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前任今天又来钓我了》 第1页 [gl百合] 《清冷前任今天又来钓我了》作者:池数【完结】 简介: 肖像画家阮辛书接了一个大客户的约稿。 客户要求很简单:全身肖像。 客户附加要求很离谱:要裸的。 阮辛书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奇怪的要求,还没开始画就对客户评头论足。 「这个人一定相当自恋。」 *** 商谈当日。 阮辛书来到了大客户所住的高级公寓。 不久。 大客户不急不慢地松开了脖颈上的丝巾,露出了奶油色的脖颈,笑着抬眼看向了阮辛书。 媚眼如丝。 光是看见她的眼神,阮辛书就打了个激灵。 熟悉的香味萦绕在空气之中,勾起阮辛书一些不该想的回忆。 她逃也似地跑向了门,「我…我不画了。」 楚郁手里的丝巾滑落在了地上,她语气淡淡,「是吗,那阮老师把定金还给我吧,我叫其他人画。」 也不知是「定金」还是「其他人」中的哪一个词激怒了阮辛书。 阮辛书一转就掉头坐了回去, 「……画就画。」 楚郁看着阮辛书笑了,「阮老师,不看人怎么画?」 「看着我。」楚郁的声音好似耳语,听得阮辛书笔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 低调犬系自闭肖像画家阮辛书x清冷温柔钓系职场精英楚郁 1,不是abo 2,。 3,一对一 4, 5,夹杂一点学生时代的故事 又名为:《心机前女友的鬼把戏》《永远画不完的肖像画》《当我画画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我那诡计多端的前女友》《拿捏》 内容标籤:都市,,破镜重圆,业界精英,正剧,主攻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辛书,楚郁┃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救命,这谁挡得住啊? 立意:直面困难,勇往直前 第1章 --- 深灰色的天空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了。 不远处的高楼上面已经亮起了橙色的灯光。 马路中央的信号灯变成了红色。 「有个客户想要你画一幅肖像画。」方希宿右手轻轻拉下手剎,手伸向了车后排的皮包。 带着金边眼镜的阮辛书好像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一样,依旧坐在副驾驶专心看着手腕上的佛珠。 看着阮辛书没有下文,方希宿好像闲谈一样接着说了起来,「说起来这个客户长得有股子清冷的味道,我越看越觉得是你喜欢的类型。」 说完她又扫了一眼阮辛书,看着阮辛书停下了正在把玩手腕上佛珠的手,方希宿笑着伸手继续开始翻找自己包里面的东西,「啊,对了,你看——」 方希宿从提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面板上一下子显示出了客户的帐单明细,她把平板送到了阮辛书的面前。 看到面板上面显示的数额,阮辛书继续转了转自己手腕上面的佛珠,简洁明了道:「很大方。」 「这说明这个客户就是这么中意你的画嘛,」方希宿得意地笑了一下,「你看现在不是风头正盛吗?刚刚拿了奖,作为一个新锐画家,风格也很独特,再加上有我给你的推销,这个价位当然很合适。」 「只是——」方希宿话锋一转,轻轻咳了一声,「对方有个条件。」 「……怎么?」阮辛书有些警觉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个客户呢,想要你改变一下肖像画的形式。」 「……」阮辛书又瞟了方希宿一眼。 方希宿很是自若地笑了笑,「你知道《沉睡的维纳斯》吧。」 阮辛书眨了眨眼,立马知道方希宿说的条件是什么了,「裸画?」 方希宿错开了阮辛书的视线,没有说话地点点头。 一般人在房间里挂肖像画,彰显权威,表示思念,各路理由倒是不少,但要求要自己裸画的,阮辛书沉默了一会儿,还真一次也没有过。 「……这人一定很自恋。」 阮辛书对客户评头论足起来。 方希宿看着阮辛书,脸上一点儿尴尬也没有,「嗐,虽然国内很少这种的,但你以前上课那阵子也会画吧?也不稀奇的。」 ——不,一般的外国人还是会觉得稀奇的。 阮辛书想着,没说出口。 十字路口还是红灯。 车停在路口,方希宿看着阮辛书拨动着佛珠的手。 阮辛书因为有着洁癖,所以手指既不会沾着颜料,也不粗糙,指甲总是修剪得整齐。 或许是平时保养得很好,她的手白皙得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光,手指纤长,手背看得见静脉,方希宿觉得她这手比她这不画画的人手都要精细得多。 许久,阮辛书金边眼镜下面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让她找林伊丞吧。肖像画,林伊丞也可以画。」 「林伊丞?」方希宿一听这个名字就不高兴了,「你画的和她画的哪里能一样啊?」 尽管林伊丞和阮辛书其实是朋友,两个人还经常给对方介绍客户,但因为前几天有个杂志把阮辛书和林伊丞的画做对比,方希宿似乎十分不满那篇文章,觉得林伊丞抢了她们的生意。 方希宿咳了接着一声道:「可是这个客户中意的是你,你的光影部分笔法的处理,你出其不意的表达和大胆的配色。」 第2页 阮辛书看了方希宿一眼,「客户说的?」 「我用得着说这个吗?当然是那个客户说的,」方希宿看到了她的表情的变化,马上问:「要画吗?」 「……」阮辛书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嗯。」 方希宿眼睛一亮,好像怕阮辛书反悔了一样马上把邮箱点开,「那我马上联繫她。」 十字路口的红灯变成绿灯,方希宿放下手剎,往阮辛书的公寓开去。 --- 车子缓缓进了车库。 方希宿和阮辛书下了车,两个人慢慢地走在地下车库里面。 空旷的车库墙壁传出两人鞋音的迴响。 走到了有明亮光亮的电梯间,方希宿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对了,差点忘了,有个给你的请帖寄到工作室来了,内容我没有看,你确认一下。」 阮辛书接过了请帖,看了一眼寄件人和附赠的信的内容。 方希宿有些在意地瞟了一眼阮辛书,「是客户的请帖吗?」 阮辛书摇头,「是朋友的,说是结婚了。」 方希宿一下子哑下声来,换上了一副讶然的表情,「你朋友啊?」 看着方希宿的眼神,阮辛书扬了扬自己下巴,「我早说过除了林伊丞我还有其他朋友的。」 方希宿瘪了瘪嘴,明显不信。 这种婚礼请帖方希宿几乎是一个月收几次,躲都躲不过。 但她几乎就没有看见过阮辛书去过什么婚宴。 阮辛书也不多解释,只是把请帖塞回了信封里面。 两人坐着观景电梯往阮辛书住的楼层上去。 方希宿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扫了一眼邮件后看向了阮辛书, 「客户说这周周日有时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先和对方聊聊天,了解一下对方,再来订时间吗?」 阮辛书安静地点头。 阮辛书认为,任何东西都有着它的核心,不知道的人就无法创作出来。 有人说这是神韵,有人把这个叫做灵魂。 就像是画一个建筑物,会去了解这个建筑物建成的背景。 画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去去了解对方的人生。 如果不了解就去画,那么画面必将是空洞的,内容始终就是缺失的。 方希宿点了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阮辛书会这样说一样接着道:「我刚才也一起问了那位客户,她说可以。」 电梯缓缓停在了阮辛书所在的楼层,发出叮的响声。 阮辛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知怎么地感觉太阳穴有些发疼。 --- 直到和客户见面的那天,渲市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阮辛书今天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设计简单,流线精緻的千鸟格纹的秋季西装外套,看着比平时干练了不少。 她站在客户高级公寓的房门前,看了一下手机上面的信息,确认无误后才按了一下门铃。 「您好,我是阮辛书,今天来商量画的。」 没过多久,门铃的后面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稍等一下。」 阮辛书在门口侧了侧头,不知怎么地总觉得这人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她没有理会这一点,只是礼貌地应了一声,「好的。」 ——好听的声音都是千篇一律的。 阮辛书又想。 黑色大门的自动锁带着机械音响了一声,慢慢地弹开。 女人从门后安静地看向了阮辛书。 那人上半身穿着一身宽松的天丝衬衫,和阮辛书毛衣同出一辙的白色,衬衫里面繫着一根驼色色系的丝巾,下半身是一条卡其色的西装长裤。 光是看这身商务简约风的打扮,很难想像面前这个人竟然就是那个说着要画裸画的大客户。 因为这人的脸,和眼睛都自带着一股子冷淡的味道,她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方希宿猜的倒是不错,这个客户的长相的确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阮辛书觉得自己不需要了解这个人。 ……毕竟,有那么一阵子,她天天都要把这个女人从头到脚了解一遍。 想着,阮辛书的脚步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作者有话说: 读前须知: 1,不接受写作指导。 2,小说里面的人物在小说里也是会说谎的。 3,非专业的写作,文章中出现的所有专业上的东西,最好都当成是作者的胡说八道,力求看得顺畅就行。 4,小说中人物性格绝对不是完美的,如果不喜欢的话最好及时退出。 第2章 楚郁看着阮辛书后退半步的动作沉默了几秒,最后只是安静地从鞋柜里面拿出了一双拖鞋轻轻放在了玄关的木地板上, 「请进。」 阮辛书望着楚郁那双看不清在想着什么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最后只能沉默地点点头进了房间。 ——毕竟是工作。 她对自己道。 --- 走廊里。 楚郁在前面带着路。 阮辛书和她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一声不响地跟在她的身后。 面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楚郁,她的眼神,肩膀,就连耳朵的轮廓都是那么熟悉。 第3页 不,头髮可能稍微长了一些…… 她更有女人味了,也更神秘了。 阮辛书收回了视线。 她还是没有能够完全消化楚郁就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事实,尽管楚郁看上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是这个人已经从她的生活中离开了太久,让她渐渐快要接受了没有她的生活了。 楚郁带着她走到了房间走廊尽头,推开了一扇门。 她看向了身后的阮辛书,指了一下里面的浅灰色的沙发,「你先坐,我去倒饮料。」 阮辛书连谢谢也忘了说,只从喉咙里面蹦出来了一个很勉强的「嗯」。 阮辛书看着楚郁走了出去,沉默着环视着整个房间。 这似乎是楚郁的书房。 沙发旁立着一只银色冷调的金属色的落地灯,房间整体是灰和白的色调,地板和外面一样是灰色的。 与其说这房间是现代风格的装修,不如说,这个房间单调得过分。 走到沙发前会经过房间里的落地书柜。 书柜上放着一些书,似乎常常被人整理,没有落灰。 书架上面基本上就是一些名着小说,以及一些人文社科类的读物,有些阮辛书也读过,有些生僻到看到名字也想像不出其中内容。 阮辛书对着书架一扫而过后看见了一本画册,手指一下子停在了画册上。 她的手停在那本画册的边缘顿了几秒,正犹豫要不要抽出来看看时,楚郁用托盘端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 她见阮辛书没有坐在沙发,手停在书柜的画册上面,轻声道: 「我喜欢十五页的那幅。」 阮辛书手一顿。 如果按照一般的会话交谈,她应该有礼貌地翻到楚郁说的那页确认一下那是一幅什么画,然后问楚郁为什么喜欢,或许还得道声谢。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阮辛书觉得自己说了,就会陷入某种莫名其妙的圈套里面。 其实,光是现在这情况,她就觉得自己身处某种圈套之中了。 阮辛书想了想,最后挪开自己视线,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句就把手里的画册推回了书架。 楚郁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安静地往桌面上摆放咖啡勺。 阮辛书从以前就觉得楚郁做什么事都有一种她仿佛生来就是做这件事的优雅,总是让看的人觉得赏心悦目。 现在她发现楚郁连放咖啡勺都像是一个一流的服务生。 『咔嗒』。 楚郁把一只黑色和白色的咖啡杯放在了房间中央的纯白色的茶几上面,这个杯子明显是一对的。 阮辛书看着两只相似的杯子有些奇怪地看了楚郁一眼。 「杯子是新买的。」 楚郁把白色的杯子送到了阮辛书的面前,很是贴心地道:「没有其他人用过。」 阮辛书接过了杯子,心里觉得楚郁的解释很多余。 ——我又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其他人用过。 她接过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后,什么也没有说,就礼貌地把杯子安静地推放在一边。 「不喜欢这个味道吗?」楚郁很是认真地问道。 阮辛书迟疑了一会儿后点头,「有点甜了。」 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个答案,楚郁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她还是笑了笑,「我应该先问问你的口味的。」 阮辛书没有接她这话,因为她觉得接什么都不对。 「我去重新倒一杯。还是冷的吗?」楚郁拿着托盘又站了起来。 阮辛书想要说不要麻烦的,但是还没等她开口,楚郁已经拿起她的杯子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楚郁又重新泡好了一杯冰咖啡,送到了她的面前,才坐了下来。 楚郁没有喝手里的咖啡,她眼睛安静地看着阮辛书,阮辛书手里搅动着咖啡的勺子,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你——」 她正斟酌着自己要说什么的时候,楚郁一下子向着阮辛书的脸伸出了手。 她的动作没有声音,当阮辛书注意到楚郁的动作时,那只手已经伸到自了己面前。 阮辛书莫名其妙地心悸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气,几乎是本能地挡开了楚郁的手。 只是因为反应太快,她一时之间还忘了自己手里还握着咖啡。 咖啡一下子从杯子里面淌了一大半出来,有一部分落在了房间的地毯上,一部分倒在了楚郁的丝巾和衬衣上面。 楚郁那件看起来就不便宜的衬衫一下子被冰咖啡浸湿了。 「我——」阮辛书连忙拿起桌上的餐巾纸递给了楚郁。 楚郁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衣,既没有接过纸巾也没有生气,只是继续伸手到了阮辛书的脸上的地方,轻轻取下了一个像是木屑一样的东西,送到了阮辛书的手心。 「你头髮上面沾上东西了。」 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碰在阮辛书手心的时候,好像带着夏日的余香。 阮辛书愣愣地从她有些冰凉的手里接过了那个木屑,大概在画室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画材。 「……」阮辛书心里面觉得有些对不起楚郁,但无论如何,说不出来那三个字。 楚郁十分安静地摇了摇头,「没事。」 楚郁说着安静地摘下了脖子上的丝巾,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站在更衣室一样,没有一点卡顿。 丝巾遮挡住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奶油色的脖颈看上去细腻而又催人食慾。 第4页 在她松开丝巾后,阮辛书又闻到了一股像是夏天盛开的花朵一样的味道。 熟悉到让人觉得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阮辛书的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了楚郁白皙的背嵴。 楚郁没有说话,脱下丝巾后,接着又开始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阮辛书看着楚郁的手,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刚刚吞下去的咖啡一下子呛到了气管。 她勐咳了起来,捂住自己的嘴,一面把咖啡擦干净。 「你在干什么?」 「换衣服,总不能一直这样和你说话。」 楚郁看着阮辛书,表情还是和以前那样一本正经的,甚至带着一点儿理所当然。 「你,你可以去你的房间换。」阮辛书提醒道。 「我里面有其他衣服。」 阮辛书不知该说什么地吸了一口气。 楚郁垂了一下视线,又直直地看向了她,嘴角好像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很在意吗?」 「……我?」阮辛书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我不在意。」她道。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气管里面的咖啡好像终于不见了,又强调道:「我一点儿也不在意。」 「不在意的话,」楚郁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那我在这里换,不也没有关系吗。」 ——这话听着倒也没有什么不对…… 阮辛书没有接话了。 于是楚郁继续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去。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一下子背过了身。 她坐在房间里面的的沙发上面,感觉自己如坐针毡,衣服摩擦的声音让她有些难受,混杂在空气中的咖啡和花香…… 阮辛书吐了几口气,最后一下子提起了身旁的包,像个火箭一样站了起来。 楚郁看着她背上包的样子,又缓缓地抬起了头。 阮辛书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不画了。」 楚郁望着阮辛书一句话没说。 阮辛书看着她的眼睛,感觉自己好像面对的是一种无言的审问。 她连忙转头,不看楚郁地小声道:「抱歉把你房间和衣服弄脏了,你可以把清洗费的帐单寄到我工作室来。」 「……是吗,」楚郁好像是在确认一样望着她,过了一会儿道:「那请阮老师也顺便把定金还给我吧,我也可以请找别人来帮我画。」 阮辛书听到这句话,手指一顿,不知怎么地心里有些烦躁起来,但她还是继续点头,「好。」 楚郁看着往前走的阮辛书,好似很随意地问,「那我想请林伊丞老师帮我画,你也觉得好吗?」 阮辛书脚步一顿。 ——问我干什么? 阮辛书知道楚郁根本没有必要问她这一句话。 她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甚至想要摔门而去,而她想着,手已经摸上了楚郁家冷冰冰的门把往下拉了一下。 门纹丝不动,像是上了锁一样。 可是阮辛书乍一看下来,又觉得这门实在是没有一个地方像是有锁的。 阮辛书站在这门面前花了几分钟都还没有走出去。 她感觉自己可能被楚郁理解成那种欲擒故纵的人,心里面一阵烦躁,又感觉自己耳朵很烫,手心里面也出了很多的汗。 ——这门难道是坏了吗? 阮辛书感觉自己今天遇到了很多的事情,而胸口一阵情绪让她难以抑制地觉得自己很倒霉。 正当她想就算是用暴力也要把面前的门打开的时候,楚郁从她的身后静静地走了过来,她的左手轻轻搭在阮辛书的肩膀上,右手绕过了阮辛书贴在了门把上。 闻着那股环绕着自己的好似夏天气清晨的花香,阮辛书莫名心悸了一下。 楚郁的手指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提了一下门把。 她的手指有些冷,但是动作十分轻。 「是这样开的。」楚郁贴在她耳边上的声音很温和。 门一下子打开了。 阮辛书望着被打开的门,没有应楚郁的话。 她不是来学习这门是怎么开的,也不明白楚郁这人在自己家装设计这么麻烦的门是为了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可能是生气了。 她可能是气楚郁家的门这么麻烦。 她可能是在气楚郁把自己找来画这个莫名其妙的画。 她还可能是在气楚郁知道自己在意什么,却还把林伊丞拿出来说事。 她还气—— 阮辛书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平息了情绪后一言不发地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走了。」 窗外传来雨开始落下的声音。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背影,打开门的手又好像往回收了一点,她的语气很平静, 「阮辛书,外面下雨了,坐一会儿再走吧。」 「不了。」 阮辛书继续往前走。 「阮辛书。」楚郁安静地伸手勾住了阮辛书的手。 她的手很凉,和以前一样柔软。 阮辛书一下子像是一只受到了应激反应的动物一样十分警惕地看着楚郁。 「阮辛书。」楚郁垂下视线,缓缓地收回了手,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安抚动物一样, 「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请其他人来画。」 「……」似乎是觉得自己要是被这么一句话安慰到,显得自己很容易搞定。 第5页 阮辛书没有应声地看了一眼自己放在门口的鞋,紧紧咬着嘴唇。 房间外面传来雨开始变大的声音。 楚郁又看向了阮辛书,声音很轻,「能帮我画吗?」 阮辛书耳朵微微动了动,总之,她最后还是转过了身, 「……画就画。」 两人又回到了刚才的桌子面前。 阮辛书一言不发地喝着咖啡。 ——楚郁这个人从来不碰咖啡,但是这咖啡泡得倒是好喝。 阮辛书喝完这杯后,又默不作声地把杯子推到了楚郁面前,表示自己还想要再来一杯。 楚郁望着阮辛书,轻声道:「我给你换其他的吧,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 阮辛书安静地把咖啡杯收了回去,「你下周什么时候有时间?」 楚郁平静地直视阮辛书的眼睛,「周四或者周五吧。」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那周四下午到画室来,我叫我的助理把地址发给你……」 楚郁看着她,眉眼依旧是很温和的样子,「好。」 -------------------- (本书来自:凤互联) 第3章 -- 「阮辛书是吧?」一班的班主任看着她笑了笑。 阮辛书看了一眼班主任,有些侷促地点了一下头。 一开学突然被校长亲自从本来在的五班带到了一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班主任看了一眼十七岁的阮辛书。 他是被校长提点过的,要多多『照顾』这个阮辛书,最好一个学期内能把这个学生的成绩提到一般的水平。 想起上午看过的阮辛书的成绩单,班主任勐地脑袋一疼,感觉任重而道远。 「舒浅予,你先去那边那个位置坐吧,」班主任对着一个学生指了一个第三排空着的位置,「阮辛书,你就去坐舒浅予原来坐的位置。」 阮辛书看着那个站起来的学生的座位,心里面马上咯噔一下。 一个正中间的座位。 教室正中间这个位置四面透风,没有任何遮掩物,可以说是险象丛生,危险至极,光是盯着那里看十秒,阮辛书就觉得很没有安全感了。 哪怕是靠一面墙,阮辛书她都觉得自己没有这么无助。 「老师,我……」阮辛书欲言又止。 「你的同桌楚郁是个很好的同学,你坐在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可要好好向她学习啊。」 班主任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文件,完全没有听阮辛书话的意思,反而像是安下心来了一样笑了笑,似乎说起这个叫做楚郁的学生他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了一样,如沐春风。 ——楚郁,谁啊? 阮辛书看着班主任的表情,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自己坐的地方的同桌位置上还没有人坐下。 那个叫楚郁的人似乎去什么地方办事情了,桌子上只放着一摞文件。 但一班其他的学生都用余光打量着阮辛书,他们的眼神不可捉摸得让阮辛书觉得不舒服。 阮辛书尽量不看他们坐了下去。 她很清楚原本像她这样的吊车尾的差生,每次考试保持年级倒数五十名以内的吊车尾的确是不可能进到这个班的。 但如果有一个人脉很广还在学校当股东的爸,那就有可能了。 而且如果这个爸还觉得搞艺术是不正经的事情的话,就更有可能了。 阮景融觉得阮辛书进入高中之后画的画没有获过一次奖就足以证明了阮辛书没有这个才能。 他觉得阮辛书应该早点放弃这个没有成果的事情,认真读书,还说现在读书也不晚。 阮辛书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自己有绘画天赋,所以一个暑假都在和阮景融吵架。 于是一开学,她就被告知变成一班的了,还被学校校长亲自领到了一班。 前面还有学生正在转头看着她。 阮辛书本着为人友好的原则,觉得既然有人看着自己,她就看回去。 但可能是因为她有点紧张,表情有些僵硬,看人的时候像是在瞪人,于是那个学生一下子就灰熘熘地转回头了。 ——搞砸了。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坐了下去。 -- 听完阮辛书叙述完她是怎么被调到一班的经过,宋旻点头,一副已经把握事态的样子,「那你和一班的那群精英们说话了吗?」 阮辛书没回答。 渲北外国语的食堂里面很吵,但是还是听得清楚宋旻的声音,只是阮辛书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看不出来吗?她被排挤了,」秦廷森感嘆了一句,从取餐口拿了几碟菜放进了餐盘,「我看她爸是以为她被孤立了就会好好学习了。」 「我不是被孤立了,」阮辛书马上皱着眉否定道:「一班那个地方就是个看守所,你被冤枉进了看守所会和犯人说话吗?」 阮辛书重重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反正,我是不会的。」 她宣言自己不是在一班交不到朋友,而是不屑于交朋友。 「哦?那你要在看守所待一年,岂不是要被不是要被洗心革面地改造成哑巴?」秦廷森笑喷了出来。 「你不要以为我是夸大其词,事实就是这样的,」阮辛书感觉秦廷森要笑得岔气了,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她轻轻哼了一声,「你们知不知道,一班的学生,一到上课就整整齐齐地望向黑板,一到自习就齐刷刷地埋下头,那个动作,和我家里的自动垃圾桶一模一样。」 第6页 「他们下课的时候都坐着一动不动地翻书,记单词,校服也都穿得一样一丝不苟,连近视都没有什么差别,几乎人手一副黑框眼镜,髮型都一个样,你们说这是不是看守所。」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了。」宋旻附和着点了点头。 秦廷森看着她,「你下一句是不是还要说,他们觉得你是带来西方靡靡之音的问题分子,觉得你是个私底下画裸画的变态,每天会割自己耳朵的精神病患者?」 阮辛书点点头,好像找到了一丝找补的机会,「没准呢,可能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他们怕我荼毒他们,我也怕他们把我变成书呆子呢。」 ——谁瞧不起谁。 「那你在一班还是坐最后一排吗?」 「……」阮辛书犹豫了一下,「我现在坐在一个叫做楚郁的人旁边。」 「楚郁?」宋旻看向了阮辛书。 「你听过她啊?」 阮辛书是刚刚才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因为她是一个不关心学校八卦的人。 宋旻眼神缥缈,语气深沉,「那是一个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的『秀才』。」 ——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 阮辛书不免有些恐惧地吸了一口气。 「那这个『秀才』要是考试考不好,不得怪我?」阮辛书立马皱眉,感觉自己即将面临一场碰瓷般的诬陷。 秦廷森拍了拍阮辛书的肩膀, 「你放心吧,老谦说楚郁就是那种坐在地铁上也要背单词的人,每天好像恨不得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 老谦是五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张仁谦,为人随和,在五班实行放养政策。 「人家是年级第一,乖宝宝中的乖宝宝,优等生中的优等生。」 秦廷森振振有词,「你说你坐在人家旁边,人家就会和你一起上课躺平睡觉了?还是说,你坐过去人家就会和你一起上课画画了?」 阮辛书咬着嘴唇,眉毛皱在一起,「谁想和她一起睡觉。」 「我知道这种优等生的心理的,她们只会觉得你好笨,她们好厉害,她们拿三个小时学习背了多少多少单词,而你——」 秦廷森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阮辛书面前的素描本,「你在涂鸦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阮辛书不说话地扫了一眼秦廷森。 「嗐,你别生气,我当然知道你那个不是涂鸦,但我的意思是,优等生一般都这么想。」 阮辛书说不上高兴,因为秦廷森还继续说了, 「我以前旁边就坐着一个我一睡觉就打我小报告的乖宝宝,老是背着我参我一笔,我那个时候一睡觉就被老师叫起来罚站。」 阮辛书目瞪口呆,想到以后身旁坐着一个小报告,感觉全身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这个优等生在一班这个看守所的地位肯定是类似于模范劳改犯的那种了……」 阮辛书很绝望。 「为你默哀。」宋旻怜悯地摇头,漠不关己地啃了一口梨子。 -- 由于中午吃饭的时候秦廷森的危言耸听,下午阮辛书回到教室坐回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心里面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了起来。 她想着这个叫楚郁的年级第一,坐这样一个正中间的位置,书堆得如此之多,大约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类似于书里写的文学少女类型的女生。 上课的时候肯定动不动就举手要上台做题,下课的时候肯定会拉着老师问问题,可能打小报告举手的姿势都很标准,大概就和小学时候的少先队员一个样吧。 阮辛书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感觉自己很沮丧,很无助。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身旁的椅子响了一声。 阮辛书知道是那个叫做楚郁的年级第一回来了。 阮辛书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于是她悄悄动了一下脑袋,默不作声地看向了坐在身旁的人。 因为是下午,阳光安静地流淌进入教室,连教室的墙壁都是蜂蜜的颜色。 那人的睫毛也都染上了这种温暖的颜色。 阮辛书愣了一下。 因为楚郁轻轻眨眼的时候,让她以为有一只蜜色的蝴蝶停在了她的眼睛上,而后那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作者有话说: 1,过去和现在故事交差进行,为了好区分「--」后面是过去「---」是现在。 2,高中时期的阮辛书性格比较偏激,她说的话,不要全盘接收。 3,阮辛书金句——「谁想和她一起睡觉。」 第4章 -- 阮辛书丝毫不觉得自己能和楚郁成为朋友。 她们一个考试总是第一名,一个总是在倒数五十名的行列内。 一个像是台精密的时钟从来不迟到,一个几乎每天都要迟到,到了教室也是在画画。 据阮辛书观察,楚郁每天早上会认认真真地背单词,每天中午会仔仔细细地写习题,晚上还会把今天一天累计的问题总结在一起,连问老师都有一个专门的小本子。 阮辛书看她还经常给班上的同学答题解惑,而且别人有什么事找她帮忙,她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并且办事事无巨细,每件事几乎都能做到一百分。 如果有什么完美乖乖女比赛的话,阮辛书想楚郁肯定可以排得上号的。 但她又觉得,楚郁这样的人生简直是没意思到了极点。 第7页 如果不是因为阮辛书换了一个班级,恐怕很多年后,楚郁和她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也只会想这个人长得很好看,但对她们曾经是一个高中的事实浑然不知。 -- 阮辛书换班后第二个星期,下午第四节的数学课。 数学老师沈岳在黑板上写下板书。 他是个老教师了,似乎是觉得没有板书学生根本学不到知识,不管效率如何,他至今仍然坚持用板书教学。 这节课讲的是函数,阮辛书一向不听课,数学课更是常年处在一种听了也听不懂的状态。 她看着黑板也不明白现在在讲什么,过了几分钟,就一如既往坐在位置上开始专心致志地画着人物素描。 和阮辛书状态相反,楚郁在专心写笔记,和班上大多数学生一样。 一班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一些预定进入名牌大学的学生,所以学习态度都很认真。 只是九月这个季节是秋季开始的时候,夏季的酷暑留下的余温让教室里面总是温乎乎的,加之又是下午第四节课,在高强度的学习下,班里总有一两个人累得犯困。 粉笔在黑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粉笔的声音或许有什么助眠效果,坐在阮辛书斜前方的一个学生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不小心睡着了。 沈岳转过身来的时候似乎是注意到了那个学生,他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学生还是闭着眼睛。 于是,沈岳用力把粉笔扔到了那人头上。 「啊?」 那人一下子被粉笔砸中了,他吸了一下鼻涕,似乎还没有睡醒一样。 「周奕,」沈岳叫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又指了指身后的黑板,「你起来把这道题做了。」 那个叫做周奕的学生被叫了起来,看着沈岳背后的两道题一时之间没有动弹。 他是一个数学很好的学生,虽然不如楚郁,但也是一班的前几名,只是因为刚才睡着了,他不知道沈岳问的是哪道题。 「对不起,沈老师,是哪道题?」 沈岳听了之后脸色一沉,他伸手拿起在黑板上作画的黄色三角尺重重地拍了一下黑板, 「周奕啊周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懂完了?觉得自己开学小考考得不错就可以睡觉了?」 虽然沈岳是个数学老师,但是可能平时是在做什么运动,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像个登山运动员一样。 当他这样一吼,十分具有压迫力。 「你都高三了?这种情况怎么还有心思睡得着觉?」 沈岳的骂声穿透了墙壁,隔壁二班本来在读英语课文,似乎也因为他的骂声停了下来。 阮辛书也被沈岳突然的声音吓到了,不小心碰到了橡皮,橡皮一下子从桌面上跳到了地上,滚到了沈岳的皮鞋边上。 沈岳看了一眼皮鞋边上的橡皮,他没有捡起来,只是顺势扫了一眼阮辛书桌面上的东西,顿时眉头皱紧。 阮辛书面前那张卷子空空如也,一点笔记也没有。 她手上的橡皮正在擦画了一半可见雏形的素描,大概是什么希腊雕像,沈岳一下子吸了一口气,黝黑的脸气得肉眼可见地发红。 他把书放在了讲台上,拿起三角尺走到阮辛书的面前点了一下阮辛书的桌子。 「……站起来。」他的声音很低沉。 阮辛书看了一眼沈岳踩过去的自己的橡皮,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三角尺。 她感觉那把三角尺很像一把机关枪,于是很是服从地把手里的铅笔放下,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沈岳走进她的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课吗?」 阮辛书不说话,把手往身后背了背。 沈岳扫了她桌子上放着素描本,沉默了一会儿,勐地一把抓了起来,作势要往垃圾桶那边丢去。 「老师——」阮辛书手反射性地想要拦住他。 沈岳没有理会她,本子一下子被扔到了垃圾桶里面。 阮辛书有些发懵地望着沈岳,但他只是瞟了一眼阮辛书,似乎觉得阮辛书应该对他道歉一样。 阮辛书望着垃圾桶,抿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你来这个班之后,整个班学习氛围都变差了。」沈岳看着她不说话,拿着三角板狠狠地敲着她的桌子。 尺子和桌子在教室里面发出巨大的迴响。 阮辛书觉得这话有些不讲道理,她觉得自己是被迁怒了。 ——前面那个人睡觉和我又没有关系。 阮辛书还很想说又不是自己想来这个班的,但是她知道说这种话无疑等于火上浇油,于是继续沉默。 她从小学就开始知道,和大人说话是说不通的。 他们觉得他们个个有理由,而小孩应该闭上嘴去理解他们。 但似乎是注意到阮辛书脸色不好看,沈岳更生气了,「怎么?你瞪着我干什么?觉得我不讲道理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阮辛书喉咙滚动了一下,小声道:「我没瞪。」 「你说什么?」 「……」阮辛书想起反驳这类老师可能引起更强烈的攻击,于是又沉默了一下,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沈岳继续拍着桌子,「对不起?你对不起谁?你不会以为道了歉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吧?」 「你这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态度吗?!我看你天天画画,也没画出个什么名堂,不知所谓。」 第8页 阮辛书手指一颤,她握着自己手里的铅笔,手指指节有些发白。 「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自己有了一个了不起的爹妈就为所欲为了,」 沈岳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他扫视了班上学生一圈。 他的声音以他的年纪来说,中气十足,十分有力,传音性强, 「我不管你们爹妈是不是股东,你们是不是走后门来的,我不会因此对你们其中任何一个高看一点,也不会因为你们家庭背景给你们特殊待遇!好好学习才是硬道理。」 一班的学生都没有说话,有些继续埋头写题,有些则是用余光望着站着的阮辛书。 这些视线有幸灾乐祸的,有不悦和带着敌意的,可能还有的是觉得阮辛书影响了她们上课的进度。 阮辛书垂着头,心里面觉得烦闷,一如既往地不打算听进去。 只是她感觉到了那个一直都在埋着头做作业写题的楚郁也正在看着自己,一时就屏住了唿吸。 不知怎么地,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很烫。 阮辛书不知道楚郁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有些希望楚郁和往常一样埋下头认真地写题,专心于课本上面。 希望她没有把刚才沈岳的话听进去。 希望她…… ——别再看我了。 「说到底你父母能帮你一时,能帮你一世吗?」 沈岳继续开始重重地敲击起他身后的墙壁来,「你不能为你的父母多想想吗?」 「……」阮辛书依旧不说话。 「到我的办公室去罚站去,你自己好好想想!」 -- 阮辛书一直从下午最后一节课站到了晚自习下课。 直到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沈岳才把她放了。 他最后批评的什么阮辛书都记不清了,总之是批评她的上课态度,说她德行不行,批评她没有上进心,说她这样出了社会没了父母就什么都不行了,还说不是他想管教阮辛书,以后出了社会阮辛书想要人管也没有人管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差,但无论他的语气有多差,阮辛书觉得没有楚郁看着自己时的视线来得刺人。 「回去吧。」沈岳气沖沖地道。 阮辛书沉默着走出了办公室。 教学楼里面的学生都已经走光了,走廊上只剩下了几盏绿色的应急灯。 阮辛书走回到高三教学楼的时候,班上也已经没有人了。 她看了一眼垃圾桶,一班的学生做什么都很利落,垃圾桶里面的垃圾,连带着她的素描本也被打扫卫生的同学清理得干干净净。 阮辛书想起一般清理垃圾都会把垃圾倒在拐角放楼层垃圾的地方,于是又连忙快步走到了一班外面放置大垃圾桶的地方。 只是,今天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收拾的速度也格外地快,几个蓝色的垃圾桶并排在一起,里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 阮辛书站在垃圾桶面前很久,最后望着黑乎乎的走廊,没有力气地蹲了下来。 她是一直从下午第四节课一直站到了晚自习下课的。 再加上今天的晚饭因为罚站没有和宋旻她们一起吃,现在她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阮辛书开始感觉到了烦躁从她的脚心爬起,她一边想着晚饭应该怎么解决,一边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学校食堂也关门了。 学校门口的那些餐馆小铺子估计也都关了。 家里也没有人。 ——好饿。 她想着,恍然间在自己脚步声中听到了其他的脚步声。 阮辛书一顿,接着又走快了几步。 身后的脚步声好像也快了几步。 阮辛书想起以前听秦廷森说过一个故事。 ——这是真事啊,就是发生在我们渲北外国语的,就是以前,有个学生放学回家晚了。 学生走过学校走廊的时候,好像听见了脚步声的回音。 他想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学生没有回家,于是回过头看了看,发现身后的走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学生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又继续往前走,这时脚步声的回音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学生有些疑惑,于是停了下来。 脚步声的回音也停下来了。 那个学生回过头,身后还是没有一个人。 他想没准自己是把自己的脚步的回音听错了。 只是,学生心里面还是觉得有点怪,于是走着走着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可是那个回音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加快脚步一样,落后了好几拍。 学生心里面有些着急,可是过了一会儿,回音反而变小了。 学生心想身后的人可能走远了,于是安下了心来。 他回过头—— 「然后呢?」阮辛书问秦廷森后续。 「然后嘛……」秦廷森背对着阮辛书,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过身对着阮辛书摆出一张鬼脸来,「哇啊———」 阮辛书被秦廷森吓得从座位坐到了地上。 想起这个故事,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手心好像溢出了汗来。 走廊静得吓人,只听得见不停迴响的脚步声。 刚好二楼走廊的灯最近状态不好,阮辛书走的这段路灯都坏了,前面的半坏不坏,带着一些频闪。 第9页 阮辛书望着前面频闪的灯,越来越觉得秦廷森说的故事没准就是真的。 她有些发颤地吸了一口气,越走越快。 但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下,好像也变得有些快了起来。 阮辛书咬了咬嘴唇,当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好像逼近到她的身后的时候,阮辛书吸了吸鼻子,咬着牙齿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看着阮辛书一脸严肃地转回过头来的样子,楚郁也不禁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你是在做什么?」楚郁问,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她穿着夏季的校服,手里还拿着一摞书本,看着和妖魔鬼怪不沾一点关系,甚至有些好看。 阮辛书看着楚郁,几乎是卸了力气一样有些颤抖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于紧张,还是因为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了,吐气的时候,眼睛里面也升起了一团雾气,眨眼睛的时候眼泪就不知怎么地落了下来。 阮辛书有些想要掩饰自己的眼泪,却又没有办法掩饰,语气也变得有些责怪, 「你走路怎么不说话的?」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泪,对自己的行为也产生了一丝怀疑,她沉默了几秒,一本正经地问道: 「走路需要说话吗?」 「要啊。」阮辛书抹了一下眼泪。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脸上没有擦干净的眼泪,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着视线,安静地把手上拿着的东西递到了阮辛书的面前。 「我刚才去问老师问题,正好看见你了,就想顺便把这个给你。」 阮辛书看着楚郁手里的那个熟悉得不得了的素描本有些恍惚。 她愣了几秒,又抹了一下眼睛。 ……服了。 第5章 --- 阮辛书睁开眼睛。 她想着坐了起来,感觉头脑有些昏沉,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中。 床头的震动一遍又一遍地响起,阮辛书发现是自己的电话在响。 阮辛书咳了一声,接起了电话,「餵?」 开口的一瞬间,阮辛书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吞进了刀片一样疼。 这个症状她很熟悉,熟悉到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应该吃什么药。 「又感冒了?」方希宿问。 阮辛书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可能吧。」 她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似乎已经响过了一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按下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距离楚郁到她工作室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 「多久睡的?」方希宿在电话另一头问。 「九点啊。」阮辛书想了一下道。 方希宿听了阮辛书的回答很生气。 「熬到早上九点才睡?你的时间是跑到另一个半球去了吗?」 「……」阮辛书按了一下太阳穴。 方希宿和她太熟了,以至于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阮辛书没有接话,拿起电话起身走到了冰箱面前,冰箱里基本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颗快要坏掉的洋葱和不知道多久以前放的啤酒。 阮辛书从冰箱旁边的纸箱里抽出了一瓶矿泉水。 她长久不答的沉默肯定了方希宿的猜想。 方希宿打电话本来是问阮辛书今天怎么还没有到工作室的,但是现在只能有些生气地在电话那头拍了拍桌子,桌子被拍的声音十分有力地从话筒另一边传了过来。 「我上个星期怎么说的?怎么说的!」 「……」阮辛书把矿泉水倒了一些进水壶里,然后放在了炉子上打火。 方希宿知道她不会回答,于是大声道:「我说降温了,你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 ——她这样说过吗? 阮辛书感觉自己记忆力下降了。 「对不起。」阮辛书嘆气。 方希宿不听她敷衍的道歉,并继续找原因,「你这样昼夜颠倒,饮食又不规律,怎么不生病?」 其实阮辛书也对自己的生活作息也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但是,她也确实加了衣服,家里也提前开了暖气。 可是她的身体就是这样,身体的事情哪能那么随心所欲呢? 「改不过来。」阮辛书的声音还是沙哑的。 方希宿听着她那头的声音,长长嘆了一口气,「去医院了吗?」 「我不去医院。」阮辛书很讨厌医院。 阮辛书小时候也常常感冒,每次感冒她爸就会带她去医院输液。 她爸是个十分粗糙的理工男,自己生活得很粗糙,连带着自己的女儿也活得十分粗糙。 他觉得输液打针是治疗人的最快最好的方法,于是每次生病,就送阮辛书去医院打一针或者输液。 他是个只有在女儿生病的时候才会送女儿上学的父亲。 每次去完医院,他接着就罕见地用车载着阮辛书去学校。 有时他会在送她去学校前带她吃一顿饭,但不变的是他会在学校门口叮嘱她好好上课。 到现在阮辛书也不清楚,那个时候她爸到底是在关心自己,还是怕自己逃学不去上课。 她只知道医院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血的味道,化脓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病人奄奄一息的说话声,咳嗽声,脚步声,一切都好像病菌一样蔓延在空气里。 第10页 然后她爸站在她旁边抱着手,看着医生把针管扎进她的静脉,然后开着那辆放着让人窒息的空气清新剂的车,送她回学校。 每次坐在车上,他们都不说话。 下雨的时候听着雨刷的声音,阮辛书的心情就更加烦躁。 每次阮辛书都会想,人不是病了才去医院,而是去了医院才病了。 身体已经不健康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心理不健康。 阮辛书从抽屉里翻出药片和胶囊,用着沙哑的嗓子对方希宿道:「我吃了药等会儿就过来。」 阮辛书拿出一瓶常备的急速止咳糖浆,给自己灌了一口后,方希宿在电话那头担心道:「你今天还是休息吧?我去和客户说你今天不能画了。」 阮辛书顿了一下,她看了一下日历,现在是周四。 如果是平时,除非实在是病得不能动了,否则她不会想要休息的,但是,今天的工作是要和楚郁见面。 尽管上周她答应了工作,但是直到现在她心里面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客户』。 她拿着手机许久没说话,最后同意了方希宿的提议,虽然这种和客户的日程沟通的工作是通常是交给阮辛书自己来做的,但是今天她实在不想和楚郁说话了。 「那就麻烦你和客户解释一下,可以吗?」 方希宿很体谅地点了点头,「行,我和她说一下。」 「麻烦你了。」 桌子上的水烧开了,阮辛书拿起水壶,往杯子里倒了热水,把沖剂搅匀后,抿了一口。 「没事,你好好休息就是了,」方希宿嘆气,「不要把病拖久了,这次之后你也要多去运动运动了,去那家新开的健身房办张卡吧。」 「我考虑考虑。」阮辛书说完,把沖剂一饮而尽,健身房的事情一下子又忘掉了。 --- 晚上。 阮辛书从床上睁开了眼睛。 她的脑袋依旧很沉,不知道是不是烧退了一点,她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但她没有丝毫起来做饭的想法,比起起来做饭,她觉得闭上眼睛,饿过去这个方法更实用。 只是,可能因为她已经躺了一天,现在格外耳清目明,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 于是过了一会儿,阮辛书从床头把手机拿到了自己的面前,接着点开了外卖app。 现代社会真的进步了很多。她想。 「……」 她看了一下手机上面的外卖情况,渲市这个时间段还送外卖的地方很少,种类也很单一。 烧烤,火锅,麻辣烫。 嗯,这些平时她还算喜欢吃的东西,今天看着实在感觉没有什么胃口,看着甚至还觉得喉咙有点痛。 阮辛书摸了摸喉咙,感觉自己想喝点粥。 最后她选择了肯德基,因为渲市这个时候还买粥的,也只有这家了。 阮辛书算了算配送费,最后挑了一些感觉能吃下去的东西,躺在床上继续闭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门铃就响了起来。 阮辛书看了一下房间里面的座钟,还不到十五分钟。 「好快。」她不禁感嘆了一声。 当一个店可以做到全世界,每个地方每个时间段都保持几乎一致的味道,且速度很快,保证消费者不会翻车的时候,它会成功大概是一种必然。 阮辛书想着咳了两声,把退烧贴撕下后就走到了玄关把门打开。 阮辛书伸出手,想要接过自己的外卖。 但门口的人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安静地用手搭上了她的手,「这是要我抱你的意思吗?」 听着那人清澈干净的声音,阮辛书撑着的肩膀一颤。 阮辛书看着楚郁,有些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找到自己家的,想来想去最有可能是方希宿告诉她的。 楚郁一只手轻轻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玄关门口,一只脚没有感受到一丝房屋主人内心的抗议地入侵了阮辛书的私人领域, 「我听方助理说你病了。」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靠着墙咳了几声。 她感觉自己可能还有点低烧,脑袋也有点儿痛。 现在她可能还在做梦。 她转身有些想要关上门,只是刚有点动作的时候,阮辛书有些没有站稳,她刚想要伸手找一个支撑物,就感觉身后勐然传来夏日花香的气息。 这个气息温柔地传入了鼻腔,阮辛书动作一滞,整个人僵住了。 「阮辛书。」 楚郁的鼻息跟从前一样在她的脖颈处传来。 楚郁手指有些冰凉的感觉,让她身体里涌现了大量的情感,阮辛书感觉自己更加头晕目眩起来。 「没事吧?」楚郁扶上了她的肩膀道。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和风细雨。 阮辛书感到自己更加站不稳了。 她的心里涌起了莫名其妙的情绪,一种让她生气,另一种却叫她忍不住想要叫面前这人的名字。 阮辛书闭了闭眼睛,「我没事。」 「我扶你回去躺着。」楚郁扶着她到了卧室。 阮辛书被扶到床边坐下,楚郁才松开了手。 一时之间,阮辛书感觉自己的肩膀更冷了一点。 「吃药了吗?」楚郁轻声问。 「嗯。」 阮辛书又应了一声。 她发现自己今天嘴巴有些松,需要格外注意。 第11页 她不太灵光的脑袋朦朦胧胧地分析了一下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 其实也不是很复杂,无非就是两个。 无论哪个关系,她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状态和楚郁见面。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病了的原因。 毕竟人一生病,就可能做出一些没脑子的事情。 「还在发烧么?」 楚郁伸手摸了一下阮辛书的头,她的手很凉,让暂时取回脑子的阮辛书不禁躲了一下。 「……」 看着阮辛书的眼神,楚郁安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微微地张开嘴,可能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没能说出来,只是眼睛里面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阮辛书看着她的眼神,心想她连门都进来了,只要不到她的床上又有什么所谓,于是又不再看楚郁了。 「我能用一下你家厨房吗。」 过了许久,楚郁看着她床头的药问道。 「什么?」 阮辛书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楚郁抬起头看着她,「给你做饭。」 「你为什么要做饭?」阮辛书的语气十分不客气。 「你生病的时候觉得麻烦就会不吃饭。」 阮辛书皱眉。 她想她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 毕竟她连外卖都点了,怎么能叫不吃饭呢?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就道:「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楚郁看着她,还是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吃过了?吃的什么?」 「肯——」 阮辛书收了一口气,立马闭上了嘴。 好险,一瞬间『肯德基』差点脱口而出。 尽管她为了凑数顺便点的全家桶套餐里面有鸡肉,有蔬菜,有面包,但在楚郁的认知里面肯德基依旧是属于垃圾食品的范围的。 于是她思考了一会儿后简洁地道: 「饭。」 阮辛书话音刚落,门铃又响了。 楚郁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你的朋友吗?」 阮辛书心里面咯噔一下,咬了咬嘴唇,点头,「嗯。」 ——大概是我的老朋友肯德基。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撑着床头又坐起了身子。 楚郁看着她的动作,「我去帮你开门。」 「不用,我自己可以……」阮辛书很慌张。 她开始疯狂在脑海里寻找一个既可以取外卖又可以不被楚郁察觉的方法,但是可能是平时不怎么用脑子,现在脑子也不太行,而且这种情况她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所以她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一个具体的解决手段。 楚郁看着她,「是我不能见的朋友吗?」 「……」阮辛书不回答,她的确是不太希望楚郁和肯德基见面的。 但楚郁很是贴心地帮她把被子捻了上去,「如果不是的话,你躺着,我去开门。」 阮辛书是想要拒绝楚郁的,可是她又想不出一个很好的理由,也想不出一个遮掩的方法。 总之,事情发生地很快,她还没有想到藉口,楚郁就已经出去了。 然后,她就听见玄关的门被打开了,先是楚郁和外卖员确认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疑惑。 接着是外卖员焦急确认的声音,「没错啊。」 阮辛书觉得自己听得很烦躁,一下子把头埋在了枕头下面。 过了一会儿,楚郁拿着肯德基的外卖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把头埋在枕头下面像是鸵鸟一样的阮辛书,「你的外卖。」 楚郁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问了一句话,「这是你的晚饭?」 阮辛书轻轻侧头,探出了头来看着拿着全家桶的楚郁。 全家桶和楚郁,感觉十分不搭。 阮辛书面无表情,佯装严肃地『嗯』了一声。 楚郁看了一眼袋子里面的全家桶,「……」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安静地把肯德基放到了一边。 「我去给你做点其他的。」 阮辛书觉得她那冷冷的声音表现出了她对快餐食品的一贯的不待见。 「……」阮辛书又觉得自己很委屈,她心里面觉得自己在自己家,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不应该由楚郁指手画脚。 但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地有些说不出口,最后终究是又缩了缩身子,把头埋在了被子里面。 ---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都觉得自己可能要睡着了,又听到了安静的脚步声。 楚郁的脚步声。 ——我居然还记得这个脚步声。 阮辛书闭着眼睛想。 「你买的全家桶我带走了。」楚郁淡淡道。 阮辛书听到全家桶这个词,觉得耳朵很烫。 她感觉自己被戳中了痛点,差点恼羞成怒从床上坐起来张嘴质问楚郁有什么权利处理她的全家桶。 只是她一坐起来,就看着楚郁把一个餐盘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餐盘上面放着一碗陶瓷碗,碗里盛着的蔬菜皮蛋瘦肉粥和一个盖着小盖子的小碗。 「这是什么?」阮辛书指了指那个小碗。 ——小碗看着还怪精緻的。 是她喜欢的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碗。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陈述事实,「茶碗。」 阮辛书也知道那是茶碗,她想问的是:「……里面是什么?」 第12页 「奶油布丁。」楚郁语气很淡。 阮辛书眼睫毛轻轻颤了颤,本来还打算张开的嘴一下子闭上了。 看着阮辛书不说话,楚郁又安静地把粥盛进小碗里面,把盛好了粥的小碗递到了阮辛书面前。 阮辛书接过小碗,不动声色地瞟了楚郁一眼,又看向了碗里的粥。 粥上面撒了一些葱花,看起很更健康,也十分催人食慾。 她慢慢舀起一口粥送到自己的嘴里。 是她本来就想吃的蔬菜皮蛋瘦肉粥和奶油布丁。 要不是她的手机是指纹解锁,她差点怀疑楚郁偷看了她手机的搜索记录。 因为皮蛋瘦肉粥味道很好,所以阮辛书许久没说话。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后悔让楚郁进来了。 只因为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现在又病了。 这两个情况交织在一起真的很危险。她想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具体来说就是她可能会忍不住向楚郁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她是个记得住谁欺负过自己的人。 她记得住幼儿园的时候秦廷森抢过自己蛋糕上面的草莓,记得住宋旻小学的时候在她画好的画上面用油性笔添了一只猪头,也记得那天楚郁头也不回的背影。 阮辛书想着『哼』了一声。 她很害怕现在自己一个嘴软就原谅了,于是只能一口又一口地喝粥。 她喝着喝着感觉眼睛有点热。 ——我真没出息。 「慢一点吃,阮辛书。」 楚郁伸手拿纸巾擦了一下她的嘴角,又慢慢地给她碗里添上了粥。 她声音很温柔。 阮辛书吸了一下鼻子。 ——不要想太多,这个人从以前就很擅长这一套。 作者有话说: 1,这篇是现在的。不知道你们熟悉「--」和「---」没有,希望我没有打错。 2,估计你们已经了解主角性格了,哈哈哈。 第6章 高中时候的阮辛书总是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半桶水的天赋更折磨人的东西了。 她从小就在画画,小学五年级之前那几年她参加比赛都获得了全国一等奖,那个时候,周围人都说她是个有天赋的小孩。 可是自那以后,她就没有获得过什么出色的成绩,以前获得的奖项也早就沦为了一张废纸。 有时候,她害怕像阮景融说的那样,荒废掉自己所有的人生,最后发现自己只剩下平庸和碌碌无为。 可是每当到了自己偶尔动摇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画,她总是会想—— ——如果我不是一个能画出这样画的人,恐怕我也早早放弃不再画了。 可是,当一个人有一点才能,偶尔也能画出连自己也感嘆的作品时,要怎么才能甘心放弃呢? -- 阮辛书从楚郁手上接过自己的素描本,没有说话。 她觉得这个状况很窒息,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本来不想哭的。 其实到此前为止,她和楚郁也基本上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为什么非得在一个根本没有说过话的人面前哭不可呢? 简直莫名其妙! 想想可能是因为从这学期转进去的新班级里面的同学和老师这些天看她的眼神。 也有可能是今天那个老师说的话说中了她一直在意的地方。 还有可能是刚才楚郁的脚步声的原因。 她想着,分析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混在一起,让她有些控制不了情绪了。 ……服了。 眼泪怎么又开始往下流了。 阮辛书有些自暴自弃地嘆了一口气,把眼泪擦掉。 楚郁看了一下手里的袋子,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最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整理了一下封口,递给了阮辛书。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袋子,上面印着面包店的名字,里面露出了一个牛角面包的尖。 「……什么?」阮辛书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 楚郁看了一下里面很明显面包形状的东西,又看了一眼阮辛书,用对三岁幼儿一样耐心的语气解释道:「这个是牛角包,又叫做可颂,是一种使用大量黄油烘烤的面包。」 阮辛书皱了皱眉。 她当然知道那个是牛角面包。 她只是疑惑为什么楚郁要给自己面包。 「我想你还没有吃饭。」楚郁道。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有些犹豫地接过了那个面包。 她确实是饿了。 她看着楚郁手里的袋子,那是学校门口的面包店的袋子。 阮辛书知道知道楚郁早上桌子上常常放着那家店的牛奶,所以她猜楚郁早餐一般是吃这个的。 阮辛书不喜欢那家面包店。 那家店的蛋糕她吃过,味道说不上多好,奶油甜得过头了,里面好像还有没有搅拌均匀的砂糖,口感带着一点沙子的颗粒感。 她想着面包的味道肯定也一言难尽,于是吃过一次蛋糕就没有再去那家店第二次了。 因为从不觉得面包好吃,再加上讨厌这家店,阮辛书接过牛角包后迟迟下不了口。 她看了一眼楚郁,楚郁也正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吃这个面包。 「其实我平时更喜欢吃布丁的。」 第13页 阮辛书说着,扭捏地把面包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说来很奇怪,她本来觉得面包是很难吃的东西,但楚郁给她的这个面包很松软,咬下去后嘴里好像充斥着小麦和黄油的香气。 她看了楚郁一眼,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吞下面包,不知不觉地眼泪又落了下来。 楚郁伸手轻轻擦了一下她的眼泪,「慢点儿吃。」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催促,但却很清晰。 阮辛书看着楚郁,她感觉楚郁的手指凉凉的,贴在她眼睛上面的时候很舒服…… -- 路边橙色的路灯如同星火一样融入夜里。 初秋的夜晚很安静,没有了夏季的虫鸣,空气中带着一点潮湿的气息。 这几天渲市降温,地面上有些地方有积水反射出了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自行车的车轮压过了水洼盪起一阵波纹。 楚郁背着书包走在学校的围墙旁,围墙上的常春藤的叶子轻轻摇动,阮辛书推着自行车走在她的身旁。 阮辛书嘴微微张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和楚郁回家的方向一样,只是一个是骑自行车,一个是坐地铁。 自行车辐条的声音在带着一丝夏季余温的空气中有规律地响起。 阮辛书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是刚刚楚郁还看着自己哭,自己哭得还那么惨烈,直到现在眼睛还在发疼,她心里面有觉得有点尴尬。 许久,她抿了一下嘴唇,「你为什么要帮我拿本子回来?」 阮辛书偷偷扫了一眼楚郁,其实她心里某个地方知道楚郁刚才那一连串的行为都是在同情自己。 她并不觉得有人同情自己是什么坏事,有人同情总比没人同情来的好。 但她同样有着自尊,她不希望楚郁仅仅只是因为同情才这样做。 楚郁扫了一眼阮辛书,看着她还有些泛红的眼角后,又很是礼貌地收回了视线,「你上课一直在画,我觉得就这样丢掉不太好。」 她回答得很顺畅,语气也很平静。 其实阮辛书很清楚自己和楚郁本身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楚郁这样的乖宝宝能理解自己这种不学无术只知道画画的怪胎才是奇了怪了。 可是她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问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问题。 「你觉得沈岳说的对吗?你也觉得我画的东西不知所谓?」 楚郁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安静地扫了一眼阮辛书的脸。 看着楚郁一直没有回答,阮辛书的手指摩挲车铃,又有些后悔起来。 她和楚郁认识不到一个月,企图楚郁能理解自己的什么呢? 况且,就算楚郁理解了又能如何?不理解又能如何呢? 阮辛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楚郁看着阮辛书摩挲车铃的手指,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安静地张口, 「我不会画画,也没有专业的知识,是一个外行人,你问我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说得客观。 阮辛书听着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安静地往前走了几步,手指点了一下嘴唇,她回过头看了阮辛书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 「但是,你第三页的那幅画,我还挺喜欢的。」 阮辛书有些意外楚郁竟然翻了她的本子。 但想到了一下自己第三页画的是什么后,阮辛书手指不小心一抖,有些不受控制地拨到了自行车车铃。 「叮——」 在可以听得见两人唿吸的声音的寂静中,铃铛响得突兀而又清脆…… 楚郁安静地侧过头,正好看见一抹红色清晰可见地从阮辛书的脖子爬到了耳根。 --- 看着阮辛书一句话不说地吃完了餐盘里面的东西,楚郁把碗整理好拿了出去。 阮辛书听着厨房里响起了一阵水流的声音,然后是碗被轻轻放下的声音。 这种声音对于阮辛书来说有些陌生。 家里有个人大概是有这样那样的声音的,总的来说,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声音。 流水的声音不大,就像是刚才楚郁切菜的声音一样很轻柔。 阮辛书每每感觉自己听到这种声音,总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家里面有人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响起脚步声,阮辛书感觉自己身旁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冷藏室一层里放了可以吃两天的粥,饿了就拿出来用微波炉打热了吃。」 楚郁停在她不远处伸手关上了卧室的灯,接着又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外卖全家桶, 「快餐要少吃。」 真不知道谁是这里的主人了。阮辛书在心里想着,好像是抗议一样翻身背对着楚郁。 反正楚郁说什么她都不会认真听,楚郁走了之后,以后想吃的时候自己还会吃。 「冷藏第二层有糖渍柠檬。」楚郁接着温声道。 阮辛书翻身的动作一滞,她感觉楚郁还在看着自己,于是接着翻身,『哦』了一声。 阮辛书觉得楚郁说完这句现在就应该走了,但是卧室墙上楚郁的影子还在。 楚郁还站在门口。阮辛书的眼睛盯着那团影子。 ——她怎么还不走? 阮辛书在心里面念这句话念了第三遍的时候,楚郁开口了。 第14页 「我还可以来吗? 躺着的阮辛书愣住了。 想想,虽然有点小家子气,楚郁来一次,她好像也没吃什么亏。 粥很好喝,布丁很好吃,糖渍柠檬…… 要是有家政人员和楚郁一样会做这些事情,阮辛书觉得自己甚至愿意付家政费让人来做。 所以,本来如果楚郁对她说一声『再见』,她没准也会礼貌地说一声『再见』的。 ——她这么一问我要怎么回答? 阮辛书犹豫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答案。 楚郁看着她的反应,眼睫微微一垂,「我知道了。」 阮辛书不知道她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有问,一句话也没有回。 过了一会儿,响起了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空气里面残余的空气里面有楚郁的味道。 是像是夏天,花的香味。 阮辛书翻身。 她感觉自己本来生出了困意,脑袋热得连眼球都好像可以点燃,却一下子被人一棒子打散,变得清醒无比。 楚郁今天来的时候应该穿一件太空衣,阮辛书想。 这样的话,她走了之后,就不会留下一些不该留下的东西。 阮辛书望着天花板,感觉黑暗里的吊灯看着冷乎乎的,过了一会儿,她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面才终于好了一点。 第7章 --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迟到了?」 门口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 「对不起。」一个声音答道。 那个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态度中似乎没有什么反思在其中。 「给我在这里站到早自习下课!」教导主任的声音铿锵有力,简直就像是在吼一样。 一班教室里面的学生的早读声依旧,这样的对话几乎隔个几天就要发生一次,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早自习下课,教导主任把那人放了进来。 阮辛书背着包一边揉眼睛一边走了进来,一副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 楚郁看着阮辛书微微抬起头。 阮辛书走到了桌子面前,和楚郁对视的时候不禁脚步一顿,但是她很快地错开了视线,拉开了椅子,在楚郁的身旁坐了下去。 看着她的样子,楚郁继续埋下头复习单词。 接着,阮辛书开始翻起自己的包来,正当楚郁觉得她应该是和平时一样把素描本拿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桌角的地方已经不知不觉地被人放上了一个小玻璃瓶子。 楚郁看了一眼,又慢慢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看着楚郁没有理会自己,阮辛书有些严肃地抿了一下嘴唇。 她没有发出声音地用手指移了一下玻璃瓶,把玻璃瓶送到了楚郁桌子的中间。 「给你的。」阮辛书咳了一声强调道。 楚郁再次看了一眼那个玻璃瓶,似乎是有些疑惑。 阮辛书也不看楚郁,就盯着面前的桌子的桌子缝,「我想谢谢你。」 阮辛书不喜欢欠谁人情。 平心而论,她觉得昨天楚郁对自己还不错,所以她今天起得很早特地骑车去买了这个布丁。 楚郁看着阮辛书给她的布丁,瓶里面装的是一个奶油雪顶布丁,奶油的形状很可爱,被人做成了一个猫咪形状。 楚郁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甚至对里面的猫咪没有任何评价,「昨天的事情,你不用谢我的,我没有帮上什么忙。」 阮辛书望着那个奶油布丁眨了眨眼睛,清晨七八点的阳光打在了玻璃小瓶上,看着有些刺眼。 她平时就不擅长说话,现在望着那块好像快要奶油猫咪脑袋,感觉快要融化了一样。 她有些词穷起来,过了许久,她也没憋出什么话来,只是抿了一下嘴唇。 「你帮我把本子捡回来了。」 这是很实事求是的一句话。 阮辛书直接把布丁又往楚郁那边放了放,把勺子塞进了她的手里,「这个很好吃的。」 最后楚郁还是没有把那个布丁还给阮辛书。 阮辛书还是时不时地往楚郁那边看去,但是她看着楚郁还是没有动勺子,于是问:「你不吃吗?」 「我不太想在教室吃东西。」楚郁十分认真地道。 「……哦。」阮辛书心里面觉得优等生真是讲究,要是是秦廷森早就吃得连奶油渣都不剩了。 ——可是,这个布丁放外面放久了可能就不是那么好吃了,万一化了怎么办…… 阮辛书望着那个布丁开始发呆。 楚郁安静地抬起头,看见了阮辛书的表情,最后还是安静地把玻璃瓶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阮辛书侧着身子偷偷看向了楚郁,楚郁沉默一会儿后伸手拿起那个玻璃小瓶,舀起了一小勺布丁和奶油,送到了嘴里。 吃下一口后,楚郁也没说好吃还是不好吃,只是停下了手里的勺子,往阮辛书的方向看了过来。 阮辛书竖起了耳朵,其实她心里面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个布丁不止宋旻,连秦廷森都很喜欢。 所以,她猜楚郁一定也会喜欢的。 楚郁指尖夹着勺子,似乎很随意一样地用手托起了下巴,望向了面前的阮辛书。 她不经意托起下巴的动作看着都极其动人。 「那幅画是你上课画出来的吗?」 第15页 阮辛书愣了一下,不知道楚郁在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耳朵也一下子变得通红。 接着楚郁就看着阮辛书安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道:「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先去趟洗手间。」 说完,阮辛书一熘烟地就跑出了教室。 「……」楚郁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地看出了一丝惊慌失措。 -- 到了秋季之后,气温开始渐渐下降。 晚课下课。 一个学生走了过来和楚郁问问题,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楚郁接过了那个学生的练习册,在草稿本上写了几笔,就开始接着解释起来。 「这个地方需要把带入的整体换成根号下面这一部分——」 楚郁说话声音带着几分礼貌和认真,匀称的手指翻书时的角度十分考究一样地恰到好处。 「哦,我没想到可以这样……」 楚郁和班上的同学的关系都不错,她对谁都很认真,如果有人问她问题,她会比问问题的人更认真地去解决。 阮辛书猜就算随便抓出一个一班的学生问他们对楚郁的印象,也绝对没有人会说她的坏话。 怎么看,楚郁在这个班级里面都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好学生。 站在楚郁面前的学生终于问完了问题,满意地笑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阮辛书没有说话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开始抄数学试卷。 这时,楚郁看向了阮辛书面前的笔记本。 昨天阮辛书没有做数学作业,发现了这个情况的沈岳很生气,一番噼头盖脸的大骂后,就让阮辛书抄一遍数学试卷,说放学前没抄完就要她留下。 楚郁似乎是有些感兴趣地看着阮辛书抄写的地方,尽管阮辛书各个科目的成绩都一塌煳涂,但是字却是写得赏心悦目,连数字都好像被美化过一样工整。 阮辛书感觉到了视线,于是偷偷扫了一眼楚郁。 尽管已经到秋季了,但是楚郁还是穿着夏季的短袖,她的白皙的胳膊放在了桌子上面,很是自然地把头凑近了阮辛书。 阮辛书从楚郁的衣领的地方闻到了一阵像是夏天一样给人感觉清爽的花香。 ——怎么?她看我做什么? 阮辛书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这时,楚郁指了一下阮辛书前面写的过程, 「这个步骤写错了,『-1』是在根号外面的,不然得不到下面的结果。」 ——她怎么能一眼就看到错的地方?这就是优等生? 「哦。」 阮辛书应了一声,安静地挪回了视线,潦草地修改起那个步骤来,正当她修改的时候,耳边传来楚郁的声音, 「你这几天是在躲着我吗?」 楚郁看着阮辛书,声音不大不小。 她穿着夏季的校服,白皙细软的胳膊支撑在桌面上。 阮辛书扫了一眼她的胳膊,又马上收回了视线, 「我?我没有啊。」 但其实楚郁说得不错,阮辛书是在躲着她。 自从阮辛书把布丁交给楚郁后,她已经持续几天没敢和楚郁说话了。 因为她怕楚郁又把话题扯到那副画上面去。 她只觉得后悔,她那时肯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画了那么一幅画。 而且还被楚郁知道了,偏偏自己和楚郁还是同桌,现在就算坐着都觉得自己的存在十分尴尬。 「是吗,没有就好。」楚郁说话的声音很轻。 「……嗯。」 阮辛书又写了几笔,但是感觉到了楚郁还在看着她。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楚郁又开口道: 「你这样学习,效率不是很好。」 阮辛书看着她的手臂顿了一下,手里拿着的针管绘图笔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觉得楚郁有点多管闲事。 她本来想说,要不是楚郁提醒自己,刚才那个步骤被别人说了她也不会改,但是这句话她自己琢磨了一下都觉得听着有些奇怪,于是道: 「我不是在学习,我这是在应付沈岳。」 阮辛书当然知道这种工作效率很差,甚至说根本学不到什么,面前的函数推论过程其实对她来说和西伯利亚文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些异国的语言罢了。 这样抄写卷子,她切身感觉并不能真能在数学学习这个方面获得什么进步,抄了也不能进入脑内,说是练字可能都要符合她的行为一些。 楚郁盯着阮辛书的脸,没有动作。 阮辛书觉得楚郁肯定不明白自己这种差生在想什么,于是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沈岳从本质上来说也不是想要我学习,他只是看不惯我,想惩罚我罢了,没准是想要我自己主动给我爸说些什么,让校长把我换回五班,但是这个又不是我能做到的。」 「只是,现在按照沈岳说的做了,我就多一些生命中的平静和有意义的时间。」 阮辛书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要是天天要听他的牢骚,还要被他恶语相向,我宁愿在亚马逊的森林里面和一只肥头大耳不会说话的黑熊妖在一起菇毛饮血。」 楚郁听到这句话托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你对其他人评头论足的时候倒是挺能言善道的。」 「啊?」 阮辛书抬起头看向了楚郁,不知是该对这句话有些反应,还是应该对一个不笑的人突然笑出来有反应。 第16页 「什么叫评头论足?」 ——我对什么评头论足了吗? 「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一班的学生都是『劳改犯』吗?我还记得你说我是——」楚郁似乎回想了一下,提示一样地道:「『模范劳改犯』?」 阮辛书愣了一下,想起来几周前对着秦廷森她们的牢骚。 「你,你怎么能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偷听?」 「偷听吗?你们当时念我的名字的声音也不小,不像是在说什么不能听的话,」楚郁侧了侧头,「我也只是偶然听见而已。」 「……」阮辛书不说话了。 那个时候她连楚郁的面都没见过,怎么能算背后说人坏话呢。 楚郁安静的看着桌面的缝隙,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阮辛书觉得她的表情透着一股子狡猾, 「嗯,不过,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针对你,然后给老师打你的小报告的。」 楚郁说得很礼貌,但是阮辛书知道楚郁是在揶揄自己,但她又做不出有力的回应。 「现在还觉得我是模范劳改犯吗?」楚郁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阮辛书,浅浅地一笑。 阮辛书看着楚郁,觉得那笑很奇妙,就像是忽然夏天海边吹来的风一样,带着柔和的温度。 她躲开了楚郁那双带笑的眼睛后,闷闷地望着窗户摇了摇头。 ——楚郁哪里像什么模范劳改犯,她简直像只狐狸。 想想那些经济犯多聪明啊,不个个狡猾得和只狐狸一样?她为什么会以为楚郁是个书呆子呢? 「是吗。」楚郁声音很轻。 阮辛书又偷偷扫了楚郁一眼。 ——她笑起来好像也挺好看的。 第8章 -- 阮辛书发现一班的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吃饭的时间都挤出来拿来做题。 可能成绩好的学生就是会因为那种在休息时间别人没有做题而自己做了一道题而高兴的。 虽然阮辛书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但她表示理解。 但是,阮辛书感觉楚郁这个人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楚郁这个人和一班大多数的同学都不一样。 因为她不光要自己学习,还要帮助他人,是个很有服务精神的人。 一班学生有相当一部分的同学喜欢拿着问题来找楚郁。 楚郁来者不拒,她会给所有来问问题的人解答,而且态度很好。 而且,就算那些学生不懂,耽误了楚郁的时间,楚郁也从来不会抱怨。 所以,阮辛书觉得楚郁这个人脾气是好到了有些怪异的地步的。 像是楚郁面前那个叫做舒浅予的女生,楚郁已经把同一道题给她讲了两遍了,其中两遍都还是不一样的方法,她还是没有听懂。 「可是这个值为什么到了这个步骤就变了。」舒浅予皱着眉问。 「因为我们刚刚带入了公式,这个公式又产生了变化……」 「楚郁,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它就不一样了。」舒浅予一脸没听明白的样子。 「是吗,」楚郁脸上还是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用笔点着面前的草稿本,「那我重新再讲一遍。」 她又开始很认真地讲第四遍。 阮辛书勾了一下面前的画,扫了一眼舒浅予。 这个女生站在她们的桌子斜前方快半个小时了。 阮辛书感觉自己都几乎快要听明白了,大概是那道题要代个什么什么值,带过去之后第三步就会成一个公式,所以变成了楚郁写的样子。 她不懂这个女生为什么没有听明白。 换成是一班的其他人可能就会不耐烦地把这个人给赶走了,但楚郁还是极具耐心地给那人讲解。 ——要是能看看楚郁这人生气是什么样子,我还真想看看。 阮辛书看着楚郁讲题的样子转过了身,接着继续开始画画。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把解题的方法听懂了,舒浅予很开心地叫了起来, 「哦,这个地方是要套这个公式啊,啊,我懂了!」 阮辛书想着自己耳朵里面终于可以不用再听到函数这个词了,但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舒浅予抱上了楚郁。 阮辛书倒不是第一次看这个女生来问楚郁问题了。 她知道这个叫舒浅予的女生很有一股子美国人的味道,喜欢用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尽管大多数女生都喜欢和别人抱来抱去的,但阮辛书是一个很少和别人接触的人。 她以为楚郁这样的人可能和自己是差不多的。 但是,对于舒浅予抱上来这件事,楚郁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很平静地对着舒浅予点了点头, 「你懂了就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再来问我。」 ——简直和售后服务一样。 阮辛书坐在一旁听着,觉得楚郁真的应该去做服务业。 「对了,楚郁,这个给你。」 舒浅予松开手后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零食一样的东西塞到了楚郁的手心。 阮辛书有些好奇地偷偷瞟了一眼,看出来那是一块外国进口的水果糖。 阮辛书也吃过,味道还行。 不过,比起自己给楚郁的布丁,味道差远了。 楚郁看着舒浅予给自己的糖,礼貌地点头,「谢谢。」 舒浅予大大咧咧的笑了笑,「你谢什么,你帮我那么多,是我该谢谢你。」 第17页 舒浅予走了之后,楚郁看着糖,慢慢地剥开了糖纸,似乎要把糖吃掉的样子。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你要吃那个糖啊?」 ——不是说不太想在教室吃东西吗? ——楚郁的讲究呢? 明明自己给她的布丁,她都犹豫了那么久才吃,这个舒什么什么的,怎么一给她糖,她就要吃了? 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此时此刻的阮辛书已经完全忘了楚郁也已经出尔反尔地吃过她给的布丁的事情了。 楚郁似乎想着什么,最后看着把还没有吃下去的糖递到了阮辛书的面前,很是大方地道: 「饿了么?」 「……」阮辛书看着那颗糖一愣。 ——我看起来有这么贪吃吗? 阮辛书没有接过那颗糖,只是对着楚郁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吃她给你的糖,我是想说——」 阮辛书一时之间没有理清楚自己的逻辑,只是看着那糖,感觉自己有些没来由地不高兴。 楚郁看着阮辛书,似乎是对『她给你的糖』这句话产生了什么理解,她坐在自己的课桌面前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后,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阮辛书看着楚郁走到了舒浅予的面前说了些什么,然后舒浅予勐地朝自己看了过来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舒浅予从书包里翻了什么东西出来,跟在楚郁身后笑着走了过来。 舒浅予看着阮辛书笑得十分豪爽,她一边把手伸进袋子里,一边大大咧咧道: 「哎,你想吃糖就和我说嘛,这个糖确实挺好吃的,给你啊。」 阮辛书的手里一下子被舒浅予塞了一把糖,什么味道的都有。 阮辛书发现楚郁刚才是帮自己去找舒浅予要糖了,于是整张脸都涨红了,她有些想要对楚郁解释, 「我不是……」 楚郁安静地坐在了座位上,就像是看着自家喜欢吃糖的小孩一样,很是温和地看着阮辛书, 「她说她这个糖有很多种口味的。」 阮辛书皱起眉头。 ——我又不是在意糖的事情,我在意的是…… 「我看你每天板着个脸,以为你挺难相处的呢,」舒浅予也十分热心地道: 「我家里这个糖多了是了,你这么喜欢,我明天也给你带点。」 尽管阮辛书不擅长和别人说话,但看着舒浅予手上的糖,也很明白地觉得不能说自己不喜欢。 最后她接过了那颗糖,别扭得像根麻花, 「……谢谢。」 「没事没事,都是同学嘛。」 舒浅予拍了拍她的肩膀。 预备铃响了一声,舒浅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阮辛书在舒浅予投来的视线下面把糖放进了嘴里。 糖慢慢化开,是有些像是樱桃糖浆但又有些独特的味道。 「这个糖很甜。」楚郁道。 听到楚郁夸这个糖,阮辛书不知道怎么地脱口而出来了一句,「我上次给你的布丁也很甜……」 阮辛书说出口后觉得自己很小孩子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攀比个什么劲儿,只觉得自己脑子又在抽筋了。 ——自从被转到一班之后,我脑子抽筋做的怪事越来越多了。 楚郁听了这句话愣了一下,但没过多久,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浅浅地笑了一声, 「嗯,那个布丁确实很甜。」 「……」阮辛书望着楚郁,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笑了。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只是,阮辛书悄悄侧过头瞟了一眼楚郁嘴角的笑容,不知怎么地就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狗,感觉心情又好了起来。 第9章 --- 周末的时候天气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阮辛书到邀请函上面的酒店的时候路上有些堵车。 婚礼会场位于市中心的一个五星级酒店,进入酒店的主屋之前,是设计得别致的园林,看得出来每天都有人在修剪。 走进了主屋的会场,里面的人面孔对阮辛书来说都很陌生。 阮辛书心不在焉地转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 「阮辛书。」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似乎注意到了她,那人踩着高跟鞋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身旁。 女人的声音明快,带着一丝丝开朗。 阮辛书望着她,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舒浅予?」 舒浅予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婚纱,她带着幸福笑意的眼睛扫了一眼阮辛书,「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阮辛书有些被舒浅予的笑容感染了,发自内心夸奖道: 「今天这身婚纱很适合你,真的很漂亮。」 舒浅予听着笑了出来,她笑得十分开朗,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现在画画的工作怎么样啊?还是很忙吗?」 「还好,最近没有那么忙了,」阮辛书看了一下周围,「今天很热闹,来了很多人啊。」 「都是他那边的人,他家亲戚呀,工作关系上面请了很多人,和他比起来我这边的人就少了……」 舒浅予好像抱怨一样说了一句,站在舒浅予身旁的男人笑着冲着阮辛书点了一下头。 阮辛书看打扮知道这人是新郎,听说是在做外贸工作的。 第18页 但阮辛书觉得舒浅予既然能把自己也请来了,那也是请了相当多的人的。 「浅予——」舒浅予回头望了一眼大门,又有客人到了。 「阮辛书,我先去招唿一下那边。」舒浅予指了一下来客的方向。 「嗯,你们先忙吧,我先去餐厅了。」阮辛书指了一下侍者。 「我们过一会儿再聊吧。」舒浅予笑了笑。 「好。」 --- 阮辛书被侍者慢慢带着往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餐厅似乎又是被设计在别馆的地方,从主屋走过去要经过酒店的庭院。 这个酒店的庭院设计得很考究,池塘泛起的波澜在通过反射映射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面,走过走廊的时候仿佛像是走在水底一样。 阮辛书挺喜欢这种设计的。 走到了大厅,刚一进门,阮辛书就听见了有人在招唿自己。 「阮辛书,你怎么才到啊?来来来,这里坐。」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招唿着她,阮辛书看向了声音的方向,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又认识舒浅予,想来这人应该是一班的。 但阮辛书已经完全记不清这人的脸了,也想不出来这个人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 阮辛书有些犹豫。 「愣着干什么呢?坐下啊。」 对面那人招唿着,十分热情地拉着阮辛书过去坐了下去。 「阮辛书,我前一阵子在杂志上看见你了,说你是什么新锐的画家了,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还没有坐下,就有连脸都记不清的同学就对着阮辛书发问。 「谁能想到你高中的时候天天都要被沈老师拎出去批评一顿呢?」 阮辛书干笑了两声,继续开始思考这个人是姓李还是姓刘。 阮辛书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和一班的学生对过话,不知道自己和面前这人什么关系,就要被他拿出来当成谈资说道。 「阮辛书,你啊——」 「我可以坐在这桌吗?」 那人似乎刚想要说些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阮辛书的身后响起,打断了这人的话。 那个声音的主人轻轻将手搭在了阮辛书的椅背上。 阮辛书不禁吸了一口气。 楚郁今天穿着一身色调令人联想到海洋的蓝色外套,黑衬衫牢牢地扣到最后一颗纽扣,她的颈线流畅地被西装勾勒,让人觉得有几分禁慾。 ——也对,楚郁也是舒浅予的同学,舒浅予怎么会不请楚郁来呢? 楚郁看着阮辛书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似乎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阮辛书喉咙微微动了一下,错开了她的视线。 「当然可以啊,楚郁,你就坐我旁边吧?」一个男生伸手就把自己身旁的椅子拉开来。 那人话音未落,又一个男生搭腔道:「坐我旁边也行啊。」 阮辛书看着那几个人,顺手拿起桌上的冰镇柳橙汁倒进了自己面前的杯子里。 ——她坐哪里都和我没有关系。 「谢谢,那我就坐这里吧。」 楚郁拉开了阮辛书的身旁的椅子,她看了一眼阮辛书,看上去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阮辛书看着楚郁坐下来没有犹豫的样子,觉得她的这句『可以吗』很是虚假。 那几个邀请楚郁坐过去的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过了一会儿,几人好像没有话找话地问道: 「楚郁,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 楚郁对着那人解释了起来,总的来说,是和it相关的工作。 她说了一会儿,发现一桌人似乎都在认真地看着自己,于是客气地笑了一下, 「其实这些都在我们公司官网上面都写着的,只要上网就能查到,不是值得大家这么认真听的事情。」 「哦,你们公司是?」 楚郁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名片递给了对面的人。 「哦,在那里啊。」那人不禁感嘆了一声。 倒也不怪有人感嘆,楚郁的公司现在也算是话题中心的投资企业。 位置于渲市中心地段的商业大楼。 那个大楼现在算是渲市的地标性建筑物,玻璃幕墙铺满了整个楼面。 阮辛书装作不在意地喝了一口面前的冰橙汁。 她从以前就觉得那个建筑物为城市的光污染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没想到楚郁就在那个很不环保的建筑物里面工作。 「那你现在挣得一定很多吧。」 阮辛书看了一眼问这个问题的人,发现就是刚才拉着自己问话的人。 其实这个问题怎么想都不太礼貌。 楚郁回答说『是』,那会引起一些人的反感,回答说『没有』,又会让人觉得楚郁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楚郁是个无论何时都让人感觉有着良好教养的人,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得体的一面。 所以,阮辛书有些好奇楚郁会怎么回答这个人。 楚郁听到了这个问题只是礼貌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那人自然也没有追问下去。 阮辛书看着自己面前的橙汁喝完了,扫了一眼装装果汁的玻璃壶。 楚郁安静地伸手拿起不远处在玻璃壶,慢慢往阮辛书面前的杯子里面倒了一点柳橙汁。 第19页 「感冒好些了吗?」 楚郁的声音还是那么轻。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光从脸色来看,阮辛书觉得自己已经比起前几天好了不少了,但是这几天她是吃着楚郁给自己留的粥过来的,于是她有些吃人嘴软地『嗯』了一声。 阮辛书把橙汁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怎么?阮辛书你感冒了?」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大声地关心起了阮辛书来。 阮辛书一看自己又被扯到了话题中央,一时之间十分不自在, 「前几天的事情了,现在已经好了。」 「你们平时也会见面啊?」那人接着问道,问道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哦,对啊,你和楚郁高中的时候还是同桌呢,那个时候你们关系好像就不错了。」 阮辛书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点头,「嗯,还不错。」 她想说得平静一点,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可是不知怎么地,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发颤。 那人看着阮辛书和楚郁好像很怀念的样子,「我那时候还看见过你们放学牵着手一起走……」 「其实那时看你们一直在一起,我就想你们女生之间的友情真好,我是个男生不太明白,每次看着还挺羡慕的——」 楚郁淡淡笑了一下,嘴角浮现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啊……」 正当阮辛书感觉她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而脸色微微发白的时候,天花板流出了一段柔美的音乐,新娘进场了。 桌上的一众人都朝门外看了过去,唯独楚郁目不转睛地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又有些不自在地喝了一口橙汁。 楚郁轻轻侧身伸手整理了一下阮辛书耳边的碎发,阮辛书感觉她的脖颈上的气味流入了自己的鼻腔。 她的声音比起平时更小,带着刚才没有的揶揄。 「不明白也很正常,因为我们不是朋友啊。」 阮辛书抬起头。 不远处,站在聚光灯下的婚礼主持人似乎说了什么笑话,除了她们两人之外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似乎没有人听见楚郁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本文阮辛书是攻,不换不变。 第10章 阮辛书沉默着,没有去找回应楚郁的话。 她们以前不是朋友,现在也不是。 聚光灯下的新郎和新娘笑得很开心,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轮桌敬酒。 这时,阮辛书身后走来两个人。 「哎,你没等我们就吃了啊。」 秦廷森现在剪了一头一丁点长的寸头,皮肤也因为长时间待在东南亚地区,染上了一点小麦色,和他身旁做记者的宋旻比起来实在是两个色调。 宋旻今天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裙,头髮比以前更短了一些,看着比秦廷森都要利落不少。 阮辛书才知道舒浅予也请了宋旻和秦廷森,她有些想不通, 「你们怎么会现在才来?」 「别说了,秦廷森说今天可以顺路带送我过来,结果他太久没回渲市,开错路了,然后今天市中心又堵车……」 宋旻嘆了一口气。 「就迟到一会儿,新娘不会生气的。」秦廷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见阮辛书身旁坐着的楚郁后,一下子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楚郁,你也来啦。」 「她们本来就是一个班的。」宋旻提醒道。 楚郁看着两人安静地把饮料倒好递了过去, 「好久不见,你们过得怎么样?」 「我现在在做记者,这个工作就不是人干的,我每天都想换工作。」 宋旻现在在新闻部里面做记者,阮辛书听她说过她的工作时间很不规律。 秦廷森拉开了楚郁身旁的椅子,笑着坐了下去拿起面前的饮料就喝了一口,「我是终于被调回国了,再待下去我怕我都要黑得你们认不出来了。」 秦廷森毕业后就在一家航空公司的策划部工作,公司似乎是要在东南亚那边的机场做合作,秦廷森就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一进公司就被调到了曼谷。 这几年他一直在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这几个国家跑来跑去,上个月才被调回国。 「不过,」楚郁看着秦廷森笑了笑,「你还挺适合这样的风格的,看起来像是一个精干的棒球选手。」 「对吧?」秦廷森似乎也对自己的寸头十分满意,「对了,我回国的时候带了很多泰国的香料,过几天我打算在家里面给她们露一手我的泰国料理,楚郁,你也来尝尝吧?」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笑得很娴静,「好啊。」 阮辛书没有回话。 「只是我才回国,家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们要来的话记得带礼物。」秦廷森接着道。 ——不愧是秦廷森,占便宜的事他是一个不落。 不远处的桌子上传来有人仰头大笑的声音。 新郎和新娘走了过来敬酒。 「干杯——」一众人举起了杯子。 阮辛书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酒,在敬酒的时候喝了下去。 婚宴上面准备的白酒很香,新郎新娘走了之后,阮辛书不禁又往自己的杯子里面满上了酒。 --- 过了一会儿,会场的灯光又黑了下来。 「那下面,我们有请新郎的父亲发表感言——」司仪站在台上用标准的口音念到。 第20页 会场的聚光灯打了下来,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男人走了上去。 阮辛书抬起头,手不小心碰翻了面前的柳橙汁,她连忙把橙汁扶了起来,但是袖子还是被弄脏了一点。 这件衬衣阮辛书很喜欢,她看着袖子上的污渍连忙站了起来,想要去洗手间把这块污渍洗干净。 起身的一瞬间,阮辛书感觉白酒的后劲好像在拉着自己下坠一样,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阮辛书连忙伸手扶了一下椅子,步子有些不稳地走到了外面。 楚郁回过头,正好看见阮辛书起身扶着墙走出餐厅的背影。 --- 洗手间。 阮辛书看着水龙头沖了几遍也没有沖干净的袖子的重影,感觉头疼得有些不舒服。 洗不掉…… 发现自己已经洗不干净袖子后,阮辛书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 她顺手推开了一个隔间,晃晃悠悠地地走了进去,接着一下子吐了出来。 ——喝太多了。 阮辛书不是讨厌喝酒的人,相反,她是喜欢酒的。 只是,她总是每每喝到了吐出来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不是个能喝酒的人。 阮辛书感觉自己没了力气,靠着墙滑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呢? --- 楚郁看着阮辛书迟迟没有回来,走到了洗手间。 她推开隔间的门,发现阮辛书正坐在隔间的地板上,像是一只流浪狗一样迷迷煳煳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 这家店的洗手间很干净,但是光是看着这样一副画面,楚郁还是不禁抿了一下嘴唇。 「阮辛书。」她蹲下身来叫了一下面前睡着了的人的名字。 「……阮辛书,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阮辛书感觉到了自己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一下子有些警觉地睁开眼睛,一滴好像包在眼睛里面的眼泪落了下来。 楚郁看着她的眼泪滞了一下。 「……楚郁?」阮辛书有些迷煳地揉了一下眼睛,那滴眼泪被她胡乱地擦掉了。 楚郁的声音很温和。 她伸出手架起了阮辛书,「不要在这里睡,感冒了就不好了。」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盛夏的气味,阮辛书感觉自己的耳畔传来了熟悉的鼻息。 「嗯……」她还没有彻底清醒,在朦朦胧胧之中,她乖乖地点了点头,被楚郁晃晃悠悠地扶着站了起来。 两人向外面走着,阮辛书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她那个时候也是和楚郁一起并肩走着的。 那之后的很多时间里,她都一直以为,她和楚郁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 「楚郁。」阮辛书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似乎是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听见阮辛书叫自己名字了,楚郁的眼神柔和地看着阮辛书,「嗯,什么事?」 「楚郁。」 「嗯,我在,怎么了?」 楚郁的声音很温和,好像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一点阴影一样。 阮辛书头靠在楚郁的脖颈低声地笑了一下,像是睡着了一样闭上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楚郁顿了一下。 