一只手捂紧了斗篷。 梨树上已经挂满了彩绸,在这样冰天雪地的满目白色里,如此多的彩色显得格外突兀。 而沈荒却在这些彩色中莫名生出来一股心安,还有一股勇气…… 沈胤川正给油灯添油,听见动静就知道是林椿生和参宿回来了。 “阿元……如何了?”他这话说的很是生硬。 林椿生搓着手,给自己倒上热茶:“还能如何,一身病痛,英年丧夫,左右都好不了。” 参宿张手在火盆附近烤手:“今个我们都没见到她人,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前几天又挨了穷奇咬了一口,要是没弄好,说不定整条胳膊都要溃烂。” “没见到人?”沈胤川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他们两人。 林椿生把茶放下:“嗯,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真是好冷的天啊,我带些姜汤来,几位不妨用一点,暖暖心吧。”海潮来时也感觉到了,她笑吟吟的,全当不知。 “我来时准备去看看阿元来着,谁知阿元闭门谢客,正歇着呢,让我吃了个闭门羹。” 她把辛辣的姜汤送到林椿生手里:“还有,阿元觉得自己寝宫的那棵梨树纷纷白白看着难受,让湫霖君挂彩绸呢,连殿中各处的白纱都换成了红纱,我来的还在想,是不是阿元的眼睛又不好了。” 林椿生长叹一声:“满目白纷纷,她看着不光是眼睛难受,心里也难受啊……” 第204章 溃烂 是夜,跪坐的沈胤川睁开了眼睛。 他端着油灯上了高台,远远看过去也是能少君府,那里半点光亮都没有,就好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样。 少君府里银装素裹,落雪没有清扫,所以压的格外厚实,沈胤川都走不进来,只得施法来。 她寝宫外梨树上挂着各色的彩绸,即使夜里看不清,可有风雪在,猎猎作响也是别样的醒目。 沈胤川端着油灯,他站在游廊处,借着火光看了好一会儿。 只是他心中另有放不下,在此踌躇几步之后,还是往沈荒寝宫门前去了。 “谁啊?”沈荒并未睡下,门外一有人她就察觉到了。 “是我。”沈胤川稍稍抬起油灯,让自己的影子映在一边。 沈荒拿着书卷并未起身:“夜深天寒,儿又不好,就不见父亲了。” 门外的沈胤川还站着,他也没回什么,沈荒也不在意,继续看书卷。 忽的,沈荒咳嗽了两声,又止不住的咳出来一串。 沈胤川拧起了眉:“你伤了心肺,又咳的如此厉害,只怕还是不好?” 沈荒那帕子捂住,暂时止了咳:“有劳父亲挂心,儿再养两日便也好了。” “外面风又大了,儿起不来身,父亲早些回了吧。” 沈荒还是咳,她拿开帕子,上面果然晕着一团血,那么多天,都看习惯了。 沈胤川没有回答,但是光灭了,他的影子也没了,沈荒没再感觉到什么,想必是走了。 她咳的胸口出连片的难受,坐也坐不住,又回了床上躺着。 躺着也难受,沈荒又支着身子起来,摸出来一丸药吞下去,再躺下的时候才感觉好多了。 慢慢的沈荒也不疼了,她半枕半搂着齐宣的斗篷,昏昏的就睡了。 沈胤川并没有走,他灭了油灯,收敛了气息,还在外面站着。 片刻后,沈胤川叹了口气,连自己的身形一并隐去,直接穿入殿内。 沈荒睡了,沈胤川坐在床边,撇开她床边放着的斗篷,稍微使了一点法术之后才捞过她的手腕把脉。 刚刚握住她的手腕,沈胤川就感觉到不对了,放开她的手就去摸她的额头。 入手就是一片滚烫,不光如此,沈胤川坐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 “怎么了这事?” 林椿生听见沈胤川急匆匆的步子,迎上去就看见他怀里抱着昏睡的沈荒,心中顿时一紧。 “她烧起来了,身边滚热,咳的也厉害。” 沈胤川把她放在内室的床上,撇开斗篷,拆开裹着沈荒的被子让沈荒躺好。 “好烫啊。”林椿生摸了摸她的额头,心里也是一慌。 不过他很快就镇静了下来,叫来了侍奉的鬼侍女:“快去玉华宫请上仙来,就说怀王有信传来给她,请她快来看看。” 沈荒或许是烧迷瞪了,半分不适都没表现出来,跟睡沉了一模一样。 沈胤川的体温低,他把手搭在沈荒额头上,沈荒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惊到了,打了个颤。 他心中一惊,收回来自己的手,把一起带来的斗篷压在沈荒盖着的被子上。 这样颜色的杂毛斗篷,林椿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的了。 沈胤川看他若有所思,便也主动说道:“她抓着不放,外面风雪也大,我就一起带来了。” 这边林椿生正欲叹气,海潮和参宿恰好推门而入。 鬼侍女去请海潮的时候,参宿也在她那里。 舒玄瑛的书信都是直接传给她,林椿生拿林椿生做筏子就说明出了不能直说的事。 既然如此海潮同参宿也来不及多想,急匆匆就来了,只是没想到竟是沈荒出了事。 “她怎么烧成这样!” 沈胤川和林椿生已经出去了,参宿坐在床边,刚刚摸上她的额头就是一片热的烫手。 海潮扶着她,脱下她半边衣裳,再解开她胳膊上的布条。 果然不出她所料,是穷奇咬过的伤口溃烂了,而且比上药包扎之前更严重了一些。 “怎么烂成这样了!”溃烂露骨的伤口加上沈荒身上其他的伤口,参宿看着心里刺痛的厉害。 海潮看着心里也是一沉:“她这几天估计都没有好好看顾过,穷奇獠牙又带毒,溃烂成这样都是轻的。” 参宿心疼也头疼:“烂成这样,用药也不行吧。” “最好直接把腐肉刮干净,腐肉不除,她这伤就好不了。”海潮摸出一把匕首,端来油灯,把匕首放在上面烤热。 参宿下不了手,还是海潮上手去刮了沈荒胳膊上腐蚀溃烂的肉,不过仔细看看,她也在手抖。 沈荒依旧没多少反应,沉沉的昏睡着,偶尔清醒也只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胸口起伏,歪在参宿怀里偏头去看那把寒光毕露的匕首。 “怎么样了?”林椿生看海潮从内室出来,就迎了上去。 海潮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大概没什么事了,就是她身上的伤真该好好养养,不然哪怕她体质再霸道,也要生熬好多时日。” 沈胤川背着手:“我听见了,她咳的特别厉害。” 海潮沉默了一下:“在大神木那里,大神木与混沌前后夹击,几乎击穿了她的心口。我猜她不光咳,还能咳出血来。” “我去看看她。” 沈胤川说是要去看她,走到门口往里看看,却是又迟疑了:“她躲着我呢,我不去了。” 他就站门外,执拗的再不肯进去,林椿生说不动他,自行进去守着沈荒。 而沈荒断断续续的一直烧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沈胤川也待不住了,把她挪到了顶层的后殿里,守着谢昭,也和谢昭一起守着她。 (so:这里补充一点,我翻我的纸质大纲发现,那个掌事官的名字应该是湫霖,但是我误用了拂言,这里表达歉意,并且已经改过来了。) 第205章 梦中客 沈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人对自己的幼年应该是模糊的,沈荒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个亢长的梦翻出来好多东西,让那些模糊的全都变得清晰。 她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抱着,有时候是颜良,有时候是林椿生他们。 颜良抱着她叫“乖乖”,一直抱着,她睡不安慰颜良就抱她抱一宿,一直摇着哄着。 有时候颜良也很很忙,抱着她的人就换成了林椿生和聂怀远。 林椿生抱着她坐在自己膝上,带着她看那些繁琐又美丽的文字,聂怀远也会抱着她,还会把她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连她第一次放的风筝都聂怀远做的。 后来,沈荒长大长高了很多,她踩着木屐,跑过长长的宫道,跨进玉华宫,玉华宫的桂树下海潮和舒玄瑛相对而坐,那天舒玄瑛送了她一把好看锋利的短刃。 就在玉华宫的桂花开落了好多次,沈荒桂花糕都吃腻的时候,她终于再次见到了沈胤川。 为什么说是再次呢,因为她不记得自己见过沈胤川,但是颜良他们又说见过。 见到从未谋面的父亲,沈荒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沈胤川冷冰的样子泼了她一盆凉水,父女之间,也并无多言,她说不失落那都是假的。 后来,颜良和沈胤川因为神殿之事闹得不可开交,这是神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挺直脊背,独自走进了那座高大威严的神殿里。 海潮带来了已经是少年的青卫,她把自己的木偶分给青卫。 春去秋来,青卫陪着她在长谷殿过了许多日子。 对她来说,在长谷殿的日子大抵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色,这些沈荒都没记太清,那些偶尔的彩色才是她铭记于心的。 沈荒第一次受很重的伤是在北境更北的极寒雪原,她于一日顿悟,冥冥中受到了一种感召,召唤她奔向一方。 那天她用舒玄瑛送的短刃杀了一只象犀兽,沈荒第一次见血,差点被发狂的象犀兽顶穿了肚子。 沈荒也是兽,在鲜血的刺激下,她甚至生吞了一只从冰层里钻出来的寒茫雪蝎。 在此后,冰层断裂,突如其来的寒冰潮把沈荒裹挟其中,她的原身累赘不堪,只得变作人形,随着寒冰流走。 寒冰潮带着她落进了一方寒潭,也就是在这里,沈荒拔出了退寒剑。 寒来暑往,她开始日日练剑。 沈荒贪恋凡间红尘,在那个桃花灼灼的春日里,她按下云头,落入人间,遇到了一个眼睛会发光的少年。 少年送了她明珠芍药,可惜她当场心中狂跳,却没有立即懂那么滚烫的喜欢。 而后她频频拨开云头下凡,从京城到淮州,迷情缠绵;再从淮州到京城,一朝哗变,重回淮州。 明明她刚刚想好共度百年,他也答应了,沈荒不过一回首,少年将军就到了跳崖自杀的地步。 万丈雷劫很疼,少年身上血迹斑斑,她眼睛疼,心口更疼。 三百年不见,她不知少年在哪,少年也在四处寻她。 好在即使前尘全作云烟散,他们还是重新相遇相爱。 奇异的是沈荒这场走马观花似的梦做到最后,看见的并不是他们在大神木的分别,而是玉溪山他们拜堂时那满目的红。 她朝思暮想的人影就站在那片红色之后,而后并入一片漆黑。 沈荒感觉眼皮子沉的厉害,她想那片漆黑或许是因为她没撑住闭上眼睛了呢,所以她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 白光入目,没了红色和人影,沈荒偏头,眼里流出来的泪正好蓄在了眼窝里。 “醒了……阿元醒了!”在她榻前守着的青卫看她睁眼,惊喜的出声叫人。 林椿生过去给她搭过脉,心里松了口气:“可算是好点了。” 参宿端着药给沈荒喂,沈荒也吃,不过呛了一口之后,又开始咳血。 她喘着气,眼神从屋里的一张张焦急的面孔。 “……梅花……开了吗……” 她一口口往外呛血,参宿放下药从海潮手里接过帕子手忙脚乱的擦着。 青卫马上回道:“开了开了,你要看吗,我这就去给你折!” 沈荒眼睛有些发直,她摇摇头,偏头看了一圈。 “……齐如月……还没回吗……”她病糊涂了,以为自己在玉溪山。 青卫闻言泪如雨下,趴头在她手边小声抽噎。 “他马上就回。” 沈胤川携着一枝红艳艳的梅花来到她榻前,拿到她眼前给她看:“梅花也开的很好……” 她看了看沈胤川,眼前模糊,又有些不认人。气无力的点点头之后,目光落回了那枝的红色的梅花上。 只是沈荒病着精神不济,喝过药,一闭眼就昏沉的睡了过去。 沈胤川找了瓶子把梅花插上,摆在她睁眼就能看见的小案上。 “……怎么就病成这样了,都糊涂了……” 参宿怔愣拿着那方满是血的帕子,手都在抖。 满屋寂静,海潮叹了口气,从参宿手里拿走帕子,扔进火盆烧了个干净。 第206章 凋落 沈荒就一直病着,几乎没清醒过几次。 也为这这事,青卫一直没有回北境,胆战心惊的守着沈荒。 青卫视真的担心沈荒死了,要是她真的没扛过去死了,那也是巧了,母女俩一起涅盘。 到那时候母女俩一样大,不知道沈胤川会是什么心情。 哦,还有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的齐宣。 万一他还能活,等活了之后,发现沈荒没了,要是沈荒敢他活之前涅盘,那更好了。直接回到两人重逢之前,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齐宣再不记得,那就更厉害了,夫妻俩这回直接相忘于江湖。 不过,这只是青卫的担心,沈荒到底是吊住了一口气,没有死成。 只是这一遭她的心肺落下了不小的毛病,动不动就能咳出来一滩血来。 沈荒的床榻挪到了窗边,她背后垫着软枕,把窗子支起一条缝,静静的看外面的雪花纷飞。 是的,还在下雪。 青卫进来就感觉这屋里比外面还要冷,定睛一看竟是窗子开着。 “太冷了,你受了这阵冷,又要咳嗽,还是把窗子关上吧。” 青卫怕她心中不快,走过去轻声跟她商量。 沈荒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应了一声“好”就把窗子关上了。 她转头又看向那花瓶里插着的那枝梅花,花没几朵,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在那里立着,多少显着一些寥落。 “花都落干净了,拿出去吧。” 前几日花就有些落,青卫要拿走给她换新的,沈荒不让,说这样就挺好。 青卫连瓶子一起拿了起来:“行,我给你再折新的来。” “不用了……”沈荒那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它好好长着,没白的折下来,落尽了花到底可惜。” “那好。” 她扭过头去,不看青卫,也不再跟他说话,青卫心中叹气,抱着花瓶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沈荒咳嗽着,扶着床榻起身之后抓过大毛斗篷披着就往外走。 “你怎么起来了?” 她才出门,迎面就遇上了沈胤川。 沈胤川抬手去扶她,她行礼躲开:“父亲安。” “我安。”他放下手,但是却没有让开路:“你还不好,不歇着,这是要去哪里?” “儿好了,这就要回去了。”沈荒拢着袖子,抬起来捂着嘴偏头咳嗽。 沈胤川还是挡着路:“留这里吧,外面还下着雪,你咳嗽的厉害,手不得冷。” “不了,儿待着不光让大家挂心,儿自己也不自在。” 两人对峙良久,最后还是沈胤川让开路。 “你要去看一看你母亲吗?”沈胤川叫住了她。 沈荒回身再次行礼:“儿不去了,以后再见吧,总会见到的。” “她这是要去哪里,这也不是要回少君府啊!”青卫和海潮躲在城楼上,他急得团团转:“我去把她带回来!” 海潮抓住要往下跳的青卫:“别拦着,让她去吧。” “可是……” “她现在半死不活的,愿意出去也是好事。”海潮一句话就堵住了青卫的嘴:“我感觉她离疯也不远了,这个时候谁要是还敢跟趁机找事,她说不准能把人撕碎生吞。” “……啊?!”青卫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虽然一早就知道沈荒君子的不彻底,骨子里也是疯的坏的,但青卫乍一听还真反应不过来。 海潮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想想长生殿下,想想鬼族余部。” 青卫打了个激灵,想当年鬼族困沈胤川于五岳岛,谢昭疯了一样,一副要跟鬼族同归于尽的模样。 “那……要不要我跟过去啊?”青卫还是有点不放心。 “可别,长虹君的密谋你都知道,知道了还不与她说,如今她好了,你再上赶着去,她不抽你一顿,都是心情好。” 青卫听了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沈荒抽人跟颜良似的,手法刁钻,抽人身上疼的厉害。 原先他还觉得是颜良偷偷教他,自己也去缠着要颜良教,颜良被他死皮要脸的模样气了个仰到,拿条子给他抽了一顿。 那一顿抽的,他好几天都是趴着的。 沈荒确实没有回少君府,她是要回玉溪山。 人间也是下雪,不过是一会下一会不下,沈荒踏雪无痕,不必腾云驾雾也是日行千里。 路过清涧镇时,雪已经停了,沈荒带上了帷帽,买了一份热腾腾的白糖糕,托在手里捏着吃。 她吃着点心,回头一瞥,慢悠悠的往僻静处走。 “哎呦!”一个妇人撞了过来,一下把沈荒的点心撞到了:“不好意思啊这位娘子,你看我这着急忙慌的。” “没事。”沈荒扶了扶帷帽。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荒,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娘子等等,这点心肯定是不能吃了,你等我去给你买份新的赔你可好。” 沈荒装作没察觉:“好啊。” 她也没等多久,那妇人就买了白糖糕回来。等妇人急吼吼的走远后,沈荒又捏了块点心吃。 她吃了这块点心之后,扶住了别人家的后院墙,前后仰面装作摇晃的模样。 “唰”的一下,沈荒的帷帽落在了地上,一个麻袋从头套到底。 “……我跟你说,我可看见了……这小娘子的模样顶顶好,一双手里没个茧子,这气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偷摸跑出来的小姐,带回去可得卖个好价钱。” “那可是,娘你这药下的足吗,别在我们还没出去,她就醒了闹起来,万一找来人,她家里又有钱有势的,我们再进了大牢。” “不会不会,我下的药连牲口都能药翻。” 这母子两人是拍花子里的惯犯,与另外几人卖女人小孩,胆大包天的连官家小姐都祸害了不少,不是卖进花楼窑子,就是卖进了深山。 沈荒早感觉有人盯着她,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顺势而为。 第207章 拐子 沈荒被套在麻袋里好久,然后又上了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下了马车,又带着她进了一个深山的山洞。 他们把沈荒放下,沈荒听到了好些女孩的哭声。 “娘,她醒了!”男人把麻袋取开,就看见沈荒睁着眼睛,实在是吓人一跳。 王老娘赶忙过来看:“不打紧,怕是药效有些散了,把她颠醒了。” “你别说娘,她长的真好看。” 王才看清沈荒的脸,伸手就要摸,沈荒一眼看过去,母子俩俱是浑身一震,讷讷的不敢再上前。 王老娘看着心里也欢喜:“是啊,只是可惜了,你哥哥他们不小心拐回来一个郡主,事情闹得大了,不然给她卖进花楼里,便是上千两也有人出价。” “现在好了,只能把她卖进深山了。” 王才眼睛一转:“娘就是卖进深山也行啊,你把她留给我弟做新妇,让我奶看着,等生完孩子,就在家里挂牌接客,生了女孩就再抱出去卖,生了男孩给人家,山里那么多光棍汉,三四年我们不就赚回来了。” 王老娘一听心中大喜:“是了,还是我儿想的对头。” 周边的姑娘们听见这样的话吓得瑟瑟发抖,缩在一边哭哭啼啼,还有几个小孩昏睡着,没什么反应。 沈荒余光看了一圈,垂眸不动如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要不是听见她说过话,王老娘都要以为她是个哑巴了。 可不能是个哑巴,哑巴卖人肯定是要跌价的。 一个大一些的姑娘抹了一把泪,目光从沈荒半束青丝的白玉小冠上略过:“姐姐,你也是他们从京城拐来的吗,你是哪家的姐姐啊?” 沈荒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那姑娘看着有些失望,但是沈荒披着大毛斗篷,靠着暖和:“姐姐,你不害怕吗?” 她又摇了摇头,从袖口摸出帕子给小姑娘。 “谢谢姐姐。”姑娘接过来道了谢:“姐姐,我叫柳成君,你叫什么啊?” “齐明月。”沈荒随口诌了个假名。 那边母子俩看沈荒一身富贵打扮蠢蠢欲动,伺机想要连她的衣裳首饰一起剥下来换些银子才好。 沈荒自然感觉到了,稍微放些威压,斜眼看过去,瞬间吓得两人半分心思都没了。 “娘,我感觉这女的有点邪门。”王才回头偷瞄了一回沈荒,压低了声音:“那个眼神不像是人,倒是像我们山里的大虫看人。” 王老娘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可不是嘛。” “她这般古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先把她和这些人一起带回去,然后用铁链把她压地窖里,等着我们把这一批货出了,再把她带走,找个花楼买了也好,免得多事。” “使得使得。”王老娘听了王才所说也是害怕,连连点头。 晚上的时候,那母子俩弄来了一点吃食,沈荒知道里面有迷药,但还是面不改色的吃喝了一点。 山洞里去了那对母子和沈荒,一共是八个人,三个姑娘,五个小孩,小孩里只有一个女孩,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 十多个人挤在两辆骡车上,王老娘和王才除了下了好多迷药,还给人都捆上了粗麻绳,尤其是那几个小的,还都用布头堵住了嘴。 而且他们赶着骡车,走的路也不是说是小路,而是山路。 沈荒没有睁眼,摇摇晃晃的还让她有点想咳嗽。 破晓之时,骡车走的越发平稳,沈荒往后仰头,眯着眼睛看见了远处的山村。 “爹,奶我们回来了!” 村口有一个男人和一个老妇人等着,王才停稳了骡车,与他娘直奔那两人,嘀嘀咕咕好一阵。 地窖里黑咕隆咚的,一股发霉发臭味道直熏人眼,而沈荒还在这些难闻敏锐的嗅到了一股子血腥气,不过特别淡,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了。 只有沈荒被关进地窖,手上还扣了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浇筑在墙里,结实很。 王老爹的眼睛色咪咪的在沈荒身上转,徘徊在地窖里不肯走。 王老娘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对着他啐了一口:“我可警告你,这丫头生的那么好,我与儿子都商量好了,等那些安顿好,她可是要卖去花楼的。” “为了卖个好价钱,你可不能碰,不然卖不上钱了都!” 王老爹收回了目光,不耐烦的嘟囔了几声:“行了,我知道了,我也就是看看而已。” 这两人着急去处理剩下的人,很快就出去了。 沈荒盘腿打坐之时,神魂离体,飘向外界。 神魂离体自能窥见一切,魑魅魍魉乃至黑恶人心都是无处遁形。 挣扎,麻木,坏种在此一刻格外明显…… 神魂归位,沈荒睁开眼睛,起身之时,铁链尽数断在她身后。 “人啊……” 王老婆子正在院子里喂鸡,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沈荒,吓得手上一哆嗦,鸡食撒了一地。 铁链那么结实,地窖要从外面才能打开,她是怎么出来的! 王老婆子一想就想到了,看沈荒像看鬼一样,吓得说话都打磕巴:“你……你……你怎么出来的!” 沈荒盯着她,摸来自己手腕上的念珠来捻。 “李招娣,抱腰婆,害死孕妇无数,买卖婴儿无数,地窖里死过十几个女人,你蹉跎打杀过八个。” 沈荒打眼看过去,就说出了此人身负的罪孽因果。 王老婆子此时认定沈荒不是人,冷汗都下来了,腿也开始打起了哆嗦,在恐惧驱使之下,她口中胡乱念叨着,扭头就要往外跑。 结果王老婆子扭头就遇上了沈荒。 “噗嗤”一声王老婆子求饶的话都没来的及说出口,,沈荒握着簪子直接插进了王老婆子的脖颈。 王老婆子的眼睛睁的几乎都要鼓出来,她捂着脖子,嗓子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向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杀……杀人了!” 一个人路过的村里汉子亲眼目睹目睹了王老婆子倒下,吓得连滚带爬的往村里跑。 沈荒抬手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点子,握着簪子跟上那逃走的汉子往村里去。 (so:我最近又看到了关于拐卖的话题,还有就是男子寻找被拐卖后逃跑母亲的男子,看到了很多不太好听的话,然后特别生气的写了这个小单元。 我真是不明白了,受害者有罪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个个跟裹小脑了一样,被拐卖的人有什么错。无论是被拐卖的大人还是小孩,她们和他们有错吗,是他们愿意的吗! 被拐卖的女孩她们原来不用受那么多的痛苦,被拐卖的小孩他们的父母可能一辈子都在找他们。 买卖就该同罪,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满嘴喷粪,去你的!) 第208章 屠杀 “围住她!” “快,围住他!” “这边!” 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手持棍棒农具气势汹汹的围住了沈荒。 沈荒不想拔剑,一剑下去实在是太轻松了,这不公平。 “小贱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杀我娘,你等着,我让你挂牌死在床上然后剁碎了喂狗去!” 王老爹恶狠狠的看着她,眼里通红像是要从她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尤其是周围的男人,听到王老爹这话,看向沈荒时,眼里的贪婪就像是火上浇油,一下子就旺盛了起来。 一群人如同饿狼一般,包围着扑向了沈荒,沈荒半分不退,握着簪子直接捅进了离她最近的人的脖子里。 他们只被这喷射出的鲜血震慑了几瞬,然后就更加疯狂的扑了上来。 “抓住她!” “烧了她,浸猪笼!” …… 这些人身上都是有人命因果的,黑气压身堪比恶鬼。 沈荒半分不手软,拿着簪子朝着人的脖颈心口捅,一捅一个准,还不会马上死掉。 尤其是她还开了结界,连死去逃窜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不要杀我……我错了……我错了……” 王老爹和剩下的几个汉子吓得不轻,有的跌跌撞撞的跑了,有的吓得腿软跌倒在地连连求饶。 沈荒脸上很多血,手里也是很多血,地上是好多的尸体。 此时在他们眼里,沈荒与恶鬼无异。 看啊,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只有见了血才会害怕安分。 “你杀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你!” 老妇人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死了,失去理智的拎着菜刀扑向了沈荒。 沈荒侧身躲开,掐住她的脖子,把簪子抵了上去。她手上稍微一使劲,老妇人的脖子上就见了血。 “你也淹死过孩子,跟你儿子出主意,强占了清白的姑娘。害的人家没了名声,不愿意嫁你儿子,你诬赖人家勾引你儿子,撺掇着族人就把姑娘沉塘了。” 老妇人愣了一下,哪怕吓得哆嗦还是忍不住的同她争辩:“……一个赔钱货而已,我儿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竟然还敢不愿意,还动……” 沈荒不愿意多听,干脆利落的捅了她的脖子把人放倒。 “咻”的一声,一支粗糙的羽箭破风而来。 沈荒没有躲,箭矢正中心口。 她低头看了一眼,直接拔下了箭。 射箭的是一个猎户打扮的人,他看见沈荒这样,口中大叫着“有鬼”“妖怪”,慌乱逃走的时候,连弓箭都丢开了。 “罪孽深重,人心贪婪。” 沈荒没有追上去,她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今天合该下大雪……” 下雪多好啊,那么干净,正好把这些肮脏的全都埋死。 她踏过满地的尸体和鲜血,继续往村子里去。 今日天长,正好这场杀戮还要持续好久。 哀嚎叫骂求饶之声遍地都是,直到夜幕降临,村庄已经变成了一个尸横遍野的死村。 这个村子都是拐子,手上有人命,男人女人几乎都有。 还有被拐来的女子,要么被卖,要么被留下,有大山围着,逃出去的寥寥无几。 乖顺的在此驯化,生儿育女当牛做马劳作一生。也有被关在地窖里的,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至于生下的女婴,生下来直接弄死的很多,也有人会把女婴养大,用来换取一份价值不菲的彩礼供养她的兄弟。 沈荒神魂离体的时候,见过这里的男孩,说起来就是跟他们的父亲一样,天生的坏种。 除了极个别,沈荒并没有杀这些男孩。 她杀的最后一个人,是在村子里破败的祠堂里,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喜欢虐打女孩的老头。 沈荒擦干净簪子上的血,抬头就看见一个衣着单薄又带着伤痕的女孩站在祠堂的门坎外怯生生的看着她。 她此刻一定是吓人的,但这个女孩看她只是胆怯,害怕倒是没有多少。 沈荒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祠堂,进来时,身后还有其他伤痕累累的女子的女孩。 “你们不怕我吗?”沈荒手里摩挲着那支质地温润的玉簪。 她们没说话,不约而同的在沈荒面前跪下,齐齐的磕了个头。 “……我们……都谢谢神仙娘娘……救我们出这片苦海……” 小姑娘话一落音,周围的女子也跟着抽噎了起来。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些哭闹吵嚷,一群半大的男孩拥进了祠堂。他们一眼就看见了沈荒,本来还凶恶着的面容,马上就换上了一层畏惧。 沈荒起身错过人,径直出了祠堂,她出去了但没有走。 “……赔钱货,你也赶进祠堂,还不滚出去……” 没了沈荒在场,一群男孩的本性暴露无遗。 男孩的母亲也在,他伸手就去推她:“你起来啊,我饿了,要吃饭了。” 那形容枯槁的妇人抬起头,看向他:“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娘。” 男孩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问:“我知道啊,但阿奶说你说花钱买来的,是个贱皮子,就得多干活,你快去跟我做饭,我要吃饭!” 沈荒折了进来,弯腰把玉簪放在了门槛上:“你是他的母亲,你可以给他命,也可以拿走。” “子不孝,何必母慈。” 那女子回头看向玉簪,思绪骤然被拉回了繁华的京城,那里的日子多好啊,她也是个美人,是百家求的好女。 可她被迫来到这里,一切都变了。 被关在地窖里的日子就像噩梦,一个接一个生孩子,剩下的孩子还将她看做奴隶一样…… 她不再犹豫,站起来拿过那枚玉簪。 男孩本能的觉得害怕,缩了缩脖子,退到了人群中,但是周围的女子全都让开了路,跟他一起来的孩子也都躲在了角落里。 “娘……” 沈荒并未走远,那声凄厉的惨叫她听到了。 “下雪了……” 天边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沈荒回头看了一眼,顺着来时路回了清涧镇。 他们绑了一位郡主,官府不会善罢甘休,村庄里的人她早就全部放了出来。 沈荒留了个分身化作妇人模样,哭哭啼啼去了衙门告状,想来很快就会去救人。 第209章 拂言 青卫远远的看见沈荒一身是血的回来吓得不轻,连忙把她带了回去,沈荒则是任由他拉着。 湫霖也在,她看见沈荒如此难免惊呼,把她按着坐下,打湿了帕子给她擦脸:“这是怎么了?” 沈荒仰着脸让她擦:“这不是我的血,是我杀人了,杀了好多人。” 湫霖软了声音继续问:“怎么杀了那么多人呢?” 滥杀无辜,残害凡人那可是重罪。 沈荒冷静的把事情全说了出来:“清涧镇向北的深山里一村子都是拐子。都是杀孽,我杀了人,留了结界,拘魂使可直接去” 青卫一干人等当即就松了气,太好了,不是滥杀无辜,至少不用挨太重的罚。 湫霖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自己起身给她编发。 海潮捧着一封信从外面来:“南鬼门拂言将军来信,不日将归。” 沈荒看不见湫霖,但十分明显的感觉到了她上手顿住的动作。 林椿生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湫霖:“拂言将军有没有说为什么此时回来?” “拂言将军只说多事之秋,唯恐节外生枝,特回此一览。” 海潮把信送到林椿生手上:“来送信的鬼将说,拂言将军早就打算回来,但在前些日子的那场乱动里受了不小的伤,如今一切都暂时平定才打算回来一看。” 湫霖给沈荒编好了头发,起身与诸位告辞:“既然少君回了,妾身就回少君府去了。” “湫霖。”林椿生出声叫住了湫霖:“过几日我让海潮回去守着少君府,要是你愿意,可以回章回殿。” 湫霖转身笑着对他扶手做礼:“不用了,少君府就很好,我暂时不想回去。” 沈荒半躺在小榻上已经睡了,湫霖走时给她盖了斗篷才走。 “这位湫霖君,是不是同拂言将军有旧啊?”参宿一下就感觉到了不对:“还有,这湫霖君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件事太远了,那个时候没有你,也没有海潮,青卫也只是个刚有型的小孩,满月连形都没有。” 林椿生走到榻前坐下,摸了摸沈荒的额头,老神在的开口:“你只猜对了一半,他们俩是有旧,只不过有的是旧情。” “请问这个旧情是……” “是夫妻,然后和离了。” 这点参宿还真没想到,她跟左右的海潮青卫相视一眼,扭头看向沈胤川,沈胤川点头。 “别看明重上神了,他也只是知道拂言湫霖从前是过夫妻,不知道为什么和离。” 参宿殷勤的给他倒上新茶:“还请细说。” 林椿生接过茶:“事情过去太久了,还挺长的怎么细说。” “那就长话短说呗。”青卫也想听听。 拂言那个人杀伐气很重,又有些古板,青卫实在想不到湫霖这样温柔和气的人以前跟他能是夫妻。 沈胤川突然插了一嘴:“照青卫化形,再往前推个百年,周朝时有一场瘟疫岁鬼作乱凡间的灾事,去捉拿灾祸岁鬼的正是拂言将军,湫霖君好像就是周朝人士吧。” “拂言同湫霖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林椿生叹了口气:“那年疫病横行,十室九空,人死的连城池都空了。” “湫霖一家子父母亲人都死了,还有她人间的夫君一家。” 青卫脑子瓜转了一下没转动:“不对啊,拂言将军不就是湫霖君的前夫吗,怎么又来一个?” “哦,那是因为湫霖君在人间也有婚嫁。” 林椿生让青卫把火盆挪近沈荒之后继续说道:“不过,她都还没见过这个夫君就成了亡夫。” “她这个亡夫是个小官,成亲那天河口决堤,跟着上司就走了,只留她在家操持家事侍奉公婆。” “那河堤决口是因为她亡夫的上司以好充次,为以防人心叵测,那位上司还逼着下属一同贪赃,反正不管过程如何,湫霖君的亡夫最后也跟着做了。” “而后疫症随之而来,他们这批官员反倒是最先得了病,就这样湫霖没见过面的新婚丈夫直接成了亡夫。” “紧接着,都没等湫霖反应,疫病就带走了所有人。她只得变卖了两家的家产,跟着朝廷迁去了北面的村子落脚。” “拂言就是此时遇到了湫霖,他下凡捉拿瘟疫岁鬼。此时也是不巧了,因为拂言是新生的孤星,天上众星陨落,扫把星正好撞上他的命星,加上瘟疫岁鬼难缠,一来二去他受了不轻的伤,直接堕入了凡间。” “身死魂灭之际,湫霖拉了他一把,救下了他,当夜湫霖就梦见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这熟悉的路子让青卫眼皮子一跳:“湫霖君莫不是应感而孕了?” 参宿不知道他是从何想来,但林椿生竟然点头认了下来。 青卫一副了然的模样:“果然如此。” 这时换参宿不明白了:“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青卫眨了眨眼,对她笑笑:“我三足金鸟,好歹是上古金乌遗脉,有点传承怎么了。” 海潮接上说了下去:“就像是上古轩辕氏那样,是母亲应感而孕才生于世间。湫霖君一朝有孕,那后来如何了呢?” “此时因拂言而起,他回来就去见了君上,说自己要娶妻,又取了自己的神骨和一半仙元,为湫霖换了一半的神格。这样一来,血出在拂言身上,别人也没什么话可说。” “而湫霖发现自己有孕并没有多慌张,她对外说自己是寡妇,丈夫刚死月余,人生地不熟谁知道她与亡夫未曾圆房,就这样她特别心安的把孩子留了下来。” “以至于拂言找上她,她并不想跟拂言走。但是她当时只是凡人之躯,母弱子强,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孩子就会把她耗死。拂言不可能让她无辜的送了命。” “所以拂言把这些都跟湫霖说了个清,湫霖不是不分好歹的人,她应下了拂言,跟着拂言回到了冥界。” “拂言不愿意困住她,他一早就跟湫霖坦白,如果她以后不愿意留在冥界,这桩婚事也不拘她,她可以带着孩子另择仙山宝地离开。” 第210章 湫霖 听到这里青卫察觉到了不对:“那孩子呢,湫霖君同拂言将军的孩子呢?” 参宿闻言突然感觉不好:“他们俩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是。” 说到这个,林椿生也很伤心:“天道生异,鬼门大开,百鬼逆行,轮回失序,君上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 “谁也没想到黄泉会出事,拂言受困黄泉,带着阴兵堵住裂缝,他不能放任已死之鬼回到人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日谁也不在,即使湫霖分娩在即,她还是带着拢头星华灯奔赴黄泉。” “星华灯一出,拂言的困境迎刃而解,但湫霖修行不久,不太驾驭得了星华灯。” “群鬼蜂拥,湫霖卷入其中,黄泉罕见的下了大雨。这场雨不是什么好雨,包含怨气能腐蚀仙力溃烂躯体。” “她蜷在一处,在雨中产下孩子。拂言心急如焚,但又不得敢去南鬼门把大开的鬼门关上。” “本来湫霖也被裹挟着涌进南鬼门,就在她要回到冥界的那一刻,突显意外,她被卷进了众鬼撕开的裂缝里。” “拂言就眼睁睁的看着湫霖从自己眼前消失,但他没有办法,忍痛下令即刻关闭鬼门,封补裂缝。” “先怀王宁有光急匆匆的赶去替下拂言,拂言当日几乎是以身格挡,强撑着一口气到处寻找湫霖。” “而湫霖竟然自己回来了。”林椿生顿在这里,闭了一下眼睛:“她也伤的很严重。” “那个孩子,在雨里出生,当天就夭折了。” “湫霖很崩溃,她只有半副神格,那日呕出一口血来,偏偏就有了心肺衰竭的征兆,拂言在她榻前握着她的手,无声落泪。” 林椿生看向青卫:“那时也是巧了,你正好化形,君上把你送到湫霖身边。” “你呢,一挨到湫霖就哭。或许是因为孩子,又或许是因为你,再或许是因为拂言,反正湫霖没死。” “她平静的跟拂言一起安葬了孩子,平静的养病。她不说孩子,拂言也不说,他只守着湫霖养病。” 林椿生喝了口茶:“后来,湫霖跟他说,她不怪拂言,拂言没有错,他们谁也没有错。” “湫霖提了和离,拂言没有去纠缠,又去求了君上一事,求君上直接点湫霖飞升为神,湫霖解黄泉之困是功,再搭上他以往全部的军功,绰绰有余了。” “拂言再求去南鬼门看守,君上也应了,自那之后拂言再也没有回来,湫霖也只是在他走时在城上远远一送,两人也是自那之后再未见面。” 参宿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啊,那之后怎么不见湫霖君,你看我跟她都没见过几次。” 这个海潮倒是知道一点:“湫霖君在小茶行宫,统管轮回洄世司,那地方在北面有些偏僻。” “嗯,她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病,又是半道出家修行,闭关了好久,后来她从章回殿搬离,去了小华行宫,君上怕她多思,就让她管了洄世司。” “洄世司也不算清闲,她深居简出,也很久不回冥界中来,你们与她不熟悉也正常。” 林椿生回头一看沈荒还没醒,但是头上闷出一脑门的汗,抬手给她稍微撂开了一点斗篷。 “她很疼你和阿元的。” “你特别小的时候,君上腾不出手来看顾你,还是湫霖天天抱着你哄,还给你做衣服。” “她养病的那段时间君上也时常带你去看看她,后来你长大,她也时常做衣衫送你,还有阿元她也帮着照看过,也给阿元做衣衫。” 青卫不是很记得了,他先天不足,生时母亲就去世了,颜良费了老鼻子劲才把他养活,所以这些特别久远细小的包括传承就不如其他神兽。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在昆仑时,颜良几人隔些日子就会去看他,带去的东西里几乎每次都会有新做的衣衫,基本上都是正好,但有时也会大些小些。 青卫记得自己有一次当着颜良的面随口说了一句小了,颜良抬手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现在想来颜良没扇他大嘴巴子都是心情好了。 沈胤川让青卫把火盆挪远一些:“若是拂言将军日夜不停的赶来,怕是后天就该到了,正好你挂念聂将军,不如你去探望一二,遣湫霖君来清凉台看顾如何?” 若是湫霖不想见拂言可以就在清凉台躲着,若是她想见,沈胤川手里攥着谢昭的大印,多的是理由召人前来,全都看湫霖的意思就是了。 林椿生笑了笑:“那感情好了,我也偷个懒去。” “还有元元杀的那些人,青卫你带着拘魂使亲自走一趟去吧,别让有心人做文章。” 青卫起身作揖:“是。” “既然这样我也去一趟吧。”海潮跟着就起来了。 青卫抬起手让她扶着:“阿姊你这会腰不是疼得厉害吗,我一个人去就行,不是什么大事。” “我最近新养了一窝虫子蟾蜍,或许是饲养的问题,大都不尽人意。那些罪孽深重的人死都死了,下十八层地狱都是便宜了他们,不如物尽其用,让我带回来喂虫子吧。” “这样啊,那就去吧,你乘轿撵去就好了。” 林椿生又嘱咐青卫看顾好海潮,青卫自然无有不应。 “拂言将军回来,肯定会去宣鸿大殿,阿元若是不去见,就劳烦你去见一见了。”林椿生不放心的填了一句:“我很快就回。” 沈胤川应下:“这是自然,你不必着急回来,此间一应有我。” 林椿生晓得他不是个说大话的人,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如此它便可以暂时放心了。 “还有你,听了故事,可别什么都说,尤其是湫霖君面前。” 参宿伸了个懒腰:“我知道轻重,你就放心走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第211章 归城 拂言回来的比他们想的要快,前后一日,鼓声混着号角声就传遍了冥界。 与之一同归来的还有舒玄瑛,因为青卫去了北境,正好替换她。 “怀王王君,归都!” “拂言将军,携大军,归城!” 舒玄瑛先行拾阶而上,她扶着长刀侧身对拂言微微点头,拂言亦是点头回应。 海潮参宿随后而来,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湫霖也来了。 不知道湫霖是从哪里来的,藕色的袖子上沾着一片的水渍。 她远远的就看见了几人,笑吟吟的也看不出什么,抬手施然行了一礼。 这几人除了拂言,连海潮参宿都算小辈,更不用说舒玄瑛了,所以不能空受,要还礼。 湫霖并未再说什么,径直进了大殿。 “臣下拂言,南归城都,请问君上安,请问少君安!” 大殿之时,鬼影绰动敬肃无声,拂言此言掷地回荡良久。 “君上安,孤也安。” 沈荒捻着白玉的串子,沉声回问:“南都安好,将军安好?” “有劳少君挂心,南都和臣下一切安好。” 沈胤川站在珠帘后:“将军远道回来,不妨稍作歇息。” 湫霖出列行礼,拂言在她之后,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少君容禀,将军的章回宫如今是妾身在住。微生国主无事,少君府也无事,妾身可以卸下掌事之职,正好返回小华行宫。” 沈荒没来得及说话,先开口的是沈胤川“林淳安昨日去了北境,微生国主旧疾难愈,不日又要去昆仑。” “少君沈荒,前几天杀了那么多人,惩恶扬善没错,贸然屠村,也要回玉溪山去禁足。” “所以,还得劳烦湫霖君再留一些时日。” 如此这般,湫霖还真不好再走。 小朝会时间不长,沈荒留在宣鸿大殿还有些事,舒玄瑛同海潮参宿一路走。 拂言要回章回宫默不作声的跟在了湫霖身后,湫霖也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走。 舒玄瑛伸了个懒腰:“等我歇歇,晚间一起去安乐楼喝一杯啊。” 她又把话转到沈荒身上:“阿元清减了,她的伤好些了吗,眼睛有没有疼?” 参宿叹气:“不太好,心脉受损,会呕血,加上那一身伤,没个几百年怕是好不了。” 舒玄瑛听到此处,不由自主的拧着眉头:“我记得我那里有好多好药材,改天我让瑜衡收拾收拾,全都送过去。” 大神木落了好多雪,沈荒披着猩红的斗篷,领口别了一朵白艳的月季,斗篷之下的衣摆轻轻曳地,她站在白雪绿叶之间格外的显眼。 “这个时候怎么来这里了?” 海潮跟了过来,沈荒听见声音,稍微回神。 “阿姊,你说齐如月死了吗?” 海潮不知怎么回答,毕竟齐宣死透没死透还真不好说。 “你觉得呢?” 沈荒把领口别的月季花拿下来,簪在发髻上的玉梳篦旁边:“我等他回来。” “万一他回不来了呢?” 这些日子,少君府里到处披红挂彩,就连沈荒也在没穿过素色,一水的黑红青粉。 至于为什么这样也很简单,沈荒根本不想让人觉得齐宣死了,是她的亡夫。 沈荒摸了摸发髻上的花朵:“那我就一直等着。” 她对上海潮的目光笑了笑:“万一歪打正着就等到了呢。” “阿姊,我放不下的。”沈荒抬手撇开大神木的枝条:“我情窦初开第一次与人成亲过日子就遇到了最好的。” “在我心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齐如月那样了。” 沈荒低头,眼泪直直的落下。海潮什么话都不说,只等她泪落完再递上帕子。 人都会偏心,海潮得知齐宣的想法,第一反应是庆幸沈荒可以躲过死劫,第二反应才是齐宣要搭上自己的命。 如今海潮也是一样,先心疼家里的姑娘,再念着姑娘远走未归的郎君。 安乐楼里歌舞升平,仙魔妖各路形形色色的人汇聚在此笑语满堂。 舒玄瑛来时没穿盔甲,换了暗红鎏光的拦腰广袖,连没佩刀剑。 “……一群吃干饭的蠢货,本王早晚有一天要把它们都剁了拌成花肥!” 她骂着人就进来了,她行走间含着怒气的甩着广袖,一眼看过去熠熠生辉的有点刺眼。 “怎么了,那么生气?” 海潮来的早,一早就卸了冠子放在一边只在发尾束起,如今正靠着凭几,手里端着一只玉盏与参宿对饮。 “没什么,几个蠢货,气死个人!”舒玄瑛扎起来袖子,给自己斟满酒:“阿元呢,你不是去找她了吗,她没来?” 参宿觉得热了,轻轻摇着扇子:“没来,我看着她吃了药,她又去打盹了。” 底下的歌舞正到绚丽之时,满堂喝彩,参宿往下看时,顺手散了一把功德。 “你这个样子好像昏君。”参宿收回手,看向海潮时,举起酒盏遥敬于她。 美人凭几醉卧,她又生的一副笑唇,手捧酒盏游刃有余,自是一番风流的好景。 “多谢夸奖。”海潮亦是回敬于她。 舒玄瑛跟着喝了好几盏,已有了些醉醺醺的模样:“我说,做昏君容易,做圣人明君可不易。” 海潮支着额角,笑着斜眼看她,并上一声轻叹:“是啊,为人君者,身居高位,受天下供养,自然要保一方天地安宁。” 说到这里,海潮一口饮尽盏中酒,换了个姿势,靠向花栏向下看起了歌舞。 第212章 正缘 “阿姊,我们来了!” 海潮三人听见动静,向下往一众掎裳连袂的男女中找起人来。 只见青卫脖子上架着金粟,身后跟着上檀,身边还半拉半抱着吃了药打盹的沈荒。 青卫兴致冲冲的过来,舒玄瑛迎上去,两人相遇,舒玄瑛略胜一筹,一巴掌就要往他脸上甩。 青卫反应也够快,直接把沈荒架在面前,让舒玄瑛愣生生收了巴掌。 “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北境才是! 眼看舒玄瑛要炸,青卫连忙闪到了一边:“是聂将军让我回来的,昨日我才去,受伤的穷奇就被逮住了,聂将军让我回来的跟你们说一声。” “还有一株银叶九瓣莲,说是阿元再起热,便可以入药疏解一二,让我一并带着送回来的。” “沈姑父说你们在这里喝酒,我来看看,过会儿又走了。” 青卫把金粟和沈荒都放下,越过带着上檀在一边坐下。 舒玄瑛还是在他后颈上扇了一巴掌:“那你来就来,干嘛还拖着阿元来!” 沈荒还不清醒,海潮招来侍女铺了小榻,让她卧着,参宿揽着金粟给金粟拿点心吃。 青卫摸着自己的后脖子,指使上檀给他倒酒:“可不是我把她拖起来的,是有人给阿姊送东西呢,没找到阿姊,给了金粟,金粟不知道她睡,去她那里找阿姊,才把她吵醒了。” “今天安乐楼要放烟花呢,我想着她都醒了,正好出来看烟花。” 青卫连喝带拿的,不光喝,还指使上檀连酒囊都装满。 海潮给金粟擦擦嘴角:“谁给我送了什么东西啊?” 金粟想了一下:“是大山送来的。” “啊?”海潮笑笑,没听明白。 “东西在我这里。” 沈荒弯腰过去捏金粟的脸,手里抓来一封青色的帖子:“不是大山送的,是山鬼雪芜君送回来的,说是阿姊今晚有有空,可过府一叙。” 参宿别有深意的一笑,拿着扇子敲了敲桌角:“这大晚上,就只是过府一叙啊。” 舒玄瑛看了一眼参宿的神色就明白了,跟着一起笑。 沈荒半倚在小榻上,捧过茶盏拨弄:“雪芜君长的还挺不错的。”看看齐宣那张脸也能知道她也是个爱美色的。 海潮也笑,接过来帖子看了看:“是啊,长的挺好看的。” 青卫胆子大,跟舒玄瑛一起怪声怪气的长声说“哦”,上檀在边上不明所以。 海潮上手就给青卫和上檀一人轻轻来了一下子:“好好说话。” 参宿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你的天命正缘呢?” 海潮又拍开沈荒偷摸着想要往茶盏里倒酒的手:“也挺好的。” 舒玄瑛招手让人上了两份荔枝饮子,沈荒金粟一人一份:“这桩天命正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海潮把酒壶拿远了一些,上檀特别有眼力见,拿过酒壶倒了一圈酒。 “没怎么想,天命正缘,我认才是,我不认就不是。” 如果不认,海潮势必要从这里得到更多。不然的话,既受了一口被逼的憋屈气,还什么好处都得不到,那她肯定会把桌子直接掀飞。 海潮喝过酒,捧着酒盏把弄:“这世上可没有牛不喝水强按着的道理。” 青卫试探的在问:“阿姊,那你喜欢连辙吗?” “还行。”但是不多。 海潮把酒盏放下,靠回凭几上:“这桩天命正缘,说坏也不坏,说好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对连辙,有点喜欢,但不多。也够不上谈爱,窗户纸在那里,如今也没人主动把这事捅到明面上不是。” “我飞升那么多年了,一大把年纪不算是年轻,在我年轻的时候也已经热烈的爱过。” “在我心里,可有好多东西都比这摸不着边际的情爱重要。” 比如自己,再如手握杀生权。 “喜欢不是爱,不管是喜欢还是爱,那都不能当饭吃,也不能上头失智。” 海潮拿过一个橘子剥开,一半给参宿,另一半给了听得一愣一愣的青卫。 舒玄瑛端酒敬她:“果然,还得是你活的通透。” 海潮端起酒盏跟她碰了一下:“没办法啊,活了那么多年,能想开好多事呢。” “阿姊我还听人说你曾经有个念念不忘的人,这是真的吗?” 青卫这两天故事听多了,意犹未尽比话本子还好看,胆子大的直接向正主追问起传言来了。 海潮拿参宿的扇子扑了一下青卫的手:“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有的没的。” 青卫看见她笑而不语的模样就害怕,老实答到:“雪芜君啊,他先前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竟然找我喝酒来了,喝多了就抱着酒壶嗷嚎着说你没有心,指不定就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有个念念不忘的人。” 海潮听着他说,忽的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一片草地,月色朦胧,有人在哗哗流过的江水边吹着骨笛,应着流水好像合奏。 青卫以为海潮不打算回答的,刚想张口说“他就随便说着玩的”,海潮就开口了: “我做王姬的时候,犯过一次错,被贬出国都北上,那是第一次离开国都。” “也就是那次,我认识了一个真挚的异族少年,他是鲜活且热烈,跟我在国都见到的人完全不一样。” 海潮垂眸,笑得很浅:“我们相爱之后,他会带我纵马穿过河流树林,我们带着弓箭,去驱赶捕捉野兔。” “野兔捉的多了就剥下来好多皮,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会缝枕头呢。” “可惜啊,好日子就那么多,只有两年,我们就天各一方了。” 青卫深感不妙,但是被舒玄瑛捅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问:“那……怎么就分开了呢?” “也没什么,就是我不会一直留在那里,他也不能跟我回到国都,相爱一场,也就好好的散了。” 海潮说的很坦荡:“后来我回到国都,我们就再没见过。” 青卫捧着沈荒给的长寿果,脑子比嘴快:“因为相隔太远,所以再也没有见过吗?” 