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烟云之七郎》 第1章 归来人间成贾琮 “人都死了,还不报丧,摆在这屋里等着发臭啊!” “爷明明还活着,你就咒他死。夏荷,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爷虽然是庶子,平日里待我们可不差。 你要赶着去宝二爷屋里,也没人拦着你,你何苦这般咒三爷死?” “春芽,太太答应我娘,让我去宝二爷那儿了,等三爷这边事了,我过去也名正言顺嘛。” “你赶紧找你的宝二爷去,省得杵在这儿碍着三爷养病。” …… 荣国府西南角,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两个丫头模样的女孩正在吵架。 年岁稍小的那个正是春芽,十岁上下,若细看下来生的虽也清秀、明目皓齿,但太瘦故而模样不显; 夏荷看上去比春芽还要大上一两岁,倒是水灵些。 两人穿着一看的就是大户人家丫头打扮,不过都是半旧衣裳。 发黄的帐幔被卷起,朱漆脱落的木床上躺着一少年,脸色惨白,眼球深陷,此刻出气多进气少。 少年便是她们口中的三爷,京城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的庶子——贾琮。 名义上也算是主子,可却是一个在府中被上下忽视的隐形人、边缘人,存在感尚不如一些所谓有脸的奴才。 二人正争吵间,三个女孩向这屋走来。 这房屋由三间房组成l形,合着房前的十余棵紫叶李树位于荣国府西南偏僻的一个角落,平日里没人打这边过。 原本是下人的住所,加之时间久,没有修缮,房子显得很是破旧。中间是堂屋,两旁各一间。 三女已穿过堂屋,走向里间。 “琮三爷还病着,你们就在他跟前吵架!” 夏荷不敢搭话,只低着头。 春芽也不争辩,此刻三爷危在旦夕,还争辩又有何用。只是看向说话的那人道: “平儿姐姐,求求你让昨天那位大夫再来看看我们三爷。琮三爷这病情看着没有好转。” 春芽说着便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平儿赶紧上前拉起春芽,与同来的姑娘看向床上的少年,看那少年模样,三人心里都是一惊,怕是不成了! “大夫说这几日里,琮三弟若是能醒来便能过这一关,三弟这今日可醒来,药喂了没?”平儿旁边一姑娘说道。 “回二姑娘,到今天三爷昏睡了三日,一直没醒。 昨天大夫开的药,我给三爷喂了三次,不过三爷迷迷糊糊的大都呕出来了。”春芽回着她的话,竟忍不住带着哭腔了。 三人心里一叹,平儿转向身后一女子道: “司琪,你先送二姑娘回去,我去找余大夫再来看看。”平儿口中的二姑娘正是贾迎春。 迎春说道:“三弟遭逢大难,我当姐姐的就在这儿陪陪他。” 原来贾琮病了近十日,无人问津。除了春芽着急却是束手无策,越拖越重,后来竟昏睡不醒。 平日里称的上主子的,也就贾环跟贾琮玩,但贾环还小又不靠谱,迎春跟贾琮是姐弟,偶尔见上一面。 眼看贾琮越来越病重,前日,春芽总算开了窍,在一个个看门嬷嬷鄙夷的眼光下,塞了些铜钱过了几道门,总算找到了迎春。 迎春赶来看了贾琮,却不知该去哪里找大夫,好在迎春的贴身丫鬟司琪出了主意:去找心地善良的平儿帮忙。 不得不说司琪眼光是对的,找到了被后世评为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平儿,人是找对了。 平儿也没含糊,很快让人找来了附近有名的余大夫(当然贾琮不是贾宝玉,请太医之类完全没有可能)。 不过几经周转,拖的时间过长,昨日余大夫看到贾琮后,也不得不震惊:好歹是公侯府里面的爷,竟然病成这样了才就医。 余大夫也深感回天乏术,撂下几句话: “老夫能为有限,先吃这副药看看,若这两日能醒来他便能过了这关,什么时候醒了,你们再来找老夫看。 倘若明日还醒不过来,就另请高明吧!” 平儿想起昨日余大夫留下的话,琢磨着,贾琮怕是救不回来了,自己也无能为力。 怎么着也是府里的爷,此事还是得跟二奶奶说一下,也问问二奶奶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平儿转头看了看立在门口的夏荷不快的说到: “既然太太同意你去宝儿爷那边,你赶紧去吧,省得在这儿吵闹影响三爷养病。” 夏荷听闻,讪笑着向着迎春和平儿行了个礼,便去了旁边隔间,不肖片刻,便挎着画布卷的包裹快步走出大门。 这么快便收拾好财物,想必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众女现在没心思关注夏荷,只看着床上躺着的贾琮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平儿刚要转身出去找琏二奶奶,突然,那贾琮咳了一声,随即便睁开了双眼。 春芽、迎春、平儿、司琪,四人先是一惊,而后大喜! “三弟!” “三爷!” “琮三爷!” 贾琮:??? 此时,贾琮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四女? 什么情况?四个美女在玩古装cosy? 这是唱的哪一出? “三爷!你终于醒了,大夫说你今日若能醒来,就没事儿了。太好了!”春芽喜极而泣。 贾琮看向说话的女孩,一个十岁上下明目皓齿、不施粉黛、清秀脱俗却清瘦得很的小女孩一边说话,一边笑,却又在抹眼泪。 旁边一个衣着华丽、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恬静,观之可亲的小姑娘高兴的说到: “三弟,你既醒了,好好养着身子便会好起来了!” “我去请余大夫,琮三爷,你好好养着。”说完,一个稍大几岁的女孩转身快步离去。 贾琮一脸懵逼看向四周,朱漆的木床、柜子、书桌、书架,皆是复古造型还陈旧的家具。 这场cosy还挺专业的,就连墙壁都是掉灰的土墙。 咦!那出去的女孩儿走路还行不露足!要不要这么专业? “咕噜噜” 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贾琮:我的肚子! “三爷,几天没吃东西,定是饿了。奴婢早就去厨房要来了白粥,用热水温着的。三爷正好喝点粥。” 那清瘦的女孩说完,从旁边一个小铜炉里取出一碗白粥,小心端到床边,用勺子轻轻搅着粥。 这时旁边一个婢女打扮模样的女孩走到床边,轻轻扶起贾琮。 贾琮:不对,我好像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第2章 贾琮的枉死 贾琮想到这里,突然一阵毛骨悚然:“我记得我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活过来了?莫非我穿越了!” 刚想到这里,贾琮感到头痛欲裂,似乎有巨量的信息涌入贾琮的大脑。 “三爷!” “三弟!” 大量的信息让贾琮昏昏沉沉。 “三弟刚醒过来,身子弱,几天没吃东西。司琪,你轻点扶着三弟半坐起来。 春芽,你给三弟喂点米粥。等余大夫来了,看看有什么别的法子。” 于是,春芽在司琪的配合下,给贾琮喂了半碗米粥。 近一个时辰后,平儿领着余大夫来了,这时代闺阁女子不得见外男,迎春去了旁边隔间回避。 余大夫给贾琮把了脉,又仔细瞧了一遍,重新开了方子。 “你家少爷能醒来实属难得,老夫观他今日已无大碍,跟没得过大病似的,只身子虚弱了点。 往后就按这个方子吃,再吃些好克化的吃食。倘若无意外,三两日便好了。” 春芽千恩万谢欣喜的接过方子,然后取出银两便要封给大夫,被平儿阻止了。 “给琮三爷看病自当从公中出诊银,你把方子给我吧,我让人去取药。” 平儿说着,从春芽感激声中接过方子,并付了诊银给余大夫。 刚要送余大夫出去,回头对春芽说到: “厨房那边,我会给她们说这几日随时熬些粥,还有鸡汤也给琮三爷留些,你记得去取。” 平儿知道贾琮在府里不受待见,连下人都不拿正眼瞧他,贾琮的丫头在厨房取吃食时常遭刁难。 平儿仗着是琏二奶奶左膀右臂的身份给厨房的婆子安排下去,她们都得给这份脸面。 春芽向平儿深深行了一礼: “三爷好过来,必不忘平儿姐姐大恩。” 平儿心善,侧身过去,并不受礼。朝春芽点点头便领着余大夫走了。 迎春在隔间听到大夫确认贾琮已无大碍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毕竟二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贾琮住在外院,迎春出来的时间太长,怕府里闲言碎语,便带着司琪回去了。 入夜,京城荣国府偏僻的西南角,十余株紫叶李树后面的房屋里,贾琮清醒过来。 头还有些痛,他在整理着自己繁杂的记忆。 毕竟一个人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一段记忆,总是令人迷茫的,虽然那只是一个九岁小孩的记忆。 贾琮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名叫贾重的成年人。 贾重自认不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好人,更不是媒体里宣传的那般英雄人物,只是在力所能及且不损害自己的前提下愿意施出援手的普通人。 贾重记得自己在街边走着,拐弯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看见斑马线上一个老爷子牵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儿,正在过马路。 小女孩长着一双萌萌哒、大大的眼睛很是可爱。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喇叭声,一辆大货车正向斑马线快速冲来。 “货车刹不住了!”贾重立即想到这点。 货车的距离、速度,老人小孩离街沿的距离,自己的力量速度,贾重迅速做出判断: 没问题!有十足的把握将老人和女孩在货车冲到前拉上街沿,离开马路。 一个健步冲过去,拽着老人和女孩便冲向街沿。 他做到了!三人都站上了街沿。 然而,三人刚站稳,铺天盖地的沙石砸向了贾重三人! 失控的大货车为了避让行人,司机猛打了方向盘...... 贾重如今重活一次,来到了这个红楼梦的世界成为了贾琮,那个荣国府的透明人,地位比贾环还要卑微,全程出场不到一手之数,台词都没几句。 那个可怜的贾琮病重而去,自己鸠占鹊巢。 感受自己变成如今小小的身躯,看着自己这双小手出神。 无论如何,既然能得再活一次,那便好好珍惜这一世吧,从今以后自己就是贾琮。 通过原身的记忆,贾琮知道了: 自己的生母姓易,是贾赦从教坊司买回来的(难怪自己地位比贾环都不如),在自己三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 贾政的周姨娘和赵姨娘都是家身的奴婢,其地位自然比自己娘这样勾栏之地买回来的高。 原身贾琮年幼不清楚教坊司情况,现在的贾琮却知道,这个时代教坊司女子的来历基本上都是被抄家的犯官女眷。 结合原身从春芽丫头那里听来的情况,春芽的娘自幼便跟在易姨娘身边,是易姨娘的丫鬟,一直到跟着易姨娘进了荣国府。 两年前,春芽的娘也去世了,只留下春芽和他哥哥柱子,临终前叮嘱春芽替她照顾好易姨娘的儿子——贾琮。 难得春芽对贾琮这般照顾,也算不离不弃了。 念及此,贾琮看向趴在床边睡着了的丫头,清秀的脸庞消瘦的不成样子了。 贾琮用脚轻轻蹬了下春芽的胳膊,春芽迷迷糊糊醒来,见贾琮正看着自己,欣喜道: “三爷醒了!可是饿了?我去端热粥来。” 贾琮道:“这会儿不饿了,春芽,你回房去睡吧!” “三爷,你都昏睡几天了,我守着你,爷饿了好吃点粥;要如厕,我也好服侍你。” “今夜都不用了,别把我当小孩一样照顾。”贾琮说道。 春芽不满地说道:“三爷,夏荷去宝二爷那儿了,咱们这儿连个换班的都没有了。 夏荷是个养不家的,赶着去攀高枝。真是的,宝二爷那里都那么多丫鬟了,还要收夏荷。” 贾琮道:“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人家要攀高枝,就随她去吧。你也别趴着睡了,听话,快回屋去。” 春芽替贾琮掖了掖被子便回房睡觉了。 次日,贾琮在春芽的伺候下,喝了点鸡汤,吃了碗粥外加半个馒头。用过早饭,贾琮打发春芽去休息了,这些日子自己生病把春芽累坏了。 贾琮开始琢磨自己在这方世界的新生活,曹公笔下的红楼世界是架空的。 原身年幼且不喜读书,只知道这个朝代叫大楚,看来自己得去读读这里的史书才能对这方世界有清楚认识。 贾琮父亲作为长房这一直被老太太压的死死的。长子贾赦作为嫡长兄、袭爵人、荣国府名义上的主人,被称为大老爷,却住在马房旁的东跨院; 次子贾政,竟然被称为老爷,居住在代表荣国府的正房荣禧堂,并以荣国府主人的身份参与勋贵、官僚等间的交际、人情往来。 第3章 警幻仙子的大敌 贾琏作为袭爵人贾赦的嫡长子,且唯一嫡子,竟然在府里沦为如同奴仆般的管事,被老太太和二房老爷、太太驱使。 莫非早就打算把长房的爵位弄到二房去? 想到这里,原身的一些模糊记忆提醒了贾琮:贾赦曾经是皇子的伴读! 联想到原着中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以及当年荣国公贾代善京营节度使(相当于现在卫戍区司令)的身份。 那么可以推测,当初贾赦很有可能就是义忠亲王的伴读,义忠亲王在皇位争夺中失败,所以贾赦被荣国公困于东大院,整日喝酒、玩古玩、找小妾。 贾赦,字恩侯,原身隐约听说这字是上皇所赐。恩侯,也就是说要加恩赐封他为侯,为何最后只得了个一等将军?恐怕也是义忠亲王之故。 贾琮发现原身知道的信息量很少,自己也只是初入这红楼世界,那些不清楚的来龙去脉先搁置一边,自己还是琢磨琢磨自个儿的路。 贾琮比贾宝玉大两岁,贾宝玉现在七岁,贾家抄家时贾宝玉十七岁,那么可以推算出离抄家大约还有十年光阴。 要想在这近十年中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且不成为荣宁二府抄家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的牺牲品,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身份、地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贾琮继续梳理自己的记忆。 “咦!” “先前没留意,除了原来自己的记忆和这个世界贾琮的记忆,怎么还有一段模糊的记忆。” 那是前世自己死后短暂而模糊的记忆...... 在那个浓雾弥漫,昏暗的天地间,贾琮分不清,是因为光线太昏暗和浓雾的原因,还是这方天地本就没有色彩。 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就这样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向前走。 走着走着,前面隐约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牵着手也在往前走。 贾琮加快步伐追上去,那道小身影转过身来,贾琮仿佛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那小丫头对他咧嘴一笑。 突然贾琮感到像被一双大手抓起,便没有了意识...... 贾琮:就是多出来了这么一段记忆,不对!这是什么? 怎么在我脑海里凭空多出一些东西:《九阴真经》、《易筋经》、《太玄经》、《独孤九剑》、《降龙十八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百多部。 贾琮茫然,自己的大脑怎么会凭空多出来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难道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曹公笔下的红楼世界虽然有一僧一道,但并非修仙世界。自己既然有这些武艺,那将来的路另当别论。今日救我的迎春、春芽、平儿她们…… 再者,既然自己有这般本事,又怎能眼看着红楼世界这些钟灵毓秀的女孩,要么如林黛玉、迎春、香菱、晴雯等人这般英年早逝; 要么如惜春这般青灯古佛伴一生; 又或者如史湘云这般坠入风尘。 林黛玉大约比贾宝玉小一岁多,现在差不多六岁吧。 不到一年,自己那个未曾见面的姑母贾敏便会去世,这将开启林妹妹成为孤女、寄人篱下的悲惨人生: “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了他去。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齐相逼。” 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在那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时代,看够了利益交易,愈是感到林黛玉这般女孩纯粹的可贵。 可要拯救林妹妹,就要让她不再成为孤女,自己只有不到一年时间阻止贾敏病逝。 原着中贾敏还有个儿子,开篇便是三岁夭亡,贾敏不久就病逝。那么那个连名字都还没提到的表弟是否已经去世? 贾琮看看自己的身体,现在只九岁的孩童,能做什么? 在这个世界,自己最大的优势有三: 其一,自己有这么多顶尖武艺; 其二,便是前世作为一位喜欢读书的人,对红楼这个世界的了解,贾家后续的发展,自己相当于未卜先知; 其三,远超这个时代的眼界、见识和认知。还有在那个信息化时代受过良好的教育和丰富的知识(这个时代的识字率不到一成)。 …… 一天以前。 在那个浓雾弥漫,只有黑白没有色彩的天地里。 一位豹头环眼,满脸长着络腮胡,像无数根横七竖八银针,头戴破乌纱帽,腰系角带,皮革裹足,脚蹬大朝靴,袒露一臂的粗汉。 向一手持乌木龙头拐杖的老妪谦卑的说道: “上神,您老人家这般看重那小子,没让他喝孟婆汤就直接扔去那方天地了,还亲自替他洗筋伐髓。” “钟馗小子,你懂什么?那离恨天,太虚幻境的警幻小女娃。 为了讨好区区一个上仙,竟然把那么些可爱的女孩儿送去陪那劳什子神瑛侍者,到红楼天地历劫,还找来了一僧一道去助纣为虐。 真是作孽!混账个警幻妖女,老身就是看她不顺眼,让那小子去搅局,不给他点本事怎么对付那一僧一道。”老妪不忿的说道。 钟馗道:“上神,您老人家就肯定那小子去了红楼世界就会相助那些女孩儿,破了警幻的谋划? 万一他助纣为虐……,还有,您老给他那么些凡间的武艺有何用?” “蠢小子,老身怎会看错人,那小子被扔进贾府,必不会看着他那些姐姐妹妹跟着遭殃。 那些凡间的武艺嘛,老身随手收来的,那方世界已是凡人主导,就给他点凡人的手段吧。 至于那小子干嘛,我不管,只要能搅了警幻丫头的局就成。老身就等着看好戏,哈哈哈。”老妪说完,畅快的大笑。 “上神,刚刚那小女娃娃和那小子颇有渊源,要不,让孟婆不用给她喝汤了。”钟馗讨好道。 “该喝还是喝,那女娃娃自有她的缘法,把她也投胎到红楼那方天地去吧。” 那老妪说完,伸出一指,遥遥向那小女孩儿一点。那正在浓雾中茫然走的女孩儿突然浑身隐隐发出微弱的白光,然后缓缓散去。 钟馗看着那女孩儿心想:这是给了她多大的造化呀。 大眼睛小女孩儿:“这是什么情况?全身上下都很舒服。” 爷孙俩也没有多想,继续向前走去。 第4章 王夫人与贾琮生母之死 荣国府荣庆堂碧纱橱外,一位水蛇腰,削肩膀,生的极标致,打扮的像个西施般的丫鬟正竖着眼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气势汹汹的大声呵斥夏荷: “这么一小会儿时间,趁着我们忙,你就往宝玉跟前凑,你是个什么身份,也配给宝玉斟茶!” 台阶下,夏荷低着头,不敢答话。台阶上,还站着个丫鬟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 那丫鬟和气的对着正气势汹汹的丫鬟和气的说: “晴雯,别那么大声,闹着老太太了,咱们都吃不消。” 说话的丫鬟叫袭人,原名花珍珠,老太太把她赐给贾宝玉后,宝玉知她本姓花,想起“花气袭人知骤暖”,便改名袭人。 袭人转过身依然和气对台阶下的夏荷说道: “夏荷,你刚来,要知道宝二爷这边的规矩。这里不比你先前在琮三爷跟前那般随意,老太太看的紧。 你若不守本分,咱们脸上无光事小,要是老太太怪罪下来,那就是天大的祸事,到时候恐怕你父母都会受牵连。 赶紧去打扫吧,老太太没准什么时候就来了。” 被唤作晴雯的丫鬟接过话,呵斥道: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你是来当小姐的吗?想攀高枝,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夏荷万般委屈,也只能行礼,退了下去干活了。 本想着好不容易分派来服侍宝玉,自己算是如愿以偿,结果连宝玉的跟前都近不了,袭人、晴雯、麝月、碧痕、秋纹、茜雪几个看的死死的。 非但如此,自己过得比贾琮那儿都不如,如今被当作粗使丫鬟使唤。夏荷有种王麻子种牛痘——后悔已晚的感觉。 与此同时,荣禧堂耳房,临窗大炕上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 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新花卉,并茗、唾壶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付脚踏。椅子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椀瓶花俱备。 一位贵妇手捻佛珠坐在大炕的猩红洋罽上,下首一位中年仆妇,一看就是豪奴。二人正小声的说着什么。 “太太,那琮哥儿竟然又活过来了,听说是平儿那丫头请的大夫。”那仆妇道。 “阿弥陀佛,算他命大。周瑞家的,我记得易家余孽死的时候琮哥儿才三岁吧。 想来易姨娘不会把她娘家的事跟一个三岁小儿说,当初抄他们易家的时候,易丫头也不过十岁上下,能知道什么。” 那贵妇漫不经心的说道。 被称为太太的正是荣国府贾政的妻子—王夫人,仆妇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压低声音说: “也就是王大人谨慎,吩咐易家要斩草除根。” 王夫人手捻了捻佛珠,想了会儿说: “易丫头吃的那药,我们王家也没了,寻常药物吃了定会看的出来。好歹也是国公爷的亲孙子,死了必会有人去看。” 周瑞家的奉承的说道: “依我说,那么稀罕的药,那易家余孽都不配吃。” 王夫人白了她一眼吩咐道: “行了,下去吧,往后留意着点琮哥儿。虽然是个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的庶子,也需防着闹出什么幺蛾子。” “是”周瑞家的应声退出耳房,心里不屑的想,连府里面奴才都看不上眼的废物能闹出什么动静。 贾琮来到这世界第三日,看着贾琮身体逐渐好起来,丫头春芽喜滋滋的端来米粥和馒头,贾琮坚决不要躺床上让春芽喂了。 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起床没问题了。春芽只好拿来贾琮的衣物,正要给贾琮穿。 “春芽,以后这屋里就咱们俩,你一个人要收拾屋子,做我们俩的衣服,洗衣,还要伺候我,你也忙不过来,以后我自己能做的事,我自己来吧。” “爷打小,就是我给爷穿衣的,怎么,这会儿是瞧不上奴婢了!”春芽委屈的说。 贾琮心想:什么情况?见你忠心耿耿,给你减轻劳务量,怎么反倒委屈了。 “哎,春芽,你别胡思乱想,打小都是你服侍我的,你待我如何,我心里还没数? 再说,我若是瞧不上你,这府里的丫鬟一个个谁还瞧的上我呢,都想着攀高枝。 我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的丫头。只是我也长大了,你一个人累不过来,以后这些事我自己来吧。” “还有,这些日子我生病,你也熬瘦了,好好养养身子!” “哦!”春芽递过衣服给贾琮。贾琮拿着衣服试着穿起来,贾琮拿着衣服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片刻后,贾琮承认这个时代衣服的复杂程度,真不是自己现在能穿好的,光是这样式复杂的盘扣自己都搞不利索。 “噗嗤,”春芽忍不住掩嘴而笑,“爷哪里是干这些活的,还是我来帮爷穿吧!” 春芽觉得琮三爷大病初愈后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从春芽口中得知竟然是通过迎春找到平儿,方寻来大夫。贾琮吃过早饭,决定先去二姐贾迎春处,病好了,也该去报个平安。 没想到迎春这个贾府里最懦弱、胆怯的女孩儿竟为自己出头。 贾迎春,懦弱怕事,有“二木头”之诨名。为人处世只知退让,任人欺负。即使她的攒珠累丝金凤首饰被乳母拿去赌钱,她也不追究。 绣橘和探春设法替她追回并惩处乳母,她却说:“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事。” 后来,父亲贾赦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还不出,便把她嫁给孙绍祖,用自己的女儿向孙家抵债。出嫁后不出一年,她就被孙绍祖虐待致死。 可是擅长围棋的,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的之人,怎么会真的“木”,只不过是大家族中选择的一种生存之道罢了。 像荣国府这般上下人口近五百,形成了一个小的社会生态。 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如同三春、贾环、贾琮这样的孩子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开始寻找自己的位置学习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第5章 贾迎春、李纨 迎春是选择了退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探春精明能干,能决断,但最终也选择了“远遁”。 惜春则是把自己包裹的像一个堡垒,谁也进不去她的内心,最终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迎春这样的生母早逝,父亲不管,嫡母忽视,造成迎春顾虑过多,前怕狼后怕虎,久而久之性子越来越软弱。 “既然一向懦弱的你都敢站出来为我出头,救我性命,这一世,我定保你周全,不让你落得个一载赴黄粱的悲惨结局。”贾琮心里暗自下决定。 不得不说荣国府真大,贾琮走了近一刻钟才到了内院荣庆堂后迎春所在的抱厦。远远的被丫鬟瞧见,便有丫头已经进屋告知迎春了。 “三弟,你可好了?” “我已经康复了。弟弟谢过姐姐此番救命之恩!”贾琮说完郑重的向迎春行了一礼。 迎春一边仔细打量贾琮一边迎贾琮进了屋,二人刚坐下,司琪便给贾琮端来了茶。姐姐迎春,在贾琮刚醒来那会见过了。 打量这位红楼四大烈女之一,性情刚烈、行事干脆利落,有“侠女”之称的司琪果真如原着中描述的那般品貌风流、高大丰壮。 她的性子倒是能护着些迎春,贾琮想到。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帮上你什么,是平儿帮忙找的大夫。你好生谢她吧。 这两天好好养着身子,我这儿也没什么补药,你自己好生将息。”顿了顿,迎春接着说: “你这衣服太小了,司琪,你拿上次琏二嫂子送来的料子给三弟做件长衣。”迎春话音温柔,慢条斯理。 “姐姐,不用了!我有合身的,睡了几天刚起床,胡乱让春芽拿来的。”贾琮赶紧说道。 贾琮心想:开什么玩笑,让我穿那些大红大绿或是花里胡哨的,我又不是贾宝玉。 迎春想了想也不勉强,贾琮虽然年幼,但自己那些料子确实不太适合男子穿。 “三弟,过两日身子将息好了便去学堂好好念书,免得父亲责骂。” 贾琮却不这么认为,原身的记忆里不是贾赦不责骂他,而且贾赦根本没有关注过他,自己在这府里根本就跟隐形人似的。 不过原身不爱读书,他那书架上都没几本正经书,自己迫切需要了解这个世界。 “正有此意,这大病一场,弟弟好些事儿也想明白了。 日后当用功读书,不求高中状元,也当学一身本事,好不让我们姐弟二人被人小瞧了去。 对了,姐姐这里可有历代史书?”贾琮郑重地说道。 迎春有些诧异的看着贾琮,莫非真爱读书了。 “我这闺阁哪有那些书,你想读史的话,珠大嫂那里应该有。珠大哥的书她都给兰哥儿留着的。” 姐弟俩又闲聊了一阵,贾琮告辞离去。 司琪看着贾琮的挺拔的背影,诧异的对迎春说道: “姑娘,琮三爷好像变的不一样了,不像从前那边畏畏缩缩了。而且,怎么连称呼都改了,以前不是喊姑娘二姐姐的嘛。” “死里逃生,三弟许是想明白了。” 迎春嘴里说着,心里却想到:姐姐、弟弟,本来就该怎么称呼,只是这府里长幼规矩乱了套。 贾琮从迎春那儿出来,循着记忆径直往李纨并兰哥儿的小院走去。穿过夹道,从窗户往里看去,竟然是炕。 猛然想起,曹公曾叙述:“周瑞家的送宫花,从三春居住的抱厦里出来,往凤姐院内来,穿过夹道经过李纨后窗,隔着玻璃窗户,周瑞家的看见李纨正在炕上歪着睡觉。 再往前走,就是西花墙,出西角门就可以进凤姐的院子了。” 这是什么鬼操作,钟鸣鼎食之家,透过窗户能看到内室女眷睡觉!贾家的礼法呢? 荣禧堂是荣国府的中心建筑,本身具有交际功能,也是荣国府的门面所在,有接待重要客人的功能。 那么,府里为什么要安排青春寡居的大少奶奶不仅住了荣禧堂后院,房间还有着低矮的后窗。 李纨在府里何等被边缘化?又或者是贾家武勋世家本质就这么没文化? 想到此,贾琮不禁有些同情起李纨来。 李纨,字宫裁,父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李纨青春守寡,心如“槁木死灰”,一概不问不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 是封建淑女,是标准的节妇,是所谓的妇德妇功之化身。 曹公借贾宝玉之口题额稻香村:“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是对原着中母亲身份的最高评价。 所谓采芹,出自《诗经鲁颂泮水》“思乐泮水,薄采其芹”。 后人把考中秀才入学宫称“入泮”或“采芹”。“好云香护采芹人”便是指李纨庇护了贾家的读书人(贾兰)。 李纨的判词《晚韶华》亦有暗示宝黛姻缘的正确性!贾家的情况真正需要书香门第出身的儿媳妇,方能教子有方,言传身教。 贾琮思索着李纨其人以及她的命运,不知不觉便到了小院门口。 丫鬟素云引贾琮进了屋,李纨正在教贾兰识字,此时的贾兰还是个小豆丁。贾琮恭敬的向李纨行礼道: “琮,见过珠大嫂” 李纨诧异,贾琮一向不往后院来,更不曾来见过自己。 贾琮直言来意,欲借史书一事。 李纨心中疑惑:听说贾琮不是个爱读书的,今儿个怎么就突然想起读史书,还要历代全部史书。 这屋子的书都是要留给贾兰的,万一他不爱惜书,糟蹋了又或弄丢了怎么办。 见一身素色的李纨审视着自己,贾琮一双清澈的眼睛坦然的迎了上去。 到底是慧心兰质的李纨,稍微犹豫后,便亲自把历代史书一一取了出来,足足有两尺多高。 让素云、碧月两个丫鬟分成两包,用布包好,替贾琮搬回去。并再三叮嘱贾琮爱惜书籍,切不可遗失,读完后立即送回来。 贾琮郑重的答复,并表示一定尽快送还。 贾琮心情迫切,想要尽快了解这个红楼世界,回屋后就开启读书模式,从西周开始,与自己知道的那个世界没有差异的部分,便扫一眼而过。 第6章 心碎的春芽 见贾琮读书,春芽端来一碟热糕说道: “爷,这碟热糕,是环三爷刚送来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了会儿就走了。你病着的时候,环三爷还来看过你一次。” “贾环?他倒是有心。放堂屋桌上吧,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你自个儿吃吧。”贾琮看着碟子里五块新鲜出笼的热糕说道。 “这是环三爷送爷的,我一个丫鬟哪……”春芽话未说完,贾琮拿起一块热糕塞进她嘴里,自己也拿了块热糕吃了起来。 贾环和贾琮都是庶子,贾宝玉不跟他玩,连他同胞的姐姐探春也跟他不亲近,所以他视贾琮为同类,平时也喜欢找贾琮玩。 接下来的日子,贾琮白天看史书,虽然是繁体字,但并不影响阅读; 夜里光线不好,正是利用自己金手指的时候,便从一堆武功里选了《太玄经》修炼。 毕竟它号称金庸武侠里的绝顶武学,没有之一,出自于《侠客行》,令其欣喜的是,并非蝌蚪文。 所谓太初有道,道法自然,众妙之门,玄之又玄,这种金庸笔下有缘人误打误撞才能学会的武功,自己理解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障碍,于是潜心修炼其内功心法起来。 一连四日,贾琮终于读完从周朝到如今大楚初年的史书,与自己那个世界相同的前面数个朝代没细读,只做粗略了解。太玄经也修炼顺利。 几日修炼,身上汗味不小,唤来春芽,替自己打水,得沐浴了。 春芽来回担了几趟水,总算把浴桶掺上了大半桶水,旁边还留了一个小木桶,装满正冒着热气的热水。 贾琮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丫头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水,不说这纤弱的身子骨来回担水,单是以贾琮在府里卑微的身份。 这丫头要去大厨房要热水得说多少好话,遭遇多少白眼、刁难、呵斥与羞辱。 春芽放下毛巾,便欲替贾琮解衣,伺候他沐浴。 