外面传来了人的脚步声,楚郁看着阮辛书许久,她知道阮辛书是喝醉了,所以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喉咙微微动了一下,最后扶着阮辛书往洗手间外面走了出去。 --- 洗手间外面,宋旻和秦廷森也刚好走了过来。 秦廷森走到阮辛书的面前从她外套里面摸到了一把车钥匙,他闻到了阮辛书身上的酒气,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子, 「这人怎么每次都能喝成这样?我叫个代驾,你们慢慢往停车场走。」 他打了一声招唿,转身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宋旻和楚郁看着秦廷森走后,两人扶着阮辛书停在了电梯间。 「……她经常喝酒吗?」楚郁看着宋旻问道。 「倒也不常喝,只是,她一喝酒就喜欢往洗手间跑,以前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喝醉酒了,天天把自己关在洗手间。」 宋旻似乎是觉得好笑一样看着阮辛书笑了一声,「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在吐,但后来发现她是在睡觉。」 楚郁脸上表情微妙地一滞,「……是吗。」 「她睡眠质量不好,那个时候刚好是冬天吧,她就喜欢坐在那里抱着肩膀睡觉,我想可能是因为洗手间小,所以睡着有安全感吧。」 「……」 楚郁似乎想起了刚才阮辛书的样子,轻轻抿了一下嘴唇。 她们坐着电梯到了车库,另外一头秦廷森叫的代驾已经把阮辛书的吉普车开了出来,他招唿了一下两人,「还在干什么呢?」 宋旻应了一声,和楚郁一起把阮辛书放到了车子的最后一排。 帮阮辛书繫上安全带后,宋旻关上门,转过了头看向了楚郁,她似乎想了很多事情,最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郁缓缓看向了宋旻,「怎么了吗?」 宋旻看着楚郁的表情笑了笑,看着有些客气,「你们那个时候是在交往吗?」 楚郁眸子微微晃了一下,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但最后看着宋旻点头,「是。」 「啊,你不用紧张,不是她告诉我的,」宋旻笑了一下,「她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这个样子,但是,性格比较敏感,如果你不愿意让我们知道,她是不会说的。」 第21页 「只是,她那个时候一直在念你的名字,所以是我在想是不是……」宋旻看了一下代驾,又转头看向楚郁,「你今天是开车来的吗?」 「嗯。」楚郁点了一下头。 「那今天我送她回去吧……」宋旻笑了笑。 --- 阮辛书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自己的车子的后座上。 熟悉的香味已经不见了,驾驶座上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她警觉地坐了起来。 「放心,是叫的代驾,等会儿到了你家,我再叫你。」宋旻视线从窗外移回了阮辛书的身上。 「……哦。」 阮辛书卸下力来,她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回答,眼睛又快要闭上了。 「阮辛书。」 「嗯?」 「少喝一点酒,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好。」 闭上眼睛前阮辛书想,可能是自己太喜欢喝酒了,所以就算每次喝成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忌过口。 她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所以吃过一次亏,还会再吃一次。 明明她很清楚,有些时候再喜欢的东西,也不一定适合自己的。 ……老是不长记性。 第11章 -- 渲北外国语高中每到周一校长都会发表一段很长的演讲。 阮辛书每周一会比平时迟到更久的时间,就算早到了学校也会翘掉这个演讲。 她觉得所谓的校长的演讲无论什么时候听都有一股子废话的味道,让人觉得听了抓不到重点,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秦廷森总是调侃说阮辛书三十分的作文或许都比校长的讲话来得有意思。 阮辛书觉得他说的的确在理,虽然她的作文在写作技术上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但是至少每次写的作文内容诚实可信。 周一,阮辛书到教室的时候学生基本都走光了。 阮辛书看了一眼有些空空荡荡的教室和坐在位置上的楚郁,慢悠悠地放下了自己的背包。 「你怎么还没有走?」 楚郁安静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慢慢起身向外面走去, 「我想你可能不清楚位置,今天是去体育馆那边开会。」 阮辛书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的教室,又看了一眼楚郁, 「你是在这里等着我的?」 ——就为了说句今天是在体育馆开会? 楚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点了下头。 「哦……谢谢。」 阮辛书其实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参加早会,但是今天看见楚郁等着自己,她忍不住乖乖地跟在了楚郁的身后,觉得偶尔去一次早会也是可以的。 「但你这样,沈岳那些老古板会不会说你跟着我学坏了。」 楚郁没有理会阮辛书的话,只是看了一下表,往学校体育馆的方向走去,「马上早会就要开始了,走吧。」 见楚郁没有理会自己的担心,阮辛书觉得自己有些自找没趣。 她闭上了嘴把手插到了校服口袋里面,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似地跟在楚郁的身后。 她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没过一会儿,楚郁似乎是在意阮辛书没有跟上去一样回过了头, 「阮辛书,在这边。」 阮辛书看着楚郁缓缓回过头来的样子,一时之间又觉得清晨阳光洒在楚郁脖颈地方的角度很好看,她顿了几秒,又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 体育馆内,学生们还在整列队伍,楚郁和阮辛书走到了最后一排。 楚郁站在了阮辛书的前面。 没过一会儿,校长开始发表演讲。 阮辛书有些发懒起来,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呵欠。 虽然她是跟着楚郁来了,但本质上,她还是不想来听这些废话的。 体育馆天窗上面的光正好洒在了她和楚郁站着的地方。 阮辛书用手比划了一下,用手影在楚郁的影子影子上面加了两只狐狸耳朵。 ——狐狸。 楚郁似乎是有些在意从阮辛书那里传来的声响,侧过头安静地看了她一眼,正巧看见地面上自己地面的影子头上多了两只狐狸耳朵。 楚郁看着她,没有说话。 「……」阮辛书像是个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一样把手收在了身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楚郁什么也没有说,慢慢地转过了身。 看着楚郁转身,阮辛书感觉自己闻到了一阵好闻的味道。 其实和楚郁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感觉自己能闻到好闻的味道,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总之,是一股让人觉得很惬意的香味。 阮辛书停下来自己的动作,没出声地靠近了楚郁的身后,动了动鼻子。 那个味道果然是从楚郁的身上传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味道很好闻,阮辛书不禁又把头往前伸了一点,想要分清楚这个到底是什么味道。 站在前面的楚郁似乎感觉到了耳边的唿吸颤动,于是回过了头,好像是发问似地盯着阮辛书。 「……」 阮辛书意识到了自己现在伸着脖子的样子很容易引起他人的误会。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小声道: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洗髮水用的什么牌子的……」 ——绝不是什么变态。 第22页 体育馆外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间穿过,在学校的地面上形成了好看的斑点。 「洗髮水吗?」 楚郁的声音不大,明显带着一点困惑。 「就……」阮辛书想了想,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最后只是道:「我就是觉得还挺好闻的,有点儿好奇。」 楚郁盯着阮辛书的脸看了许久,最后说了一个牌子出来。 阮辛书听过这个牌子产品,她也用过。 总的来说,楚郁觉得困惑可能是因为这个洗髮水其实是没有什么气味的。 阮辛书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家是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啊?」 黑色的头髮在楚郁的耳朵的地方轻轻摇晃,让楚郁本来就白皙的耳朵显得柔软,「我记得是和洗髮水一个牌子的。」 哦,那就都是没有味道的那种了。 阮辛书闭上了嘴,她有些想不通楚郁身上的味道从哪里来的了。 「好了,各班同学可以解散回自己的班级里去了。」 站在体育馆的讲台上面的校长终于演讲完了。 每个班上的同学都解散开来,阮辛书和楚郁也跟着走在人群之中。 -- 楚郁十分自然地走在阮辛书的身旁,很是平静地问道: 「你闻到的是什么样的味道?」 「就是花香,」阮辛书感觉有些不自在,「……就是像是夏天的花一样的味道。」 楚郁盯着阮辛书看了许久,最后她略微低着头想起什么似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阮辛书呆呆地看着她。 「没什么。」楚郁摇头。 阮辛书觉得她又不说话,这笑也笑得莫名其妙的,心里面有些恼火起来。 她一会儿装做看向远处,一会儿又看着前面的路,时不时地又偷偷瞄一眼楚郁,好像觉得楚郁没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把答案告诉自己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楚郁看着她这幅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不仅没说,嘴角的微笑更深了。 -- 「……」狐狸。 正当阮辛书有些生气,想要快点走到教室的时候,楚郁轻声在阮辛书的耳边道: 「阮辛书,能把你的手伸出来一下么?」 阮辛书的个子比起楚郁稍高一些,所以,每当楚郁这样对她说话的时候,吐息会正好扫到阮辛书的锁骨。 阮辛书觉得痒痒的。 「手?」 阮辛书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楚郁说的什么。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很听话地把手拿了出来伸到了楚郁的面前,「我的手怎么了吗?」 楚郁很认真地看着阮辛书,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阮辛书的手。 楚郁的手在十月这个季节里面算是有些凉的,她的手指很柔软,也很纤细,就像是一个常常弹钢琴的人的手指一样修长,白皙。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然后轻轻埋下了头,很认真地嗅了一下阮辛书的手。 楚郁的鼻尖小小的,很柔软,似乎也带着一点点凉意。 阮辛书感觉到了楚郁的鼻尖碰到了自己的手,一下子吓了一跳似地睁大了眼睛。 她有些想要把手收回去,可是又觉得不太礼貌。 楚郁看见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嘴上漾出了一丝让人费解的微笑, 「怎么了?」 「……不是,」阮辛书觉得这个场景奇奇怪怪的,「你在做什么?」 楚郁侧过了头,好似不经意一样撩起了耳侧的头髮, 「我也有些好奇你身上有什么味道。」 阮辛书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耳朵有些发烫。 ——怪我吗? 她有些想要说楚郁没有必要闻自己手,可要是让楚郁模仿自己刚才那副像只小脑发育不完全的长颈鹿的样子,阮辛书觉得也不太好,因为在她的心里楚郁不太适合那种蠢蠢的样子。 阮辛书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慌乱,「那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有。」楚郁认真地点头。 「……」 阮辛书有些在意地把自己的手拿到自己的鼻尖前面嗅了嗅。 嗅了一半,阮辛书发现她闻的地方可能和楚郁鼻尖碰到的是一个地方,于是又慌张地把手拿开,拿起自己的另一只手嗅了一下。 ——嗯,没味道,也不臭。 没有从自己的手上闻到其他味道,阮辛书心里有些安心起来, 「你真的有闻到味道吗?」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她的眼睛紧紧地追随着阮辛书的动作,似乎是觉得好笑一样,莞尔一笑, 「嗯……」 阮辛书望着她,感觉楚郁的表情果真和狐狸一样。 阮辛书有些不自在起来,「那你闻到的是什么味道的啊?」 楚郁盯着阮辛书的脸看了许久,最后淡淡一笑,「奶味。」 「奶味?」阮辛书愣愣地望着她。 「像是婴儿一样的甜甜的牛奶味。」 第12章 --- 阮辛书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她打算去超市买点菜回家。 因为昨天来的代驾开完车之后没有把她的驾驶座復原,阮辛书坐在车上慢悠悠地调整了一下驾驶座。 调整驾驶座的时候,阮辛书一瞬间想起了楚郁。 第23页 昨天,她虽然没听见,但是在车里看着宋旻和楚郁两个人说了些什么。 没多久,宋旻进来让代驾开车带着她走了。 后来,楚郁一直站在原地,阮辛书朦朦胧胧从车里晃眼看的时候,总觉得楚郁站了很久。 ——那是错觉吧。 阮辛书想着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楚郁不是那种站在原地的人,她总是在走,然后,越走越远…… --- 阮辛书刚打算启动发动机,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没有标註的电话号码,只是这串数字看着有些眼熟,阮辛书一时之间没有记起来。 「喂,您好?」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阮辛书一边按下了免提,一边开始启动发动机倒车。 「『您好』?」似乎是对这个招唿感到有趣,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含笑的女声,「是我,楚郁。」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再次看了一下电话号码,心里感嘆了一声难怪这么眼熟。 阮辛书轻轻咳了一声,装作很平常的样子,「是你啊,怎么了吗?」 ——今天不是画那画的日子吧? 「给秦廷森的礼物,我想和你一起去选,我不太清楚他的喜好,你有时间吗?」 阮辛书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楚郁又要突然给秦廷森送礼物了,于是「啊?」地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想起要给他送礼物?」 「婚礼上,他说去他的家里要带礼物。」 电话那头响起了楚郁的回答,语气十分认真肯定。 阮辛书推脱了起来,「秦廷森的话你当真干什么,去超市买一个牙籤筒给他就好了。」 「这样不太好。」 楚郁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否定。 ——牙籤筒又小巧又可以放牙籤,我就觉得挺好的,我的话连牙籤筒都懒得带呢。 阮辛书在心里面腹诽起来。 只是过一会儿她又想起楚郁这个人,估计就算秦廷森不说,她都会带着礼物过去。 因为她是楚郁。 她在这方面总是做得多余地好。 ——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辛书点了点方向盘,想了想自己和楚郁现在的商务关系,又想了想前几天楚郁来自己家做的粥。 「嗯,我现在在——」 阮辛书想礼貌地说自己还在工作室不方便陪她一起去。 但她还没有说出来,楚郁就在电话那头道: 「我刚才去了你的工作室,方助理说你没有去工作室。」 「啊,是吗,其实我还在——」 阮辛书的『家里』还没有说出来,电话那头的楚郁又道: 「所以,我正在往你家的方向去,快要到了。」 「……」 阮辛书一下子噤声,她匆忙地看了一下后视镜,感觉自己需要快一点把车开出去。 她踩了一下油门,把车开到了停车场的门口,语气十分遗憾, 「嗯,你还是不要来我家了吧……我现在也不在家里。」 地下车库门口的感应器响了一声,自动升降闸慢慢升起,阮辛书又提了一下档数,把车迅速开到了小区门口。 「是吗。」电话那头楚郁似乎沉思了一下,好像觉得不可能一样。 阮辛书松了一口气,「那我挂——」 正当阮辛书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她对上了站在地下车库面前的楚郁的眼睛。 「……」 ——不是说『快要』到吗? 阮辛书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好巧。」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车出来停在自己面前,安静地挂掉了电话。 她没有开车,穿着一件白底的黑色条纹衬衣,肩上搭着一件深灰色的外套,像是刚从什么国际会议后才来这里一样正式。 阮辛书觉得楚郁很适合这套衣服的腰带和裙子。 但是她嘴里一个字的夸奖都没蹦出来,她满脑子都是找点什么理由拒绝楚郁,不过她刚想把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楚郁就开口了, 「方助理还说你今天日程上没有安排事情,出门也可能只是去吃饭或者是超市,所以,我想今天和你一起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还是说,你有急事?」 楚郁说着看向了阮辛书。 她语气是一副商量的语气,表情是一副礼貌的表情,温和的视线友好地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看了一下自己今天随便穿的衣服。 上身,一件浅色的蓝白条纹的衬衣,下身,一条很简单的白色牛仔裤,整体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任谁都不会觉得穿这身出门的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眼看着自己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阮辛书有些放弃似地把车门的锁解开了, 「你想去哪里?」 楚郁看着她的动作脸上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面,眨了眨眼睛,说了一个购物中心的名字,「可以吗?」 阮辛书微微蹙眉。 ——给秦廷森买礼物用得着去那么高级的地方么? 阮辛书心里面还是觉得送秦廷森一个牙籤筒就得了,但是看着楚郁的认真的表情,心里面又觉得反正出钱的不是自己,于是「哦」了一声。 第24页 --- 今天天气是渲市少见的大晴天,明明是秋季却像是夏季一样,一眼可以看见深蓝色的天空,云像是油画一样染出好看的暖色。 车子停在了一个红绿灯的路口,阮辛书觉得有些不开心。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阮辛书问了一个上次就想问的问题。 她觉得是方希宿告诉楚郁的,心里面也正在念着方希宿的不是。 作为一个发工资的人,她觉得自己需要列一点方希宿的不是,这样才好扣方希宿的工资。 比如她把自己家里面的地址告诉楚郁,还把自己行程告诉楚郁,这些都需要扣工资。 ——吃一堑长一智。 楚郁看着她,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安静地道:「不是方助理告诉我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阮辛书不明白了。 ——总不能是楚郁调查的我吧? 想了想,阮辛书觉得楚郁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是怎么知道的呢?」 楚郁说着像是在想着什么似地垂下了视线。 她的嘴角盪出了一点点微乎其微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嘆息一样,转瞬即逝。 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阮辛书看着楚郁,感觉好像一辈子都不知道楚郁这一瞬间想的是什么了。 ——总是这样,每次自己问她,她也什么都不会说。 第13章 --- 车辆慢慢往前行驶,快要行驶进入到她们要去的商业区。 阮辛书看着这个地方,不知怎么地想起以前她和楚郁会散步到这里来,她悄悄地扫了一眼楚郁。 「那家店……」楚郁看着窗外轻轻念了一句。 阮辛书顺着楚郁的视线看向了前面路口转角的地方。 楚郁看的地方以前有一间她们散完步常常去的一家咖啡店。 那个时候,阮辛书喜欢散完步后喝一杯冰咖啡。 那家咖啡店的店主是一个老爷爷,他知道阮辛书的习惯,所以总是会提前泡好咖啡,等着她去光顾。 有一天阮辛书没有去那家店,晚上路过那家店的时候发现那个爷爷还是给她泡好了咖啡在等着她去。 现在想起来,阮辛书仍然心里面觉得很过意不去。 「还记得吗?」楚郁看向了她。 「……嗯。」阮辛书应了一声。 「你很喜欢那里的咖啡,」楚郁的两手叠在她的裙子上,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了笑,「有一阵子,你每天都会去那家店。」 她注视着阮辛书许久,声音有些低了下来, 「那个爷爷现在怎么样了呢?」 路口的红灯亮了。 知道楚郁和自己想起了一样的事情,阮辛书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把车停在了路口,眼睛望着前面的购物中心落下的阴影,过了许久才道:「……不知道,后来我就没去那家店了。」 后来,她也更习惯喝黑咖啡了。 楚郁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眼睫微微垂下,她默不作声地望着自己的手很久,安静地笑了一下。 那是一种不像是笑的笑法,让人觉得她的笑带着一丝嘆息。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觉得自己有些多话。 她微微张开嘴,望着楚郁突然有些想要说些什么。 ——说了又能如何呢? 阮辛书转过了头,继续一言不发地等着绿灯到来。 --- 车子缓缓停入了地下车库,两人走进了购物中心。 上午这个时间段,购物中心的人不算多,阮辛书把手插在自己的牛仔裤兜里面跟在楚郁的身旁。 两人走到了一家卖餐具的店面前。 「这个怎么样?」楚郁拿起了一个深蓝色的骨瓷咖啡杯,转头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扫了一眼咖啡杯。 咖啡杯的设计还不错,杯把很考究地雕刻出了细緻的花纹,只是价格完全说不上合理,一个可以抵得上百个牙籤筒,让人觉得这个咖啡杯需要在家里供着,主打中看不中用。 「秦廷森不怎么喝咖啡的。」阮辛书把手插在裤子里有些无所谓地道。 「是吗?」楚郁安静地把杯子放回了架子上,「那还是不送这个吧。」 楚郁又开始看起其他的装饰品来。 阮辛书跟着楚郁走着,有些百无聊赖地看向店外面,没过一会儿她看见了对面的一家店。 阮辛书不知道这家店叫什么名字,只看得出来是一个国外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生僻的英文。 玻璃橱柜外面看得见店内简约的装修,店内摆着很多看着很精緻的小瓶子,在四处点着几盏香薰灯。 这家店的灯光不像是其他的店一样,远远看着有些昏暗。 阮辛书望着那些灯光,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回过神,发现楚郁站在自己的身旁。 楚郁的肩膀向阮辛书挨了过来,「精油有助眠的效果。」 「精油……?」阮辛书念着,才意识到那里是一家精油店。 她望着楚郁,似乎是觉得楚郁靠得太近似地后退了半步。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动作,脸上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安静地道:「我听方助理说,你睡眠不怎么好。」 ——又是方希宿,方希宿的嘴巴难道是个筛子吗? 第25页 阮辛书皱眉。 「要去看看吗?」楚郁问。 阮辛书确实有失眠这个毛病,但她心里面觉得精油肯定也改善不了这个问题。 但她望着那个地方,不知道自己应了一声什么,最后还是和楚郁一起走了进去。 阮辛书慢慢在店里面看了起来,楚郁跟在她的身旁安静地走着。 似乎因为这是一个外国的品牌,所以上面很多介绍都写着阮辛书看不懂的英文,只在商品的包装盒上面印着一排细小的翻译。 看着这些字,阮辛书心里面觉得有些麻烦起来。 她有些随意地拿起了一支闻了一下。 因为是有些浓郁到刺鼻的味道,阮辛书有些不舒服地把那个试用的小瓶放了下去。 接着她又换了一支精油闻了闻,这次的味道好闻了许多,味道是很普通的薄荷味。 「……」 阮辛书想也觉得薄荷味的东西大约是不会有助眠效果的。 这时,店里面的导购向两人走了过来,她看着两人笑了笑,「您好,请问您是想要选什么样的精油?」 楚郁礼貌地对着导购笑了笑,「请问,这里有助眠的精油吗?」 「『助眠』吗?」导购礼貌地笑着把手伸到了阮辛书第一个闻到的精油瓶上,「那,这支薰衣草精油怎么样?这支精油是我们店里面销量最多的,它的性质温和,有着安神助眠,舒缓情绪的效用。」 「……我不太习惯这个精油的味道。」阮辛书摇了摇头。 「这样啊,」导购脸上丝毫没有气馁的表情,将手伸到了另外一边, 「那这支精油怎么样?这支精油是我们公司的新产品,具有镇定心神和安抚情绪的作用,也是有着助眠效果的。」 「……」估计还是那个样的。 阮辛书有些谨慎地把头凑过去嗅了嗅。 和阮辛书想像中的不太一样,这次的这瓶精油带着一丝丝甜味,但又让人不觉得甜腻,很香,又—— 阮辛书眨了眨眼睛,觉得这瓶精油有些好闻,一时说不出来这个气味给她什么感觉。 「……这个我还挺喜欢的。」阮辛书小声道。 楚郁看着那瓶的精油上面写的英文,安静地看向了阮辛书。 她站在阮辛书的身边,似乎在认真听阮辛书和导购的对话,但阮辛书不知怎么地,觉得楚郁的嘴角好像带出了一丝微笑。 那微笑有些让人怀念,在香薰灯下,楚郁的面容让人觉得十分动人。 阮辛书看着楚郁,一瞬间正觉得自己要想起什么的时候,导购开口了, 「啊,这个是我们的新产品,晚香玉精油。」 「晚香玉……」阮辛书念了一遍。 导购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似乎对这个产品胸有成竹,「晚香玉是一种夏天的花,在日落之后的夜晚,香气会变得越来越浓郁。」 ——夏天的花? 「……这种花因为花香浓郁,一般不在室内放置,但是精油的话就不会这样,您可以控制浓度,」导购说着看向了阮辛书,「这是一款很不错的精油,在我们店的回购率很高——」 阮辛书想起刚才楚郁的笑容,神情古怪地用扫了楚郁一眼。 她感觉脸上有些热,又觉得有些烦躁起来。 「您要买这个精油吗?」导购笑着问。 阮辛书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楚郁,连忙摇头,「不…不买。」 ——谁要买这个啊? 「我只是觉得这个比刚才那个好闻一点。」 她不知是对着谁强调着什么一样咳了一声,说着几步就走出了店。 走出店的时候因为太过匆忙,阮辛书的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店门的木制门框,她揉了一下膝盖,但还是急急走出了店铺。 楚郁望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第14章 ——怪不得楚郁笑了,合着和她撞上了? 阮辛书一边生气地想着,一边匆忙地往前走着,她没有看清前面的路,不小心又撞上了一个商场的柱子。 阮辛书的眼镜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阮辛书看着自己落在地面上的眼镜,伸出手把眼镜捡了起来。 阮辛书眯了眯眼睛,看见左眼的镜片上面多了一个小缺口。 ——怎么老是这么不走运…… 楚郁慢慢从精油店里面出来,她本来是慢慢近在阮辛书身后的,只是看见阮辛书又把眼镜撞掉后,她就快步走近了阮辛书。 「疼吗?」她声音有些关切地问。 阮辛书望着她,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她错开了视线,摇头道:「我没事的。」 「眼镜呢?」 「也没什么事……」 「是吗,那就好。」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睛,神情温和地笑了一下。 阮辛书不禁觉得奇怪地看着楚郁,「……」 ——又怎么了吗。 「感觉很久没有看过不戴眼镜的你了。」楚郁的眼神带着些怀念。 阮辛书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确实没有近视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她高中的时候自己还说过一班的学生人手一副眼镜,现在反倒是自己也成了近视眼了。 「我不适合戴眼镜吧。」 第26页 阮辛书看着手里裂开一条缝隙的眼镜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尽量说得像是自嘲一样。 其实阮辛书一直很在意自己戴眼镜这件事,她不喜欢眼镜,但又总是习惯不了隐形眼镜,每次戴着隐形眼镜,眼睛总是红得和一只兔子一样。 「对我来说,」楚郁望着她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你戴不戴眼镜都是一样的,都是阮辛书。」 楚郁站在人潮的中央,没有做声地望着阮辛书,她的眼睛在璀璨的灯光下面看着好像有着星光闪烁,让人觉得很是耀眼。 阮辛书望着那双眼睛,心里盪起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情绪,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楚郁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她不禁这样想道。 「是吗。」 过了一会儿,她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又把那个缺了一个小口的眼镜戴了回去。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有可能被楚郁的话打动了几秒。 但,也就是几秒而已。 ——我也是个成年人了,被这种骗小孩子的话打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们到了购物中心的饮食区域,人比刚才更多了起来,一些店甚至还在排队,在店门口绕了几圈。 阮辛书很不擅长在人群之中行走,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明白了。 ——就是为了吃个饭而已,有必要排这么长的队吗? 她转过头,想叫楚郁换个方向走,但是她刚回过头,还没有开口,就看见了楚郁被刚才排队的人群给淹没了。 --- 饮食区的人群渐渐地多了起来,声音比起刚才也要嘈杂了许多。 楚郁回过头,发现阮辛书和自己已经隔了一段距离。 她抿了抿嘴唇,看着阮辛书离自己越来越远,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跟上阮辛书的步子,只是她今天穿着的是不方便的高跟鞋,实在没有办法在这样的人群中跟上穿着板鞋的阮辛书…… 楚郁望着快要挤满视野的人群,不禁感觉自己双脚像是被钉子给钉住了一样,心里面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当她以为两个人快要走散了的时候,有一只手腕突然从人群之中伸了出来一下子牵住了楚郁的手腕。 楚郁望着那只带着佛珠的纤细的手,没有说话。 「你怎么没有跟上来啊?」阮辛书的语气带着些着急的责怪,像是生气时的反应一样。 阮辛书是急忙跑过来的,不知是因为缺乏运动,还是因为心里面着急,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 她用另一只手撑了一下自己的膝盖,缓缓立直了身子, 「我们快从这个地方换个方向走吧,这里人太多了。」 阮辛书说着牵着楚郁的手连忙往反方向走了过去。 她牵着楚郁的手一直往前走着,走着走着,她才意识到,楚郁没有说话。 她有点儿在意地回过头去,发现楚郁正在笑着地看着她的手腕。 阮辛书的手腕紧紧地抓住楚郁的手腕,因为怕再走散了,她其实握得过于紧了,但是楚郁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她细长的眼角带上了些湿润,笑容也不像是笑容一样带着一些暧昧地温和,阮辛书望着她这幅神情,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触动了。 但是她看着楚郁的视线,连忙松了手。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想要牵楚郁的手的,她只是一时之间有点着急,所以忘了轻重。 阮辛书站在路中央,茫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解释道:「我是怕我们两个走散。」 「是吗。」楚郁看着她又笑了笑,这次她笑得反而极其自然。 阮辛书看着她那副像是想要憋笑但是还是笑出来的样子有些烦躁了。 这时,商场里面传来了一声广播。 「请李俞林小朋友的家长,李俞林小朋友的家长到客户服务中心来,您的孩子走丢了,正在客户服务中心等您。」 「重复,请李俞林小朋友的家长,李俞林小朋友的家长——」 阮辛书听着这则广播,把无处安放的手插在了裤子的口袋里面, 「你看走散了就像是这样,就……很麻烦的,到时候我还要去客户服务中心找你。」 其实她心里面很清楚,这个有手机了,她们两个有着手机的成年人走散了都不成事了,但是她还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解释了起来。 但是楚郁还是很认真地听着阮辛书的解释,很是温柔地笑着,「是吗。」 「……嗯。」 阮辛书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 「那我像是这个小朋友一样走丢了,你会来找我吗?」楚郁眼神柔和地看向了阮辛书,像是开玩笑一样地问道。 「……」 ——楚郁走丢了,我会去找她吗? 阮辛书听了这句话不知想起什么似地顿了许久,过了一会儿,她不说话地低了一下头,眼神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被人放了气的气球,干瘪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楚郁感觉到了阮辛书的情绪一下子变了,于是自己也没有说话了。 --- 最后楚郁选给秦廷森的礼物是一把军刀。 她们几乎是没有怎么说话地买完了秦廷森的礼物,期间楚郁问阮辛书什么,阮辛书都是淡淡地点点头。 第27页 有时候,她会看着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一言不发地沉默许久。 两个人买好了秦廷森的礼物后,缓缓地往停车场走了过去。 在停车场的时候,阮辛书慢慢打开了车门,她一边调试后视镜,一边等着楚郁上车。 楚郁系好了安全带,等着阮辛书开车。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她想要开车,但又觉得浑身没有什么力气。 她看着前面缓缓从购物中心里面走出来的一对高中生模样的女生,心里面又开始烦闷起来。 「那个时候……」阮辛书低低念了一句。 楚郁抬起头,似乎没有听清似地看向了她。 「那个时候,你都没有来找过我。」阮辛书垂着视线,感觉嘴巴里面只剩下了一股苦味。 ——为什么你没来呢? 楚郁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她问阮辛书话的那句话的回话。 楚郁的喉咙微微动了动,「阮辛书……」 ——明明,那个时候我一直在等着你的…… 沉默了良久,阮辛书启动了发动机道: 「该送你回去了。」 第15章 阮辛书有些后悔把那句话说出口了。 她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这样简简单单可以一言概之的。 楚郁没有来。 那又如何呢? 自己有必要这样抓着这个问题去问她吗? ——我明明不是想揪着一个点去质问谁的,我只是…… 阮辛书垂下了肩膀,感觉自己有点儿泄气起来。 ——我真的好麻烦啊。 她总是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人,她其实很讨厌自己这样对所有事情感到敏感。 也讨厌自己总是对楚郁的事情斤斤计较。 ——总是这样……好麻烦。 阮辛书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道闸杆升起将车开出了购物中心。 楚郁在她的身旁坐着,似乎踌躇了一会儿,但最后她还是没有说话。 「送你回你住的地方吗?」阮辛书看着面前的道路问道。 「……」楚郁摇了一下头。 阮辛书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出她要去的地方。 「上次去你家的时候,不小心把东西落在你家里了。」 阮辛书坐直了身子看向了楚郁,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似乎是想看清楚楚郁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是不小心的。 「你落在哪里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怀疑的眼神,安静地垂下了视线, 「我也不清楚放在哪里了,当时有些出神,回家之后才发现不见了,找了一下可能放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所以可能是在你家的时候弄丢了。」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阮辛书抬头看了楚郁一眼。 楚郁默然点了一下头,她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腕,声音低低的,「嗯。」 「……」阮辛书不知为什么觉得她的表情让人不禁感到担心,于是道:「我先试着找找看吧。」 车子开出车库,阳光照了进来,楚郁的脸一半在阳光之中一半显露在阴影里,她点了一下头,旋即一笑,「谢谢。」 她浅浅的笑意看着十分地宁静,带着些拘谨。 「……没事。」阮辛书收回视线低低应了一声。 --- 车子停在了阮辛书楼下的停车场。 楚郁跟在阮辛书的身后坐上了电梯。 电梯很快地到达了阮辛书的楼层。 阮辛书家的门锁是密码锁,她按了一下开关,打算输密码的时候侧过头,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站在她的身后,低声笑了一下,「怎么?怕我偷偷把密码记下来吗?」 「不,不是。」阮辛书咳了一声,回过头,用身体挡着密码输入面板的界面,开始输入密码。 「……」楚郁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阮辛书点了第一个数字,门后传来门解锁的声音,阮辛书愣了一下,她看着门后伸出头来的人愣了一下。 林伊丞望着阮辛书笑了一声, 「怎么你今天不在家啊,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林伊丞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深色牛仔外套,下身是一条颜色稍浅一点的牛仔裙,她开门的时候没有穿鞋,是光着脚的,玄关的地方放着她的黑色长靴。 阮辛书愣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楚郁。 林伊丞似乎才注意到楚郁一样,冲着阮辛书笑了一下, 「辛书,这位是谁啊?」 「……」 阮辛书愣了一下,不知道到底应该把楚郁介绍成客户还是高中同学。 楚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林伊丞,过了一会儿,礼貌地笑了出来,「我是请她作画的客户。」 「哦喔,」林伊丞恍然大悟地冲着阮辛书笑了笑,「是肖像画吗?」 「嗯。」阮辛书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地点了下头。 「哎,请进请进。」林伊丞说着像个主人一样笑着招唿着楚郁进门了。 「你不要看阮辛书这样,她画画画得很不错的,而且……」林伊丞十分热情地夸赞起阮辛书来。 但是,楚郁没有听林伊丞夸完,就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 「我认识她很久了。」她认真地看向了林伊丞。 林伊丞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没有想到楚郁会这么说一句一样点了点头,「是这样吗……」 第28页 「您也是画家吧?我记得您是姓林。」楚郁又笑了一下。 「哦?」林伊丞眼睛一亮,笑了笑,「你,你知道我啊?」 阮辛书勐地想起了楚郁找自己画画的时候也提过林伊丞的名字。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觉得这个场景十分怪异,连忙把楚郁推进了房间里面,「你先去看看你的东西可能掉在哪里了吧。」 「……」楚郁扫了一眼林伊丞,礼貌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地走向了厨房的位置。 看着楚郁走进了厨房,林伊丞疑惑地指了一下另一边, 「你家里的画室不是那个方向吗?」 阮辛书没有解释,拉着林伊丞站在玄关的地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客户送了我蛋糕,你知道我不吃这种甜食的,我就带给你啦。」 林伊丞说着拿起了放在玄关的冰淇淋蛋糕,「哦,这个还是冰淇淋蛋糕啊,我刚才忘了放冰箱了,这块是不是有点化了?」 阮辛书看着化掉的蛋糕吸了一口气。 林伊丞看了一眼阮辛书,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没事,冻住了还是一样的,都可以吃的。」 阮辛书望着她,「……不是,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就到我家里来了?」 「我哪里什么都不说了,我不是给你发了简讯的吗?」林伊丞靠在了玄关的壁柜上面,把手机页面调了出来,里面十分有她风格地发了几十条讯息。 其中她还打了几个电话,阮辛书都没有回。 阮辛书突然想起来由于林伊丞平时有事没事就给自己发些像是抱怨客户的牢骚讯息,她是把林伊丞的讯息开了免打扰的。 「你看你看,我说没说?」她把手机怼到了阮辛书的脸上。 阮辛书咳了一声,「你可以打我的手机……」 厨房。 「你老是这样,过分了啊。」远处传来林伊丞的责怪声。 「行行行,是我不对,好吗?」阮辛书道起歉来。 楚郁打开了洗碗柜的地方,不知是没有到弄丢的东西,还是怎么了,她神情滞然地望着柜子一动不动地沉默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其实文案上面我也没有写火葬场,期待烧的旺的人,我觉得需要谨慎入坑。 第16章 外面传来林伊丞和阮辛书的对话声,那声音一会儿低一会儿高,楚郁沉默了一会儿后伸出手,想要把挂式洗碗柜从上面拉下来。 但因为阮辛书家里的天花板设计得很高,她有些够不着挂式洗碗柜的拉手,不小心把上面放着的杯子打翻了。 杯子的盖子是塑料制的,落下来后发出闷闷的响声。 楚郁后退了一步,沉默地望着杯盖滚落进了洗碗池和冰箱之间。 过了一会儿,她嘆了一口气,弯下了腰开始想要拾起那个杯盖。 杯盖滚到了很里面的位置,楚郁一时之间没有摸到。 外面的声音变得稍小了一些。 楚郁闭了一下眼睛,轻轻用手扶在碗柜上,她的唿吸变得有些重,但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 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慢慢走近,阮辛书一边推开了门,一边走了进来。 「我听见声音了,怎么了?」 楚郁缓缓扶着洗碗池的边缘站了起来,她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带上了和平时相差无几的笑容, 「……刚才想要去把碗柜打开,但是没有注意,打翻了一个带着盖子的杯子,杯盖掉了下去。」 其实这个碗柜阮辛书一般用来放平时用不到的东西,那个塑料杯子也是因为阮辛书不怎么用,所以收上去了。 阮辛书想着上次楚郁来这里,自己也没有告诉她什么东西放在哪里的,所以楚郁大约是不怎么熟悉自己家的厨房,连这里也开过了。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那……没事吧?」 「嗯,应该没事,洗了应该还是能用的。」楚郁笑着点头,觉得杯盖既然是塑料的应该不会出事。 「嗯……」阮辛书也点点头,她抱着肩膀,轻轻瞟了楚郁一眼。 楚郁眨了眨眼睛,视线直直地望着阮辛书,「……怎么了?」 阮辛书轻咳了一声,她还是不习惯楚郁这样看着自己,于是把视线移向其他的地方,「你呢?」 「……」楚郁顿了一下,扬起头看着阮辛书淡淡笑了出来, 「嗯,我也没事的。」 楚郁接着又安静地伸手去捡起杯盖,或许是刚才拿杯盖的时候手指没有力气,现在她倒是很轻松地拿到了杯盖。 只是拿到一半的时候,楚郁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又垂了下去。 「怎么了?」 阮辛书几步走到了她的身后。 「是掉的东西找到了吗?」 楚郁微微扬起头看向了阮辛书,她又笑了笑,好像不怎么着急地摇头道:「……还没有。」 阮辛书看向了楚郁,「那个,你为什么会觉得落在我家里了?」 「……」楚郁拿起掉落的,垂着视线道:「洗东西的时候,不想要弄脏,所以摘下来了。」 ——洗东西的时候摘?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声音微微起伏了一下,「是手鍊吗?」 第29页 楚郁点了一下头,「嗯。」 「那条?」 楚郁嘴角有些生疏地勾了一下,「嗯。」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但又憋了回去。 以她现在的立场也没有办法说楚郁什么,楚郁是为了她到这里,为了给她做饭摘下那条手鍊的,她没有资格说任何责难的话,甚至她有一定责任。 于是,阮辛书也开始翻找起柜子周围的东西来,「……」 楚郁望着阮辛书没有说话。 「是在这里放下的嘛?」阮辛书一边找一边问道。 「是。」 楚郁眨了眨眼睛,也开始找起另一半的柜子来。 阮辛书看了她一眼,有些害怕楚郁垂着头落下眼泪来,「楚郁?」 「嗯,」楚郁扬起头看向了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怎么了?」 ——没哭,还好。 「……没什么。」阮辛书看着她的表情,摇了摇头。 她翻着翻着,发现放矿泉水的地方闪了一下,连忙蹲了下去伸出手到了那个地方。 「找到了。」 阮辛书拿起了那条掉在矿泉水瓶身之间看着有些復古的手鍊。 手鍊扣子处做了一个加固,她望着那个加固的地方不禁出神起来。 楚郁回过头,看着阮辛书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笑了出来,「啊,找到了。」 「……」阮辛书没有看楚郁地把手鍊递给了她,「重要的东西要拿好,以后小心一点。」 「嗯,谢谢。」 楚郁接过了手鍊,抬起头看了阮辛书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外面传来林伊丞的声音,「辛书——」 楚郁握紧了手鍊,转身。 林伊丞走到了厨房,「你们等会儿要画画吗?」 楚郁错开了林伊丞,向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她冲着林伊丞和阮辛书笑了笑, 「既然东西也已经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阮辛书愣了一下,她垂着视线望着楚郁,沉默了许久憋出来了几个字,「哦,慢走啊。」 林伊丞看着楚郁走出去,也嬉皮笑脸地摆了摆手,「byebye。」 楚郁也对着林伊丞笑了笑,没有回答。 阮辛书的余光看着楚郁慢慢走向玄关,换上了她的高跟鞋。 林伊丞拉了拉阮辛书的衣服,「哎,等会儿我们要不要去外面吃饭?去那家店。」 ——那家? 「哪家啊?」 「就是我上次说的那家店啊,开门了,我一直很想去的,今天我们就去吧?今天的话听说还有隐藏菜单,我听我客户说特别好吃,就是那家店人有点多。」 「……哦,那去吧。」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 楚郁听着阮辛书和林伊丞的对话声,微微回过了头,像是在嘲笑什么一样地笑了笑。 ——明明是那么讨厌排队的人。 她想着慢慢关上了阮辛书家里的门。 电梯打开了门,楚郁走进了电梯里面,头轻轻靠在了墙壁上。 她沉默着望着电梯里面大理石刻出的圆形和三角形的花纹许久。 过了一会儿,她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嘆了一口气。 出了电梯后几步,楚郁的电话响了起来。 「餵?」 「啊,爸。」 她说着垂着视线看向了自己手上的手鍊,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 「嗯,不用担心我,等会儿就去吃,您吃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问了些什么,楚郁想了一下, 「啊,那个啊,我记得是放在书柜的第三层,相框的旁边。」 过了一会儿,那头人又说了些什么, 「……是吗?嗯,我知道,我考虑看看。」 「嗯?我没事啊。」 「声音?」 「嗯,可能是太累了吧。」楚郁一边应着,一边望着没有车子来往的大街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嗯,您也是,啊,车来了,这样,我先挂电话了。」 「嗯,会回来的。」 楚郁挂断了电话,她看着手机黑下来的屏幕反射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又沉默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她安静地笑了一下,「没事的。」 第17章 -- 十月底到了。 快要到吃午饭的时候,阮辛书画好了上午练习画的最后一张画。 她偷偷扫了楚郁一眼。 楚郁坐在她的身旁,安静地记记着英语课的笔记。 阮辛书觉得楚郁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她总是坐得端正,今天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 下课后,教室里面的学生接二连三地向外面走了出去,阮辛书收拾这些东西总是要慢别人几拍,她收拾好后发现楚郁还是坐在位置上面,没有动作。 「你,不去吃饭啊?」阮辛书有些在意。 「我……」楚郁扬起脸看着阮辛书,她有些犹豫地应了一声,「等会儿,把这个笔记做完再去。」 ——优等生。 阮辛书腹诽了一句,但还是应声往外面走了出去。 楼道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学生慢悠悠地拿着东西从教室出来,说说笑笑的,其余的学生大概都已经去食堂了。 阮辛书走了两步,看着学校走廊里面的日光灯,总是觉得有些在意教室里面的楚郁上课时候那个有些疲惫的表情。 第30页 于是,她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她想了一下,脚步一转又往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的步子走得有些快,到教室的时候,楚郁正把头埋在桌子上,似乎没有注意到阮辛书已经回来了,很疲倦一样地垂着头。 和楚郁做了一个月的同桌,阮辛书知道楚郁是很少这样疲倦地趴着的。 「你是感冒了吗?」阮辛书问。 她走到了楚郁的面前,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摸得尽量地轻,免得让楚郁觉得自己不礼貌。 「……」楚郁看着阮辛书回来,安静地坐直了身子,她摇头轻声道:「不是。」 楚郁的额头也不烫。 「哦。」阮辛书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生理期。」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低低地道,好像这三个字光是说说就足够让她不够开心了一样。 「……是吗。」 阮辛书几乎生理期都没有怎么疼过。 除了第一次初潮的时候,那天她疼得受不了,打电话告诉了妈妈,那个时候她妈妈立马回了家里,给她弄了一个暖水袋…… 除了那一次,其他的时候都没有疼过了。 ——不知道是身体的原因,还是心理的原因。 阮辛书想着眯了眯眼睛。 「很疼吗?」阮辛书回过神来看向了楚郁, 「嗯,」楚郁垂着视线看着桌面上的本子,「我可能是会比一般人要疼一点的体质。」 阮辛书总觉得楚郁的这个『一点』可能不是一星半点的一点。 毕竟楚郁很少说一些负面的词彙,总是给人一种完美的印象。 至少在今天之前,阮辛书一直觉得楚郁比自己更健康。 阮辛书拉开自己椅子坐在了楚郁的旁边,「你是疼得不想吃饭了吗?」 楚郁点了一下头,没再吭声。 阮辛书愣了一下。 ——那不就是超级疼吗? 「要不然你请假回家?」阮辛书看着楚郁提议道。 楚郁摇头,「下午有课。」 「……」她说得轻,但是阮辛书看得出来她的坚决。 学习或许是所有优等生都不肯让步的一点。 「那我帮你带点能吃的东西回来吧?总是要吃点东西的吧?」 楚郁看着阮辛书笑了一下,「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吃不下。」 阮辛书不是个会劝人的人,但是看着楚郁这个样子,不知怎么地就说不出口让她多吃点东西了。 因为阮辛书觉得自己说不动楚郁。 其实阮辛书总感觉,楚郁看起来比其他人好说话,但某些地方,楚郁远比其他人想像得要更固执。 -- 午休,阮辛书出去吃饭后,楚郁伏在课桌上面闭上了眼睛。 因为疲倦,她睡着了,只是她睡得不深。 她的手指一直在发冷,就像是泡在冰水里面一样。 她感觉自己做了个梦,小时候的梦。 梦里的人小声地念着,『这么小就来了,会不会因为她是——』 梦里的楚郁站在门口,感觉心里面震了一下,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有些无力地想哭。 小时候的她,不像是现在一样,正当她好似要抑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有人推了一下她。 「楚郁。」 有声音传来。 「楚郁?」阮辛书还是那样,虽然以为自己藏得住情绪,但是表情还是很生动,她皱着眉头,好像有些担心地看着楚郁。 楚郁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扬起脸看着阮辛书,「阮辛书。」 ——阮辛书皱眉的时候看着总是很有意思。 楚郁想道。 -- 阮辛书把手伸到自己包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塞到了楚郁的手里,「把这个贴在你肚子下面的地方。」 楚郁看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是一个暖宝宝。 「还有这种,这种可以拿在你手上,写字的时候可以用。」 说着阮辛书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一个已经打开过的,没有贴纸的暖宝宝。 「身体暖和的话,可能就会好些。」 ——我妈妈以前是这样说的。 阮辛书本来要说出口,但想着觉得这句话显得自己很恋母,于是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阮辛书接着把一个带着贴纸的袋子撕开,让楚郁拉下外套拉链贴了上去。 楚郁看着阮辛书,感觉暖宝宝热乎乎的。 她看着阮辛书眨了眨眼睛,「啊,谢谢。」 阮辛书挠了挠自己的耳朵,「不用谢,你也帮过我,上次早会的时候你还等过我……」 「是这样啊。」 楚郁笑了一下。 「是这样的。」 -- 晚自习下课。 班上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 楚郁看着教室里面的人也开始把书和本子放进自己的背包里面。 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看着椅子上面的血迹愣了一下。 阮辛书还没有走,刚准备穿外套,就发现楚郁正盯着她的椅子。 她顺着楚郁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椅子上面有着血迹。 阮辛书没有楚郁这样的经验,她每月三天结束生理期,量很少,像楚郁这种的,她是从没遇到过的。 楚郁捏了一下手指,弯下腰,似乎是打算擦掉椅子上的血迹。 第31页 这时,一个男生走了过来。 楚郁肩膀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眼看着他就要走到楚郁的身后,阮辛书一下子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绕在了楚郁的腰上打了一个结,她看了一下身后的人,小声对楚郁道:「没事的。」 「……嗯,」楚郁咬了一下嘴唇,望着阮辛书那双绕在自己腰上看得见青色血管的手,安静地点头,「谢谢。」 男生走开后,楚郁垂着视线有些踌躇,她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好像是自责一样地道:「衣服会弄脏的……」 她实在是很少这样一副踌躇的样子,阮辛书觉得有些新奇地看着她, 「衣服弄脏了洗干净不就好了吗。」 ——优等生不是连这种常识都没有吧? 「你要是担心洗不干净的话,到时候再买就好了,反正渲北的校服也不贵,我还不爱穿呢。」 楚郁点了一下头,视线望着腰上绕上去的衣服,「是吗。」 -- 两人走在学校外的路上,推着自行车的阮辛书扫了楚郁一眼, 「你每次都这样疼吗?」 楚郁点头, 「嗯……」 「小时候来的很早。」 「所以,我每次好像都手忙脚乱的。」楚郁的脸上露出困扰的表情。 不知是自己太不讲究,还是楚郁太过细緻,阮辛书有些意外像是楚郁这样的人也有会感到困扰的东西。 「你可以叫你的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啊,去看中医吧,我听说这个很疼其实是身体不好的意思,你要看病治好才行,要不然每次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阮辛书提议。 楚郁笑了笑,没有应声。 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衣服,我洗干净后就还你。」 「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我又不在意,衣服而已。」阮辛书说着,轻轻摸了摸车铃。 「而且这是你身体的事情,没有办法嘛。」 「我每年冬天就会感冒,咳嗽流鼻涕,虽然我每年也很注意这件事,但我还是会感冒。」 「因为身体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身体是没法控制的,所以,你也不要在意了。」 楚郁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望着阮辛书的背影。 她不知怎么地感觉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个人还是觉得中医靠谱,所以你最好还是去看看中医吧?总是这么疼,怎么受得了?」 阮辛书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自行车回过了头笑了。 楚郁一时间觉得她笑得很好看。 第18章 林伊丞将锅里的牛肉夹了起来,沾了一点蛋液,送进了嘴里, 「啊,这个果然要裹点蛋液才够味。」 店里面人很多,和林伊丞说的一样,十分嘈杂。 阮辛书垂着头望着寿喜锅,应了一声,「是吗。」 ——我倒是觉得挺难吃的。 「大画家,你面前的牛肉都要老掉了。」林伊丞一边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一边把阮辛书面前的牛肉夹到了阮辛书的碗里。 「啊,谢谢。」 阮辛书看着面前裹满了蛋液的牛肉,有些没有胃口地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 林伊丞托起自己的下巴笑了一下,「哎,让我猜一下你在想什么吧?」 「……猜什么?」阮辛书面无表情。 「猜你在想什么,是在想工作?」 「不是。」 「在想今天晚上要下雨?」 「不是,你猜的什么啊……」 「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伊丞笑了笑,「你是在想刚才那个漂亮的人。」 阮辛书肩膀滞了一下,但她不承认,「不是。」 林伊丞举起一根食指,竖立在自己的眉间,好像胸有成竹一样地念了起来,「我还猜,她是你的前任。」 「咳——」 正在喝酒的阮辛书被这一句话一口呛住了,她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捂住了自己的嘴。 「咳咳咳咳——」 林伊丞看着阮辛书呛住了,眼睛一弯,「我说中了?」 「我就知道,」林伊丞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那种氛围就不正常,你果然喜欢女孩。」 阮辛书平復好后抬起头,没说话地望着林伊丞。 林伊丞拿起手边的苏打水喝了一口,她看了一眼阮辛书,脸上带着一丝丝笑意,「还喜欢她?」 「……不,」阮辛书夹起面前的牛肉,埋下头的一瞬间眼镜一下子起了一层白雾, 「我是不喜欢她的。」 「可是,她现在是你的客户,她还付钱请你作画。」 林伊丞夹起面前的一块香菇,意味深长地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扫了一眼林伊丞,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心虚,她摘下眼镜从怀里掏出眼镜布开始擦拭了起来。 「我没想过那么多,没有谁和钱过不去,你也是,我也是。」阮辛书声音低低的。 「我当然是最最喜欢钱了,但你不是啊,你们以前是怎么分开的,说说呗?」 林伊丞往锅里面下了几块香菇。 阮辛书不说话。 「吵架?」 林伊丞想了想,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不对,你们两个看起来都不是那种类型。」 「是你的不对吗?」她询问一样的看向了阮辛书。 第32页 阮辛书眉头一皱,生气地抬起了头瞪着林伊丞,「为什么是我的不对?」 林伊丞看着阮辛书皱眉的样子笑了笑,「因为,你这个人性格很麻烦。」 「……那你和我做什么朋友?」阮辛书望着林伊丞。 「因为我可以忍受你麻烦的性格,而且,你这人时不时地还是挺有趣的,画画审美也很独到。」 「当然,我也有很多缺点,你也忍受了,所以我们是朋友。」 ——她倒是会圆。 「更何况,喜欢上了一个人,有些时候缺点就会放大了,朋友和恋人,能够忍受的范围是不一样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得了你的。」 林伊丞笑了笑,「不是吗?」 阮辛书『嗯』了一声。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是个麻烦的人。 她的缺点很多。 自尊心高又容易受到伤害,一直对其他人有所期待,又一直为此受到折磨。 但这是两码事,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你觉得是她的不对?」林伊丞笑了笑。 阮辛书不吭声,沉默着肯定了她的话。 「但是她来了,你们难道不会就这样和好吗?就像是那些小说里面写的那样。」 「不会。」 『把只不过得到一个人的事,当作大愿,这是年少时候的错误。』 ——这是谁说的来着?记不清了。 总之,阮辛书觉得这个人说得对,没脑子的人才会把一个不要自己的人当成愿望。 ——以前的我就像个傻子一样。 阮辛书望着锅底,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可能。」 「是吗?」 「那,阮辛书,你为什么现在不谈恋爱了呢?」 「难道不是因为——」 林伊丞笑着正打算说些什么,阮辛书打断了她, 「是因为不需要。」 「哦,」林伊丞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你这个是不是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就算是井绳也可把人弄伤。」阮辛书道。 「我只要一直一个人就够了。」她垂着头说着。 ——我要一直一个人,过一种再也不会受伤的生活了。 阮辛书夹起锅里的牛肉,沾了一下蛋液送进嘴里。 「好腥。」 阮辛书悄悄把牛肉吐出来,端起酒连喝了几口。 林伊丞继续开始吃起了牛肉,瞟了一眼又开始自己给自己灌酒的阮辛书。 「酒好喝吗?」 「这里酒是不错的,」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酒点了点头,「你要不然也来一点?」 「我就不用了,」林伊丞笑了笑,「喝酒伤身,你也少喝点吧。」 「我喜欢喝。」 阮辛书念着又喝了一口。 「喝酒,抽菸,喝咖啡,熬夜,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对身体不好,还是会去做呢?」 林伊丞夹了一小块葱,放到汤里,又夹起一块牛肉吃了下去。 阮辛书望着她又沾了沾蛋液,心里面答道,因为健康有时候看起来也像是一种病。 「所以,我在想啊。」林伊丞托起下巴看向了阮辛书。 「想什么?」 「就是在想,喜欢一件事和健康是没有关系的,就像是你喜欢一个人和受伤一样。」 「就算你受伤了,该喜欢的还是会喜欢不是吗?」 「……林伊丞。」 阮辛书想了一会儿,慢慢抬起眼睫,「你在说什么胡话?」 作者有话说: 1,把只不过得到一个人的事,当作大愿,这是年少时候的错误。——出自石川啄木。 2,看不懂的地方不用太懂,后面看就会清楚,我也不剧透了。 第19章 -- 楚郁没有说话地走在路上,视线低低垂下,看着路面上的阴影。 楚郁耳边的碎发安静地垂落着,偶尔被风带起,她有些迷茫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让人总觉得她有几分脆弱。 所谓的脆弱,并非是不够完美的意思,相反,阮辛书总觉得,多了这几分脆弱,楚郁反而让人觉得更神秘了。 但不知为什么,阮辛书又唯恐这份感觉在楚郁的身上残留过久。 阮辛书推着车走了一会儿, 「其实,下周我要过生日了,你要不要到我家里来一起庆祝?」 她问。 其实话说出口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很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可能,她觉得她和楚郁已经成了朋友了。 「生日?」楚郁似乎是被阮辛书没头没脑的问话给问住了一样,抬起头来望着阮辛书。 阮辛书看着楚郁有些茫然的表情,摸了摸车铃,有些犹豫起来, 「我不是说你一定要来,你不想来的话,不来也行,我就是说说而……」 「是只有我和你吗?」 楚郁十分平静地问了出来,她伸手轻轻摸了摸系在自己身上阮辛书的衣服。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不知怎么地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挪开了, 「还有宋旻和秦廷森……」 「秦廷森,宋旻……」楚郁安静地走在阮辛书的身旁,她轻轻地把这两人的名字重复了一声。 阮辛书看了楚郁一眼,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对楚郁介绍过这两个人。 第33页 阮辛书咳了一声,解释起来, 「宋旻和秦廷森是我的髮小,我们到小学为止都是一直住在一个小区的。」 「他们也和我们一个学校,以前我们都还是一个班的,不过,你应该不认识他们——」 ——毕竟你是一个读圣贤书的。 阮辛书没有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楚郁淡淡地笑了笑,扬起脸看向了阮辛书,「我知道。」 阮辛书愣了一下。 「中午吃饭坐在你身旁的那个女生和坐在你对面的男生吧?上次你说我的时候,我看见了。」 她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有些磕磕巴巴地应声起来,「啊,嗯。」 她没有想到楚郁的记忆力如此之好,居然记得清一个月前自己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许尴尬。 「好啊。」 楚郁笑了出来。 阮辛书不知道她是因为得意自己的记忆力而笑,还是因为又捉弄到了自己而笑。 总之楚郁答应了自己,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两人慢慢走到了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口,空气中颳起十月的冷风,阮辛书觉得自己脖子一冷,缩了缩脖子。 看着阮辛书的动作,楚郁伸出手碰了碰阮辛书的手。 「我把我的衣服给你吧?要骑自行车回去不是吗?」 楚郁的手因为一直握着暖宝宝,带着些温热。 阮辛书手指勐的一缩。 「我借都借你了,怎么能拿回来?而且,我又不冷,你上面没外套又要疼了。」 她把楚郁的手推了回去。 「……」楚郁眨了眨眼睛,没有再固执地想要把阮辛书的衣服还给她, 「是吗,谢谢。」 「不用谢。」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风吹傻了,阮辛书望着楚郁摩挲起自己自行车的车铃来。 楚郁站在地铁站口的台阶上,轻轻俯下身,把暖宝宝送到了阮辛书的手里。 她弯下身子的一瞬间,阮辛书隐隐约约又闻到了夏天的花香,她心中闪过一些奇妙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至少拿着这个,不要着凉了。」 楚郁小声地道。 「哦……」阮辛书点头。 「哦,好。」 「那我走了。」楚郁转身想要往地铁站的车站口走去。 「啊,啊,楚郁。」 楚郁回过头。 阮辛书犹豫了一下,「你能不能把电话号码告诉我?」 「电话?」 楚郁似乎有些没有听清楚这个词语一样地重复了一遍。 「就就是,有个电话,联繫会方便一些,万一你来我家的时候迷路了的话,我可以过来接你……」 ——楚郁真的会迷路吗? 「不是,如果我有什么问题要问你的话……」 ——我一个差生能有什么问题? 「嗯……」阮辛书陷入沉默。 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必要问楚郁电话号码了。 「……」楚郁扬起头,望着阮辛书的样子,「好啊。」 她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笔,似乎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写的东西。 阮辛书发现楚郁是在找写电话号码的东西,像是生怕她找不到写的就不给自己电话号码了一样,连忙把手伸了出去,「你写我手上就好。」 「……」楚郁望着阮辛书那双可以看得见淡青色血管好像要透明的手,「可以吗?」 阮辛书一时之间也没有意识到楚郁什么意思,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哦,这个,没事的,回家洗掉就好了。」 楚郁垂着视线,伸出左手轻轻碰了一下阮辛书的手腕,轻轻拿着笔在阮辛书的手心上小心地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 阮辛书觉得签字笔划过的地方有些痒,手指缩了缩。 「好了。」楚郁扬起头看着她。 -- 书房。 楚郁食指轻轻点着书页,视线瞟了一眼放在桌角的手机。 没过多久,门轻轻地被人敲响了。 「请进。」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轻轻把一个小碗放在了楚郁的手旁。 「怎么还在学习啊?」 「妈。」 楚郁握着笔抬起了头,她冲着女人笑了笑,「今天想把这个部分做完。」 「不要学得太久了,十二点前一定要睡,妈其实不需要你学习多好,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知道。」 楚郁点头。 「那妈就不打扰你学习了,碗里放着的是燕窝银耳羹,喝完了把碗放在外面就好。」 楚郁又笑了笑,「好。」 女人轻轻合上了门。 楚郁继续摊开面前的题看了起来,她的手轻轻扶在了自己的脖颈的地方,视线又扫了一眼桌角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她收回了视线,继续开始写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放在桌角的手机响了一声,楚郁抬起头,把手机拿了起来, ——「那,你生日是多少?」 楚郁看了看这个没有发信人标註的简讯,垂着眼睫笑了一声。 -- 阮辛书抱着手臂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画,发起呆来。 「……」 她觉得自己简讯发了挺久了,结果还是没有收到楚郁的回信。 第34页 「我手机应该不是被屏蔽了吧,楚郁怎么一直没有回我?」 「就是问个生日而已,怎么不回我?」 「……在学习吗?」 ——优等生是不是都不看手机的? 正当阮辛书把手机甩到一边的沙发上,打算彻底放空自己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慌忙光着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了沙发的边上,拿起了手机。 ——「12月24日。」 第20章 -- 宋旻愣了一下,她正在把冰箱里面放好的蛋糕拿出来,似乎有些没有听清地抬起头。 「你要去门口接谁?谁要来?」 「楚郁。」 阮辛书的声音变低了一点,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心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就是我同桌的那个。」 正在客厅放盘子秦廷森似乎也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和那个乖宝宝关系这么好了?」 「就,自然而然……」 阮辛书伸手从鞋柜里面把自己的鞋子抽了出来。 「我是说你最近放学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了。」 宋旻端着蛋糕从厨房走了出来。 阮辛书开始系起自己的鞋带来,推开了门,「一班和五班放学时间都不一样,我怎么好叫你们等我……」 门合上了,阮辛书的声音渐渐消失。 「等你又不是什么大事。」宋旻望着阮辛书走掉后的大门,小声嘆了一口气。 -- 今天天气尤其地冷。 阮辛书的肩膀上套上了一件深绿色的大衣依旧觉得有些发冷。 她走到了小区门口,左右望了一下。 渲市秋冬季天空总是黑得很早,现在阮辛书住的地方周围已经亮起了一盏路灯。 在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面,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秋季大衣站在风中,提着一个精緻的白色提包,下身是一条相应的短裙,鞋子是一双不是很高的高跟鞋。 那人的打扮说不上是华丽的,但是从背影看起来像是一个比阮辛书这个年龄段的高中生要成熟很多的,有格调的女性。 ——是要去哪里约会吗? 阮辛书想着这人应该和自己没有关系,于是打算往另一个方向走,似乎是有些好奇这个人,阮辛书时不时地朝那人方向看去。 这时,一辆车从那人面前走了过去,那人缓缓扬起了脸朝阮辛书的方向看了过来。 楚郁的眼睛里面带着些许茫然。 目光相接的瞬间,阮辛书不禁有些愣住了,但她马上快步走了过去。 「楚郁?」 站在路灯下面的人十分娴静地应了一声,她眼睛弯了一下, 「阮辛书。」 阮辛书望着楚郁的眼睛,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一样,「啊嗯。」 「对不起,我不太熟悉这边的路,到这里来花了些时间。」 楚郁带着几分礼貌地道。 「啊,没事……」 「生日快乐。」楚郁笑了笑。 「哦,谢谢。」 阮辛书点点头,她感觉自己的回应呆呆的,像只脑子发育不全的鸡仔。 可能是意外楚郁会打扮成这样来自己家,她觉得自己被她出其不意地惊讶到了。 楚郁顺着阮辛书的视线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不好看吗?」 她的声音很轻。 阮辛书把手插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面,「……不,不啊。」 ——只是有点不可思议。 楚郁很适合这样温和的颜色,因为她本身并不是一种给人浓妆艷抹感觉的女生。 阮辛书觉得自己就不太适合这种类型的服装,唯独楚郁能穿得相得益彰。 阮辛书觉得自己能说得出很多想法,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楚郁好像并不在意阮辛书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她靠近的阮辛书的肩膀, 「去你家吧,在那边吗?」 她指了一下阮辛书来的方向。 楚郁的身上带着无声无息的夏天的气味。 阮辛书平復了一下心情,她望着小区里面亮起的路灯和渐渐开始变黑的天空点头, 「对。」 没过多久,阮辛书和楚郁走到了阮辛书的家门口。 阮辛书停了一会儿,楚郁望着她,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什么不开门。 阮辛书又在门口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慢吞吞地道: 「衣服很适合你。」 楚郁看着阮辛书,语气一如既往地安静,「喜欢?」 「……」阮辛书不禁觉得这个问句有些奇怪,顿了一下,但她还是点头,「喜欢。」 「是吗,」楚郁笑了笑,「那就好。」 -- 「来啦。」 宋旻从客厅那头走了过来,她看着楚郁愣了一下,不知是对阮辛书,还是对两个人说着, 「进来吧,外面冷。」 楚郁看着她点了点头,接上了话,「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 她说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楚郁把外套架在手上,扫视了一下阮辛书的家。 阮辛书的家本身就位置于渲市的一处地段不错的别墅区,穿过门口的院子到大门的草坪就足够让人吃惊了,但那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阮辛书家的天花板足够得高,从二楼直接照明到了厨房和客厅,整个厨房看起来都是开放式的,天花板有一面很大的天窗,玻璃看着像是经常请人来打扫着一样。 第35页 「吓了一跳吧?」秦廷森冲着楚郁笑了一下, 「看不出来她家底这么深厚吧?除此之外她还拿一个房间做自己的画室,真是奢侈啊。」 阮辛书知道秦廷森家里不缺这些,他只是拿自己取笑而已,于是板着个脸拍了拍他的头, 「这些都是我爸的,又不是我的,你知道他是不可能让我啃老的……」 「那,」听着他们说起阮辛书的爸爸,楚郁看着阮辛书,有些疑问,「今天你父母不在吗?」 阮辛书愣了一下,视线从秦廷森的身上移到了楚郁的身上,她沉默了一下,「我爸要工作。」 其他两人一下子闭上嘴一个字也不说了。 楚郁眯着眼睛望向了阮辛书。 她没有接着问阮辛书的妈妈去哪里了,阮辛书感觉身上有些不舒服起来,她不喜欢楚郁像是现在这样看着自己。 「该吃东西了吧?我都饿了。」 在一片沉静之中,宋旻笑了笑,从慢慢把蜡烛插到了蛋糕上面。 「哎,我也是,饿死了。」 秦廷森立马站了起来也开始殷勤地摆起蜡烛来。 -- 阮辛书觉得是自己把气氛搞得尴尬了起来,她错开了楚郁的视线,去厨房里面拿打火机。 「今年是十八根了,」宋旻轻轻念了一句,转头看向了阮辛书,「对吧?」 「对。」 阮辛书笑了笑,打开了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几个人关掉了灯,秦廷森看着几人的动作,慢慢从自己包里面抽出了一瓶红酒, 「为了庆祝今天阮辛书小朋友终于成人了,我今天特地给你顺了一瓶我爸爸朋友拿的甜红过来。」 「你拿秦伯伯的红酒出来是不是不太好?」阮辛书皱眉。 「老头子酒多,记性又不好,给我们喝两口怎么了?」 秦廷森说着,熟练地用起子起开了瓶盖,其操作熟练,阮辛书判断他私底下肯定没少偷偷拿他爸的酒来喝。 秦廷森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上酒来。 阮辛书从以前就听说喝酒误事,有些犹豫, 「你别倒那么多,我喝一点就好。」 「那我也把我准备的礼物给你。」 宋旻笑着从另一个地方抽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阮辛书的面前。 楚郁看着秦廷森和宋旻的动作,也摸了一下自己的提包上面的搭扣。 「我听导购说,这个画画的人都会很喜欢的。」 宋旻说着把一只礼盒递给了阮辛书,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只设计独特的原子笔,阮辛书前几天才从杂志上面看见过, 阮辛书眼睛一亮,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正好想买这只笔来着,你怎么知道的?」 楚郁看着那支笔,愣了一下,手指不禁松开了搭扣。 阮辛书把宋旻给自己的礼物收了下去,悄悄瞟了一眼楚郁。 她请楚郁来的时候是匆匆忙忙的,所以其实也没有怎么期待楚郁能够给自己带礼物的。 ——但是,万一呢…… 她想着又看了楚郁一眼。 楚郁望着她,平静地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忘准备了,过几天再给你好吗?」 「……」阮辛书对于楚郁这句话无可避免地感到了些失望。 但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没有特别期待。 所以应了一句, 「是吗,没关系的啊……」 只是,话说出口后,阮辛书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唇。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无论如何听着都很失望,有些不争气。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的阮辛书:你别倒那么多,我喝一点就好。 长大的阮辛书:吨吨吨,再来! 第21章 「这个酒还挺甜的啊。」 阮辛书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粉色的舌头,抱着手轻轻摇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杯子。 杯子里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发出宝石一样的光泽。 「你不喝吗?」 阮辛书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楚郁。 楚郁眨了眨眼睛,轻轻动了一下指头,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阮辛书, 「你喜欢的话,我的给你。」 阮辛书看着楚郁手里那只好像只喝过一口的杯子,缓缓地伸出了手。 这时,宋旻走到了阮辛书的身后,一下子伸出手,替阮辛书接过了楚郁的手里的酒, 「少喝点……这个再甜也是酒。」 宋旻对着楚郁笑了笑, 「要是被她爸爸发现了她喝醉了,我们就完了,他一直看不惯我们。」 阮辛书望着宋旻,鼓起了脸,语气带着些不服, 「我不觉得我醉了,秦廷森说这个度数小孩子喝都不会醉。」 「你知道吗?喝醉了的人说话都是你这幅样子的,而且,你没喝过酒,第一次喝太多不好,见好就收吧。」 宋旻推了一下阮辛书的头,把酒放回到了楚郁的手上。 楚郁望着宋旻走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 过了一会儿,吃完蛋糕的几人坐在客厅开始玩起了扑克。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八卦,楚郁看了一下阮辛书家里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 「对不起,我可能该走了。」她打断了几人。 第36页 「啊?不再玩一会儿吗?」秦廷森脸上明显十分失望。 阮辛书也望着楚郁,没有说话。 「不了,再晚,」楚郁摇头,「家里人会担心。」 「这样啊……」 阮辛书有点勉强地点点头。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玩啊?」秦廷森对着楚郁笑了一下。 阮辛书看着楚郁似乎正要回答,直接把楚郁推了出去, 「她很忙的,不一定来得了的。」 楚郁推开门,穿上鞋子小声对阮辛书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忙……」 阮辛书站在门口,也没把秦廷森拉出来说什么,只是看着楚郁淡淡地『哦』了一声,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楚郁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微微回过头,看向了阮辛书,「那我走了?」 阮辛书点点头,「啊,嗯,再见。」 -- 楚郁走在路灯下面,橙色的白色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向前延伸,十一月,已经带上了一些霜雪的气息。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带着的提包。 阮辛书不知道楚郁为什么走得这么快,自己才发了一会儿呆,她就已经从自己的小区走到对面的马路过去了。 她看着绿灯亮了一下子跑过了街,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跑得太卖力,还是裤子口袋太大,她放在裤子口袋里面的手机一下子因为惯性飞了出去。 「……」楚郁听到钝响回过了头,发现阮辛书正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路边一个地方捡手机。 手机上面多了几道划痕,但是似乎没有摔坏。 阮辛书连忙捡起了手机向楚郁的方向跑了过去。 「怎么了?」楚郁问。 阮辛书喘了一会儿气,她还穿着在家里那身粗线的毛衣,连外套都没有套上, 「你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说这里你不是不太熟悉吗?」 楚郁看着她,有些迟疑地点头,「嗯。」 「那我送你到地铁口,」 阮辛书把手机收到了裤兜里面,「那边有一个地铁口比你来的方向更近些,我带你去那边。」 楚郁没有拒绝,「……好。」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什么话,阮辛书跟在楚郁的身旁,望着远处的路灯,身旁时不时地有车子闪过。 夜晚十分安静。 「不冷吗?」 楚郁看着只穿着毛衣就出来的阮辛书问道。 阮辛书觉得那个甜红喝了还有点上头,刚刚还进行了一个冲刺短跑,现在全身暖乎乎的,于是,她摇了摇头,「不冷。」 两人走到了地铁站的时候,地铁刚刚走了一班。 阮辛书看了一下时刻表,下一班要等到十五分钟后。 阮辛书家的地铁到楚郁家的这条线在渲市是很少用的一班线,十五分钟才有一班,错过了一班一定要等十五分钟。 阮辛书想,要是没有自己刚才在路口的地方花了太多时间,地铁刚好走了一班,楚郁大概就不需要等这十五分钟了。 「那我走了。」 楚郁站在地铁口的地方点头,「下周见。」 「啊,嗯。」阮辛书也点点头。 阮辛书看着楚郁一个人走进空荡荡的地铁站的背影,在出入口的地方站了一会儿。 过了许久,她不知怎么地也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的地铁卡刷了一下,跑进了地铁站。 -- 「……」 正在下楼梯的楚郁看着阮辛书手忙脚乱地跟着自己进了地铁站,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阮辛书把插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 「刚才是我让你在路上耽误时间了,要是让你一个人站在地铁站里面等十五分钟,我会过意不去。」 楚郁看着阮辛书, 「你不回去没关系吗?他们会着急的吧?」 他们自然是指秦廷森和宋旻。 「……他们经常来我家的,家里面有的使他们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 「是吗?」楚郁眨了眨眼。 两人站在地铁站的一个门口。 这个地方除了有一个好像穿着打扮像是乘务员的人,其余也没有什么人了。 楚郁望着远处的站牌,轻声问道:「你和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这样相处』?」 阮辛书觉得这个问句有些奇怪,因为在她看来这就是普通发小的相处方式。 「我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可能是有点好奇。」 楚郁的声音有些低。 「……你和一班的那群人,关系不是很好嘛?」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眼神里面带着浓浓的怀疑。 在她看来楚郁这个人很受一班学生的尊敬,和自己这种背腹受敌的外班差生不一样,她简直活得如鱼得水。 如果说一班是一个狼群,楚郁简直就是狼老大的位置。 但是,楚郁摇了一下头,「那也未必。」 阮辛书愣了一下, 「你和舒浅予关系也不好嘛?」 舒浅予明明常常来问楚郁题的,她们关系看起来那么好,怎么不算好朋友? 「舒浅予是和我关系很好的同学,但要说起朋友,她想起的一定不会是我。」 楚郁淡淡地笑了。 那笑没有带着什么矫揉造作的东西,只是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人看着带着几分清冷和疏离,让阮辛书不禁觉得有些受伤。 第37页 「那我呢?」 过了许久,阮辛书问。 她感觉自己的的声音好像有些抖。 楚郁扬起了脸,看着阮辛书,轻声道: 「你不一样。」 阮辛书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心里面一跳。 她抿了抿嘴唇,心里面闪过了很多个问号,她并不是一个孤芳自赏的人,相反她很清楚自己一身缺点,自己身上几乎无一长处。 她很想问楚郁,怎么不一样了?为什么不一样了?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有什么资格让楚郁说我不一样呢? 她嘴唇微微张开的时候,列车进入了车站,车灯一下子扫过了两人。 车内广播响了起来, 「通往渲甫机场的地铁即将到站,请乘客站在安全线——」 车门缓缓打开了。 「该走了。」 楚郁声音轻轻地念着,安静地走上了列车,她转过身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那双白得看得见血管的手光在空气中,在十一月的天气里看着格外地冷。 楚郁垂了一下视线,「对了,阮辛书,我带了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的提包。 阮辛书站在楚郁的对面,感觉自己晃眼看见其中好像有盒子状的东西。 ——那个是什么? 「你回去的话,会冷吧,这个借给你。」 楚郁把一双棉织手套拿了出来,手套是和她的外套十分相称的白色,干净得好像从未使用过一样。 「哦,哦。」 阮辛书握住了手套,她想要把自己的好奇心按下去,但是脑子里面一直都是那个盒子的形状。 「列车车门即将关闭,请各位乘客不要跳乘列车——本次列车即将开往渲——」 地铁响起了关门的响声,楚郁看着阮辛书迟迟没有伸回去的手,提醒了一下她, 「阮辛书。」 另外一边也传来了乘务员提醒她的声音, 「那边的学生!不要站在门侧,很危险的知道吗?!要上车就快上车!」 关门的响声又响了起来, 「列车车门即将关闭,各位乘客请注意,请勿跳乘列车……本次列车即将开往渲甫机场——」 听到这样的声音,阮辛书本来应该是直接把手套拿过去的,但是,她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跳到了地铁上面。 地铁合上了车门,没过一会儿就飞驰起来,在运行的时候发出好像轨道摩擦的声音。 阮辛书看了一眼身后慢慢后退的黑色通道,过了一会儿,她彻底拿过了楚郁的手套。 由于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这个时间段地铁上面的人十分稀少,这一整列的车厢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 阮辛书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她看了一眼楚郁,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轻轻咳了一声, 「你不坐吗?」 楚郁走近后坐在了阮辛书的身旁,声音带着些揶揄, 「你这是要送我到家门口吗?」 她眼睛里面好像带着笑意。 阮辛书看着地面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嘴唇,她声音闷闷的, 「……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 坐地铁请不要模仿阮辛书的危险行为。 第22章 「我只是回过神来就这样了。」 阮辛书的声音闷闷的,「……不行吗?」 「不是不行,」楚郁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楚郁安静地侧过了头看着阮辛书,「只是——」 「『只是』?」 「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楚郁好像笑了一声。 阮辛书皱起了眉。 ——楚郁老是在奇怪的地方笑。 楚郁扬起脸看着阮辛书,「那你把我送回家吧。」 她低声在阮辛书耳边道。 明明列车上没有什么人,但她却还是这样小声地说话。 那声音太低,让阮辛书觉得莫名其妙地有些焦躁。 -- 阮辛书给宋旻和秦廷森各发了一个讯息,告诉他们自己要送了楚郁然后再回家。 楚郁看着阮辛书收回手机,「不先告诉你的父母吗?」 「我的父母?」阮辛书声音低低地把手机放回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面,「不用了。」 「从这里到我家还有些距离,你要送我回去大概会很晚了。」 楚郁安静地说着,好像是告诉阮辛书要告诉父母的原因一样。 地铁很快地往前前进,阮辛书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楚郁耳边的碎发,她不知怎么地有些想伸手去碰一下。 但她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对面的玻璃窗, 「我爸才不会担心我的。」 楚郁无声地望着她,好像是在问『为什么?』一样。 「我爸不喜欢我,也不在意我。」 「就像是,他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去年的生日礼物和前年的一模一样。」 「今年呢,他连应付一下我准备的意思都没有了,他是个每年女儿过生日也不会回来的人。」 阮辛书望着身后地铁的窗户安静道。 楚郁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我爸他啊,只会担心我丢不丢他的脸。」 「去年我发高烧到三十九度,去医院输了液后——」 阮辛书顿了一下,看向了楚郁,「我讨厌医院,一输液心情就会很差。」 第38页 「所以,我告诉他说『我想回家』。」 「但我爸不让我回家,还开车把我送到了学校。」 不知楚郁是在想什么,她沉默着没有接话。 「你知道他让我进校门前说了什么吗?」 「……」楚郁没有猜。 「我估计你是猜不到的,他叫我『好好读书』。」 阮辛书像是被气笑了一样笑了一声。 楚郁听到了这句话,抿了一下嘴唇,「……」 「我平时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烧到三十九度难道就能读得懂了吗?」 阮辛书接着有些无奈地说了起来,「说到底,他是不信我。」 「我生病了,他觉得我是在装病逃避学习,我画画,他觉得我是在用画画逃避学习,他总是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在逃避学习。」 「那个人从来都不会夸我,只会批评我,叫我不要不切实际,在他心里面我就是个给他添麻烦的。」 「他看不惯我的一切,我们只要遇见了,就要大吵一次。」 阮辛书看了一会儿窗外黑黢黢的通道,又看了一眼窗户上面反射的自己的影子。 看不清。 「他不关心我,我也不指望他关心我,所以,不需要告诉他。」 或许是不想再多想自己的事情了,阮辛书看着楚郁,用尽量轻快的语气问道: 「你和家里人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我吗?」 楚郁看着地铁窗户上反光照出的两人模煳的脸庞,似乎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不过,我们家是不会吵架的。」 楚郁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很是平静。 阮辛书嘴巴微微张开,「你没有和你的父母吵过架吗?」 楚郁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 「一次都没有过吗?」阮辛书有些不信。 「嗯,」楚郁缓缓地抬起头,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一次都没有。」 ——从来不会吵架的家庭。 阮辛书有些羡慕。 其实阮辛书虽然觉得很惊讶,但又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 因为楚郁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会吵架的人。 阮辛书总感觉楚郁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生气。 「楚郁,你就没有想要生气的时候吗?」 楚郁想了一下,「我吗?」 正当阮辛书以为她又要说,『没有,一次也没有』的时候,楚郁点了一下头, 「我有啊。」 楚郁侧了侧头,很平静地看着玻璃。 「那你会因为什么事情生气啊?」阮辛书真的有点好奇了。 「很多事情。」 楚郁笑了笑,「不过,我知道有些时候生气也没有用。」 「生气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所以,我尽量不生气。」 「……」 阮辛书忽然觉得,楚郁的思考方式很理性。 她是个感性的人,没有办法做到楚郁想的这些。 -- 过了一会儿,地铁到了楚郁家的附近,阮辛书又跟着楚郁出了站。 出了地铁站后,天空很暗,不知是在什么时候,飘起了白色的粉雪。 是今年的初雪。 这雪不大,大概积不起来。 「下雪了啊。」 阮辛书往手心吹了一口气,唿出的气团白乎乎的,足以看出天气已经变冷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楚郁视线停在阮辛书身上那件有些单薄的毛衣上。 「嗯……没事的。」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给自己的手套,又瞟了一眼楚郁,「楚郁。」 「嗯?」 「你手冷吗?」 「嗯,还好,」楚郁看向了阮辛书,「怎么了吗?」 「我有一个建议。」阮辛书眨了眨眼睛。 「……?」 楚郁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没有看楚郁,接着说,「你可以牵我的手,我的手不冷。」 楚郁抬起脸看着阮辛书眨了眨眼睛。 阮辛书望着雪,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冷得发颤,她吸了吸鼻子, 「我只是觉得,两个人牵手吧,可能比把手晾在外面要暖和。」 「啊,你不喜欢的话就——」 阮辛书说了一半,像是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一样,声音越来越小。 「好啊。」 但是,还没等阮辛书的声音完全消失,楚郁就点了头,她看着阮辛书伸出了自己的手。 阮辛书愣了一下,她是没有想过楚郁会答应自己的。 「怎么?不是要牵手吗?」 楚郁笑着问。 阮辛书连忙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楚郁的手。 ——楚郁的手好软。 阮辛书看着路灯想。 两人没过多久就走到了楚郁家的小区的门口。 楚郁的家住在一个从地铁站走只需要十分钟不到的地方,阮辛书觉得这段路是在是太短了。 等到楚郁要进去的时候,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回过了头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 楚郁的脸在灯光下面看着很是柔和。 「嗯?」 「……其实你不必在意你父亲说的那些事情。」 阮辛书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看着楚郁,「什么意思?」 第39页 「就算你们吵架,就算你们意见不合,但你们总归还是父女。」 「你的父亲或许是在用他的方式关心你,只是,可能他是个不太会表达的人。」 「因为你们终归是父女。」 阮辛书一时语塞,「……可能是吧。」 阮辛书望着天空上面落下的白色的粉雪,把自己的语调尽量提高一点,听着不太低沉, 「但要是他真这么想,我倒是希望他能亲口告诉我。」 阮辛书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我小时候总是想,他要是能在每年的今天陪我十分钟,抱一抱我,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就够了。」 「不过,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阮辛书伸了一个懒腰。 ——他是一个连『生日快乐』都不会说的人。 过了一会儿,楚郁走进了阮辛书。 她的身体慢慢朝着阮辛书贴了过来。 阮辛书愣了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楚郁要做什么。 楚郁伸出了手轻轻环住了阮辛书,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阮辛书的背。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 不知是因为很久没有被人拥抱过了,还是因为楚郁的身上带着干净的香味,阮辛书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滞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生日快乐。」 楚郁声音很轻。 --- 「生日快乐!」 街道外面传来了人闹笑的声音,阮辛书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群人穿着这附近高中的校服,唱着生日快乐歌。 没一会儿,其中一个男生被举了起来。 阮辛书回过了头,走进了公寓低层按了一下『上』的三角按钮。 秦廷森住的公寓是一栋独栋公寓,电梯间装修得很朴素。 阮辛书站在了电梯前面,望着楼层显示的数字发呆。 她今天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画的进度不怎么好,这时,身后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阮辛书皱着眉侧过了头。 「晚上好。」 楚郁看着阮辛书点头。 楚郁的长髮搭在肩膀上,她今天穿着一身褐色的休闲西装套装,下身是一跳阔腿裤,外套里面的是褐色的圆领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端庄。 「……晚上好。」 阮辛书想着不太自在地回应了一声,朝着远离楚郁的方向迈了一步。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动作,一句话不说向着阮辛书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 阮辛书皱眉,又小小往旁边走了一步。 楚郁看着她,轻声提醒道: 「阮老师,再往那边走,您的头就要撞到墙了。」 她说得十分礼貌,表情也带着几分严肃,但让阮辛书听着就像是在笑一样。 阮辛书嘴角一抽,她停下自己的脚步,看向了自己另一边的肩膀旁的墙后,又小小地缩回一步。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楚郁转头看向她, 「这么讨厌我,还能画画吗?」 阮辛书感觉自己都快能忘了这个碴了,听到楚郁这句话又想起来了,心情不禁变得有些烦躁。 「叮——」 她嘴微微张开,但还没有回答,电梯就先抵达到了两人的面前。 电梯里面坐着几个从地下车库里面上来的人,楚郁先走向了电梯。 走进电梯前,她侧过头看向了阮辛书,十分平静地凑到她耳边问, 「阮老师不会胆小到了连电梯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坐吧?」 ——胆小?说谁呢? 阮辛书看着楚郁皱了皱眉,伸出了脚虎虎生风地迈了上去。 她刚上去,外面又涌进来了几个这个公寓的住户,电梯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人潮把阮辛书往电梯里面挤,今天阮辛书没有开车,穿的是一双高跟鞋,所以有些失了平衡,一下子手就抵到了楚郁身后的墙壁。 阮辛书看着面前的楚郁吸了一口气。 楚郁的视线刚好停在了她的锁骨的地方。 她的眼睛盯着阮辛书的锁骨,一动没动。 「……」 阮辛书感觉自己被楚郁视线盯得难受。 她心想这个电梯的承重范围真是可歌可泣,这么多人竟然都没能让它发出『滴滴滴』超重的声音。 要是超重了就好了,她马上就当仁不让地下去。 电梯缓缓上升,过了几层,电梯人开始变少,阮辛书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去。 到了秦廷森家所在的楼层,阮辛书二话不说地挤出来楼梯,她不知怎么地感觉肚子里有一阵火,几步路就走到秦廷森的门口后,用力按了三下门铃。 楚郁倒是和阮辛书完全不一样,她跟在阮辛书的身后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像是在逛街一样。 门铃响了有一会儿后,秦廷森不急不忙地过来打开了门。 「嗯?你们两个是一起到的啊。」 他招唿着两个人进了房间,门口摆着两双新的客用拖鞋。 「宋旻呢?」阮辛书转过头问秦廷森。 秦廷森带着两人走到了客厅,客厅里面有个大屏电视,里面正放着足球球赛。 「我早到了,都要以为你们出交通事故了,」 宋旻看着进来的阮辛书和楚郁,扫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表,「不是说了六点吗?」 第40页 「抱歉,我今天开会,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楚郁表情有些无奈。 「没事没事,工作要紧,」宋旻质问一样地看向了阮辛书,「你呢?」 「我?」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她的工作时间都是自己定的,于是只能为自己的懒散说谎道: 「我堵车。」 「材料今天下午我就去买好了的,你们要是累了,就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吧。」 秦廷森指了一下沙发。 「哦。」 阮辛书二话不说地坐在了沙发上面,还打算伸手去拿遥控器。 楚郁看了一眼厨房,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架在了客厅放好的衣架上,走进了厨房, 「我还是来帮忙吧。」 ——明明都叫她坐下的。 看着楚郁都这么殷勤,阮辛书闭了一下眼睛,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身,也解开了自己的外套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面摆着各种海产和香料,炉子上面的锅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煮着什么红色的汤汁,里面荡漾着异国香料的香气。 秦廷森很了解阮辛书的水平,给她安排了一个不怎么需要思考的切菜的角色。 阮辛书没有意见,站在一旁开始切起小米辣来。 宋旻一边站在水池旁处理香茅姜一类的香料蔬菜。 没过一会儿,阮辛书放在外套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宋旻看了一眼阮辛书, 「阮辛书,你的手机响了。」 「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手机?」阮辛书正在切辣椒,有些腾不出手,「左边的口袋。」 「……这个吗?」宋旻把阮辛书的手机拿了过来,她看了一眼电话上的名字,「林伊丞。」 阮辛书还没有说什么,宋旻就划了一下阮辛书手机的接通键,把电话放在了阮辛书的耳朵边上。 对面的人立马就说了起来, 「阮辛书,我到你家来了。」 「你怎么又不打招唿?」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立马把手伸到了水龙头的地方沖了起来,洗干净手后,她从宋旻的手里拿走了自己的手机, 「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她对着厨房里面的人招唿了一声,打开了秦廷森家的门,匆匆走到了外面。 「她去哪?」秦廷森问。 「打电话。」宋旻转过身接着开始处理菜。 