海潮笑着摇头:“我回国都的第二年,他所在的部落归于我国,第五年在战乱英年早逝了。” “同年,我自刎跳城也死了。” 不过,没死成就是了。 沈荒剥长寿果的手一顿:“那场战乱是叛军围城国都之战吗?” “是。” 青卫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真是闲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213章 花落 一行人看过烟花,一直喝到月上中天,除了沈荒和睡成小猪的金粟都醉醺醺的。 青卫脚下都打幌,好在上檀喝的少,他们俩赶着回北境,相互搀扶着就走了。 参宿和舒玄瑛是瑜衡带着人扶回去的,海潮没有去雪9芜那里,本来她是要同沈荒一路走的,但沈荒突然改道,今晚就要回玉溪山。 海说不动她,只好从她手里接过金粟登上轿辇自行离去。 “怎么停了?”海潮摇了摇金粟,轻声询问一边的鬼侍女。 鬼侍女查看一番之后才来回话:“是拂言将军和一干鬼将阴兵。” “退开吧,我们等等。” 鬼侍女应下,让轿辇往边上一让。 拂言此时打马前来,勒住马后冲她抱拳:“微生国主,久仰了。” “将军言重了。”海潮起不来身:“我抱着孩子呢,不方便起身同将军见礼,将军勿怪。” 拂言看了一眼她怀里的金粟:“无妨,又要下雪了,国主也快回吧。” “多谢将军提醒,改日我定会上门拜访。” 拂言与她再次拱手,纵马往队伍最前边去,海潮微微俯身还礼送人。 她招手唤来鬼侍女:“去,跟着拂言将军看看他是回了章回宫还是宣鸿大殿。” 鬼侍女得令跟了上去,海潮则是带着金粟回去玉华宫。 海潮回玉华宫安置好金粟没多久,那鬼侍女也飘了回来。 “上仙,拂言将军回了章回宫,外面下雪了,湫霖君给他开了门。” “这样啊。”海潮倒了一杯热茶捧着:“今日怀王肯定是在日耀宫住下了,明日往那里送两盏醒酒汤去。” “是。”鬼侍女应下退了出去。 另一头,沈荒刚到玉溪山就给自己温一壶酒。 大雪如鹅毛纷纷而落,天上月圆如银盆,撒下的光无比清亮。 齐宣种下的一树红梅开的正盛,沈荒打开窗户,对着红梅喝光了一壶的酒。 喝着喝着就喝多了,沈荒还记得关上窗子,之后头轻脚重的走回卧房。 她脱开鞋子放下发簪。把齐宣和自己的衣物一股脑全都从樟木大柜里拖到地上,然后把自己埋了进去。 或许太困太累了,沈荒就这样睡了过去。今天没有疼痛和鲜血,她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怎么在这儿就睡了……又不穿鞋……” 迷迷糊糊的,沈荒不光听见了声音,还感觉到有人给她披衣服穿鞋子。 她骤然清醒,猛的睁眼起身,眼前果然是那人。 “……怎么了,怎么哭了……”他的手很凉,沾上泪水就更凉了。 沈荒抬手捂着他的手背:“……你去哪儿了……” 怎么不回来,怎么……那么久不回来…… “……我哪里都没去啊……” 他双手托着沈荒的脸,亲吻了一下沈荒的额头。 沈荒一下就哭出了声,往前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那你不要走……你说过的,我在哪里你在哪里……你不能骗我……” “……我当然不走啊,你还在这里,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他把沈荒拥在怀里,顺着她脊背一下一下的来回安抚。 “……梅花开的真好啊,荒荒不要哭了,我去给你折一枝来……” 这般哄人的语气,以前常常都有。偏偏这次,沈荒十分不安。 她不想让人离开,但却被定住了身形,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推门离去。 他离开的一瞬间,沈荒睁开眼睛,大口呼吸。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沈荒身上没披衣服,也没有穿好的鞋子。 她站起身来,连鞋子都不顾穿就跑去看那株梅花。 大雪停了,可北风还在吹,梅花掺在风里,飘飘的吹落在一地白雪上。 沈荒抬手,花瓣正好落入她的手心。 红艳艳的颜色好像她和齐宣成亲那日屋里屋外里挂的红绸,也像洞房花烛齐宣换上的红纱帐。 因为她眼睛不好,那么多红色堆到一起看久了很难受,成亲不过三日沈荒就让齐宣把红色撤了。 齐宣当然是无有不应,只不过后来他知道了这件事后,特别的自责,觉得是自己疏忽。 彼时两人新婚,沈荒还不怎么会安慰他,板过他的脸硬邦邦的说没事让他别多想。 齐宣则是搂着她亲了两口,低声又正经的说他没有多想,只是自责自己没注意到,让她受了不舒服,心里疼。 沈荒听完也说不出来话,只好学着他亲自的架势又亲了他两口以做安慰。 想到这里,沈荒才觉得冷了,握住花瓣走回了屋里。 好多东西都还在,而沈荒身边却是少了故事里的另一个人。 一个梦加上往日种种,终于让沈荒生出来一股活气,扫开那份半死不活,多了两分的生机。 话本子里的主角总会回来的,沈荒也是这样想的。 等待是漫长的,若是里面再多了思念,那就好比一个中毒之后解毒的过程。 哪怕磨人且痛苦,也无法停止割舍。 第214章 比心 沈荒说是被罚禁足几百年,其实也没人看着,玉溪山又是她的地盘,万般如何还不是由着她来。 她提出来禁足,沈胤川答应也是顺势而为,为的就是让她松快着养病。 齐宣刚死的时候,颜良未醒,冥界里外那么一大堆事,林椿生海潮等人又各自忙着安外,沈荒身负伤痛,那是绷着一口气撑着坐镇大殿理事,跟熬鹰似的好几日不眠不休。 后来缓过劲来,有林椿生等人都在,沈荒那口绷着的气才松了下来。 她绷得久了,猛地松下来反倒不是好事,之前堆积的病痛纷纷涌了上来,就像那次不省人事的发热大病。 现在,里外又有人管,正好是她养病的好时候。 沈荒还是咳血,伤了心脉本就没那么容易好,加上她还有别的伤,杜仲医仙给她开药时连性子强硬一点的天材地宝都不敢用,全是温养用的,所以她的伤好的特别慢。 “砰——” 沈荒正熬药呢,突然感觉到结界有了一些波动,紧接着院里就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她拢着斗篷,起身要出去看看,谁知刚刚打开门,就被一个人扑了个满怀。 “阿元!” 满月搂着沈荒的脖子挂她身上,贴着她的脸来回蹭。沈荒眼冒金星,差点没站稳。 “呀!”满月也发现了,赶紧松开了沈荒,紧张兮兮的站到一边。 沈荒摸缓口气,摸了摸满月的头:“你怎么来了?” 满月扯着沈荒的袖子,垫脚很亲昵的再贴贴她的脸:“沈胤川说你不好,我来看看你。” 她化形很久了,但是像这种做蛇时对身边人亲近的小习惯还是会有,就连长大也只是外表身体上长大,行为上还是小孩子。 满月跟着她进屋,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好苦的药味。” “你是不是又变小了。”沈荒在她头顶比划了一下:“矮了好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变小了。”满月不是很在意,她围着沈荒的药炉转圈:“怎么那么多,你要全都喝掉吗?” “嗯,全都要喝。”沈荒掩唇咳了两声,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手心里红色的血迹,转身擦干净之后又拿来一个小罐子:“我这里没什么吃的了,齐如月腌的梅子还有,就是有点酸。” 满月把自己随身的挎包拿出来:“我有吃的,我的都给你。” 她从挎包里掏出来好多果脯点心,还有一个桃红的琉璃瓶子里面全是饴糖。 “都给你吃。”满月把这些全都塞给沈荒,又从瓶子里拿出来饴糖,给沈荒吃,自己也吃:“甜吗?” 沈荒含着饴糖,弯了一下眼睛:“甜。” 满月很高兴,腻在沈荒身边抱着她撒娇卖痴。 林椿生说过,满月就像是被宠坏的孩子,看着张牙舞爪的咄咄逼人,心却并不坏,就算是坏也是单纯的坏。 现在想来,沈荒觉着这话很对。 这样真好,沈荒祈祷并希望她能一直这样。 满月是偷偷跑来的,她心野,如今都跑出来了,哪里肯回去,晚上就留在了玉溪山,还缠着沈荒给她编了头发。 沈荒吃了药就困,满月知道她还不好,也不敢闹她,顺着沈荒让她“早点休息”的话,眼睛一闭就安分的睡了。 她给满月掖了掖被角,放下新挂的帐子,端着油灯放轻动作退了出去。 外面有点风,沈荒张手护着油灯。 沈荒一转身发现沈胤川不知何时来了,捧着手炉静悄悄的立在廊下。 “父亲安好。” “我安。”沈胤川接过油灯,把手炉塞给她:“这几日可好些,药都有吃?” “儿好多了,药也有吃。” 沈荒引着沈胤川到了书房,父女俩各自坐下,一时无语。 “满月睡下了,明日再让她回去吧。”沈荒奉上一杯热茶放在他手手边。 “嗯。”沈胤川捧起热茶:“你娘亲就要回来了。” 沈荒应了声“嗯”,挑着一旁油灯的烛心,让屋里更凉了一些:“父亲你如今这般,是真心怕我死,还是怕母亲责怪你呢?” 沈胤川怔愣了一下,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怕你死,也怕你娘亲责怪。” “殿下很爱你,我……是鬼族,鬼族十分团结,只是它们亲缘单薄,和自己的孩子像天然的陌生人。” “你的到来对殿下和其他人来说像是一个惊喜,对我来说无关痛痒。” “我爱殿下,因为她我也开始爱你,并且有些期待着你的到来。”沈胤川说到这里嘴角抿出来一个小小的笑。 “我爱你,但我更爱殿下,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会拿你去祭大阵换她的命。如果此计不成,我还是会这样。” “哪怕你是我的孩子,在我心里依旧比不上殿下。” 沈胤川早收了笑:“至于齐宣,我只能说,比起他我更在乎你。” “你怨,万般都怨我,不要怨你娘亲。”他反手拿出来一个匣子放在桌上:“她真的很爱你。” 沈荒攥紧手之后又慢慢松开:“爹爹,我明白你,但我心里还是怨你。” “娘亲爱我,可我永远也成不了满月那样。” 她没有抬头,良久之后才听到沈胤川似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生辰快乐。” 沈荒感觉自己的眼眶酸了一下。 黑影闪过,沈荒抬头眼前再没了沈胤川的身影,只剩他带来的匣子还在。 匣子里放着沈荒在罗浮梦里看到过的长命锁,那只长命锁被人配成了一对。 其余的小玩意也是,都是一对一对的。 沈荒没有再看,只是把匣子合上,收到了书房的暗格里封存了起来。 第215章 沉梦 第二日满月闹着不肯走,沈荒抵不住她撒娇打滚,本来都要松口留下她了,谁知沈胤川一声不吭的杀了个回马枪,一巴掌把打滚的满月敲回了原形,拎着了手上。 这样一来,满月哭哭唧唧却也不敢反抗,摇着尾巴可怜兮兮的跟沈荒道别。 她心里有些好笑,给满月的挎包往里面塞了一把腌梅子让沈胤川一并带走。 沈荒送走两人之后,去了一趟山下,买了好些果子点心和新的绣线。 养病的日子很长,冬天也很长,沈荒种不了花,开始剪裁衣衫绣好看的花。 比如芍药,再比如月季。 “……天帝在大神木出事之时,曾遭受混沌入体,天帝断尾求生,直接废了自己大半个身子,如今还是重病,天界如今还是傅宜帝姬和几位元君掌事,她兄长邝年还是杳无音信。” 朝慈今日前来给沈荒送药,顺便与她说一说近日冥界的动向。 沈荒低头收线头:“人间入口还是要把守好,让舒玄瑛好生戒备,北境也不可松懈,拂言将军归城,你可去湫霖君取我的令牌来,调我的亲卫前去暂时守护。” 朝慈的眼睛一亮,要知道这枚令牌原来是在朝晖手上,但是后来朝晖发疯,沈荒收回了令牌给了海潮,后来齐宣前往北境就又给了齐宣,再后来就到了临时掌事的湫霖手里。 现在沈荒愿意把令牌再给她,她做梦都能笑醒。 那么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可不能她一个人高兴,朝寻也该知道才是。 朝慈努力的压着自己的嘴角:“是,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 沈荒捏了根杏色的线穿:“告诉阿姊他们,我一切安好,不用记挂,多事之秋,也不多来看我,过一阵子我可能还要封山睡上一觉。” “是。” 朝慈应下,同沈荒来回又说了别的之后才告辞下山离开。 屋里的地炕烧的太热了,熬药味道散的满屋都是,沈荒闻着难受,干脆搬了躺椅去外面坐着。 天依旧很冷,但是好在没有风,太阳还很大,裹紧大毛斗篷晒着太阳暖烘烘的倒也没多冷。 这样晒着,没多久沈荒就困了,她蹭了蹭斗篷的围领,把斗篷拉过头顶浅浅的打着盹。 “……好凉的天啊,太阳没了,快起来不要在这里睡了……” 沈荒又被推醒了,拿开斗篷就是齐宣担忧带笑的脸。 她愣了一下,往前倾身靠近他怀里,齐宣拥着她,给她拢紧斗篷。 日头倾斜,好一片阴影环绕着沈荒,哪怕是在做梦,也能看出来是有些冷了。 真是好一场美梦啊。 可惜感觉不对,跟上次不一样。 这次是梦,上次是真的。 沈荒起身同他一起迈进屋门,天旋地转之间她睁开了眼睛。 她身边有跟梦里一样的阴影,阴阴的凉能直接钻进骨头里。 沈荒有些烦躁,太阳穴突突的,像是没睡醒,她起身回去吃了药后就又睡了。 隔天又是一天风和日丽太阳当空的日子,沈荒收拾出来齐宣送的那把琵琶拨弄。 去年这个日子齐宣送了她这把琵琶,只不过那日可没今天这样的好天气。 琵琶声声如落玉珠,沈荒猛然回神,心里掰算起日子来。 细细算来,他们相爱不相见的日子有三百多年,真正日日爱恋相守的日子只有这不到一年的日子。 满打满算只差两个月,他们就成亲一年了。眼下可好,只剩沈荒一人过完这两月。 齐宣就是个骗子,今年就没有陪她过生辰。 一刹那,沈荒心有所感。 指尖离弦后,她起身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封了玉溪山隐居地。 沈荒仰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腹间,偏头看向压在一旁的长虹剑和褪寒剑。 她勾勾唇角:“我要睡了……” 紧接着,无边的黑暗裹上了沈荒的神识,沈荒来不及多想,径直陷入了其中…… 第216章 浮生 忙里偷闲,海潮站在廊下给几只雀鸟喂食。 这些鸟原来是颜良在养,后来给了沈荒带去养着,如今沈荒封山闭关快三百年,海潮就把它们又带回了万疆宫养,空了就过来逗逗鸟,也是消遣歇息。 海潮身侧的鸟架子上飞来了一只拖着长尾的小胖鸟,叽叽喳喳一直叫个不停。 颜良养雀鸟从不关着,只搭个架子,任它们飞落。 她拿着鸟食去逗那只小胖鸟:“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连你也回来了。” 这只小胖鸟是这一群雀鸟里心最野的,经常不回来,海潮已经十来天没见到它了。 它跳到海潮肩膀上,亲昵的贴着她的脖子蹭。 海潮揉了一把它的头,看向它飞回来的方向,若有所思。 万疆宫最好的景色还得是春日的紫藤花廊,颜良很喜欢这里,经常在长廊尽头的躺椅处打盹。 海潮还有别的事,没有在万疆宫多停留,回了宣鸿大殿之后,又招来鬼侍女让她叫金粟过来。 “师尊。”金粟蹦蹦跳跳的进来,看见海潮端正的行了个礼。 “你来。”海潮招手让他过来,待他过来后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还记得怎么去玉溪山吗?” 金粟点了点头:“记得。” “我走不开,你替我去看看少君好吗?”海潮抬手把他打褶的领口抚平。 “好。” 金粟脆生生的答应了下来,海潮又嘱咐了他一些别的,他一一答应后才去了玉溪山。 玉溪山上结界之外,百鸟盘旋纷飞又散去,好在深山中并无多少人看到,不然少不了又要惹出来一番事端。 沈荒这一觉睡了三百年,她刚醒时,恍惚的觉得自己一直在睡,就好像那么多的往事,都只是沉睡的一场梦一样。 阳光刺眼,沈荒站在廊下抬手遮了一下,又扯来一截红纱覆面。 此时正值满山翠色浓郁,沈荒穿过树丛,往上行走在开阔的山野。 或许是太久不曾见过光芒,她总觉得骨子里发冷,太阳一晒竟然还有些畏缩。 沈荒摘下红纱,大风烈烈从她耳畔吹过,她一松手,那截红纱顺着风飘了起来,高高低低姿态万千,不过一会儿就飘进了山间没了影子。 她拢着乱飞的披帛又站着看了一会儿,太阳大了,她觉着热了,心口也抽抽的疼,慢慢的又下山回去了。 金粟进不去玉溪山,但他在结界外面看见了百鸟盘旋,还有沈荒那股熟悉的仙力。 他挠挠头,不知道沈荒是不是醒着,又想不到别的,火急火燎的又赶了万疆宫。 海潮听金粟连说带比划的一通说完,心里有了数,打发他去练字之后,又提笔写了封信叫人送去清凉台给沈胤川。 沈荒的仙力恢复了七七八八,但像心口和穷奇留下的那些伤还是不好,需得再慢慢养着。 她也没给谁传信,自己待了好几日,闲着到处翻看旧物玩意。 东西放的久了,齐宣又不在,没人打理就落了厚厚灰在上面,沈荒绞了块棉布,细细的挨个擦拭着。 还有书房里,她找出来一大堆内容广泛且各有不同的话本子,还是配了图的,她也是开了眼了。 让沈荒有些遗憾的是,有些话本子只有上卷没有下卷,时间又那么久远,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买得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荒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吃药养身烹茶抄书下棋,晚上看看话本子。 偶尔学着齐宣开火弄点吃的,只不过每次都是差强人意,把小厨房弄得一片狼藉。 她醒的时候是晚春夏初,这样的日子沈荒一直过到金秋丹桂飘香时才离开玉溪山。 “今年的桂花开的真香啊。” 沈胤川把金粟送来的桂花放在供养凤凰玉胎的灵泉旁,玉胎中影子来回游动,像是在回应。 “你是不是也感觉到她了?” 最近凤凰玉胎活跃的很,向着东方欢喜鼓舞的转圈旋转乱跑,恨不得从清凉台钻个洞飞出去。 沈胤川温和的弯着眼眉:“她原先不好,看样子睡了许久倒是好一点了。” 他扭头看向窗外,轻巧的叹了口气:“她伤的好重,你看到肯定要心疼死了。” 可惜她现在只是个蛋,听不懂沈胤川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他有些难过,飘飘的就过去贴了贴他的手。 沈胤川摸摸她,又叹气: “希望你回来见了她,轻点打我。” 第217章 丹炉 三百年的时间人间几乎是换了个模样。 沈荒离开玉溪山前夜,夜观天象之时发现京城上空紫薇星衰败,光芒明显黯淡,大有倾颓的模样。但此时的人间也算是繁华和了安居乐业,紫薇星还没到坠落的地步。 早在沈荒察觉到自己要沉睡之前,就安排好了冥界所有的事,包括人间的屋舍她也托给了常在人间行走的林椿生和聂怀远,她只偷偷下过一次山,带走了各处一些重要的东西。 所以她此次下山没有着急回冥界,而是自清涧镇到各处去看了看。 清涧镇更名合并成了新晴县,青州府杏树没了,京城的蔷薇开了一墙,江南的院子后墙上青苔遍生,一路看来各处都有各处的变化。 从前沧海桑田一瞬间,沈荒并没有多大的感觉,这一回看下来却是感觉到了恍若隔世。 冥界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今日天边透亮,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沈荒先回了宣鸿大殿,此时易花未正在,迎面见她自是喜不胜喜,连声吩咐让人往各处禀报。 只是还不等两人坐下寒暄,大殿之外就传来了一声巨响,连脚下都有些震动。 两人奔到殿外,往声响传来的东南方一看,浓烟滚滚,原本有宫殿的地方塌下去一大片。 沈荒扶着柱子站稳,顺便又扶了一把易花未。 “那是……” “是玉华宫!” 沈荒来不及多言,松手闪身就往那边跑,易花未也是反应过来了,带着人紧跟着追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 朝慈一身黑灰跑了出来,看见沈荒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倒豆子一样的往外说: “今天国主找我过来商量事,后来青卫将军和满月帝姬也来了,正巧国主在炼蛊,青卫将军和满月帝姬就过去看。” “然后国主就让我去宣鸿大殿找些宗卷来,等我回来就看见青卫将军和满月帝姬不知道碰了什么,国主阻止不及,炉子直接炸了丹房,丹房又炸了玉华宫。” 朝慈抹了把脸:“哦,我是被炸到这里来的。” 她说着话,还往外吐血。 沈荒止住她的话:“你先别说话,出门往右前面走。” “好的。”她可能被炸的脑子懵了,直愣愣的就照着沈荒的话走了。 玉华宫主殿前后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可以说是摇摇欲坠。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里面才是乱的厉害。 塌了一半的丹房里,满月化作原型正跟青卫和上檀对峙,海潮满身黑躺在另一头,金粟手足无措的摇晃着她。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沈荒大步过去扶起海潮,抬手引出天雷劈在两方之间。 “我住手,我住个屁的手,我再住手她能吞了我!” 青卫带着上檀退开,满月又变回原型,轻巧的攀在屹立不倒的柱子上,只留一道深深的裂痕留在原地。 满月吐着蛇信子,对着青卫口水直流:“我也不想啊,但是你真的好香啊……” 青卫指着她,崩溃大叫:“你看啊,她还对着我流口水,我刚刚要是住手,她就把我生吞下去了!” 沈荒按了按突突直太阳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碰到了阿姊用饿死鬼炼的蛊,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我香,非得吃我!” 说着,满月就朝他扑了过去,上檀和青卫不敢实战,左闪右躲的避她。 满月两眼放光的盯着上檀身后的青卫,而上檀又把青卫护的死死的,好像老鹰捉小鸡,就是有些不合时宜。 “我发誓,我就吃一口!”满月忍不住了,化作原形扑了过去。 上檀抬手祭出星盘,都不用人动手,满月自己就撞了进去。 “我去,这就完了。”青卫本来都想着拧不过满月就赶紧跑的。 “还愣着干嘛,没看见这里要塌了吗!”沈荒把海潮抱了起来。 “哦哦。”青卫反应了过来,接过海潮抱着就往外跑。 海潮被青卫颠醒了,气若游丝的,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我……成了……” 此话落地,海潮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青卫尖叫,沈荒把金粟塞给上檀,反手补上一个巴掌。 “别叫了,快点走!” 青卫还想顶嘴,沈荒扬手做扇他的动作,他下意识缩缩脖子,又自知理亏的把话咽了下去。 “……阿姊这是怎么了,她怎么还不醒啊!” 两天了,海潮连眼皮子都没睁过,青卫吓都要吓死了。 杜仲收了银针:“国主没什么大碍,大概是很久没睡了,等她醒了再吃药就行了。” 青卫本来眼泪快出来了,听到这眼泪愣生生挂住了:“啊,就这样啊?” “就这样啊,就是她的腰伤不好,又被炸一下,可要注意着。” 杜仲收拾东西要走,青卫送她到少君府外,两人行礼告别。 沈荒自玉华宫被炸之后就接过了冥界的一干事务,忙的昏天黑地,连沈胤川都没来的及去见。 青卫等不到沈荒,叫来人看着海潮,自己和上檀带着星盘前去宣鸿大殿找她。 “杜仲来看过阿姊了,说阿姊没事,等她醒就好。” 沈荒丢开竹简,揉了揉额角:“满月呢?” “在这里。”上檀把星盘放在了案上。 沈荒一阵头疼:“那个什么蛊,你之前不是也中过,怎么解的?” 青卫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次丢脸的经历:“我不知道啊,是阿姊解的,我要是能会,满月还用被这样关着!” “那个……打扰一下……”上檀按住乱动的星盘,小心的插了一嘴:“我的星盘关不了满月多久的……” 沈荒闻言更头疼了,只想再睡一会儿。 第218章 蛊虫 沈荒歇了一觉,披着头发,起来靠在床边,揉着鼓胀的太阳穴。 只过一会,外面来了鬼侍女叫门,沈荒应声起身披上烟青色的外袍出了内室。 “什么事?”沈荒顺手半挽起长发。 鬼侍女答道:“湫霖君遣弟子前来告知微生国主醒了,请少君过去。” 沈荒感觉身上有些粘腻:“我知道了,你先行一步,禀告就说我过会儿就到。” “是。”鬼侍女应下先行离去。 沈荒拿了新衣,去净室沐浴许久,又换了杏色的新衣才动身前去章回宫。 章回殿里湫霖君笑吟吟的迎到沈荒眼前:“那么久不见,少君看着好很多。” 沈荒对她行礼:“湫霖君安,我已无大碍,有劳湫霖君挂念。” 湫霖抬手回礼:“少君太客气了,我闲着给少君新做衣衫,少君一会儿看看合不合适。” “多谢湫霖君。” “不用谢。”湫霖眼睛扫过她的腰身,笑过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海潮醒来就让上檀把满月放了出来,很快就去了蛊虫。 “看来我这次炼的效果不错。”海潮在耳边摇了摇手里装蛊虫的竹筒。 满月泪眼汪汪的挽着袖子,胳膊上留了一道口子,青卫蘸着伤药给她上药。 “好了,就这么一点,哪里就那么疼。”舒玄瑛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我胳膊上怎么划的来伤,这是拔了我的鳞片弄出来的!”满月的眼泪瞬间蓄满了:“我都秃了,虽然不疼,但是不好看了……” 青卫一下就笑了:“感情你不是疼的,是秃了怕丑啊。” 沈荒掏出帕子给她擦泪:“过两天就好了,不会秃的。” “那好吧。”满月不哭了,仰着头让沈荒给自己擦。 沈荒坐在海潮的床榻边:“阿姊可好?” “我都好了,没什么事。”海潮对她笑了笑,转手按住沈荒的脉:“看来你这三百年养的不错,只是摸着还是有些不好,可要上心啊。” “慢慢会好的。”沈荒应她的话笑笑,扭头又看向青卫说起正事:“好端端的,阿姊的丹炉怎么炸了呢?” 青卫眼神飘忽:“不知道啊,我和满月就看看,谁知道它能炸。” 事实是青卫和满月看见那炉子里养的虫子,一时好奇伸手去碰来着,结果那虫子冲着她就过去了,青卫看着一急之间点火就要烧,这才不巧炸了丹炉。 沈荒有些头疼的捻着手里的珠串:“金乌日耀,你的脑子里是起泡了吗,你在丹炉里点火,能不炸?” 青卫心虚的瞥开视线:“这……我不是也没想到吗……” “还有,阿姊,你炼什么呢,能直接把玉华宫差点连片炸塌?”沈荒又想到了朝慈:“还有朝慈,她都吐血了,到现在还在家躺着呢。” 海潮另拿来一个瓶子,打开来里面飞出了一只通体漆黑,翅生红纹的虫子:“就是这个。” “这只虫子还挺好看的?”青卫上手直接要摸,沈荒抬手就给他拍开了。 海潮抬起手指,细细看着那只虫子:“这可不能乱碰,小心啃了你的手指头。” 青卫想起来她之前炼的蛊,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手。 满月凑过来看,耸了耸鼻子:“闻着有点香。” 海潮为了养这条虫子,在十八层地狱里上下走了一圈又一圈,专门薅着罪大恶极的鬼喂养虫子,满月又喜欢吞食恶念,闻着肯定是香的。 “我炼废了好几窝,只成了这一只。”海潮把虫子收了起来:“而且,在炼制过程中自己死掉的只有一小半,剩下的活下来的一大半都是让这只活下来的吃了。” 满月有点馋:“那……能给我吃一口吗?” 海潮揽过满月,笑着揉她的头:“我的乖乖,那可不行,给你吃一口可就全没了,岂不是枉费了我熬那么多日子。” 满月擦了擦嘴角,不在乎的别开了视线:“那好吧。” “你们在说什么吃的呢,我也正好弄了点好吃的。” 湫霖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前些日子我新收了好些皂角子,晒干之后就一直放着,今天泡了一些做了皂儿饮,看着还不错。” 满月也不管虫子了,起来凑到湫霖身边:“我闻到了,好香的桂花糖。” “是啊,我把蜂蜜换成了桂花糖熬煮。” 湫霖先盛出来一小碗给满月:“我加了碎冰的,快吃吧。” “好。”满月开心,也不想自己的鳞片和刚刚没吃到的虫子了。 青卫起身自去盛:“湫霖君我来吧。” “那你来吧。”湫霖把汤勺给了他。 吃过皂儿饮后,湫霖带着沈荒去拿衣服。 “哎呀,腰上怎么还是多出来那么多。” 湫霖皱了皱眉,扯着衣衫多出来的那截与沈荒面面相觑。 沈荒拿腰封封住,安慰她道:“久病人消瘦,我自己改改就合身了。” 湫霖觉得有理,但心里不免忧心忡忡,正想让她脱下来自己给改一改时,外面有人着急忙慌的来找她。 “把衣裳换下来吧,我顺便给你改改。”湫霖拉住了要走沈荒。 沈荒依言换了衣服,与湫霖拱手行礼之后才大步离去。 来自月亮的信 嗨,亲爱的女孩姊妹们,我又来了,想说的话太多了,所以今天单开一章写写吧。 这几天我也看到了网上的“婚姻条例预修改”,莫名的觉很荒谬,不知道修订条例的人想了什么,难道就没有想到过我们广大女性的处境?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而我们在真的选择婚姻时,是因为它的前提后续都能让我们过的更好,过的更加幸福,而不是为了什么完成任务。 时至今日,女性成了一种处境:出生时可能面临的重男轻女,生长发育第二性征突显带来的羞耻,无缘无故的黄腔,受害者有罪论,男凝,早妊娠反应,,妊娠纹浑身浮肿,分娩痛和不能打的无痛,家暴出轨死亡…… 这些让我们感到恐惧,让我们望而生畏,结婚率生育率下降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户口本,而是因为无法保障的权益,是因为死亡都带不来的离婚证。 婚姻本来就是不平等的,翻开法典,它对男性明里暗里都是受益,但对女性而言就成了失衡的天秤。 亲爱的女孩们,我知道上面那些想要全都避开很难,如果你选择者婚姻还请慎重考虑,因为从目前来看,它们就像是一座四方院子,你轻易地就可以进去,但是出来却是无比的艰难。 女性不应该是一种处境,而该是一种性别,我们从来都不该成为失权者。 但是其他人尤其是男性,就在我身边,连我最亲近的弟弟都不会共情女性,我们聊到家暴话题,他跟我说“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离婚”,这让我想起了何不食肉糜。 我的父亲很烂,我的母亲在2022年终于跟我的烂人父亲离婚了,她值得更好的人生。 但是我身边的长辈,我祖父他们却不那么认为,他们甚至还想让我爸妈复婚,我请问为什么呢,他们是不知道我父亲是个烂人吗? 不,他们知道,只不过是想要强行绑定,强行圆满! 一十四洲的小说《小蘑菇》中有一个玫瑰宣言,令我恐惧的是,这个讽刺用的情节在今天好像在慢慢成真。 我讨厌人们把女性和婚姻联系在一起,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亲爱的女孩,你有灵魂思想,有与众不同的美丽,有理想有追求,有主导自己一切的能力。 亲爱的你是可以热烈温柔奔放自由的,你是你自己,你从来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你是小姐,是一位女士。 就像电影《大巴车上的女孩》里说的一样,你的事业成就你的一切都是讣告的开头,孩子你的丈夫在你的后面。 在我最开始的时候,写文只是为了打破女频女强男更强,不管什么情况女主依附男主的情况,讨厌弱化女性。 包括我身边的人,她们很喜欢我塑造的男性角色,“齐宣”或许是鲜活的,但赋予他鲜活的是一个女性作者。 亲爱的女孩,无论你身边有谁,你处在什么阶段,你身边来往多少人,请你一定要最爱自己。 希望亲爱的你长成参天大树,顶天立地,哪怕略有风雨,依旧屹立不倒。长成羽翼丰满的鸟儿也好,这样你就能看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啦。 (好了,一激动就写的颠三倒四的,大家凑合着看吧) 第219章 失鬼 沈荒闻言微微皱眉:“鬼魂丢失?” “是。”来的人是西南十三城城主的副官,他从袖中拿出一只卷轴送给沈荒:“少君请看,这里是登记在册过且失踪的鬼魂名单。” 沈荒接过来打开一看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那么多,怎么今日才来禀报?” 那人连忙回话:“少君容禀,这实在是事发突然,就是这几天的事,前几天不过是只少了几个,我们都以为是死了的鬼没有及时来城,不曾想城里也开始少,而且少了好多……” 沈荒把卷轴往上一抛,金色的字符直接跃动在了半空:“这里大概是多少?” “回少君这里是一万八千九十四只鬼。” 她甩袖收了法术,再唤来鬼侍女:“把舒玄瑛和青卫给我找来,再去朝家寻来朝家主和于女君,要快。” “回去让鎏烛继续清点是否还有失踪的鬼,包括鬼差在内都要仔细清查,一旦查到可疑之处务必追踪到底。还有,动作要快,明暗分两拨人。” 那名副官深知此事重要,郑重的拱手应下之后火急火燎的赶紧走了。 “这是西南十三城鎏烛送来的急报,城中丢失鬼魂一万多,且了无痕迹不知去向。”沈荒把卷轴连同鎏烛的手书拿给他们二人看。 舒玄瑛屈指敲了敲书案:“西南十三城群鬼聚集,鱼龙混杂,一万多只鬼失踪是有些不显,反倒是无影无踪不知去向才是最可疑的。” 青卫紧接着附和:“是啊,城中鬼魂再来去自由,有各路鬼差阴兵在城中维持秩序,它们也半分没有察觉吗?” 沈荒给自己倒上茶水:“对啊,半分察觉都没有,鎏烛自从发现这件事就一直招魂拘鬼,结果什么都没招来。” 舒玄瑛略略有些头疼:“真是难办啊。” “我你赶紧去西南十三城暗中调查,而且你的行踪不要任何人,这个任何人包括鎏烛以及他的下属等在内。” 舒玄瑛眼中一暗:“你是怀疑鎏烛,或者怀疑他身边有内鬼?” “是。”沈荒分别给他们两人添上茶水:“这件事我们不知道其中缘由结果,不可大意,需得万万小心才好。” “有道理。”舒玄瑛喝了口茶:“那我呢,你不会把我叫来就是听你说个响吧。” “我且问你,你信得过瑜衡吗?” 舒玄瑛把茶水泼到一边,换了酒:“哦,这话怎么说?” “你的封地也在西南,我想让你把兵权留下,带着你的亲卫再加上我的亲卫出城从北境开始巡视四境。” 舒玄瑛就着她的话把酒喝了个干净:“行,我会把兵权一分为二,一半给瑜衡,另一半留给笃姬。” 青卫已经听出来了言下之意:“如此一来,西南沿线的阴兵也要分成两波才好。” 沈荒闻言又与青卫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事情不用劳动笃姬,瑜衡也不必守着一处,浑水才好捉鱼。” “我明白了。”舒玄瑛很轻易的就猜到了她的心思:“瑜衡知道该怎么做。” 三人一番叙话,沈荒送走两人,在殿内等待朝慈同于和卿来。 朝慈与于和卿也都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几句话下来就能跟沈荒搭上弦。 就这样几人迅速的达成一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就把这件事闹了个满城风雨。连九重天傅宜帝姬都派了人来问候,还说择日前来拜访。 湫霖大怒,把一干事务托给沈荒和海潮之后带着洄世司的鬼差就开始清洗冥界。 沈荒则是在宣鸿大殿里忙的昏天暗地,回来几日都不得空去拜见沈胤川。 按理说,鬼魂无故消失,那是扰乱轮回的大事,应该按下悄悄查访才是,可沈荒偏偏反其道而行,全都闹了出来。 海潮与沈荒对坐,撇开青卫送回来的卷轴:“兵行险招,但胜在有用。” 自从那日开始布局,不知是不是始作俑者有了怯意,几日以来风平浪静并未再有鬼魂失踪。 沈荒面带疲惫:“此乃下策,撑不了多久。” 海潮收起卷轴:“这么说,你是想到了点什么?” 沈荒摇头又点头:“我同齐如月成婚之前遇到过一个用婴儿魂修炼的,再往后又有以女子鬼魂为媒介借运之事,如今又出了这事,只怕牵出来的后事比那些还要严重。” “唉,太平日子总是过不久。”她的担忧海潮自然也能想了,不然也不会还没好利索就爬起来干活。 沈荒给海潮奉上新茶,桂花的香气氤氲散开:“九重天那位傅宜帝姬的消息也是灵通。” 海潮手执花萝团扇轻轻扇着:“天孙邝年失踪,天帝重病且久寻无果,九重天重权大半都在傅宜手中,她也看不惯一些尸位素餐的,为此她贬谪开罪了不少人。” “那时九重天上也有好些个风言风语,大概就是说她为了揽权杀兄什么的,天帝也不知道是不是病糊涂了,竟然还信了几分,两人闹了好大一场。” “这么说来,傅宜帝姬身边倒是有些水深火热。”沈荒又想到原来九重天的乱象:“不知现在九重天可安稳一些?” “好多了,满脑子情情爱爱不守规矩的少了,受供奉不干活的贬了,凡间飞升的能人也有了出头之处,好多乱象一扫而空,看着舒服多了。” 海潮久坐有些受不了,沈荒起身挪来凭几让她靠着。 “那邝年不知死生,如今不回来也是好事。” 沈荒仔细思量也就明白了她的话:“阿姊是说兄妹相争。” 海潮一笑不可置否:“大权在握是会上瘾的,我有十九个兄弟姐妹,斗到最后只剩八个,我还亲手杀了我父亲和三哥。” “听说邝年跟傅宜的感情很不错,又很像连辙,那又怎样,人都是会变的。” 提及往事,海潮明明笑着却是在叹气:“最开始的时候,我争权不过是不想哭嫁出国都。” 沈荒无言半晌,双手捧了热茶送到海潮手上:“往事如云烟散,阿姊如今也可不必挂心介怀。” 海潮接过茶盏:“一晃那么多年,这些早就成往事了,记着是记着,挂心介怀那才是早散没了。” 第220章 方位 且过不久,海潮跟沈荒两人堪堪说完话,沈胤川就差人来请沈荒,让她去清凉台。 沈荒说了“就来”,打发鬼侍女先走了。 海潮见她还未走,以为是她放心不下:“这里有我看着,你快去吧。” “我还散着头发连冠都不曾戴,既是去拜见父亲,好歹得束了发再去。” 沈荒这几日一直在宣鸿大殿,熬了几天不过昨日去衣散发在内室歇了歇。醒时又是好多没头脑的事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她起身之后什么也没顾得,更不用多说,只来回梳了几下,随手挽了半个髻而已。 “可用我帮你梳发?”海潮放下扇子就要起身。 沈荒稳稳的把她按住:“阿姊坐着吧,我只梳起头发,戴小冠,簪一对对簪就完了,阿姊且等等,我去去就回。” 她这般说,海潮并不强求,就又坐了回去。 沈荒转进内室梳发戴了冠,又拐出来与海潮道过别后才不紧不慢的往清凉台去。 “父亲安。” 沈胤川在清凉台上层的游廊阑干处站着,像是特意在等她。 “来了。”沈胤川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没有回头看她。 沈荒端着手站在他身后也没往前:“父亲找儿来可是有事?” 沈胤川微微回头,眼神从她斗篷的一角扫过。 眼下的时节连深秋都不是,可沈荒却那么早就披上斗篷。 “父亲?”沈荒又喊了他一声。 突然,沈荒毫无防备的被什么东西撞在了后背上,好在沈胤川反应过来扶住了她,不然怕是要栽下楼去。 等沈荒站稳了,怀里就多了一枚形似美玉入手温热的玉胎,她捧着蛋,眼皮子一跳。 “这是……母亲……”那玉胎对着他十分的热情,一圈一圈的绕着她,还往她怀里钻,弄得沈荒颇为无措。 “嗯,是你娘亲。”沈胤川伸手把玉胎押了回来:“起风了,你同我进来说。” “是。”沈荒应下,跟着他后面进了屋子。 沈胤川把受血脉感召而躁动不安的玉胎安置好,端上茶点到书案上:“西南十三城的事如何了?” “暂时定了下来,但还是查不到眉目源头。” 沈荒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太对,里面不是沈胤川常喝的六安瓜片,而是双井茶。 “我这几日总是感觉到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很像我从前的同族。” 沈胤川说着话,转手点上了熏香,淡淡的梅香流动开来,很是清神。 沈荒闻言蹙了一下眉:“父亲是说鬼族,可……鬼族不是只剩您了吗?” “其实也不是,只不过他们不算是鬼族,只能算半个。” “半个?” “嗯。”沈胤川抬手挥开青烟:“早年鬼族有过一次分裂,一小部分鬼族离开悲牢山去了人间,在人间与凡人成婚生子。” “鬼族都短命,不过是几千年寿命。而这一部分鬼族因为与凡人结合繁衍,血脉代代相传,逐渐稀薄,变得更加短命,能活过四十就都是勉强。” “比起普通凡人和修士,他们能更轻松摸到修炼的门槛,甚至大有所成,但就是短命。” 沈荒愣了愣,看向沈胤川:“那……您呢?” “我跟他们不一样,鬼族无魂,我有魂。”沈胤川看向凤凰玉胎:“我的魂并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无魂生魂,然后我就一直活了下来,没有像我的族人那样死去。” “而你自生来三魂七魄齐全,又是昭昭的血脉占上风,大概是没事的。” 他这话看似平静,沈荒却听出了许多惊心来。 一干短命的鬼族里出了一个能活着的异类,沈荒可不信鬼族人能一直干看着。 沈胤川继续说道:“若是无事,你也该出去走走,我看东北方就不错,方位旺你。” 沈荒心神一转,抬眼与他对望片刻后便也心领神会了。 她起身来对沈胤川行了一礼:“儿知道了。” “没事了,你先走吧。”沈胤川拿出一个瓷瓶来放在桌上:“这是我自己调的香,安神的,你拿去吧。” 沈荒拿起瓷瓶揣在袖子里:“多谢父亲,儿退下了。” 临到她转身走,沈胤川又叫住了她:“要是有空,多来清凉台走走,你娘亲很亲你。” “儿公务繁忙,得了空自然来。” 沈荒并未直接应下,而沈胤川一直到她走都再未说些什么。 出了清凉台后,沈荒折身回少君府换了身衣裳,又让人跟海潮带了话,只说自己要出去逛逛,劳动她先支应着。 冥界之外,天上飘着细雨,沈荒撑着伞,绯色的衣角从中扬过,莫名的很像落在地上又飞溅起的血。 西北方向,人声鼎沸的安乐楼近在眼前,沈荒收了伞,仰头看了一会儿牌匾才走了进去。 安乐楼的侍从看沈荒是个生面孔,笑吟吟的就迎了上去,只是待看清沈荒之后有些卡壳:“这位……” 自出冥界以来,沈荒就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原身,放大鬼族的血脉,连带着她的面貌在眼里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女君。”沈荒拂了拂袖子:“今日楼里可有什么热闹?” “那女君可是来的巧了,这几日楼里新来了位已成大家的舞娘,惊鸿舞跳的极好,前些日子登台一次便让人念念不忘,今日便是她登台之日。” 沈荒抬手散了头发:“要一壶兰桂香,送到后面大堂靠边的雅座里。” 侍从对沈荒做了个请的姿势:“女君稍等,还请入座。” 兰桂香上来不久,安乐楼里就奏响了丝竹,各处的帷帐随之升起,舞娘踏着鼓面自上飞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且不说那惊鸿舞到底如何,只这一下便足够吊人胃口了。 第221章 烈火 沈荒神色平平的歪在座上,手捧金盏饮酒。 羊皮灯下光影绰约,沈荒在此光下看着肌肤病白,红衣艳浮,衬得她好似棺中艳尸。 那边鼓声到了高潮,舞娘长袖舞至半空,收回之时旋身再次抛出击打在鼓面上,鼓声终了,丝竹管弦之声也骤然停止。 在座连连叫好,紧接着沈荒听见了一阵细小的铃铛声,沈荒抬眼看去,那位舞娘捧着酒盏正往她这边来。 “这位道友可是我的舞跳的不好,怎么也不见你抬头看。” 她捧着酒盏送到沈荒眼前:“我既看道友合眼缘,这酒便敬了道友,全做交个朋友。” 沈荒没应声,歪头看了看她,抬手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就在此刻,横生变故! 那舞娘突然变了面庞,指甲长成尖尖伸向沈荒。 沈荒起身砸了酒盏,抬手直接拧断了舞娘的脖子,周遭突然响起一片鬼哭尖叫,不过片刻就扭曲的只剩下一片漆黑。 好些黑色的影子带着灰白的影子从沈荒身边不断闪过,并且有意的包围袭击于她。 沈荒大步的往前,反手抓着长虹剑,正手执褪寒,随着影子和剑光前后闪过,兵器相撞合着利刃入体之声不绝于耳。 忽的,她头顶上一阵红光大盛,沈荒抬头看去,是一个不知名的大阵从她头顶直直的压了下来。 那大阵带着刺人的风,沈荒的衣袖被吹的猎猎作响。 她仰头眯了眯眼,手握双剑,没有半分迟疑的化出法相带着元神就迎头冲了上去。 烈火四射烧的黑暗亮度白昼,凤鸣之中夹着剑气破空直接撕裂此间! 片刻之后,巨大的凤凰振翅从高空俯冲下来,热浪与火焰席卷地面,在落脚处砸出来一个大坑。 “……你……你是……”沈荒脚下踩着的那人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哆哆嗦嗦的看向她时半是恐惧半是气愤。 沈荒稍微加了力气踩他:“下次作假之前先去看看安乐楼的常客都长什么样。” 他咬着牙,死死盯着沈荒,挣扎着扬手甩了一张符,沈荒抬袖遮挡,脚下却没了人。 那人跌跌撞撞的出了死人林,正当心中有些得意庆幸逃出生天之时,腹部却传来了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是一柄剑从他后腹刺穿到了前身。 这次他是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焦黑的树干旁。 过了一会,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再抬头,沈荒近在眼前。 “逃命还是不能停。” 他疼得发抖,又听见沈荒的这句话,气的差点两眼翻白晕过去:“……你别得意……就抓住我一个……算什么本事……” “殿下!” 易花青举着灯,与身侧的瑜衡带着大批阴兵鬼将围了上来。 “捉到了吗?”沈荒收了剑,示意她们把人抓住。 瑜衡上前回话:“都捉到了,统共十九个人,我叫人看住了。” “……你……你……”那人一听这还了得,看着沈荒半天没说出来话,两眼翻白直接气晕了。 沈荒撕下一截袖子束住头发:“我总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了。” 瑜衡心里多了几分思量:“少君的担心不无道理,待我回去,把府中事务交给笃姬女君就亲去守着这些人。” “也好。”沈荒没摸到帕子,又撕下一块袖子胡乱的擦着剑身的血迹:“你们二人先回,易莘你记得去宣鸿大殿告知阿姊此事,我还别的事,稍后就回。” “是。” 瑜衡易花青两人与沈荒行过礼,话都来不及说,马不停蹄的就带着捉回来的赶回内城,生怕出了差池。 沈荒则是在死人林里转了起来,她自诩善于阵法一道,可今日那压她的阵法却是她没见过的,若不是她当机立断带着元神法相冲阵,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压住。 在阵中的交锋让沈荒笃定布阵之人,一定是趁机逃走了,刚刚那人不过是个偷天换日的小头目。 涅盘明火破阵,那人肯定会受到严重的灼伤,可让沈荒想不明白的是,他到到底是怎么从明火包围之下逃脱的。 她正想着出神,却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什么勾住了,回身低头看去才发现勾住她衣摆的并不是什么枯枝败叶,而是一截手臂。 沈荒拉着那截胳膊,把沟里的人拉了上来。 他费力的大口喘着气,声音微弱:“……你……能……把我……埋上……吗……求你……” 沈荒蹲下去:“你明明还能活。” “……哦……”他睁开眼睛:“……我……太疼……治不好……你……埋了……我吧……谢……谢……麻烦……” 他一句话没说完,大喘几口之后,合上眼睛没了动静。 沈荒拨了拨他脸上的头发看了一会儿,起身把人扛在肩上带了回去。 (一个新角色,让来猜猜我们荒荒为什么把人扛回去吧。有没有人啊,好想要书评段评什么的,跟我聊聊天呗,给我挑挑刺提提意见都好,感觉最近要干巴了。) 第222章 沉水 昨日杜仲出诊归来在海潮处下榻,正好便宜了沈荒,不用再另找医官来给自己扛回来的半死不活的人看病。 沈荒直接去了玉华殿,把人在偏殿放下之后,差人去请了杜仲来,不然看这人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沈荒真是怕他一个没挺住就死了。 “我的个天爷,你从哪里捡来这么一个活死人。”杜仲摸到那人的脉震惊之下多少有些兴奋了。 海潮拿了干净的帕子给沈荒,沈荒接过来擦了擦手。 “身中剧毒不下二十中,刀枪剑戟……最多的还是鞭伤……” 杜仲来回摸脉摸了好几回有些抓心挠肝的:“他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啊?” 说着,杜仲起身去板他的脸,拨开头发看清之后不由得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人长的也太漂亮了点吧……” 海潮看了一眼,十分由心的感叹到:“确实是好看,比之君上,怕也是不遑多让。” 沈荒把帕子放下:“两位先看着,我去换过衣裳,马上就来。” “哎呀,那你快去吧。”海潮从一旁拿了个药瓶塞给她:“你的额角伤了,记得涂药。” 沈荒接过药瓶之后抬手一摸,果然是一片痛:“多谢阿姊。” 海潮笑着伸手抚开她额前的碎发:“不谢,你快去吧。” 该说不说,这一遭弄得沈荒狼狈极了,衣服连着头发都有烧焦的痕迹,两条袖子撕的破破烂烂,还有她半边身子上全是血,好在衣裳是红的看不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沈荒换了衣裳沐浴时才发现不止额角上一片烧伤,她拿剑的胳膊上也是烧的一块块的,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没办法,沈荒长的快年纪小,涅盘明火威力巨大,她有时候都控制不住,她这次为了快速破阵自然没控制多少,只伤着这一点那都是轻的。 “少君。”是易花青在外敲门。 沈荒正编着头发,妆台上还放着青卫送来的消息:“我在,什么事?” “怀王殿下和西南十三城的城主各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沈荒一点密信收了起来:“你送进来吧。” “是。”易花青推门进来,把卷轴放在了沈荒的书案上。 沈荒起身拿了过来:“我过会儿就去大殿,你先走,转道去玉华宫看看我捡回来的那个死了没有,要是还能活就让杜仲医仙费费心,保他一命。” 易花青没有多问:“是。” 青卫那封信很简单,大概就是前几日还一直有鬼魂失踪,他和上檀好几次都追了过去,但是最后无一例外都追丢了,直到今日,他们俩在城里埋伏许久都再也没有鬼魂丢过。 舒玄瑛的信里其实是瑜衡的暗报,内容也很简单,大部分都和青卫的差不多,只有一条倒是让人意外。 “死人林外遇人踪迹……形似天孙邝年……” 升腾起的火焰让两份密信顷刻间就化成了灰烬,沈荒轻轻敲了一下妆台,似是若有所思。 宣鸿大殿里易花未也在,两人在说话,易花青忙着手里的活,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他。 沈荒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才进了大殿:“玉华宫如何了?” 易花青起身迎到沈荒身边:“杜仲医仙正在救治您带回来的那个人,杜仲医仙说那人是吊着一口气,只要能挺过这几天就死不了。” 沈荒“嗯”了一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她身侧易花未,易花未自然是感觉到了沈荒有些发冷的眼神,他心里发沉微微垂眸装作毫无察觉。 “劳你去瑜衡那里再走一趟,看看她押着的那些人还好吗,若是不好也快请个医官,务必要他们全都活着。” “是。”易花青应声要走,易花未紧随其后。 “你留下。”沈荒叫住了易花未:“留下帮我找些东西。” 易花未看了一眼易花青,易花青对他点了点头就急匆匆的走了,易花未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沈荒。 “不知少君是要找些什么?” 沈荒回头看他并没有说话,易花未是个识相的人,见此也就不再多问,一声不吭的继续跟着她。 到了后殿颜良的画像旁,沈荒终于停了下来,她转身冷眼看着易花未:“跪下。” 易花未心头一紧,依言跪下。 沈荒托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半强迫的让他看着自己。 “啪”沈荒转手扇了他一巴掌,易花未没躲,直接被打偏了头,耳畔嗡嗡作响。 “你给易莘用了什么东西,或者为什么那样看她?” 易花未浑身一震,伏跪在地不肯作答。 或许他不知道他自己在发抖,但沈荒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楚。 “起来。” 沈荒声音极冷且不容抗拒,易花未深深的闭了一次眼,慢慢的起身看向了她。 打他那一下沈荒并未收着力气,只这一会儿易花未的半边脸就红肿了起来。 “君上在前,你对着君上发誓,你对你的异母姐姐易莘没有半分不轨之心,否则五雷轰顶天人五衰不得好死。” 易花未张了张嘴,红着眼睛,没有说话而是再次伏跪下去。 沈荒要走,易花未却拽住了她的裙摆:“敢问少君……从何得知……真的只是……我看她吗……” “你第一次来少君府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到你身上戴了个荷包,荷包上绣的是海棠花。” “荷包里面装的是沉水香,前些日子我在易莘身上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还闻到了沉水香的味道。” “那个荷包跟我之前在你身上看到的那个针法一样,沉水香闻起来也是一个人调的。” 