贾琮一惊,若是原身也就罢了,可自己这俱九岁的身体里住着个成年人灵魂,接受前世的教育犹言在耳: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让这么个仅仅十岁的小女孩伺候自己光溜溜的沐浴,贾琮一时间转不过来弯。贾琮避过春芽的手,对春芽说: “我自己来,你也累了,回你屋去歇会儿吧。” 春芽惊讶的看向贾琮说道: “爷打小,就是奴婢伺候你沐浴,现在怎么嫌弃奴婢了?” 春芽想起贾琮大病醒来后这几日的变化,爷从学会穿衣后就不要我替他穿了,现在连沐浴也不要自己伺候了,爷这是看不上自己了。 想起这些年自己一心扑在贾琮身上,打小就伺候比自己小一岁的贾琮,而今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仿佛间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抽离了一般,春芽一阵心酸与委屈,小脑袋像鹌鹑一样低垂下去,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淌了出来。 贾琮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泪人儿,也不顾自己手脏,温柔的伸出左手,拉着春芽柔荑般的手,缓缓的柔声道: “春芽,我已经长大了,往后就不再拿你当奴婢了,”刚说到这里,春芽赫然抬头看向贾琮,哽咽道: “爷这是不要奴婢了?” 贾琮轻轻捏了捏春芽颤抖的手,真诚的目光透着怜爱看着泪眼婆娑的春芽继续说道: “春芽,你是我的家人,是我贾琮相依为命的家人。 自从我来这世上,你便是与我最亲近的人,最善待我的人。只有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你既对我不离不弃,我此生必不负你!只是……” 尚不识字的春芽对有些话似懂非懂,家人?此生不负我?听到贾琮温柔而坚定的话语,春芽大胆的凝视向贾琮的双眼,感到些许温暖和心安,说道: “只是什么?爷。” 贾琮把右手放进浴桶中洗了洗,然后温柔的替春芽擦去脸庞的泪水。接着说道: “只是,往后别再把我当孩子似的照顾了。 这屋里平日里就我们两人,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咱们就不要以主仆的身份相处。往后我自己能做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吧,比如穿衣、沐浴。 还有吃饭的时候你也别伺候我了,咱们是一家人,哪有我吃饭你在旁边站着伺候的道理,以后我们都一桌同吃。” 当然在这个封建等级森严的大环境下,若有外人在,还和春芽不分主仆,那便是害她。 老太太摆宴席的时候,连邢夫人、王夫人都得在旁伺候。 丫鬟们更不必说,都得伺候主子,替主子布菜,等主子们吃完了,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感受到贾琮温柔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春芽羞涩的低下头,耳根通红。用蚊子般的声音,糯糯的说: “嗯,我听爷的。”心里却嘀咕道:爷本来就还是孩子嘛。春芽替贾琮准备好干净的衣物,便离开了里屋。 贾琮坐在浴桶里,感受这段时间身体发生的巨大变化,不仅精力充沛,神清气爽,连听力、视力、嗅觉这些感知也变得敏锐了许多。 这几日,读完史书,贾琮已尽数知晓了这个红楼世界的格局,相比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这里更像一个平行世界。 与前者发生偏差是从隋末唐初开始,原本那世界只在《隋唐演义》里出现的诸多人物,在这里竟然真的存在,他们鲜活的个性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脉动。 尤其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的好汉——李元霸,手撕宇文成都后,并没有因天降雷霆,被自己一支重达四百斤的擂鼓瓮金锤砸死。 而是相助其兄李世民横扫天下,并问鼎中原,然后奉唐太宗李世民之命征战突厥近二十载,碾压突厥之后,致使突厥仅余的残部远遁西方。 功成名就之后,李元霸选择了归隐。 怎么看着像一位开挂的穿越前辈呢,他和《隋唐演义》里的英豪们像蝴蝶扇动的翅膀,改变了那个时代,并影响了后世。 从隋唐直到明初,大的朝代更迭,没有发生变化,只是更迭的时间上有些变动。 到了明朝,土木堡之变后,明英宗兵败,蒙古大军乘胜南下,双方经过长达近四十年大战,精疲力尽。 明朝失去宣府,张家隘口(今张家口)一线长城,京城无战略纵深,直面北方兵锋,往往一日三惊! 最终在土木堡之变后四十二年,京城被攻破,本就虚弱的明朝随即土崩瓦解。 第7章 科举之路 九州大地各路豪杰纷纷揭竿而起,反击蒙古。 本朝太祖乘势在江南起兵,得到包括金陵四大家族以及附近地区一些大宗族响应、资助,而后在战争中收服多路义军,发展壮大。 明亡后九年,各路义军击溃因连年征战而虚弱不堪的蒙古,收复京城,蒙古人退回长城以北。 此后各路义军逐鹿中原,其中四路义军规模和实力不弱,先后被屠家收拢,屠家最终得了天下。 屠家本在楚地,又楚地起事,太祖便定国号大楚,那四路义军首领便是后来的四王。 贾琮从浴桶站起身来,一边收拾自己,一边琢磨到: 既然了解了红楼世界的来龙去脉,接下来该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虽然贾琮这个身份混日子倒是很容易,但要不甘于等着被抄家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话,自然不能像原身那样躺平。 这个时代想要出头,要改变命运无外乎习武从文,至于经商,在这个宗族社会中,他这样还没从家里分出来的庶子是不能拥有私财的。 荣国府上至老太太下至贾琏一句话就可以剥夺他所有的财产,甚至隔壁宁国府贾珍都可以凭族长身份拿走他的一切。 但是钱不能不赚,否则自己和春芽的日子也不好过。 别的不说,单看看这些日子春芽从大厨房打回来的饭菜,不是说好的荣国府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呢,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跟个下人似的。 不过赚钱的事暂且急不来,得确保自己赚的银子不被人一句话就掠夺,自己的地位能保得住相应的财产。 习武的话,自己有“金手指”,从军自然是最佳选择。而且,当前大楚远远不像荣国府里面这些在温柔富贵乡中养尊处优的主子认为的那般风平浪静。 相反,曹公在第一回便借甄士隐家事指出“偏值今年水旱不收,贼盗蜂起,官兵剿捕……”,以及后面“白骨如山”的描述可见真实的大楚疾风骤雨,那么从军是晋升的最快途径。 可从原身的记忆,贾琮知道大楚早已经没有武举,那么只能找贾赦推举自己从军,然后利用贾家在军中的资源倒是可以快速生发。 可贾赦会为自己这个庶子做这些吗,老太太、二房、贾琏会让自己利用贾家在军中宝贵的香火情吗,显然不可能! 从军暂时无门,看来只有读书走科举这条路了。好在,自己前世经历过十多年应试教育,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好不容易过了高考,日子仍然不轻松。 贾琮虽然厌恶考试,但并不怕。想到这里,贾琮查看了一下自己书架。 除了从珠大嫂借来的史书,就只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孝经》启蒙读物,以及族学里正在讲的《论语》。 人无信不立,既然读完了,贾琮打算先把书还给李纨。拎着两大捆书去了李纨的小院,在李纨惊讶的目光下,诚恳的表达了谢意。 李纨自是不相信贾琮能这么快看完所有史书,只当是贾琮本就不爱读书,只囫囵吞枣翻看了一阵而已。 不管李纨的心思,贾琮告辞后就去了姐姐迎春的抱厦,姐弟俩闲聊了一会儿,便径直回了自己屋。 从书架上拿来《论语》,读了起来,还是含混晦涩啊,族学的先生也就是贾代儒只教学生背,并未逐一讲解其意。 花了一下午总算把《论语》细读了一遍,先囫囵吞枣记下来,要想完全读懂并参加应试,看来要找注释。 自从《论语》问世以来,历朝历代有多少大儒作了注释,有多少版本,都无法统计。 到底本朝以何为正统,这关系到应试,然而族学贾代儒即便到老了,也只是一个童生或者秀才,恐怕指望不上。 酉时,春芽从大厨房提来晚饭,贾琮让春芽坐下和自己一起吃。 初时,春芽倔着不肯,贾琮只得以主子身份令其坐下吃饭。看着春芽低头只顾着刨饭,贾琮无奈,只好自己给她夹菜。 “别光顾着刨饭,菜也得吃,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爷,我在吃。你病刚好,这几天又光顾着读书,多吃些。”春芽糯糯的答道。 “你不夹菜,难道都指望着我帮你夹?”贾琮故作不满的说道。 “爷,别夹了,我自己来。”春芽说着夹起一根青菜放自己碗里。 “这才乖嘛!” 吃过晚饭,贾琮决定出去走走,消消食,也歇歇眼睛,顺便亲眼去看看这封建时代的街景是何模样,与前世电视中有何区别。 贾琮循着记忆往最近处角门而去,一路上遇见奴仆,无人注意他,更没有人与之打招呼,包括守门的奴仆,就如同一个隐形人。 贾琮心里暗想,自己在这荣国府当隐形人也有隐形人的好处,不比宝玉走哪里身边都有一群仆从,在哪儿都受人关注,自己往后行事倒是方便。 出了角门,是一条小街,一旁是荣国府的高墙,另一侧是稍显古朴甚至有些地方长了苔藓的院落的的院墙,有些院墙还爬着绿油油的爬山虎。 贾琮知道,围绕荣宁二府周边居住的大都是京城贾家八房以及两府豪奴。 穿过小街,转弯便是宽阔荣宁街,荣国府高墙对面则很是繁华,屋宇鳞次栉比,有商铺、茶楼、当铺,作坊等等。 落日照在碧瓦朱甍、峥嵘轩峻的荣国府和它面前的荣宁街,以及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 不过此时正是入夏的正午,烈日炎炎,街上行人车马寥寥无几。贾琮打量着荣国府对面的商铺,路上的行人以及偶尔经过的车马。 不多时,贾琮便见到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上高悬“敕造荣国府”匾额。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 继续往东,又走了好一会儿,便是宁国府的大门,与荣国府大门除了匾额没多大区别。 贾琮正随意徜徉在大街上,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贾琮避到路边向马队望去。 只见十余骑身着金甲,腰间挂着大刀的骑兵中间护卫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驶来。 第8章 族学风波(一) 荣国府所在的东城多住着勋贵,这排场明显在荣国府之上。 马车快要经过贾琮时,突然从马车上落下一个小小的物件。待骑兵经过,贾琮上前拾起那玩意儿,竟然是一块玉佩。 那玉佩通灵剔透,莹润光泽,翠色温碧,中间镶嵌着一颗翡翠,上面系着红绳,刚从疾驰的马车上掉下来竟没摔坏,边缘仅有划痕。 即使贾琮不懂玉,也知道这是块好玉。 贾琮举起玉佩朝着车队大声喊道: “你家的玉佩掉了!” 有骑兵回过头来看了看,很快,车队停了下来。 一位穿着一身翠绿色长裙,腰间系着银色腰带的姑娘,一看便是丫鬟,从车上踩着梯子走了下来。 那丫鬟微微提起裙子,踩着一双墨绿色绣花鞋一路噔噔噔的小跑过来。 贾琮把玉佩递给那丫鬟,丫鬟仔细看了看,见玉佩没有摔坏,高兴的向贾琮屈膝行礼道: “多谢这位小爷,请问小爷高姓大名?” 贾琮摆摆手道“不必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走了不远,刚回去的丫鬟又噔噔噔的赶了上来,手里多了一个用锦帕包着的小包裹。 贾琮疑惑的看着去而复返的丫鬟,丫鬟递过小包裹说到: “这是我家姑娘向小爷表示的谢意,请小爷收下。” 贾琮接过包裹,微微一掂,心想是银两。 “恭敬不如从命,我便收下了。”贾琮现在没心思与之打交道。不再多言,继续往回走去。 马车上,端坐着一位衣着华贵,长相很是惊艳的女孩,只见她娉娉袅袅十二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身旁坐着刚才那丫鬟。 “郡主,他收下了。” 郡主一边抚弄着那块玉,一边喃喃的说到: “看他虽衣着锦缎,却是旧衣,还很不合身,多半是这旁边两府不得意的庶子。所以赠银两答谢最合适。” 贾琮回家把包裹递给春芽,春芽打开包裹,见是三个十两一锭的银子,共三十两。 贾琮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的月例,加上每年八两用于笔、墨、纸、砚的读书补贴,一年也就三十二两。春芽疑惑道: “爷,这三十两银子哪来的?” “别人送的,你收起来就是。我看书了,你忙去吧。”贾琮说道。 次日一早,贾琮去了族学。既然决定了走科举之路,那便读书吧,目前没有别的求学之路,先去族学看看。 进了学堂,教室里只稀稀落落坐着二十余人,贾代儒没在,贾瑞坐在讲台前,看起来十七八岁。 贾琮找了个空位坐下,环顾四周,有的拿着书在摇头晃脑读,有的在看小人书,还有人交头接耳。 嗯!?那是什么鬼?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子挤在另外两名长的细皮嫩肉学童中间,两手在二人腰间摸摸索索,金荣?香怜?玉爱? 贾琮感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这时,金荣也看了过来,见贾琮看自己,便起身坐到贾琮旁边的空位上,嬉皮笑脸的说到: “听说琮兄弟前阵子病了,如今可是好全了?”一边说着,一边企图把手往贾琮肩上搭。 贾琮长相本就像其母,比寻常少年俊俏些,加之开启修行后伐骨洗髓,更胜一筹。 贾琮像看白痴似的,看着金荣的举动。 眼看金荣的手就要搭上贾琮的肩膀,“滚!”贾琮怒喝道,随即一掌拍向金荣,金荣竟然直挺挺的摔了出去。 太玄经果然强大,贾琮虽然没用内力,但体质已非常人能比,比贾琮大四、五岁的金荣被拍飞出去。 “这是干什么,敢在学堂打架?”听到教室里这么大动静,讲台上贾瑞站起来狐假虎威的喝道。 “是贾琮动的手,他打我。”金荣恶人先告状,坐在地上大声哭喊道。 “贾琮,怎么回事?敢在我眼皮底下打人,学堂岂容你撒野,我告诉大老爷,打不死你!”贾瑞走过来,冲着贾琮虚张声势大声喊道。 贾瑞,贾代儒之孙,由于贾代儒对族学敷衍了事,经常不来上课,便让贾瑞充当临时“班长”照看着学堂。 贾瑞,其人,最是图便宜没行止,利用这点点“职权”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 贾瑞平时以公报私就罢了,他还香臭不分无底线。曹公曾言: “附助着薛蟠图些银钱酒肉,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反助纣为虐讨好儿”。 这样一个无德行、无底线、无原则的“三无”之人,在学堂里自然也没什么威信可言。 贾琮鄙夷的看着贾瑞说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先动的手?你一不调查,二则听信一面之词,就敢妄下结论。 你是什么身份敢在这里对我大喊大叫?你私下收过金荣几个钱子儿? 你勒索过多少学生银钱酒肉?这些你去跟我父亲说道吧!” 贾瑞心虚,本打算恐吓贾琮,以便勒索些好处,不想竟被贾琮掀了老底。 以他的身份哪里敢去见贾赦,就算费劲见着了,他哪敢当着贾赦说这些。 贾琮瞄了一眼坐在地上正满眼怨毒盯着自己的金荣喝道: “还不滚!再有下次,打断你那双爪子!” 贾瑞被揭了老底,正愁找个台阶下来,见贾琮矛头转向金荣。便悻悻的说到: “都好生读书去,一会儿爷爷来了要考校你们。” 贾瑞心里盘算着,待会自己爷爷来怎么想办法让他抽查贾琮出来背诵,看你还能这么能说会道。 在众人还在惊讶今日义正言辞的贾琮,同以前那个畏畏缩缩的模样判若两人时,陆陆续续又有近十来个学童进了学堂。 穿着一身红袍的贾宝玉也走了进来,贾琮心升好奇的打量过去,只见宝玉: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 难怪宝玉会被颜值控的老太太宠爱到天上去了,不过这中秋之月般的脸,也真够贴切,真的好圆啊。 不知道长大后,是不是也一张大圆脸,好在这般圆脸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第9章 族学风波(二) 贾宝玉进来后,找了个空位坐着,也并未同贾琮等人打招呼,也是,他们之间本就不熟。 不一会儿,耷拉着肩膀,一边高一边低,一脸委琐的贾环吸着鼻涕进来直接坐到了贾琮旁边。 “三哥,你好了,昨儿个我给你的热糕吃着没有?” 贾琮打量着身边这个一边说话一边吸鼻涕小家伙,跟赵姨娘学了一身的坏毛病,不过本性还不坏。 “多谢环三弟了,吃过了。” “是我从三姐那儿要来的,还差点被我姨娘要了去。” 二人正说着话。 “啪!啪!啪!”贾代儒用戒尺敲打着讲桌。 “《论语》都背到第几章了?”贾代儒环视了一下众学童,随意点了个学童起来背诵。 那孩童背了第一篇,学而篇,还算流畅。第二篇,为政篇,结结巴巴背诵了不到一半,便背不下去了。 贾代儒怒骂了一通,然后又点了几个学童背诵,最多的背诵到了第五篇,便背不下去了,其余几位大都只能背诵两到三篇。 接下来,贾代善点了贾宝玉起来背诵。宝玉最不喜欢读书走仕途经济,极其厌恶四书五经。结结巴巴,学而篇都没背诵完,便接不下去。 贾代儒无奈,这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骂也骂不得,打更打不得,只轻描淡写训了几句就放过了。这时,贾瑞接过贾代儒的话,说到: “贾琮好多天没来学堂上课了,肯定背的差不多了,不然,怎么会不来听夫子教诲。”说完阴恻恻的看向贾琮,这话里就是暗示贾琮对夫子不敬。 “贾琮” 贾代儒果真点了贾琮起来背诵,贾瑞、金荣都幸灾乐祸的看向贾琮: 贾瑞收拾不了贾琮,贾代儒学堂夫子的身份和在贾家的辈分,要收拾你贾琮还不容易! 贾琮淡然的站了起来,身旁的贾环倒是机灵的赶紧翻开书,脚在课桌下悄悄踢贾琮的鞋子,示意其低头偷看。 贾琮看向贾代儒,不为贾环的小动作所动,声音洪亮的背诵起来: “学而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为政篇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八佾篇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当贾琮背到第三篇时,贾瑞、金荣二人心感到不妙,平时这个贾琮也是个不喜读书的,他最多背到第二篇就不错了,怎么可能! 当贾琮背到记录孔子和弟子们言行的第六篇·雍也篇时,贾代儒这老秀才也跟着摇头晃脑起来。 贾瑞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贾琮露了脸,后悔不该故意挑唆让贾琮起来背诵。金荣则脸色愈发怨毒、嫉狠。 …… 第二十篇·尧曰篇,也是最后一篇,记录古代圣贤的言论和孔子对于为政之论述。 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背诵完近一万六千字的《论语》,贾琮用了超过半个时辰,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自行坐下。 “好!”贾代儒脑袋总停止了晃动,说道: “既然《论语》你都会背了,往后一个月你可以不来听课了,一个月后再来学堂。” “是!”贾琮答道。心里却想着,一个月后我也不会来了,这学堂就是贾家衰亡的风向标。 族学本是为家族培养下一代,代表着贾家的未来,可这样乌烟瘴气的课堂,这般敷衍的老师,多少年了,连个秀才都没教出来。 自己完全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间!看来给自己找一位老师这事得尽快了,可贾赦似乎都忘了还有自己这个庶子,谁还能替自己请夫子? 时间也到了午时,贾代儒便放了学。贾琮收拾自己书笔等,侧过头看见贾环如看叛徒般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背书的?”贾环幽怨道。 也难怪,贾琮、贾环都是庶子,贾环有生母在,赵姨娘多少能为贾环争取些利益,日子也就比贾琮好些。 在比自己处境更差的堂兄身上找到自我安慰,又或是因为二人都是府里不得意的庶子,又都不爱读书。 正是因为上述原因,以前贾环老爱找贾琮玩。 可如今贾琮忽然变得爱读书,会读书了,就像是背叛了二人的友谊一般。 贾琮大致明白贾环的心思,随即用眼神示意贾环看看贾代儒、贾瑞,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们都是庶子,如果不读书,以后比他们俩还不如!” 贾代儒是先荣国公贾源的庶子,分家后,依附荣国府而活,得两府照顾,在族学当夫子,可依旧一生落魄。 贾环还小,贾琮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贾环嘀嘀咕咕,抱怨着贾琮,跟着贾琮回了荣国府。 午后,贾琮决定出府逛逛,看看这封建王朝的政治中心是什么光景。 贾琮让春芽取了些碎银子,叫上齐柱,齐柱是春芽的亲哥哥,如今十七岁,这府里大家都唤他柱子。 贾琮的生母易姨娘去世后,柱子没有背景,在荣国府没什么正经活儿干,干些打杂、跑腿的杂活,春芽还时不时接济下他。 原身的记忆,柱子算是个踏实,知感恩的人,对贾琮也不错。 二人出了荣国府,贾琮这身份在荣国府是没资格配马车的,柱子在街头喊了一辆马车往城中心驶去,那边是皇城,皇宫所在。 一路上贾琮打量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熙熙攘攘人流。 皇城附近,这一带基本都是皇族住所,内廷服务机构——内务府,官府衙门等。 贾琮不在皇城逗留,让车夫往北走,打算兜一圈,再往东还回,也可以多看看这座京城的模样。 一路上,贾琮让车夫介绍街道名称、有什么特点。走到一处,贾琮发现两旁书肆多了起来,才走五十余丈,便有四家书肆。 询问车夫,得知此街名涯石街,附近是国子监,就在刚才十字口转角往南不远,而且京城很多官老爷也住附近这一片。 第10章 有间茶坊 贾琮便让车夫停下,下车步行逛逛这涯石街,柱子付了车资,跟在贾琮后面。徜徉在大街上,贾琮感到此处街市繁华,人烟阜盛。 听到茶坊里传来的醒木和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贾琮心有所感,若是把那方世界在华人中广为流传的武侠故事搬进茶坊,会不会受欢迎。 而且这样做对自己有一个最大优势,那就是话本掌握在自己心中,这是别人拿不走的财富。如果茶楼生意不好,再退而求其次直接卖话本吧。 想到便做,贾琮便领着柱子往街边一家家茶坊逛(考察)去。这样走了大约一里路,居然天降鸿运,从一家茶坊掌柜得知,他本是东家家仆,他们东家将外放为官,举家离京。 因为茶坊地契并非他们家的,东家急着想把茶坊装饰、物件变卖换回些银两,若茶坊能盘出去就等于整个打包变卖。贾琮又询问了每月租金,五十两,在京城,这么大面积不算贵。 贾琮领着柱子在茶坊详细查看了一遍,各项物件、摆设差不多八成新,就连茶也品了一杯,东家的品味还不错。掌柜一直陪着身边,一个劲的吹捧,无外乎想多卖些银子,最后贾琮与掌柜将价格从五百两压到了三百两,双方约定次日由掌柜叫来房东,一并签契约。 “柱子,你识字吧,”马车上,贾琮问道。 “娘在的时候,教小的识过字。只可惜娘走的早,春芽那会儿还小,没能学识字。”柱子答道。 看来自己生母原本是诗书簪缨之家,否则身边的丫鬟怎会识字,荣国府的丫鬟都没几个识字的,贾琮心想道。刚刚看过的茶馆,已经有成熟的管理、运转体系,伙计、说书人,看起来也不错,就让柱子帮自己看着吧。 “柱子,以后你就当茶馆的掌柜吧。” “三爷,小的没当过掌柜,怕搞砸了,误了三爷的事。”柱子有些激动的说道。 贾琮抬起手(没办法,柱子的肩膀比自己的头还高),拍拍柱子的肩膀,说道: “没当过就学,你目前暂时盯着进出的钱就行了,学着看账本、做账。其它的慢慢来。” 柱子是贾琮生母(姨娘)从外面带回来的丫鬟所生,比起那些几辈子在荣国府当奴仆的,算不上家生子,一直被排斥,连个正经活都没有。这要是当上掌柜,便算一飞冲天了。柱子激动的向贾琮行礼,说道: “三,三爷,小的……” “好了,以后就别称小的了,你比我还大了八岁。茶坊的事儿,往后多用心学就是了。” 回到荣国府,贾琮把开茶坊的事给春芽讲了。春芽听说贾琮一下要用五百两银子(三百两打下茶坊加上三个月房租一百五十两以及流动资金五十两)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易姨娘走的时候,给贾琮留下了四百六十多两,加上春芽这些年勤俭持家(省吃俭用)攒了五十多两,还有刚得的三十两,贾琮的财产总共不到五百五十两。 “爷!这些银子都是攒着给你娶少奶奶用的,爷这一下子花光了,将来可怎么办啊?”春芽都快急的哭出来了。 “无妨,靠这样攒银子,咱们家一辈子都是穷光蛋,银子花出去是为了赚更多银子回来。”贾琮安慰春芽道。 “要是,要是赚不回来怎么办?爷!” 春芽这些年辛辛苦苦攒这些银子不容易,想尽量说服贾琮。 “好了,傻丫头,就是赚不回来,我也不会让你跟着我饿肚子,快去准备银子吧,明天一早,我让柱子来拿。”贾琮理解春芽的心思,但自己有自己的计划。 春芽无奈,见贾琮心意已决,只得心疼的去开箱子,点银两。 华灯初上,贾琮稍做思索,便为自己的茶坊选择了第一部话本《笑傲江湖》开始写(抄)了起来。无他,笑傲江湖虽然有很强的政治隐喻,但完全脱离了朝代背景,把斗争放在门派这个级别,这样不容易被构陷。 而笑傲江湖那般洒脱不羁,长剑当歌,快意恩仇最是令人心驰向往。其情节跌宕起伏、波谲云诡引人入胜,更能于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中刻画人物性格,塑造出数十个个性鲜明、生动可感的形象。 冰清玉洁、相思痴恋的仪琳; 桀骜不驯、老谋深算的任我行; 虚怀若谷,萧条离寄的冲虚以及逃避纷争寄情于各自喜好的“江南四友”, 打诨插科的“桃谷六仙”等等。 次日,涯石街,贾琮分别与房东和掌柜签好契书,算是接手了茶坊。吩咐柱子将茶坊的牌匾摘下来,重新做一块牌匾,以后茶坊就改名“有间茶坊”。然后叫来所有伙计,放假三天,独留下了说书人。 说书人姓刘,五十上下,留着山羊胡须,贾琮把昨夜抄写的话本《笑傲江湖》前面几章交给他,让他说来听听。刘老头,看过了话本,眼睛就亮了起来,神情激动的说: “这话本太精彩了!东家,这话本上署名“七郎”是何人?竟未听说过。” 七郎,是贾琮的化名,贾琮在京城贾家这一辈排行第七,故以七郎为笔名,也是为了隐匿自己是有间茶坊的东家,引来贾家觊觎。 “刘老,称我七郎便是,把这册《笑傲江湖》说来听听。”贾琮说道。 刘老头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便是话本作者,说了一遍书,贾琮很是满意。接着贾琮询问说书人,是否认识会唱曲的,最好是做过歌姬,年老闲下来的。 刘老头听闻此事,脸上有些古怪,告诉贾琮,他家隔壁有个四十出头的女子姓费,以前就在群芳街当歌姬。贾琮见其说到费姓女子时,脸上古怪的表情,又想到二人是邻居,猜测莫非两人有那种关系,倒是无妨。 见贾琮对群芳街不解的模样,又想到东家年纪尚小,刘老头干笑两声说道: “七郎,京城大名鼎鼎的群芳十八楼就在群芳街,那条街集中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十八家青楼。” 第11章 沧海一声笑 原来如此。贾琮又询问了刘老头家住何处,得知其住的不远,便吩咐他速去把费婶请来。 约莫两刻钟后,刘老头把费婶带了来,贾琮打量了一下,到底是做个歌姬的,外形还不赖。 贾琮把笑傲江湖的主题曲《沧海一声笑》的歌词递给了费婶,然后说道: “费婶可会谱曲,我把这首曲唱出来,你能谱曲么。” “我试试看。”费婶答道。 无奈,贾琮不会这个时代的宫、商、角、徵、羽五音。 贾琮唱了两遍后,费婶果真把《沧海一声笑》的曲谱了出来,贾琮自然看不懂,让费婶唱了一遍,果然是专业人士! 贾琮便与费婶谈好了月俸。往后就由她与刘老搭档,一个说书一个唱曲。 每日说书前,由费婶先唱一遍主题曲,再由刘老说书,刘老说完书和中间休息时,由费婶唱曲。 涯石街一间书肆,贾琮正在翻阅字帖,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看来,他这毛笔字简直入不得眼,为了科举,只得练练。 练字当先正书后行草,要先从端正的正书开始,也就是篆、隶、楷,而大楚官文多用楷书、行书,贾琮自然从楷书开始练。 楷书四大家: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 柳公权自创的“柳体”骨力遒劲,字点画爽利挺秀,有斩钉截铁之势。 唐文宗曾称赞其书法连钟繇、王羲之再生,也超不过。柳体字英气逼人甚合贾琮心意,便买了一册柳体字帖。 此后三日,贾琮早、晚修练太玄经,白天一边练字一边写笑傲江湖。 三日后,五月十八,宜:结婚、开业、祈福、安床、祭祀;忌:出行、搬家、赴任、诉讼、修造。 贾琮和柱子一大早就赶到了涯石街有间茶坊,今日正是有间茶坊开业的日子。贾琮年岁太小,不愿露脸,让柱子去张罗。 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为开业营造良好的氛围,然后依礼挂匾、拜过关公、敬香、上贡品,街上行人顿足看热闹的不少。 这时,茶坊里传出费婶悦耳的歌声: “沧海一声笑 淘淘两岸潮 浮沉随浪 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 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 一曲《沧海一声笑》让费娘唱的豪放不羁,荡气回肠,有一番皇图霸业,不胜人生一场醉的意境! 更重要的是,这般浅白易懂、新颖的曲风亘古未有。 一时间,不仅行人纷纷顿足,就连附近商家的掌柜、伙计都前来围观。吃瓜群众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曲,闻所未闻?” “管他什么曲,好听就行了!” “老夫最喜欢这句:豪情还胜了一襟晚照” “我最喜欢: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哈哈哈,好一句,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这茶坊怎么还唱曲了?” “走,进去听听!” …… 贾琮不宜暴露这是自己的产业,见广告效果已经达成,远超预期,便悄然离开人群。 有间茶坊毕竟只是尝试赚钱的工具,自己当前主要目标还是科举上。 这个时代的书是很贵,随便一本书动辄就是几两银子,一些精装的甚至高达十两以上,知识被掌握在这个极少数人的特殊阶层手里。 贾琮随意走进一家书肆,心想凭自己的阅读速度和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条街的书肆岂不是成了自己的免费图书馆。 先把《论语》的注释以及整个科举四书五经及其注释都背下来,这样差不多可以应付院试了。 还有这些旅游杂记、手札,可以更好的帮助自己了解这个世界。 嗯,还有,既然隋末唐朝的历史已然发生变动,那么这蝴蝶的翅膀煽动起了多大的飓风? 李白还会写出“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吗? 而刘禹锡、秦观等人,史书上只字未提。那么原本那方天地的传世之作、文化之璀璨,还在这里为世人传颂么? 只可惜,贾琮在书肆逗留不久,就被伙计“礼貌”的请了出去。 无他,衣衫不显,还拿起一本书就读,都快看完一册了,没有丝毫买的意思。 无奈,贾琮便换了一家书肆,继续前面的操作,而且店家的反应也是雷同。 如此白嫖了三家书肆,当贾琮走向第四家书肆,抬头看见“卿相书斋”四个大字。 卿相二字取自柳三变的词“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抒发了词人对于读书的情感,这书肆的东家应该是爱读书,爱惜读书人的吧,贾琮心里暗自想到。 果然,贾琮读完一册之后,未被店家赶走,于是再取一册继续阅读起来。 半日过去,贾琮放下书,向掌柜一揖,行了一个儒生礼,留着山羊胡五十岁上下的老掌柜也向贾琮微微点头示意。 贾琮离开卿相书斋,回到了有间茶坊,见人满为患。 此刻已是午时,许多人仍不愿离开,刘老仍然抑扬顿挫卖力的说着评书《笑傲江湖》,不时传来茶客们叫好声。 叫来柱子,见柱子忙的满头大汗,但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贾琮吩咐道: “让伙计们去附近找个厨子来,不需要酒楼的大厨水准,只要家常菜做的好吃就行。 我们先去那边‘食客来’吃饭,厨子找到了,让伙计直接带过去。” “爷,现在生意兴隆呢!爷先去吃饭,我这会子走不开,等忙过这会儿了我再去。”柱子诚恳看着贾琮,兴奋的说道。 “店里的伙计、说书人,都还没吃饭吧?”贾琮接着问道。 “是的,以前他们在这儿都不管饭,住的近,都是回家去吃的。”柱子答道。 