看着阮辛书走掉的背影,楚郁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开始处理起食材来。 --- 阮辛书靠在了秦廷森家楼层口的紧急通道的门上,「怎么了?」 「我刚到你家,你家锁打不开了,是坏了吗?」 阮辛书揉了一下自己的头髮,嘆了一口气,「我把密码换了。」 「啊?圣诞节多好记啊,为什么要换密码?」 「……」 阮辛书看了一眼紧急通道的绿色指示牌,心情有些烦躁,「不行吗?」 「和那个漂亮前任复合了?」林伊丞问。 「怎么可能。」 「哎,那你改密码干什么?多见外啊,你画室还放了我三幅画呢……」 阮辛书看了一下手机,「你很急用吗?」 「急。」林伊丞肯定道。 阮辛书有些没有办法地嘆了一口气,把换了的密码报给了林伊丞。 --- 阮辛书回到厨房的时候,宋旻和楚郁正在聊天,看见阮辛书回来,秦廷森打了个招唿, 「工作上的事?」 阮辛书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啊,算是吧。」 「很急吗?晚上吃饭影响吗?」 「不影响。」 阮辛书回来后,楚郁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过了一会儿,饭菜做好了。 冬阴功,菠萝炒饭,黄咖喱,虾蟹,全是异国料理的味道。 几个人坐在桌子上,落座的时候,阮辛书坐在了秦廷森的对面,楚郁没有犹豫地坐在了阮辛书的身旁,她的肩膀不小心碰了一下阮辛书的肩膀。 夏天的香味涌入了鼻腔,阮辛书闭了一下眼睛。 她们以前也常常这样安排座位,时间过了很多年,她们依旧这样坐下。 秦廷森坐在桌子上侃侃而谈,他以前就是这样喜欢说话,现在也是。 甚至时不时地还蹦几句听不懂的泰语出来。 聊着聊着,秦廷森拿出了一叠以前的照片簿, 「要不要看看以前的照片?」 ——以前的照片? 正在吃着冬阴功的阮辛书,一瞬间扬起脸看了秦廷森一眼。 相簿虽然是新的,但是照片大多是很久以前的了。 大多是阮辛书,秦廷森还有宋旻的照片。 照片里面,十几岁的秦廷森和宋旻直视着镜头,笑得十分自然大方。 但每次拍到阮辛书的时候,阮辛书基本都是看着自己的素描本。 阮辛书基本都没在笑。 阮辛书想起,有很多人对她说过,她画画的时候没有表情,让人觉得很冷漠。 ——看着的确如此。 每出现一次自己的照片,阮辛书都想要皱眉,她感觉这个活动无异于公开处刑。 「你怎么偷拍我这么多照片?」 阮辛书质问秦廷森。 秦廷森笑了一下, 「我都是说了的,但你只要开始画画就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第41页 「……」 我不信。 「那个时候阮辛书还没近视。」 宋旻笑了笑。 「……」 「哦,其实那个时候啊,有很多男生想和她搭话的,让我把阮辛书介绍给他们,但阮辛书这人看起来是在是太冷了,一画画就把别人吓退了,以至于现在都还是单身。」 秦廷森揶揄了起来。 宋旻看了一眼阮辛书和楚郁,没有说话。 「……」阮辛书也扫了一眼楚郁,楚郁看着照片时的眼神很温和。 里面好像闪着好看的光。 阮辛书不知道楚郁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感觉有些难受。 翻到新的一页的时候,又出来了阮辛书的照片。 照片里面,蓝色的海浪在防波堤附近捲起白色的浪花。 阮辛书站在防波堤上,时值冬季,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回过头望着镜头,阳光洒下,她笑得很漂亮。 「这张拍得不错,这个时候你在看什么啊?」 「……」 阮辛书看着那张照片,感觉旧日的往事在她的脑海里打转,她沉默地寻找起回应的话,过了一会儿道: 「记不住了。」 「……是吗?」 「……『记不住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跟着她轻轻重复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气音一样,没有专心听的人根本不听不清楚。 但是阮辛书听见了。 「真的吗?」 楚郁的声音低低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刻薄的味道。 秦廷森和宋旻已经把相簿往下翻了起来。 阮辛书抬起了头,看向了楚郁。 楚郁也没有埋头,托着自己的下巴望着阮辛书,好像是在审视着阮辛书一样,一句话也没说。 阮辛书勐然有些想要嘆气,于是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嘈杂的声响, 「你们先看着吧,我去切点柠檬,除腥。」 「哦,我都忘了,」秦廷森从相簿上面抬起了头,「那你顺便也帮我也切点。」 --- 阮辛书进了厨房,开始慢吞吞地找起了柠檬,她刚才没有记住秦廷森把柠檬放在哪里了。 「放哪儿来着?」 这个时候,一只手从她的身后伸了出来,打开了冰箱的蔬果冷藏柜。 那只手也带着夏季的花香味。 楚郁没有说话地把柠檬递给了阮辛书。 「谢谢。」 阮辛书扫了她一眼,接过柠檬后洗了洗,然后拿起菜刀切了起来。 背后没有脚步声。 楚郁还在。 她感觉楚郁还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 阮辛书垂着视线拿起了一个柠檬,打算一个柠檬切六瓣。 然后,切下第一刀的时候,背后响起了楚郁的声音, 「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林老师吗?」 「……」阮辛书转过身,瞪大眼睛瞟了楚郁一眼,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啊,嗯。」 她接着开始切第二刀,不知怎么地觉得手有点抖, 「她平时很忙吗?」 「……」 阮辛书皱眉,她举起菜刀,有些想不通楚郁为什么要提起林伊丞。 可能是因为分心了,她左手撑住的下面的柠檬不小心滑了一下,落下去的时候切到了自己的无名指。 阮辛书痛得『嘶了一声,秦廷森厨房里白色的瓷砖上沾上了红色的血迹。 外面传来了秦廷森和宋旻「怎么了」的询问声。 「没什么,没事的。」阮辛书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手。 楚郁几步路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看了一下阮辛书的伤口,过了一会儿松开眉头开口, 「不是很深,应该不会影响你画画……」 「……」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楚郁安静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创可贴。 阮辛书有些佩服她有些习惯居然现在都还在。 楚郁撕开了创可贴,「把手伸过来,不要躲……」 ——我躲什么? 阮辛书觉得她的语气就像正在哄着个怕打针的小孩一样。 「哦。」 阮辛书乖乖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楚郁没有多说什么,垂下了头,正当阮辛书以为她要把创可贴贴上来的时候,楚郁埋着头含住了阮辛书的手指。 「?」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嘴唇,脑袋有些想不通地宕机了。 当她反应过来想立马把手抽回去的时候,楚郁的视线轻轻上挑,又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阮辛书的指节。 她咬得不算很用力,不至于让人被咬伤,但是这个咬法让阮辛书想起了一些事情…… 看着楚郁,阮辛书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愈燃愈热。 她喉咙微微一动,声音却很冷, 「楚郁,你在干什么?」 「消毒。」 楚郁起身,安静地舔了一下嘴唇,接着面不改色地把创可贴贴了上去。 ——消毒? ——你消个鬼的毒。 阮辛书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郁,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是太有点不实事求是了。 她觉得楚郁装得一本正经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要不是自己无名指残留下了被人咬了一口的隐隐作痛的感觉,阮辛书自己差点真得被楚郁这句面不改色的话给骗了。 第42页 阮辛书怕被外面的两个人听见,压着声音据理力争地道: 「但你刚才咬我……」 「好了。」 不知道自己声音太小楚郁是没听见还是怎么了,楚郁贴好创可贴立刻就起身打断了阮辛书,脸上简直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来在她心里已经把咬人的事情翻篇了。 「怎么了?你们两个切个柠檬怎么都磨磨蹭蹭的?」 宋旻和秦廷森从门外走了过来,「怎么了吗?」 阮辛书瞟了一眼自己的无名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地把手指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没事。」 楚郁抱着手臂从阮辛书的身旁走了过去,她好像在说阮辛书大惊小怪一样语气淡淡的, 「也不是没有咬过,对吧?」 --- 「咣——!」 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秦廷森里面看向了站在身后的阮辛书,一只沥水的洗菜筐正在地上打着转。 「又怎么了?」 「……啊,没事,不小心把锅碰掉了。」 阮辛书咳了一声,弯腰把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的锅放回了台上。 「……小心点。」 楚郁说着,把切好的柠檬端了出去。 第23章 几个人断断续续地交谈着。 阮辛书用手无所事事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安静地听着他们讲话。 窗子外面开始下起了雨。 他们喝了很多酒,讲了很多话,最后坐在客厅看起了电影。 电影是讲的是最经典的爱情主题。 阮辛书静静地背靠着沙发坐了下去,望着电视的屏幕,觉得故事老套又无趣。 ——这种故事,有人会喜欢吗? 或许是因为喝了许多酒,阮辛书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 她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夏日的余香。 阮辛书皱着眉睁开了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客厅里面的数字时钟在「02:10」的地方跳动着。 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搭上了一条毛毯,另一头是倒着的楚郁。 毛毯里暖乎乎的让人不想起来,阮辛书懒懒散散地掀了一下毯子,发现她和楚郁的腿像两只动物一样依偎在了一起。 「……」 她很疲倦,没有管地放下了毯子。 客厅的灯已经被人关上了,秦廷森十分不讲究地躺在地毯上,宋旻则是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他们也都搭着毛毯。 阮辛书又朦朦胧胧地扫了一眼身旁躺着的人。 房间里没有开灯,电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完了,有些昏暗的电视灯光映在了楚郁的脸上。 这里的夜晚很安静,能听得见外面的雨落下的声音。 阮辛书感觉喉咙口渴得异常,于是看向了茶几。 茶几上只剩下一只杯子有水了,阮辛书没有说话地拿起了那只杯子喝了一口。 「……我的。」 一个声音在黑夜里面低低地道。 楚郁不知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睛,她靠在离阮辛书只有一个脸的地方望着阮辛书手上的水。 阮辛书身体还没有从酒精里面恢復平衡,头脑也模模煳煳的。 「什么?」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左手,「水。」 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水,又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其他的空水杯,感觉自己喉咙依旧干得要命。 但她还是把水往楚郁的手上递了过去。 「还你。」 ——谁稀罕。 阮辛书的声音有些哑。 「……」 楚郁望着阮辛书手上的那杯水,慢慢坐起身来接了过去。 她丝毫没有理会那个地方阮辛书也碰过,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面所有的水。 阮辛书有些不满地望着楚郁, 「你就这么喝光了?」 「这是我的水。」 楚郁淡淡地说着,懒懒地放下了水杯。 阮辛书觉得自己有些生气。 她对楚郁本来就是积怨已久的。 而且,最近楚郁老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刚才更是无缘无故地咬人,尽管如此,她总觉得刚才楚郁至少应该会给自己留一口水的,但楚郁没留。 一口也没留! 楚郁竟然连一口水都不给自己留! 阮辛书瞪着楚郁,一句话也没说地表示自己的愤怒。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神, 「要吗?」 阮辛书愣了一下。 「……」 要什么? 「给你。」 楚郁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她的嘴唇还有些湿润,下巴上面沾上了一点水。 阮辛书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喝多了,只是还是觉得气得不行。 因为,她只要一喝醉逻辑和理性阈值都会变得很低,所以率先想到的只是很基础的物理问题。 ——这么点儿水够吗? 阮辛书皱着眉,一下子伸手提起了楚郁的衣领,动作看起来十分冲动。 楚郁十分轻易地被提了起来,就连醉了的阮辛书都觉得她简直轻得像是一只猫一样。 楚郁没有说话地望着阮辛书。 好像是料定了阮辛书没胆子打人一样,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眼神也很平静。 阮辛书没说话地埋下了头,一下子咬在了楚郁的嘴唇上面。 「……」 第43页 楚郁的身上带着的气息满溢在了阮辛书的身侧,阮辛书第一感觉就是: ——楚郁这个骗子,这么点儿水根本不够。 于是,又咬了几口。 楚郁看着阮辛书,伸出手搭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她的手臂很光滑像是一根藤蔓一样柔和。 阮辛书望着楚郁那双看着细长的眼睛,感觉更口渴了。 ——咬人的时候倒是没那么渴,不咬人倒是又变渴了。 阮辛书觉得自己也很无奈,于是又埋下头,像是恨不得能从楚郁身上咬出水一样,狠狠咬了几口。 可能是咬着咬着,无意中咬出了过去的经验,阮辛书伸出手碰了一下楚郁的嘴唇。 楚郁的肩膀轻轻地颤了一下,喉咙里轻轻溢出了声音…… 「辛书……」 她看着阮辛书的脸,慢慢闭上了眼睛。 阮辛书听着这个声音,不知怎么地感觉心里一抖。 那声音带着很多依恋,还有很多让阮辛书心情烦躁的东西。 她僵着身子俯视着被自己压在沙发上面的楚郁。 楚郁发现阮辛书没有动作了,于是不禁又睁开了眼睛,没有说话地看着阮辛书。 「……辛书。」 阮辛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松开了楚郁。 她像是清醒过来一样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马上往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房间里传来宋旻和秦廷森的鼻息,似乎是因为喝了很多酒,他们都睡得很熟。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小了很多,躺在沙发上面的楚郁听见了卫生间里面哗啦啦的水声。 没过多久,客厅响起衣服的摩擦声,还有大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楚郁望着天花板的痕迹,感觉有些冰冷的空气一下子围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安静地坐起了身子,披着毛毯往玄关的地方走了过去。 阮辛书今天穿的那双高跟鞋不见了。 第24章 阮辛书望着镜子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忍不住发出一声嘆息。 ——好烦。 她刚才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楚郁喊了自己一声,自己差点就又咬下去了。 明明心里是讨厌的,但身体却一反自己所想地给出想要的回馈。 ——我怕不是疯了。 出了卫生间,楚郁躺在沙发上面,她纤细的手搭在额头上面,她轻轻用手摸了摸嘴唇。 阮辛书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肩膀抖了一下。 空气中还有楚郁的味道。 气味这种东西,最容易勾起人的念想。 当楚郁的气味一下子涌入鼻腔的时候,阮辛书感觉身体里面的有些地方在感到欣喜。 ——怪了,这个女人是给我下咒了吗? 这种欣喜违背她个人的意志,阮辛书觉得很荒唐,也对自己感到烦躁。 可是,她深知,身体是不能控制的。 阮辛书皱着眉拿起自己的外套,冲到了外面去。 --- 阮辛书到楼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外面还在下雨。 路灯把夜幕点亮,路上的水洼被雨点惊起波澜。 秦廷森的家住得有些偏远,外面连路过的车辆也没有几辆,更不要说出租了。 但是她更不想回去。 她看了一下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 秦廷森家对面有一个公交车候车亭,上面酸奶的gg还在亮着灯。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踩着高跟鞋跑了过去。 她擦掉头上的雨,坐在候车亭的座位上,打算等首发的公交车来。 阮辛书看着面前的水洼,想起自己应该给秦廷森和宋旻打一声招唿。 只是在给秦廷森和宋旻发简讯前,她沉默着点开了一串手机号码, 她输了几个字,『对不……』 阮辛书看着自己打出的这两个字,慢慢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感觉有些生气。 ——为什么我要给楚郁说『对不起』? ——凭什么是我先对她说『对不起』? ——凭什么? 明明是楚郁先说那种话的……楚郁要是不没事找事地说那句话,自己也不至于发疯乱咬不该咬的人的。 ——她是在引诱我吗? ——要是是的话,那我绝对不说对不起,死也不说。 阮辛书觉得与其要自己给楚郁说句对不起,她宁愿现在手机就掉到水洼里面,然后被一辆突然路过的坦克压得粉碎。 阮辛书十分顽固地想着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的时候,一把伞支到了她的头顶。 阮辛书看着那个撑着伞的人,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耳鸣了一样,周围的雨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 楚郁靠近了阮辛书,她头髮在耳畔的地方摇晃着,因为下着雨,看着有些湿润。 「你没带伞。」 楚郁的声音轻轻的,她伸手抹了一下阮辛书耳朵上的雨水。 因为刚才自己做的事,阮辛书勐地感觉有些头晕。 阮辛书承认,楚郁的五官看起来尽管没有大的变化,但比起高中的时候来,多少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了,那种东西更加让人心里面为之触动。 「阮辛书。」 「先回去吧,」楚郁握着伞伸向了她,「外面冷。」 第44页 「……」 阮辛书不回答。 「那我可以坐你的旁边吗?我陪你等车。」 看着阮辛书一动不动,楚郁问着,好像作势就要坐下来了。 阮辛书望着她湿漉漉的鞋子和有些湿润的肩膀,垂下了视线。 在阮辛书的心里面,自己淋了雨就淋了雨了,衣服被打湿感冒了,发烧了其实也无所谓。 她不需要什么伞,也不想要楚郁像个从天而降的陨石一样,突如其来地关怀自己。 她不是为了这种关怀出来的,所以也不会因为这种关怀回去。 但楚郁知道怎么对付自己。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讨厌什么,在意什么,会为什么愧疚,会为什么触动…… 所以,阮辛书没有办法,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她拿过了楚郁手上的伞,一句话也没说地往楚郁的肩膀那边倾斜了一下, 楚郁也好像理所当然地往阮辛书的怀里靠近了一点。 「……」 两个人往秦廷森的家走去,一句话也没说。 她们好像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冬天是很冷的,仿佛是为了躲避一下风雨,而不是为了亲近彼此,她们的肩膀无意识地靠得很近。 只是靠近后,阮辛书感觉脑袋里面闪过很多剪影,她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楚郁。 楚郁现在在她的身旁,在离自己肩膀几厘米不到的位置。 这个距离或许就是人们常常说的『触手可及』。 这就更让人生气了,明明以前自己伸手的时候是那么难,但她却做得这么轻易。 好像自己一辈子,都没有主动权一样。 --- 在抵达秦廷森家门口后,外面依旧有着闷闷的雨声。 阮辛书收起伞的时候感觉最近自己生了太多气,像个傻子。 ——反正我和她今后都没有关系了,想什么想,不想了。 「阮辛书。」 楚郁望着阮辛书,声音轻轻的。 「……」 阮辛书不太想应她。 楚郁这个人已经进化了,她比小时候更难对付了。 她就跟那个故事里面,不小心应一声自己好像就会被装进去的紫金红葫芦一样—— ——十分危险。 「辛书。」 楚郁又叫了一声。 「怎么?」阮辛书不耐地皱眉。 「你和其他人交往过吗?」 楚郁看着前面的电梯安静地问道。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高跟鞋差点被她这个问题带着下滑,她有些失衡地撑住了电梯间的墙。 「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阮辛书率先想到的是: ——楚郁和其他人交往过了吗? ——是了,这个女人看上去就和狐狸一个样。 和自己不一样,感觉可能已经交往过几任了。 阮辛书感觉肚子里有些火开始冒起来了。 她很想打肿脸充胖子地给自己编一串谎话出来,营造一个左拥右抱的渣女人设,来和楚郁比个高低。 奈何她自身情况很简单,背景肉眼可见地清白,再加之她偏偏说谎这个方面没有得到足够多的训练,所以脱口而出的是: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阮辛书语气像个炮仗一样少见地不客气了起来,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的确没有必要告诉我。」 楚郁回应得很平静,声音里面带着点儿笑意。 她扬起脸,静静地靠近了阮辛书, 「我只是想说,你的吻人的习惯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喜欢用手指摸对方的嘴唇。」 「……」 阮辛书耳朵慢慢变红,一下子气得不说话了。 第25章 -- 「生日快乐。」 闻到楚郁身上的气味,阮辛书感觉自己心脏滞了一下。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楚郁似乎打算松开手了。 阮辛书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有些情不自禁地把楚郁揽了回来。 「……」 楚郁垂着视线看了一眼阮辛书的侧脸,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怎么了?」 ——怎么了? 阮辛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楚郁做了她一直期待的事情。 所以,她有些感动了。 还可能是因为,因为楚郁很好闻。 楚郁身上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味道,她其实一直挺喜欢的。 所以,当自己被楚郁这么一抱,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离不开这个味道了一样…… 但是,最大的原因大概是因为: 「我觉得,你对我好好。」 阮辛书声音有点模模煳煳的。 她不好意思把这句话说出口,但又想了这句话很久。 其实楚郁给自己牛角面包的时候,她就觉得楚郁很好了。 或许对于楚郁来说,她对自己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一时兴起的,十分随意的。 可能,就像是随手餵了路边的一只小猫小狗一样的程度。 任何一只小猫小狗走在楚郁的面前,叫了几声,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楚郁大概都会给它们食物。 自己就是其中一只路过楚郁跟前的流浪狗。 第45页 因为楚郁摸了摸自己的头,自己就黏人地,咬着人家的衣服不撒手了。 还跟着楚郁一直到了她的家门口…… 阮辛书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只是,自从她妈妈去世之后,很少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做的?」 阮辛书觉得自己应该知恩图报,十分认真地问楚郁。 楚郁扬起脸,望着阮辛书的眼睛,她的声音很安静,好像带着笑一样, 「抱人的时候,不要这么使力,我有点唿吸不过来了。」 --- 楚郁走在前面推开了门。 两人走进了秦廷森家的客厅。 秦廷森的睡姿实在是豪迈,占据了整个地毯,客厅里面传来他重重的鼻息。 宋旻安静地躺在一旁,她睡姿很安静,出去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 阮辛书坐在了沙发上面看了一眼刚刚自己躺着的地方,这才发现原来沙发上面是有两张毛毯的。 「……」 她眼神古怪地看了楚郁一眼,眼里带着些警惕,好像是在提防楚郁和自己又靠在一起一样。 楚郁安静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她有几分无所谓地抱起了自己的肩膀。 房间里面的电视屏幕还没有关,楚郁的身子微微向着她倾斜了过来,她的头髮除了平时的气味,还带上了一些雨水的味道。 「没事的,我不在意你刚刚过来和我睡一张毛毯的事情。」 楚郁说得轻飘飘地,但阮辛书听得直接愣了一下。 楚郁这句话她是有点儿没听懂的。 因为这句话听着好像是自己在睡觉的时候,主动钻到了楚郁的毛毯下面一样。 阮辛书有些不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楚郁。 她觉得楚郁编故事至少也得编得像一点儿,这么荒唐的故事,她反正一点儿也不信。 楚郁被她这样望着,好像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一样, 「你忘记了的话,就算了吧。」 她说着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看着十分坦荡。 看着楚郁这样,本来有些畏手畏脚的阮辛书,也渐渐地把那句话抛在脑后,犹犹豫豫地闭上了眼睛。 --- 快要到早晨的时候,楚郁醒了。 秦廷森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楚郁感觉身上有些热。 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感觉自己有些脱水。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阮辛书又靠近了过来。 楚郁望着她,撑着茶几站了起来。 只是站起来一瞬间,阮辛书的手上的佛珠轻轻响了一声。 她低了一下头,发现阮辛书手上的佛珠串子勾住了她衣服的纽扣。 阮辛书似乎感受到了温度流失一样,无意识中,伸手握紧了楚郁的无名指。 楚郁看着阮辛书,抽了一下手。 以一个睡着的人的角度来说,阮辛书抓得很紧,但也不是抽不出来的程度。 但楚郁站着,最后还是坐了回去,「阮辛书……」 她揉了一下阮辛书的头髮,阮辛书只是「唔」了一声,似乎依旧没有一点反抗的心态,还好像十分没有抵抗力一样,往楚郁手里倒了过去…… 阮辛书和醒着的时候很不一样。 但是,和以前的时候,很像…… 楚郁垂着眼睫,往沙发上面又躺了回去, 她往阮辛书的方向缩了缩。 ——再抱一下我吧…… ——辛书。 --- 咔嗒。 阮辛书听着声音睁开了眼睛,桌子上的数字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早班车的时间。 阮辛书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肩膀上的毛毯落了下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毛毯。 毛毯一共有两张。 一张带着雨水的味道,一张带着夏天的味道。 阮辛书望着那张带着夏天味道的毛毯,坐在沙发上面发起呆来。 「起来了?」 秦廷森慢慢地从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他递给了阮辛书一杯咖啡,一片烤过的面包。 阮辛书有些迟钝地接过了面包,她咬了一小口, 「……楚郁呢。」 「公司里面好像有事情,刚才先走了,就在你醒的半小时之前。」 「……哦。」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没有再咬面包。 「怎么?找她有事?」 「……」 阮辛书嚼了几口面包,接着把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没有。」 第26章 --- 晚上的雨一直下到了现在,回到家里后,阮辛书把衣服换了下来。 衣服上面沾着雨水的味道,一些地方也变得有些皱皱巴巴的。 阮辛书感觉喉咙有些干痒。 她几步路走到了厨房,推开了冰箱,想要拿一瓶矿泉水出来。 冰箱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除了第二层。 阮辛书的视线有些茫然地停在了那里。 那里放着一罐糖渍柠檬。 楚郁留下的,但是她一直没有碰过的糖渍柠檬。 阮辛书看了一眼那罐糖渍柠檬,又看了一眼自己无名指上的创可贴,心里面有些讨厌起来。 ——楚郁这个人总是要给自己留下很多多余的东西。 阮辛书把冰箱门重重地关了上去。 第46页 -- 早晨。 英语老师讲解着试卷上面的阅读题。 阮辛书看着自己的素描本,素描本上面的线又画错了一笔。 阮辛书慢慢地擦掉,开始重画。 今天她的头好像有些昏沉,就算教室里开着暖气,她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这个部分是代指真实的事情,作名词……」 英语老师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阮辛书看着面前的素描本,不知怎么地就闭上了眼睛。 楚郁和平时一样在试卷上面落下自己的笔,这时她的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一只看得见青白血管的手,挡在了她要做笔记的位置。 楚郁停下了笔,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阮辛书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因为睡在桌子上,她好像睡得很不舒服。 不知是因为睡得太难受了,还是冷得不舒服了,她的头缩在了胳膊的地方,整个人都往楚郁的方向靠了过来。 「……」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睫顿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了食指,轻轻推了一下阮辛书的手臂,似乎是打算把阮辛书的手推回去。 但是阮辛书还是没有动作,只是缓缓伸出手抓住了楚郁的衣袖,像是一只动物一样十分黏人地靠了上来。 楚郁没有说话地看着抓住了自己袖子的阮辛书,没有再把她推回去。 「这里引导的是一个定语从句,好,有没有同学愿意主动起来读这一段?」 英语老师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看着班上同学没有动静,似乎是打算抽人起来读这一段一样,英语老师拿着红笔点了一下班上的花名册。 她一边看花名册,一边扫了班上的同学一眼。 很快地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阮辛书,像是锁定了目标一样停下了动作。 楚郁看着英语老师的动作,靠近了阮辛书的耳朵,「……阮辛书。」 她的声音很轻,但阮辛书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地闭着眼,甚至还把楚郁的衣袖拽得更紧了。 「阮辛书。」 台上的英语老师也念了一下阮辛书的名字。 老师的声音和楚郁不同,十分洪亮,阮辛书有些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 英语老师看着她, 「阮辛书,你来念一遍吧。」 阮辛书看着自己面前的素描本和空白的英语试卷站了起来,她的表情十分茫然。 『念一遍』? ——是念什么? 阮辛书背着手,已经十分有自觉地打算自己申请去门外罚站了。 「第三页,第六行。」 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阮辛书侧过头,发现楚郁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卷子的地方。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的手指,连忙照着把楚郁指的地方念了出来。 尽管阮辛书英语成绩不如何,但是这一段的发音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英语老师听着阮辛书把这一段念完,有些无奈地看了楚郁一眼。 「坐下吧,下次上课不要打瞌睡了。」 她也没有接着去挑阮辛书的刺,让她坐了下去。 阮辛书点了一下头,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和学霸搞好关系后的关系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谢谢……」 阮辛书像松了一口气似地道。 楚郁看着自己的衣袖,又看了一眼阮辛书,「不用谢。」 -- 阮辛书下课后又伏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楚郁转过头看向了阮辛书,「你身体不舒服吗?」 在楚郁看来,阮辛书虽然不怎么上课,但基本上每节课以及课间都要画画,很少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 阮辛书把脸埋在胳膊上面,声音有些懒懒的,「头有点晕而已,可能是有点感冒了。」 楚郁整理东西的手顿了一下,她看着阮辛书,声音有些抱歉, 「是不是因为,你昨天送我回家了?」 「……」 阮辛书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她有些后悔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了, 「不是,我是今天早上才不舒服的……」 过了一会儿,楚郁把自己的杯子放到了阮辛书的面前, 「要喝一点柠檬水吗?」 阮辛书看着楚郁手上的杯子,没说喝还是不喝,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喜欢喝柠檬水吗?」 楚郁好像是有些不解阮辛书在这个时候问这句话一样看着她。 「就是,我看你昨天在我家的时候,饮料都是喝一小口就不喝了,一直在喝白开水,还以为你不喜欢喝带着味道的东西……」 楚郁的手指轻轻贴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怎么了吗?」 阮辛书有些在意。 「没什么,」楚郁安静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连这种小事都记得清楚。」 ——不行吗? 阮辛书不满。 楚郁扬起脸盯着阮辛书的眼睛,眯了眯眼睛,「你很在意我的事情吗?」 她问问题的语气轻飘飘的,但阮辛书觉得她好像笑了一下。 阮辛书感觉被这句话问得有些心慌了,她耳朵也有些发烫起来, 「我不是在意你的事情,我就是记忆力特别好,我……」 第47页 「是吗。」 楚郁应了一声,还是盯着阮辛书不放。 阮辛书坐在一旁,刚才她看着楚郁每天喝的杯子的杯口,本来是有些下不去口的。 但是被楚郁这么一看,她没有了刚才的扭捏。 好像在逃避楚郁的视线一样,一声不吭地喝起了糖渍柠檬水来,大有要把杯子里面的柠檬水都喝光的架势。 「好喝吗?」 楚郁看着她问。 被她这样看着,阮辛书觉得自己脸上好像在什么地方沾上了涂鸦一样,有些烦心起来。 阮辛书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又看了一眼楚郁的嘴唇。 其实,因为她刚才喝得太急,根本没有尝出来那个糖渍柠檬泡的水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只是,她觉得喝了之后喉咙确实舒服了很多,嘴里好像莫名其妙甜丝丝的。 「……嗯,还挺好喝的。」 她抿了一下嘴唇道。 第27章 -- 学校操场上面的风很大。 尽管下过了一场小雪,但学校的银杏叶还没有落完。 阮辛书坐在操场一边的石阶上面,没有说话地望着地面上堆积起来的银杏树叶。 她还是感觉头疼得有些难受。 尽管觉得不舒服,但是阮辛书从小到大几乎都不会请假。 因为阮景融带给她的习惯,以至于,每次请假她心里就会有强烈的负罪感。 阮辛书望着正在操场上面跑步的学生,心情因为头疼变得有些忧郁。 其实她很讨厌体育课。 最开始,她发现自己讨厌体育这个项目的时候,是在她小学一年级接力比赛的时候。 那天她跑第三棒。 她们班上的前两个人脚程都很快,领先其他的班级,是第一名。 她接过了接力棒,班上的其他学生都为她加起了油。 阮辛书听着不远处的加油声,很想要跑好。 她努力地往前跑,用尽了力气,可是却没有掌握好平衡,摔了一跤。 膝盖破了皮,开始流血,很疼。 但是,她咬着牙齿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跑,但是,其他班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超过了她…… 她怎么也追不上。 最后,她的班级是最后一名。 她从操场上回来,站在班上的同学面前像个罪人一样背着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师安慰她,说不要在意。 可是,老师的表情明显有些勉强,班上的同学脸上的表情也都很低沉。 看着他们的表情,阮辛书有些想哭。 明明放学之后,她总是努力地练习,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一到这种时候,老是会掉链子。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是,她和周围的人总是配合不好…… 很不合群。 ——除了画画,我老是什么也做不好。 -- 「第一!」 远处传来声音。 阮辛书回过神。 楚郁的那个小组已经跑完了,她是她们小组的第一名。 阮辛书坐在一旁看着在操场上面走在大家中央的楚郁,那些和她一起跑步的人正对着她说些什么。 楚郁用手背轻轻擦去脖颈处的汗水,安静的听着身旁的人说话,时不时地点点头。 阮辛书坐在银杏树下面,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每当楚郁站在人群中的时候,她就会明显觉得楚郁和自己其实是隔得十分遥远的。 尽管她们现在是同桌,会说话,会聊天,偶尔一起回家。 但是她们本质上有着很多的不同。 这时,站在人群之中的楚郁,似乎察觉到了阮辛书的视线一样,转过头往阮辛书坐的地方看了过来。 楚郁的眼睛好像微微弯了一下。 阮辛书望着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了一拍。 楚郁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正当她似乎要对阮辛书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男生走到了楚郁的身后。 他拍了拍楚郁的肩膀,笑着把一瓶饮料贴在了楚郁的脸上。 楚郁一下子回过头。 阮辛书直到现在也没有记清楚一班所有学生的人名,但也知道这个男生也是常常来和楚郁讨论题目的。 他也是和楚郁一样头脑聪慧的那类人,会做函数题,知道资本论,还会用库仑定律。 楚郁回过头看着那个男生,说了些什么。 男生笑了笑。 看着她们靠得很近的侧脸,阮辛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胸口里面有了几分烦闷的感觉。 ——我为什么要觉得这么烦? 阮辛书有些莫名其妙。 她不明白自己感到烦闷的原因。 一来,她很少因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接近感到烦闷。 二来,她根本没有必要为楚郁和那个男生的靠近感到生气,他们本身就是那么地相近,连站在一起看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阮辛书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烦闷的。 她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可能其实只是因为感冒身体有些受不了了。 因为太难受,她站了起来,打算往医务室去。 -- 她走上台阶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阮辛书。」 楚郁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了过来,阮辛书也听见了。 第48页 她一瞬间想起那个男生把饮料递过去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点不想去看楚郁的脸。 「……」 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装作没有听见一样地没有回头。 「阮辛书。」 楚郁又叫了一声,她伸手捻住了一下阮辛书的衣角,「你要去哪里?」 「……」阮辛书望着地面,觉得再装没听见有些不礼貌,于是声音有些发闷地回答道: 「去医务室。」 她声音很低沉。 「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楚郁看着她轻轻地伸手,用手心贴在了阮辛书的额头,好像在确认她是不是发烧了一样。 她的手指有些微微发凉,动作很温和,带着一种担心的感觉。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柔软了起来,她点了点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地应了一声, 「嗯。」 「要我陪你去医务室吗?」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手,楚郁手上拿着刚才那个男生给她的矿泉水。 「不了。」 「……」 楚郁垂着视线点点头,语气十分贴心,「那你要好好休息。」 说完,她似乎就打算转身回去了。 ——楚郁就走了? 阮辛书觉得心里面有些不舒服,连忙伸手拉住了楚郁的肩膀,好像怕楚郁真的就这么走掉了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她。 「……」 楚郁看着阮辛书拉着自己肩膀的手,好像在问她要做什么一样笑了一下。 「怎么了?」 阮辛书有些慌张地咬了一下嘴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伸出了手,伸得这么顺理成章,没有阻力, 「你刚才在和那个人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阮辛书觉得自己的声音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很在意吗?」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睛问道。 阮辛书感觉楚郁好像说话声里面忍着笑一样,让她有些生气。 阮辛书咳了一声,尽量说得十分坦然, 「……不是,你和那个人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问一下。」 楚郁用食指轻轻撩起耳边的碎发,好像若无其事地道: 「也没说什么,就是跑完步后,他看我没带水,说这瓶水正好多了,要给我。」 阮辛书不作声地望着楚郁手上的水。 ——没安好心。 在阮辛书心里,已经把那个成绩优秀的男生看做是一个不安好心的潜在犯罪分子了。 「不过这么收下也不好,我就把钱给他了。」 阮辛书眨了眨眼,她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哦。」 风又吹了起来。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没有放开的手,嘴唇上漾起了一丝笑意, 「一起去医务室吗?」 阮辛书别开楚郁的视线,点了一下头。 作者有话说: 医务室不能治心病。 第28章 因为讨厌医院,阮辛书在学校的时候也几乎没有去过医务室。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主动到医务室来。 医务室的老师看了一下温度计,「有点低烧,把药先吃了。」 说着,老师给了阮辛书几枚药片。 「……」 阮辛书接过了药片,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有些心烦,她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正当她准备张开嘴打算直接把药片咽下去的时候,楚郁走了过来,把自己手里的水的瓶盖打开了。 「……用这个喝吧?」 阮辛书看着楚郁手上那瓶好像喝过一口的水,视线看向了外面。 「不用了,医务室应该有水吧。」 ——我为什么要喝楚郁从那个男生手上买来的矿泉水啊? 「是吗?」 楚郁拿着水看向了医务室的老师。 老师看了一下医务室里面正在烧着的电水壶, 「估计要等一会儿了,你就先喝你朋友的水吧。」 阮辛书瞟了楚郁一眼,有些扭捏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水,「……谢谢。」 「不用谢。」 阮辛书拿过了楚郁的水,把药片沖了下去。 楚郁站在阮辛书的身侧,不作声地看着她,仿佛不受任何事物干扰一样认真。 阮辛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觉得自己烧得更严重了。 「……」 她为了掩饰尴尬,只能继续喝水。 她喝得很急,水从她的嘴唇边上滑到了白皙的脖颈,她没有理会那颗水珠。 楚郁安静地俯身,动作带起了一阵花香, 「阮辛书,你等会儿在医务室休息一会儿吧?」 楚郁的四指搭在阮辛书的脖颈上,轻轻用大拇指抹了一下阮辛书的脖颈上的水珠。 她手指的触感让阮辛书产生了一种依恋的感觉。 她想楚郁的手一直停在这里,于是伸出手,把手搭在了楚郁的手背上。 楚郁的手指缩了一下。 「怎么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抓住自己手指不放,笑了一下。 她笑得很好看,但阮辛书立马慌忙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阮辛书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又怕被楚郁发现自己刚才的感觉。 于是垂着头错开了她的视线,「啊,没什么。」 第49页 或许是药劲儿上来了,阮辛书感觉自己的脑子变得更加昏沉了起来。 她不想再给楚郁添麻烦了,于是道: 「那我在这里躺一会儿,你先回教室去上课吧,谢谢你陪我过来。」 「……嗯,你好好休息。」 楚郁温和地点了一下头,走了出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阮辛书躺在医务室的备用床上闭上了眼睛。 阮辛书感觉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务室里面,留下了楚郁身上的气味。 阮辛书一想到这个气味会渐渐消失,心里面就感觉到了一阵寂寞。 ——最近老是莫名奇妙的。 -- 到了下午吃晚饭的时候,医务老师把她叫了起来,让她自己去食堂吃饭。 阮辛书感觉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 在去吃饭之前,她去买了一瓶水,打算先拿回教室还给楚郁。 教学楼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声音,大多数学生都到了食堂或者学校外面去吃饭了。 正当阮辛书快要走到教室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阮辛书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阮辛书以为是有人在叫自己,于是向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声音是从教室对面的办公室传来的。 「她爸爸一直在问我她学习的情况,幸好有你一直帮我看着她,最近早上她也没有怎么迟到了。」 班主任语气带着笑意,拿起了面前的茶杯嘬了一口, 「你现在和她搞好关系了就好,你有时间多帮帮她,虽然她成绩不怎么好,但是——」 阮辛书缓缓侧过头,看着站在班主任面前那个熟悉的人影,手上拿的本来打算还给那个人的水一下子没有握稳,滚落在了地上。 装着水的瓶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在滚到办公室的门框后停了下来。 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或许是听见了门外咕噜噜的响声,本来听着班主任话的楚郁安静地回过了头。 两个人四目相接。 下一秒,阮辛书眨了一下眼睛,没有管那瓶落在地上的水,安静地转了自己的脚步,背朝着楚郁所在的办公室,尽量显得平静地教室走去。 她走回了教室,像是发泄什么一样用力地把素描本塞进了背包里面,一句话不说地往楼下的自行车停车棚沖了过去。 -- 阮辛书站在自己的自行车面前,摸钥匙的时候,钥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她有些烦躁地捡了起来,开始继续开自行车的锁。 不知道是因为烧还没有退,还是因为太过生气了,她的手有些抖,几次都没有插进钥匙孔里面。 「……」 ——好烦。 「阮辛书。」 一个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 阮辛书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转身看着站在停车场门口的楚郁。 楚郁的手上拿着那瓶本来自己打算给她的水,表情好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阮辛书望着她。 她知道自己心里某个地方可能就是在等着楚郁过来。 但是她又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这一点。 她的心情很复杂,自己也有些理不清楚。 「……」 阮辛书没有应声地回过头,背着楚郁继续开始解自行车的锁。 楚郁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她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捡起来的矿泉水, 「阮辛书,你的水落在了办公室门口。」 阮辛书想着那瓶本来就打算给楚郁的水,微微皱眉。 她回过头看了楚郁一眼。 ——不要说话,不要开口…… 阮辛书觉得自己现在绝对不该说话。 因为她实在是太生气,现在说话,她绝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可是,正是因为太生气,她有些控制不了情绪,她抬起头,咬了一下嘴唇,声音有些发冷, 「……楚郁,你好烦。」 -- 阮辛书是一个很少主动接近其他人的人。 她总是对其他人兴趣缺缺,很多时候都和周围的人也格格不入。 她的在学习方面反应比别人慢半拍,运动也常常拖其他同学的后腿,除了画画,什么也做不好。 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小时候,还经常会被一些男生欺负。 人际关系很多时候只是一种会让她觉得痛苦的东西。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如何是好。 本来到了一班,阮辛书一直觉得自己很难受。 但是,她认识了楚郁。 楚郁会帮自己捡起被老师丢掉的素描本,还会给自己面包,她会等自己去早会,还会抱抱自己,说『生日快乐』…… 楚郁还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她渐渐觉得自己来一班是有意义的,因为遇见了楚郁,她好像有了一个容身之地。 她本来想要好好报答楚郁,想要给楚郁很多东西…… 但是,刚才看着班主任和楚郁对话的样子,她才发现楚郁好像是因为班主任叫她和自己打好关系才对自己这么好的。 这样想来,无论是那块牛角面包,还是平时对自己的亲切,似乎都是有目的的施捨。 楚郁对自己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好,一下子变得有迹可循地理所当然起来…… 第50页 自己的确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毕竟自己可能只是楚郁这样一个优等生讨好班主任的一个任务指标。 阮辛书不是不知道楚郁这个人很擅长搞好人际关系。 但是,她没想到楚郁竟然可以为了讨好老师和自己搞好关系,多管闲事关照自己到这种地步…… ——我简直像个傻子。 阮辛书吸了一下鼻子,感觉眼睛有些发酸,本来快退的烧好像也更严重了。 作者有话说: 别急。 第29章 不远处传来学生吵闹的声音。 阮辛书看着地面,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话收回去。 楚郁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刚才阮辛书掉下的矿泉水走近了过来。 她伸手拿起了阮辛书的右手,把矿泉水放在了阮辛书的手心里。 阮辛书看着被放在手里的矿泉水,说不出这瓶水本来是给楚郁的。 楚郁依旧不说话,接着伸出手,似乎是在提醒阮辛书注意身体一样,指尖停在了阮辛书外套的拉链上。 她伸出手的时候,手指好似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阮辛书的手指,阮辛书忍不住把手往回缩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地望着楚郁,心里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楚郁低着头,从下向上窥视阮辛书的脸,好像是陈述一样地问道: 「刚才的我和老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放在自己手上的水,闷闷地「嗯」了一声。 听着阮辛书的回答,楚郁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把阮辛书外套拉链拉了上去, 「生气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拉连结着问。 她的声音很轻柔,也十分地温和,和她的动作一样。 「没有。」 阮辛书低着头,她怔怔地看着楚郁抓住自己外套的手,觉得自己对楚郁的态度其实还是很火大的。 但是,楚郁靠近后,阮辛书隐约又闻到了夏天的花香,心里面涌现了一缕眷念的柔情。 楚郁眯了眯眼睛,望着阮辛书,她的声音很沉静, 「说谎,你生气了。」 阮辛书没说什么,可又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她的眉间皱起,觉得自己确实是生气。 ——怎么了,我就是生气了,不行吗? ——再说了,我不应该生气吗? 楚郁眨了眨眼,她好像比阮辛书还清楚她自己在想什么一眼,安静地猜出了阮辛书的所思所想, 「所以,不想理我了?再也不想见我了?」 阮辛书心里觉得这句『再也不想见了』有待商榷,但是她没有反驳。 「不过,阮辛书——」 楚郁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困惑地神色,只是很平静地念了一声阮辛书的名字。 因为停车场是一楼,时不时地有风吹来,带起四周还没有掉完的银杏叶。 听着楚郁叫自己的名字,阮辛书抬起头,正好看见楚郁耳边的头髮不经意间被风落了下去,有些挡住了楚郁的眼睛。 尽管看着有些凌乱,但这样的楚郁看着依旧有着动人的风情。 「不过,阮辛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可是就算我会听老师的话,但也不会就这样花时间来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她这句话的声音说得很轻,但是阮辛书听得很清楚。 说来奇怪,阮辛书本来觉得自己气得不行,但是听了这句话一下子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多生气了。 「……」 「不要生气了,好吗?」 楚郁伸出手,轻轻放在了阮辛书的手上,安静地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和平日一样好看,阮辛书不禁被她的笑容带动。 阮辛书看了一眼地面,有些心虚地嘟哝了一句, 「……我本来也没生气。」 她一边嘟哝着,一边把刚才楚郁塞到自己手上的水塞回了楚郁的手里。 「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的。」阮辛书解释了一句。 楚郁看着阮辛书递给自己的水,点了下头,「是吗……」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安静的抬起了眼睫,饶有兴致地看着阮辛书, 「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呢?」 阮辛书愣了一下。 「我记得你刚才不是说我很烦人吗?」 楚郁接着补充道。 「……」 阮辛书想起了自己刚才对着楚郁说出的话,一下子有些后悔起来,她有些慌张地看着楚郁, 「啊,那个,刚才那句话,我,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楚郁好像真的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没事,有些时候,人就是会无意识地说出自己心里话。」 ——怎么一句气话,楚郁还越说越当真了? 阮辛书有些憋屈地低着头,「对不起,我说得过分了。」 「你不要在意……」 「可是,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好像确实常常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楚郁垂着视线,睫毛和平时一样轻轻颤动着,好像在脸上投下有些受伤了的阴影。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些后悔起来, 「我没有,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眼神很温和。 第51页 「因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阮辛书想了想,吞吞吐吐地回答起来。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很多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大概是这个,因为她总是不明白楚郁在想什么,所以她很焦躁。 「因为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就会觉得不耐烦呢?」楚郁嘴角漾出微笑看着阮辛书。 那是一种早就知道了答案一样的笑容。 让人觉得她好像知道一切的谜底。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楚郁接着安静地问她。 「……」 ——是啊,为什么呢? 阮辛书闭上了自己的嘴,自己也开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阮辛书觉得自己脑袋很笨,想不通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 ——楚郁怎么能问我,我自己都还想知道呢。 楚郁和以往一样,淡淡地笑了一下,又盯着阮辛书的脸看了许久。 阮辛书知道楚郁刚才是故意问自己的了,楚郁总是这样。 觉得恼火的同时,阮辛书又无端地觉得楚郁笑得很好看,也很动人。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真的好哄。 第30章 --- 「阮辛书。」 她说着,轻轻地从自己的身后抱了上来。 她的两只手,柔软得就像是两根青藤。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心跳一滞,只能装作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楚郁轻轻地把脸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好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抱上来一样,小声地在阮辛书耳边道: 「我有些冷……」 阮辛书勐地躺在沙发上睁开了眼睛。 谁也不在…… 阮辛书松了一口气。 她睡着的时候没有盖被子,唯独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抱起了一只的靠枕。 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紧紧拽着不放的靠枕,有些恼羞成怒地往沙发另一头扔了过去。 「……」 「饿了。」 她很快地调整好了心情,把睡得有些乱的头髮撩起,起身走到了冰箱面前。 打开冰箱,里面除了糖渍柠檬还是什么也没有。 阮辛书嘆了一口气。 ——没有东西的冰箱怎么可能因为睡了一觉就有东西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阮辛书拉开了窗帘,外面雨还在下,她望着黑乎乎的空气不太想出门。 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她还是转过身,伸手拿起了那罐糖渍柠檬。 ——珍惜粮食是没有错的。 「……」 阮辛书转头看了一下周围,有些抗拒地打开了这个罐子。 柠檬切得薄薄地放在里面,看着很好看,也十分催人食慾。 阮辛书轻轻用叉子叉出了一片柠檬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其实,在第一次吃糖渍柠檬前,阮辛书是不怎么喜欢柠檬的。 这个明黄色的水果很恐怖,对她来说酸涩又难咽。 但是,认识楚郁后这种水果变成甜的了。 阮辛书含着柠檬片,又慢慢用舌头舔去大拇指上面的糖, 「……好甜。」 正当她为这个许久没有吃到的东西的甜度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阮辛书洗了一下手,慢慢思考到底是谁会在晚上到自己的家里来。 方希宿应该不会这么晚来找自己。 除此之外就是阮景融,还有…… 阮辛书一边缓缓地往门口走,一边不禁伸手整理起自己的头髮和衣服来。 她望着自己家里的大门,似乎想了一会儿后才打开了门。 推开门后,门外的那个人看着她笑了一下。 「阮辛书。」 「……」 阮辛书看着林伊丞,语气有些失望,「是你啊,有事吗?」 「有事才能来找你吗?」 林伊丞靠在门口问。 「……倒也不是。」 阮辛书看着地面,声音低低地回答道。 林伊丞没有理会她语气里面完全没有消失的失望, 「我帮你带了晚饭,是那家的炖菜,要吃吗?」林伊丞举起了一个纸袋,上面写着一家高级法式餐厅的名字。 这家法式餐厅的红酒炖牛肉很好吃,肉质软烂,酒香醇厚,阮辛书每次去都会点。 阮辛书看着林伊丞手上的袋子,正好觉得自己饿了,「吃。」 --- 餐厅里面,两人对坐着,林伊丞说了一下过几天要去国外。 「是吗,保重。」 阮辛书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从厨房里面拿出了勺子,打开袋子里面的红酒炖肉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的时候倒是专心。 林伊丞看着阮辛书吃饭时候的脸,眯了眯眼睛,「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阮辛书缓缓抬起头,「什么?」 「我说你好像很累,是身体不舒服吗?感冒?」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阮辛书把自己耳边的头髮撩到一边,慢慢地把牛肉送进自己的嘴里咀嚼起来。 「是吗。」 当她快要吃完的时候,放在餐桌上面的手机震动了一声,阮辛书瞟了一眼。 是个熟悉的号码发来的简讯。 第52页 这封简讯十分简短: ——「十一月三号,你有时间吗?」 阮辛书看着简讯不知怎么地,昨天晚上楚郁的脸就从她的脑海里面划了过去。 ——『辛书。』 阮辛书有些窒息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但我看你不舒服。」林伊丞看着阮辛书。 「你的错觉吧。」 阮辛书没有回简讯,直接把手机丢到了一旁,继续往嘴里餵牛肉。 嘴里的牛肉没有了刚才的味道,阮辛书感觉有些心烦起来。 「我喝点儿水。」 过了一会儿,林伊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了厨房,视线停在了阮辛书刚刚拿出来没有放回冰箱里面的糖渍柠檬上面。 「……柠檬?」 林伊丞念着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的视线还是停在自己的手机的待机画面上,好像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辛书,」林伊丞叫了阮辛书一声。 「阮辛书。」 阮辛书反应过来林伊丞在叫自己,一下子回过神来, 「什么?」 「这个。」 林伊丞举起那个罐子晃了晃,柠檬黄色的柠檬汁漾起了好看的颜色。 「你还会自己做这种东西?」 「……」阮辛书皱眉,没有对这个做什么解释。 「说起来我以前小时候还挺喜欢吃这种东西的。」 林伊丞说着拿起了刚才阮辛书放在一边的叉子,看着好像是想要吃的样子, 「我正好觉得吃了晚饭有点腻……」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放下手里的勺子站了起来。 她几步走到了林伊丞的身后,「……」 阮辛书用手拿回了林伊丞手上的罐子,又伸手拿起桌面上的盖子,她动作规范地把盖子盖得严严实实后。 十分流畅地把糖渍柠檬片放回了冰箱第二层。 「这个不能吃的。」 「……」林伊丞看着阮辛书像个门卫一样紧紧站在冰箱面前,差点以为瓶子里面装的是一瓶毒药, 「怎么?这么难吃吗?」 「……」 阮辛书答非所问地指了一下家里面的酒柜, 「你上次不是说想喝那个吗?」 「你捨得给我喝了?」林伊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阮辛书没说话。 看着阮辛书的表情,林伊丞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立马走到了酒柜那里, 「都可以挑?」 阮辛书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我要喝零五年的这支。」 林伊丞说着挑了一支干红葡萄酒。 阮辛书皱着眉头,有些不可理喻地看着林伊丞。 她以为林伊丞多少会有点廉耻之心,没想到她一下子就选了最贵的那支。 「你不是说喝酒伤身吗?」 林伊丞有些遗憾地放下手,看了冰箱一眼,「那我想喝柠檬汁了——」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最后有些没办法地伸手把柜子里面的酒拿了下来递给林伊丞。 林伊丞没有接过酒,只是笑了一下,「我可以拿回家喝吗?」 「……你能不能再得寸进尺一点?」阮辛书皱眉。 「那我想喝冰箱里面的那个柠檬——」 阮辛书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把酒递到了林伊丞怀里,「你拿回去喝吧。」 --- 快要到十一点的时候,林伊丞看了一下自己的表,告诉阮辛书自己打算回去了。 雨还在下,虽然不大,但是好像夹着雪水一样,冷冷的。 阮辛书抱着肩膀,撑着伞,送她到了楼下。 「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林伊丞坐在驾驶座上面,说着伸手摸了摸副驾驶座位上面放着的一个盒子。 阮辛书看着打在路灯上面的雨,觉得脑袋又开始变得有些昏沉起来。 「什么东西?」 林伊丞没有回答她,只是把那只黑色的盒子递到了她的手上。 阮辛书不喜欢她卖什么关子,把伞夹在脖颈和肩膀之间,直接打开了盒子。 里面放着的是一支手錶。 林伊丞和阮辛书前不久一起去展览会上面看见过的款式。 「喜欢吗?我上次看你一直在看这个款式。」 林伊丞很得意地道。 「……」 这个设计的确是阮辛书喜欢的那种样式,只是因为价格,阮辛书没有买下来。 「怎么想起给我这个?」 「过几天你生日了嘛,我要去国外不能给你,这个是生日礼物,我今天来就是想提前给你的。」 林伊丞笑了一下。 --- 路口。 雨滴不断落在车上。 雨刷的声音有规则地在车子里响起,楚郁望着路面上的水洼,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不远处,红灯变成绿灯。 楚郁安静的转动方向盘,把车停在了阮辛书家门口不远的地方。 她拿出了手机。 工作方面的消息一直弹出,但是,和阮辛书的对话框里的页面却还是没有更新。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点了一下阮辛书的电话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怎么?你不喜欢吗?」 就在对面,一辆深蓝色的轿车里传来一个女声。 第53页 楚郁知道自己听过这个声音。 她侧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站在那辆轿车驾驶座的地方。 那人微微弯着腰,将伞用脖子和肩膀夹住,她的肩膀看着纤细,穿着一件很随意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白色的牛仔裤。 听着那人问的问题后,阮辛书眨了一下眼睛,她扶了一下脸上的那副金边眼镜, 「没有,我很喜欢。」 她笑了一下。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笑容,安静地把放在耳朵边上的手机拿了下来…… --- 阮辛书感觉视野里进了一辆白色的车,但她没有抬头去看。 「那我走了。」 林伊丞说着,嘴唇上漾出了浅浅的笑。 「……哦,再见。」 阮辛书应了一声。 看见林伊丞把车开走后,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朝刚才视野里那辆车子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 雨仍然还在下,但是那辆好似存在过的车子已经无影无踪了。 街上没有人影也没有其他的车辆,路面上的水洼湿漉漉的反射着橙色的路灯。 第31章 --- 路边的水洼看着黑黢黢的,阮辛书感觉肩膀有些发冷。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嘆了一口气。 电梯缓缓上升,最终停到了阮辛书家所在的楼层。 出了电梯后,阮辛书像个拿着雨伞放学回家的小孩一样,用伞尖百无聊赖地点着地面往前走。 「好玩吗?」 一个含着笑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还没等阮辛书反应过来,那人继续说教道: 「但是,你这样玩伞的话,伞的使用寿命会很短的。」 阮辛书抬起头,吸了一口气, 「楚郁?」 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雨伞,觉得楚郁的说教听着十分多管闲事。 ——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坏? 楚郁看了一眼表后,视线扫向了阮辛书,「给你发了简讯,你一直没有回。」 她像是解释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一样地说着。 楚郁靠在阮辛书家的门口,她的肩上挂着一个米色的手提包。 她没有穿外套,白色的衬衣的领口有些低,看得清她的锁骨和里面的吊坠。 「……」 阮辛书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因为谁简讯没回就跑到那人家门口去。 但她又觉得自己和楚郁现在顶多算个商业关系,这种像是责难一样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她皱着眉,选择不接话。 楚郁看着她没有回答,侧了侧头,「请我喝杯茶吧?」 阮辛书看着楚郁不知道怎么地就解了门锁,「哦……」 --- 阮辛书站在厨房的水池面前,等着水壶里面的水烧开。 楚郁坐在沙发上面,慢慢地把一个靠枕拿了起来,然后开始整理起被阮辛书睡乱了的沙发。 那动作简直就像是把自己取而代之,成为了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一样,让阮辛书觉得看着就十分闹心。 「那个,楚郁,我自己知道整理,你是客人,坐着就好。」 阮辛书说着把开烧开了的水倒进了茶壶里面。 楚郁看着阮辛书端着茶壶走出来坐下后,也坐了下去。 她抱起了自己的胳膊浅浅地笑了一下, 「我是你的客人吗?」 「……」 正在往杯子里面倒水的阮辛书觉得自己被这句问话问得心里面一哽。 ——难道楚郁还觉得自己不是客人吗? 阮辛书皱着眉,没有把这句带着情绪的反问句问出来,而是语气生硬地回答道: 「你当然是啊。」 说完,阮辛书把倒好的茶送到了楚郁的面前,自己也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红茶的味道淡淡的,没有咖啡的独特香味。 味道一般。 楚郁没有动面前的茶杯,她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明明空间里面只有阮辛书和她两个人,但是她还是靠近了阮辛书低着声音说话, 「可我觉得我不是你的客人。」 楚郁的身上带着花香。 「……」 阮辛书心想,楚郁可能又要说些什么惊人之语了。 果不其然,楚郁接着道: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牵着对方的手,熟知对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 「不管有事还是没事,皮肤贴着皮肤,每天,头髮缠在一起醒过来——」 楚郁慢慢拿起面前的茶杯,低低地笑了一声,她的声音里面带着一点刻薄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你心里客人的意思。」 「……」 好在对于楚郁常常冒出来的惊人言语有着心里准备,这次阮辛书早早地吞下了红茶,没有被呛到。 她沉默了许久,想装作听不见,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找到一句回话, 「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你就是客人。」 阮辛书移开视线后低低地念道,语气极其固执。 楚郁的嘴唇离开了茶杯,看着阮辛书的眼睛笑了一下。 尽管她们分开了许久,但是阮辛书很清楚楚郁现在想要说些什么。 阮辛书喉咙微微一动,有些想要嘆气的时候,楚郁就笑了笑, 第54页 「那昨天那个也是你会对客人做的事情吗?」 楚郁伸出手揽自己肩膀的样子从阮辛书的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阮辛书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心里面觉得楚郁也有几分过错。 「我那个时候有些睡得迷煳了……」 她想说谁没有个想要犯犯狂犬病的时候,但还没说出来,楚郁就垂着视线,好像是在回想什么一样地笑了一声, 「阮辛书,你说话越来越像政治家了。」 「我记得以前——」 阮辛书有些心烦地吸了一口气,她听着听着就打断了楚郁的话, 「楚郁。」 她最近对于『以前』,『过去』,这一类词有些神经过敏,如果仔细听下去,她感觉就会变成一个控制不好自己情绪的小孩。 而她,讨厌这样。 「楚郁,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阮辛书问。 「……」楚郁神情平淡地看着面前有些冷掉的红茶,没有在意阮辛书语气之中的不快,只是慢慢拿起了面前的红茶, 「我说了,来问你没有回简讯的事。」 「十一月三号晚上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去渲西那边……」 「我那天有约了。」 阮辛书丢下一句就回到了厨房开始清洗起餐具来。 她没有说谎。 「已经和谁约好了一起去吃饭吗?」 「……嗯。」 「是林老师吗?」 楚郁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语调变得冷漠起来。 阮辛书皱眉。 ——为什么这个时候林伊丞的名字会出来? 「不是。」 「嗯?那是宋旻和秦廷森?」 「不是。」 楚郁好像真的感觉到了烦恼一样,「那是谁呢?」 「我不知道你还认识其他的朋友。」 ——这句话实在是气人。 因为楚郁很简单露骨地陈述了阮辛书的交友现状,阮辛书感觉自己被说到了痛点。 「我和谁去吃饭和你没有关系吧?」 楚郁垂着视线没有应这句话,只是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觉得她好像在说『有关系』一样,不禁又有些生气地蹙眉。 「我可以等你回来吗?」 ——『回来』。 阮辛书眉间的皱纹更加深了。 明明这房子的房产证明上面写着的是自己的名字,是自己一个人花自己的钱买的。 但是怎么楚郁一开口就感觉这个房子也有她一份一样? 楚郁看着阮辛书从沙发起身,轻轻地靠在了洗碗台的另一侧。 她伸出点了一下阮辛书的眉心, 「你能别老是皱眉吗,我就这么让你烦心吗?阮辛书。」 楚郁的手指冰冰的,带起一股花香。 「……」 阮辛书确实觉得楚郁确实很让自己烦心,但是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她猜自己否定后,要她看楚郁那副垂着眼睫的表情她会觉得更烦心。 阮辛书把楚郁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面拿了下去,声音低低地回答了一声, 「不要等我。」 第32章 楚郁看着自己被拿下来的手,笑着嘆了一口气, 「是吗。」 阮辛书不知道该说什么,把视线从楚郁那身有些单薄的衣服上面挪了回来,继续开始洗起了餐具。 过了一会儿,她又烧了一壶水,把咖啡滤纸和滤杯拿了出来。 楚郁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正在准备泡咖啡的阮辛书, 「这个时间喝咖啡对身体不太好。」 阮辛书觉得有些不自在,「我想喝……」 「是吗。」楚郁没有再多管闲事。 阮辛书把烧好的水倒进咖啡壶里,礼节性地问,「你要吗?」 「今天是生理期。」 楚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哦。」 阮辛书慢慢把咖啡粉放在滤纸上面,用手拖着开水壶,慢慢倒水。 就算倒上咖啡,空气里面还是有花香。 阮辛书觉得楚郁好像很自然地和自己家的空气融为了一体,自己却没有办法适应过来。 倒好咖啡后,阮辛书又端着咖啡杯坐回了沙发上面。 两个人一时之间又沉默了许久。 ——空气好闷。 阮辛书闭了一下眼睛,她总觉得很受不了和楚郁在一起时候的空气。 感觉自己的唿吸都不顺畅了。 ——以前,我们到底是怎么在交流的? 阮辛书垂着自己的视线,又觉得自己和楚郁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职业不一样,爱好也不一样,楚郁喝茶,自己喝咖啡。 从以前就根本不是一类人,所以现在连说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 「创可贴。」 在寂静的空气中,楚郁念了一句。 她的声音转瞬即逝地轻,却在空气中砸起波澜。 正抱着咖啡的阮辛书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的视线正停在她的无名指上面。 她无名指上的创可贴因为刚才沾上了水变得有些歪歪扭扭的,看着已经快要掉了。 「快掉了。」楚郁接着念道。 「掉了就掉了吧。」 阮辛书说着拿起手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却没有撕下那枚创可贴。 第55页 「要我帮你重新贴吗?」 楚郁靠着沙发体贴地问道。 阮辛书勐地抬起头看向了楚郁。 楚郁看着她那副像是被吓到了的小动物一样的表情,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眯了眯眼睛,「不帮你消毒。」 ——你那个根本就不是消毒。 阮辛书心里面默念着,咬了一下嘴唇。 这个话说出来就没完没了了,感觉和中了楚郁的套一样。 过了几分钟,楚郁慢慢拿出阮辛书家里的医药箱的药,轻轻往阮辛书手指的伤口上抹上了一点。 「在想什么?」 她轻声问道。 「……」阮辛书抬起头看着楚郁,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过了许久她回答说, 「什么都没想。」 楚郁认真地拿着阮辛书的手,涂上了一点药膏,没有说话地撕开创可贴,又贴了上去。 「……还疼吗?」 阮辛书望着楚郁给自己贴上去的创可贴,一时不知道楚郁是在问这个伤口,还是昨天的那个咬痕。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眼睛好像带着笑一样,「我问的是伤口。」 阮辛书感觉自己又是一哽,「……不疼。」 「是吗,」楚郁点了一下头,把药膏收回医药箱里面后,十分流畅地背着包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哦。」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闷闷地应了一声。 楚郁的这句走了实在是太轻易,让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楚郁就真就为了那么点儿事儿跑到我家里来? ——上次那些人不是说她很忙吗?我怎么觉得楚郁很闲? --- 楚郁走到了了玄关,看着楚郁穿鞋的样子,阮辛书往房间里面走去。 「你等我一下。」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背影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从自己的房间里面拿了一件厚外套出来,伸长了手,递到了楚郁的面前。 「今天下雨,有点冷。」 「……」楚郁看着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笑着接过了外套。 她看着手里的外套,像是调侃一样地问道:「你这是担心我吗?」 阮辛书皱了一下眉毛,过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嗯。」 楚郁正看着手里接过的外套,听到这声『嗯』之后,有些意外地扬起了脸。 阮辛书不情不愿地道:「你不是从以前生理期就很难受吗?」 「我都不知道你今天是在想什么,穿这么少就出门了……」 阮辛书语气不禁带上了些责怪。 但是说了几句后,阮辛书觉得自己又不该说楚郁。 她不希望楚郁多管闲事,所以自己也不应该多管楚郁的闲事的…… 那是楚郁自己的身体,楚郁自己知道照顾自己。 自己说这些,明显就是过线了。 阮辛书靠着墙壁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不应该做这些多余的事。 但是,听着阮辛书说着说着,楚郁不禁笑了出来。 「谢谢。」 「……」阮辛书看着她的笑脸愣了一下。 楚郁笑的时候总是很好看。 现在甚至笑得比平时更动人了一些。 「没事,就一件衣服而已。」 阮辛书应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嘴,有些别扭地别过了头。 「那,再见了……」 她本来想要就这么敷衍一句,然后一走了之的时候,一阵花香从她的背后传了过来。 阮辛书不禁停下了动作,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地怔住了。 她被楚郁从背后搂住了腰。 楚郁的体温,柔软的身体,就这样靠在了她的背上。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地觉得有些松力。 楚郁的力气不大,但是这种搂法过于亲昵,让人难以克制地感受着。 阮辛书发现,或许自己身体里面有些死去的部分,是希望这样一直下去的。 「……辛书。」 楚郁的头自然而然地贴在了阮辛书脖颈的地方。 细长柔软的头髮有些缠绵地扫过阮辛书的锁骨,阮辛书感觉浑身一个激灵, 「我很冷。」 楚郁的声音很低很低,好像是在用唿吸说话一样。 「再多担心我一下吧?」 阮辛书喉咙微微一动,她知道自己性格尤其吃软不吃硬。 光是这样被人搂着,听着楚郁的唿吸,她就觉得自己心里面涌起了很多残存的思念。 那是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的,想要丢掉的思念。 阮辛书觉得此时此刻回应楚郁就本末倒置了,她对自己说了很多次『不要应楚郁的声音』,才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她很清楚,现在只要应楚郁一声,后面的所有发展都不会受自己的控制了。 她很讨厌自己的这一点。 阮辛书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她嘆了一口气,慢慢别开头,把楚郁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开。 楚郁看着阮辛书慢慢拿开自己的手指,什么也没有说地垂下眼睫。 「……」 阮辛书有些心烦起来,她往家里柜子的方向伸手,拿出了一个暖宝宝, 「你知道这个怎么用吧?」 她对着楚郁解释着,尽量不去看此时此刻楚郁的眼睛。 第56页 阮辛书想起刚才的瞬间,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这个比我暖和。」 阮辛书说着,又拿出了几个暖宝宝来送到了楚郁的手里。 --- 门被人轻轻合上了。 阮辛书看着楚郁离开的地方,蹲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发了一会儿呆。 ——又饿了。 她想着,走到了厨房打开了冰箱。 或许是因为拿出过了第一次,所以拿出第二次的时候,她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抵抗。 她从糖渍柠檬的罐子里面拿出了一片送进了嘴里。 「……」 阮辛书拿起罐子观察起里面的柠檬来。 ——这个一共有多少片来着? 第33章 -- 在渲北升到高三之后考试就不可避免地变多了。 十一月到了之后,一班的学生就开始准备期中考试了,班上的氛围变得比平时要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许多。 阮辛书打了一个呵欠,继续看着窗外的路灯,她完全不受班上氛围影响。 尽管阮景融花了大量的金钱和人力想要让阮辛书融入这种氛围里面,但是阮辛书是铁打不动地坚定。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像是这群人一样背单词,刷习题,写试卷。 首先是能力不足,再来,阮辛书只在乎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对于很多自己不关心的事情,她是十分冷漠的。 「……」 晚自习下课,阮辛书把素描本和笔放进包里后,瞟了一眼楚郁。 最近她一直都是和楚郁一起放学回去的。 虽然她骑自行车,但是她每天要和楚郁一起走到地铁站,等看着楚郁的背包在地铁口的尽头消失后,再骑着自行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们两个常常说些琐事,偶尔楚郁还要问她一些画画的事情。 她这个人平时说不了什么话,但是说起画画的事情,话倒是变得话多起来了。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说的东西对于不画画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处,听着应该是十分无聊的。 秦廷森和宋旻每次听她说这些都是直接叫她闭嘴的。 但是,楚郁总是听得很认真,她从来不会打断自己说的话。 有些时候,阮辛书自己都忘了自己说的什么,但楚郁就会提醒她讲到了哪里。 楚郁总是记得自己说过哪些人名,哪些画材,记得阮辛书对每一幅画的评价。 阮辛书每次听着她罗列出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心里面都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和楚郁一起回家的。 -- 教室里面人走得差不多了,楚郁把背包提到了肩上,安静地看向了阮辛书。 「要回去了吗?」 阮辛书在旁边等了很久了,她以为楚郁收拾好了,于是把椅子送到了桌子里面。 结果楚郁从包里递给了她一个用礼品纸包好了的东西。 「什么?」 「生日礼物,你要打开看看吗?」 楚郁侧着头问道,一点碎发从她的耳边垂落,看着很娴静。 「……」 阮辛书心里面跳了一下,她扫了一下那个很好看的包装,立马拉开椅子,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 「要。」 阮辛书勐点了一下头。 她用很认真的手法打开了包装袋,虽然她不知道用过的包装袋要怎么保存,但是她就是很喜欢这种好看又没有用的东西。 再加上是楚郁给自己的,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珍惜,所以拆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 「……」 楚郁坐在一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十分安静地看着。 撕开包装后,阮辛书立马打开了楚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不过打开后看见里面包的是学校门口买的普通小本子后,阮辛书的表情顷刻间就焉了下来, 「笔记本?」 她翻了一面,怎么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玄机。 于是她确定了,楚郁送她的就是一本很普通的笔记本而已,连硬包装都没有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笔记本。 阮辛书的撅起了嘴。 「你看看里面。」楚郁轻声提醒道。 「哦,哦。」 于是,阮辛书连忙把本子拿了出来,翻看起来。 本子里面写了很多字,阮辛书眨了眨眼睛,翻看了几页,本来看字之前还是潜藏了一点期待的。 ——可能这是类似于贺卡一样的东西呢。 只是看见上面写的那些什么『速记初中生英语单词口诀』『三角函数妙计』等等的词彙后,阮辛书的脸就变得不成人形了。 「……」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止是失落这么简单了,是明晃晃的抱怨。 其实她也不是期待楚郁能够给自己多么惊喜的礼物,心意到了就好,但是这么不符合自己心意的礼物,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实在是太意外,太让人失落了。 「『初中生』……」阮辛书觉得楚郁是在嘲笑自己。 「虽然写的是初中生,但是这些单词高中考试也会用到,考试的时候会常常出现的。」 「而且,马上就要考试了,这个上面写的东西,你可以试着看一看。」 「我想你英语进步空间很大,这次考试至少可以进步四十分。」 第57页 楚郁安静地说着。 ——进步空间大。 这个倒也说得不错,毕竟是从零开始。 「……是吗。」 阮辛书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她的心里面根本不在乎这四十分。 她又翻了翻这个本子,发现本子上面的东西都是一些小技巧之类的东西,各个科目的都囊括了进去。 她承认,楚郁做的很用心。 不知怎么地,她又觉得这些字看着有些顺眼起来了,虽然数学那个部分看着还是和天书一样,她是一点儿也不想看。 「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但是,我问了一下老师,他们说考艺术学院也是需要文化分的。」 楚郁漫不经心地说着。 「……」 阮辛书愣了一下,她是没有想到楚郁还专门帮自己去问了老师。 这下子手上的这个本子好像变得更热了。 「哦。」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她心里面其实还是不情愿的,但是现在多了几分难为情,「……谢谢。」 为了掩饰这份难为情,她翻本子的速度快了一点。 她翻着翻着,一下子翻到了这个本子最末尾的地方。 就算到了末尾,本子上面还是写得密密麻麻的。 阮辛书心里觉得恐怖,但是看见最末尾的地方还是忍不住还是停住了自己的视线。 「……」 本子上最末尾的地方,有人用蓝色的水笔画了一个小鸡仔。 小鸡仔头上还有个文字框:加油。 「……」 这个画画得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拙劣的。 具体来说,就是…… ——嗯,丑。 实话来说,阮辛书觉得幼儿园的自己都可以画出比这个小鸡仔好看的东西。 但是一想到那个平时一直埋着头认真学习的楚郁居然在本子上面画了一个丑丑的小鸡仔,阮辛书心里面就觉得楚郁有些可爱。 还因为这个鸡仔实在是丑得太好笑,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捂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 楚郁感觉到了阮辛书在一直瞟自己,于是侧过了头看向了阮辛书看了过来, 「怎么了吗?」 阮辛书咳了一声,「嗯?没什么呀。」 但楚郁还是看着她。 「那个,」阮辛书指了一下楚郁画的小鸡仔,尽力地表扬了起来,「我是觉得你画的小鸡仔挺可爱的。」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轻轻念了一下,「鸭子。」 「嗯?」 「我画的是小鸭子。」 楚郁有些难以启齿一样地小声道。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表情快要撕裂了,她眼神有些木然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忍不住继续捂住自己的嘴, 「哦,这个是小鸭子?」 她想要按捺自己的惊讶,但是语气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来。 「……很难看吗?」楚郁垂下了自己的视线。 「不,不,也不是难看吧……」阮辛书连忙否认。 ——哎,有点点而已。 「就是……一般来说是这样画的。」 阮辛书忍不住握住了楚郁的手,在楚郁给自己的本子上画了起来。 楚郁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后的阮辛书,又看着她手背上青白的血管,视线没有停在画上。 阮辛书很认真地看着草稿本,没有在意楚郁那双有些轻的手,几笔就勾出了一只鸭子来。 尽管只有几笔,但也活灵活现。 「你看,是这样的,这个地方要画圆一点,你看这样,就是小鸭子了。」 阮辛书在楚郁耳边笑了一下。 「……」楚郁望着面前的阮辛书画出来的小鸭子,没有说话。 「会了吗?」 阮辛书埋下头问。 楚郁回过神,可能是没有学会,她安静地道,「你再教我一次。」 「……」阮辛书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楚郁,「好。」 ——她倒是还挺好学的。 这还是阮辛书第一次教谁画画。 「你不会画画啊。」 阮辛书握着楚郁的手感嘆了一句。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可以把画画得这么好看的。」 楚郁看着阮辛书握着自己的手,静静地道。 阮辛书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是吗?」 「……嗯,我很喜欢你的画。」 楚郁扬起脸看着阮辛书,笑了一下。 楚郁看人的眼神总是很专注,让人觉得她说的不是画一样。 阮辛书愣了一下,不禁觉得耳朵有些烫起来,「是吗。」 第34章 -- 笔在纸上轻轻发出沙沙的响声。 阮辛书捏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又扫了一眼楚郁给自己的本子。 「……」 阮辛书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本子。 虽然楚郁给自己的这个本子可以帮她提高分数,看起来有那么点儿用处。 但是,阮辛书一点儿也不想学习。 她讨厌对自己没有用处的知识,也讨厌听阮景融的话。 ——虽然楚郁是一片好心,但是我肯定是不会看的。 阮辛书决绝地背过了脸,继续开始画画。 只是埋下头,她就看见自己素描本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排小鸭子。 第58页 「……」 对于阮辛书来说,握笔的时候大致只有在画画的时候,只要握着笔,自然而然地就可以画出画来。 所以,这一排鸭子可能是自己想事情的时候顺手就画上去的产物…… 阮辛书看着这群鸭子,有些想要皱眉。 因为她感觉这一排鸭子在说话。 它们一个二个都『加油』『加油』地叫个不停,像是在催命一样催着她学习。 ——好吵。 ——什么鬼? 阮辛书连忙把那页有点离谱的纸撕了下来,十分抗拒地丢进了垃圾桶里面。 ——我可能是太累了。 阮辛书伸了一个懒腰,把笔放在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洗完澡后,阮辛书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她有些不舒服地翻了一个身。 过了许久她把头放在了枕头下面,又过了许久,她把头伸了出来,打开了床头灯,伸手把楚郁给自己的笔记本打开了。 再看一次,阮辛书还是觉得楚郁写的真的很认真,分门别类的。 「……」 楚郁埋着头用认真的眼神写下那些字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就浮现在阮辛书的脑海里了。 ——我要学吗? 阮辛书躺在床上,漫无边际地思考起来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很反人性。她想。 因为她自己平时根本就不学习,也一直不想学。 难道楚郁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本子自己就要学了? 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她知道自己学了也不一定就能拿到好的成绩,如果学了连楚郁说的四十分都拿不到,她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脸去见人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阮辛书想了一大堆自己不需要看的理由,却没有躺回枕头上的意思。 阮辛书看着楚郁写的单词,念了一下,因为有楚郁写的词根和类比,这些单词倒也不是不好记。 ——倒也不是不能当睡前读物看看。 「……」 阮辛书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先看几页看困了再说。 -- 整个考试周都是折磨。阮辛书想。 阮辛书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自知之明,她不觉得自己临阵磨枪几天就可以学好什么东西。 不过楚郁这个人很会抓考点,考试之前她还给阮辛书点了几道题,连作文题目都给她押中了。 但就算如此,该写不出来的东西,无论怎么去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 最后一个科目写完,阮辛书坐在位置上面长嘆了一口气,呆呆地望着教室的天花板。 ——我再也不想考试了。 秦廷森收拾好了东西,就窜到了还没有被收卷子的阮辛书面前。 他和阮辛书是同一个考室的。 他看着阮辛书卷子写得满满的,眼神很是怪异, 「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 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上高中头一回这么卖力地考试,就为了拿到一个比四十分高的分数。 「我就随手写了写」 「随手写这么多?」 阮辛书别别扭扭地唔了一声,「我的卷子,我爱写多少写多少。」 秦廷森看着她,也没接着问。 老师收了阮辛书的卷子后,两个人逆着人群往校门外走去。 「这周末要不要去海边玩?」秦廷森想起似地问。 「海边?这个季节?」 阮辛书本来想说谁大冬天去海边玩,那不是自讨苦吃吗?但是远远地就看见楚郁迎面走了过来。 秦廷森立马接话, 「『这个季节』?你知道海鸥吗?这个季节特别有氛围感——」 楚郁身旁跟着上次那个体育课卖她水的男生。 男生手里拿着考试时用的卷子,似乎正在和楚郁讨论上一场考试的题目。 他的个子比楚郁正好高半个头,问问题的时候却会勾着腰,看着十分体贴地笑着, 「楚郁,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我还想接着问你第三大题的……」 ——这个人到底是想吃饭还是想问问题? 阮辛书远远地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秦廷森还在旁边说着周末到了海边打算怎么怎么玩,阮辛书不知为什么,感觉自己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楚郁和那个男生向着她们越走越近,阮辛书抬起视线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楚郁好像也看见了自己一样,她的视线紧紧地看着秦廷森和自己的一举一动。 阮辛书一下子别过了头,心里又觉得不对劲。 ——怪了,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躲他们? -- 「我请客。」 那个男生继续邀请道。 楚郁垂下了视线,「我——」 她正要回答那个男生的时候,一只手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腕。 楚郁停了下来,朝着身后的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刚刚和她擦肩而过的阮辛书,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伸出了手一样,正视线游移地看着她。 「哦,这不是楚郁吗。」 秦廷森看着阮辛书停下来,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楚郁,他打了一个招唿。 楚郁看着阮辛书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极其轻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楚郁,这周末要不要去隔壁市的海边玩?」 第59页 秦廷森立马十分自来熟地问了起来。 他说得很轻巧,简直就像是在说要不要去门口买瓶水一样。 阮辛书实在是不能理解秦廷森只是和楚郁第二次见面,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地就约别人一起出去玩。 但是阮辛书看着楚郁身后那个男生一脸茫然的表情,就觉得秦廷森问得倒也没有问题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安静地笑了笑,也没有回答秦廷森去还是不去,只是看了一眼阮辛书, 「你去吗?」 她声音很轻。 「……」阮辛书愣了一下。 实话实说,她不想去。 海那么冷,风那么大。 但是不知道怎么地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另一句, 「嗯,我去的。」 楚郁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不禁微微一笑,「那我也去吧。」 秦廷森点点头,「哎,那里烧烤也好吃的。」 「说起烧烤,」 阮辛书虽然不知道秦廷森说的烧烤到底好不好吃,但像是附和一样地点了一下头后,就图穷匕见道: 「这会儿我们刚好要去学校外面吃饭,你要一起吗?」 楚郁盯着阮辛书的脸看了许久,接着便淡淡一笑,「嗯。」 第35章 --- 「快要到了。」 方希宿按了一下转向灯,看向了在副驾驶座上面闭着眼的阮辛书。 阮辛书翻身戴上眼镜坐了起来,感觉浑身发冷,「知道了。」 「昨天晚上是多久睡的?」 方希宿看着她萎靡不振的状态,语气变得责怪起来, 「记不住了。」 阮辛书知道今天要去见客户,所以睡得比平时要早一点。 不过,今天早上,因为家里的暖气坏了,她很早就被冷醒了。 打电话给修理暖气的人,对方简明扼要地告诉她,今天修不了,要过几天才能来修。 但,过几天到底是多久,这种暧昧不清的语言让阮辛书有些心烦。 于是,她又认真地和对方商量了时间。 再次整理好躺下后,她又失眠了。 「今天和客户吃饭的时候,你不要也是这样……」 方希宿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只是提醒她不要失了礼数。 「我知道。」 阮辛书拿下眼镜擦了擦。 --- 见面的饭店位于渲西的一个湖泊旁边。 这是一家新开的饭店,但是因为宣传问题,来的人还不是很多。 车子开到一定的地方的时候,就进入了饭店的区域,两侧的道路上面人就开始变少了。 两侧可以看见蓝色的喷泉,十一月的银杏像是金箔一样漂浮在湖泊和喷泉上面。 阮辛书扫了一眼饭店门口停着的车,近年来喜欢白色车子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一排排的全是白色的轿车。 方希宿提着包向着阮辛书走了过来,「走吧。」 阮辛书看着那些白色的车子,转过了身,开始往台阶上面走去。 --- 这时,一个男人从她们的身旁安静地走过,阮辛书没有在意。 「楚郁。」 男人的声音听着文质彬彬的。 阮辛书有些恍惚地转过头,刚好就看着刚才她扫过的的一辆白色车子上面,走下来一个女人。 女人将西装茶色的外套搭在肩上,里面的衬衫是酒红色调的,她脖颈的扣子没有繫上,戴了一根柔软的丝巾。 男人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很是细心地伸手去扶那个女人。 楚郁看着男人,有些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髮像是一些海报上面的明星一样修整得整齐,他也穿着一身茶色的西装,看着倒像是和楚郁一样同出一辙的颜色。 阮辛书看着那个男人,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人的脸。 大约是哪里的精英人士。阮辛书心里面总结道。 方希宿顺着阮辛书的视线望了过去,一下子瞧见了楚郁,她立刻摆上了招牌的营业笑容,连忙迎了上去, 「楚经理,好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楚郁安静地扫了一眼站在台阶上面站着的阮辛书,眯了眯眼。 她没笑,只是点了一下头, 「确实,好巧。」 男人压低了声音对楚郁问道:「你的朋友?」 「算是吧。」 楚郁的声音好像带着笑一样。 阮辛书皱着眉,垂着视线看了一下地面的台阶。 「楚经理,这位是谁啊?」 方希宿笑着问了一声。 楚郁的笑容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让人分不清她私底下和工作上表情的区别, 「他是我的……」 男人听见楚郁的介绍笑了笑,一下子就把话接了过去, 「你们好,我是楚郁的朋友,李悯雨,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 李悯雨笑的时候带着一点自信,是那种事业有成的人常常会带着的标准微笑。 他不急不慢地从怀里取出了名片夹,挨个递给了阮辛书她们。 方希宿接过了名片后也把自己的名片都递了过去。 阮辛书不想递名片,但看着这场换名片大会,不情不愿地怀里摸出了一个名片夹,把自己的名片递了出去。 她扫了一眼李悯雨名片上的介绍,职位那个地方明晃晃地写的是董事长。 第60页 「……」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又漫不经心地把视线看向别处。 李悯雨看了看阮辛书的名片,顿了很久,明显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得很商业, 「阮老师,我知道您的画。」 他说话的时候很客气,让阮辛书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的画。 阮辛书也不当真,「谢谢。」 李悯雨看了一下名帖,又看了一眼楚郁笑了笑, 「真的是幸会,有机会我们店一定会和您合作的。」 阮辛书望见楚郁和李悯雨那件相似颜色的外套,想不通一个自己一个画画的,能和这什么饭店有什么合作。 「我们这个饭店刚开不久,阮老师如果有什么建议尽管提出来,今天也是缘分一场,在店里吃了饭一定要在前台报我的名字,今天我请客。」 方希宿『哦』了一声,「这怎么好意思。」 