沈荒退后两步拉出自己的裙角:“不说你那样看她,只海棠和沉水香,你也是费心了。” 易花未起身来,张了张嘴:“其实……我们并无血缘,她是……” “闭嘴!”沈荒大怒,又在他另一面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可问过她愿不愿意,她也是天之骄子,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谈何容易,旁人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吗,你是想让姐弟乱伦的流言毁了她吗!” “就算是旁人知道了,你们做了那么多年姐弟,旁人又会说什么你知道吗!” 易花未脸色煞白,自是反驳不上了。 沈荒嘲讽的勾起嘴角:“先前易家让你来少君府,说是侍奉文书,若说单纯侍奉文书我可不信。” “当时你既喜欢易莘又为何不拒绝到少君府去,既要也要,放不下野心,也想要易莘,你不不觉得可笑吗?” 沈荒反手掐住易花未的脖子又猛地松开:“我言尽于此,不管你有什么,最好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否则,你看是谁遭殃。” “还有易莘,你不把她当姐姐,她可是把你当弟弟。” 易花未脸色“唰”的一下又白了一个度。 (关于易花青和易花未大家看看这样写怎么样,要是觉得不对头,我还有yb,还请大家留言告诉我) 第223章 梦魂 易花青回来之后没有见到易花未,只看到沈荒在案边奋笔疾书:“少君,阿未是走了吗?” 沈荒让她过来磨墨:“在后殿,我翻出来几卷破旧的经文没时间整理,他主动替我重新抄攥呢。” 易花青磨好墨起身去:“那我去看看。” 沈荒拉住她的手腕:“过会儿再去,近日的疏文太多了,我心口疼得厉害,你帮我看看,好叫我歇一会儿。” 易花青被她唬住了:“殿下疼得厉害吗,吃过药了吗,要不我还是去找杜仲医仙来给您看看吧?” 沈荒拦住了又要起身的易花青,只说自己吃过药了,等忙完歇一歇就好。 易花青自己包揽了大部分疏文,沈荒都装病了,自然是由着她去了,况且易花未还肿着脸在后面跪着呢。 两人看了许久的疏文后,沈荒起身去端来茶水,目光无意的落在她腰上:“你这个荷包怪有趣的,海棠花绣的真好。” 易花青放下笔,拧了拧脖子后接过沈荒送的茶:“哦,这个是阿未送的,好多年了。” 沈荒很有兴趣:“能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易花青很痛快地就解下了荷包给她。 沈荒拿过来摆弄了一会儿:“我闻着你这荷包里的沉水香怪不一样的,借我配一副,过两天我再还给你。” 易花青没多想:“好啊,少君拿去就是。” 沈荒从袖子里拿出来另一只绣了凌霄花的荷包:“这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本来是想给湫霖君的,但一直没找到空子给她,今日我拿了你的荷包,正好先拿来给你。” 易花青推脱着不要,沈荒直接塞给了她,易花青拿到了手里就不好再推脱了:“既然如此,我可就收着了。” 等到疏文快看完,瑜衡又来人请易花青过去,沈荒又说怕是有事,自己好多了,让她快去,剩下的自己看看就行。 在沈荒再三催促下,易花青又走了,而她不紧不慢的看完疏文后才起来去看了后殿。 “易莘走了,你现在走,不会撞见她。”沈荒拿出药瓶放在一边。 易花未的脸还是有点肿着,他跪久了,起来都是颤颤巍巍的。 起来之后对着沈荒行了个礼:“少君放心,海棠花再不会有旁人知。” “最好是这样。”沈荒不愿意再看见他,径直甩袖离去。 人间是夜,京城东出千里,地下百里陵寝处,棺椁里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但只有一瞬,那双眼睛就再次缓缓闭上了。 与此同时,冥界的沈荒支着头正在打盹。 “……荒荒……” 沈荒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 “……荒荒……” 这声呼唤落下,沈荒的视线穿过绰约的轻纱,落在了殿门外的那道人影上。 “……荒荒……” 沈荒怔愣之着,不知不觉的就走下了高台,然后穿过轻纱越走越快。 “荒荒。” 他就站在那里叫她,又是那样笑着什么也不做就能让沈荒摇摇欲坠。 “……你个王八蛋……”沈荒咬牙切齿的摸他的脸,下一刻便是泪如雨下:“……你……怎么不知道回家……” 齐宣不言语,笑着把她揽抱着。 “我走了……”他在沈荒的鬓边贴了贴,扶着沈荒,抽身就要走。 沈荒扯住他的袖子:“你要去哪!” 齐宣不答,笑着看她,步步后退,沈荒拉着他的袖子追着他: “你要去哪!” “你别走!” “我跟你一起走,你带了我一起去……你带我一起去……” 沈荒睁开了眼睛,捂着心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谁,出来!”沈荒一扬手,褪寒剑出鞘。 “啊,是我!”满月躲开褪寒剑,从房梁上落了下来。 沈荒招手让她过来,放松了语气:“你怎么来了,怎么没跟着湫霖君?” 满月乖乖的靠着她答道:“湫霖君忙着呢,我是追着东西过来的,路过你这里就进来看看。” 沈荒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追着东西,什么东西?” 满月别过头在她肩窝处嗅了嗅:“你身上也有那个东西的味道。” 沈荒闻不出来,但是有些意外:“我身上,那是什么味道?” 满月想了一下:“有点香,是我想吃了的那种香。” 沈荒心里有了计较:“那你去你还能继续追着那东西吗?” 满月拍着胸脯跟她打包票:“能啊,而且只要它再出现,我还能找的到,现在也能找到,就是费劲了点。” “这东西是不是跟鬼魂丢失有关啊?”满月知道沈荒这样问肯定是有原因的,心眼子七拐八绕就想到了这件事上。 “是啊。”沈荒捏了捏她的脸。 满月想了想:“那我去找青卫好了,我跟他一起,两个……三个人一起想必我下次就能捉到那东西。” “好啊。”沈荒知道她呆不住:“小心啊,你能找到青卫吗?” 满月听到沈荒让她出去,立马就来了精神:“当然能啊。” 她安分的听了沈荒的几句叮嘱,马上又欢呼雀跃的跑了。 沈荒待她走后,靠着缓了一会才下了榻,她没穿鞋,走到门旁打开门,风卷着庭前梨树的树叶吹了进来,沈荒伸手就捏住了一片。 瞬然间,沈荒心口一震,感应到了那个沉寂已久的烙印。 东方,在东方…… (让我们来揭晓上上章的谜底吧,荒荒为什么救人,大概是因为那张太好看的脸来吧。那么再来猜猜这一章睡棺材的是谁吧,提示前面有伏笔哦。) 第224章 断念 沈荒披头散发几乎是逃命一样的出了冥界,精神紧绷的跟着那点微弱的感觉,不知疲倦的一直追一直走。 绵延不断的大山生长着幽森的树木,沈荒赤着足拖着散乱的衣带一头扎进了里面。 而那一抹烙印并没有像沈荒祈祷的那样长存不灭,在她进入群山的那一刻便摇摇曳曳的熄灭了。 沈荒捂着心口,这时才感觉到了累,软绵绵的直接坐在了地上,她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色发白才起身再次走进树林。 她一直走了很久,或许是因为一直漫无目的,所以沈荒没有走出这片林子,而是走到了一处像是陵墓的地方,陵墓外面有一间还亮着光的草庐,草庐门口是一个老人背着背篓要出门。 “老人家,这是谁家的陵寝啊?” 老人家头也没抬的戴上斗笠:“亡国灭族的帝王冢而已。” 沈荒心中有些迷茫:“那是谁家的帝王冢呢?” “大晟明氏乾元帝与其子女,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此地竟是……齐宣的故人坟…… “你是谁。”沈荒把剑架在了那老人家的肩上。 “老人家”抬头对她一笑:“我自然是这里的守墓人啊。” 她抬手一掌过去,那“老人家”身形诡异,迎着就接下来了她这一掌,两人各自退开相持。 沈荒跟他各走一边,她掐准时机,迅速闪身迎到他面前,挡下一记一掌推到了他肩上,把一个人影从那老人家身体里打了出来。 沈荒没有管那个人影,而是先去扶起老人,摸到了老人家的鼻息后,又追着人影前去了。 “邝年。”沈荒按住了略有躁动的褪寒剑:“不对,你不是邝年。” “邝年”站在小溪的另一边,嗤笑一声:“邝年?我现在就是邝年啊。” 他姿态轻松的来回踱步,目光落在她的剑上:“听说这些日子殿下都是用两把剑,哎呀呀,我也真是好奇啊,那位长虹仙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冷情冷性的长谷殿下惦记成这样。” 褪寒剑出鞘,邝年躲也不躲直接被剑钉在了地上,沈荒渡过小溪,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你想知道他什么样,可以自己去看看。”沈荒握住褪寒剑,冰霜几乎是瞬间就爬满了邝年的大半个身子 (亲爱的们,我最近呢更新缓慢,可能要你们等等我辣。原因呢有两个,一个是我实操课太忙了,悄咪咪的告诉你们,我还得了a+被提拔做成品呢。 另一个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原因说出来太煞风景,但是我又没有很多地方分享,所以像以前一样跟大家分享一下,大概又算是在跟家里打架吧。 起因是我一千块的生活费,我爸妈离婚,我跟他们俩一人要一半,但是呢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爸爸和我妹妹又来说我两头要钱,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通,最后我解释完了之后又和我说了一句别乱花钱,可是我就只有一千块啊,学费是贷款的,生活费还只问你们一人要一半。 从我开始上大学以来,我每一笔钱都有记账,因为我妈妈老是跟我算账,其实我不是烦她跟我算账,我是觉得我二十了,不是十岁,我伸手要钱本来就不好意思,这样我真的很没自尊心。 我说算我借她的,她又说我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说还不行嘛,算清楚我自己心里也有个数,不要乱花钱。 我今年一连接到三个电话,说我两头要钱,可是我只是一人要一半啊,突然我就很委屈了,我的一个室友退学了,我这一瞬间真的是想要不我不上学了吧。 我爸妈觉得我考上都专业不好没给我学费的时候我自己办了贷款,那个时候我很冷静的没哭,今天晚上我哭的有点抽抽了。 我说我不想上学了,我的室友说她们借给我钱,说我好不容易上了一年,还学的那么好,都花了那么多钱,不上多浪费。 听到这里我又不委屈了,想到我的a+,确实退学不划算。 呼,写到这里心里舒服了。 干,我还有一年才能实习,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火。真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等以后我有钱了,全算清楚,甩他们脸上,想想就爽了。 拜拜哦,爱你们呦亲爱的们(?? 3(???c)) 第225章 金精 邝年的笑被冰霜冻在了脸上,他直勾勾的盯着沈荒:“眼见殿下如此想念,不如还是殿下去看望长虹君吧。” 他的话一落音,一根锁链突然袭来绕上了沈荒的脖颈,沈荒反手用褪寒剑劈去,竟然没有把锁链劈断! 那锁链也是怪异,沈荒不仅挣脱不开,而且脖子上连同手上一碰就是灼烧似的生疼。 沈荒被一路拖拽着吊到了一棵高大的树上,她涅盘明火从她身边腾空而起,并没有烧断锁链反而是加重了灼烧的痛感,压的她连发出声音都不行。 “凤凰属火,这世间唯有金精不会被涅盘明火灼烧殆尽,而凤凰正好惧怕金精,稍微一碰就会反被烧灼。” 邝年抬头看着被掉在树干上的沈荒:“当年魔族就是囚杀了所有的金精打造了一顶金笼子活捉了你母亲放血,只可惜它们运气不好,没想到谢昭那个疯子真跟它们玩命一样的玉石俱焚。” “成王败寇,你母亲活了,魔族差点灭族,金精被颜良全部销毁”他收回目光自顾自的笑着继续说:“可惜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来魔族还是留了东西,所以这次我活捉了你。” 沈荒喘不上气来了,她闭着眼睛,鲜血从她脖子上顺着金精锁链往下流一直滴到地上。 邝年像是才看见似的:“哦,差点忘了,我也是来放你血的。” 他打了个响指,手持金精锁链的黑影几下跃到树干上,利器直接贯穿了沈荒的心口。 大股大股的鲜血沾到锁链上,火焰缠着热意升腾而起,一旁取血的黑影被掀翻到了一边。 沈荒睁开双眼,咬着牙化成原型,拖着锁链和火焰冲天而去。 邝年被扑面而来的罡风扇飞二里地,他以袖遮面挡住热浪:“给我追,她身上拖着金精撑不了多久的!” 除却被火焰烧尽的,暗处的黑影倾巢而出,像是一张巨网交织着扑向沈荒。 金精加身,明火反噬,沈荒还在流血,火上浇油也不过如此。 她一身明火,那些黑影根本近不得沈荒的身,邝年手中化出一柄长枪用力掷了出去! 凤凰被扎中了翅膀,万里悲鸣震煞人心。 沈荒受不了这口气,强撑着掉头回来冲向邝年,悬空振翅把长枪还给了他。 邝年闪身躲开,手上掐诀翻印借力轮转立刻甩了回去,不过这次青冥剑横空而来,碾碎了长枪直冲邝年,邝年抵挡不过,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紧接着,黑云闭月,尖锐的威压里泛着粘稠的东西在黑暗中不断流转,邝年带来的那些黑影被压在地上,尖叫打滚,有的自燃成灰,有的爆体而亡。 邝年也被压在地上起来不来身,心里还痛骂着“邝年”弱不禁风。 沈胤川撕裂黑光而来,震断金精锁链,从半空中接住了连法相都支应不住的沈荒。 “……父…………”沈荒已经说不成话了,沈胤川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她头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 “我以为来的是谁呢,原来是你啊!”邝年的脸都压变形了就是起不来:“那些人都是你的同族,你也下得去手啊。” 沈胤川凝视着他:“我的同族?真正的鬼族能灭族可少不了我出力。” 他实在看不透这具壳子里面是谁,所以还是直接杀了的好,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呼吸间,沈胤川脸色微变抱着沈荒,一下退到半空后,青冥剑“唰”的一下刺向邝年,但青冥剑没有刺中扑了个空。 “哈哈哈,今日不好,我们改日再见……” 沈胤川顾着沈荒,无心再去追,马不停蹄的带着她赶回了冥界。 海潮和杜仲两个人本来在丹房里,半夜沈胤川突然传信来着急找她们俩,结果两人匆忙赶到清凉台就看见了一身是血半死不拉活的沈荒,可谓是无不惊恐。 “……满月……让她……回来……”沈荒脖子上呼啦啦的流血:“……去看……舅舅……” “我的祖宗,你先别说了,头都要掉了!”杜仲满头大汗,忙了西边补东边。 沈荒牙关一松,一大口血呕了出来,海潮赶紧拿着帕子给她擦了起来,她冲着海潮抬手,海潮空出来一只手给她。 “……邝年……”她转不动头,只能转转眼珠子:“……父……” 沈胤川正站在旁边:“那个邝年死了也没死,壳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谁。” “…………”沈荒张嘴还想说话,但是被杜仲一把捂住了嘴,然后再来一针给她扎晕了。 “全身火燎烧伤,心口重伤,胳膊折了,还有脖子……伤的真的是能掉头的程度。” 杜仲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恕我多言,最严重的就是脖子和那些烧出来的伤,要是不好好养,说不定她就……” 她又委婉的添了一句:“那么重的伤,若是她心里拼命想活说不定还能好的快一些。” 沈胤川和海潮相互看了一眼,心中皆是暗暗叹气。 海潮听得半边头皮都是麻的:“别的伤先不说,她身上的烧伤是怎么回事,就算她控制不好涅盘明火也不可能烧成这样。” “阿元自身强悍,那换了芯子的邝年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制住她,还把她伤成这样。” 沈胤川撸下手腕上的珠串快速捻动:“是金精,邝年拿了金精捉她。” “金精?”海潮惊讶之余,又不由多想起来:“当年的金精可全都让君上毁了,若是还有,那就是魔族藏私了。” “如此藏私却给了邝年,我可不信它们不知金精有何用。若是被强夺金精,我也不信它们能暗暗吃下这个闷亏。” 沈胤川转珠子的手一顿:“林椿生来信说他找到了,我今日在给他去个信,让他去魔界走一趟。” “把参宿叫回来吧,说不定她能认识那个邝年到底是谁。” 沈胤川话刚落地,就听得“哐当”一声,门被一阵大风吹开,黑暗侵入,连屋里的灯光都显得暗了。 第226章 生死 海潮一干人等忙的团团转,青卫那边另派了人去,他自己则是连日回来守着沈荒。 “怎么又这样了,明明才好没多久又半死不活的了,这都第二回了……” 青卫又打雷又下雨的哭,要是不说也没人能想到他一个在外威风凛凛的神君能哭成这样。 沈荒虚弱的睁开了眼,但转不了头:“……我是……死了吗……” 青卫被噎住了:“没呢。” “哦,那……你……怎么哭的像……上坟……” 青卫:“……”他不哭了还不行吗。 沈荒又闭了眼:“……要是……我死了,就……就在明氏皇陵那里……掘个衣冠冢……埋两件……我和齐如月……的东西就好……” 上一次也是那么重的伤,沈荒只是要找齐宣,而没有说什么死活。 青卫泪如雨下,抬手装作要打她:“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死了怎么办,把我们都撇下吗! “那万一你死了齐长虹又活了……” “就算……就算不为了他,为了君父,为了姑母呢,你死了,他们可就见不到你了……” “……舅舅有……母亲”沈荒停着缓了缓:“……母亲……有父亲……他们……还有满月……” 青卫心里不是滋味,抹了把脸继续问:“那我呢,还有阿姊她们呢?” “……上檀……你……还有他,阿姊……她们……另有……去处……” 沈荒有些两眼发直了,她抬手去摸青卫的脸,青卫贴过来让她摸。 “……你……叫我……荒荒……” 青卫一愣:“荒荒。” 她也愣了:“……不对……不是你……” 沈荒又念叨起了别的:“……我舍得下……自己……舍不下……这里……” 她的双眼陡然清明了起来:“像拂言将军那,我全都舍得下!” “咳咳咳……!”沈荒说话猛了,一连串的咳嗽全都来了,脖子上渗出来大片的血,吓得青卫端来的茶水差点泼了出去。 “你别这样……” 青卫小心的给她喂水,眼泪比她喝水掉的还快。 齐宣死了三百多年,沈荒平日里从未多表现出什么,只有两次受伤病重。 如今这次更不得了,她都想到自己也去死上面了。 沈荒不喝水了,艰难的拧头撇开了脸。 青卫吓死了:“别乱动,你这伤口都能见到骨头了。” 寝宫的门大开着,外面起了一些风,吹得轻纱悠悠的前后飘飞,沈荒又开始迷瞪了,目光落在那些轻纱上,不知是在想什么。 沈荒看向层层轻纱后的门,青卫跟着看过去,发现什么都没有。 “……齐……宣……” 很轻的一声呢喃痴语,青卫听见了猛地回头看她。 沈荒舒展了眉目,勾着嘴角露出来一有些羞涩的笑,又轻轻的念了一声: ……齐宣…… 青卫心头狂跳,等沈荒睡下之后才发觉自己后脖子一片凉意,伸手一摸竟摸到来一手的冷汗。 他招手叫来侍女看护着沈荒,自己则是连滚带爬的去找海潮。 “你怎么了?”上檀迎着青卫来了,他拉住精神恍惚的青卫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少君真伤的不行了?” “没有,她好着呢!”青卫眼下最听不得这个,他拉着上檀继续走,上檀都被他拉的一个踉跄。 上檀掐住他手上的穴位让他静了静心:“你慢些,慢点走。” 青卫慢不了一点,上檀见此也不敢多问,迈开腿追赶着他。 “阿姊!”青卫进宣鸿大殿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怎么了这是?”还不等海潮起身,青卫就几步奔到了她案前坐下,上檀跟着坐在了另一边。 青卫拉着她,问的有些着急:“阿姊你做过大祭司,跟林先生一样善占卜,那你会卜事吗?” 海潮捂着她的手,放柔了声音::“可是阿元出什么事了?” 青卫哽咽了几声:“她今日跟我说起了她死之后让我给她和齐宣筑衣冠冢,还有……她今日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发昏了,好像是看见齐宣了,还说……还说什么像拂言将军舍下自己……” 白日癔见亡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要是放在以前青卫半分不信,可现在青卫真怕沈荒不想活,跟着齐宣就死了。 “她……能舍了自己为齐长虹,那是因为她自己心甘情愿为了他,因为是她自己,所以妨不到别人。” 海潮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抬手给他擦泪:“但她舍不下,放不下,死不下。” 青卫听完连哭都忘了,心里五味杂陈,又觉得自己哭的太惨,扭头在上檀肩上狠狠擦了一回。 “她捡回来的那个孩子伤好的差不多了,让他去看看阿元。人是她带回来的,要是阿元愿意,就让他留在少君府吧。” “湫霖君那边焦头烂额的一摊子,她只知道阿元受伤,受了多少她并不知道,我已经勒人不许去烦她,你也不要走漏了风声。” 青卫揉了揉眼,起来闷声道:“我明白了,那我再回去看着她。” 上檀起身跟海潮行了一礼,跟上青卫一起走。 “再等等吧。”海潮突然开口:“或许等等就能圆满呢。” 青卫的鼻子又有点酸,他没回头,胡乱的应了几声,拉着上檀又匆匆走了。 第227章 茫茫 杜仲这段时间几乎是在少君府里住下,她一边给沈荒看伤,还时不时的研究一下沈荒捡来的那个孩子,说是忙的晕头转向也不为过。 所以等沈荒伤情一稳定,杜仲就留下了药,卷着自己东西连夜就跑了。 沈荒伤了之后连带着眼睛也不多好,疼得厉害只得日日蒙着素纱。 海潮几人有时候会一起来看她,有时候轮流来,沈胤川也来过没说什么,就是陪她坐着。 还有那个孩子,他前几日就来了,沈荒前几天起都起不来,一日有多半在昏睡,今日精神好多了,嗓子也好多了,又想起来还没见过他,就让人把他叫了过来。 沈荒好歹能坐起来了,倚着凭几,让他自己找地方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他似乎极其擅长隐匿,沈荒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所在,这还挺让人稀奇的。 “女萝……”他的声音很弱很小。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沈荒在想他是不是吃饱了饭。 “因为……我只值二两银,他们说我不男不女……除了一张脸无甚用处,贱如草芥……所以叫女萝……”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了,声音不仅越来越小,还磕巴了起来。 别的不说,他确实长的太好看太浓艳了一些,深陷囫囵空有美貌可不是件好事。 沈荒微微蹙眉又松开:“我给你换个名字,就叫江畔。” “江畔独步寻花,江湖岸边,自行靠岸,花草是否是草芥,皆在你一念之间。” “是……”江畔的声音大了一点:“谢谢您救了我,麻烦您了。” “你说话可以再大声一点,惊不到我。”沈荒揉揉额角:“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 江畔点点头,但想到沈荒蒙着眼看不清又赶紧提高声音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和那些……鬼族在一起,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他们身边,他们在做什么,有什么目的,你知不知道自己中了很多毒,已经不是活人?”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只知道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江畔愣了愣:“我是被代云花二两银子买回去的,我记得……我受了很重的伤,他们给我吃药,等我醒的时候我身上有……铁链……还有黄色的符篆……”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有时候会受控制……也会不受,我杀了很多人……” “或者,您该埋了我的,我真的杀了很多人……” “好了,不用再说了。”沈荒打断了他:“旁边书案上有书奏,你随便捡起来一本子念给我听。” “那个……殿下……我不识字……”江畔的声音又小了。 沈荒怀疑自己的耳朵也跟着坏了:“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识字。”江畔下意识的道歉,声音也大了。 “不要动不动道歉。”沈荒有些头疼:“前面隔断旁边的第二个梨花漆柜下面第一层里面有描红练字的字帖,你拿出来挨个描红,先写会再说。” “好的殿下……谢谢殿下……” 沈荒靠不住了,叫江畔挪走凭几,躺下之后,他才又自去找字帖。 几日之后,少君府的药味一日比一日浓厚,江畔几天认识了不少字。他很聪明,但白纸一张,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唯唯诺诺的说话像苍蝇。 “殿下这些字都是谁写的啊,真好看。”江畔小心翼翼的临摹字帖。 “我夫君。”沈荒没戴素纱,半瞌着眼,轻摇团扇。 “哇。”江畔发出一声赞叹,但又感觉哪里不对:“那他人呢,我怎么还没见过他。” 沈荒摇扇子的手一顿,睁眼去看字帖,拿着扇子压住字帖上的字:“这个不对,再写。” “哦,我这就写。” 江畔写到一半放下笔,去外面一趟回来手里就端来了药:“哎呀,海潮上仙让我看着殿下吃药来着,我差点忘了。” “给我吧。”沈荒丢开了团扇:“你去把疏奏拿过来吧,我一会儿看。” 江畔不疑有他,应下就去了书房。 沈荒待他走远,端着药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都泼在了近旁的长着一丛兰花的花盆里。 “殿下,您那么快就喝完了吗?”江畔回来隐约感觉不对。 “喝完了。”沈荒面不改色的拿着巾帕擦嘴。 “哦。”江畔挠挠头,继续练字去了。 “殿下,您认识这个符号吗?”江畔把自己画的鬼画符拿给沈荒看。 沈荒看了看却没看出来是什么:“这什么?” 江畔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把我戴在身边的那个人,他写了很多这个,还有标红,我不认识,看多了就能画出来。” 沈荒看得眼睛疼:“你写……画大一点。” “哦,好。”江畔埋头画字。 他画清楚了,沈荒捏着纸在心里划拉了几笔就发现了不对。 “……璩……都……璩都……” “璩都!” 沈荒猛地抓住了江畔:“关于这两个字,你听到知道什么!” 江畔有些吓到了:“璩都……我听见什么大将军……还有……还有什么遗物……落葬地……” 落葬地…… 落葬……落葬地……! 沈荒也不顾身上疼了,起身就往外面奔。 “殿下……殿下!您要去哪里!” 沈荒像是跑起来了,江畔在她身后拼命的追,直到她走进一片黑暗没了身影。 江畔找不到她人,心下惶惶不安,着急忙慌的又折了回去找海潮。 (有没有人啊,看看我新换的简介好不好,有人咩|w?)) 第228章 落葬 最开始的时候冥界之主并不是颜良,而是这个璩都。 璩都此人不知从何处来,在轮回未曾落地之时一力收拾了散沙一样的冥界。 后来女娲伏羲两位大神陨落,撇下未成的轮回秩序,战乱四起,女娲宫外围着豺狼虎豹,颜良无法,只能带着年幼的谢昭出逃。 他脑子不知道抽了哪根筋,费尽心思的找到了被颜良藏匿起来的谢昭,并以此为饵,活捉了颜良。 颜良现在既是冥界之主,那璩都肯定是死了,而且很多人都说他是被颜良杀了,毕竟当年颜良在他死后还坑杀了不少璩都的臣属。 沈荒只知道个表皮,若是参宿在她说不定能说出来个什么。 而那个落葬处沈荒倒是让想到了一点。 冥界最深处的入口乃是冥界最秘密之处,旁人不知,随便不得进,硬闯者死,即是颜良沉睡之处。 可就在此最深处之后还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那个深渊除了颜良几乎无人涉足。 沈荒还好奇过,问颜良那是什么地方。 颜良当时说那是他的落葬地,等他要是死了就落那里。沈荒听了不高兴了好久,颜良又说他是怕她过去玩说来哄她的,沈荒这才作罢。 满月不知道去了哪里窝着,沈荒看过颜良之后径直去了深渊处。 那边深渊落葬地还是像从前一样,沈荒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她正想下去看看,青卫就找了来。 青卫看见她站在那里心都紧了:“你干什么!” “我就是看看。” 青卫不听,拿着披风迎头把她裹了个严实扛起来就走。 “参宿在哪里?”沈荒费劲的把披风拨开露出来头。 青卫又给她捂回去:“在清凉台,她看了你又见了金精正在那里翻阅典籍呢,你要找她?” “嗯。” 参宿精神不太好,看见他们俩来有气无力的招了招手:“呦,找回来了。” “参宿,你知道璩都吗?” 参宿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今日突然听见难免愣神:“你……问他做什么?” 沈荒甩开身上的披风丢给青卫:“江畔给我画了两个字符,我临摹推测了几遍发现那两个字符是‘璩都’二字,江畔还一直听他们说什么落葬地和遗物。” “这样啊。”参宿摸了摸下巴:“想知道落葬地,还想要遗物……” “……邝年…到底是谁呢?” 直觉告诉她,这人会是在那场变故中没死还想出来作妖的故人,就是不知道是谁而已。 参宿头疼的厉害:“好了,让我们继续说说璩都吧。” “璩都跟拂言挺像的,或者说是拂言像璩都,毕竟拂言原来是他的下属。” “我当时只知道跟着殿下胡闹,对他了解的也不多,他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冷静的甚至有些冷漠,铁血手腕跟君上一脉相承。” “就跟外界说的一样,他找到了殿下然后用殿下钓来了君上,君上被他活捉带回了冥界。哦,那个时候还没我,这个是别人说的。” 参宿回头望向万疆宫:“万疆宫原来不叫万疆宫,而是叫抚仙殿,后来璩都改成了万疆宫。” “自我生来记事,君上对璩都就没有那种被强虏来的自觉,对着璩都时常打骂,来回就那几句,反正璩都没还过手,但是还嘴,因为不还嘴君上会骂他哑巴。”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不知从哪里起来的留言说君上自甘堕落成男宠,还带上了两位大神,君上勃然大怒,带着刀砍翻了不少人。” “而且一直到了今日的宣鸿大殿上,君上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有人大放厥词,他杀红了眼,在大殿上又砍了人。” “砍完之后,对着宝座上的璩都一顿骂,骂完之后见他不吭声还骂他烂泥扶不上墙,临走还抽了他一袖子。” “等他一走,璩都就把剩下的人宰了,只留了头挂城墙上,我和殿下都看待了。” 青卫跟沈荒对视一眼,略有些吃惊:“原来璩都大将军是这样的人吗?” 参宿耸耸肩:“也就君上了。” 沈荒无意思的摩腻着自己的指节:“璩都大将军真的是舅舅杀死的吗?” 参宿摇摇头:“我不知道,外面流言蜚蜚,君上没反驳也没承认。” 沈荒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大将军的尸首和遗物去了哪里?” 参宿也沉默了一会儿:“被君上封印了,只能说璩都大将军天下无双,煞气怨气执念混成一团,死后不散更不成鬼,倒像是成了一种灵,君上无法只能将其封在了那深渊之下。” 青卫一副恍然的模样:“原来是这样。” 沈荒松开指节:“鬼族有一种秘术,以献祭为代价可以复活亡人,具体需要什么我不知道,但是那人莫不是想复活璩都大将军。” 参宿眯了眯眼:“当年璩都的旧部不服的大有人在,不过也是想趁乱分一杯羹,君上坑杀不少人,拂言和怀王等是璩都给君上留下的人,忠心耿耿的活了下来。” “若是说去了这两边,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谁,疯子倒是想起来一个,啧……那疯子早死了,君上亲自弄死的。” 参宿又开始头疼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想复活大将军是想干坏事的。” “吱呀”一声,几人回头看去,不过一会儿就看见沈胤川拂开帘子进来了。 “那个秘术,代价很大,而且不止能把人复活,还能控制被复活的人。” (ps:齐小月上线倒计时,请大家猜猜齐小月会怎么出现,是被人挖出来还是自己挖出来,盒盒盒盒(?w?)hiahiahia) (please给点点催更吧,热度要灭了) 第229章 陨星 夜半之时沈荒新伤旧伤疼得厉害,一时也睡不下,燃了一盏小灯,起来扶着寝殿里的东西转着圈走。 “阿元,是你醒着吗?”外面传来林椿生的声音。 “我醒着。”沈荒慢吞吞的过去开了门。 林椿生笑着但难心疼:“我看你也是好些了。” “嗯,过几天我就”沈荒不看他的眼睛:“老师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椿生携她回去:“唉……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回来紧着来看看你。” 他欲言又止:“你……想去看看君上吗?” 沈荒有些莫名其妙:“我今天刚去看过舅舅,挺好的呀。” “不是,是他丢失的那部分元神。”林椿生斟酌了一下词句:“君上丢的那部分元神被卷入了轮回道,它在人间投胎成了人,这才让我们招不回来也找不到。” “竟是这样吗。”沈荒原先还真没想到:“那……我现在能去看舅舅吗?” 林椿生有叹气:“当然能,就是你要个心理准备。” “啊?” 沈荒刚刚不理解,看见之后就明白了,她回头看向林椿生和聂怀远:“你们跟我说,哪个是我舅舅?” 聂怀远沉默不语,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塞给她一把麦芽糖。 林椿生一指:“就是那个,长的最好看最像君上的那个。” “我舅舅成舅妈了,还嫁人了。”沈荒吃了个糖:“他好像还有孕了?” 林椿生也从聂怀远手里扣糖糖:“投胎嘛,这都是不一定的事,这辈子过去就好了。” 他说这话,安慰自己,也安慰沈荒。 沈荒面无表情的嚼麦芽糖:“要是青卫这个时候跳轮回道投胎说不定能赶上当舅舅的亲儿子。” 林椿生一下就笑了,伸手戳她的脑门:“哎呀,你这话说的。” 他正欲再说,头顶上却是一片星陨,三人抬头看到皆是脸色大变。 林椿生来不及多说什么,卷着风走了,聂怀远护送沈荒回冥界。 沈荒掐指算了两轮:“群星夜坠,上檀要应劫去了。” “大概是是了。” 聂怀远要走,临走前又把剩下的麦芽糖全都塞给了她:“青卫乃是日耀星君,本该早就去了,但只因日轮颠倒为拨乱反正他才强留这一时,今夜怕是也要去了,我去看看,你不用挂心,安心待着吧。” “是。”沈荒把糖拢进袖子里:“将军一路小心。” 聂怀远走后,沈荒更睡不下了,略有些焦躁的来回走动。 “殿下……”江畔揉着眼睛敲响了她的门:“殿下……您是睡不着吗?” 沈荒又觉得心口疼:“你怎么知道我还醒着?” “我听到的,您一直在到处走。” 沈荒有些惊讶:“我没事,回去睡觉。” “好的殿下。” “乖孩子。” 江畔乖乖回去睡了,沈荒有些待不住,起身出门去了青玉宫的观星楼。 天上众星黯淡,地上凡间王朝气数将尽,却散着点点星光,加上上檀和青卫当年陨落的星宿也是齐聚一堂了,只怕此次人间必定是分分合合才能再造盛世。 沈荒下楼叫来鬼侍女:“你去跟海潮国主说一声,就说日耀星君应劫去了,让她赶紧把朝家主弄回来。” “还有,去找来易莘,让她在大殿等我。” “是。”鬼侍女应了声,留下一盏豆黄的灯就飘走了。 沈荒实在是疼得不行了,在靠着墙坐了下去。 “咳咳咳……”沈荒拿了帕子捂嘴,咳完帕子上全是血渍,她把帕子收起来,起身离了观星楼,往宣鸿大殿去。 “殿下。”易花青等在长阶下:“您叫我来可是为了今夜的异象?” “嗯,青卫应劫去了。”沈荒接过了易花青给的披风披着:“等朝慈回来,再把飞池调回来,让他们俩接手青卫原来的职务。” “你忙些,接过朝慈在南鬼门的半幅差事,另外的有于和卿你不必管。” 沈荒转圈,易花青跟着。 “哦,你记得经常去湫霖君那里,万事跟她说一声,还可以问问她的意思,还有拂言将军……要是她愿意听,你可以偶尔同她讲两句。” “哦,好。”刚刚还说公务,一下子又跳到了两位长辈身上,易花青的脑子差点没跟上。 沈荒一时想不到别的:“好了,先这样,你走吧,有什么事等我想起来再同你说。” “好的殿下,那臣先行告退。”易花青着急忙慌的来,然后脑袋晕晕的又走了。 沈荒则是进了大殿,在后殿颜良的画像处打坐到天明。 (so:之前有人说我这本书那多男铜,我今天来回答一下,因为我之前是个耽美作家,然后呢这本书是在我原来给颜良舅舅和林椿生老师单独写的短篇上延伸来的。 正好我当时又看不惯丧葬风毁三界的仙侠文,我脑子一横就把这个展开写成了大家现在看到的。但是我又没舍得删掉原来的,所以就变成了大家现在看到的这样。 真的是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舍得啊,所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后期修书可能会改动一下青卫和上檀,反正就是争取让大家看得开心,不让大家失望。 要是什么意见可以跟我留言哦,要是那里不好还请大家轻点喷轻点喷≥﹏≤) (普斯普斯,还是求催更) 第230章 双双 沈荒下一次悄悄的去看凡间的颜良已经是冬天,她看见那府中浓厚的紫气彻底傻眼了。 回到冥界,海潮已经捧着手炉等候她多时了:“怎么样,君上还好吗?” 沈荒还没缓过来:“不知道啊。” 林椿生在里面烹茶,抬头就看见沈荒鬼一样的飘了进来:“怎么了这是,魂不守舍的。” 沈荒两眼发直的拿热茶捂着手:“这下好了,青卫和上檀真的要成半个亲兄弟了。” 海潮一口茶呛着嗓子扶着书案止不住的咳嗽:“那个孩子……不会那么巧吧?” 沈荒拍了拍海潮的背给她顺气:“紫气东来,都快把我淹了。” 聂怀远把林椿生的手炉送了来,林椿生不觉得冷,转手塞进了沈荒怀里。 林椿生算了一下日子:“再有两月,那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吧。” 海潮“啧”了一声:“这样看来,日后凡间秩序必定会越发的混乱。” 林椿生去取来聂怀远的大氅:“你去把找回来,这几天她都要积食了,可不许她再随便吃东西了。” “知道了。”聂怀远披了大氅,提着灯出门去了。 沈荒捧着手炉还觉得冷,脖子手腕隐隐作痛:“天阴阴的冷,怕是要下雪了。” 海潮按住她的脉:“等杜仲回来让她再给你看看吧。” 沈荒不甚在意:“怪麻烦的,反正一时好不了,何必管它,再过几年也就好了。” 她捧着手炉起来跟两人告别:“今日易莘要回来述职,老师和阿姊听着吧,昨日湫霖君给我传了信,让我过去一趟,我就先走。” 林椿生对她摆摆手:“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下雪了便不必回来,这里还有我们呢。” 沈荒行过礼,海潮送她到门口又是一番好叮嘱。 湫霖那么宗卷堆成小山一样,鬼差来往进出无不是脚下生风,看得沈荒眼花缭乱。 沈荒叫侍女送来热茶自己端进去:“湫霖君。” “阿元来了。”湫霖听见声音才从宗卷里抬起头。 “你等等我。”她喝了一口沈荒送来的热茶,匆匆的往后殿去了。 湫霖回来是托盘上多了件大氅:“你冬天怕冷,这是新给你做的。” 沈荒接过来就披上了:“您那么忙,下次还是别做这个了。” “我总有不忙的时候,再说就一件,很快的。”湫霖给她系上衣带:“我昨日弄了酒酿圆子,刚刚热了,一会儿你吃一碗。” “好。”沈荒看她忙来忙去,还是忍不住问:“您叫我来还有别的事吗?” “是有点事,你也知道凡间乱世将至,洄世司实在是忙,几次的小乱子差点闹大,我想让你从南鬼门把你的亲卫调一半来给我差遣一些时日。” 沈荒一口酒应了下来:“这个好说,我回去就让易莘去办。” 湫霖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截捆着的藕荷色布条:“还有这个,有劳易莘转交给将军,不用多说什么,他看过就知道我什么意思。” 沈荒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拂言:“好的,我知道了。” “外面下雪了,今天莫走了吧?”湫霖端来酒酿圆子给她吃。 沈荒搅着碗里的圆子:“不了,我今日要回少君府,多日未回了,我要回去歇歇。” “那好。”湫霖又拿出个匣子:“生辰快乐。” “我的生辰不是还有一段日子吗?” “那不也是快了,不过是送的早晚而已。” 沈荒手顿了一下,默不作声的继续吃酒酿圆子。 她出门后打开了那个匣子,里面是一只很普通很正常的银镯子,一个手指宽的样子,刻了好几只胖嘟嘟的葫芦。 这是今年第二次收湫霖给的生辰礼,上一次是八月多,湫霖送齐宣的,一个藤萝紫的琴套,沈荒把齐宣的那把焦尾琴拿出来擦干净换了琴套。 今年的风雪比三百年前大多了,沈荒回到少君府的时候手都冻成了冰块,贴在热炉子上半天才热乎一点。 “谁在哪里?”沈荒就着豆灯的光看见自己的榻上有什么东西来回蠕动。 满月从被褥里露出来一个头,“咕咚”一声,江畔又从另一边的小榻上卷着被子掉了下来。 “你回来了。”满月已经睡了一个囫囵,地上的江畔根本就没醒。 她“噔噔噔”下床,急得也没穿鞋就过去拉沈荒:“你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沈荒弯腰给地上的江畔拉起来被褥:“哦,什么好东西?” 满月把自己窝在被褥里的东西都堆到了沈荒面前:“这些都是给你。” 沈荒看了一圈,都是一些小玩意和金银器皿,估计都是满月自己喜欢的:“都给我你不要了?” 满月眨眨眼,推开那堆东西伏在她腿上躺着:“我觉得你不高兴,这些我都给你,你高兴了我也高兴。” 她一下又坐起来,扒拉出来一个绣球给沈荒:“你看,这个还是齐宣送给我的呢。” 满月说完就后悔了,小心翼翼的去看沈荒:“我……你别难过……” 沈荒笑了笑说自己不难过,把绣球放在她手里:“他送了你,你就留着玩吧。” “太冷了,你睡吧。”沈荒收起来那一堆东西,把被子堆她身上:“不要乱吃东西了。” 满月打了个哈欠,拉住沈荒的衣角:“那你去哪里?” 沈荒摸摸她的头:“我身上冷,去偏殿歇一歇,你睡了吧。” 满月知道她伤痛的厉害,多一个人睡不好,没有纠缠的歪头就睡了,地上的江畔也是,盖着被子呼呼的睡。 沈荒把炉子挪远了一点,不然晚上满月要踢被子,江畔打滚会贴上去。 (ps:感谢各位的厚爱(?°3°)-?,嘿嘿(o﹃o ),求催更求评论) 第231章 深渊 邝年一行人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沈荒几次搜索都没有找到,满月也毫无察觉。 还有她们抓住的那群人,一个个像是掉了魂一样,双眼空洞不省人事,搜魂更不顶用。 沈胤川看过,说是鬼族的封魂锁,这玩意失传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沈胤川在鬼族的那些年基本上都是被关着,所以他不会解。 但他暴力的捏坏了一个,那个鬼族当即回神然后就剧烈的挣扎发疯起来,三魂七魄全散在了空中,搜魂直接成了一片空白。 满月很开心的想要开饭,但被沈胤川拍回原型塞进了袖子里。 乌泱泱的一团乱,沈荒头昏昏花的头疼,沈胤川瞧见了,不等收拾完残局就赶她回去,她也没强撑,安排好剩下的事就回去了。 侍女给她上了汤药,沈荒喝了之后,一头栽进被褥里睡了个昏天倒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沈荒被丝丝凉意镇醒,她听了好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声音才发觉是下雨了。 “来人。”沈荒身上酸痛的厉害,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鬼侍女进来关上了窗户,又端了一碗药给沈荒,沈荒喝了靠在床栏上缓了好久:“外面下来了多久的雨了?” 鬼侍女给她拿了个靠枕,依言答到:“少君睡下不久就开始下雨了。” 沈荒咳了两声:“小荷,今日是几时了。” 小荷算了一下:“回少君,今日已经是二月出头了,龙抬头都过了。” “二月出头了……”沈荒掐算着,却听外面一声惊雷。 “少君您要去哪里!” “不必管我,别人问起就说我去去就回……”沈荒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沈荒去到凡间时已是夜晚,头顶的紫薇星星光正盛。 那府的院子里,丫鬟婆子进出来往皆是一派焦急盲目之色,正房内隐约能传来几声痛呼。 沈荒穿过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没在往里进,只站在屏风处往里看。 颜良和她是同一个人,长的真的很相像,相像到沈荒再看还是会怔愣的地步。 “李琰呢……李琰那个死人怎么还不回来!”她虽面色惨白疼痛不止,但骂人还是挺有劲的。 一个老嬷嬷急急的给她擦着汗:“我的好姑娘,你先别骂了,先把孩生下来才是正事,只等姑爷回来,姑娘要是还生气,老婆子我替你骂他打他!” 她疼得说不上来话了,咬着牙撑着,脑后的软枕都叫她掐变了样。 “……幺幺!” 沈荒听见动静,有些好奇颜良做凡人会看上什么人,于是她回头看了颜良一眼之后,很从心的穿出门去看人。 他很高大,大概比齐宣还要高一点,明明是很凌厉的长相却透露着很自然的温和。 沈荒看了看,眼皮子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对。 “君侯您不能进去夫人生孩子呢!” “我呸……”她听见了有气无力的呸了一声:“幺幺……也是他叫的……” 不知道他听没听见,沈荒听见了。 不过多时,屋里终于传来一声婴孩响亮的啼哭声,紧接着满院子都是“恭喜”的声音。 那个叫李琰的男人双手合十抵在眉心随后掩面而泣。 “我生了个什么……”她挣扎着去看孩子。 老嬷嬷把孩子抱到她眼前:“姑娘,你看是个公子呢。” 她低头亲了亲孩子:“我还以为我会生个女世子。” 老嬷嬷笑得牙不见眼的:“我的姑娘,您跟君侯的日子长着呢,以后肯定会有个女世子的。” 她牵了牵嘴角:“嬷嬷……我总觉得我该有个女儿……” 老嬷嬷又跟她说了一些话,她没听几句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她睡后,李琰进来了,他坐在她的床边定定的看她,旁人把孩子塞到他怀里他也只是愣愣的抱着。 沈荒吐出一口浊气,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后再次走入了夜色中。 她还要去求证一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就得更加小心。 “父亲,我想知道这世上可有从怨魂执念中剥离魂魄的法子?”冥界还在下雨,沈荒急得顶着大雨跑上了清凉台。 沈胤川看着她一身湿答答的,起身去给她翻找起披风来,沈荒则是跟在他身后继续追问。 “有,你问这个做什么?”沈胤川给她先披上了披风。 “那是谁会这种法术?” “死了的璩都。” 沈荒来回踱步,沉吟片刻:“父亲,璩都大将军真的彻底死了吗?” 沈胤川找了巾帕搭在她的湿发上:“很多年以前,可能死没了,但现在不一定……” “我明白了。”沈荒打断了他的话,跑出去一半折回来行了个礼然后又跑走了。 沈荒再次进了冥界深处,这次她直接跳下了那道深渊。 这里没有怨气,反倒是执念混着混沌特有的煞气形成了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围绕着一把被层层铁链锁住的戟。 沈荒刚下去,那把戟一道罡风就把沈荒给扇飞了。 沈荒举起青冥剑挡在身前:“我是谢昭的女儿,颜良是我舅舅!” 果然,再也没有了罡风扇到她身上。 沈荒放下青冥剑,跪地对着戟行了好几个跪拜大礼:“不孝晚辈沈荒,前来打扰。” 那边没了动静,可几个呼吸之后,长戟带着铁链疯狂的振动了起来。 沈荒不堪其扰,捂住了耳朵。 “晚辈在此,叩问将军,可否见过家舅元神!” (ps:齐宣上线倒计时,下一章舅舅就要回来了,这一章我写的不太满意,可能会略有修改) (还有我之前预热的新书可能会在国庆之后上线后,大家可以期待一下齐宣和荒荒在现代的生活,包括有友友们说的孩子,我也是写上了,孩子的名字还是我做梦梦到他们两个定下来的,就叫满满,还可以吧╮( ̄▽ ̄)╭) (嘿嘿(o﹃o ),还是求催更求评价) 第232章 绝终(上) 冬收秋藏一年年,沈荒的身体不仅没有好,反倒是又加新痛,经年累月拖的她药吃的比林椿生还多。 “殿下,怎么还忙?”今日是易花青来给她送药,江畔被满月带着不知道跑到哪里疯去了。 沈荒拢起披着的衣衫:“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易花青想了想还是问了:“殿下,您真的打算一直留着那江畔吗?” “不然呢,他不人不鬼的脑子不清楚,杀孽又重进了轮回道指不定投胎成什么。”沈荒想起来这事也头疼:“他又不是自己做的,被人制着,判官笔下都不好判他,还是留下攒功德吧。” “那这样也好。”易花青把托盘往她手边推了推:“殿下喝药。” 沈荒端起汤药一口喝尽:“我喝完了,你去忙你的吧。” “好,我赶着去瑜衡那里,殿下您有事再找我吧。” 沈荒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易花青见此笑笑行过礼就走了。 她也没忙多久,不过一会儿就抹了踪迹悄悄下凡去了。 那日她借着长戟上残余的神识行了追本溯源之法,费了一番气力之后果不其然的追到了李琰身上。 他的元神被藏的极好,就连沈荒去查阴司记录也是毫无破绽。而这些年,沈荒一直在等着看人间的李琰什么时候死。 沈荒敢断定璩都不是神灭之死,而深渊之中根本就没有他残存的元神,只有一些神识附着在那柄长戟上。 会剥离魂魄的人是璩都,既然能剥离魂魄,那想来剥离元神也是可以的,至于是谁如此胆大,沈荒心里也有了猜想。 若是那群人真的是为了复活璩都而来,那么李琰乃是元神转世必定免不了一死,除非说他们只想要一个空有执念的躯壳。 凡间如今兵荒马乱的很,李琰身为宗室子封地在豫章,虽说偏远一些,但好在他小心治理屯粮练兵反倒是成了一方净土。只是其妻颜夫人身体每况愈下,四处求医效果甚微。 至于那个孩子,取名李照宁,时年八岁就已经熟读诗书,接人待物谦和有礼,封地之内诸人无不赞叹。 按照阴卷命簿,李琰与颜良必定是相守一生,但不知为何沈荒暗中看到这里,平白多了些许心慌,思量过后她还是谨慎的在豫章留下了一点东西。 “你是不是没喝我开的汤药啊?”杜仲给沈荒把脉,只觉得她的脉还是如同枯木一般,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沈荒神色平平,缩了缩袖子里的手:“都有人看着我喝。” “那就奇怪了。”杜仲上下打量起来她:“你是不是又受了其他的伤?” “没有。” “嘶……”杜仲看不出来她的破绽,只好另行开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海潮好好看着她吃药。 海潮应下来,扭头去看沈荒,沈荒抬头看鸟。 “元元。”海潮叫她。 “嗯?”沈荒还是不看她。 海潮过去给她理了理斗篷:“为什么不好好吃药?” 沈荒拒不承认:“我吃了的。” “算了,以后我给你熬药。” 沈荒放下飞到她手里的雀鸟:“那个……阿姊我还有点事,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她脚下生风的就跑了,海潮赶不上,留在原地又气又好笑。 往后几日,沈荒的药是海潮熬的,不过她请了沈胤川给沈荒送去,有沈胤川看着,沈荒再也躲不过去,硬着头皮日日吃药。 近日冥界的血月轮了回来,只不过这次是缺了一角,只等下次轮回才能再圆,沈荒算了时间,总觉得这次血月缺口有些小了。 “哒哒哒……” 沈荒睁开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进来。” 紧接着一个四肢僵硬的人偶叽里咕噜的滚了进来,它滚到沈荒面前,手舞足蹈的“吱吱吱”。 沈荒心中大惊,起身就往外走,那个小人偶跟不上沈荒的步子,走一步滚两步,再往沈荒腿上撞一步。 沈荒心烦不已弯腰把它提在手上,焦心的继续往外面奔。 “……几时了……”这次颜良又躺在了床上,病的形销骨立,李照宁扑在她榻前止不住的哭。 “……李琰……还没回来……” 沈荒一时间很是恍惚,那年也是这样,她生着孩子还能中气十足的骂人,如今却是换了一番光景,气若游丝的进气多出气少。 “娘亲……爹爹就要回来了,这次爹爹还请来了大夫……娘亲的病就能好了。”他哭的打嗝,一边的嬷嬷心疼的拍着他。 