贾琮:“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能这样了,你赶紧去找厨子吧。” 柱子回过贾琮,便快步走向伙计们交代事务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柱子带着一个伙计,后面还跟着厨子来见了贾琮。 据伙计说,厨子姓杜,以前在“美鲜酒家”做过多年厨子。 后来,酒家的东家因故没经营了,他才没了活干,寻常家常菜做的很好。 第12章 红袖添香 贾琮现在也没场地,也没工夫让厨子做顿饭来试试了。 于是便跟厨子交代了多种炒饭、盖浇饭等做法,至于面食,自然不用说。 炒饭、盖浇饭、黄焖鸡饭这些简单的饭食,贾琮在那一方世界作为一只单身狗,自己也会做。 尤其是三年疫情期间,被困在家的独居人士,做这些简单的饭食既是方便也是无奈的选择。 到底是专业人士,厨子听完贾琮叙述便懂了。 贾琮又和大家商定了价格,以后中午、晚上都可以给留在茶坊的客人提供简餐。 接下来确认了修灶台等事宜一天便可以完成,贾琮又指出以后店里的伙计、说书人等都可以由店里为大家提供午餐、晚餐作为福利。 安排完这些,贾琮便回往荣国府。 贾琮的小屋,继续写了一个时辰的笑傲江湖,有些疲惫,贾琮伸伸胳膊,春芽也合时宜递来茶。 贾琮看着春芽那端着茶的芊芊玉手、青葱玉指说道: “春芽,你还不会识字吧?” 春芽一下子就红了脸,低着头说: “娘亲走的早,奴婢都还没来得及学识字。” 贾琮拉过春芽的手,说道: “我来教你吧。” “奴婢只是个丫鬟,伺候好爷就行了,学那个干什么,再说爷也很忙,不用在奴婢身上耽误时间。”春芽支支吾吾的说道。 “傻丫头,谁说丫鬟就不用识字了,你娘亲不就会。 你当知腹有诗书气自华。再说了,不是说红袖添香夜读书嘛,可你不识字,我让你帮我取一本书来,你怎么办?” 自古以来,对于读书人而言,红袖添香极具诱惑力。 因为除了能找到一个陪读的伴儿,而且这个伴儿是一位可人的红袖——以消除漫长读书生涯的寂寞与疲劳之外。 更重要的还是红袖添香所营造的那种温馨的情调和氛围。 “那我识字了,就能给爷那个什么红袖添香了?还有那什么自华?”春芽疑惑的看着贾琮道。 “嗯,那叫腹有诗书气自华。”贾琮重重的点了点头。 “所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意思就是即使身上包裹着粗衣劣布,胸中有学问自然才华横溢,气质光彩夺人。” 春芽似懂非懂,既然贾琮喜欢的,那就学,认真的看着贾琮说:“那我学。” 那般神情像是心里下了某种决定。 贾琮有心用自己记忆中的小学语文课本来给春芽启蒙,这是效率最高的。 但考虑到传出去会因为出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考虑这个时代的启蒙读物《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贾琮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用“柳体”写了“春芽”二字。说道: “这就是你的名字,春芽。春天的春,芽,萌芽也。” 春芽看着这两个字喃喃的说:“这就是我的名字啊!” 接着贾琮手把手的教春芽握笔,然后,握着她的手,写出了春芽二字。 …… 贾琮从书架上取来《三字经》递给春芽,说道: “我们就从三字经开始学起。”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每天学一段,不超过十二个字。要认得每个字,并学会写法,知道意思。先跟着我大声朗读一遍。” 说完,用手指着书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一遍,春芽也跟着朗读起来。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人出生之初,禀性本身都是善良的。 天性也都相差不多,只是后天所处的环境不同和所受教育不同,彼此的习性才形成了巨大的差别。” 接下来,贾琮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春芽认识,并讲解其意。 “从今天开始,每天要会背诵所学的字,知道意思,每个字写十遍,把字记下来。”贾琮说道。 “写十遍,那要浪费多少纸、墨,奴婢就用树枝在地上写就行了。”春芽心痛道。 贾琮拍拍春芽的肩膀,说道:“咱们家往后可不穷了,笔、墨、纸、砚管够,在地上划,那字往后丑得跟鸡爪刨出来似的。” 春芽听了呵呵的笑了起来。又听说每天要检查,心想:家里都没几个银子了,还不穷,那我把字写小些,就少用些纸墨。 次日下午,荣国府离贾琮小屋不远,就是校场,这里曾是两代国公训练亲兵的地方,如今早已荒废,校场上已经长满野草。 贾琮先前只修炼太玄经的内功部分,其总纲: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其第十三句“三杯吐言诺”,第十八句“意气素霓生”,第二十句“烜赫大梁城”,就是贾琮修炼吐纳呼吸的内功。 第五句“十步杀一人”,第十句“脱剑膝前横”和第十七句“救赵挥金锤”,每一句都是一套剑法。 第六句“千里不留行”和第七句“事了拂衣去”,第八句“深藏身与名”,每一句都是一套轻功; 第九句 “闲过信陵饮”,第十四句“五岳倒为轻”,第十六句“纵死侠骨香”,则各是一套拳法。 贾琮拔出手中的剑,用手指在剑脊弹了一下,发出嗡嗡的响声,看似一柄不错的剑。 这是贾琮中午从卿相书斋返回时,顺道在一家铁匠铺花了十五两银子买的。 大楚同大多数朝代一样,对民间并不禁止朴刀、剑、弓、箭、短矛等武器,但禁止弩、甲胄、槊、长矛等。 当然元朝除外,元朝对汉人制造和持有武器甚是严苛,甚至连打鸟的弹弓都不能持有。 贾琮按照太玄经口诀“十步杀一人”开始修练剑法。 接下来的日子,贾琮依旧上午去卿相书斋看书,下午和晚上,则教春芽识字,写笑傲江湖,太玄经内功、剑法、拳法、轻功等。 这日晚上,柱子匆匆赶来,把手里一个大包裹放在桌子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爷,这是这些天茶坊赚的银两,共三百五十两,按爷的吩咐,其中一部分去钱庄换成了银票。” 第13章 加盟与连锁 贾琮示意柱子坐下,让春芽打开包裹,看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春芽眼睛都亮了,激动的说道: “这些银子都是爷的?爷赚回来的?” 贾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柱子坐下,让春芽去给柱子倒杯茶,说道: “都是咱家的,这里面你哥哥功劳可不小。”接着看向柱子问道: “不是说一月一结嘛,怎么才过十日就送来了?” “银子放在茶坊多了,我心里不踏实,就给爷送来了,爷放心,茶坊还留了七十三两作为周转金。”柱子答道。 春芽拿起包裹里一张银票,想仔细瞧个端详,可没看出个名堂,说道: “爷,这也是银子?能当银子使用?我怎么觉得还是白花花的银子踏实些。” 贾琮接过银票,告诉春芽,这是一张五十两银票,自然能当五十两银子使。 接着拿起几张面额不同的银票,教春芽认那上面的金额,然后让春芽把银子收起来。 接下来,贾琮询问了柱子这段时间茶坊的情况,柱子一一作答,然后说道: “还有两件事,好叫爷知道。” 贾琮看向柱子,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头一桩事,如今,外面到处都在唱爷的那曲《沧海一声笑》,都传遍京城了,群芳街十八坊,每家的歌姬都在唱。 还有爷的话本也传遍京城了,外面很多人都在议论作出《笑傲江湖》和《沧海一声笑》的七郎是何方人物,不少人来茶坊打听七郎的身份。 我按照爷的吩咐,让刘老头和费娘对外没透半点口风。” 这件事,贾琮在卿相书斋就已经听到许多人议论了。 “第二件事,今天有人就在咱茶坊,一边听书,一边拿笔在记录。我担心很快就有别的茶坊,跟着咱们唱曲,说书。”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保护,贾琮一时也想不到特别有效的方法防止人家抄袭。看着有些焦虑的柱子,想了想说道: “头一桩事,你无需理会,继续封好口风即可。至于人家要跟着我们唱曲、说书,咱们无法禁止,只能在自身上想办法。” “第一个办法:我会教费娘新曲,时不时推出新的插曲、‘片尾曲’,这样他们模仿的时间更长一些,同时还可以给顾客增加新鲜感。” “第二个办法,咱们要开分店,比起慢一拍的那些茶坊,人们更愿意听到最新的曲子和话本。 你也要迅速成长,从一个掌柜变成,掌管多个茶坊的大总管。 要学会物色人,找可靠、有能为的人来做掌柜,接下来培养他们来帮你管好茶坊。咱们只需要监督好各分店财务状况,把好银子这关。” “第三个办法,你放出风去,我们可以接受别的茶坊加盟。 就是他们出银子,我会定时给他们提供话本,以及安排人教他们新曲,可以与我们的茶坊同步。既然模仿不可避免,那就让他们出钱来学,学最新的。” “第四个办法,对那些书肆放出风去,就说七郎有意将话本出书。反正他们抄去了迟早要出书,不如我们自己出。” 贾琮知道柱子能为有限,对他要求高了,但自己手上没有可用的人。 就算柱子这边出点差池,对自己而言,于大局影响不大,无外乎少赚几个银子,就让他慢慢学吧。 柱子一下听了这么多,消化了一下。琮三爷步子走的太快了,这么快就要自己当大总管。 自己这个掌柜都还没当利索,看来自己得多用心,不然跟不上爷的步子了,柱子对贾琮说道: “爷,明天,我就替您把风声放出去。不过这第三个和第四个法子会不会对爷的茶坊有影响?” “影响自然是有的,但既然我们的话本和曲子这么受欢迎,偌大个京城,容得下几十上百家茶坊同时说一本《笑傲江湖》的。 至于读书的人,未必读了书就不会去茶坊听说书,反之亦然。某种程度上,两边还能互相促进。”贾琮淡淡的说道。 柱子琢磨了一下贾琮的话好像是个这个理,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是的,爷。刚才您说物色人,我想到了一个人熟识的人,就是住在西廊下的贾芸,爷看合不合适?” 贾芸,一个聪明伶俐、能说惯道,且又是一个能做事、会做事的草字辈后生。 父亲早逝,为了到荣国府谋事做,对凤姐百般奉承,又夸她能干又送她香料,得了一个管花草的职位。 而为了攀入贾府中心,他不惜对小他几岁的宝玉认父亲,并赠了两盆白海棠。 而他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贾府败落后帮助过身陷困境的宝玉和凤姐。 贾芸在贾家败落之后与小红一起去狱神庙探望王熙凤和贾宝玉。 与刘姥姥等商议解救巧姐。并去大观园请求妙玉的帮助,故曰“仗义探庵”。 想到贾芸这个人,贾琮认为,既然聪明伶俐、能说会道,还重情义,当是可用之人,便吩咐柱子: “你让他明天上午去有间茶坊吧,到时候我见见。” 二人谈完话,待柱子离去后,春芽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同贾琮说道: “爷,我那哥哥不是个脑瓜子灵光的,你让他做那么大事儿,当什么大总管,我怕他误爷的事儿。” “那又何妨,人不都是从不会到会一步步成长的,你十天前还不识字呢,现在不也会了上百个字了。来,爷检查你今天的功课。” …… 第二天上午,涯石街,卿相书斋,贾琮照例在这里看书。 想到自己在这儿白嫖了这么久,今天手里有了些银子,贾琮便觉得是时候意思意思了。 于是选了一册黄庭坚的手札《苦笋赋》,自然是临摹版的,原稿可遇不可求,哪会在市面上这般流通,贾琮也买不起。 掌柜自然明白贾琮的心意,面带微笑的接过银子,点点头,并不多言。 贾琮继续看书,不一会儿,柱子来了,告诉贾琮,贾芸已经到了茶坊。 有间茶坊三楼的包间里,贾芸见到贾琮进来立刻起身恭敬的行礼道: 第14章 春芽挨打 “侄儿贾芸见过琮叔!” 贾琮打量着贾芸,见其生有一张容长脸儿,长挑身材,甚是斯文清秀。 果然是个嘴巴乖巧的,适合做服务行业。贾琮伸手示意其坐下,说道: “你年纪比我还大不少,都是一家人,以后不需要如此多礼。咱们说正事吧,你以前做过这行没?这茶坊你怎么看?” “回琮叔,侄儿以前没做过茶坊,只做过些不入流的小买卖。 琮叔这茶坊门庭若市、生意兴隆,侄儿请琮叔往后多多教诲。”贾芸依旧恭敬的说道。 贾芸是个伶俐的,贾琮不喜这般奉承,摆摆手说道: “贾芸,你是个能做事的,我这儿看重的是做事的能力和忠诚,你先跟着柱子熟悉下茶坊的运作。 我很快会开许多分店,既需要很多掌柜,更需要能管理掌柜的人才。” 上来就能当掌柜!贾芸因父亲去世后,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体弱多病,家道十分艰难,为了生存不得已对荣国府阿谀奉承。 贾芸敏锐察觉到,这位年仅九岁的族叔是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 贾芸起身,郑重的向贾琮行了一礼道: “侄儿一定跟着柱子好好学,不负琮叔所托!” 打发了贾芸,贾琮找来费娘,把林青霞版《东方不败》的插曲《笑红尘》递给了她。 当初港片《东方不败》中那位一袭红衣,把酒问苍天,配上《笑红尘》的背景音乐,倾倒了无数影迷。 “……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在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 一曲《笑红尘》的洒脱不羁、清俊通脱的魏晋之风与《笑傲江湖》很贴切。费娘仅仅看完歌词便说道: “东家,此曲不逊《沧海一声笑》,必然大红!” 接下来,贾琮照例教费娘唱曲,并告诉此曲作为插曲,安排在刘老头说书休息的间歇。 想到好些时日没去看姐姐迎春了,贾琮又去了趟卿相书斋挑选了两本临摹版: 给迎春买了册刘仲甫所着《棋诀》,给探春选了米芾的《蜀素帖》,惜春尚年幼,于是去集市挑了一支万花筒。 午时,贾琮回到了荣国府,尚未到自己的小屋子,肚子便传来咕咕声。 自从自己习武以来,饭量大增,春芽每次去大厨房要多拿些饭菜,为此每每和厨子拌嘴。 贾琮刚走到门口,见春芽正从食盒里取出菜往八仙桌上摆,第一眼便瞧见春芽左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春芽见贾琮回来,不动声色的侧过身,继续摆菜,但那双红红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 贾琮勃然大怒,怒气填膺,定了定神,走过去握着春芽的手,压低嗓子,对春芽说: “谁打的你,是不是厨房的婆子?是哪个婆子?告诉我,爷替你做主!” 春芽佯装着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对贾琮说: “哪里就打架了,爷快去洗洗手,吃饭了。” 贾琮知道,春芽怕给自己惹事,定然不肯说出来。 转身回到自己屋子,片刻后,春芽见贾琮提着剑走了出来,脸上沉静的可怕,心里大惊! 春芽连忙冲过去,抱住贾琮持剑的手,哀求道: “爷!没什么大事,爷别乱来啊,当心大老爷打你。” 贾琮看着春芽红红的眼睛,沉静的声音的说道: “你如果不说是谁打的你,我就去厨房,给他们每人一剑。”说到每人一剑时,狠狠的咬重了音。 春芽被贾琮唬住了,赶紧说: “那我说了,爷放下剑,别去杀人!” 贾琮看着春芽点了点头,春芽说道: “是大厨房姓辛的婆子,兼管着采买的管事。” 贾琮任由春芽把剑抱了过去,对春芽说道: “你先去洗把脸,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大步走了出去。春芽急忙赶了出来,冲贾琮喊道: “爷,别乱来,当心……” 春芽还没说完,贾琮便一溜烟消失而去。 荣庆堂,贾老太太坐在软榻上,怀里搂着贾宝玉,老太太一边摩挲宝玉,一边说道: “宝玉才多大点,非要逼着读书,宝玉身子骨本就弱,非要累病了,才合着他心意。” 原来,贾宝玉又不想去学堂,昨天装了病,被贾政训斥了一通,老太太说的他正是贾政。 一旁王夫人“你想什么吃?回来好给你送来的。” 贾宝玉看着一旁站着面容姣好的晴雯,心想,晴雯喜欢吃蟹粉豆腐皮包子。 这晴雯两个月前被老太太分派到宝玉房里,宝玉见她生的风流灵巧,甚是喜欢,便百般讨好。 宝玉笑道:“也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蟹粉豆腐皮包子还好些。” 凤姐一旁笑道:“听听,口味不算高贵,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这个吃了。” 老太太便一叠声的吩咐鸳鸯去通知厨房,鸳鸯是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老太太的左膀右臂,为了替宝玉安排个吃的竟然派去厨房跑腿,可见老太太有多疼宝玉。 老太太对王夫人、凤姐儿说道: “你们都散了吧,回去吃你们的饭去,让宝玉歇歇。” “哎哟,本想沾着宝玉的光,托赖连我也上个俊儿。”凤姐在一旁打趣道。 贾母听了,笑道:“不就是个寻常菜肴,就你这烧煳了卷子爱瞎起哄!” 贾琮走进大厨房,打量了一番,见有人正在灶台前忙活,有人在切菜,还有几个婆子坐在杌子(一种小凳子)上闲聊。 贾琮大声道: “哪位是辛嬷嬷?” 只见一个老婆子坐在杌子,也不起身,看着贾琮不屑的说道: “琮哥儿,找我什么事啊?”她自然猜到贾琮来厨房所为何事,只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庶子,他能把自己怎么滴。 “听说你还兼管着厨房的采买一事?”贾琮一边淡淡的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走到辛婆子面前,看着还稳坐在杌子的婆子,心想这个高度正合适。 辛婆子抬头傲然道: “承蒙太太和琏二奶奶看得起我,让我管着厨房的……” 第15章 一饭之恩 话没落音,“啪”的一声巨响,辛婆子随即从杌子摔落到地上。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看向倒在地上的包婆子,还有她脸上的巴掌印。 辛婆子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大怒道: “小畜生,你敢打我!老娘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回应她的是一把锅铲,狠狠的砸在嘴上,同时几颗门牙伴随着血水飞了出去。 贾琮不想轻易暴露实力,他这个年龄用锅铲砸破婆子的嘴说的过去,赤手空拳砸烂她嘴就不寻常了。 贾琮抬头,感知到有人已到大厨房门口了,便不再动手,先占着理,看看形势再说。于是贾琮大声呵斥道: “聒噪!我乃老太太的亲孙子!荣国府一等将军的亲儿子! 你竟敢辱骂我畜生,你这刁奴将老太太置于何地?将我父亲置于何地?” 辛婆子怒急攻心,一时嘴贱,让贾琮趁机站在了礼法的制高点,旁边几个要来劝架(帮腔)的厨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贾琮乘胜追击,大声训斥道: “我虽是庶子,那也算是荣国府的主子。谁给你这的胆子? 你这刁奴竟敢以奴欺主! 我的丫鬟不过是代我来取些吃食,你百般刁难不说,还敢动手打骂、羞辱。这荣国府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介刁奴做主了?” 贾琮一番训斥有理有据,站在这封建时代最是看重的等级制度、礼法制高点上。 不说放到贾母跟前,就是放到任何场合,贾琮已立于不败之地。 辛婆子脸上疼得抽搐,此番当众挨了打,还被骂得狗血淋头,肺都给气炸了。 蓬头垢面、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着“小畜生,狗娘养的。”伸手要去抓贾琮衣领,贾琮站在那里不动不避,身体却暗自发力做好准备。 “住嘴!你这狗胆包天的老混账,青天白日的就吃醉了酒不成,敢在这儿撒泼。 你这眼里还有老太太? 还有大老爷? 反了天不成?” 门口站着一位身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的女孩怒容满面地呵斥道。 一位身着青衣,外面套着黑色马甲的婆子上前客气的说道: “鸳鸯姑娘今儿怎么自个儿来厨房了。” “老太太有吩咐。”鸳鸯淡淡的说道。 贾琮转身看去,只见她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更显得可爱。 这便是与晴雯、金钏、司琪并称四大烈婢的鸳鸯,老太太身边的首席大丫鬟。 在这荣国府地位之高,按着这府里的尿性,纵使老太太的晚辈们见着了也要客气几分。 看着这可爱的丫头,贾琮第一反应就是想起来了曹公笔下她的经典话语“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 贾母死后,她自知逃不出贾赦等人的玩弄,悬梁自尽,不惜用生命来坚持自己的清白。 另一方面,这丫头又是极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司棋和表弟潘又安幽会,被她无意中撞见。 司棋十分羞愧、惊恐,但鸳鸯不去告发、邀赏,反而劝慰司棋安心养病,别因此糟蹋了身体。 金钏死后,鸳鸯每每哑对宝玉,既是少女的一种负气之举,兼带着对宝玉的失望。 毕竟她自幼视为姐妹的金钏之死,宝玉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贾琮脑子里正回忆起这个可敬、可叹、有情有义又可爱的丫头时。辛婆子被鸳鸯呵斥的没了脾气,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说: “鸡(金)鸳鸯,那琮哥儿他吃的多,一个银(人)顶几个银(人)饭量,我不过是说了几句那小丫鬟,他便动手打人……”辛婆子没了门牙,说话漏风。 “住嘴!琮哥儿也是你叫的?你是琮三爷什么人?再说,荣国府何时连老太太的孙子都吃不饱了?”鸳鸯见辛婆子还如此没分寸,怒斥道。 贾琮朝鸳鸯点点头,说道: “鸳鸯姐姐好!多谢你替琮主持公道。” 鸳鸯看着脸庞俊朗、身姿挺拔、从容镇定的少年,心里不自觉把他刚才义正言辞训斥辛婆子的模样和宝玉在老太太怀里撒娇的模样对比起来,大老爷竟有个了不得的的庶子。 鸳鸯微微一笑道: “奴婢见过琮三爷,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三爷可是来取吃食?” “是啊,最近不知怎么的饭量大增,春芽打回来的饭菜不够吃,琮只好自己来取。”贾琮说着,把厨房的食盒提起,顺手将一只烧鸡,一些饭菜放进食盒。 “三爷许是长身子,食量大些很正常。”鸳鸯说完转过身,对着厨房里的婆子们说道: “琮三爷到底是老太太的亲孙子,不过取些吃食,你们不得刁难!” 厨房众婆子客气的应声“是”。 贾琮放下食盒,一步一步走到鸳鸯近前,双手抱拳,郑重地拱手道: “鸳鸯姐姐一饭之恩,琮,必不相忘!” 心里打定主意,这一世,琮必不让你落得个悬梁自尽的结局。贾琮说完提起食盒转身离去。 鸳鸯看着贾琮虽不高大却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不知怎的泛起一阵波澜:“一饭之恩么,他要如何报答。” 贾琮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春芽仔细打量着看他有没有受伤,担忧贾琮惹祸事。 贾琮吩咐开饭,并把一只鸡腿撕下来放进春芽碗里,二人正互相推让着,贾琮看着春芽突然产生一个想法: “春芽,你以后跟着我习武吧,省的往后被人欺负。” 春芽诧异的看向贾琮,让我一个小姑娘练得五大三粗的去打架吗,嘴里却嘟囔道: “爷让我一个小丫鬟习武做什么。府里面,丫鬟哪有打架的,会被罚的。” 贾琮笑道:“让你习武,是强健身体,益寿延年,还可以青春常驻哦!” “青春常驻?爷,就是不老吗?”春芽瞪大眼看着贾琮说道。 贾琮心中却另有所思:春芽这丫头至情至性,但所谓情深不寿,便是指此类性情之人。 《明玉功》本是出自《绝代双骄》中内功心法,号称内家最为高深的旷世绝学,威力玄妙而且亦可青春常驻。 功法共分九层,只要能使到第六层,便可与当代一流高手一争长短。 贾琮看重的是此功法到后期,有助于心境平淡。 第16章 初见三春 贾琮知道春芽这样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做到“无人无我,物我两忘”的太上忘情,亦不希望如此,但修练此内功多少可让她心境淡然些。 于是贾琮说道: “等你七老八十了,还跟姑娘似的,那当然算青春常驻了。” “爷,我学!我学!”春芽激动地说道。果然,天底下,没有女性能抵抗青春常驻的诱惑了。 “哈哈哈,今天学完字就教你,以后每日早、晚勤加练习。” “嗯、嗯。”春芽高兴得像小鸡吃米般的点着头。 另一边,挨了打的辛婆子自是不甘,今日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对鸳鸯她自然无可奈何,但她能当上厨房的采买管事这样的肥差,自然是有背景的,王夫人、琏二奶奶就是她的依仗。 荣禧堂耳房,辛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大厨房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向王夫人哭诉着,王夫人手捻佛珠眼睛微眯盯着辛婆子缺了门牙的嘴,说道: “你呀,也是跟着我从王家来的老人了,念在你男人死了,让你管着厨房的采买,也算看顾你。 那琮哥儿也是你一个下人能乱骂的,让人抓住了把柄,如今吃了大亏,可知道该怎么做了?” 辛婆子抬头茫然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心里骂了一句: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嘴里却说道: “这世上看着规矩、礼制,这府里更是如此,以后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吗?” 辛婆子忙点点头说道:“老奴以后再也不当着人骂他畜生了,老奴就叫他琮三爷。” “嗯,”王夫人点点头接着说道: “以后要注意了,不过这府里极看重一个‘礼’字,你虽有出言不逊,但琮哥儿动手打人这不是大家子该有的礼数,老太太知道了定然不喜的,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辛婆子点点头,心想:这是让我想办法把话传到老太太耳里。 “我年岁大了,管不过来,府里这些杂事都是凤丫头在管着。”王夫人说完端起茶杯,这是端茶送客了。辛婆子赶紧行礼离去。 王夫人这手玩的高明,点出了重点在老太太,因为无论她还是王熙凤都不便直接对住在外院的贾琮出手,然后,把辛婆子引向王熙凤,让她去出头。 辛婆子把同样的一幕在琏二奶奶跟前上演了,王熙凤可没王夫人那般沉得住气,贾琮这个庶弟出头,对贾琏和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虽然不便直接动他,但有的是手段拿捏这个没依仗的庶子; 至于老太太那里,让下人把风声递过去太简单不过了; 大老爷那儿自己只需让小厮们添油加醋传过去,哼!以大老爷的性子打不死你个孽子,王熙凤心想道。 下午,贾琮教完春芽,便带着给三春的小礼物去了迎春处。 迎春得到贾琮赠送的《棋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棋诀》乃是北宋大国手刘仲甫在后世的唯一传世之作。 迎春也顾不得招呼贾琮,便直接翻阅起来。贾琮见迎春这般模样,哑然失笑,便向司琪打听探春和惜春住处。 司琪得知贾琮还要找探春、惜春,主动应下帮贾琮请二人过来,她们就在隔壁。 不多时,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向屋里走来。 大的那位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定是探春了; 再看惜春,身量未足够,大约三岁。 三人互相见过礼,贾琮给两位妹妹送上礼物,探春得了北宋米芾的《蜀素帖》,米芾以行书书写了诗八首以及当时的游记和送行,探春爱不释手,连声道谢。 惜春则拿着万花筒把玩,这个漂亮的圆柱状东西是干什么的。贾琮走到惜春跟前,蹲下来让惜春把万花筒的孔眼对眼睛。 “哇!五颜六色的花真好看”小惜春开心的说道。贾琮转动万花筒,小惜春惊讶道: “咦,花还会变。” “这叫万花筒。”贾琮一边说着,一边教惜春转动万花筒。二人玩了一会儿,惜春放下万花筒,仔细打量了一番贾琮,说道:“谢谢琮三哥。” 贾琮摸了摸惜春的小脑袋说道:“不用谢,我是你哥哥。你想不想把刚刚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花画下来?” “可是刚才那些花好多颜色哦,要是只一种颜色画,就没那么好看了。”惜春有些失望的说道。贾琮则鼓励惜春道: “我听说市面上有颜料,五颜六色的全都有,哥哥去替你寻来。” “真哒?”惜春拉着贾琮的手,睁大眼睛看着贾琮。贾琮看着惜春期盼的双眼,捏捏她的小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时,探春凑过来好奇的问道:“琮三哥、四妹妹,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是些画画的事。三妹妹,这《蜀素帖》,你最喜欢哪一篇?”贾琮看向探春说道。 探春稍做思索答道:“三哥哥送的《蜀素帖》,每篇我都很喜欢,非要说最喜欢的话,应该是——入境寄集贤林舍人。” 探春说着便一手负背,一手持书,摇头晃脑的诵了起来: “扬帆载月远相过,佳气葱葱听颂歌。……便捉蟾蜍共研墨,彩笺书尽剪江波。” 贾琮、迎春、惜春,一屋子的丫鬟都看向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陶醉诵吟的探春,此时此刻,她如同一位踌躇满志的书生,光彩照人。 这篇入境《寄集贤林舍人》讲的是:米芾披星戴月乘船扬帆经过这里,远远地望见集贤林,见佳气盈盈、闻颂歌阵阵。 这里路不拾遗,可知政之严肃;野外多滞留的谷穗,可见时局之和。 天有秋凉暑热,可以让诗人吟咏,晴天带来了美丽的溪山让人沉醉。于是米芾捉蟾蜍研墨,写出的彩笺书信几可剪开宛若轻纱的江波。 “探春果然心境大气恢宏”贾琮心想道。仿佛看到了曹公笔下,她在大观园中实行“改革”,试图挽回贾家的颓势; 面对抄检大观园时,她悲愤地发出百足之虫论。 第17章 三春各有风采 果然,贾家的精华都集中几个女孩儿身上了……众人的喝彩声和姊妹之间的调笑声打断了贾琮的出神。 “琮三哥,这《蜀素帖》,通体笔法跳荡精致、结体变化多端、笔势沉着痛快。原稿可是绢本?三哥可曾见过?”探春手持书帖问道。 贾琮心想:《蜀素帖》被后人誉为“中华第一美帖”,是“中华十大传世名帖”之一,原稿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我哪里见过。便说道: “据记载,《蜀素帖》原稿确为绢本,不过我没见过。这书写在丝绸织品上,由于不易受墨且书写迅疾,故而出现较多的枯笔。 通篇墨色浓淡相兼,笔墨形态丰富。或完全以枯笔为之,干而不燥,枯中见润;或顿挫分明且迅疾“刷”出,形成痛快淋漓之势。正所谓:挥霍迅疾,中含枯润,有天成之妙。” 探春听闻,两眼放光道:“三哥哥于书法有这般见解,好想见见三哥哥口中所述的原稿。” “这难度可不小,这样的传世之作要么在皇家,要么被豪门、贵族所收藏,不会轻易出示于人。而且就算出世了,你三哥我现在也买不起,哈哈。”贾琮笑道。 探春听贾琮所言也释然的笑了起来,迎春接话道:“三弟,我看记载大国手—刘甫之,除了着有《棋诀》,还有《忘忧集》、《棋势》、《造微》、《精理》诸集。能否请三弟帮我寻来。” 甫之是刘仲甫的字,后世除《棋决》以外皆已失传,也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它们是否尚存,贾琮也不希望如此佳作失传,便答道: “弟弟愿为姐姐寻另外诸集,若寻到定为姐姐送来。” 随后,迎春邀贾琮对弈一局,贾琮虽然对围棋颇为喜好,但后世没有正经学过,甚至没有多少对弈经验,只是有空的时候偶尔看过央妈五台的大师棋局,自己买过一本棋书,不过只读了前半段布局及其定式。 迎春刚读了《棋诀》,兴致正高,有心一试,贾琮不想扫了迎春的兴,最后二人商定迎春让四子。 贾琮持黑先占了四角星位,而后专心面对迎春的攻势,初时还能应用定式勉强抵抗,进入中盘格杀时,对弈经验不足的缺陷就暴露不遗了,迎春已经占了明显优势。 收官之时,贾琮利用强大的计算能力,扳回不少,小惜春虽然在旁不断给贾琮打气,但最终仍然以三子半小负。 “迎春的棋艺果然高明,即便让了自己四子,若非迎春中盘格杀时明显放水,自己恐怕输的一塌糊涂。”贾琮心想道。 迎春一面赞叹贾琮收官的精确计算能力,一面鼓励贾琮多对弈,以提高技艺。探春则在旁指出,琮三哥终究当以读书科举为主,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练习棋艺的。 时候不早了,贾琮告别三春回自己家去。临别时,小惜春再三提醒贾琮别忘了颜料之事。 贾琮回到家,从春芽口中得知王熙凤的小丫头来过,什么也没说,只是看贾琮在不在。 那辛婆子能得到厨房采买的肥差,必然有王夫人、王熙凤等人的门路,所以贾琮自然知道凤姐儿差人来打探自己的用意,贾琮不以为意,仍按自己的节奏读书、写书、习武。 