阮辛书知道,方希宿这语气,明显是好意思的。 李悯雨还是那样风度翩翩地笑了一下,他轻轻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 「这样,阮老师,方助理,我和楚郁还有事,先去楼上去了,就不招唿你们了……」 他有些困惑地笑了笑。 方希宿看着她们要讨论事情了,连忙应声, 「没事没事,你们先谈着,我们也还有事,先进去吃饭了。」 「你们慢慢吃。」李悯雨笑了笑。 阮辛书看了一眼站在李悯雨身旁的楚郁,把手插在裤兜里面,背过身,没有打算说话地往包间走了过去。 --- 阮辛书望着包间里面的天花板,觉得这里的水晶吊灯看着让人心烦。 她和方希宿正坐在包间里面等着客户过来。 方希宿看着那张李悯雨递给自己的名片,把手机拿在桌子上面就开始搜了起来。 她玩手机是有一套的,没过多久,她就悄悄地感慨了一声, 「人才啊。」 她把手机递到了阮辛书的面前。 李悯雨,网上对于这个企业家的介绍并不少,算是一个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在全国各个地方都开有酒店连锁店。 此人自身的介绍是十分华丽的,名牌大学出身,出国留学深造,自己创业,拿过奖,可以说是标标准准的精英人士了。 阮辛书看着面前的空盘子慢慢地剥开开心果,觉得听到耳朵里面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方希宿看了一眼阮辛书, 「你说,他和楚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真就是朋友?」 阮辛书听着这句问话不禁皱了一下眉头,「问我干什么?」 方希宿看着她的表情,愣了一下,「我就是问问嘛,你语气这么沖干什么?」 「你要是和楚经理关系好点,他会不会来委託我们画画,这么大个饭店,要是能全都找你画——」 阮辛书觉得方希宿已经开始做梦了。 方希宿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方希宿应了一声。 「您好。」一个服务生走了进来,把一瓶红酒放在了她们的桌子上。 方希宿有些疑惑,「这个是不是拿错了,我们没有点这酒。」 服务生大方地笑了一下, 「这是李经理让我拿来的,他说这是他的心意。」 阮辛书觉得这里的服务生恐怕都是受了什么专业训练的,笑的时候都和那个李悯雨没有二致。 「……」阮辛书看了一眼那瓶红酒,没有说话。 这酒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正好卡在中间,表示表示心意刚好的程度。 她还没有说『不要』,方希宿就瞟了她一眼,她把脸凑到了阮辛书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阮辛书,你不是就是喜欢喝这种酒吗?我们就收下吧。」 ——我现在不喜欢这酒了。 阮辛书皱着眉想。 第36章 --- 香槟杯里的气泡缓缓地升起。 阮辛书举起杯子轻轻和对面的人碰了一下杯子。 「干杯。」 面前摆上了很多菜,炖菜,烤羊排,鲑鱼…… 接着上来的是牛排,牛排很厚实,烤得很好看。 侍者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他站在几人面前,开始端端正正地笑着说起这个牛排里面的酱汁里面用了什么什么东西,哪国的香料。 不知是因为已经心存偏见还是如何,阮辛书觉得没有一点儿食慾。 ——不想吃。 阮辛书打心底觉得麻烦,但是身处在这个场合,不想吃也必须得配合。 她安静地拿起刀叉,脑海里又想起刚刚那个李悯雨虚虚扶着楚郁下车的样子,把肉送到嘴里的手一顿。 「这个牛肉烤得真不错啊。」客人感慨了一声,看向了阮辛书。 看见阮辛书没有把牛肉吃下去,他有些体贴地看着阮辛书问道: 「阮老师,怎么不吃?是里面有什么不合口味的东西吗?」 「啊,我正要吃。」 阮辛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把牛肉放进了嘴里。 牛肉的口感十分柔软,的确是精心处理过的,酱汁的味道也十分独特,值得这个价值。 但是阮辛书的心里闪过的是完全不相干的评价。 ——也就那样吧,还不如在家里一个人吃…… 第61页 阮辛书想着,食慾更加不好了。 「阮老师,你下一幅画的主题是什么呢?」 客人又问了起来。 阮辛书抬起头,头髮从耳旁一下子松了下去,她把头髮撩了起来,发现自己刚才又出神了。 回过神来,她也只能礼貌地笑一下, 「这个,是秘密。」 吃饭的时候谈论的东西本身没有什么内容,因为对方买画本来就是已经确定的事实。 阮辛书和方希宿送完了客人站在饭店的前台打算结帐。 还没有付钱,前台的工作人员就告诉她们,已经结过帐了。 听着这句话,方希宿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站在前台,对着前台的经理说一定要感谢一下李悯雨,想要见见对方。 前台的经理有些困惑地笑了笑, 「实在是抱歉,李经理已经和另一位女士先走了。」 阮辛书因为被客人劝了不少酒,喝得眼神都有些恍惚了,但是,她站在方希宿的身后还是一个字不漏地听到了这句话。 她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 回家的路上又开始下雨了。 渲市就是这样,下雨断断续续。 阴雨天不断。 方希宿打开了雨刷,雨刷心烦地在车上发出声响。 阮辛书蜷缩在副驾驶的车座上面,有些半醉半醒地望着车窗外面灰濛濛的夜景和闪烁的路灯。 方希宿坐在驾驶座上,好像想起了一样感嘆了一句,「李总人真是不错……」 ——那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阮辛书觉得李悯雨这个人并不好,有些假惺惺的。 她想挑挑这个人的缺点,罗列出来,让方希宿闭嘴。 可是,她却怎么也挑不出来。 其实,阮辛书也是一个有着识人能力的社会人。 她能感觉出来,李悯雨这个人的为人确不错。 虽然,的确不能排除这些他们这些商人,企业家有些趋利避害的地方。 可是,光凭他今天的所作所为,阮辛书觉得自己挑不出一个毛病。 倒不如说,她发现心思阴暗的是自己。 自己这样想挑李悯雨的错处,难道不就是在说,自己希望李悯雨是个坏人吗? ——无聊。 阮辛书想着,闭上了眼睛。 --- 方希宿撑起雨伞,架着阮辛书把她送到了公寓的大门口。 「你走路注意一下台阶,免得绊倒了。」 方希宿因为扶着阮辛书,伞撑得不是很好,雨飘进了伞里,弄湿了阮辛书的脖颈。 阮辛书点了点头,认真的眯着眼睛看台阶,不知是近视的原因,还是酒喝多了,她有些看不清楚。 方希宿看着雨飘进了阮辛书的脖颈,啧了一声。 她觉得阮辛书这样很容易感冒。 方希宿伸手从提包里面拿出纸巾,刚想要帮阮辛书擦一擦脖颈的时候,阮辛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 「楚郁……」 那声音是在是过于奇妙,让方希宿愣了一下。 要说那声音有多奇妙,其实也不至于。 就是有些柔软的声音罢了。 只是,柔软到了让方希宿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阮辛书这个人一样。 「『楚郁』?」 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不常用,有些过于疏远,方希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阮辛书叫的是谁。 正在想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两人头上响了起来。 「我来扶她吧。」 那人很自然地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就像是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一样,轻轻地伸手搭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 方希宿本来是有些警惕的,但是看着来人的脸,一下子愣了一下。 「楚经理,你怎么在这里?」 楚郁伸手摸了一下阮辛书的额头,好像是在揉一只动物一样揉了一下她的耳朵上的雨水。 那手法也过于娴熟,让方希宿心里闪过一种奇异的感觉。 「……」阮辛书没说话,只是被这样碰了一下,身子就已经完全靠在了楚郁那边,一点儿也不见外。 楚郁的视线从阮辛书的脸上看向了方希宿。 方希宿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觉得自己肩膀有些发冷。 但是,楚郁马上就又笑了了出来,和平时方希宿与她说话的时候一样,安静而又理性的笑容。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和雨声十分相配, 「……我是来见她的。」 她笑得好看而又温和,让方希宿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发冷可能是因为冬季寒风作祟的幻觉。 「哦,是这样吗。」 方希宿和阮辛书不一样,她要开车,所以今天晚上没有喝酒。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有理清楚楚经理为什么这么大晚上要来见阮辛书。 ——楚经理的全名好像确实是楚郁。 ——哦,难道她们约的是今天在家里画画? 不对,那为什么阮辛书不告诉自己呢?自己明明可以帮她们安排一个更好的时间的。 方希宿觉得既然阮辛书喝成这幅泥样,那就应该不是画肖像了。 ——可是,除此之外为什么楚经理要到阮辛书的家里来呢? ——她为什么知道阮辛书家在哪里呢?阮辛书告诉她的? 第62页 方希宿一时之间感觉自己脑子快要烧掉了。 两个人慢慢扶着阮辛书进了电梯。 电梯里面明明有三个人,但是谁也没有说话,上电梯,按按钮,出门,左拐,再右拐。 打开了阮辛书的家门时候,方希宿顿了一下,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一样地迟疑起来。 就算楚郁是客户,按阮辛书这个吹毛求疵的性格,也不会让外人进她家里的。 ——作为助理,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呢? 她瞥了一眼楚郁,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楚经理,我们已经到了。」 「后面的我自己来安排就好,谢谢楚经理帮我把她送到了这里。」 「我是来见她的。」 楚郁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语气却不像是平时那么温和了。 「但是,阮老师今天实在不是能说话的样子了,要是你们有事情——」 楚郁扫了一眼自己扶着的阮辛书,好像理解方希宿一样笑了一下, 「我和她本来就是认识的,所以才会委託她画画,你不用担心她不会让我进她的家里。」 「……」方希宿好像终于理解了一点,点了点头, 「哦,楚经理你和她本来就是朋友啊……诶?但是——」 ——但是,阮辛书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方助理,」 楚郁笑了一下,她笑得很平淡,像是在说什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你觉得我和阮辛书看上去像是朋友吗?」 「啊,你们看上去当然——」 方希宿站在长长的走廊里面,顿了一下后突然闭上了嘴。 她看了一眼快要整个人挂在楚郁身上的阮辛书恍然大悟。 只是,她又发现自己的心里倒不是有多么震惊,反倒是有一种自己的猜测正中下怀的感觉。 因为,她刚才和楚郁说话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只是一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被楚郁突然这么一说,她才好像如梦初醒一样地意识过来。 就像是脑子里面有很多拼不上去的拼图一样子拼上了一样, 「啊,啊,是这样啊。」 她觉得自己扶过阮辛书的地方都变得有些烫手了起来。 楚郁看着方希宿温和地笑了笑,好像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她不会说什么的,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第37章 --- 阮辛书朦朦胧胧地被人托着,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后,有些无力地伸手揽住了那个人。 熟悉的花香,熟悉的唿吸声。 走回家里的路上,她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拨弄着,因为太过熟悉,阮辛书有些不想从这双手里醒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方希宿走了,那人扶着她,进了房间。 --- 轻轻合上了门,门锁被扣紧了。 因为家里的暖气坏掉了,室内比室外还要冷,阮辛书不禁往那人身上再靠近了一点。 黑暗里,没有开灯,空气之中很安静,只听得见雨声,和唿吸声。 一双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拨弄着她的耳朵和头髮。 阮辛书知道这是谁的手。 有些讨厌,又有些熟悉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更偏向于哪一边,一时之间,果然还是讨厌占了上风。 阮辛书皱了一下眉,在黑暗中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没有动,她们都没有动,像是在等待谁说话一样。 阮辛书闻着那人肩膀上面散发出来的香味,眯着眼睛撇了一下嘴, 「你为什么说谎?」 楚郁看着面前的走廊弯下腰,将阮辛书的衣服理得平整。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语气十分平淡地反问了一句, 「我说谎了吗?」 阮辛书靠在她的肩膀上吸了一口气,有些没有力气地抬起了脸, 「你对方希宿说的话。」 「那不是说谎是什么?」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耳朵,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楚郁耳朵上面带着一对耳环,在黑夜里也看得见光芒。 就算是醉了她也知道,从今天开始在方希宿的眼里自己和楚郁就是不清不楚的了。 「我只是问方助理,她自己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剩下的事情都是她自己想像的。」 楚郁看着阮辛书,说得很平静,好像是报导今天的天气一样,她的眼睛望着阮辛书,和那对耳环一样,在这一片黑暗中也有着光辉。 「我没有给她回答,她想像的东西,不算是我在说谎。」 楚郁说得是如此地理直气壮,以至于阮辛书真的觉得她说得是那么一回事了。 的确,楚郁就像是这样问了一句『我和她看起来像是朋友吗?』而已。 而方希宿自己这样顺理成章地『误解』了她们的关系。 随着时间的变迁,楚郁变得更讨人厌了。 阮辛书在心里面总结道。 --- 「……」 阮辛书只是一个画画的,说不过楚郁。 她皱了皱眉强打精神地把那股快要涌上来的眷恋驱走,离开了楚郁的肩膀。 「不需要我扶你吗?」 楚郁的手还没有放开阮辛书的手。 阮辛书挣开了楚郁,「你以为我是谁?我没喝醉,我自己可以走。」 第63页 这是平时阮辛书不会说的话,但她今天就是想说。 阮辛书看着玄关的鞋子,伸手打开了家里的灯。 其实光是完成了这一个动作,她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脱掉了鞋,接着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玄关的地上倒去—— 楚郁皱着眉,一下子又走了过来,像是刚才一样抱住了阮辛书的肩膀。 她也没有说阮辛书差点整个人摔在地上,只是笑着提醒了一句, 「小心点。」 好像是在憋笑一样,让人讨厌。 「……」 阮辛书撅起了自己的嘴。 没有倒在地上,让阮辛书感觉一股奇妙的安心感和一种委屈感都涌了上来。 她安心,是因为她明白现在如果没有谁扶着,自己可能在走廊爬着爬着就睡着了,沦落到一个连卧室都进不去被冻到早上的可怜下场。 她委屈,是因为楚郁把方希宿支走了,要是留下方希宿,她又何至于需要楚郁? 她耷拉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地望着自己家的走廊,感觉自己真的很生楚郁的气。 --- 在此之前,阮辛书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感觉自己一直在生楚郁的气。 她生了很久的气,总觉得自己委屈,也觉得楚郁过分。 她渐渐习惯让自己不再生气了。 平静了没有多久,楚郁又出现了。 ——明明都事到如今了,难道自己还要继续生气? 「去卧室?」楚郁轻声细语地问。 「……」 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觉得这个问句听着很危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不想让楚郁进自己的卧室,只是固执地念了一句, 「我要去客厅。」 「……」 楚郁没有说什么,揽着她的肩膀,扶着她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面。 阮辛书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很累。 楚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把手上的袋子和提包放在了一旁。 阮辛书望着其中一个看着像是礼品袋的袋子,又看着楚郁那根好像重新系过一次的丝巾,脑子里面闪过了李悯雨这个名字。 「……」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张开了嘴,想要问些什么。 但她又觉得,有些事情,自己不该问。 ——问了干什么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感觉自己是醉了,所以肚子里面才又跑出来了一大堆和自己不相干的、又该死的问号。 楚郁坐在她的身旁,伸手帮着阮辛书把眼镜摘了下来,有些熟练地摸了摸阮辛书的耳朵。 ——楚郁…… 看着楚郁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阮辛书感觉自己很想再叫叫楚郁的名字。 可是看着楚郁的手背,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这双白皙的手勾在今天才见过的那个李悯雨肩膀上的样子。 「……」 阮辛书的胃里滑过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黏黏煳煳地像是浓水一样缠上了自己的身体, 「……想吐。」 她声音低低地,她感觉身体有些难以忍受地发冷,既冷,又噁心。 楚郁看着她的样子,皱着眉头,把她扶到了洗手间。 --- 阮辛书朝着马桶勾着身子,吐了起来。 她晚上食慾很差,所以没有吃什么东西,吐的都是酒和胃液。 吐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吐空了,连胃都要吐出来了,但依旧还是不舒服…… 楚郁脸上很平静地抚摸着阮辛书的后背,阮辛书有些难受地看了楚郁一眼,「……你离远一点。」 「为什么?」楚郁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衣服会弄脏。」 「……」楚郁没有走开。 她对面前的这些浑浊的呕吐物脸上也没有一点儿变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阮辛书的肩膀。 阮辛书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爱怎么样怎么样。 过了许久,阮辛书终于平復了下来,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的原因,吐的时候眼泪也流了下来,很是狼狈。 楚郁递出了纸巾。 阮辛书没有接,她已经不在乎在楚郁面前不成体统的样子了。 她扶着洗手间的墙,走到了洗面台,努力起身后洗了一把脸,又用水把嘴里让人难受的味道沖了出去。 「好些了?」 楚郁站在她的身后问。 阮辛书抬起头。 镜子里面反射出楚郁的脸庞,她眼睛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的身上。 「……没事了。」 阮辛书不想看她的眼睛。 她将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尽管她依旧觉得自己浑身都在不可思议地发冷,胃也好像搅在了一起。 楚郁看着她的脸色,身体转向了厨房的方向,没过一会儿,她走了回来,手上端着一杯调好了的糖水。 「把这个喝了。」 阮辛书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水,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靠在洗面台上,一口气把杯子里面的水喝尽。 楚郁望着她,似乎还想要接过杯子拿到厨房洗的样子, 「你晚上是没有吃什么东西吧?我给你煮一点粥,这样对你的胃……」 「……」 阮辛书的确是想要喝点粥的。 但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不禁眉毛皱起,没有把杯子给楚郁。 第64页 阮辛书感觉自己真的很讨厌楚郁在自己家里面驾轻就熟地走来走去,也很讨厌她了解自己到这个地步, 「我不想喝粥,杯子自己也知道怎么洗,时间晚了,楚郁。」 阮辛书靠在洗面台上面,刚才从酒精中涌起的怀恋变得淡然,只剩下了一种疲倦。 她希望楚郁能快点从自己的房间里面出去。 「……」楚郁没有答这句话。 就像是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一样。两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楚郁从客厅里面拿着袋子走了过来,她把一把钥匙塞进了阮辛书的手里, 「你家暖气坏了,不要在沙发上睡,容易感冒,如果不舒服可以到我家来。」 阮辛书看着她,没有说话。 楚郁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似乎是确定已经过了零点,于是从那个看起来像是礼品袋一样的东西里面拿出了一条围巾绕在了阮辛书的脖颈上。 「生日快乐,阮辛书。」 作者有话说: 1,猜得到今天的日期吗? 第38章 --- 楚郁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阮辛书。」 「生日快乐。」 冬天过去,迎接了夏天,夏季过去,等来了冬天。 今天是阮辛书的第二十七个生日。 小时候,她总是很期待生日的到来。 长大后,却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难熬的日子。 在自己人生中,有五年,对这个日子感到失望透顶。 每年阮辛书都恨不得一到今天就时光飞逝。 「……」 她吸了一口气,看着被楚郁围在自己脖子上驼色的手织的围巾没有说话。 楚郁站在阮辛书的对面,好像没有什么表情一样地看着她,打破了沉默, 「我想你冬天的时候,戴着应该会暖和一点。」 「楚郁。」 阮辛书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楚郁看着她,像是在认真听她说话一样,没有应声。 「楚郁,」 阮辛书慢慢地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抬起了视线,感觉那阵长时间萦绕着自己的烦闷更加让自己不舒服起来。 「……你是来找我复合的吗?」 阮辛书觉得就算自己再怎么傻都看得出来楚郁来找自己是个什么意图。 只是自己没问罢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阮辛书会问这句话,楚郁的手指轻轻往回缩了一下。 许久,她眼神很平静地望着阮辛书脸,缓缓地道: 「是。」 -- 「阮辛书,阮辛书。」 听见秦廷森的声音,阮辛书迷迷煳煳地抬起了头,发现自己坐在高速铁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尽管她和秦廷森还有宋旻经常一起出去玩,但是和楚郁一起出去玩还是第一次。 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一直想着这件事的原因,她昨天晚上没睡好。 秦廷森说的海边离渲市不远,坐铁路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远远地已经能看见车窗外面有海鸥飞来飞去了…… ——海鸥…… 阮辛书觉得肩膀有些发酸。 她转头,宋旻不知不觉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表,发现自己和宋旻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了。 「阮辛书。」秦廷森又喊了一声。 「怎么了?」阮辛书回过神。 「我去买水,要不要我帮你带?」秦廷森问。 阮辛书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但意识到宋旻还在睡后,于是又稳稳坐着不动了,「……那你帮我带一罐咖啡,拿铁、加糖的那种。」 阮辛书揉了一下眼睛后,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另一边的楚郁。 今天楚郁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衣和驼色的大衣,看起来比平时更文静柔软了一些。 她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似乎是刚才秦廷森问的话也惊动了她,她现在也正看着阮辛书。 只是当阮辛书看向她的时候,她又不说话地埋下了头,看向了手里的小册子,还翻了一页。 每当楚郁轻轻地翻页的时候,她手上的手鍊就会轻轻地晃一下。 刚才睡着的时候,阮辛书偶尔会听到手鍊的声音。 阮辛书侧着头扫了一眼楚郁手上那个册子,里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英语单词。 ——楚郁怎么到了这里还要学习? 阮辛书皱眉从她手上的单词上面抬起头,不知怎么地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 秦廷森已经往推着推车的乘务员的方向走了过去,阮辛书托着下巴看向了楚郁,小声地问道: 「你看这个有意思?」 楚郁被阮辛书这样一问,安静地抬起了头,同样也是很小声地反问道: 「那睡觉有意思吗?」 「……」 不知怎么地,阮辛书觉得楚郁的语气有点不对,但是她觉得睡觉的确是比学习单词要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于是道: 「还好吧。」 楚郁扫了阮辛书一眼,「啪」地合上了自己的单词卡。 阮辛书愣了一下,「不背了?」 「嗯。」楚郁把单词卡收进了包里面,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 「因为你醒了。」楚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阮辛书感觉心里面动了一下。 第65页 「啊?」 ——为什么我醒了她就不背了? 楚郁安静地看了阮辛书一眼,好像是读懂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刚才我只是在打发时间。」 楚郁的语气淡淡的, 「其实,我和你一样,不怎么喜欢学习,也不怎么喜欢考试。」 「……是吗?」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怎么可能真的有人可以把不喜欢的事情做到第一名? 阮辛书顺口就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 楚郁看着她,一句话不说地笑着。 「……」 她笑得安静,让阮辛书感觉自己耳朵又有些烫了起来。 这个时候秦廷森拿着水走了回来坐在了她们的对面,「阮辛书,你的咖啡。」 「……哦,哦,谢谢。」 阮辛书接过了秦廷森手里的咖啡,想要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但是好几次都没能拉开。 楚郁又笑了一下,不再看阮辛书,转而看向了窗外。 阮辛书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 按照秦廷森的安排,她们先到了住的民宿放下了自己的行李。 这个地方离海边不远。 到了之后,阮辛书就看见了秦廷森刚才拍的自己的照片。 因为睡得时候脖子和肩膀不是很舒服,阮辛书觉得自己睡得很不好看。 秦廷森拍得也不好看。 「这张你给我删了。」阮辛书皱着眉命令道。 「不删,这张多好玩儿啊,以后拿出来看才有意思。」 秦廷森看着阮辛书的动作一下子举着相机跑了出去。 宋旻看着她们两个人,打了一个呵欠, 「……他们好能吵。」 她似乎还是有些没有睡醒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翻开了手机开始点起了外卖。 「楚郁,你有什么忌口吗?」 楚郁看着正在追着秦廷森的阮辛书,没有应宋旻的话。 「楚郁。」 宋旻又叫了她一声,她看了一眼楚郁望着的方向,阮辛书和秦廷森还在扭打着拿相机,阮辛书打不过秦廷森,最后只好放弃了。 「啊,」楚郁回过头看着宋旻笑了一下,「我都可以。」 「哦,是吗。」 宋旻眨了眨眼,没有管地继续点菜。 第39章 -- 吃完午饭后几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在车上睡过了,阮辛书没能和她们一起睡着。 阮辛书坐在窗边看向了不远处的海岸,她们住的地方离海边很近。 但因为这个地方不算是那么有名,所以就算是周末也没有什么人来。 白色的海鸥在空中盘旋着,看着十分壮观。 又咸又潮湿的气息随风而来,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发出一种好像怎么也忘不掉的迴响。 尽管阮辛书来之前说自己不想来,但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她还是背起了自己的包,往海岸的方向走了过去。 阮辛书盘着腿坐在海边的木板桥上,用铅笔测量了一下,把海鸥和海面上的浪花用铅笔勾勒出来。 素描是要从一笔,到成形,到精确到每一个细节的。 她画了不知道多久,虽然一直活动着手指,但是因为久坐在潮湿的海风中,阮辛书的手指还是升起了一种被冻僵的感觉。 她吸了一下鼻子,打算把手里这张画画完就回去休息了。 「哎,你鼻水都流下来了,擦擦吧。」 一个声音响起,阮辛书感觉一片阴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抬起头,是宋旻。 宋旻一只手插在她的那身军绿色的大衣里面,一只手里攥着面巾纸递了过来。 「哦,谢谢。」 阮辛书接过了宋旻递出来的纸,擦了一下鼻子。 「画了几张了?」宋旻打了个哈欠坐在了阮辛书的身旁。 「第二张。」阮辛书垂下了视线,继续勾勒画面 宋旻探头看了一眼阮辛书。 阮辛书的头髮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 就算如此,阮辛书还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凝视着面前的大海。 宋旻知道,阮辛书画画的时候总是很专注,眸子也比平时要深沉很多。 她伸手轻轻地握住了阮辛书的一缕头髮,整理了一下。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头髮被人扯了一下,于是侧过了头看向了宋旻。 「我帮你把头髮绑上去,这样画有些碍事吧?」 宋旻虽然是问着,但已经动起了手。 「我今天没带头绳啊。」 「我有多的。」 宋旻淡淡地说着把阮辛书的头髮挽了上去。 「哦,麻烦你了……」阮辛书应了一声,安静地等着宋旻帮她绑好头髮。 正在宋旻帮着阮辛书挽头髮的时候,阮辛书看见视野里进来了两个人。 是秦廷森和楚郁。 秦廷森里拿着一只风筝,正和楚郁说着什么,楚郁听着秦廷森说话,时不时地点头。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拘谨的微笑。 阮辛书的指尖摩挲了一下铅笔,一时之间嘴也撅了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就忽然感觉头髮有些疼,她回过头,宋旻正在理她的头髮, 「你这团头髮打结了,弄疼你了?」 第66页 阮辛书闷闷地摇了摇头,「……没事。」 没过多久,阮辛书感觉自己的头髮被绑成了一束,确实比起刚才没有那么碍事了。 秦廷森和楚郁也走了过来,「宋旻,你放风筝吗?」 宋旻摇了摇头,打了一个呵欠,「不想跑。」 秦廷森转头看见了埋着头握着笔的阮辛书,也没有去问,他背过身对着楚郁晃了晃手里的风筝, 「楚郁,你肯定没有在海边放过风筝吧?我来教你。」 楚郁扫了一眼宋旻和阮辛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阮辛书本来以为楚郁应该不会和秦廷森一起玩的,听到这声『嗯』,一下子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动物一样抬起了头。 然后,她就看见秦廷森笑着把着楚郁的手,耐心地教起她怎么在海边也把风筝放远。 阮辛书皱着眉埋下头,接着开始画画。 画着画着,她就想起了小学的时候。 从小学的时候开始,阮辛书就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小孩了。 她不像是秦廷森,会去把教室的窗户打破,带着班上的同学逃课,天天惹老师生气。 学校里面有一个美术老师,美术老师很温柔,会夸她画画画得好看,说她有天分。 高一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美术老师要退休了,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小学去见她。 只是,美术老师把她忘了,但是提起秦廷森的时候,她又笑了起来说秦廷森闯了多少多少祸…… 阮辛书埋着头,听着远处楚郁和秦廷森的声音,心里面想起的就是这件事。 她接下来画得不是很专心,不小心画错了几个地方。 「……」但她也没有心思去改。 阮辛书有些心烦地把画本翻了一页,看着另一个方向,从头开始画了起来。 -- 晚饭的时候,她们到了秦廷森推荐一家的烧烤店。 这里的烧烤更像是自助烧烤,客人自己用面前的烤盘烤,只是肉和沾烤肉用的酱汁都是店家自己准备的。 秦廷森一直在说这里的烤肉的酱汁很好吃。 阮辛书也是喜欢吃烤肉的。 只是今天听着秦廷森在一旁说个不停,忽然觉得有些心烦起来。 「阮辛书你点好没有?点好了把菜单给我——」 秦廷森又催促了起来。 阮辛书看着烤肉菜单上面写着的吊龙,一下子拿着菜单重重地拍了一下秦廷森的背。 菜单轻飘飘地响了一声。 秦廷森甚至连点反应都没有,他有些不解地看着阮辛书, 「你干什么拿菜单拍我的背?」 阮辛书望着秦廷森,抿了一下嘴唇,感觉完全不解气,「……」 过了许久,她看着秦廷森道:「因为你背上有苍蝇。」 说完,阮辛书就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秦廷森性格奔放,但他很怕节肢动物, 听到这话,秦廷森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背,「还在吗?还在吗?宋旻你帮我看看。」 宋旻正在忙着玩手游,没有看秦廷森,「嗯嗯,已经飞走了。」 -- 阮辛书走到了洗手间里面。 她看着洗手间里面的镜子,觉得今天自己又有些奇奇怪怪的了。 这个时候洗手间的一个隔间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阮辛书本来想把洗面池让给那人的,结果那人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腕。 「阮辛书,」 楚郁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你有没有带那个?」 阮辛书愣了一下。 「……哦,我带了。」 她慢慢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口袋递给了楚郁。 -- 阮辛书看了一眼正在洗手的楚郁, 「……现在好点儿了吗?」 她想起上次楚郁生理期距离今天还没多久。 「你是不是应该去找找中医看一看?」 ——我觉得我上次好像也这么说过。 「我没事,回去吧。」楚郁平静地摇了摇头,往餐厅走去。 阮辛书看着她的脸色,觉得楚郁虽然说的是『没事的』,但更像是在说,『没事的,我可以忍』。 阮辛书知道自己怎么也说不动她,于是便没有接着再说什么地回到了餐桌上面。 -- 这家店的烤肉味道不错,价格也很亲民。 尤其是这家配的小菜很有特色,如果不是来回需要坐高铁三小时,阮辛书愿意每周都来一次。 只是,楚郁基本没有怎么动筷子,上次也是,她似乎一到这种时候就没有了食慾。 秦廷森和宋旻叫她吃一点的时候,楚郁才会示意性地动动筷子。 但是实际上,阮辛书知道,她基本上就只吃了一点蔬菜。 阮辛书把烤肉夹在了生菜里面,拿着卷好了的烤肉,小声地对着楚郁道: 「你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我帮你包了一个,你要不就吃一口试试?」 楚郁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把头髮撩到了耳朵后面,埋下头咬了一口阮辛书手上包好的生菜烤肉。 阮辛书感觉有什么东西软软地碰到了自己的大拇指。 「……」楚郁抬起头看着阮辛书的手指,轻轻抿了一下嘴唇上的酱汁。 阮辛书看着她的嘴唇,感觉耳朵有些发烫,「怎么样?」 第67页 「嗯……挺好吃的。」 楚郁淡淡地点评了一句。 虽然她说了『好吃』,但是却完全没有吃第二口的趋势,果真和阮辛书劝她说的一样只吃一口。 ——她就真只吃一口? 「……」 阮辛书看着那只被楚郁咬过一口的生菜烤肉,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为了节约粮食,她想把那个烤肉送到自己的嘴里。 但不知怎么地又些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宋旻和秦廷森。 他们好像反应都很正常,和平常一样吃着烤肉。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垂下了视线,把楚郁咬过一口的烤肉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个烤肉是这种味道来着吗? 第40章 -- 吃完晚饭后,就回到了住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娱乐设施也就那几样,于是,几人无所事事地又坐在沙发上面看起了一部电影。 阮辛书早就看过这个电影很多遍了,看了三十分钟,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去浴室沖了一个澡。 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电影已经放到了四分之三的地方,秦廷森站了起来也打算去洗澡了。 阮辛书看了一下客厅,戳了一下正在玩手游的宋旻, 「楚郁呢?」 「楚郁?」宋旻看了一眼阮辛书,又埋下了头,「啊……刚才好像出门了。」 阮辛书看了一下时钟,坐在了沙发上面,时针快都快要指到九了。 ——出门,这个时间? 阮辛书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电影,没过多久,听见外面传来了雨声,阮辛书心里面有些焦急起来。 ——楚郁是去钓鱼了吗?这么晚还不回来? 阮辛书有些在意地看了一下大门。 门还是丝毫未动,她洗澡出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阮辛书不理解楚郁到底去哪里了,到现在都还不回来。 出了她们住的地方走几步路就是超市,要买东西来回最多也花不了十分钟。 「我去看看她怎么了。」 阮辛书说着拿起了门口伞筒里面放着的伞,往外面走了出去。 「哦。」宋旻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 阮辛书几乎是冲到楼下去的,只是刚走到楼下,阮辛书就看见了楚郁。 她站在路灯下面,好像正在想着什么。 楚郁没有打伞。 细丝一样的冷雨,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好像一层白雾一样。 阮辛书看着连忙把伞举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啊?」 楚郁垂着头看着地面,脸色很苍白,阮辛书觉得,比起刚才晚饭的时候,楚郁的脸色更不好了。 她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眼睛里没有了平时带着的神采。 「哎,你肩膀都淋湿了。」 阮辛书拉着楚郁往住的地方走了回去。 被阮辛书这样拉了一下,楚郁才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了一眼头顶上多出来的伞,似乎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手鍊…不见了。」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声音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 阮辛书看了一眼她的手腕,早上看见的本来系在那里的那根有些復古样式的手鍊的确不见了。 「是你早上带着的那个吗?」 楚郁微微点了一下头。 楚郁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还在外面乱逛,更不要说现在还下着雨,实在是有些太不重视身体了。 阮辛书皱着眉把楚郁往建筑物里拽了过去, 「先回去吧,外面在下雨。」 「……嗯,好。」 楚郁的声音有些勉强。 两个人走在楼道里面,阮辛书拉着楚郁往住的地方走去。 ——楚郁的手好冷。 「那个很贵吗?」阮辛书问。 「不算贵。」 楚郁看着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上面也是湿漉漉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阮辛书正打量着自己,她抿了一下嘴唇,垂着视线说了一个价格。 这种价格的东西,属于阮辛书掉了会觉得可惜,但掉了就不会再去找的一类东西。 「那就不要了吧……再找下去身体就吃不消了。」 阮辛书立马劝道。 听到这句话,楚郁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是我妈妈给我的……」 楚郁似乎是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没有说下去。 阮辛书不知道她现在到在想什么。 ——谁也不清楚楚郁在想什么。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眼睫在脸颊上有些虚弱地落下阴影。 楚郁这幅有些虚弱的样子,比起平时更有了几分动人的地方。 ——妈妈给的。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 「哦,那确实很重要……」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地咬了一下嘴唇,也开始帮着楚郁想了起来, 「是不是掉在刚才我们吃饭的烧烤店里了?」 阮辛书觉得在楚郁和秦廷森手把手放风筝的时候,手腕上还是有那根金色的链子的。 那个时候,她觉得那手鍊有些晃眼,所以记得很清楚。 现在不在了,最有可能在她们刚才吃饭的烧烤店里面。 楚郁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没有找到。 第68页 阮辛书又说了几个地方,说着说着,两个人走到现在住的地方。 但是阮辛书说的地方,她都去找过了。 「那是不是……」 「算了。」 楚郁抬起头看着阮辛书笑了一下,静静地摇了摇头, 「其实那手鍊也不贵。」 阮辛书不禁觉得那笑容有些凄凉。 她看着楚郁的脸色,拿了一根毛巾出来揉了揉楚郁的头髮。 「……我去帮你找吧。」 楚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轻轻地拉住了阮辛书的手腕, 「不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应该找不回来了。」 她去了很多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说明那就是註定要掉的东西。 那是註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既然没有找到,说明我不适合它。」 阮辛书觉得这倒是不一定的。 「不找找怎么知道?」 「没准找找还是能找到的,你找不到,也许我可以找到。」 阮辛书说着把毛巾盖在了楚郁的头上,又揉了几下, 「你先去洗个澡,我看你脸色不好。」 -- 楚郁按阮辛书说的洗了一个澡。 宋旻和秦廷森都回自己的房间了,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看着时钟,只是后悔告诉了阮辛书。 当时针快要走到十一的时候,楚郁走到了门口穿上了鞋。 门上的密码锁突然被人打开了。 阮辛书吸了吸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冷。」 说着,阮辛书甩了一下雨伞上面的水,她身上弄得有些湿,厚卫衣和裤子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滴着水。 「你怎么弄得浑身是水?」 楚郁看着她微微皱起眉。 「海边的风太大了,把伞吹歪了,这种摺叠伞根本就不好用,一撑起来就翻上去……」 阮辛书甩了一下手上的摺叠伞,她的手不是很干净,指缝之间都沾上了沙子。 楚郁看着她的手指,抿了一下嘴唇。 阮辛书没有说手鍊的事,她的手上也是除了伞什么都没有。 楚郁本来也没有对此抱过什么希望,所以也没有去问阮辛书。 她清楚。 有些东西,掉了就找不回来了。 楚郁伸手拿着毛巾擦起了阮辛书的头, 「你也去洗个澡吧,阮辛书。」 阮辛书有些疲倦地看着楚郁,她慢慢地勾手在楚郁的手腕的地方动了一下。 楚郁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面。 埋下头后,看着手腕上本来消失的手鍊顿了一下。 「哎,你不谢谢我吗?」 阮辛书有些抱怨地看着楚郁。 她本来以为楚郁应该会很高兴的,结果就这点儿反应。 楚郁眨了眨眼睛,看着阮辛书的样子,不禁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谢谢。」 听了这句话,阮辛书才点了下头,稍稍地弯起嘴角。 她虚着眼睛,望着楚郁的手腕上的手鍊, 「我刚才看了一下,你这根手鍊是因为中间的链子松了,所以才掉的。」 她指了指那条手鍊中间的地方。 这条楚郁本以为已经再也找不回来的手鍊,中间本来应该是金色链条的地方,多了一些东西。 「我用了自己钥匙扣的链子加固了一下,现在看着确实是有些丑,你回去的时候,再去问问那些珠宝店能不能修好……」 阮辛书看着那根手鍊的小扣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除去这个地方,这手鍊的款式看起来不是很新,却不显得陈旧,上面装饰的宝石看起来过了年月,但依旧带着光辉。 阮辛书抬起头看着楚郁笑了一下, 「阿姨眼光挺好的,这个你戴着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晚上一个人出门到底还是不安全的,文章中的行为并不提倡。 第41章 -- 分手后第一个生日,阮辛书一直在楚郁的大学门口等着楚郁。 这个想法现在看来是那么地不切实际,甚至有些傻气。 因为那天,最终她连楚郁人影都没有看见,十一月的寒风让她第二天直接卧床不起,耽误了一次系上的小考。 第二个生日,阮辛书一直在等一个电话。 她想,只要楚郁给自己一个电话,又或许,只要听见楚郁的声音,她大概就会原谅楚郁。 可是没有电话,也没有简讯。 直到十二点,什么都没有等来。 于是,她又是一个人过了生日。 后来,她渐渐习惯了生日不是一个特别的节日。 习惯了不再特别地去看待很多事情。 尽管如此,她却依旧在意,她很在意楚郁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有一段时间,阮辛书总是在洗手间里面醒过来。 她记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喝酒,为什么喝醉了,记不清时间,也记不清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只记得自己喝醉的时候总是很想问问楚郁 ——为什么不要自己。 ——为什么,要偏偏在那个时候分手。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 第69页 「你是来找我复合的吗?」 阮辛书觉得问出这句话都有些窒息。 「是。」 楚郁望着阮辛书,缓缓地道。 阮辛书沉默着,看着手里的那根楚郁给自己的围巾。 她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整理了一下围巾,轻轻地把那条围巾理顺了之后绕在了楚郁的脖颈上面。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楚郁。」 阮辛书还有点醉。 帮楚郁绕围巾的时候许久才弄好。 楚郁看着她,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 「这个,是给你的。」 「……」 阮辛书手指顿了一下,不禁看向了楚郁的眼睛。 楚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笑意,眼睛里面带着微弱的光。 她的手贴在脖子的围巾上,想要把围巾递迴来。 阮辛书移开了视线,尽管醉意没有散去,但是她已经找回了几分理智, 「我不需要。」 她推了一下楚郁的手。 楚郁拽着被阮辛书围回来的围巾,继续摘起围巾来。 「我说,我不需要了,楚郁。」 阮辛书抬起视线,认真地重复了一句。 或许也是因为醉意,阮辛书的语气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冷淡。 楚郁不应声了。 阮辛书也不再说话,把楚郁放在自己手心里面的钥匙也塞进了楚郁的手里。 似乎是猜到了阮辛书想要做什么,楚郁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不让阮辛书把那钥匙还给自己。 「……」 楚郁的手里面什么也没有,明明什么也没有,却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紧紧地攥着。 阮辛书看着楚郁紧紧握着的手,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但她垂着眼睫,什么也不让自己去想。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 今天无论楚郁做什么,她都要不动摇地坚持自己,不管楚郁做什么,露出什么表情,她都要冷静, 「把手张开,楚郁。」 楚郁依旧没有应声。 阮辛书见她不回话,面无表情地用两只手握住了楚郁的手。 楚郁看着她,微微张开了嘴,「……辛书。」 她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干涩。 阮辛书不看她,一根一根地把楚郁的手指掰开了, 「……松一下手。」 楚郁听着这句话,手指更紧了一些,阮辛书把她的手指掰开后,她才没有办法地松了一点。 僵持了许久,阮辛书也没能把钥匙还给楚郁,她扬起脸,「楚郁。」 楚郁听见阮辛书叫自己的名字,微微抬起头,她直视着阮辛书的眼睛,有些无力地抿了一下嘴唇。 她手松了一下,阮辛书终于把钥匙放进了楚郁的手心,她叮嘱道: 「以后,不要随便把家里的钥匙给别人了。」 「……」 楚郁没有回阮辛书的话,只是看着手里被塞回去的钥匙,一下子又缩回了自己的手。 钥匙落在了地上,在寂静的空间中发出了响声。 阮辛书看着落在了地上的钥匙,很是耐心地捡了起来,又继续放回了楚郁的手心。 她看着楚郁的动作,又用两只手让楚郁捏紧了那把钥匙。 「拿好,不要再弄掉了,」 阮辛书勉强挤出严苛的声音, 「弄丢了,我也不会再帮你捡了。」 楚郁看着手里被阮辛书塞回来的钥匙,这次,她没有故意弄掉手里的钥匙。 许久,她屏住唿吸,沉声慢慢地念了一句, 「……你不是别人。」 阮辛书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我是别人。」 她的语气比起刚才的叮嘱多了许多的冷漠。 或许是心里面翻涌过了很多事情,阮辛书背过了头,不想看楚郁的眼睛。 「……我不想和你复合,也不会和你复合的。」 她说了一句有些冷淡的话。 用冷淡的语气,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楚郁看着她,一动不动地望了很久。 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来一样认真 窗外传来了漫无边际的雨声。 无言的时间让阮辛书觉得难熬,阮辛书别过头,尽量什么也不想地撑着墙,往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为什么?」 楚郁眯着眼睛望着阮辛书。 阮辛书不悦地皱起眉毛。 ——『为什么?』 这个问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答案。 但是,这个问题虽然有很多可以选择的答案,阮辛书更觉得,这是没有『为什么』的。 尤其是楚郁,她是最不该问为什么的。 当自己说出这句话,楚郁就应该走了。 「不为什么。」 阮辛书尽量保持自己的语气平静回答楚郁。 她不是想抱怨什么,不是想和楚郁争一个你长我短,她刚才已经完全想清楚了。 只要楚郁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大概再过不久就能平静下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刚才,看着李悯雨和楚郁站在一起,她感觉自己一瞬间就好像变成了十几岁时,那个没脑子的自己。 于是,她更加确定,楚郁的出现更像是一个陷阱。 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正常的生活。 第70页 其他的,她都不需要了。 「为什么?」 楚郁靠近了她又问了一遍。 她的身体带起夏天的味道。 既让人悸动得心烦,又让人动摇得不安。 「……」 阮辛书有些紧张起来,她张开嘴,牙齿不小心咬了一下嘴唇,想要冷冷地重复一句『不为什么』。 只是,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睛,还没有等她说出口,就十分安静地问道: 「即便你喜欢我吗?」 「……」 阮辛书肩膀顿了一下。 --- ——『就算你受伤了,该喜欢的还是会喜欢的不是吗?』 ——『我不喜欢她』 对楚郁,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阮辛书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高中生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林伊丞这么一个什么不知道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她自己当然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 很久以前,她喜欢楚郁甚至胜过了喜欢自己。 尽管,她不是一个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但只是因为喜欢楚郁,她就愿意被楚郁牵着鼻子走,任其摆布。 她对楚郁的喜欢,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可是,已经现在不一样了…… --- 「即便你喜欢我?」 阮辛书看着楚郁,微微张开了嘴,想要挤出来一句决绝的话来。 可是,看着楚郁的眼睛,她只觉得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垂着视线,想了很久。 的确,她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放下楚郁。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许久,阮辛书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肯定道: 「即便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1,虽然有很多小可爱说要复合,但是,进度还没到。 2,但是大概也过不了多久吧。 第42章 -- 「经理,对面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 另一人附和了起来, 「这个案子我们一定能拿下了,今天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楚郁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做声。 一个人看向了她的手机, 「经理,你手机在响。」 「……」楚郁拿起了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没有保存过的陌生电话号码,按了一下接通, 「喂,您好?」 「啊,你好,是这样的,你的朋友喝醉了,能不能麻烦你来我们店里把她接走?」 一个男声安静地道。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乐传来一阵安静的古典乐。 「我的朋友?」 楚郁一只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扫了一眼聚在自己面前的部下。 一时之间,她想不起来有什么朋友会在醉了之后给自己打电话。 「麻烦你叫那个人接一下电话。」 「啊,稍等。」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对着另一个人说了几句,接着又把电话递给了那人。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电话对面的是楚郁没有想到的声音。 尽管听着醉得已经口齿不清,但楚郁听着电话对面的声音,还是立马对上了一个人的脸。 「你是不是叫人把我的酒换成水了?这个怎么没味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对着自己抱怨了起来,像是一只经典的醉鬼。 刚才的男人又接过了电话, 「就是这样,这位客人实在是醉得不行了,所以叫她打了一下可以过来接她的人的电话号码……」 「……」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困惑, 「说实话,她在这里醉着有些影响我们的工作……」 「顾客在我们这里出事了我们不好处理,所以能不能麻烦您过来把她接走?」 怎么听,都听出来一种催促的语气。 楚郁摸了摸自己的手鍊, 「……我知道了。」 -- 没过多久,楚郁走到了包间的衣架后面,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她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一边嘱咐道: 「今天晚上的费用记在我的名下就好。」 「经理,怎么这就要走了?还没开始喝呢,今天本来就是庆祝经理……」 包间里正在喝着酒庆祝的其他人都看向了她, 「是单子出什么问题吗?」 楚郁笑了一下,「不是。」 「哦,我知道了,是经理的对象吧?我刚才听见接人了。」 「……」 楚郁提起了自己的包,笑了笑,语气淡淡的, 「怎么?好奇吗?」 「……不,没什么。」 或许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拿这件事开玩笑不是很好,那人一下子闭上了嘴。 因为外貌,楚郁常常受到一些和工作无关的关注。 但要说因为这份关注,是不是帮助她无条件地获得了一份助力? 其实也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总有人想要来打探一两下她的私生活,也有人在她的背后说三道四。 只是,工作和实力是挂钩的,固然她外表出众,但也没有人敢对她在她的面前开什么大胆的玩笑。 对于她这里的同事来说,在外表之前,楚郁更是一个冷静而又自律的上司。 楚郁没有说话地笑了一下。 第71页 「你们慢慢吃,但注意不要喝得太醉了,会影响明天的工作。」 「经理,人家明天不想工作嘛——」 楚郁笑了一下,没有理会。 她安静地叮嘱了面前的人,「大家回家后记得在组发个信息。」 「好——」 「经理慢走——」 「经理,我会想你的!」 -- 楚郁赶到电话叫她去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被人放到桌子上面趴着的阮辛书。 楚郁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地看了阮辛书几秒。 阮辛书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比以前更斯文了一些。 ——如果不是手里攥着鸡尾酒上面装饰的柠檬片的话。 「阮辛书。」 楚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 阮辛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缓缓地坐了起来,乖乖地抬起头。 阮辛书好像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她皱着眉头道:「林伊丞,我想吐……」 ——林伊丞。 ——男人?女人? 楚郁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对着阮辛书的耳朵道: 「……是我,辛书。」 阮辛书醉醺醺地望着她的脸。 她眯了眯眼睛,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一样叫了一声, 「……楚郁。」 她的声音有些迷茫,像是正在做梦一样,又像是看见幻觉一样。 「……可是,楚郁怎么可能来?」 楚郁慢慢走近她,没有多说什么地扶起阮辛书的肩膀, 「……我是来送你回家的。」 「……」 阮辛书点了点头,没有反应过来地把头靠在了楚郁的肩膀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很顺从地就跟着楚郁出了餐厅,坐在了楚郁车子的副驾驶上。 -- 她坐在副驾驶上面的时候,几乎是没有阻力地就把自己家里面的地址报了出来。 流畅得让楚郁蹙眉。 ——这种酒量,简直让人担心要是她遇到坏人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楚郁看着面前的公路,想起身旁的人以前是没有喝酒的爱好的。 到了阮辛书所在的公寓后,楚郁慢慢托着她走到了电梯里面。 她扶着阮辛书,低声道:「马上就到你家里了。」 「……是吗。」 楚郁伸手抱了抱阮辛书,她轻轻用手理了理阮辛书的头髮, 楚郁扶着阮辛书到了她家的门口,阮辛书醉醺醺地看着楚郁, 「你能不能背过去一下,不要看这边。」 尽管醉醺醺地,口齿也不清楚,但阮辛书看起来足够严肃。 看着她这幅幼儿园小孩防贼的样子,楚郁不禁笑了一下,嘴角却带上了一丝苦相, 「怎么,是怕被我知道密码吗?」 阮辛书严肃地点了一下头。 楚郁不知道该说庆幸阮辛书醉了也勉强能知道自己家门和密码是多少,还是该庆幸她居然还有着一丝丝的防盗意识。 虽然,她总觉得阮辛书喝成这样后,这些都只是聊胜于无的意识了。 阮辛书看着楚郁背过头后,才点了一下头,开始背对着楚郁输家里的密码。 门响了一声。 楚郁笑着看向了面前的阮辛书,她扶起阮辛书,像是问小孩一样慢悠悠地问道: 「那我可以扶你进去了吗?」 阮辛书伏在楚郁的肩膀上,闻着她肩膀上的气味,有些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嗯……」 「你怎么这么容易让别人进你家的门。」 「因为你身上有花的香味。」 楚郁脚尖顿了一下。 「……花的香味吗?」楚郁的声音很柔和。 「嗯,喜欢的味道。」 楚郁垂着视线看着地面拼接的地板,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 楚郁把阮辛书送到了卧室,她看了一眼阮辛书手里一直攥着的柠檬,想要把柠檬丢掉。 但,阮辛书像是一只固执的大狗狗一样不放手。 「阮辛书,把这个给我吧,我帮你丢掉……」 「……」 阮辛书皱眉,她很护食地握着柠檬,「这个不能给。」 「为什么?」 「这是给我喜欢的人的生日礼物,她喜欢糖渍柠檬片。」 「今天是她的生日。」 「……」 楚郁低着头看着阮辛书手里的柠檬片,眨了眨眼。 她有些想笑,过了一会儿,又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寂寞。 「你还愿意给她?」 阮辛书听见楚郁应了自己一声,撅着嘴,吸了一下鼻子就把脸埋了下去, 她像是一只大狗一样吸了吸鼻子,有些些委屈,「只要她来找我,我就给她。」 「……」 楚郁望着阮辛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知道有些东西掉了就找不回来。 所以,在一开始她就做好了找不回来的准备。 只是她后悔了。 她想要一片柠檬。 作者有话说: 这个是楚郁视点的一篇,过去。 第43章 --- 窗外的雨声变大,房间里的其他声音,无论是衣服摩挲的声音,还是脚步声,都好像稍纵即逝。 第72页 阮辛书摇摇晃晃地坐在了沙发上面,感觉浑身疲惫,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但是沉进沙发后,她便一动不动了。 她有些痛苦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感觉酒精在脑子里面流动, 「……还有你的画。」 楚郁听着阮辛书说起画,好似不怎么在意一样,慢悠悠地念了起来, 「如果你不想画了,那违约金……」 「……我会画。」 楚郁的话还没有说完,阮辛书就打断了她。 楚郁微微抬起头,似乎是没有意料到阮辛书这句话一样顿了一下, 「是吗。」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画了。」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沉声看着楚郁,表情比起平常严肃了很多, 「因为这是工作。」 她的声音像是一块岩石一样,硬梆梆的。 「不管客户是谁,就算是你,这个单子都是已经商定好的东西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坐在沙发上面,她的喉咙似乎有些意外地滚动了一下。 「一旦走上流程的东西,不可能轻易地说不做就不做。」阮辛书轻声念着。 「而且,这不只是我的工作,也是我们工作室的工作。」 「如果现在把这个工作取消,方希宿也会责怪我。」 虽然方希宿是阮辛书的助理,但也是她的工作伙伴,这种事情擅自做决定是不合理的。 楚郁没有应声。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 明明这几年她们一直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却从来没有碰过面。 但最近和楚郁见面的次数却比过去几年不经意在某处听见楚郁的名字的次数更为频繁。 「所以,我们可能还会因为这种因素,不可避免地再见一段时间的面。」 阮辛书闭了一下眼睛,有些想要嘆气。 她不是想要像个孩子一样对已经下了决定的事情罢工,只是想在楚郁把自己生活步调搅乱之前,提醒一下楚郁, 「所以请你不要像是今天一样,在其他人面前,说你刚才对方希宿说的那些话……」 「我和你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这句话一出,空气又变得寂静了起来。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她的声音也同样冷静, 「那我应该说什么?」 楚郁似乎是有些不明白。 她十分娴静地抱起自己的肩膀轻轻靠在了墙上, 「说『我和阮辛书只是朋友』吗?」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我觉得你这么说没什么问题。」 虽然她们从来就不是朋友,但是世间把她们这样的关系说给其他人听的才是少数。 但是,楚郁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许久,她忽然面无表情地轻轻念了一句。 「……你觉得我会说吗?」 她的鼻息在空气中起伏,听着好像一声冷漠的哂笑。 「楚郁。」 这话听着十分冷漠,让阮辛书不禁抬起头,只是一抬头就对上了楚郁的眼睛。 楚郁正定定地看着她,她细长的眼睛里面含着的不是看朋友的眼神。 阮辛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不禁对这种眼神视而不见地埋下头。 过了一会儿,楚郁嘆了一口气。 她平静地抬起了脸,直视着阮辛书的眼睛, 「我是开玩笑的。」 她的语气淡淡地,笑得却和往日一样温和, 「行吧,那我和你从现在开始,就是亲切的朋友关系了,是吗?」 「嗯,对……」 阮辛书闷闷地点了一下头,她有些意外楚郁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自己,但姑且还是安心下来了。 虽然,她觉得『亲切的朋友』这个词其实也是不需要的,但是此时此刻改成『一般的朋友』不知道楚郁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所以,她选择不对这句话进行疑问。 阮辛书看了一眼窗外,「还以为你不会答应了。」 楚郁淡淡笑了一下。 「我不想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 阮辛书听了这句话,微微蹙眉。 ——事到如今,说什么呢? 「那我走了。」 沉默了很久,楚郁背过身,慢慢往门口的地方走了过去。 「……再见。」 阮辛书应了一声。 楚郁背对着阮辛书,一边走,一边问道, 「糖渍柠檬,还剩着吗?」 听着楚郁快要走到玄关的脚步声,阮辛书在沙发上慢慢起身,想起自己陆陆续续吃得只剩下半瓶的糖渍柠檬。 「最近没时间吃那个……反正,感冒也好了。」 她不知怎么地就说了一句谎话。 「那个,怎么了吗?」 阮辛书接着问道。 「你可以舀一点里面的柠檬水来喝,可以解酒。」 楚郁安静地说着。 楚郁又开始多管闲事了。 阮辛书想着心里面却突然有了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依恋。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垂着头看着带着雨滴的窗户『嗯』了一声。 楚郁把门推开了,阮辛书感觉楚郁快要走了,一时之间又有些迷茫起来。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希望她走,还是她留下,勐地开口道: 第73页 「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楚郁着看向了阮辛书躺着的沙发,平淡地嘱咐道: 「喝醉了之后,也不要把食物拿在手上玩,不太卫生。」 阮辛书皱着眉『嗯?』了一声,她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就反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轻轻合上了门。 门被合上后雨更大了。 阮辛书看着那扇被合上的门,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楚郁是把我当傻子吗? ——谁会没事把吃的拿在手上玩? --- 楚郁走了之后,阮辛书看着窗外的雨走到了厨房,拿出了那罐只剩下一半的糖渍柠檬。 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拿勺子舀柠檬汁来沖水喝,所以,只是用手指轻轻拿起了一片,送进了嘴里。 想必成分一样,一样也是可以解酒的。 ——柠檬,醉酒……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 中午,白日的阳光刺眼。 阮辛书艰难地翻了一个身,就看见林伊丞手里抱着一杯茶,一脸疲惫地坐在她的床头对面俯视着自己。 林伊丞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着阮辛书的眼神也十分涣散。 「……哦,你终于醒了啊,都下午一点了。」 她对着阮辛书晃了一下自己的手錶。 「幸好今天放假,要不然马尔克要把你骂死。」 看着自己的房间里面有人,阮辛书有些惊恐, 「……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在我房间?」 林伊丞的语气很低沉,「你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吗?」 阮辛书翻了一个身,她像是要保护自己一样用被子拢了拢,感觉被子里面刺刺的, 「我做了什么?」 ——不可能吧? 林伊丞嘆了一口气,有些不忍看地指了一下阮辛书的身旁, 「你看看你的旁边。」 阮辛书缓缓地转过头,发现自己旁边的被子是鼓着的,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勐地觉得更可怕了, 「谁?」 她的声音都不禁有些发颤起来。 「你自己看,」 林伊丞好像觉得难以理解似地摇了摇头,「对方可是有一米八,你这都能带回家来,真是服了你了。」 阮辛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被子里面的人看起来是蜷曲着身子的,看起来倒是没有一米八。 但这个情报足以让阮辛书吸一口气。 她实在是有些不敢面对被子里面的人。 阮辛书戳了一下被子,那人没动,她皱了皱眉,鼓着勇气把被子掀开了。 被子下面五彩斑斓的,绿中带点红,红中带点金,三角形的身材, 「……圣诞树?」 阮辛书脸上惊讶的表情没有收住。 「圣诞树。」 林伊丞嘆了一口气,点着头把咖啡递给了阮辛书, 「你知道吗?你昨天死乞白赖地要把饭店店门口的圣诞树带回来,还非要抱着睡。」 「你就那么喜欢啊?」 林伊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阮辛书。 「还非要抱着睡?」 「我吗?」 阮辛书有些窒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可不是你吗?」 「你知道把你和圣诞树塞我车里多费劲吗?其他人还都看着我……」 「……我做了这种事?」 阮辛书翻了一个身,一瞬间想要把自己的名字从这个世界上删除。 「我是有一阵子都不敢去台伯河那边了。」林伊丞摇头。 ——我也不敢去了。 「对了,你记得给我报销,人家老闆看你实在是喜欢才卖给我的。」 林伊丞嘆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圣诞树, 「仿真松针加密型的,真亏你能抱着这个睡。」 阮辛书两只手托在头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子里面刺刺的感觉是这个原因,她看着那颗圣诞树,有些窒息地捂住了脸,感觉越发地不能唿吸起来。 「……我昨晚喝得太多了,有些神志不清了。抱歉。」 「下次你喝醉了,再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我真的不管了。」 「啊,还有,不要把柠檬揣到衣服里面,你这样衣服很难洗干净的。」 阮辛书缓缓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林伊丞。 「我有吗?」 林伊丞把茶放在了阮辛书的床头柜上,拿起阮辛书昨天穿的外套抖了一下。 外套的口袋没有任何阻力、』『啪啪啪』地接连掉出了好几片柠檬,像是罪证一样趴在地上, 「阮辛书,你真的得改一下你喝醉了之后的德行了。」 林伊丞摇了摇头。 --- 「……」 阮辛书轻轻舔了一下指尖残留的蜜汁,看着面前的柠檬,发起了呆来。 ——所以,楚郁怎么知道的? 第44章 星期四,雨停了。 阮辛书开着自己的车到了工作室的下面,她的工作室位于渲北的一个森林公园脚下,是一个两层楼的小平房。 尽管这里不算是在市中心,如果下雨之后进来,鞋子上还会沾上一点泥,但胜在房间採光不错,还有面积大这点,租给她的人本来就是朋友,所以阮辛书对于自己这个工作室还是很满意的。 第74页 阮辛书一边看着自己的手錶一边往二楼画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希宿早就在工作室了,她看着阮辛书进了门,有些好奇地扫了阮辛书的身后一眼, 「我还以为你会和楚经理一起来呢。」 「……怎么可能。」 阮辛书皱着眉否定了一句。 方希宿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阮辛书,好像是把她这个人都看透了一样。 因为不知道方希宿在猜想像一些什么奇怪的事情,阮辛书忽然觉得心情变得十分烦躁起来。 她觉得自己本来的好心情毁于一旦。 阮辛书懒得和方希宿解释自己和楚郁是怎么一回事,没有说话地走进画室用咖啡机煮了一杯咖啡。 画室里面杂乱地摆放着画笔,画板和画布,房间里都是稀释剂的味道。 阮辛书很习惯这里的味道,她看了一下表,靠在画室的沙发上面闭了一下眼睛。 没过多久,窗外响起了引擎的声音。 阮辛书按了一下太阳穴,拿起了面前的眼镜靠在窗户边上,往下看了一眼。 窗户外面照进来了下午的阳光,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工作室的下面。 这几天下雨,但这白色的车却依旧保养得很好,似乎连水渍都看不见一点。 车门轻轻响了一声,楚郁从车子上面走了下来,她仰起头往阮辛书的方向看了过来。 阮辛书立马转身坐了到了画室画面面前的板凳上。 没过多久,楼梯上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和人的对话声。 方希宿似乎在笑着和楚郁说话。 画室的隔音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就算知道有人在说话,也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 「……」 阮辛书坐在画室的木凳子上面,一时之间觉得更烦躁起来。 ---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 楚郁靠在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 今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衬衫和褐色的铅笔裙,肩膀上搭着一件同样颜色的西服外套。 「请进。」 阮辛书说着背过了头。 ——楚郁是工作之后来这里的吗? 阮辛书望着画板有些想不通地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时候觉得楚郁的工作时间简直就是一个谜。 楚郁踩着高跟鞋走进了画室。 她环视了一下画室,没有立刻坐下来,反而是径直走到了阮辛书身侧的画布前。 她看了一下排列着放在画室的画,这些画大多数都是风景画,也有一些抽象画,都是阮辛书随意画下的作品,上面的颜料也已经干涸了。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看着的画,喉咙微微一动。 ——忘了收了。 那是一副海边的画。 作为助理的方希宿第一次看这幅画的时候就说喜欢这画。 她说『每看一次就更喜欢海一点』,所以让阮辛书放在了这里。 「上次在秦廷森家里的时候,不是说忘了吗?」 楚郁安静地看着那幅画问道。 阮辛书一时之间想说自己不记得了,但是不记得又怎么能画出来。 她沉默了许久,好像不怎么在意地道: 「……很久以前画的画了,不记得,也很正常吧。」 其实这幅画是这画室里面,阮辛书最不满意的一幅画。 在她看来,就算方希宿夸得天花乱坠,这画也有着很多不足的地方。 只是,这个画在在技法上面没有什么价值,但独独具有情感价值。 她画这画的时候,画画的技术还称不上娴熟,但是其中的情感却是真挚的。 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看见这画,阮辛书就能唤起那个时候的记忆,仿佛近在眼前一样。 这也是她讨厌这画的原因。 或许方希宿是看出了画画的人在这幅画上面倾注了许多的情感所以才能这样说出喜欢。 因为这幅画唯独把那个时候,她的心情记录了下来。 「可以碰一下吗?」楚郁转过头问她。 阮辛书犹豫了一会儿后点了一下头, 「……不要把颜料碰掉就行。」 楚郁轻轻碰了画。 那是极其轻的手法,像是在抚摸人的皮肤,又像是在触碰谁的灵魂。 「我喜欢这幅画。」她低声道。 「……」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有些无所适从的别开了视线。 她对于被楚郁这样一个动作、一句话撩拨的自己感到了一丝厌烦。 「是吗。」她极为冷淡地应了一声。 楚郁看着那幅画,背对着阮辛书轻轻问了一声, 「那个时候,你是醒着的吧?」 她朝着阮辛书的方向笔直地看了过来。 「……」 阮辛书坐在画室的硬梆梆的板凳上面,不知怎么地觉得如坐针毡,不敢再朝着楚郁的方向看去。 第45章 -- 阮辛书洗完澡后出来,用毛巾揩干净了头髮上的水渍。 这里的洗髮液和家里面的不太一样,是她平常不怎么用的薄荷味,刚才楚郁把毛巾搭在她头上的时候,她也闻见了楚郁的身上有这样的味道。 阮辛书看着吹风机,眨了眨眼睛。 今天她走了太多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光是能站着沖个澡都值得表扬了。 第75页 现在身体软绵绵的,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不吹头了,直接睡吧。 她想着,打算直接回房间睡觉了。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将她脖颈后面的头髮挽了起来。 「还是湿的。」 阮辛书微微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身后。 楚郁站在她的身后,她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正用着十分宁静的神情俯视着自己。 「你这样直接睡的话,会感冒的,我来帮你吹头髮……」 楚郁的语气很轻。 她的睡衣过于单薄,让阮辛书眼睛有些不知道该放哪里, 「啊,好。」 阮辛书感觉自己喉咙里面的声音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 宋旻和秦廷森的房间不远的地方就是浴室,房间隔音不太好。 所以楚郁把吹风拿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阮辛书有些侷促地坐在楚郁的床上,尽管这个房间楚郁今天还没有睡过,但是房间里面已经有了属于楚郁的味道。 楚郁在她的身后拿着电吹风,她的手指穿过了阮辛书的头髮。 阮辛书的肩膀一抖。 楚郁眯了眯眼,轻轻地摆弄着她的髮丝。 「……」 吹头髮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没有说话。 阮辛书手安安静静地放在膝盖上面,感觉自己头髮上面的味道和楚郁身上的味道叠在了一起。 这味道让人安心。 楚郁的手指也实在是让人舒适,阮辛书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今天,她实在是在外面跑了太久,又是坐高铁又是找东西的,已经有些累了…… 过了一会儿,头髮吹干了,楚郁拿出了一把梳子。 阮辛书看了一下钟,伸手想要拿过楚郁手上的梳子。 楚郁抽了一下手,把梳子收回了自己手里。 「怎么了?」她问。 「梳头髮我自己来就好了。」 虽然她是累了,但她觉得连梳头髮都要别人帮自己,简直就像是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 楚郁没有把梳子给她,反而是看了一眼阮辛书的手腕。 阮辛书的手腕上面缠着宋旻下午的时候借给她的头绳。 洗头的时候阮辛书不知道该放哪里就直接缠在手腕上面了。 她抬起自己的视线,看向了阮辛书, 「宋旻可以帮你整理头髮,我不行吗?」 「啊?」 阮辛书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的。 ——有宋旻什么事? 都已经过了凌晨了,宋旻和秦廷森恐怕都开始深度睡眠了。 她又不可能把宋旻叫起来帮自己梳头髮。 阮辛书揉了一下自己的头髮,解释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可以早点去休息了,不用在意我。」 「而且这个我自己也可以……」 「我还不困。」 楚郁的语气很平淡地打断了阮辛书。 阮辛书怎么听,怎么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固执。 她慢慢地『哦』了一声, 「……是吗?」 楚郁点了一下头,继续垂下头开始伸手专注地帮阮辛书梳起头来。 房间里面寂静无声,除了梳子轻轻梳过头髮的声音。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的手腕,她的手轻轻握着自己的头髮,头髮在她的手里慢慢变得柔顺起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楚郁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 阮辛书觉得有些奇怪,正在她犹豫要不要问楚郁『怎么了』的时候,楚郁突然开口了, 「你对谁都是这样吗?」 阮辛书愣了一下,「啊?」 ——哪样? 「如果是其他人的东西掉了,你也会像是今天这样帮他们吗?」 楚郁轻声念了一句,她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阮辛书。 楚郁房间里面的灯光已经关上了几盏灯,在这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阮辛书不知为什么觉得楚郁的脸庞看着有些动人。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了起来, 「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啊……」 楚郁垂着视线看着她。 「如果是宋旻要我帮她找的话,我也会帮她找的。」 阮辛书想着点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她皱起了眉,十分严肃地道: 「但如果是秦廷森的话,那就看情况了,他必须要求我才行。」 阮辛书觉得谁如果对自己好,自己自然也应该对那个人好。 至于其他人,阮辛书想自己大概不会理会的,那些人和自己没有关系。 「……」 楚郁听了这个答案,顿了一下。 不知道外面雨是不是停了,空间中十分安静。 楚郁伸手用手指捏了一下阮辛书的耳尖。 感到耳朵上有些刺痛的感觉,阮辛书忍不住『嘶』了一声。 阮辛书扫了楚郁一眼,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楚郁?」 「啊,对不起,捏疼你了?」 楚郁有些抱歉地看着阮辛书,终于好似心满意足了一样松开了手指。 虽然是有点疼的,但是楚郁都说对不起了,这样斤斤计较显得很不大度,于是,阮辛书鼓着脸嘟哝了一句, 「疼倒是不疼……」 第76页 「是吗。」 楚郁垂下了眼睫。 阮辛书看着楚郁那副表情,心里不知怎么地觉得楚郁好像很失望。 阮辛书眨了眨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都晚了,我们先睡了吧。」 她起身,想要赶快回到房间里面休息了,但是还没走过去,手腕就被楚郁拉住了。 楚郁的手指还是很冰,阮辛书的脚步一顿。 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楚郁抬头望着自己。 「阮辛书,我有点冷。」 「哦。」 「你能陪我一起睡吗?」 楚郁看着她安静地问了一句, 「……?」 阮辛书沉默着看了一眼楚郁房间里面的床。 她们四个人的房间都是分开的,每个人的房间里面都是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对于阮辛书一个人来说这张单人床连她平时睡的床的三分之二都没有,她实在是想不到两个人怎么才能睡得舒服…… 阮辛书扫了一眼面前的床,想起自己房间里面的柜子里放着多的被子。 阮辛书看了楚郁一眼,打算把房间里多的被子拿来给楚郁加上。 她想说: 『那我去把我房间里面的被子给你加上吧。』 但可能是因为已经太晚了,加上大脑哪个地方什么问题,阮辛书嘴巴一张开,话就变成了, 「那我去把我房间里面的枕头拿来加上吧。」 作者有话说: 属于是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了。 第46章 -- 「……」 阮辛书看着自己放到床上的枕头没有说话。 一张小床两张枕头的画面看着是那么地古怪,让她觉得有些紧张。 但楚郁却是面不改色地按了一下房间里面最后一盏灯的开关。 房间里面一下子变暗,阮辛书还没有适应这份黑暗。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没有月亮的夜晚,人的感官似乎会更加的灵敏。 阮辛书听着空气中传来楚郁衣服和被子轻轻摩挲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很乱。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郁整理了一下枕头后躺在了她的身旁。 阮辛书感觉黑暗中渐渐可以看清楚郁的轮廓了。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觉得这床果然就是小了,两个人要是不睡得近一点都不好睡。 这样她连翻身都害怕把楚郁吵醒。 楚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在黑暗中轻轻勾起了自己的头髮。 一边将自己垂落的头髮理好,一边在黑暗中看向了阮辛书, 「这床好像有些小,我可以靠近你一点吗?」 阮辛书在黑暗中闭着嘴,听到这句话后眼睛在黑暗里面四处游动,不知怎么地就是觉得有些紧张。 她吸了一口气,视线游移,没有说话地连连点头。 楚郁看着她点头的动作也没有说话,她十分轻盈地靠近了阮辛书。 被子里面微微带着楚郁的身上可以常常闻到的味道,阮辛书感觉这个味道好像是夏天一样,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过了一会儿,楚郁俯身在床上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她黑而长的头髮在肩膀上搭着,因为她的动作,又滑到了床上。 阮辛书感觉到了楚郁好像在黑暗里面看着自己。 「……」 阮辛书觉得,如果要问问动物被抓之前的心情,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一种感觉。 尽管阮辛书像是的眼珠依旧像是两个桌球一样在黑夜里来回游动,但她的睡姿如同躺在棺材里面一样宁静,连手指都端正地放在腹部。 ——好怪。 「你平时在家里都是这样的睡姿吗?」 楚郁在黑暗里轻声问。 「……啊?」阮辛书回过神来,咳了一声,「也不是。」 其实阮辛书在家里睡姿是极为奔放的,但她在这个单人床上面不太好展示。 「那你面对着我侧着睡,这样好睡一点。」 楚郁小声地念了一句。 「……」 阮辛书听着楚郁的话,慢慢翻身侧身躺着看向了身旁的楚郁。 阮辛书感觉自己身上有些热。 ——平常睡觉也是这么热吗? 楚郁在黑暗中看着她,似乎没有闭眼的意思。 「……」 这个气氛让阮辛书觉得莫名其妙地紧张,她咳了一声,不知怎么地念了一句, 「……你有点像小孩子,还要我陪着睡。」 楚郁在黑暗里看着她,听了这句话很轻地道:「小孩子睡觉都是要听故事的。」 「你要给我讲故事吗?」楚郁笑了一下。 「我……」阮辛书一下子不敢说话了,她知道自己画画还行,但绝对不是讲故事那一类人。 「我讲不来故事……」 「是吗。」 楚郁动了一下身子,没有继续为难阮辛书了。 可能是因为床太小,她动身的时候,脚心靠在了阮辛书的脚踝上。 因为楚郁的脚实在是太凉了,阮辛书的脚不禁微微一抖。 对于她来说,楚郁的脚的触感简直不像是脚,更像是一种类似于软体动物一样柔软的东西。 感觉就像是一条白色的蛇,轻轻缠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有点痒……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心慌。 第77页 和楚郁的脚贴在一起的感觉并不是不舒服,反倒是让她有些惬意的,只是这种触感太过于舒适,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楚郁……」 楚郁没有回答,她似乎连自己的脚碰到了阮辛书的脚也没有意识到一样,没有说一句话。 「……」 「楚郁,你冷吗?」 阮辛书在黑暗里面问了一句,想要悄悄地把脚撤回去。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阮辛书的往后撤的感觉,楚郁突然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动物一样轻轻环住了阮辛书的腰。 她没说话地在阮辛书的肩膀的地方点了一下头。 阮辛书心一下子软了,或许是觉得自己应该把自己的脚留下来给楚郁当成暖宝宝用,这下是更不敢把脚收回去了。 两个人都这样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没有动弹。 久久地没有说话,在这样一片黑暗之中,阮辛书感觉自己困了。 她的眼睛今天本来就又痛又累,大脑也已经深陷疲劳状态了,于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阮辛书。」 过了许久,当阮辛书觉得自己应该快要睡着的时候,楚郁在黑暗中试着小声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那一声轻轻的,反倒是让她觉得楚郁好像期待自己睡着了一样。 「……」 ——又怎么了? 阮辛书想要回答,但是没能睁开眼,她是个不怎么旅行的人,今天的疲劳已经让她产生了难以抵抗的困意。 她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去回应楚郁的声音,又觉得这是难得的睡意,回答了这一声,她今晚恐怕是真的没有办法睡着了。 楚郁听着阮辛书没有回答,头轻轻靠在了阮辛书的肩膀动了一下。 阮辛书感觉自己面前的楚郁散发出让人熟悉的花香,轻轻地将自己罩住。 楚郁的额头和指尖还是冰凉的,唿吸却是温乎乎的,在阮辛书的锁骨的地方轻轻起伏。 她身子实在是太冷,唿吸实在是太让人发痒,阮辛书也有些清醒了。 阮辛书在楚郁的脖颈后,慢慢睁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空气,感觉自己喉咙很干,她有些想要抱怨楚郁,问楚郁吵醒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 ——为什么睡不着要把我吵醒? 只是刚想要开口,阮辛书就感觉自己锁骨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凉凉软软地贴了上来。 阮辛书愣住了,那种触感就和今天晚饭的时候楚郁贴在自己手指上的触感是一样的…… 她在阮辛书锁骨的位置停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头往阮辛书的脸看了过去。 阮辛书立马心虚地闭上了眼睛。 ——怪了,我干什么心虚? 阮辛书感觉自己现在完全醒了,与此同时心里面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楚郁没有说话,像是一只鸟一样翻身往外面靠了靠。 阮辛书有些心烦起来,她感觉到了楚郁往外靠的动作,闭着眼睛伸手把楚郁揽在了怀里。 楚郁的肩膀僵了一下。 阮辛书装出自己睡着了一样的唿吸,紧紧地把楚郁抱在自己的怀里。 「阮辛书?」 楚郁轻轻地问了一句。 「……」 阮辛书不说话地装睡。 楚郁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声音低低地念了一句,「有点儿紧……」 阮辛书没有理会楚郁的要求,依旧装睡。 她觉得既然是楚郁把自己吵醒了,那自己现在把楚郁抱得紧一点儿也是情有可原的,她要负把自己吵醒的责任。 虽然阮辛书想要装睡,但是,装睡也不是那么好装的。 因为,阮辛书抱着楚郁的时候感觉自己心脏的声音的声音有些吵。 她虽然常年感冒,但是心律一向正常,所以这个情况让她很难处理。 身体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东西。 就算再擅长控制自己的人,想必也不能控制心跳。 阮辛书害怕这个声音被楚郁听见,于是又小心地松了松楚郁,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听见了声音。 但她很快发现了那不是自己的心跳。 阮辛书愣了一下,看向了自己抱着的楚郁。 楚郁捏着被子躺在枕头上面,垂着头唿吸轻轻的起伏。 她的耳朵在黑夜里看着也有些红…… 阮辛书感觉自己心跳好像更快了。 第47章 --- 「那个时候,你是醒着的吧?」 楚郁朝着阮辛书的方向看了过来。 阮辛书拿着的画笔,在画板上点了点,决定把那个时候的装睡进行到底,「你说的什么?」 「不记得了吗?」楚郁笑了一下,眼神却极为认真。 「明明那个时候,你的心跳吵得我都睡不着了。」 阮辛书皱着眉,想要回一句,『你还不是』,但她马上收住了。 毕竟回嘴了,就说明她醒着。 她那个时候总是想不通。 高中时候的阮辛书总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如果有个东西是灰色的,她就开始弄不清楚了。 她不明白楚郁为什么要自己陪着她睡,也不明白当时楚郁像是个小动物一样吻自己的原因,还不明白楚郁和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跳得那么快。 她只是总是对楚郁的一举一动很在意,想要从中得到一个意义,想要从她不经意的笑声中得到一个信息。 第78页 但现在来看,归根到底,她是想要一个结论。 而在那个结论出来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时候自己什么不明白,但现在却都明白了。 只是明白了,却没有必要去追究了。 阮辛书沉默了几秒,从画室中央的板凳上面站了起来。 楚郁看着她走到了工作檯的地方,拿出一个杯子放了一点红茶叶进去,驴唇不对马嘴地道: 「工作室只有红茶了。」 「没事,我可以喝红茶。」 楚郁耸了一下肩膀,继续转头看向了画里面的海,过了许久,她的手指才从画布上面离开。 「阮辛书,我们是在这里画吗?」 「嗯。」 阮辛书背着身点了一下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正在烧的水壶。 「……」 空气中有些沉默,一件衣物轻轻被丢在沙发上面的声音传来。 「你喜欢我什么样的姿势?」 楚郁突然问道。 阮辛书听着楚郁这句话很不适应地转过了身,结果就看着楚郁正在沙发上安静地褪下自己的连裤袜。 她的高跟鞋已经放在了一边,裙子也扔在了一旁。 现在,她正一点尴尬都没有地用手将连裤袜,动作流畅地脱了下来。 那动作让人有些窒息地联想到某个电影女星穿连裤袜场景。 「你怎么就——」 阮辛书手里面的开水一抖,立马背过身去。 楚郁这大方的表现连那些做了十年模特的专业人士恐怕都会自愧不如。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中的花香简直要让自己窒息了。 她有些手抖地拿着水壶,勐地想起来方希宿也在这里,于是立刻跑到了画室大门的地方,将画室大门反锁了起来。 她看着大门过了几秒,又反应过来似地快步跑到了画室连着的走廊的窗户面前,连忙把窗帘也拉了上去。 楚郁看着她的动作轻轻笑了一声。 她十分大方而又驾轻就熟地靠在画室的沙发上面,像是这个画室的主人一样,流畅无比地解开了自己衣服上面的纽扣。 「我们要在哪里画?」 楚郁轻轻地问。 她声音又平静又温柔,仿佛面前的人对她做什么都可以一样的包容。 「……」 阮辛书抬头,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孩。 这个画室有各式各样的客人来拜访过,阮辛书觉得楚郁这样反客为主的,她真还是头一回见。 或许是太过新鲜,让她觉得有些无法唿吸起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背着身指了一下楚郁坐着的沙发, 「你,你就靠在沙发上吧……」 「是吗?」 楚郁坐在了沙发上,继续开始褪下自己的衣服。 阮辛书把茶倒好后,垂着头,不知道看哪里地把茶送到了楚郁的前面, 「这个你渴了的话可以喝。」 楚郁伸出手,轻轻地勾在了阮辛书的手腕上。 她的手很冷,像是刚刚碰过冰水一样。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但是,因为手上拿着红茶的是开水,她只是颤了一下,没有动作地等着楚郁把红茶拿走。 楚郁看着她垂着视线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平静地接过了茶杯, 「谢谢。」 阮辛书好像终于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似地,轻轻抽回了手。 她顿了几秒后,从放杂物的柜子里抽了一张酒红色的毛毯递给了楚郁。 她感觉自己手还是不争气地有点抖, 「画室里的暖气只能开到这个程度,开太大会影响颜料,你冷的话可以把这个披上。」 楚郁看着阮辛书背过去不看自己的脸,没说话地接过了毛毯。 阮辛书感觉自己手上的毛毯被人接了过去,又一下子背过了身,她像是逃离楚郁一样,快步走回了画板后面。 她拿起铅笔戳了戳画板,感觉十分尴尬。 楚郁完全没有一点儿要遮住自己的意思,接过了毛毯之后就放在了一边,大大方方地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红茶, 「不看人是画不了的,阮辛书。」 她大大方方的勾起了自己的头髮,简直就像是这个画室里面的女王, 「看着我。」 她的声音好似耳语,阮辛书听着这句话,手上的笔一下子没握稳掉到了地面上。 阮辛书有些窒息闭了一下眼睛,吸了一口气对着楚郁道: 「楚郁,你背对我。」 「紧张?」 楚郁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 阮辛书眉毛一跳,她嘴巴一张一合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笔。 ——笑话,我又不是没看过……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自己的心情一样咳了一声, 「我怎么可能看见你的身体就紧张?」 早在很久以前,阮辛书就想过,如果要画楚郁的话,自己会如何构图。 她不想简简单单地画成一张生物的表格,如果要画,她想画楚郁的背,她的脖颈,以及她回过头的眼神…… 她不是紧张,只是要画的就是这个而已。 「是吗?」 楚郁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她轻轻地背过了身,十分自然地靠在沙发的一只扶手上。 第79页 她的身体很柔软,像是一只蛇一样柔软地盘曲在沙发上面。 窗户透过来的阳光扫在楚郁腰上,构成了柔软好看的金色,阮辛书看着那抹金色,沉默地开始勾出楚郁的轮廓。 她想要先画几张楚郁的素描,用这样的素描来定好这幅画的大致结构。 --- 阮辛书画了几笔后,楚郁好像想起似地感嘆了一句, 「那天明明用脚碰一下你的脚背,你就往后逃了。」 「……」 阮辛书垂着头停下了笔尖,她戳了戳画板,感觉笔尖都要被自己戳坏了。 ——有没有谁可以把这个狐狸收了? 她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继续闷闷地勾着楚郁的轮廓。 她觉得楚郁说的话几乎可以等同于恶魔的低语了,自己千万一个字都不能听进去。 而且,要说谁比谁青涩,阮辛书也能想出几句来回復楚郁。 比如自己那个时候抱着楚郁的时候,楚郁的耳朵还红了呢。 但是,阮辛书想了想后,还是没接这话。 因为她知道,这样说不仅等于在说自己不仅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还装睡去抱楚郁了。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承认。 楚郁看着阮辛书没有回应,轻轻笑了一下, 「不记得了?」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不记得了。」 「……说谎。」 空气中响起楚郁的笑声。 阮辛书沉默了一会儿,画到楚郁的背嵴的时候,忽然觉得楚郁这个人有些讨厌,总是在一些自己不想回忆的地方提起一些自己不想回忆的事情。 阮辛书想着,轻轻勾勒出楚郁的腿。 她像是拒绝楚郁的对话一样,勾勒着她身体的曲线,淡淡地应了一句, 「嗯,是说谎。」 是说谎,又怎么了? 「是吗。」 接着,过了许久,楚郁一句话都没说。 第48章 ---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面,房间里面很安静,只听得见对方的唿吸的声音,以及粗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阮辛书聚精会神地望着面前的人,用笔轻轻的勾勒出了楚郁的后背。 她已经开始画第二幅素描了。 楚郁的肩膀像是一块被打磨过的玉石一样,在下午的阳光下面带着光泽,红色的毛毯被铺在她的身边,显得她的皮肤更白。 「辛书。」 楚郁轻轻地用手撩起头髮,往阮辛书的眼里望了过来。 她的后背因唿吸轻轻地起伏,那种姿态让人浮想联翩。 阮辛书没说话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应声。 因为空气中的花香令人震颤,所以她更是谨慎,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地继续勾勒楚郁的轮廓。 楚郁动了一下肩膀,好似调笑一样又念了一声,「阮老师。」 明明已经十一月了,阮辛书感觉自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在罗马的时候,阮辛书也画过很多人体。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阮辛书落笔的时候心里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对于她来说,勾勒的都是人体,是线条,是可以构成美学的元素。 如今画楚郁,却让她发自内心地觉得难熬。 面前的人像是一只蛇一样,无声无息地盘踞,无声无息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就被她这样蚕食。 自己勾勒的线条,慢慢聚成了自己的欲望的样貌。 「阮辛书。」 楚郁又叫了她一声。 「……又有什么事?」 阮辛书停下笔应了一声。 或许是听出了她声音中的不耐,楚郁看着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轻轻笑了, 「没有事就不能叫你了吗?」 「……」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 「没有事情就不能和你说话了?」 楚郁接着又问。 阮辛书皱着眉,正想要冷冷地直接怼一句,『啊,对』的时候,楚郁侧了侧头笑了一下, 「可是,叫不叫你的名字是我的自由吧?」 「你不愿意听的话——」 楚郁想着点了点嘴唇,「可以用什么手段来堵住我的嘴。」 她的语气让阮辛书立马想到了一种手段。 只是这种手段过于离谱,所以阮辛书一时之间对自己简单的大脑很失望。 阮辛书沉默地望着空气吸了一口气, 「你不要说这些话来撩拨我,楚郁。」 她的语气很决绝,带着一些警告。 楚郁轻轻动了一下身子,丝毫没有被警告的感觉,反而是温和地看向了阮辛书, 「你觉得我是在撩拨你吗?」 「……」 阮辛书没回应,她用笔点了点画板。 ——又说错话了,这样好像承认自己被撩拨到了一样。 「我只是想要和你说说话而已,因为你不想和我说话,我很伤心。」 楚郁闭着眼睛轻轻念了一句。 阮辛书吐出一口气,慢慢平復自己的神经,停下了自己想要放下笔过去收拾人的冲动。 「我现在是在工作,你这样我很难集中。」 她声音很生硬。 「那我不和你说话了?」 楚郁的声音依旧带着有些烦人的笑。 阮辛书点了一下头。 画室安静了几秒。 第80页 阮辛书以为楚郁终于可以停止让人心烦的发言了,结果楚郁又想起似地道: 「可是,这样有些不公平……」 阮辛书不敢接这女人一句话,皱着眉一言不发地勾画楚郁的轮廓。 楚郁轻轻的托起自己的脸颊,侧着头,换了一个姿势,她的头髮垂落在肩膀上,像是阮辛书以前很多个早上看见的那样,索吻一样地勾着背, 「我在这个画室里面躺着什么也不能做,但是你却可以看着我——」 「我只能任由你摆布……」 ——这女人在胡说什么呢? 阮辛书又皱起了眉。 「这个状态很不自由,就算这样,你偏偏还要让我闭上嘴。」 「这不是在欺负人吗?」 楚郁的语气低低地。 她这句『欺负人』的咬字怪里怪气的,让阮辛书又有些烦躁起来。 ——以前楚郁是这样说话的吗? 阮辛书看着面前的画停顿了一会儿。 过了许久,阮辛书脸上没有多的反应将这一页翻过,开始画第三张素描,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行吗?」 她不管了。 楚郁笑了一下,但也不再说话了。 ---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设置的定时器响了起来。 阮辛书看了一眼定时器,从楚郁到画室后,时间不多不少两个小时。 一般作为画画的模特是要坐五小时以上的,但因为楚郁第一次当模特,在加上现在是冬天,需要让楚郁适应一下,所以就阮辛书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画很长时间的。 但是,画下来,楚郁觉不觉得难受她不知道,她知道这个过程对自己来说是很难熬的。 现在,她觉得就连这个时间都需要再缩短一些才行。 「今天就到这里吧,下周还是这个时间……」 阮辛书把笔拿了起来,慢慢吐出一口气,这个过程比她想像得漫长得太多。 楚郁在沙发上面翻了一下身子,慢条斯理地勾起自己的脸,她还是那样像是个狐狸变成人形还没有适应人类世界一样躺在沙发上。 