颜良闭眼又睁眼:“他……怎么还不回来……要赶不上了……” 什么赶不上了! 沈荒心下骤然一惊,留下小人偶,又着急忙慌的回了冥界。 与此同时,冥界上空的那轮血月奇异般的没了缺口。 清凉台上凤凰玉胎似乎有所感召一时间躁动不止,沈胤川自然也是感觉到了。 “满月,满月!”沈荒没有在结界外找到满月,连她的蛇矛都没了。 “我们又见面了。” 沈荒猛地回身,邝年正站在深渊边上。 “别找那条小蛇了,放心我没对她做什么,只是让她忙一点而已。” 邝年低声笑了起来:“我等了那么久,今天终于让我等来了。” 沈荒反手抖出褪寒剑:“我舅舅教过我一个道理,不要看鹿死谁手,要看是谁得到了鹿。” 邝年轻晒:“说的好有道理啊。” 说着他纵身一跃,跳入了深渊,沈荒反手挽起青卫的金羽弓弯弓如满月,随他而去! (偶吼吼,下一章就看看齐宣是怎么爬出来吧) (求催更求评论嘿嘿(o﹃o )) 第232章 终绝(中) 突然,沈荒身后传来一阵吟唱之声,转头看去,竟然是那群被抓住的鬼族! 他们手中托着一团火焰从四面八方走来,一个个黑影不断从暗中浮现,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吟唱。 这时深渊处从里又起了大风,大到沈荒几乎要被吹走。 “……时过境迁……万年将至……还请君上开眼!” 风里传来邝年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几声锁链破裂的崩响。 沈荒放下遮挡的袖子,拼命的睁开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位看去。 还不等她看清楚,兜头就是罡风混着庞大的威压。 沈荒被掀的滚了好几圈,耳鼻充血的头颅发晕。 那群鬼族依旧在吟唱,他们抬起手,捧送出去火焰,那些火焰顺着风“呼啦”就飞走了,落在黑暗里像是成了一条流动的河流。 而后吟唱声骤然停了下来,周围寂静了。 “砰!” 法场爆炸,威压连天,浓烟四起,方圆百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沈荒直接被炸的撞到了颜良的结界上,几番滚落之后头破血流往的外咳血真是好不狼狈。 浓烟氤氲,沈荒看见其中分明有一个手持长戟身形高大的人正在朝这边走来。 而他身侧跟着的正是“邝年”。 “成蟜,果然是你!” 参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乌罗伞旋在烟雾之中好像绽放的血花。 “邝年”或者说成蟜,他从一旁缓步走着轻而易举的擒住了乌罗伞:“那么多年不见,难为你还能记得我。” “……外面怎么样了……” 海潮闯入结界扶起她,往她嘴里塞了个丹药:“璩都的法场绵延,我们刚刚都被困住,外面已经塌成一片了,十八层地狱成了渣,我把朝晖放了出来,眼下不知如何。” “早些时候,大神木有异,林椿生和聂怀远前去查看,如今还未归来,不知是不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瑜衡和易花青遭到偷袭,好在没什么事,只是那些关押的鬼族全都跑了,她们俩兵分两路,一人去了北境,一人去了南鬼门。” “还有清凉台,我来时发现了那些鬼族的踪迹,依着明重君的秉性,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成蟜果然是你!”参宿看见了璩都:“我猜你根本不是为了璩都!” 成蟜笑了一下:“你猜对了。” “所以,现在,杀了她们!”成蟜的剑锋对准远处的颜良:“还有他,杀了他!” 璩都漆黑的瞳仁漫上来一层血色,参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长戟刺中心脏挑飞到了一旁。 “璩都大将军,天下无双,你还得再练。” 成蟜蹲下掐住参宿的脖子:“颜良醒着都不一定能打过君上,我今日就是奔着要你们所有人的命来的!” “锵!” 镰刀抵上长戟,璩都法相甩出锁链缚住直接扼杀其法相丢下深渊! 代云带着他的族人从黑暗处出来:“我们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们的是不是也该实现了?” “哪里就完了呢,我看还没完。” 代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出尔反尔,你别忘了,我们还……” “忘了说了,你们也是祭品……”成蟜闪身去,眨眼间他的手直接穿过了代云的腹部。 紧接着,代云满眼不可置信,连同他的族人浑身起火。 “……成蟜……你……”代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咽下了后面的话。 “我……” 千钧一发,成蟜被满月掷来的蛇矛钉住了肩膀。 沈胤川随之而来,对上璩都,两人一掌相接各自退后。 “我说了,全杀了!”成蟜拔下蛇矛掷了回去。 璩都没有动,一反常态的回头瞥向成蟜,成蟜心下警铃大作,从怀里摸出摇铃,正要摇响。 但,下一刻,璩都的法场就聚集滔天法力,卷成风卷直接无差别的再次爆炸开来! 沈荒当机立断,化作原型叼回参宿和满月,连同颜良沈胤川一同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成蟜亦是不能幸免,被炸出百里之外,嵌在了墙上半分动不得。 而璩都一脚踩碎了那个摇铃,周身威压大盛,只不过是法场紊乱,看着就不太妙。 沈荒已经变了回去,浑身全是伤,满月搂着她,她一下都不敢碰。 “这是……怎么了?”参宿捂着心口,差点撅过去。 “他这是失控了,鬼族的复活秘术,参与的鬼族必须活着,否则被复活的人要么直接死去,要么就是失控。” 沈荒拉过满月,附在她耳边:“阿姊……在……深渊下……生死未卜……你去……” 满月明白了沈荒是让她去找海潮,她看了沈胤川一眼,得到了他的肯定,咬咬牙把沈荒放在一边,自己一头跳进了深渊。 璩都像是在找什么,但是他并没有找到,一声悲鸣后,迸发出强大的执念煞气,彻底失控了。 此时,几声凤鸣入耳,另一方灼热的法场强行从上空破入此地。 沈胤川回头看沈荒,然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那只凤凰携着无尽的烈焰扑向璩都,璩都看见明显一愣,但受到火焰灼烧之后,马上愤怒的持着长戟迎着烈焰而去。 “殿下……”沈胤川失神的走上去。 参宿都愣了一愣:“那是……” 璩都受了伤,但凤凰也没有讨到好,被长戟折断了翅膀,变成幼儿的模样被打落在地。 沈胤川人都疯了,不顾璩都长戟在前,扑过去接住了她。 璩都一下刺中沈胤川的后肩,沈胤川怀里还抱着那个幼儿,实在是无法还手。 他正要下死手,千钧一发之际,却被挑飞了长戟。 “诶呀,没想到还是让你跑了出来。” “舅舅!” (那种大场面我实在是写不出来,抱歉了,还请大家别介意≥﹏≤) 第233章 终绝(下) 谁也没想到,颜良竟然这个时候醒了。 他起来两步就闪到了璩都面前,璩都愣了一下,颜良毫不客气的抽了他一嘴巴子,骤起法相直接把他按回了深渊! 深渊地下不一会就传来了那么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颜良好像没听到,绕开沈胤川,走向了成蟜。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身边还藏着你那么个活着的故人。” 颜良掐着成蟜,一把就把他拖了出来:“既然是故人,我可以让你挑一个死法。” 成蟜咬牙切齿:“要死大家一起死,璩都…………” “天上地下,打架只怕璩都三分,这个璩都明显不太正常,我相信他打不过我。” 颜良摸过青冥剑的剑锋:“你在赌,你的胜算就是赌我被摁死在了凡间,醒不过来。” “确实,没有我,除了沈胤川,对上璩都他们一个也打不过。” “噗嗤”一声,颜良把青冥剑捅进了成蟜的胸膛:“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我给你挑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死法,保证你喜欢。” 成蟜瞥向他身后:“可万一鹿司我手呢?” 颜良笑而不语,拔出剑矢向后捅去,剑锋撞上长戟,颜良提着成蟜一跃退后。 沈荒把怀里奄奄一息的参宿放下,提着剑闪身到了他身侧。 “舅舅……” 颜良回头看她一眼:“放心吧,大神木一时半会出不了事,它既已是全身,指不定是谁倒霉呢。” “参宿被刺中的心脏,方才大将军扼杀了阿姊的法相并将她打下了深渊,满月去找但是没回来,还有父亲……” “我都知道,哦,你爹怀里抱着的那个就是你娘。”颜良一边跟璩都对峙,还能抽空跟她耍宝。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成蟜突然开口:“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你先走带着参宿走。”颜良又是一剑钉住了成蟜,赤手空拳的闪向了静默的璩都。 “不要怕,舅舅来了。” 沈荒鼻子一酸:“是。” 外面确实乱成一锅粥,沈荒安顿好参宿,就奔了出去好一番厮杀。 颜良当年把璩都的旧部坑杀在了环绕冥界的灵河里,现在那些人都从灵河里面爬了出来,半有意识带着怨气,鬼将阴兵有意识的厮杀包围。 还有冥界关押的妖魔鬼怪趁着璩都法场爆炸跑了出来,大鬼吃小鬼,大鬼再被吃,一时间真是混乱不堪。 沈荒厮杀出去,身上脸上全是血污,剑上还挑着刚死的小鬼。 “殿下!”易花青比她更狼狈,青衫上血迹斑斑,袖子撕掉了不知道多少,她手里的戒尺还嵌着半个鬼头。 她脚下一个踉跄,沈荒张着手扶住了她,易花青“哇”的一声就伏在沈荒胳膊上哭了:“殿下……你还活着呢,妾……呸臣还以为您被炸死了呢……” 沈荒拍了拍她的背:“我死不了,瑜衡呢,她没跟你一起?” 易花青揪着自己半截都不剩得袖子擦脸:“我们被关在牢里的那伙鬼族偷袭了,那伙鬼族跑了,瑜衡去追,林先生和聂将军都不在,我留下守着。” “刚刚不知道是谁的法场炸了,宣鸿大殿塌了一大半,我刚从里面爬出来,灵河里又往外爬鬼将阴兵围了城,还有地狱道也破了。” “哦,还有我已经跟怀王殿下和拂言将军去了信,只是我一直还没有收到回信。” 沈荒拉开她,一剑捅穿了大张着嘴巴的饿死鬼:“走,去找朝晖。” “殿下,我们好像走不了了……” 易花青指了指她身后衣衫褴褛且手持兵刃的阴兵,弱弱的说道:“那个……殿下我修道修心,所以不太会打架……” “没关系。”沈荒有更好的办法。 片刻后,一场烈火燎原而起,一眼望去宫道上全是满身火星不停打滚直至魂飞魄散的鬼将阴兵,凤凰展翅遮天蔽日,盖住了这一方惨相。 “少君。”再见朝晖,它虽然有些狼狈,但依旧傲倨。 沈荒对他点了点头,顺便扶了一把易花青:“外面,怎么样了?” “大军围城了,璩都大将军的旧部果然名不虚传,还有不少趁火打劫的。” “璩都将军的旧部里有五位鬼王,君上杀了三个,它们才是最难缠的。” 家族传承就是厉害,朝晖竟然能知道这些:“八百里黄泉也未能幸免,小华行宫那边尚未得知,不过我自作主张都让怀王从小华行宫绕来,而南鬼门乃是灵河主支,想必拂言将军那边还有得缠。” 朝晖调转话锋道:“方才天降异象,烧了冥界的半边天,不知……” 沈荒垂眸下意识的摸手指:“是母亲,她回来了。” 朝晖没有再追问,转手把剑递到沈荒面前:“至于我们这里如何,就请少君决断吧。” 沈荒拔出他手上的剑,寒光凛凛的刺人眼。:“那就杀出去,作乱旧部,就地坑杀。” 朝晖和易花青带着人去守地狱道,顺带捉拿趁火打劫的妖魔鬼怪和蠢蠢欲动的穷凶极恶们。 而沈荒则是转身奔去城外,绞杀璩都旧部。 天边异象再现,涅盘明火威压四方,造就了一番烽火连天的炼狱模样。 沈荒几乎压上了自己全部的神力,她双手执剑落在城墙上,随后一跃而下直接跳进了灵河里。 “殿下!”沈荒回头看去,是易花青,她爬上了城墙,神色焦急嘴上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荒刚刚被突然冒出来的鬼王割了半边喉咙,耳边嗡嗡的响,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躲……快躲!” 这次沈荒听清了,紧接着城墙就塌了,易花青直接被埋了。 一股汹涌的神力奔涌袭来,沈荒根本来不及躲开,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因为她身前有个人替她挡住了。 “老师……” 沈荒心弦一松,颓然倒下,聂怀远接住她抱着。 “……舅舅……”沈荒脖子被割,说话不太利索。 林椿生拿着帕子按在她脖子上:“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原处蒸腾的迷雾烟火之中走出来一个人影,三人定睛一看竟是颜良,而紧随其后的则是璩都。 他在颜良身后高举长戟就要落下。 “舅舅!”沈荒远远的看着,目眦欲裂的喊颜良。 颜良不急不慢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璩都。” 那柄长戟“噔”一下停在了颜良的脖颈上方。 沈荒见此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昏倒过去。 (感谢续命时间到的礼物,憋死我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一段,一拖就拖到现在了。) 第234章 后事 沈荒醒来时,眼睛还没睁开就闻到了很重药味。 她眼前模糊成一片,隐约能看见自己床边坐了个熟悉的人。 “舅舅……”沈荒嗓子哑的厉害。 颜良过去摸着她的脸:“舅舅都知道了,我的元元是好孩子,辛苦我的元元了……” 沈荒眼窝松了松,豆大的泪滚滚的就落在了颜良的手上。 “我的元元受委屈了。”颜良拿帕子给她擦泪:“噢噢,不哭了,舅舅在这儿呢。” 沈荒泪眼婆娑:“舅舅,我……” “舅舅什么都知道。”颜良俯身揽了她一下:“舅舅都会处理好的。” 沈荒愣愣的点头,就着颜良的手吃了药,闭上眼就又睡了。 颜良事多,不能一直陪着沈荒,她醒来又睡下不一会儿颜良就走了。 他半路上遇到了面色惨白的海潮:“诶,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安心养伤吗?” 那日海潮直接被扔下了深渊,法相没死透,她差点死透,满月下去捞她时差点被她吓死。 “我好多了,起来走走而已,就是清凉台那边……闹得不太好,我猜君上你肯定是来看阿元了,特地来寻你的。” 说起这个,颜良就头疼不已:“走吧,去看看。”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有夫君!我今年才多大!颜良呢!璩都呢!” “这是我的地方……你快走开!” 女孩的声音清脆稚嫩,哪怕还掺着暴跳如雷的呵斥,也是很难让人讨厌。 颜良门都没进,迎面就砸出来一个香炉。他深吸一口气,挡在海潮之前进了门。 只见那个女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她举着花瓶赤足半蹲在柜子上,沈胤川站在一边,额头上青筋突突的跳。 颜良看着额角也突突的:“谢昭。” “颜良!”她看见颜良,跳下了柜子,扑到颜良身上,趴在他背上探头看沈胤川:“你快赶他走啊,他竟说他是我夫君。” 沈胤川看她这样,脸又黑了几分,海潮躲在一边,咬着唇偷笑。 颜良也想笑:“你讨厌他吗?” 谢昭探出来半个头,眼睛滴溜溜的在沈胤川身上转了好几圈:“他长的还挺好看得,还给我吃点心,身上也香香的,如果他不说他是我夫君的话,我就喜欢他。” 沈胤川的脸色总算是好了点,颜良面上不显,心里幸灾乐祸,海潮抬头数房梁上的花纹。 最后,谢昭跟着颜良走了,沈胤川再咬牙也无可奈何。 “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璩都呢,他去哪里了?”海潮陪着谢昭玩,这个时候的谢昭很像满月,无忧无虑还没什么心眼。 海潮拿出来一早就想好的托词哄她:“大将军出门去了,马上就回。” 谢昭“哦”了一声,也没想为什么那么多不对,继续玩手里会动的木头小人。 这几日,谢昭飞快的从襁褓婴孩长成少女,前几日找自己的胎壳,后来又要母神父神,这几日又开始念叨璩都,记忆一日塞一日的叠新,一日比一日不好弄。 不说别人,沈胤川真的要憋屈死了。谢昭小一些还好,沈胤川带着她,从她长大沈胤川一靠近,谢昭嗷嗷叫的就开始砸东西。 “哟,来了。” 谢昭在隔间睡下时,沈胤川悄声坐在了她床前。 颜良把灯遮住一半:“顶多三天,她就能想起你来。” 他又瞥了一眼不动如钟的沈胤川:“我劝你还是不要颓废了,先想想怎么跟她解释解释元元吧。” 沈胤川有了点反应,但还是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好好跟她解释的。” 颜良撇了撇嘴:“那就希望她原意听吧。” 如今颜良回来了,沈荒有了主心骨,彻底被接二连三的重伤打击的起不来身,吃汤药比喝水还多。 尤其是,她还消沉了许多…… 沈荒靠着软枕,欲言又止:“舅舅,璩都大将军他……” 自从她醒来,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那天的事。 “又死了呗。”颜良把药碗放下:“我给他扔回去了,这次还多加了两道封印。” “那成蟜?” “哦,我把他从邝年的躯体里拖出来,然后给他埋大神木底下当花肥了。” 颜良叹了口气:“就是那个邝年死的透透的,我叫舒玄瑛把他的躯体送回了九重天,想必九重天还有得闹。” “还有成蟜那个死东西,他劫走那么多鬼魂做祭品的烂摊子还是得我收拾。” 颜良这话说的时候颇为的咬牙切齿:“还有地狱道里面跑出去的那些,死的跑的都得弄清楚,拂言和舒玄瑛带着人到处跑不说,宣鸿大殿里的宗卷堆的比书架子还高。” 沈荒皱了一下眉:“您忙的过来吗?” “还行,湫霖和瑜衡,加上那个易家的小孩够了。”颜良安抚她道:“我在了,不用你操心,你好好的把这一身伤养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荒“嗯”了一下,许是怕他不放心又说自己知道了。 颜良临走时,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她的目光所在,只见一幅蒙住一半的画,心中便了然了八分。他面上不显,心中又是忍不住连声叹气。 “君上!” 颜良跟海潮正商量着什么,满月就拉着江畔跑了进来。 “哎呦喂,你们又去哪里疯完回来了。” 颜良笑得牙不见眼,给满月和江畔拿点心吃。 满月囫囵吞了糕点:“我跟江畔去看花了,就刚刚灵河的桥上连片的开花,可好看了,我们还折了一捧,我一会儿要带给谢昭和阿元看看。” 颜良给她擦干净点心渣子:“你去看看阿元好了,过几天再去看谢昭,听话。” “哦,那好吧。”满月也知道谢昭现在神志不清的,听话的又拉着江畔走了。 “君上不必头疼,慢慢来,一件件的都会好的。”海潮看颜良止不住的揉额角,连声安慰道。 颜良还能怎么办:“你说的对,一件件来都会好的。” 他安慰自己也安慰海潮,还顺手摸了两粒丹药吃了下去。 第235章 再生 谢昭记忆齐全的很快。 她最先见到的人是沈胤川,夫妻二人相对而坐,沈胤川直愣愣的就掉了泪。谢昭见此一时又说不上话来,她沉默着给沈胤川擦了许久的泪。 而后颜良等人陆续闻讯赶来,谢昭死性难改的对着颜良嘴贱了几句,搂着满月揉搓了许久,又一一问过林椿生几人,自是好一番叙旧不必多说。 “元元呢,我的元元呢?”谢昭此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她……是不是长好大了,她在哪呢,我能去看她吗?” 她走时沈荒还是个婴孩,不知如今沈荒该长成什么样子了。 谢昭看向沈胤川又问:“莫不是……她不愿见我。” 她都长那么大了,母亲突然回来,想必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颜良轻轻撂下了茶盏:“我就等着你问呢,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她。” 谢昭看沈胤川他们不约而同的不看她也不说话,心里逐渐不安起来。 “喏,你看,她就在那里……” 床帐里的年轻人脸色煞白的病骨支离,脖颈手腕上还有未消去的伤痕,她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一看就是噩梦缠身。 谢昭一下就腿软了,沈胤川扶着她。 “她……怎么成这样了……”谢昭扑到床边,颤颤巍巍的去探她的鼻息。 颜良在床边坐下:“三番两次的受伤,次次都要命。” “哦,还有她几百年前刚死了男人。” “啊?”谢昭泪都掉下来了,结果听见他说这个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了。 颜良抬手指给她看:“那个,就是你女婿。”墙上蒙着画的纱还特别应话的飘开一边。 谢昭人傻了一下,看向沈胤川,沈胤川不看她但是点头。 沈荒这几日病重的厉害,谢昭待了很久她都没有醒。 她与沈胤川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并肩沉默的站着。 谢昭抬去摸沈胤川的脸:“这些年,你……是不是不怎么过问她。” 沈胤川拉过她的手拢着,沉默着点了点头。 谢昭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看来这些年不光你过得不好,她过得也不算好。” “你给她取名字了吗,我的意思是正经名字?” 沈胤川又点了一下头:“取了,叫沈荒,大荒的那个荒,荒地生春,也心系慌张。” 谢昭点了点头:“挺好的。” “那她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两情相悦,她先斩后奏反正就是成亲在一起了。” 沈胤川轻轻摩腻着她的虎口,低声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是啊。”谢昭没有否定:“预料之中。” 沈荒真正清醒的时候,是一个夜里。 她一转头就看见沈胤川坐在案前,旁边的榻上谢昭睡得四仰八叉。 沈胤川没有叫醒谢昭,是她自己一个激灵就醒了,醒来就对上了沈荒的目光。 她一骨碌爬起来就奔到了沈荒面前:“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痛……你做噩梦了吗……” 许是血脉作祟,沈荒一眼就认出了她:“多谢……母亲,我好多了。” “……好……好”谢昭手足无措的跟她面面相觑:“你还疼吗,想干点什么,还要睡觉吗?” “我不疼了,我继续睡就好了。”沈荒往枕侧摸了一把,摸到剑柄之后才放心又闭上了眼。 谢昭见此一愣,回头去看沈胤川,沈胤川冲她点头又摇头。 后面很多天,谢昭和沈胤川一直都在,沈荒则是时睡时醒。 “殿下,您在看什么?”江畔提着沈荒想要的螃蟹灯进来,按照她的吩咐挂在了床头。 沈荒手里拿着书卷,但是目光并不在书卷上:“你去帮把那画上的纱撤下来吧。” 江畔顺着她看过去:“哎,我就去。” “殿下,这是谁啊?”江畔看清了画,画上是一个提灯而立的白衣男子。 “我夫君。”沈荒拿着螃蟹灯在眼前晃。 江畔这些时日已经知道了齐宣:“殿下……您很想念他吗?” 谢昭一把捂住沈胤川的嘴,缩到隔断漆柜后偷听。 “嗯,我一直很想念他。” 沈荒举着螃蟹灯看画:“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江畔不太明白,只是感觉她好像一直不怎么开心。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好。”江畔不敢再多说,出神的悄声离去,连漆柜旁还有两个人都没看到。 “那个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昭向颜良问道。 颜良很快就明白了她在问齐宣:“是个好人呗。” 谢昭又看向旁边烹茶的海潮。 海潮想了一下:“长虹君是个挺意思的人,做人是少年将军,做仙是自成一派的剑仙。” “温和有礼,爽利开朗,不拘小节,还很爱笑。” 海潮把茶星子拨进煮开的茶水里:“主要是,两情相悦,阿元很喜欢他,他也满心满眼都是阿元。” 谢昭若有所思,颜良再未多言。 当夜,颜良悄声避过所有人,持着棍仗离了冥界。 颜良手持的棍仗上多了一面黑色的旗帜,他走进漆黑的夜里,旗帜并未融入,而是拖了一路的星星点点。 “出来吧,跟了我一路了。”颜良把棍仗立下。 谢昭和沈胤川从深林里走出来:“你这一路走一路招魂,招的是谁的魂啊?” “明知故问。”颜良手上推出一个法诀。 谢昭看了看四周:“你的意思是,他这里?” “不然呢,我跑这里来过家家吗。” 沈胤川点了点飘过来的星光:“他就在下面吧。” “嗯。”颜良剜了谢昭一眼:“我告诉你,你知道了也别乱来,这是他们俩的坏不得的因果。” “好了,我哪里那么不知道轻重。” 第236章 供奉 天佑三年,豫章郡王之子李照宁挥师南下北上平定叛军,面南称帝,轻徭薄赋修生养息。 新帝登基,昭告天下开恩科广纳天下之才,这个消息传到江南道的时候江家老二江从寒刚刚背着包袱远游。 这江从寒家里祖上是世家大族,只不过后来没落,他们一家读书从医,这江从寒就是家中读书的佼佼者,只不过前几年世道太乱,他不忍家乡民众受病痛之苦所以改学了医,没想到还真让他学出了门道,如今远游便是为此。 只不过江从寒今日运气不太好,他在山里迷路了,不光迷路了,还遇上了一条长虫。 可怜他一个文弱书生大夫,吓的腿都软了,紧接着那长虫就冲着他扑了过来,江从寒尖叫一声,两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过去…… 且说沈荒自从去了明伤便躲回了玉溪山,没了颜良一干人等管束,她连药都懒怠着吃,烹茶饮酒踏青爬山过的也算自在。 沈荒早起就飘了雨,缓过脖颈手腕处一阵阵的酸痛后,她在屋里架起了小泥炉子,炉子上熬着她好久都没吃过的药。 “谁啊。” 外面有人敲门,如此悄无声息的进了她的结界,怕不是颜良便是她爹娘又来了。 沈荒披上斗篷,出去推门一看果然是谢昭与沈胤川两人。 “母亲,父亲。”沈荒干巴巴的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谢昭伸手在她腮上摸了一把:“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又不好好吃药。” “她上次受伤就没好好吃药。”沈胤川补的这句像是告状。 沈荒觉得谢昭的手很热:“我一直都吃着药呢。” 谢昭没多逼问她,跟她进了屋才发现这屋里热的像火炉:“你不热吗?” 眼下冬天早过了,早春虽然凉但也没那么冷,她却还在屋里架着炉子。 “还行吧。”沈荒不觉得热,撤下自己的药罐又换上了茶炉子。 白天沈胤川揉面包了顿荠菜馅的饺子,沈荒帮忙剁馅,谢昭倒是也想帮忙的,但手忙脚乱的弄了一身白面,沈胤川给她揪了一个面剂子,把她和沈荒都撵了出去。 最后饺子出锅,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分食了饺子。 晚上他们俩也没走,沈荒另收拾了客房出来供两人下榻。 “我今天晚上能跟你一起睡吗?”谢昭散着头发,带着被子撩开了沈荒的帐子。 沈荒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去……换床新被褥……” “好啊!” 片刻后,沈荒与谢昭并肩躺在了床上。 沈荒闭着眼睛放轻呼吸假寐,谢昭翻身去看她,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描摹,似乎这样就能看透她这千年来的样子。 夜半深处,谢昭已经跟沈荒睡到了一个被窝里,她睡姿一向不太好,胳膊露出来大半截从沈荒的脖子下伸了出去。 她睡得迷糊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摸了摸她的脸,紧接着她又感觉到了自己小臂上又凉又湿。 “……娘亲……” 谢昭一下就惊醒了,搂着沈荒给她擦泪,沈荒没睁眼像是噩梦醒来又睡了,谢昭像拍哄小囡囡一样,拍了她好久。 第二日,谢昭与沈胤川没有再留,而是要回杏子林,临走时叮嘱沈荒要好好吃药等一些琐事,沈荒一一应下。 沈荒送走他们二人,紧接着跑来了瑜衡。 “殿下,大神木……大神木……是长虹君的仙泽……那里都翻涌成云了!”她来的着急,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荒耳畔“轰”的一声,心口沉寂已久的那处正好泛起了异样 她转身就要往外奔,却被瑜衡一把拉了回去…… …… 江从寒幽幽转醒时面前多了一位俊俏后生,他捂着扑通扑通的心脏,先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让人给救了下来。 “你终于醒了。”齐宣笑吟吟的问候他。 “这位公子……多谢你救我……” 齐宣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微微侧着身,阳光从窗子里洒进来穿过齐宣,但是地上并没有他的影子…… 他没有影子! 江从寒才被吓破了胆子,此时便是半分也忍不住:“鬼啊!” 然后,又一次晕了过去。 齐宣:“……”嘎 这次齐宣实在是没耐心等人醒了,所以他直接把人弄醒了。 江从寒哆哆嗦嗦的蜷在草庐的一角:“这……这位公子……您死都死了……不如赶紧去……投胎吧……” “你路过山对面的破烂陵墓的时候在陵墓前面烧了纸钱还送了贡品,但是呢,那些东西叫我收下了,就这样我欠你一个因果。” “但是,我把你从那只老虎嘴里救了下来,现在麻烦你把我送回去,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齐宣的仙元散了一大半,好不容易聚齐了神魂却无力再回到躯体里,而江从寒正好路过,送上的供奉功德给了他许些力量。 谁知那只猛虎正好路过,齐宣为了救他,情急之下借了他的身体一用,彻底没了仙力回去。 “哦哦,那……谢谢你,我怎么把你送回去。”江从寒听完终于是不哆嗦了。 齐宣闪身钻进了他脖子上带着的玉里:“你就把我送回你上坟的那地就可以。” 江从寒明白了始末,背起药匣子脚下生风的就往那处奔,恨不得立马送走齐宣才好。 “谢谢你啊,后生崽。”齐宣笑得一脸和睦。 江从寒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的……” 他话刚落地,齐宣一个脑瓜崩就弹到了他脑门上,江从寒软绵绵的倒下迎来了他的第三次晕倒。 齐宣遁入地下,寻到那口静置已久的棺椁投身而去。 地上丛林婆娑树影疯长,天上属于齐宣的仙泽挤成一团,顺着清风就送到了沈荒的面前。 沈荒抬头看时手上死死的抓着门框,她闭了一下眼睛,慢慢跌坐在了门槛上…… 第237章 你我终得见 一天一夜之后,齐宣终于从地下爬了出来。 “我终于活了……” 齐宣一大半的仙元都没了,光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就有点力不从心,还要再操纵剩下的仙力爬出来,属实是费劲了。 他缓了口气,一转身就对上了站在他身后的颜良。 “舅父。”齐宣拢了拢自己不太整齐的衣袖。 颜良指尖聚齐仙泽,隔空点向他:“阿元在玉溪山,她等你。” 齐宣来不及同他多说,匆匆行礼道谢之后,卷着残余的仙气就奔着走了。 进入玉溪山结界的那刻,齐宣焦躁全都被抚平了下来。 他顺着山路去往两人院子的小路,不由得出神去想沈荒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就这样,齐宣不由自主从快走到跑了起来。 天边一只风筝摇摇欲坠,正好掉到齐宣面前,齐宣看着有点眼熟,弯腰捡起来继续往前跑。 挂着秋千的大树亭亭长青,而他日日思念的年少妻鬓边簪着芍药花,就在站在树荫之外。 “荒荒……” 她看过来那一刻,齐宣瞬间热泪盈眶。 “荒荒!” 齐宣继续往前跑,沈荒也朝着他走来,慢慢的她也跑了起来。 迎着风,齐宣终于拥住了沈荒。 “我回来了。”齐宣像是出了一趟远门,而这句话迟到了六百多年。 “你回来了。”同样,沈荒也等了好多年岁。 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又重逢于此。 回到家后,沈荒要吃菌子掺肉馅的馄饨,齐宣自然无有不依的去忙活。 “我来帮你。”齐宣切皮子的时候沈荒进来了,她挽起袖子熟练又生疏的开始包馄饨。 齐宣愣了一下,低声问:“你怎么会包馄饨了?” 沈荒也低着头:“想吃就会了。” 齐宣觉得鼻子很酸,避开她用手背揉了揉鼻子。 夜里沈荒只点着一盏豆灯在妆台前卸钗,齐宣沐浴回来,放开了外面的帐子,熟稔的摸来梳子坐在她身边替她梳发。 一会儿后,齐宣把下巴垫在沈荒肩上,歪头贴着她的脸侧,沈荒没有转头,而是倾身吹灭了豆灯。 “……别碰我!” 沈荒掀开齐宣,把他推下了床。 齐宣挥燃矮桌上的灯,抬眼就看见沈荒脸上泪水涟涟,他靠过去给她揩泪,柔声哄她:“我不碰你,我们俩说说话。” 沈荒再次推开他:“我要跟你和离……我要休了你!” 她说完整个人就趴伏在了床上放声大哭。 齐宣看着她突出的脊背骨,出神的想她怎么瘦成这样,还有浑身的伤痕。 他怕姑娘疼,怕姑娘受伤痛,更怕姑娘死。 如今看来,怕来怕去姑娘还是没有过好…… 沈荒起身拔出枕下的剑架在他脖子上:“你哑巴了吗,说话啊!” “我说过我怕死吗,那是我的命,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的替我,凭什么!” 她暴怒得眼底猩红一片,持着剑的手微微发抖。 齐宣去摸她被泪水打湿的鬓发:“我知道你会过得不好,但是我想你活着。” 他又去擦沈荒哗哗流的泪:“是我不好,是我对荒荒不好了……” 沈荒手一抖,齐宣脖子上被划出一个极细的血口子。 她怔愣几息,旋即大惊失色,扑在齐宣身上,捂着他的伤口大哭起来:“……疼不疼啊……你疼不疼……” 齐宣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脊背:“我不疼,你不要哭了,我看你哭才疼呢。” 沈荒浑身一震,起身来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齐宣没有躲,沈荒看见又扑回他身上大哭起来。 他伸手还往沈荒背上摸,颤着声问:“你……怎么这样瘦了……” 沈荒埋首在他脖颈处,收了声音闷声哭着。 “荒荒,以后再也不疼了……” 沈荒哭岔了气,听得这句忽觉周身暗沉已久的伤痛又卷了上来:“你……你就是个骗子,只会说好听的哄我……” (好好好,写到这里我们的男主终于上线了,之前我写了前半段的时候给我的朋友看了,我朋友说是不是过分平静了,后来我又发了后半段,她说这样就对了。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想要对对方好,有这样的冲突对比才能更好的体现出来) (还有跟大家分享一个人物我写过一个女主,她是王姬,大概架空夏商周的时候,国破家亡她绑着自己的父兄,对自己的国民说我要带你们东渡过河巴拉巴拉,那里有沃野千里巴啦吧啦,然后到了她的封地,城墙上就有人说王姬回来了巴拉巴拉,快给王姬开门吧啦吧啦,那都给我写爽了 她要送自己的爹驾崩,她爹就接国毒酒说传位给她,说是他辜负她。但是女主还是死了,就是大军围城她在国民自刎跳城,然后她的国民就暴动了,她剩下的军队就突围出城往大军送信,信使先说陛下驾崩,接着说先王嘱托,最后当着大军的面引颈自戕,女主走到这一步,算是她死的高潮 看到这里要是看过前面的友友一定能想到这个人就是海潮。因为这一段时间的一些思考,我对她的形象和经历可能会有点变动,如果有什么建议也可以跟我说。) 第238章 心疼 第二天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昨晚的那茬,一切都像回到了从来没有变过的从前。 不过几天,齐宣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自从他回来,沈荒多少有些患得患失。白日里还好,夜里她会惊醒,醒了就去摸齐宣的脉搏。 有时候更是噩梦缠身的醒不来,哭的撕心裂肺,齐宣也不敢叫她,抱着揽着一直哄到她不哭。 如此反复几日之后,沈荒就生了一场大病,一场接一场的高烧不说,呕血心悸简直是要把齐宣给吓死了。 “我不想吃药,好苦。”沈荒披着被子往后躲着。 “喝了吧,喝了病就好了。”齐宣把她捞回来,摸了一把她的额头:“你看,还是好烫啊。” 沈荒枕在他的腿上:“……我之前喝了好多,太苦了……不想喝了……” 齐宣心里一片酸软,伸手去捏沈荒的耳垂:“可是,你不吃药好的太慢了。” 沈荒闭眼:“慢慢的就好了。” 齐宣忍不住的叹气,低头蹭蹭她的脸颊:“都是我不好。” “对,都是你不好。” 沈荒病中嗓子发黏,说话拖着后音好像撒娇,她说完还哼了一声,反手掐了一把齐宣腰上的肉。 齐宣闷声发笑,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背指尖亲啄。 “你怎么比我还白了?”两人同在一处,齐宣现在比沈荒还白一个度。 “我不见光那么多年,肯定比你白。” 齐宣说完便觉得有些失言,正想着说点别的遮掩过去,沈荒却是若有所思的把手伸进了他衣领里往下摸。 “你摸什么!”齐宣把她的手拉出来,一张脸从脖颈红到脸上。 “我就摸摸你瘦了吗。”沈荒无辜的把五指挤进他的指缝里。 齐宣低头在她发烫的脸上来回蹭:“胡思乱想什么呢。” 沈荒被他蹭的发痒,忍不住的发笑,结果一下笑呛着了,趴头就开始咳。 齐宣好几天没见她咳了,生怕她再咳血:“怎么又咳了……” “你别怕,我就是呛着了……咳咳咳……” 齐宣把汤药递给了沈荒,沈荒忙着咳嗽,一口喝下去才发觉是药。她要往外吐,齐宣直接把她的嘴捂住了。 “你看,喝都喝了,一口气喝完吧。”齐宣谄媚的笑了笑:“我一会儿碾碎了山楂加上糖,给你煮圆子吃啊。” 于是,那碗药还是让沈荒给喝了。 再往后,沈荒一直在发高烧,但是没有再咳血。 而且沈荒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她卷着好多东西摆在了床上。 比如她喜欢的书本、齐宣弄来的小玩意等等。后来她还把自己和齐宣穿过的衣服全都团起来围在了自己身边,到最后齐宣不许离开,和她一起蜷在帐子里。 “这是怎么弄的啊?”齐宣注意这圈勒痕好几天了,看得十分扎眼:“好疼吗荒荒?” “你不会想知道的。”沈荒摆弄着布娃娃,她还分了一只给齐宣:“疼不疼的也不记得了。” 齐宣没继续追问,拉着她的手腕,在她手腕内侧的伤疤上亲了亲。 “我好想喝口酒。”沈荒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就一点。” 齐宣很难拒绝她:“就一点。” 沈荒得寸进尺:“我热的好难受,不吃热酒。” 齐宣回头看她烧的连片发红的脸,再次心软:“就一点啊。” “呼……”沈荒发烧热的慌,吃些冷酒反倒是舒服了。 齐宣塞给她一双筷子,让她吃新腌渍的嫩藕。 沈荒吃了两筷子,突然道:“你后悔了吗?” 齐宣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当然不后悔。” “我们俩年少相识两情相悦,后悔是绝对没有的,从前没有,往后更不会有。” 他抬手去给沈荒理顺额前的头发:“晚上你跟我完架,窝在我身边睡觉,我突然就想到了我娘生我弟弟的时候,我娘还没哭,我爹坐在地上哇哇的哭。” “我又想到很多年前,你说我们下次见面就成亲,但是还没等到再见,我就要死了。” “那时我也不知道你会来救我,我掉下悬崖的时候就哭了,我想早知道先不应你了,让你知道死了倒是白惹来你一场伤心。” 沈荒垂下眼帘:“那时谁都没想到,你我这场伤心,竟然还没躲过去。” “是啊,我也没想到。” 她夹了一筷子藕自己吃了,又夹了两片塞到齐宣嘴里:“你死好多年之后,我才回来玉溪山养病,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做饭吃,可每次弄出来味道都不算好。” “我自己跟自己生气,全吃了,一下子又病了好几天。” 齐宣顺着她的话,眼里往下落下一串串的泪:“是了,你以前连生火都生不好,那天我看你包馄饨,就想你是怎么会的。” 他看着沈荒哽咽不已,沈荒放开筷子摸他的脸,摸来了满手的泪。 “都过去了。” 你回来了,那些不好的就都过去了。 (ps:有朋友说我前一章太流水了,所以小改了一下,大家可以看看还有什么意见要提吗 这一章的中心大概就是心疼,就是一个人心疼你,那个人会觉得一点小事就很心疼你,比如父母会心疼你一个人在外面吃饭,这件事就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是他们就是心疼你。 写到这里正文还有两三章就要完了,我今天还有另一个问题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现在我待上的小说有两个,一个是我写的宣宣和荒荒的现代篇,我超级想写他们俩养娃。但是呢我又给海潮单开了文,一直在纠结先发哪一个,大家觉得呢?) 第239章 朝见 有句话叫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谢昭是早就想见齐宣的,只不过原来沈荒在生病,所以就没有立马去见齐宣。 现在沈荒病好了,齐宣也空了,谢昭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他。 沈荒拦不住,反倒是齐宣特别平静的收拾各色送人的东西。 “你被吓傻了?”沈荒拿着书卷敲了一下还在呆愣的齐宣。 齐宣拨弄了几下琴弦:“没有,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只是在想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沈荒打了个哈欠:“别的不用,吃喝多带,给父亲的那份可以全都匀成母亲喜欢的,他们俩都会高兴的。” “好,我记下了。” 五月底的扬州荷花成群,这时已经有了新鲜莲蓬,几文钱就能买一大把,吃着很是清甜爽口。 沈荒和齐宣不着急走,寻了家茶楼听曲吃茶好不舒适。 “鲜莲子煮烂捣碎,唔……还淋了桂花蜜……”齐宣吃了两口就明白是怎么做出来的了。 “这个好吃。”沈荒把春水生给齐宣分了一半。 “我尝尝。” 一桌子吃食,沈荒每个都尝几口,剩下的都是齐宣吃了,顺便想一下做法,再点评一番。 两人听着曲吃饱喝足,还出去坐船摘了一捧荷花,只等着将要落日,两人才乘兴赶回了冥界。 回去之后,齐宣赶着收拾东西写上签子好送人,沈荒则是去沐浴洗发,顺便烫了壶黄酒。 “呼……”齐宣洗完回来之后,就着沈荒的手喝了一盏热酒。 虽说夏日酒水不用多热,但偶尔吹风喝喝烫酒,待那股子酒意热劲迎上风还是很舒服的。 齐宣转眼就瞥见她半包着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你头发还湿着呢,我给你擦擦。” 沈荒把头发拆开放了下来:“擦干全编起来吧,我吃了热酒,得吹风散散劲。” “知道了。”齐宣拿着棉布给她擦起了头发:“也就这个时候了,冷时喝了热酒可不兴吹风,那都是要害头疼的。” “有你看着,我哪敢。”沈荒摘了镯子耳坠放下。 齐宣听罢笑了一下:“那倒也是。” “那么晚了,怎么还剥莲子?”齐宣倚在床头剥莲子,沈荒靠过来看。 “我剥一点,晾干一点熬粥喝特别好。”齐宣把豆灯挑的暗了一点:“你歇你的,我马上就好。” 沈荒摸了个莲子吃:“别弄了,明天我跟你一块剥,再把莲心挑出了,炒成茶,你上火,喝了莲心茶正好败火。” 齐宣笑嘻嘻的:“好啊,还是我荒荒好,吃喝还得挂念我。” 沈荒没答,半靠在他胸膛上,顺着他松散的衣领就往下摸。 齐宣一惊,手里的莲蓬掉到了一边。 “明天……不是还要去拜见母亲他们吗……”他半推半就欲擒故纵。 “晚点再去,也没什么……”沈荒往他耳边吹了口气。 这投怀送抱,齐宣别说找北了,他连太阳都找不到。 …… “……我们改天吧……”沈荒趴在被褥里,划着四肢往前爬。 “改不了……你走……我就要死了……”齐宣把她按回来,压在她背上。 “……我要死了……”沈荒软的使不得劲。 “怎么会呢……”齐宣手在她小腹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揉。 沈荒不好受,齐宣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她闭着眼睛,哆哆嗦嗦止不住的打颤,嗓子里溢出不少呜咽。从脖颈到后背肩胛骨一水的粉白,让齐宣眼热不已。 “荒荒……”齐宣贴着她脸侧的鬓发厮磨:“荒荒……宝贝……我的心肝……” 沈荒扭头回去贴上他的唇,齐宣勾着她的舌尖亲吻。 “……我真要死了……”沈荒抽噎着掉泪。 “不会的……”齐宣蹭去她眼角的泪:“心肝……你就当疼疼我……” 沈荒掐了他一把,埋着脸不再看他。 齐宣闷笑一声,换了手去揉她的后腰。 而沈荒大概真的难受坏了,摸自己也摸齐宣。齐宣脑子里断了一下,低声骂了声脏的。 沈荒听见了,斜眼软着嗓子回骂了他一句。 “……我的好荒荒……” 此正是灭烛相就,夫妻恩爱好不快活。 第二天,沈荒不肯起身,只说让齐宣一个人去见人。 齐宣哭笑不得的捏着她的耳垂上下拽:“我说呢,在这等着我呢。” “你快走吧。”沈荒躲在被子里装鹌鹑。 “你不去,那我怎么解释?”齐宣故意逗她。 沈荒露了个头:“你自己想一个嘛。” 齐宣捂着心口装作伤心:“没良心的,我都出去给你挡着了,你还这样对我。” 沈荒起来搂着他的脖子晃了两下:“求求你了,就让我躲了这一下吧。” 真的是,沈荒稍微出手,齐宣就能找不到北,所以他乐颠乐颠的就一个人去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死我不死荒荒。”齐宣绷着笑脸念了两回,心里果然好受不少。 他走到万疆宫大殿,进门的一瞬间就换了副灿烂的笑脸:“我来迟了,有劳各位长辈等等我。” 颜良往外看了看:“你看,人这不就来了。” 谢昭冷哼,回头剜了沈胤川一眼。 再抬眼时就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翩翩而来的英俊青年, 那少年行到几人面前,很规矩得行了礼,未语先笑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母亲。” “噗!”谢昭一口茶水差点喷到人家脸上。 第240章 吃食 齐宣神色未变,笑吟吟继续问候颜良与沈胤川。 颜良瞥了谢昭一眼,换了副温和的样子对着齐宣:“阿元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齐宣面不改色的撒谎道:“昨天我们出去游玩了一圈才回来,她路上淘了好几本古籍话本子,我好说歹说她还是熬着看了一晚上。” “今天她又困的起不来,就让我自己来了。” 他把带来的东西一样样的摆到案上: “这里面是云片糕和一些其他糕点,云片糕和栗子糕是两份,其他的都是一份。” 齐宣把盒子揭开送给谢昭:“下面的匣子里是各色坚果蜜饯,我和荒荒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照着荒荒喜欢的配了一份。” “父亲的也是,是同您一样的一份,只不过比您少了栗子糕,多了黄米糕。” 谢昭上下打量他,最后干巴巴的憋出来一句:“你有心了。” “应该的。”齐宣把匣子放回去,又拿剩下的签子给颜良看。 “您的也是,多了栀子花酥和琼叶糕,上次您说茶豆糕好吃,我们正好遇上新做的,里面单独包了一份。” 颜良接过签子看:“真是难为你们还记得,这都多少年了。” “您这话说的,这是挂念长辈的事,本就不该忘的。” 齐宣又把剩下的签子递给他看:“我与荒荒本来以为各位今日会都在的,所以东西就都带了了,只不过眼下看着大家都没在。” “舅父就让我与荒荒偷个懒,直接把东西放在您这里,签子都是写好的,到时候劳烦舅父帮忙看着送出去还是顺手就拿走。” “给海潮阿姊的多了份玫瑰乳酥,外加一份糖渍桃脯。” “林先生和聂将军是两份一样的,多了止咳的枇杷膏和额外的绿豆冰糕。” “听说湫霖君爱吃樱桃,只不过这个时节的樱桃还不太好,我和荒荒添了份樱桃煎,另一份和她一样的,荒荒昨日派人送去了拂言将军处,便不用舅父操心了。” “怀王那里除了多出芡实糕,其他都略多了几份,到时候瑜衡和易花青的都托了她送去。” “满月和江畔的一样,多了松子糖、桂花蜜和梅花洋糖。哦,还有一份柿饼,只不过是给他们俩对半份的。” 谢昭听得一愣一愣的,绷着嘴角低声问沈胤川:“他一直都这样吗?” “嗯。” “这……贤惠的有点过头了吧?” 沈胤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委婉的说道:“这还不算什么。” “……” 齐宣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又多拿出来几个食盒:“差点忘了,还有这些。” “这个食盒里的跟匣子里的是不一样的,这个是马上就要吃掉的,匣子里的可以放一些日子。” 他打开食盒,就手往三人身边的炕桌上放:“素醒酒水、软酪、桂花酥酪、杏仁茶、酥油泡螺、藕粉桂花糖糕。” “荒荒最喜欢的是这个李子大耐糕,我也多备了一份,母亲可以尝尝看。”齐宣像是随口一说,但又好像不是。 谢昭拿过筷子,夹了一块大耐糕吃,也像是随口问:“你觉得阿元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要看是谁看,就是是我看荒荒,那也是不一样的。” “荒荒有时候就是个普通姑娘,爱玩爱闹挂念吃喝。” 齐宣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她会睡到日上三竿,不止爱看古籍,还会看话本子,没了外人偶尔也会披头散发行坐无状。” “当然,荒荒又是很好的少君,皎皎君子,当空明月。” 他熟练的烹茶给三人分送:“或许我说的,跟您看到听说的不一样,这就说明,荒荒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听我说也没用。” 谢昭端着茶,正好掩住了微微勾着的嘴角:“是啊,谁说不是呢。” 齐宣笑着,心里却舒了口气:“海潮阿姊在玉华宫吗,荒荒托我去给她送些东西。” 颜良咳了一声:“你就跟阿元说,言侯来了,东西还是过两天再送吧。” 齐宣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这样我就没有其他事了,荒荒还在等我,我就先回了。” “嗯,那你走吧。” 他行过礼,转身走出殿门才敢长舒出心里的那口气。 颜良起身来,自去匣子里找点心吃:“你看你,把人家吓得,连出气都不敢出。” 谢昭恨恨的戳着莲子糕:“我生气怎么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小小年纪就撇给他了,我生气不行吗!” “都怪你!”谢昭越想越气,回头再看沈胤川更气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来回晃:“我咬死你!” “都……都怪我……” 颜良见多了,觉得没意思,把桌上的点心一把全自己揣着,闪身就走。 “我回来了。” “回来了。”沈荒换了水碧晕墨的裙衫,歪在床边正看书。 齐宣抓着她的手摸自己的心口:“你摸摸,吓死我了,你母亲打量我的时候,我背上都发凉。” “真是受惊了。” 齐宣拉起她揽在自己双膝坐下:“今日只有舅父、母亲和父亲在,阿姊她们都不在,你托我送的东西也没送出去,说是昨日言侯来了,让我们隔天再去给阿姊送东西。” 沈荒捏了个葡萄让齐宣剥:“那是该隔天去。” 齐宣听出来点不一样的:“这个言侯是……” “阿元,你们又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满月先声夺人,拽着江畔进门,两人一下绊倒在大殿门口,滚成一团。 沈荒迅速的从齐宣身上起来,同齐宣出了内室。 “你看,海潮和那个谁给我们做春幡。” 满月拿起竹杖给两人看,江畔很不好意思,躲在满月身边捏着她的衣角。 沈荒给两人理齐衣裳:“我们昨天不是带了荷花回来吗,一会你再去摘一簇梨花,一块扎上。” “好啊,我再找一段彩绸,扎着好看。”齐宣端来茶饮点心给两人吃。 满月欢呼,咋咋呼呼的带着江畔闹出来一屋子笑声。 (ps,还有一两章,正文完结) 第241章 交颈 沈荒和齐宣在冥界没待几日,各处去玩了玩,便又离开,捡着方向往南边转了一圈又回了玉溪山。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转眼就变了,滴答滴答的顺着屋檐往下流。 齐宣与沈荒在廊下听雨,挨坐抚琴。 沈荒神色倦倦,抬手去拂茶炉上升起的白烟:“雨细如丝六月天,夜莺啼声入梦眠。” “照这诗来,今日该是个酣睡的好日子。” 她说罢,捏着团扇又开始扇,臂间挽着的绯色披帛随之洒落一地。 齐宣捏捏她的脸,捡了个樱桃给她吃:“总是日日睡着肯定是不好的,你就当陪我坐坐,我们俩一块消磨消磨时间。” 