入夜,柱子领着贾芸一起来了,汇报了加盟店和出书的反馈情况。今天上午放出去消息,截止傍晚已经有四家家茶坊前来询问,如何加盟,以及费用怎么算; 至于出书一事,涯石街的书肆得到消息都来了,希望能够将《笑傲江湖》尽快出书,其中有家名为范家书堂的态度很是倨傲、势在必得,直言其书堂东家乃范侍郎。 对于范家书堂,贾琮是有印象的,当初在那儿也看过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被不客气的轰走了。 加盟店一事,贾琮早有谋划,从近期的经营情况,即使以后加盟的店多了,带走部分顾客,初步估算,评书加唱曲,每月最少也能为每家加盟茶坊店面增加七八十两收益。至于跟那些店家商谈,自己既不方便出面,也没那个时间,便对柱子和贾芸道: “加盟店一事,由你们二人直接负责。明码标价,每家店面每月三十两,记住是每家店面,而非茶坊,因为有些茶坊是有多个店面的。每月一交,每五日派人来取一次话本,有新的曲了也会通知他们派人来学。 另外,每家店面要交五十两的保证金,在合作结束后全数退还给对方。主要是防止有店家拿到五日的话本后,为了竞争,说书的时候把后面几日的话本提前讲出去。在契约里要注明:凡是违反约定的,取消合作且不退还保证金。” 二人听完,都领会了贾琮的意思,柱子并无异议,贾芸倒是说道: “琮叔,叔叔的话本如今在京城街头巷尾皆有议论,反响甚好。侄儿今日观茶坊里的客人有外地来的客商,他们难免会将此事传到京城以外,如果有外地的茶坊要求加盟,该怎么个章程?” 贾琮听完,心想:贾芸果然是个做生意的料,观察仔细,看的也长远,便说道: “外地自然不可能五日来一趟京城取话本,那样成本太高,根据距离来吧。不过咱们的加盟生意目前只覆盖京师地区,远了也管理不过来。” “总之,先定个大框架,越远的地方,每次来取的话本内容也越多,最多半个月吧。当然,相应的保证金也越高,半个月来一趟的就提高到二百两吧。至于话本出书一事。” 贾琮想了想接着说道:“柱子,明天上午你跟我去趟卿相书斋,其余几家书肆你二人先不予理会。” “是。”二人答道。春芽见三人说完正事,便出来收拾桌子,还不忘叮嘱柱子好好替爷做事。贾琮则把替惜春找颜料,还有替迎春寻找刘甫之《忘忧集》、《棋势》诸集一事交给了贾芸,比起大部分时间呆在荣国府里面的柱子,贾芸显然对京城更熟悉些。 第18章 王熙凤出手 次日,涯石街,卿相书斋。 齐柱以有间茶坊掌柜身份向书斋的孙掌柜介绍了《笑傲江湖》话本着者“七郎”。 孙掌柜没想到这个每日来书斋看书的少年,年纪轻轻便写出此等跌宕起伏,波谲云诡,人物形象个性鲜明的话本来。 二人互相见过礼,寒暄了几句,贾琮便开门见山直接说出己方的条件: “孙掌柜,我希望合作不采用话本买断,而是分成的方式。我提供话本,书斋负责印书、销售,我占销售额四成; 其次,书分成十册发行,每册出书的时间比茶坊说书晚十日,但有评书大约两个月的内容。这样有了茶坊说书的提前造势,更利于书的发行。 另外有一事,拜托孙掌柜帮忙,请对外宣称有间茶坊是卿相书斋的产业。” 之所以把有间茶坊托庇在卿相书斋名下,自然是因为贾琮知道,随着有间茶坊生意越做越好,将来分店也越来越多,必然引来各方势力觊觎,强取豪夺。 后世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个封建时代,以贾琮的身份是保不住这份产业的。 而在书斋看书这么久,贾琮认为卿相书斋无论掌柜还是那未曾谋面的东家都并非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小人。 除了卿相书斋,贾琮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孙掌柜听到贾琮的最后一句,立即猜到贾琮要么出生寒门无背景,要么是大家族不得意的庶子,想保住自己的产业,才出此下策。 对于分成的形式并无不可,以前也有过这种合作,而且往往作者对其书的信心很高才会采用这种方式,分册发行的方式也常见。孙掌柜想了想说道: “这分成是没问题,不过书斋的规矩,分成一向都在一到三成之间。七郎的《笑傲江湖》老夫也听过,确实不俗,但最多也只能三成; 至于七郎所言分成十册发行,也无妨;但将有间茶坊名义上归在卿相书斋之下,老夫无法做主,要不,我请示下东家再给七郎答复。” 贾琮心想自己在卿相书斋白嫖了大半个月,都把这里当图书馆了,后续还打算继续白嫖下去,三成就三成吧,便说道: “想来贵书斋取自柳三变的‘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果真是爱惜读书人的。 小子感谢孙掌柜仁德,容小子在书斋看书。三成便三成吧。”说着便向孙掌柜行了一个儒生礼。 孙掌柜却侧身过去,不受此礼,并说道: “老头子当不得七郎之礼,卿相书斋的规矩是东家定的:只要来这里的读书人爱惜书籍,不弄脏、不损坏,便任由看书,不得驱赶。” 贾琮心想:果然没猜错这东家的品行,便诚恳的对孙掌柜说道: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请孙掌柜代学生拜谢贵书斋东家,也替天下寒门学子拜谢贵东家!” 孙掌柜与有荣焉,东家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所作所为不仅受得起寒门学子这一拜,也当得起天下学子之师。 对七郎这句诗亦是欣赏,东家当得起此诗的赞美,满意地对贾琮笑道: “哈哈哈!好一句‘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不愧是年纪轻轻便着有《笑傲江湖》的七郎,大才!好好好,七郎的心意和所托之事,老头子定会向东家转达。” 贾琮谢过孙掌柜后留在卿相书斋继续读书。 傍晚,荣国府华灯初上,荣庆堂后夹道的一处小院,这里是贾琏、王熙凤的住处。一个叫彩明的丫鬟向王熙凤汇报贾琮这会儿在家,王熙凤脸色阴沉的吩咐道: “平儿,去把前儿个让人寻来的那包好茶‘碎银子’取来。” 所谓“碎银子”就是茶叶制作中的附加产品,通常由制作茶叶时剩余的边角料添加上糯米香叶压成碎银子的模样规格。 碎银子往往具有叶片碎小、颜色较深的特点,茶汤口感比较单薄,没有优质茶叶的丰富层次和深度,还会带有一些苦涩和异味。 这样的劣等茶在奢靡的荣国府,即使下人也不饮用的,所以王熙凤特地让人从外面寻来。 贾琮与辛婆子在厨房的那事儿,一屋子的人都知道。平儿心想凤姐儿这是要去敲打贾琮,却无可奈何,她也劝不了凤姐儿,只得取来那包“碎银子”。 王熙凤冷笑道: “走吧,咱们去会会那位琮三爷。” 此刻,贾琮正在自己屋里教导春芽修练明玉功,这里偏僻,寻常没人往这边来。听到有人往小屋走来的动静,春芽停止了修练起身去迎。 春芽站在大门外,向二人恭敬地说道:“奴婢见过琏二奶奶,见过平儿姐姐。” 贾琮听到这二人身份,便猜到了她们的来意了。 一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王熙凤亲自来这偏僻的地方,除了为辛婆子的事来向自己发难,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贾琮心里冷哼一声,走出了里屋。 贾琮看向被春芽迎往屋里的二人,走在后面那位是平儿,自己刚醒来时见过,前面那位自然是凤姐儿了,只见她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 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贾琮心想:这位情商高的离谱,擅长在人堆里烘托气氛,插诨打科,幽默诙谐,八面玲珑。她是老太太的“开心果”、“顺气丸”,深得老太太器重与庇护。 然而这位的智商却不敢恭维,曹公笔下弄权铁槛寺一案中,从她与王夫人对话可知王夫人是知道此事的,放高利贷一事王夫人恐怕也知情。 可最后所有罪名都落在了王熙凤一个人头上,王夫人却事不关己,以至于她众叛亲离,最终被休成为弃妇,哭向金陵王家,事更哀。 第19章 与王熙凤初次交锋 王熙凤在管家、治家方面是有能为的,行事决断、敢爱敢恨,否则也不会被称为“脂粉堆里的英雄”。同样她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赶尽杀绝,手上最少有五条人命: 贾瑞、尤二姐,鲍二家的也是畏惧其积威自缢,弄权铁槛寺致使张金哥及其未婚夫双双殉情自尽。 除此之外,操纵张华父子状告贾琏,王熙凤让张华往死里告,申称: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谋反”也不怕。 而后为了杀人灭口,命令来旺“务将张华治死,方剪草除根。”唆使外人状告自己的丈夫,这怎么也洗不白了。 尤二姐腹中胎儿——贾琏的唯一子嗣,被胡庸医打了下来,也疑似王熙凤的手笔。 以至于尤二姐死后,贾琏搂尸恸哭,贾蓉南指大观园的界墙(此时王熙凤在大观园养病),贾琏会意,只悄悄跺脚说:“我忽略了,终究对出来,我替你报仇。” 贾琮脑海中正在迅速分析王熙凤的性情时,一身华贵、光彩夺目的王熙凤出现在贾琮这破旧简陋的屋子里,顿时显得格外突兀、格格不入。 此刻王熙凤那双丹凤三角眼鄙夷的扫视了一遍,这比下人家里还不如的堂屋,而后冷冰冰、居高临下、斜着眼打量着一身旧衣的贾琮。 贾琮不以为意,按着礼制,淡然地,毫无一丝情感地向凤姐儿行礼道: “琮,见过嫂子。” 不等王熙凤反应,走向平儿: “见过平儿姐姐。”不同的是声音中多了些暖意和诚恳,平儿亦向贾琮行礼。 贾琮做完这些,脸上收敛起面对平儿的善意,既不迎二人坐下,也不询问来意。 而是缓步走到堂屋中间那张掉了漆的无束腰八仙桌旁,舒服地坐在了灯挂椅上,然后平静、漠然地看向王熙凤那双含怒的丹凤三角眼。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起来,贾琮眼里却愈发冷漠、坚定。 堂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桌上的油灯摇曳着妖异的火光。 春芽和平儿担忧的看着剑拔弩张贾琮和王熙凤,唯恐二人下一步发生口角、争吵。春芽急忙上前向王熙凤赔笑地说道: “琏二奶奶请坐。”春芽说完,用手做了一个清扫八仙桌旁另外一张椅子的动作。 王熙凤冷哼一声,鄙夷道: “这里太脏了,哪里坐得人。”这话说的,好像坐这里的都不是人。王熙凤示意平儿将茶叶放到桌子上。接着说道: “琮兄弟虽是庶子,但府里的茶叶还是有你一份的。”庶子二字被王熙凤咬的死死的,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 贾琮心想:用提醒身份的方式敲打我?就这能耐?于是一副像没听懂模样,淡淡的说道: “有劳嫂子大晚上亲自给琮送茶,可惜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感谢嫂子的好意。” 王熙凤见贾琮装聋作哑,便冷声道: “琮兄弟也应该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才是,庶子就该有个庶子的样子。常言道人贵自知之明,琮兄弟好歹是念过书的人,应该清楚才是!” 贾琮冷哼一声,缓缓地说道:“嫂子说的是,人啊,就怕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不知道嫂子当自己是大房媳妇还是二房侄女?” “你!”王熙凤听罢,丹凤眼愤怒的瞪向贾琮道:“那有何不同?” 贾琮一脸鄙视,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王熙凤,讥讽道: “你不会不知道这并不相同吧?府中我们这一辈谁也越不过宝玉去,别忘了,于法于理,我哥哥才是这府上未来的正经袭爵人。 是这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可如今被二叔、二婶当管事奴仆使唤。 嫂子可别替他人做嫁衣,让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这是直接摆明了两房之争,你站在哪一房?你自己的利益又在哪一房? “我们这一辈谁也越不过宝玉去”戳中了王熙凤内心深处的痛点。自己的丈夫贾琏才应该是这荣国府下一任继承人,可是府里把贾宝玉捧的高高的,贾琏却如同管事奴仆般被老爷、太太使唤。 若老太太和二房扶持贾宝玉夺了贾琏的爵位继承权,那她就真成了替他人做嫁衣,届时贾琏和她沦落为旁支,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同样让她担忧的是,这府里主事的是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大房无权无势虚有其名。 所以这些年她才竭尽所能讨好老太太,死死地抓住府里的管家大权。 王熙凤脸色骤变,冷冷地盯着贾琮。 贾琮,不屑一顾的看向王熙凤,淡淡地说道: “对了,顺便提醒下嫂子,有些银子赚着容易,可那些银子每一块都是血淋淋的,背后多少条人命呢。 千万别因此连累我哥哥丢了袭爵资格,到时候嫂子恐怕想哭都哭不出来,而某些人多年谋划一朝得逞,睡着了都会笑醒。” 贾琮故意在“多年谋划”四字上咬重声音。摇了摇头,贾琮不再搭理王熙凤,转身走向里屋。 王熙凤赫然,心里一阵波涛汹涌,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 心想:他这是说自己放印子钱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印子钱的事是自己私下交给来旺办的,连平儿都不清楚。真要因为此事泄露而连累贾琏丢了袭爵资格,后果不堪设想。 王熙凤往贾琮里屋看了一眼,心里担忧贾琮说出去,便道:“哎哟,琮兄弟,我可是你亲嫂子,你是明白人,需知打断骨头还连着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完便领着平儿心事重重的离去了。 春芽待二人离开,就收拾起那包茶叶来。 “爷!这是‘碎银子’,哪里能喝嘛,琏二奶奶这是……”说着把茶碰到贾琮跟前。 贾琮虽然不大懂茶,也看得出这不是好货,便问春芽所谓的“碎银子”是什么茶,得知来龙去脉,贾琮哑然失笑,就这样低级的手段来敲打自己。 既然还新鲜并无毒害只是难喝,便吩咐春芽收起来,喝茶对自己不就是解渴嘛,无妨。 第20章 拜师大学士 这晚,涯石街不远的一处官宅,门口挂着“李府”二字。 府内书房,孙掌柜正在向一位花甲之年、白发朱颜的老者汇报今日与七郎商谈《笑傲江湖》出书一事。 当孙掌柜讲到“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时,老者眼中一亮笑道: “小小年纪雄心壮志还颇有几分才气,老夫倒是很想听听这首诗的后半截。你先前说,怀疑此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是怎么回事?” 孙掌柜恭敬地答道:“回老爷,七郎在书斋读书已有二十多天,老奴先是留意到他从不看自己看过的书。 后来我故意将书架里的书位置调整、打乱,结果他仍然没有重复过一本,他读过的书,只看看书名就跳过去了。” 老者好奇的问道“他都读过些什么书?” “七郎先是读完了四书五经,接着把相关的注释看了个遍,然后开始读游记、手札、杂记,现在开始读诗集。”孙掌柜答道。 “哦,倒是读的极快,不知这小子是不是囫囵吞枣。”顿了顿,老者接着说道: “他想将茶楼托庇在书斋名下,明日我放衙去书斋看看这七郎再做定论。”说完老者端起了茶杯。 “是,老奴去安排。”孙掌柜应了老者的话便退了出去。 次日下午酉时,涯石街,卿相书斋,平时这会儿贾琮早已回到荣国府,今日从孙掌柜口中得知,其东家这个时候会来,有意见见他,故而留在书斋继续看书。 大约酉时一刻,一老者正步走进书斋,在孙掌柜的引路下径直走到了正在专注看书的贾琮旁,端详起来。 孙掌柜假咳一声,引起贾琮的注意,然后说道: “老爷,这位就是《笑傲江湖》的着者——七郎。” 贾琮抬头看去,只见一鹤颜白发面目慈祥的老者头戴乌纱帽,身着绣有仙鹤的绯袍,束带,这是当朝一品官服!贾琮合上书,礼貌地行礼道: “七郎拜见大人!” 老者微微点头,说道: “听闻你喜好读书,四书五经可读完了?” 贾琮见老者有考校自己之意,便改口恭敬的答道: “学生,承蒙大人爱护,在卿相书斋读书二十余日,四书五经皆已读完。学生在此替天下寒门学子拜谢大人!”说完郑重的向老者行了一个儒生礼。 老者手捋胡须道:“《大学》乃我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法,可背得?” 能得当朝一品大员当面考校,贾琮心里大喜,这是自己的机缘,便整整衣冠,抬头朗声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两千余字,不到一刻钟,贾琮便一字不差背诵完毕。 老者点了点头,接着道:“可知其意?” 见老者继续考校自己,便拱手行礼道: “学生未得老师指点,只看了些注释,囫囵吞枣,知道个大概。”贾琮接着根据注释把自己知道的讲了一遍: “《大学》的大道,在于弘扬高尚的德行,在于心系万民,在于达到至高的善。…… 掌管国家大事的人只致力于财富的聚敛,这一定是来自小人的主张。 若认为这种做法是好的,小人被重用,那么灾害就会一起来到,纵使有贤臣,也无济于事啊! 这就是说国家不要把财利当做利益,而应把仁义当做利益。” 听着贾琮娓娓道来,老者面露喜色,虽有诸多瑕疵,大意还是掌握了,如此年纪没有老师教导,仅仅靠自行读书,便能把儒家经典学个七七八八,实属难得。 转念一想,便取出自己正在修撰的大楚开国史递给贾琮,此书稿除了自己没人看过,就当试试此子是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贾琮双手接过手稿,大约四五千字,很快便读完了,在老者的要求下一字不漏的背诵了下来。 老者点点头,此子年纪轻轻过目不忘,才华横溢,相貌端正,镇定从容,行为有度,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贾琮心想,这是要收自己为学生了,大喜道: “学生贾琮,琮,八方象地(周礼对琮字的解释)。学生家住荣宁街荣国府,是一品将军庶子。” 老者听闻贾琮出身勋贵之家,本有的收徒之心有所犹豫,转念想到此子于闹市中能静下心来读书,不但快还能过目不忘……老者稍顿了一会儿,接着道: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可有全诗?” 贾琮从老者的神色中猜到自己的出身令其有了犹豫。这首出自清代郑板桥的《新竹》不仅表达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豪情,更表达了后辈不忘前辈扶持教导之恩。 这样的豪情正适合贾琮这般一往无前的少年,而又知反哺、不忘师恩。于是贾琮朗声道: “《新竹》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龙孙:竹笋、新竹。 凤池:就是凤凰池,古人以中书省、内阁为“凤凰池”,以凤池喻首辅等皇帝身边的内阁,这里用凤池比喻一品重臣的老者。 老者哈哈大笑,手捋胡须道: “老夫并未入阁,也无意那凤池,老夫姓李,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贾琮听闻大喜过望,随即退后一步,恭敬的朝老者行了大礼,磕了三个响头道: “学生贾琮,拜见老师!” “好好好!”老者满意的笑道: “两日后,为师休沐,你来府里见过你师娘、众师兄,全了礼数吧。”说着老者又看了眼孙掌柜示意其告知贾琮李府位置。 贾琮连忙称是。老师先行回府,贾琮恭敬地送老师到街上。随后孙掌柜跟了上来,把老师的情况一一跟贾琮讲了一遍。 原来老师姓李,名东来,字宾之,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少傅。 孙掌柜还隐晦告知贾琮: 因太上皇、皇帝二日临朝,加之老师的学生遍及朝廷中枢和地方。 老师虽任大学士却以年老体衰为名不入内阁,只管修书撰史,监考科举,稽查官学功课,稽查鸿胪寺档案等闲职。 第21章 忽悠贾赦 贾琮心想这样甚好,老师若是入阁掌握权柄,自己又是勋贵出身,难免卷入这二日临朝之争,自己一旦出头,势必将贾家推向风口浪尖。 贾琮又向孙掌柜详细询问了老师府邸所在,便打道回荣国府。 傍晚,贾琮刚到家,春芽就忐忑的告诉他:“爷,下午的时候,大老爷的小厮来找你,让你去东跨院见大老爷。是不是爷打辛婆子的事发了?” 贾琮只回了句“无妨,咱们先吃饭。” 贾赦都跟忘了贾琮这个儿子似的,今儿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他。春芽都能猜到缘故,贾琮自然不会想不到。贾琮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如何应对。 春芽匆匆吃完饭,拿出个厚厚的软布垫子递给贾琮,让贾琮把垫子藏在屁股后。 贾琮看着布垫和一脸担忧的春芽,哑然失笑,贾赦若动手打他,那人是劈头盖脸的,哪里会只往屁股上招呼。随即安慰春芽到: “无需担忧,我自有应对之策。” 春芽怔怔的看着贾琮,这个时代讲究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不说府里贾宝玉畏惧老爷(贾政)如虎,就是已经成年的贾琏面对贾赦,那也是随时都能被打骂。 春芽再三劝解无果,任贾琮离去,只暗自后悔自个儿因厨房之事连累了贾琮。 不多时,贾琮绕过马房进了东跨院,经小厮禀报,来到了贾赦书房,拜见了贾赦。 此刻这位量小识短、无知昏聩、不务正业的半老头子,正在把玩一个青铜孔雀花瓶。 贾琮规规矩矩行完礼,见贾赦丝毫不搭理自己,贾琮便抬起头,立书案前,主动说道: “儿子有一事还请父亲相助。” 贾赦纳闷道:老子还没发难,你倒先开口,还要我相助,助你什么?去打厨房的婆子? 贾琮见贾赦并不搭话,而是怒目瞪着自己,便镇定的说道: “父亲大人本是府里袭爵人,堂堂一品将军,却曲居在马厩旁。 儿子替父亲不平,只能用心读书,将来蟾宫折桂也好替父亲张目。 今日,大学士李宾之,李大人见儿子好学、上进,收儿子为弟子。” “什么,李宾之?就是那个当世大儒,李东来大学士,收你为弟子了?”贾赦大吃一惊,打断贾琮的话,说道。 贾琮镇定的答道:“回父亲,正是当朝少傅,翰林院大学士,李东来,今日收了儿子为弟子。 老师令儿子两日后去府上行正式拜师礼,还请了诸位师兄前去观礼。”顿了顿,贾琮接着说道: “儿子囊中羞涩,还请父亲相助准备拜师的束修六礼。” 贾赦即使在朝中没有实职,不常在朝廷走动,但也知道李东来的名头,不仅身为大学士、少博,门下弟子还遍及朝廷中枢、地方。贾赦心里盘算道: 老二向来以读书人自居,却没有功名,平日里在老太太偏心的帮助下,把自己压的死死的。 正如这小子所言,自己堂堂袭爵人旁居在马厩旁的东跨院,老二却窃居在荣禧堂,以荣国府之主的身份自居。 好啊,这次琮哥儿道能替我好好出口气,拜在李东来门下,将来怎么也能混个进士,我看老二还有什么脸自诩读书人。 这小子还能体会到我这些年被老太太、老二欺负死了,还有孝心欲替为父张目。难得啊,自己被压制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人体会到了我的苦楚,还能为我出口气。 贾赦轻咳了一声,说道: “你以后便在李宾之门下好好读书吧,替为父好好争气,至于区区束修,我帮你安排下去便是。”看了看贾琮一身衣着,贾赦又吩咐门外小厮去叫邢夫人过来。 贾琮一番说辞,一开始便点出自己为父亲鸣不平之意,再以替父亲争气读书,果然说动了贾赦。于是乘胜追击道: “儿子另外还有一事禀告父亲。请父亲为孩儿做主。” 此刻的贾赦早把贾琮殴打下人一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比起拜师,打个下人那都不算个事儿。贾赦疑惑道:“有什么事尽管说。” 贾琮道:“琮身为荣国公之孙,一品将军之子,便想着该习些武艺,以免坠了祖父和父亲的名头。 只是,自从孩儿每日习武之后,这食量大增,因而遭厨房百般刁难,几日前与辛管事……” 贾赦摆摆手怒斥道:“你是我的儿子,难道这堂堂荣国府连你都养不起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邢夫人已经到了门口,贾赦转过头去便把气撒气到邢夫人头上,怒道: “凤丫头是你儿媳,你去问问她,这厨房怎么管的?何时连我的儿子都吃不饱饭了?你这个当婆婆的别什么都不管,该教导的地方也该好生教导。” 邢夫人诧异的看向镇定自若站在贾赦面前的贾琮,大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这般看重贾琮起来。 贾琮看起来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说起来好久没见过这庶子了。 不过邢夫人在贾赦面前一向唯命是从,顾不得多想,讪讪的对贾赦说道: “凤姐儿到底年轻,处事有不周全的地方,我去和她说道说道。” 贾赦看了看贾琮那不合身的旧裳,对邢夫人吩咐道: “你这个当母亲的去给琮哥儿做两套头面衣裳,别丢了荣国府的脸面,明天先赶一套出来,后日里要派上用场。” 看了一眼邢夫人,贾赦接着说道: “知道你是个没眼力的,我丑话说在前头。后日里,琮哥儿要去李大学士府上行拜师礼,众多朝廷大员会到场,若是丢了我的脸面,我就不给你脸面。” 邢夫人悻悻的回了贾赦的话。 贾琮朝邢夫人行了一礼道:“既是进学,就有劳母亲做儒衫吧,一青一白即可。” 邢夫人心想做儒衫倒是没大老爷说的头面那般花费大,这贾琮拜大学士为师,这事儿传出去,怕是老太太也要另眼相看。 贾赦打发走了邢夫人,回头向贾琮说道: “你既拜大儒为师,当以读书为重,那舞刀动枪的事往后放一放。” 第22章 老太太不喜 “是,儿子定不负父亲期望,将来金榜题名,好让大房扬眉吐气。 只是老师还特意提醒孩儿,君子六艺亦不可荒废。 尤其是身为荣国公孙子,京城鼎鼎有名的一品将军之子,更要习好射、御,方不坠了父亲威名。” 君子六艺指的是礼、乐、射、御、书、数,从周朝至今已有近三千年历史。 贾赦年轻时为皇子伴读,飞鹰走马之事亦未少做,当年在衙内圈里也是有名的纨绔。 贾琮这个马屁倒是拍准了位置,贾赦仿佛又回到了策马奔驰的荣光年纪,手捋胡须,微微点头。 另一头,邢夫人得了贾赦的吩咐,摆着婆婆架子把王熙凤狠狠的训斥了一通。 王熙凤送走邢夫人,心中五味杂陈,被邢夫人数落了一番也就罢了,这个时代被婆婆训只能认了,可那贾琮凭什么拜大学士为师,往后岂不是会危及到贾琏的地位。 本想借大老爷之手教训贾琮一顿,没想到邢夫人话里话外,大老爷如何的看重贾琮。 苛虐小叔叔吃不饱饭,这样的恶名都让她戴头上了,自己只差被大老爷指着鼻子骂了。 又担忧自己放印子钱一事被贾琮捅到大老爷那儿,心里愈发忐忑起来。 次日一早,刚用过早饭,琥珀便来替老太太传话,让贾琮去荣庆堂。 贾母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要见贾琮这个小透明,贾琮心想厨房那点小事还不至于让老太太亲自见他,那么就只能是拜师一事引起了贾母的注意。 让琥珀在前领着,一路先是进了二门,进入后院穿过垂花门,这里是荣庆堂前院,周围是抄手游廊。 经过三间厅,便是荣庆堂的后院,老太太的住所,贾琮抬眼看去,匾上写着荣庆堂三字。 荣庆取“荣华富贵,吉庆有余”之意,中堂两边对联曰: “瑞草南陛下,萱花北堂前”,萱花在古时有代表长寿之意。 孔雀屏风前的罗汉床上,年过六旬衣着华贵的老太太正摩挲怀里的贾宝玉。 除了李纨、三春,两旁还坐着贾赦、邢夫人和贾政、王夫人。 贾琮从容的走进了荣庆堂,目光一扫,见贾政也在,心里猜测老太太招自己来的目的。 贾琮若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个宗族社会构架中,就得改变贾家的命运,才不至于被抄家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结局。 而要改变贾家的命运,必须获得贾家的主导权,那么迟早要与面前这位贾家最高统治者发生冲突。 家族内部斗争不是请客吃饭,对此,贾琮早有清醒的认识。 贾琮行至榻前,朝老太太规规矩矩行了大礼,朗声道: “孙儿,贾琮,拜见老太太。不知老太太唤孙儿来有何吩咐?” 贾琮的礼仪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然而语气中透露出疏离。 老太太唤贾琮起来,并不多言而是打量着这个素来不引人瞩目、默默无闻的孙子,怎么就忽然一飞冲天,拜了李大学士为师。 她虽乃后宅妇人,但本就是出身一门双侯的史家,嫁到贾家时,正是荣国府鼎盛之时。 此后一直到荣国公去世前,荣国府门前都是车水马龙,来拜访的官员络绎不绝。 老太太是有见识的,知道当世大儒李大学士在朝中的影响力。 贾琮随即向贾赦和邢夫人行礼道: “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轮到向贾政、王夫人行礼时,却口称“二叔、二婶”,老太太、贾政、王夫人顿时就不悦起来,老太太的脸拉下来。 贾赦心里却暗暗心喜,自己被压制多少年了,今日总算有自己儿子站出来拨乱反正。 荣庆堂的气氛刹那间变得有些诡异,三春也有些紧张地看向贾琮,担忧其触怒老太太。 称谓乃是地位的反映,在老太太的主导下,贾府众人称贾政、王夫人为“老爷”、“太太”,正是要抬举二人地位,让贾政正大光明的主持荣国府。 然而,贾琮要行之事注定要改变荣国府的权力格局,区区一个称谓,他不以为意。 更何况自己的言行,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礼仪、纲常,这称谓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然而对老太太、贾政夫妇而言,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们此刻另有所图。 王夫人看了眼贾政,示意由他来说。贾政清了清嗓子说道: “琮哥儿,听说你拜了李宾之大学士为师,可有其事?” 贾琮答道:“确有其事。” 三春听闻贾琮拜大学士为师,心里都为他暗自高兴。 李纨出生书香门第,自然听闻过李宾之,心下吃惊,这个默默无闻的贾琮莫非以前藏拙了,又想起前不久贾琮借书一事。 见贾琮确认此事,贾政接着问道: “你明日要去李府正式行拜师礼,宾之在京的学生也要去?” 贾琮道:“是的,老师说让学生去见见诸位在京的师兄。” 贾政犹豫了片刻,与老太太、王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老太太会意,说道: “琮哥儿既去李府,不妨带你兄弟——宝玉一块去吧,你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宝玉同去也好指点你礼仪。” 贾琮心想果然有所图,看向老太太怀里的大脸宝。 贾宝玉听完诸位的对话,他才不想去和那些之乎者也的读书人混在一起,哪有在家和姊妹们、漂亮丫鬟好玩。 贾政接过话头说道: “你宝兄弟也是爱读书的,天资亦不凡,对作诗颇有些天赋。没准得了宾之的赏识,能当场收为弟子。” 贾政言语之间,仿佛贾宝玉只要一露脸,必然是被大儒当即看中,求着收为学生,将来必然高中状元。 老太太和王夫人此刻亦是与贾政同样的想法: 你贾琮区区一个庶子,论身份、贵重、天赋、学识哪样能与我的宝玉相提并论。 人家不过是看中你荣国公之孙的身份才收你为弟子吧,只要正主——贾宝玉一亮相,必然相中宝玉,哪里还看得上你! 贾赦和邢夫人也认为贾琮带宝玉同去不妙,贾琮得意是给大房长脸的,要是宝玉被相中了,岂不是…… 大脸宝听闻此,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在老太太怀里不自觉地扭来扭去。 贾琮心里冷笑,镇定自若道: “琮,认为此法不妥。” 话刚落音,外面传来嘲讽声: 第23章 紫叶居 “唉哟!琮兄弟啊,不过拜了个老师,怎么连老太太和老爷的话也不听了。” 说话的正是“丹唇未启笑先闻”的王熙凤,这会儿正扭摆着腰肢连同贾琏一起走进荣庆堂。 贾琏夫妇二人见荣国府的主子几乎都在场,神色收敛起来一一向长辈行礼。 对贾政夫妇以“老爷、夫人”与贾琮的称呼形成鲜明的对比。 加之王熙凤帮着贾政说话,贾赦和邢夫人对贾琏夫妇都神色不善起来,对于来自贾赦的血脉压制,贾琏有着灵魂深处的畏惧。 凤姐儿最是个会察言观色、长袖善舞的,见状便上前同老太太撒起娇来,把众人聚焦点转移到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则示意贾琮继续说下去,贾琮从容地对老太太说道: “宝兄弟自然天赋卓越,擅长吟诗作对,远胜于我。 且宝兄弟衔玉而诞天下何人不知,身份亦是高贵不凡,必被老师相中。 只是此番若这样与我同去,不符合读书人的礼数。” “哟,难怪不愿带宝玉同去,原来是怕宝玉抢了你风头去还用读书人的礼数打马虎眼。” 凤姐儿按捺不住想要报复贾琮的心绪,迫不及待的抢过话头去。 贾琮朝凤姐儿耻笑道:“哦,什么时候开始,嫂子懂得这读书人的礼数了? 不知道嫂子认得几个字? 这荣庆堂上的对联认得你,你可认得这对联?”说完手指堂上的那幅对联。 众人皆知王熙凤不识字,最小的惜春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家教女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凤姐儿还真认不得几个字,即使时常往这荣庆堂走动,照样不认得这对联的。 