阮辛书皱着眉几步路走过去,把刚才楚郁放在一边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楚郁扫了一眼阮辛书。 她轻轻摸了一下毯子,把头埋了进去,侧过头看着阮辛书, 「平时你用这毯子?」 「怎么了?」 「有你的味道。」 「……」 阮辛书不说话,背过了身,「把衣服穿好,不要感冒了。」 楚郁趴在沙发上,垂着头十分落寞地笑了笑, 「也是,我身体不好啊。」 她的声音很冷淡。 阮辛书觉得自己不应该关心那一下的,她有些心烦地看了一下画室,想要过去收拾画室的东西,刚一打算往前走,手又被勾住了。 阮辛书转过头。 那只从沙发里酒红色的毯子里伸出来的白皙瘦削的手和刚才一样冰凉。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眼睛,有些僵住了。 「能帮我拿一下我的裙子吗?辛书。」楚郁的声音低低的。 「……」 阮辛书想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地把地上的裙子捡起来递给了楚郁。 「喏。」 楚郁在沙发上看着她,又指了指衬衣, 「还有衬衣,也要。」 「……嗯。」 阮辛书耐着性子又把衬衣递了过去。 「能帮我穿上吗?」 「……嗯。」 阮辛书下意识地想帮楚郁把她的外套也捡起来给她,她乖乖地弯下腰,但过了几秒马上就意识到楚郁说的是什么。 阮辛书像是一个土拨鼠一样警觉地撅起嘴,十分肯定地念了一句, 「不行。」 坚决不行,一万个不行。 「『不行?』」 楚郁学着阮辛书重复了一句,她笑了笑, 「这个不预习也可以的。」 听到『预习』两个字阮辛书肩膀一抖,手里的笔一下子没握稳又掉在了地上。 「你今天笔怎么老是掉在地上?」 楚郁看着她淡淡地点评了一句阮辛书的表现。 ——你以为这是怪谁? 阮辛书皱起眉,感觉五官都要扭曲了,她慌慌张张捡起笔,有些生气地去拉画室的门。 但是,画室的门像是被施了妖法一样一直打不开,阮辛书使了使劲,越来越慌。 「你刚才反锁了。」 楚郁看着她的背影提醒道,她慢慢地把衬衣披在了肩膀上面,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阮辛书愣愣地看着楚郁将头髮撩出衬衣,轻巧地把左腿搭在右腿上,又像是在解纽扣一样慢慢把纽扣系好。 阮辛书错愕地看着楚郁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她快速地把锁拧开,往楼下沖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进度条没到啊,没到的。 第49章 --- 阮辛书走下楼梯,方希宿正在一旁和客户打电话。 阮辛书坐在大厅的地方,翻看起了刚才画的几幅素描。 楼梯上面传来高跟鞋的声响, 楚郁将头髮撩起,一步一步向着阮辛书走了过来,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让人感到惬意的声响,这声响听着不会让人不舒服。 第81页 或许正因为如此,阮辛书心里面又有些难熬起来。 楚郁靠近了阮辛书坐着的沙发背后,笑着轻声问了一下, 「嗯?在看刚才的画?」 「……」阮辛书没有看她地垂着头,「……嗯。」 她有些看不进去了。 在一旁的方希宿刚好打完了电话,她抬起脸朝着楚郁和阮辛书的方向看了过来,她很是套近乎地看着楚郁, 「楚经理,你们画完啦,我还以为你们会再花一点时间……」 方希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大体听着十分没有意义的客套话。 楚郁听了微微笑着,接着就转过头定定地注视着阮辛书, 「对了,等方助理有时间了,我们三个人要不要去哪个地方吃吃饭?」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饭店——」 她笑得安静,也让人动心。 楚郁总是能很轻易地去把握周围人的好感,她懂得如何在这个世界活得圆滑,在这个世界活得如鱼得水。 「当然当然。」 方希宿一脸开心地答应了。 阮辛书在一旁听着,手上翻画纸的速度变快了一点。 ——方希宿又做了些多余的事情…… 她们站在一个地方,足足说了十分钟没有意义的闲话。 阮辛书皱着眉看着画,希望方希宿能快点让楚郁回去了,但是方希宿还是依旧说着,这次还把阮辛书也卷进去了, 「今天,你们画画应该很顺利吧?画得怎么样?」 阮辛书一般画好了是会把画拿给方希宿看的。 这次方希宿也看向了阮辛书,似乎想要看看阮辛书画得如何。 但是,阮辛书看着方希宿向着自己伸出了手,一下子就把画收了回去。 她扫了一眼楚郁。 楚郁目不转睛地看着阮辛书的眼睛,十分淡然地笑了一下, 「方助理要看,也没有关系的。」 「……」 阮辛书感觉楚郁那种好像黏在了自己身上的视线让她心烦起来。 ——楚郁倒是大度,难道这种程度对于她来说真的什么也不是? 阮辛书皱着眉紧紧地握着画纸,没有一点要给方希宿的意思。 她看着方希宿,没有说话,「……」 「哎,我还是不看了吧。」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方希宿有些警觉地点点头把手缩了回去, 「其实我就是管理工作室的,也提不了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那我可以看看么?」 一个声音从阮辛书的背后响了起来。 楚郁站在她的身后,声音很小地在阮辛书的耳边说着。 明明是询问,却早已俯下身伸手绕过了阮辛书的后背,手指贴上了阮辛书拿住画的手。 楚郁的气味从身后传来。 那气味和她那像是从背后抱住自己般的姿势一样让人心神不宁。 阮辛书皱着眉看着手里的画,安静地闭了一下眼睛,她扫了一眼还在的方希宿,有些想要嘆气。 「……」 阮辛书有些不自在地松了松手,把画递到了楚郁的手里。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动作眯了眯眼睛。 她慢悠悠地拿起了画着自己背的素描眯着眼沉吟了一下, 「在这画里,我很像蛇啊。」 「……」 方希宿吸了一口气,她作为一个事务员听到这句话本能地有些紧张起来了。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被冠以蛇这样的形象出现在画里面,心里都会不怎么舒服,大概脾气好的楚经理也不会例外。 但阮辛书无所谓地抱起自己的手。 其实她画画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去融入蛇这样一种意向,但她确实这么想过。 楚郁久久地望着那副素描,眯了眯眼睛。 她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微微附身凑近了阮辛书的耳边, 「蛇么……」 阮辛书微微抬头,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 「蛇在《圣经》里面,蛇是恶魔,是邪恶,是罪恶的化身。但蛇同时也是引诱夏娃去食得禁果的使者。」 楚郁继续轻描淡写地说着, 「是欲望,也是诱惑的化身。」 阮辛书看着楚郁,感觉身体里面翻腾起一种让人心烦发痒的感觉,好像巨浪快要把自己吞噬。 「在阮老师心里面,是怎么理解蛇的?」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的眼睛。 阮辛书没有接话。 以前上理论课的时候她就对西方神话不怎么感兴趣,她讨厌像是做学术一样的理性分析,更不想回答楚郁的这个很无聊的问题。 「我倒是不讨厌,」楚郁看着面前的画笑了笑,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画,你画的我,总是看着比我自己更真实。」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因为画这种画就是了解对象的过程。 但阮辛书沉默着,没有说话。 楚郁开着她的那辆白色轿车走了。 「楚经理人真好啊。」 方希宿看着楚郁离开的车夸奖了几句,她似乎真的很中意楚郁。 阮辛书翻了一个白眼。 --- 晚上,阮辛书回到了家里。 房间里面灯是开着的。 阮辛书抬起头,刚想要说话,但还没有开口,就看着正在房间沙发上面坐着看书的阮景融合上了一本书。 第82页 阮景融今年已经年逾五十,头髮修剪得十分有气质。 他现在在渲市和海市的一家公司做常务董事,总的来说,虽然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其实比阮辛书还忙。 他的五官看着十分有威严。 阮辛书总觉得他身上穿着板正的西装的样子,俨然一些电视剧里面常常出现的反派角色。 阮辛书看着阮景融的脸,心情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 她从以前就不擅长和自己的父亲说话,每次一面对这个从来都不笑的男人心里面就倍感压力。 「怎么这么晚回来?」 阮景融皱着眉头看着阮辛书。 「刚才都还在工作室里,工作。」 阮辛书背过身子,有些疲倦地换下了自己的鞋子。 除了楚郁的画,她手上还有其他的工作,在工作室可以完成的话,她想尽早完成。 「您怎么来了?」 她慢慢走进了房间里面,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阮景融。 过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阮景融看着手里的水,还是紧紧地皱着眉毛, 「我和你助理打听过了,你前一阵子感冒了,我来看你。」 「……是吗。」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不舒服,感冒那都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了。 阮景融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你家的冰箱里面什么菜都没有,柜子里面放的全是咖啡和酒。」 「你已经二十七了,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阮景融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基本上就是这样说话,批评意味十足。 「嗯,偶尔是这样,这几天比较忙。」 阮辛书敷衍地应了几声,希望阮景融能喝完水快点回去了。 但阮景融喝了一口水,接着念叨了起来,「你房间里面还是一点儿人的气息都没有。」 他又开始找事情批评了起来。 「……」 阮辛书伫立在走廊,心里面有些烦闷起来,「我家就是这个装修风格。」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不舒服,阮景融从小对她什么都看不顺眼,每次来都是来说教的。 高中的时候对她选什么专业在哪个班级说三道四。 现在对自己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 她真的累了。 「不是装修的事。」阮景融皱眉。 「您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阮辛书嘆了一口气。 阮景融瞟了一眼阮辛书, 「我是来问你,什么时候,能把带人回来?」 「你家里就是没有其他人,所以看起来才不像个家。」 「爸,」 阮辛书实在是心烦,站在沙发面前沉默了许久后吸了一口气,她最近感觉自己压力很大,现在阮景融的出现让她压力更大了。 她看着阮景融一张一合的嘴巴,沉默了一下, 「我不喜欢男人。」 空气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阮辛书垂着头,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冲动了。 她是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脱口而出的。 让阮景融这样的老古板听了,恐怕马上家里就要爆发一场世纪大战了。 阮景融站在她的身后,皱着眉头,看着阮辛书给自己到的水『哼』了一声,他喝了一口水, 「我知道。」 「……」 阮辛书一下子抬起头,感觉自己好像从背后被人打了一个闷棍。 ——他是不是没听懂我说的话? 「我打听过了,」 阮景融看着手里的水又念了起来, 「你要喜欢女人国外也可以结婚的,这个不是你不带人回来的理由。」 「……啊?」 阮辛书转过身,有些错愕地看着阮景融的脸, 「啊?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打听过了? 阮景融很是鄙夷地看着阮辛书,「你难道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嘛?」 「我是你爸!」 「你和你那女朋友以前天天在楼下抱着,你以为我是瞎了还是傻了?」 「……」阮辛书喉咙一动。 以前自己确实是喜欢拉着楚郁在那里亲亲来着。 ——怎么?他怎么在家啊? 阮景融继续说了起来, 「我就从来没看过哪个正常朋友关系还亲上去的,又啃又咬的。」 阮辛书捂住嘴,「……您、您怎么。」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 阮辛书眼睛滴熘熘地转了起来,感觉有些窒息,又有些后怕起来。 ——那个时候我可完全没有被人看着的感觉啊。 ——难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还有那个时候…… 阮辛书的脚趾抓地,有些不知道该看哪里。 阮景融用手指点了点阮辛书家里的茶几,茶几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就算你喜欢女人我也认了,但是,你最好早点儿给我找个人回来见我。」 「不然按你现在的生活方式,我怕你活不过三十!」 「……」 阮辛书没说话地慢慢坐在了阮景融的另一侧沙发上面。 沉默了许久,阮景融抬起头,看了阮辛书一眼, 「找个人,活得像个人一点……」 「最好不要是你高中的那个。」 第83页 阮辛书好像是在问为什么一样看向了阮景融。 阮景融皱着一张脸,「她对你不好。」 「……」 阮景融看了一下地面,「你和她在一起我对你妈不好交代……」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她本以为阮景融从来不关注自己,今天忽然感觉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 阮辛书点了一下头。 「啊,我知道了。」 第50章 --- 阮辛书看着手上的水杯发起呆来, 「……啊,我知道。」 ——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和楚郁在一起了…… 「你家的暖气坏了多久了?」 阮景融满脸不愉快地看了她一眼。 「……」阮辛书想了想,「有几天了。」 「这种生活必需用的东西,坏了就要马上找人修,暖气弄不好,就像你一样容易感冒。」 阮景融拉开了客厅茶几放药的抽屉,对着阮辛书又开始批评了起来。 阮辛书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找了,人说明天来。」 听到阮辛书说了找了,阮景融的表情才缓和了一点,但他语气依旧是冷硬的, 「找了就好。」 「你都这个年纪了,还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生病。」 在阮景融对阮辛书的批评中,这句话是经典例句了。 ——人又不是长大了就不会生病了。 阮辛书撅起了嘴。 阮辛书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和父亲也是很亲近的,不过,自从妈妈死了之后,那个温和的父亲也好像不在了一样。 妈妈死了之后,阮景融对自己比以前严厉了几倍。 他对自己的什么都不满意,有时候看见自己的脸就会说出这样的牢骚,压抑的情绪就在心里面让人烦躁。 所以,不知不觉地,她就不愿意和这个男人说话了,总是不想看见这个人的脸。 阮辛书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 「我老是生病是因为你小时候老带我去输液打针,医生说我身体有了抗体,所以才这样……」 「生病输液打针那不是应该的?!」 阮景融严肃地合上了阮辛书放药的抽屉。 「你身体不好怪谁?还不是怪你这个生活习惯?」 「喝酒也是,熬夜也是,现在身体才这么差……」 阮景融继续数落起了阮辛书的不是。 「我看你那些坏习惯都是她带过来的……」 这个她,不言而喻,大概就是楚郁了。 ——怎么就又扯到楚郁了…… 阮辛书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地瘪着嘴,不知怎么地就顶了一句, 「这些和她又没关系……」 「和她没关系?」 阮景融看着阮辛书反问了一句。 「她不来之后,你每天占着家里的厕所哭,弄得和你妈不在之后一样……」 阮辛书动作一停,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她抿了一下嘴唇,低下头看着客厅的地面,机械性地往嘴里送水。 阮景融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但他也没有把这句话收回去。 过了许久,他开口, 「人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对自己不好的话,别人对自己不好就可以理解。」 阮辛书眨了眨眼睛,喉咙微微滚动,手上的水杯又放了下来, 「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 阮辛书觉得阮景融想得太多了,虽然她生活是有各式各样的问题,但是谁的生活没有问题? 况且她真的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没这么想过』。」 阮景融重复了一句阮辛书的话,慢慢的取下眼镜拿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 「那就好。」 阮景融收起了放在阮辛书桌子上的书,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 似乎是觉得时间已经晚了,他起身往门口走了过去,阮辛书也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打算送他走。 「阮辛书。」阮景融背对着阮辛书穿上皮鞋。 「嗯?」阮辛书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阮景融。 阮景融嘆了一口气,「给自己添麻烦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不要给我添麻烦,我以后还需要有人给我送终。」 「……」 阮辛书有些无奈地看着阮景融,「送终。」 「您别这样说。」 阮景融哼了一声,整理好了外套后,打开了阮辛书的家门。 「我走了。」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嗯。」 「对自己好一点儿。」阮景融的脚步声慢慢离去。 「不要活得像个样。」 阮辛书关上了门,拿出今天画好的素描不知不觉地发起了呆。 -- 教学楼空荡荡的,除了一班的灯还是亮着的,其他的班级和年级的学生几乎都回家了。 「害怕?」 楚郁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阮辛书。 阮辛书看向了面前一班的大门,闷闷地摇了一下头, 「……没有。」 「那是紧张了?」楚郁接着问道。 「……不是。」 ——其实都有。 阮辛书有些忐忑地望着面前教室的门,门里面班主任正在开家长会。 渲北高中的一班是个以升学为目标的优等生班级,阮辛书实在是没有想到期中考试都可以把家长请过去开家长会。 第84页 这比起她以前待的五班开家长会的频率高了不止一个度。 最烦人的是,她没有想到阮景融竟然真的来了。 阮辛书瞟了一眼教室门上的小窗户。 在她的位置上坐着阮景融。 不知是不是因为保养得好,他的面容年轻,穿得不像是一般人一样地正式,所以在一群中年人的家长之中看着格外显眼,格外突出。 ——明明以前都是叫自己的秘书过来的…… 阮辛书又嘆了一口气。 「怎么了?」楚郁靠着墙轻声问。 「……」阮辛书没有说话。 她不想让楚郁看着自己被父亲说教的样子。 阮辛书觉得那样很丢脸。 楚郁看着阮辛书不说话的样子,慢慢伸出手握住了阮辛书的手, 「没事的。」 她好像总是很明白阮辛书在想什么一样轻轻地贴在阮辛书的耳朵边上, 「我是会站在你这边的。」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忽然又想起来在海边的那个晚上,楚郁亲自己锁骨的感觉。 她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啊,嗯。」 -- 没过多久,家长会开完了。 阮景融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阮辛书安静地眯了眯眼。 他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定制西服,眯眼睛的时候看着十分冷漠。 阮辛书有些不自然地站在了他的面前,「爸。」 「你们老师说你上课一直在画画。」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煞有介事地点评起来阮辛书的上课表现。 阮辛书垂着头。 她也不是没有挨过阮景融的骂,打算就这样当成耳旁风过去了。 「我说过,你要面对现实,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阮景融说话声音从来不大,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在会议上发表意见的原因,阮辛书总觉得他的声音让人觉得压抑。 「……」 阮辛书没有应声。 ——不切实际。 「我知道你听不进去……所以叫我助理给你找了一个老师。」 阮景融说着,摘下了自己的方框眼镜,擦了一下。 眼镜的银色边框反射出了冷白的光。 「你这周开始就不要上学了,到那个老师的家里去补课,吃住都在人家家里,对方是有着高考出题经验的老教师。」 阮辛书没有想到阮景融会这样说,肩膀顿了一下。 「到你高考的时候,你的成绩大概还是能有点儿起色的。」 「我不去。」 阮辛书听着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心里面更加厌烦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想要去上课,还是想要继续画画,又或者,是想要继续待在一班…… 总之,她现在不想去那个自己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的家里。 「我不去……」 阮辛书低着头,声音十分倔强地又念了一句。 「你不去?」 阮景融重复念了一遍,他在走廊皱着眉抱起了自己的手臂, 「阮辛书,你说说,从小到大我叫你做的事情有错的吗?我叫你好好读书,是为了你以后的将来。」 ——又来了。 阮辛书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阮景融的经验比自己多,正论比自己多,自己总是说不过他,在他的面前总是抬不起头。 「你必须去。」 阮景融下判断道。 第51章 -- 「郁儿。」 一个人在不远处叫了一下楚郁,那声音温和。 那个人样貌看上去很和蔼,头髮像是落了一层雪一样。 他的年龄比阮景融看着要大一些,只是笑容很和蔼,让他看上去年轻许多。 阮辛书猜那个男人大概是楚郁的父亲。 楚郁犹豫地看了阮辛书一眼,慢慢地往那个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妈妈刚刚给我打电话,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男人和楚郁的对话声慢慢远去。 阮辛书想起每次宋旻和她父亲对话的时候也好像是这样的,为什么到自己家里就不一样了呢? 一种失败感笼罩在了阮辛书的心里。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阮辛书。」阮景融看着她道。 阮辛书望着阮景融,吸了一口气,像是逃跑一样地往楼梯间快步走了过去。 阮景融扫了一眼阮辛书,把眼镜戴了回去,快步跟着她走到了楼梯间。 「阮辛书,站住。」 看着阮辛书冲下楼梯,阮景融开口了。 听到背后传来的男人严厉的声音,阮辛书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牙齿,看向了站在楼梯上的男人, 「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我要画画,也要在澄北读书。」 冬季的渲市,空气十分地冷。 阮景融看着阮辛书皱起了眉头,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伸手紧紧地抓住楼梯的扶手, 「画画可以当成你的爱好,你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高考上面。」 他语气很低沉,却也清晰, 「现在是你重要的时候,不要浪费时间。」 「……」阮辛书紧紧咬着牙齿,两个人离对方都站得很远。 「为什么画画,就是浪费时间了?」 阮景融看了一眼阮辛书的手, 第85页 「你妈死了之后,你就抱着你那本子一直画,画到半夜才睡,你觉得你那一张画,能值多少钱?有多少人愿意买?值得你去那样画?你想想划不划算。」 阮辛书愣了一下。 她实在是很久没有听阮景融的嘴里说起妈妈了,也不知道阮景融为什么能知道,自己总是半夜才睡。 「……」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更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阮景融吸了一口气,又念了起来,「艺术这条路是很难走的。」 「我对你画画这件事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这个不适合作为一个职业。」 「艺术这个圈子,看似开放,实则封建。」 「其中出名的只有百分之一不到,有些人甚至有时候都吃不起一碗饭。」 「你呢?你要吃多少苦,才能出头?」 阮辛书看着阮景融,她知道,阮景融的见解也并非没有意义的,不无道理。 「……」 每天至少花十个小时在画画上面,那是她的日常。 「你要是在我公司上班,生活就会轻松得多,到时候再去考虑画画……」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爸。」 「您说得不错。」 「可是我不需要,可能那种未来对很多人来说都不错。」 阮辛书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阮景融的眼睛道: 「只是,我不是为了不吃苦才画画的。」 阮景融不说话地看着她,他的嘴巴抿成一条线。 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 「现在这样的日子,在我以后的人生之中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所以,在这里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来之不易。」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她很少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只是,她实在是不想离开这里,也实在是不愿意放弃。 「不管您怎么说,高中毕业之后,我都会进美大。」 她瞪着阮景融, 「进入社会之后,我会把您花在我身上的钱都还给您的……」 阮辛书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窥视阮景融的脸一样,有些决绝地道: 「如果这样不行,我……」 空气中干涩的风声作响,阮景融没有说话地看着阮辛书,胸口微微起伏。 不知道他到底想着什么,沉默了许久,他拿下自己的眼镜,用手捏了一下眼角。 「我是需要你的那点儿钱么?」 阮景融沉默了许久,声音里面没了刚才的冷漠,语调变得沉痛起来, 「你妈妈……」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阮景融看着阮辛书的眼神,说到一半,嘆了一口气,不再说阮辛书的妈妈, 「算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还有事,先回公司了。」 -- 阮景融走了。 看着那些和家长一起离开的学生,阮辛书慢慢走上楼梯,她有些没了力气。 等她准备从楼道口拐弯回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里面有灯光。 她以为是谁留的灯,打开门后发现有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那人手里拿着一本英语手册。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转过了头。 「……楚郁?」 阮辛书对上她细长的眼睛,心里面有些吃惊, 「你怎么还没走?」 「在等你。」 楚郁声音很轻。 阮辛书有些意外,她以为楚郁早就走了,虽然,她们最近放学都是一起走的,但是,今天楚郁的爸爸来了。 她本来以为,楚郁会和她爸爸一起回家的。 不如说,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等我回家吗?」阮辛书眼珠子转了起来。 「……」楚郁点了一下头。 「哦,在等我……」 阮辛书像是一只听话的大狗一样点了点头,她的心里面有些忍不住开心起来。 「你爸爸。」楚郁看着地面小声地念了一句、 「嗯?我爸……」 听到阮景融出现在对话之中,阮辛书心里面忽然变得沉闷起来,她重复念了一句,「我爸怎么了?」 楚郁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你说嘛。」 「你爸爸刚才说要你不要来学校了。」 楚郁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你以后不来学校了吗?」 「啊?刚才那个?」 阮辛书想起刚才的瞬间,有些尴尬地从桌面上拿起了自己的素描本, 「我和我爸说了,我还是会来学校的。」 「叔叔好像很坚决……」楚郁陈述事实。 「他是很坚决,」 阮辛书轻描淡写地说着,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背包,「可是,我更坚决,反正,我是怎么都会来的。」 楚郁看着阮辛书,没有说话。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决定的自由,」 阮辛书背对着楚郁解释了起来, 「而且,我的朋友都在这里啊。」 高中这个对于很多人来说吃力的日子,或许是很多人以后回忆时的一段苦闷的往日。 然而,在这之后,所有人各奔东西,这样的时光不再,就算是再吃力,对于度过这段时间的人来说那也是一段葱翠的往日。 第86页 阮辛书不想缺席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光。 教室里面的灯光有些晃眼,阮辛书手里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背包, 「而且,你也在这里嘛……」 听着这句话,楚郁眯了眯眼睛,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我在不在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她刚才那句话是不知道怎么地就脱口而出的。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觉得有些发烫, 「啊……嗯。」 她肩膀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有些发抖, 「就还,还算是挺重要的吧……」 第52章 -- 「就还,还算是挺重要的吧……」 阮辛书一边摸耳朵,一边把包背在了背上。 她像是啄米一样没说话地点了几下头。 「『还算是』吗?」楚郁听着安静地重复了一句, 阮辛书窥视着她的表情她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楚郁没说话和阮辛书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渲市下了两场雪后,阮辛书就没有骑自行车上学了。 因为楚郁平时是坐地铁上下学的,所以她也把交通工具变成地铁了,这样早上上学的时候还可以和楚郁一起走。 楚郁下了晚自习平时会自己去那个阮辛书讨厌的面包店去买牛角面包。 偶尔阮辛书也会买一个在路上吃。 只是自从刚才阮辛书刚才说了那句『就还,还算是挺重要的吧……』之后,今天一路上,无论是下楼梯,还是出校门,或者是买第二天的早餐的时候,楚郁都一句话没有说。 尽管她平时一样跟在阮辛书的身旁,但是很明显她没有说话的打算了。 阮辛书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一直在偷偷看楚郁的表情。 阮辛书看着楚郁和平时一样提起了第二天的早餐,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楚郁?」 楚郁没有应声,过了许久,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看着阮辛书轻声问道: 「那和宋旻比呢?」 「啊?」 「谁重要呢?」 阮辛书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身旁的楚郁。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又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来三岁的时候一个阿姨站在自己的面前问自己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一样的情景。 那个时候自己回答了什么她记不得了,只记得被调侃了很久。 「……」 阮辛书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楚郁,不知道楚郁为什么要问这种烦人问题…… 楚郁和宋旻本来就不一样,性质也不一样。 阮辛书觉得要把两个本身就是不同的存在作比较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情,她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最近老是提宋旻干什么? ——宋旻和秦廷森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很重要。 ——楚郁……很重要。 「就,都很重要吧……」 阮辛书话一说出口,就觉得耳朵突然有点疼疼的。 她抬起头,往身旁看去,发现楚郁正面无表情地捏着她的耳朵。 阮辛书吸了一下鼻子,也不敢做什么反抗,她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 「嗯?」 楚郁和平时一样文静地看着阮辛书,只是捏她耳朵的那只手力度不减。 「……有点疼。」 阮辛书用手指推了一下楚郁的手。 「哦。」楚郁浅笑着应了一声。 阮辛书不知怎么,就是觉得楚郁的『哦』有点像是在说『噢,那就对了』一样。 「……」 阮辛书看着楚郁,总觉得这个事情好像以前发生过一次了。 她看着楚郁,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清了一下嗓子, 「楚郁,你是不是生气了?」 「……」 楚郁听着这句话,终于松了手。 「我没有生气。」 她说着用微凉的手指揉了揉阮辛书的耳朵。 那种揉法让人觉得有些痒痒的,又有些奇怪地舒适,那种舒适掠过了神经,挑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阮辛书望着楚郁,屏住唿吸乖乖点了点头,「……哦。」 ——我才不信。 -- 两人往前走了不久,楚郁勾住了阮辛书的手。 楚郁的手微凉。 当她的手贴在自己手上的时候,阮辛书总是忍不住被那温度惊得颤一下。 阮辛书握紧了楚郁的手,希望能把自己的体温分给她一点。 「我们会离得很远吗?」楚郁轻声地问道。 「你是说大学吗?」 「嗯。」 阮辛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大学之后,就不能一直这样在一起了。」 楚郁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 她靠近了阮辛书的肩膀。 她的身上带着好闻的气息,夏天的清香,馥郁的花香,她微凉的手指的感触,像是一种印记一样,轻轻缠绕在自己的身上。 阮辛书望着她才意识到,从海边回来之后,她们两个人好像一直待在一起。 汽车在马路上碾过,发出沉闷的响声,留下远去的声音。 暖色的路灯,看着像是水底一样朦胧。 第87页 阮辛书咳了一声,有些游移地看着地面, 「也不是不能见面了吧?我要去y大的。」 她们班上大多数学生第一志愿大概都是第一学府的a大。 上次,收志愿表的时候,阮辛书不小心看见了楚郁的志愿表,上面写也是a大。 阮辛书说着偷偷瞟了一眼楚郁, 「你可能不知道,a大和y大,其实离得也不远……」 楚郁抬起头盯着阮辛书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眼睛里面就流露出了捉弄人的神情, 「但是,那个大学很有名的,你现在的成绩会不会有点困难?」 「……有点不确定而已。」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感觉有些受挫。 的确,楚郁说的是事实,阮辛书垂着头,神情闷闷的。 「要我周末过来教你学习吗?」 楚郁靠近了阮辛书的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她的食指好似不经意一样地滑过阮辛书的掌心。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发痒,她有些想要抽回手,但是楚郁没有放开她的手。 「怎么不回答?」楚郁歪了歪头,「不要?」 「不是。」阮辛书马上摇头,其实她是想要立马答应的,但是谁没有自己的事情? 要楚郁把自己的学习时间分给自己,她有些过意不去。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不耽误你的学习吗?」 「教你的话,不算耽误。」 楚郁很是平静地念了一句。 「……」 阮辛书心脏又空了一拍。 ——楚郁什么意思啊。 不过阮辛书也没有对这句话想太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 ——噢,那我周末也可以见到楚郁了。 「不要吗?」楚郁又问了一句。 「要。」 阮辛书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起了头。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了起来,楚郁看着地面,过了许久,轻描淡写地念了一句, 「宋旻就不会这样教你学习吧?」 那声音轻飘飘的。 好像很随意、很不在意一样,稍不注意就会消失的声音。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马上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不知该看哪里,只是觉得这句话怪怪地。 「……啊,嗯,不会的,不会的。」 阮辛书一边说着,一边警觉地捂着自己刚才被揪过一次的耳朵,有些微妙地点起头来。 第53章 --- 第二天,阮辛书到了工作室之后,工作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方希宿过来探了个头,说来电话的人是林伊丞。 「怎么了?她怎么有事不打我手机?」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奇怪地接起了放在画室里面的电话。 林伊丞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阮辛书摘下了眼镜,喝了一口水,「你怎么今天想起给我工作室打电话?」 她一边问着,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把画上面的颜料抹匀。 「打错了,这两个号码备註都是你名字,」林伊丞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嘆了一口气。 「阮辛书。」林伊丞念她名字的时候有些凄凉, 「老师去世了。」 「去世了?」 虽然阮辛书和林伊丞算是同学,但是林伊丞一般不添姓氏叫老师的只有她们在y大的时候的一个教国画的老师。 阮辛书记得八月的时候,自己还在一个讲座上面见到过那个老师一面,那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有精神。 「说是心脏病,老师的儿子说的。」 阮辛书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想想,老师今年大概都七十了,其实也不奇怪。 林伊丞和阮辛书都是画油画的,也常常被一些杂志拿出来做比较,但是她们两个人的绘画风格其实完全不一样。 因为年级不同,导师不一样,这个老师教导林伊丞更多,林伊丞的画画风格也很受这个教授的影响。 而阮辛书和他不是很熟,只上过他的理论课。 「哎,你不要太难过。」 阮辛书念了一句。 林伊丞在电话那头应了几声,今天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 她告诉阮辛书说星期一要在殡仪馆举行老师的遗体送别, 「你出席吗?」 阮辛书对着电话的那头点了点头, 「嗯,会去的。」 「那我星期一过来接你一起过去。」林伊丞又嘆了一口气。 阮辛书应了几声,挂断了电话。 --- 星期一的早上,不知是怎么了,下起了一场雪。 雪不是很大,是雨夹雪,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只是看着有点冷。 阮辛书将衣服穿戴整齐地和林伊丞一起到了殡仪馆,来的人几乎都穿着黑色的西装。 殡仪馆里面除了老师的家人们,还有很多学界上面的人,以前阮辛书大学的老师。 周围的人小声地说着老师以前的事,阮辛书心里面不免有些感慨,虽然她没上过几次国画课,但总觉得大学上老师课的时候其实也不算很久远。 阮辛书放下花后,林伊丞也愁眉苦脸地站在阮辛书的身旁,放下了一朵花。 阮辛书觉得她真的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林伊丞放了花之后坐在殡仪馆外面的沙发上面呆了很久,最后,她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第88页 「林伊丞?」 阮辛书扫了一眼林伊丞,她觉得今天林伊丞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说起吃饭,」林伊丞听了这句话也念了起来, 「以前老师常常请我去他们家吃饭来着,他对我比对他女儿还好。」 「你累了的话,就躺着休息一下,」 阮辛书向着林伊丞伸出了手,「车钥匙给我,我来开车吧。」 「……」 林伊丞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车钥匙送到了阮辛书的手上。 她们坐进了车里,慢慢拉下安全带,把车开出了环山公路。 发动机发出让人心烦的声音,林伊丞把窗户开到一半,躺在车上的副驾驶上面,望着车子的天花板发呆。 阮辛书听着车子的引擎的声音,看着前面的公路,轻声嘟哝了一句, 「……老师其实也算是善终了,挺好的。」 林伊丞点了点头,嘆气, 「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 开到一半,等红灯的时候,阮辛书的手机亮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手机的屏幕,发现是楚郁打来的电话。 阮辛书想要点红色的拒接。 可能是因为犹豫了几秒,划了一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边传来了人的声音。 「是我。」 那边声音淡淡的。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觉得自己的手指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这种基础操作都可以搞错, 「怎么了?」她问。 「刚才你没接电话。」楚郁轻轻在那头说着。 阮辛书想起刚才进礼堂遗体告别前是把电话开了静音的, 「刚才有事。」 「是吗。」 「……你有什么事吗?」 阮辛书问了一句。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楚郁说着,轻轻敲了一下那边的东西。 阮辛书想了想,「……我今天不在工作室,晚上也有事情。」 「是吗,那你……」 楚郁的话音未落,车外就传来了很大的喇叭声。 阮辛书望了一眼后视镜,是她们身后的车子发出来的。 「阮辛书,绿灯了。」 林伊丞提醒了一下阮辛书。 「哦,」阮辛书急忙应了一声,对着电话那头的楚郁道: 「我现在在开车,先挂了。」 楚郁听到了阮辛书这句招唿,没有挂电话,只是很平静地问道: 「那我可以晚上过来找你吗?」 ——我刚才是没有说清楚吗?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晚上有事情,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家。」 电话另一头的楚郁没有应声。 「……」 阮辛书刚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后面车辆的喇叭又响了起来。 她的肩头被林伊丞拍了一下, 「阮辛书,你先过路口再打电话吧。」 「我们星期四再说吧。」 阮辛书挂断了楚郁的电话,往前开了起来。 --- 晚上的时候,阮辛书和林伊丞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厅。 今天林伊丞倒是安静了不少,几乎没怎么说话,饭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阮辛书把她送回家后,拦了一辆出租。 阮辛书直接闭上了眼睛,只是没过多久听见车上的雨刷颳了起来。 阮辛书听着雨刷的声音,心情陡然烦躁了不少。 她睁开眼,看着外面的情景,才发现下午已经停下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早上的雪落在地上没积起来,和雨水无异,现在这雪,倒是有要积起来的样子了。 「雪要下大了的话,这一带交通要出问题。」 司机感嘆了一句。 「是吗?」阮辛书问道。 「是啊,送了你我得赶快回去了,明天你看新闻,绝对会堵车。」 「……」阮辛书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 不久,计程车停在了阮辛书的公寓面前。 因为雪突然变得很大,夜晚也显得漆黑,阮辛书付了钱后下了车。 计程车一下子开走了。 四周的一切几乎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路灯下面有个剪影,阮辛书看着那个剪影,感觉还有些熟悉。 那人站在雪里面,她靠着路灯像是一张画一样安静地望着正在飘雪的天空。 带着粉雪的风撩起她的头髮,将她的耳朵和眼角带得湿润。 她没有打伞,没有带围巾,没有戴手套,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和和一件单薄的外套。 「……」 她本来是看着天空的,但是看着阮辛书的人影出现后,就冲着阮辛书淡淡地笑了。 阮辛书望着那个人沉默地呆了许久,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样快步跑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怎么站在雪里?」 阮辛书感觉自己十分诧异。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前不久就已经和楚郁说清楚了,为什么楚郁还要来这里。 「在等你,」楚郁直直地望着阮辛书的脸,微微一笑, 「偶尔想这样看看雪,这么大的雪,渲市有点少见。」 阮辛书望着楚郁的笑容,心里有些触动。 「……我不是说,」她按捺住想要帮楚郁擦掉头上雪的冲动,语气忍不住有些抱怨,阮辛书吸了一口气, 第89页 「我不是说,叫你不要过来吗?」 阮辛书皱了皱眉,想起刚才计程车司机的话, 「这雪会下大的,你赶快回家吧。」 她伸出手拉住楚郁的手腕。 楚郁的手腕很凉,让阮辛书不禁想要问她到底在这里等了自己多久。 但是阮辛书没有问,只是拉着楚郁往街上走。 楚郁被阮辛书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她似乎不讨厌这样被阮辛书这样强硬地拉着。 她看着阮辛书的手,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去旅馆吗?」 阮辛书肩膀一僵,「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去帮你拦车。」 阮辛书拉着她往街上走,想去街上帮楚郁叫一辆车,如果运气好勉勉强强还能赶上一辆两辆。 「让我在你家住一晚,不就行了吗?」 楚郁像是在说什么很普通的事情一样安静地笑了笑。 ——住我家? 「……」阮辛书想了一下,立马像是拨浪鼓一样摇起了头,「你怎么能住我家。」 她说得像是天理不容一样。 楚郁安静地抬起头望着阮辛书,她像是有些冷一样地吸了一口气,鼻尖和耳朵有些红, 「为什么?」 「……」阮辛书张开嘴,正准备回答的时候,楚郁便疑惑道: 「我不是你『亲切的朋友』吗?」 「朋友有难,难道你要拒之门外吗?」 阮辛书看着楚郁皱起了眉。 ——你算个鬼的朋友。 「……」 楚郁看着阮辛书皱着眉的表情,又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妩媚,却也有些刻薄, 「还是说,你只觉得林老师那种朋友可以进你家的门?」 楚郁眨了眨眼,「……我就不行?」 阮辛书一时语塞。 时隔多年,阮辛书已经听得出来楚郁的阴阳怪气了。 阮辛书想要憋一句楚郁不能到自己家里面来的理由。 但是楚郁好像不经意一样撩起了自己已经被雪染得有些湿润的头髮,淡然地一笑, 「这个天气,在雪里面站着会不会死掉啊?」 「……」阮辛书一愣。 楚郁望着阮辛书,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 「就像是安徒生童话里面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似地。」 「……」 楚郁明明笑得是那么无辜,但是阮辛书觉得她简直就像是狐狸一样。 第54章 --- 「……」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转过头沉默地看着前面有些冷清的街道。 街道上面没有什么人,很安静。 她继续往前走了起来,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不会死的。」 她冷冰冰地吐出了一句话。 分手后,生日那天在楚郁的大学门口等了一天。 那天,她只是想楚郁能见一见自己也好的。 尽管,那天没有下雪,但是,那天几乎和十二月一样冷。 不过,她和楚郁不一样,那天,她一句话都没有和楚郁说上,因为楚郁甚至根本没来。 「最多,就是会感冒一周两周吧。」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看着地面接着继续很冷漠地道: 「但是,不会死的。」 「反正也是成年人了,也不是不会照顾自己吧?」 「……」 楚郁看着阮辛书眨了眨眼,最后她抿了一下嘴唇,垂着视线不再说话了。 阮辛书拉着楚郁到了大街上,不远处一辆计程车正好迎面而来,阮辛书伸出手之后,计程车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阮辛书干脆地松开了楚郁的手, 「回去吧,以后不要来我家。」 她移开了视线,开始往家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计程车的转向灯的声音在阮辛书的身后响了一会儿。 没多久,阮辛书就听见身后那个方向又很快地响起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 那声音也越来越远。 『辛书。』 阮辛书的肩膀一僵,她吐了一口气。 其实,空气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和冷空气,还有不断落下的雪,风吹着雪,声音很凌乱。 这是自己脑子里面的声音,她感觉到了楚郁的气息在在身旁。 她觉得自己应该赶快往家里的方向去,但又像是被谁唿唤着回过了头。 回过头后,计程车的确已经不在了。 阮辛书捏了一下手指,看向了那个靠着街边的大楼墙壁人影。 她明明穿得是那么薄,但是却丝毫不觉得寒冷一样,仿佛冻僵了也可以站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阮辛书。 什么话也没说地。 阮辛书对上了楚郁的眼神,吐出一口气。 她立马像是看见幽灵一样转过头,像是逃跑一样往家里的方向走了起来。 ——计程车有一辆肯定也有两辆,楚郁不坐能怪我吗? 阮辛书往前快走了几步。 ——楚郁是一个成年人了,又能出什么问题? 她的脚步变得有些决绝起来。 ——反正……只要楚郁吃了苦头,就会回去了,就像是我那个时候一样。 「……」 阮辛书一边这样想着,脚步却不禁又停了下来。 她的脚尖忍不住踢了一下地面,站了一会儿后,又调转了脚步,往楚郁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90页 楚郁看着阮辛书走了过来,微微扬起了脸。 阮辛书抬起手拍下了楚郁头上的雪。 楚郁感觉自己头上的雪被阮辛书拍下后,微微垂着头,像是真的很冷一样,伸手紧紧攥住了阮辛书的衣角,她的手指因为被冻住了,所以已经有些发青了。 她很浅地笑了一下,「谢谢。」 这个微笑,仿佛在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样。 让阮辛书手指一僵。 阮辛书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看成了这一句话。 所以,她一瞬间觉得真的很生气。 她生气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腿脚,控制自己的手去掸雪。 她没有办法不去伸出手去拍开楚郁头上落下的雪。 她管不住自己身体,管不住自己的多管闲事。 而最让她生气的是自己的不争气。 那天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是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想起来自己那天想听却没听到的话。 阮辛书没有把楚郁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赶下去,只是不看楚郁一眼地,沉闷地往家的方向走。 她走得很不开心。 一路上,楚郁只是看着阮辛书的背影垂着眼睫,或许可能是意识到了,多说了一句就会触到阮辛书的神经,所以,她没有松开阮辛书的衣服,也对此心照不宣地没有说一句话。 --- 两人沉默地进了公寓,沉默地进了电梯。 开锁,进房间。 玄关留下了一些雪水,阮辛书从房间里面找来毛巾递给了楚郁,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后,她终于开口, 「……你去洗个热水澡。」 「……」 楚郁抬头看着她,进了浴室里面。 浴室里面很快传来了水声。 --- 阮辛书站在厨房开始切姜,烧了一壶水后,开始翻找家里面的红糖。 过了一会儿,她把材料都放进锅里面搅了搅。 看着自己煮的姜汤,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眼泪来得突然,连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今天去参加了遗体告别,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哭了,林伊丞那个平时笑嘻嘻的也哭了,自己却怎么憋也哭不出来。 当时她觉得自己显得很无情,很冷漠,也很羞愧。 现在却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流眼泪。 阮辛书嘆了一口气,抹掉了眼泪。 她真不想承认自己还会因为楚郁流眼泪,她真希望自己是因为姜汤有些辣眼睛才落泪的。 她看着面前的姜汤,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过了很久,因为浴室的门响了一声。 里面花洒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辛书。」 阮辛书没回答。 「辛书。」 楚郁停了几秒后又叫了一声。 「……阮辛书。」 阮辛书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嘆出一口气,「……什么事?」 她想要自己的语气听着尽可能不耐烦,但可能因为刚才落了几滴泪,现在她的声音有些鼻音。 ——好烦……楚郁不会听出来吧? 「你——」 楚郁听着她的声音顿了一下,浴室那边传来水滴不断落下的声音。 但是楚郁没有迟疑多久,收回了自己想问的话,她看了一下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我的衣服刚才打湿了。」 「是吗。」 ——关我什么事? 阮辛书在厨房里面,安静地抬起头,她有些冷漠地应了一句。 「……我没有其他的衣服,可以这样在你家活动吗?」 阮辛书手里的勺子一下子掉到了锅里。 「……」 阮辛书匆匆忙忙地从锅里把勺子捞了出来。 「你等着。」 她皱着眉放下了勺子后,像是对着楚郁放下一句狠话一样说着,慌里慌张往衣帽间沖了过去。 「……」 过了几分钟,阮辛书拿着挑好的衣服,敲了一下浴室脱衣室的门。 楚郁把里面的门推开了一条缝,十分大方地道:「请进。」 阮辛书看着这个奇异的门缝立马皱了一下眉。 ——进什么进? 她把手里的衣服塞进了里面,「自己拿。」 「明明几天前才看过一遍。」 楚郁轻轻笑了一声,看着阮辛书那只带着佛珠的手伸了进来,轻轻地扶在她的手背上。 因为洗了澡,她的皮肤带着热气,阮辛书的手不经意地往下沉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像是没有注意到楚郁皮肤的热气和湿润一样。 「那是工作。」 「我不介意你看的。」楚郁说得很平常。 「……」 阮辛书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废话了,她嘆了一口气,想把衣服往回拿,「……你不要的话就算了。」 楚郁笑了一下,手慢慢地滑向了阮辛书手里的衣服。 她的手滑熘熘的。 ——像是蛇一样。 阮辛书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她咬着牙齿吸了一口气。 感觉手里的重量消失后,她立马缩回了手。 --- 楚郁拿到阮辛书的衣服后,慢慢地把脸埋在了阮辛书的衣服上吸了一口气,她很喜欢这个衣服一样,笑着抿了一下嘴唇,看向了门外阮辛书的影子, 第91页 「这个,林老师也穿过吗?」 「……」 「啪。」 阮辛书懒得回答楚郁的问题,一下子把浴室的门合上了。 她站在浴室门口闭了一下眼睛,有些心烦地哼了一声。 ——爱穿不穿。 第55章 --- 下雪的时候,有些不太安静。 阮辛书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喝了一口自己煮的姜汤。 「……」 ——嗯,还是那么难喝。 她不讨厌吃姜,也不讨厌红糖,可就是弄不明白姜和红糖碰撞在了一起为什么会这么难喝。 阮辛书嘆了一口气,捏着鼻子把姜汤一口气喝完。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走廊那边有声音传来。 她伸手,想要去拿给楚郁的杯子时,身后传来了花香的味道。 阮辛书的动作一滞。 她转过了头,就发现楚郁穿着自己长袖睡衣,安静地走了过来。 阮辛书拿给楚郁的睡衣是深蓝色的,衬得楚郁的皮肤很白。 阮辛书没动作地看着楚郁身上的睡衣,明明是自己的衣服,但是被楚郁穿出来了一种天生就应该是她的东西的感觉。 「有些滑下来了。」 楚郁倚在了厨房的处理台上,看着阮辛书说着。 阮辛书有些谨慎地看了一眼楚郁的肩膀。 ——没滑啊,不正合适吗? 楚郁看着她的视线,忍不住笑了一下。 随即她慢慢贴近了阮辛书的脸,她的脸离阮辛书的脸很近,眼睛定定地望向阮辛书的眼睛。 她的视线过于柔情,在这种亲吻的距离下,让阮辛书的心里翻涌起了讨厌的感觉。 阮辛书手指缩了缩,有些想要往后走。 「……别动。」 似乎是为了不让阮辛书往后走,楚郁的一只手勾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扶起阮辛书的眼镜。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楚郁说的是眼镜。 她没有说『谢谢』,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被她调戏了一样。 ——好烦。 阮辛书咬了咬嘴唇,有些不高兴地继续拿起了刚才的小锅。 阮辛书不作声地把姜汤倒进了杯子里面,又不作声地把姜汤放在了置物台上。 她每一步的动作都好像在置气一样,带着火力。 楚郁倚在一旁,扫了一眼那杯姜汤安静地笑了一下, 「这是给我的?」 「……嗯。」 阮辛书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谢谢。」楚郁垂着眼睫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 她像是一个被大人独自丢在家里的小孩一样,安静地捧起了姜汤,慢慢地抿了一口。 「……」 她很温和地笑了,「……好喝。」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笑容,沉默了一下。 「……」说谎。 其实无论是吃东西还是喝东西,楚郁总是能做得文静,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让人觉得她吃的东西也一定很好吃。 只是,因为楚郁笑得太过幸福,阮辛书觉得她喝的恐怕不是自己煮的难喝的姜汤。 ——管她说谎不说谎呢。 阮辛书很快地回过了神。 她移开了视线,继续垂下头把面前的处理台上杂乱的东西收拾好。 楚郁喝了几口姜汤后,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的头髮还有些湿润地落在肩膀上。 她还是像只被捡回来的小动物一样,埋着头继续小口小口不断地喝着姜汤。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阮辛书的语气有些沉闷 。 「……不记得了。」楚郁看着手里的姜汤,慢慢唿出一口气,她看了一下窗外面的雪, 「不知怎么地,回过神就到这里了。」 「可能是想要来看看来着。」 ——看看? 阮辛书有些不愉快地皱起眉,她不理解,「有什么是非要今天看的吗?」 「嗯。」 楚郁安静地抿了一口姜汤,很平静地接着道:「……想看你的脸。」 「……」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没接她的话。 楚郁抱起了自己的肩膀轻轻靠在了沙发上,她看向了天花板上的有些昏暗的筒灯, 「一直在楼下看着你家的画室来着。」 ——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阮辛书蹙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多问什么,她怕问一句就掉进去了。 楚郁垂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杯子里面升起的烟雾, 「本来只是想看看的,可是看到没有亮之后,就想等你回家了……」 「……」 楚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地望着天花板上面的筒灯, 「……」阮辛书听着外面的雪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想着楚郁刚才站在雪里看着路灯的样子。 楚郁一直站着,所以手发青了。 楚郁笑了一下,她好像很不在意一样地念着, 「我一直在想,如果早上,你还没有回来的话,我应该怎么办呢……」 「因为想不到怎么办,」楚郁淡淡地念了一句,「就一直想着。」 她好像想起了当时的雪景一样笑了笑。 但那其实不是笑,因为,她眼神没笑。 第92页 「想着想着,」她转过头看向了阮辛书,终于笑了,「想着想着,想着……你就回来了。」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继续开始清理洗碗池。 ——真不该听楚郁说话。 楚郁喝完了阮辛书的姜汤。 阮辛书伸出手示意她把杯子给自己。 楚郁看着面前的杯子,有些不捨得一样, 「以后,还能再喝吗?」 「你自己做的比我做的好。」 阮辛书简单地陈述着这个世界的真理,从楚郁的手上安静地把喝完了的杯子放到了洗碗台。 楚郁嘆了一口气,跟着阮辛书走到了处理台后面,她的手指轻轻擦掉了一下阮辛书脸上被溅上的一小块红糖姜汤的汁水。 过了许久,她看着手指上的水迹小声道: 「你今天一直和林老师在一起吗?」 闻着在冬天罕见不能闻到的气味,阮辛书有些心烦起来。 但她继续清洗着杯子,没有说话。 「……」 楚郁一直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 阮辛书有些不耐烦这样这样的视线,垂着视线打开了面前的水龙头,水龙头哗哗流出的水声,几乎要盖过了阮辛书的声音, 「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楚郁轻轻地念了一遍,她抿了抿嘴唇,看着阮辛书眯了眯眼睛,认命一样地道: 「是吗,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阮辛书听着她念的词,发现这句话听着比说着的时候更伤人。 阮辛书把脑袋放空一样,把杯子洗干净,轻轻放在了洗碗台上面的晾碗架上。 楚郁若无其事地接过了阮辛书洗干净的杯子,用面前的擦碗布擦拭了起来。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想起以前在家里吃了饭后,总是自己洗碗,楚郁来擦干净。 楚郁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好像也想到了那个时候一样,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现在好像很幸福……」 阮辛书肩膀一顿。 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望着水龙头,只是许久没有沖洗东西。 水龙头传来哗哗的声音,楚郁继续擦着杯子。 作者有话说: 1,尽管感情本来就是不理性的东西,但请大家理性看文,不要太带入,也不要太情绪化。 2,我按大纲写的,所以提意见也没用。 第56章 --- 洗完杯子后,阮辛书走到了家里的客房。 房间里面放着和整体装修一致家具。 阮辛书很少用这个客房,但因为家里面有家政服务的人定期过来打扫,所以就算是客房里面也收拾得很整齐,没有怎么落灰。 只是因为这个房间没有怎么用,所以温度比起其他房间要冷一些些。 阮辛书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往手里吹了一口气,拿起了房间里面的暖气的遥控器,对着暖气调起了温度来。 可能因为许久没有用这个地方的暖气,打开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 楚郁安静地走近了阮辛书的身后,从阮辛书的肩膀看见了她的动作, 「在担心我着凉?」她笑了一下。 「……」 阮辛书继续调着暖气的度数,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回应楚郁的声音。 「也是,渲市好像很少见这么大的雪,可能会感冒吧。」 「去年也下过。」 阮辛书感觉终于找出了一句自己能反驳的话。 「是吗?」 楚郁贴近了阮辛书的脸,像是以前并排着同读一本书一样,靠在阮辛书的身旁, 「可能是和你分开之后,就没有怎么注意过了……」 她看着阮辛书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轻柔的唿吸就近在咫尺,让人心烦。 窗户外面飘飞的大雪变得更大了。 「……」 阮辛书没应声,有些置气地放下了暖气的遥控器,但一下子碰到了楚郁放在桌子上的手。 可能因为楚郁刚洗完澡,她的手指有些发热。 阮辛书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火一样,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里的遥控器一下子不小心落在了地上,在安静的空间中发出响声。 「……」 楚郁没有说话地看着地面的遥控器。 阮辛书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她有些尴尬地抿了一下嘴唇,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屈身捡起遥控器。 「你的手,是不是有点太冷了?」 只是还没有捡起那个遥控器,楚郁就轻轻捏住了她的手指。 「刚才洗东西用的冷水?」 楚郁微微蹙眉。 「……我没事。」 阮辛书有些想要抽回手指。 但是楚郁的两只手像是要给阮辛书取暖一样轻轻地握住阮辛书的手。 她的温温热热的,阮辛书感觉自己被冷水沖洗过的手指,被她这样拿着,竟然还有些舒服, 「不要我帮你取暖吗?」 楚郁看着她的反应笑着问了一句。 阮辛书别开了视线,刚打算开口拒绝,就看着楚郁把脸贴近了自己的手指。 阮辛书以为楚郁会往自己的手指上吹气,但没想到,楚郁轻轻吻了一下自己的无名指。 很轻,很温和。 因为实在是没有想到楚郁会这样做,阮辛书呆了一下。 第93页 楚郁没有什么动作,她似乎知道阮辛书的表情一样,镇定自若地抬起了头。 她定定地凝视着阮辛书的眼睛。 她的视线带着粘性。 阮辛书感觉这视线正舔舐着自己,咀嚼着自己…… ——不能在这里了。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想要立马抽回手往外走。 但看到阮辛书这样的动作,楚郁却不仅没有放开阮辛书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阮辛书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楚郁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互相不让,挣扎了一下,推搡着靠在了墙壁的电灯开关上面。 灯一下子熄灭,屋子里面黑了下来。 阮辛书没有动弹了。 因为楚郁柔软得像是泥潭一样的手臂穿过了阮辛书的下腋,抱住了阮辛书的肩膀。 花的香味缠了上来,带着自己平时用的沐浴露的气息,窜入了自己的鼻腔,熟悉的味道和柔软勾起强烈的情绪。 黑暗中,两人的唿吸声微微起伏。 眼睛过了不久后却适应了这里的黑暗,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脸上被月亮打上了一层银灰色的光。 楚郁轻轻把下巴抵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像是猫一样,鼻尖已经贴到了阮辛书耳垂。 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阮辛书耳朵的轮廓,嘆息一样地道: 「……辛书。」 这声音是在是太温柔,被这样一叫阮辛书感觉自己就像是不能动弹了一样,僵在了原处。 她知道,现在开灯的话,大概就能看见楚郁的嘴唇贴在自己的耳边。 要接吻的话,就是这样简单的距离。 阮辛书闭了下眼睛。 她本来觉得如果现在的自己被楚郁挑起了什么,那也应该是讨厌的、厌恶的情绪。 可此时此刻心里面涌现的不是恐惧,也不是厌恶,偏偏涌起的是完全相反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好像离不开这个人的怀抱一样,想要沉浸下去。 这让她觉得更加讨厌,更加不想要待在这个地方。 阮辛书缓缓把手抵在墙上,想要从楚郁的怀里出去。 只是她才轻轻地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楚郁柔软的手臂就已经缠上了自己的肩膀,那是很轻很轻的动作。 却在指尖的每处神经中带着挑拨。 「……能吻你吗?」 楚郁轻声问道。 她的鼻尖贴在了阮辛书的脖颈的地方。 ——能不能? 温热的唿吸在阮辛书的脖颈的地方起伏。 阮辛书听着从耳畔传来的唿吸声,缓缓地对上了楚郁的眼睛。 她知道楚郁的眼睛是细长的,眼神总是很温柔。 阮辛书看着她眼睛里面的亮光,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她吸了一口气,转过头,不知怎么地就伸出了手,手指好像在确认面前的人的轮廓一样,滑过了对方的下巴。 「……」 楚郁望着阮辛书的眼睛,阮辛书的手指滑过她下巴后,她就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她的表情认真,好像冷漠,却又在深处流露出什么。 「……」阮辛书感觉自己头有些发晕。 就像是被什么给控制了一样,后背已然为此发凉,而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个是自己身体留下的痕迹,是陈旧的情感带来的印记。 因为,无论是楚郁湿润的头髮,还是温和的吐息,或是她柔软的轮廓,都曾被自己占有过。 所以,身体本能地想要再次占有。 所以她一下子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轻,很浅薄,很轻浮,也很冲动。 同时,又混乱,也虔诚。 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的吻。 过了许久,阮辛书才慢慢和楚郁分开。 楚郁还是望着她,像是在问她吻的含义一样,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眼睛有些烦躁了起来。 阮辛书闭了一下眼睛,她一下子就别开了自己的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念了一句, 「睡了吧。」 「……阮辛书。」楚郁轻轻念着她的名字。 阮辛书有些不情愿地回过头。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睛,脸上带着十分平静的表情, 「……我还喜欢你。」 阮辛书愣了一下。 她僵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从楚郁的手里挣脱了出去。 「……」 --- 关上了楚郁房间的门,阮辛书抱着毛巾坐在画室的画板面前发呆。 那个时候,楚郁抱得并不是很紧,她没有锁住自己的去路,而自己也挣扎得出去。 只要不讲理一点,野蛮一点,粗暴一点,狠心一点,无论怎样,她都是可以从这双手里出去的。 可是,为什么,被楚郁那样轻轻抚摸一下,那一点就成了没有办法的东西了? 大概是气味吧。她想。 在燥热的夏天,人被热得癫狂。 夏天滋养的不只是果实,还有情愫,所以有人老是神志不清地相恋。 归根究底,大概是因为楚郁这人自打一开始出现她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夏天的味道了。 所以她总是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 第57章 --- 方希宿在八点钟给阮辛书打电话的时候,阮辛书还坐在画板面前。 第94页 「餵?」阮辛书接起了电话。 「还在画?」 「嗯。」阮辛书应了一声。 「下午三点去讲座的事,应该没忘吧?」 阮辛书手里的笔松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客房的方向, 「……啊,嗯,没忘。」 ——糟了,忘了。 方希宿说的讲座其实是去参加什么艺术对谈的事情,因为这个讲座除了阮辛书还请了其他人,方希宿是很重视的,上个星期就提了几次了。 「今天下午来的人很多,千万不能没精打采的,你现在马上去休息。」 方希宿在电话那边道。 「啊,知道了。」阮辛书应了应。 方希宿知道阮辛书不喝酒的时候,一般早晨才睡下,中午十一、二点起床。 阮辛书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出门的时候不是去工作室就是去家附近的超市买点食材,吃完了饭又开始接着工作。 作为合作人来说,方希宿觉得她的工作态度值得钦佩,但对于阮辛书的生活习惯,方希宿一向是持批评态度的。 「下午我到你的家里来接你。」 「……哦。」 阮辛书放下了笔,看了一下客房的方向。 那边很安静,就像是没有人的气息一样。 ——楚郁怎么还没有起床? 楚郁不是一流公司的经理吗? 上次在秦廷森家里的时候也是早早去上班了,怎么今天就不去了? 「……」 阮辛书想着敲了一下楚郁的门。 房间里面没有回音。 ——不在? 阮辛书望着客房的黑色门板,可能是脑袋里面想到了楚郁悄悄走掉的可能性,心情一下子烦躁了起来。 等了几秒没听见应声,阮辛书沉默着有些怄气地打开了客房的门。 她觉得自己并不在意楚郁到底走还是不走,只是她觉得走的时候和人打个招唿是基本礼仪。 「……怎么?」 床上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女声。 床上的人慢慢翻了一个身,她看着推门而入的阮辛书轻轻吐了一口气, 「是来叫我起床的吗?」 楚郁像是一只画上面的狐狸一样,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头倚在床上,一边抬起眼睫看向了阮辛书。 房间里面带着浓烈的女人的气味。 比起昨晚,因为人的存在变得更热,好像要把人热得神志不清。 楚郁还是穿着阮辛书给她的睡衣,只是她把睡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胸口的地方带着水渍一样,汗津津的,实在说不上保守,让人想到春光乍泄一类的奇怪词彙。 「……」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样子眼睛不知道放哪里地摇了摇头。 明明自己穿着的时候觉得挺保守的睡衣,楚郁穿着倒是让人觉得有着其他的古怪风情。 阮辛书立马清空了脑子,规规矩矩地退了半步出去,她拉着门,躲在外面碎碎念着提醒楚郁道: 「你该上班了。」 ——快走吧,别来了。 楚郁在床上勾着背,看了一眼阮辛书露在门把上的手。 她嘆气一样地感嘆了一句, 「这样真好啊。」 ——好什么好? 「……」阮辛书莫名其妙地看着门板。 「以后能不能也这样每天叫我起来?」 「……」阮辛书在门外瞪着眼睛,忍着想要重重关上门的冲动,哼了一声,不应楚郁的胡言乱语。 ——做梦吧。 楚郁无奈地笑了一下,从被子向着空气中软绵绵地伸出了她的手臂,睡衣滑了下去,她白皙的手臂在空气中晃了晃,像是在晃动一枝柳枝一样, 「辛书,能拉一下我吗?」 她的声音有些含煳。 阮辛书看着她的透过门缝看着楚郁的手臂,就想到了以前自己撒娇的伎俩,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她鼓起脸, 「……有什么起不来的?」 「啊,」楚郁看着阮辛书躲在门后露出的半截衣服,似乎知道她想着什么一样,笑了一下, 「我不是想把你拉下来的。」 「……我只是身体不舒服,真的起不来。」 阮辛书感觉有是狐狸在骗人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去,十分固执地站在门口。 看着阮辛书没有动作,楚郁好像是自嘲一样地笑了笑,她缓缓地使劲撑着床面,但还是坐不起来, 「你原来已经不相信我到这样的程度了。」 「……」 阮辛书听着楚郁好像有些费力地坐起来的声音,勐地有些心烦,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 阮辛书说到一半,一下子止住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知道这样说下去又要没完没了了,说不定又要踩着楚郁给自己挖的大坑了。 「你想说『我本来就是』什么?」 楚郁躺在床上笑着问。 阮辛书不答这个问题,「你快点起来,去上班吧。」 她说着就想要关上门走掉。 楚郁眯着眼睛笑了笑, 「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呢?」 阮辛书撅起嘴。 「我明明只是单纯地想要你拉我起来一下的。」 楚郁轻轻嘆了一口气,声音好像有些虚弱,「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点吗?」 第95页 楚郁的声音好像少见地有些低沉。 阮辛书站在门口停了许久,最后不情不愿地推开门。 她伸手拉住了楚郁的手。 ——就一次。 本来,她是想要把楚郁拉起来就赶快走出去的。 只是,她刚一抓住楚郁的手腕,就发现她的手腕很烫,楚郁有些疲倦地闭着眼睛靠在枕头上,像是一滩泥水一样,瘫软在床上。 「……哎。」 阮辛书一下子弯下了腰,她伸手摸了一下楚郁的额头, 「你发烧了?」 ——姜汤没用吗? 「不知道,」 楚郁闭着眼睛按了一下额头,「不过出了点汗,昨天晚上打湿了。」 楚郁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睡衣,「哎,这下连你的睡衣和床单都弄湿了……」 她继续说起了无关的事情, 「我可以留在你家里面帮你把这些洗干净再走吗?」 「不需要。」 阮辛书有些生气起来,「你昨天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 「嗯?」 楚郁听着阮辛书的话一下子笑了出来,她终于有些在意地睁开了眼睛,答非所问地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 ——好烦。 阮辛书真想一下子站起来走到门外去。 「哎,你不要生气嘛。」 楚郁微微发烫的手握住了阮辛书的手,或许是因为生病没有什么力气了,她拉得轻。 「只是,现在听你为我着急的声音,不知怎么地还有点开心。」 「我是在问你正经的事情。」 阮辛书觉得楚郁的声音听多了有些心烦。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顶多只是出于一个人道主义在关心一个病人,绝对没有掺杂多的其他的东西。 ——嗯,绝对没有。 「站了多久?」 楚郁笑了笑,「毕竟从下午就一直等着你回来,可能早就过了五个小时了吧。」 ——不是说不记得了吗?这狐狸。 阮辛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现在好像有点冷,辛书。」 楚郁像是有些无所谓一样地念着。 冷,其实很正常。 对感冒这个知识很熟悉的阮辛书清楚,这就是发烧的症状,因为出汗了,反而全身会冷,看起来像是热,生病的人却会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 阮辛书有些心烦地看着楚郁,感觉眼睛气得发酸。 ——明明就是楚郁的自作自受罢了,我为什么非要管她。 她有些想要嘆气,想要直接关上门不管了,但还是伸手摸了摸楚郁的额头,她把楚郁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床头。 「等一下。」 「……好。」楚郁很乖地应了一声。 阮辛书快步从自己房间的衣柜里面拿了一套新的睡衣,还有一件羽绒外套递给楚郁。 「把睡衣换下来,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楚郁看着面前的衣服,好像还是有些没有力气, 「……我记得你不是讨厌去医院吗?」 「我看你家里面很多药来着,让我在你家待到痊癒不行吗?」 「不行。」阮辛书说得斩钉截铁。 似乎是料到了阮辛书的答案一样,楚郁无奈地笑了笑。 但是阮辛书背过了身去,低声道: 「你和我不一样,你要去医院。」 阮辛书按了一下太阳穴,有些不耐烦起来,「我不是医生,不敢随便给你吃药……」 说着说着,她喉咙一哽,「衣服换好了叫我一声。」 「……」楚郁望着阮辛书,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吗,谢谢。」 楚郁望着阮辛书,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衣服,轻轻唿出了一口气, 「可是,我没有力气穿衣服。」 「辛书,能帮我穿一下吗?」 第58章 --- 阮辛书不作声地站在门框的地方看着楚郁,楚郁轻轻眯起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不要这样提防我嘛……」 她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表情好像有些无奈,又有些疲倦。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额头上的汗,最后还是走到了楚郁的身后。 「不要动。」 阮辛书低下了头,手臂从楚郁后背的下腋绕了过去。 楚郁笑了一下,「……谢谢。」 阮辛书往后挪了挪,像是架着楚郁一样,从她的背后一颗一颗地解开了她身上的纽扣。 因为一直在画室,阮辛书有些发冷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楚郁的腹部的皮肤。 楚郁的肩膀一僵,身体有些软地往阮辛书的手上靠了靠,她垂着头,嘴里吐出了一口气。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移开了视线。 楚郁靠在床头的靠板上轻轻地笑了一声,「这样方便吗?」 「不需要我转过来?」 她的身上带着汗和夏季余香一般的气味。 阮辛书皱起眉,没有回她挑衅的话,她流畅地解开了楚郁身上睡衣的纽扣,有些冷淡地对着她说了一句, 「抬下手。」 「好。」 楚郁闭着眼睛笑了笑,有些虚弱地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阮辛书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楚郁的皮肤上摸到了楚郁的心跳。 第96页 可能是因为生病,在这种奇怪的情况下,那声音比平时要快很多。 阮辛书有些烦地闭了一下眼,她从楚郁的身后把衣服拉到了自己怀里,衣服因为汲了汗水变得有些湿润润的,有些重。 阮辛书把这衣服丢在床上,楚郁又轻轻嘆出一口气。 她被汗液带得有些湿润的头髮,汗润过的肩膀和手臂就像是一滩软水一样流过床头的靠板和枕头。 她在空气中的背嵴和肩膀都带着热气,她举起手臂的时候身上就带起了她身上更浓烈的余香,现在那味道绕在阮辛书的面前,好像在挑拨什么一样窜动着。 阮辛书别了一下视线。 楚郁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害羞,还是靠在床头笑着, 「……有点冷。」 阮辛书立马回过神,把衬衣整理好了递了过去,「把手伸一下。」 「嗯。」 楚郁的慢慢伸出手。 空气中的气味让人回味起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瞬间。 现在自己做什么,楚郁大概都不会抗拒。 好像意乱情迷一样,有些无关精神的想法悄然而起,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 ——不要想。 阮辛书不想让楚郁知道自己现在后背是一身冷汗,也不想让楚郁知道自己的心跳声,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她调整着自己的唿吸,站在楚郁的身后,一下子从楚郁的脑袋上面一下子把自己的衣服罩了下去。 「有点大了。」楚郁拉了一下新的衣服。 阮辛书绕过楚郁的下腋,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帮楚郁把扣子繫到最后一颗后就立马抽开了手。 「回家后你可以自己换合适的。」 楚郁轻轻把阮辛书衣服的袖子举到自己面前嗅了一下,她微微转头看向阮辛书的眼睛, 「不用了,我喜欢这件衣服。」 阮辛书脸色不变地看着楚郁,「哦。」 ——那又怎么样? 「穿你的衣服的时候,总感觉你就在我身上。」 「……」 阮辛书蹙眉,她想要就此打住和楚郁的对话,但楚郁面不改色地看着天花板, 「昨天躺下的时候,感觉像是你在抱着我一样……」 「楚郁。」 阮辛书听了这句话,接着把手边的羽绒服套在了楚郁的身上。 她声音低低地,像是警告, 「你能不要和我说话了吗?」 楚郁笑了笑,望着阮辛书提示道:「你可以像是昨天一样——」 一说起昨天的事,阮辛书立马手指一僵,她不出声地看着楚郁。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楚郁笑了一下,但似乎是没有力气了,靠在床头上面闭上了眼睛,真的没有再说话了。 --- 离开房间的时候,楚郁没有什么力气,所以额头抵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似乎是为了免得走不稳,她靠搂住了阮辛书的手臂。 阮辛书觉得自己总不能现去找一个轮椅来搬运楚郁,只能虚虚扶了一下她。 「这下是真的被抱住了。」楚郁淡淡地道。 阮辛书忍住不耐和想要嘆气的心情,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 阮辛书让楚郁上了副驾驶。 因为有人在打扫,外面的雪没能堆得很大,只是路面上有些雪没有化掉留下的冰块,路面看着有些是湿润润的。 渲市的一部分的地方确实堵车了。 阮辛书有些心烦地看着前面的车子停下。 或许是因为阮辛书一直没有说话,所以楚郁笑了笑。 阮辛书有些心烦,「……有什么好笑的?」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的脸,「就是觉得这样还挺开心的。」 ——烧煳涂的人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阮辛书皱着眉头,继续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好想一直这样生病……」 楚郁的声音低低地笑着,好像是觉得生病是件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 阮辛书垂着视线,不说话。 阮辛书开车到了家附近的一个诊所。 今天生意可能不太好,这个时间段诊所里面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打吊水的人。 诊所的医生给楚郁测了一个温度,开了一些药。 阮辛书要了一杯温水,让楚郁慢慢用水把药就了下去。 坐回车上后,阮辛书把开好的药拿给了楚郁, 「回家后按一日三次的量吃。」 「回家是哪个家?」 「你的家只有一个。」 楚郁看着阮辛书放在自己腿上面的药,好像梦醒了一样,低低地垂下眼睫。 阮辛书不看她的表情,带着佛珠的手点了点方向盘, 「走了。」 「不能住你家吗?」楚郁看着她问。 阮辛书摇头,「不能。」 「我是病人。」 「不可以。」 阮辛书鼓着脸,继续开车。 「这个『不能』,那个『不可以』,什么都不可以……」 楚郁像是擦掉自己轮廓的水渍一样,手指轻轻脖颈从滑到下巴,最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但可以接吻?」 「……」 听着这句话,阮辛书的手一下不小心按在了喇叭上面。 「嘟——」 第97页 似乎是喇叭声音太吵,她们前面的车子顿了一下,尾灯也亮了起来。 楚郁看着身旁的阮辛书的表情,好像是恶作剧成功一样地笑着,她笑得很好看,只是或许是生病了,看着有些虚弱。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不情不愿地憋出来了一句, 「昨天的事,是我做得不对。」 楚郁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轻轻抬起眼睫,她表情很淡然地笑了笑, 「你总是喜欢亲了别人之后就道歉。」 「……」 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又沉默了起来。 和楚郁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自然而然地提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这点真的让阮辛书心烦。 虽然阮辛书总是想要把这些记忆错开,像是丢弃不要的东西一样放在一边,再也不理。 但是,就像是气味一样,要想起什么的时候,不是自己说不想就可以不去想的。 因为,每每当她想要不再想起的时候,记忆就已经復甦了。 有时候好像甚至比气味更快地侵入自己的大脑,更快地唤起一种怀恋的感觉。 想起这些的时候又觉得怀恋又觉得幸福。 因为感受的独一无二,所以更加烦躁。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后坚决地道:「你回家。」 「放病人一个人在家里吗?」 楚郁抱起肩膀,淡淡地笑着看着窗外的路面。 阮辛书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道: 「……你可以叫人来照顾你。」 楚郁勾了勾肩膀,她一只手托住下巴,支在车窗旁边,「那……叫谁呢?」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脑子里面闪过了上次自称楚郁朋友的李悯雨。 阮辛书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怎么?表情这么严肃?」楚郁笑了笑,接着很随意地看向窗外, 「……不过,现在我除你之外没有什么朋友。」 阮辛书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 可能是因为吃了退烧药,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楚郁就睡着了。 当阮辛书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楚郁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自己住的公寓有些寂寞地感嘆了一句, 「又要一个人了。」 她像是嘆气一样道。 阮辛书感觉自己心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听楚郁声音又烦了起来。 楚郁像是开玩笑一样地看向阮辛书,「回去之后会想我吗?」 「……我走了。」 阮辛书说着一脚踩下油门就走了。 第59章 -- 阮辛书和楚郁并排着坐在阮辛书家里的沙发前面的地毯上。 「所以这个时候,这个数列可以套用刚才我们得出的公式……」 楚郁正在把解题思路说给阮辛书听。 数学题是阮辛书最薄弱的地方。 她听了三句就开始头痛了。 就算是面前讲题的人是楚郁,阮辛书也没有办法百分百地集中。 她听楚郁讲着讲着,就忍不住把注意力分到了其他的地方去。 主要就分在了讲题人的脸上面。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要把上面的值带入a点,这个时候求导的话——」 「嗯嗯……」 阮辛书好像很专心地用笔点了点面前的草稿纸。 ——楚郁眼睛也挺好看的。 楚郁看着身旁的阮辛书笔好像在勾勾画画一样,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轻轻用手背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上的笔轻轻转了一下。 阮辛书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太适应,她沉默了许久,咳了一声, 「怎么了?不继续讲题吗?」 楚郁把视线从阮辛书的脸上移开,最后把笔停在了自己正在讲的题上面,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进去了。」 「……」阮辛书脑子一白,她有些慌张地抿了一下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嗯嗯,算是吧……」 楚郁『哦』了一声,平静地笑了笑, 「是吗,那你把我刚才讲的过程,先写一遍吧。」 ——啊? 「……」 阮辛书瞪大了眼珠,视线游移了一下。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神游到楚郁脸上去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地拿起了笔来。 她首先在卷子上面写了一个『解』,然后聚精会神地在解字后面打上了两个点, 「……接下来。」 ——接下来是什么呢? 阮辛书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继续微笑着点头看着她。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开始寻找记忆, 「嗯,你刚才说,要从这里建一个坐标系,是吧?」 楚郁没有应声。 「……」 阮辛书点了点头,把坐标系画了上去。 沉默了几秒后,她看向了楚郁。 阮辛书真想能从楚郁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判断自己写得对不对,但是,楚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滴水不漏的。 然后,阮辛书就动不了了。 「挺好的。」 楚郁拿起阮辛书写了一个『解』画了直角坐标系的卷子感嘆了一句。 ——哪里挺好的了? 「……」阮辛书满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第98页 楚郁看着阮辛书笑了一下,「解字写得不错,坐标系也画得也挺好看的。」 ——有夸人往这里夸的吗? 「写解和画坐标系又不能拿分……」 阮辛书很自觉地嘟哝了一声。 「嗯?原来你知道啊?」 楚郁笑着接着拿起了笔,她好像在敲人的心房一样,拿着笔轻轻敲了一下阮辛书的手指。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阮辛书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她视线晃动了一下,最后低着头道歉道: 「对不起,我走神了,你再讲一次吧。」 「那我就再讲一次……」 楚郁轻轻托起了下巴,似乎是打算继续讲题了,她的头轻轻靠近阮辛书的肩膀,小声地贴在阮辛书的耳边叮嘱道: 「这次就不要看我了。」 她的声音很轻。 阮辛书手里的笔一松,耳朵一下子又变烫了,她皱着眉躲躲闪闪地咳了一声, 「我没看啊……」 楚郁看着她笑了一下,「是吗?」 「嗯。」 --- 数学卷子做完了之后,还没有到十一点,于是阮辛书很自觉地拿出了英语卷子开始做了起来。 其实阮辛书几乎每个科目都不怎么会。 但是阮辛书是更喜欢语文和英语的。 因为这两门科目没有数学那么抽象,再加上英语选择题多,所以阮辛书最喜欢的就是英语题了。 而且,或许是因为楚郁上次让她背的英语单词开始起了效果,所以阮辛书感觉自己这次写卷子好像看得明白了一些。 这次阅读题她明显感觉自己写得顺畅了很多。 前两篇阅读有可能对的很多。 阮辛书写着写着,好像一个寻求夸奖的孩子一样笑着看向了楚郁, 「楚——」 阮辛书还没有叫出楚郁的名字,声音就压了下来。 楚郁靠在茶几上面伏着身子睡着了。 阮辛书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正好是平时学校的午休时间。 「……」 阮辛书看着楚郁睡着的样子别过了头,不作声地继续写题。 她把卷子翻了一页,发现余光里面,楚郁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 阮辛书手指一僵,轻轻把卷子放回了茶几上,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僵硬地坐在家里客厅的地毯上沉默了几秒,最后学着楚郁的姿势慢慢地趴在了茶几上面。 她的脸朝向了楚郁。 楚郁闭着双眼,唿吸微微起伏,她的鼻息让人熟悉,带着十分让人心动的夏季的花香味。 阮辛书闻着闻着不知怎么地把身子挪近了一点。 似乎是觉得距离不够近,她又靠近了一点。 她的脑子里面扫过了很多事情,比如那次在海边的晚上发生的事,比如这个气味到底是什么,比如楚郁鼻子的形状…… 她每想一点就悄悄把距离挪得近一点,最后不知不觉地,变得像是用额头抵住对方额头一样近。 「……」 房间里面的暖气作响,楚郁身上有好闻的味道,阮辛书觉得头脑有些发热。 「楚郁,你睡着了吗?」 阮辛书用气声问道。 楚郁没有回话。 空气中传来一长段沉默,暖气唿唿作响。 楚郁的唿吸和刚才一样均匀地起伏,身体还是一点也没有动弹。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脸,慢慢侧了一下头,她的髮丝贴着楚郁的髮丝,因为紧张,她的额头上带上了一点汗。 楚郁的唿吸平静地起伏。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地就吻上了楚郁的鼻尖。 她在楚郁的鼻尖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就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快速地抬起了脸。 阮辛书坐在地毯上,很满足一样地悄悄抿了一下嘴唇。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就是很开心。 这吻就像是路边的一只小猫小狗的亲近一样,十分轻,但又十分幸福。 想来小猫小狗这样亲了人也是这样开心的。 阮辛书忍住脸上的笑意慢慢起身,打算继续做卷子。 她感觉现在自己好像能一口气做几十套卷子。 正当她美滋滋地打算翻页写卷子的时候,忽然一双有些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楚郁身体一动不动地趴在茶几上面,她的手好像一根藤蔓一样缠着阮辛书的手腕。 「……为什么亲这里?」 楚郁好像是刚刚睡醒了一样,低低的,那声音像是在嘆气,又低,又轻。 「……」阮辛书被楚郁拉着,只能伏身回到了茶几上面。 阮辛书感觉自己一下子心跳快要停滞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楚郁会醒着,现在心里面乱成了一团。 她沉默地看着楚郁,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慌乱地找起了刚才的理由, 「就是……我看着你睡着,嗯,然后,」 阮辛书感觉自己捋不直自己的舌头了,「然后我饿了,我……」 「我、嗯,你身上有香味。」 阮辛书觉得自己的解释不如不解释,她感觉自己现在难受得想哭,又觉得心脏快得有点让她窒息。 「我……对,对不起。」 楚郁慢吞吞地翻过了身,眼睛直直地看着阮辛书的眼睛,阮辛书的脸也靠着茶几,不知道怎么地心跳像个警钟一样响个不停。 第99页 「阮辛书,」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睛,过了许久问道: 「你是喜欢我吗?」 第60章 -- 「你是喜欢我吗?」 阮辛书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她皱着眉头抬起头,就对上了楚郁的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样长而沉默的对视,对于她们两个人来都还是第一次。 阮辛书感觉心脏跳得很快。 阮辛书喉咙滚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了,轻轻点了一下头, 「嗯。」 空气安静了几秒。 「能再说一遍吗?我有点没听清。」 楚郁轻声问。 她的表情很安静,像是刚刚睡醒的人一样,眼睑半合着。 阮辛书看不出来楚郁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是因为被人发现了隐匿的心思,可能是因为害怕再说一遍楚郁就会把自己丢得远远的,还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阮辛书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她把头扭到了一遍,想要从地上起身,「水没了,我去接点水——」 阮辛书的身子微微站起,楚郁一下子又抓住了她的手。 她没能起身就被楚郁拉了下去。 楚郁沉默地扳过了阮辛书的脸。 她微凉的手指让人一惊,还没有等阮辛书反应过来,楚郁的额头就已经轻轻地贴在了阮辛书的额头上。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就屏住了唿吸。 楚郁的眼神似乎是刚刚醒来,还有些疲倦,又似乎是沉浸在这一刻之中,她的手拉住了阮辛书的肩膀, 「……不能再说一次?」 她的声音低低的,因为刚睡醒,带着一丝丝模煳。 阮辛书感觉头脑一片空白,心跳反而像是停滞了一样。 她微微张开嘴,沉默了一下,像是一个打破瓷器但是不愿意承认的小孩一样, 「我刚才什么都没——」 阮辛书的『说』字还没有说完,楚郁就轻轻嘆了一口气,下一秒,她倾身吻在了阮辛书的嘴唇上。 楚郁的手臂绕过了阮辛书的下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阮辛书起初有些惊讶,但一下子,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拉住了楚郁的柔软的毛衣,感受着脖子上传来了楚郁的鼻息。 ——好痒。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快得要变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她们两人一起抱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阮辛书因为害怕所以接吻的时候屏住了唿吸,现在连唿吸都很困难。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脸慢慢分开。 阮辛书看着楚郁,她抿了一下嘴唇,不确定这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又好像有所有的意义。 可能是安慰,可能是尝试,可能是拒绝。 阮辛书感觉很混乱。 楚郁轻轻抬起眼睫,平静而又温和地望着阮辛书, 「……还要吗?」 「……啊?」阮辛书呆呆地看着楚郁。 ——什么? ——还可以要吗? 她看着楚郁,感觉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快。 她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时候喜欢真的可以致人于死地, 阮辛书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点着点着,她又贴着楚郁的额头,这次学着楚郁侧了侧头地吻了上去。 十二月的暖阳从落地窗处照了进来,阮辛书和楚郁的影子安静地落在地上,影子吻着另一个影子。 她的手轻轻扶在楚郁的后脑勺,手指穿过了她的黑而长的头髮。 好像在感受阮辛书带来的亲吻一样,楚郁很自然地闭着眼睛。 她的嘴唇很软,带着夏天的香气。 阮辛书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楚郁的嘴唇。 但好像是因为这一碰触动了楚郁的某处神经,她的肩膀抖了一下,楚郁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 两人慢慢分开了。 过了一会儿,楚郁像是学着阮辛书刚刚摸自己嘴唇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我还以为你很老实来着。」 阮辛书沉默着看着楚郁,心里面觉得要说些什么,可是她迟迟说不出来一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楚郁慢慢把面前的卷子送到了阮辛书的面前, 「你的英语卷子还没写完。」 「……」 阮辛书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本来感觉好像都没有卷子什么事了,但楚郁这句话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 阮辛书有些失落地翻开了面前的英语卷子,好长一段时间里面,她们什么都没有说。 阮辛书看着自己面前的卷子,许久没有动笔,过了许久,她有些在意地扫了楚郁一眼。 「……楚郁,你是讨厌刚才的那个?」 阮辛书像是一只被训斥了的小狗坐看着她,她视线轻轻浮在空中,但是手腕却像个孩子一样伸出去,紧紧抓住了楚郁的衣服,像是生怕楚郁因为讨厌自己而走开一样。 「对不起。」 她怕自己让楚郁不舒服了,也怕楚郁真的不理自己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脸,阮辛书的反应,低声笑了一下。 「你真的好喜欢说对不起。」 第100页 「……」阮辛书心里面一哽,她还不知道怎么应这话,就听见楚郁又笑了一下,「过来。」 阮辛书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没有听清楚。 「啊?」 「过来一下。」楚郁向她勾了勾手。 阮辛书有些迟疑地看着楚郁,但是还是很听话地往楚郁的方向挨了过去。 「闭眼。」 阮辛书心里一跳,她下意识地以为又可以亲亲了,于是很期待地闭上了眼睛,且美滋滋地撅起了嘴。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扬起头轻轻咬了一下阮辛书的耳尖。 阮辛书感觉自己背嵴的神经好像被人抽动了一下,好像很不舒服,又好像很舒服…… 耳尖残留了疼痛和湿润的感觉。 阮辛书感觉心脏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感觉又痒又麻的。 「讨厌吗?」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反应,突然小声问道。 「……不讨厌。」 阮辛书波浪鼓一样使劲地摇起了头。 「你的话,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我也是一样的。」 楚郁垂着头,好像漫不经心地说着,接着把自己面前的书翻了一页。 「……」 阮辛书不说话,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看着面前的人。 楚郁刚翻的一页还没有停留许久,接着抿了一下嘴唇,又翻了一页,终于看向了阮辛书, 「满意了吗?」 「啊,嗯。」 阮辛书点了点头。 「可以做试卷了吗?」 楚郁又翻了一页书。 「……啊,嗯。」 阮辛书连连点头地拿起了笔。