沈荒嚼着樱桃,齐宣托着帕子,她低头吐了核:“我总是觉得累的很。” 齐宣心里密密麻麻泛起来好多酸,偏头贴了贴她的鬓发:“日子长着呢,以后总会好的。” “等这阵子过去,我们再出去玩呢,我们去跑马,像那年在京城那样。” 沈荒“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怎么,世子你还要下河洗澡吗?” 齐宣听她说旧事又羞又恼,伸手就去挠她的痒痒肉:“沈元元还说我,那时你坐在树干上看,我人都要被吓死了!” “齐月月,你好小肚鸡肠……”沈荒痒的得不行,笑得一头倒在他怀里:“哎呦呦,欺负人了……” “哟哟哟,我可欺负到你了。”齐宣捏着她的脸又揉又搓。 沈荒笑过,起来环抱着齐宣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你不要担心我的病了,我多半是心病,你回了,我的心病就好了。” 齐宣回抱她晃了两下,摸着她的头发:“我知道,我看你好好的,就不担心。” 沈荒松开他,歪在琴上,抬手去扒拉他的嘴角:“行了,不爱看你掉嘴角。” “哎呀,还是好热啊,弄壶紫苏饮子喝吧。”她转手又摸了两下齐宣的脸皮。 齐宣抓着她的手,还想再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沈荒一下就端正了,规矩的把披帛拢了回来,顺手重新给齐宣整了整虚拢的头发。 齐宣乐的不行,撑着伞去开门时,还回头跟她扮了个鬼脸。 “母亲,父亲。”齐宣马上就乖了:“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 谢昭还是不太习惯“母亲”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匆忙的把沈胤川东西塞给了齐宣:“我们路过,这个……给阿元的。” 沈荒也乖了,起来跟齐宣站在一边:“多谢母亲。” 谢昭看她气色不错,再看齐宣时笑得就很真心实意:“不谢,杏子淋下来的新杏,腌的特别脆,你爹说你爱吃酸的,特意带的。” 沈胤川点头:“今年的梅子不好,烂了大半,就没有给你带。” “多谢……父亲。” “还是客气啊。”谢昭在心里暗暗的想,手里也暗暗的掐沈胤川。 沈荒指使齐宣去换新茶:“半山上的夜雨冷,夜里留下吧。” “好啊。”谢昭托着腮一直看她,沈胤川默不作声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晚上,谢昭想要跟沈荒一起睡,沈荒拒绝不来,站在门框里悄悄斜眼去看外面的齐宣。 齐宣也不敢,沈胤川应该是指着他能拒绝,他都能感觉到背后沈胤川的目光都快要化成实质了。 “那个我去书房睡。”齐宣回身硬着头皮对上沈胤川目光:“我……我去收拾客房……” 于是,他顶着三个人的目光飞快的逃了。 沈荒说的是,半山的夜雨确实是凉,齐宣伏案作画的时候还在想沈荒那床薄被够不够御寒。 “何当共剪西窗烛……”齐宣举着烛火去看他画好的人像,喃喃道:“却话巴山夜雨时……” “唉……” 齐宣剪灭了烛火,翻身也就在罗汉榻上睡了。 睡到半夜,齐宣突然感觉身上一阵沉,下一刻睁眼就看到了沈荒。 “你……” “小声点。”沈荒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我来找你偷情。” 齐宣曲起一条腿,手脚并用的揽住她,存心逗她:“那不行,我妻手眼通天,又凶得很,你我偷情若是叫她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 “我也骇的很,来时都是提着鞋来的,鞋袜都湿了。”沈荒的胳膊撑着他的胸膛,眯着眼睛看他:“你妻真凶,我好怕你妻啊。” 齐宣拥着她起来给她脱了湿袜,把她发凉的脚揣进怀里捂着:“夜里雨大了,那廊下都是雨水,你穿着鞋过来能踩多大的动静,脚冻的跟凉水一样,等生了病你又知道厉害了。” “你还怕我妻呢,我告诉你不用怕,我的乖乖,眼下我妻在我这里不占理。”齐宣说完她又开始哄。 “你也好凶,我也怕你。”沈荒推开他的胳膊:“我要走了。” 齐宣拦着她的腰,把她带回来:“哎呀,我的乖乖,别走了,外面好冷,我不说你了。” 罗汉榻太窄了,齐宣去扯了被褥打地铺。 “那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齐宣摸着沈荒的脸热了一些。 她打了哈欠,困意上涌:“我睡过一回了,觉得冷了,就有些睡不着。” 齐宣闻言便自责了起来:“怪我,忘了该给你换床被子。” 沈荒伸手贴在他肚子上,仰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鼻尖:“不怪你,喊热换被褥是我自个。” “再说了,我若不醒,你就对着你妻的小像孤枕难眠去吧。”她说了两句,已经是睡眼朦胧昏昏欲睡了。 “别说了,你好困了,快睡吧。”齐宣看她困的不行了,不欲再多说什么扰她。 她一日没休息了,听完他说话歪头就睡了。齐宣见此,便也收敛声息,低头挨着她匆匆入梦去了。 第242章 一年四季 隔天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里混着潮湿和冷,乌云汇聚莫名的让人心情有些不好。 谢昭和沈胤川依旧是留宿一夜便要走,沈荒也不多留。 “就送到这里吧。”谢昭和沈胤川停步。 沈荒送上手里的伞和齐宣拿着的花布包:“雨还大,这里面是坚果蜜饯。” 谢昭接过东西道了声谢,笑嘻嘻的顺手捏了一把沈荒的脸,沈胤川在一边看着,眼睛略弯,应该也是在笑。 沈荒耳朵痒痒的:“母亲和父亲不多留两天吗?” “不了。”谢昭把东西挂在沈胤川手上:“我同你父亲还有别处要去,东南西北我们自要去寻我们的缘法。” 谢昭对着他们俩眨眨眼睛,拱手道:“天大地大,我们下回再见。” 沈荒和齐宣跟着她笑了,扶手回了一礼。 谢昭和沈胤川走进雨幕,沈荒和齐宣停在山崖上看。 或许是有所感觉,谢昭回身对他们挥了挥手。 沈荒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挥了两下,齐宣跟在她身边,搭着她的肩。 “等雨停了,我们也走吧。”沈荒从背后拥抱着坐在琴案前的齐宣。 齐宣拢着她的手亲了亲:“那我们去哪里呢?” “你起来。” 齐宣起来,托着沈荒的腿弯背着她。 “我们去哪里都可以啊。”沈荒晃着腿:“你走两步。” 齐宣在廊下来回走:“那我们先去乾陵吧,我答应了陛下娘娘要带你去看他们呢。” “好啊。” 于是,雨停之后,两人便收拾好了行囊,北上南下。 乾陵祭拜,齐宣独自跪伏,沈荒在一边烧纸。 他们没有待很久,烧纸祭拜之后,就顺着来时路离开了。 沈荒觉得松林里有些冷了,不自觉的拢了一下披风:“你刚刚嘀咕什么呢?” 齐宣给她系好披风的带子,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我就是告诉他们一声,我带我娘子来祭拜你们了。” 沈荒故意问:“没有别的了?” 齐宣在她身边打转:“哎呀呀,当然有啊,你听我跟你说……” …… 六月,沈荒和齐宣走到蜀中,海潮和杜仲在那里义诊。 沈荒和齐宣待了几天之后,上火上的特别厉害,杜仲好心的给他们俩开了几副败火的药,苦的两人眼泪汪汪。 七月,青卫和上檀历劫归来。几天之后,颜良不知为何出走冥界,与沈荒齐宣相聚于林椿生和聂怀远处。 林椿生和聂怀远养的猫没了,聂怀远捉回来一窝兔子给他养着。颜良到了之后,看见这一窝还挺喜欢的。 沈荒和齐宣到的那天,聂怀远挑了一只最胖的提给齐宣,齐宣磨刀霍霍,做了一道鲜香四溢的蜀味兔肉端上了桌。 八月,舒玄瑛带着瑜衡和易花青到人间西北的一座陵墓释放被羁押的冤魂,沈荒和齐宣跑马经过。 紧接着,变故横生,易花青失踪。沈荒和齐宣找过去的时候,不会打架的易花青在大街上气势汹汹的打人,背后还依着个楚楚可怜的姑娘。 夫妻俩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目瞪口呆。 齐宣的生辰挂在八月上,沈荒手忙脚乱的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齐宣感动的一口气就吃完,还差点被蛋壳卡死。 九月,他们走到在扬州,遇到了沉醉温柔乡的参宿,特别闲情逸致的玩起了救风尘,把那俏书生哄的晕头转向的。 尤其是她还不止救了一个,沈荒和齐宣也是开了眼,真真比看小戏还精彩。 十月,沈荒带着齐宣回冥界处理一点事,路过小华行宫的时候去拜访了湫霖,湫霖好久没见到他们,留他们吃饭夜宿。沈荒不忍拒绝,和齐宣留下来陪了她一日。 半夜沈荒跟齐宣去湫霖的书房偷吃点心,但是遇上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拂言,两个人特别有默契的钻进了大漆柜里躲着。 果然,也就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湫霖的声音。他们两个人又很有默契的贴着柜门偷听。但他们俩还没听清什么,柜门就被拉开了,抬眼就是拂言和湫霖。 十一月,北地大雪纷飞,沈荒的生辰又赶上了大学。他们在湖心亭看雪的时候,谢昭和沈胤川伴着风雪就来了。 还带来了两份生辰礼,沈荒一份,齐宣一份。 十二月,沈荒和齐宣去了各处拜会故友,兜转一圈又回了玉溪山去过新年。 新年前几日,沈荒被召回冥界,直到新年才顶着风雪匆匆归来。 沈荒上山的时候风雪小了,她没有提灯,因为月光映在雪上就足够亮堂了。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院子,那里有很多亮光,亮光里跑出来一个亮点,很快的往她这边来。 那一定是齐宣,沈荒想。 转眼间,齐宣就撑着伞来到了她眼前。 白雪簌簌落,很很像少君府的梨花纷纷,他顶着月光和风雪来,沈荒莫名的有些眼热。 “你回来了。”齐宣把她拢进自己的斗篷里:“冻死了。” “好冷啊。”沈荒把手伸进他领子里:“我的鞋袜湿了,你背着我。” 齐宣背着她,沈荒要打伞却被他拦了下来:“就一点点雪,不用打伞了,要不然风割的你手疼。” “齐如月。”沈荒趴在他肩上,轻轻的叫他。 “嗯?”齐宣回头看他。 沈荒弯着她漂亮的眼睛:“新年安乐。” “新年安乐。”齐宣也笑:“荒荒平安顺遂。” 至此之后,一年四时共度,年年胜年年。 (正文完) (写了好多版本,最后决定写成这样,齐月月和沈元元一直都在,他们会一直好好的。也感谢一直还在的友友们,谢谢你们还能一直坚持看我写下来的,希望这个结局大家能看的过去。 山高水长,我们下本书再见。) 番外 1:少将军 (时间线拉回齐宣未飞升的世子时期?(ˉ?ˉ?)) 宣宁二年,匈奴大举进攻晟朝西北边境,乾元帝御驾亲征。 “木叶城的守将给朕送了密信,他说他们离家太久了,城里的人都很想回到故土。” 乾元帝把那封信撇在桌案上,叹气道:“十六年了,木叶城失守十六年了。” 在座守将大都知道木叶城是怎样失守的,一时间诸将无不掩面哭泣。 “木叶城守军想要与城内的匈奴骑兵决一死战回到故土,请求大军支援。” 苏千重抹了一把泪,上前行了个军礼:“臣愿带兵,前去木叶城!” “不行!” 还未等乾元帝开口,齐璨就拦下来他:“今日大军就要开拔,倾巢而出奔向雁阳山扑杀雅克,你不能去!” 他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把匈奴人赶出境内,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乾元帝叹了口气:“朕正是在忧心这个,诸位爱卿明日要各自领兵,谁也脱不开身。” “朕只怕那城中的骑兵听闻我们扑杀雅克,会狗急跳墙大肆屠杀城中的汉人。” “我愿去!”少年先声夺人,挎着弯刀闯进了军帐,几人寻声一看,竟是齐璨的儿子。 齐宣对着乾元帝行了个军礼:“小子齐宣,愿替陛下分忧!” “我愿意前去木叶城,带回城中同胞!” 齐璨没有反对,甚至拦住了他想阻拦的同袍。 “朕记得你。”乾元帝要扶他起来,他不起:“朕上次御驾亲征,就是你在城上叫阵。” “陛下,小子愿去!”齐宣又说了一遍。 乾元帝沉默了一下:“你不怕吗?” 木叶城诸人之所以求助,也是因为那城中驻扎了不少匈奴骑兵。 齐宣拿出来一面军旗捧在他眼前:“陛下,小子今年十二了,死了也不算早夭,可以立碑。” 他才十二岁,无论是身姿还是神态样貌都无比的像他的父母,透过他的父母甚至能想到他日后会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乾元帝拿起那面军旗,没有答应。 江疏鸿掀帐走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了乾元帝面前,齐璨见此,跟着就跪下了。 “陛下,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是臣妇生的,今日他要去,臣妇允了,也请陛下应允。” 江疏鸿说罢,就俯身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齐璨把手垫在她额头下,紧随其后的跪了。 苏千重与其他将士见此,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乾元帝长叹一声,展开那面军旗披在了齐宣身上:“去吧,去把他们带回来。” “是!”齐宣行过跪拜大礼,起身退下。 “你快快起吧。”乾元帝虚扶了她一把。 江疏鸿再次叩首:“臣妇多谢陛下成全。” 乾元帝看着他们夫妇俩,想到他们夫妇守着北疆十几年,又只齐宣一子,心里更加愧疚:“到底是朕亏欠了。” 齐璨拱手行礼:“陛下言重,臣是陛下的臣子,是大晟的将军,宣既是我儿,必定也该为陛下尽忠,保大晟安宁。” 乾元帝转身看向布防图上木叶城的位置:“太祖得宋濂却匈奴不敢东出,朕希望朕也能得朕自己的宋濂。”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了乾元帝话中的意思,只是齐宣此去吉凶不定,实在是难说。 就连乾元帝自己都不确定齐宣能不能回来。 …… “不要怕。”江疏鸿拉过齐宣贴了一下:“你是我生的,我生你的时候锦城围困,我带着你在城墙上杀人你都没哭,现在也不要怕。” 齐宣对她笑:“母亲,我不怕。” “去吧,带他们回来。”江疏鸿推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母亲,我一定会回来的!”江疏鸿顿了一下,到底没舍得回头。 木叶城内,众人披坚执锐,守备军压在前方,他们身后是十余年不着故土的汉人。 十六年了,他们实在太想回到故土了…… “今天,我们就要回家了!” 齐宣带着拨给他的千余人急行奔至木叶城,远远的便听得杀声震天,惨叫哀嚎不绝于耳。 “点起火把,我们冲锋!” “是!” 火光绵延不断,齐宣一马当先,挽弓搭箭一箭射落了城墙上匈奴的旗帜! 城门大开着,齐宣带着人长驱直入。 少年策马而来,身上披着他们梦中的军旗,身后是他们熟悉的军队:“我乃大晟少将,领陛下之命,驰援木叶城!” “陛下派人来了,大晟没有忘记我们!” “援军来了!” “回家了,我们要回家了!” “我们终于能回去了!” 齐宣跳下马,直接带人强杀上了城楼,一把火烧了城上所有的匈奴军旗。 烈火明人眼,齐宣站在高处扯下自己披着的军旗迎风展开,这一刻,那面久违的军旗终于再次插在了这片土地上! “我来迎诸位重回故里!”齐宣高举旗帜,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陛下御驾雁阳山等候,大晟没有忘记诸位!” 深陷囹圄被迫远离故土的时候他们没哭,现在面对烈火和尸体愣是哭声四起泣不成声。 木叶城众人士气大盛,齐宣和主将高兴将军一拍即合,杀光城里的匈奴人之后,带着众人迅速撤离。 高兴安排好守备军看护老弱妇孺,纵马来到了齐宣面前,下马跟他一起帮忙推车:“今日还要多谢少将军及时赶来” 齐宣松了松手腕:“将军言重了,将军等人守护木叶城多年,此等大义才是令人钦佩。” 高兴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我本以为,今日便是鱼死网破,没想到还能再次回归大晟。” “走到天亮,陛下就在天河边等我们。”齐宣仰头对他笑了一下:“到时候,陛下定会大加褒奖将军和各位。” 高兴叹气抹了一把脸:“若是可以,我们宁愿不要褒奖。” 齐宣不知如何答,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 太阳升起,齐宣打头,高兴压尾,终于带着队伍赶到了天河边。 众人举目望去,大晟的军队整齐的驻扎等待,军旗飘扬翻飞,如同黑云蔽日。 “陛下!父亲!” 齐宣挥舞着军旗飞奔而来,乾元帝看见他和他身后的队伍,不顾身边人劝阻,失态的迎了上去。 他下马叩首,却被乾元帝抢先一步扶住。 “陛下,我们回来了!” 齐宣身后的大部队“呼啦”一下全部跪倒,以头抢地,一时之间痛哭之声不绝于耳。 “好……好,好啊。”乾元帝不自觉的掩面背过众人:“如此一来,朕即是立即去死,也可面见祖宗,告知此事。” 说罢,乾元帝掩面垂泪,左右跪拜相劝,亦是泪流不止。 后记,宣宁二年,木叶城终归于朝。 安国公世子年十二,自荐于上,驰援木叶。衣军旗,夜至木叶突袭,大败匈奴,携城人至天河面上。上袭击二次,直言“即死也可面见列祖”。 世子年少英勇,上大喜,赞世子大类靖亭侯。 番外2: 你和我 (还是世子,随机掉落小甜饼,大概是在京城做质子跟荒荒重逢后的几件小事|???w??)???) “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去跑马,隔天再回。”齐宣翻身上了马,对着管家吩咐道。 “是,世子。”管家应下,犹豫了一会问说:“世子,若是陛下来人找你怎么办?” 齐宣调马头:“我都被罚了卸职了,又赶上休沐,要是真来人找你如实说便是。” 他说罢,直接纵马走了。 不过还真让管家说中了,乾元帝打过他就后悔了,借着教考的由头要召他进宫去,谁知他直接撂挑子走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齐宣纵马到了郊外,此时正值春日,郊外处处新绿明媚,看得人不自觉的就高兴了起来,齐宣自然也是。 他随手掐来一枝柳枝插在马头上,勒住马,沿着河水慢慢前行。 太阳晒的人暖融融的,齐宣躺在河边,脱了一半的外袍扎在腰上。他晒的出了一身汗,找了个僻静处脱了外衣直接跳进了水里。 “呼……”有点凉,但是游了两圈也就没事了。 齐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起身上岸穿衣。 岸边有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齐宣的衣服放在树下,马正好能在一边吃草。 他走过去,发现树上多了一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纱缎,抬头一看,竟然是沈荒坐在树杈上。 “嗨。”沈荒睁着她那双还未长开的凤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虽然但是,她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 齐宣面无表情,但真的很想尖叫一声! 他还赤着上身,也顾不得跟沈荒,卷起地上的衣服就躲到了大树的另一边,手忙脚乱的就往身上穿。 但是等齐宣穿戴整齐之后,树上又没了沈荒,他又看了看别处,直觉告诉他沈荒并没有走。 于是,齐宣翻身上马,循着感觉找去。 正在他环顾四周之时,一段轻纱飘到了他脸上。 齐宣逆着风的方向看过去,在那山丘上,正是沈荒。 她还骑着一匹白马,在看到齐宣之后,调转马头就走了。 齐宣见此,立马纵马跟了上去。 沈荒跑马跑的极快,挼蓝的衣裙夹着飘带拖在身后,齐宣紧紧跟着她,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她素色的披帛。 两人追逐着过桥去了河对岸,沈荒一头扎进树林中,齐宣跟在她后面却不见了她的身影。 齐宣下马,在树林里四处寻找沈荒。 他走出去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一声马嘶声,回头看去正是沈荒在那里逗他的马。 齐宣几步就跑了回去,从荷包往外拿糖给她吃:“我们……好久不见了。” 沈荒接过糖含在嘴里:“我们前两天才一起看过桃花。” “啊……对对对。”齐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出来玩吗,要去哪里,带我一个吧?” “随便逛逛。”沈荒摘了马头上的柳枝玩:“带你一个。” 齐宣自动忽略了她不见了的白马,循循善诱道:“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心听说书,好不好?” 沈荒的舌尖在快要吃完的糖上转了一圈:“我还要吃上次那个糖。” “当然可以。”齐宣一口应了,扶着沈荒上了他的马,自己走在前面牵着。 沈荒拂开帷帽:“你不跟我一起吗?” 齐宣脸红了一下,低头盯着自己移动的脚尖:“这样……不好……” “可是……好慢啊……”沈荒趴下,在他背上戳戳:“这是你的马,你可以跟我一起。” “那……我就失礼了……” 齐宣胡乱的给她行了个礼,在沈荒应声之后,僵硬的翻身上马,揽着她纵马往城中回。 进城之后,齐宣带着沈荒去了点心饮水最好的茶楼,要了临景的包厢雅座,让人把好吃的点心饮子都上了一份。 他又想着别处还有几家的点心特别好吃,便又叮嘱沈荒在此等待,自己戴上帷帽又去了别处买了许多吃食。 沈荒不挑食,每样都吃了几口,喜欢的多吃,不喜欢的少吃。 齐宣看她吃,暗暗记下她吃的多的,记着临走给她带一份。 华灯初上,城里依旧热闹非凡,沈荒听书听倦了就拉着齐宣上街去转。 沈荒扯了扯齐宣的袖子:“他们在做什么?” 齐宣顺着她的视线就看到了一队披红挂绿的队伍:“哦,那是迎亲的队伍。” 她歪了歪头:“迎亲?” “对啊,现在是要去接新娘回府,我记得好像是尚书家嫁女儿,大户人家娶亲排场都大,这些人去迎来新娘还要绕城走一圈呢。” 迎亲的队伍转到他们面前,侍女走在前面朝人群撒下大把的蜜枣花生喜钱。 齐宣抬手接了一把塞给沈荒:“你想去看看吗?” 沈荒咬着枣子吃:“好啊。” 她怪乖的,让齐宣真的很想摸一把。 两人就这样跟着迎亲的队伍看了一路,路上齐宣买了个香囊荷包把接来的喜钱装了进去。 “这喜钱压祟,是好的,你拿着保平安。”齐宣半哄着塞给了她。 按理说,齐宣不该送的,但是忍不住。 沈荒少来人间,根本想不到另一层,直接收了下来。 齐宣心弦一动,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不知……你家里可曾为你寻来良配。” 沈荒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落在他的耳尖上,莫名的起了玩心:“你猜。” 齐宣苦哈哈,并不是很想猜。 他松下眉眼,做成一副祈求状:“你同我说说嘛,算我求你了……” 沈荒觉得他有点好看,不自在的撇开了视线:“我们吃酒去,过一会儿我就说。” “好。”齐宣一口就应了,生怕她再反悔。 于是,两人又赶着去打了酒,一路走街串巷一路吃酒。 沈荒吃醉了酒不小心弄丢了帷帽,闹着要去找,齐宣缠不过她,只得叮嘱她好好牵着马,自己折回去寻帷帽。 结果齐宣一回来就不见了沈荒和马,吓得他酒马上就醒了。 不过好在齐宣吹口哨找马时,他的马马上就回应了他。 沈荒带着他的马在护城河旁的树林外面,她站在那里呆愣愣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齐宣着急忙慌的跑过去,还没等开口就听到了一阵难以启齿的动静,扭头一看就是一对野鸳鸯! “那里有人。”沈荒还伸手去指:“他们在干什么!” 齐宣汗毛倒竖,一把捂住了沈荒的眼睛,也不顾唐突不唐突了,扛着人就走了! 直到两人骑马跑出去好远,齐宣才勒住马慢慢走。 沈荒不解的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齐宣被她看得脸上发热:“那个……那个不太好……你不要看……” “哦。”沈荒不明白,所以并不深究。 齐宣怕她不高兴,又哄她道:“今天尚书嫁女,要放烟花呢,我带你去看。” 沈荒醉酒经困,看着有些怏怏的:“好。” 尚书家真是大手笔,一波一波的烟花炸上了天,照的天空亮如白昼。 齐宣偏头看沈荒,那些烟花的光影掉进她的眼里,齐宣只是看着就忍不住的沉溺了。 “……你说什么……”齐宣低头凑近沈荒。 “……再见……” 等齐宣听清的时候,沈荒已经走进了人群,他着急的去追,却扑了个空。 齐宣惆怅若失,但很快又扯出来了一个笑脸,对着她离开的路呢喃一句:“再见……” 番外3 孟章世子和少君妃 (又又又又是世子呀ψ(`?′)ψ) 问如果没事就看见自己的坟堆该怎么办? 齐宣表示不能怎么办,还得平静的接受。 今天是齐宣飞升的差不多一年,他在天宫醒来之后很快就接受了一切。 接引的仙官却说他命数有变,不知为何飞升早了,他应该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封狼居胥战死沙场再飞升才对。 反正也就几年的事,所以齐宣又平静的接受了。 在齐宣能很好的使用法术之后,马上回了人间寻了乾元帝的陵寝去祭拜,刚好一转头就是自己衣冠冢。 也对,他人还在这里,只能立衣冠冢,三公主和晋王还挺凑巧的,直接给他埋陛下身边。 挺好的,以后再也不缺功德香火了,齐宣这样安慰一下自己就好受多了。 齐宣腾云驾雾又去了皇城,如今皇城安定,晋王成了陛下,三公主现在也该叫长公主了。 晋王倒是成长了许多,还联合长公主和先皇心腹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假以时日想必大晟又会再创盛世,后史里也会多一位明君。 长公主早早还政于弟弟,晋王加封她享亲王之尊,许她自由出入宫门,随百官上朝。就在前些日子,长公主与东荣侯世子定下婚约,只等国丧一过便大婚。 还有齐宣,他这个早死的短命世子,先皇未曾上阵的上将军也得了追封,他甚至还有封号,就叫“孟章”,据说是乾元帝定下的,就等他有了军功便封侯。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也只能做史书里的“孟章世子”,供后人惋惜。 北疆变化倒是挺大的,齐宣“生前”许久没回,“死后”反倒是来去自如了。 齐璨带着齐岳守着北疆,齐宣一眼看过去,短短一年时间,齐璨就生出了许多白发,齐岳也不爱笑了,长高了也沉稳了。 也是,先是爱妻离世,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齐璨不长白头发才怪呢。 齐宣低头摸了摸眼角,擦了眼泪。 在齐宣来凡间之前曾被相熟的同僚告诫过,他已经成仙,定是要斩断尘缘,绝不能人前显现,不然害人害己。 他还记得,所以只是看看,之后就掩去了样貌,披着斗篷带着斗笠骑马赴进了春雨里。 往后的很多年里,齐宣都在人间,他站在生死之外,亲眼见证了亲人的离世,从青丝到白发,而他依旧是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若是说不痛心,那都是屁话。 齐岳死后,齐宣的亲情尘缘彻底斩断,而他还是常年游走人间,足迹遍布各地。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他的唯一的牵扯挂念——他那不知如何的未婚年少妻。 齐宣其实察觉到到了她并非常人,所以一直笃定沈荒还在人世间,只是不知在何处而已。 在淮州的某一座桥上,齐宣走过曾经感觉到了沈荒出现的感觉,但苦寻一番无甚结果。 自此,齐宣再也不曾寻到沈荒,即使是心里,也再也没了她出现的感觉。 “长虹君……长虹君,你想什么呢?”周游捏着一枝红梅在齐宣眼前晃悠。 齐宣回了回神,对他笑道:“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无聊。” 今年他公干回来正好赶上九重天新年夜宴,周游百般邀约,他不好推脱只好答应了跟他一起赴宴。 “哎呀呀,那里无聊了,分明就是你自己心不在焉。” 周游把梅花塞给他,冲他斜后方努了努嘴:“你看那边,那几位仙子看你好久了,方才还朝我打听你呢,你快去聊两句。” 齐宣把玩着梅花,笑得有些无奈了:“我看天帝就该给你发个嘉奖,宴会上还不忘了月老这牵红线的活计。” 周游笑得就很猖狂:“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快去吧,要是跟哪位成了,不正好给我的姻缘簿添上一笔。” 齐宣收了笑:“不去,我心中自有一位同我两心相许的人,怎可再去留情。” 周游看他这般正色,便也收起了玩笑:“哎呀,我都是与你闹着玩的,你既然心里有人,那我可得等着看姻缘簿。” “借你吉言。”齐选不自觉的笑了,又怕她挂心,自觉的转了话头:“这枝梅花正好拿来给我赔罪。” 周游自是答应了:“你想要拿去好了。” “我看这梅花,想必你殿中其他的梅花也是开了,我待着无聊,先行一步,赏花去了。”齐宣说罢火急火燎的就走了,好像被人撵了一样。 周游人精一样,怎么看不出他刚刚的失落之态,笑骂了两句就由他去了。 姻缘殿中的红梅开的极好,今日众仙家都在宝殿之上,梅林没了人,齐宣解了酒壶自斟自饮倒是落了个清净。 “呼……”齐宣吐了口酒气,化在空中全成了白雾。 他耷拉着眉眼,从怀里摸出了一支银簪,拿在手里来回把弄。 这支簪是他在海边买来的,簪头打成合翅的蝉,当中镶着上好的红宝石,蝉翅上围着一圈米粒珍珠顺带挂着中空的银流苏,摇一摇还会有动静。 齐宣眼瞧着沈荒不戴艳色,这支簪有意思,说不定她会喜欢。 想着想着,他又是几口烈酒下肚,酒劲顺着喉咙涌进脑子,让他眼前花了又花。 齐宣怕喝酒手抖跌了簪子,又看了两眼就收回了怀里,也正好空出手来揉揉鼓胀的额角。 他低头之时,余光里却撞来了一抹衣角,看样子应该女仙。 齐宣起身回避,心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大浪,他愣了愣,抬头看见来人的脸,不自觉的就呆了。 “喝多了……又做梦了……” 齐宣跌跌撞撞的走向她,伸手想要想要抓住,但到底没有再往前,只是停在了半空…… ………… “起开,真烦人……”沈荒打开了齐宣摸她脸的手。 齐宣把她拉起来,挪到自己腿上坐着:“你刚刚怎么不嫌我烦呢?” 沈荒往后仰头,闭着眼睛不理他,齐宣伸手就去扒拉她的眼睛,沈荒依旧不理,齐宣俯身压着她就蹭。 “你快把衣裳穿好……”沈荒抵不住他,抬手推他往后躲着。 齐宣赤着上身扎着裤子,沈荒也没穿多整齐,松着领口只穿着小衣,他这样肌肤相贴的蹭,沈荒多少有些不好受。 “来,你看看这是什么?”齐宣拿她的手摸自己的腰腹上的抓痕:“看,我们少君不光牙口好,手劲也大。” 沈荒就手拧的他呲牙咧嘴:“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那也是少君纵容我。”齐宣亲昵的贴着她的脸。 沈荒捏他的耳垂,突然想起来一则闲话,对他问道:“你知道冥府中人怎么称呼你吗?” “长虹君吗?”齐宣装作不知,故意反问。 “她们叫你少君妃。”沈荒捏着他的脸看,感觉还挺配的:“怎么样?” “那……我不本来就是嘛。” 齐宣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歪头就靠沈荒肩上了。 沈荒拍了拍他的侧颈,也歪头过去贴着他:“是啊,你本来就是。” (我准备写人物番外了,有没有人啊,有没有特别想看的,我先写?( ''w'' )? ) 番外4: 颜良(1) “滚,给我滚出去!”怒喝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拂言守在门外,见怪不怪。 捧着宗卷前来的绾哥自然也是:“里面那位又动手了?” “嗯,又动手了。” 拂言刚点完头,璩都就满脸是血的走了出来。 绾哥看见满脸是血的璩都,心中暗道倒霉,真是来的不巧了:“帝君……您没事吧?” “没事。”璩都抹了一把脸:“你把宗卷送进去给他看。” 他话刚落地,里面又是个香炉砸了出来,那香炉砸过璩都的背,叽里咕噜的在三人脚边打转。 拂言和绾哥吓得不敢抬头,璩都大概也是气到了,任由鲜血直流,甩开衣袖就大步离开了万疆宫。 绾哥欲哭无泪:“要不你给我送进去?” 拂言看天,跟着璩都就走了。 最后,绾哥还是自己送了进去:“颜君,帝君让我把宗卷送来给你看。” 颜良咽了心里的气,扭头对她笑了:“劳烦你跑这一趟,放那里吧。” 绾哥松了口气,替他把书案上倒来的花瓶扶了起来,小心问道:“颜君和帝君可是为了厌离吵架?” “没事,我们俩拌嘴而已。” 颜良有些后悔砸了璩都的脸,早知道该拿匕首直接捅他的,既解气还不丢人。 绾哥想到璩都那一脸血,多少有些汗颜,但颜良明显不想多说,她也不好多问,略说了两句之后就告辞离去了。 璩都也只走了一会儿,入夜就又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只方木匣。 “还生气呢?”璩都进了他的寝宫,撩开床帐子挨着他坐在了一边。 颜良翻身背对着他:“我生气,我能生什么气,我寄人篱下怎么配生气!” 璩都把匣子放下,甚是无奈:“你别气,我们好好说话。” 颜良瞬间暴跳如雷:“谁跟你我们,我告诉你厌离必须死! “我就要他死,他不死,我就找机会弄死你,然后再弄死他!” 璩都把木匣拿起来打开给他看:“你看,厌离的脑袋。” 颜良看了一眼,哼了一声:“算你还有脑子。” 璩都软了语气道:“我知道,你是我为好。” 厌离早年跟璩都四处征战,这两年越发的不像样子,前几天竟然跑到人间大开杀戒,回来还差点吞了谢昭。 这两边都算上,就算不为来谢昭,颜良也要弄死厌离。 颜良又躺了回去:“谁为你好,你还不快走!” 璩都不予理会,岿然不动的坐着:“整个冥界都是我的地方。” 颜良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又起来了,他扬手就把锦被砸他脸上去了:“好好好,你的地方,你不走那我走!” “你干什么!”璩都拦腰缚住只穿里衣就往外颜良:“就这样出去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你。” “笑话?”颜良冷笑一声:“我早就是笑话了,你把我掳来,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 “创世大神的养子给你当男宠,多大的脸啊!” 颜良拔了簪子就要往璩都身上扎,璩都反手制住了他,把他扛在肩上往回走。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我告诉你,你再不放我下来,我明天就去你的大殿上吊!” 璩都力大无比,颜良既挣脱不开,只能死命扑腾捶打他。 “哒哒哒……” 两人闻声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团子从帷帐后滚了进来。 对,就是滚。 “颜良?” 谢昭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严丝密合的小被子里挣脱了出来,她原来应该是在睡觉,现在直接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颜良踹了一下璩都,璩都起来去把谢昭抱了过来。 等两人一过来,颜良就把谢昭从璩都手里抢了回来,顺带还瞪了他一眼:“我说过了,你少靠近她。” 璩都脱了外衣挂在一边:“我不吃毛都没张齐的小鸟崽子。” “你不吃,你不吃有的是人吃。”颜良抱着谢昭冷笑的声音都小了。 谢昭揉了揉眼睛,看见璩都就对他伸开了手:“抱抱。” 璩都顺着谢昭把她抱了过来,颜良咬牙切齿,但也并未阻拦。 谢昭眼睛终于睁圆了,来回看他们两个人:“你们吵架还没和好吗?” 颜良给她抓了个小揪揪:“你怎么没睡觉,还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绾哥儿来给我讲故事,我快要睡了,她说你们俩吵架了,让我来看看。” 谢昭躺下摊成一个小小的“大”字:“我今天晚上要睡这里。” 颜良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叹了口气:“睡吧。” “颜良?”黑暗中,谢昭贴过来搂住了颜良的脖子。 颜良摸摸她的脸:“怎么了?” “我们要走吗?”谢昭软软的脸蛋子手感很好:“嗯?我们能不能回女娲宫,我不喜欢原来的那个村庄,他们都欺负我。” 颜良沉默了一会儿:“昭昭儿喜欢这里吗?” 谢昭的声音很小:“唔……喜欢吧,我能经常看见你了,绾哥儿她们也对我好好。” 颜良捏了捏他她的脸:“不要卷舌头,好好说话。” 这时,璩都贴了过来,连谢昭一起搂着,谢昭觉得好玩,放声“咯咯咯”的笑。 “我们不走,等你长大了,你能自己出门了,我也到处走走。”颜良感觉到璩都握着他胳膊的手慢慢收紧了许多。 谢昭还理解不了他的话:“那我能出门了,你要去哪里呢,我想找你又去哪里呢,你走了璩都呢,他也跟着你一起走吗,要是你们俩都走了,我找不到家了怎么办?” 璩都的手越来越紧,颜良都能感觉到疼了:“你长大了就不会留在我们身边了,我们俩只是出去走走,还会在这里等你的。” “对啊,长大了都会离开家的。”璩都松了手,还给颜良膊上揉了揉。 他学着颜良哄她睡觉的样子拍她:“你长大了也没事,我们都在,不会找不到我们的。” 颜良轻轻的应了他一声:“对啊,不会的。” 谢昭高兴了,贴了两人一人亲了一口。 小孩子精神来的快去的也快,她闹完被人拍了几下就又睡了。 璩都和颜良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中间还隔了一个谢昭。 “你也睡吧。”颜良僵硬的说了句软话。 “嗯。”璩都直勾勾的看着他:“你会一直在的,就算为了昭昭儿,对吗?” 颜良匆匆撇开眼,胡乱的应了一声嗯。 璩都轻笑了一声:“那就好。” 番外5 颜良(2) 绾哥觉得今日真是晦气死了:“颜君,天界来人了……说要迎您和少君走。” “迎我们走,走哪里去?” 颜良回头就看到了她不大好的脸色:“那群傻*还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绾哥松了不悦的神色,扯来一个笑脸,想要搪塞过去:“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一些不好听的话罢了。” “少绾。”颜良忽的沉了脸色:“你说实话。” 绾哥一下收了笑意,不自觉的摸着手上的扳指:“那些前来的仙使嘴里不干不净的,说您自甘堕落雌伏人下……做男宠……” “还说……说您败坏两位大神声誉……二位大神识人不清,教出来你……你……” “咔嚓!”颜良徒手把手里的剪子捏成了一摊粉末,绾哥战战兢兢觉得自己脖子生疼。 “你不要怕。”颜良自觉吓到了她,开口就是温言安慰,绾哥很乖的连连点头。 下一刻,颜良提着伏羲剑夺门而去,绾哥一面叫人去给璩都送信,一面小跑跟上颜良。 两人一路奔到大殿之外,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一队神色傲倨的仙使。 那几人也是看见了颜良,装模作样的对他行了礼,领头的正欲开口发作,却不想颜良上来就抽了他一嘴巴子。 那仙使一愣,捂着脸率先发难:“上神这般无礼,意欲何为!” 如今两位创世大神已死,女娲宫没落,颜良又带着一个尚未长成的凤凰崽子,背地里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看着。 如今他在冥界,被璩都护的死紧,那些人牙都要咬碎了。而天界未必就是因为尊重两位大神才要迎回他们俩,反而是正因为另有所图,才要打着“迎”的旗号让他们去到天界。 “放肆!” 颜良用剑抵上了他的脖颈,伏羲剑威压巨大,这几日一下就被压的趴倒,一句话也说不得。 “你们算个东西,也敢斥责我无理。”颜良用剑尖挑起了领头人的下巴。 “我告诉你,就是你的主子宸天来,我也看不上,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若是依礼,他该三叩九拜的来请我。” 他艰难的张嘴,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颜良一剑斩了头颅。 鲜血喷涌,飞溅了颜良半身,也溅到了剩下几人的眼里。 颜良对他们惊恐的神色感觉很满意,但是还不够。 所以,颜良刻意压制了剑的威压,让他们得以哀嚎求饶。 “绾哥,劳烦你替我把头捡起来。” 颜良砍人跟砍菜一样,满身血色的提着剑,脚下是几具横尸,看得人胆战心惊。 “是。”绾哥把人头捡起来,端着的笑脸丝毫未变,还有一丝满意。 大殿之上另有一队仙使,颜良满身是血气势汹汹的就闯了进去,外面守护的阴兵鬼将纷纷低头,只当没看见。 “璩都你是死人吗!” 颜良抢过绾哥手里的人头丢在了地上,也不顾那些仙使惊恐的表情,几步就闯上了高处。 “你个属怂包的!”颜良对着璩都张嘴就骂:“别人家的狗都跑到你眼前乱叫撒尿了,你还给我在这里无动于衷的坐着,我要你干什么用的!” 璩都一言不发的任由他推搡打骂,颜良骂人既大声话还密,他也插不进去嘴。 颜良看他这样更气了,扬起袖子就甩他脸上了,大骂他“烂泥扶不上墙”,然后撇下众人捡起地上的人头愤然离开。 “少绾。”璩都嘴角微微勾起,目送他离去。 绾哥扶手应他:“臣在。” 璩都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把他们都砍了,人头挂城墙上,务必让所有人看到。” “是。”绾哥反手化出短刃步步逼近。 那几人惊恐之下破口大骂,绾哥手起刀落,砍人的速度跟颜良不相上下。 “宸天,我们好久不见啊。” 宸天闻声,不等他反应,就是一把长剑飞来,擦着他的脖颈钉在了墙上。 颜良一路杀来,白袍都成红的了,加上手里的人头,更是骇人。 可惜殿上的都被他手里的剑矢压的没声,不然又是好一番尖叫连连。 “不知上神前来所为何事?” 宸天强撑着站直行礼,但还是被越来越近的伏羲剑压弯了腰。 “跪下。”颜良走到他面前,宸天直接被压的单膝跪下。 颜良把剑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我让你跪。” 宸天最后不敌,还是双膝跪地伏倒在了颜良面前。 “我不管你知不知情,也只有这一次。”颜良挥剑挑烂了他的发冠,削了他一大把头发:“再有下次,那你就是那颗人头。” “记住了吗?” 宸天咬了咬牙,低声道:“记住了!” “你最好是。” 颜良撤了威压,旋即化作清风径直离去。 宸天身上一松,不明所以但是不得不受了,并且自认倒霉。要是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下全是因为几个蠢货,估计还要更气。 此次宸天的那群蠢货也是正好撞上风口,颜良才想找个找个出头鸟宰,他们刚好就来了。 颜良再回到冥界时,璩都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善过后了,而且还有心思带着谢昭练字。 谢昭鼻子灵,哪怕颜良换了衣服还是闻到了他身上存在过的血腥味:“颜良,你身上不好闻。” 璩都把她放下来:“拂言那里有点心,你快去找他。” 谢昭不疑有他,欢快的迈开小短腿就走了。 璩都过去拉他:“你去天界了?” “别碰我!”颜良又是一袖子甩到他脸上:“怎么了,这你都要管,你八面有风也屹立不动的,还不许我去给自己出口气!” 璩都每一次叹气都挺无奈的:“你知道我今天杀了多少人吗?” 颜良又炸了:“我管你杀了少多少人,又不是我杀的!” “怎么,你终于看我不顺眼了,准备给我冠个蛊惑人心的名头吗,好让别人都来唾弃我吗!” 璩都真的说不过他:“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几个意思我怎么知道。”颜良越看他不说话的样子越生气:“整天就那两句话,你多说两句会死吗!” 璩都被他骂的狗血淋雨,只好干巴巴的找话说:“你少说两句吧,别岔气了。” 好了,他这下直接把火油踢翻了,颜良怒火中烧更生气了。 番外6 颜良(3) “你再翘着嘴笑,我就当街把这身衣裳脱了套你身上。”颜良笑着但是咬牙切齿。 璩都还笑:“新妇何出此言,莫不是不喜欢这身罗裙。” 颜良抬手就要去拔簪子扎他,但是被璩都按住了手拉着:“街上好多人呢。” 颜良恨恨的要把手拉回来,却被他死死的握着,最后只能低声威胁:“你给我等着!” 璩都不予理会,依旧笑着,拉着他往热闹的人群里走。 “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跑这里来看庙会了?”颜良捏着小摊上的银饰看。 璩都抛下钱,把他拿着的银锁连同另一只银梳蓖一同买下:“出来散心不算有事吗?” 颜良另买了香囊把银锁装了起来,撇嘴冷哼:“说到底,你就是出来不务正业来了。” 璩都把梳蓖往他的发髻上插,颜良伸手就给他拍开了,他也不恼,也买了香囊装着挂在了颜良身上。 颜良低头一看那香囊上绣着合欢花:“你演戏演上瘾了?” 璩都长叹一声,拉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手上虎口处来回打转。 颜良见他这般,奚落的话不自觉的咽了下去,低头之后只拉开他的手:“快走吧,我很累了。” 夜里两人也没回去冥界,而是在此地找了间客栈下榻。 颜良把那身罗裙女装换了下来,他把裙衫随手一放,正好盖住了半盏羊皮灯,灯光透过鲜红的衣料映的满室红艳。 璩都卸下发冠,朝他走过去,伸手把住了他的后颈,颜良罕见的沉默,没有跳脚暴起…… 璩都掰着颜良的下巴,半强迫的让他看向帐外的羊皮灯。 “你看……屋子里红艳艳的……”璩都在他眼尾落下一个吻:“像不像……新婚夜……” 他又笑了,一下一下的亲啄他脸侧的红潮:“……我的新妇……” 颜良愣了一下,把脸埋进枕头里装死…… “我的头……好疼啊……”璩都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颜良的脸色。 颜良握着那一卷长长的卷轴,目光往外放空:“我的头比你更疼。” 冥界并不适合谢昭长大,所以他们俩把谢昭送回了大荒中的女娲宫,她这几年长的很快,长的比小团子稍微大了一点,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 她才去大荒几天,就惹出来一连串的事来,苦主一起找上门来闹得人仰马翻。 颜良不止头疼,心口也疼:“你,去把那个小王八蛋给我找回来。” 璩都把他按着坐下:“可别,我现在把她找来,你非得给他一顿好打。” 谢昭就在大殿外面探头探脑,璩都悄悄对她摆了摆手,不着痕迹的侧身挡住了颜良的视线。 “你干什么,起开!”颜良有火没处发,对着璩都火气就更大了:“都是你的错,她干什么你都纵着,现在好了吧,惹出祸事来你还好意思头疼!” 璩都欲为自己辩解:“她那么小,只是爱闹了一点,说不上闯祸?” 颜良愤起,扬起袖子就丑到了他脸上:“你等着吧,照你这样说,非的等她闯出塌天大祸才算完!” 璩都揉了揉被打疼的眼睛:“要不……送她去修行吧,正好也能让她好好长大,昆仑或者碧水学宫,又或者去寻大荒中的贤者……” 颜良恨恨的出了口气:“好啊,明天就把她送走,那你亲自把她送去昆仑山,我非的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谢昭急得团团转,璩都也不敢回头,微不可察的对她摇了摇头,她也不敢冲进去,只能在门外气的跳脚。 紧接着,谁也没想到谢昭会在昆仑丢了一双眼睛。 昆仑遭混沌入侵,伙同势微的妖魔用金精笼子捉走谢昭,金精混着清油就这样毁掉了她的眼睛。 冥界璩都带人倾巢而出,颜良独自一人血洗昆仑后转而杀向尸横遍野的魔都。 一番酣战下来,魔都的地域上几乎没了活物。 颜良把浑身是伤的谢昭从笼子里拖了出来,谢昭满脸是血的哭泣挣扎尖叫。 璩都把半死不活的魔尊甩下了王座。 “杀了他!”颜良把伏羲剑塞到谢昭的手里,把她压到濒死的魔尊面前。 谢昭哭的更大声了,想要挣脱逃走,但是颜良偏不,压着她贴近了魔尊身上最致命的伤口。 “我说,你杀了他!” 璩都连同拂言等人远远的站着,沉默着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谢昭在哭,在躲。 颜良硬着心肠不肯放过她:“我让你杀了他!” 谢昭崩溃的大哭,嘶吼一声按着剑捅死了魔尊,然后倒在了一旁的尸堆上,血泪糊在她脸上,一眼看过去可谓是狼狈至极。 颜良冷眼看着她,半分要拉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懦弱,你杀了你的仇人,你该大笑,而不是痛哭!” “你此时大哭莫不是为了你的仇人伤心!” “简直懦弱,简直无能!” 谢昭听见再次大哭起来,她坐起来摸索着向颜良伸出手。 颜良还是不拉她:“你自己起来!” 谢昭声嘶力竭:“我是个瞎子了!” 颜良不为所动:“瞎子又能怎么样,你只是瞎了,不是腿断了,你自己爬起来!” 他真的没有再管谢昭,拉着大部队就走了。 最后,谢昭自己爬了起来,迷茫走着一会儿之后,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辨别气息并跟上了大部队,之后哪怕又磕碰出来新伤口她也再未出过声。 直到回到冥界,谢昭终于倒地不起,这时崩溃的才换成了颜良。 “……你真不去看看她?”璩都进来时带着谢昭身上血腥气。 “不去。”颜良抚住琴弦:“我刚刚呵斥压迫了她,这会儿再去看她不合适。” 璩都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她被吓得不轻,一直哭。” 颜良的心神被卸了不少:“这次,你不觉得我狠心?” 璩都摇了摇头:“乱世之下,弱肉强食,即便我们拉她起来为她遮风挡雨,那总不如她自己站起来。” “是啊。”颜良按住发痛的额角:“她得自己站起来,别人拉着没用。” “她的眼睛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璩都也很是头疼:“能治,但是好不了,只怕日后她的眼睛会时好时坏,还有可能畏光。” “请来的医者说,除非她涅盘重生,不然这病要跟她一辈子了。” 颜良沉默了一会儿:“能好最好,不能好跟着她也行,她也能记一辈子。” “罢了。”颜良说着还是心软了:“真是没出息,我就去给她擦擦泪。” (求个催更?( ''w'' )? ) 番外7 颜良(完) 混沌肆意,连冥界都不能避免,还有就是冥界帝君竟然出身混沌,又有传言道他跟混沌乃是一体双魂,他正是双魂其中之一。 事实上,这不是传言,是真的,而且璩都已经有了混乱暴虐的征兆。 璩都支着额头在宝座之上闭目养神,却在颜良进来时就睁开了眼:“你怎么有空前来?” 颜良还端着酒:“心中烦闷,前来与你对饮。” 璩都起来同他往后殿去:“甚好。” 颜良斟酒的手似乎有些抖:“那些事,你打算怎么办?” “且行且看。”璩都伸手去接酒盏,颜良没拿住,酒盏直接摔在了两人之间。 璩都弯腰拿开他的衣摆:“还是我来吧。” 他自己去斟了酒往嘴边送,颜良没绷住大惊失色,伸手打翻了他端着的酒盏:“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我知道。”璩都直接拿了酒壶喝,颜良阻拦不及,让他一口气都喝下去:“我知道,是大神木,克混沌。” 他说完,嘴角溢出来一抹鲜血,随后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颜良一把接住他,跟着他坐在了地上。 他对着璩都大吼:“你知道你还喝,你不着脑子吗!” 大神木在慢慢生效,璩都除了吐的那口血,看起来好像也没别的:“我知道我定是要死的,但是那些人不配杀了我。” “你杀了我……利用我,我也算死的其所……心甘情愿……”璩都开始说话吃力,他抬手去摸颜良的脸:“我都安排好了……” “拂言和绾哥……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成蟜等人若是不服……就地坑杀……” “自此之后……冥界以内奉你为主……” 颜良怔怔的,低头看他,眼眶里的泪正好掉在了璩都脸上:“你……” 璩都摸过他的眼角:“你这滴泪是为了我吗……” 此时,颜良看着他,突然生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伤心,想到了父神离世前说过的那句“我儿怕是要孤影难过一生”。 他睿智半生,第一次觉得很迷茫:“我是玉,玉是石头,石头也会流泪吗?” 璩都似乎是叹了口气,他紧接着又咳了两声,吐出的鲜血颜良捂都捂不住:“好多年了……你对我……我对你……真心实意……我不敢问啊……” “有你这滴泪……我也……算是值得……” 大神木似乎是发作了起来,璩都脸上青筋暴起双目瞪出,额上冷汗直流。 颜良俯身伏在他身上:“你怎么那么不聪明……” 璩都摸下了他的簪子:“我知道……这支簪是大神木……我太疼了……” 颜良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手,握住簪子抵在了他的心口。 