凤姐儿被贾琮一番话怼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老太太见状笑道: “琮哥儿,你一个读书人就不要笑话你二嫂子了。 这如何不符合礼数了,你且说道说道,若是歪理邪说,可别怪我老婆子不依。” 老太太纵是说笑的语气,众人却也听出老太太咄咄逼人之势,以及她对贾琮的不喜。 贾琮泰然看向老太太说道: “回老太太,如这样的拜师典礼,都是由师长提前邀请参加观礼的人,宝兄弟这样不告而去,确实失礼了。 而且不仅自降了堂堂荣国亲孙子的身份,也埋没了衔玉而诞的名头。 琮有一法,既可免了失礼又不用宝兄弟自降身份,唐突的去见老师。” “哦,你说来听听。”老太太神色有所缓和道。 贾琮道:“明日,我会向老师推荐宝兄弟。 并言明宝兄弟的天赋才情,然后请老师在方便的时间让宝兄弟前去拜见。” 贾政点了点头道:“此法可行。” 担忧贾琮日后推脱李宾之时间不便,将此事拖延下去,便接着说道: “还有一个月,便是工部左侍郎,黄子固黄大人的四十寿辰。 黄大人乃大学士弟子,想来大学士会亲临,届时我领宝玉前去,有琮哥儿提前打点,届时便水到渠成。” 贾政说着说着,仿佛看到自己小小心翼翼面对的上官,已经和自己儿子为师兄弟。 自己平白高了他一辈,往后也不好在自己面前摆官威了,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贾琮微微点头道:“二叔此法甚好。” 老太太见二人就此事已达成,满意的点头笑了笑。 此刻唯有凤姐儿枉做了恶人,还惹来贾赦和邢夫人不满,两头不讨好,只得讪讪的打圆场。 贾琮见事已了,便行礼出了荣庆堂。 三春得知贾琮拜大儒为师,替贾琮高兴,也找借口让贾琮请客,跟着贾琮去往住处。 宝玉本就不想拜师学四书五经,便也跟着姊妹们出来了,总算逃出大魔头贾政的视线。 贾琮一行五人以及随行丫鬟浩浩荡荡前往贾琮住所。 春芽见贾琮领着这么大一群尊贵的姑娘们和宝玉来了,忙着出来招呼众人。 贾琮见屋子太小,便把宝玉和三春引到门前石桌旁,这里四个石凳,正好够他们四人,自己回屋搬了张椅子坐在迎春和惜春之间。 三春恭喜贾琮,迎春还特地叮嘱往后跟着大儒好好进学,仿佛对贾琮未来充满希望,唯宝玉对此不感兴趣。 众人说笑着让贾琮请客,贾琮让春芽取十两银子去找邢夫人安排厨房张罗一桌酒菜,就明言招待宝玉和三春即可。 这时代银子的购买力是很强的,凤姐儿曾用二十两银子便张罗一桌子足够荣国府几乎所有主子享用的盛宴。 宝玉和三春都是第一次来贾琮住所,众人打量一番简陋的小屋和屋前小树林。探春笑着说道: “琮三哥,你这屋前的紫叶树真好看,不如就用这树来给三哥的屋子命名如何。” “哈哈,这主意不错,这紫叶树又名紫叶李,深秋会落叶,满地的紫红色树叶别有一番意境; 开春后便会开出白色的花朵,树上繁花似锦配上紫红色的新叶甚是好看。那我这陋室从今往后就叫‘紫叶居’吧。”贾琮笑道。 惜春欢快的拍着小手道:“‘紫叶居’这名字真好听,就像书里的那些大诗人住处。” 贾琮摸摸惜春的小脑袋说道:“咱小惜春的嘴这么甜啊,那哥哥要好好奖励你。” 惜春眨着一双眼睛望着贾琮说道:“真哒?哥哥要给我什么奖励?” 贾琮微微一笑道:“你猜!”然后转身走向了紫叶居里屋。不一会儿,贾琮手里拿着一个楠木盒子回来了。 众人好奇盒子里是何物,贾琮把它递给惜春:“打开看看。” “嗯。”惜春欢喜的打开楠木盒,几个小脑袋都凑上前,只见里面赤橙黄绿青蓝紫……竟然有十余种颜色。小惜春惊呼道: “这便是哥哥说的彩色颜料,真好看!用它们就可以做出彩色的画?” 贾琮点点头,这小妮子不知不觉把三哥哥的三字省去了。 大脸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彩色的颜料,情不自禁的把盒子捧了过来,嘴里念叨着: “用这个画出来的花草,定然跟活的一般。” 惜春见状,都快急的哭了出来,到手的宝贝被人抢了。宝玉在府里得宠的跟珍宝似的,众姊妹平日里一向也都让着这熊孩子。 第24章 大脸宝放大招 迎春、探春见状都有些担忧宝玉见猎心喜,据为己有,却不便直言相劝。贾琮拍拍大脸宝的肩膀说道: “四妹妹喜欢画画,这是我专程寻来给四妹妹的。宝兄弟如果也喜欢,我另外替你寻一盒来。” 宝玉见众人这般看着自己,只好把颜料盒还给了惜春,讪讪的说道: “四妹妹喜欢画画,我是不如的。这是琮三哥送给四妹妹的,我哪里会跟妹妹争抢。” 惜春立刻抱在怀里,生怕被抢走了似的,迎春、探春二人也松了口气。贾琮心想,大脸宝果然是被宠惯了的孩子。 场面总算又恢复了先前喜悦的气氛,众人继续说笑、玩闹。 唯有宝玉渐渐不悦起来,姊妹们一向都是以他为中心,不就拜了个禄蠹为师,姊妹们怎么就捧起贾琮来。 答应惜春的彩色颜料已办到,贾琮自然也没有忘记迎春所托之事,便对迎春道: “姐姐,刘甫之的《忘忧集》,近日有了眉目,听说,西城有家叫瀚海书肆的地方有售卖过,我已请人去寻了。” 迎春欣喜道:“《忘忧集》找到了,真是太好了,谢谢三弟。” 贾琮摆摆手,示意迎春不必客气,然后抱歉的看向探春。探春笑道: “那样的手札原稿,本就是传世之瑰宝,岂是轻易能得到的,是我着相了。 能得三哥相赠《蜀素帖》临摹本,妹妹已经很知足了。”说着,探春又狡黠的笑了笑道: “不过,日后,三哥若是遇到好的字帖、手札临摹本,可得替我寻来。” “好好好,这个不难,三哥定给你寻去。”贾琮笑道。 三春与贾琮说笑着,不觉便冷落了宝玉,宝玉愈发不开心,平日里不都是以他为中心么,何时变成了坐冷板凳的。 “三弟,你是怎么认识大学士李宾之,又如何拜大学士为师的?”迎春问出了三春都想知道的问题,探春、惜春也好奇的看向贾琮。 贾琮只说自己常去外卖书肆看书,偶然进了大学士家的书斋,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大学士并被收为弟子,只字不提自己在涯石街开茶坊,每日在卿相书斋读书之事。 三春便好奇的打听,贾琮是怎么被大学士相中的。 在一旁的大脸宝终于忍不住一把扯下胸前的玉,嘴里骂骂咧咧道: “不过一禄蠹,我才不要拜什么师,学那劳什子四书五经。”说着便作势要摔手里的玉。 这一招,他屡试不爽,只要摔玉,什么得不到,大家都得依着他。 大脸宝要放大招! 三春脸色大变,一旁的丫头们都惊呼起来。老太太和太太视那块玉如同宝玉的命根子,若是宝玉在她们跟前摔玉,在场的都会受到牵连。 贾琮一个箭步到大脸宝面前,一把抓住了他高高扬起的手,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大脸宝。大脸宝握玉的手动弹不得,抬头生气的看向贾琮道: “放开我!” 贾琮怒目瞪着大脸宝,片刻后缓缓道: “宝兄弟,可是怪我招待不周?” “哼,你这儿的茶虽不入流,但也未曾怠慢我。”大脸宝不满道。 贾琮心想这还是我紫叶居原本剩下的茶,要给你喝凤姐儿送来的“碎银子”,你还不得说我怠慢你。贾琮接着问道: “可是姊妹们怠慢了?” 大脸宝看看一脸担忧的三春,说道:“我与姊妹们向来要好,哪有怠慢一说。” “既然如此,宝兄弟,你当知,若在我和姊妹跟前摔玉,老太太和二婶定然怪我们没好生待你,还会连累你身边的丫鬟。” 贾琮说着扬扬下巴,示意宝玉身后吓得脸色苍白的袭人等丫鬟。 大脸宝是心疼这几个漂亮丫鬟的,红着脸争辩道:“我并没有此意。” 贾琮点点头,放开大脸宝的手说道:“我也相信你不是故意连累我们的,宝兄弟,以后你若不喜欢这块玉呢,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 用石头砸也好,用力摔也好,或是用牙咬都行,就是别当着姊妹们的面。” 贾琮说到用牙咬的时候,小惜春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把手放进嘴里做咬状。见众人看过来,小惜春忙用手捂住了嘴。 袭人见贾琮放开了宝玉的手,忙上前把玉接过来,重新替宝玉戴好。大脸宝讪讪地说道: “我不过是不喜欢这块玉。” 紫叶林的气氛又恢复了和谐,这时厨房送来了贾琮置办的酒席,贾琮吩咐春芽去把贾环请来。 探春虽然不喜贾环平日里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可到底是自己的同胞弟弟,见贾琮不忘贾环,心里暗暗高兴。 不多时,丫鬟们帮忙摆好了菜。只见贾环耷拉肩膀,一边高一边低,歪着脑袋走了过来,探春见状气不打一处,大声道: “站好了,歪歪扭扭的做什么。” 贾环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探春,用力吸了下鼻涕说道: “琮三哥请我吃席,又不是吃你的,碍你什么事?” 探春听闻气极了,这弟弟也太不省心了。贾琮上前,拍拍贾环肩膀,说道: “来坐下,三妹妹也是为你好,你可以别跟她执拗。”随即招呼众人坐下用餐。 一个时辰后,荣禧堂耳房,香炉上升起袅袅的熏烟,王夫人看向行礼的探春说道: “好孩子,快来坐下,说说午时琮哥儿那里是怎么回事,听说琮哥儿把你宝哥哥气的险些摔了玉。” 探春心想,这么快就有人到太太这里嚼舌根了,还把宝玉耍性子的事儿推到琮三哥身上,想必太太都听说了,于是将始末一一道来,并未添油加醋。 王夫人手捻佛珠,待探春说完,正了正身,声音温和却面无表情地说道: “探丫头,你不比那些没礼数的孩子,你是养在我跟前的。这人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往后多同你宝哥哥玩耍,不要再跟琮哥儿往来了。 否则跟着那不知礼的孩子学坏了,将来你去了婆家,人家会怪我这当母亲的没教好你。听明白了吗?” 探春心里一阵苦涩,太太身为嫡母,掌握着自己这个庶女生杀予夺之权,往后只要把自己嫁给一个歪瓜裂枣的孬汉,便要吃一辈子的苦头。探春只得答道: “女儿明白了,以后只跟宝哥哥玩,不与琮三哥往来的。” 王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贾琮崛起,该如何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第25章 秦可卿和她聪明的丫鬟 当日下午王夫人来到了王子腾府邸。书房中,王子腾魁梧的身躯威严的坐在弯头官帽椅上,俯视王夫人道:“今日不年不节的,怎么回来了?” 王夫人说道:“兄长,那易家余孽的娃如今拜李大学士为师了,日后恐怕会生变。” 王子腾微微皱眉道:“大学士,李东来,字宾之。 他不是多年未收弟子了嘛,前两年,陛下有意让其教授皇子,让人去试探,他以年老体衰为名推辞了。 易丫头死了有五六年吧,她那娃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叫贾琮,算起来九岁多了,易丫头死的那年他三岁。 他安心当个籍籍无名的庶子也就罢了,朝中的事也不会知晓。 如今做了李东来的弟子,早晚会入朝。要不兄长趁其年幼,早日出手将其除掉,毕竟易家的灭门之仇摆在那里,任其成长下去恐怕……”王夫人说道。 王子腾呼了口气,往椅背上靠了下去,想了会儿说道: “虽说他那会儿只三岁,不可能知晓易家之事,他姓贾,未必对易家的事上心。但为王家留此大患,终究不是我王子腾该行之事。 只是,如今二圣在京中遍布耳目,行事稍有不慎,杀个庶子事小,在京中动武事大,交恶了李东来更是麻烦。” 王夫人说道:“兄长受太上皇器重,节制京营。听说李东来虽是大学士,但并未入内阁,兄长何必如此顾忌。” 王夫人不能容忍贾琮崛起,不仅仅是担忧易家的血仇,更是因为不能容忍荣国府里有任何子弟风头盖过宝玉。 “妇人家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且不说李宾之弟子遍布朝廷中枢、地方,单单是其当世大儒的身份,振臂一呼,多少士大夫响应,届时王家举世皆敌。 连帝王都忌惮的人物,竟成你口中区区未入阁的大学士,愚蠢!”王子腾斥道。 王夫人被训斥得哑口无言,过了会儿,王子腾接着说道: “当年之事虽是我主导,参与的不只是我们王家一家。贾琮目前只九岁,此事倒不急,日子长着呢,京中虽然不方便动他,但机会有的是。 日后盯着点,有什么状况遣人告诉我。再者,此子在你眼皮下成长至此,入了李东来的眼,定是有些本事的,先前藏拙了。” 王夫人暗恼自己看走眼了,这孽障是有心机的,一时不能对这孽障下手,还被王子腾训斥一通,王夫人只得转移话题道: “往后我派人盯紧她,有事就让周瑞家的禀报兄长。嫂子的寿辰快到了,今年要不要大办?” 王子腾端起茶杯道:“还有两个多月呢,你去问你嫂子吧。” 黄昏,宁国府天香楼,一鲜艳妩媚、风流袅娜美得不像话的女子正与两丫鬟闲聊,只听其中一个丫鬟说道: “瑞珠,今儿奶奶让去给西府琏二奶奶送料子,可得了什么赏?” 瑞珠道:“就那个荷包,你不是瞧见了嘛。那边今天又有新鲜事,是上次那个为了丫鬟打厨房管事的爷,叫什么……” “贾琮,西府大老爷的小儿子,瞧你这记性。”那女子道。 两府下人加起来七八百人,嘴巴都是闲不住的,两座国公府四面漏风,有什么事传得跟风一样快。 “不过是庶子,才九岁,平时也不显眼谁记得住啊,奶奶倒是记性好,宝珠你记得?”瑞珠说道。 宝珠笑道:“我当然记得,奶奶记得是因为那位爷是个护短的。 那厨房的管事打了他丫鬟一耳光,他便把那管事牙都打掉了,脸肿得像猪头。 你说我们爷要是这样立的住多好,咱们奶奶就不会受珍大老爷气了。” 二人口中的奶奶正是秦可卿,贾蓉新婚妻子,贾珍的儿媳。秦可卿叹了口气道: “哎,他哪是立的住的,我来了这府里小半年,平日里看他见了老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自从老爷上次来了天香楼之后,他就没回来过夜……” 宝珠、瑞珠都无奈的叹息,上次若非她们二人在,加之珍老爷已大醉,奶奶怕是要被珍老爷祸害。 打那以后,白日里,总有一个丫鬟留在秦可卿身边,夜里两个丫鬟更是寸步不离,还有几个小丫鬟在屋外守着。 堂堂国公府竟出这等腌臜事。二人担忧秦可卿为这事怄坏身子,宝珠忙转移话题道: “瑞珠,你听到贾琮的新鲜事是啥,快说来听听。” 瑞珠道:“听说那贾琮拜了个姓李的大学士为师,西府老太太想让宝二爷跟着他一起去参加拜师大礼,结果没去成。” “什么叫姓李的大学士,当朝就一位大学士,李宾之,乃当世大儒,有不少弟子在朝廷做官。 贾琮倒是好本事,得了他的青睐。那拜师典礼上肯定有不少官员出席。”秦可卿说道,李宾之的大名以前听父亲说过。 “宝二爷是那边老太太心尖尖,宠的跟什么似的,老太太多半是想让宝二爷在那拜师典礼上出个风头,没准也被相中了。 可笑那位宝二爷是个喜欢在内帷厮混的,哪里是读书的料,就是去了,大儒又怎么会看的上他。”宝珠笑道,接着又好奇地问瑞珠: “老太太在府上一言九鼎,那贾琮怎么敢忤逆老太太?” 秦可卿也好奇地看向瑞珠,瑞珠说道: “听说,贾琮认为宝二爷这样贸然去失礼了,还说什么坠了国公府的名头。 最后,说什么带宝二爷去参加大学士弟子的寿宴,就这样混过去了。” “我看就是借口,看样子那贾琮其实就不怕老太太,不然两府谁敢不听老太太的。那弟子的寿宴哪里能跟大学士家的典礼相比。”宝珠说道。 “就你聪明,什么都看明白了。”秦可卿想了想又说道: “去打听下,贾琮什么时候去拜师典礼,咱们准备一份厚礼,等他正式拜师了送过去。” 瑞珠说道:“听说就在明天,咱们送他厚礼干嘛?” “笨蛋,这贾琮为了个丫鬟就敢在府里动手,还不怕老太太,可见是个主意极正的。如今又拜了大学士为师,羽翼更丰满。 这样的人必然看不惯珍老爷的腌臜事,坏了国公府的名头。奶奶是想交好他,没准会成为助力。”宝珠说道。 “你这么聪明,就派你去吧,也别说太多,先结个善缘吧。”秦可卿说道。 “我去就我去,我也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才九岁就有这等本事。”宝珠笑道。 第26章 拜师典礼 到了与老师约定之日,一大早,贾琮整好衣冠,带着束修,坐在马车上,让柱子驾车赶往老师府邸。 按着孙掌柜所指道路到了李府,在老仆的引路下,贾琮在中堂拜见了老师,两旁还站着六人,最长者已有知天命之年,最年少的大约十二三岁,六人或着官服或着常服。 最长那位正步走到李宾之面前,行了弟子礼道: “老师,吉时已到,可行拜师礼。” 老师点点头,缓步走到贾琮面前。 这是拜师第一礼——正衣冠。 贾琮会意,立即站正,一袭白色的儒衫衬托出俊朗的少年。 《礼记》有记载:“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古人认为:“先正衣冠,后明事理。”因此,让学生注重自己的仪容整洁,是首先要上的第一课。 李宾之帮贾琮仔细整理好衣冠。 第二步——盥洗礼 在老师引领下,贾琮来到铜盆前,贾琮将双手将手放到水盆中,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 洗手的寓意,在于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希望能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这也是表示对拜师的诚意和尊重。 接下来老师将贾琮引至大堂中央悬挂至圣先师——孔子画像前,自己坐于一旁太师椅上。 第三步——叩首礼 贾琮双膝跪地,向孔子画像行九叩首。然后走到老师面前,双膝跪地,三叩首,然后双手恭敬地奉上投师帖子。 这是对于先师和先生的敬重,表示对儒家的敬重、虔诚,同时也是祈求孔圣人“保佑”,使自己学业有成。 第四步——赠送六礼束修 贾琮让等候在堂外的柱子把束修抬了进来,老师则示意家仆接过。 束修六礼便是腊肉、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 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 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腊肉十条是春秋时代所定的拜师礼,后世根据家境并无定数。 这时,那位最年轻的少年端来茶盘,贾琮心知这是最后一礼了。 第五步——献茶,聆听老师教诲 贾琮接过茶盘,跪拜于老师膝前,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奉上茶。老师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郑重的讲道: “今日起,你入我门下当谨记‘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九字。‘仁’者,仁爱,仁以处人,有序和谐;……” 贾琮跪于地上谦逊地聆听着老师教诲,儒家思想的精髓是便是这九个字。 老师讲完,端起茶小饮了一口。先前那位年长的学生朗声道: “礼成!恭喜小师弟!” 这时,先前端茶的少年扶起贾琮道:“小师叔,可以起来了。”贾琮起身,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年长三、四岁的少年惊讶地问道:“师叔?” “哈哈哈”,年长的师兄笑道:“他是老师最年幼的孙子李维常,字博远,自然称你师叔。” “博远,为你小师叔介绍下他诸位师兄吧。”老师吩咐道。 于是在博远的引荐下,贾琮与诸位师兄一一相见,按长幼顺序这五位在京的师兄最年长的就是礼部右侍郎柳谦,字进益; 内阁大臣左机,字士衡;工部左侍郎黄巩,字子固;刑部尚书方子庭,字子正;户部郎中顾夙夜,字朝夕。 与诸师兄见完礼,最年长的柳师兄递给贾琮一卷手札道: “小师弟,初次见面,这是师兄给你的见面礼。” 贾琮谢过柳师兄打开一看,是唐末杨凝式的《韭花帖》,上面还有历代多位名人鉴赏留下的印章、注文,竟是原稿、真迹。 《韭花帖》乃是杨凝式的代表作,记述了他午睡醒来,饥肠辘辘,恰遇友人馈赠韭花,可口美味,遂执笔以示谢意。 此帖布局疏朗大气,用笔率性洒脱,惬意的心情溢于言表,因美食和友谊而写的手札成为了书法史上不可多得的千古佳作。 贾琮忙道:“柳师兄,此礼太过贵重,琮不敢收。” “哈哈哈!”众师兄大笑。贾琮茫然地看向众人,又求助的看向老师,老师笑而不语。 众人见贾琮莫名的样子,更觉好笑。大家玩笑了一阵,左师兄说道: “小师弟,贾七郎,你别被进益师兄骗了,此帖确实很像真迹,其实为临摹本,不过也是出自大师之手,方才临摹的如此像了。” “原来是高仿。”贾琮笑道,被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师兄们捉弄了,也不恼。 接下来贾琮分别从左师兄那里得了个黄铜小烟炉;黄师兄那儿得了一副骏马图; 方师兄送了北宋张靖撰所着的《棋经十三篇》,顾师兄则直接送了块白玉镂空玉佩。 贾琮一一谢过。 “博远,带你小师叔去见见他师娘,以全了礼数。”老师见众人玩笑的差不多了,吩咐维常道。 贾琮便跟着师侄李维常进了内院,刚走进一条走廊,便传来清音幽韵的琴声。维常拉着贾琮停下,小声道: “七郎,哦,小师叔,几位师叔送的见面礼,就左师叔的黄铜烟炉最值银子。” 贾琮诧异地打量这个师侄,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财迷。便说道: “博远,你若喜欢,我便把烟炉赠予你,正好我不知情,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你年纪比我还长,咱们私下里,你便叫我七郎吧。” “好,还是七郎顺口,我无意你的烟炉,只是怕你不识货。顾师叔那块玉虽是好玉,可比起烟炉还是差一截。 你要是想送我礼,就早些让我看《笑傲江湖》的话本,你告诉我,那林平之是不是抢走了令狐冲的小师妹?” 李维常说到后面,浑身散发出了浓浓的八卦味。 “你若知道结局了,话本看着还有意思吗?”贾琮笑道。 维常想了想,摇摇头道:“也是,你还是别告诉我吧。” 二人穿过走廊来到一处花厅,一鹤发童颜的老太太正在抚琴,便只站在垂花门外,并不上前打扰。 第27章 皇上关注 待老太太一曲奏完,在维常的示意下,贾琮上前行大礼道: “学生贾琮,拜见师娘,祝师娘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师娘的琴音清音幽韵,令学生心旷神怡。” 师娘慈祥的唤贾琮起身,打量着一袭白衣,长身而立的贾琮。贾琮写话本、作曲儿,书斋里读书,开茶楼并寻求庇护的事儿,她都听说了。 心里对这个在国公府里处境不佳,却自立自强的庶子很稀罕。 师娘用手指了下旁边的石凳,笑着对贾琮道: “小嘴儿倒是很甜,坐下吧,别让老婆子仰着头跟你说话。” 贾琮刚落座,师娘接着说道:“七郎,你小小年纪对音律颇有造诣,你作的那两首新曲儿皆不凡。” 贾琮心想自己尚不通这个时代的宫、商、角、徵、羽五音,向师娘讨教道: “师娘谬赞了,学生尚不通五音,至于那两首曲子,都是在路边从往来的行商那儿学来的,学生还请师娘不吝指点宫、商、角、徵、羽五音。” 说完贾琮郑重的起身向师娘行了一礼道:“请师娘教授学生抚琴。” 师娘哪里肯信,这样的新颖、别致且豪放不羁、荡气回肠的曲子,还是两首,怎么可能在路边就能听来。 不过,师娘本就擅长音律一道,很乐意有这样一个天赋卓绝的弟子,便应了下来,以后来老师这里学习结束,就跟着师娘学音律之道。 师娘又询问了一些贾琮的情况,二人闲聊了一番对音律的理解,知道贾琮的师兄们还在外面等着他,便放了贾琮离开。 贾琮跟着博远前院池塘旁,老师和师兄们在此煮茗联诗,贾琮和李维常也加入到其中。最年轻的师兄顾夙夜约么而立之年,性情最是活跃,有心考校贾琮一番,便说道: “小师弟,你七郎之名因《笑傲江湖》而名声大噪,不知小师弟于诗词一道如何,要不咱们几位师兄出个题目考考他。” 几位师兄都不年轻了,在庙堂已身居高位,这会儿却全然无官架、官威,纷纷表示赞同,师侄李维常也跟着起哄,唯有老师笑而不语。 贾琮见装不好扫大家兴,便应了下。众人七嘴八舌,最后由最年长的柳谦师兄指定题目,柳谦环顾四周,然后抬手指着旁边的池塘说道: “小师弟就以这池塘,作诗一首吧。” 总师兄暗暗点头,这个题目并非刁难,池塘里有鱼、有虾、还有荷花,荷花上还有蜻蜓、蝴蝶等等,还有阵阵蛙声,这个范围就比较大了。 贾琮放下茶杯,长身而立,望向池塘,微微思索片刻,向前缓缓迈出一步,朗声道: “《咏蛙》,独坐池塘如虎踞,” 又迈出一步道: “绿荫树下养精神,” 第三步道: “春来我不先开口,” 然后坚定的迈出最后一步: “哪个虫儿敢做声。” 贾琮四步走出树荫,负手而立,夏日的骄阳照耀在少年稚嫩却又坚定的脸庞上,眼里透着君临天下的气势。此刻众人看着贾琮挺拔如松的身影,举座皆惊。 后世开国伟人毛润之的这首七绝咏蛙,乃少时在东山书院读书所作。彼时书院大多是地主豪绅的纨绔子弟,他们穿着华丽,看不起来自穷乡僻壤、穿着简朴的伟人。 伟人这一首《咏蛙》霸气侧漏,诗的后半段,透出凛然气势与蓄藏的巨大力量,以及那壮怀激烈的宏大抱负。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师见众人皆震惊,站起身来,说道: “今日你们小师弟所作的这首《咏蛙》,谁也不许传出去,博远,尤其是你。”说完看向李维常。 众师兄回过神,立刻明白其中关节,连忙郑重地答道:“是”。李维常也连忙点头答应。 没错,在这个封建皇朝时代,除了身穿黄袍的那人,还有谁的诗敢这般君临天下。虽然当朝并未大兴文字狱,但贾琮他日入朝,这首诗必会被人翻旧账,从而引来皇权的忌惮。 老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另外,为师年事已高,贾琮以后便是为师的最后一位弟子,你们几位师兄以后要好好照顾这个小师弟。” 众师兄纷纷行礼道:“是”,顾师兄转身打趣贾琮道:“小师弟往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小师弟了,再没有比你小的了,师兄我当年也做过小师弟呢。哈哈哈。” 就在贾琮行拜师礼之时,皇宫御书房,皇帝正与右宗正姜不期笑谈道: “宾之今日新收弟子,朕的朝廷就去了一个内阁,一尚书、一左一右两位侍郎,不可谓不隆重啊。不期,你说朕要不要派人去送份贺礼?” 姜不期,本是皇帝还是四皇子的时候的心腹幕僚,在夺嫡之争时,王府被破,姜不期乱军之中伤了右臂,后改用左手写字。 皇帝即位后,因朝廷做官需要仪态,身体无残缺,把姜不期破例封了宗人府右宗正,留在身边,实则继续其幕僚身份。 右宗正乃正一品官职,待遇不可不高,只是姜不期不能在朝中做官施展抱负了。 姜不期答道:“大学士虽并未站位朝争,但他有两位学生都是陛下这边的人,宾之不愿卷入朝争,逼太急就过犹不及了。不知那位新收的弟子是何人。” 皇帝看向戴权。 戴权是大明宫总管太监,皇帝的心腹,替皇帝掌管着情报组织——潜龙卫。 戴权答道:“回主子,新收的学生叫贾琮,是荣国府一品将军贾赦的庶子,虚岁十岁。只是这贾琮一向默默无闻,在荣国府极不受待见,所以老奴暂时也没有他的情报。” “以后多留意些,庶子么,朕即位之前也是默默无闻的庶子,到现在还不受待见呢。”皇帝说完向太上皇的宁寿宫方向看了一眼。 这话姜不期不好接下去了,皇帝这话还含有责备戴权忽视了庶子情报之意,戴权立刻向陛下请罪,并立即着手收集贾琮的情报。 从老师府邸回来后,贾琮去了荣国府东跨院。 贾赦得知贾琮已成为李宾之的关门弟子很高兴,毕竟这个时代任何一行业,门下的关门弟子连同开山弟子都有特殊的地位。 不过鉴于贾政有意让宝玉拜师李宾之,所以贾琮强调关门弟子一事暂不能在府里提及。 第28章 贾琏的心思 拿出黄铜小烟炉献给了贾赦,自己以后还会和老太太有冲突,到时候不希望贾赦拖后腿,至少保持中立吧,而贾赦也就好古玩和好色、贪财。 贾赦为了扇子勾连贪官活活逼死了石呆子,贾琏办理此事不力还挨了一顿打骂。 贾赦把玩着小烟炉,爱不释手,又犹豫道: “真是内阁大臣左机赠给你的?” 贾琮道:“是左师兄送给儿子的见面礼。” “既是你师兄所赠的见面礼,为父收着不妥吧”说着,又抚弄一番手里的烟炉,贾琮不识货,他这个古玩行家可知道这是好宝贝。 贾琮见状暗笑,说道: “儿子长这么大,头一次有机会孝敬父亲,还请父亲收下,以全了儿子一片孝心。不过一古玩,师兄既然送给儿子了,自然由儿子处置。” 贾赦听闻,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为父就勉为其难收下了,也全了你一片孝心。” 嘴里满不在乎,手却紧抓不放,生怕飞了似的,心口不一,说的便是眼前的场景。 正说着,贾琏走了进来,向贾赦汇报其交代的事务,贾琮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得知不是平安州之事,也非为了石呆子的扇子之事,便松了口气。 心中希望自己还来得及阻止这两件事,头一桩平安州涉及交通外官,是重罪,后一桩石呆子是命案,这些都是明面上荣国府日后被抄家夺爵起因。 当然,如荣国府这般封建社会中,属于权利分封制度下的“统治阶层”。与朝廷寻常官员不同,荣国府属于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中的“营盘”,而寻常官员只是那“兵”。 “兵”即使官至宰相,那也只能显赫在位那些年,一旦不在位了,就人走茶凉,而荣国府却是世袭的。 这样的一座国公府被抄家,自然涉及到统治阶级内部之争,贾琮推测很可能是因为当初皇位传承上,贾府站错队了,恐怕与那“坏了事的义忠亲王”有关。 贾琮正琢磨着荣国府之事,那边贾赦又劈头盖脸对着贾琏一顿怒骂,举起手中之物便要砸向贾琏,但瞧见是刚得手的烟炉,又心痛地放回桌上,对贾琏怒斥道: “要你有什么用,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还不如你弟弟。”说着又上前冲着贾琏踢了几脚,喝道:“滚!” 贾琮、贾琏二人从东跨院出来,贾琏一边用手搓揉着刚被贾赦踢的位置,一边目光不善的看着贾琮说道: “如今三弟倒是发达了,在大老爷跟前我都不如你了。” 贾琏的小心思,贾琮心知肚明,这事儿得说清楚。贾琮停脚步,对贾琏道: “哥哥当知,荣国府的爵位和财产,我都不会争,也不会要。” 贾琏审视的看向贾琮道:“三弟果真不要?那三弟讨好大老爷所图何事?” 贾琮傲然道: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琮,自凭本事取之!至于所图何事,哥哥口中的大老爷毕竟是我们的父亲,我所图的不过是让父亲少给我找麻烦。哥哥可知问题的关键在哪?” 贾琏疑惑道:“你说关键是什么?” “关键是哥哥能不能保证从父亲那里继承爵位,和荣国府的财产。哥哥认为府里面是大房强还是二房?老太太扶持的是大房还是二房?”贾琮道。 贾琏若有所思,答道:“府里面自然是老太太扶持二房在掌家。” 贾琮继续问道:“那么哥哥认为,老太太和二房会眼睁睁看着你袭爵,并拿走早就被二房视为囊中之物的荣国府家产吗?” 贾琏倒吸口气,是啊,虽然自己才应该是这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可他们定不会让我得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自己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这个是庶弟弟-贾琮,而是他们。贾琏想了想问道: “那三弟认为当下该怎么做?” 伟人说过,搞斗争首先要搞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自己要夺取贾家掌舵权,跟老太太、二房对上是必然的,贾琏并不笨,看来是可以拉到一个阵营的。贾琮说道: “首先要做到两点: 第一,咱们大房先要团结起来,你我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姐亦是一样的情况,我们本该互相扶持。想来父亲也不甘偏居于马厩旁的东跨院,另外哥哥不妨问问嫂子,她是我大房的媳妇还是二房的侄女。 第二嘛,打铁还需自身硬,哥哥既然擅长庶务,在这府里如管事般替人跑腿是干,去皇家的内务府、朝廷的户部、工部不也是干?” 贾琮的师兄们在朝中的身份,贾琏也听说了,若是贾琮肯帮忙,那自己还真不用在府里跑腿打杂了,也不用为了几个银子在凤姐儿跟前伏低做小。 想及此,贾琏拱拱手笑道: “哥哥我身上的同知是捐的,没有实职,请弟弟帮忙在朝中谋个差事,哥哥我腰杆也直些。”不知不觉,贾琏的称呼改变了。 贾琮点点头道:“此事我已有所思量,但还需仔细筹谋,急不来。” 贾琏欣喜的说道:“是是,不急不急,那就拜托弟弟了。” 贾琮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对了,还有一事。” 贾琏忙道:“弟弟请说。” “父亲就是父亲,二叔就是二叔,这样才是应有的伦理纲常。”贾琮说完,大步离去。 是时候出手改变荣国府的格局了,虽然只是个称谓,那也是名正言顺,符合这个时代师出有名的做派。一旦这个府里,贾政从“老爷”变成“二叔”、“二老爷”,那他执掌荣国府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贾琮昨日跟三春约好,今日去老师家回来,便去与三春碰面,为他庆贺庆贺。 几位师兄送的棋谱、字帖、画,送给三春正好合适,便来到迎春的院子门口,还未进去,便听见吵闹声传来。 随后便听见迎春唯唯诺诺地说道:“奶妈不必再说了,这钱就拿去吃酒便是。我弟弟一会儿便要来了,奶妈便不要在这里吵闹了,可好?” 探春和惜春在旁斥责到王嬷嬷太不像话。 “哼,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原来是他啊,不过一顽童罢了,老太太,太太都不喜他,我看啊,小姐还是不要和他亲近为好!” 第29章 惩刁奴 这声音里包含着嚣张和跋扈,言谈间根本不将迎春和贾琮放在眼里。 