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又抬起头问道:「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交往了?」 楚郁好像开玩笑一样,笑了一下, 「你说呢?」 阮辛书和她对视,被她的表情带动,一下子也笑了出来。 「算的吧。」 第61章 -- 送楚郁回家的时候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有些昏暗的路灯照在地上。 路边不断有行人从她们两个人中间走过,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的手,把手挂在的外套的外面, 「今天有些冷啊……」 楚郁看了阮辛书一眼,轻轻笑起来,「你想牵手可以直接牵的。」 被戳破了的阮辛书咳了一声,挨近了楚郁,牵起了楚郁的手。 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地走了一段路。 阮辛书觉得今天一天都有些不可思议。 总感觉就是这样靠近一下,心里面就变得很轻快。 ——有点不像真的。 阮辛书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可能实在是有些好奇,她不禁问道: 「楚郁,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样看了一下路灯,轻轻念了一下什么, 「……考试。」 「啊?」阮辛书感觉自己有些没听清。 楚郁扬起脸看着阮辛书,她沉默了一会儿后道: 「因为你会画画。」 「……哦,因为我会画画啊。」 阮辛书好像明白了一样点了点头。 ——确实,我画得还不错。 只是,阮辛书和楚郁走了一会儿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又有些难受起来, 「那岂不是是个会画画的人,你就会喜欢?」 「……」 楚郁好像很漫不经心地浮现起和平时一样的表情,「你很在意这个?」 阮辛书看着她的表情,满脸苦涩地吸了一口气, 「也不是很在意吧。」 ——我很在意。 楚郁看着阮辛书垂头丧气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耳朵,阮辛书感觉她好像在忍笑。 「怎么可能是个人就喜欢。」楚郁笑了笑。 阮辛书撅起嘴看了她一眼,「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楚郁很温和地看向了面前的路灯, 「有一天,看着你画画的样子,突然就喜欢上了。」 「……就这么简单?」 阮辛书眨了眨眼,她也不是没有听过有人说喜欢自己,但是这个理由她没听过。 楚郁的眼睛看向了阮辛书,又接着好像揶揄一样地凑到了阮辛书的耳边, 「那你不也是在画那第三页画的时候喜欢上我的吗?」 「……」 阮辛书脑海里面一下子闪过了上一个素描本第三页,感觉自己哽了一下, 「那是……」她知道楚郁有些时候是有些坏的。 阮辛书有些想要往前走快一点,但被楚郁抓住了手腕。 「怎么?」楚郁凑了过去,「不是吗?」 阮辛书闻到了楚郁脖颈处传来的夏天的味道,肩膀不由地松了一下。 她的心里面倏然涌起一种幸福的感觉。 虽然她觉得楚郁的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知道自己也喜欢说这句话的楚郁。 既想要抱住她,又想要亲一亲她。 心里面真的忍不住开心,阮辛书凑到了楚郁面前,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那又怎么了嘛?」 楚郁一下子笑了出来。 - 回到家后,楚郁从书桌的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本子,里面是她的一些初中学习上用的笔记。 第101页 翻开后夹了一张澄北外国语外部招生考试的章程,一张gg纸。 渲北外国语是高中和初中部在一起的私立学校,所以学校很大。 这个学校算是升学率很高的一所高中,想要进这个学校,除了中考,还可以进行外部招生考试。 楚郁当时就是外部招生考试进的学校。 当时,楚郁为了考试进了学校之后,因为学校有些大,所以有些搞不清方向。 不过那个时候,因为学校已经到了上早自习的时间,周围没有什么人。 那个时候,有一个学生从她的身边跑了过去。 那是一个女生,她把头髮低低地束成了一束,她看着很好看,只是看起来不是很好打招唿的样子。 四处无人,楚郁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对不起,能问一下e栋在哪里吗?」 那个人被拦住后,表情有些冷淡地看向了楚郁。 「这里是正门,去e栋的话,最好从南门进来。」 那人皱着眉念了一句。 让楚郁意外的是,这个人脸上看上去冷冰冰的,声音让人觉得柔和。 「南门?」 楚郁垂下眼睫,她刚才来学校的时候就是让司机把她送到南门的。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要往那边走——」 「阮辛书,老班站在门口开始抓人了,你快上来!」她还没有说完,从她们头顶窗户的地方伸出来一个男生的脑袋。 被叫做阮辛书的女生皱了一下眉 楚郁以为她要走了,结果就看见那人抽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招生章程和签字笔。 她拿着笔,在纸上勾画了一下。 她落笔很轻,像是穿针引线一样,画得很快,线笔直,又清晰。 楚郁专注地看着面前人勾画的样子,手指微微缩了一下。 「你现在往左走,走到食堂,食堂旁边有个鸭舍。」 那人点了一下在地图上面标了一个建筑物,说着又在食堂的位置加上了一个小鸭子的涂鸦, 「在这个地方往右走,就是e栋了。」 她把招生简章和签字笔递迴给了楚郁,声音低低地道: 「不要着急,还有时间。」 楚郁看了一眼手上的地图,又看了一眼那人。 那画是在是好看,让一向有些冷静的楚郁也不禁愣了一下, 「……谢谢。」 楚郁没过多久就顺利走到了考场,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下复习用的资料,但是,感觉自己有些看不进去。 ——到底要怎样,才能画得那么流畅?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感觉笔尖落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响了起来。 尽管考试的时候,她还是按自己原本的水平发挥。 后来,还是时不时地想起来那个人流畅地画出的直线,好像一下子划到了心里。 - 「楚郁?」 高三的开学那天,楚郁在食堂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安静地放下筷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看了过去。 不远的处的桌子那边坐着三个人。 一个好像在哪里看过的男生,一个女生,和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向楚郁,只是在说着楚郁的事情。 「你放心吧,老谦说楚郁就是那种坐在地铁上也要背单词的人,每天好像恨不得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 「……」 楚郁听着沉默了一会儿,她没有理会那边讲八卦的人,安静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但是,她刚往嘴里送了几口菜,那边男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坐在人家旁边,人家就会和你一起躺平睡觉了?还是说。你坐过去人家就会和你一起上课画画了?」 楚郁听着这句话又不禁放下筷子看了过去。 坐在那个男生对面的人扬了一下脑袋,好像很不满地道:「谁想和她一起睡觉?」 那人的下巴很好看,但一直看不清脸。 「那这个优等生在一班这个看守所的地位肯定是类似于模范劳改犯的那种了……」 那个人低声念着,好像忿忿不平的样子。 ——这个人好像很讨厌自己。 楚郁的眉毛轻轻一挑,觉得有些想笑。 她用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不知怎么地有些想要看这个人的脸。 而楚郁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她放下筷子,端起餐盘从几个人身边走了过去。 走过去的时候,她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的人。 食堂里面有些嘈杂,那人垂着头看着面前的饭菜,没有丝毫要动筷子吃饭的意思。 而楚郁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那天的人。 「为你默哀。」那人对面的女生念了一句。 但楚郁听着,感觉这句话好像是冲着自己说的。 - 回到教室前,楚郁被班主任叫了过去。 班主任告诉她一个问题学生转到了她们班上来,这个学生不吵,就是不上课,不学习。 他问可不可以调过来和楚郁做同桌,希望楚郁能够帮帮她,让她稍微学学好。 楚郁看了一眼班主任,虽然他问的是同不同意,但好像早就确定了自己会同意一样。 楚郁也确实没有拒绝。 第102页 午休时间的一班很安静,回到班上的楚郁看了一眼已经趴在身旁的人。 那人似乎是在睡觉,一动不动地趴在桌面上。 她轻轻抽开椅子,想要不惊扰这人地坐下去,只是刚一坐下,余光里就看见阮辛书悄悄动了一下脑袋,好像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 阮辛书似乎是顿了几秒。 楚郁以为她认出自己来了,不禁轻轻握紧了手里的笔。 但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又什么也没说地趴了下去。 也是,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这个人当然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她想着,有些失望起来。 作者有话说: 后半部分楚郁视角。 第62章 --- 下午的对谈很长,谈完了之后阮辛书被叫去一起吃了一顿饭。 阮辛书坐在一隅,她向来不擅长和这些人说话,人不来找她,她就一个人坐在一边,对于座上的人说的话题兴致缺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麻木不仁。 ——回去之后会想我吗? 阮辛书感觉有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了起来。 她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只能嘆一口气。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方希宿有些好奇地看了阮辛书一眼,「是不是楚经理那边……」 阮辛书皱了一下眉, 「不是。」 --- 晚饭的时候,又喝了不少酒,阮辛书走到客厅,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楚郁老是留下些不该留下的东西…… 她没有力气去收拾楚郁睡过的客房,她的步子有些不稳地走到了冰箱面前,她像是一个拿零食的小孩子一样,拿出了里面装着糖渍柠檬的小罐。 阮辛书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罐子,里面只剩下一片柠檬了。 她感觉前几天还剩着好几片的。 阮辛书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起那片柠檬送进了嘴里。 柠檬好像在嘴里溢出的酸甜的汁水。 而后,柠檬皮带来了丝丝的苦涩。 ——已经没有了。 明黄色的粘着蜜糖的汁水从她的手指的间缝流过,她轻轻舔舐了一下。 这时,放在台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阮辛书扫了一眼。 是电话。 阮辛书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一串电话号码,最后还是划了一下接通键, 「……怎么了?」 「昨天在你家洗澡的时候,耳环放到了洗面池的台上。」 电话那头楚郁的声音还是低低的。 「……」 阮辛书皱着眉走到了浴室。 洗面池那边的确放着一对耳环。 「……我平时喜欢戴那对耳环。」 楚郁在电话那头念了一句。 「……」 阮辛书拿起这对耳环,不知道楚郁是故意把这个留在自己家里的,还是不小心留在自己家里的。 她拿起这耳环,透过光看了一下。 阮辛书对这耳环也并不是不熟,因为太熟了,所以不想对这对耳环发表什么意见。 ——楚郁平时喜欢戴又怎么了…… 「你能拿给我吗?」楚郁在电话那头问。 阮辛书手指敲了敲桌面,「下次你来画室的时候,我给你带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 「好,谢谢你。」 她笑得很轻。 电话另一头迎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楚郁那边迟迟没有把电话挂断,所以阮辛书也没有把电话挂断。 「事情说完了吗?」 因为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阮辛书问。 问完后,她又觉得自己问得实在是多余。 楚郁在电话那头嘆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你不想听……」 ——那为什么要说? 阮辛书沉默着想道,但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很想你。」 电话那头传来楚郁的声音。 尽管这句话毫无新意,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让阮辛书顿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分开之后一直都很想。」 楚郁念着。 阮辛书手指捏得很紧。 最后,她没有说多的话,把电话挂断了。 「我挂了,你也早点睡。」 「……辛书。」 听着电话对面传来的忙音,楚郁轻轻翻身,她伸手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忍着冷意闭上了眼睛。 --- 周四,外面没有再下雪,变成了小雨。 阮辛书坐在画室的脚凳上面,觉得心情很差。 楚郁没有来,按照原定时间,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了,上次画完第一张画差不多就这个时间了。 阮辛书感觉很烦。 她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可能是在烦画室的空气不好,可能是在烦今天下雨湿度不好作画。 过了一会儿,她又打了几个电话,楚郁还是都没有接。 「……」 阮辛书坐在脚凳上面皱起了眉,想要画画,但是画不进去。 阮辛书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楚郁不来就不来,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在意? 方希宿在楼下接待了几个客人,不断响起脚步声,楚郁依旧没有来。 过了一会儿,客人走了,方希宿上楼看了一眼阮辛书面前没有动一笔的画, 第103页 「……楚经理呢?」 阮辛书垂了一下头,感觉手指有些发冷,她语气也冷冰冰的,「……她没来。」 方希宿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阮辛书的脸色,「她没给你说?」 「……」阮辛书没回答。 「都这个点儿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方希宿咳了一声道。 阮辛书坐了许久,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 窗外变得越来越暗了。 ——我很想你。 阮辛书坐在脚凳上面,不知怎么地,突然站了起来。 她一下子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开着车到了楚郁家楼下。 冲动促使她没有带伞,直接淋着雨径直走进了电梯间到了楚郁的家门口。 她按了一下楚郁家的门铃。 没有人过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又按了一下。 还是没有人过来。 阮辛书蹲在门口,心想只要这个门铃还在,她就要一直按下去。 她想,自己一定是来找楚郁理论的。 等了很久,门终于嘎吱响了一声。 「……」 楚郁推开门,从门缝的一处抬起头看着阮辛书的脸。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睡袍,肩上搭着一件羊毛衫,被汗打得湿润的锁骨露在空气之中,脸色不是很好。 阮辛书看着她愣了一下,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 楚郁看着阮辛书,也好像是没有料到一样,许久没有说话。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久不说话。 沉默在空气里面蔓延,阮辛书看着楚郁,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你怎么不说话?」 楚郁默不作声地看着阮辛书,最后,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在想……」 ——在想什么? 阮辛书感觉自己竖起了耳朵。 楚郁眯了眯眼,却又摇了一下头,「……不,没什么,说了,怕你又要叫我不要说。」 「……」阮辛书视线动了一下。 她想说些什么反驳楚郁,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垂下了头。 「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楚郁看着她问。 阮辛书肩膀耸了一下。 「我……」她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有些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阮辛书站在楚郁家的门口,停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吸了一口气, 「今天是星期四,你也说了星期四你要到我的工作室来……」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身上还没有换下的睡衣,把视线挪开, 「……但你没来。」 楚郁点了一下头,语气好像很平静, 「抱歉,今天下午的时候我烧还没退,刚才你按门铃才发现睡过了——」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这样,我们下周——」 「但是,你应该告诉我,」楚郁的话还没有说完,阮辛书就打断了她,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也没接,你——」 楚郁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地看着阮辛书。 她看着阮辛书有些生气的表情,没有对阮辛书的指责说一声不是,只是很安静地道歉道: 「对不起,给你和方助理添麻烦了。」 她的语气很诚恳,可是,阮辛书却依旧有些不依不饶。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 她心里面很乱,也很烦,她感觉自己整理不好自己的语言,她还想说些什么,可能还想要说些楚郁的坏处, 「可是,你让我等了你一天……」 「阮辛书,今天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因为健康管理的问题,就忘了通知你。」 「这是我的错,我现在也对你和方助理感到很抱歉。」 楚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定定地望着阮辛书, 「只是,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身体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楚郁的语气淡淡的,动作却完全相反,她把自己披在睡衣外面的羊毛衫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了阮辛书的头上, 「但你却在这么一个大雨天,满身淋得是雨,然后,跑到我家的门口指责我身体带来的错误,告诉我你在画室等了我很久?」 楚郁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轻。 「为什么?」 阮辛书没有把楚郁的手拿下去,她吸了一口气,却觉得喉咙有些干涸起来,头上的毛衣传来楚郁身上的香气, 「我……」 楚郁的话,让阮辛书忽然感觉自己说的话很不讲道理。 她理性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因为楚郁没有给自己打电话而生气。 可是她为什么会为这点点小事跑到了楚郁的家里,对着楚郁这么一个病人指责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阮辛书知道答案。 「阮辛书,你真的是为了指责我,和我争论来我家的吗?」 楚郁轻轻扬起了自己的脸,看着阮辛书的眼睛问道。 第63章 --- ——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 阮辛书发现自己好像哽住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唿吸不上来了一样,手指僵在冷空气中,没有办法动弹。 「……」 她对楚郁指责,无非就是因为,她生气了。 第104页 她的的确确是在生气。 她明白,自己只是想要生气。 她的行为其实不过是一种小题大做,一种借题发挥。 她是在生气,可她气的不是今天楚郁没有来。 她气的是楚郁把自己丢下了,丢下了却不来找自己,丢下了不来找自己很久,很久很久后,还要来招惹自己。 她实在是生气,实在是没有办法平静。 楚郁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阮辛书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摸了一下上衣口袋里面装着的耳环,像是转移话题一样,把手心摊开, 「你的耳环。」 「……」 楚郁看着阮辛书掌心里面的耳环,轻轻松开了本来握住毛衣的手。 她伸手,冰凉的指尖停在阮辛书滚烫的掌心,阮辛书感觉自己的掌心很痒,因为很痒,所以想要握住楚郁的手。 楚郁的视线缓缓地抬起,对上了阮辛书的眼睛, 「……你不会想说,你是为了给我耳环来的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 阮辛书皱起眉, 「……不行吗?」 楚郁没有拿走那对被阮辛书的体温捂热了的耳环,她的手依旧停在那里。 阮辛书看着楚郁微微张开嘴唇。 本以为楚郁会和平常一样说句不痛不痒的话,但她点头,眼神很严肃, 「是,不行。」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 「给你打电话的那天,你说过要我到你工作室去取的,所以,下周,你要把耳环还给我也可以。」 楚郁语气淡淡的,她轻轻用手指扫过阮辛书掌心的耳环,手却握住了阮辛书的整个手掌,像是刚才阮辛书想的那样。 「可是,你说过,你平时喜欢戴这个耳环……」 阮辛书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她不知道该说耳环的事情,还是该说楚郁现在握住自己手的事。 她的头脑好像有些发白。 「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这个耳环,为什么不那天直接挂断电话就过来呢?昨天你不是也没有来?」 「那天我是……」阮辛书一下子卡住了。 为什么那天没有来,反而今天过来了呢? 「阮辛书,还耳环,对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掌心的耳环,好像下结论一样道。 「你来我这里,不是为了还耳环来的,不是吗?」 「……」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的手指,抿了一下嘴唇,她颤抖地吐出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楚郁疑惑地眨了一下眼,「我以为这应该是我问你的话。」 「阮辛书。」 她握住阮辛书的手,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拉。 阮辛书本来就没有防备,身子轻轻被拉进了楚郁家的玄关。 门没有人去扶住,自然而然地合上了。 走廊照进房间里面的光一下子消失。 楚郁的家里变得一片漆黑,房间里面隔绝了外面的风声,笼罩着的是冷冰冰的空气。 阮辛书看着面前的楚郁,没有说话,只是喉咙微微滚动。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你在这样的夜里,淋着雨,到我的家里来,」 楚郁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看穿了阮辛书一样轻轻把阮辛书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耳边, 「你自己知道,你在想什么。」 阮辛书在黑暗中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站立不住,天旋地转。 她对面前的人生气,气到想要再也不见这个人,可是,明明这么讨厌,脚却忍不住往这人面前走。 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自己是想要不见这人?还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 想着想着,阮辛书不小心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两人都没有握稳耳环,黑暗中闪了一下光掉在了地上。 「咔、哒哒——」 黑暗中,楚郁肩膀动了一下,好像是想要去捡那对耳环。 「哒哒哒——」 阮辛书看着她微微背过身的样子,一下子伸手用力拉住了楚郁,把她抵在了墙上。 「哒…哒。」 耳环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终于停下。 楚郁扬起自己的脖颈,好像是想看在黑暗里望着阮辛书的眼睛一样,安静地在阮辛书的双臂里转过了身。 她好像不再去在意那对不知掉到了哪里的耳环,她长而白皙的手指穿过了阮辛书湿漉漉的头髮,捧住了阮辛书的脸颊,轻轻地唿吸。 她微冷的掌心包拢住了阮辛书的脸颊,唿吸却是微热的,手指轻轻抚摸起阮辛书的脸。 她们凝视着对方,就像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一样。 阮辛书感觉夏天的花香涌入鼻腔,在空气中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楚郁。」 楚郁没有应她,因为阮辛书一喊出名字,嘴唇就被堵上,楚郁软得和青藤一样的身体倚在她的怀里,吻得很温柔。 吃了第一片带着蜜汁的柠檬,那种甜味就会趋势着索要着自己再去吃第二片…… 楚郁吻着她。 所以阮辛书慢慢把楚郁拖了下去,一只手伸到脑后,往地板上扔下那件楚郁搭在自己头上的毛衣,另一只手绕过了楚郁的肩膀。 第105页 她到底是做不到对自己的所思所想视而不见。 把一丝丝虚无缥缈的过去驱逐出去,对自己的感情置之不理,把诱惑拒之于门外,把怀恋视如敝履扔在一旁,那是苦行僧做的事。 她只是一个连自己的腿脚都无法控制的普通人。 两个人推搡着到了客厅,滚到了沙发,就这抱吻着。 冲动让她们对外面的雨水视而不见。 像是和冷空气叫板一样,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在阮辛书又一次埋下头的时候,楚郁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背嵴,在黑暗里面吻了一下阮辛书的嘴唇。 「不去我的房间?」 「……」阮辛书皱眉。 她才来楚郁家第二次,根本不知道楚郁的房间在哪里。 她不想听无关的话,只能不耐烦地把楚郁拉了下去,又吻了上去。 楚郁望着阮辛书,像只水蛇一样缠了上来。 --- 夜深之后,本来以为过去已经过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剩下的了,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东西好像学会了就忘不了了。 楚郁从沙发上翻身,她头髮蜷曲着,带着热意的汗液还没有从她的额头散去。 她看了一眼肩膀停在空气中的阮辛书,慢慢站了起来,她的皮肤上映出夜晚微弱的光。 似乎感觉沙发一轻,阮辛书立马伸手拉住了楚郁,语气非常冷硬, 「……去哪?」 楚郁回头看了一眼,阮辛书把头埋在沙发上,整个人背对着她,但是,她的手臂却紧紧抓住了楚郁的手,她抓得很用力,像是一把锁链一样,连手臂上都现出了青筋。 楚郁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去房间拿被子,这样你也要感冒了。」 「……」阮辛书没说话。 「怎么了?」 阮辛书的头埋在沙发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声音也因此变闷了,好像在哭一样, 「我以为你又要走了……」 「……」 楚郁站在原地,身体一僵,她抿了一下嘴唇,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过了许久,她慢慢坐了回去,俯身吻了一下阮辛书的耳朵, 「对不起。」 「我不走了。」 「真的?」 「真的。」 阮辛书顿了一会儿,「真的是真的吗?」 楚郁笑了一下,「……真的是真的。」 阮辛书在沙发上面别过了头,沉默了许久, 「那你最好小心点,你要是敢再走——」 阮辛书靠在沙发上吸了一下鼻子,她这辈子没放过多少狠话,只是觉得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最后只能像只恶犬一样咬牙切齿道: 「我真的会咬死你。」 第64章 --- 「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楚郁慢慢地像是一只水蛇一样俯下身子,她的手臂轻轻贴在了阮辛书的背嵴上, 「那你想怎么咬?像是刚才那样咬吗?」 阮辛书肩膀一抖,她强调起来,「我是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我是生气了。」 阮辛书说着说着微微转过头看向了楚郁,一下子对上了楚郁的眼睛,楚郁的眼睛好像一只温顺的动物,十分柔和地看着阮辛书, 「我知道。」 楚郁的声音低低的,她的手指捲起阮辛书的头髮, 「所以我问你要不要现在解解气?」 阮辛书静静地感受着楚郁的唿吸在自己的背嵴上面起伏,她的身体带着一股奇妙的夏天的气味。 「……」 阮辛书脸上的线条本来还是紧紧地绷起的,只是一侧头看见楚郁的身体,就一下子屏住了唿吸,脑子里又回忆起了刚才的事情。 已经疲倦的身体,不知怎么地就觉得热了起来。 阮辛书一气之下一下子就对着楚郁的锁骨咬了上去,楚郁闭了一下眼睛,她的头轻轻靠在阮辛书的肩膀上,手指攥住阮辛书的手臂微微使力。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嘆出一口气。 阮辛书咬了一会儿,慢慢地咬了上去,楚郁的肩膀颤了一下,阮辛书觉得她的唿吸都变得有些甜腻,楚郁软软地贴在阮辛书的肩膀上, 「好点儿了?」 阮辛书嘴一撅,「还没……」 「是吗?」 楚郁的手从阮辛书的肩膀滑到手腕,她的头轻轻地贴在了阮辛书的脖颈, 「但是,还是先去我房间吧,这里太冷了,你会感冒的。」 「……」 阮辛书的喉咙动了一下,不知怎么地就跟着楚郁站了起来。 她被楚郁驾轻就熟地拉着越过了地面上的衣服,进了楚郁的房间…… --- 阮辛书感觉空气中带着熟悉的气息,她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 昨天没有拉上窗帘,窗外已经是白天了,玻璃上面起了一层冷雾,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楚郁像是一只被剥除鳞片的白蛇,躺在她的怀里。 她的脸贴着阮辛书的锁骨,唿吸微微起伏。 两人的身体就像是两根树上的藤蔓一样交缠着…… 阮辛书动了一下身子,望着楚郁的脸。 这是很久很久没有看过的睡脸。 是很多次梦起的脸,是看了多次依旧觉得怀恋的脸。 看了很多次依旧看不厌的一个人的脸…… 第106页 阮辛书沉默地注视着楚郁的脸。最后轻轻用食指在她的皮肤上面画了一下。 ——是真的。 她忍不住在楚郁的身上写了几个字,写着写着,忽然又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变得有些发烫。 阮辛书捂着眼睛,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踮着脚,忍着冷意把自己丢在外面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套上。 衣服上面还带着一股雨水和夏天的味道,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找到了楚郁家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眼泪洗掉。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吸了吸鼻子,终于平復了心情。 她走到了厨房。 楚郁家的厨房比阮辛书家看着像样,收拾得整齐,常用的厨具摆在一边,冰箱里有鸡蛋,牛奶,台子上还放着阮辛书不喜欢吃的面包。 阮辛书从冰箱里面拿出了几个鸡蛋,用平底锅煎了起来。 平底锅发出安静的油声。 阮辛书这个人几乎没有早上,所以她很少做早餐。 但是,楚郁是个生活健康的人,现在还是个病人,所以阮辛书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一下早餐的。 ——「我们分手吧。」 看着中心流出的黄色的蛋液,阮辛书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感觉唿吸一滞。 她连忙又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一边嘆气,一边伸手想要用筷子把鸡蛋翻面,只是她还没拿起筷子来,就感觉脖子后面的头髮好像被人轻轻撩了起来。 阮辛书眨了眨眼,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人往后拉到了怀里。 夏天的味道。 楚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阮辛书的背后,她的手轻轻绕过了阮辛书的腋下,抱住了阮辛书的腰。 楚郁轻轻拍了拍阮辛书,把阮辛书的头髮贴在了自己的鼻子面前吻了一下, 「……我在的。」 阮辛书手一僵,她觉得丢脸,连忙擦掉了眼泪, 「……我,是烟呛到眼睛了。」 「是吗,是烟呛到眼睛了啊。」 楚郁看着面前的煎蛋瞭然地笑了一下, 「对了,我能问一问吗?」 可能是因为感冒还没好,还可能是昨天她叫了太多次阮辛书的名字,总之,楚郁的声音有些哑。 阮辛书点头,看向了楚郁,「嗯?什么?」 「刚才,你在我手臂上写的是什么?」楚郁用气声小声地问。 ——刚才她醒着的吗? 阮辛书一愣,手上的筷子差点要握不住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煎好一面的鸡蛋,慢慢关掉火,板着脸把鸡蛋放在盘子里。 她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没写啊……」 她的声音好像哪里的蚊子一样。 「是吗。」 楚郁有些疑惑地松开了手。 阮辛书感觉自己好像刚松了一口气,开始煎第二个鸡蛋的时候,楚郁就又凑了上来,在她耳边低低地道: 「我还以为你刚才是在写自己的名字呢。」 她的声音带着些揶揄,阮辛书觉得她在戏弄自己。 「我没有。」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视线游移,语无伦次,「……我怎么可能做那种小学生做的事情,你昨天太累,睡煳涂了吧?」 「是吗?」 楚郁盯着阮辛书的嘴角,点了一下嘴唇, 「我还挺喜欢的,觉得你还怪可爱的……」 「……」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手脚麻利地拿起筷子把鸡蛋翻面。 可能是太久没有和楚郁这样相处,她有些生气,又有些不知所措。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笑了笑。 她绕过了阮辛书,安静地从橱柜深处拿出了两个咖啡杯,一个黑色一个白色。 两个都是阮辛书上次见过的。 阮辛书盯着那两个杯子发起了呆,不知道楚郁为什么要把杯子放在那种地方。 「只用一只看着不好看,」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笑了一下, 「幸好你来了,以后可以一直用了。」 「……」 阮辛书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点一下头,「哦。」 没过了一会,楚郁驾轻就熟地泡好了一杯咖啡,装在了白色的那只杯子里面。 阮辛书看着楚郁泡咖啡,也把牛奶倒在黑色的杯子里热了一下,放在了楚郁的手边。 两个人把面包和煎好的鸡蛋放在桌子上,没有多说什么话地坐在餐桌上面吃着早餐。 不过,说是早餐,其实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她们两个今天起得都很晚。 阮辛书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断有人发过来信息。 她扫了一眼,是方希宿发过来的日程安排,她只能吃一口,然后一条一条地慢慢回復。 楚郁扫了一眼阮辛书,把煎鸡蛋送到了嘴里, 「吃完这个,你要做什么?」 阮辛书看了一眼手机,一边打字回方希宿一边回楚郁, 「……要去工作室,今天要画画。」 楚郁听着答案沉默了一下。 「现在不是还早吗?」 她的声音好像漫不经心,又好像很温和,阮辛书抬起头看了楚郁一眼,她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寂寞。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不忍起来,不禁一下子别过了头,她看着面前的咖啡小声道: 第107页 「我工作一般都是这个时间。」 阮辛书盯着放在台面另一边的感冒药,觉得楚郁应该不会去公司,她咬了一口煎鸡蛋,随口问道: 「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么?」 楚郁被阮辛书问道,表情平静地抬了一下自己的头,「我有。」 阮辛书慢慢拿起了咖啡,她扫了楚郁一眼,「什么事?」 「等你回来。」 楚郁语气淡淡的,她慢慢地喝了一口牛奶。 但那语气听着让人觉得无比坚定,阮辛书感觉自己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 阮辛书把举在空中没有动的咖啡放了下去,沉默着开始往嘴里塞鸡蛋,她觉得耳朵有些烫,又觉得有些心乱。 楚郁看着阮辛书没有回答,安静地托起了自己的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阮辛书, 「你又要说不想听了?」 「……不是。」 阮辛书声音有些吞吐,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别扭,她沉默了一下, 「我今天不确定能不能画完,就连回家都会很晚,你生病了,应该早点休息……」 她好像辩解一样说了起来。 「既然觉得我应该早点休息,」 楚郁轻轻侧头,有些想不通一样地望着阮辛书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这么说?」 阮辛书感觉食物一下子卡在了喉咙,有些喘不气来地勐咳了起来,「咳咳——」 楚郁走到了她的面前,手臂轻轻抚摸起阮辛书的后背, 「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怪我吗? 阮辛书一边瞪大眼睛,一边连忙拿起咖啡沖了几口下去。 咖啡经过喉咙,阮辛书感觉刚才那样卡住喉咙的感觉慢慢消失了,留下好闻的余香。 楚郁的脸凑了上来,她的头髮散落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伸手擦了一下阮辛书的嘴角。 楚郁的手指还是那么那么凉。 「辛书。」 「嗯?」 阮辛书微微抬起头,看着楚郁的脸,感觉心脏又是一滞。 楚郁看着阮辛书眼睛,声音还是低低的,「你还要吃饭吗?」 阮辛书视线一转,一下子读懂了楚郁是什么意思,她一下把楚郁拉到了怀里, 「那不吃了吧。」 第65章 --- 阮辛书看着时钟按了一下太阳穴,楚郁的家比自己的家离工作室要远,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嘆了一口气,一边戴眼镜一边慢慢起身…… 一只冰凉的手勾住了她的手指, 「要走了吗?」 阮辛书望着楚郁的手,吸了一口气,她再次扫了一眼手机上的讯息,稍微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啊,嗯。」 「……」 楚郁什么也没说地在枕头上埋着头。 阮辛书伸手捡起刚才被自己扔在一边的衬衣。 被雨水打湿又干掉的衬衣现在还是皱巴巴的,雨水痕迹留下的地方好像还残留有人手的抓痕,看着让人觉得惨不忍睹…… 阮辛书按了一下额头。 她已经能想到穿着这个衬衣到工作室去画画,方希宿看她的眼神会有多奇异了。 「楚郁。」 阮辛书把皱巴巴的衬衣放在一边,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没有说话地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侧过头看向了阮辛书,「嗯?」 「能借我一件你的衬衣吗?」 阮辛书虽然比楚郁高一些,但以前也穿过对方的衣服,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楚郁有些疲倦地抬起了自己的手,她勾着腰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衣柜, 「那边的你都可以穿。」 阮辛书打开了楚郁的衣橱,翻了一下。 衣柜里面的衣服都带着楚郁的气味,像是夏天一样的气味窜入了她的鼻腔,阮辛书感觉心情很奇妙。 「……」 她抿了一下嘴唇,找出了一件和自己的衬衣有点像的白色衬衣。 她轻轻把其他的衬衣放了回去。 放回去的时候,衣架碰到了深处的衣服,一个没有放好的礼物袋子从衣柜里面倒了出来。 袋子是似曾相识的袋子。 袋子里面倒出来的一条驼色的围巾也是似曾相识的。 阮辛书扫了一眼那条围巾,站在了原地。 本来躺在床上的楚郁听到声音,就跟着阮辛书的视线望了过去。 她看着阮辛书的视线停在了那根围巾上面,也沉默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有说,既没有说这个围巾的事情,也没有说那天晚上阮辛书拒绝自己的事情,只是沉默着,走了过去把围巾放回袋子里面,又安静地放回衣柜里面。 她似乎不打算提这围巾一句,安静地从另一边拿出了一件衬衣递给了阮辛书。 她比了比阮辛书的肩膀, 「你穿这个应该更合适一些。」 「啊,谢谢。」 阮辛书看了楚郁一眼。 ——我的生日礼物。 她有些想要把那条围巾要回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地又说不出口,因为她拒绝过一次。 楚郁又开始慢慢整理好衣柜,动作一丝不苟,条理清晰,好像那条围巾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伸一下手。」 楚郁把刚才拿出来的衬衣拿在手上,对着阮辛书轻轻念了一声。 第108页 阮辛书安静地按楚郁说的伸出手,心里想的却是围巾的事情。 楚郁脸色不变地给她套上衬衣,好像确认大小一样点了一下头,接着又没有什么表情地把衬衣套在了阮辛书的身上,她轻轻地帮阮辛书系上纽扣,接着又垂着视线把阮辛书把头髮理顺。 阮辛书感觉楚郁正在轻轻把自己的头髮挽起,有唿吸声轻轻从她的耳边传来, 「回家后,不知道应该放哪里,最后就放在柜子里面了。」 楚郁的声音低低的。 「……」 阮辛书垂了垂头,她扫了一眼楚郁。 ——要去要回来一个自己曾经拒绝过的东西,好像比想像得要更难。 阮辛书忽然想到。 「现在还能给我吗?」阮辛书的声音小得像只蚊子。 「……」 楚郁看着阮辛书,沉默了一会儿后把衣柜里面的围巾拿了出来。 楚郁慢慢走近了阮辛书,她伸过手腕把围巾绕过了阮辛书的脖颈。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摸了摸脖子上的驼色的围巾,感觉楚郁的香味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围巾上面有你的味道。」 「可能因为是手织的。」 「……是吗。」 「喜欢吗?」楚郁笑了一下。 阮辛书有别扭地点了一下头,「嗯……」 「不是说不需要吗?」 楚郁在她耳边小声地揶揄了一句。 「……」 阮辛书嘴角一抽,刚想要反击,就被楚郁用围巾拉了下去,阮辛书还没有反应过来,楚郁就凑过头吻了一下阮辛书。 -- 「阮辛书。」 听见有人的叫自己的名字,阮辛书抬起了头。 食堂外面一片灰濛濛的,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白天。 「啊?」 阮辛书抬起头,视线从餐盘上面转了回来。 「周末,你有没有时间啊?」 阮辛书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是一个剪着利索平头的男生,阮辛书记得这是她以前五班的同学,他好像也对画画很有兴趣,以前还经常和自己请教画画的技巧。 「啊?什么事?」 阮辛书抬起头问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廷森和宋旻,这两个人都在一边安静吃饭,阮辛书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向自己搭话。 「就是,周末一起去玩吗?我们五班聚在一起去吃个饭。」 那个男生笑了笑。 阮辛书看了一眼那男生,她的确很久没有和五班的同学一起去玩了。 但是,阮辛书想起周末要和楚郁在家里学习,于是摇了一下头, 「……周末我要在家补习,去不了。」 阮辛书这么一说,那男生有些遗憾地看着她, 「我们可能聚不到那么多次了,就吃个饭也不行?」 阮辛书有些无奈地对着男生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是吗……」男生好像很失望地样子。 「要是你要来的话,还是随时可以来的。」 过了一会儿,男生的影子从食堂消失了。 -- 阮辛书和秦廷森宋旻走在操场边上。 秦廷森看了阮辛书一眼,「你真不去?」 阮辛书想了想,把手插在裤兜里,兴致缺缺地扫视着操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我现在又不是五班的了,他邀我干什么,我去了也只会冷场,还不如你们一起好好玩。」 秦廷森嘆了口气,像是看着一只木头一样看着阮辛书, 「哎,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阮辛书看了秦廷森一眼,觉得他在说谎,「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个人脑袋里面真的除了你那个破素描本什么都没了……」 秦廷森说着摇头。 宋旻似乎也有些感兴趣地看了阮辛书一眼, 「你对他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嗯,没有。」 阮辛书很果断地应了一声,视线又开始到处转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啊?」 秦廷森跟着阮辛书的视线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见。 「……」阮辛书似乎没听见一样,没有回答秦廷森。 说着说着,阮辛书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眨了眨眼睛。 「楚郁。」 秦廷森听着阮辛书带笑的声音,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 「啊?哪里啊?」 「那儿。」 阮辛书指了一下不远处人群之中一个背影。 「是她吗?」秦廷森觉得阮辛书一定是看错了。 「是她啊。」 阮辛书一下子跑到了前面,扣住了刚才她指的那个人的手腕。 似乎是没有想到有人会过来牵住自己的手,那人顿了一下。 看着来人是阮辛书后,楚郁随即就笑了出来, 「你吃午饭了?」 楚郁的声音很温和。 「嗯。」 阮辛书像是小狗一样点了点头。 「哎,你……」 楚郁的额头轻轻贴近了阮辛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地向着阮辛书的耳边凑了过去…… 「哦,真的是楚郁啊。」 秦廷森在后面对着阮辛书感嘆了一声。 「你怎么看得这么清楚啊?」 第109页 楚郁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她转过了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秦廷森和宋旻后,也向着她们两个人笑了笑。 她的表情变得和平时差不多。 一班和五班是反方向,几个人走了不久后,楚郁就对着宋旻和秦廷森礼貌地笑了笑。 她打了一个招唿后,就和阮辛书一起往一班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才我去拿卷子了。」楚郁对着阮辛书道。 「是吗?」 阮辛书嗯了一声,小声在楚郁耳边道:「你下次可以叫我和你一起去……」 阮辛书对着秦廷森和宋旻打了一个招唿后,就往一班走了过去。 宋旻扫了一眼秦廷森,神情高深莫测, 「你觉不觉得,那两个人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说的话不都挺正常的吗?」 秦廷森打了一个呵欠。 「就是,内容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宋旻觉得很难形容。 秦廷森扫了宋旻一眼,「你想多了吧?」 「……是吗?」 宋旻点了点头。 第66章 -- 楚郁和阮辛书牵着手拐进了教学楼里面。 刚吃完午饭的人还没有多少,走廊和楼梯都很空旷。 楚郁看了一下手上的卷子,「我帮你把你的小测也拿过来了,你的分数进步了很多。」 她抽了一下手上的卷子,似乎想要给阮辛书。 但她还没有递出来,阮辛书的头就一下子凑了过去, 「楚郁,我现在可不可以亲一下你?」 阮辛书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 楚郁肩膀僵了一下,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嘴唇有些犹豫地抿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楚郁。」 还没有等楚郁说话,她们的对面走过来了几个一班学生对着楚郁打起了招唿。 楚郁吸了一口气,笑着应了几声,阮辛书握着楚郁的手指没有松手,看着楚郁和他们说话,握得更用力了一点。 楚郁只是扫了一眼阮辛书,脸上没有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一班的学生走远了。 楚郁牵着阮辛书的手继续往前走,她的手指摸了一下嘴唇,小声在阮辛书耳边道: 「在学校里面不行,会被人看见的。」 阮辛书看着刚才那几个学生走过去之后,声音也学着楚郁变低了, 「……但我喜欢和你亲亲。」 楚郁没有动弹地被阮辛书牵着手,过了一会儿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 「嗯,我也喜欢。」 「真的?」 「嗯,真的,」楚郁安静地点了一下头,「不过被老师发现了就不好了。」 阮辛书觉得有些泄气,她知道,像她们这样的年纪,学校里面一有关系好的学生就会被拿来起闹,说闲话。 而她们现在在一班,被那些喜欢说闲话的看见了,指不定就会被老师叫过去说教一顿。 而且,她们这种情况可能更复杂一些,可能不是说闲话和说教这么简单了。 「……哦,也是。」 阮辛书想着想着就垂下了头。 「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开心?」楚郁的声音低低的。 阮辛书看向了楚郁。 楚郁看着她们两个人牵着的手,眼睫低低垂着,表情好像有些抱歉。 阮辛书立马摇了摇头,她轻轻捏了捏楚郁的手,好像是在安慰一样笑了笑, 「不是啊。」 阮辛书立马凑到了楚郁的耳边道: 「只是有些时候不能和你亲亲,有点点难受。」 就算朋友,老师,家人不理解自己也没有关系。阮辛书想。 她不是想要谁的理解才喜欢楚郁的。 她只是喜欢楚郁而已。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你真的好喜欢这个。」 「你明明也喜欢。」 「……嗯,我也喜欢。」 她们两人对视一眼,一下子笑了出来。 -- 晚自习下课,外面下起了雨。 阮辛书和楚郁一起走到了大门的地方。 楚郁安静地从包里拿出了一把摺叠伞撑开。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的动作后,立马把自己刚刚拿出来的伞放回到了包里。 「……」 楚郁扫了一眼阮辛书刚刚拿出来又放回去的伞。 阮辛书垂了一下头,咳了一声,她接过楚郁手上的伞,用手拉近了楚郁的肩膀, 「一起撑?」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神,瞭然地点了一下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伞交给了阮辛书。 两个人撑着伞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外面雨势越来越来大。 为了不被雨水打湿,有许多学生都走得都很急,路边溅起一大片水花。 但她们两个还是走得慢悠悠的。 好像漫无目的,又好像无家可归一样。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脸发起来呆。 楚郁的皮肤很白,但是嘴唇却总是很红。 「你不冷吗?」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肩膀,低低地问了一句。 阮辛书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楚郁看的地方,才发现自己肩膀打湿了。 她撑伞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把伞倾向楚郁那边,所以伞总是护着楚郁,阮辛书看着自己被淋湿的肩膀,用手拍了一下, 第110页 「哦,刚才没注意到。」 楚郁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绕在了阮辛书的脖子上面, 「你说,你这样打伞和没打伞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像没什么区别?」 阮辛书点头。 「所以,靠近我一点吧。」楚郁小声道。 「……」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过了一会儿,她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身体很顺从地一下子贴近了楚郁的肩膀,「好。」 楚郁的身上和自己的脖子上都传来夏天好闻的花香,和冬天不一样,一闻见就让阮辛书觉得很舒心,又觉得有些幸福。 「还有,你可以把伞这样拿。」 楚郁指了一下街对面行色匆匆的人影,示意阮辛书把伞换一个方向。 「这样拿?」 阮辛书很听话地反了一下手,倒转了伞的方向,但是,她感觉这样斜着飘进来的雨好像更多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楚郁一眼。 但是,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动作,微微眯了眯眼睛,她点头, 「对。」 阮辛书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 她刚想问楚郁为什么要这样拿,楚郁就轻轻拉着刚刚才绕在阮辛书脖子的围巾,让阮辛书低下了头。 她吻了上来。 这个吻只有几秒,等路边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后,楚郁就轻轻松开了阮辛书。 她们两个的肩膀靠得更近了一点。 「还要问为什么吗?」 楚郁小声地贴在阮辛书的耳边问道。 「……」 阮辛书摇了摇头,她抿了一下嘴唇,沉浸在刚才那个吻的余韵之中。 两个人都没说话地挽着手走了一段路。 「我喜欢刚才那个。」 阮辛书突然道。 她光是想想刚才的瞬间就不禁觉得很幸福,「要是每天都能下雨就好了。」 她完全不管渲市会不会被大雨淹没。 楚郁没说话地笑了一下,她轻轻地侧过了头,有些冷的耳朵蹭到了阮辛书的脸。 阮辛书觉得有些痒,不知道怎么地忽然很想去咬楚郁的耳朵。 她咳了一声,让自己不要去在意楚郁的耳朵,只是默默地念了起来, 「要是能一直像是周末一样就好了。」 「你只是想这个吧?」 楚郁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视线游移起来,她满脸通红,「……我不是啊。」 ——有一点点而已。 楚郁不说话地直视着阮辛书的眼睛。 阮辛书一下子噤声了。 她看着楚郁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眼神,最后只能撅起了嘴,很老实点头, 「想是想,但是不只是这个啊,我还喜欢听你说话,和你牵手走路……」 楚郁没说话地看着她,好像在忍笑一样。 ——我在说什么?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感觉自己这张嘴可以不要了。 她咳了一声,直接转移话题, 「而且,就算周末的时候你也不是一直在我家嘛。」 「其实有些时候我想,反正我爸也不在,你还不如直接睡在我家,这样还省了你来回的时间呢……」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楚郁没有回她的话,她的耳朵,好像被风吹得有些泛红。 「……可以啊。」 安静的雨声中传来楚郁的声音。 其实,楚郁的声音总是很轻,但是阮辛书不知怎么地觉得她今天这个回答声音格外地小,不是很清楚。 楚郁扬起自己的脸庞, 「下周周末,刚好是我的生日,我们一起过吧?」 她的嘴角浮现出让人觉得舒心的微笑, 「只有我们两个。」 虽然觉得只有两个人的生日有些冷清了,但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笑脸,几乎是什么也没有想就果断地点了一下头, 「哦,好啊。」 第67章 -- 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的前夕,平安夜。 阮辛书在地铁站的门口吸了吸鼻子。 虽然地铁是在地下,但是她站的这个地方还是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阮辛书搓了一下手。 ——应该带手套来的。 她想着,往手里哈了一口气。 不时有人走过她的身旁,每当有人来了,她的眼睛就好像是怕错过了一样,亮晶晶地望着走出来的人,但是发现来的人不是那个人之后,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失落起来。 过了许久,一个人影从地铁口走了出来。 阮辛书望着那人感觉心里面一动。 楚郁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衬衫,外面是一件休闲的蓝色毛衣。 「楚郁。」阮辛书对着她挥了挥手。 似乎是没有想到阮辛书回来地铁口接自己,楚郁安静地抬起头,看着阮辛书愣了一下。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神就变得温和起来,「阮辛书。」 阮辛书牵起了她的手,带着楚郁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家里面有做好了的菜,还买了蛋糕,就等你了。」 阮辛书像是一个寻求表扬的小孩子一样,笑咪咪地报告道。 「是吗。」 楚郁看了一眼楚郁牵着自己的手,安静地笑了一下。 第111页 -- 两个人走到了阮辛书家的门口,阮辛书一边开门一边慢吞吞地念了起来, 「你要是喜欢那个蛋糕就好了……」 两人进了房间里面。 太阳已经西沉,房间里面因为没有开灯而有些昏暗。 门轻轻合上,一下子隔绝了外面的空气,房间里面开着暖气,两人都感觉身体慢慢变热了。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眼睛,凑了过去,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神瞭然地闭上了眼睛。 阮辛书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两人的脸慢慢分开。 阮辛书想要给楚郁看看自己买的蛋糕是什么样子的。 她把鞋换下来,刚想要去开灯,楚郁的手就拉住了阮辛书的衣服, 「刚才站在那里等我不冷吗?」 看着楚郁拉住自己的衣服,阮辛书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嗯,是有一点点吧。」 「你以后要等我的话可以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就能早点过来了,免得你在那种地方等太久……」 楚郁的声音有些低低的,像是在责怪一样。 阮辛书本来以为楚郁会很开心,心里面不禁有些委屈起来, 「但是,告诉你的话,那就不是惊喜了啊。」 「……」 楚郁一下子没有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抿了一下嘴唇,好像自言自语一样重复了一句阮辛书的话, 「『惊喜』。」 「……你不喜欢吗?」 楚郁看着阮辛书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回味完了阮辛书在地铁口叫自己的名字那一瞬间一样,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喜欢。」 「对吧?」 阮辛书听着她的回答也笑了出来。 -- 阮辛书慢慢把盘子和刀叉放到了楚郁和自己的座位面前,往蛋糕上面点起了蜡烛。 阮辛书在烛光下把一张卡片递到了楚郁的面前。 楚郁扫了一眼阮辛书手里边的卡片,好像是在问这是什么一样地看着她。 「给你的生日礼物。」 阮辛书眨了眨眼,把卡片递了出去,她瞥了一眼楚郁,心里面有些忐忑,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画的那张画吗?」 楚郁望着这张卡片久久没有说话。 卡片上面画的是楚郁回过头看向阮辛书一个的瞬间。 楚郁看着那画看了很久,也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 其实这幅画阮辛书翻来覆去画了很多次,因为是用钢笔画的,所以她画得比平时更用心,给楚郁的这张也是她最满意的一张。 但是看着楚郁这样的表情,阮辛书不禁有些忐忑了起来,她有些想要把画拿回来,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重新给你换个生日礼物吧?」 楚郁回过神了一样,把画收到了自己怀里, 「……我喜欢。」 阮辛书望着她。 「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楚郁抬起头,她的眼神还是和平时一样温和。 「……哦,」 阮辛书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别过了视线。 她因为这句话,心里面涌起了一阵幸福的感觉,因此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 「是吗……」 因为感觉楚郁还在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她只能耳朵有些发烫地把切起了蛋糕来,, 「我们吃蛋糕吧?」 阮辛书开始切蛋糕,她把带有楚郁名字的巧克力小牌子放在了楚郁的盘子上面,余光里感觉到楚郁还在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她有些紧张。 楚郁扫了一眼面前的蛋糕,笑了一下,「今天是我生日。」 「嗯。」 阮辛书一边应着,一边切了一块蛋糕放到了自己的盘子里,「生日快乐。」 楚郁胳膊支在桌面上,轻轻在她的耳边道: 「那,可以餵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一动不动地盯着阮辛书的眼睛。 阮辛书愣了一下,但她看了一眼楚郁后就点了点头,「可以啊。」 她轻轻地舀起了一勺蛋糕,送到了楚郁的面前。 楚郁撩起自己耳边的头髮,微微低下头,像是平时和阮辛书接吻一样,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 阮辛书抽回小勺的时候,勺柄上残留的奶油没有完全被送进楚郁的嘴里,有一点留在了她的嘴角。 楚郁用舌头舔了一下残留在嘴唇上面的奶油。 看着楚郁舔了一下嘴唇,阮辛书挪开了一下自己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又瞟了一眼楚郁,像是回过神一样指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你这里还有。」 楚郁摸了一下自己的反方向的嘴角,想要伸手去取下来, 「这里?」 「不是,是这边。」 阮辛书轻轻地念着,她说着说着就想要去帮楚郁擦掉。 她的手指贴在楚郁的嘴唇上面,轻轻用擦拭了一下楚郁的嘴角。 楚郁眯着眼睛看着阮辛书。 可能是因为楚郁的嘴唇太软,阮辛书擦的时候没有用上什么力,所以没有擦干净,还有一层薄薄的白色奶油在那里。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又伸手抹了一下楚郁的嘴唇。 「好了吗?」楚郁小声地问。 第112页 「没有。」 阮辛书望着楚郁的嘴唇,又擦了一下她的嘴唇…… 但这一次,擦了一次后,阮辛书的喉咙就滚动了一下,好像是没有了耐心一样,把脸贴了过去。 她的额头抵在楚郁的额头上,像是在帮楚郁把残留的奶油舔干净一样,轻轻舔了一下楚郁的嘴唇。 楚郁肩膀微微滞了一下。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阮辛书舔舐着自己的嘴唇。 阮辛书舔得很轻,两个人的舌尖慢慢绕在了一起。 阮辛书感觉嘴里面甜丝丝的,有股甜甜的蛋糕味,忍不住往楚郁的身边靠得更近。 过了一会儿,楚郁好像难以唿吸一样,慢慢拉紧了阮辛书的毛衣,短促地嘆了一口气。 「松一下……」 阮辛书看着她的反应,好像回过神了一样,慢慢地和楚郁的脸分开了。 「……」 楚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过了一会儿唿吸平復了下来,她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 阮辛书的视线有些游移,像是个犯人一样拘谨地坐着,余光不断悄悄地窥视着楚郁的表情。 在沉默的空气之中,是楚郁先开口的, 「你从哪里学的?」 「啊?」阮辛书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 楚郁小声地问道。 「啊,啊,那个啊,」 阮辛书小声地嘟哝了起来,像个正在接受刑事侦讯的犯人一样陈述了起来,「电影里面常常有那种亲亲……」 她很谨慎地看了一眼楚郁,其实阮辛书心里面感觉刚才那个吻很舒服,但是她又担心楚郁和自己的感觉不一样。 「楚郁,你讨厌刚才那个吗?」 楚郁看了她一眼,安静地笑了笑, 「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阮辛书愣了一下。 她忍不住一下子伸手紧紧地环抱住了楚郁…… 楚郁被她这样突如其来地一抱,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样抿了一下嘴唇,「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我真的好喜欢你……」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楚郁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可能是觉得自己也真的很喜欢楚郁,所以她不禁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 吃完晚饭后,阮辛书带着楚郁走到了了一下自己家里的二楼。 她们平时做题的时候都是在一楼的客厅,二楼还没有带楚郁看过。 阮辛书看着楚郁,指了一下自己隔壁的房间, 「你要睡我隔壁的客房吗?」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她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要和我睡一起呢?」 「……睡一起?」 「不行吗?」 阮辛书愣了一下,然后点了几下自己的头,「这样不太好吧?」 楚郁看着她果断点头的动作,好像在质疑自己的听力一样微微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她沉默了一下,指了一下阮辛书刚刚给自己指的房间,「那我睡你隔壁这间?」 「啊?」 阮辛书一下子伸出手拉住了楚郁的手腕,她一脸悲伤地看着楚郁, 「还是睡一起吧,我记得你怕冷来着。」 第68章 -- 整理好东西后,她们分别进了浴室洗了一个澡。 楚郁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阮辛书正趴在床上玩手机。 楚郁看着阮辛书认真地看着手机的表情,慢慢撩起了的自己的头髮, 「在看什么?」 「纪录片。」阮辛书专心地盯着手机回答道。 她手机里面正在放纪录片,纪录片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讲着奶酪的做法。 「看得我有点儿想吃奶酪了。」阮辛书小声嘟哝了一句。 楚郁站在一旁轻笑了一声,「饿了?」 她慢慢在床边坐了下来。 阮辛书感觉自己身旁传来了夏天的气味,这味道像是一缕夏日的阳光一样缠绕在了她的身边。 她瞟了一眼楚郁,楚郁安静地坐在了那里,很是娴静地望着她的眼睛。 阮辛书点了一下头,不知道怎么地有些不好意思,「有点。」 楚郁伸手捏了捏阮辛书的耳朵,「……刚才怎么不吃饭?」 「……」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耳朵明显有些红了起来, 「……我觉得,刚才我没吃饭其实要怪你。」 「『怪我』?」 楚郁跟着阮辛书重复了一句,她好像很有兴趣似地脱下鞋和阮辛书保持同一个姿势地趴在了床上。 她托起了自己的下巴, 「你要怪我什么?」 「就是……」 阮辛书看着视频里面的奶酪,脑子里却想起刚才楚郁要自己餵她的样子。 ——刚才那种情况谁能正常吃饭? 她想着,有些想要理论地转过了头,正好对上了楚郁的眼睛。 楚郁正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阮辛书的脸,眼睛里面好像带着笑一样, 「嗯?」 楚郁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再次问了一遍,「你想说怪我什么?」 ——她这样真的……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声音一下子变低了,她的心里面变得有些不平静起来。 她不知道楚郁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是一下子把头凑到了楚郁的面前,像是开玩笑一样往楚郁的嘴唇上咬了上去, 第113页 「……就是怪你这样。」 被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楚郁轻轻拉住了阮辛书的睡衣。 「你——」 她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刚一开口,空气中就传来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放在书桌上面的手机。 手机正在不断地响起。 两个人都没说话。 楚郁慢慢松开了抱住阮辛书的睡衣,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是一个视频电话。 楚郁用手指抹了一下刚才阮辛书咬过的地方,然后划了一下接通按钮。 楚郁的手机对面出出现了一张妇人的脸。 她看起来不算年轻了,脸上有皱纹,只是无论是皱纹的走向还是眉眼的气质都看着十分平易近人。 她的眼睛圆圆的,和楚郁的父亲一样,带着温和的气质,让人一看就对她心生好感。 「郁儿。」 「妈。」 楚郁安静地对着视频里面的妇人打了一个招唿。 阮辛书听着,看了一眼视频,肩膀无意识地绷得紧紧的,她不知怎么地有些想要躲到一边去。 「你的朋友呢?」对面的人问。 楚郁把视频转向了阮辛书,「这里呢。」 阮辛书没有想到楚郁会一下子把视频转向自己,心里面吓了一跳,她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对着视频对面的人露出了健康积极的笑容, 「阿姨好。」 她的余光有些不安地看向楚郁,楚郁的另一只手在视频下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仿佛在说「没事的」一样。 妇人的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郁儿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阮辛书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平时都是她教我学习的,是我给她添麻烦。」 「是吗?」 听到学习的事情,妇人笑了笑,「有时间你也要到我们家里来玩啊,郁儿很喜欢你。」 「……」 ——真的吗? 明明知道就是客套话,但是阮辛书就是感觉耳朵很烫。 阮辛书有些窃喜地扫了一眼楚郁。 她对着视频对面的妇人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谢谢阿姨。」 ——希望阿姨不要讨厌我。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对着电话那头的女人安静地笑了一下,拿着电话往一旁走了过去, 「妈,你和爸吃晚饭了吗?」 「啊……爸爸说——」 -- 过了一会儿,楚郁回来了。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楚郁扫了一眼阮辛书,「要睡觉了吗?」 「……」 阮辛书趴在枕头上面,把手机翻面,插上充电, 「嗯。」 「那,我关灯了?」 「嗯。」阮辛书小心地翻了一个身,点了点头。 楚郁关掉了灯,慢慢地也坐在了床边,她慢慢地坐了上来。 听着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阮辛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地紧张,她没话找话地问道: 「你妈妈为什么要和我说话啊?」 阮辛书在黑暗里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整理了一下枕头,很自然地靠了下去。 「那天我回家后,我说了生日想要和朋友一起过,她就一直很好奇你长什么样了。」 「好奇我?」 阮辛书重复了一遍。 「可能是,我没有怎么带过学校里面的同学回过家吧,上次和你们出去玩,我也说的是班级活动。」 楚郁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起伏。 阮辛书感觉床垫轻轻地往下陷,一股柔软好闻的气味窜入了自己的鼻腔, 「……是吗。」 阮辛书小声嘀咕了一句,感觉心思有些混乱起来了,她喉咙轻轻一滚, 「那你妈妈知道你来我家后,说了些什么吗?」 楚郁安静地把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没说什么,只是叫我要早点睡觉。」 阮辛书感觉自己手边的温度好像变得高了许多,更加心不在焉了,她点点头, 「哦,是要早点睡觉。」 楚郁小声地笑了一下, 「她说这个可能是怕我惹出什么事吧?」 听着楚郁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传来,阮辛书感觉脑子好像有些绕不过来了。 ——楚郁能惹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看着天花板的阮辛书觉得自己好像听明白了楚郁的意思。 她望着天花板,吸了一口气,满脸憋红, 「我叫你过来住,不是那个意思的。」 阮辛书的声音有些发涩。 「是吗?」 楚郁的语气轻飘飘地,阮辛书也听不出来她到底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阮辛书感觉楚郁慢慢在被子里面挨近了自己,她动的时候脚碰到在阮辛书的脚背,她的脚软软的。 阮辛书蓦地想起上次在海边的时候,楚郁的脚也好像这样不经意地碰到了自己,只是那次楚郁的脚很凉。 而这次,或许是因为洗了澡,她的脚温热,有些湿润,贴在自己的脚上的时候痒痒的。 阮辛书有些心不在焉,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只能有些心虚地盯着发黑的天花板,一时间觉得脑袋发晕。 第114页 「……是真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这样好像在对天花板说话一样。」 楚郁轻轻念道。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只能翻了一下身,望向了躺在自己身边的楚郁。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对话,还是因为楚郁的那只软乎乎的脚,总之她心跳有些快。 「我真不是……」 就算是黑暗里,她也看得见楚郁的眼睛,她的眼睛依旧温和,只是看不出她的表情。 阮辛书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楚郁的头就轻轻靠在了阮辛书的脖颈上, 「要不要试一试?」 「啊?」 ——试一试什么? 阮辛书听了这句话,好像有些没有听明白,但过了一会儿,她的嘴巴半张开,像只麻辣小龙虾一样,整个人凝固在了空气之中。 「你不想试试吗?」楚郁声音很轻地问。 阮辛书感觉自己心脏好像突然停住了,她吸了一口气,沉默的看着楚郁,一下子没有说上话来。 她对这个也不是不好奇…… ——那试试? 阮辛书不确定这件事会不会比接吻让人感觉更好,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让楚郁满意,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凑到了楚郁的面前,吻了一下楚郁的嘴唇。 楚郁没有说话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手轻轻搭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 阮辛书感觉心跳很快,她松了一下楚郁的衣服,吻在了楚郁的脖颈上…… 楚郁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开始认真努力地回忆起来。 ——然后呢,然后要怎么来着…… 阮辛书想着想着感觉自己脑袋一白,因为她发现接吻后面的事情,她看的电影里面基本没有演过。 电影里面,不是亲着亲着屏幕黑了就是到早上了。 至于中间的过程,阮辛书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 停顿了许久后,楚郁看着她,「怎么了?」 阮辛书低下了头,最后小声贴在楚郁耳朵边上道: 「那个,楚郁,能不能给我一点儿时间?」 安静的空间里面,没有传来楚郁的回声。 阮辛书看不见楚郁的表情,只是感觉自己的睡衣好像被楚郁捏紧了。 楚郁的手伸进了阮辛书的腰后,手指贴着阮辛书小腹的皮肤, 「……你讨厌?」 「不,不是,」 阮辛书庆幸现在是晚上,楚郁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我不是讨厌这个,只是……」 阮辛书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预习一下,于是道: 「再过一段时间好不好?」 楚郁突然不说话了。 这个沉默让阮辛书有些忐忑了起来。 「……」 楚郁松开了抱住阮辛书的手,一下子背过了身,「那睡吧。」 她的声音不像是刚才那样,变得十分冷淡。 阮辛书看着黑夜里面楚郁的背影,像是犯错了一样小声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楚郁?」 楚郁没有回答。 「楚郁?」 「什么事?」 「你是不是生气了?」阮辛书伸手戳了一下楚郁。 「……我没有。」 楚郁在黑暗里应了一声,但身子明显躲远了阮辛书的手。 阮辛书家里的床比起她们在海边一起睡的小床要大上不少,就算是两个人睡着也不会很挤。 阮辛书看着楚郁背着自己,咬了一下嘴唇。 「哦。」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发出了楚郁嘆气的声音。 阮辛书听着立马小心地往楚郁的方向,像是游泳一样地靠了过去, 「怎么了?」 楚郁轻轻摸了一下脖颈刚才阮辛书吻过的地方, 「抱我。」 楚郁小声地念了一句。 阮辛书愣了一下,因为楚郁的语调听着有些像是埋怨。 过了几秒,她伸手抱住了楚郁,「这样可以吗?」 感受着阮辛书抱着自己,楚郁没有抵抗,好像是听之任之一样地也把手绕在了阮辛书的腰上,像是一只小动物一样头轻轻蹭了蹭阮辛书的脖颈。 「嗯,可以。」 楚郁的身体好像一块融化的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细软的头髮不停地挠着阮辛书的脖子。 「……」 阮辛书想要说一句好痒,结果楚郁就张开嘴咬在了她的锁骨上面。 「……楚郁,」被这么突如其来地咬了一口,阮辛书吸了一口气,「你干什么要咬我?」 「……不为什么。」楚郁的语气细声细气的。 「很疼嘛?」她接着问。 「有点。」 阮辛书老实地点点头,希望能换取一点楚郁的心疼和同情。 但是楚郁不仅没有同情她,反而还笑了出来, 「是吗?」 幸灾乐祸一样。 「……」阮辛书撅起了嘴。 「那我们休息吧。」 楚郁好像终于心满意足了一样揪着阮辛书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第69章 --- 楚郁和阮辛书的脸慢慢分开,楚郁安静地把阮辛书脖子上的围巾系好。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的家,房间里面流进了午后的阳光,阳光很温柔,让人想要继续停留。 第115页 阮辛书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背过了身,把衣服整理好后快步走了出去。 楚郁一直跟在阮辛书的身后,她在睡衣上面披上了一件羊毛开衫,让人看着觉得十分柔软娴静。 阮辛书本以为楚郁把她送到门口就会回去了,但是没有想到楚郁接着安静地跟着她走到了电梯间。 「……」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也没有叫楚郁回去。 她们刚一走进电梯里面,一对看起来大约七十岁左右的夫妇也走了进来。 这对夫妇外表看起来十分有教养,都是满头白髮。 老先生看着文质彬彬的,带着一副眼镜,老妇人则是笑容可掬,看着有些可爱。 或许因为是同一层楼的住户,老妇人似乎认识楚郁,她看见楚郁后就笑了笑, 「下午好。」 「下午好。」楚郁礼貌地回应道。 老妇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没一会儿就瞧见了楚郁和阮辛书扣在一起的手。 她打量了一眼阮辛书,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不再开口了。 阮辛书瞟见了妇人的视线和动作,垂下了视线。 她是知道像是楚郁和自己这样的年纪牵着手走的人会被什么样的视线看着的。 自己虽然不住在这里,但是,这里到底是楚郁生活的地方,引来一些闲言碎语到底是让人心烦的。 阮辛书想着,松了松手。 只是,阮辛书刚这样把手松了下,楚郁就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她像是发出疑问一样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扬了扬下巴,像是提示一样地看向了楚郁,提醒她。 楚郁若无其事地看了那对老夫妇一眼,又似乎是根本无所谓一样地笑了一声,甚至还把头往阮辛书的肩膀靠了过去。 她这动作过于亲昵,阮辛书就算别开了视线,也感觉那对老夫妇的余光上下把她们打量了一个遍。 她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心里面或许有些想要嘆气,可是又因为楚郁的肩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涌起了一阵奇妙的欢喜。 电梯缓缓地停到了楼下,阮辛书按着开门键等那对老夫妇先走了出去。 阮辛书看老人们慢慢走远的样子,感觉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对话内容围绕着她们的关系展开,而他们的猜测很符合实际。 因此,最后空气之中轻飘飘地传来了「不像话」的评价。 阮辛书站在电梯的门口,瞥了一眼楚郁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 「嗯?」楚郁笑着看向了她。 「你听见他们说的话了吗?」阮辛书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 楚郁沉默了一下,很是淡然地笑了笑。 「我听见了。」 楚郁完全不受刚才的话触动一样地凑过头看向了阮辛书, 「挺啰嗦的。」 她是笑着的,但语气比平时刻薄了许多。 阮辛书看了楚郁一眼,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其他人的『像话』和我没有什么关系,阮辛书,」 楚郁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那些话一样, 「我有你就够了。」 阮辛书听着听着,觉得楚郁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一样。 或许是因为楚郁把这咒语念得光明磊落,让阮辛书不知该把视线放在何处。 「……」 许久,身后的电梯再次发出响声,阮辛书如梦惊醒一般地回过神来。 --- 她们走到了阮辛书的车子面前。 阮辛书把自己的车钥匙拿了出来,等她正把自己的车门解锁的时候,楚郁还是没松手地牵着她的手。 阮辛书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地看了一眼楚郁,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楚郁笑了一下,「好。」 阮辛书坐上了驾驶位。 「辛书。」 「嗯?」 楚郁从车外望向了阮辛书的眼睛,她把一把银色的钥匙塞进了阮辛书的手心, 「这个你拿着。」 阮辛书看了一眼手心里面的钥匙,沉默了一下。 其实楚郁今天一直会在家里,所以只要阮辛书去敲门,她就一定会把这扇门打开,所以其实没有必要给阮辛书钥匙的。 这钥匙的意思无非就是,在楚郁不在的时候,在阮辛书想来的时候,阮辛书可以随时进来。 但是,或许是这个铁质钥匙比她平时握得粗铅笔重多了,阮辛书觉得心里面有些开心。 「我等你。」楚郁小声地凑到阮辛书的耳边道。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的画到底能不能画完,只是被楚郁这样一说,心里面就有些无措起来,她慢慢把钥匙放进了口袋里面。 楚郁笑了一下。 她微微弯下腰,吻了一下坐在驾驶座上的阮辛书, 「早点回来。」 「……噢。」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点了点头。 --- 阮辛书的车慢慢开向工作室。 商业街上面有人正在调试圣诞节装饰圣诞树用的彩灯,以这个季节来说提前装饰圣诞树还有些为时过早,阮辛书望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彩灯发起了呆来。 她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或许实在是太久没有和人肌肤相亲,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还有些不能适应。 第116页 但,尽管身体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有些记忆帮助着她,让她发现有些东西没有一丝改变。 她熟悉楚郁这个人的身体,了解她的构造,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样。 即便自己想要摆脱楚郁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可是心理和身体的依恋却不会减少。 所以自己才会淋着雨到楚郁家去……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过去几个让人烦闷的场景走过阮辛书的脑海,让她有些烦躁起来,她一下子有些紧张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 ——楚郁给自己的钥匙还在。 她嘆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钥匙轻飘飘的,像是什么时候就会从自己指缝滑落一样没有着落…… 「嘟——」 身后传来了喇叭声,阮辛书抬起头一看,是绿灯了。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踩了一下油门,转动起方向盘。 阮辛书缩了缩脖子,把鼻子埋进了楚郁给自己的围巾里面。 其实,拥抱,温度,还有话语,楚郁只要愿意把以前给自己的现在也给自己,也就足够了…… 所以,不要想太多。 去感受现在,就足够了。 阮辛书想着踩了一下油门,往工作室的方向开了过去。 第70章 --- 熄灭了车子的发动机,阮辛书进了工作室。 她和往常一样泡了一杯咖啡后就坐在桌子面前开始画画。 画到快要到傍晚的时候,方希宿上楼告诉她有客人来了。 渲市冬天黑得很早,现在几乎已经日落了。 阮辛书放下了笔,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方希宿咳了一声,指了一下阮辛书衣领,「呃,你把领子扣好再下来。」 阮辛书瞥了一眼方希宿, 「……又不是高中生检查校服,那么正式干嘛?」 方希宿看着她打算继续往楼下走的动作马上又拉了一下,「扣好。」 「为什么?」阮辛书觉得有些麻烦。 方希宿瞟了一眼阮辛书的脖子, 「……你昨天是不是和楚经理在一起?」 ——嘶,方希宿怎么知道的? 阮辛书瞪大眼睛,她摸了一下鼻子,装傻道: 「你在说什么?」 「谁看了你这里都知道。」 方希宿说着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摇着头快步往楼下走去。 「……」 阮辛书装作不在意一样,视线慢慢地挪到了工作檯上面的一面小镜子上。 镜子里面自己脖子上面确实有些东西,一个红印子。 ——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阮辛书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她沉默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衬衣领子扣好。 --- 到了楼下的会客厅,阮辛书瞥了一眼客人。 「阮老师。」 那人看见了阮辛书一进来就几步路走了过来,「您还记得我吗?」 阮辛书想起来这人是上次做对谈时候的负责人。 阮辛书客套了几句话,说的话内容没有什么营养,比起普通聊天还要繁琐。 说了十五分钟,阮辛书心里面都有些想要结束这个对话了,那人却接着笑了笑, 「如果老师觉得不麻烦的话,我想招待您去这附近的餐厅吃个饭。」 阮辛书不禁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钥匙, 「……谢谢,不过晚上我还要画画,就不去了。」 --- 客人回去之后,方希宿抱着手看向了正在收拾画具的阮辛书,她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早就收工的阮辛书,而且收拾画具的顺序比平时潦草了许多…… 方希宿眼睛里面一片诧异,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阮辛书。 阮辛书注意到了方希宿的视线,沉默了一下, 「其实,我今天很累,想早点回家休息。」 方希宿一脸鄙夷地摇了摇头, 「我看你收拾的时候步子倒是挺轻快的,不像是累了。」 「……」 阮辛书背过身根本不在意一样地快速收拾起画具。 方希宿扫了她一眼。 「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工作狂,一直在画画没有休息过。」 「……」阮辛书慢慢套上外套,向着方希宿看了过去,「怎么?」 「我是想说有你这么一个僱主倒是挺轻松的。」 方希宿点点头, 「还以为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一直一个人,但是,没想到今天你晚来了一个小时,带着小草莓画画,客户邀请你吃饭你也不去,还提前回家……」 因为这一长串话听着有些像是批判,阮辛书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地咳了一声, 「……我就偶尔这样一下。」 「我也不是说你今天这样不好……」 方希宿点点头,似乎有些感慨,「就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阮辛书有些不知道在想什么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了方希宿, 「……那我可以回去了吧?」 说着,方希宿就看着阮辛书像是飞一样地走下楼梯,没过几秒就开着车走了。 ——她刚才说的偶尔是真的偶尔吗? 方希宿看着阮辛书飞驰出去的车皱了一下眉。 --- 阮辛书把车子停在了昨天停的地方。 第117页 电梯坐到楚郁所在的楼层后,她拿出了楚郁给她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门。 空气很安静,房间里面没有开灯,有些晦暗不明。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发现楚郁不在客厅。 ——还在睡觉吗? 阮辛书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还不到八点。 ——明明说等我的…… 阮辛书有些不开心地皱起了眉毛,她拽紧了脖子上面的围巾走到了楚郁的卧室门口。 楚郁的卧室门没关,阮辛书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她本来以为会看见正在床上安静躺着的楚郁,结果,打开卧室,阮辛书也没有看见里面的人。 「……楚郁?」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心里面不知道怎么地有些发慌起来。 她心里面涌起了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在楚郁的卧室里面转来转去,也没有找到人。 阮辛书快步走出了楚郁的卧室,挨个挨个地打开楚郁的其他房间。 只是每打开一扇门,她的心里面就更加烦躁一点。 在楚郁的房间里面,桌子上面留的有感冒药和发烧药。 客厅的桌子上面放着楚郁常用的笔记本电脑,梳妆檯上面放着她的化妆品。 衣帽间里面也和下午差不多,满满的都是衣服。 最后她还是停在了衣帽间,尽管知道这样不太好,但阮辛书还是拉开里面的第二个抽屉。 楚郁的习惯还是没有变,打开一张毛巾后就找到了她的护照。 阮辛书松了一口气。 ——可能她就是出门买个东西…… 大概任何人都不会这样留下些东西凭空消失的。 阮辛书把所有的东西放回了原位,最后安静地走到了玄关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望着那扇厚厚的大门落下的阴影,揉了一下鼻子,感觉心情很差。 --- 没过多久,大门咔嗒地响了一声。 「……」 玄关的地方响起了塑胶袋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楚郁穿着一件高领毛衣,下身是轻便的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塑胶袋进到了门里。 她视线扫了一眼门口,有些吃惊, 「辛书?」 楚郁安静地把袋子放在一边,「怎么在这里坐着?」 阮辛书吸了一下鼻子,有些不想说话地瞟了一眼楚郁放在地上的袋子。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的视线,好像解释一样地道: 「冰箱里面除了鸡蛋和葱就没有其他的食材了……」 阮辛书望着那袋子,袋子上印着的是楼下超市的商标,里面好像的确装着自己喜欢吃的蔬菜水果和一盒牛奶。 楚郁慢慢地撩起阮辛书的头髮,像是窥视一样探过去, 「你哭了?」 她小声地问道。 阮辛书心里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她没有躲开楚郁的手,只是语气冷冰冰的, 「我为什么要哭?」 楚郁沉默了一下,轻轻揉了揉阮辛书的耳朵, 「……我以为,你回来发现我不在,所以像是早上一样哭了。」 阮辛书有些生气起来,她有些想要立刻咬几口楚郁,她想着想着,忍不住一下子真的伸手环住了楚郁的腰, 「你不要惹我生气。」 楚郁一下子被阮辛书抱在了怀里,好像有些失去了重力一样转过头望向了阮辛书的眼睛, 「你生气了要怎样?」 ——要怎样?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抱着楚郁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郁发出一个短促的声音,「等下——」 ——等什么等? 阮辛书皱眉。 楚郁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吻了一下阮辛书的下巴, 「先等我把食材放冰箱再说好不好?」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脸,有些生气一样地皱起了眉。 「楚郁,你要是再去想那破塑胶袋,我真的会让你明天出不去。」 阮辛书生气地说着,抱起楚郁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郁被阮辛书这样抱着,像个妖精一样笑了笑, 「……那你是打算不吃晚饭了吗?」 阮辛书咬了楚郁的嘴唇一口,一下子把她拉进了卧室里面。 「……也不准说晚饭了。」 第71章 --- 楚郁头埋在枕头上,轻轻发出了一声嘆息。 今天晚上看得见月亮。 尽管不是很圆,但照进窗户的月光显得楚郁的露在外面的手臂苍白。 她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阮辛书的手腕,「等等。」 阮辛书被拉了这么一下,没有做声。 她的手指划过楚郁的肩胛,头继续轻轻沿着脖子往下吻去。 楚郁感受着她的吻,闭着眼睛把手指插进了阮辛书的头髮里,难忍痒意地笑了出来。 看着楚郁肩膀笑得抖动了起来,阮辛书也没有放开楚郁,还是抱着她,她像是要吃掉楚郁一样,轻轻咬了一下她, 「有这么痒吗?」 「嗯……」 楚郁别了一下头,又因为痒意轻轻笑了一声,她的头慢慢挨在枕头上面,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我快要不知道自己的哪个部分是怎样的了。」 阮辛书看着她柔软的样子,也不禁笑了一下。 第118页 她心里面也变得柔软起来,她把楚郁拦腰抱起,轻轻地吻她。 要是人的灵魂也能这样柔软,柔软到成为一滩水,就这样融化到对方那里,融为一体就好了…… --- 两人缠绵了一阵后,不约而同地觉得饿了。 楚郁走到玄关的地方拿起刚才没有放进冰箱的食材,她一边整理,一边问阮辛书想吃什么。 阮辛书一边往头上套楚郁的t恤,一边扫了楚郁一眼, 「都可以吧……反正,你做的菜都挺好吃的。」 楚郁笑了一下,开始站在厨房切菜。 阮辛书一边整理t恤一边走进了厨房,她靠在厨房的洗碗台旁望着楚郁的脖颈,没过多久,她就轻轻撩起楚郁的头髮。 楚郁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些她的杰作。 阮辛书伸手轻轻点了一下那些印子,楚郁就吐出一口气。 阮辛书看她反应,忍不住又一下子抱住了楚郁的腰。 楚郁看着她的手,抿了一下嘴唇,她好像很幸福地笑了一下, 「你喜欢这么抱着吗?」 「嗯。」阮辛书闭了一下眼睛,「感觉这样抱着,好像可以追回一点时间……」 楚郁肩膀一顿。 其实,阮辛书觉得自己以前也没有这么缠人过。 只是,她现在只知道楚郁在做什么工作,住在哪里,以前是什么样…… 她不知道楚郁过去几年如何过来的,不知道她这几年有没有恋人,不知道她这几年到底在想什么。 自己对于楚郁依旧是一无所知的,只凭别人的道听途说。 所以,她看着楚郁煮菜的样子,心里面除了热意以外还不禁会去想自己要是还是大学生的年纪该有多好。 过去,她一度想要把那段没有楚郁的时间删去,现在却想要奋力追回。 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的时间了,所以就连一点空白,都想要填补回来…… 楚郁安静地切好菜,放进了篮子里。 她只是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阮辛书抱住楚郁的腰的手更加用力了一点。 楚郁手停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面前的锅,过了一会儿,她靠在了阮辛书的怀里, 「辛书。」 「嗯?」 楚郁转过了头,她的眼神很平静。 阮辛书觉得她看人的时候总是这样明明那么温和,却总是给人一种可以侵蚀一切的感觉。 「帮我拿下盐。」 楚郁安静地说完这一句话后,就慢慢地转回了头。 阮辛书撅了一下嘴,但她还是从另一头把盐递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楚郁用勺子舀起一勺菜送到了阮辛书的嘴边, 「你尝尝味道够不够。」 阮辛书咬了一口,又看向了楚郁的脸, 「嗯,挺好吃的。」 楚郁看着她嚼着食物的样子,轻轻用手指把她嘴角的酱汁擦去。 「……抱歉。」 她轻声道。 她的声音很低,不知道的或许会以为她是为了把酱汁弄到阮辛书的嘴边而道歉。 但阮辛书慢慢抬起头,吻了一下她, 「慢慢补回来就好了。」 --- 楚郁做菜做得很快,所以两个人很快就坐在了餐桌上。 菜是炖菜,炒饭和简单的青菜汤。 阮辛书慢慢地吃着,楚郁看了她身上的衣服一眼。 阮辛书注意到了楚郁的视线,有些别扭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衣服。」 「嗯?」 「还是有些不合适吧?」 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合适,就是因为不是自己的,所以总是有一些穿着不方便的地方,只能说是一个代替。 不过上面有楚郁的味道,倒是挺让人舒心的。 「还好吧。」阮辛书应了一声,其实她今天本来应该回去拿一下换洗衣服的。 来之前,她也想过要先回家一趟,但是,一出了工作室就忘记这件事直接把车开到了楚郁家楼下了。 「我过几天把换洗的衣服拿过来,放几件到你家里来……」 「我还是多拿几件衣服吧?」 阮辛书用勺子舀起一口饭送到嘴里,她慢慢咀嚼着,反思起来方希宿说的话。 ——真不能像今天这样了。 「住这里的话,离我的工作室还是有点距离的,来回会花点时间,所以明天要早点走……」 听着阮辛书说要早点走,楚郁念着视线微微垂了下去,「是吗。」 接着,她便没有说话了,只是身体靠向了阮辛书的肩膀。 阮辛书感觉楚郁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一样,身体软乎乎的,表情有些寂寞。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脸,心里面不知哪里涌起了一阵怜爱的感情。 楚郁安静地看向了阮辛书的眼睛,「……」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她放下勺子,转过头凑过去吻了一下楚郁的嘴唇。 楚郁一动不动地望着阮辛书。 阮辛书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楚郁的脸,「怎么了?」 「……」 楚郁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凑近了阮辛书的耳朵, 「我可以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吗?」 「……」 第119页 阮辛书愣了一下,可能因为刚吃了东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她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你是要住我家吗?」 阮辛书虽然是问着,但是想起楚郁的公司离自己家似乎也不远,这么想来好像确实不是不行…… 她沉默着,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在脑内规划房间新区域了。 「讨厌和我住一起吗?」 看阮辛书不回答,楚郁安静地托起了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阮辛书, 「也是,每次我到你家,你好像都想把我送出去……」 「啊,不是,」 阮辛书一下子伸手拉住了楚郁的手腕,她咳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 第72章 --- 「这几天没有去公司,要先把那边的事情做完,可能还有一些手续,和应酬……」 楚郁说着看了一眼阮辛书,话音戛然而止,「所以,可能是下周吧。」 「是吗……」 阮辛书其实觉得楚郁就算今天晚上搬到自己家里来都可以的。 楚郁安静地托起下巴,目不转睛地看向了阮辛书, 「你想我马上搬过来吗?」 阮辛书不作声地听着她的话,过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点了一下头。 ——怎么?不行吗? 「这样啊。」 楚郁轻轻笑了一下,她有些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阮辛书的耳朵, 「那我——」 她的话音未落,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阮辛书转过了视线,楚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了。 上面的来电显示是李悯雨。 ——李悯雨? 阮辛书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地,不知怎么地有些想要叫楚郁不要接。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这么说,她只是板着一张脸,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地,慢悠悠地往嘴里送了一口饭。 楚郁安静地接起了电话,她的语气淡淡的, 「嗯,什么事?」 阮辛书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感觉楚郁电话另一头传来模模煳煳的人声,那声音好像笑了笑,具体在说什么却是听不清的。 「……」 阮辛书心不在焉地咀嚼起了饭粒,她看了一眼时钟,时间已经不早了。 ——一个仪表堂堂的企业家,干什么深夜里给楚郁打电话? 「我看看,」 楚郁说着把电话夹在了肩膀上,她拿出了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行程, 「嗯,这几天不在公司,你要拿材料的话——」 「周一过来吧,和平时一样。」 ——『平时一样』。 阮辛书咀嚼饭粒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很心烦起来,酸不熘秋的。 「……」 阮辛书几乎是感觉自己心烦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 楚郁抬起头抬头看向了阮辛书。 她似乎有些疑惑阮辛书为什么要站起来一样望着阮辛书的眼睛。 对上了楚郁的视线,阮辛书肩膀顿了一下,她扫了一眼餐桌上面的东西,不动声色地别过了头, 「餐桌上面的纸巾用完了,我要去拿。」 她一边僵硬地说着,一边从客厅走了出去。 楚郁看了一眼面前空了的纸巾盒,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阮辛书几步路走出了客厅。 --- 阮辛书快步往杂物间走了过去。 杂物间在楚郁家浴室的旁边,空间不大,更像是一个壁橱。 拉开拉门,里面放着捲纸,衣架,晾衣杆一类的东西,尽管排得很整齐,但是抽纸被放在衣架后面了,有些不方便拿。 阮辛书嘆出了一口气,慢慢把衣架拿了出来放在一边。 刚才那几句话里面,她是听出来了楚郁和李悯雨平时也有交流了。 自己在这几年碰也碰不到楚郁,而在自己和楚郁不曾见面的时间里面李悯雨就是这样普通地,轻易地在深夜打来电话。 而楚郁也会这样普通地随意地接起。 她们会简简单单地去某个餐厅吃饭,就像是上次自己看见的那样。 阮辛书重重地把衣架放在地上,光是想想就觉得生气。 她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把楚郁手上的手机扔到洗碗池里面泡个三天三夜。 她从客厅逃出来无非就是不想要破坏楚郁的手机,也不想显得自己像个不成熟的小孩。 她一边拿衣架,一边哼了一声。 再说了,那个李悯雨对楚郁的态度真的让人觉得很殷勤,自己上次不过说自己是楚郁的朋友,他就那样招待自己。 