他低头在璩都眼角亲了一下,然后附在他耳边:“你和我……我们有过……” 璩都又笑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按着颜良的手就捅进了自己心里。 颜良失声尖叫,趴在他身上哭泣不已。 帝君璩都大将军残躯执念神识不散,颜良对外称其身死神灭,以身镇压其于冥界深渊。 自此,冥界帝君身死,颜良上位,坑杀不服众者,背靠轮回,稳坐高台。 往后多年里,颜良再也没有穿过他喜欢的青色,而是换上了多年不变的玄色。 没人注意颜良衣衫为什么变了,更不会有人注意他各色衣衫下面真正没变过的白衣。 后来,颜良一直在养孩子,把谢昭养大之后又来了青卫,青卫之后……之后都是泪。 绾哥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有一天顿悟之后留下一封信就仗剑走天涯去了。拂言身边多了湫霖和孩子,但很快就没了,他答应了湫霖的和离,带兵去了南鬼门,一去就是好多年。 青卫长大之后,偶然同绾哥结缘,绾哥成了他的弓箭师傅,然后她喊着“我悟了”就走火入魔的沉睡了。 林椿生等人来来往往,让颜良无聊的日子多了很多乐趣。 对于谢昭,无论是颜良还是死了的璩都,他们都没有想到她就这么英年早逝了,只留下了半死不活的男人和嗷嗷待哺的孩子。 那日,深渊下死了的璩都也是若有所感,他的执念向上翻涌了许久。 沈荒很好带,不哭不闹的颜良抱着她就能睡得很沉。 这一次,颜良再次感觉到了璩都死时那股巨大的悲伤和无助。 璩都死的时候,他哭了很久,那时人人都赞他大义,如今谢昭也死了,人们又开始赞叹起她的大义。 真是,想要的留不住,不想要的拼命堆砌…… “……哇……哇……”沈荒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颜良抱着她在屋里一面走一面哄。 她哭的小脸通红直抽抽,颜良心疼死了,抱着她来回走。 沈荒还是哭个不停,连包被都哭湿了,颜良给她换了新的衣服,翻出来谢昭用过的包被裹着她,她竟然就不哭了,握起手蜷在脸侧就睡了。 颜良愣了一下,低头埋在包被外面无声的哭了:“我的……昭昭儿啊……” 又过了几天之后,沈荒长大了很多,白嫩嫩胖嘟嘟的,见风就长见人就笑。 “你看看她,这是昭昭儿新生的小孩。”颜良把沈荒带到深渊去给璩都看:“能吃能睡,很好养的胖娃娃。” 沈荒歪头睡得很香,颜良松了她的包被,往前送:“我把她带来给你看看,不能让你白疼她一场。” 深渊里执念翻涌,像是在回应颜良。 ………… “呼……”颜良骤然惊醒,额上冰凉,伸手一摸就是许多冷汗,他这一醒也睡不着了,披起外袍朝外面走去。 颜良在紫藤花中看到了一个人影:“谁在那里?” 海潮拂开花枝,笑吟吟的走了出来:“是我,君上怎么还不歇息?” 颜良在亭子里坐定,止不住的揉捏眉心:“睡不着了,出来逛逛。” 海潮给他倒上清茶:“君上这是惊梦了吧?” “也没什么,不过是……夜深忽梦少年事……”颜良接过喝了一口。 她回头看了看紫藤花:“是……璩都大将军吗?” 颜良没说不是,也看向紫藤花:“紫藤花开的真好啊,这花还是我来冥界的时候种的。” 海潮眼神一转:“若不是大将军,君上……何故如此烦心……” “谁知道呢。”颜良放下茶水,拉了一把外袍:“一晃真是好多年了。” 他许久没再说话,海潮也不说,站在他身后跟他一起看花。 只是没想到,花丛里又窜出来一个人影,两人定睛一看,竟是齐宣。 齐宣也没想到他们二位还在这里看花,连忙上前见礼:“舅父安,海潮阿姊安。” 颜良开口问:“夜深了,你怎么还来这里。” 齐宣很羞涩的笑了笑:“我同荒荒玩呢,我输了,她说立即就想要一枝当下的花,我思来想去,舅父这里紫藤花开的最好,我就想过来折一枝。” 颜良和海潮纷纷发笑,齐宣更羞了,脸上红的不行。 他吩咐海潮折了了一枝紫藤花给齐宣:“那你快去吧,莫要让她拿住了你。” 齐宣应了一声,提着灯又顺着来时路走了。 良久后,颜良要回去了,海潮提着灯执意送他。 颜良走在前面,似是舒了口气,海潮没听清,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我老了……” 哪怕是他容颜未变,哪怕他还是满头青丝,但他还是老了…… (求催更求评论,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发现我埋的伏笔) 番外8 海潮(1) “……真不明白她在端着什么……清源真君还不够好吗……” “可别那么说,人家可是女帝呢,如今又是冥君眼中第一人,指不定有什么大造化呢。” 海潮初飞升盛况非凡,看得好多人泛酸不已,当面不能说,阴阳倒是全在背地里了。 再加上这几日,她与连辙的那桩天命正缘在九重天上流传甚广,更引得不少人议论。 有人一喝多,说话都不当家:“要我说,且不谈什么大造化,那位女君也忒没眼力见,也不知前来应些?” “不过想来也是,估计天帝也不想她如今就应下……” 此时也是巧了,巧到海潮路过,正好听到这几句。 她气定神闲的拿出手帕遮住口鼻,眼中闪过许多嫌恶。 一瞬间后,海潮眼里就又换上了玩味。 “我今日听说,天宫有几个人无缘无故的大了肚子,没几刻中就生出来了虫子,你知道吗?”颜良举棋不定,迟迟落不下白子。 海潮摆弄着黑子,笑眯眯的:“略有耳闻。” 颜良落了白子,往边上一靠:“是你做的。” 海潮没有辩解:“给个教训而已,免得他们以后再造口业,到头来害人害己。” “那你可知错?”颜良支着额,笑里带着别的东西。 海潮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斟酌着开口道:“妾身知……” “停停停!”颜良一副头疼的模样:“我不爱听你说谦称,你也不爱说,听的我也头疼!” 海潮就坡下滑:“哦,那臣到底是错没错?” “你当然错了。”颜良去看了一眼棋局,随意的落下一子:“只不过不是惩罚这些长舌杂碎,而是别的。” 海潮没有立刻落子,而是看向了颜良:“还请君上指教。” “做事不够细致,这样的事情要么做全不留马脚,要么做绝不为人知。” 哦,原来是怪她没处置好。 “臣下次一定做的干干净净。”海潮虚心受教,并且略有感叹:“真是想念我二姐啊,要是她来,她玩的可比我花了。” 颜良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我二姐擅长毒医蛊虫,又工于心计心狠手辣,莫说是我们这一干兄弟姊妹,便是我那父王也怕她三分。” 颜良好奇的反问她:“你竟然也怕她吗?” 海潮心有戚戚的笑着点了头:“我二姐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 “她当时跟我二哥斗的有来有回,后来棋差一招斗败了,但她之前给自己物色过一个夫君,全做是后路。” 说到这里,海潮有些汗颜:“她一嫁人,我父王都松了口气,我其余的兄弟姊妹送礼都送的特别真心,尤其是我三姐,还给她拨来一队精锐作为亲卫陪嫁。” “那后来呢,你这位姐姐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外夷入侵,诸侯叛乱,我二姐姐直接把她夫君及其不平的族人都给杀了,自己接管了封地,亲自来我封地跪拜于我。” 颜良心知她这位二姐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认下新君,但还是大笑抚掌:“哈哈哈,你这二姐比你也不差了。” “多谢君上夸奖。” 海潮跟他一起笑了:“现在的男人喜欢什么升官发财死媳妇,当时我们这些王姬也是一样的。” 毕竟男人一死,可以就正大光明接管封地,简直不要太爽。 她按住自己的嘴角,稍微润了一下自己的言语:“只不过我们想的是死男人,该死的男人不想死,我二姐帮一把也是情有可原。” 颜良大笑后,换上了一种意味深长笑意:“所以啊,永远不要忘记你上位者的身份,心计谋略要以上位者的目光思考,要时刻想着把握全局才行。” 海潮心里一惊,眼里多了一些试探:“可是,您……” 颜良伸手叫停了她的话:“我这地方,什么人都有,我一把年纪了,你觉得我还能压不住。” “比起藏拙,我更喜欢看见聪明的年轻人,以及他们的野心能力。” “是。”海潮是个聪明人,抬眼间就不一样了。 颜良很满意,让她快点落子。 谁知,两人还没下完棋,九重天的仙使就到了。 这仙使是生面孔,说话都战战兢兢,他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颜良海潮刚刚所说之事。 颜良看了他一眼,转眼瞥向海潮:“这事你知道吗?” 海潮拿起团扇遮住半边脸,叹气道:“唉,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听着真是吓人啊。” 颜良拿着棋子在手里摆弄:“我们不知道,你可以走了。” 那仙使自然是不敢质疑颜良,出了门之后,跑的连跪带爬活像后面有人追杀一样。 颜良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年纪大就是好,有人上赶着给装孙子。” 海潮“噗嗤”笑出了声,打趣他说:“好厉害啊,不知君上能否也教教我?” “这个好说。”颜良马上高深莫测了起来:“只要你活的够长,把该熬死的全熬死,年纪大辈分高,那到处都是孙子。” 他说完,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哟,岔气了……”颜良笑得肚子疼:“差点忘了,我还有几件事托你呢。” 海潮止了笑,拾回扇子:“君上直说就是,哪里还用多说什么托不托的。” “就是一些琐事罢了,小华行宫那边湫霖又不太好,你替我过去走一趟,送些药去。” 颜良摸了摸耳垂:“就是她早年生育落下的一些毛病,我也不是医士,又是个男人,要是我去说只怕唐突了。” “还有碧水学宫那边,你也去跑一趟,把青卫和满月接回来。” “哦,还有,再过几天我又要闭关了,这里可就都归你管了。”颜良深沉的冲她点了点头:“我看好你哦,年轻人。” 海潮应下,也未全应:“恕我直言,前几事我顺手就能做了,只是这最后一件还得让我好好思量一番。” 颜良知道她新来怕自己摸不着,自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我把林椿生叫来跟你一起,他都清楚。” 海潮舒了口气,殷切的给颜良打扇子:“还是君上,不仅跟我一起扯谎,还这么体恤下属。” 颜良嘴角上扬:“少贫嘴,把活给我做好就行。” “自然,自然。” (这本书里关于“妾身”我把它定义为一种谦称,而颜良阻止海潮说,是因为颜良觉得海潮不喜欢,与她的野心不匹配,加上她并没有真正嫁过人。 而本书中还有另外两个这样自称的,一个是笃姬另一个是湫霖。湫霖这样自称是因为她已经嫁过人,哪怕二嫁和离她还这样称呼自己,可能是因为自己,也可能是因为拂言。 至于笃姬,也差不多是这样原因,她是别人送给先怀王的妾,怀王不想要,她再回去就是死,但是先王妃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所以她这样称呼自己大概不是为了怀王,而是因为先王妃。) (求评论求催更?( ''w'' )? ) 番外9 海潮(2) 一场大战结束,冥界损失惨重,还陨落了一只凤凰,留下一个小凤凰。 除此之外,受伤最重的就是海潮,通天锤几乎将她后腰上下砸的粉碎。 九重天的杜仲医仙来看,说是能治,只是要落下一辈子的腰上,还要仔细将养。 颜良都要气疯了,把连杜仲一起来的仙使骂的狗血淋头,直言天帝没用连一把锤子都看不好。 海潮那个时候虽然一动不能动,但是心情大好。 “元元沉的跟秤砣一样,你腰不好,少抱她。”颜良把沈荒从海潮手里抱回来,另抬起手支住了她。 海潮道了声谢,随他往里面坐下:“不会的,我刚刚来时听见我们小殿下正咿咿呀呀的找人,她看见我就跟我伸手要抱,才把她抱起来而已。” “叫殿下多生分呢,还是元元好听。”颜良低头任由沈荒摸摸他的脸:“我同那个谁说好了,过几日你也去昆仑吧,好好修养几日。” 海潮闷声笑了:“昆仑的那位仙尊竟然那么好说话吗?” “嘶……”颜良伸手打了她一下:“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还嘴上不饶人了。” 海潮歪着往一边躲:“好好好,都是我不好,君上不要恼。” 颜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那个谁……好像是叫连辙是吧,就是你那个什么天命正缘,他先前伏妖时受了重伤,闭关了许多年,眼下终于出关了,只怕你这次去免不了与他撞上。” “你这次去不想见就不见,直接躲开,也不用记挂着谁的面子。” 颜良说起来这个就有些头疼:“虽然但是,楼离算卦还是很有一手的,你同那个谁的姻缘,我也算过……” “有就有吧,眼下又挨不着我什么。” 海潮看沈荒的口水又要下来,拿着帕子去给沈荒擦口水,结果被她抓住手就要往嘴里塞:“我们元元是不是要长牙了,怎么老是流口水呢?” “我看看。”颜良抱着沈荒转向自己,但是什么也没看到:“还没有呢吧。” 沈荒被两个人来回摆弄了好几回,她也不哭,自己吃自己的手,然后又淌了一手口水。 颜良把她的手拿开,接过海潮递的帕子给她擦脸擦手:“不要吃手手。” 她可能是没听懂,但是很高兴的手舞足蹈,晃着手去拍颜良的脸,“咿呀咿呀”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好高兴。”颜良笑着往后面躲,海潮顺手就把沈荒接过来抱自己怀里了。 她乖巧了一下,伸手去摸海潮的脸,然后抓住海潮的手指乱晃。 “我说哪里来的铃铛响呢。”颜良看见了沈荒藏在袖子里面的镯子,上面正挂了两只铃铛:“你给她戴的?” 海潮跟她的脸贴在一起,抱着她来回摇晃:“嗯,小孩子不都戴这个,多好看呀。” 闹这一会儿,沈荒就困了,趴在海潮怀里要闭眼,颜良又把她抱了回来,拍着让她睡。 “杜仲该来了,你快回吧,莫要再出来劳动了。”颜良放轻了声音继续道:“虽说你这次是落下了伤,但也是要好好养着,不然只怕往后才更难受。” 海潮起来告辞轻声回道:“我晓得了,真是让君上挂心了。” 颜良对她摆摆手,海潮扶手略一弯腰便也走了。 杜仲今天忙的不行,与海潮诊脉开药之后还赶着去别处,连开的药浴都是只写了单子让海潮之见配的。 海潮看她如此劳累,也不忍再劳累她,自己配了药,沐浴之时还顺手给自己扎了两针。 “昆仑山上天材地宝诸多,颜君倒是给你找了个休养的好地方。” 海潮听见也不起身,继续撩水清洗着臂膀:“言侯深夜造访,不会只是来说这个的吧?” 姬言如约莫着是走近了,海潮侧目就能看见他印在屏风上的身影。 “昆仑山上有你的天命正缘,我也算你半个长辈,问问怎么了。” 海潮不搭他的阴阳怪气,起来擦拭穿衣:“多谢叔祖关心,万一我真要成婚,只怕还要劳动叔祖来见证一二,毕竟是长辈嘛。” “你倒是会顺杆子爬。”姬言如被她堵了回来,咬牙切齿的继续道:“那真是白瞎了你的孝,我也不知道我算你哪门子的叔祖。” 姬言如的祖宗娶了王族的宗室女,且又有一女嫁入王族,只不过一代又一代,血缘稀薄的早就成清水了。 即使是这样,他也是海潮往上数了好几辈的祖宗,叫声叔祖也是应该的。 海潮收拾好从屏风后走来,笑着叹气道:“那言侯何故气恼呢?” 他死后拜入璩都座下,行军打仗之人大多身形高大,姬言如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比起璩都等人会打扮自己。 就像是现在,他满身绛紫艳衣配上戾气昳丽的眉眼,堪称美丽绝色。 姬言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甩开袖子直接走了。 海潮也不生气,捏来烟枪点上,歪着直接倒在了榻上。 谁知,姬言如去而复返,拿着一件白毛狐裘就砸到了她身上,掐着法诀就灭了她的烟,然后恨恨的丢下一句“少抽点”就又走了。 海潮也没来得及道谢,自己笑笑后就又把烟点上了…… ………… “呼……”海潮从温热的灵泉底下浮上来,趴在岸边顺了一把头发:“有人吗?” 听到海潮的呼唤,一名小童拿着蒲扇跑了过来:“上仙可是有事吩咐?” 海潮抬手抹了一把脸:“劳驾给我烫壶热酒来。” “是,上仙稍等。”小童行礼告退,快步回到竹屋里去提酒来温。 海潮往后沉入水中,片刻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往后看去。 那岸上赫然站着一个玉面郎君,他站在不远处,在跟海潮对上的那刻,手里的盆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嘿嘿,求催更求评论) 番外10 海潮(3) “在下不是坏人!”他脸红的像火烧云,猛地就转过了身:“对不起,在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海潮卷着衣裳上了岸:“不知者无罪,道友不必难为情。” 她收拾整齐,走到廊下与那人拱手:“相逢即是缘,道友不如同我去吃口热酒?” 他不好意思的抬手回礼,应了海潮的邀请:“那就……打扰了。” 小童送上热酒,两人在廊下分坐一方斟饮热酒。 海潮手持酒壶劝酒:“不知可否道友师承?” 他托着酒盏向前:“在下连辙,师承松泉山岑溪道人。” 海潮面色不改,笑着敬他:“原是岑溪道人的高徒啊,真是失敬了。” 连辙十分谦虚:“不敢当,我还是学艺不精,这样说只怕堕了家师的名头。” 他说罢,不好意思的抿起了唇,温润如玉的少年人,笑起来好像当空明月。 “道友呢,我多年不出世了,一时也不认人,还未曾请教道友居于何方洞府?” 海潮托着下巴,心思转了几圈后,笑眯眯的答话道:“我复姓微生,一名海潮,不曾有什么洞府栖身,而是投在了冥君座下做事修行。” 连辙脸上露出一抹惊讶,海潮不知他意,端着笑脸静待他的后言: “不知道友与那雍国女君是何关系?” 海潮收了扑萤虫的扇子,笑容略淡了些:“在下,就是。” 连辙收了笑,起身来对她行了个大礼,海潮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此举从何而来。 “你,这是……” “女君不必惊讶。”连辙坐回去,温声开口:“雍朝在世之时,我曾下山云游,在一处城池里见到了一副民风淳朴安居乐业的好景像。” “后来,别人告诉我那是王姬大祭司的封地,她时时巡视四境农桑,惩治贼人,祈求风调雨顺,温和有礼像是临世的圣人。” 说到这里,他面露遗憾:“只是可惜了,我当时没有见到你,再听到消息就是你……” 连辙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托腮的海潮道了声“抱歉”。 海潮笑着摇头示意没事,复斟上酒来,喝下大半就把剩下的泼到了地上:“往事已逝,着水东流去,何必再回首。” 她放下酒盏,轻舒一口气。 连辙看向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数不尽的光亮,唯独没有落寞…… “元元在捡了个男人成亲了。” 海潮正喝茶呢,被颜良这一句话说的直接喷了了出来,呛得她一个劲咳嗽。 “您……还好吗?”海潮心里打鼓,连敬语都用上了。 颜良吹了吹热茶,扯着对她笑了笑:“我能怎么样,她都先斩后奏了。” 海潮暗暗出气,看了还没那么生气。 “看来她还挺喜欢那个人的。”颜良这话说的复杂艰难,听着像是自我安慰。 海潮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元元自然极好的,她能喜欢这个人,那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这几年,沈荒安然无恙的长大,只是过程出了一点点意外,意外过后也是顺风顺水的。 她从小就是最省心的,长大之后事事优秀不用人说,比起她的母亲她沉稳太多了。 别说是颜良,就是海潮也想不到沈荒会先斩后奏的突然就成婚了。 颜良长叹了一口气:“算了,随她去吧,那么多年,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海潮半故意半玩笑道:“话说回来,我们阿元从前在人间还有个好朋友吧。” “唔……就是那个小将军,我记得他是不是也飞升了。” “我上次和青卫去人间,还遇到了他们两个人,唔……就是相遇错过。” 颜良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海潮心领神会。 不久之后,海潮就见到了那对新婚夫妇,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真是十分的登对。 那位剑仙是负伤来的,沈荒坐在床前摸他脸,海潮清楚的看见她的手在发抖。 往后很久,万事太平的不得了,海潮一度舒心不已,烟抽的都少了。 连辙大概已经知道了那桩天命正缘,但是海潮不轻不重挡了几次他的话,连辙就很有分寸的每天再提过。 某一天,颜良离家出走,海潮无奈的一路找到了沈荒和齐宣处,还在他们那里吃了饭。 难怪呢,能让沈荒死心塌地,做饭真好吃。 只是沈荒的记忆恢复的太快了一点,她沉睡了一场,高烧不断,齐宣守着她,一副要气绝的模样。 海潮自诩聪明绝顶,在齐宣与颜良沈胤川周旋时,她前后推测,大概猜出来了那段不可违逆的天命。 还有……她还真没想到这两人会爱到这种地步…… “……逆天改命……万般罪过……结系我一人之身………还望大神怜念荒荒……怜念我妻……加罪于我一人之身……” “……我愿相抵……替去我妻之厄……” 齐宣跪伏在两位大神和谢昭的画像前泣不成声,连连跪拜之时连话都说不清。 海潮在外面看着,想起了上次在这里痛哭流涕的还是长生殿里的沈胤川。 沈荒有惊无险的什么事没有,顺带全都记了起来,可海潮却觉得齐宣似乎在暗中担忧着什么。 她久违的起了一卦,日月到悬的卦象,很显然的大凶之象…… “有些人啊,那都是孽缘,譬如谢昭,沈胤川把她的每一步都算计好了。谢昭不知道吗,她能不知道吗,但她还是纵容了沈胤川算计她。” 颜良在两位大神的神像前跪拜,也不知道是念叨给两位大神听的,还是说给海潮听的。 “元元和齐宣,他们不一样,那前世命里带的,离别又能怎么样,忘掉了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凑到一起了。” 颜良叹气。从地上起来时有些身形不稳,海潮伸手去扶他。 “按理说,那本来就是他的因果”他搭着海潮的手腕,慢慢攥紧:“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住他。” 海潮发觉颜良手心冰凉全是冷汗:“您是说齐宣吗……” 颜良沉默了一下,像是默认,良久之后回头看她:“我的元元也要像我一样,孤影向白头了……” 番外11 海潮(完) 没有多久,海潮就明白了颜良话里的意思,而齐宣还主动找到了她。 于是她也掺进了这桩因果里,并且和齐宣一起,心照不宣的瞒过了沈荒。 齐宣死时,大神木生长散发出的盛光盈盈如日,都能照到海潮厮杀的地狱道。 而沈荒去了半条命,海潮守着她看得出来真的是想死的,但是她还是活了下来。 齐宣死了,沈荒活着也死了。 安乐楼夜宴,海潮和其他人聚众喝酒,顺着酒劲闲谈又说起了那桩天命正缘。 青卫喝多了,托着腮笑嘻嘻的,张口问她从前有没有心上人。 海潮恍惚了一下,久违的想起来了关外的那个少年。 他会吹笛,擅骑射,还是驯鹰的一把好手,骑着马过来看她,笑起来像极了天上的太阳。 想到这里,海潮听到她自己说了有。 晚上他们看完烟花,海潮也有些醉醺醺的,本想着赶紧回去打个盹,没想到连辙竟然来了,还一直等着她回来。 来者即是客,海潮也不好把人赶走,只能强打起精神把连辙引进偏殿喝茶说话。 海潮喝了口弄茶压下了醉意:“此时可不算早了,清源真君怎来了?” 连辙捧着茶,没有立即回答,海潮不知缘故,老神在的不去催促。 “你不愿意天命正缘,是因为你的心上人吗?”连辙抬眼看她,抿了一下唇:“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海潮的酒醒了七七八八,也收起了浑身的散漫,坐直与他平视:“不是。” 连辙张嘴又想说话,却被海潮抢声打断。 “我是为了我自己。” 海潮定定的一直看着他:“真君的父母皆是万千年前平定妖魔的功臣,天帝是你亲舅,后来真君又拜入岑溪道人门下,勤学苦练品行端方,昆仑山同辈里的佼佼者,弟子中的第一人。” “或许你确实谦虚,但是诸多加持,我并不信你心里没有几分傲气。” 连辙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只顺着她的话点头罢了。 海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如此,莫非我不是吗?” “我生来就是王姬,我的兄弟姊妹无一不是优秀过人,我十六岁流放回都,又成了大祭司,那年我父王还把西渭治下二百城分与我做封地。” “三年后我的封地内大雪不止,我奔赴亲至周转,二百城内不说人人都有命,但绝对没有流民冻死街头。” “又往后几年,我们兄弟姊妹斗的你来我往。我王势弱,父王昏聩无能,北边蛮夷混着诸侯进犯,我阿姊征战在外,我亲自绑了父亲带着我的国民渡河去往西渭。” “那时,我手中虽无重兵,但也也能上马扫平周遭叛乱。不瞒你说,就是后来我跳城自刎也是我自己算好的。” 海潮换了副神情,丝毫不在意的向连辙诉说着自己的野心与能力。 “我做人是天下共主,史书会记我为国鞠躬尽瘁而后为国殉身;我飞升做仙,是冥界座下首席,是四海八荒六界第一上仙,文武双全。” “所以,我也是天之骄子,在我这里,我从来不会向人低头,向来只有别人抬头看我的份。” “你可能不知道这桩姻缘落在我身上时,我才刚飞升,流言蜚语满天飞。” 连辙面露歉意:“对不起,我……” 海潮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听说过发作了好多人,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我这个人气量小,也不喜欢被人强压着。” “天命?”海潮咀嚼着这两个字,低声笑了一下:“从前我是王姬,天命在,那我就把它抢来,后来天下共主,那天命本来就该是我的。” “如今我是仙人,天命就在身侧。”海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可惜我不想认这天命,压着我也不认。” “有本事,真想让我认,那就直接劈死我。” 她笑吟吟的撂下话,外面平地落地滚来了一个炸着火花的响雷! 海潮毫不在意,对他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见笑了。” 连辙无言片刻,沉声道:“该不好意思的是我,你是个好女子,是我没福气配你。” 他起身要告辞,海潮送他出门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连辙顿了一下,郑重的问她:“如果我们像少君和长虹君那样,在人间就曾经相见相知,你会不会情愿一点?” 海潮长舒一口气,还是对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世事无常,万事都说不准呢。” “我明白了。”连辙说完,回头看了她许久,最后还是走进了深夜。 海潮提起手边的灯,追了过去:“夜黑,真君提着灯走吧。” 连辙低头接过灯道了声谢,逃也似的匆匆就走了。 第二天,昆仑就传来了清远真君闭关的消息。 海潮还收到了一封连辙的信,上面写着“归期未定”,让她安心。她看过后没有给连辙回信,只是派人给连辙送回了一壶烫热的好酒。 自那之后,海潮又开始了忙碌,忙的根本没空想这些儿女情长。 她也是倒霉,上次大战落了腰伤,这次大战直接璩都被甩下了深渊。那么大的罡风,那么大的威压,海潮落在最深处,根本动弹不得。 但是也有好处,至少她受那么重的伤,就不用再看那些堆成山一样的公文了…… 海潮与颜良站在大神木的云头上,看着一旁的仙泽翻涌,故意道:“好熟悉的仙泽啊?” “要不然呢,总不能白费了我使那么大劲。”颜良拨开云头,往玉溪山看去:“算算时间,他也应该从地下爬出来了。” 海潮与颜良在云上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看到了往山上狂奔的齐宣,还有跟他们一样等了很久的沈荒。 “这下好了,我们元元的心病总算是要好了。”海潮说着,跟颜良同时松了口气。 颜良翘着嘴角:“说不准呢,我瞧着长虹君要倒霉。” 海潮明了,同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海潮想终于是天下太平了,往后一年复一年,又是好日子了。 真好啊。 番外12 湫霖(1) 湫霖做人的时候有个乳名叫“蓁蓁”,不过现在几乎是没人知道了。 她出生那年,祖父正头疼要给心爱的孙女起个什么名字,结果转头就看到了庭院外茂盛生长的大树,老人家茅塞顿开,于是湫霖就得了“蓁蓁”这个名。 作蓁蓁活着的日子,是湫霖想想都要笑的高兴。 她是家中长女,虽然父母总是奔波在外,但祖父母几乎把一腔慈爱全都倾注到了她身上,哪怕后来有了弟妹,她也是备受关注。 哪怕到现在,湫霖都还记得很久之前祖父的书屋,祖母在做绣活,她睡在祖母身边,祖父在床边写字。 她的父母正好远游回来,奔到书屋要把她抱走,祖母笑意不止,嗔怪着叫他们慢点。 蓁蓁,蓁蓁…… 或许真是祖父这个名字起的好,湫霖安然无恙的长大。 从学步幼儿到青葱少女,再到她备齐嫁妆嫁给邻家竹马,好像就是一眨眼的事。 湫霖嫁人的那日,家里张灯结彩,祖父母连同父母,脸上都是去不掉的喜色。 直到她真的要出门子时,她偷偷偏了扇子正好看见祖母扶着母亲在一旁抹泪,还有她的弟妹,眼泪汪汪的送她出门。 当然,没有事事圆满的说法。 湫霖新婚当天没有等来她的夫君,反而是等来了夫君要去治河的消息,她夫君走的匆忙,她给夫君收拾了行囊,两人喝过合卺,他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匆匆的就走了。 她的公婆都是好人,如今她才进门,就走了丈夫,两位老人过意不去,待她越发的好,湫霖也知他们二位挂念着在外的儿子,更加用心的代替丈夫侍奉公婆。 谁知,湫霖没有先等来他,反而等来了瘟疫。 那一场瘟疫蔓延的很快,湫霖的家人连同她的公婆都没能幸免,而湫霖去了坝上给她夫君收殓尸骨回乡才逃过一劫。 到最后,湫霖活了下来,她埋葬了两家的人,变卖了家产,带着所剩无几的遗物跟着剩余的幸存者在军队的带领下迁去了北边。 离开那日,湫霖回头看向那棵大树,只有它还葱茏茂盛着,一如从前的模样。 湫霖的新家是在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子里,她对说是瘟疫死了家人的寡妇,在村子的一片清净地置了屋子,买了织机和几亩薄地,认真的生活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经常梦到那场瘟疫,慢慢的,梦里又只剩下了她的家人。 又是很久之后,她的家人也很少来她梦里了,湫霖此时才惊觉到原来已经过了三年多了,原来她已经一个人过了那么久了。 直到有一天,湫霖外出买布回来发现自己家里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她来的地方都是尸体,所以湫霖并不害怕,只是觉得血腥味有点呛鼻子。 而且……来路不明的人怎么看怎么危险。 所以湫霖在思索一番,决定装作没看见,回去插上门。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晕死,伸手就抓住了湫霖的衣摆: “……救……我……救救……求你……”他都这样了,力气还是特别大,湫霖差点被他拽个仰到。 “……我……不是……坏人……求你……” 话都到这份上了,湫霖叹了口气,认命的把人扶起来往屋里去。 给人包扎完伤口之后,湫霖拿着帕子抹了一把他的脸,发现他人长的还挺好看的。 第二天,拂言比她醒的早,湫霖昨夜在织机边上趴了一宿。 他捂着伤口来到湫霖面前,把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送给了湫霖:“多谢姑娘救我,我身上并无银钱,只有这把匕首还算值钱,有劳姑娘再收留我几日。” 湫霖不客气的收下了,十分好心的给他拿了身短打衣衫让他换上。 就这样,拂言在湫霖家里留了下来,湫霖对外就说他是自己找来搭伙过日子的鳏夫。 这年头。男人被征去当兵徭役,免不了死上几个人,寡妇再嫁或是找人搭伙过日子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不过拂言大概不是干这些活的料,沉默寡言的手劲不小,翻个地直接把她的锄给折断了。 但慢慢的就好很多了,湫霖自己下地还不如拂言可靠呢。 村民们冷眼瞧着觉得湫霖找的这个男人不太行,除了脸长的还算周正,竟然连地也犁不好,白长了那么大个子。 湫霖经过一遭瘟疫后会了不少医术,村子里有人头疼脑热什么的经常来找她看,加上她手巧,画出来的绣活花样好看,许多大娘婶子姑娘们都喜欢叫她一起说说话。 既然是说话,就免不了提起拂言来,三言两语又说到他干活不行上了,还有个大娘直接说让湫霖把人退回去,然后就又跟湫霖说起了她识文断字干活利索的侄子。 湫霖拼命忍着笑,连忙摆手拒绝了。 “你是在笑吗?” 拂言端着晾晒好的草药进进出出,不明白她为什么看自己一眼嘴角就往上翘一下。 湫霖摇摇头,咬着下唇撇开了脸。 拂言看着她弯弯的杏眼,不知为何有些呆愣。 “她们说你在我这里干吃饭,做活一点不行,叫我快快把你赶走呢。”她不躲了,光明正大的笑拂言。 拂言大概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站在那里平白多了几分手足无措:“我……会打猎……不会白吃的。” 湫霖闷闷的笑了一会儿后干脆放声大笑,拂言不明所以,只觉得脸热。 “既然如此,我想要一对兔子,再要一只山鸡,可以吗?” “……好。” 湫霖侧过脸去,又是一阵轻笑出声。 拂言心神一动,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她,想去看看她的眼睛弯弯的模样。 湫霖侧回身来,见他过来也不躲开,装作一无所知的挑着眼帘继续看他。 片刻后,摇摇悠悠的油灯忽然就灭了。 夜里起了风,没关严实窗子被吹的“吱呀吱呀”的来回响,天上弯弯的月亮映在地上的水洼里,旁边的小草上正好往水洼里落下了一滴露水,荡漾着涟漪打碎了弯月…… 番外13 湫霖(2) 多了这么一遭风月官司后,两人好像真成了夫妻,湫霖织布做饭,拂言日出而作直到日落再挑着木柴回来。 但是湫霖知道,拂言晚上大概是是不休息的,日日深夜消失不见,又在家里的鸡打鸣之前回来。 不过,湫霖并不害怕,她想拂言大抵是不想让她知道的,所以她也很知趣的装作不知道,从来不多问一句。 这几天,拂言忙着收麦子,他不让湫霖下地,湫霖就做了一日三餐带上清水坐在一边大树下绣花。 天热了,拂言扔了镰刀找湫霖讨水喝,此时正好有村民在另一边地垄上休憩,张口就是打趣他们夫妻恩爱。 湫霖回了几句,对上拂言黝黑的眸子,忽的就有些脸热。 下午太阳突然晒了起来,拂言赶着把麦子收完,等挑回家全晒上时太阳就还剩半个了。 湫霖让他歇歇,拂言坐下,顺手拿过了没编好的筐子编了起来。 直到筐子编完,拂言才再次抬头看向了她:“我要走了。” 湫霖推织机的动作顿了一下:“知道了,一路顺风。” 露水姻缘,湫霖本来就没觉得会长久,而且拂言长的不丑又给她干那么多活,反正又不亏。 湫霖起身去橱柜里拿了一个包袱:“这是你受伤来那日穿的衣裳,我都缝补好了。” 拂言把包袱接过来:“谢谢。” “没事。”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包着红布符文的玉锁:“这个给你,日后若是你遇上难事,揭开红布捂热,我就来了。” 她没有拿:“你已经报答我很多了,这个用不上。” 拂言似是轻叹了口气,又把东西收了回去。 湫霖没再织布,散了发髻去卧房里梳发,拂言跟在她身后也走了。 拂言挨着床柱擦拭着自己的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湫霖梳完发编了起来,折身去外面端了个碟子进来:“我今日泡了绿豆,做了一碟子糕,也都给你了。” 她又去拿了双筷子,把糕全都夹在油纸上,细致了包了起来。 拂言放下了刀,朝她走过去,两个人半推半就的,就解了衣衫灭了烛火。 湫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喜爱桂花,不仅里衣上刺着桂花,连头发丝上都是一股好闻的桂花香。 恍惚间,拂言觉得湫霖真的是成了桂花树。 一夜痴缠手脚,无话。 湫霖醒的时候,屋里只剩了她一个人,拂言走了,她的枕头下压着那块玉锁,外加一袋子金瓜子。 她笑了,气的,这人真是的。 昨夜拂言应该是跟她说了什么,湫霖也不知道是自己没听清还是不记得了。 不过不重要了,人都走了。 没过两天又有婶子来问湫霖她男人去哪里了,湫霖只说他家里要征兵,躲不开就走了。 那位婶子唏嘘了两声,反过来安慰了她好几句。 拂言走后大概一月,湫霖总觉得不舒服,日日睡得昏沉,鼻子灵的不得了,一天要么吃很多要么一口也吃不下。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湫霖迟钝的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孕了。 她去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看了看,果不其然的真是有了。 村里的人听说之后,想到她男人被征走当兵生死未卜的,她还又有了身孕,不免唏嘘湫霖可怜,再去她那里拿药时,不约而同的待着青菜鸡蛋什么的,回回不空东西。 湫霖也都收下了,有时回赠一些自己配的跌打伤害,有时是自己做的糕饼。 露水姻缘,多了个孩子,湫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只是湫霖没想到拂言会再回来。 这天半夜,湫霖没睡安稳,听到外面有响动,迷迷糊糊的就要起身去看,没想到却被意想不到的人按了回去。 “有东西偷鸡,我已经赶走了。” 哦,原来是拂言啊。 他在湫霖的太阳穴揉了两下:“你继续睡吧。” 那好吧,继续睡。 梦里湫霖看见了夜空,浩瀚成群的星子从她身边穿行而过,最后只剩下了边缘处的一颗星子,看着有点孤单。 她正纳闷莫名时,那颗星子突然坠入她怀中,真实的灼热感一下就把她惊醒了。 湫霖猛地坐了起来,拂言坐在床边,正好揽住她。 拂言给她擦了把汗,沉吟片刻问道:“你知道……有孕了吗?” 湫霖拂开了他的手:“我知道,但这是我的孩子。” “你得跟我走,不然你生不下孩子,还会熬死自己。”拂言不是在跟她商量。 湫霖拥着被褥蜷起了腿:“为什么呢?” “因为你看的星辰就是我。” 湫霖眨眨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干巴巴的“哇”了一声。 拂言不自在的挪开眼:“总之,是我不好,万般都是我的错。” 拉扯一番之后,湫霖把院子里的东西或卖或送,只留了个空屋子,邻家问她要做什么去,她说自己男人家里来接她了。 邻家说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那家里来接她,她也不用那么辛劳,让她硬气一点,莫要受了欺负。 湫霖应了,笑着说她过的不好就回来。 跟拂言走的那天,湫霖像远离故土时那样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屋。 “我以后还能回来吗?”湫霖的声音很小。 拂言托着她的胳膊:“你想就能回来。” 沧海桑田一瞬间,说不定她再回来,这里就又变样了。 “应感而孕?”颜良古怪的看向拂言:“你……认真的?” 拂言面不改色:“是。” 颜良悄摸白了他一眼:“你想怎么办。” 拂言施然跪下:“我愿意用我一半的神骨和仙元,给她换一半的神格。” 颜良有些差异:“你还挺大方的。” “此事全系我一人之身,该当如此。”拂言扶手看向他:“还请君上应允,替我写来婚书。” 颜良喟叹:“没想到你也会情根深种吗?” 拂言没有反驳:“她是个顶好的女子。”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也无话可说,照你说的来就好。” 颜良转头又想起来一件事:“不过你要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事你还得受些罚,可别忘了。” “是。”拂言应下,起身大步离开。 颜良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步子,若有所思。 番外14 湫霖(3) 冥界到处都是鬼,哪怕有鬼陪着,湫霖还是有点害怕。 拂言很久都没有回来,湫霖窝在亮着灯的小榻上,有些煎熬。 或许是过了白天,拂言终于回来了,只是湫霖在他还没走近的时候,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湫霖捏住拂言的衣角:“你受伤了吗?” 拂言点头,搭着她的手。 湫霖又问:“是因为我吗?” 拂言摇摇头:“不是,是我的差事没做好,本来就该受罚。” 他说完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卷红绸卷轴:“这是给你的。” 湫霖识字,也成过一次婚当然认识这是什么:“你这是……” “这是应该的,你有孩子了,我该娶你,不然有人会说你的不好的。” 拂言看她欲言又止,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你放心,我愿意的,若是你不愿,我也不会困住你,日后你可以与我和离,带着孩子任你走,其他的我自会为你摆布清楚。” 湫霖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对他笑了笑:“好。” “你能陪我一会儿吗?”湫霖很乏了,但她歇不下。 拂言看了看她攥着被角的手,挨着床沿坐了:“好。” 湫霖松了手,安心的躺下,不过几个呼吸就沉睡过去。 拂言曳下半边的帐子,抬手落下一道封印后从心口托出来一团光芒,慢慢的压进了湫霖的胸膛里。 片刻后,金光消散,拂言有些脱力的伏倒在湫霖身边。 他转脸去看湫霖,湫霖没有丝毫一异样,依旧睡得安稳。拂言放下了心,碰了碰她的脸,翻身躺在了一边。 往后很久之后,湫霖才知道她的那一半的神格是拂言用自己的神骨和仙元换来的,为此湫霖还跟拂言生了一场气,还是颜良去说和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颜良等人都是极好的人,湫霖才来几天就收到了大把的善意,慢慢的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拂言还要好久才能回来,他跟我说你有些心神不安,不妨挪来万疆宫同我住几日。” 颜良夹胡桃吃,顺手就塞了几个给湫霖。 湫霖摇摇头:“不用君上挂念妾身,章回宫里就很好。” 颜良没有强求:“那行吧,你不要怕,拂言才骇人呢,是那些鬼呀魂呀该怕你才对。” “等过几天,我那个不省心的冤家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叫她去同你住。” 湫霖好奇的问:“君上是说长生少君吗?” 璩都给谢昭的宫室提名“长生”,她又是少君,长生少君就这样叫开了。 “是了。”颜良说起她就头疼:“她不坏,就是被惯的胆大妄为。” “这两年眼睛又不太好,脾气又古怪了,若是惊到你,你也别生气。” 湫霖笑笑:“不会的,妾身要是真吓到了,说不定来不及生气就哭了。” “那你到时候哭的大声点,叫我能好好收拾收拾她。” 凡事不经念叨,湫霖当天就见到了那位少君。 她梳着双髻,余下的头发中编了辫子随意的披着,通身气质卓绝,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眼上的白绫,辅以她淡淡的眉眼,便是娇美中多了些阴翳。 “你就是拂言的新妇吗?”她几步就走到了湫霖面前,靠近湫霖轻轻嗅了几下。 湫霖不明所以,僵硬的稍稍低头:“是啊。” 谢昭又去摸她的脸:“你像桂花一样香,也像拂言上次带回的糕。” 湫霖觉得她像自己娇气的妹妹,不自觉的就越发轻声细语:“因为那个糕是妾身做的啊,拂言把糕给你吃了?” 谢昭摇头:“他小气的就给我吃了一个,我偷偷去找也没找到。” 湫霖掐了一下她的脸:“妾身给您另做吧,你可以拿到她眼前去吃。” 谢昭对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那真的是太好了。” 拂言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谢昭一直都在章回宫,湫霖没人陪睡不着,有人一起反倒是昏昏欲睡了。 谢昭看她睡成这样,不免受些影响,一天下来什么事也不做,也都睡觉了。 而颜良连着好几天不见谢昭作妖,轻松之余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谢昭转眼又去杀人放火。 后来,湫霖的肚子慢慢有了弧度,她也没那么困了,开始给孩子做衣服,拂言没事就在。 湫霖绣花,他捏着兵书看,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昭去了人间一趟,回来的时候变了很多,长的比湫霖都要高了,还往她殿中带了一个刚飞升的小仙,姓林,叫椿生。 湫霖收拾着给谢昭做的衣衫,又想起到她蹿起来的个子,遗憾的都收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生个什么?”湫霖在拂言脸上乱摸。 拂言拉着她有些发凉的手捂着:“你生的,像你就好。” 最好长着跟她一样好看的杏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发亮,白白胖胖的一团像好吃的甜豆包。 他忍不住补充道:“昭昭儿小时候短手短脚,跑来跑去圆滚滚的,也是很乖巧甜蜜。” 湫霖想想谢昭如今的冤家做派,多少有些想不出她乖巧的孩子样。 她笑了一下:“我要是生个女孩,最好能跟昭昭儿一个性子,虽然头疼,但娇纵硬气总是好的,这样别人才不会轻易把她欺负了去。” 拂言想想也是:“可是……万一是个像她的男孩呢。” “那……顺手送与君上吧,正好一起头疼了。” 远方的颜良打了个喷嚏,疑心是练字的谢昭背后骂他,又给谢昭多加了一张描红。 湫霖跟拂言笑过一回,拉过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划拉:“我们叫它‘生生’吧,你觉得怎么样?” “好。”拂言把手搭在她腹上:“娘亲叫你生生呢。” 只是,湫霖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孩子根本就没活下来。 那日黄泉妖魔乱道,湫霖手持拢头星华灯前去解困拂言,只是一场黄泉的一场大雨让两人失散。 随后,湫霖在雨中生下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大雨落在湫霖身上,她受了伤还刚刚生产,实在是太虚弱了,只能勉强把孩子团进自己怀里庇护着。 新生的神都是脆弱的,更别说她的孩子只是个半神。 湫霖强撑着躲藏在妖魔厉鬼中,那么多鬼,她的孩子弱的连声都哭不出来,她此时无比的懊悔自己空有一半神格却修炼不精。 鬼门大开,拂言持刀在那里来回穿梭,湫霖大声呼唤他,他转头过来,但湫霖没等来拂言的回应,直接被卷入了结界的裂缝中。 她在凡间的战场醒来,湫霖抱着孩子,拼命的爬出尸堆。 大雨里全是血腥味,湫霖抖着手去摸孩子,竟然摸到了一枚箭矢,那箭矢就扎在了孩子身上。 她哭了,颤抖着把箭矢拔了下来,去摸了孩子的鼻息。 只这一下,湫霖彻底崩溃! 湫霖没出过冥界,兜兜转转奇迹般的回到了黄泉,抱着孩子穿过夜雨到在了冥界城门下…… 番外15 湫霖(完) 湫霖生了孩子,湫霖的孩子夭折了,湫霖要痛死了。 那天她一直在流血,还抱着孩子不肯放手,颜良医士匆匆赶来,和拂言一起从她手里强行抱走了已经没了气息的的孩子。 湫霖崩溃大哭,像是没了幼崽的母兽,拼命的想要挣扎开拂言禁锢她的胳膊:“……把生生还给我……我的生生……” 拂言使劲的把她揽回来,让她贴着自己的脸:“蓁蓁,听我说,你在流血,那么多血,你会死的……” 她一下没了力气,眼神溃散,软绵绵的向后仰了过去。 拂言压下悲痛,惨声安抚着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看到你了的……是我没拉住你……” 湫霖有了些反应,她摸上拂言发湿的眼角,张了张嘴,然后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拂言再也压不住,抱着她放声痛哭。 自从这天起,湫霖几次心脉衰竭,九死一生。 颜良日日都来章回宫,见了湫霖如此也是心如乱麻。今日见了这架势,只觉得再没个好法,怕是就要坏事。 他思量着踱步几圈后,一把拉住了身侧的林椿生:“你叫人快去万疆宫,让少绾把青卫抱过来!” 林椿生心领神会,应了“是”,自己亲回了万疆宫。 青卫被裹在襁褓里,睡得安生不已,颜良着人打开殿门,掐了一把沉睡的青卫。 幼儿嚎嚎大哭的动静一下就惊醒了混混沌沌的湫霖,她眯瞪的厉害:“是……谁在哭……是生生吗……” 拂言握住了她的手,伏倒在她身边无声的落泪。 湫霖听着哭声缓了很久,她把眼神转到拂言身上,转着手腕摸住了他的眼睛:“……我不怪你……你……没错的……” 他偏开头,抽泣的声音明显大了一点。 或许是因为生生,又或许是因为青卫,也有可能是因为拂言,湫霖没有再反复的心肺衰竭,而是慢慢的好了起来。 她冷静的和拂言一起安葬了生生,恢复了从前的温柔,安静风养病,绝口不提生生。 拂言也不提,他总觉得七上八下的,日日只守着湫霖。 有一天夜里,湫霖像往常一样,枕着拂言的胳膊休憩。 “我们和离吧。”她换了个姿势,趴在了拂言心口上与他对视。 拂言大概是没想到,一时连话也说不出了,像那天一样,眼泪不自觉的就落下了,只不过这次有湫霖给他擦泪。 “生生不会怪你的,我也不怪你。” 湫霖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知道的,我们过不去了,” 拂言泪落得更多了,双手摸着湫霖的脸,久久无言。 “我知道了。” 于是。拂言没有纠缠的和离了。 湫霖伤好后,他去了冥界的最南面把守鬼门,湫霖留在清凉台闭居侍奉香火。 他走的那天,湫霖去了城墙,与他远远相望,全当送别。 拂言自那日起再没有回过冥界,湫霖也没去见过拂言。 但南鬼门送来的药材补品从未断过,偶尔夹着拂言的家书,只言片语的不多,湫霖看着挺有趣的。 其实湫霖也没想过拂言会走,而湫霖或许在等,或许也不是等。 颜良原来想把青卫给她养,湫霖没要,他又怕湫霖想不开,干脆把给了她管。 湫霖没拒绝,从章回宫挪到小华行宫开始了忙碌。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谢昭就差点杀穿了魔族昏昏沉睡了过去,这次颜良沉默着没有骂她胡来。 湫霖不便多言,上去扶住了颜良,颜良拍拍她的手,对她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 谢昭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冥界又来了许多的新人,让湫霖不免感叹流年似水。 又是很多年,谢昭醒了,还有了心上人,成婚不久又要做母亲了。 不过很快,混沌复出天地动荡,冥界众人望风而动,谢昭早产产下一女,交与留守小华行宫的湫霖看护。 湫霖抱着酣睡的孩子,手边是拢头星华灯,昼夜不眠。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杀声哀嚎并起,湫霖托着孩子,谨慎的提起了灯靠近门旁。 “是我!” 拂言破门而入,挡住了湫霖快要甩到他脸上的星华灯。 “你不要出来。”拂言布下结界,匆匆抚了一下她的脸,又看看孩子:“也不要怕。” “我不怕。”湫霖颠了颠乱动的孩子:“你小心。” 两人相别门还没合上,孩子“哇”的一声突然哭了,天边随之炸开了一波又一波的红云。 “这是……”湫霖跟拂言相视一眼,眼中滚落了泪:“是昭昭儿……” 拂言沉默的点了一下头抬,手给她擦了泪。 湫霖撇了一下头,回身进了屋子,抱着孩子来回走着哄了起来。 “湫霖君……湫霖君……” 湫霖回了一下神,看向唤她的侍从:“怎么了?” 侍从恭敬的扶手行礼回话道:“是少君和长虹上仙来了,正在偏殿等您。” 湫霖换了笑颜,脚步都轻快了:“我就来了。” 她许久没见沈荒,今日又正好得空歇息,见了他们很是欢喜。 沈荒顺手按住了湫霖的脉:“我听舅舅说,您近日又有些不好?” “秋雨带寒,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湫霖掩面咳了几声:“歇几日也就好了。” 齐宣接了热茶奉上:“虽说积年的病不好,湫霖君也该先好好养护,从我们进来,您都咳了好几回了。” 