这时,迎春又哀求道:“奶妈不要说了,你快走吧,要是弟弟看见了,我可没脸了。” 迎春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人心疼。司琪在旁看着嚣张的王嬷嬷和软弱的迎春,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司琪怒骂道:“琮三爷是姑娘的亲弟弟,姑娘和谁亲近还轮不到你这老货指手画脚!” 迎春的奶妈正是王嬷嬷,此刻更加嚣张了,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当是谁值得姑娘这般重视,不过是教坊司贱人生的,又比我们高贵到哪儿去了?早晚要被打发出府去。” “是吗?原来我琮三爷在王嬷嬷眼里,竟如此不堪。我好歹也是荣国公的亲孙子,我姐姐乃是荣国公的亲孙女,一等将军的独女。这府上什么时候开始,奴仆都可以大张旗鼓以奴欺主了?呵!甚至都能决定主子的去留?” 众人没察觉贾琮不知何时已经进屋走到王嬷嬷身后,贾琮冷声呵斥王嬷嬷,内劲外放,眼眸中杀意如实质般向王嬷嬷笼罩而去。 “啊!” 王嬷嬷正得意之际,忽闻身后有人说话,一身寒意更是让她如坠入冰窖,像是有千把剑向身后扎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本想破口大骂,但回头一想这话传出去可不是自己能担当得起的。 当她转过身看到贾琮,一个九岁上下的孩子,却让她感觉如有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浑身上下每一处似乎都感到恐惧。 其实,这不过是贾琮杀意外放,这些日子里太玄经没有白练,一日千里,这般如同实质的杀意岂是她一个老婆子能抵挡的。 王嬷嬷战战巍巍地弯腰赔礼道:“哎哟,三爷,老婆子吃了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您可别和我这老婆子一般计较!” 王嬷嬷还没来得及起身,众人听见: “啪!”的一声巨响。 那婆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左边脸皮都快被打没了,几颗牙和着血飞了出去,险些晕倒。脸上的剧痛让她抽搐起来,惊恐地看向贾琮。 “反了你的,大楚律例:以奴欺主者,轻者杖毙,重者剥皮充草。你说把你押到衙门该杖毙还是剥皮呢?”贾环目露寒光,怒斥道。 这段时间,贾琮按照太玄经的“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练习拳法,已至小成。要不是贾琮收着力,这一巴掌下去,王嬷嬷哪里还有命在。 王嬷嬷胆敢当着迎春的面放肆,那是因为迎春的性子软弱可欺。如今遇到这般狠辣的贾琮,以及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回不过神来,又或许是被其言词唬住了,或者被打蒙了。 王嬷嬷扑通一声跪下,却愣愣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迎春、探春、惜春和一众丫头愕然的看着贾琮,不仅是他敢打一向以长辈自居的王嬷嬷,还一耳光把人打的这么狠。 王嬷嬷渐渐回过神来,心里盘算着: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小魔头是个狠辣之极的,对方占着理,硬拼的话今日怕要吃大亏。府里优待下人,先服软,回头再去太太、凤姐儿那里告状。老太太那里她是够不着的。 王嬷嬷磕了三个头,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肩膀像顶着千斤巨石般又把她压到了地上。 贾琮一脚踏在王嬷嬷肩上,漠然道: “你一个卑贱的刁奴也胆敢欺负我姐姐——荣国公的亲孙女,就想这般了事?” 王嬷嬷心想该如何把今日混过去,又磕了三个头,对迎春道: “老奴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对二姑娘无礼。” “你还时常偷窃我姐姐的财物,依着大楚律例,盗窃主子财物二十两以上者断手,一百两以上奴仆杖毙。你说衙门会如何处置你这刁奴。” 王嬷嬷一震,狡辩道:“不过是姑娘心善,赏赐给老奴几个小物件或是零碎银子,让老婆子服侍姑娘累了吃碗酒。” “胡说!前日你偷拿姑娘的簪花去换银子可经过姑娘允许?平日你偷拿的东西哪样经过姑娘同意!”一旁的司琪怒斥道。 “那不过是姑娘小时候的物件,早就不戴......”话未落音,王嬷嬷感觉一股巨力压下来,肩膀的骨头都快碎了。惨叫道: “饶命!饶命!饶命啊!三爷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王嬷嬷痛得惨叫道。 贾琮脚下轻轻压了压,琢磨着自己现在羽翼未丰,今日若在这里废了王嬷嬷,老太太、二婶和凤辣子等人定会趁机向自己发难,看来自己需要加快夺得贾家的主导权。 虽然也想着替姐姐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刁奴,但时机未到,先震慑一番,好歹也让她不敢再如从前那般猖狂,姐姐也好过些。想到此,贾琮道: “限你三日内归还所盗窃财物。”又回头对司琪到:“请司琪姐姐帮忙核对,少一两银子我便赏她一耳光。” 王嬷嬷心想,你那耳光可是要人命的啊,连忙称点头口称尽数还来。 无论贾琮还是迎春、司琪兼知道她都变卖去吃酒了,至于她去哪里想法子如何退还银两,不重要,重要的是震慑这老货,让她以后再不敢嚣张、跋扈。 “日后再敢对我姐姐无礼,定叫你生不如死!”说完,贾琮抬起脚喝道:“滚!” 王嬷嬷感到如山一般的压力已去,浑身轻便起来,便站起身,行了个礼,然后顶着半边猪头般的脸,耷拉着左肩,逃也似的离去。 迎春红着眼看看贾琮,内心既是百般疑惑又是千般感动: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强悍,都能护着我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凡事躲在一旁远远站着的孩童模样。 探春则在一旁暗自感叹:琮哥哥要是再长大些,能完全护着我们,自己也就不用受太太辖制了。琮哥哥,你快些长大啊! 念及此,探春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离去,自己答应了太太不与琮三哥亲近,若有违背,太太指不定用什么手段磋磨自己。 惜春则是另外一片心思:三哥哥帮我们收拾坏蛋嬷嬷真是太痛快了,虽然自己的嬷嬷并不像王嬷嬷这么可恶。 第30章 迎春悄然转变 贾琮温和的对迎春道: “姐姐,从今往后,弟弟会护着你。虽然弟弟现在还弱小,但也能让姐姐不被奴仆之流欺负了去。姐姐莫要轻贱自己,我们怎么也是父亲的孩子,就算在这府上不如宝玉,但也决不能连奴才都要忍让。” 看着身形纤细的弟弟今日这般为自己出头,迎春眼里早已满是泪水。 司琪走到门口,对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一干小丫头、婆子等挥挥手,道:“围在这儿做什么,都没事干了?” 平日里司琪便是个性子强的,下面一干子丫头婆子都对她畏惧三分,这会儿听到喝骂就都散去了。屋里就剩下迎春、惜春和贾琮三人。迎春对贾琮道: “谢谢弟弟!我如何不知道弟弟说的道理,可如今我们年岁都小,弟弟还没长成。长辈们没一个关(心我们)......”后面几个字自然不能当众说出来。 “姐姐,你说的对,我们是庶出,他们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嫡庶有别是没错,我们不跟人家争什么。但我们好歹也是主子,总不能让奴仆欺负了去。 姐姐,我们是没娘的孩子,但若是我们过的不好,那娘亲在天上看着岂不伤心。娘亲为了生下我们时,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便是为了娘亲,我们也该立起来,活的好好的,开开心心。”贾琮对迎春说道。 没娘的孩子,这五个字同样触动了身旁的小惜春,怔怔的看着贾琮,一双大眼睛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迎春看着贾琮,她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这些年只一味的退缩、忍让。迎春可不是真的木,能把围棋下的那么好的人,哪一个不是聪明的,怎么会真的“木”,是其保护色罢了。 只不过思虑过多,反而前怕狼后怕虎,久而久之性子越来越软弱。 贾琮一边劝解迎春一边想,这样讲道理对迎春这样收效不大。她打小不被长辈看重,自己父亲几乎都忘了还有个女儿; 邢夫人顶着个嫡母名头,却是个没眼界的,自己无所出,下面儿女一个也不知道笼络;哥哥也没什么情分。 至于老太太不过当宠物一般养着几个孙女,就当陪她说笑玩乐的捧角而已,哪有真正教养、关心。大家族的孩子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这是生存之道。 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迎春就谨小慎微,大些了,按照原着中的轨迹更是唯唯诺诺。 贾琮心想得给姐姐一个精神寄托,让她有个信念。所谓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强,那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自己这副身子不正是“孩子”吗,拿我这个弟弟给她保护如何。 “姐姐,虽说弟弟定会护着你,不过我还太小,还成不了姐姐真正的依仗。所以在弟弟长成之前,还需要姐姐的庇护呢。上次要不是姐姐去求医,找了大夫来,弟弟恐怕就病死了。” 站在门口的司琪接过话道:“三爷说的在理,三爷虽能给姑娘撑腰了,但毕竟还太小。只有姑娘自己立起来了,才能护得住三爷也护的住自己。” 迎春怔了一会儿,柔弱的身体里仿佛唤醒了某种力量,连腰竟然都隐隐挺直了些。 她红着眼走到贾琮面前,抚了抚他那瘦弱的肩膀,说道: “姐姐会努力的,再不让人欺负咱们俩。弟弟说的对,我们好歹也算这府里的主子,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嗯!”贾琮点点头,脸上泛起了喜悦的笑容,清澈的眼眸温柔的看着迎春。心想这第一步总算走出来了,以后只要继续给她鼓励,迎春便不会长成那般怯懦的模样了。 往后还得在贾赦和贾琏那边想些办法,让她多感到些依仗,行事便更有底气。 还有个小惜春,也是个没娘的,若能让迎春主动呵护些惜春,则是一举两得,惜春也不会孤苦无依最终选择避世之路。 贾琮走到惜春身旁,牵着惜春的手走到迎春面前,把惜春的小手放到迎春手里说道: “姐姐,惜春妹妹跟我们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还寄居在荣国府。弟弟平日里要读书进学,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不如请姐姐照看些四妹妹,这样彼此也多个伴儿。” 惜春长到今天,第一次被人如此真诚的关怀,眼泪汪汪期盼地看向贾琮和迎春。迎春轻轻握了握惜春的小手,替惜春擦掉眼角的泪水说道: “四妹妹,以后姐姐照顾你。” 惜春的小脑袋重重的点了点,被迎春拥进了怀里。 处理完迎春的事,贾琮回到紫叶居,正在教春芽识字,宝珠领着两个小丫头来访。 宝珠让小丫头送上贺礼,一套文房四宝。贾琮一看,好家伙,出手不凡,单这墨便是号称一两黄金一两墨的徽墨。贾琮疑惑道: “无功不受禄,琮不过是求学拜师,侄儿媳妇何以送此重礼?” 宝珠道:“我们奶奶在娘家也习得几个字,最是敬佩读书人,如今听闻贾家出了麒麟子,被大儒收为弟子,甚是欣喜。笔墨纸砚不过是死物,在会用的人手里才不会明珠暗投。” 贾琮心想,如果仅仅如此秦氏不会送此重礼,重礼于人必有所求。既然人家现在不想说,那就是没到时候吧。 算算时间,秦氏新嫁进来,按原本时间线,应该是林妹妹回扬州探父期间她“病故”的。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宁国府那些腌臜事现在自己还腾不出手来处理。于是贾琮说道: “既是如此,那替我谢过秦氏。” “琮三爷果然是痛快之人,奴婢听闻三爷为给二姑娘出气,一巴掌把那刁奴的牙都扇飞了,真是痛快。”宝珠说道。 “哦,你们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下午才发生的事,就传到东府耳朵里了。”贾琮说道。 宝珠道:“这两府四面透风,消息传得快呢。奴婢刚听闻此事,还以为三爷长得像那戏曲里的李元霸似的,没想到见了真人,是俊朗的书生模样,谦谦君子,不愧是大儒的弟子。” 这丫头嘴真会说,好在宝珠并不久留,商业吹捧几句后便告辞了。 第31章 收服倪二 接下来的日子,每当老师休沐日,贾琮就骑马去老师家学习,把不懂的地方向老师请教,然后老师给他一一讲解儒家经典,并让贾琮试着写八股文。然后跟着师娘学习音律、抚琴。 近一个月的时间,贾琮进步神速,就连骑术也熟练了。 其余的日子仍然上午去老师的卿相书斋读书,还有些诗词、杂记、游记没读完,如今贾琮身为老师的关门弟子,孙掌柜待贾琮自然与先前大不同。读书、习武,教春芽,贾琮都没落下。 贾琮并不奇怪,自己惩戒王嬷嬷一事无声无息过去了,荣国府风平浪静,没人来找自己麻烦。 一方面王夫人指望贾琮在工部左侍郎黄大人的四十寿宴上把宝玉引荐给李宾之,不会在这之前发难,另一方面有了贾赦、邢夫人的敲打,凤姐儿此时也不会轻易出头。 这日,贾琮从刚卿相书斋出来,贾芸侯在外面说带来了一个人请贾琮见见。得知是倪二,贾琮略加思索便让他去有间茶坊包厢见自己。 倪二,贾芸的街坊,绰号醉金刚,虽是个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他的一个细节,让贾琮觉得温暖: 他让贾芸带个话回家,告诉家里“叫他们早些关门睡罢,我不回家去了。倘或有要紧事儿,叫我们女儿明儿一早到马贩子王短腿家来找我。” 可见这个看似粗犷嗜酒的泼皮,却是个粗中有细,十分顾家的好男人。 贾琮心想,这样喝了酒依然挂念着家里妻儿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真的泼皮无赖呢?那不过是他生存的手段,素日的面具罢了。 有间茶坊的一间包厢内,贾芸把倪二引进来便退出了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倪二见九岁的少年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散发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压迫感,上前行礼,接着主动说明了来意,也就是从贾芸那里得知了七郎之名,欲投效门下,寻些正经营生养家糊口。 贾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倪二,心想: 这般混江湖糊口的人,要为己用的话,得使些手段才能收复其心。 而且倪二这样的被称为红楼四侠的人,在这个封建社会的底层中游刃有余,其作用显然并不是发挥在贾琮的正经营生里。 相反,他混迹于市井、草莽,对这京里底层社会很熟悉,用的好,将来或许会成为自己的一股势力。 是的,贾琮所谋之事,不仅仅需要自己有强大的力量,还要有自己的势力,所谓人多好办事嘛。 贾琮平和地对倪二说道: “不错,我这里确实需要人才,不过,你有什么本事让我看重你?” 倪二本以为自己只要表了投效之意、忠心,便能如贾芸那样得到重用,一时间有点懵。想了片刻,倪二答道: “小的在赌场里吃闲饭,会点拳脚,手下有几个弟兄,因小的为人侠义,市井里称小的‘醉金刚’。” 贾琮指着他身旁的榆木凳子说道:“你既会拳脚,那你拍几掌这凳子试试。” 倪二心想这是要看自己本事,自己倒是有些真功夫的,何不展示一下。便起身,蹲了个马步,双拳握在腰间,憋了口气,然后一掌狠狠地拍在凳子上。 发出一声闷响,不过一两寸厚的榆木板子并没有断,连一丝纹路都没有。倪二,收起马步,搓了搓发红的右掌,满意的看向贾琮,心想这少年就算不懂功夫,那也看的出,我这一掌的威力不俗。 贾琮淡淡的说:“再来一掌。” 倪二虽疑惑,但依旧蹲下马步对着凳子再来了一掌,这一次他用尽了全力,拍的手掌都火辣、疼痛,然后看向贾琮,似乎在等贾琮夸奖几句。然而等来的只有两个字: “继续。” 倪二拍完第三掌,右手火辣辣的痛。 贾琮不理会倪二,只是站起身来,使了一招擒龙功,隔空把凳子抓进了手里,在倪二惊骇的目光中,贾琮一掌拍下,凳子断为两截。 倪二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他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一手不是普通练家子的手段,这是内功。 那隔空取物,这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功,就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几个人物——行脚帮的香主、坛主也未必能做到,这般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待倪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贾琮问道: “你在赌场那里,是什么背景,说说他们的情况。”贾琮知道这年头能开赌场的,哪能没有背景。 倪二一五一十,倒豆子般,把他的情况跟贾琮说了出来: 原来他属于活跃在东城一带的行脚帮下的小头目。 行脚帮是由码头搬运苦力发展起来的一个帮派,超过五万人,最上面是帮主,四个副帮主,下面有七位长老,然后是十多位坛主、香主,他们都有自己的地盘、人手。 主要在城东码头一带活动,按京城地下势力的划分,东城都属于行脚帮的势力范围。以倪二的身份见过最高的也就是坛主、香主。 通过倪二的叙述,贾琮对这个庞大的帮派有了大致的了解,也有了初步的打算。此刻的送上门的倪二就是自己的一步闲棋,便对倪二道: “你认为要做到坛主、香主,需要什么?” 倪二想了想说道: “首先要有真功夫,否则不能服众,还要有足够的银钱才能笼络一班人马。” 贾琮接着道:“如果你有我刚才劈断凳子的手段,能不能打的过那些坛主、香主?你若有了足够的武艺、银钱,要多久才能争一个坛主、香主来当当。” 倪二大喜道:“能,能,打的过。如七郎传我本事,再有了银钱,不出两三载,小的就能混上个香主甚至坛主当当。” 贾琮道:“武艺我可以传给你,能练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的造化;银钱我不会直接给你,但会教你赚银子之法。 不过,这些东西给你,最重要的不是让你往上爬多高,那样最多也不过一江湖帮派头目,能有多大出息?我要你拉一票自己的人手,要随时听命于你的人。最后嘛……” 贾琮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能给你想要的,但怎么确保你的忠诚?” 第32章 寿宴遇认亲 倪二心想:贾琮这是有心栽培自己,自己以后就算贾琮的人了,这是我倪二八辈子等不到的脱胎换骨、飞黄腾达的机遇。 现在是真正投效贾琮,交投名状的时候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指天发誓,日后但凡有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的倪二,贾琮知道,调教倪二的第一步达成了。 以后就看他有多大造化和忠诚度,二者越高,自己也会投入越多的时间、精力、资源培养他。 贾琮先选了一部二流拳脚外功,让倪二明日起同样时间来这里学。有了这个,对付什么坛主、香主想来是够了。至于赚钱之法,贾琮把麻辣烫的配方、做法给了倪二。 麻辣烫最早诞生于后世四川乐山至重庆万州一带的码头,简便易行、味道可口、低成本的独特吃法极受纤夫、船工喜爱。 麻辣烫没有白给倪二,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贾琮很清楚,这是人性。 现在茶楼已经有了几家分店,加盟的更有四十多家,《笑傲江湖》出书也畅销,贾琮并不缺银子,但依然让倪二将麻辣烫营收的一成每月上交,由贾芸代收。 这种经济关系也是隶属关系的一种表现,日后,倪二每月上交银两的同时也是在给他自己心里暗示:贾琮与他之间是主从关系。 一晃眼,到了户部左侍郎黄巩黄子固的四十寿辰。 在这之前,贾琮已经将贾政要带宝玉前去参加师兄寿宴之事始末坦然地告知了老师,贾琮在府里的处境,老师心知肚明,答应配合考校下宝玉。 这日,贾琮与贾政、宝玉三人一同到了黄府,贾琮送上贾芸采买的贺礼,鉴于自己对朝廷尚一无所知,不急于掺和官场交际,主动另寻师兄们去了,贾政则领着宝玉前去拜会同僚。 不多时,老师领着李维常(博远)来了,贾琮跟着黄子固等师兄亲自前往大门迎接。众人见过礼,迎老师进了正厅坐下,博远则拉着贾琮到了前院花园一处没人地方神神秘秘地说道: “七郎,祖父让我跟你说,既然将来要出仕,也当慢慢了解朝堂中的一些事,就从今日到场的嘉宾大致了解下,免得将来两眼一抹黑。 还有,你七郎之名如今已经响彻京师,有祖父庇护,无需再隐瞒,就趁着今日公布于众。” 接下来,博远大致介绍如今朝廷的格局,上有二日临空,朝廷文官中则大致上分为了三派,除了亲近太上皇、皇上的两派,更多的是像老师这样不参与两派之争的官员占了近半。 而贾琮在朝中的师兄要么站在皇上这边,要么处于中立。 以勋贵为代表的军中则是争斗的焦点,目前军方仍然牢牢掌握在太上皇手里。 除此之外,下面还有八位已经成年的皇子虎视眈眈,皇后娘娘现在膝下无皇子只有两位公主,众皇子间或单打独斗或拉帮结派,夺嫡之争如火如荼。 因为三皇子连同北静王和黄师兄如今在负责修建太上皇陵寝,三皇子不会放过这次拉拢官员的机会。 三皇子此人名声颇佳,礼贤下士,喜欢结交文人士子,门下清客寒士众多。鉴于贾琮既有勋贵的背景又是老师的弟子,老师特意提醒远离皇子夺嫡。 贾琮感激老师的一片苦心,心想原本贾家的命运就是败亡于夺嫡之争,自己绝不会轻举妄动。 看看时间距开席还有段时间,贾琮打算趁这会儿把宝玉引荐给老师,领着贾政、宝玉进了正厅。正欲引二人向老师见礼,却见黄师兄站了起来,走到贾琮拍了拍肩膀身边道: “诸位可曾听闻最近京城声名大噪的七郎?” 众人纷纷表示知晓。黄师兄笑道: “这位便是七郎,贾七郎,贾琮,我的小师弟。哈哈哈!”众人纷纷打量贾琮,没想到《笑傲江湖》话本、曲目出自如此年轻的少年之手,想想是宾之的弟子也就了然了。 贾政亦是刚刚得知近来名动京师的七郎便是贾琮,心中暗自惊讶贾琮隐藏之深。 接着黄师兄引贾琮至主位上二人面前,贾琮一看二人服饰上的五爪金龙便知是王爷。 在黄师兄的引荐下先是拜见了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果然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贾琮却心知“礼于下必有所图”的道理,礼数无不周全却不亲近。 黄师兄引荐的第二人竟是北静王,贾琮抬眼看去: 北静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红蟒袍,系着碧玉红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贾琮脑海中迅速闪过曹公对此人的叙述,秦可卿葬礼上北静王隆重出场,他与贾政对话中“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颇聚。” 这是大大方方(明目张胆)的养士,还有把圣上所赐的鹡鸰香念珠转手就赠予贾宝玉,这是对皇家的不臣和对贾家的拉拢。 贾琮向北静王行完礼,北静王却谦逊道: “七郎不必多礼,你我两家本是世交,小王稍年长于你,七郎唤我水兄便是。” 北静王拉拢之意也太明显了,贾琮可不敢接招,于是恭敬道: “王爷高义,礼贤下士,七郎万分敬佩,然,礼不可废也。” 黄师兄见状立即过来打圆场,将贾琮引至各位宾客前一一介绍,堂中宾客多为黄师兄在朝中的同僚。 轮到一年纪四十有余,乃户部左侍郎张敬,与黄师兄是同年,二人相交莫逆,贾琮依例行礼、问候,对方却面色不满的打量贾琮,贾琮心里一阵莫名,稍后张敬对贾琮道: “依礼,我是你舅舅,莫非你不知道?” 贾琮心想自己娘亲姓易,嫡母邢夫人,跟眼前这位张大人有什么关系。 贾琮茫然的转头看向贾政,却见贾政一脸尴尬说不出话来。贾琮又看向黄师兄,既然是师兄的友人,便想从师兄这里知道答案。 黄师兄拍拍贾琮的肩膀笑道: 第33章 北静王心存异志 “张兄并未虚言,你父亲的原配正是张兄的嫡亲妹妹,只是因病去世的早,之后不知何故你们两家没了往来。你年轻,当年你还未出生,想来你舅舅不会怪罪于你。小师弟,还不快向你舅舅行礼。” 按这个时代礼法,贾赦的原配该是贾琮的嫡母,那么张敬就是贾琮的舅舅,天大地大,娘舅最大啊。 两家既然断了联系多年,此时这位舅舅放下颜面,当众主动认亲,定然不是为了贾琮而是为了其亲外甥贾琏,贾琮迅速想明白其中关节,向张敬行大礼道: “外甥贾琮拜见舅舅,请舅舅恕外甥年幼无知之罪。” 张家舅舅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扶起贾琮道: “贤侄不必多礼,你七郎之名在京中已是众人皆知,日后跟着老师好生学习便是。听闻你研习柳公书法,这本《十六日帖》权当舅舅的见面礼。”说着把字帖递给贾琮,接着说道: “你外祖母年事已高,甚是想念你们兄弟二人,得闲了来府上去见见她老人家。” 贾琮心下了然,舅舅是有备而来,多半是外祖母想念贾琏这个外孙了,舅舅才借此机会与自己搭上线。 虽然贾琮不知道贾家为何与张家断了联系,但舅舅既是师兄友人,以黄师兄的为人来看,这舅舅品行应当没有不端之处。恢复与张家联系,对贾琏、对自己、对贾家都是好事。 贾琮接过字帖向张敬谢道: “多谢舅舅,近日,外甥同兄长贾琏便去府上拜见外祖母、舅舅、舅母,到时候还多有叨扰。” 张敬大喜道:“好好好!” 接下来贾琮将贾政、贾宝玉引荐给老师。李宾之询问宝玉所读何书,读到哪里了。众人见当今大儒亲自考校孩童,也都侧目过来。 宝玉如实回答只在族学读书,刚学到论语,宾之让宝玉将所学论语背一遍并说明其意。 宝玉本就厌烦四书五经,加之在众目睽睽之下紧张,磕磕绊绊地背道: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不亦乐乎? 人不知,不知而不愠……” 贾政在旁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宝玉总算结结巴巴地背完了第一章学而篇,至于其意,学堂确实还没讲,宝玉更不会。 宾之好歹顾及贾琮的颜面,对贾政道: “令郎衔玉而诞,天赋非凡,只是尚且年幼。待日后进学,老夫让士衡(礼部右侍郎柳谦,礼部本就兼着后世教育部的功能)、进益(内阁大臣左机)二人代为考核。 若是你二人有中意的,可收入门下好生教导。”说着看向柳谦、左机二人。 二人忙起身答应。 宾之的话很委婉了,就是说你家孩子名气大,但还小,以后如果学的好了,我让弟子收他为学生。 贾政连忙道谢。宾之接着说道:“老夫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往后就教导贾七郎这最后一位学生了。”这是当众宣布了贾琮为其关门弟子。 贾琮忙上前行礼道:“学生定刻苦用功、引锥刺股,不负老师教导,扬我名教之风。” 众宾客皆叹贾七郎好运,成了大儒的关门弟子。 这是一位仆人从外面进来向黄子固叙述了几句,子固向众宾客道:“园子里戏班已准备好,今日可是请来了英奴姑娘,请诸位移步园子一睹英奴姑娘风采。” 英奴是京城鼎鼎有名歌姬,卖艺不卖身,且不说多少纨绔在群芳街争着为之一掷千金,就是文人墨客在这个是时代也盛行附庸风雅,常在这些场所聚集。 听闻英奴来了,正厅里顿时热闹起来,众宾客说笑着跟随黄子固前往园子。 贾琮见老师以年迈为借口留下休息,便也留了下来。果然,待众人离开,只剩老师和几位师兄,老师便对贾琮说道: “七郎,你刚才面对三皇子的态度,应对的很得体。不过为何对北静王也很疏远?” 贾琮回道: “王爷身为外姓王,却礼贤下士、养士,名声甚佳,可是他要这么好名声做甚?学生遍读青史,只知王莽、田陈之流如此。故与之疏远。” 老师点点头道:“你如此年纪便有此见识甚好,不过你能想到他心存异志,那位自然更会想到。”说着指了下皇宫方向,然后接着道: “你本出生勋贵,与北静王府同属开国一脉,刻意疏远反而过犹不及。毕竟军中除了你们开国一脉,还有定国一脉。” 贾琮第一次听说定国一脉,思量了一下老师的话: 皇帝这种生物是这个世界上疑心最重的人,自己对北静王行为起疑,太上皇、皇上恐怕早就怀疑了。太上皇没有出手,恐怕是因为对方还没有实质动作,或是没抓到把柄; 再者军中既有两派,那也有留着让两派平衡的意图。还有以皇权的特性,恐怕对所有人都有疑心,所谓处处是疑点,反而无从下手。 贾家和北静王府既是世交,自己如果在外面刻意疏远,以皇家多疑的秉性,反而会怀疑自己欲盖弥彰。 老师如此悉心教导自己,贾琮心下也非常感激,拱了拱手对老师道:“谢老师教诲,学生以后在人前当大大方方与之交往,但私下避免往来。另外,学生是第一次听说定国一脉。” 老师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至于定国一脉吧,就是太上皇年轻时对鞑子作战培养起来那一批勋贵。你到底年幼,家里又没人跟你讲,以后对朝中诸事你慢慢了解,不急一时。” 贾琮点头称是,一旁礼部柳师兄见师徒二人谈完,向老师问道: “老师,下个月乡试,听闻陛下有意请您去江南任主考官?” “是有此事,明日便会颁旨,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三日内便会出发。届时,七郎与为师同去,去感受下江南文华盛世。回来后,小七也该去参加院试。”老师道。 众师兄听闻老师让贾琮参加院试,那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了,纷纷向贾琮道喜。 第34章 寿宴作曲 大楚科举制度与前明朝相似,分为三级:院试、乡试、会试。 院试又分为县试、府试、院试共三次考试,三次考试分别在县、府、州举行,就是所谓九天六夜,每次考试都是三天两夜,每三年举行两次考核。 县试、府试合格者称为童生,童生方有资格参加院试,考中者为秀才。成绩名列一等的秀才称为廪生,廪生每月可获官府廪米六斗;名列第一的称为案首。 乡试在各省或者京城统一举行,每三年一次,在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秀才可参加考试,考中为举人。 会试又分为会试和殿试,会试每三年一次在京城举行,在乡试后一年的春天,通常是三月,故又称春闱。各省举人可以参加,考中的称贡士。 殿试,通常在四月举行,由皇帝主持,殿试分三甲录取,第一甲取三名,依次称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得知老师认可自己可以过院试三关,先取童生再考秀才了,贾琮大喜。另一方面,来这世界上三个月了,贾琮也想去江南看看。 话分两头,黄府外花园,宝玉如鹌鹑般垂着头跟在羞愤的贾政身后,这时北静王回过身来,对贾政道: “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贾政羞愧陪笑道:“犬子岂敢谬承金奖。 赖蕃郡余祯,果如是言,亦荫生辈之幸矣。”水溶又道: “只是一件,令郎如是资质,想老太夫人,夫人辈自然钟爱极矣,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 昔小王曾蹈此辙,想令郎亦未必不如是也。 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颇聚。令郎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 贾政忙躬身答应。 李宾之教导完贾琮,便领着众弟子来到了园子,老远便传来婉转的曲声,即使贾琮不懂戏曲也听的出这是唱的霸王别姬的故事。 黄子固忙迎老师一行人在上席坐下,贾琮见戏台上一袅袅娉娉女子正在抚琴清唱,莺声燕语,绵言细语,从师侄博远口中得知此女正是英奴。 一曲唱罢,台下众人喝彩,有不少人大喊再来一曲。只见英奴起身盈盈屈膝一拜,台下顿时安静下来,英奴袅袅娜娜行戏台前再行了个万福道: “奴家听闻七郎来了府上,可否一见。” 众师兄听闻英奴要见七郎,都哄笑起来,旁人也跟着起哄,全场博远的声音最大。贾琮只好起身上前,拱手道: “我便是七郎,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英奴见七郎竟是一身着儒衫的俊朗少年,说道: “不想七郎如此年轻便谱曲《沧海一声笑》、《笑红尘》,奴家极爱这两曲,豪迈不羁,荡气回肠。可否请七郎为奴家谱曲一首,奴家愿以五十两黄金作为酬劳。” 说完看向台后,只见一丫鬟模样的女子端着一盘子走向前来,盘子上有五个黄灿灿的金元宝。 这年头虽然朝廷规定黄金与白银的兑换比例是一比十,但实际上黄金的购买力比这高不少,五十两黄金大概能兑换到六、七百两白银。 台下三皇子见状便站出来凑趣道:“本王也添上五十两黄金请七郎为英奴姑娘作曲一首。”