他以为自己是散财童子吗?做生意他那样做的吗?就不怕亏本吗? 阮辛书沉默地望着地面上的衣架。 ——楚郁和他吃过多少次饭? 他又有多少次像是上次那样虚虚地把手放在楚郁的肩膀上? ——好烦,越想越生气了。 阮辛书一下子把放在杂物间的衣架重重地拿开,里面居然还放了一个箱子。 ——楚郁家的纸巾为什么要放这么里面?好麻烦…… 阮辛书有些烦躁地抽了一下箱子。 只是,因为刚才的衣架已经被她拿出来了,阮辛书一拉开这个箱子,堆在里面的一盒盒的纸巾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地倒了下来,散了一地。 第120页 「……」 看着散落一片狼藉的纸巾,阮辛书有些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她嘆出一口气,安静地把纸巾盒一个一个地放回去。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像是一个高中生,不禁又嘆了一口气。 她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纸巾盒,刚伸手准备捡起来,那盒纸巾就被一双手捡了起来。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安静蹲在了阮辛书的面前,她伸手轻轻揉了一下阮辛书的脸。 她的手还是凉凉的。 「我来捡吧。」 「不用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倒的。」 阮辛书有些置气地别过了头,她躲开了楚郁的手,慢慢把纸巾盒放回了杂物间。 楚郁没应声,还是捡起了地上的纸巾盒,阮辛书也没拒绝,但也坚决不说谢谢。 空气中很安静,阮辛书看着楚郁慢慢整理杂物间的样子,垂着头,没有说话。 --- 两个人坐回了桌子面前,但是却又完全不说话了。 阮辛书安静地往嘴里送饭,每当楚郁问她一句话,她就只『嗯』一声,不管能不能对上楚郁的问题。 楚郁看了阮辛书一眼,安静地把一颗刚才洗好了的草莓送到了阮辛书的嘴边,「辛书。」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的手,没有去咬。 安静了很久,楚郁看了一眼那颗迟迟没有被阮辛书吃掉的草莓,安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垂着视线,小心地拿起草莓,自己不再说话地咬了一小口。 阮辛书悄悄地瞥了一眼楚郁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嘆了一口气,伸出手捏住了楚郁的下巴,把头凑了过去…… 楚郁刚刚餵给阮辛书的那块草莓还没有吃完,阮辛书轻轻咬了一下楚郁的嘴唇,把她那块草莓卷了过去。 一个吻结束。 「消气了吗?」 楚郁摸了摸自己被咬了一口的嘴唇,轻声问道。 阮辛书看了一眼面前已经有些冷掉的炒饭,撅起了嘴, 「还没有……」 「是吗,」楚郁像是窥视阮辛书脸似得托起下巴,看向了她的眼睛, 「那我该怎么办,你才能消气呢?」 「……」 阮辛书没有回答。 ——我哪里能知道。 「再吃掉我一次你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楚郁伸手轻轻地把阮辛书耳边的头髮整理好。 阮辛书哼了一声。 楚郁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说,要我把刚才打电话的内容告诉你?是工作上的事情,但可能听着没有什么意思。」 阮辛书有些讨厌她现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我不想听,我不感兴趣。」 楚郁眨了眨眼睛, 「那,要我现在告诉李悯雨,我和你是恋人吗?」 阮辛书微微抬起头看了楚郁一眼。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神,安静地伸手拿起了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她一下子打开了通话记录, 「那,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阮辛书没想到楚郁这么有行动力,一下子伸手拉住了楚郁的手,把手机按了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自己很清楚自己和楚郁的关系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所以,她不需要楚郁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告诉其他人, 「我不是想要你这么做。」 「……」 楚郁没有说话地看着阮辛书,安静地听她说话。 阮辛书嘆了一口气,把头埋在了楚郁的肩膀上, 「我只是很生气。」 「是真的很生气,真的真的很生气。」 「不如说,我现在都恨不得在你身上咬个永久的牙印留下来。」阮辛书狠狠地念了一句。 楚郁望着阮辛书的眼睛,很温和地笑了一下。 「笑什么笑?」 阮辛书看着她的表情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 「你和我分开太久了,我都不知道你这几年在做什么,你虽然现在这样被我抱着,可是,很可能什么时候一去不回……」 楚郁肩膀僵了一下,她轻声道: 「……我不会的。」 「谁知道呢,」 阮辛书哼了一声,「但是,就算这样,就算我生气,还是喜欢你。」 阮辛书轻轻抚摸着楚郁的头髮,感觉心情好了一些, 「那种经歷,我不想有第二次了,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 楚郁安静转过身,她的头轻轻靠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阮辛书以为她要吻自己,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结果,她没有等到楚郁的吻,只是听见耳边响起了楚郁的声音, 「我也喜欢你。」 「……」 「这世上,最喜欢的是你。」 第73章 -- 阮辛书把楚郁送回家后,就立马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她在搜索栏查了查两个女生要怎么进一步做比接吻更亲密的事情。 然后,她通过热心网友的推荐得到了一个适用于初学者的电影。 这个电影阮辛书从来都没有听过,标籤是艺术片,拍摄手法给人感觉十分清秀唯美,运镜也让人觉得舒适,只是故事让人觉得没什么逻辑,有些枯燥。 阮辛书看着看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第121页 但是,没过多久,画面里面的人开始接吻了,阮辛书眨了眨眼睛,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然后,她就看见视频里面的女人抱在一起了,紧接着,她打开了新的大门。 她是想到了内容应该会很厉害,但是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厉害,看着看着视线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但是好奇心还是催促着她往屏幕上地瞥…… 或许是因为过于专注地学习,在阮辛书震撼之余没有听见自家外面响起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咳嗽的声音。 阮辛书意识到是阮景融回来了,脸倏地变白,她连忙伸手关掉了檯灯,『啪』地一下子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慌慌忙忙地钻进了被子里面。 阮景融推开了门,看见的是阮辛书黑压压的房间。 阮辛书因为刚才的视频,像是个逃兵一样匍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 阮景融站在阮辛书房间门口,没有说话地盯着阮辛书鼓起的被子,接着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錶。 他嘆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地轻轻合上了门。 阮辛书看着黑黢黢的房间,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来,她连忙关掉了视频,真正地钻到了被子里面。 ——心脏差点出问题了。 -- 第二天早上,阮辛书坐在家里面的餐桌上面吃早餐,早餐是小蛋糕和咖啡拿铁。 阮景融拿着报纸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最近八点就开始睡觉了?」 阮辛书脑海里面勐然闪过了一些不该闪的画面,她有些不知道该看哪里地吃了一块蛋糕, 「啊,昨天是有点累了……」 她的声音十分心虚,生怕阮景融能从自己的眼睛里面发现自己开始偷偷学习电影的事实。 阮景融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没有追问下去。 「您……是有什么事吗?」 阮辛书连忙转换话题。 「……」阮景融还是皱着眉,一副不愉快的样子,「吃完饭,赶紧到车库来。」 阮辛书愣了一下。 她从小学开始就是一个人上下学了,阮景融除了她感冒基本不会开车送她,她也不太想和阮景融一起尴尬地坐车。 「不用了,我今天没感冒。」 「我知道。」阮景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有些不自在,接着道: 「我自己可以坐地铁上学,不用您送。」 「我为什么要送你?」 阮景融看了一眼阮辛书,还是皱着眉。 「我认识一个y大老师,对方要见见你。」 ——y大。 听到自己想要去的学校,阮辛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本来想你们艺术生考试有校考,你可以让他指导指导你的,你不去的话,就算了。」 阮景融说着就提起自己的包往外走了,他转身转得很干脆。 阮辛书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连忙把蛋糕吞了下去,一边拿书包,一边喝拿铁地往车库跑了过去。 -- 耳边传来了人的声音,阮辛书肩膀一抖,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大屏幕上面还放着电影,只是故事不知进行到哪里了。 楚郁看着她睁开了眼睛,很温和地看向了她, 「你醒了?」 「啊,嗯。」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心里面觉得有些对不起楚郁。 「我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楚郁笑着看了一下表,「没有多久。」 「……」阮辛书撅起了嘴。 明明是自己叫楚郁陪自己来看电影的,但是因为很少看这种严肃剧情的电影,再加上这家电影院的椅子坐着还挺舒服的,所以她不小心睡着了。 「你其实可以多睡一会儿的,最近很累吧?」 楚郁伸手轻轻撩开了她睡乱了的头髮。 阮辛书最近的确很累。 因为十二月一结束就是联考——像是阮辛书这样打算考美术学院的考生,除了高考还有艺术生统考,联考和校考。 尽管阮景融介绍的那个教授告诉她,说她的基础不错,不用担心,但她一二月基本还是集中在专业考试上面,没有什么时间休息,除了学习也没有什么时间和楚郁待在一起。 所以校考一结束,阮辛书就迫不及待地和楚郁一起出来了。 阮辛书看了一眼电影,可是因为她睡过去了半个小时,现在演的什么,她都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她有些想要看楚郁反应地转过了头,楚郁正托着下巴看着电影屏幕,手指轻轻贴在脖颈上面。 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本来就白的脖颈在电影冷色的灯光下面显得更加白皙。 阮辛书定定地望着楚郁的脖颈,忽然心里涌起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促使她想要去拉下楚郁衣领,去亲吻楚郁的脖颈,楚郁的手指…… 几乎是这样的想法掠过脑海的一瞬间,阮辛书就感觉喉咙里涌起了一阵甘甜的味道。 ——我的脑袋坏了……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拉了回来。 她最近老是这样,就是因为看过那个电影,现在只要看着楚郁脑子里面就会闪过这样的场景…… 楚郁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转过了头,她托起了下巴,漫不经心地看向了阮辛书。 第122页 阮辛书发现,楚郁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 屏幕上,电影里面的故事演到了高潮,周围前后左右的人,现在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阮辛书喉咙轻轻滚了一下,看清周围的人没有人看着她们之后,就很快地亲了楚郁的嘴唇一下。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能这样吗?」 阮辛书看了一眼电影,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对着楚郁小声道: 「现在大家都在看电影。」 阮辛书看着她不说话,有些知道自己错了一样换了个话题, 「楚郁,这个电影现在在说什么啊?」 楚郁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嘆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阮辛书以为她是生气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地垂下了头。 楚郁扫了她的表情一眼,声音低低地, 「看你睡着了,电影就没能看进去。」 「……」 阮辛书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感觉耳朵有些烫了起来。 ——楚郁怎么这么…… 「我们要不要先出去?」 楚郁说着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没说话地连点了头。 第74章 -- 「好。」 既然都没有看电影,那留在电影院也没有意义了。 阮辛书应了一声和楚郁一起躬着身子走出了电影院。 周日的街景看着有些发白,天空乌云密布。 影院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所以路上人很少。 她们一边漫无目的地聊着天,一边走在路上,还没有到商业区那边,一阵雨就从天空落了下来。 阮辛书和楚郁谁都没有带伞,只能躲在路边一个已经把门关上的小店门口,安静地看着外面的天空。 「这雨有点大。」 阮辛书一边把头上的雨擦下去,一边小声地念了一句。 「嗯。」 楚郁看着外面的大雨,应了一声。 「可能不会停了。」 楚郁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阮辛书的小拇指,快到三月了,她的手指还是冰冰的,她转过了头, 「怎么办?是等雨停?还是去你家?」 楚郁定定地望着阮辛书的眼睛。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神经被她的视线轻轻拨弄了一下。 阮辛书往路上正在跑着的行人身上望了过去, ——是啊,雨看起来不会停了,不如就这样跑回去。 「那去我家?」 -- 两人跑到了阮辛书的家里。 这雨和十二月的雨不太一样,空气里被带起了一阵泥土的味道,淋在身上不是特别冷,还隐隐约约在转暖的空气里传来一丝丝甜味。 阮辛书感觉雨滴滑进了自己的喉咙,好像蜜汁一样。 或许因为和她一起淋雨的人是楚郁,所以明明淋了雨,她的心情也很好。 两个人进了玄关,换下了浸了水的鞋子,阮辛书踩着湿哒哒的袜子,进浴室放起了热水。 雨滴顺着阮辛书的脸颊滑入她的耳后,又顺着脖颈往下滑去,她就像是一条掉到了水里的狗一样湿哒哒地滴着水,有些狼狈。 楚郁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 阮辛书瞥了一眼楚郁,慢慢地把湿哒哒的袜子扔到了脏衣篓里。 「你知道你现在好像一只刚被人从河里捞起来的小狗一样吗?」 楚郁把阮辛书额前的头髮撩起,她的手指冰冰的,动作却带起一阵夏天的花香。 ——她是说我像落水狗吗? 阮辛书皱了一下眉,想要顶一句回去, 「你不也——」 但她瞟了一眼同样浑身湿哒哒的楚郁后,话音截然而止。 「『我不也』什么?」楚郁学着她说话的样子重复了一句。 「……」 阮辛书把刚才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虽然楚郁现在身上也是湿哒哒的,但是楚郁头髮湿漉漉的样子看着很好看,她帮自己理头髮的时候手腕处散发出夏日的芳香也很诱人…… 可能是雨淋得不多,她看起来倒更像是一直水灵灵的狐狸…… 阮辛书看着她这样子,心里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像动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下,忍不住把手里浴室正在放水的喷头对向了楚郁。 喷头里面的水像是挑衅一样一下子沖在了楚郁的脸上。 楚郁看着阮辛书,安静地伸出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水,她擦水的动作也很沉静。 接着,她就平静地抬起手,面无表情把手伸向了阮辛书手上的喷头……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有些后悔惹了楚郁一样地紧紧拽着喷头往背后绕了一个小圈。 「给我。」楚郁的声音低低的。 「不给。」 尽管楚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阮辛书不知怎么地就是感觉楚郁肯定会报復回来。 「给不给?」 「……」阮辛书看着她的表情,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给。 楚郁沉默了几秒,接着往阮辛书耳朵探出了手。 阮辛书被楚郁揪过很多次耳朵,早知道她的路数了。 她一看楚郁揪人耳朵的动作,就马上偏了一下头,一下子躲开了楚郁的手。 楚郁没有捏到阮辛书的耳朵,明显心情不是很好,她又伸了一下另一只手,不过阮辛书又躲了过去。 第123页 「阮辛书,」 楚郁好像很平静一样地伸手拉住了阮辛书的领子, 「你不要动。」 楚郁的声音很理智。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地真的不敢动了。 楚郁望着阮辛书的眼睛,对着她伸出了手…… 「哎,楚郁……我错了。」 阮辛书的耳边头髮还是不停地落下水来,浴室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楚郁手指轻轻揉了一下阮辛书耳朵上面的雨水,因为刚淋过雨,她们的皮肤其实是有些冷的。 接着楚郁就抱住了阮辛书的肩膀,扬起脸吻了上去。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她望着面前的楚郁,感觉好像有些耳鸣。 她只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她手里的喷头,因为没有握住,掉在了浴池里面,水洒得到处都是…… 吻着,阮辛书不禁伸手用力地抱紧了楚郁,拉着楚郁坐进了浴池里面。 她的耳边除了水声还传来了楚郁不太规律的鼻息。 正当阮辛书轻轻拉了一下楚郁的衣服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一声。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门口传来了声音。 阮辛书看了一眼浴室外面的门,感觉楚郁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衬衣。 楚郁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阮辛书的后背,好像在摸索着什么一样,挑起了情绪。 阮辛书吐出一口气,把头贴在了楚郁的脖子上,她感觉嘴里还有雨水的味道,还是甜的。 门铃又响了一声。 「要去看看吗?」 楚郁抬起头小声地问。 阮辛书看着楚郁,立马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来敲门的,不是她们小区业主群的阿姨,就是门口卖鲜牛奶的。 楚郁看着阮辛书摇头的动作,扬起脸看向了阮辛书, 「……你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吗?」 阮辛书望着楚郁,顿了几秒,她一时间感觉脑子忽然变成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一样。 她食指有些发颤地把楚郁的高领毛衣拉了下来,像是刚才坐在电影院时想的那样,往她脖颈的地方吻了上去…… ——楚郁比刚才尝到的雨水更甜。 她吻的时候想。 门铃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外面的雨渐渐变大,和浴室掉到浴缸里面没有人去理会的喷头一样,发出哗哗的声音…… -- 浴室里面很安静,刚才让浴室变得一片狼藉的喷头已经关上了。 地面上堆着她们的衣服,好像刚从海里面捞起来一样。 带着汗的雨水已经被她们从头顶洗去,不知道是因为温水沖刷了身体,还是因为因为对方的拥抱,一种柔软温暖的感触流动到了她们的全身。 她们细细品尝过了对方,好像让神经也沾上对方的气味。 阮辛书抱起楚郁轻轻把她放进浴缸,温热的水泡到了楚郁的下巴,她的皮肤变得有些红润。 阮辛书跟着也进了浴缸里面,楚郁的身体柔软地靠在了阮辛书的胸口。 「水应该不烫吧?」 阮辛书小声问。 楚郁靠在了阮辛书胸口摇了摇头,她湿漉漉的头髮蹭过了阮辛书的脖颈,让阮辛书觉得有些痒痒的,「水温刚好。」 「哦。」 阮辛书点了点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停顿了一会儿,阮辛书有些在意地瞟了楚郁一眼, 「刚才那个,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告诉我,我——」 「……我喜欢。」 楚郁扬起下巴吻了一下阮辛书。 阮辛书小声地咳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得意。 ——幸好我预习过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楚郁靠在阮辛书的怀里轻声问道。 阮辛书握着楚郁的手指,轻轻把玩了起来,「嗯?你问呀?」 「你怎么会这个的?」 ——她怎么问这个? 「……」阮辛书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想了半天只能老实交代道: 「我看电影里面是这样来的……」 楚郁眯起眼睛,望向了阮辛书, 「你上次说过一段时间,不会就是因为要看这个电影吧?」 ——她怎么知道的? 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的方向,『嗯』了一声, 「我不会,还是要预习的。」 她解释道。 楚郁没有回话。 阮辛书有些在意地低下头,发现楚郁正看着她。 楚郁的神情好像在忍笑一样。 阮辛书刚要问她在笑什么的时候,楚郁就轻轻地捧起阮辛书的脸吻了一下, 「好喜欢你。」 这个吻轻轻的。 阮辛书愣了一下,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她感觉自己被楚郁喜欢着,而这种喜欢独一无二。 阮辛书忍不住紧紧环住了楚郁的腰。 「怎么了?」楚郁问。 「我也喜欢你,楚郁,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是你。」 第75章 --- 周三。 楚郁站在灰色的建筑物的门口,因为已经到了冬季,空气变得寒冷起来,她的唿吸在空气中形成白雾。 「楚经理。」 第124页 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楚郁没有回答,眯了眯眼,没听见一样继续望着刚才望着的方向。 肖干洋顺着楚郁望的方向看了过去。 楚郁看的地方是学校公共停车的区域,除了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之外什么也没有。 「楚经理,」 肖干洋走近了几步又对着楚郁招唿了一声,「下午好啊。」 楚郁像是刚听见一样缓缓回过头,她礼貌地笑了一下,「肖老师,下午好。」 「不好意思,上周生病了,耽误你和院长的时间了。」 楚郁的公司因为一个国外开发一个项目,邀请了t大的国别研究院的院长来做项目顾问,楚郁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本来他们约好的是上周三见面的,但是因为上个星期楚郁生病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确认,所以拖到了这周。 肖干洋看着楚郁十分得体地笑了一下, 「没有关系的,院长说很期待和你见面。」 --- 两人进了教学楼的电梯里面。 肖干洋和往常一样按了一下楼层按钮。 不知是不是快要上课了,电梯还没有上升,就有一群学生匆匆忙忙地挤了进来。 他们有些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讲座的事情,还有一些人则是用余光瞥一眼楚郁。 肖干洋想要制止学生这种不礼貌的视线,往前面站了,学生回过了头。 肖干洋看了一眼楚郁,楚郁靠着电梯里面的墙壁,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打量,完全不介意地望着电梯的门缝。 于是他便也没有说什么。 电梯到了楼层后,学生好像为了赶时间一样跑了出去。 --- 「今天来这上课的学生很多啊。」 楚郁望着冲出去学生们的背影十分平静地道。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平时乘坐这个电梯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空荡荡的,没有想到今天里面挤满了学生。 肖干洋看了一眼学生走过去的方向,好像想起了什么, 「今天刚好有人到学校里面来做讲座了,可能是过来听讲座的学生。」 「哦,讲座。」 楚郁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肖干洋望着楚郁,又说了一些闲话,但楚郁专注地看着前面的学生走过去的方向。 肖干洋想起刚才楚郁问的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教室。 「他们是去阶梯教室听讲座吧,今天来做讲座的好像是一个画家。」 楚郁看了一眼教室,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人从他们的身后走了过来,女人手里拿着一杯黑咖啡。 女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烫着一头捲髮,身材苗条,她看着楚郁和肖干洋,笑着打了一声招唿, 「肖老师。」 肖干洋一边应着,一边对着楚郁道,「这位是陈老师,也是我们国别研究院的。」 她们简洁打了一个招唿便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去,楚郁眯了眯眼,视线停在了那杯黑咖啡上面。 楚郁瞥了一眼身旁的肖干洋, 「这次做讲座的画家,是不是姓阮?」 肖干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楚郁一眼,「楚经理认识吗?」 「……」 楚郁看向了窗户外面的树木,不知在想什么地笑了一下。 ——岂止是认识。 --- 阮辛书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前握着一只黑板笔,白得看得见血管的手在黑板上有力地落下『时间』两个字。 写完后,她拿起了面前的话筒, 「有人说,『从过去到未来,无始也无终』,有人说,时间是线性的——」 学生都很安静,认真地听着她讲话, 阮辛书抬起手画了一条简洁的线,在其中一个地方画上了一个点, 「那么如果时间是一条线,诗集,电影这一类的艺术是否就是表达了时间的艺术?而绘画这样是否就只是线上面的一个点?」 「我们所接触的画,常常以一种种静止的,定格的方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所以很多人觉得,画和一张照片没有什么两样,它只是一个展示空间的艺术。」 「觉得是的同学,请举一下手。」 有一部分学生举起了手。 「觉得是的同学,你们的想法其实和德国哲学家莱辛的想法很接近,莱辛曾经这样说过,『诗歌是时间艺术,绘画和雕像是空间艺术』。」 「不过,有些人就会提问了,画难道不能表现时间了吗?」 阮辛书点了一下滑鼠,她身后的背景换了一张图片, 「可能在座的一部分同学们看过这幅画,这是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的作品。」 「有同学知道杜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作品吗?」 阮辛书随意抽了一个举手的学生起来。 正当她打算把话筒递给那个学生走过阶梯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勾住了她的手腕处的佛珠,轻轻拽了下来。 阮辛书皱眉回过头,一下子就看见了和学生一起坐在教室椅子上的楚郁。 她今天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衬衣,外套是深褐色的职业套装,但坐在一群学生中间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楚郁一脸淡然地托着下巴望着阮辛书,她没有笑,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的脸。 当阮辛书看向她的时候,楚郁把佛珠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她轻轻地用手指转动着佛珠,朝着阮辛书动了动嘴唇。 第125页 尽管楚郁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阮辛书总觉得自己看得懂她在说什么。 ——下课后来找我来拿。 阮辛书看得很清楚。 「……」 因为觉得自己身体某个地方的神经被撩动了一下,阮辛书站在原地没有动。 「阮老师,怎么了?」 负责人的陈老师在台下面小声地问道。 「……没事。」 阮辛书回过神,别过了视线,继续往前走,把话筒递给了那个学生。 「那就请这位的同学来回答一下……」 --- 讲座结束,阮辛书想就这样走掉,但是实际上她已经答应了和院长一起去吃饭,所以只能和楚郁打个招唿。 只是,她刚想去找楚郁,学生就围了上来,开始问话。 有些是讨论刚才的话题的,有些则是说些和今天讲座毫不相干的话题。 她一边耐着性子应着,一边像是怕楚郁什么时候就会走掉一样地把视线的余光往后面瞟去。 过了许久,学生终于渐渐离开了。 阮辛书刚想要往楚郁的方向走过去,负责今天讲座的女老师又走了过来,开始说今天讲座的感想。 阮辛书视线又瞟了一眼楚郁刚才坐的位置,那个位置不知在什么时候空了。 陈老师看着她,「阮老师,您听着的吗?」 阮辛书的目光游移地点了一下头, 「我现在有急事,要去一下洗手间。」 --- 阮辛书想楚郁可能往二楼的方向去了,出了阶梯教室的后门,往楼梯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阮老师……」 一只手忽然拉了她一下,阮辛书回过头,就看见了楚郁的脸。 楚郁眯了眯眼,笑着扬起下巴, 「你要去哪?洗手间是在另一个方向。」 第76章 --- 楚郁轻轻地撩起自己耳边的碎发,她扬起自己的下巴,好像在审视什么一样地看着阮辛书的脸, 「怎么现在才出来?」 她用手指轻轻地绕动着手腕的佛珠,声音带着一点调侃,「我还以为你不想要这个了。」 阮辛书看着她手指漫不经心滑过佛珠的动作,心里面感觉她的手指滑过的是自己的神经, 「我要的。」 「阮老师——」 阮辛书正想伸手拿回自己的佛珠,阶梯教室里面传来了负责人老师的声音。 负责人的陈老师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快步走向了后门来, 「阮老师,院长打电话过来问——」 楚郁用余光扫了一眼教室里面,一下子拉着阮辛书往另一个方向拐了过去。 等那位老师走到后门来的时候,她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负责人老师看着阮辛书不在外面,对着手机另一头的人解释了起来, 「院长,阮老师有点事,等会儿才能回来,等会儿我带她到饭店去,您先……」 --- 两个人直接径直拐进了旁边的洗手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行政楼,这里的洗手间里面没有什么人。 听着负责人老师在外面认真应对着院长的电话,楚郁好像很快活一样地笑了一下。 空间里面漫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柚子味。 阮辛书看了一眼洗手间,又看了一眼楚郁, 「干嘛非要在这躲着陈老师?」 她为了不被外面的人听见说话声,声音压得低低的。 楚郁转过头看着阮辛书笑了笑, 「那你刚才就不应该说是要来洗手间不是吗?是你这样说,我才以为你不想让人见我的。」 「……」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 洗手间里面传来通风管道的声音,楚郁伸手轻轻抓住了阮辛书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手指有些凉,阮辛书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动了。 楚郁垂着头轻飘飘地念了一句,「那个老师好像很中意你。」 「我和她今天才认识。」 阮辛书立马小声地回了一句。 「是吗?」 楚郁扬起脸,笑了笑,「可是,我来的时候看见她还给你带了黑咖啡。」 「……那是陈老师顺便带的。」 「是这样啊,陈老师还真是好心,不知道平时是不是也给其他老师带。」 楚郁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儿刻薄味道。 阮辛书听着不禁吸了一口气,感觉耳尖疼了一下。 阮辛书其实早在以前就隐隐感觉楚郁有些地方不像她表现得那样温和。 只是,楚郁以前总是把这样的刻薄藏起来。 不过,无论她藏或不藏,每当听见她的声音的时候,自己心里面还是会暗自颤动。 「哎,楚郁,」 阮辛书咳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她是真的很在意,上课的时候也时不时闪过这个问题,差点在讲课的时候直接问出来了。 「跟着你来的。」楚郁轻描淡写地道。 「……噢。」阮辛书听着点了点头。 阮辛书心里面漾起一丝丝有些泛甜的开心。 她像是一只等待主人等了很久的小狗一样乖乖地笑了笑。 「真的吗?」 「假的。」楚郁笑了笑。 第126页 「……」 阮辛书表情立马垮了下去。 楚郁笑了笑,「其实是过来谈项目的,本来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哦。」 阮辛书在心里面哼了一声。 楚郁看着她的表情侧着头笑了一声,嘴唇慢慢靠近了阮辛书的耳边,神情带着几分满意, 「既不是在我的家里,也不是你的工作室里,而是在我们都没有说过的,没有讨论过的一个地方遇见。」 「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阮辛书没有说话。 阮辛书承认听着是有那么点儿浪漫,自己在看见楚郁的时候也确实很开心。 「现在可以回家了?」 楚郁微微侧着头问道。 阮辛书有些想要点头,但是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日程安排, 「等会儿要和这里的院长去吃饭。」 「吃饭?」 楚郁盯着阮辛书的眼睛,似乎有些冷漠地笑了一声, 「你不是讨厌那种饭局吗?」 「……嗯,」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没有否认,她的确是不喜欢, 「这里的院长以前和我以前的老师是朋友,不去不礼貌的。」 「佛珠呢?」楚郁问。 「回家给我也行。」 楚郁拉了一下阮辛书,轻轻伸出了手,阮辛书想楚郁大概又是想揪自己耳朵了,没有说话地站着任她来。 但她没有想到,楚郁伸出手后就用食指轻轻一勾,轻而易举地摘下了阮辛书的眼镜。 阮辛书的金丝眼镜勾起了一丝她的头髮,带着她的耳朵痒痒的。 她反应过来,刚想要伸手把自己的眼镜拿回来,楚郁的另一只手就安静地勾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推到了一个隔间的墙上。 她好像一只狐狸一样眨了眨眼,拉上了隔间的门, 「……那阮老师就再陪我一会儿吧?等你陪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我就把你的眼镜还你。」 ——想做的事? 阮辛书心里面好像动了一下。 阮辛书看了一眼她们两个进的隔间,又看着楚郁,声音低低地吞咽了一下, 「……这里是学校。」 「阮辛书,你可以诚实一点的,」 楚郁把自己的耳边的头髮撩起,她好像是一只狐狸一样问道: 「要,还是不要?」 要,还是不要? 阮辛书沉默着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最后拉住了楚郁的手,「……要。」 她的手指从楚郁耳后绕了过去,另一只手轻轻贴上了楚郁今天穿的带着纽扣半身裙,似乎是感觉到了楚郁耳朵好像冻僵了一样。 她不禁感嘆了一句, 「你身体好凉。」 楚郁轻声笑了笑,「那你可以帮我暖一暖。」 「……」阮辛书感觉自己真的被她声音挑拨了,她不知怎么地脑袋一热就解开了楚郁裙子上的纽扣…… 「给我半个小时。」 楚郁笑着回过了头,「够吗?」 「……」阮辛书咳了一声。 先试试。 --- 过了一会儿。 走廊外面传来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 好像是有人进来了。 那人似乎是来洗手间补妆的,因为洗手台那里传来了皮包放上去的声音。 阮辛书一下子屏住唿吸,浑身不敢动弹地僵住了。 楚郁紧紧地闭着眼睛,手指有些无力地撑在墙上,或许是因为没能使上力气,她手上本来拿着的阮辛书的眼镜也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发出了『咔嗒』的声音。 那人衣服摩挲的声音顿了一下,阮辛书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可能因为这个咔嗒地声音,正往她们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 阮辛书因为在意,不小心动了一下肩膀。 而她的动作牵动了一下楚郁,楚郁不小心从喉咙里面漏出了一声来,阮辛书一下子惊恐地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外面的高跟鞋的声音又顿了一下。 外面时不时地传来脚步声,但没有人进来。 阮辛书感觉自己后背渗出了一身汗。 等听见洗手池那里终于响起了水声,和人离去的脚步声时,阮辛书发出了一声嘆息。 楚郁笑了笑,仰头靠在了她的怀里,「被发现的话,阮老师可能就再也做不成讲座了。」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有些想要嘆气,「那你还这样……」 「最后变成这样,我觉得阮老师你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 「……」 阮辛书知道说不过她。 她也知道怪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于是在心里面哼了一声。 「而且被人发现了,我是不会怕的。」 楚郁闭着眼睛,好像很不在意地笑了笑。 阮辛书觉得楚郁在说谎,楚郁刚才那里可根本不像是不怕的样子。 她环住了楚郁的腰,轻轻拉了一下她今天穿着的裙子。 似乎是提到讲座,楚郁又笑了笑,「听了你的讲座,觉得挺陌生的。」 「……怎么?」 「以前没有看过你讲课的样子,所以看你这样认真讲课的样子,就觉得你……」 阮辛书望着楚郁,想要听听楚郁会说些什么。 「很特别,」楚郁把嘴挨近了阮辛书的耳朵,声音有些落寞, 第127页 「有些……遥不可及。」 阮辛书不清楚自己心里面在想什么,或许是想要让楚郁安心一点,她不禁用力地拥着楚郁的腰,抬起楚郁的下巴吻了上去。 楚郁又轻轻冒出了声音。 「……」 阮辛书有些贼心作怪地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的隔间墙壁,对着楚郁耳朵道: 「忍一下。」 楚郁笑了一下,「有点难,半个小时是不是已经到了?」 阮辛书咬了一下楚郁的耳朵,心里面更想要一直抱着她。 「……那再等十分钟。」 第77章 --- 阮辛书站在镜子面前,把眼镜放在水龙头下面沖洗了起来,接着用眼镜布擦干。 阮辛书一边想自己应该怎么找个理由告诉那边院长说自己迟到了,一边把眼镜戴了上去。 转过头,楚郁站在一旁神情淡漠地轻轻把裙子上的纽扣扣上。 侧头的阮辛书一动不动地看着楚郁的动作,有些出神。 她看过楚郁解开第一颗纽扣的动作,也看过她拉下衬衣,把丝袜脱下的瞬间……现在她觉得楚郁穿衣服的时候也很好看。 楚郁把裙子上的纽扣全部扣好,她的动作很轻地把那些痕迹整理如初,又变回了刚才自己看见的那副干练的样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阮辛书的视线,她漫不经心地撩起了自己的头髮,用一根头绳捆好, 「想什么呢?」 「……」阮辛书撅着嘴,立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想什么。」 楚郁笑了一下,走到阮辛书的身后细心地帮她整理起头髮。 阮辛书望着镜子,发现楚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脸。 她的视线总是带着一种撩人心弦的东西,阮辛书感觉身体里面涌起了气泡一样的感觉…… 「要再来一次吗?我是没有问题的。」 背后传来楚郁的低语。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的衣领,真有一种想要把她再按下去的冲动。 「但是,再来一次就赶不上了吧?饭局。」 楚郁笑着提醒道。 「……要是迟到了,我就说怪你。」阮辛书咳了一声。 「那应该怪你画了那条线。」 楚郁声音轻轻的。 「……」阮辛书有些疑惑地看了楚郁一眼,「啊?」 「刚才看你在讲台上你画线时候,我在想,被你那双手碰是什么感觉……」 阮辛书吞咽了一下,感觉手有些松力。 楚郁看阮辛书没说话,把头凑了过来,用手指抚平了阮辛书衬衣上面的褶皱, 「而且,刚刚加时间的人不是我吧?阮老师。」 她的声音低低的。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最后再也不吭声了。 她心里还想要狡辩说一切的根源问题在于楚郁,「可是……」 但她刚想要这样和楚郁理论地转过头,就看着楚郁正看着自己,阮辛书一下子噤声。 「……」 一被这样看着,就没办法了。 视线相交,阮辛书又忍不住弯下腰把脸凑了过去。 --- 两个人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教室就看见有个人影站在教室门口,她的手上拿着手机发着信息,过几秒就抬头看一眼手腕上面的手錶,表情好像有些担心。 是负责人的陈老师。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步子变快了一点。 因为事不关己,楚郁的步子还是慢悠悠的。 陈老师看着阮辛书的脸色,放心一样地嘆了一口气,她立马打了一声招唿, 「太好了,阮老师,你身体还好吧?」 阮辛书肩膀抖动了一下,咳了一声,「嗯,挺好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吃坏肚子了……」 陈老师说着抬起头,也注意到了阮辛书身旁慢慢跟上来的楚郁, 「哎,楚经理?你没走吗?」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对着陈老师解释了起来, 「我和她认识,刚刚在学校里遇见了,不小心就……聊了一会儿。」 听到『聊了一会儿』楚郁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阮辛书觉得耳朵因为愧疚有些发热。 楚郁的肩膀挨近了阮辛书,落落大方地对着陈老师笑了笑, 「我和阮辛书是高中同学,平时都没有什么机会见面,在这里遇到还是挺开心的,所以聊了一会儿。」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没吭声。 「没想到你们是高中同学,」 陈老师听了也不禁点了点头,「那还真的是很巧啊。」 「楚经理,阮老师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她似乎很感兴趣一样地问了起来。 楚郁站在阮辛书的身边眯了眯眼睛,好像很怀念一样歪着头笑了一声, 「她么?」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有些在意地竖起了耳朵。 「她高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坐着画画,不爱说话,也不戴眼镜,」 她转过头,看向了阮辛书的嘴角,「和今天的样子很不一样……」 「是这样啊。」 陈老师很温和地笑着看了一眼阮辛书,好像正在想像阮辛书不戴眼镜是什么样子一样, 「阮老师,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很会画画了?」 「是啊,她画什么都很好看……」 第128页 楚郁看着阮辛书,视线就像是亲吻一样扫过了阮辛书的脸庞, 「我从第一眼看见她的画就很喜欢了。」 「……」说谎。 阮辛书皱着眉头,在心里面哼了一声。 她可是知道楚郁那个时候评判自己画说的话,简直客观到没有情感可言,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楚郁这个人有点讨厌。 但是,就算知道楚郁现在说的是假话,她也还是不由自主地为这句话开始欢喜。 阮辛书悄悄低下头。 「她真的很喜欢画画,上课也总是在画着,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周围的人一样……」 楚郁好像很怀念一样地眯了眯眼。 阮辛书听着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楚郁。 这时,陈老师的电话响了,她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走到了一旁去接电话,从对话内容来看,似乎是学校里面的器材问题。 看着陈老师接电话的样子,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小声在她耳边念了一句, 「我等你回来。」 --- 「楚经理呢?」 等陈老师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楚郁已经回去了。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离开的方向, 「她好像还有工作没有处理完,先走了。」 陈老师也没有再问什么,她似乎很遗憾一样地点了点头, 「是吗,还想和她再聊聊的,阮老师高中时候的事情,听着好像很有意思。」 阮辛书没有说话。 对于她来说,那段时光更是她和楚郁的私有的秘密,她不可能讲,也不想讲。 阮辛书和陈老师走到教学楼外面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 陈老师周到地带着两把伞,她递给了阮辛书一把。 阮辛书看着雨,不禁有些担心楚郁没有带伞。 她和陈老师隔着一段距离,各自撑着伞到了停车场。 阮辛书打开车门的时候,陈老师好像想起似地笑着问: 「阮老师和楚经理以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怎么这么说?」 「楚经理提起你的时候,眼神很温柔。」 阮辛书顿了一下,似乎被这句话感染了一样,不由地笑了出来, 「是吗,但我们不是朋友。」 第78章 --- 周末的时候气温陡然降低,天气是晴天。 中午的时候,阮辛书家门铃响了,搬家公司的人把楚郁的东西搬到了阮辛书的家里来。 因为阮辛书家里面已经有家具了,楚郁的行李一共只有几个箱子。 落地窗照入了几缕平缓的阳光,看着十分舒心。 楚郁的箱子放在阮辛书家里的客厅,箱子里面装着楚郁的衣服,平时看的书籍,还有餐具,电脑一类常用的东西…… 两个人坐在楚郁的新房间里面开始整理东西,楚郁站在书柜面前仔细地分类整理起书来…… 阮辛书把楚郁装书本的箱子打开,她扫了一眼那几个矮小的箱子,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还以为你的行李会很多。」 因为阮辛书喜欢往家里面乱攒一些画具画材,还有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小东西,所以就算是不要家具想要搬一趟家,可能都要用大卡车来装才行。 她有些意外楚郁的行李会这么少。 「一个人过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而且,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意思的人,所以东西也不会太多。」 楚郁背对着阮辛书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往书柜里面装书。 阮辛书望着楚郁的脖颈,看不见她说这句话的表情。 她想楚郁说着的时候可能又是和平时一样无所谓的表情。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意思呢。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阮辛书心里面忽然有一阵烦闷涌了起来。 楚郁站在书柜的面前,拿起书放到了书架上面,阮辛书垂着视线望着楚郁那些书的书背,缺乏生活气息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摆满一列。 ——楚郁在读这些书的时候,在想什么?觉得有意思吗? 阮辛书拿起书,不禁去想像楚郁这几年,在这样一段时间里面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但是,她和楚郁有很长时间不在一起,所以她总是不能拼凑出来那段图像。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 楚郁今天穿着一身针织的高领白色毛衣和一条柔软的呢子长裙。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整理、搬东西,汗液在楚郁的脖颈渗出,让她后脑勺的头髮变得湿漉漉地蜷曲。 楚郁回过头看向阮辛书的时候,阮辛书依旧望着她。 她笑了一下, 「怎么一直盯着我?」 阮辛书把楚郁的书一本一本地拿出来,望着楚郁的脖颈低低地嘟哝了一声, 「……你过得好吗?」 她问的当然不是现在,而是问自己不在楚郁身边的那几年,自己不知道的那段时光。 她一直很好奇,很想知道楚郁在想什么…… 过得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楚郁站在书柜面前,手停了一下。 她背过身许久没有动,过了一会儿,终于从箱子里面拿出书,没有出声地放到了书柜里面, 「怎么想起问这个?」 楚郁好像很随意地反问了一句。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背影,想了想, 第129页 「就是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辛苦吗?累吗?在什么时候会想起我…… 楚郁沉默了许久,继续开始弯下腰,拿起阮辛书放在地上的书, 「我工作很忙,也没有时间去想自己过得怎么样。」 楚郁的声音不高不低,听着好像和平时一样。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楚郁,你说话能不能看着我说……」 她不知怎么地,伸出手拉了一下楚郁的手腕,想把她拉来面对着自己。 楚郁转过身,阮辛书看见她的脸,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看着楚郁的眼睛,阮辛书心里面又涌起了一阵不知是烦闷还是心疼的情绪。 楚郁似乎是没有想到阮辛书会直接把自己拉过来,肩膀顿了一下,她扫了一眼阮辛书的表情,垂着自己的眼睫,没有说话地又背了身回去,她继续把面前的书拿起来放回书柜里面。 「……」 阮辛书慢慢地深唿吸了一口气,可能是怕自己会看见楚郁的眼泪,她没有再去问什么。 她站在楚郁身后安静地伸手抱住了楚郁,轻轻吻了吻楚郁的嘴唇,楚郁安静地回应着她。 两个人慢慢地坐在了地板上。 楚郁靠在她的肩膀上,没有说话许久,阮辛书感觉到了一阵温暖的热气,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楚郁身上所带来的温度,这阵热气好像有形状似地搅在了一起,挑起了一阵情绪。 楚郁轻轻用手碰了一下阮辛书的手。 阮辛书感觉一阵冲动涌起,就势把楚郁按了下去,两人倒在了地板上面。 两个人许久都没有动,带着印刷油墨味的书丛被她们压在身下。 楚郁的身上带着挑人食慾的好闻的花香,她的头髮散开,阮辛书伸手把她脖颈上面的头髮撩开,一边吻着她的脖颈,一边勾着手把刚刚才新换上的窗纱拉了上去…… --- 即使开着暖气,但冬日的凉意,还是包裹了两人的肩膀,阮辛书抱着楚郁慢慢变得灼热的身体,感觉每每拥抱一点就变得越不满足。 而她最终因为食饱餍足变得平静的时候,窗户外面的景色已经染成了紫色。 阮辛书翻身看了一眼地面,房间里面,书籍像是刚刚经过过一场灾难一样劫后余生地躺在地上。 「……」 阮辛书伸手拿了一本被她压在腿下的书,上面写着异国文字的精装本,看着不便宜,书页一部分因为被人压过,不小心被折上了。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悄悄把书合上。 楚郁慢慢把衬衣的扣子扣上,她看了一眼阮辛书手上的书,语气轻飘飘的, 「那本书的书页有些锋利,注意不要把你的手划伤了。」 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又看了一眼正在系纽扣的楚郁,心里面又有些泛热起来,想这样就把楚郁再揽回来。 楚郁一边整理头髮一边接着道: 「不过,今天因为你突然这样,房间好像也整理不完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自己刚才一点儿没感觉一样……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也不敢反驳什么。 毕竟今天先解扣子的是阮辛书自己,先咬人吃人的人也是她,所以她只敢在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清理地面。 楚郁整理好衣服后,靠在阮辛书的身旁,轻轻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背,她的肩膀上面还有些红红的痕迹。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动作,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坐到了她的身后慢慢帮她揉起了背, 「很疼吗?我刚才是不是应该带你到卧室去……」 阮辛书小声地说着,她好像有些担心地窥视着楚郁的表情。 楚郁很自然地靠在了她的怀里,她的身上带起一阵夏日的味道, 「但是你刚才好像很喜欢,叫你停,你还更来劲了。」 楚郁的声音听着漫不经心的,还带着一点揶揄。 「……对不起。」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 那是因为楚郁和那些书放在一起确实还挺搭的。 楚郁笑着看了阮辛书一眼,眼神好像别有深意一样。 「怎么了?」阮辛书问。 楚郁靠在阮辛书的怀里转过头,她的身体很柔软, 「我有些好奇……」 阮辛书点了点头,「好奇什么?」 楚郁笑了一声,像是一只狐狸一样勾起了自己的下巴, 「我就是在想,阮老师你是不是喜欢在不是床的地方做这种事?」 「……」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眼睛,慢慢地觉得耳朵烫了起来。 她看着地面憋了很久,没能憋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严肃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我去给你拿点药来!」 阮辛书义正辞严地说着,一把拉开房间里面的门,像是要逃离楚郁的视线一样沖了出去。 第79章 --- 两个人洗了一个澡,阮辛书和楚郁回到了卧室,阮辛书帮她的背上了一点药。 「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去买一张大一点的餐桌。」 「餐桌?」 楚郁扬起脸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家里面的餐桌设计得很简洁,尽管不大,但也不算旧,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 「现在的这张有点小了,桌子要是大一点的话,我可以在桌子这边画画,你可以在另一边办公嘛。」 第130页 阮辛书用手比了一下位置。 楚郁似乎想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阮辛书有些期待地看着楚郁,「你说这样好不好?」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摇了一下头,「可能不太好。」 ——那她刚才笑什么笑…… 「啊?」 阮辛书有些意外地抿了一下嘴唇,她的语气挺失望的,「为什么?」 楚郁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看着你的脸,我可能工作不进去……」 阮辛书发现楚郁这人几年不见,变得很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她觉得耳朵变得有些发烫, 「哦,我们可以再买其他的,新的窗帘,给你买个落地灯放在房间里面……」 阮辛书拉起毛毯,把自己和楚郁裹了起来。 两个人像是两只刚刚从雨里捡回来的小动物一样看着对方,她们说着以后家里面的摆设,楚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笑着应一声。 「你的书有点多,还要买一个深一点儿的书架,对了,我们要不要把卧室的床换成大一点的?」 或许是因为今天一天折腾累了,没有一会儿,楚郁听着听着,就看向了阮辛书的脸,「辛书。」 「嗯?」 「我们睡了吧?」 楚郁头靠在枕头上,眼睛有些朦朦胧胧地望着她,她的表情有些疲惫。 阮辛书看了一下时钟,还没十二点,平时这个时间,她还在画画…… 阮辛书有些不情愿,她感觉自己一点儿也不困。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嘆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把阮辛书松开。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以后还是分开睡吧?」 阮辛书听到这句话不禁吓得脸色发白,她立马老老实实地缩回到了床上, 「我什么都还没说啊……」 阮辛书捏着被子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楚郁看着她的表现,笑了一下。 说来也怪,阮辛书本来觉得十二点钟前睡觉是一件很反人类的事情,但是可能是床单的味道和楚郁的味道融在了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氛围。 所以,她在这一阵气味之中罕见地很快睡着了。 --- 早上,阮辛书听见厨房那边传来了咖啡机的声音。 窗户外面一尘不染的太阳像是生化武器一样照了进来。 阮辛书戴上眼镜的一瞬间眯了一下眼睛。 可能是因为这个点起来,违反了她的生物钟,让她觉得自己被太阳照得有些神经衰弱。 她喉咙里面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一只丧尸一样爬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很困,感觉有几十个人轮流拿着一个锤子敲打着自己脑袋,让她想要就这样躺回去。 但她还是顺着声音十分艰难地走到了客厅,看见了楚郁正在厨房里面做三明治。 餐桌上面,像是理所当然地觉得阮辛书会起来一样,上面已经摆好了一杯热咖啡。 早上七点起来吃早餐,还是让她心里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阮辛书望着楚郁撅了一下嘴,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担忧。 ——楚郁不会每天叫我早睡,还要叫我这么早起来吧? 仔细想想,她一个自由职业工作者,工作时间由自己界定,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阮辛书坐在餐桌上面,有些想要针对这件事提一点意见。 但是看见楚郁在做自己喜欢的鸡蛋三明治的时候,她就像是一只等着主人把自己的饭菜端过来的小狗一样,伸着脖子望着楚郁了。 楚郁把三明治放在两人的位置面前。 阮辛书伸手拿起一块三明治咀嚼了起来。 楚郁没有吃三明治,而是吃的面包,她正用手一点一点地把面包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地往嘴里送。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出神。 「怎么一直看着我?」 「……」阮辛书摇了摇头。 阮辛书把自己刚才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其实,每天要是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时,房间里面响起了一阵旋律。 声音响了好几次,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依旧看着报表,阮辛书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她拿着三明治,一边吃一边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背影没做声地拿起牛奶抿了一口。 阮辛书从卧室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林伊丞的电话。 阮辛书有些奇怪,因为林伊丞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惯,很少这个时间打电话给自己。 「喂,怎么了?」阮辛书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接起了电话。 林伊丞的声音带着笑,「喂,你是不是还在睡觉?看电脑了吗?」 「啊?」 阮辛书感觉听不懂她这没头没脑的话。 那边传来了林伊丞的声音,她电话那边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你快把电脑打开看一下,邮箱里面是不是收到了上次参赛的时候主办方那边的邮件?」 阮辛书愣了一下,按着林伊丞说的走到了书房她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在一旁,打开了电脑,点开了邮箱里面有比赛主办方发过来的邮件,上面写的今年一个油画奖是获奖名单。 「一等奖啊。」 林伊丞笑了笑。 第131页 阮辛书看着名单愣了一下。 她心里面有些高兴,但也有些意外。 因为获奖的这幅画只是因为她想画所以画了,所以其实她本来是没有想到会通过的。 「我是二等奖,下周二我们可以一起去涣市参加颁奖典礼……」 林伊丞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阮辛书看了一眼插进来的电话,「好啊,方希宿也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挂了——」 阮辛书在电话里应了林伊丞几声,接起了方希宿的电话。 「阮辛书,你得奖了!」 方希宿也是因为这件事打电话来的,她显然比林伊丞要高兴很多,工作热情高涨,几乎是在电话那边叫了出来。 方希宿感嘆了一通后,立刻说起了日程安排, 「我马上去帮你订机票——」 「哦对了,你记得要准备一套出席颁奖典礼的衣服,还要给主办方回信……」 等听着方希宿嘱咐完,阮辛书坐回餐桌前的时候,楚郁还在吃着面包。 阮辛书看了一眼她的餐碟里面剩下的面包,感觉她没怎么动。 楚郁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什么也没有说。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咳了一声, 「我过几天可能要出去一阵子。」 楚郁眼睛看向了窗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许久没有回话地吃了一口面包。 阮辛书看着她吃面包的表情,本来以为楚郁会问自己为什么出去的,但因为楚郁没有问,她就只能自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嘀咕了一声, 「就是,我得了一个奖,要去涣市几天,去领奖。」 阮辛书瞥了楚郁一眼,抿了一下嘴唇,忽然感觉这样拐弯抹角地要楚郁表扬的自己有些像个小孩,她垂下头,喝了一口咖啡,转眼又开始窥探楚郁的表情。 楚郁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看穿了阮辛书一样托起了自己的下巴, 「哦,我们阮老师真是了不起。」 阮辛书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想说些什么,楚郁就安静地笑了笑, 「不过,你是要和林老师一起去领奖吗?」 第80章 --- 阮辛书刚从桌子上拿起第二个鸡蛋三明治,听到楚郁这句话不禁顿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我和林伊丞一起的? 阮辛书想起刚在在书房门口的阴影,有些语无伦次, 「啊,嗯,林伊丞是要一起去。」 阮辛书往嘴里送了一口三明治,接着解释道: 「她是二等奖,我是一等奖,所以刚好顺路。」 「恭喜你得奖了。」 楚郁说完这句话,喝了一口牛奶。 接着,楚郁便安静地看着餐盘,轻轻把手里没有吃完的面包,慢条斯理地吃完。 她整理好面前的桌子后,起身把碟子端到了厨房开始清洗起来。 阮辛书的视线僵硬地跟着她,感觉嘴里的鸡蛋三明治完全没有味道。 「对了,也帮我和林老师说声恭喜,恭喜你们。」 ——这话真的是越听越怪。 厨房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看着明明有热气,但阮辛书听着倒是觉得冷冰冰的。 「……」 阮辛书瞥了眼正在洗碗的楚郁,发现手里的鸡蛋三明治摸着有些烫手。 楚郁把洗干净的餐盘放在了了沥水架上面,接着用毛巾擦了一下手。 她走回客厅,伸出手默不作声地拿起了不远处的皮包和一件羊毛大衣,拿起车钥匙几步路就走到了玄关,动作流畅麻利, 「那我出门了,晚上你有什么想吃的给我发简讯。」 阮辛书看着她打算出门的样子,手里的鸡蛋三明治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慌慌忙忙地放下三明治踩着室内拖鞋就跟着楚郁到了玄关, 「楚郁,你…你这就要去上班了?」 阮辛书感觉后背的皮肤出了一身冷汗。 楚郁突然笑了一下,她的语气十分冷淡, 「不然呢?」 「毕竟我和阮老师还有林老师不一样,不会画画,是需要到公司去工作的。」 ——说得我好像和林伊丞在一起画画一样…… 阮辛书喉咙吞咽了一下, 「楚郁,我说过吧?林伊丞和我是朋友。」 楚郁动作安静地穿上鞋,利落地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她的视线垂着,像是漫不经心一样地转回头, 「好像是听过。」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就踩着家里的拖鞋就跟着楚郁走了出去。 十二月的空气泛着寒意,但是阮辛书没有时间去拿外套了就这样跟了上去,一出门阮辛书就觉得肩膀冷了起来。 正当阮辛书打算接着说什么的时候,楚郁抬手按下电梯按钮,她似乎发现了阮辛书跟了上来,背对着阮辛书感嘆了一句, 「你和林老师关系挺好的。」 「啊?」阮辛书有些不明所以。 「我都不知道你家密码。」 「……」 阮辛书倒吸了一口气,感觉楚郁要开始清算旧帐了,她喉咙滚动了一下,立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也不是说好不好吧,我家里都没有可以拿的值钱东西。」 「林伊丞只是时不时地要来我家画室,每次要给她开门太麻烦了,所以我就给她密码了……」 第132页 楚郁点了一下头,接着道:「但是,她和我一样叫你『辛书』。」 「……又不是我让她叫我『辛书』的。」 阮辛书跟在楚郁的身后嘀咕了一声。 「可是,她这样叫你的时候,你不会觉得奇怪?」 楚郁回过头看着阮辛书,笑了一下。 阮辛书感觉她的眼睛没有笑, 「那个时候我也没想过那么多,林伊丞也只是时不时地叫一下……」 阮辛书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的。 「而且,要是叫林伊丞不要这么叫,不是显得很刻意吗?这样一说她肯定又要我解释为什么让她不要这么叫,那我就要把你和我的事也说出来——」 阮辛书说着说着已经跟着楚郁到了楼下的地下停车场。 她停了下来,窥看了一眼楚郁的表情。 楚郁按了一下车遥控器上的锁,白色的子车灯闪了一下,楚郁打开驾驶的位置坐了上去, 「看来我那个时候很让你烦心。」 ——反正,你从以前就很麻烦了。 阮辛书憋着这句话没说,踩着室内拖鞋打开副驾驶的位置,也坐了上去, 「也不是……」 因为地下车库实在是太冷,阮辛书不禁搓了一下鼻子。 楚郁听着她吸鼻子的声音,看向了阮辛书脚上的拖鞋,她沉默地点了一下方向盘,她的语气有些冷, 「你是要穿成这幅样子和我一起去上班吗?」 「……」 阮辛书瞟了自己身上的短袖睡衣和配套的短裤,又转过头沉默着望着楚郁车子的控制台,有些不开心地嘟哝了一句,「那还不是怪你……」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感觉有些心烦起来,她鼓起了脸颊, 「再说了,和林伊丞认识的时候,我是一个人,我一个人和朋友怎么相处,不是我自己的事吗,你怎么连这个都要计较……」 楚郁听了这句话,看着窗户外面地下车库的其他车子吸了一口气,她沉默了许久,终于道: 「是啊,是你自己的事。」 「和我没关系。」 楚郁点了一下头,伸手启动了发动机。 阮辛书以为她会一下子把车子带出去,但楚郁没有动手剎,只是打开了车载暖气。 暖气发出让人心烦的吵闹声音,却又带起一阵温度。 阮辛书看着车上的暖气出风口,吸了一口气,感觉身体渐渐地变得暖和了起来,却带起后背上残留着令人不快的汗液的黏腻感。 阮辛书偷偷瞟了一眼楚郁,楚郁看着停车场远处枯燥的背景,脸色很低沉。 阮辛书看着她眼睫低低垂着的样子,有些后悔刚才不过脑子说了那句话。 「哎,楚郁,我刚才说的话其实不是那个意思的……」 阮辛书也知道刚才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只是因为情绪,所以脱口而出了。 楚郁看着面前的方向盘,摇了一下头, 「不,你说得对,是我忘了。」 她的声音很轻。 楚郁转头看了一眼穿着短袖睡衣的阮辛书,她伸手把自己手里那件没有穿上的外套披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 楚郁的动作很轻,阮辛书觉得她比平时更周到了, 「你先回去吧,下周要去领奖不是吗?现在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她的声音也很贴心。 阮辛书伸出手拉了一下楚郁的手腕,「哎,楚郁。」 阮辛书一下子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阮辛书凑到了楚郁的耳朵边上落下一个吻, 「那一起去怎么样?」 「……」 楚郁抬起头看向了阮辛书。 「你和我一起去领奖,」 阮辛书窥视了一下楚郁的表情,「我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 楚郁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整理了一下楚郁的头髮,「好吗?」 楚郁看着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后点头,「……好」 第81章 --- 星期二,颁奖仪式开始。 阮辛书被念到名字后走到了主持人的身旁,她接过了一块造型别致的奖座。 阮辛书笑着对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微微举了一下奖座。 台下的人们随即掌声雷动,相机的闪光灯时不时地照亮她背后的幕布。 这次的奖项,因为相对注重绘画的学术性,所以颁奖会场里面来的人,也大多都是美术大学的老师,知名的评论家,和同样的艺术家。 或许是因为这个圈子不大,所以来的人都是熟识,一开始气氛就很热闹。 「林伊丞,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颁奖仪式结束,阮辛书就对着林伊丞念了一句。 「编辑还是客户?」 林伊丞知道阮辛书找自己多半都是这些事,于是跟着阮辛书走了过去。 到了大厅后,阮辛书好像在找什么一样地看了一下周围,但最后好像没有找到。 「阮老师,林老师——」 一个声音从她们身后响了起来。 林伊丞和阮辛书同时转过头,叫她们俩人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那人戴着一副眼镜,林伊丞想起来这是一个艺术杂志的编辑。 阮辛书看着对方,脸上好像有些失望。 第133页 林伊丞站在阮辛书的身后,看着她的表情一下子小声嘀咕了起来, 「你怎么板着脸啊,好像得了奖还不开心一样,这么多人呢。」 阮辛书听着林伊丞的话,对着面前的人咧出了一个笑来。 因为她们今天是主角,所以到场来的人都会来和她们道两句恭喜,再劝两杯,所以到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阮辛书已经喝醉了。 她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地面,好像有些发直。 林伊丞看着阮辛书这幅样子,担心她像以前一样连床和厕所都认不出来,于是只能领着阮辛书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阮辛书,主办方给你的房间是哪个?」 「……」 阮辛书嘀咕了一声,听着不像是数字。 林伊丞忍着想要把阮辛书打醒的心情,嘆了一口气, 「你一喝酒就成了废人了,你知道废人是什么意思吗?」 「……」阮辛书靠着墙吸了吸鼻子。 林伊丞看着她的样子,把她拉了起来,又道: 「你这样活着很危险,明白吗?」 「没事的。」 林伊丞的耳边传来了阮辛书的笑声,那笑声听着有些傻气,但又带着一种甜腻的味道, 「……有楚郁在。」 ——谁啊? 林伊丞刚想问阮辛书住的楼层,拉着阮辛书进到电梯间的时候,就看着电梯间里面已经靠着一个人了。 那人穿着一件简洁的正装,尽管不华丽,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高雅。 「楚郁……」 阮辛书嘀咕了一声,抬头望向了电梯间里面的人。 她一下子跑到了那人的跟前,像是一只大型树懒一样挂在了那人身上,动作流畅地像是没喝酒一样。 ——哦,这不就是那谁嘛?就那谁! 林伊丞看着阮辛书跑过去搭着的人,想起以前在阮辛书家里面见过。 ——我就说要复合,阮辛书还说不会。 林伊丞在心里面哼了一声。 ——合着要带我见的是这人…… 「……你又喝酒了?」 楚郁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阮辛书回过头。 似乎是看见了林伊丞,楚郁半眯着眼睛,眼睛里面好像半笑不笑的, 「林老师好。」 「你好你好。」 林伊丞瞥了一眼阮辛书。 阮辛书仿佛进退成了树懒一样地吊在楚郁的背后,几乎把整个人都压在楚郁单薄的肩膀上。 林伊丞光是看着就觉得重,但是面前的楚郁似乎毫不在意,很是自然地按了上楼的按钮。 因为这个酒店只有这一个电梯间,而这里又是会场走到外面会通过的路…… 林伊丞望着楚郁,不禁有一种想法。 ——这人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我们过来的。 林伊丞转头对着楚郁笑了笑。 楚郁点了一下头。 ——我想多了吧? 「她好像喝了很多。」楚郁笑了一下。 因为楚郁眼睛好像没有笑,所以林伊丞心里面不禁觉得自己这想法可能是真的。 林伊丞舔了一下嘴唇,「应酬喝了点酒。」 ——我和阮辛书喝得差不多,但她就是醉了,又菜又爱喝。 「……」 楚郁看了林伊丞一眼,又背过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背上的阮辛书,阮辛书垂着头,好像已经睡着了。 林伊丞看着她的表情还想说句什么时,楚郁就像是捏着小动物脖子一样,抬手拎了拎阮辛书的耳朵,她动作很轻,却给人异常熟练的感觉。 林伊丞望着阮辛书。 阮辛书缓缓睁开眼,似乎对于被拧耳朵习以为常地样子,她望着楚郁念了一句, 「……想吐。」 ——阮辛书,你看着这么漂亮的人脸在说什么啊? 林伊丞皱眉。 楚郁看着她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忍着。」 她说的话虽然没那么温和,但林伊丞感觉她的眼神变得比面对自己的时候柔和了不少。 「难受。」 阮辛书像是撒娇一样的声音,甜腻得让林伊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吗?」 「……嗯。」 「忍着。」 林伊丞看着她们一人一句像是接龙一样对着,心里面涌起了一阵奇怪的感觉。 林伊丞感觉这个场景十分奇特,至少在她的心里面,阮辛书从来不是这样一个会对着人撒娇的一人。 ——真想把这一幕录下来,以后让阮辛书自己看看。 电梯到了她们的面前, 楚郁走进了电梯里面,林伊丞还是站在外面,楚郁瞟了一眼林伊丞,很是礼貌地笑了笑, 「林老师,怎么不进来?」 「……」 林伊丞笑了笑,一个『有些害怕』差点就出来了,但因为尴尬,她只能咬着牙,走进了电梯间,按了一下自己的楼层。 电梯缓缓上升。 「你是一直在电梯间?」林伊丞瞥了一眼两人,一个勤勤恳恳,一个懒懒散散,「等着她的?」 「嗯。」 「为什么不直接去会场啊?」 「看了可能会后悔。」楚郁轻飘飘地道。 因为楚郁的话莫名其妙的,林伊丞有些没听懂,「啊?」 「……看多了会后悔自己没有多看。」 第134页 ——还是听不懂。 楚郁转过头看着林伊丞笑了一下。 林伊丞发现楚郁是一个熟悉各种笑容的人,尽管她每一次看着自己笑的时候,自己都不觉得她在笑。 几人到了主办方给她们分配的房间所在的楼层,林伊丞看着她们两个往房间走去,心里面那股奇妙的感觉还没有散去…… --- 楚郁沉默着把阮辛书带进了房间里面。 主办方定的套房很大,因为没有插钥匙,灯还是黑的。 楚郁伸手把房卡插了进去。 房间亮了起来,暖气温吞吞地冒了出来。 阮辛书像是一只脱水了的八爪鱼一样被楚郁软绵绵扔在床上。 「阮辛书,以后不准在外面喝酒了。」 楚郁望着阮辛书,声音冷冷的。 「……」 阮辛书本来脸已经朝下贴在枕头上了,但听到这句话她就像是一只在睡梦中被吓醒的狗一样,勐然从床上回过头望着楚郁, 「……为什么?」 因为喝了酒,她甚至还有点大舌头。 「『为什么』?」 楚郁像是不理解阮辛书会问这种问题一样看着她, 「什么为什么?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带回家里面怎么办?阮辛书,你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 阮辛书垂着头,可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说话的楚郁,她心里面有些陌生,她看得出来楚郁好像很生气,于是用手拉了一下楚郁, 「可是……他们要我喝,我能怎么办?」 楚郁看着自己被阮辛书拉着的手,抱着自己的肩膀没有说话许久,最后还是嘆了一口气道: 「……说自己不能喝。」 「……哪有…那么…好说的。」 阮辛书坐在床上,有些失落的耷拉着头,但是看了一眼楚郁后,又没有办法,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好吧……」 看着她一副好像人生都没有乐趣了一样的样子,楚郁坐在了她的身旁, 「以后我在的话,你可以喝。」 「……」 可能是心里面还有不满,阮辛书瞟了楚郁一眼。 「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把我弄得离不开你后,突然离开我……」 「……」楚郁沉默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会儿后伸出手抱了一下阮辛书, 「我说过,我不走了……」 「你想走也无所谓,但要走的话也要走得干净一点……」阮辛书打了一个酒嗝, 「不要在我差点快要把你忘掉的时候回来……」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最后她嘆了一口气,把阮辛书的衣服解开。 「举手……我帮你换衣服。」 阮辛书很听话地举起了手,楚郁慢慢帮她她衣服脱了下去。 楚郁的手碰到了她的腰,因为有些冷,阮辛书肩膀抖了一下, 「都被你看完了。」 阮辛书好像是不满一样地嘟哝了一声。 她说话结结巴巴地,听着像是刚学会说话一样。 「不想被我看?」 楚郁继续帮她把衣服换了下去。 「……」 阮辛书也没有说想不想,只是道:「你都看光了,就要负责。」 「阮老师还挺保守的。」 楚郁整理了一下阮辛书的头髮,她笑了一下,「嗯,你想我怎么负责?」 阮辛书坐在床上,她靠在一头严肃地拍了拍床,但是看着楚郁没有过来,于是拉住了楚郁的手腕,把她拉了过去, 「……要先一起睡觉。」 「不洗澡了?」 「不洗澡。」 「只想和我一起睡觉?」 「嗯——」 阮辛书的声音黏黏煳煳的,像是刚刚才学会说话的小孩一样,她的手圈住楚郁一起往后倒了下去。 楚郁看着和她一起倒在枕头上的阮辛书笑了一声,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想和我睡觉的?」 「……」阮辛书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鼓着脸颊,严肃道:「我不记得了。」 ——她绝对记得…… 楚郁忍不住笑了一声。 「阮辛书。」楚郁的额头抵住了阮辛书的额头。 「嗯?」阮辛书笑了一下。 「就算讨厌我也好,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阮辛书想了想,开始谈起了条件,「那要看你表现了,你要先亲一下我。」 楚郁吻了一下阮辛书的额头。 「不要这个,要下面一点的。」 楚郁又吻了一下阮辛书的耳朵。 「也不是这个,还要再下面一点的。」 楚郁埋下头吻了一下阮辛书的鼻子。 「……」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还差一点。」 楚郁笑了一下,往下吻了一下阮辛书的锁骨。 「……你是故意的吗?」阮辛书有些生气地圈住楚郁。 「我是不知道,阮老师能做个示范吗?」楚郁笑了一声。 「你明明知道的……」 阮辛书松开了楚郁,声音有些委屈起来。 楚郁笑了一下,伸手把阮辛书按了下去,她的身子压在了阮辛书的身子上,用力地吻了起来。 她们吻得忘情,吻到中途的时候,阮辛书不小心咳了一声,楚郁笑了笑,慢慢把阮辛书松开了, 第135页 「怎么了?」 「有点喝醉了,忘了怎么接吻了……」 「还要吗?」 「…要。」 阮辛书立马道。 「……还要其他的吗?」 阮辛书迷迷煳煳地望着楚郁,似乎是有些惊讶于楚郁这么听话,咳了一声,她凑到了楚郁的耳边,像是对暗号一样道: 「……那你可以把你衣服纽扣解开吗?」 楚郁看着她这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淡然地解开了自己外套的纽扣,把衬衣一下子脱了下去…… 阮辛书眼睛发直地望着楚郁把头髮撩到耳后,喉咙也不禁吞咽了一下。 楚郁眯了眯眼睛,望着阮辛书, 「你还要什么?」 「还要——」 阮辛书喉咙动了一下,最后一把把楚郁按了下去, 「我自己来吧。」 第82章 --- 窗户外面很暗,但是房间里面还是被冷白色的光照亮了。 阮辛书看着天花板的白光翻了一个身,发现是楚郁的电脑。 楚郁的脸好像没有什么表情,她不时地沉思一下,回復客户的邮件。 阮辛书朦朦胧胧地眯着眼睛,望着酒店柜子上面座钟显示的时间,望了许久才看清已经是三点过了。 ——楚郁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或许是感觉阮辛书的唿吸声有些不对劲,楚郁打了几个字后低着头看向了阮辛书,她看着阮辛书的脸,表情有些抱歉, 「吵醒你了?」 「我去外面吧……」楚郁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打算从床上坐起来。 阮辛书立马伸手抓住了楚郁身上浴袍的带子,她顺势把楚郁的腰勾住了拉了回来。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外面冷。」 其实外面的房间里面也开着暖气的,倒也不冷,但是楚郁顿了一下后,最后伸手轻轻揉了一下阮辛书的脑袋, 「好。」 楚郁坐下来后,又开始对着电脑处理起什么,她时不时地闭一下眼睛,然后接着打字,阮辛书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是有些累了。 她知道楚郁比看上去的要忙,想起楚郁在来涣市的计程车上面和飞机上面都在工作,她心里面有些担心, 「我刚才是不是太缠你了?」 听了这句话,正在打字的楚郁回头看向了阮辛书。 似乎是明白阮辛书为什么问自己,楚郁不禁笑了出来。 阮辛书侧过身子,轻轻压在了楚郁的腿上面, 「你笑什么?」 楚郁看着阮辛书,用手指整理了一下阮辛书的头髮, 「我刚才还在想,你要是更缠人一点就好了……」她的语气轻飘飘的。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裹在被子里搂紧了楚郁的腰。 她想,就算楚郁说的这句话是假的,听着也是让她开心的。 楚郁没有说什么,继续处理工作。 阮辛书感受着楚郁轻轻敲击笔记本电脑时的细微的震动从楚郁身体轻轻传递自己这边,不知不觉地又闭上了眼睛…… --- 阮辛书和楚郁在涣市待了三天,回渲市的时候是星期四了。 因为家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了,两个人回家之前先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 这个时间点超市人不算特别多,进入入口的地方就是水果区,一大片黄灿灿的柠檬十分催人食慾地陈列在柜檯上,阮辛书拿了很多个柠檬装在袋子里。 楚郁视线扫了一眼阮辛书拿的柠檬,嘴角勾出了一个笑容。 阮辛书看着楚郁,有些心虚地嘟哝了一声, 「笑什么?」 楚郁摇了摇头,但是脸上还是笑着的。 「只会笑。」阮辛书跟在楚郁的身旁往前走。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睛,又不作声地笑了。 阮辛书余光看着楚郁笑的样子,也不禁变得有些想笑了。 她望着正在推着购物车的楚郁,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很想亲楚郁的心情,但是因为周围有人,阮辛书只是伸手从楚郁的背后圈住了她。 她两只手绕在楚郁推着购物车的手旁,轻轻把她托起,从后面连着楚郁和推车一起往前面推了起来。 楚郁没料到阮辛书会这样,只能被她带着跑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顾客,手不断往后轻轻地拍着身后的阮辛书的腰, 「哎,不行不行,快停下……」 阮辛书听着耳边传来楚郁的声音,最后笑着停了下来。 两个人一边笑着,一遍往前走,她们肩膀靠着肩膀,不一会儿走到了蔬菜的柜檯,楚郁伸手拉了一下阮辛书的手腕, 「等一下。」 阮辛书拉着车子停了下来,然后她就看着楚郁把几袋菠菜放进了推车里面。 「这么多?」 阮辛书每次买菜最多买两天的,多了放在冰箱里就觉得碍眼。 「榨汁用的。」 阮辛书瞥了一眼楚郁,「你喜欢喝这个?」 楚郁又对比了一下几个菠菜袋子上的日期,很随意地把日期比较新的那个放进了篮子里面, 「给你喝的。」 「给我?」阮辛书皱眉。 楚郁回过头,眨了一下眼睛,她学着阮辛书的表情,好像逗小孩玩一样又念了一遍,「给你。」 阮辛书皱眉。 ——又不是兔子,喝什么蔬菜汁…… 第136页 她等着楚郁背过了头,就伸手悄悄地把楚郁放到推车里面的菠菜拿了两袋放回去。 楚郁拿回来了几袋其他蔬菜,阮辛书以为她会推着车往前走了,没想到,楚郁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又往后走把自己拿出去的几袋菠菜放回到了推车里面。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 「楚郁,我不喜欢蔬菜……」 楚郁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接着又往篮子里面加了一盒胡萝蔔。 「这个对你身体好,」 楚郁说着,回过头就看见阮辛书鼓着一张脸。 她好像是哄孩子一样地揉了揉阮辛书的耳朵, 「这个很好喝的。」 阮辛书怎么听怎么觉得敷衍。 这些蔬菜都是她不怎么喜欢吃的,这么多不好吃的东西放在一起那能好喝吗? 一路上,阮辛书以不说话来表示自己对蔬菜汁的抗拒,一声不吭地和楚郁走到了生活用品区。 楚郁气定神闲地推着购物车,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她生气了一样。 阮辛书看着楚郁那一脸好像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一样的表情,心里面有些不开心。 「早知道就不来了。」她说着瞟了楚郁一眼。 楚郁装作没有听见一样地,继续推着车走在阮辛书的身旁。 阮辛书看楚郁没反应,心里面更不开心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地走到了日常生活用品的分区。 阮辛书看着货架上面的牙刷,忽然想起自己和楚郁现在用的牙刷不一样,脚步一停。 楚郁看着她,推着车走到了她的身后,她看着阮辛书想说话又不说的样子,笑了一下, 「我现在和你用的牙刷不一样,要换成一样的吗?」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眨了眨眼。 她抿了一下嘴唇,伸手指了一下货架上的牙刷, 「那你觉得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 楚郁扫了一眼阮辛书指的牙刷,轻描淡写地道:「左边的吧。」 阮辛书眨了眨眼,有些满意地看着楚郁,「我也喜欢左边的一点。」 阮辛书像是一个小孩一样很开心地笑了一下,拿了两只颜色不一样地放进了推车里面。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明明刚刚还生气来着…… 她们接着又去买了餐具和碗筷,等买好了东西,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了。 阮辛书站在冰箱面前,把袋子里的食材放了进去。 楚郁则是因为工作还没有做完,一回到家后就把脱下了外套,在长桌上面打开了电脑,开始打起了字。 整理好东西的阮辛书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了楚郁的身旁。 这几天她一直都是这样,楚郁工作的时候就在她的身边坐着。 阮辛书靠在楚郁的肩膀上,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工作,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楚郁,我想……」 楚郁瞟了一眼阮辛书扒拉着自己衣服的手, 「现在还不行。」 「……」阮辛书继续眼巴巴地望着她。 楚郁继续开始回復了一封邮件,阮辛书坐在桌子的旁边,像是一只等着开饭的小狗一样趴在桌子上面望着楚郁。 楚郁打了一会儿字,最后嘆了一口气,不作声地把电脑合了上去。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眼睛一亮,一下子伸手轻轻把楚郁拉到了怀里。 衣服的摩擦声在空气中响起,楚郁有些没有力气地被阮辛书推在了沙发上,「……」 她发出一声嘆息,看着阮辛书的眼睛,任由她拉开自己的衣服,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倒在了沙发的靠枕上面, 「辛书。」 「嗯?」 楚郁开口要说些什么,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看向了餐桌,是楚郁的手机。 听着空气中传来的低低的震动声,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楚郁也在没有说话的看着她。 「……」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 那震动的声音实在是过于烦心,楚郁从沙发上面站了起来。 她走到了餐桌那边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不禁楞了一下,几秒后,她语气平静地接起了电话, 「爸?」 阮辛书听到这声『爸』,不禁也有些好奇地坐了起来,她一动不动看着楚郁。 电话那边传来杂音,楚郁声音顿了一下, 「嗯,我现在没在公司……可以过来。」 阮辛书看着楚郁应着电话的样子,感觉今天大概是没戏了。 「那您——」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脖子上一痒。 她吞了一口气,几乎快要漏出声音来的时候,她忍着声音侧了过头,就看见阮辛书从自己脖子上抬起头。 楚郁轻轻伸手拍了拍阮辛书,一边示意阮辛书不要闹,一边应着电话那头, 「不,您接着说,我没事。」 阮辛书搭在楚郁的肩膀上,十分想要嘆气。 「嗯,我等一下就过去……」 楚郁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的阮辛书。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嘟哝了一下, 「……你爸爸?」 楚郁也没有兜圈子, 第137页 「嗯,刚刚告诉我说在医院,我要过去办个手续。」 她说着看了一眼阮辛书,不动声色地把身上刚刚被她扒拉掉的纽扣系了回去, 「可能要花点时间。」 阮辛书听着医院这个词,心里面就有些侷促了起来,「他病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垂着视线把衬衣里面的头髮撩了出来,她像是让阮辛书安心一样地笑了笑, 「他身体好,没事的。」 第83章 --- 「没事的。」 说着,楚郁拿起外套后就往玄关的方向走去。 阮辛书知道楚郁从以前就是这样。 即使发生的事情令楚郁不愉快了,也不会让人看出她的情绪。 阮辛书有些担心楚郁在路上开车分心,也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几步路跟了上去。 「我开车送你。」阮辛书握住了楚郁的手。 「……」 楚郁望着阮辛书的手,没有说什么地点了一下头。 --- 她们开着车赶向了楚郁父亲所在的医院。 渲市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是灰濛濛的,头上乌云密布。 因为楚郁一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所以阮辛书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起来,你家还在那边吗?」 楚郁听到声音,像是一个在梦里被唤醒的人一样转回过头看着阮辛书,她很温和地笑了一下, 「还记得我家住在哪里?」 「怎么可能不记得。」阮辛书嘟哝了一句。 她对于楚郁以前家在住哪里可是太熟了,她高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把楚郁送到楼下才走。 楚郁笑了笑,「也是,你还到我家里来吃过饭。」 阮辛书也想起来了这件事。 以前她和楚郁见面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就是在学校,很少去楚郁的家里,楚郁也从来不叫她去自己的家里。 所以她对于楚郁家的印象,就是她家楼下的风景。 只有一次,她是到过楚郁的家里的。 「你妈妈那天一直给我夹菜,让我吃了好多,好不容易吃完一口,又给我夹菜……」 阮辛书想起那天的事情,笑了一下。 楚郁听着也很轻地笑了一声。 路口,红灯亮了,阮辛书看着面前的红灯,踩了一下剎车,天空还是雾蒙蒙的,一副快要下雪的样子。 「阿姨她今天也去医院了吗?」 正当阮辛书因为楚郁刚才的笑而感到安心,一边问着,一边把暖气开大了一点的时候。 楚郁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面看着外面的天气,轻飘飘地应了一句,「她不在。」 「『不在』,」阮辛书重复了一句,「在家里?」 「嗯。」 楚郁看着车载的暖气通风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摇了一下头,阮辛书看不出她的情绪,「是不在了。」 阮辛书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楚郁话里的意思。 她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是因为丢失了母亲给自己的手鍊而站在路灯下的楚郁的背影,和高中时期的楚郁的那张茫然的脸…… 每次想起楚郁那天的神情,总是会让阮辛书心里掠过一阵痛。 「是……什么时候的事?」阮辛书唿出一口气。 「六月份。」楚郁简短地回答道。 ——我都不知道。 阮辛书听着听着,抿了一下嘴唇,视线的余光看了一眼楚郁有些纤细的手腕,她想起上次楚郁手鍊掉了之后,楚郁好像就再也没有带过那条手鍊出来了。 「一月份的时候,查出来脑子里面长了一个东西,吃药,做手术后也一直没有好。」 楚郁说得很平静,好像在念新闻。 她说完眯了眯眼睛看向了阮辛书,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阮辛书也没有去问,楚郁不想说,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车子缓缓开到了医院门口,楚郁很熟练地给阮辛书指了一个地方, 「你先回家里吧,我会自己回去的。」 楚郁说着,打算下车。 阮辛书看了楚郁一眼,不放心她一个人,「我和你一起去吧。」 「……」 停顿了一会儿,楚郁回过头,她也没有说阮辛书能不能去,只是笑了笑, 「你不讨厌医院了?」 阮辛书看着楚郁,没有说话。 楚郁看着阮辛书停顿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好吧。」 阮辛书把车停到了停车场,和楚郁一起走了过去。 或许因为不是周末,又是下午,医院里面没有很多人。 阮辛书一走进医院里面,一种独属于医院的气味就进入了她的鼻腔,消毒水和病人身上的气味。 她从以前就很讨厌医院的这种味道,感觉光是在这里待着,心情就变得浑浊起来。 但楚郁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所以几步路就走到了一间病房。 门牌上面写着楚郁爸爸的名字。 阮辛书看了一眼病房,有些犹豫,「我能进去吗?」 「嗯,」楚郁很平静地推开了房间,「他知道你。」 「……」 阮辛书感觉自己想问的事情又变得更多了。 进了病房,阮辛书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窗边,手臂上正打着点滴,明明是病人但是却坐得笔直。 第138页 阮辛书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见楚郁的父亲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高大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十分的瘦小。 他看见病房里面进来了人,安静地转过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穿着病号服,他的脸色看起来比这一路上看见的其他病人要好上许多,只是因为年龄到了,他的头髮已经变得雪白,脸上也带着皱纹的痕迹。 他的视线先是看向了阮辛书,然后看向了楚郁,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沙发, 「你们随便坐吧。」 病房窗外风景很枯燥,只看得见灰濛濛的一片钢筋水泥。 楚郁很平静地看了一眼病房,没有坐下地走到了他身旁,她半蹲在老人家的面前, 「爸,医生说什么了?」 楚郁的爸爸看了一眼吊水,他的声音很淡然,「医生说要做手术。」 「什么手术?」楚郁问。 阮辛书听着『手术』两个字,心里面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楚郁和她的爸爸两个人都很处变不惊的样子。 楚郁爸爸应了一声,很温和地看着楚郁,「小手术,没什么大事,切了就好了,但是医生说需要你签一个字。」 「您已经办了住院了?」 「医生说可以回家,只是每天过来做下检查,数值到了就可以做手术了。」 「是吗,那我等会儿回去给您准备点您需要的东西,不然不方便。」楚郁拿出了一个手帐,开始记录要拿什么东西。 楚郁爸爸『嗯』了一声,「你不要操心,该工作还是工作。」 「我知道。」 父女两人应得十分流畅,有来有回,阮辛书怀疑楚郁对这个流程已经轻车熟路。 说完,楚郁的爸爸看了一眼阮辛书,楚郁抿了一下嘴唇,好像想起似地对着爸爸指了一下阮辛书, 「这是阮辛书,您知道的。」 ——知道什么?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楚郁,又对着楚郁的爸爸问了一声好,「伯父好。」 楚郁的爸爸看着她,十分客气地点了点头,「你好。」 他的声音听着很和蔼。 阮辛书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就看见病房的门被拉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他伸手调了一下楚郁父亲的点滴,然后转头看向了阮辛书和楚郁, 「我来说明一下手术的须知,病人的家属过来签个字……」 楚郁走了过去。 医生拿起了病床上挂着的病例,看着是要带着楚郁往办公室走。 阮辛书也立马转身,看着是打算跟着楚郁一块儿往走。 但是她刚迈出一脚打算跟着楚郁出去,医生就指了一下阮辛书,「留一个家属在这里陪一下病人。」 阮辛书眨了眨眼睛,瞟了一眼楚郁爸爸。 楚郁爸爸正一动不动地眯着眼望着楚郁的脖颈,神情凝重。 阮辛书有些在意他表情到底为什么这么凝重,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就看着楚郁脖子上的那个刚才在家里被自己啃过的印子。 「这位家属,你留下吧?」 医生对着阮辛书摆了摆手。 阮辛书因为有些出神,不知怎么地就很自然地就应了一声, 「哦,好。」 听着阮辛书对那句『家属』应了一声,楚郁的爸爸又回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阮辛书看了许久。 阮辛书有些不自在,感觉如芒在背。 主治医生和楚郁走后,他突然问道: 「我是你的家属吗?」 作者有话说: 快结束了,后面楚郁视角会多起来。 第84章 --- 「我是你的家属吗?」 楚郁爸爸看着阮辛书问。 阮辛书站在原地看着楚郁的爸爸有些侷促地点了点头, 「是的吧?」 我肯定是楚郁的家属吧,那,家属的家属也是家属。 所以楚郁的爸爸是我的家属。 ——嗯,没问题。 阮辛书想着又点了一下头。 这位爸爸看着阮辛书点头的动作一下子皱起了眉,不知怎么地就咳了出来。 阮辛书连忙走了过去拍了拍老人家的背, 「您没事吧?」 楚郁爸爸一边咳着,一边摆了摆手示意阮辛书不用拍了。 阮辛书收回了手,在楚郁爸爸旁边老老实实地站着。 楚郁爸爸看了一眼阮辛书的样子,平復下来后,皱着眉嘆了一口气, 「辛书。」 「……啊?」 被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这样叫,让阮辛书有点儿不适应。 爸爸似乎觉得这样叫自己是理所当然一样,脸上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他指了一下他坐的沙发不远处的单人沙发, 「你坐那里去。」 「哦,好。」 阮辛书点着头,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 她视线有些游移地看着病房,扫到了写着病人名字信息的那一栏,发现楚郁的爸爸年龄那一栏写的是『72』。 她愣了一下,刚想着什么,爸爸就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和郁儿吃饭了吗?」 阮辛书喉咙一动,「……还没。」 「那把这个吃了吧。」 楚郁爸爸把病床茶几上的一个袋子送了过来,里面放着一半柚子。 第139页 阮辛书瞟了一眼那半个柚子,感觉无从下手。 其实今天她和楚郁坐飞机回来的,是上午吃的饭,下午水也基本没怎么喝,本来应该很饿的,但是,她看着这个柚子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楚郁的爸爸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地看着她,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不喜欢柚子?」 「啊?」 阮辛书怕他不高兴,立马像是被吓到的小狗一样摇了摇头, 「不是,喜欢的……我喜欢的。」 她立马伸出手拿了一瓣柚子。 她看着手里的柚子,心情有些复杂。 也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刚才,她在一路上看到了很多个病人,再加上闻到的医院的气味绕在鼻子周围,实在是让她没有什么胃口。 但是,她还是在楚郁爸爸的视线下慢条斯理地撕开了柚子的皮。 楚郁爸爸看着阮辛书的手指,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眯了眯眼睛, 「你是画画的?」 「啊,嗯。」 阮辛书一边点头,一边慢悠悠地把柚子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咬了一小口,她感觉柚子的颗粒在嘴里爆开,自己的舌头却因为紧张有些尝不出味道。 「画的是什么画?」 爸爸看着她问。 看着楚郁爸爸目光一看过来,阮辛书肩膀就是一抖,她想了一下组织语言, 「呃,是画油画,就是——」 阮辛书把自己工作的内容说了一遍,她说了很长一段,说完看了楚郁爸爸一眼,「就是这种工作。」 爸爸听完她这段话,很久什么也没有说。 阮辛书也不知道他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只是接着慢吞吞地把尝不出味道的柚子一粒一粒往嘴里送。 爸爸沉吟了一声,似乎想了很久,语气有些担心地问, 「那你这样收入稳定吗?可以养得活自己吗?」 阮辛书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嘴唇,她想自己的工作其实怎么想都不算是一个稳定收入的工作,只能诚实道: 「没有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收入都没有的,但是只要在某个时间段完成目标,就可以保证一段时间的生活费,想买什么也没有问题……」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忽然觉得这样说完可能不能让楚郁爸爸放心,于是又连忙道: 「但维持生活的存款肯定是有的,房子也是有的,可以养得活我和楚郁两个人。」 「是吗……」 楚郁爸爸表情还是很凝重。 因为知道自己绝对不算是楚郁父母会喜欢的那种对象,阮辛书有些尴尬地坐着。 「郁儿。」 楚郁爸爸从阮辛书的身上移开视线。 阮辛书有些侷促地抬起头。 「郁儿,她从小就很懂事。」爸爸接着道。 楚郁的爸爸眯着眼睛,好像回忆起了楚郁小时候的样子, 「她小时候也难得哭一次,一直不作声的,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憋着。」 其实阮辛书也没怎么看过楚郁在自己面前哭过,只是,没有想到楚郁在自己父母面前也是这样。 但此时此刻,阮辛书弄不清这是什么意思,只能无言以对地点着头,「……」 楚郁爸爸转过头,睁着眼睛定定地注视阮辛书的脸, 「辛书。」 阮辛书点了一下头。 爸爸伸出手,握住了阮辛书的手,他的手已经苍老,皮肤上面看着是受损了的,但是手却十分结实, 「我知道,你们分开,你肯定也很难受……」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语重心长,阮辛书听着感觉心里面什么地方抽了一下,她想要客气地说一句『也不是』,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郁儿性子很容易吃亏,她喜欢的东西很少,对自己也很不在乎。」 他沉默片刻,然后看向了阮辛书,喃喃道: 「她妈妈走了。」 「……」 「我也老了,我知道对你这样说不太好,但我是个将死之人了,今后我想她只有一个人了……所以,你要待她好一点。」 阮辛书听着不知不觉已经点了好几个头,她对着楚郁爸爸说了好几句只管放心好了,她爸爸这才如释重负地点了一下头。 说完,没有过许久,楚郁就和医生一起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阮辛书,又看了一眼她手里没有怎么动的柚子,似乎已经想到了发生了什么一样,慢慢走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拿过了阮辛书手里的柚子。 「吃不下直接说吃不下就好了,不要勉强。」 她声音低低的。 感觉被喜欢的夏日的气息围绕,阮辛书身体感觉放松了许多,她抬头看着楚郁笑了一下,「没事。」 医生进来又对着楚郁爸爸说了些话,几个人讨论了一会儿楚郁爸爸的病情。 过了一会儿,楚郁说要回去帮她爸爸取东西,于是和阮辛书两个人一起回到了车里。 