沈荒一搭上湫霖的脉就知道她定是受了寒:“咳疾磨人,我们先前送来的枇杷膏,您该记得吃才是。” 湫霖看他们俩这架势就好笑:“你看你们夫妻俩一左一右的,不像是来看我,像是来审我的。” 齐宣跟着湫霖的话说笑逗乐:“我们本就不常来,湫霖君就当荒荒和我关心则乱,还是全都受用了吧。” “好好好,我肯定是受用的。”湫霖掐了一下沈荒的脸:“只是难为我们元元了,唱黑脸还得端着脸。” 她这样一说,沈荒也绷不住了,跟着就笑出了声。 三人接着面面相觑,又是一阵好笑。 他们本来想看望过湫霖就走的,湫霖有些不舍,留他们吃了饭再住一夜,两人不好推辞,只好答应留了下来。 “谁啊?”湫霖正要休息了,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拂言在外答到:“是我。” 湫霖打开门就看到了半身染血的拂言,她皱了一下眉:“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拂言甩了甩指尖上的血珠:“没干什么,路上遇到一只长角的恶蛟而已。” 湫霖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拂言抬脚跟上,左拐右拐进了她的书房。 他脱了盔甲,任由湫霖给他冲洗伤口,包扎完之后,湫霖拿了新衣给他穿。 拂言没接,拦腰抱住了要走的湫霖。 湫霖被他勒的有些喘不上来气,气短又犯了咳嗽:“你快松松手……” 拂言马上就松开了,起来搂着她看了一圈:“怎么咳的那么厉害,又生病了,要吃药吗?” 湫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被你嘞的。” 拂言刚想问为什么还咳,耳边就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他放开了湫霖,抽刀靠近了弄出动静的梨花高柜。 拉开一看,竟然是沈荒和齐宣! 沈荒:“……”看天看地,撇过脸就是不往外看。 齐宣:“……那个……我们可以解释……” 拂言:“……” 湫霖:“……”真是流年不利啊。 湫霖让他们俩赶紧出来,心里好气又好笑:“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沈荒不好意思开口,掐了身边的齐宣一把。 齐宣打了个激灵,头皮麻的厉害:“我们……就是吃点心,听见有人……就……就躲起来了……” 拂言头也疼:“行了,快走吧。” 两人如获大赦,头也不敢回,脚下生风的就走了。 湫霖跟拂言无辜的大眼瞪小眼,忍不住的笑了,到最后笑得肚子抽疼,还是拂言给她揉了好久的肚子。 番外16 父母爱情(1) 沈胤川第一次见到谢昭是在胤水的杏树林里,明媚热烈的凤凰儿哪怕年纪尚小也要比杏花要好看的多。 那时的沈胤川仅有人形,连灵识都没有,可即使是这样,他在看到谢昭时忽然就生出了一股自惭形秽的羞怯。 也正是因为这一眼,让沈胤川立地顿悟生灵,天道随之降下了雷劫。 浩大的雷劫之下,杏树林里的普通的生灵逃之不及,凤凰儿展翅将其全部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沈胤川因此得救,并且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灵魂。 这一切都源于谢昭,也就是在她离开时,沈胤川无师自通的突然就学会了思慕。 可这世间有因必有果,有好必有坏,沈胤川有了灵魂,幸运的打破了鬼族短命之道,成了族中的异类。 这对狂热渴求长生的鬼族而言,无异于久病得药,沈胤川自然就是那个“药”。 就这样,沈胤川被族人关入了黑暗的牢笼中,夜以继日的承受起了无边的痛楚和折磨。 他没有死,甚至对疼痛都是麻木的,但他依旧思念着谢昭,期盼着与她再见。 有一天,沈胤川借着亮光在水洼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皮囊很漂亮,但也很狼狈,沈胤川想到了谢昭,像看她的第一眼那样,自然的生出了一股自卑。 即使是这样,沈胤川还是想见见那日华丽的羽毛,远远的看看就好…… 就在不久之后,天塌了,女娲大神舍命补天,伏羲大神追随而去。 天下大乱了,颜良谢昭不知所踪,沈胤川出逃了。 他逃到大荒,在那里再见到了谢昭,她瘦了很多,脏兮兮的混在村落里的小孩堆里玩闹。 沈胤川躲在枯树后,看她和那些孩子一起玩。 谢昭看见了树后探头的漂亮小哥哥,但是有点眼生,歪歪头还是对着沈胤川笑了。 他不知道这是笑,学着谢昭的样子跟她回了个僵硬的笑。 就是这样的近,沈胤川还是没能靠近谢昭,就又被抓回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那么多的疼,那么多的恨,大抵是想要活着,沈胤川毫无征兆的沉睡了。 梦里终于没有疼了,只有谢昭像太阳一样的笑。 沈胤川再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因为他从水洼里看到自己变了个样子,但又没变。 这次,沈胤川光明正大的逃了。 鲜血淋漓了沈胤川的半个身子,他身后是尸山血海,头顶是乌云盖顶。 鬼族至纯的灵,本应该济世救人,却染上了血腥,得道杀戮之中成了神。 事已至此,鬼族族灭,也是自酿恶果,即使是天道来判也判不出什么。 至此,真正的鬼族只剩了沈胤川。 “不知道是哪位哥哥姐姐,我眼睛看不清,能否帮我把掉了的东西拾起来。” 谢昭坐在秋千上,笑嘻嘻的轻轻荡,等着来人把她丢的箫送到她手上。 来人一声不响,连气息都极其微弱,谢昭眯了眯眼,笑容未变分毫。 “多谢了。”谢昭握住长萧,顺便拉住了那人的手腕:“这位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她换了手,向上想去摸他的脸,但是并不意外的摸了个空。 “不知道哥哥是哪里人呢,今日帮了我那么个忙,改日我去找你道谢啊。” 谢昭说话间,感觉脸上拂过了一阵风,风过去,人也不见了。 她撇了撇嘴,把萧撂在一边,继续荡起了秋千。 这是那么多年来,沈胤川再一次那么近的靠近谢昭,后来谢昭的五感越来越灵敏,沈胤川也不敢上前,只敢日日躲在粘稠的黑暗里窥视。 天生贵气的凤凰殿下,已故创世大神的养女,冥界先帝君大将军和冥君的掌上明珠,九天长生大神,确实是别人该仰望尊敬爱戴的存在。 沈胤川也是这样想的,尊敬爱戴思慕。 日复一日,他总觉得自己的尊敬爱戴思慕藏了些他不可压抑的东西,但他又不明白。 直到有一天,沈胤川看着在人间渡化众生的谢昭突然就品出来了那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谢昭站在阳光里,身边围了好多人,她对谁都笑。 那么好看,那么多人,那么……碍眼…… 嫉妒吗…… 沈胤川嫉妒过很多人,除却这些能光明正大的看着谢昭笑的人,他连颜良一干人等都嫉妒过。 真是啊,他这样的人…… 当天夜里,沈胤川做了一个潮湿的梦,梦里好多阳光。 于是,沈胤川又在谢昭这里懂得了爱。 随之而来的,又是很多不甘心。 他想,谢昭喜欢漂亮的皮囊,而他正好有一副漂亮的皮囊。 真的是……上天眷顾了。 沈胤川把那些阴暗不堪全都拔了下来,一并扎进了自己美丽的皮囊里,愣生生把自己磨成了另一个样子。 不过,他很高兴。 除此之外,沈胤川再未显露在谢昭眼前。 直到她几乎杀尽魔族重创沉睡之日,沈胤川错开其他人,在长生殿的花廊下站了很久。 在谢昭即将苏醒时,沈胤川找上了颜良。 找他求娶谢昭。 颜良精的不行,哪怕沈胤川压上的筹码再诱人也没有松口,只是棱棱两可的说“做不来谢昭的主”。 沈胤川当然知道,颜良的态度就是他的目的。 他只想要颜良一个口头上的应付,以及颜良不会干涉的态度。 颜良眼光独到,沈胤川不认为自己的小心思能躲过去,不如一早预先摊开,往后的事情也会顺利的多。 这一步沈胤川走的很顺利,剩下的只等着谢昭醒来了。 那日,沈胤川故意没收敛住自己探视的五感,谢昭感受到后果然找到了鬼市子里来。 “不好意思,打碎了你的花瓶。”谢昭没摸到钱袋子,反手摘了自己的耳坠子:“我身上没带银钱,且拿这个赔给郎君吧。” 沈胤川松了眼眉,对她浅笑了一下:“女君的坠子乃是东海珊瑚所制,比我这个花瓶,太过贵重了。” 谢昭大笑三声:“花瓶不比珊瑚也无妨,郎君清风朗月天人之姿,看着可比我配得珊瑚了。” 沈胤川心尖抖了几下,笑容不改:“女君谬赞了。” 番外17 父母爱情(2) 天边一声惊雷,召走了谢昭。 沈胤川小心收起了珊瑚坠子,甩袖走入鬼市子后,旋上云头暗中随去。 谢昭要处理的事本质上并不复杂,只是那些肮脏的臭虫实在是碍人的眼,还是不要叫谢昭看见的好。 杏树开花,谢昭寻着孩童的朗朗书声寻到了沈胤川。 温文尔雅的书生文士身形高挑面若冠玉,嘴角还噙着淡笑,是个人都会多看两眼,更别说爱好美色的谢昭了。 “沈郎君我们又见面了。”谢昭在矮墙上坐着,手里捏着一柄芭蕉扇,笑吟吟的扇出一阵香风直袭沈胤川的五感。 沈胤川回神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挪来了一只板凳:“女君先下来吧,免得跌了下来。” 谢昭应了声好,顺着板凳走了下来。 她抬头扶了一下杏树的花枝,目送打闹的孩童离开:“几日不见,沈郎君怎么又来这里教起书来了?” 沈胤川折下花枝送给她:“闲来无事,瞎折腾罢了。” “春色满园,孩童诵书,真真是好光景。” 沈胤川邀请她进屋喝茶:“是啊,凡间好风光,不容虚度。” 谢昭拿着扇子遮了一下自己的笑脸,手上一晃茶水全都扣在了沈胤川手腕上,她失挫的丢开扇子,握住了沈胤川的手腕:“哎呀,你看我这不小心的,没烫到你吧?” 沈胤川匆匆收回了自己手腕背到身后:“无妨,我失陪一下。” 谢昭盯着沈胤川离去的背影,眨眼间变换了金瞳,金光一闪又没了痕迹。 “我眼见沈仙君卓然不已,不知仙君在九重天领了什么差事在做?”谢昭拎着扇子来回晃悠。 沈胤川为她换上茶点道:“女君高看了,在下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散仙罢了。” 谢昭眼珠子一转,拿起凉糕咬了一口:“是吗,那天帝可真的有眼无珠不识货。” 到底是装的像呢,还是就是这样呢,谢昭有些看不透。 但是没关系,就当一起玩玩了……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呢,沈胤川还是什么?” 谢昭坐在榻前擦拭利剑,寒光反射,她的脸映在剑身上清晰可见。 “自然是随殿下的意愿。”沈胤川从暗处穿过纱幔,裹挟着一身的春风和杏花。 谢昭闪身过去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地宫和神庙里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沈胤川笑着:“那些人心思肮脏罪孽深重,本来就是要不得好死的,殿下何必自己动手。” 她眯了一下眼睛:“黎溶和他身边的童子也是你杀的。” 沈胤川收了点笑,轻叹一声:“他也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们受了很重的伤,腐肉怎么刮都刮不干净。” “而且,他本来就该死不是吗,殿下的眼睛……” “放肆。” 谢昭扇了他一巴掌,转手又轻轻的摸住他脸上的巴掌印,笑吟吟的掐住了他的脖子:“看得出来,我们是一类人。” “沈胤川,我该杀了你的。” 谢昭闯入杏花风里,头也不回的回去了长生殿。 徒留在原地的沈胤川勾了一下嘴角,只不过嘴角马上又掉了下来。 “是谁?”谢昭趿着鞋从内室走了出来,歪在了罗汉榻上。 “是我啊,殿下。”沈胤川脱冠散发,手里还捧着谢昭不久前扔下的剑。 谢昭好美色,但是不至于昏了头:“你……来杀我?” “不是。”沈胤川把剑奉到她手边,自己俯身趴在了她膝上。 “殿下想要杀我,我来求死。” 谢昭没有推开他,摸着不久前的掐痕道:“你知道吗,你这样说,我是真的会杀了你。” 沈胤川转过脸看她:“可殿下你没有生气不是吗?” 谢昭拢着他的脖子在心里比划了一下,又看看他的脸,一时之间竟也没笔画出来什么。 她觉得有些不妙,轻轻叹气:“下不为例。” 沈胤川又趴了回去,乖顺的说道:“殿下不高兴,我就知错了。” 谢昭摸着他的头发:“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殿下喜欢风光霁月的沈久,可是我是沈胤川啊,我只是想让殿下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人罢了。” 谢昭喜欢风光霁月的沈九,可深沉阴暗才是真正的沈胤川。 这样的他本来一辈子都不该出现,但在谢昭身边久了,妄想杂念也会变多。 比起风光霁月的沈九,他还是像谢昭能看见沈胤川。 他试探一下,哪怕……厌恶也好。 “你见过沈胤川了吗?”颜良跟林椿生下棋总是下的头疼。 林椿生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远远的见了一眼,像是个温润的君子人物。” 颜良扔了棋子不想再动脑子:“像是?” 林椿生自顾自的收拾起棋子来:“一面之缘而已,我也不好多说。” 颜良拿棋子往他身上打:“这里就我们两个,你同我还藏头藏尾的装什么。” 林椿生笑着拾起来他丢开的棋子:“好话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这也是未雨绸缪,万一殿下真心的要同他好,我再说多了,见了人该多不好看啊。” 齐宣忍俊不禁的指点他了好几下:“你这个人真是的,说两句怎么了,那小王八蛋还能跟你翻脸。再说了,我肯定跟你站一边。” “好好好。”林椿生掩面咳了一阵:“既然君上是同我站在一边的,就先让臣歇两天养病去吧。” “您也知道的臣是先天带的病,如今眼看总是病着,连医士都说我是好不了,所以您还是赶紧让我去歇歇吧。” 颜良不答应也不拒绝,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杜仲新配的汤药什么味儿啊?” 林椿生下意识回了一句:“熬出来不太好喝,她送来的药酒还挺好喝的。” 颜良怒而拍案:“我就知道你只喝了药酒没喝药!” 林椿生眼神闪躲:“君上你这是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颜良冷哼一声:“你春日犯的咳疾根本就是肺叶子里的寒病,杜仲开的汤药和药酒一是温养二是祛寒,你看着倒是面色红润了,但你不喝汤药又能有什么用!” 林椿生深感惭愧:“我下次定会好好遵从医嘱。” 颜良打眼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想下次做的再隐蔽一些:“最好是这样,不然我就让海潮给你配药。” “啊……这个大可不必……” 番外18 父母爱情(3) 谢昭觉得沈胤川是个极好的人,模样也长的好,一举一动都十分合她的心意。 她也不止一次的疑心过会怎么会有这样合心的人,几番试探沈胤川不仅刨白真心,还会反将一军,弄得谢昭也有些分辨不出他是会演还是真心。 撇开别的不谈,被这样一个人满心满眼爱慕着,谢昭不心动喜欢那都是假。 所以,谢昭决定再观望观望。 近日,谢昭召林椿生去了沈胤川的杏子林,只是他回来的时候略显忧心,颜良顺嘴问了他一句。 “君上,我看殿下恐怕是要动真心了。” 颜良手一抖,直接将还没长成的牡丹整朵剪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椿生,把花骨朵放回花盆里:“你这是哪来的话?” 林椿生想了一下:“殿下让他进长生殿,还带他去看大神木。” 颜良松了口气:“这有什么的,她以前又不是没带过人回殿中。” 谢昭喜欢长的好看的人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在外面人模狗样的十分有分寸,颜良也不欲多管。 “这次不一样,殿下还带他去拜见过二位大神。”林椿生抿了抿唇,继续实话实说:“还有我看见殿下给他挽发,用的还是自己的凤凰羽。” 颜良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呢,沈胤川能拿捏住谢昭,也是他有本事的,看看再说吧。” 事实证明,林椿生没预料错,颜良也没说错。 真爱嘛,总是突然到来,虽然这其中不乏沈胤川的推波助澜。 “沈胤川,你在干什么!” 谢昭感觉到了唇齿之间的血腥味,她僵了一下,也不顾得两人厮混的狼藉就要把他掀开! “嘘……”沈胤川扣着她的手压向一边:“马上就好了……” 片刻后,谢昭感觉有东西进入了她嘴里,然后迅速的融入她的骨血里爬向她的神骨。 危险的本能让谢昭不再沉溺,这次她很顺利的掀开了沈胤川,而那团不知名的活体也在这一瞬间严丝密合的融入了她的神骨! 她运起神识去探查神骨,沈胤川倒在旁边发出几声闷哼,却起来不来身。 谢昭把沈胤川薅起来,抹去了他嘴角的鲜血:“你是疯了吗!” “那么随便的就把你的魂骨切下来给了我,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沈胤川打断了她的话,痛苦又痴迷。他摸上谢昭的脸:“殿下,人都是会贪心的,没得到只会奢望,得到就会想要更多。” “殿下……”沈胤川眼下掉泪,顺着就掉在了谢昭手上:“我是不是不好了……” 谢昭抓着他的领子,略显粗鲁的给他擦了泪:“所以,你想要什么呢。” 沈胤川撇开脸:“我……只是觉得殿下不信我的真心……我想给殿下看……” 谢昭把他的脸掰了回来,满脸的冷漠:“你觉得我不真心吗?” 沈胤川摇摇头,泪眼婆娑。 谢昭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我不真心我跟你厮混那么久,我不真心我还害怕什么!” “我真心的不够明显吗!” “你自弃什么,我都没说不跟你好了,你凭什么自弃!” 她越说越气:“站起来!” 沈胤川愣了愣,没动。 这下谢昭更气了,直接掐着他的脖子给他拽了起来:“我让你站起来!”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怒火,却把沈胤川炸了个皮开肉绽。 谢昭等他站起来,伸手就是一巴掌:“我看你才是脑子有病没良心!” 她怒火中烧,甩开沈胤川抄起衣裳就往外走。 沈胤川拉住她的衣袍:“你先把鞋穿上……” 谢昭丢开衣服又给了他一耳光:“沈胤川你怎么还不去死!” 然后,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沈胤川瘫软在地,背上全是粘腻冰冷的汗水。 谁知转头谢昭就骂骂咧咧的回来了:“没良心的死鬼,凭什么是老娘走,要滚也是你给老娘快滚!” 她其实是有点心软的,只不过就是嘴上不饶人,但是她没想到沈胤川真要走。 谢昭真是被气的没脾气了,拉着沈胤川就按回了榻上,硬梆梆的叫他快睡觉。 “殿下……” 沈胤川从她背后贴了上来,谢昭打定主意要给他吃个教训,闭着眼睛冷声冷气的应了一下。 “我太难受了,你理理我……” 谢昭真想说你死了就不难受了,但她懒得说了,翻了个身后把手掌贴在了他的脊背上,温暖的神力一点一点渡了过去。 她还是心软了的:“改天,把你的魂骨给我弄走。” 沈胤川咳了两声:“我弄不了,它不愿意跟我……” “早知道,我咬死你吃了算了。” 看吧,真爱就是这样来的。 但是,谢昭真没想到她能真爱出来一个孩子。 颜良几乎呆滞了,气的浑身颤抖,抬起手指在她和沈胤川之间来回,还是海潮去请了湫霖来扶走了颜良。 “你这次真就愿意他了?”颜良侧卧在榻上,揉着额角气若游丝。 谢昭嗯了一声,“咔嚓咔嚓”的啃着李子:“不然呢,我始乱终弃,沈胤川上吊给我看吗?” 颜良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他上什么吊,我都还没上吊呢!” 谢昭无所谓的长长出气,并在颜良的怒骂中带走了一筐李子。 能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谢昭其实是很高兴的,反观沈胤川对这个孩子的到来一如往常的没有半分涟漪。 “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吗?”谢昭把手搭在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上,问的很不经意。 沈胤川把剥好的松子塞给她:“没有不喜欢。” 鬼族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亲缘淡薄的很,夫妻相杀骨肉相残都不是什么大事。 沈胤川不讨厌这个孩子,与生俱来的感觉和观念也是一时难以改变。 谢昭对鬼族那些破事也知道一点,她拉着沈胤川的手搭在自己肚子上:“我明白,希望你至少不要讨厌她,你摸她都会动了。” 血缘真的很奇妙,沈胤川都能感觉的到她在很好的长大:“不会的……我会好好喜欢她的……” 谢昭摸摸他的脸,两人相视一笑。 沈胤川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不免想要是一直这样下就好了。 命运也很奇妙,不然哪里来的造化弄人一说。 番外19 父母爱情(完) 冥冥之中,沈胤川送出去魂骨本意是想让自己和谢昭捆绑在一起,没想到此时他会被真正的束缚住。 “我给你生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好像你。” 谢昭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角:“你把她好好养大,我总会回来的。” “你再等我这一辈子,等我回,我再把我的都还给你。” “我们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沈胤川感觉自己哭了,谢昭给他擦了一下泪,然后就任由他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了。 万物盛荣总是不可避免的混着死亡,就像此时此刻的沈胤川,他抱着谢昭漂亮的小女儿满心迷茫,不知喜悲。 他们的孩子哭的脸颊通红,沈胤川碰了碰她的脸,抱起来哄了几下。 这个孩子很乖,哄几下就睡了,沈胤川把她放在身边,像是被抽去力气一样的整个瘫倒在了地上。 后面几天,还是颜良看不下去了,闯了进去抱起孩子后着人给沈胤川灌了副汤药。 “你真不要她?”颜良抱着孩子站在了门口。 沈胤川披头散发憔悴失神:“您把她带走吧,她跟着我……总归是好不了的。” 颜良没有立即走:“你们给她取过名字了吗?” 沈胤川躺在榻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颜良:“殿下叫她元元做乳名。” 颜良在心里念了两声:“她想让元元用你的姓,你再给她取个名字吧。” “那就叫荒吧,大荒的荒。” 愿她富有四海,辽阔如大荒,自由奔走不受拘束。 颜良没说好坏,抱着元元就走了。 从那之后,沈胤川几乎没有真正去见过沈荒,基本上都是偷偷去看过几眼。 但是沈荒小小一个人也犟的厉害,想要找爹爹就是要,谁也哄不了,不让她去,她就甩开人偷偷去。 “抱抱。”沈荒对着沈胤川张开手,执拗的让他抱:“抱抱。” 颜良把她养的很好,沈胤川把她抱起来,除了软就是觉得沉甸甸的很压手。 沈荒趴在沈胤川肩上,放下也很乖的任由沈胤川给她擦脸。 她眨着眼睛,努力的仰头看沈胤川:“你是我爹爹吗?” 谢昭说沈荒的眼睛像他,而他又觉得沈荒的眼睛像谢昭。 沈胤川顿了一下,继续给沈荒擦手,没答。 沈荒又眨几下眼睛:“爹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沈胤川这次看向了她,但是还是什么也没说。 沈荒直接就哭了:“是不是因为我死掉了……娘亲就不用死,所以爹爹才那么讨厌我……” 这时的沈荒还只是元元,是个小孩子,受了委屈也是会哭的。 沈胤川也没有哄她,静静的等着她哭,任由沈荒哭累睡了过去。 她满脸泪痕睡得不安生,沈胤川抱着她生疏的哄的睡沉时,而颜良正好找过来,一声不吭的就抱走了沈荒。 从那之后,沈胤川再也没有正面见过沈荒。 往后的日子都差不多,沈胤川没什么感觉,也就是日复一日的跪坐在谢昭的神像前,煎熬的等待。 他有时候会出门走一走,也会去偷偷看一眼沈荒。 无他,沈胤川只是害怕,害怕自己没等到谢昭就煎熬死了。 谢昭许诺过他的,他不舍得熬死了自己,那样不划算。 后来的某一年沈荒突然就成了家,其实这件事第一个知道的并不是颜良,而是沈胤川。 毕竟是父女,在某些事上,他比沈荒本人看得清楚。 有时候,沈胤川也挺敬佩齐宣的,能那么坦荡直白的说明自己的心意。 年少艾慕结发夫妻,两情相悦势均力敌,真是让人嫉妒啊…… 齐宣死的时候,好像另一个谢昭,只能说命运也是会反复的。他们父女两个一样可怜,一个没了妻子,另一个没了丈夫。 所以在沈荒看着快断气的时候,沈胤川久违的感觉到了迷茫。 如果是谢昭在,她一定会气的连着沈胤川一起咬死生吞了。 沈胤川看了看沈荒,决心再帮齐宣一把。 好在,他们都没有等待太久。 谢昭重生在了大战中,她再次为了众生而生,悲天悯人端看世间。 相反的是沈胤川并不算什么好神,他不为祸众生,也不会怜悯众生。 如果知道谢昭会在大战中重生,他甚至还会主动挑起大战,但谢昭也绝对会杀了他。 谢昭甚至也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吃了他,沈胤川觉得挺好的。 他会融入谢昭的血肉里,成为谢昭的一部分,再也再也不会分离…… “……沈胤川你看,我好像知道我们元元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谢昭戳了戳他的腰,示意他往下看正在说话的沈荒和齐宣。 齐宣笑吟吟的正跟沈荒比划着什么,沈荒则是在认真倾听,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沈胤川拉着谢昭往后退了一步,顺着她反问:“为什么?” “你看,他笑起来会发光。”谢昭往前探头看了他们一眼,又马上退了回来。 沈胤川舌尖上酸溜溜的。 谢昭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第一次见你,你对我笑,也像他一样会发光呢。” 沈胤川矜持的笑了笑:“真的吗?” 废话,那天他连笑都是练过的,衣衫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全是照着她喜欢的来的,看着不发光才怪。 不过,如今看来都是值得的。 这时,下面的沈荒和齐宣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齐宣好一阵大笑,扛起来沈荒就是到处乱跑。 沈荒脸红的不得了,声音也大了,听着应该是“不舒服”“放我下来”。 谢昭又戳沈胤川:“你看你闺女,一跟他凑到一起就没那么正经。” 沈胤川握住了她作怪的手:“这样不挺好的,他们两个玩也能玩到一块去。” 谢昭学着他的模样装深沉:“说的也是。” 海潮和湫霖可巧在清凉台正好能看见几人,听过一会后,打着扇子各自也不知道在偷笑什么。 “都说殿下喜好美色,我瞧着阿元也不差。”海潮看过沈胤川后又去看了齐宣:“都说母女连心,果真不差。” 湫霖抿住笑拿着扇子去敲海潮:“你怎么也越发的不正经了。” 海潮双手一摊:“我也没正经过,不过是装的好罢了。” 番外20 呕吼,开花了 某一天,海潮又一次炼蛊失控,但这次她不仅差点炼炸了地狱道,还波及到了轮回道。 颜良云游在外,也不知是没收到消息还是假装没看见。湫霖去了南海大士处论道听经,青卫同舒玄瑛还在北境。 沈荒和齐宣路过,刚好赶上主持大局收拾烂摊子。 倒霉蛋沈荒头疼不已,陪送的齐宣头晕脑胀,两人四处连轴转,连着几天竟然连一面都没见过。 还好林椿生和聂怀远也刚好路过,可算是没让他俩累死。 夫妻俩好几天不见,执手相看时可谓是如出一辙的两眼无神,谁也没心思想别的,火急火燎的的洗洗刷刷蒙头就睡了。 干柴烈火不会消失,只是来的晚了一点,歇过劲之后赶着就打了两架。 沈荒摸着齐宣胳膊上的肌肉,很舒心的跟他接了个吻…… “你身上怎么越来越香了。”沈荒懒洋洋的趴在齐宣身上,低头靠着他的脖颈止不住的嗅着。 齐宣把自己的十指浅浅的摸进她略湿的发丝里,灵活的给她按着头皮:“是吗,我怎么没闻到?” “真的有。”沈荒还在嗅:“像是什么花开了,还有一股老木料的香。” 齐宣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我怎么没闻到?” 他低头闻了闻沈荒的里衣,又往外看了一眼烧着的香炉子:“或许是我新配的逗情香,刚才熏衣裳正好沾身上了。” 她皱了皱鼻子,又闻了好几下:“可能是吧,挺好闻的。” 齐宣在她后腰上摸了个来回,叹着气又去揉她的脸:“又瘦了。” 沈荒好笑的晃了晃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瘦了,你怎的就能知道了?” 齐宣也笑,在她腰上比了一圈:“我会量啊。” 他刚死而复生时,沈荒消瘦的厉害,衣衫晃荡还余了半截衣带,齐宣连拉她都不敢使劲,生怕捏碎了。 这几年,沈荒一直在养伤,虽然没有那么消瘦,但还是衣带逶迤没见好多少。 “还是太瘦了。”齐宣往上摸,她的背骨都是突出来的。 “以后会好的。” 沈荒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你看我压着你都不显沉,也是算是有好处的。” 齐宣没忍住在她身上轻轻打了两下:“话哪能是这样说的。” 沈荒从他身上翻下来,搂着脖子贴在了齐宣的脸上:“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不说了。” 齐宣揽着她的背:“我只是听着难受。” “我知道。”沈荒板着他的脸亲了亲:“以后都会好的,我保证。” 她眨眨眼止住了这个不好的话头:“歇了吧,我们都很累了。” “好梦。” “嗯。” 他们的日子长着呢,以后都会好的。 有了林椿生坐镇,沈荒和齐宣就没有那么忙了,还能有空凑着偷闲。 再往后颜良也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谢昭和沈胤川,聚在清凉台,一眼看过去真是少有的齐全。 “谁熏了什么香,怎么那么好闻?”谢昭进门就到处闻了起来。 参宿在她身边,放了扇子:“我也闻到了,是挺好闻的。” 颜良对着香炉子努了努嘴:“你女婿新配的香,送了我一把。” 齐宣正四处奉茶,听见颜良说起,很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母亲喜欢,我一会儿去给母亲也包一袋子。” 谢昭接过他递来的茶:“我说的是你用的这个香,怪好闻的。” 齐宣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沈荒:“我不用香,熏衣裳的也是炉子里的那个。” 沈荒慢慢摇着扇子:“我也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他自己好像闻不到。” 颜良纳闷:“我也没闻出来,怎么偏你们三个闻出来了?” 林椿生捧着一束花来了,身后还跟着聂怀远:“今个可奇了,大神木竟然开花了,落了一地花枝,我瞧着怪好看的,顺手拾了一把来。” 谢昭也没见过大神木开花,新奇的捏了一枝花:“哎,就是这个香,跟他身上是一样的。” 参宿若有所思:“我想大概是长虹君与大神木的联系没断了,如今大神木开花,恰巧被波及了吧。” 众人一想也是,就没再多说,连齐宣也没多想,谁知当晚就出了点小意外。 睡到半夜,沈荒突然感觉被什么碰了一下,她只当齐宣醒了作弄她,推一把就完事了,没想到齐宣今天挺烦人的,还来碰她。 沈荒迷糊的想给他一下,没想到却反被缠住了胳膊,她懵了懵,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坐起身来,看见自己胳膊上缠绕的东西,一时间脑子又懵懵的转不动了。 她想,自己大概还做着梦没醒吧。 “……怎么了……还不歇吗?”齐宣被沈荒推醒后下意识的张手去揽她。 沈荒没动,起身来把自己的胳膊压在了他脸上。 齐宣挥亮了矮几上的灯:“怎么了,你胳膊上缠了什么?” 沈荒摸摸他的头,然后把胳膊送到了他眼前,赫然是缠着的一段藤蔓树枝。 “夫君,你好像发芽了。” 齐宣有些听不懂:“啊?”(?????) 沈荒把树枝从胳膊上扒拉下来,那枝树枝迅速的缩回了齐宣身上,只冒出来一个花苞尖尖在外面。 齐宣傻眼了,几次张嘴都没说出来什么。 沈荒觉得有意思,伸手摸了摸花苞,齐宣觉着脖子有点痒,但是很高兴。 那朵花苞大概也很高兴,“biu”的一下就开了。 沈荒:“(?●?)” 齐宣:“(⊙x⊙;!)” 她摸了摸小花:“哇哦,夫君你现在又会开花了。” 齐宣:“(*/?/*)” 没办法,两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认命的爬起来去了万疆宫。 颜良才跟谢昭等人打了半夜的牌,刚躺下又被叫了起来。 他打着哈欠,人都不怎么清醒,在看到齐宣身边长出来的花苞时更是直接沉默,缓过来之后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沈荒背着手,手里缠着一截树枝:“舅舅,齐如月这是怎么了?” 齐宣站在沈荒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荒说一句他点一下头。 颜良真不知道,太阳穴突突的:“你们先等等……我参宿去看看大神木……” 大神木也是好不意外的有了些异样,不光开花了,还很开心的疯长了好多。 参宿回来也没说别的,还是林椿生那个说法,联系藕断丝连齐宣受了点影响,过几天就好了。 就这样,两人又认命的打道回府。 回去后齐宣就开始口渴,连着喝水没用后,沈荒把他按进了净室的汤池里泡着。 齐宣好受多了,趴在岸边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沈荒叹气:“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好?” 沈荒拿着水瓢从他头上往下浇:“别想那么多了,又不丑,多可爱啊。” 齐宣趴下去“咕嘟咕嘟”的吐泡泡,沈荒摸摸他头顶上的小花,小花大概很高兴,“biu”一下又开了。 “你看你又看花了。” 齐宣脸红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让她再多摸两下,沈荒欣然答应。 不过,齐宣身上很快就没了树枝和小花苞,沈荒颇为遗憾,齐宣偷偷遗憾。 番外21 青卫 上 青卫对世间最早的认识来自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养父颜良,另一个是他的师尊少绾。 据说他是金乌最小的孩子,父母兄弟姐妹相继陨落后就只剩了他一个,他母亲把他托付给了颜良。 颜良骂骂咧咧,但最后收下了他,在他出生后细心教养。 他长大一点后,颜良给他带来了金羽弓,少绾弓箭天下无双,而他也正好拜了少绾为师。 不同于颜良集齐严父慈母于一身,少绾温柔似水,虽然有时候豪放的略显疯癫。 虽说是师尊,其实青卫跟少绾并没有相处多长时间。 少绾那个时候修行瓶颈,海潮正好飞升,她跟着璩都南征北战实在受累,又攒了太多伤,也很乐意放权休养生息。 少绾和海潮很像,她们不缺野心和大权,一往无前绝不回头,但她们又是不像,比如少绾的眼睛里总是多了很多东西,而青卫至今都没有看明白。 有一段时间,青卫可以说是送给了少绾养育,从幼童到少年,少绾对青卫乃至后来都可比颜良。 也就是少绾,第一次教会了青卫什么叫离合。 “玮玮,你来。” “玮”是少绾取给青卫的小字,与“卫”同音,二者相合倒是珍重不已。 青卫最近圆润了不少,也长高了一点,衣摆都显得短了:“师尊,您怎么这时醒了?” 少绾夜里喝酒时,第二日绝不会醒,需得烂醉一天方可转圜,今日她竟然醒了个大早。 她捞起酒壶又关了一大口:“昨夜悟了一场,我今日就要走了。” “走?”青卫歪了一下头:“师尊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少绾瞌了一下眼:“我也不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也许很快就回,也许再也不回了。” 青卫听出来一点别的意思,瞬间眼泪汪汪的扑到了她腿上伏着:“师尊,你是不是要死了!” 少绾拍拍他,点头又摇头:“不是死,是我要悟去了。” 青卫没听懂,抬起头看她眼泪像雨一样哗啦啦的就下来了。 少绾给他擦了泪,嘴角抿出笑后慢慢叹了口气:“我年少时正值大荒战乱,所谓权利野心像是蛊虫,操纵着就把人变成了怪物。” “我也有许多个兄弟姐妹,或许是孩子多了,父亲也总是看不到我,如今我也记不得他的样子了,只记得有人上门求亲,父亲把我们姐妹叫过去,随手一点就点中了我,他大概是不记得我了,点中了我却叫不上我的名字。” “在那之前,父亲已经嫁了好几个女儿,女儿又给他带回了兵马粮食。而他也比大荒中的其他人更恶心一点,自己没本事只会趴在女人身后吸血。” 她说着嘴角多了个梨涡:“不过我命好一些,逃婚遇上了还不是帝君的帝君,南征北战扶摇直上成仙扬名。” 少绾又喝了口酒:“旁人都说我命里带好,劫数防不住,其实我是不太信命,还是事在人为罢了。” 青卫似懂非懂,只会顺着她点头。 “一此多年,我修炼瓶颈,都未挂心,只是觉得少了什么。” 少绾说到这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今日,我便悟了。” “从大荒到冥界,我走了太远,也停留的太久,该出去看看了。” 青卫不哭了:“那师尊就不是要死了对吗?” “也不是。” 青卫闻言又是要哭,少绾依旧笑盈盈的给他擦着泪。 “我只是要换个样子而已。” 少绾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眼了:“你不必伤心,我消散世界,日后你遇到的世间万物都可能是我,缘分到了,我若成人,总会与你擦肩而过的……” 此时,青卫的脸颊不知被什么拂过,他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看向了周围。 萤火明明般的神力,一如大海奔腾,全都奔涌向出了此方世界,不受拘束的落向了四方。 “师尊……!” 自此,少绾顿悟世间,只留躯体存于地府。 少绾教会了青卫离别,但是并没有告诉他离别不止会有一次。 在谢昭陨落后,颜良把青卫送上了昆仑。 那天,颜良没有腾云,而是牵着连少年都算不上的青卫一步一步走上了昆仑。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离开颜良离开家,青卫很不安。 在半山腰上,颜良停下了步子,把他推到了路上:“我送你到这,剩下的路你自己走上去吧。” 青卫抓着颜良的衣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君父……您不要我了吗……?” “不许哭!”颜良板着脸扯出来了自己的衣角,青卫打了个嗝,抽抽噎噎的却再没掉眼泪。 他拿出帕子,把青卫糊了满脸的鼻涕眼泪全都擦了个干净。 颜良很不讲究的跪坐在了草地上,并把青卫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你不能这样,我不能一辈子都挡在你前面,你得自己走出去。” “你要知道,要是我真一辈子都挡在你面前才是害了你。” 青卫大概是没全听懂,但是看着颜良郑重其事的模样,还是重重的点了好几下头。 “好孩子。”颜良揽着青卫在他额上亲吻一下,然后又把他抱在了自己怀里:“你记住,你是我养大的孩子,在外面犯了错只能是我打我骂,就算是你闯了塌天大祸也该是我杀了你赔命。” “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别人欺负到了。” 青卫吸了吸鼻子:“嗯,我……我一定好好的。” “好孩子。” 颜良重重的抱了青卫一下,起身来又把他推上了那条路:“快走吧。” 青卫走在路上很久都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颜良一直都在。 快到山门时,青卫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山峰高耸重叠,即使青卫视力极佳,此时回头看去只能依稀看到个人影。 青卫想到了少绾,这次他明白了离别不会只有一次。 番外22 青卫(下) 天之骄子难免会沾染上了目下无尘的坏毛病,青卫也不例外。 更让颜良头疼的是,青卫不止如此,他性情急躁又杀性太重,敬畏和悲悯都太少了。 这对一个光泽万物的神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颜良当机立断的把青卫接了回来,除了送去与沈荒做伴,就是让林椿生把他带在身边公干游历。 而青卫没有想那么多,颜良也没多说,只是让海潮带着他去见沈荒。 青卫其实不太记得沈荒了,但他还记得沈荒的味道。 那种味道很微妙,沈荒还在谢昭腹中时青卫就闻到,后来她出生青卫睡在她的摇篮边又闻到过一次。 如今他们单向久别重逢,哪怕离得有些远,但青卫还是再次闻到了那种味道。 味道是会跟感觉相联的,青卫也一样。 他能在心里感觉到一些朦朦胧胧的东西,但他并不是很明白。 所以他去问了颜良,颜良可能也没想到他会那么问,而颜良并没有直接告诉他。 他说,是为了让他感受的到。 至于感受什么,那就是要他自己去想了。 那天,沈荒主动把自己的木头偶人给了他:“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青卫接过了木头偶人:“好啊,我和你一起玩。” 也就是这一刻,青卫认识到了一件事,不管如何,他大概是要为沈荒挂心一辈子了。 不过也没什么,谁让……他是兄长呢。 后来确实也是,唔……就算是一半是吧。 颜良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青卫很快就在杀性重上犯了个差点要命的大错。 沈荒失忆成为少君的第二年,北境巫妖一族十二人,并扎于北海山峦处生息繁衍。 巫妖一族食人心,喜乱果善惑,搅动北海安宁,造生战乱疫病。 天帝派遣天兵,青卫领命下界捉拿。 巫妖不敌,慌不择路避入深山,青卫搜寻无果,纵火烧山。 大火蔓延,巫妖覆灭。 但大火久久不散,山峦烧得一片荒芜,山鬼重创庇护住了山后的村落,才免得波及村落。 要命的是连同山鬼山间生灵无一幸免,饶是百年都不见得再生生机。 如此一来,青卫不仅无功,还有大过! 而青卫一无所察,不觉有他。 颜良大怒,直命舒玄瑛捉拿羁押!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在哪里,还不快把他给我押上来!” 颜良气的浑身发抖,手里提着青冥剑,海潮心道不好,却也无法开口劝解。 林椿生匆匆赶来,并对着左右吩咐:“你们快去请少君来。” “再去小华行宫请湫霖君,就说君上快气背过去了,请她快快来劝劝!” 左右应下,手忙脚乱。 林椿生更是烦躁:“这个时候了,还行什么理,快些去就是了!” 左右再应,与其背道而去。 林椿生到时,青卫已经身缚捆仙锁被舒玄瑛聂怀远等人押到了颜良面前。 聂怀远见他进来,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只是青卫碍于少年自尊,在颜良面前依旧是不肯低头认错。 “孽障,你还不认罪吗!” 颜良眼见青卫还是一副不知错的模样,顿时又是一阵火从心来怒不可遏。 “我没错,巫妖在北海境内大肆撕咬人心,挑起战乱搅的北海尸横遍野,它们本就罪孽深重,如今被烧死也是死不足惜!” 颜良冷笑:“好,你真是好个大义凛然!” “那你可有想过你放火烧山,烧的一山生灵涂炭也是罪不容诛!” 青卫火气也大的很,挣开舒玄瑛就往他的剑锋上奔:“我没有,若是如此,你不如直接杀我!” 颜良震怒,提着剑迎着他就砍了过去:“你真是好个孽障逆子!” 林椿生连着聂怀远舒玄瑛赶紧拥了上去,挡在了两人中间。 偏生青卫还在火上浇油,颜良更气,举着剑拼命往前。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乱成一团。 青卫双眼发红:“你不是说过吗,我是你养大的,我犯了错你打你杀。” “我的命是你给的,何必叫他们拉着,我今日就把命还你!” 他此话一出,大殿内瞬间敛声,落针可闻。 颜良手上的剑“咣当”落在了地上,海潮连烂了半截的衣裳都没来得及管,靠着颜良就扶住了他。 “放肆!”林椿生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抽在了青卫脸上:“你糊涂了,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 颜良浑身发抖,抬手指着青卫,半天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他缓过劲后,紧紧扶住了海潮的手:“滚……快让他给我滚!” “都不听见话吗,还不快把他再压下去!” 沈荒终于赶了回来,她大概是急得,一路走过来气都喘不匀:“押进水牢里,给他好好醒醒神!” 青卫说完就后悔了,他回头看去,颜良已经被海潮扶了下去,看着实在不是多好。 “有劳老师多多宽慰君上了。” 颜良被气成这样,剩下的烂摊子还得沈荒去收拾。 林椿生给她理正衣领:“你快去吧,外头剩下的还有我呢。” 沈荒行了个礼,急匆匆的又走了。 “我真想不明白,母神走的时候,怎么没把我一起带走呢?” 颜良伏在榻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太阳穴:“过会我就去上吊。” 海潮刚想劝,湫霖就笑眯眯的来了:“君上要上吊,不如先用些羊汤,上吊也有力气。” 海潮松了口气,转手接过来了湫霖手里的食盒。 “你怎么来了?”颜良坐了起来:“挺香的,给我也盛一碗。” “就来。” 湫霖笑着叹了口气:“青卫不是,君上既清楚了,何必再把自己气成这样。” 海潮抬起胳膊在湫霖眼下晃了晃:“湫霖君你是没见君上怒火冲天的样,我的袖子都成这样了。” 颜良不喝汤了,嘴里又念了两句,而后咬牙切齿道:“他那个死样子,还说那样的话捅我的心窝子,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跟谢昭一样一样的,也是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还好我的元元不这样,要不然我得呕死!” 湫霖连连叹气:“真是越亲近的人说话越口不择言,全是气话,君上生气也别气到自己才好。” 颜良沉默了一下,撂了汤碗继续揉太阳穴:“这我如何不知,我只是忧心罢了。” 海潮喝完汤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君上既然忧心,那青卫此次必是要受个长记性的罚才行。” 颜良心里有了点想法:“那你说说怎么罚?” 海潮沉吟:“将他镇压在被他烧毁的山下,以自身神力蕴养大山,一来将功折过让他赎罪,二来就是关着他清修,好叫他想想明白。” 湫霖捏来团扇轻轻扇着:“我看挺好,封其法术镇压百年。” 颜良松了手仰面躺下合上了眼:“那就这样定下,叫元元去做,你去说一声,剩下的看着办吧。” 海潮应了声“是”,跟湫霖对视一眼后,再次舒气。 颜良开口,这事就定下来了,只是青卫几次要见他,他都直接了当的说了“不见”。 不仅是他,连着沈荒一干人等颜良不见。 青卫临行前也没等到颜良,送他走的是沈荒。 沈荒瞥他一眼,喝了口酒:“下次说话过过脑子。” 青卫耷拉着脑袋:“我知错了,真的。” 沈荒又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百年很快,但青卫被封了法术五感,时间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他的神力和大山相连,他甚至能感受到大山的痛苦。 久而久之,青卫好像明白了颜良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了少绾,想起来再见沈荒时心里的那种感觉。 此时此刻,青卫终于明白了颜良让他自己感受的东西。 颜良想让他感觉到“生”,这样理解感受到了“生”,他的怜悯敬畏才会成真啊。 “唉,痴儿……” 青卫半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颜良正在眼前。 “阿父,我不是由心的,你为我好,我知错了……” 他真的有点委屈,屈膝向前,眼尾一掉就落了一把子泪。 颜良拍了拍他的头:“我知道。” “你终于悟了啊……” 番外23 饥食 其实在很多个时候沈荒都是想要吃掉齐宣的,但是齐宣并不知道,就连沈荒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这种感觉并不是说只有一瞬,要是仔细追溯起来甚至可以论到千余年前他们年少相慕之时。 在那好的春日里,齐宣恰好攀上了高墙,低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惊为天人的沈荒。 两两相望,心跳直袭耳骨,齐宣就这样轻易的交付了真心。 沈荒就不一样,她心里的喜欢还随着不自知的饥饿,令她抓心挠肝的辗转不已。 没人教过她,那其实是她想吃了齐宣。 栈桥水边,齐宣跟沈荒分享了松子糖,那种甜甜的味道很轻易的就泼灭了沈荒不明所以的饥饿。 时间久了,沈荒对齐宣饥饿的欲念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跟着她不知的喜欢一起水涨船高。 欲望不会被填平只会是抚平,就像齐宣给她带来的吃食一样,从糖果点心再到饭食菜点,饥饿欲望越多沈荒需要的就越多越好。 沈荒不知道潜藏的饥饿,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脱离掌控。 淮州大雪,凤凰儿再次按下了云头降落在齐宣身边。 沈荒站在齐宣撑起的伞下,仰头看向了他:“下次见面,就娶我吧。” 齐宣对她笑了:“好,下次见我就娶你。” 沈荒也笑笑,向伞外伸手接住了雪花。 也就在此时,她腹中隐隐作痛的饥饿欲念也如潮水般全退散去了…… 在他们分别的几百年里,沈荒经常四处游历搜罗美食。 很好吃的东西,但沈荒吃完,总会有种经久不散的惆怅若失,以及……另一种难以察觉难以言喻的渴望。 沈荒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直到,他们再次重逢。 十月初九,是个好日子,宜有情人嫁娶。 新婚夜里,沈荒忍无可忍的咬住了齐宣的脖子。 齐宣也不觉得疼,闷闷的笑了,应着沈荒在她发顶上贴了贴,就手又掰开了她攥紧的手指,亲密无间扣上了她的十指。 她咬的不轻,舌尖上很快就有了些许腥甜。 那是齐宣的鲜血。 毫无预兆,沈荒生出了一种饱足感,五脏六腑满足的像是被熨烫过一样,十分的服帖。 “在想什么?”齐宣拥着沈荒,手指翻飞在她的衣带上编出了一个好看的绳结。 沈荒把脸往他胳膊上埋了一下:“我很饿。” 齐宣剥了个桂圆给她:“你想吃什么?” 沈荒看看他,半瞌上了眼:“都好。” 呼,都好……真好…… 江南潮湿多雨,阁楼上更是闷热,沈荒却浑然不觉,几乎日日要在阁楼上酣睡。 很奇怪的是,沈荒还挪了很多东西在阁楼上,毫无章序的摆成一圈后就睡在那堆东西里,齐宣想帮她收拾都不行。 再往后,沈荒就更奇怪了,不许齐宣离开,也不愿意下楼,拉着齐宣就睡在她摆好的圈圈里。 沈荒板着齐宣的脖子,在他脸上亲过之后,轻轻的在他的侧颈上来回嗅闻:“我好像好饿。” 齐宣不免觉得好笑:“饿了就是饿了,怎么还能是好像呢?” 沈荒撇过来脸看他:“我觉得,你很香。” 齐宣故意逗她,故作羞怯:“青天白日,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沈荒摸了一下他的脸,倒身伏在他膝上闭了眼睛打盹。 齐宣给她打扇子:“雨打窗沿,真好睡觉啊。” 沈荒困顿的不愿说话,拉过他的袖子盖在脸上全当听见了。 小鸟都是这样的,筑巢繁衍,虽然他们没有小小鸟,虽然齐宣不会筑巢,但是沈荒会啊。 所以齐宣是她不会筑巢的伴侣,也算是她的食物。 唔……不过沈荒暂时是不会想到要吃了齐宣。 沈荒真正想到要吃掉齐宣是在他死而复生后,那时的她患得患失的厉害,即使重病也是强打精神,时时刻刻盯着他不离开自己身侧。 “我不会走的。”齐宣把沈荒按倒:“你闭眼睡一会儿。” 沈荒不肯,固执的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我想咬你。” 齐宣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下的摸:“好啊,你咬。” 沈荒在他脖子上使劲咬了一口,又安抚性的在牙印上亲了亲:“疼不疼啊?” “不疼。”