众宾客跟着起哄叫好。北静王走到贾琮旁拍拍他肩膀笑道: “为兄也来凑个趣,添上五十两,七郎不可推辞了。正好让在座诸位一听你的新曲。” 贾琮只得无奈的答道:“既然二位王爷有令,小子遵从便是。” 北静王佯装不快道:“诶,怎么还称为兄王爷。” 贾琮拱拱手道:“水兄,小子恭敬不如从命。”北静王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不多时,黄府的仆人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贾琮一边磨墨一边对英奴道:“既然姑娘刚才所唱之曲讲的是霸王别姬,那我也就此谱一曲,就叫《虞兮叹》吧。”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贾琮用刚从师娘那里学来的宫、商、角、徵、羽五音将这首带有戏腔的《虞兮叹》写了出来: “楚河流沙几聚散,日月沧桑尽变幻……” 此曲很适合当今的戏曲唱法,凄美而不失高亢。 英奴双手接过曲谱,仔细看起来,然后回到后台,舞台被戏班子以蒲剧《丁郎认父》接管了。台上的小生卖力的唱着,台下众人则在猜测七郎的曲子是否入了英奴的眼。 待《丁郎认父》唱罢,英奴换了一身长袖飘飘的红衣手持宝剑,后面跟着一位怀抱琴的琴师登上前台。 随着琴音袅袅,英奴化作虞姬手中持剑边唱边舞,待唱到: “长枪策马平天下,此番诀别却为难,一声虞兮虞兮泪眼已潸然。”台上的摇曳生姿的英奴已是泪眼婆娑。 “与君共饮这杯中冷暖,西风彻夜回忆吹不断,醉里挑灯看剑,妾舞阑珊……” 众人仿佛见到虞姬与项羽诀别的千古绝唱,虞姬与项羽的深切爱意以及面对绝境,四面楚歌下生死看淡的洒脱。 “含悲、辞君、饮剑、血落凝寒霜”短短十一个字更把虞姬饮剑自尽的场景描绘得心悸。 一曲唱罢,台下喝彩连连,英奴走下舞台到贾琮身前行了一礼道: “妾身谢七郎赠《虞姬叹》” 贾琮笑道:“哪里就称得上赠了,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英奴道:“区区五十两黄金怎敢同七郎的《虞姬叹》相提并论,羞死妾身了。”二位王爷也上前凑趣,表示次日让人把黄金送往贾琮府上。 听曲半个时辰后,众人在黄之固引路下回到正堂,寿宴开席,老师和二位王爷、诸师兄等人在主桌,贾琮以黄巩师弟的身份连同博远被安排在次桌。 至于贾政,因官位太低,还是蒙荫,即便以荣国府老爷的身份在这样以文官为主体的宴会上,任然不够看,都快排到末尾了。 第35章 寿宴赛诗 酒过三巡,主桌上黄巩将师兄方子庭(字子正)所赠的贺礼一幅雪松图,喜滋滋拿出来向几位展示。众人皆知黄巩喜好松树,不仅府里种了不少松树,就连屋里也挂了不少松树图。 这时三皇子趁着酒意道: “今日不少大人都带着晚辈,才子可谓不少,何不让年轻这辈以此图为题做诗词,在座诸位来做评判,本王这块玉佩就作为最优者的奖励。”说着便从腰间取下随身玉佩放于桌上。 黄巩见诸位都赞同此举,便站起来,把三皇子的提议告诉了大家,并安排家仆准备书案、笔墨纸砚。 在场包括李维常、贾琮、贾宝玉共有十一人被长辈点名出来作诗,皆是未到弱冠之年。 雪松图在十一位少年之间传递,心急的已经开始作诗,然后陆陆续续交给了黄巩,黄巩将诗稿双手递给老师,李宾之看过后便在主桌上诸位之间流传。 众人开始评论,或赞赏或指出不足。 当看到贾琮的诗,李宾之笑而不语,由于在座多人是贾琮师兄,李宾之将贾琮诗稿递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看罢笑道:“好诗,出自七郎之手果真不凡,非寻常之作能相提并论。李老是避嫌故而不谈了,那请诸位看看这首诗是不是当得今晚魁首。” 众人传阅、议论纷纷,其中一人道:“遣词看似浅显,立意却高洁,非浓词艳赋能比拟。” “一压一挺两字掷地有声,把青松那种坚忍不拔、宁折不弯的刚直与豪迈写得惊心动魄。好诗!”另有人说道。 “道出了不畏艰难、雄气勃发、愈挫弥坚的气魄,不愧是李老的关门弟子。”有人说道。 贾琮的几位师兄虽不予评论,却与有荣焉。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一人也交上了诗稿。几位商讨后,三皇子拿起贾琮的诗稿道: “今晚的魁首便是这首《青松》: 大雪压青松, 青松挺且直。 欲知松高洁, 待到雪化时。” 大堂上众人叫好,皆猜测何人所作。三皇子适时公布了答案:“此乃贾七郎,贾琮所作。” 少年们向贾琮祝贺之际,却见一龅牙马脸、容貌猥琐、鄙陋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年不满的说道:“黄大人是七郎的师兄,七郎肯定早就知道题目了,他这个魁首怕是名不副实。” 众人侧面看向这个猥琐的少年,三皇子便是再有涵养也目光不善起来,贾琮亦是诧异的打量这个陌生的少年,心想这世上莫非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转头用目光询问博远,博远会意在贾琮耳边道: “他姓范,叫范建,是吏部右侍郎范大人的侄儿,范大人是跟着三皇子来的。” 贾琮听到姓范,想起出书的时候柱子提到过姓范的,对博远问道: “他们范家是不是在涯石街有个范家书堂?”得到博远肯定的答复,贾琮心下了然,原来是想强取豪夺《笑傲江湖》的出版权,见贾琮是李东来的弟子,知道无望而心生怨恨。 那边范建见贾琮并未反击,更加嚣张的说道: “想来七郎知道题目,已经提前请高人作好了诗。” 那边范建的伯父范咏却是知道此事是三皇子随意确定的题目,主桌上诸位皆知,也清楚三皇子极想拉拢李东来师徒一脉,范咏立即喝止范建。 贾琮鄙夷的看向范建朗声道: “你就是犯贱,技不如人,还心生嫉妒出言不逊。所谓诗言志、词传情、文以载道,就你范建如此狭隘、鄙陋的心胸又如何做的出情操高洁的诗来?” 范建怒急攻心,道:“你!你!敢骂我犯贱!” 贾范二人对话,高下立见,几个少年忍不住哄笑起来。贾琮道: “你什么你,范建咱们另作一诗,打个赌如何,输了的人打自己三个耳光,同时大喊三声‘犯贱’。范建可敢?” 范建被左一声犯贱右一声犯贱气的肺都快炸了,也顾不得其伯父喝止,当即答应: “赌就赌,不过题目得另请人出。” 范咏见范建已着道,便向贾琮说道:“老夫那侄儿年少无知、无礼,七郎乃大儒弟子何必与之计较,不如赌约就从作罢。” 贾琮看向老师和众师兄,见众人默许的神色,心想果然跟自己一样都是奉行“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面对先前范建的出言不逊,现在范咏的出言相护,贾琮始终宠辱不惊,对范咏淡淡道:“我们不过小儿玩闹罢了,范大人何须介入。” 范咏脸上挂不住,不好再多言,否则就成了贾琮口中的介入小儿玩闹了。贾琮缓步走到三皇子面前,躬身行礼道: “久闻殿下学富五车、文采斐然,可否请殿下出题?考校小辈。” 三皇子似有意看戏,并不含糊,接了下来,然后让黄巩将其所赠的手札取了出来,对众人道: “此乃《浑天赋》,由唐初四杰之杨炯所着,本王也是偶然得之,适逢黄大人大寿,只好忍痛割爱了。你等便以这《浑天赋》或是杨炯为题,做诗一首如何。” 贾琮口中称是,接过手札,好家伙《浑天赋》洋洋洒洒数千字,好在先前在老师的“图书馆”卿相书斋读过,但也是囫囵吞枣不解其意。 文字太多,为节省时间,贾琮只得将手札放在书案上与范建一同看: “客有为宣夜之学者,喟然而言曰:‘旁望万里之横山,而皆青翠;俯察千仞之深谷,而皆黝黑。苍苍在上,非其正色;’……” 此赋是讨论古代天文学三大理论: 盖天说、浑天说及宣夜说,是古人对天地的认知。 然后杨炯以简约和充满文学色彩的语言触及部分星官,再谈及日月五星之所主,篇末选述了一些天文历史及传说,并以此表明杨炯的心志。 赋中提及星区、星官、星或行星名称,不过此赋文学色彩较浓,议事、咏物、拟人、借题发挥杂然而处。 贾琮心中暗想,自己对有哪些诗人、诗词没有在这方世界出现过的都了然于胸,若以此赋提及的天文、星象作诗也不难,但不能达到惩戒范建的目的。 以赋中的星象作诗骂不了范建,那以赋的作者杨炯呢,念及此,贾琮已胸有成竹,当即挥毫泼墨。 第36章 不废江河万古流 贾琮作完诗,不等墨干,而是朗声将诗诵了出来,走一步诵一句: “王杨卢骆当时体, 轻薄为文哂未休。” 两步走到范建面前,接着大声呵斥道: “尔曹身与名俱灭, 不废江河万古流。” 贾琮字字如金石,掷地有声。 王杨卢骆正是唐初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他们是初唐文坛上新旧过渡时期的杰出人物。 可是,总有一些人讥讽四杰,厚古薄今,四人作品已经达到最高的造诣,却还被认为是轻薄的,被守旧文人讥笑。 后面一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则是痛斥: 尔等守旧文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本微不足道,只能身名俱灭,而四杰却如江河不废,万古流芳。 这里何尝不是把范建比喻为嘲讽四杰的迂腐文人,自己无能反而嫉贤妒能,你将身死名灭,无人记得你,而七郎之名会随着其诗文万古流芳。 文人骂人果真不带一个脏字,就问你气不气! “好诗!” “传世之作!” 堂上众人亲眼见证传世之作的诞生,感叹、称赞声不绝于耳。 贾琮诵完诗,挥袖转身而去,双手捧着诗稿交于三皇子。 范建看着贾琮背影一张脸憋的通红,想到随着此作流传千古,自己的骂名也将遗臭万年,握笔的手经不住抖了起来,“当”,笔掉在了地上。 三皇子手持诗稿笑道: “没想到贾家竟出了麒麟儿,恭喜李老得如此佳徒。” 众人心知,此等千古奇文一出,无需等待范建的诗了,必然无法超越。 贾琮见那掉在地上的笔,心想果然只是十二三岁半大的孩子,这心智不值得自己穷追猛打,故而不再提及赌约之事,这是胜利者的大度。 然而无论范建是否打自己耳光,今日他脸都丢到爪哇岛去了。打,丢脸;不打,当众失信更丢脸。 几名少年起哄道:“范建,打脸!” 范建呆立在场中进退两难,看向贾琮。贾琮却视而不见转身而去,只字不提,仿佛忘了赌约之事。李宾之见状,点点头。 贾琮归来已是子时,夜深人静,紫叶居所在荣国府偏僻之处,黑灯瞎火。 盛夏的夜里,只有间或传来虫儿的嘶鸣声,贾琮抬头看向天空,没有了光污染和工业污染的夜空,繁星满天,星河璀璨。 贾琮来这里近三个月,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适应了这个新身份。 走进紫叶林,远远的瞧见紫叶居微弱的灯光,贾琮心里一暖。无论多晚、多黑的夜里,总有一盏灯在为你守候,这在前世身为单身狗是不可梦想的。 此时,贾琮知道,春芽为他点着一盏灯,在等他回家。 吾心安处是故乡,从这一刻开始,贾琮不知不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推开门,屋里的场景映入贾琮眼帘,一身翠绿裙的春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八仙桌上一盏桐油灯摇曳着灯光温暖了小屋,安静的屋子里只有春芽均匀的呼吸声。 贾琮把裹着金元宝的锦布包裹放到桌上,担忧春芽着凉,走到她身旁,一个公主抱把春芽抱了起来。 刚走了几步,春芽就醒了,朦胧的双眼看到贾琮后羞的把头埋在了贾琮怀里,扭着身子想要下来。贾琮放下春芽柔声说道: “夜深了,回屋里去睡吧。” 春芽揉揉双眼道:“我给爷打水洗漱去。”说完踩着小碎步一溜烟地跑去打水了。 “以后我回来晚了,你自个儿先睡吧,别等我了。”贾琮望着春芽消失的背影喊道。 “哪有爷没睡,丫头先睡的道理。”里屋传来春芽的声音。 “咦,这是什么?”春芽看到桌上的包裹道。 “你自己看呗。” 打开包裹,一见黄灿灿的金元宝,春芽原本睡眼惺忪的双眼顿时发亮了,惊呼起来: “这是金元宝!?” “嗯,要不你试试是不是真金。”贾琮笑道。见春芽果真用牙去咬金元宝,忙出声阻止: “别咬了,当心牙齿。” “爷,这金元宝哪来的?”春芽疑惑道。 贾琮把金子来历跟春芽大致讲了下。春芽喃喃道:“没想到写曲还能换来金元宝。”虽然知道贾琮作曲的事,但没想到还会有这等好事。 次日主仆二人刚用过早饭,鸳鸯来了,告诉贾琮老太太有请,并提醒贾琮:老太太不高兴。春芽忐忑的目送贾琮出门,追到门口,直到贾琮、鸳鸯消失在紫叶林。 贾琮心下了然,贾宝玉拜师不成,自己反而当了关门弟子,老太太是把这锅甩自己头上了。 一进荣庆堂,果然见贾政、王夫人、贾宝玉都在,下首李纨母子、王熙凤、三春也在。贾琮上前中规中矩向老太太行礼,老太太满脸怒容,也不唤贾琮起身。 贾琮自个儿站了起来,淡淡地看着老太太道: “不知老太太唤孙儿来有何吩咐?” 老太太怒道: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太,我吩咐的事你可办成?” “孙儿自然听从老太太派遣,不知老太太所指何事,孙儿没办成?”贾琮佯装不知所指,莫名其妙地说道。 老太太听闻愈发生气,怒斥道: “你答应引荐宝玉拜师一事,该做何解释?” 贾琮转身面对贾政抬高音量诧异地说道:“二叔,莫非昨日我没向老师引荐宝兄弟?还是二叔没向老太太说明来龙去脉?” 被贾琮这么一问,贾政尴尬起来,倒不是他为人方正,而是不敢说谎,昨日有那么多人在场,贾政把怒气转向贾宝玉,愤恨地说道: “琮哥儿引荐了,李大人当众考校这孽障。 废物东西,《论语》只能背诵一篇,还结结巴巴。荣国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说着怒上心头,扬起巴掌就要朝贾宝玉抽下去。 大脸宝赶紧把脑袋缩到老太太怀里,老太太护着大脸宝,怒向贾政道: “你骂宝玉做什么,你小时候背不上书来,你父亲要打你,我是怎么做的?大了不就会背了,宝玉还小,你少拿他出气。” 贾政听老太太这么一说,瘪瘪嘴,接不上话来。贾琮、三春等暗自好笑,心想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太太看着站在堂中的贾琮,顿时又找到了出气筒。 第37章 荣庆堂惊变 “都怪你,你在场,怎么不帮宝玉说道说道。你当了大学士的关门弟子,宝玉以后怎么拜师?听说你还当场作了两首诗,为什么不给你宝兄弟,让他露露脸?” 老太太不忿地说道。 老太太这般无理取闹,心偏到爪哇岛去了,贾琮依然平静地说道: “老师也是说宝兄弟资质上佳,只是还年幼,待日后学有所成,可由士衡、进益两位师兄考校后,收为弟子。至于作诗一事,是三皇子一时兴起,出了题目,让年轻一辈作诗。二叔在场,当时场面难道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诗稿给宝兄弟?” 贾琮刚说完,一旁凤姐儿总算找到了由头,说道: “哎哟,宝玉要是拜了你师兄为师,那你岂不是平白高了宝玉一辈,往后嫂子见你难道要喊叔叔了。” 王熙凤这话除了搬弄是非还自动把自己站队到宝玉那边了,还真没弄清自己身份,自己到底是长房媳妇还是二房侄女,贾琮听完冷哼一声。 老太太、王夫人目光不善的看向贾琮,惜春则用手轻轻捅了下一旁的迎春,耳语道: “哥哥还是我们的琮哥哥,那宝玉岂不是要喊我们姑姑了?” 迎春被小惜春古灵精怪的样子逗乐了,憋着脸不敢笑,轻轻捏了捏惜春的小手示意其别出声。自从上次贾琮把惜春的手交给迎春,让她照顾妹妹后,二人愈发亲近起来。 贾琮刚要回击,这时,贾琏领着两个男子走进荣庆堂,三春等急忙回避,众人也恼怒贾琏怎么这般不知礼,竟然领着外男进内宅,还不通报。 待看清楚来人,众人便消了怒气,三春也不再回避,因为这二人明显是太监装扮,贾琏随即介绍了两位公公分别来自三皇子和北静王府上。 众人心下纳闷,两位王爷尤其是三皇子地位何等尊贵,再者三皇子与贾家素无往来,这大清早的二人来所为何事,堂上众人都担忧莫非有不好之事。 老太太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和气的问道: “两位公公大清早光临寒舍,这是?” 只见三皇子府上的太监扯着公鸭子嗓音道: “咱家奉殿下之命,来拜见贵府公子贾七郎。赶巧在大门口碰到北静王府上的胡老弟,正好跟咱家来的目的一样。”旁边那位太监随即点了点头。 贾琏介绍完二人身份,贾琮便对他们的来意心知肚明。在场除了贾政、贾宝玉,其余人都疑惑,这府里什么时候有个叫贾七郎的公子。 贾琮上前道:“小子排行第七,见过二位公公。” 那太监打量贾琮,一番称赞后,送出用匣子装着的黄金,贾琮让鸳鸯接着。 然后,太监双手奉上一份请帖交到贾琮手上,言称三皇子下个月生辰,三皇子又是如何的仰慕七郎之才,请贾琮务必光临。 贾琮本就不打算与三皇子亲近,说道: “多谢三皇子殿下的美意,只是小子将跟随老师奉旨下江南,即日便将离京。” 那太监无奈,只得回去如实禀报。北静王府的太监也送上黄金,同贾琮寒暄一阵,邀请贾琮回京后,去王府走动。 二人走后,众人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这一幕没回过神来,贾琮什么时候成了贾七郎,这个庶子竟得三皇子和北静王如此看重。 不过三春都认为:“无论如何,这对琮三哥是好事。王爷们都这般看重琮三哥,老太太他们也不好太过为难他了。” 贾兰望着堂中从容自若的贾琮心想:娘不是说琮三叔是个不爱读书的,别跟他玩么,怎么他被大儒收为弟子,还做得好诗了。 李纨看向贾兰迷茫的眼神:我看错了贾琮么? 老太太、王夫人、王熙凤都想到一块去了:先是有了大学士,如今还得了皇子、王爷青睐,这孽障越来越难拿捏了。 贾政倒是知道这事儿,他更好奇朝中之事,便问道:“琮哥儿,李宾之奉旨去江南这事,怎么没听说?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贾琮心想,老师去江南这事是明旨,无需隐瞒,便说道: “老师将去江南主持下月的乡试,这会子早朝,怕是已经颁旨了,这两日便出……” 话未落音,外面贾赦和邢夫人领着个婆子匆匆赶进荣庆堂,三人皆是满面愁容。那婆子一身风尘刚进屋,一见罗汉床上的老太太便一头跪拜下去,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道: “老奴姓田,当年老太太让奴婢跟着姑娘做陪房去了兰台士大夫林大人家,而后去了扬州,都快十年了。现如今,林家小爷,咱们夫人的唯一儿子,不成了,夫人也病重,派奴婢给老太太送信。” 说完恸哭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老太太。 那田嬷嬷这么一说,一哭,整个荣庆堂都不安起来,老太太更是心提到嗓子眼了。 贾琮猛然反应过来,这是曹公开篇所述啊。那位林如海连姓名都没提到的儿子在红楼世界开篇便去了,然后,贾敏或是因病、悲痛交加没多久去世,这才有了林黛玉进京。 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天地,“老天”还给自己金手指,那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妹妹成为寄人篱下的孤女。林如海的儿子只是将死,姑母贾敏也还活着,自己就还有机会给林妹妹逆天改命! 念及此,贾琮想着尽快赶去扬州,同时也希望从田嬷嬷口中和信里知道更多情况。 鸳鸯赶紧上前替老太太轻轻抚了抚背,老太太颤抖的手正要拆信,随即递给贾政说道:“老二,你来念,看看你妹妹怎么说的。” 贾政便当众把信念了出来,信里只是提到儿子林之有病重已到药石难医、回天乏术,自己也生病了,甚是想念母亲,还提到女儿林黛玉自出生还没见过老太太。 贾琮心想,姑母并未在信中讲明自己也病重,但她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此时在信里提到林黛玉,隐隐有托孤之意。 扬州到京城两千多里路,不知道到这婆子赶来用了多久,目前林如海的儿子是否已经没了,便对贾政说道: “二叔,你看看信上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贾政回过神来,看了下信惊奇的说道: “咦,十日前。”然后对田嬷嬷问道:“田嬷嬷,你们怎么赶过来,此去扬州两千多里路,你们……?” 这个时代的交通状况,出行非常辛苦,十天赶两千里路,这要是身体稍微弱点的,命都要丢掉。 田嬷嬷顾不得喝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沙哑地回道: “我们得夫人之命,走的陆路,一路上紧赶慢赶,夜里就轮流在马车上睡,人歇马车不歇,除了吃饭,不曾停留。昨晚就赶到了京城外,今早城门一开就进来了。” 众人吸了口气,这马不停蹄的赶了十日路,倒是忠奴。贾琮接着问道: “田嬷嬷,我姑母和表弟病了多久,是何病症,大夫都是怎么说的?” 田嬷嬷回道: “什么病症老奴不知,只知道夫人和少爷生病的时间差不多,都有两个多月了。我们走的时候,府里在准备少爷的后事了,夫人身子也很不好。呜呜……”说完又哭了起来。 老太太听闻落下泪来,众人见状一阵兵荒马乱,赶紧安慰老太太,担忧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大悲。 第38章 下江南 老太太到底是真疼爱贾敏姑母的,贾琮心想道。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缓过劲来说道:“咱们府里派人去看看敏儿,还有外孙。” 然后看向堂里的男丁,心里叹了口气,偌大个荣国府无人可用啊。 老大整日就是喝酒、找小妾,年岁也大了,哪里经得起千里的劳累赶路;老二不是个能打理宿务的,况且还有公务在身。 在看看孙儿辈,就贾琏成年了,其余还小,可平日里人情走动都是贾琏,结婚时间又不长,尚无子嗣,这一趟来回少说得两三个月,怕是他不情愿。 于是,老太太说道: “你们谁代我这老婆子去扬州看看敏儿?” 贾赦无动于衷,贾政低头不言,贾琏心想这样奔波的辛苦差事多半又是我了,既然让我去,总得给些好处,等老太太点我名的时候再说。 见堂上竟无人接话,贾琮说到: “老太太,孙儿明日启程随老师前往金陵,正好要途径扬州,孙儿代老太太去看望姑姑一家吧。” “诶,弟弟这正好顺路,沿途又有大学士照顾,再合适不过了。”贾琏连忙点头道。 老太太心想庶子这身份虽然低了点,自家人也无妨,总好过只派管事奴仆去的好,便说道: “那琮哥儿便代老婆子去吧,只是你到底年轻,没出过远门,我再安排些管事、仆从跟你一块去。” “谢过老太太,派人就不用了。我跟随老师坐官船,沿途有仆从照顾,各地有官员接待。我再多带人手,怕是反而不便。”贾琮心里已经有计划,所以赶紧拒绝了老太太派人同行。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便说道: “小厮总得带吧,你好歹也荣国府的子弟,出门太寒碜了丢的也是府上的面儿。”说着看向鸳鸯继续说道:“琮哥儿明日出发,今日要把礼准备好。” 鸳鸯点头称是,贾琮说道:“那就让齐柱跟着我吧,好歹熟悉些。” 老太太对贾琮自己选小厮没什么意见说道:“凤哥儿,就把齐柱配给他做小厮。” 王熙凤笑着应了老太太的话,心想,按老太太的意思,贾琮这小子以后就配上小厮了,这比贾环自是不同。 看来老太太虽然不喜贾琮,但还是重视能替府里办事的子孙,又埋怨贾琏事到临头不愿吃苦、出力。 议完事,老太太倦了,要回屋去歇会儿,打发众人散去。 三春对视一眼,彼此心思了然,琮哥哥作了什么好诗,要让他写来看看。探春偷瞄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王夫人,却见王夫人警告的眼神看向自己,探春顿时眼神黯淡下来。 贾琮回往紫叶居,安排江南之行。贾琮望向扬州方向,希望表弟还来得及,至少也要想办法救回姑母,只是不知是何病症,自己该如何下手。 自己修炼太玄经,内力充沛,《九阴真经》的疗伤篇用来治疗外伤、内伤倒是不错,可是治病就无能为力了,最多自己用内力为其温养内腑,多活几年。 自己的金手指内外功、拳脚、刀剑,十八般武艺俱全,可没有医术。 林妹妹,这一世,愿你不再成为孤女…… 见贾琮全须全尾归来,春芽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春芽接过贾琮手里的匣子,见果真是金元宝,喜滋滋地把匣子抱进里屋,那模样像极了守财奴。 贾琮刚进屋一小会儿,迎春、惜春便面带喜色的来了。姐妹俩知道贾琮明日便要出远门,定有好些事要准备,并不多留,俩女要了贾琮的诗便走了,临别时迎春交给贾琮一双鞋道: “姐姐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给你做了双鞋,正巧你这趟出门穿合适。” 贾琮看着手中精致的鹿皮靴,这是一针一线缝制的,心里颇有些感动。 贾琮到有间茶坊已是下午,叫来柱子、贾芸,了解了最近经营、加盟情况。 随后吩咐柱子明日开始就在茶坊后面小屋暂住,对外就称跟随贾琮去江南了,并把金元宝交给他兑换成银票,还有最近盈利、稿费都兑换成银票给他带去江南。 交代完事项,贾琮前往老师家拜见师娘。对于老师、师娘,最初贾琮确实有抱大腿的心态,可人都是有感情的。 老师、师娘待其视同己出,师娘更是疼爱这个没娘的孩子,贾琮不知不觉将二老视为这个世上的亲长。比之不着调的贾赦和不闻不问的邢夫人,贾琮心里认为师父、师娘更像父母。 师娘正忙着收拾行李,见贾琮到来,吩咐丫鬟仆妇们继续装箱。贾琮环顾四周不解的问道: “师娘这是要搬家么?” “我老了,人老就讲究个落叶归根,这趟回金陵就不来了。”师娘说道。 “师娘,您身子骨……”贾琮担忧师娘身体有碍,心想自己可以用内力替师娘温养内腑,怎么着也能多活几年。 见贾琮急切的担忧其身体,师娘瘪瘪嘴道: “别想那么多,老婆子身子骨健壮着呢,少说还能活个十几年。我是想老家了,再者,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在金陵守着老屋,老大、老二都在外上任,我这趟回去,她们也好各自去跟她们相公团圆。” 贾琮听闻松了口气,说道:“师娘身体康泰是福。”师娘打断贾琮的话,把手伸向贾琮道: “少跟老婆子捡那些好听的话说,你昨天那首《虞兮叹》的曲谱呢?” 贾琮“嘿、嘿”两声干笑,从怀里取出曲谱道:“早就给师娘准备好了。” 师娘看完棋谱,打趣道:“不愧是值一百五十两黄金的曲儿,来来来,我弹琴,你唱。” 贾琮笑道:“全听师娘吩咐,要不去园子里弹唱吧。” 二人前往园子里的凉亭,一人弹琴,一人唱曲。 丙时,李宾之下朝回来了。贾琮拜见老师后,将家里情况跟老师如实讲了一遍,扬州亲戚病危,自己想走陆路先行一步前去探视,毕竟走运河,少说得二十天,都跟老师讲了。 老师自无不可,只交代贾琮在乡试揭榜之前赶到金陵,参加鹿鸣宴,去见见江南的才子,算算时间大概两个月后。 这晚,贾琮新认的舅舅-张敬回到张府,不及换下朝服便来到后院,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行礼道: “母亲,儿子昨晚见着琏哥儿的弟弟贾琮了,那孩子懂事,认了我这个舅舅,还说不日便与琏哥儿一起来拜见您。” 老太太便是贾琏的亲外祖母,听闻此高兴的说道: “好好好,你妹妹走了这么多年,单留下琏哥儿这唯一血脉,老婆子好多年没见着他了,记得上次抱他才两岁多。我老了,最近老梦见你妹妹,你呀当初为何跟贾家闹翻,让我这么多年都没见着唯一的外孙儿。” 说到后面,老太太又埋怨起张敬来。 张敬心想,当初妹妹死的不明白,我怎能不跟贾家闹,叹了口气,张敬接着道: “母亲再等等,那贾琮明天要跟随其老师李宾之大学士下江南,回来后,您就能见着琏哥儿了。” “哎,老婆子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几个月。” 第39章 逆天改命 七月十二,宜:结婚、出行、搬新房、开业、赴任,忌:祈福、祭祀、酬神、斋醮。 辰时,贾琮按与老师的约定,带着柱子骑马抵达码头,同行的还有贾母派来的管事仆从架着三辆马车,车上都是带着给贾敏的礼物。 贾琮吩咐仆从将车上的箱笼搬上老师的官船,便打发他们回府去了。 贾琮登船,拜见老师、师娘,与博远道别,便匆匆下船。见老太太派来的人已走远,不见踪影,便吩咐柱子留下马匹,自行叫辆马车回涯石街,贾琮回京之前不得回荣国府。 “驾!”一人两马,贾琮背负长剑,绝尘而去。 此去扬州两千余里,官路上,贾琮纵马奔驰,倒不忘欣赏这两旁的风景。在没有工业污染,人口不及后世一成的农业文明,一路上青山绿水,或辽阔的田野,或稀稀落落的村庄,或茂密的树林…… 两匹马都是从荣国府挑选的上等好马,虽然换着骑,疾驰了大半日,仍然力有不逮,到了驿站,贾琮卖掉马匹换了两匹马继续狂奔。一路上除了吃饭和必要的睡眠,贾琮每日超过八个时辰都在马背上。 第三日晚,离扬州最近的驿站,此时已是夜色斑斓、星稀月明,想来扬州城已大门紧闭,贾琮决定就地休息一晚,离扬州只三十里路,明日一扬马鞭就能到了,希望来得及。 第四日,扬州城门刚开,贾琮便进了城。巡盐御史府不难找,贾琮递上荣国府的帖子给守门的盐丁,不多时,一管事领着贾琮进府。 到了仪门,按例要收贾琮的剑,贾琮自无不可,解下长剑交给盐丁。 继续前行不远就是正堂,贾琮进屋见一位面容憔悴、消瘦的中年男子身着绣有孔雀的绯袍官服端坐堂上,身旁站着两位全副武装的盐丁。 三品文官秀孔雀,贾琮心想这定是林如海了,上前拜礼道: “京城荣国府一品将军贾赦之子,贾琮,拜见林姑父。”说完从怀里掏出书信道:“这是老太太的亲笔信。” 林如海唤贾琮起身,盐丁上前接过书信交给林如海,林如海打量这位风尘仆仆的少年,只见少年体型修长,身着箭袖,更显得英武挺拔,十岁上下。心中疑惑: 这边派人去京城给老太太递信不过半月,怎么就来人了。这贾琮,贾七郎他倒是听说过,毕竟李宾之新收贾七郎为弟子一事,早就传开了,他还着有一部话本《笑傲江湖》。 林如海道:“琮哥儿,你老师可好?” 贾琮心想,不问荣国府而问自己老师,这是对自己身份有所质疑,也是,他身处巡盐御史一职,涉及利益重大,加之妻儿病重,警惕性高是正常的。 贾琮便把老师奉旨前往江南一事以及荣国府得田嬷嬷传信,自己如何赶来扬州一事一一道来。 林如海听闻贾琮仅用三日便从京城赶到扬州,八百里加急也不过如此啊,让仆从给贾琮上茶,自己则带着书信进了内宅。 约么一炷香的时间,林如海回到正堂,这次态度和蔼了许多,与先前大相径庭,请贾琮随他前往内院。 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一处精致的小院,跟着林如海进屋,在见到贵妃椅上半躺着的贾敏那一刻,贾琮瞬间就明白林如海先前为何那边谨慎、提防了。 只见姑母面色发黑,嘴唇乌黑,颈子上有几条黑色的青筋蔓延到下巴,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贾琮行礼道:“侄儿,贾琮,拜见姑母。” 贾敏手里拿着贾母的书信,泪眼摩挲,用虚弱是声音缓缓说道:“琮哥儿快快起来,辛苦了你了。” 贾琮先前对林如海妻儿之死有所猜测,毕竟他的职务涉及的利益太过重大,盐税在封建时代往往占朝廷收入半数,甚至更多,而扬州盐务又是重中之重。 利益大到一定程度,就有人挺而走险,践踏一切法律,杀死朝廷重臣妻儿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今见到姑母的状况和林如海的警惕防备,贾琮现在可以确定之前的猜测了。 不过贾敏母子是中毒而非生病,对贾琮也言反而是好事,寻常病症,贾琮无能为力,但运功逼毒则不在话下,贾琮心里松了口气。当前情形刻不容缓,贾琮直奔主题道: “我观姑母是中毒了,不知道林之有表弟是否同姑母症状相同?” 贾敏的情况,每个大夫一看都确定是中毒,只是无法确定是何毒,找不到解毒的办法。林如海夫妇对贾琮所言并不奇怪,林如海叹了口气道: “他同你姑母情况相同,只是更甚,已是朝夕难保。” “还请姑父带我去看看表弟。”贾琮立刻说道。 林如海心想人家千里迢迢本就是来探病的,见见也无妨。 便领着贾琮去往儿子房间,贾敏也挣扎着起身,让丫鬟扶着去,贾琮、林如海二人忙相劝,但架不住贾敏那看儿子最后一眼的心思。好在小儿子就在隔壁抱厦,只几步路。 林之有房间,一个六七岁小姑娘,坐在床头,身后还有一个嬷嬷,两个丫头守着床上那孩子。 来不及细看那小姑娘,贾琮上前看向床上,只见那孩子双目紧闭,面色死灰,脸上数条黑线交错,此刻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贾敏忍不住哭泣道:“我的儿啊……” 众人亦是悲戚,那小姑娘含泪道:“母亲……” 贾琮心想:林妹妹,替你逆天改命,在此一举!说道: “姑父、姑母,表弟已危在旦夕,不如让侄儿一试。” 林如海忙道:“琮哥儿会医术?知道这是中的何毒?”贾敏也满怀希望看向贾琮,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六七岁的小姑娘一双美目疑惑地看着贾琮心想,这位大哥哥是谁,为何称弟弟为表弟,他能治好弟弟的病吗? 贾琮摇摇头道:“我没有十足把握,但可以全力一试。”然后看向那嬷嬷说道: “我奔波数日,需要沐浴,请嬷嬷带着几位丫鬟都去替我打水吧。” 第40章 初见林妹妹 这是要支开所有仆人,林如海会意,朝她们点点头。待她们出门,贾琮拿来屋里表弟的洗脸盆放在床上,然后脱掉靴子一步跨上床,将表弟扶起身,盘坐在他身后,双掌扶其背上。 林家三人不解地看着贾琮的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操作,哪有这样治病的?哎,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贾琮运转内力,将其毒素缓缓汇聚到胃中,让林如海将面盆放在表弟面前。林如海虽然不解其意,但见贾琮头上白气缓缓升起,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还是照做了。 