天空还是雾蒙蒙的。 阮辛书问了一下楚郁爸爸的病情,楚郁说了一下,然后看向了阮辛书, 「担心他?」 「嗯,刚才……」 阮辛书想了想,慢慢启动了发动机,「他说要我待你好。」 楚郁坐在副驾驶上面听着笑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了下来, 「他说了这话?」 第140页 阮辛书点了点头。 楚郁眯了一下眼睛,很温和地看向了阮辛书,「那你答应他了吗?」 「……嗯。」阮辛书点了点头。 「那你会一直对我好?」 楚郁好像开玩笑一样地问了一句。 ——怎么?还能有假的好吗? 阮辛书有些不满地看了楚郁一眼,像是小动物一样点了点头。 「是吗。」 楚郁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好像很幸福一样地看着阮辛书。 因为楚郁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幸福,阮辛书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地觉得心里面掠过了一阵苦味。 「你爸爸很关心你……他说,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阮辛书有些想要嘆气地抿了一下嘴唇。 阮辛书想起阮景融还不到六十,今年也才五十岁,于是感嘆了一句, 「明明都看不出来已经七十了。」 楚郁想着什么,淡然地笑了一下, 「是啊……」 阮辛书是在心里面算了算,「……你爸爸是四十五了才有了你的?」 「嗯……」 坐在副驾驶上的楚郁听着这句话,淡淡地笑了一声, 「如果我们是亲生父女的话,应该是那样。」 阮辛书听着顿了一会儿,她喉咙滚动了一下,感觉自己一时之间没有发应过来。 发动机响着,楚郁平静地看着窗户外面,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突然道: 「我真正的父母生我的时候应该是挺年轻的。」 楚郁看着阮辛书很平常地眨了眨眼睛, 「只是,他们是品行不端的两个人,丢下我闹得家里天翻地覆后,是现在的父母收养了我……所以,和现在爸爸年龄是差得有些大。」 阮辛书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脑子里面想像了一个小孩模样的楚郁,想她一个人站着,想她不作声,不哭忍耐着的样子……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地,阮辛书感觉忽然心里面一阵疼痛油然而生。 这种疼痛一下子挤掉了她许多过去的疑问,但又让她对此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85章 - 「妈,我们来了,」妈妈笑了笑。「新年快乐。」 新年到了,每年一到要过春节的时候,楚郁一家人就要去奶奶家里拜年,要住上几天才能走。 白砚筠轻轻拍了一下楚郁的肩膀,小声道:「郁儿,该和奶奶说什么?」 楚郁从妈妈的身后站了出来,看向了面前的老人。 老人站在她们面前,穿着厚厚的棉服,她有些微胖,看着楚郁的眼神有些冷淡。 楚郁捏着自己的手指,努力在脸上挤出来了一个微笑, 「奶奶,新年快乐。」 奶奶视线余光扫到楚郁,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东西一样的「嗯」了一声,接下来没有说什么。 楚郁从小时候就很少和奶奶说话,尽管,楚郁今年已经四年级了,但依旧会害怕这个奶奶。 「郁儿,去一边玩儿吧。」 妈妈脸上露出一副有些无奈地表情,轻轻拍了拍楚郁的肩膀。 楚郁知道原因是自己,看着奶奶没有笑容的脸,她继续笑了笑, 「好。」 她快步跑出了奶奶的房间,从老旧的走廊穿过,就是奶奶家空旷的大客厅。 奶奶家里面的家具有些老旧,有些带着陈年气味的木沙发,看着沉甸甸的大座钟。 楚郁望着那个黑色的木制大座钟,听着钟摆的声音响起,感觉心里面也变得难过起来。 她忍着想要捂住耳朵的心情,走到了客厅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 每次到了奶奶家,她就很怕和其他人说话,于是尽量坐在大客厅最边上的一个角落,好像自己不在一样缩在一边。 就这样坐在客厅里面等着时间经过,堂兄妹一家人来了。 外面透进来堂兄妹一家人的声音,楚郁听着在角落缩团成一块,她从小的时候就很害怕和这对堂兄和堂妹在一起。 和堂兄妹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被欺负。 - 以前,堂兄妹接着玩的藉口,把她带到隔壁已经去世的爷爷的房间里面关起来。 爷爷的房间离客厅很远,房间的正上方就挂着他的遗像。 爷爷是一个长相严肃的老人,但是挂在上面的时候,看着像是一个死于非命的鬼魂。 被关在房间里面后,楚郁不停地敲门,就算发出声音,也没有人过来帮她开门。 直到吃晚饭,妈妈要找她的时候才被堂兄和堂妹放出来。 「郁儿?」 楚郁听着走廊那边传来妈妈的声音,想要立刻跑到爸爸和妈妈的身旁,却被堂兄一把抓住了手腕。 楚郁吸了一口气,望着比自己大几岁的堂兄。 他比还只有几岁的楚郁高太多,看着已经像是一个大人。 他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她,小声威胁道: 「如果舅舅和舅妈问你,你就说我们只是在和你玩捉迷藏,要不然,小心我们以后把你关到其他地方去……」 「……」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妈妈走了过来。 她温柔地把楚郁抱了起来,「郁儿,怎么在这里啊?」 楚郁被妈妈抱着,忍住自己的眼泪,眨了眨眼睛, 第141页 「刚才和哥哥捉迷藏——」 ——不能告诉爸爸和妈妈这件事。 只因为,自己是个没有人要的小孩,所以不能成为给爸爸和妈妈添麻烦。 为了待在爸爸妈妈身边,自己必须要做一个好孩子…… - 和刚才不一样,姑妈她们一家人进了房间,奶奶就喜笑颜开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奶奶停不下来的笑声。 楚郁在大客厅里面安静地坐着。 想起以前的事情总是让她一阵手心发凉,现在光是因为堂兄妹两人没有过来,她就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现在已经四年级了,就算被人关在那个老旧黑暗的房间里面也不会害怕了。 只是,想起那个时候,她心里面还是会觉得不知所措…… 她怕的不是鬼魂,也不是黑暗。 而是,自己一个人在什么地方不见了,也没有人会来找自己,就算自己不在了也没有人察觉这件事…… 想着,楚郁又往角落里面坐了坐。 走廊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楚郁不安地抬起头,一个中年的女人走了进来。 楚郁看着她,立马乖乖地从沙发上面站了起来, 「……姑妈好。」 姑妈,就是堂兄和堂妹的妈妈。 小时候,姑妈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自己却喜欢不上来这个女人。 但是,随着时光的流去,她越来越像是奶奶,说话语气也像了,时至今日,楚郁总觉得她看着像是第二个奶奶,因此每每和她说话,心里便开始发毛。 「姑妈,新年快乐。」 楚郁对着姑妈笑了一下。 姑妈眯了眯眼睛,打了一个招唿, 「郁儿你也来啦,新年快乐。」 她的声音尖尖的,楚郁听着总是觉得不舒服。 因为姑妈说得好像是在这里不应该看见自己一样地口气,所以,楚郁心里面好像有一口气提着。 「郁儿,期末考试怎么样啊?」 姑妈看了一眼,「翔儿今年成了他们班的班长,前几天英语考试 ——」 翔儿就是楚郁的堂兄,楚郁乖乖地在一边听着没有说话。 说起考试,楚郁爸爸就笑了一下, 「郁儿在学校里面考试都是第一名,很聪明的。」 他笑着,伸手摸了摸楚郁的头。 爸爸的体温暖暖的,摸头的时候手也很轻,楚郁安心起来。 「郁儿很喜欢学习,平时都是自己看书学习的,对吧?」 楚郁垂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扬起脸对着爸爸笑了出来,「嗯……」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很喜欢学习。 上了小学之后,成绩好这件事让老师和同学偏爱她,所以,时常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为了能被这样偏爱一点,她也从来不会放松警惕,每天都会努力学习。 学习这件事情比起其他的事情都要简单,是一件很直白的事情。 所以她很喜欢。 爸爸和姑妈说着说着,没过多久又有陌生人来拜年了。 春节前后,总是有很多人到家里来吃饭,奶奶和爷爷以前人脉很广,是大家庭里面的人。 所以,像是平时就住在这里周围的人,叔叔,阿姨都和这个家里的人很熟,每到春节,都会一个一个地来访。 人到齐后,就开始吃午饭了,他们在餐厅坐着,十分热闹。 爸爸跟着一个鼻子边上长着痣的叔叔坐在餐桌上,聊着事情。 吃饭的时候总是很吵闹,比如看见堂妹把碗里的苦瓜挑了出去,姑妈就会训斥她, 「哎,你怎么又把蔬菜留下?吃掉。」 楚郁看着她们的样子,安静地把蔬菜送进自己的嘴里, 「你不讨厌吃苦瓜吗?」 鼻子边上长着痣的叔叔笑着问她。 这个叔叔好像是爸爸的同学。 他喝了很多酒,鼻子也变得红红的,楚郁安静地往嘴里送苦瓜,轻轻地摇了摇头。 尽管她不觉得好吃,但吃苦瓜这件事并不是值得让她烦恼的事情。 叔叔似乎是觉得她这样很了不起一样, 「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啊?好乖啊。」 「我的啊,可爱吧?」爸爸笑着摸了摸楚郁的头。 楚郁抬起头望着爸爸,很乖地笑了笑。 叔叔有些疑惑地看着爸爸和妈妈,还有自己,笑着看她们的脸,然后打趣地说, 「哎,惟卿,你女儿和你一点儿也不像,长得很清秀啊。」 这句话一出,餐桌上面里面氛围突然变得很差。 坐在上座的奶奶直接皱起了眉。 但是,爸爸哈哈笑了一下,往楚郁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又摸了摸她的头, 「嗨,你乱说些什么?你是说我不够清秀吗?我也清秀啊。」 「你清秀什么啊,你个糟老头子。」 叔叔好像根本没有感觉,继续喝了一口酒。 「她妈妈清秀嘛……」 妈妈脸上掠过了一个笑容,「是啊,我不清秀吗?」 「嫂子是清秀的,哈哈。」 爸爸笑了起来,打着哈哈,开始说其他的事情。 「……」 楚郁垂着头,看了一眼奶奶,奶奶不怎么开心地看着自己。 她慢慢吃着爸爸给自己夹的菜,忍着声音。 第142页 她突然很想哭。 但这个时候哭,大家一定会觉得扫兴,会生气…… 楚郁小心地往嘴里送菜,感觉喉咙里面黏黏煳煳的。 要是这个时候,自己能消失就好了。 大家吃饭的时候总是很花时间,楚郁把自己吃过的碗筷收拾好送到了厨房,妈妈正在厨房里面洗着碗。 妈妈看着端着碗筷的楚郁,微微一笑, 「这种事情妈妈来做就好了,郁儿你去玩吧。」 楚郁摇了摇头,接着把碗筷放到了碗池里面。 妈妈看着楚郁放到洗碗池里面的碗筷,吸了一口气,一下子蹲下身来抱紧了她, 「我们郁儿真的好乖,好懂事……」 楚郁笑了笑,但想起刚才叔叔说的话,心里面又有些低落起来…… 她知道,那个叔叔说的是不错。 自己真的和爸爸妈妈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帮着妈妈把桌子上面的东西搬到厨房里面后,楚郁往客厅走去,走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奶奶的房间。 堂妹躺在奶奶的房间里面,正在睡午觉。 楚郁有些不可思议,那个把自己关在爷爷房间里面的堂妹就像是一只猫一样靠在奶奶的腿旁。 奶奶正在轻轻帮她捻被子。 楚郁悄悄看着那副画面,心里面觉得好像被刺到了一样。 奶奶好像察觉到什么一样回过头,楚郁立马别开了视线,像是逃跑一样,一下子跑到了隔壁房间里面。 她坐在一边,感觉自己不能唿吸。 她知道为什么大人讨厌自己,从小时候就知道了,知道了,但也没有办法。 因为她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孩。 这里的人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楚郁小时候的回忆。 第86章 - 吃完晚饭,爸爸就和朋友一起聊天,奶奶因为年纪大了所以睡得很早,所以妈妈过去照顾奶奶睡觉了。 楚郁习惯了父母不在身旁的时候,坐在客厅里面坐着发呆也不觉得辛苦。 因为是冬天,大客厅有些冷,楚郁坐在沙发上面,不知怎么地觉得肚子有些疼。 这种疼痛是第一次,楚郁有些艰难地从沙发上面站了起来,只是刚一站起来就感觉有什么微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楚郁没有在意,只是想要往面外走,可是还没有走出大客厅,堂妹就叫住了她, 「你怎么把沙发弄脏了?」 堂妹鼓起了脸,有些得意地指着沙发。 楚郁有些不解地看了一下沙发,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留下一块红色的印迹。 她愣在了原地,有些呆住了。 「妈妈,」堂妹像是告状一样大声地叫着跑了出去,「楚郁把沙发弄脏了。」 楚郁吸了一口气,站在一旁,她看着妈妈给自己新买的裤子上沾上了血,和沙发上面的血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楚郁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错事意味着会挨大人骂,而她在这个家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所以更加不能做错事。 做错了,爸爸和妈妈也会为难…… 「……」 她立马反应过来一样,拿起放在茶几上面的纸巾不断地擦那一块血迹,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楚郁感觉自己的肚子更疼了…… 可能是因为着急,可能是因为疼,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 在大人来之前,她立刻用袖子偷偷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姑妈很快被堂妹叫了过来,她本来是在和人聊天的。 她进了大客厅,先是有些不耐地看了一眼沙发上面那一小块血迹,又看了一眼正在擦那一块血迹的楚郁, 「哎呀,弄脏了啊。」 楚郁肩膀一抖,她转过头看着姑妈,她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肚子那一块很疼,越来越疼了起来。 自己可能是病了,可是又无暇顾及这种一阵一阵的疼痛,因为沙发上弄脏的那一块很难看,楚郁感觉脑子里面一团乱麻…… 姑妈看了一眼沙发,然后拉着楚郁到了里面房间,姑妈的眼神忧郁地看着她, 「你是第一次这样?」 楚郁有些发抖地点了一下头,「嗯。」 「来,我看看。」姑妈对着她招了招手,用着有些唏嘘地看着她。 楚郁没有怎么和姑妈说过话。 因为自己是个孤儿,所以,姑妈常常和奶奶用这样唏嘘的视线看着自己。 每次被这样的视线看着,楚郁都觉得很不自在。 「……嗯。」 楚郁点了一下头,肩膀有些哆嗦地走到了姑妈面前。 她不知道除了问好之外,该怎么和姑妈说话,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和姑妈说话似地。 「弄脏了一点儿……」姑妈说着翻了一下背包给了她一包东西, 「你用这个吧。」 「这个……」楚郁低低地念着。 楚郁吸了一口气,感觉肚子又痛了起来,她感觉自己腿有些发软,身体变得很冷很冷。 看着她的脸色很差,姑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去卫生间里把这个垫上去就好了。」 楚郁点了点头,连谢谢也忘了说地吸了一下鼻子,拿着姑妈给她的东西一下子跑进了卫生间。 第143页 可是,进了卫生间,看着这个东西,楚郁还是有些不知道看该怎么办……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弄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因为有些不会弄,于是还是往姑妈的方向走了过去。 「姑妈——」 往客厅的方向不安地走过去,楚郁刚想要开口问姑妈怎么做,就听到客厅那边传来了大人对话的声音。 姑妈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嘀嘀咕咕。 她正在和姑丈说话。 姑丈脸上有很多很多的皱纹,看着很让人害怕,楚郁平时也很少和他说话。 「哎,郁儿这么小就来了,是不是因为她亲妈生她的时候生早了?」 姑妈在客厅里面和身旁的姑丈念着,「郁儿今年四年级吧?她才多少岁啊?这么早就来了……」 楚郁的声音一下子压了下去,脚步也一下子躲在了门外墙壁后面,她感觉自己像是哑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我们家的,由她去吧。」 姑丈拿起一边的遥控板,开始调电视频道地悠悠念了起来。 姑妈好像对姑丈这句话很生气, 「怎么没关系?我是关心她,你想想,郁儿多少岁?」 姑妈阴沉着一张脸, 「算下来九岁?十岁?你看她这么小,那以后能长多高啊,她血脉不好,现在又早熟……」 虽然楚郁听得不是太清楚,但是她知道,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 楚郁站在大客厅的门口,她手上拿着姑妈刚才给自己的东西,听着里面大人说话,感觉快要唿吸不上来了。 「哎,也不知道你哥和你嫂子为什么要领——」 楚郁听见客厅里面快要传来的声音,立马像是逃跑一样往回跑。 跑着跑着,楚郁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撞到了人的腿。 她抬起头,看见了妈妈一脸担心的脸。 「郁儿,怎么了?」 妈妈好像刚刚才照顾奶奶入睡,她看着楚郁,十分温柔地蹲了下来。 但想起刚才姑妈说的话,楚郁看着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妈看着楚郁手上拿着的卫生棉,又扫了一眼她的裤子,露出了有些惊讶神色。 楚郁看着她的脸色,咬着嘴唇,勐然回想起姑妈刚才说的『来早了』心里面有些发毛起来。 「哎呀,郁儿初潮来了啊。」 妈妈看着她笑了笑。 楚郁看着她笑了出来,心里面有些不可思议。 「妈…妈……」 楚郁呆呆地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的。」 妈妈轻轻摸揉了一下楚郁的头。 她的手很温暖,身上带着温度,楚郁感觉身体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楚郁站在原地看着妈妈,终于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妈…妈,我是不是『来早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冷水里面…… 问着问着,已经感觉自己不能唿吸,只是嘴唇有些颤抖起来,眼角也已经有些湿润了。 其实,她还想问『血脉不好』是什么意思,可是这句话她实在是问不出口。 「什么『来早了』,谁对你说的这种话啊?」 妈妈额头贴在楚郁的额头上,她笑了笑,语气却有些严肃。 她的唿吸热热的,很温暖,楚郁一下子平静下来。 「这个又不是生病了,是女孩子都会有的,妈妈也有的,很正常啊,有什么来早了的呢?」 「……真的吗?」 「真的啊,你是妈妈的孩子,又是女孩子,所以这个是很正常的。」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 ——好温暖。 楚郁眨了眨眼睛,忽然很想哭。 「这个只是说明我们郁儿长大了,正在慢慢的变成一个大人了,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是妈妈忘了告诉你该怎么处理了,是妈妈不好……」 妈妈把一张崭新的毛巾用热水打湿,擦拭起楚郁弄脏的地方。 毛巾热乎乎的,楚郁感觉渐渐平静下来。 然后,她又仔细麻利地帮她把换下的裤子清洗了起来,她用手,丝毫不介意地清洗起楚郁裤子上面的血迹。 楚郁望着她的动作,心里面有些泛酸。 因为妈妈的手是那么地柔软、那么地干净,却是在帮自己洗裤子上面的血…… 自己不是妈妈的孩子,妈妈却对自己这么地好。 楚郁看着心里面觉得很难过,又觉得很对不起妈妈,因此感觉自己的心里再次泛起一种苦闷的压抑感,掺杂着羞愧和烦闷,还有一种不知所措的酸涩…… 楚郁不知不觉伸手抓住妈妈的衣角。 妈妈已经麻利地洗干净了她的裤子,正在用浴室里面的吹风机吹干她的裤子。 妈妈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楚郁一下子安心了很多,她望着妈妈,揉了一下眼睛,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 「郁儿……」 可能是感觉自己的裤子有些湿湿的,白砚筠埋了一下头,看见楚郁抱着自己的腿。 「我们郁儿怎么这个表情啊……」 看着楚郁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她很温和地念着突然蹲下。 因为楚郁是个不怎么哭的小孩,她也是第一次看着这个孩子这样哭,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手一下子把楚郁抱了起来。 第144页 楚郁想自己已经四年级了,已经变重了,但是妈妈还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揉着小动物的头一样,揉着她的耳朵, 「哭什么呀,郁儿,没事的。」 「这些都是小事情啊。」 「妈妈……」 楚郁还是觉得难过,但是她只是找了一个藉口道: 「我有点冷。」 妈妈抱着她笑了笑,「哦,那等下妈妈给你热一杯牛奶喝。」 楚郁把头埋在妈妈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妈妈把吹干的裤子给楚郁套了上去。 因为已经到了晚上,又哭过了,楚郁感觉很累,有些疲倦地趴在妈妈的肩膀上…… 妈妈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去厨房给她煮了一杯热牛奶。 楚郁捧着牛奶抿了一口。 牛奶味道香香的,很甜,喝下后肚子好像也变得暖暖的,没有那么疼了。 因为怕被放在某个地方,她又伸手紧紧地搂住了妈妈的手,往妈妈的地方靠了过去。 ——为什么,我不是妈妈的小孩呢? 楚郁感觉牛奶的温暖快要把自己吞噬,心里面更加难过起来。 作者有话说: 可以联繫17章。 第87章 -- 五月中旬,气温渐渐升高,学校的校服也从冬装换成了夏季的短袖。 阮辛书最近模拟考的分数已经达到了标准。 只要发挥正常,那么进她想去的美术学院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最近阮辛书每天做的也就是复习,和尽量保持充足的睡眠而已。 阮辛书趴在家里茶几的一端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楚郁的胳膊。 楚郁胳膊贴在茶几上面,像是一条光滑的丝绸一样露在空气之中。 阮辛书为了趴着也能看清楚郁的侧脸,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因为茶几下面的空间不大,她一动身,就碰到了身旁楚郁的脚。 尽管已经到了夏天,楚郁的皮肤还是很凉,阮辛书这样碰到一下,感觉有些舒服地没有挪开。 似乎感觉到了阮辛书的身体碰到了自己的脚,但楚郁也没有把自己的脚收回去,而是继续埋着头开始写题。 阮辛书望着楚郁的反应,心里面有些觉得无聊起来。 阮辛书在茶几上侧过头,想要让楚郁能够分点注意力给自己,于是一直盯着楚郁。 但是,楚郁一点儿也不在意地继续写字。 「……」 阮辛书想楚郁也看看自己,于是伸出了脚轻轻碰了碰身旁楚郁的脚。 楚郁的脚趾就像是一个被人吵醒的小动物一样缩了一下。 因为感觉到了脚趾传来的痒意,她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抬起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一样地看向了阮辛书, 「……你在做什么?」 阮辛书看着楚郁,托着下巴,脚却又是贴了贴楚郁的脚趾, 「你说呢。」 楚郁吸了一口气,她欲言又止地蜷曲了一下自己的脚趾,但没有收回去,只是看着笑得很开心的阮辛书,好像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一样也笑了一下。 阮辛书喜欢她的默许,不由地把肩膀也靠近了楚郁的肩膀,「哎,楚郁。」 「嗯?」楚郁也靠在了阮辛书身上。 「你今天不能住在我家吗?」阮辛书小声问道。 楚郁看了一眼面前的习题,几秒没有说话。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知道她是想拒绝自己。 她在楚郁开口前凑了扳过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楚郁握紧了手上的笔,但依旧闭着眼睛任由阮辛书吻着自己,阮辛书的手慢慢地搭在了楚郁的短袖校服上面,轻轻拉了一下。 楚郁的手轻轻推了一下阮辛书,她抬起脸,安静地摇了一下头, 「今天有些不行。」 阮辛书有些丧气起来,她是想了很久了,「……为什么?」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手上的笔轻轻点了一下面前的书本, 「今天要复习。」 阮辛书有些失望地垂着头,但是还是没有放手,她感觉怀里的楚郁变得软软的, 「我想和你一起……」 阮辛书没好意思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口,她是食髓知味,尝过了一遍味道,就忍不住想要再尝了。 最近一直在学习,但是她都快忘了自己已经尝过一次的味道了了,她埋在楚郁肩膀上吸了一口气,有些恳求地问了起来, 「真不行?」 「……嗯。」 阮辛书试图软化楚郁的态度。 「真的真的不行吗?」 「……」 楚郁感觉阮辛书的唿吸在自己的耳边轻轻起伏,有些发痒地扬了一下下巴,躲了一下阮辛书的唿吸。 她垂了一下头, 「不行。」 「……哦。」阮辛书喉咙里面发出委屈巴巴的声音。 知道楚郁是肯定不会留下来了,但又有些依依不捨地虚虚地环着楚郁的腰,没有放开。 自从上次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楚郁就一直在学习,阮辛书和她亲亲都少了,她实在是寂寞, 「你还要学啊?」 ——也不知道楚郁这样次次考第一名的乖宝宝还有什么好学的? 「……上次考试,数学错了一道题。」 楚郁看着面前的题有些认真地道。 第145页 「哦,那个。」 阮辛书听着也想了起来,楚郁上一次模拟考试数学有一道题计算失误了,所以数学考试成绩比起一班的一个偏科的数学尖子生低了几分。 在阮辛书看来,那不过就是几分而已,而且那个尖子生总分和楚郁差得太远了,根本不能对楚郁第一的宝座造成威胁…… 「你现在的成绩总分,已经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了吧,干什么这么努力?」 阮辛书觉得楚郁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在意这一次单科考试的分数,她扫了一眼楚郁面前的书本。 楚郁听着她的问题,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阮辛书靠在楚郁的脖颈的地方,看着楚郁开始继续写题。 楚郁专注的眼神,让阮辛书觉得她仿佛对数学题的兴趣更深。 她有些泄气,不禁百无聊赖地念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楚郁从书上面抬起了头,她有些不解似地看着阮辛书,神情有些迷茫, 「我骗你什么了?」 「就是,你上次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你说你和我一样讨厌学习和考试啊……」 「是说这个?」 楚郁眨了眨眼睛,她沉默了一下,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在阮辛书怀里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对我说的话都记得很清楚啊。」 ——这有什么的…… 阮辛书挠了挠耳朵。 楚郁看着面前的书本轻轻念了一声, 「我是不怎么喜欢学习。」 「不过,有些事情,就算不喜欢也要去做。」 楚郁看着面前的书,淡然地一笑,「对我来说,学习不是目的,是手段。」 「手段?」 「学习好可以做得到很多事,比如去个好的大学。」 阮辛书想了想,「就只是进个好大学吗?如果目标就是进大学的话,你目标基本已经达成了吧?」 楚郁想了想又道,语气有些开玩笑地道: 「还可以找一个好的工作,成为社会意义上优秀的人。」 ——这是什么阶级觉悟? 阮辛书感觉楚郁和自己可能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可是这些也不需要这么努力吧?你不觉得你这样很累吗?」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样子,眼神有些不解,「我很累吗?」 「……你这个人,什么都要做得很好嘛,也不见得你特别喜欢某一个科目,但你每个科目都要考得最好才能满意……」 阮辛书有些不明白,楚郁为什么能坚持下去。 这种学习的生活在她看来还不单是无趣,肯定是没意思到了极点的,但是楚郁却满不在乎每天就像是一个机器一样放弃了所有娱乐地学习。 而且,楚郁从来都不会抱怨,给班上的同学的印象也很端正友好,妥妥的三好学生。 「你除了在我面前的时候,在其他老师和其他同学面前都一副优等生的样子,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什么事都不生气……」 阮辛书觉得楚郁有时真的是中央空调到了有些可气的地步。 她平时有些吃楚郁对其他人好的醋,但生气归生气,带入一下楚郁,她的心里面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她感觉,有时楚郁实在是太不重视自己,看得让她心烦。 「你真不会累吗?」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楚郁不知在看着什么安静地垂了一下头。 其实,在阮辛书这样说之前,她是从来不觉得累的。 因为她一直是这样活着的,所以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对这样活着的自己,这样一直保持着优异成绩,受老师和其他同学喜欢的自己,其实也是很满意的。 「我没有想过那么多,」 楚郁最后抬起头看着阮辛书笑了一下, 「我想,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作者有话说: 高中回忆。 第88章 -- 楚郁从被子里面伸出了手,看了一下时间,七点。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之中照射进来。 六月的天气慢慢变热,昨天晚上阮辛书忘了开空调,一早上开始就觉得闷热起来。 她努力动了动身子,缠在腰上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因为被阮辛书抱着,所以她出了很多汗,现在感觉身上黏黏煳煳的。 阮辛书身上总是有一股牛奶的味道,楚郁闻着感觉带来一股夜晚的回味,她按了一下太阳穴,从那种动物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楚郁。」 腰上手的主人喉咙里传来含含煳煳的声音。 「辛书,你今天早上也有课吧?」 楚郁轻轻转身,只见阮辛书还在闭着眼睛。 阮辛书的轮廓很好看,不知是不是因为讨厌外出,她的皮肤总像是快要透明了一样白,衬得她的嘴唇很红,按一般的说法来看,是一张很知性古典的脸。 「……今天是理论课,那个老头讲课我一听就困,不想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身体也还是一动不动,不着一物的身体散着热气。 楚郁看着她,感觉自己在看着一只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狗, 「起来。」 楚郁拍了拍她的脸。 第146页 阮辛书喉咙里发出难过的声音, 「我们昨天不是一起睡的吗?你为什么这么有精神?」 「因为我平时也是这个时间起。」楚郁伸手够了一下自己的内衣。 「……我觉得你课排得太满了,有些学分可以大三大四再修吧?」 阮辛书嘆了一口气。 楚郁想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但是,大三大四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楚郁和阮辛书都考入了自己想去的大学。 现在已经是大二的下半学期了。 在进入大学之后,因为楚郁想节约更多的时间,增加一些实习的机会,所以她的课程都排得很紧,大多数时间比起高中要更忙。 因为没有在同一个大学,学校里面也常常见不到面,所以有些时候,楚郁只能像是昨天一样来阮辛书家里面住下。 「你就不能不要把自己逼那么紧吗?」 阮辛书有些委屈地嘟哝了一句, 「我们今年约会也基本都是在家里,也不是说不好,就是……」 「可是,我要找工作。」楚郁说着抿了一下嘴唇。 「……工作啊。」 阮辛书皱了一下眉,她觉得那对于她来说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你大学毕业后是想要去哪里呢?」 「我……」 阮辛书视线游移,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现在也是大二,但是,她是没有楚郁那么多课的。 她周围也很少有同学会谈起这件事,每次听到楚郁有计划的未来,她就觉得自己落后了一截……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桌,沉默了一下道: 「我还没定下来。」 楚郁刚想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阮辛书脸上立马露出撒娇的神情,一下子就伸出两只胳膊从床上起身,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慢慢凑过脸来, 「不说这个了……」 这个有些稚气的动作跟阮辛书那看着娴静的脸有些不般配,楚郁有些想笑, 「哎,我还没刷牙。」 「我也没刷牙,我又不介意这个……」 阮辛书十分坦荡地撅起了嘴,示意楚郁快亲自己。 楚郁瞥了眼阮辛书,她的嘴撅得像是个啄木鸟。 熟悉的身体挤在自己的后背上,柔软地变了形,楚郁看着阮辛书忍着笑摇了摇头, 「我介意,我要刷牙。」 「楚郁,我有没有说过你这种地方好麻烦?」 「是吗。」 「你这样我迟早有一天会生气的!」 阮辛书放下狠话,立马松开楚郁连忙往着浴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楚郁看着阮辛书跑了出去,走到了阮辛书视线刚刚停下的地方看了看。 那是一个信封。 一个外国美术学院送过来的信,上面写着阮辛书的名字。 楚郁看着信封,没有说话。 「哦,对了,我今天要去系上聚餐。」 阮辛书含煳不清的刷牙声从浴室里面传了过来。 楚郁听见声音立马转身,她若无其事地拿起自己的衣服,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是吗?」 「上次全体合作的那个装置艺术完成了,所以系上的人说要一起吃饭。」 阮辛书一边刷着牙,一边把头探了过来。 ——系上的人。 楚郁想起阮辛书的那群同学,沉默了一下,「什么时候?」 「晚上,可能下午老师点评完我们的展示作业就去——」 阮辛书拿起牙筒把嘴里的泡沫洗去, 「所以,今天晚上我要晚回家,你要来我家的话,我可能不在。」 「嗯。」 楚郁说着也拿起牙刷开始漱口。 阮辛书像是等着开饭一样,等着楚郁刷牙。 楚郁刷完牙,阮辛书就立马把头贴了过去。 楚郁有些哭笑不得地笑了一下,吻了一下阮辛书的脸。 阮辛书语气很严肃,「接吻不是这样接的。」 楚郁笑了一下,吻了过去,她尝到了阮辛书嘴里和自己一样的牙膏的薄荷味…… -- 楚郁的一天基本上就是上课,今天她晚上没有课,所以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她就往校门外面赶了出去。 她感觉今天上课的时候心里面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楚郁,晚上我要去接老师,你要不要一起来?」 她刚一出校门,就有一个学姐对着她招唿起来。 这个学姐是她们系上的研究生学生,和她们这些学生关系很好。 「今天吗?」 楚郁有些犹豫地看了一下表,「……今天有些不行。」 「你有什么事情吗?你不是一直说想和老师聊聊他的研究吗?今天到了我们还可以吃个饭,我是见你一直想见老师所以才过来叫你的。」 楚郁是想如果能给这个老师留下好的印象,对于自己以后的目标来说是事半功倍的。 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道:「抱歉,今天是真的有点事。」 学姐有些遗憾地看着她, 「哎,那没办法了,只能等下一次了,老师有点忙,不知道下一次又要多久了……」 -- 楚郁和学姐道过谢后,就出校门拦了一辆车,到了阮辛书所在的餐厅。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拒绝那个学姐的邀请,来找阮辛书。 第147页 在认识阮辛书以前,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让自己匪夷所思的举动…… 但她也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 走到阮辛书系上同学聚餐的餐厅的时候,餐厅里面已经坐着许多男男女女。 楚郁想这些人大约都是阮辛书的同学,虽然人很多,但她还是进了餐厅第一眼就看见了阮辛书。 阮辛书坐在众人中间,有人搭话就应一声。 大多数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像是一只被人欺负了的小狗一样。 楚郁觉得有意思,于是又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许久。 餐厅里面人声嘈杂,只有偶尔掠过耳边的『阮辛书』的名字让楚郁觉得很真切。 「那个就是今年得奖的那个阮辛书?长得挺好看的。」 不知坐哪里的人小声道。 楚郁听着眨了眨眼,又看向了阮辛书。 其实,她知道阮辛书今年得奖了,但此时此刻听着,心里面还是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心情。 阮辛书身边坐过来一个女生,时不时地和她搭着话。 楚郁望着那个女生眯了眯眼,接着淡然地从人群中穿过,往阮辛书的方向走过去。 「辛书。」 楚郁像是根本没有看见阮辛书身旁的女生一样,轻轻地叫了一下阮辛书。 阮辛书听着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抬起了头,脸上不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楚郁,你怎么在这里?」 想要为对方着想,可是又忍不住时时刻刻去限制住对方。 喜欢这种心情大概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心情。 「刚好要办事,所以经过了这里,」 楚郁望着她,「然后,想起你也在这边,就来看看你晚饭吃完了没。」 楚郁一问,阮辛书就果断把手里的筷子放了下去, 「啊,早就吃完了啊。」 阮辛书身旁的女生看着她碗里剩下的东西,眼神有些奇怪地扫了她一眼。 但阮辛书没有在意,转过头就和负责吃饭的干事打了一个招唿,然后二话不说地背起包拉着楚郁往外面走了出去。 「我刚刚还在想你来着。」 阮辛书一边走,一边贴在楚郁的耳边悄声道。 楚郁笑了一下。 和阮辛书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能从她的世界里面得到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只有这种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第89章 -- 下课铃响了,楚郁看了一眼手机。 ——明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自己下午发的简讯阮辛书还没有回信。 因为最近一直没有时间出去约会,阮辛书昨天晚上有些不高兴了。 楚郁又看了手机屏幕几秒,依旧是没有回信。 「楚郁。」 听到有人叫自己,楚郁抬起头。 是刚才和她一起课上做发表的小组成员,其中一个女生笑了一下, 「发表的问题,幸好有你,要不然肯定拿不到优。」 楚郁礼貌地笑了一下,慢慢地把桌面上的东西一点一点收进背包里面, 「没有关系的,也是有大家的帮忙才能有这样的成果,不要在意。」 「那,今天刚好是星期五,要不要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小组里面一个男生笑着问道。 楚郁看了一下自己的表,摇了一下头, 「我等下还有事,要回家——」 楚郁说着说着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眨了一下眼睛,翻开了记事本, 「说起来,有人愿意和我换一下七月份的发表顺序吗?我想推迟一点发表。刚才问了一下老师,他说要徵求其他学生的意见。」 「七月份?我记得你不是特意和老师定的七月发表吗?怎么要推迟?」 刚才问话的男生说着,探过了身子,窥看了一下楚郁的日程本,有些吃惊地道:「你日程怎么这么满?」 楚郁不动声色地合上了自己的日程本。 其中一个女生瞟了一眼楚郁,有些探寻地笑了一下, 「学霸该不会是要出去约会吧?」 楚郁点了一下头,「嗯。」 男生看了一会儿楚郁,表情好像有些失落的样子, 「你突然这样说,我也不好安排……」 楚郁看了一下自己的本子,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也是,那我再去找找其他可以和我交换的人。」 「哎,我可以换的。」 另一个女生摆了摆手。 楚郁笑了笑,「是吗?那我和老师报告一下,你如果发表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和我说。」 「没事。」女生笑了笑,没有离开。 她和站在一旁小组发表其他另一个成员,都望着楚郁,另外一个女生有些好奇地问: 「我都不知道你有对象,你的那个对象也在我们学校吗?」 楚郁听着笑着摇了一下头, 「她?她不是我们学校的,是美术学院的。」 两人都很好奇地看着她,「你是什么时候和那个人交往的?」 「高中的时候。」 其中几个人似乎是有些意外,「那他是不是很帅气?」 「『帅气』?」 想起昨天阮辛书生气了,脸气鼓鼓的样子,楚郁突然笑了, 第148页 「她么,是个小心眼。」 「啊?」几个同学听着都不禁愣了一下。 「容易心软,胆子很小,爱哭,还喜欢撒娇的小心眼。」 楚郁眯着眼睛突然念了一句。 只是,她明明是在数落着那个人的缺点,用的词都不是好词,但是语气和声音,却让人感到一种幸福的甜味。 几个同学脸上露出不解的颜色。 「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在一起啊?」男生有些忿忿不平地问。 楚郁望着外面的雨,语气很平静, 「因为,她是世上最好的人啊。」 几个人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渲市夏天时不时地会下阵雨,上午太阳连沥青马路都晒得发烫,下午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楚郁看着外面的天空,摸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才发现自己昨天把伞忘在阮辛书家了。 没有办法,只能和同组的女生一起撑着伞,拜託对方把自己往地铁站的方向送过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们看见了有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门口的石柱下面东张西望。 楚郁本来走在几个人身旁,看着那个人影愣了一下。 「辛书。」 她把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机放进包后就走了过去。 其他几个人看着她就这样淡然地走到了雨里去了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雨太大,她们也看不清楚。 只能从轮廓看出,那个站在门柱下的人影是个女生。 那人看着楚郁有些淋湿的衣服,立马慌慌张张地把伞撑在了楚郁的头上然后问了一句什么,楚郁笑着摇了摇头,贴在那个女生说了些什么。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往前走了几步,好像突然想起这边来了一样回过了头。 她们两人对着她们挥了挥手,可能是在说再见。 「那个人腿好细。是我们系的吗?」 看着两个人走远的景象,其中一个女生问。 「好像不是,她是在等楚郁吗?」 「楚郁不是说要回家吗?我感觉她长得也挺漂亮的,可能是一家人。」 「……不过家里人,是那种氛围来着吗?」 -- 楚郁看着阮辛书手上拿着自己的伞,笑了一下,「怎么来了?」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身上的雨水立马用伞把她遮在了伞下面,接着拿出了纸巾擦了一下楚郁头髮上的雨水。 她的手很殷勤地擦着,语气却十分冷硬, 「你不是发简讯说明天想和我见面吗?我明天没有时间。」 「明天没有时间,所以今天来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眯了眯眼睛。 「不行吗?」阮辛书声音闷闷的。 「不生气了?」 「生气。」阮辛书煞有介事地点头。 楚郁笑了一下,「生气还来我学校接我?」 「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我生气了就不能见你了吗?」 阮辛书瞥了楚郁一眼,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小声地嘀咕起来, 「那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啊……」 楚郁心里面一下子很开心,但想起晚上的事情,又沉默了一下,「但是,今天我去不了你家。」 阮辛书一下子转过头望着楚郁,她吸了一下鼻子, 「为什么?」 「今天我妈妈叫我回家里吃饭,所以要早点回去。」 「……」 阮辛书有些失落,但又没有办法,「哦,那我把你送回去。」 楚郁转过头,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的脖颈的地方,有一颗水珠往锁骨的方向滑了下去,楚郁眯了眯眼睛。 「过几天,要不要去看美术馆的金鱼展?」 这个是她在网上看见的美术展,是一种像是剪纸艺术的展览,她打看的第一眼就猜到了阮辛书应该会喜欢,所以特地调了时间, 「金鱼展?」 阮辛书有些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啊?」 楚郁专注地看着她压着嘴角忍住不笑的样子, 「七月份。」 阮辛书没有答应,只是哼了一声, 「你不是大忙人吗?怎么又有时间了?」 「咦,好奇怪,我怎么又有时间了?」 楚郁念着伸手把阮辛书脖颈上面的那颗雨水抹去。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阮辛书皱眉。 楚郁眨着眼睛笑了一下,「那你还生气吗?」 「……」阮辛书几秒没有做声,「我也不是生气……」 「我就是觉得我们最近在一起的时间好少。」 「是吗,」楚郁看着她的表情,嘆了一口气, 「那毕业以后,要住一起吗?」 阮辛书有些惊喜地瞟了楚郁一眼,「可以吗?」 「嗯。」楚郁笑了笑。 「……」阮辛书看着路边的水洼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真的好想快点儿毕业。」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楚郁家的楼下,阮辛书牵着楚郁的手,慢吞吞地在楼道口收起了伞。 阮辛书没有说话地望着楚郁的眼睛,她的表情很寂寞地拉了一下楚郁的衣袖。 楚郁知道这是她想要接吻的意思,于是也慢慢把头凑了过去。 平时因为小区里面都有熟人,所以她们也不会这样,但是今天下雨了。 第149页 ——她们总是在下雨的时候撑着伞接吻…… 「郁儿?」 楚郁还没有吻上去,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声音。 阮辛书和楚郁一下子慌忙地转过头。 「妈。」 楚郁看见面前的人,短促地泄了口气,她看了一眼阮辛书。 阮辛书也好像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了,脸上流露出了带着些紧张的神色,「阿姨好。」 她马上叫了一声。 楚郁的妈妈眯起了眼睛,她已过中年,脸上有许多皱纹,但却不因此让人觉得她年老,反而让人觉得她和蔼, 「哎?这个是不是辛书啊?你们站在楼道干什么?」 ——她没有看见。 楚郁看着妈妈的反应,感觉心里松了一口气。 妈妈看着阮辛书,很亲切地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吃晚饭啊?」 她问得很关切,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阮辛书听着诚实地摇了摇头, 「还没有。」 「是吗?那要不要来我们家吃个晚饭再走?郁儿平时也麻烦你了。」 阮辛书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不知道怎么拒绝,最后有些紧张地点了一下头, 「好。」 第90章 -- 进了楚郁的家里后,楚郁的妈妈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阮辛书跟在楚郁后面进了她的房间。 和把衣服乱糟糟地丢在脏衣篓里的自己的房间不一样,楚郁的房间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书柜里面从小学到大学的读过的书本都整整齐齐地,像是被训练过的军队一样陈列在架子上面,而课外书基本也是学校的指定读物。 阮辛书看着有些不知道该评价些什么。 ——这么没有生活气息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见。 「没什么意思吧,」楚郁看着东张西望的阮辛书笑着放下了自己的包,「我和你不太一样,没有什么爱好。」 阮辛书看了一下她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着整齐,但给人感觉很枯燥,没有什么个性。 没有绒毛玩具,没有装饰品,没有任何让人觉得可以拿来放松娱乐的东西,摆设简单,甚至,如果不是房间里面的一张椅子面搭着一条楚郁的长裙,或许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是不是有些失望,我是一个这么没有意思的人。」 楚郁说着慢慢地把手放在了自己衣服的纽扣上,她的衣服尽管刚才擦了雨水,但还是有些湿漉漉的。 她旁若无人地解开了衣领。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立马扫了一眼在厨房做饭的楚郁妈妈,轻轻地合上了楚郁房间的门。 「你哪里没意思了?」 她背对着楚郁,小声道: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是最特别的。」 正在把解开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楚郁听着这句话站在原地一滞,她抿着嘴唇笑了。 她转身,发现阮辛书正背对着自己看着墙壁, 「怎么开始罚站了?」 阮辛书慢吞吞道:「你在换衣服。」 楚郁看着她,歪了一下头, 「不穿的时候都看过那么多次了,为什么看人换个衣服都要躲着?」 她语气很是不解。 「这个和那个不一样的。」阮辛书咳了一声。 「哦?什么不一样?」 楚郁打开衣柜拿新的衣服。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愿意说,但想了想还是道: 「……就好比你吃饭和光是看着不吃——」 阮辛书说着说着发现身后的空气很安静,她正要转身看看情况,结果就感觉腰上一紧,楚郁从她身后抱了过来。 「你是有食慾了?」楚郁的声音里面带着笑。 「……」 花香涌入鼻腔,阮辛书犹犹豫豫的,最后像是点头一样摇了一下头。 阮辛书感觉楚郁靠在自己肩膀上笑了一下。 不知怎么地她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点儿。 她抱着自己没有说话许久,突然笑着道: 「喜欢我?」 阮辛书没说话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想要去咬人,就在这时,楚郁家大门的门铃响了。 楚郁的肩膀动了一下,阮辛书看着她。 「郁儿,我现在手里有些腾不开……」 厨房里面传来楚郁妈妈的声音。 楚郁回望向家里门口,应了一声,「好,我去开门。」 她松了一下本来抱着的阮辛书,伸手拿起了一件新的衣服换上, 「等我一下……」 楚郁说着往门口走去。 -- 楚郁打开家里的门,只见一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有些瘦弱的女生站在家门口。 女生看着楚郁,眨了眨眼睛,「姐。」 楚郁没想到堂妹会在今天到家里来。 堂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白色的运动鞋上面沾着雨水。 从小时起,奶奶很疼爱堂妹一家,但偏偏讨厌自己,后来她知道,虽然爸爸妈妈不曾对自己提起过,但自己是个孤儿。 大人们常常用一种怜悯悲哀又或者轻蔑的眼光看着自己,而对于堂妹,大人一直都很疼爱。 楚郁一直能够感受到堂妹和自己的不同,所以心里某处是羡慕自己这个堂妹的。 第150页 那种心情,就算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需要人可怜的孩子了,看见堂妹的脸,还是会回味起来。 楚郁心里无奈,还是做出笑的样子打了一个招唿, 「怎么来了?」 「姐,我最近数学有些弄不明白,我妈叫我来问你……」 堂妹看了一下楚郁,把伞放到一边。 堂妹下学期就要高三了,因为楚郁成绩优秀,家又和她家住得近,所以,姑妈时不时地请楚郁来辅导堂妹的学习。 楚郁视线的余光往房间里面阮辛书的方向看了一眼, 「今天吗?」 「我进来说吧。」 还没等她回答,堂妹就说着进了房间里面。 可能是从学校直接来楚郁家里的,她的肩膀上落了雨,有些湿湿的,楚郁看着却没有帮她把雨掸落的心思。 妈妈从厨房里面探出头来,看见堂妹,便招唿了起来, 「哎,妹妹来了啊,来找姐姐问题?」 「舅妈好。」堂妹礼貌乖巧地打了一声招唿。 「好啊。」 妈妈很是疼爱地拍了拍堂妹的肩膀。 妈妈身上沾着刚才做菜时油烟的气息,楚郁看着堂妹的脸,堂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被妈妈拍肩膀的时候,却一直紧紧抿着嘴唇,好像不情愿那股油烟的气息沾到身上一样…… 妈妈温声道: 「你们到客厅里面先坐着吧。今天姐姐朋友也来了,晚上舅妈做了好吃的。」 堂妹点点头,应了一声,看着刚从楚郁房间里面出来的阮辛书,愣了一下。 她们打了一个招唿之后再没有说什么,堂妹开始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开始做题。 阮辛书在一旁老老实实地看着平时根本不看的电视新闻。 没过多久,妈妈走了过来,告诉她们可以吃饭了。 可能是因为阮辛书来了,妈妈今天比平时做了更多的菜。 「爸爸今天局里加班,回不来,」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筷子炒菜放在了阮辛书的碗里, 「辛书啊,多吃点虾,不要客气。」 阮辛书一边应着,一边有些拘谨夹起了虾。 这盘白灼虾应该是最后才煮好的,还冒着热气,阮辛书拿起虾的一瞬间一下子就被烫得松开了手。 那只看着红彤彤的白灼虾一下子落在了楚郁的手边。 阮辛书瞟了一眼周围的人,又把那只虾夹起来。 ——呆呆的……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动作感觉很想笑。 平时和自己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阮辛书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束脚过,今天这样看着倒是很有意思。 但大概因为那只大虾是妈妈夹给阮辛书的,所以阮辛书还是马上拿起来打算接着剥下去。 楚郁看着阮辛书有些红的指尖,忍不住伸手直接拿过了阮辛书手里的虾,帮她剥了起来, 「我来吧。」 因为是剥给阮辛书的,所以楚郁剥得比平时更仔细…… 她把剥好的虾放到了阮辛书的碗里,阮辛书笑了一下,立马把虾送进嘴里咀嚼起来,吃得很香的样子。 楚郁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想要再帮她剥一只虾,只是抬起头,发现堂妹没有动筷子,正在望着她们。 楚郁忽然觉得手指一凉,垂着头许久没有动筷子。 -- 吃完晚饭,楚郁把阮辛书送到了楼下。 雨还在下着,湿湿嗒嗒的空气里漫上来夏季泥土的气息。 「你就送到这里吧,雨太大了。」阮辛书对着她道。 楚郁把伞递给了阮辛书, 「那你路上要注意安全……」 「好——」阮辛书说着不小心打了一个嗝。 楚郁笑了一下,「刚才她给你夹的菜你也没必要都吃的。」 「没事,还挺开心的。」 阮辛书把伞撑开,像个小孩一样转了转伞柄。 「虽然你什么都做得很好,但你这人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怎么问过——」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悄然一笑, 「今天能看你住什么地方,在什么样的家里面长大,感觉好像离你更近了,挺开心的,你妈妈人也好好……」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回过神阮辛书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雨里。 楚郁缓缓地走上楼梯,却发现堂妹正在楼梯上面,看着自己。 因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楚郁看着她又做出笑的样子, 「怎么了?」 堂妹一见楚郁的表情,就说: 「刚刚那人,是姐你的朋友吗?」 楚郁差点收起微笑,她看着堂妹,顿了几秒, 「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那人还挺怪的,吃饭的时候还一直看着你。」 堂妹背过身往楼上走了过去。 楚郁看了一眼楼梯,安静道: 「可能是觉得看其他的人,不礼貌吧。」 「是吗。」 堂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了楚郁的脸。 楚郁移开目光,往家里面走了回去, 「你不是来问问题的吗?哪里不会?」 第91章 -- 夏日过去冬天来临。 上了大三之后,楚郁开始在一家企业里面实习,每天都要八九点才能下班。 第151页 出了地铁站后,楚郁摸了一下包想要给阮辛书发一个等会儿会到她家的简讯。 但是,翻开包就看见了今天拿到的租房信息的传单。 最近她开始物色住处,传单上面印着的是离她现在实习公司不远处的一间公寓的房子。 从照片上来看,这个房子看起来採光和装修都很不错,因为不是市中心,所以房租也在渲市也算合理。 但是,如果要和阮辛书一起住的话可能还是小了一点。 因为,阮辛书要画画,需要一间隔音好的画室…… 「……」 这个条件有些苛刻,楚郁想着觉得可能还是需要再花一点时间找找房子,她把传单放回包里,开始拿手机。 「郁儿。」 身后传来声音,楚郁止住脚步。 她回过头看见妈妈站在地铁口,手指僵了一下。 这里是阮辛书家旁的地铁站,不是自己家的地铁站。 所以,她站在这里,就好像说明了什么一样,让楚郁有些不敢走过去。 但妈妈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楚郁看着她的身影站在路旁伫立了一会儿,最后抬起头笑了一下, 「怎么在这里?」 「你最近没有回家,想见你了。」 妈妈笑了笑,她已经过了六十了,脸上生了很多的皱纹,随着年龄增长,她变得比以前更瘦,她看了一下楚郁要去的方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本来想要去你学校找你的,但是你不在。」 楚郁看着她皱眉的样子感觉被伤了一下。 空气中传来了风吹树叶的声音。 楚郁想起自己最近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时,妈妈也时常欲言又止的样子,这让她心里有些在意,但是现在她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那种欲言又止是什么。 「是吗。」 她不想去捅破这层纸,希望就这样保持下去。 妈妈看着她的样子,眯了眯眼睛,但是最后还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地慢慢地走近了楚郁, 「郁儿,回家吧?」 她的脸看起来比上次回家的时候要苍老了许多。 楚郁不知道为什么人会老得这样快,每次看着她因为年龄衰老的脸庞,她的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沉痛的悲伤。 楚郁把印有房屋简介的传单放进了包里,感觉手指有些颤抖,停不下来, 「……嗯。」 她跟着妈妈回了家里,没有再去想给阮辛书发简讯。 -- 回到家里,房间里面开着灯。 楚郁发现家里的东西有些乱,衣服整理了一半放在旁边。 看上去,像是妈妈正在整理东西整理到一半的时候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实习很忙吧?最近休息得怎么样?你看看你都瘦了……」 妈妈笑了笑,打开了电熨斗。 「还好的,大家都是这样的,没什么的。」 楚郁看着地面眨了眨眼睛,想和她一样笑,但有些笑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笑不出来的原因。 两个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面,熨斗发出水沸腾的声音。 楚郁在一旁叠着不需要烫熨的衣物,被太阳晒干的衣服上面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 家里的衣服一直用的一个牌子的洗衣粉。 这个洗衣粉的味道,也是每次她回到家后躺在床上就会闻见的味道,是父母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也一直是一股让楚郁感到平静和安心的味道。 每当闻到这个味道,自己就好像被令人安心的父母保护着,不受质疑,不受人谩骂,不受人轻蔑…… 妈妈拿起了一件自己的衬衣,似乎打算接着做家事。 楚郁不禁伸手去想要去帮她。 只是刚一伸手触到衣服,妈妈就笑着摇了一下头, 「郁儿,你平时也不熨衣服,我来就好了。」 楚郁点了一下头,「好。」 楚郁坐在一旁,看着她熨起自己的衬衣。 妈妈先是把衣服袖口打开,把晒干衣服有褶皱的地方铺开,熨完了一只袖子后,又开始熨袖口。 她十分有耐心地沿着车缝线又熨了一下肩膀的位置,右边熨完之后,开始熨左边。 她熨衣服的每一个步骤都十分地仔细,像是对待衬衣的主人一样温柔,光是看着她熨衣服,就可以想像她平时是用怎样慈爱的心情面对着自己。 楚郁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感觉眼泪快要出来。 「熨衣领的时候啊,不能全部熨完,每次熨个三分之二,剩下的,用手拿着,从另一边再熨过去,要不然会有一条褶皱的。」 妈妈慢慢地把衣服提起来,熨起另外一边。 楚郁望着她熨衣服娴熟的动作,一阵沉默。 自己的衣柜里面衣服总是被妈妈熨得整齐,这样麻烦的事情,妈妈一直在为自己做着,一次又一次…… 「你看,这样一下子就熨好了。」 妈妈拿起熨好的衣服给楚郁看。 楚郁看着不作声地笑了笑。 妈妈把熨好的衣服挂在一边,开始拿起了另一件衣服熨了起来。 楚郁看着心里面觉得对不起她,自己不是值得她这样做的孩子,一阵愧疚快要把她淹没…… 「今天家里有人说你的事,」 妈妈突然话题一转,「所以就去找你了……」 第152页 楚郁意识到她是在说刚才的事情,「这样啊。」 「去了你学校的宿舍,你不在,你同学说你经常不在宿舍。」 妈妈轻轻把熨斗放在一边,把新的衣服铺平。 楚郁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记得辛书,是住那边的吧?」妈妈轻声问道。 「嗯。」 「你一直这么晚了去找她的么?」 「……」 楚郁嘴巴张了张,但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郁儿,那个孩子是女生啊。」 妈妈一直很温和的腔调有一些改变,熨斗突然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楚郁感觉手指凉得彻底。 她不意外妈妈发现了,因为妈妈的直觉向来很准,她一直想着或许总有一天她会发现的,但是又总觉得那一天会很远…… 没有想到这么快。 看着妈妈低沉的声音让楚郁抿了一下嘴唇。 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吗?抑或是在对自己失望? 抑或两者都有? 因为怕看见妈妈的失望或惊讶的表情,所以楚郁不敢去看她的脸。 「郁儿,以后不要去见她了,好不好?」 妈妈的声音低低的,无精打采的。 楚郁依旧垂着头, 「我——」 ——我不想和辛书分开。 「我和你爸爸之间,一直没有孩子,你从小就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聪明伶俐,做什么都很机敏,算数一说就明白,做什么事,也总是很周到……」 她看着楚郁抗拒的表情,语气好似强压着悲伤, 「郁儿,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以后该怎么办呢?只要两个人好,就不顾其他人了吗?那样的生活,肯定不好受啊。要是生病了怎么办?以后生活又怎么办呢?」 楚郁垂着头,本来想说些什么,正准备开口,发现面前熨衣板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是妈妈掉眼泪了。 她的眼泪『啪哒啪哒』地落在熨衣板上面,但又好像怕把楚郁衣服弄脏一样,摇着头伸手擦掉。 她的动作慌慌张张,不知所措,颓然而又可怜。 因为从来没有看过妈妈这样,楚郁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握住了一样…… 就像是那件衬衣一样,爸爸和妈妈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新的衣服,热的牛奶,安心的气息。 小时候,爸爸会靠在床边抱着自己,给自己念故事。 妈妈会在夏天闷热的午后,轻轻用扇子为睡着的自己摇来清凉的风…… 有时,在家里的客厅写作业的时候睡着了,明明脑袋枕在了沙发上,醒来时,却像是魔法一样躺在了自己卧室里。 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迷迷煳煳睁开眼,发现是父母为了不吵醒她地把她抱回到床上,轻轻为她捻上被子…… 她喜欢爸爸和妈妈,也一直觉得,对自己这样满怀爱意父母,是比她自己还重要的人…… 楚郁冷静地看着她,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妈,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她去拿包里的纸巾,刚才还拿过的租房的传单在包里变得皱巴巴的…… 楚郁把传单拿开放在一边,把纸巾递了过去, 「我知道了。」 楚郁点点头,希望她不要哭了…… -- 妈妈去洗手间洗脸了。 楚郁看了一眼皱巴巴的传单。 认识阮辛书后,她知道了很多事情。 就算晚上会做噩梦,也不用害怕。 偶尔发现衣服上沾上的颜料和铅笔屑。 在冰箱里面放一罐做好的糖渍柠檬进去,过个几天再来看就会变成空的。 牵手。 雨天在伞下接吻。 只要闭着眼睛,就会被人偷偷亲一下。 睡在一起,皮肤紧紧贴着另一个人皮肤的感觉。 阮辛书是一个自己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要笑出来的人。 而在这样的感觉中,楚郁感觉自己几乎忘了本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清楚地知道,真正的自己并不是什么阮辛书说的什么优秀的人。 她只是一个其实比谁都要好强的人。 她只是想着自己要足够优秀,让那些轻蔑自己、厌恶自己的人哑口无言。 不仅仅是为了被这个家庭接纳,也为了自己的自尊。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优秀,就算是在别人看来再不可理喻的事情,她都可以忍耐。 这件事在她的心里比什么都要重要。 她一直为了这个目标活着…… 楚郁看着传单沉默了许久,最后,一下子揉成了一团。 没事的。 只是变回和以前一样而已…… 第92章 -- 楚郁坐在实习地方的办公桌前,面对着电脑做着工作。 最近,她的时间很紧张。 上午才上完课,傍晚又得到公司去完成工作,每天都必须到了深夜才能回家。 虽然答应了妈妈要和阮辛书分开,但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是,一拖又拖。 电脑屏幕上面跳出来了一个机票的gg弹窗。 楚郁盯着gg弹窗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护照还放在阮辛书的家里忘拿了,不止护照,因为常常住在她那里,所以有些东西都放在阮辛书家里。 第153页 分开之后,也都要拿回去才行。 想着,下班后,楚郁到了阮辛书的家门口,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阮辛书家的门。 她知道今天阮辛书晚上有课,所以没有意外阮辛书不在。 不如说,现在自己大概不敢见她。 楚郁把自己的东西都一一整理了出来、护照、专业书、换洗的衣物…… ——直接这样走掉,再打电话告诉阮辛书吗? ——那样或许也好,不会太难看。 楚郁这样想着,就听到大门的地方响了一声。 光是听着脚步声楚郁就知道,是阮辛书回来了。 「楚郁,你来啦?」 阮辛书看着玄关楚郁的皮鞋,有些开心地笑了一下。 她知道最近楚郁因为实习很忙,没有什么时间和她见面,所以也没有打扰她。 阮辛书换下鞋脚步有些轻快地走进了客厅。 只是,一进客厅看着面前楚郁的行李箱,她不禁愣了一下。 她有些不明所以,望向了正背对着自己整理行李的楚郁。 楚郁正埋着头往行李箱里面放她平时在这里穿的睡衣,她听着阮辛书的声音,安静地回过了头。 「……你干什么要今天整理东西啊?」 阮辛书有些不安地笑了一下,把放着画材的背包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这样看着……」 「好像是要离家出走一样……」 楚郁沉默了许久。 ——这样拖下去又能怎么样呢? ——说吧,已经不得不说了。 整整隔了四十秒,楚郁才缓缓地扬起脸,没有什么表情地看向阮辛书, 「……我们分手吧。」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脸色,顿了一会儿,然后在屋子里面踱起步来。 她看了一下自己房间里面的东西,扬起头,又看了一眼楚郁的行李箱。 她很不可思议地唿出一口气,没有说话,表情只是茫然, 「我有些听不明白……」 她看着楚郁,确认道:「你是说那个分手吗?」 楚郁默默点头。 「你……」阮辛书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阴沉地看着楚郁,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捏了一下手指, 「你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楚郁摇头。 阮辛书舔了一下嘴唇,停顿了几秒,又问, 「那是因为我太缠人了,你觉得和我在一起耽误耽误你的时间了吗?」 楚郁继续摇头。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去找工作吗?」阮辛书接着问。 「和那些都没有关系。」 「那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阮辛书的声音有些破音,她用力地伸手抓住了身旁的椅子。 楚郁看着她的动作,抿了一下嘴唇,「你没有不好的地方。」 ——是我不好。 「那到底为什么要分手?你到底不满意什么?」 阮辛书叫嚷了一声,手里攥着的椅子椅子在地板上拖拉发出很大声响。 楚郁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看不下去,她别开阮辛书的视线,继续整理行李, 「是我的原因,是我自己想要和你分手。」 「你就这么简单地说分手了?」 阮辛书的声音十分冷淡,楚郁感觉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生气。 「我的意愿呢?」 「楚郁,我对你来说就是这么可有可无的吗?」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 ——不,不是的。 但她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背对阮辛书道: 「对不起。」 不是不重要,只是,自己除阮辛书以外还有其他的重要的人…… 她有着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的义务。 阮辛书站在原地,看着整理行李的楚郁沉默了很久。 面前的人好像没有一丝一毫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依旧是一言不发地整理着东西。 不声不响过了许久,阮辛书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楚郁, 「你是真的要走啊。」 「对不起。」 除此之外,楚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吗。」 阮辛书呆呆地念着,眼睛里面带着湿湿的气息,她沉默许久抬起头,用着有些怨恨地看着楚郁,放弃一样道: 「那你走吧……」 阮辛书盯着楚郁的后背,好像发泄一样恶狠狠地道: 「反正,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你……」 楚郁是第一次听到阮辛书这样说,她垂着头听着,心里面就好像穿过了一阵锥心一样的痛。 她点了一下头,没有反驳。 「你这个人从来都是,什么都不喜欢说,又固执,不高兴了还喜欢拧别人耳朵……」 阮辛书皱着眉,好像忍耐什么一样咬了一下牙, 「……」 「虽然我平时说喜欢你,但其实也就那样而已,」 阮辛书说着视线瞥向了一边,她的眼睛已经变红了, 「你就是一个长得普普通通的,随处可见的人,我们系上也有比你好看的人……」 阮辛书闷闷的声音从楚郁背后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空气稀薄,楚郁感觉有些不能唿吸。 但她还是没有应声,继续整理行李,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 第154页 阮辛书望着她,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随便你以后想去哪里去哪儿吧……」 「像是你这样虚伪又讨厌的人,肯定没有人会喜欢的!你就一辈子做你的优等生,一个人好好学习,然后兢兢业业地工作到死吧!」 楚郁眨了眨眼睛,咬了一下嘴唇,她想要应一声,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好像卡住了,发不出声音。 「……」阮辛书又吸了一下鼻涕,喉咙里面发出呜咽。 楚郁沉默着,把阮辛书家的钥匙从钥匙扣上面取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她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感觉唿吸还是有些困难,但还是往外走出, 「那我走了。」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动作,把沙发上的坐垫一下子往她的身上丢了过去。 「……」 楚郁拿下了阮辛书打在她的身上的坐垫。 ——明明随手拿个杯子都比这个顺手的,偏偏拿这样软和的东西。 楚郁把坐垫放在一旁。 往外又走了几步,阮辛书有些哽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要是和我分手了,我会马上去找其他人和我交往的——」 楚郁感觉抿了一下嘴唇,胸口一痛。 她觉得自己听着或许是生气了,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生气? 心里面虽然矛盾,但她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我是说真的……」 阮辛书在她身后大声喊道: 「你要是现在走出去,和我分手的话,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合上门前,阮辛书的声音陡然一低, 「楚郁。」 楚郁继续往前走,只是,空气中还是听见微弱的声音, 「不要走啊……」 -- 出了阮辛书家来到了马路上,楚郁心想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现在又开始回到了自己的现实。 因为第二天早上八点还有实习,马上也要到期末考试周了…… 她想自己应该早早回家休息才对。 她想着明天要做什么,后天又要做什么。 想着想着,忽然悲伤一下子涌起,在顷刻间淹没了她。 ——只要走着,等这股悲伤快点儿过去就好了。 楚郁想着慢慢往前走去。 这段路太长了,比她想像得要长得太多…… 漫漫长路,走了五年才终于走尽…… 第93章 -- 楚郁站在楼梯间,看了一下手錶,小声道: 「今天晚上也有工作要做,晚饭,您就和爸就先吃吧……不要等我回来。」 「郁儿啊,你们公司怎么这么忙啊?还是要注意休息,早点儿回家啊。」 电话那边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对了,今天我炖了你喜欢喝的汤——」 她说了许多话,楚郁只是举着电话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回来注意安全。」 「嗯,」楚郁沉默一下,最后笑笑,「好。」 挂断电话后,楚郁垂下了眼睫看着手机。 「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一个声音响起。 楼梯上面下来一个男人,是楚郁工作项目小组的组长。 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似乎是来这里抽菸的。 他是自己开始实习后就一直带着楚郁工作的前辈,工作能力很出色。 楚郁看见他的脸,点了一下头,「对。」 「那要早点回去啊。」组长点点头。 楚郁安静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今天,还有工作。」 「你最近一直在加班,不累吗?而且,家里人都给你打电话了,明天就是元旦,还留在公司干什么?早点回去休息吧。」 组长把手里的烟摁在菸灰缸上,然后推开楼梯间的门走进了办公区域。 「我不累啊。」 楚郁也跟着他走了回去,她的脸色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最近学校考试完了,工作也比起前一阵子熟悉了不少,待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是发呆。」 楚郁说着看向了男人,「组长,你也不是没回去吗?」 组长摇了摇头,「我家里又没有人等我。没人等着……所以加班也无所谓了。」 「再来,你这一阵子每天都是清晨就来了,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去,和住在公司一样,再怎么年轻,这样身体也吃不消的。」 「你又还没正式入职,用不着每天给自己加班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说着又拿出了一个资料夹, 「怎么?还是说,你不想回家吗?」 「……」 楚郁笑了一下,「是啊,我是该早点回家休息了。」 ——只是回去了,也不知道怎么休息…… 她说着,感觉从内心很深的地方,不知是哪里的地方涌现了一股烦闷的心情…… -- 楚郁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 打开玄关的灯,换下鞋,走到客厅,看见桌子上面放着蒙着保鲜膜的炒饭和她平时喜欢喝的藕汤。 楚郁没有打开客厅的灯,拉开了餐桌前的椅子。 她望着自己对面空荡荡的椅子,沉默了一会儿后,在黑暗里拿起勺子,把已经冷掉的饭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妈妈做的饭,就算冷掉了也很好吃…… 她想着,接着把炒饭往嘴里送去。 第155页 ——阮辛书可能会喜欢吃这个炒饭…… 「……」 她不禁想着抬起头,本来感觉会看见谁的笑脸,但也只是空空的一片。 楚郁沉默着往嘴里送饭。 一口,两口。 ——今天早上在公司门口看见猫了,她喜欢猫,听了应该会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吧…… ——最近没有看见辛书更新她的博客了。 ——之前阮辛书一直说想要去欧洲旅游,当时自己因为旅费太贵了,所以说等拿到实习工资后再去……当时要是立刻答应她了就好了。 ——以后永远也去不了了…… 楚郁抿了一下嘴唇,继续往嘴里送炒饭。 一口…… ——那家新开张的甜品店的布丁太甜了,但是她应该会很喜欢吧…… 两口…… ——上次她说去写生很冷,本来想要织给她的围巾也还没有织完。 楚郁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忽然放下勺子,勺子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冷冰冰响声。 楚郁往后坐了一下,闭着眼嘆气。 ——还是应该留在公司的。 她想着突然觉得有一股反胃感从喉咙里涌现了起来,她压制着这种感觉,往洗手间里快步走了过去。 反胃的感觉残酷地、像是无数只爬过胃液的虫子一样涌了上来。 跑着进了洗手间,楚郁蹲在洗手间的抽水马桶前,肩膀再也忍不住颤动了起来,一下子干呕了起来。 她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 但是,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喉咙也只是干呕,那种好像是把胃液都能吐出来的反胃感,让她眼泪横流。 楚郁意识到,自己不是想吐,只是把悲伤当成了反胃。 她咬着嘴唇,颤抖地嘆出气,洗手间外面走廊却亮了起来…… 「郁儿,怎么啦?」 洗手间外面传来妈妈的声音,她按了一下灯,客厅里面亮了起来, 「是不舒服了?」 「肚子不舒服的话,妈给你找药……」 楚郁缩在门后,她不敢让妈妈察觉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于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不要关心我了,妈。 ——我不是值得被人这么关心的人…… 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楚郁咽下吞泪的声音,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因为还有气卡在喉咙,楚郁想着又深唿吸咽下,唿吸又咽下,反覆好几次,才终于平静。 「没事,妈。」 「我没事。」 她的喉咙里能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 「吵醒,」她不小心哽咽一下,但连忙吐出一口气,「吵醒你了?」 「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晚上一觉要醒过来好几次,」 白砚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桌子上留的饭你吃了吗?那个汤要热久一点才好喝……」 「嗯,我吃了……」 楚郁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才能完全压制住这样的声音, 「谢谢。」 白砚筠在洗手间外嘆了一口气, 「说什么谢啊,傻孩子,吃了就好。」 楚郁在洗手间里摇了摇头。 ——应该说谢谢的。 谢谢她,给自己煮好吃的饭菜,谢谢她,给自己熨好衣服,谢谢她,这样关心自己…… 爸妈那么地珍惜、爱护着自己,自己却现在却会因为这份关怀觉得痛苦。 阮辛书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什么也没能回报她。 回忆好像无数的砂砾从指缝滑落,既觉得对不起阮辛书,又觉得对不起爸妈。 阮辛书说得没错,自己这种人,或许永远也就这样了。 ——但无论如何,我也只能走下去。 楚郁为了掩住了自己的吸气声,打开了旁边的水龙头,她有些站不稳地把手上的眼泪洗干净, 「妈……您,早点睡吧,我没事。」 楚郁吞着声音,把脸埋在了手上,她不祈求眼泪停下,只祈求今天能就这样流干所有的眼泪。 流干流尽,然后,快点过去吧…… 第94章 -- 处理好了工作,楚郁开着车到爸妈家的时候是九点了。 上个星期妈妈去世了,葬礼才办完,家里忽然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了。 楚郁打开大门就看见爸爸正在整理妈妈的遗物。 他整理得很慢很慢,似乎每次整理一点,他就要停顿一会儿,没有动作许久。 楚郁看了一眼楚惟卿正在看着的衣服,也不禁沉默了一下。 那是妈妈以前喜欢穿的衣服,妈妈得病之后瘦了很多,这件衣服很少穿了。 楚郁在他的身后坐了下去,伸手拿过妈妈的衣服, 「爸,您累了吧?妈的衣服我来收拾……」 楚惟卿看着楚郁,好像突然回过神一样摇了摇头,把衣服拿了回来, 「你工作那么忙,哪能叫你回来还做事,你坐一边休息一会儿,我来就好……」 楚郁看着他的白头髮,不禁烫到一样一下子把视线转向别处,结果却一下子看见了妈妈的遗像。 楚郁觉得这张照片把妈妈拍得严肃了很多,她是个比照片看着要温和很多的人。 在这张不怎么真实的遗像面前放着冻过的冰荔枝。 妈妈去世之后,爸总是要在她照片面前放上一盘荔枝。 第156页 不能是温的,一定要凉的,冰镇过了的。 「其实……您可以给妈放点别的水果的。」 爸爸望着妈妈相片沉默了一下, 「你妈去世那天,说想吃冰荔枝。」 「……这样啊。」楚郁不作声。 「但是,」爸爸嘆了一口气, 「我想冰过的荔枝吃了凉胃,又是上火的东西,我那天没敢让她多吃,就只给她剥了几个,还没有十个吧……」 「哎,最后一个不是很甜也不是冰,她吃了说还想吃,我……」 楚郁听着爸爸说的话,想起以前很多的夏天,妈妈总是买自己喜欢吃的苹果,家里很少看见荔枝。 今天听爸这么一说,楚郁才知道,她原来这么喜欢吃荔枝。 「我那天想她才做了手术,就没有让她多吃……」 爸爸说着说着肩膀抖了起来,他垂着头抹了一把眼泪,说不出话。 「……」楚郁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下午,楚郁去了医院不久后,妈妈就走了。 「早知道就让砚筠多吃点儿啊——」 他说着一直抽气。 楚郁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老人家的背, 「爸,妈一定知道,您是为她好。」 楚郁点头,也抽了一下气, 「她不会怪您的,您知道的,她很少生气,也很少怪过谁……」 -- 等着楚惟卿平復下心情后,楚郁和他都坐在了客厅。 他拿起了一个面前的苹果削了起来, 「我最近看着你,总是觉得后悔。」 楚郁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我么?」 「我最近看着你,就想起你小时候,每天学习直到累得不行了,累得在作业本上面睁不开眼睛,都要学习的样子……」 爸爸说着嘆了一口气, 「我想你越来越不会对其他人敞开心扉,大概就是怪我和你妈妈。」 楚郁喉咙一动,觉得不想听他说这样的话。 她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啊。」 楚惟卿把手上苹果的皮削了下去,摇了一下头, 「可能是因为家里的环境,你一直是一个很细心的孩子,谨小慎微,擅长观察人的情绪,无论做什么自己都会要求自己都要做到最好……」 「对于我和你妈妈来说,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是福气。」 「这有什么……」 楚郁抿了下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对你真的很自豪,」 楚惟卿嘆了一口气,像是自责一样看着手上的水果刀, 「但是,做父母的,哪里需要孩子这么优秀的?」 正当楚郁以为楚惟卿要对自己失望之时,楚惟卿接着削着苹果,沉声道: 「做家人,不需要对方十全十美的,就算对方有着缺点,也还是家人。」 「第一次为人父母,就有了你这么优秀懂事的孩子,是我们的幸运。但,我们也因此忘了你太过懂事,所以作为父母,也有些过于依赖你了。」 「我们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们,一定要你为我们付出,才成为你的父母的。」 「我们为你的优秀而骄傲,为你的责任感而自豪。但其实,不管你怎么样,就算你不优秀,就算你是离经叛道的孩子,就算你做了错事,你依旧是我和你妈妈的孩子,对我和你妈妈来说是家人,这点是不会变的……」 尽管,楚惟卿说,他和妈为了自己而骄傲,但自己何尝不为他们而感到骄傲呢? 楚郁听着听着,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我们喜欢你,爱你,这是没有条件的事情。」 「所谓的家人,不是做了意见不合的事情,就不再是家人了。」 楚惟卿嘆了一口气。 「我最近总是在想……」 「我们是你父母,但你却不能向我们撒娇。」 「如果你不能快乐、如果你有心里话,却压着不对我们说、如果你不能在我们面前放松,那我们作为你的父母,能算得上是合格的父母吗?」 楚惟卿看向了楚郁,把苹果削成了一块一块的,放在了盘子里面。 楚郁摇头,「你们,一直都是最好的。」 楚惟卿摇了一下头,「那个时候,其实我知道的,你一直在洗手间里面哭。」 他突然轻描淡写地说着,让楚郁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 「我们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是希望你能幸福。当时觉得那样,你才是幸福的,但现在看见你这幅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又后悔了……」 楚惟卿看着地面沉默了一会儿,手许久没有动作。 「你妈没有吃下她想吃的荔枝,但你一定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喜欢你想去喜欢的人。」 「只要你好就好了……」 楚惟卿把苹果推到了楚郁的面前, 「……」 楚郁拿起了一块苹果,送到了嘴边。 「……谢谢。」 苹果送进嘴里,她忽然觉得很想哭。 或许是因为听了楚惟卿说的话,她感觉自己其实可能想要埋怨他们的,可听了他的话,又觉得很感动。 只是,时间不能挽回,走过的路也已经留下足迹,张开了一把弓,射出的箭就不会再回头,事到如今,自己又怎么好再去找已经过上新的生活的阮辛书呢? 第157页 「爸,」楚郁抿了一下嘴唇,看向了地面,「你说得对,就算是现在,我还是喜欢辛书的。」 「一直很喜欢……」 「只是,我想她可能不会喜欢我了。」 楚郁感觉嘴里的苹果,有些发咸。 好像沾上了眼泪一样…… --- 车慢慢地前行,天空已经变暗,路灯亮起很多盏,往前面延伸。 她们沉默了很久,楚郁抿了一下嘴唇,好像问了一句一直很想问的话, 「我回来找你的时候,我猜你大概已经不那么喜欢我了。」 阮辛书斟酌了一下字词,「我那个时候……」 楚郁摇了摇头,没有让阮辛书说下去,阮辛书不知道她是不想听见自己要的话,还是已经知道了她想说什么。 「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其实,就连我自己本来也觉得是没有资格来找你的。」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刺痛。 ——如果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就不来了吗? 「但是,我还是恬不知耻地回来找你了。」 楚郁看着外面的路灯,似乎是觉得有些炫目地眯了一下眼睛。 她的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缥缈,让阮辛书无端有些心疼。 「楚郁……」 「辛书,一直以来,我真的……真的都很想你——」 「一直都很想你。」 她低低念着,好像快要落泪一样…… 第95章 --- 楚郁打开了窗户,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沉思什么。 过了许久她转过了头,看向了阮辛书的脸,「对不起。」 阮辛书愣了一下。 「我一直在觉得,那个时候我对你太不好了。」 楚郁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捏紧, 「想要和你道歉,又觉得道歉也无济于事。」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沉默着,没有说话许久。 她垂着头觉得有些伤心,最后像是小狗一样摇了一下自己的头, 「算了,反正,我当时也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她的声音闷闷的。 楚郁摇了一下头, 「你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 阮辛书垂着头,心里面有些泛酸,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曾经被伤到了,又或者是因为心疼。 「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楚郁声音低低的。 阮辛书听着抬起了头,看向了楚郁。 「她是那么好一个人,我却在她去世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我才发现,其实我可能,比我自己想得要更厌倦自己这样的状态。」 「我可能早就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阮辛书好一阵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扬着下巴,吸了吸鼻子,把汽车放慢了速度,最后在路边停了车。 路边灯光昏暗,阮辛书想伸手打开车内灯,但楚郁摇了摇头。 她在有些昏暗的车里,朝着楚郁看了过去。 她双唇紧闭,柔软的黑髮垂到了她的肩膀上,和以前很像。 这让阮辛书一阵心痛。 「和你分手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楚郁的声音很平静。 「我梦见我坐在一个很黑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没有天空,没有只是漆黑一片,我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我觉得我可能是被人关到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箱子里……」 「就算我怎么出声,也没有人会来找我,正当我想,再也没有什么人会记起我的时候,你抱着无数的鲜花跑到了我的身旁,送到我的怀里,很多很多颜色的花几乎要把我淹没,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是吗?」阮辛书听着抿着嘴唇笑了一下。 「我喜欢你送来的花,心想抱着那些花,想着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有着这些花也很幸福,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阮辛书听着嘴角一撇,她觉得楚郁这个人就算是在梦里也还是有点讨厌的。 但她还是很喜欢楚郁的梦,让她听着就希望自己现在手里也能捧着很多花很多的鲜花,这样就能一朵一朵地递给她……让她真的不知所措。 楚郁沉默地看向来自己的手,她眯了眯眼睛, 「和你分开之后,我对很多东西都没有了热情,对很多事情,不再像以前那么在意,我不再期待假日,不再期待自己的时间,不对美丽的景色所触动、不对美味的食物抱以追求……」 「我慢慢地变得迟钝,常常忘记生日,再也不和人分享喜悦的心情,得到惊喜的时候情绪也不再有所起伏——」 「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也不能弥补你什么。」 「我只是觉得……」 楚郁抬起头平静凝视着阮辛书的眼睛,她在黑暗中抿了一下嘴唇,眼睛有些湿润, 「没有你的日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阮辛书听着,顿了许久,她忍不住吐出一口带泪的热气。 因为不想哭着说话,她把眼泪吞回去,点了几个头。 楚郁看着她虚无飘渺地笑了一下, 「本来是想着,见到你,那时你喜欢其他人也无所谓了,毕竟,我已经先丢下你了,所以,自己没有去奢求什么……」 「还想着,就算你不喜欢我了也好,你是生我气也好,不满意我也好,我都会去接受,这些,都是没有关系的……一想到你在某个地方,我可以见到你,光是这样一想,就会觉得很开心。」 第158页 「本来是这么以为的。」楚郁声音低低的。 阮辛书看向了楚郁。 「从其他人那里,看见或听见你的信息,看见你身旁有人,我总是会想,在我想你的时候,你或许正在某处和其他人做着亲密的事情也说不定……而我也再没有任何的权利去更干涉……」 「想着,心里面总是很煎熬。」 楚郁面带一成不变的浅浅的笑意,让人读不出情绪, 「我到底还是存着私心,还是想要你喜欢我,看到有人在你身旁,我总是会生气……」 楚郁看着阮辛书有些紧张的表情,脸上已不再有微笑现出,只是眼睛带着湿润的光, 「我不是因为你和谁在一起生气,我是气我自己……总是想起,自己本来是有资格的,而放弃这个资格的人是我。」 「所以听到你对我说我和你没有关系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我,实在是后悔。」 阮辛书感觉眼睛一热,她拿下眼镜擦了一下眼泪。 楚郁垂着头,好像想起当时的场景一样愣愣地看着手指, 「但,就算是这样,我想只要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好。」 阮辛书摇了摇头,她吸了一下鼻子,沉默许久, 「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楚郁。」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 --- 她们说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说着说着,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累了,楚郁在副驾驶座位上睡着了。 阮辛书看着她的睡脸,把外套披在了楚郁的身上。 她希望这次,楚郁能够梦见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 没过多久,车开到了楼下,楚郁似乎感觉车子停了下来,慢慢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她就看向了阮辛书的脸。 阮辛书本来想要不吵醒她,让她再多睡一会儿,但看着楚郁醒了,她笑了一下,像是有些抱歉一样对楚郁小声道: 「吵醒你了?」 楚郁摇了一下头,似乎在说她不讨厌这样被人吵醒。 阮辛书下了车,走到了副驾驶。 她拉开车门伸出手把楚郁从副驾驶上拉了起来,楚郁从正面抱住了她。 「辛书,」楚郁抱着她,十分柔软的手臂绕在她的腰上,她似乎还没有睡醒,声音小小的, 「回来的路实在是太长了……」 她的鼻子贴在阮辛书的脖颈,有些湿湿的,好像刚刚流过的泪水一样。 阮辛书的脸颊在她额头上用力蹭一下,像是动物蹭着自己的心爱之物,她笑了笑, 「也没有那么长,也就四十分钟不到一个小时。」 楚郁贴着她的肩膀,轻轻摇了一下头, 「真的很长……」 她有些微热的吐息拂过了阮辛书的脖颈, 「对不起,走了五年,才终于走回来你这里。」 阮辛书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地抱紧了她。 第96章 --- 夜深了,空气十分安静,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唿吸声。 阮辛书慢慢地从被子里面探出了头,她望着楚郁,想起马上就要过年了, 「对了,过年的时候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我爸。」 「你爸爸?」楚郁眨了眨眼,她抿了一下嘴唇,「他不会反对?」 「其实,他上次说他早就知道你了,还说看见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在楼下接吻。」 阮辛书脸上表情很复杂。 楚郁听着阮辛书的话肩膀一顿,阮辛书发现楚郁的耳朵有些红。 ——还以为她一辈子都波澜不惊的,这种时候倒也是挺可爱的。 「那他应该会很生我气吧?」 阮辛书笑着伸过头吻了一下楚郁的耳垂, 「你不要怕,他就是个嘴比较硬的老头子。」 楚郁笑了,「和你一样?」 阮辛书表情很嫌弃,「谁和他一样?」 「总之,过年你就和我一起回家,然后回来的路上再买一些你喜欢的花,装饰在家里吧,以后我们家里多放一点花……」 楚郁微微一笑,「嗯。」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想起刚才在车上听着楚郁说的那个梦。 楚郁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 「楚郁,你喜欢我的什么地方?」 她在黑暗里看着楚郁的脸,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楚郁想了一下,声音很轻,「我感觉我以前说过。」 「我有些记不清了,你再说一遍。」 阮辛书伸手环住了楚郁的腰,「……你说说我有什么优点?」 「你优点很多啊,」楚郁好像有些不明白阮辛书这么问一样扬起了脸,「你不知道吗?」 阮辛书听了很迷茫,「『很多』是多少?」 「至少一百个左右吧。」楚郁十分平静地念了一句。 这句话真的吓到阮辛书了,因为她觉得她自己连自己的二十个优点都数不出来…… ——至少一百个?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看着阮辛书惊讶的表情,楚郁很温和地笑了一声, 「可能大家都是这样,不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你不知道自己的优点的优点真的很多……」 「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阮辛书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很想听。 楚郁靠在了阮辛书身边,好像是在教小孩子数数一样念了起来, 第159页 「你画画很好看,长得也很漂亮,穿衣服很有品味,从来不张扬,教人很有耐心,嗯?你看——已经有五个了。」 阮辛书眨了眨眼,感觉就算是被哄也被哄得有些开心, 「你,你接着说。」 楚郁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捉弄人一样笑了,「还有口是心非。」 「这是优点?换一个。」 阮辛书很不满意地皱眉。 「怎么不算是优点?哪怕嘴巴总是说不愿意,但是要你做什么还是会去做,很好玩的……」 楚郁笑了笑。 阮辛书鼓起脸。 ——我不需要…… 楚郁看着她的表情,眼神又变得温和起来, 「还有嘛……画画的时候很专注。」 阮辛书觉得着算不上优点,「……这有什么,大家工作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但,你是我看见过的最专注的人。」 楚郁很是怀恋地看着阮辛书的眼睛, 「以前做你同桌的时候,我总是看着你画画,每次一看就是看很久,我有时期待你抬起头就发现我正在看着你,这个时候你问我为什么看你,我就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你了,但你总是发现不了。」 「大学的时候,我也常常在画室外面看着你,看着你专注的样子,我总是等着你停下笔,再进去叫你……」 「每次都会等很久,但光是那样看着你,就很幸福。」 「我都不知道……」 阮辛书不知道,自己总是以为,每次抬头看见楚郁的时候,都是偶然,但其实她原来一直都是站在那里的。 「因为你就是心无旁骛到了那个地步。」 楚郁笑了笑。 因为没有想到自己那些习以为常的时候,楚郁都是这样看着自己的,一时之间又觉得很受触动。 楚郁看着她的表情,眯了眯眼睛, 「还有就是……你很喜欢小动物,明明在陌生人面前总是板着一张脸,但总是在小动物面前露出笑脸。」 「我有吗?」那不就是个怪人。 「嗯,偶尔在我面前也会那样。」楚郁又笑了。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你不是小动物……」 楚郁笑了一下,「是啊,你在我面前更像是一只动物,只会对我一个人撒娇,还喜欢在晚上的时候咬——」 阮辛书耳朵一红,把枕头按在了楚郁的头上,「我没有。」 枕头下面传来楚郁的笑声,她一下子伸手拉住了阮辛书的手, 「那以后,你要做一个不对着我撒娇的大人?」 阮辛书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地缩到了一边。 ——谁要啊。 ——楚郁想得美。 阮辛书在一旁待着感觉又冷了起来,于是又缩到了楚郁的身旁,「那,你讨厌什么?」 楚郁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天花板,想了许久, 「我讨厌一个人的冬天,没有声音的夜晚。」 「还有,不了解我的人的闲言碎语……」 「就没有其他的了?」 「还有啊——」楚郁看向了她,眼神很温柔,「没有你的时间。」 阮辛书耳朵有些发烫,「你现在真的很会逮住机会就说一些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哦,让你不好意思了?」 楚郁笑了一下,接着沉默了一秒,「可我是认真的。」 「……」阮辛书感觉脸更烫了,「就就没有别的了?」 楚郁晃了一下头,她的头髮挠得阮辛书痒痒的, 「暂时,想不起别的。」 阮辛书心里美滋滋地回味着刚才楚郁说的话,接着严肃地咳了一声, 「那你讨厌我什么地方?」 阮辛书竖起了耳朵。 「这个嘛……」楚郁想了一会儿,「没有。」 阮辛书咳了一声,好像很大气道: 「你说实话吧,我不会生气的。」 楚郁面不改色,没有松口, 「不管你生不生气,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她真的是变得很会说这种话了。 「那我在你眼里就没有缺点了?」 阮辛书迟疑了一下,心里面又有些高兴起来。 「哦,你是说你的缺点?」 楚郁点了点头,她这下倒是没有摇头了,直接话锋一转, 「你缺点倒是挺多的。」 「……」阮辛书一愣。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你老是回家之后就把袜子丢在玄关,然后不告诉我,等我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才能帮你收拾。你的画室永远乱七八糟的,每次一出来身上都带着颜料,我有几件衣服沾上都洗不掉了……」 楚郁没有一点儿阻碍地念了起来。 阮辛书听着听着就垮起了一张脸。 「……」楚郁开始说教了。 ——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还有,你那个像是另一个半球的人的昼伏夜出的折寿作息,我从方助理那里知道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是吸血鬼吗?」 楚郁拧了拧阮辛书的耳朵。 「疼。」 「酒量不好,还偏偏喜欢喝酒的爱好,打肿脸充胖子。」 「……我酒量也没有那么不好吧?」 阮辛书听着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很是鄙夷地看着阮辛书。 第160页 阮辛书不说话了。 接着,楚郁简直像是一个拧开了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把阮辛书的缺点倒了出来, 「还有,你总是会在我忙自己事情的时候突然过来撒娇,然后让把我工作丢到一边陪你玩。」 「你对我的很多事情斤斤计较小气得不行,但我对你,就成了另一码事。」 ——我有那么不讲道理吗? 阮辛书被她说得有些心虚,但想想好像又有点像是那么一回事。 楚郁笑着看向了垂着头一脸不高兴的阮辛书, 「你看,你要我说,说了你又不开心,」 她伸出手怜爱地帮阮辛书整理了一下头髮。 「你缺点可能是很多,可是,这些有那么重要吗?每个人都有缺点。」 「但我喜欢你,所以这些问题都构不成我讨厌你的地方。」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的那些缺点我也可以接受,难道喜欢一个人,还要因为她的这些缺点去做一个减法然后变得不再喜欢她吗?」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楚郁摇了摇头。 阮辛书听着,觉得对这句话很有感触,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喜欢一个人和那个人有着缺点,并不是一件不能共存的事情。 自己也不是为了和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在一起,才喜欢谁的。 阮辛书和楚郁躺在房间的床上抱在一起,在被子里接吻,数起对方的优点。 阮辛书感觉听着心里面十分温暖, 「楚郁,你刚才说的话以后都是要常说的。」 「你最好时时刻刻提醒我,你这么喜欢我,否则我害怕我会忘掉……」 楚郁笑了一下,笑得十分动人, 「我今后会一直说给你听,直到你听腻了为止的。」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正文就结束了,其实接下来没有什么好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写番外的必要,其实个人觉得故事到这里已经完整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