齐宣又把她按倒,低头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起来:“我看着你不好,我才疼。” 沈荒闭了眼睛:“你不走,我就好了。” “我不走的。” “我不信。”沈荒睁开眼睛:“齐如月,我把你吃了吧。” “我把吃掉你,你和我融为一体,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好。”齐宣鼻子一酸,把自己的泪全蹭在了她的脸颊上:“你把我吃掉吧,我们血肉相融,再也不分开了。” 沈荒到底没真把齐宣吃了,只是推开他后蒙头向里,再也没吭声理会于他。 齐宣趴伏在床边,咬着胳膊,不敢出声哭泣。 “你哭什么,我又不是真的想吃了你……” 齐宣这次不仅出声哭了,还哭的好大声。 那还不如真吃了他呢! “……都是你的错,我掐死你,你看我不咬死你!” 谢昭不知道因为什么又没跟沈胤川说和到一起去,眼下正掐着沈胤川的脖子来回摇。 颜良见怪不怪的看热闹,还颇为幸灾乐祸的瞄了一旁的齐宣:“不知道元元说没说过要吃了你的话,你可别不当真。” “她要是说想吃了你,可能是真的想。” 齐宣一愣:“荒荒,说过的。” 颜良惊讶了一下:“那我可真是没想到。” 他还以为只有谢昭那么疯,能说出来“吃了你烂在一起”的话。 “就是……荒荒她生病的时候。” 颜良不意外了,但又不好多说:“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你们俩自己琢磨吧。” 齐宣若有所思,告辞颜良后风风火火的回了青玉宫,又拿了长虹剑奔到了沈荒面前: “你想吃了我吗?” 沈荒面色古怪,手里的刻刀在竹简上划出好长的一道:“青天白日,你怎么好说这个,又不知羞!” 齐宣急了,挽起来袖子用剑比划:“哎呀,我说真的,你想我就割一块下来!” 沈荒压下嘴角的笑,故意不看他:“我最喜欢吃心肝肉,你把你的挖出来给我吃吧。” 齐宣一面在自己心口上比划,一面去看她的脸色,结果沈荒还是不看他。 他扔了剑,转身就扑到了沈荒身边:“你看也不看我,真不心疼我啊!” 沈荒被他扑的一个后仰,差点吐血:“……你自己说的给我割,怎么还翻脸?” 齐宣大怒,恨恨的在她脸上咬了牙印。 番外24 林椿生(上) 林椿生一生中见过两次最好的春色,一次是王庭宗庙里的凤仙花,一次是长生殿里艳丽无边的牡丹。 王公贵族大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林椿生也是一样,他生长在遥远高耸的王庭中,华盖当顶众星捧月。 不同于别人,林椿生有两个母亲,一个生母,一个养母。 林椿生的生母拼尽全力也没生下他,那个可怜的母亲临死之前紧紧攥着旁人的手,命令别人把他从自己的腹中剖了出来。 他血淋淋的来到世上时,林椿生父亲战死的消息也一同送到了他养母的手边。 他的养母,也就是他生父的堂妹。 她没有时间哀伤,甚至没来得及抱一抱林椿生就直接披挂去了前线。 而林椿生被她送进了王庭,王君也不知怎么想的,转手就把他交与了年轻的太子抚养。 在林林椿生之前,他的养母还养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太子。 他的养母林鄢棠跟王君算是亲缘上的表兄妹,年轻时两人还不清不楚过。 后来王君娶妻,娶了傅太师的独女傅轻时,据说这桩婚事还是林鄢棠亲去求来的,乃至后来更有小道消息说傅王后隔屏窥人其实是看上了林鄢棠。 太子是王君和先王后唯一的孩子,先王后在死前把太子托付给了林鄢棠。 林鄢棠死前,太子问她要不要随葬王君,她没全应下,而是应太子的话葬在了傅王后与王君的身后。 那年太子十八,太子妃十七,两个人从王君手里接过林椿生,手忙脚乱的学着当起父母养育小孩。 王君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林鄢棠作为他最可靠的同盟,太子最忠实的拥护,坚定不移的挡在了王君和太子身前。 王君临终前,林鄢棠从前线匆匆赶来,他给了林鄢棠两封诏令,一封人头落地,一封万人之下。 太子听到后掩面而泣,林椿生那时并不明白,只是窝在太子怀里,懵懵懂懂的看向纱帐后一跪一坐的两人。 王君似乎是抓住了林鄢棠,还在低声说话:“……你……有没有……我……小乔……” 林椿生没听清,不过此时话也断了,林鄢棠从纱帐后走了出来,伏地跪倒高喊“大王宴驾了”。 一瞬间,哭声震天。 林椿生悄悄挪向林鄢棠身边,林鄢棠搂了一下他,叫了宫人把他送出去。 他看见林鄢棠眼里有亮晶晶的湿润,但是他不明白,所以他没有问,乖乖的被宫人抱了出去。 故友离世,王朝失地收复,林鄢棠像是被抽去了精神气,旧伤复发一日不如一日。 太子成为王君的第二年,林鄢棠终于倒了下去,于一个冬日回光返照,这年林椿生还没有五岁。 林鄢棠把太子和太子妃连同都叫来了自己身边,就像王君离世时的那样,身边一圈人守着。 “我就要走了……”林鄢棠拍拍太子的头,碰着他的脸,像是看他也像是在看别人:“我和你父母把能教你的都教了,能给你的也都给了……” “列祖列宗在上,你要做个好王,不要让我在后世史书上多个教养不力的罪名……” 她喝了药汤,精神很好,说话也很利索。 太子眼含热泪,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点头一一应下。 林鄢棠又拉过了太子妃的手:“你是好孩,你比卿卿命好。” “好孩子,听我的,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你们俩就好好过。要是他变心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不再和他好就是,不要难为埋怨自己。” 太子妃也啜泣不已,偏头抹着泪。 她从自己脖子上解了玉佩塞给太子妃:“你信我,孩子也会有的,我和他母亲都会保佑你们的。” 林鄢棠松开了她,招手叫过了林椿生搂在怀里:“淳儿身体不好,他日后就仰仗你们夫妻了。” 太子三指指天:“义母放心,淳儿有我们,绝不会出事的。” 她无力的点了头,并按下了太子的手:“他日后若是成器,你就多看顾几分,得让他帮你把南都贵族全都压在手里。” “要是他不成器,你就把他留在身边,把南都的那群人全都迁来都城。” “我的东西不少,我不偏心,你和淳儿一人一半……” 林鄢棠没力气再搂林椿生了,林椿生乖乖下榻,心头漫上了很多恐慌。 “我……” “这就去了……” 太子和太子妃哭作一团,林椿生伸手握住她无力下垂手腕,松手后紧接着跌坐在地,痛哭不已。 自此,王后王君和南安侯相继离世,力挽狂澜,只留下了一个完好的王朝。 林鄢棠去世后,林椿生紧接着就病了,高烧不退还起了疹子。 他是胎里带的弱病,全托太子妃和太子细心照料才没显现出什么,这下一病才是真的不好了。 来诊脉的大医说这病要跟他一辈子,要是照料不好,他甚至活不过十二。 大医说这话的时候,林椿生烧的稀里糊涂,太子妃抱着他摇晃,太子在外厉声喝斥大医,要他务必保住林椿生的命。 林椿生都听到了,他还感觉到了脸上的湿意,不过不是他在哭,而是太子妃在哭。 也从那天后,但凡林椿生能清醒一点就是在吞咽汤药,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撒娇不要再喝汤药,而是听话的将所有的药全都吃了下去。 或许是汤药和细心照料起了作用,往后几年林椿生虽然也是病怏怏的,但好歹没生过要命的大病。 林椿生七岁那年,太子妃有孕,十月怀胎生了个白胖的男孩。 太子抱着孩子,弯腰给林椿生看:“你看,这是稚儿。” “阿兄你诗书功夫,等他大了,我也把他交给你,你也像我一样教他长大好不好?” 小孩子总会喜欢被人赋予重任,林椿生也是。 他用力点头答应:“我肯定会的,我的弓箭也给他。” 太子揉揉他的头:“乖乖。” “那你要好好吃药,好好吃饭,不要再生病,这样才能跟他一起读书习武啊。” 林椿生摸摸稚儿的脸,脆生生的答应:“好!” “乖,我们去看看阿姊。” 番外25 林椿生(中) 王庭的宗庙里开着大片大片的凤仙花,林椿生在此学习占卜,闲暇时就会去摘一把送到太子妃案上,太子妃会用它把指甲染成漂亮的红色。 早春的天还是寒津津的,林椿生这几日课业繁忙,太子不忍他来回奔波, “今日设宴,大王命奴先来问候公子可要赴宴,若是公子赴宴就请公子直接前去崇德殿后殿,不必在殿前等候。” 林椿生放下羊皮卷叫起了奴婢:“那你去回了阿兄吧,等我去阿姊那里用过饭食就过去。” 奴婢起身应“是”,低眉顺眼的退了回去。 稚儿从林椿生怀里仰起头:“阿叔,你不是说今晚要早早歇息吗?” 林椿生捏捏他的鼻子:“哎呀,好些日子没见过阿兄了,顺道而已。” “既然稚儿把这些字都认识了,那稚儿读懂这是什么意思了吗?” 稚儿使劲的“嗯”了一声:“阿叔,我读懂了的。” “是吗,那稚儿给阿叔讲讲吧。” 稚儿一骨碌起来,背着手很有架势的站在他面前开始摇头晃脑:“这是说的有人在等她喜欢的,嗯……那个人很久都没有来,然后她还在城墙到处转,等啊等啊好像等了很久很久的一样……” “对,就是这样!” 稚儿有些想不出了,他又靠近林椿生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贴在林椿生的脸上蹭了蹭:“就是……就是我见不到父王母后还有阿兄那样,那样的话我也会觉得过了很久的。” 林椿生笑着揉了揉他的另一边脸:“稚儿说的真对,稚儿真厉害啊。” 稚儿被夸的脸蛋通红,笑得更加甜蜜。 林椿生说是去赴宴,其实就是去看看太子和太子妃,顺便在外人面前转两圈,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而已。 太子和太子妃也是这般想的,林椿生落座才饮两盏薄酒就被他打发了回去。 他不爱一群人跟着,太子妃也没有勉强,只派了自己亲近的宫人跟着挑灯。 林椿生回去后就把人都打发了,自己提了灯在宗庙内散步醒酒。 被风一吹,林椿生身上的热劲散了不少,舒服的很。 林椿生想起今晚还没奉香,提着灯转道又去了大殿中。 只不过,供台下好像藏了人…… “你出来吧,我看见你了。”林椿生提灯敲了敲供台。 供台纹丝不动,林椿生耐心等待。 片刻后,供台下真的钻出来了个人,手里还拿着供奉的瓜果。 林椿生叹了口气,拿了一碟饼子给他:“这是宗庙,你来这里偷吃,很危险的。” 少年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一样在这里。” 林椿生看他这一身装扮像北地人,再看他面容年纪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北地来的质子。 “我不一样,我是在这里侍奉的宫人。” 少年的眼神在他的嫩白的衣衫上瞥过,慢吞吞的咽了饼子:“侍奉的宫人也能穿成你这样吗?” 林椿生面不改色的继续撒谎:“啊,让你看出来了,其实我是个小祭司来着。” 东地尚白,可巧宗庙正好有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祭祀是从东地而来,日后这人即使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听说南安侯近日也在宗庙”少年抵住了林椿生要关上的小门:“不知你可曾见过他?” “南安侯身份贵重,我等位卑,自是不曾见过。” 少年松了手:“今日多谢款待。” “不妨事。”林椿生把灯放在了门外:“质子不易,来宗庙偷吃还是有些冒险,不如正大光明的前来祝祷。” 少年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多谢……” 林椿生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快走,少年微微推手,转身遁入了夜色。 林椿生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不过是因为这个北地来的质子有些不同而已。 早年北地和夷人混在一起,叛乱了好长时间,先头北平侯野心难平,与夷人合谋甚大,林鄢棠花了好大力气才压了下去。 北平天寒,大雪弥漫不见天日,林鄢棠在压下北平侯之后,又带去粮食迁居城人,这才抚平了乱动。 先北平侯自然死了,连同他的族人都去了不少,今日这少年问起他来,八成是寻仇的。 好在林椿生甚少人前露面,这人也没去宴席,想来也是找不上他的。 思及此处,林椿生暗暗夸了自己一声。 真是机智啊…… 翌日,林椿生再去主殿奉香时却在供台下捡到了一串玉珠子,珠子下面还挂了个布条,展开就是“多谢”二字。 林椿生往外看了看,动作自然的把珠子塞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往后几天,他们两个人都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林椿生往宗庙带吃的,少年给他带玩意作为回礼。 很快,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如今的北平侯病重了,他的长子已死,次子就是那名少年质子,按照规矩少年应即刻启程回去继位。 也正是此时,林椿生突然的病了,病的就像那年大医说他活不过十二。 巧了,今天林椿生正好十二。 他病得醒不来,只能依稀听见高低的哭声,也不知他是不是要死了。 太子安抚住太子妃,又在林椿生额上摸了摸,只身去了大殿先祖牌位之前跪着。 “……他……才十二岁……不要把他带走……” “我弟弟……才十二……他怎么能跟着你们走呢……” 太子伏倒在地,泣不成声。 “不肖子孙……在此跪求列祖列宗,孤……我愿减寿……让我弟弟渡过此劫……”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保佑……” 太子没有带任何人来,不会有人知道他竟愿意赌了自己的寿数,更不会有人知道林鄢棠离世前他也是这般跪倒,只可惜列祖列宗没有保佑林鄢棠。 这次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列祖列宗作祟,林椿生熬了过去。 太子喜极而泣,对着列祖列宗哐哐磕头行礼: “多谢……多谢祖宗……救小儿一命……多谢……” 林椿生此次重病后,身体越发不好,但又到了不病死那一步,太子妃和太子更加焦急,恨不得将他挂在眼皮底下,稚儿都不敢去闹他。 太子妃更是,时不时的入夜还要来瞧他,来了也不出声,径直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探过就走。 如此反复几天后,太子和林椿生商量过后,让他迁回了太子妃殿中,好歹没让太子妃再夜里奔波。 “这是……” 林椿生从宗庙搬出去时,去了大殿祭拜,顺眼看供台时,又从里面捡来了东西。 是一把弓,弓上还坠着一条毛茸茸的兽尾,以及布条。 但他已经走了…… 林椿生收起布条,有些惆怅:“错过了呀……” 番外26 林椿生(完) “他难道不知道我是个男人吗!” 林椿生不可置信的看着信件:“他竟然想娶我!” 是的,这位北平侯上位五年,几乎跟他的祖父一样能征善战,北地壮大的同时也壮大了野心。 太子倒是有心整顿,但从前重整河山平定叛乱舍出去太多,只能休养生息,若说想要起兵实在是难得很。 这些可有可无的摩擦太子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竟然要娶林椿生! 可林椿生是个男人,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报复什么! 比起生气的太子妃,林椿生就很冷静。 “他娶我,能给阿兄什么?” 使者垂着头,闷声答道:“北平侯愿意削去数些封地,送上三年年贡的战马牛羊奴隶,以及金银玉器不等。” 太子妃连生气都不顾了,直接呵斥走了使者,转身看见林椿生若有所思时,顿时更是怒火烧心:“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要想,他给的再多也没用!” “来人,快送公子下去,不许公子再出来见风!” 林椿生也低头,乖乖的跟着宫人走了,太子妃则是看着他走后,火急火燎的去找了太子,夫妻俩在殿中气也不喘的骂了一整天。 “你昏了头了是吧,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林椿生跪着,太子背着手,暴跳如雷强忍着没把他叫起来。 “我说,阿兄应该嫁我。”林椿生恍然不觉:“我一个人换取北地的战马,还有大片的土地,那太值了。” “你……你简直昏了头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太子要气背过去了:“你这般……你……” “我告诉你,你的命不止是你自己的,你的命也是林氏的!” 太子气的口不择言:“我养你那么大,是给你受人欺辱的吗,我……我打死你算了!” “你要打死他,不如连我一起打死算了!” 太子妃一把搂住了林椿生,哭的死去活来:“你我夫妻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他几个月就送来给我们养着。” “他天生不足,脾胃娇弱的吃不下奶水,夜里哭泣是我们两人来回抱着拍哄喂奶水。” “他五岁高烧不醒,浑身起疹子,还是你和我彻夜不眠,给他擦洗喂药,生怕他有个好歹。” “后来我们有了稚儿,他更加懂事,带着稚儿读书识字,不叫我们多操一分心。” “可大医说他活不过十二,他十二那年我们都是提心吊胆,结果还是一场病,万幸没叫他死了,好好活到现在。” “你怎的就能说得出来打死他的话的!” 太子倒退两步,跌坐在太子妃身边,搂着两人痛哭出声。 林椿生偏头在太子肩上擦了把泪:“天下将和,先辈好不容易重整山河,阿兄切不可行差踏错。” “舍我一人,既可换来大把好处,也不必再起战火。” “阿兄可以犹豫,但是大王不可犹豫。” 太子闻言浑身一颤,太子妃亦是偏头过去,像是没听见。 于是,春日迟暮时,林椿生“嫁”出了王都。 太子和太子妃几乎肝肠寸断,稚儿哭的嗓子都哑了,叫人关了回去。 好在北平侯十分守约,送来了约定的一切。 林椿生没有出过王宫,一路上新奇的事物,冲散了他心中不少伤怀,他甚至无不自嘲的想百年后的史书会把他写成什么样。 北地确实苦寒,林椿生抵达北地那天是个很好的太阳天,但是并不热,反而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并没有见到北平侯,而是被请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宅邸。 林椿生不在意,太子给他了大笔的傍身之物,还有近千人的一队精锐,连同离北地最近的幽州一并划给了他做封地。 所以,哪怕在北地,林椿生也可以不用给其他人好脸色,只要他愿意。 就这样,林椿生在自己的宅邸里过了很久的安生日子,踏青赏景做一些从前做不得的事。 北地确实不如王都,却让他感受到了在王都时的快乐。 但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里,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爱哭的太子,脾气火爆的太子妃,还有每天想长大的稚儿,他们好像越来越远了。 直到…… “你是谁?”林椿生握着一束快要开败了的野花,往门后躲了躲:“你从哪里来的?” 那人转过来,林椿生觉得他有些眼熟。 林椿生忽的想到了那把弓,稍稍错愕:“是你啊。” “你……”他拧起了眉:“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林椿生躲开的宫人找了过来,看见他一身污泥慌的不行,七手八脚的簇拥着他就走了。 而那个很多年前的少年留在了原地,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那之后,聂怀远时时来见他,或是下棋或者斗牌,总是有理由。 北地好游猎,聂怀远还给他送来了一匹可日行千里的良驹。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花大笔的好处换我来呢?”林椿生落子,声音清脆。 聂怀远似乎在盯着棋局:“报仇。” “北地不能叛君,林鄢棠已死,林家只有你,我们要你,不仅捅了死去的林家人一刀,也能捅大王一刀。” 林椿生并不意外:“既然是报仇,又何必如此待我。” 聂怀远沉默良久:“滴水之恩日夜不敢忘。” “林鄢棠虽然杀了我的祖父,但她带来了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希望。” 林椿生笑着扔了棋子:“原来是这样啊。” 三年后,北地侯回城朝见,南安侯随行,于夹道遇乱党作血崩,大雪埋骨…… “我弟弟死了,我再也没有弟弟了……” 同样的天时地利,这次太子怎么也不会求来林椿生活命了。 太子拢着太子妃的手,两人抱头痛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走……是我害了他……” 他们也不知道,死了的林椿生就在殿外。 “你不进去吗?”谢昭从另一边来,手里捏着一枝曼妙的牡丹。 林椿生笑着摇头:“不了。” 又是几十年后,林椿生送了太子妃一程,几年后又去送了太子。 太子已经很老了,他看见床边的林椿生愣了好久:“你怎么来了。” 林椿生蹲下握住了他的手:“我来看看哥。” “哥老了,你怎么还那么年轻。”太子去摸他的脸:“你没良心,前几年去看你阿姊,都不会顺道看看我。” “哥别生气,是我不好。” 太子留下一行泪:“是哥对不起没,叫你没看过几次春色就走了……” 林椿生用脸贴着他的手:“没有,哥对得起。” 太子笑了,点过头就闭了眼。 到这里,王庭的凤仙花终于开败了。 某一年,林椿生去凡间祭拜,聂怀远的棺椁里竟然没了尸身,他怒极追去竟然发现聂怀远被连人带魂炼成了鬼将! 他已然入不得轮回,林椿生也不会扔了他不管,封了他的灵台用自己的仙力温养其成仙。 聂怀远醒来时,长生殿一丛丛的牡丹正含苞待放,林椿生一如年少立在廊下。 或许,命中注定,他们俩要相伴许久。 牡丹话开的时候,聂怀远欲言又止。 林椿生还是就那样站在廊下,回头看他:“我知道。” “我们相遇的太不合时宜了。” 聂怀远怔了。 不合时宜…… 若是合了呢,他们会是什么,挚友知己?或许还会更多吧。 番外27 满月(完) 满月最近不太开心,她也不太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不开心。 大概好像是因为季成宪。 事情的起因是满月遇到了未死的季成宪,但他现在就要死了。 满月在他身上嗅到了腐烂的味道:“你要死了吗?” 季成宪现在不是季成宪了,他比其他人活的久了,如果还是季成宪会被当怪物的。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他看着很疲惫,脸庞还是年轻的模样,只是头发花白像个老人。 满月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是温温热热的,没有凉。 季成宪扯出了个笑容:“今晚有月亮吗?” “有的。”满满打开了半扇窗户:“你看,是个弯弯的月牙。” 他闭了一下眼,惋惜道:“真可惜,不是满月。” 满月眼睛亮晶晶的,趴在他床前:“可是月牙也很好看呢,你看那里还有星星。” 他笑得浅浅的:“对啊,有月亮就好了。” 满满不知道他在想,只是感觉他似乎有点悲伤:“你怎么了?“ 季成宪摇头:“你不懂。” 满月更糊涂了,低头碰碰他的额头只觉得发烫,于是又变回了小白蛟的模样,盘踞在了他的身侧:“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他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又说了一遍她不懂。 不久后季成宪又醒了一次,问她还记不记得季重玉。 满月愣了愣,鼻尖好像又弥漫了许多清淡好闻的竹叶香,眼前的迷雾散去后还有一个翩翩舞剑的少年人。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说她自己记得。 季成宪点点头,含笑长逝。 满月“蹭”一下变回了人形,把耳朵贴近季成宪的心口。 很显然,她不会再听到心跳声了。 这是满月第二次那么清晰的感受到死去,上一次还是谢昭离世。 不同于上次的撕心裂肺,满月感受到了伤心。 满月想着想着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抬手摸去,摸到了一手的湿。 原来是她哭了吗…… 此时,纸窗吱呀吱呀的晃了两下,满月回头看去,却被吹了一脸的凉风。风拂过季成宪身侧,瞬间就将他的身体破碎成了点点飞灰星光,不肖片刻化为乌有 满月伸手留住了一捧星光,扬手将他送还了外面的天地…… “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齐宣沾了许多水汽,手里还捧着一束梨花。 沈荒摇着扇子往天上看了看:“许是雨师布雨时殃及了,这雨看着也不会下多久。” 两人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沈荒还是畏凉,没一会儿就回了殿中休憩。 谁知沈荒将将睡到就来了人,齐宣打开殿门一看,竟然是一只淋成落汤鸡的满月。 齐宣把满月引进门,很有眼力的找了个借口退到了廊下。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外面下雨也不运功避一避。”沈荒使了法术祛了她的一身湿,又给她找了身新衣。 满月不答,乖乖的任沈荒解开凌乱的头发摆弄。 齐宣在外敲了敲门:“可好了,新下的藕粉桂花糖糕可要吃一口?” “你送来就是,再烫口热酒来才好。” “哎,我知道了。” 齐宣挥手落了大半纱帐,将藕粉桂花糖糕送在梨花厨边的小桌上,又自在帐外支着炉子烫起了酒来。 满月囫囵吞了一块糖糕,拍拍手回身抱着沈荒的脖子又蔫了。 沈荒摸摸她的发顶:“怎么了?” 满月偏头把脸埋在她堆着的头发里,闷声闷气道:“季成宪死了。” 沈荒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帐外“哐当”一声扰了心神。 齐宣慌忙起身:“无事无事,不过是我手抖跌了个盏子。” 沈荒收了前倾的身子,温声安抚住了满月,让她就着热酒吃了两枚安神的丸药后才将她送去了偏殿哄着她好歹歇下。 “可是惊到你了?”沈荒回来拉过了齐宣,夫妻俩挨着手脚坐到了床边。 齐宣俯身匍在她腿上:“生死有命,想来他多活的这些年也很不容易。” 是啊,有些时候,长生也不是好事。 沈荒顺着他的鬓发往下摸:“你也在伤心吗?” 齐宣叹过气后点了点头:“好歹也是我从前的故人,他这一去,人世间怕是真的再没了记得我的人了。” 沈荒俯身在他脸上落了一吻:“没事的,我从在人间就记得你。” 齐宣顺势拉过她的手,贴在脸侧埋了埋。 后面几天满月还是闷闷不乐的不高兴,江畔也不在,沈荒几番哄她都不见她的笑脸, 直到外出的谢昭归来,满月磨磨蹭蹭的摸进了她的寝殿,然后当着谢昭沈胤川的面一头撞进了床上蒙住了头。 谢昭撂了手里的竹简,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来回顾涌:“元元今个还同我说你这几日不痛快,我本来还不多信,看来是真的不痛快。” 满月从被里露出了头,期期艾艾的抱住了她的肩:“我只是总觉得很伤心。” 谢昭瞥了一眼窗边的沈胤川,又摸上了满月的脸颊:“为什么呢,你是为季成宪死了伤心,还是为没见到的季重玉伤心呢?” 满月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啊。” 谢昭继续问:“那你是为什么伤心,为喜爱之人逝去伤心吗?” 满月思索着点点头:“或许是的。” 谢昭贴了贴她的脸颊,叹道:“汝之伤怀,实是吾之过也……” ………… “然后呢?”颜良喝了茶继续问她。 谢昭接了沈胤川递过来的茶接着头疼:“总之,是我想左了,同沈胤川只一味的圈着她,没教她经过外面的吹打。” 沈胤川扶着她的肩头,轻轻按了一下。 谢昭回头看了看沈胤川:“不光是满月,元元……也是我们不好。” 颜良斜眼瞄着他俩:“你也就罢了,你身后那个如今倒是乖觉的低眉顺眼了,从前对着元元也是你没见的冷淡。” 谢昭不吭声,沈胤川也跟着不吭声了。 “所以元元还算好,满月该怎么办?” “她没见过,那就让她去人间见见好了。” 就这样,满月去了人间。 临行前,沈荒和齐宣去送,把多年前季成宪给他们二人的匣子还给了满月。 “这里是季重玉留给你的东西,当年不好给你,如今也算是到了时机了。” 满月接过却是摇头:“我感觉时机还是不到,还是等我以后再看吧。” 于是,满月没有再被关回地宫,而是随心所欲的在人间沉浮了数百年。 日久天长,满月看见了很多,慢慢的似乎也就懂了自己的伤怀。 也懂了一些季重玉与季成宪…… 直到某一天,满月突发奇想打开了那方匣子赏看,待她看完最后一封书信,殿外突然打了响雷。 满月推门一看,满天惊雷,正是她苦等数年不遇的大劫。 火花四射间,满月亦于劫中顿悟。 原来竟是如此,只得欢喜,不知悲伤,又如何算得人神呢…… 番外28 舒玄瑛(完) “本王不觉得自己有错,本王还就站着了!” 青卫对舒玄瑛竖了一下手:“你厉害,那这样好了,你不跪我也不跪。” 舒玄瑛拍拍他的肩,转头看见开门的宫人就是一个滑跪倒地:“罪臣舒玄瑛自认不可饶恕,还请君上息怒,饶臣死难!” 青卫目瞪口呆,又是一个滑跪紧随其后,然后压低声音质问她:“你不是说你不跪吗?” “你懂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活命再说!”舒玄瑛低了一下头:“谁像你啊,一头玄铁,恨的君上都要提剑杀你。” 往事不堪回首,青卫头皮麻了一下:“别说了……” 两人正斗嘴,易花青已经从殿中走了出来。 她在一旁顿住脚步,敛衽施礼:“君上让我来请王君和将军起来,说王君言重了,一点小事,哪里就用王君死罪偿还。” 舒玄瑛就着杆子就爬了起来:“君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宽宏大量啊。” 易花青扶了她一把:“王上也真是,这般先斩后奏,怪不得君上气了这几时。” 前几日舒玄瑛和青卫忙着捉回镇压的妖兽,两人一路追去了山脉中,适逢大雪,颜良传讯让二人回营。 舒玄瑛先斩后奏,没看见似的跟青卫浪去了山脉深处,过程中然后毫不意外的遇上了雪崩。 该说不说还是舒玄瑛胆子大,都血崩了它还记得把妖兽压住,而且还差点把自己和青卫一起压在山下。 要是真被压住了,那也好了,他们两人就等着跟妖兽一起过个千百年吧。 她们二人闲聊的空里,青卫也爬了起来,他总觉得这事还没完:“君父……没在说些什么了?” 易花青微微一笑:“君上说王君和将军如今在外都是要脸的人了,不好怎么样责罚,二位不日还要回北境,正好罚二位去挖两天矿。” “想必北境寒风凛冽比大雪管用,能给人醒醒脑子。” 最后这句是颜良的原话,还让易花青原话带到。 青卫咬牙切齿的曲起胳膊给了舒玄瑛一下:“都怪你,都怪你!” 舒玄瑛不甘示弱的回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没关系,还好还好,至少是两个人一起挖矿,总比一个人强。 青卫属火倒是没受什么,反观舒玄瑛挖矿回来时略显狼狈,满身风霜不说,这段时间挖矿挖的她都没空打理,连头发都打结了。 “王君,笃姬娘娘请您休整后去安宜殿见她。”侍从站在屏风后与舒玄瑛回话。 舒玄瑛从汤池里露了个头,使劲抹了把脸:“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侍从应过,退了下去。 “唉,我看你不像是去挖矿了,倒像是去哪个洞里苦修去的。” 海潮托着一杆烟枪,施施然的从屏风后飘了进来。 舒玄瑛伏在池边,海饮一盏热酒:“哟,我以为我得是先见到参宿呢。” 海潮跪坐在一旁,吐出一口白烟:“参宿最近怕是不得闲,她正学着做大家闺秀呢。” 舒玄瑛嗤笑一声:“依我看,她怕不是新找了什么貌美的郎君,又学话本子玩吧。” 海潮真心的喟叹一声:“艳羡啊……” 舒玄瑛往后仰入温水中:“我的国主大人,你还用得上艳羡,你去安乐楼走一圈,瓜果鲜花简直能砸死人。” 海潮笑了笑,拿起酒盏倒了酒吃后又给她也倒了一盏:“你还没洗干净吗?” 舒玄瑛起身接过酒:“我要是你,就下来跟我一起洗。” 海潮换了个坐姿,把腿泡进了汤池里:“我不好这口。” 舒玄瑛耸耸肩道:“我可能也不好吧。” 海潮笑着举着烟枪在她头上敲了敲:“小丫头,我只比你阿嫂小一点,还由得你顺嘴调戏上我了。” 舒玄瑛顺手夺过烟枪抽了一口:“哎呀,你不是也说了嘛,都是顺嘴的事。” 海潮被她逗乐了,白烟随着笑声一口全喷在了她脸上。 而后舒玄瑛前去拜见笃姬,海潮稍等与她秉烛夜谈。 “王君受罚几月,可是心有不甘。”笃姬叫人奉了茶汤与舒玄瑛对坐。 舒玄瑛双手扶膝,低眉顺眼:“君上好意教我磋磨性子,自是不敢含带气性。” 笃姬端着茶汤挡住了半边笑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想君上也是不想王君总是以身涉险。” 舒玄瑛不敢答应,看她嘴角的笑意只觉得眼皮子乱跳:“阿姊这是……” 笃姬竖起手指打断了她的话:“嘘……” “王君大了,我要走了,从今天起王府之内就交给瑜衡了,她是你的心腹,接手王府合情合理。” 笃姬放了茶盏,起身要走,舒玄瑛还没缓过来,只伸手去扶她。 舒玄瑛紧随其后:“阿姊这是做什么,怎么那么突然!” 笃姬停下,仰头给她理了理碎发:“王君这并不突然,我早该走了,走去外面看看。” 舒玄瑛还要说话,却被笃姬再次抬手打断。 “你回去吧,给娘娘和大王把灯烧上吧。”笃姬走了很远后再次回头:“其实,王君跟林先生是一样的。” 她说完又走了,只留舒玄瑛在原地怔愣。 她确实是和林椿生一样,一样好的兄长阿嫂,一样的生死不相见…… 舒玄瑛回去安宜殿,点燃一室油灯后,对着供奉的灵位磕了几个头。 她起身来仰头看着两尊灵位:“原来都那么多年了吗?” 真奇怪,她兄嫂离世前她还没长多高,总是要仰头看着两人,现在她长高了,怎么还是要仰头看他们。 舒玄瑛在安宜殿走了走,看见后殿的石榴树突然想起来一桩旧事。 她刚刚来王府时,这株石榴树还是在她阿嫂殿中,那时她小的很,见到石榴只知道吃,傻傻的在树下摇,几次都记吃不记打被砸到了头。 直到有一次被她阿嫂看见,还以为砸破了她的头,吓得她阿嫂抱着她哄了很久,连石榴树都被移来了这里。 现在想想,全都物是人非了。 舒玄瑛摆弄着腰间的玉环,眼角稍热。但她觉得自己有些丢份了。 毕竟她已经是大王了,大王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哭呢。 就像阿嫂和阿兄期待的那样,要她做个好大王。 她偏头擦了眼角的泪,再起身又挺起了腰身。 舒玄瑛回头看了看灵位,走出去时像极了她当年踏过血路登上王位的姿态。 第29章 参宿(完) 参宿大概是除了谢昭之外最了解的沈胤川的人,因为她和沈胤川一样,都是因谢昭而生。 冥河畔多生彼岸花,参宿就是其中的一朵,她那时也没什么特别,跟其他的彼岸花一样普通。 只不过她比其他的彼岸花要命好一些,她很幸运的遇上了谢昭。 谢昭刚来冥界那几年,灵河时不时的就要泛滥一下,直至灵河退去时岸边的泥土里早已浸满了鬼灵之气,叫寻常人等不敢轻易靠近。 但谢昭就不一样了,她很喜欢这样的地方,不周山已到涅盘明火躁动异常,这样的地方正好能让她舒服很久。 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灵河泛滥引来了谢昭,花丛中正好有一朵半死不活的彼岸花。 仁慈的神就此俯身垂首,日日浇灌,终于救活了这朵要死去的小花。 后来,参宿无数次回想过她睁眼看人世间的第一眼: 年轻的凤凰神白纱红衣,眉间点着一抹朱砂红,只一眼就能看出她日后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参宿曾说给已逝的怀王妃听,怀王妃当时打着扇子直笑。 参宿问她笑什么,她说怪不得你那么好美色。 是了,参宿睁眼就看到过一副致美的眉眼,所以在往后谢昭不在的很多年里参宿身边全是形形色色貌美的皮囊。 她很固执,固执的想要找回并留住她睁开眼时看到的流光溢彩。 但很可惜,时光恍若走马观花,她再也没从那些或是形貌美或是心中纯美的人身上再看到过那些流光溢彩。 谢昭浇灌她长大,点化了她的灵智,也给了她化形的机会。 所以哪怕参宿刚化形路都走不稳,哪怕她只几乎赤裸,那也阻碍不了她去找到谢昭。 而谢昭就没那么高兴了,一觉睡醒后身边多了个半裸的少女,这几乎吓得她灵魂出窍。 谢昭一骨碌爬起来,还顺手给身边的少女盖上了衣服:“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颜良背身回去,面色铁青,嘴里翻来覆去的骂着“孽障”。 参宿也醒了,一下就扑到了谢昭身边,挂她脖子上了。 谢昭手忙脚乱只哇乱叫,不仅不敢上手推开她,还得给她披衣裳。 哦,参宿这时还不会说话,谢昭说什么她都笑着点头,弄得谢昭额角突突发疼。 最后,颜良甩袖出走,并叫了少绾来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谢昭和参宿大眼瞪小眼,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浇灌的花会变成那么大一个人。 参宿莫名乖巧,对着她笑出来了个很漂亮的梨涡。 谢昭低头,叹了口气。 没有很久之后,参宿就有了名字,学会了说话。 参宿也真不愧是谢昭最忠心的马前卒,跟谢昭简直是一拍即合,四处胡闹上下乱窜。 颜良看着她们俩,本来只有一边额角疼也变成了两边一块疼。 那些年,她们还很年少,根本无法预料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像谢昭不会知道她以后会也会为了一个人放弃一片树林的风流,单纯的参宿也不会知道看见林椿生会脸红的她未来会有胆子调戏颜良一样。 不过,参宿也真心实意的喜欢过爱过一个人,只是很短很短。 这里我们暂且把他称为贺生,参宿遇到贺生是在人间。 那时参宿以妖身入道,风头无量,谢昭还在沉睡,她无人同乐不免寂寞,便按了云头自去人间寻乐子去了。 贺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背着行囊上京游学,还带着江南烟雨的湿气,温润的让人见之难忘。 那时正在下雨,参宿施法变了个亭子,贺生着急忙慌的就躲了进去,参宿看着他慌忙晒书的模样觉得好玩,笑了好久才撑着伞进了亭子。 贺生是个很正经的书生,看见参宿的第一眼白净的脸就红了个彻底,参宿压低了帷帽,全都假装看不见。 她编了个孤女投奔亲眷的故事,与贺生相伴上京。 贺生是个不错的人,很像圣贤书读多了的学子,含蓄内敛有学识,嘴边还挂着圣人云。 但,参宿知道贺生其实跟她一样,都是妖。 参宿假装不知,跟着他兜兜转转。 不知道贺生是不是不认识路,上京的路竟然一直偏移去了西面,参宿欲言又止,想到他是去游学,走错路好像也没什么。 贺生和她在一间破庙歇脚,头顶就是明月星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贺生抬头看着星星:“参宿,你见过商星吗?” 参宿对上他的眼睛,感觉他眼中似乎有忧伤萦绕。 “我只爱参星,参星在西,我只在西方眺望过商星。” 参宿说谎了,她真的只爱参星,但她也从未看过商星。 贺生低吟不语,再抬头半边眼里已经蓄满了泪,他说:“参宿,你快走吧,我是来害你的。” 参宿笑了:“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贺生的泪已经掉了下来:“妖域的人想要你的神识,要我把你带过去。” 参宿不动如山,依旧笑:“那你又为什么要放我走呢?” “你上一次来到人间,从捕蛇人手里救了一条小蛇,我就是那条小蛇。” 参宿轻叹一声,身形化烟绕着贺生飘了一圈:“你也走吧……” 故事到这里,参宿的喜欢刚刚开花就已经枯萎死了,她也再也没有见过贺生…… 芳华殿灯火通明,是参宿还在徘徊,谢昭已经死而复生很久了,但参宿还是喜欢时不时的来这里走一走。 “可是上神在此?”齐宣提着灯笑眯眯的走了进来:“上神可叫我好找。” 参宿回了神,换了惯用的笑脸:“呦,阿元都遣你来找我了,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荒荒说今日难得人齐,叫我来请了诸位前去吃酒抹牌热闹热闹。” “哎呀,那快走吧,我正困顿呢。”参宿捏来团扇,赶在他灯光前面走了:“听说你和阿元从江南回来,话说回来我都好久没去过南岸了,可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齐宣放慢步子,落后她半个肩:“好玩的倒是没什么,就是遇见了一则奇事。” “哦,什么奇事?” “我们遇到了一间寺庙,叫什么兰因寺,寺中的主持不是人,我们瞧着像是一位有千年道行的妖修。” 参宿笑了笑:“这事确实奇,怎么连妖都能看破红尘出家去了呢。” 齐宣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我和荒荒看着却不尽然,那寺中多求再续前缘,或是来求斩断因果的。” 参宿揉了揉额角,淡声发笑:“是吗,那么稀奇啊。” 兰因寺的夜空很美,抬头还能参星。 参宿从高耸的树上落下,脚步轻轻但也踩碎了不少落叶。 她一抬头,眼前多了一抹月光,江南雨中弥漫的湿气一下子又萦绕了上来。 参宿和他对视良久,两人谁都没说话。 他松散着眉眼,微微发笑:“今夜的参星很亮呢。” 参宿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商星也不错。”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海潮转身离开。 次日,参宿在茶楼里接济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时,兰因寺住持圆寂的消息也一并传了来。 参宿掩去半边掉下的嘴角,请书生写了两份祭文。 夜晚再次来临,参宿在参星下烧毁一份,另一份烧给了商星。 相逢即是缘,缘分有深有浅,有些缘分即使相见怕是也会错过。 参宿不觉得这有什么,她已经走了很远了。 第30章 凡间短打(1) “如果有下辈子,你想做什么?”沈荒半趴在齐宣的胸膛上,闭眼假寐。 齐宣摆弄着她的头发,认真思索了起来:“嗯……那就做个可以安稳度日的猎户吧。” 沈荒轻轻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会想做大将军。” 其实他早该是大将军了。 齐宣捏捏她的耳垂,反问:“那你呢,你要是有下辈子想做什么?” 沈荒搂着他的脖子往上贴住他的脸:“我就当个采药人吧,你打猎下山路过我的院子,可以问我讨口水喝,我要是看见你捉来的兔子就向你买了,养肥了烤兔子吃,兔子皮冬天还能做毛领。” 齐宣蹭了蹭她的脸颊:“那我肯定去找你讨水喝,然后再一眼就喜欢你。” 沈荒忍俊不禁:“然后你再挑个初九娶我吗?” 齐宣笑得更加甜蜜:“当然好吖,你愿意的话。” 沈荒感觉很痒,推他一两下还推不动:“我还想做入世的修行人,离开清修地,去看看人世间。” 齐宣顺着她的话想:“唔……那我游侠好了,我去你的清修地拐带了你,你带我去看你想看的。” “哈……”沈荒偏头亲了亲他的额角:“你这样说,我总觉得像是私奔。” 齐宣揽着她来回摇:“那你快说,你愿不愿意,快说啊!” “快别摇了,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啊。” “这还差不多。” 齐宣心满意足,捧着沈荒的脸一顿亲香,沈荒推都推不开。 或许是命里该有,齐宣很快就等来了他的下辈子,是的他要下凡去历劫去了。 沈荒竟然也要去,而且还不是她要求的,就是她该去的。 齐宣是因为他本来应该是寿终正寝死后飞升的,但是他英年早逝了,现在要去凡间补上。 沈荒也是因为这个,她本来不该出现,平白饶了齐宣的命数,跟他一起去算是挨罚。 夫妻俩面面相觑,但是没有用,一人一碗孟婆汤直接被司命打包送下了凡尘…… 天朗气清,喜鹊闹枝头,看着就是个有喜事的日子,巧的是村西头的齐猎户正好要娶村东的沈娘子。 沈娘子不是本地人,她是大河上头发大水冲来的,被沈书生家里捡回去当了童养媳,只是沈书生命薄,早年读书熬坏了身子,经年早逝。 他是家中独子,只有一老母,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郁郁寡欢,没几年就一命呜呼去了。 可怜沈娘子,只写了婚书还未拜堂过门就做了孀妇。不过好在,沈母会些药理,一门采药的手艺都传了沈娘子,好歹能让她有门手艺过活。 齐猎户就不一样了,他父母早逝,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原先父母还在时读过几年书学过一些拳脚,后来没了父母就做了猎户,时不时的还去镇上府城担些货卖, 按理说这两人一个村东一个村西该是没有交集的,但是采药打猎会有啊。 齐猎户是在一次上山收网时遇到了沈娘子,他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仙女,仙女还问他买兔子。 而沈娘子深居简出,平日里要么上山要么在家炮制草药,并不是很认识他,只是有些眼熟,所以她不是很理解齐猎户为什么会丢下绑好的兔子就跑了。 齐猎户心砰砰砰,而且直觉告诉他他并不是因为一路跑着下山,而是因为山里的仙女。 当天晚上,齐猎户听到了敲门声,端着油灯开门去没见到人,但是他从地上拾来了一瓶跌打药和几枚铜钱。 就这样,齐猎户认识了沈娘子。 也就是从那天起,沈娘子也开始认识起了齐猎户。 沈娘子很久才去买一次草药,齐猎户经常去镇上担一些杂货,所以他主动找上了沈娘子帮她带货,每次八个铜板。 沈娘子不是爱出门的,她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从村里到镇上并不近,于是她每次又在给齐猎户的筐子下又多压了两枚铜钱。 那两枚多出来的铜钱,齐猎户没舍得花,全都攒在了钱袋里,每天拿出来数一遍,钱袋装不下了就包在棉布里压在被褥下面。 沈母去世时,家里的地村里收去了五分,剩下的五分沈娘子也给了别家种三分,她不收租,每年下了粮食给她一半。还有两分是她自己播种了,请别人帮忙收。 不过今年她倒是没请人来收粮食,齐猎户上门来送钱顺手就收了。 沈娘子要给他钱,他没要,问沈娘子要了一副驱蚊虫的药,沈娘子多给了他两副又另送了一个可以替换的药包。 齐猎户都收了,他要去府城走货,秋夏之交路上的蚊虫咬人疼得要死。 下雨天沈娘子收了晾晒的药草,在屋檐下绣花纺线,她瞧着雨珠下坠,出神的想雨会下到哪里。 齐猎户回来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他和同行的货郎带回了很多东西,村子里的人围着担子挑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爱俏的姑娘眼尖瞧中了齐猎户布袋里的钗子,齐猎户含糊的说已经有人给过钱了。 人散走后,齐猎户收了扁担挑着,赶早好去还沈娘子的草药钱。 他还给沈娘子的是个荷包,荷包里有铜钱,还有那支付过钱的钗。 沈娘子定定的看他:“我的草药不止这么多的。” 齐猎户摇摇头:“值的。” “如果……如果你愿意……” 沈娘子合了半扇门,齐猎户忍不住上前,但也只是把手按在了门板上。 “……你……要是现在去找婶娘提亲差不多能赶上初九,我觉得初九是个好日子……” 齐猎户愣了愣,沈娘子从门里露出来一半的脸,他看着忽然感觉热了起来。 于是,齐猎户同沈娘子就在初九那么好的一个日子成婚了。 洞房花烛夜,齐猎户移开红烛,对沈娘子拱了拱手:“娘子……有礼了……” 沈娘子捏着团扇遮面,垂头不语。 夜半三更,齐猎户拢着沈娘子纤薄的腰背,只觉得很是圆满。 番外31 凡间短打(下) 齐三是个游侠,家是做镖师生意的,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了,但他跟着家人走南闯北,着实是开拓了大把的眼界。 他小有资产更了无牵挂,干脆做起了了游侠,一身轻功踏雪无痕,让他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最近清风观开坛论道,热闹的很,齐三闲来无事,也跟着去混个热闹,只是实在没听多少,全打瞌睡了。 好在清风观时常于山下义诊,让齐三借口头疼脑热下山看病甩开了朋友,然后一路奔向了酒肆。 “诶,小心啊!”齐三一把搂住了就要跌倒的小童。 小童笑嘻嘻的跟他道了谢,蹦蹦跳跳的跟着他的伙伴们又跑了。 齐三看着只觉得舒心的很,笑过后举着葫芦灌了好大一口酒。 清风观下的小镇不算富庶,平头百姓看不起病的大有人在,清风观义诊又不收银钱,镇上的人受此恩惠多年,每每义诊总是会送上些米面时蔬。 道人们也收着,然后又隔三差五的找些人做杂事。 是以,清风观在此地虽然久不开门迎香客,也比其他寺庙道观的名声要好得多。 齐三没特意寻方向走着走着,就到了清风观坐诊的医馆外。 他想着来都来了,也就跟着人进去看了看。 馆中不乏一些识得齐三的道人,见了他后直叫童子引着他去后院喝茶暂歇,他一时推脱不开,只好跟着一齐去了。 “那……那是谁啊……” 齐三看见隔断处的人影,不由自主的往前多走了两步。 “那是我小师叔。” 好友看齐三这样子心里明白了一些,直接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我告诉你,先不说我小师叔为人冷淡,她日后可是要做掌教的,那是断断不能与谁轻易好情的!” 齐三还呆着歪身去看人,顺嘴问道:“真的不可以吗?” 好友睁大了眼,抬手就去捶他:“什么不可以,我告诉你就是不行!” 沈道士早就听见了廊下的打闹声,她慢悠悠的看过书页,抬头就撞进一双清亮眼睛里。 这双眼睛不说多好看,只是透亮的很,像夜晚星月周边的光晕,温润的很。 那人大抵没想到她会抬头,愣过后对她笑了笑。 沈道士看着他的笑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桂花香,她想明明还没到七月哪里会有桂花香呢? 她不是热络性子,只对着齐三稍稍点头就撇走了眼神。 夜晚,清风观的道人就宿在了医馆,众人各归各处歇息,沈道士提着灯去看过,转而又回了堂内的花窗边点灯坐了继续翻阅书卷。 “笃笃笃……” 沈道士身侧的花窗传来一阵敲击声,她打开窗子一看,窗下竟放着几支荷花并一把莲蓬。 黑影闪过,沈道士提灯看去,正好看见了墙头上的人影。 那人一回头,正是白天清亮眼眸的主人。 两人一上一下,隔着夜色相对,谁也没开口。 “这里的莲蓬吃着还不错,荷花也开的甚好。”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今夜月色甚好,唐突了。” 沈道士没有答话,拿过莲蓬剥了个莲子吃,莲子生嫩清甜,很像今晚淡淡的夜色。 后来几日,沈道士再没见过齐三。 “独自观棋,岂不孤单?” 沈道士抬头,正是齐三立在房檐上。 她落了枚黑子:“既然来访,不如下来手谈一局。” 齐三爽朗一笑,一跃而下:“正有此意。” “道长在这里能看见山下荷花吗?” 齐三笑吟吟的,说的话没头没脑。 沈道士没有回答,只是无声的看他。 齐三心神一动,张开手摊在了石桌上。 沈道士的目光转而落在了他的手掌上,良久之后,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之中。 “你动了我的道心。” 沈道士眼里多了一些悲悯宽宥:“你有罪。” 齐三全都接下:“我有罪,我去跪三清,折寿赔罪。” 沈道士瞥了他一眼,最后落下一子,起身飘然离去。 次日,齐三就寻不见了沈道士,他去问好友。 好友一脸惨淡,他说小师叔自觉道心动摇,昨日就自请下山去了,掌门拦不住,今日已经哭晕两次了。 齐三装作没听见掌门哭晕了两次,继续问他知不知道沈道士去了哪儿。 好友瞬间警铃大作,直问是不是他扰乱了小师叔的道心。 齐三大笑三声,道了声告辞,运起轻功转身就跑。 他再见到沈道士已是两月后,荷花开败桂花飘香,沈道士在一片清明月色里横吹短笛。 沈道士收了短笛与他见礼:“好久不见。” 齐三有些不敢进前:“好……久不见。” 她抬眼看了看月亮:“今夜月色好,宜私奔。” “你跟我走吗?” 齐三几乎是一口就应了下来:“我跟你走。” “跟你……私奔!” 就这样,齐三跟着沈道士私奔了好多年,直到他鬓边都生出了白发。 “这下好了……我真要去给三清赎罪了……” 齐三吃力的抬手将沈道士的发丝别在她耳后:“是我不好……带坏了你……” 沈道士稍微低了头:“你没有,是我情愿。” 她携了一枝桂花放在齐三跟前:“你闻,桂花好香。” “那年你对我笑,我觉得你像是桂花香。” 齐三笑了,闭了眼睛溘然长逝。 沈道士这一辈子眼窝都深,轻易不掉泪珠子,这次也一样,齐三闭眼她的泪才下来。 三月后,沈道士睡倒在了窗外的桂花树下再也没有醒来。 齐宣按下云来,合了齐三和沈道士的棺。 他转身带走一枝桂花,天上沈荒恰好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