只见林子文突然喷出一口黑水,很浓稠,带有恶臭。 “文儿!”(林子文小名)三人惊呼道。 贾琮继续运功逼毒,之后表弟又吐了几口黑色液体。三人虽然不解,但见林子文脸上黑线逐渐消失,面色也从死灰慢慢变成苍白,心里激动万分,充满了希望。 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其体内毒素大部分已经逼出,贾琮感觉力有不逮,内力将耗尽。表弟的毒已深入骨髓,强行发力,未必有余力将其全部逼出。然而表弟中毒日久,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就算逼出了毒,表弟恐怕也会衰竭而亡。 鉴于此,贾琮不再为其逼毒,而是用余下的内力为其温养内腑,护住心脉。 只见林子文面色逐渐由苍白变得红晕,呼吸逐渐均匀,而贾琮头上白气升腾,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众人见林子文逐渐好转,喜出望外。 不多时,林子文缓缓睁眼,迷糊的看着诸人,三人大喜道: “文儿!” “弟弟!” “父亲、母亲、姐姐。”林子文干涩的嗓音轻轻喊道。贾敏喜不自禁,上前抱住儿子。 贾琮收回双掌,双手交叉合十放在腹前,长出一口气。林如海等人围着林子文询问其身体可好,林子文只答肚子饿了。 贾琮缓缓起身下床,脚步虚弱。林如海忙上前扶住贾琮道: “琮哥儿辛苦了。” 贾敏也立即上前道谢。贾琮缓缓说道: “不必言谢,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即可。” 贾敏道:“琮哥儿于我儿有救命之恩,于林家有再造之德,别说一件事,便是一百件事,只要你姑姑、姑父能做到,亦在所不辞。” 那小姑娘刚刚还万分感激贾琮救了弟弟性命,他就像谪仙下凡。这会儿怎么迫不及待的提出要求,微微蹙眉,看向贾琮,他想要什么呢? 贾琮笑道:“只一件事,别对外传出我替表弟逼毒一事。” 贾琮这般对中毒之人有起死回生的手段,自然不能轻易暴露。否则日后必会被有心之人盯上。 三人没想到贾琮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这都不需要林家付出什么代价。 林妹妹:刚才险些错怪他了。 林如海倒是很快想明白其中关节,说道: “琮哥儿放心,此事好办,我会下个封口令,另外给文儿康复寻个由头。” 贾琮点点头道: “我内力不济,今日只逼出了表弟体内八成的毒素,骨髓中的毒尚未逼出。待我休息一日,恢复内力,明日便将表弟体内余毒尽数逼出。” 三人听贾琮这么一说先是紧张然后又放下心来,想起刚才贾琮使出这般匪夷所思的手段,自己却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必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心里对贾琮充满感激和愧疚。 贾敏看向风尘仆仆、一脸倦容的贾琮抱歉的说道: “林家受你大恩了,哥儿先去沐浴休息一番,既然文儿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便不急一时。对了,还没见过你林妹妹。”说着扶着林黛玉的肩接着道: “玉儿,这是你京城来的琮表哥,你大舅舅的小儿子,贾琮。” 林黛玉双手两手相扣,放于左腰侧,微俯身,微微屈膝道:“玉儿拜见琮哥哥,谢琮哥哥救弟弟性命。” 贾琮先前只顾着救林子文去了,这才仔细打量传说中的林妹妹: 只见她白底金领对襟褙子,青白小衣,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贾琮心想:林妹妹,这一世你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了。应该不会再像曹公笔下那般小心翼翼、敏感多疑、伤春悲秋了吧。 林黛玉见贾琮看着自己出神,“噗嗤”一笑道:“琮哥哥可是累了?” 贾琮回过神来,忙回礼道:“贾琮,见过林妹妹。” 林如海说道:“我带琮哥儿去休息,你们娘俩在这儿照看文儿。” …… 巡盐御史府后院的一座小院里,贾琮沐浴完,练功恢复内力。中午也并未同林家共进午餐,只让丫鬟把餐食送到屋里,并吩咐丫鬟把放在仪门的剑取回来,吃完午饭继续闭门修养。 贾琮没来,便只林如海、贾敏、林黛玉三人一起用餐,林子文体弱只在房里休养。丫鬟禀报林如海,贾琮要回剑一事,林如海自无不可,让仆从去取了送回。 只是仆从特来禀报,贾琮的剑血腥味很重,还有新鲜的血迹。贾敏疑惑看向林如海,林如海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道: “琮哥儿只三日便从京城赶来,走的陆路,想来夜里也在赶路。官道上虽然安全些,但这世道并不太平,难免有山贼、土匪、强盗。今日哥儿那般手段,是个有来历的,你我无需担忧,再则有李宾之大儒教导,也不用担心他走歪路。” 林黛玉此刻满腹心思都在贾敏身上,扯了下贾敏衣襟道: “母亲,等明日弟弟的毒去尽了,咱们求琮哥哥帮帮忙,也给您好好治治。” “嗯,待琮哥儿修养一下,再请他出手。这孩子是个心诚的,京城离此两千多里,八百里加急的也不过如此,若非这般,咱们的文儿怕是没了。”林如海感叹道。 贾敏也叹道:“咱们家可是欠了哥儿大恩啊。没想到大哥有个好儿子,贾家要东山再起了。” …… 第41章 情深不寿 慧极必伤 贾琮休养了半日,内力已恢复了七七八八,晚上丫鬟再来请贾琮去跟林家聚餐时便没再拒绝。让丫鬟在前领路,穿过花园,不多时便进屋见到了林如海三人,三人忙起身相迎。 贾琮见三人气色比上午见到都好了许多,尤其是姑母,想来是因为儿子死里逃生,自己也有了康复希望,精神便回来了,贾琮扶着贾敏坐下道: “姑母先休养一日,待明日我替表弟逼完毒,再帮姑母祛毒。” 听贾琮这么一说,林黛玉如今只六岁喜形于色,高兴的冲着贾琮微微一笑,笑颜如花。 贾敏道:“有劳哥儿了,我还挺得住。哥儿千里奔波又给我儿治病,调养好了再说。 扬州的菜甜,你姑父是个粗心的,中午没跟厨房说,晚上我让厨子做了京城的菜,你多吃点。” 贾琮笑道:“不瞒姑母,侄儿那会儿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塞饱了肚子,都没顾得品尝。还有,我食量大,一个顶三,是顶三个壮汉哦,姑母可别嫌我吃太了多了。哈哈哈”。 贾琮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贾敏笑道:“许你吃,你姑父家吃不垮。你是习武的,食量自然比寻常人大些。” 林黛玉好奇地问道:“琮哥哥的本事是外祖父传下来的吗?” 林黛玉打小从贾敏那里听过不少荣国府的事,知道祖上是行伍出身,先祖和外祖父都是国公爷,所以自然而然认为贾敏所言的习武,是外祖父传给贾琮的。 贾琮对于自己这番本事的来历早想好了说法,毕竟迟早要在人前显露身手的,总得编个说法才混得过去,总不能对人说,这是自己的金手指。 贾琮便把编好的故事说给三人:自己幼时在府外玩耍,机缘巧合被一游方道长收为弟子。道长道号逍遥子,是一隐世宗门掌门,由于宗门规定,所以宗门名称不能对外提起。 宗门传承已有千余年,一直以来都只隐世潜心修炼武学,千年时间入世的人也不到一手之数。由于自己本出身勋贵,所以师尊特意允许他入世。 但宗门有宗规,若入世当扶危济困,锄强扶弱,匡扶社稷,不得恃强凌弱,更不得仗着本事祸乱苍生,否则宗门定会清理门户。 听闻此,林如海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本朝传到太上皇才第二代,目前皇帝并未完全掌权,然而大楚已乱象丛生,如今连隐世宗门都有人现世了,莫非这天下又到了大乱、变革之时。 随即又想到了贾琮那柄带血的剑,说道: “哥儿在来路上可是遇到了山贼、土匪?是如何处置的?” 贾琮平静的说道:“遇到只索要财物的贼人,便只出手训诫一番;至于杀人越货、谋财害命之徒,琮没留。” 林如海欣慰地点点头,贾琮见状心想:还好,林如海并非迂腐之流。 贾敏却是另外一番心思,说道:“原来琮哥儿有这般大来历,你林妹妹生来有不足之症,无法根治,只能靠药物调理,一直吃的是人参养荣丸。不知道哥儿有没有办法医治?” 贾琮心想:常言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林妹妹竟占齐了两条,加之她这生来体弱,所以在原本的红楼世界里,她英年早逝,那么《明玉功》应该最适合她了。 贾琮说道: “林妹妹状况不同,她这病根是娘胎里带来的,非外力可以去除。需由内而外,方能根治,我倒是有一套功法,林妹妹修练下去,可脱胎换骨,祛除病根。只是林妹妹别练狠了……” “练狠了会怎样?”贾敏忙道。 “练狠了,就飞檐走壁,拳打西门庆,脚踢镇关西,所向披靡。”贾琮笑道。 林黛玉听闻此,想象自己长的像鲁智深五大三粗、腰圆体壮,倒拔杨柳,还拳打西门庆,脚踢镇关西,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模样忍不住掩面偷笑。 这琮哥哥说话真有趣,不过飞檐走壁似乎挺好玩的呢。 贾琮看着林妹妹把头埋在脖子里,左手掩面,右手扶在腹部,双肩不住地抽动,那般模样甚是可爱。 “那玉儿可要拜你为师,遵从你那宗门的规矩?”贾敏又问道。 贾敏夫妇对林黛玉是疼到骨子里了,生怕入了宗门,被带走或是要被门规束缚。否则几年前那癞头和尚上门要带走林黛玉,就不会被轰出去了。 贾琮道:“那倒不必,师尊曾言,我将来入世,不得以宗门名义收弟子,不外传宗门嫡系武学。”贾琮才不想当林妹妹的师傅,岂不是乱了辈分。 “那你如何教授玉儿?”贾敏担忧道。 “林妹妹自是不同,她习武并非为了成为武林高手也非上阵杀敌,只为强身健体,我仅以兄长身份传她非嫡系武学而已。只是我不能在扬州久留,能学多少,就看林妹妹你自己了。” 林如海夫妇放下心来,林黛玉心想:上阵杀敌没兴趣,不过要是成为话本里那英姿飒爽的女侠,策马扬鞭、仗剑江湖,似乎挺有趣。林黛玉俏皮的说道: “玉儿定会跟琮哥哥好生学习,琮哥哥,到时候你可别藏私哟。” 贾琮笑道:“那是自然。” 林如海起身以茶代酒举杯,贾敏也举杯想相陪,林如海说道: “此番林家遭逢大难,全仗琮哥儿出手相助,我夫妇二人在此以茶代酒敬哥儿一杯。大恩不言谢,林家铭记于心。” 贾琮举杯道: “都是自家亲人,姑父姑母不必如此。只是有些话,侄儿尚年轻,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如海道:“哥儿有话只管讲便是。自家人无须客套。” 贾琮放下茶杯顿了顿说道:“我在京里也做生意,就是开茶坊,说说话本。我听说商人有这么一个说法: 只要有一成的利润,生意就会到处被人使用; 有两成,就会活跃起来; 五成,就会有人挺而走险; 一倍的利润,就会有人敢践踏世间一切律法; 三倍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斩首的危险。 第42章 林如海的打算 我虽不知盐业有多高的利润,但历朝历代盐税占了朝廷近半的税收,想来利润很高,那么姑父岂不是身处危墙之下。 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姑父又如何保证姑母、表弟、表妹的安危?” 贾琮这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先引用《资本论》(第二十四章)关于商业利润对人性的诱惑,最后落脚的林如海该如何才能护住家眷安危。 言辞虽然略显犀利,但这话贾琮不得不说,他不能一直守护林家,守在林妹妹身边,不希望自己离开以后,林妹妹和她的家人再遭不测。 林如海和贾敏自然一听便明白贾琮的意思,即使林黛玉尚小,但自幼由进士启蒙、教导,也明白了贾琮的心意。 林如海心里叹了口气,当年他受皇帝知遇之恩,年纪轻轻上位兰台寺,后替陛下执掌扬州盐业重任。原想大展宏图,造福天下百姓,亦是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巡盐御史一职涉及多大的利益,事关多少人,他最清楚不过。 原以为自己处理好盐务,替陛下看好这个钱袋子,任期一到便能回京,却没想到早过了任期却脱不了身,一直拖到今天,心里对陛下不是没有怨言。 但他也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他的位置和那些巨大的利益,陛下又无人可用。 贾敏母子中毒之后,他本与夫人商量好,日后把玉儿送往京城荣国府,自己留下与那帮盐商和他们背后之人鱼死网破,为他们报仇。 但如今母子二人重获新生,经历过一次绝望的他再也不愿意失去至亲之人。念及此,林如海说道: “哥儿年纪轻轻便看透这世间本质,不愧是大儒的弟子。 姑父先前没能护住你姑母、表弟,心中亦是惭愧、悔恨,老夫愧对家人,愧对林家。”讲到此,林如海不禁红了眼,哽咽不能言。 是啊,林如海父子一死,他们这一脉林家五代列侯就绝后了。古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断子绝孙,血脉断绝是对列祖列宗最大的不孝。 多愁善感的林黛玉已然泪眼婆娑,轻声唤道:“爹爹”,贾敏忙把林黛玉搂在怀里。林如海接着道: “经历此番生死,得哥儿相助,他们重获新生,我也看透了很多事,日后定将至亲放在首位。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只能从长计议。 哥儿说的对,不能千日防贼,一年之内老夫还不能离开扬州的话,便将你姑母他们送去京城。 既有国公府护着,又是京师重地,想来那些乱臣贼子也不敢胡作非为。” 贾敏母子听闻要将他们送去京城,都眼巴巴的看着林如海。 贾琮心想,这也是无奈的选择,也难怪原本这世间,贾敏死后,林如海便把唯一的女儿送往荣国府。贾琮说道: “姑父也不必太过悲观,以姑父的本事,迟早能远离危墙之下,只是姑父要保重身子骨些。”贾琮不想林如海按原本的惯性,病死扬州。 贾敏忙道:“你姑父这些年就是熬坏了身子骨,哥儿可有法子。” 见贾敏母女俩都巴巴儿看着自己,贾琮心想,只得能者多劳了,便说道: “姑父只是身子弱些,强身健体的法子这世间流传的并不少,姑父听说过八段锦吗?” 林如海道:“在书上看过,八段锦则起源于北宋时期的‘八段锦坐功’,用来健体,男女老少皆宜。只是没见谁擅长此道。” 贾琮道:“那就学太极拳吧,这套拳法更适合中老年和女子,动作缓慢,可调节呼吸、循环,增强内腑,可延年益寿。” 贾敏母女喜得忙向贾琮道谢。 林如海则心想,林家欠哥儿的人情越来越大了,这琮哥儿虽是亲戚,但素无往来,为何这般诚心待林家,单是素未谋面便日夜兼程赶来扬州,可见其心。 贾琮笑道:“姑母、林妹妹,快别客套了,我肚子都在叫了,可要狠狠的吃一顿。” 贾敏笑道:“好好好,开饭了,使劲吃。” 这一顿,由于贾琮的胃口实在大,三人一方面受其影响,另一方面,家人个个都无忧了,因而比平时都多吃了一碗饭。 接下来的几日,贾琮替林子文和贾敏逼毒,温养内腑,然后就教林黛玉和林如海习武、健身。 只是几日下来,贾琮心里纳闷道,明明我才是穿越者,林妹妹乃弱柳扶风的弱女子,怎么习武的悟性丝毫不弱于自己,莫非正是绛珠仙子转世的缘故,林妹妹她们才是这红楼世界的主角? 贾琮在林家第七日,表弟林子文早已康复,又恢复了活泼的三岁小儿模样。 按照林如海与贾敏商量的计划,对外宣扬,把贾敏、林子文康复都归到大明寺得道高僧—憨僧法师名下,林家四人同贾琮这日前往文峰寺还愿。 大明寺位于西北郊蜀岗中锋,一行人在盐丁护卫下出了城,不多时,贾琮骑马远远的便瞧见高耸的栖灵塔,塔高九层,宏伟壮观。 行至山门下,林如海、贾敏等下车步行,林如海便向贾琮介绍大明寺的来历。这栖灵塔隋文帝杨坚下令所建,唐会昌三年,遭大火焚毁,后经僧人募化重建。 大明寺始建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已是千年古刹,乃鉴真大师出家之地,鉴真还在此任主持。宋之欧阳修、苏东坡等曾在此修建草堂。 又恐贾琮有道家隐世宗门来历,对佛家不了解,林如海特地介绍了憨僧法师,大师少时宿慧,聪颖过人,经书子史,入目能通,尤喜诗词。 十二岁削发入佛门,曾在金陵报恩寺为僧,后云游四海。在北台时,爱憨山之秀峰,遂取此为号。大师如今已古稀之年,其门下弟子上千,在佛门的名望如同贾琮老师在儒家的名望。 贾琮心想果然是高僧,这个时代的人就信这些,让他来背锅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贾敏、林子文病后,林家确实来大明寺憨山法师这里祈愿过。 第43章 憨僧 一行人走到栖灵塔下,彼此看一眼,顿时心有灵犀,都有心一登高塔。塔内空间狭小,担忧家人安危,林如海遣盐丁上前暂且不放游人登塔,许出不许进。 林子文尚年幼,于是贾琮扶着表弟,众人拾阶而上。贾敏因被温养了内腑,容光焕发,步履竟比林如海还要轻松。 塔顶视野开阔,众人登高望远、骋怀游目,扬州城、瘦西湖尽收眼底,林家数月来的悲戚一扫而空,此刻顿觉心胸舒畅。林如海笑道: “琮哥儿,你在黄侍郎寿宴上的两首诗已经传到扬州,此刻登高望远何不作诗一首。” “嗯嗯,今儿我也听父亲说了,先前只知道那《笑傲江湖》话本和曲子是琮哥哥作的,没想到琮哥哥还会作诗。” 林黛玉笑着说道。 贾琮看过去,她身着鹅黄纹纱袍,配一条嫩绿云雾绡裙,简单而脱俗。 林妹妹用手指缠弄胸前的发丝,接着又道: “‘不废江河万古流’,真是秒级了。还有那‘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这一压一挺,玉儿好像看到了琮哥哥铁骨铮铮傲然而立的模样。琮哥哥今日登高望远虽不能把酒临风,但依然快哉,何不作一首。” 贾琮心情亦舒畅,也有心凑凑趣,环顾四周道:“可惜此刻无文房四宝。” 一行人正遗憾之际,旁边一小和尚道:“憨僧大师喜诗词,上塔游玩的施主也常有兴致,小僧这里便备有笔墨纸砚。”说着便从木箱里取出文房四宝。 贾琮等忙道谢,林黛玉毛遂自荐替贾琮研墨。 贾琮挥毫泼墨: “登栖灵塔 步步相携不觉难,九层云外倚栏干。 忽闻笑语半天上,无限游人举眼看。” 林黛玉欣喜道:“这忽闻笑语半天上,妙极。琮哥哥可否把这首诗送给我?” 旁边小和尚却轻咳一声道:“谢施主为大明寺添一佳作。小僧这边去送去给憨僧大师品鉴。”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诗稿收走,消失在台阶上。 林黛玉一时懵了,哪有这样无耻的。身旁林如海大笑道: “在人家这儿写,人家给你提供了笔墨纸砚,版权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实则,包括使用权都是人家的。哈哈哈”。 林黛玉:“哼,强盗。” 贾敏叹道:“这天下世情如此,咱们还是去拜访大师吧。” 出了这一则事,几人也无心思去烧香拜佛,下了塔直往禅房而去。 禅房里,一老僧身着深色的僧袍,手持念珠盘坐在蒲团上,只见他面容古朴而慈祥,皮肤经过长年的风霜剥蚀,犹如古老的铜像。 老僧便是憨僧大师,林如海夫妇上前拜见,林如海叙述祈愿后妻儿得以庇护如今已康复。憨僧听完林如海所述,并不接话,反而看了看林黛玉说道: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令爱,本是亲缘浅薄,上无父母庇护,下无兄弟扶持,孤苦无依的命格。如今得遇高人逆天改命,想必能平安一世。” 说完,憨僧深邃的目光看向后面吃瓜的贾琮。 贾琮心中疑惑,莫非这世上真有人能看穿命运,还是这和尚装神弄鬼。贾琮平静地看向憨僧,静观其变,却见他的目光似乎并非看向自己,反而是自己头顶上方。 过好一会儿,憨僧才开口,苍老而似有佛像般庄严的声音道: “不知小施主来自何方,予以何为?” 贾琮心里一惊,莫非他看出我并非贾琮原身,这世上难道真有这般匪夷所思的高人。贾琮淡定地说道:“大师何出此言?” 憨僧道:“小施主身后一片虚无,身前一片混沌,故有不解。” 贾琮心想自己穿越而来,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对任何人都不会讲的。贾琮稳定心神,决定弄明白憨僧是否知道自己的秘密,以及他是如何看出自己的不同来,更要守住自己的秘密。 既然要过招,那便不能按照人家的路子来,伟人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贾琮反戈一击淡淡的说道: “哦,小子年幼,未尝听闻和尚什么时候开始改行算命、占卜了。难怪这几百年间,佛门衰落了。” 历史上佛教经历了三武兴佛和三武灭佛,而近几百年,佛教从大兴再度走向衰弱。 贾琮以佛门大师竟然算命是佛门衰落的原因,回击憨僧刚才这般算命先生般的言论,正中七寸。佛门衰落是所有佛家弟子心中的痛。 憨僧叹道:“阿弥陀佛,是老衲着相了。” 贾敏担忧贾琮年少气盛冲撞憨僧,忙道:“憨僧大师,乃得道高僧,致力于弘扬佛法,数年前来到大明寺,是我等扬州百姓之福。 大师对三教融合贡献巨大,其名言:‘为学有三要,所谓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庄》,不能忘世;不参禅,不能出世。’ 琮哥儿,昔年鉴真法师在此寺做主持,数次东渡扶桑弘扬佛法。” 贾琮点点头道:“当下确实需要传佛了。” 憨山听闻松了口气,看来贾琮还是认同佛门的。憨僧道“老衲谢过小施主留下墨宝,‘突闻’二字用的妙极,道出栖灵塔之高耸。” 憨僧顿了顿接着道: “如今世道不太平,百姓艰难,老衲欲效仿鉴真法师弘扬佛法。” 贾琮摇摇头道:“我并非此意。” 憨僧不解,你刚才不是认同当下该弘扬佛法吗。林如海等人也不解贾琮是何意。 憨僧问道:“施主的意思是?” 贾琮道:“佛教虽兴于我华夏九州之地,而起源于天竺。然,天竺佛教早已势微,如今已近乎断绝传承。 华夏大地上,自从北方草原鞑子进入中原以来,这数百年间,佛教也日渐衰落。 我是不希望看到华夏的佛教也走上天竺的老路,才认同当弘扬佛法。而非大师所言的世道不太平,才需要弘扬佛法。” “天竺佛教几近断绝传承?”憨僧双目一瞪惊道,那可是佛祖释迦摩尼的诞生之地呀。 “大师不知?”贾琮故作惊讶反问道,摇了摇头,接着又道: 第44章 憨僧的念珠 “昔年玄奘法师西行天竺,并在天竺游历,往返十七载,带回大小乘佛经五百多夹,六百多部。当年玄奘法师归来后没告诉佛门弟子佛教已在天竺衰落?” 憨僧道:“中原佛门自是知道,佛法在天竺确实衰落了,但如何就走到断绝传承这步了?” 贾琮道:“算起来也不是完全断绝传承,毕竟还有少许佛教教徒,只是如今天竺的佛教已经不再是真正的佛教,而是吸收和容纳了大量其他宗教的内容后的‘’新佛教’。 准确的说,从性质和教义等方面来看,所谓的新佛教不过是天竺本教的一个分支而已。 天竺如今大兴天竺本教和婆罗门教,真正佛门在天竺已然销声匿迹了。 昔日,菩提树下金刚座处的正觉大塔内,供奉的佛祖二十五岁等身金像,何等的慈悲与庄严,与佛真身无二无别,凡见之者如睹世尊尊容,必定解脱。 然而,金像已经消失了近三百年。”顿了下,贾琮接着说道: “不过大师也不必过分担忧,如今在天竺以北,吐蕃以南,皑皑雪山南坳(今尼泊尔)还生活着少许人,他们依然信奉佛法。” “嘶!”憨僧倒吸一口凉气,无论达官贵人、平民百姓、还是佛门僧侣来这禅房见他,无外乎为参禅或是祈福。 这贾琮不参禅,不祈福,似乎对佛法没有兴致,但却对佛门来龙去脉、佛家隐秘如数家珍。 这世间只有一尊佛祖二十五岁等身金像,乃佛门至宝,虽远在天竺,中原佛门高僧当然是知道的,当年玄奘曾经参拜过,千百年来去往天竺的僧侣无不参拜。 可是几百年没有消息了,看来真如贾琮所言失踪了。 憨僧道:“施主莫非知佛祖金像在哪?佛法为何在天竺衰亡了?” 贾琮不答,反问道:“佛教可是主张‘众生平等’?” 憨僧点点头道:“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 贾琮说道:“我泱泱华夏,能海纳百川,能认同孟子的‘民贵君轻’,便能接受贵教的‘众生平等’。 然,天竺不同,那里的统治者视百姓为被征服者,所以他们把人按血统划分种姓,实行种姓制。 每个人尚在娘胎时,便就被划分了了三六九等,世世代代如此。大师认为他们会接受‘众生平等’吗?” 看着憨僧铜像般的脸庞此刻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贾琮不待其回答,接着缓缓说道: “至于佛祖金像嘛,……”贾琮故意拖长“嘛”字,便不再言语。 憨僧会意,说道:“阿弥陀佛,请施主移步老衲平日里打坐之地,如何?” 贾琮点点头,随憨僧出了禅房竟来到一处茅屋。二人盘坐下来,憨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贾琮如何才能告知金像现在何处。贾琮说道: “我只是好奇,大师莫非有看相、占卜的本领。” 憨僧如实道来。原来他在东海牢山那罗延窟结庐参悟时,无意间领悟望气之术,因观贾琮气相与常人不同,他看不明白贾琮,故有此问。 而后得知此望气之术没法传授,贾琮放下心来,告诉憨僧,因回回教(现称伊斯兰教)入侵天竺,佛祖二十五岁的金像被埋在正觉大塔下。 二人接下来商谈如何保护佛祖金像,万里之遥的事,贾琮只能除了出主意也无能为力。 比起天竺的佛像,贾琮更在意敦煌的莫高窟,那是华夏文明的瑰宝,贾琮不希望莫高窟再如后世那般被欧洲探险家掠夺。 于是把话题转到如何保护莫高窟的壁画和塑像。 两人谈了近半个时辰,憨僧取下念珠郑重的说道:“蒙施主爱护佛法,老衲此生已不能远赴敦煌,日后施主若去往敦煌,请施主庇佑佛门隗宝。” 说着将念珠递给贾琮,贾琮接过来一看,只是寻常菩提子做的念珠,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憨僧道: “老衲弟子皆识得此珠,日后可凭此念珠差遣他们。” 听闻此,贾琮郑重的把念珠揣入怀中。 禅房内,林黛玉担忧的说道:“琮哥哥跟老僧去了良久,会不会……” 林如海道:“玉儿无需担忧,憨山乃大德高僧,琮哥儿亦是有大来历的,且行事颇有章法。” 正说着,贾琮回到禅房,林黛玉问道:“琮哥哥去了这么久,玉儿还以为哥哥转投佛门下了呢。” 贾琮笑道:“我可不会当和尚,也不做道士,哈哈。” 今日事已了,一行人就这么说笑着回往扬州城。 回到巡盐御史府,知道贾琮会音律,还谱了新式曲子,林黛玉便请贾琮教她新曲,贾琮自无不可。 内院花园里,贾琮看着柳树下,穿着浅紫鸡心领绣梅花仕女款襦裙,上面一套白绸竹叶立领中衣的林妹妹一边抚琴,一边轻唱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在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微风拂面,柳叶打着旋飘落在林妹妹衣襟上,画面真美,这一刻把贾琮看痴了。贾琮心想,愿你这一世开心到老,无需再还那劳什子神瑛侍者的眼泪。 “琮哥哥,离京这么些时日,扬州与京城不同,这一路可有感悟,可有作新曲?” 林黛玉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贾琮的出神。贾琮略有所思说道: “前阵子,在来扬州路上,于乡间、原野、丛林星夜赶路,倒是有些灵感,有一新曲名为《星空》送给林妹妹吧,只是尚未作词,请林妹妹填上。” 此曲正是“地狱边缘”的大作《star sky》: 前奏如漫步在星空之下,随后节奏越来越快,仿佛徐徐展开一幅宏伟的篇章,当女高音如同天籁之音从天而降,把音乐推向高潮,一副史诗般气势恢宏的画面,荡气回肠。 这样充满正能量的旋律正好对冲林妹妹那还不完的眼泪,只是歌词不太适合送予林妹妹,那就让大才女自行作词吧,贾琮心想道。 “我也能作词?”林黛玉道。 第45章 一僧一道 “当然,你可是才女哟。” “琮哥哥哄人的呢。” 贾琮说完,便坐在下来抚琴,弹奏《星空》,让林黛玉自行记录下曲谱。 “此曲波澜壮阔、大气磅礴。”林黛玉感叹道,心中暗想:我一定填一首好词,不让琮哥哥小瞧了去。 又过了两日,清晨,林黛玉在贾琮的指导下练完明玉功第二层,接下来一边抚琴,一边轻唱,时不时停下来修改自己的填词。 初秋的晨光洒在花园里,树木花草生机盎然,这时一只蜜蜂嗡嗡的在林黛玉头顶上盘旋,小妮子胆小,被蜜蜂追得躲来躲去。 此刻贾琮正面向花园,背对着林黛玉,贾琮右手掌心向下一旋,地上花瓣、柳叶便围着他旋转,飘了起来。 贾琮将一片花瓣拈在指间,然后也不回头,只向后一挥手,那花瓣象长了眼似的,打着旋以极快的速度将蜜蜂打落地上。 林黛玉被这一幕惊呆了,什么武功这么好玩。 “琮哥哥,这招叫什么,真好玩,可不可以教我?” “不过是拈花指和听声辨位,你想学,教你便是。” “太好了,以后我可以这样玩花瓣了,还可以打那些蝉啊、蚊子啊之类的虫子了。”林黛玉高兴地说道。 与此同时,在巡盐御史府大门外,一癞头和尚和一跛脚道人正望向府里,二人蓬头垢面。那和尚说道: “日前警幻仙子传令,说绛珠仙子气数异变,恐不能助神瑛侍者渡劫,让我等来林家查探是何缘故,并改回绛珠仙子原本的命数。道长能看出这林家有何不同?” “无量天尊,你我在门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象,不如我们进去看看。”那跛脚道士说道。 那和尚点点头,二人走到大门口,却被守门的盐丁拦下,只见二人虚晃一下便到了盐丁身后,盐丁立即转身追赶,那一僧一道看似步伐不快,可怎么也追不上。 盐丁立即示警,府内又冲出数十人,可无论怎么围追堵截,都拦不住。 此时,贾琮在花园似有所感,望向外院,随即让林黛玉留在园子里,自己立即回到小院取剑,然后直奔外院而去。 外院正堂,此时林如海被十余名盐丁护卫着站在台阶上,一僧一道则被数十名盐丁团团围住。 那癞头和尚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几年前来过贵府,当初你家姑娘病重,贫僧来度化她。不知几年下来,姑娘可好?” 林如海道: “大师既是旧识,何不通禀?二位既是出家人,为何不告而入?” “无相天尊,刚才我等失礼了。贫道渺渺真人,请贵府林姑娘现身与我等一见。”那跛脚道人话未落音,传来一声呵斥 “放肆!” 只见一不到十岁少年,身着箭袖,英姿勃勃,左手持剑走到林如海身旁。那少年正是贾琮。 贾琮接着怒斥道: “闺阁女子,岂是尔等想见便见的。二位目无王法,胆敢擅闯官府衙门。” 说完贾琮手一挥,示意盐丁散去,林如海见识过贾琮的手段,心知那几十个盐丁也未必顶的上贾琮,贾琮此意必有所图,便示意盐丁退去。 那和尚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我等无意冲撞衙门,只是那姑娘曾受灌溉之恩,前世有债未还,我二人只为助其还债而来。” “闭嘴!妖僧,那灵河畔怎会缺水?如何需要其浇灌?哪来的债要还?好好的女娃要流什么眼泪?二位既然有些本事,为何不扶危济困,造福百姓,反而助纣为虐。 尔等本可助甄家一家团圆,却拐走了甄士隐,致使甄家没了顶梁柱,就这么破败了。可见你二人并非善类。”贾琮怒喝道。 贾琮此话一出,那一僧一道赫然地看向贾琮,心想:此人是何来历,竟然知道神瑛侍者给绛珠草浇灌灵河水一事,还有他们度化甄士隐,自然也是为了让甄英莲去往荣国府,这一切都是围绕那位渡劫而来。 林如海亦是疑惑道:这琮哥儿果真是大有来历的,我家玉儿有什么债要还?灵河畔浇灌是怎么回事?甄士隐又是何人? 那跛脚道士说道:“公子既然是有来历的,当知我二人不过奉命行事,请公子不要插手仙家之事。那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是也。” 贾敏和林黛玉刚刚走到正堂后面,被三人间一番对话惊懵了,什么灵河畔?什么仙家? 道士说到是奉命行事,贾琮便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至于他后面提到警幻仙子居所而不提警幻仙子之名,不过是狐假虎威,顺便试探下贾琮到底知道多少罢了。 贾琮心想这世界并非仙侠世界,二人有些神通,速度快擅长移动,也就是些保命的本事。 除此之外并未见曹公提起他们有战斗厮杀的本领,这天地间自有秩序,恐怕也不容的那些仙家手段,否则也不用让那块破石头来渡什么劫了。 自己应当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拿下其中一个,再对付另外一人。那道士跛了脚,行动应该没那么快,而且有武器—拂尘,贾琮选中了他。接着贾琮为分散二人注意力说道: “那警幻妖女,为了讨好一介区区侍者,竟然逆天行事,私自插手凡间,其罪当诛。你二人助纣为虐,与妖女同罪,本座今日替天行……” 那一僧一道正震惊贾琮之言时,突然!贾琮长剑出鞘,一个健步上前直刺跛脚道长心窝。 跛脚道士亡魂大冒,仓促间挥舞拂尘阻挡。经拂尘格挡,长剑偏离心窝从其左肩穿肩而过,顿时血流如注。 贾琮抽剑欲再刺,那癞头和尚急忙伸手来救道士,贾琮反手劈向和尚手掌,癞头和尚来不及收手,被长剑劈在手上,顿时有三根指头飞了出去。 “啊!”的一声惨叫,癞头和尚收回血淋淋的手掌,急退。贾琮欲挥剑再刺,那一僧一道运起神通,身体一晃,几个闪现便到了围墙边,再一闪便已到了围墙后,只余下地上一道道血迹。 第46章 假语村言 贾琮知道如今自己的手段追杀不了二人,毕竟无论内功、剑术、轻功,自己都只是小成,心里评估,若是达到大成,自己应该能拿下二人。 贾琮收剑入鞘,回身见贾敏和林黛玉不知何时也到了正堂门口,站在林如海身侧。不知道先前那些话他们听到了多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贾琮便说道: “那妖僧妖道已被我击伤逃遁,想来短期内,他们不敢再来滋扰。即便日后再来,他们也不敢恣意妄为,你们将其赶走就是。” 贾琮心想,这世界自有法则,他们未必敢用强。刚刚发生这一幕超出了林家三人的认知,太过匪夷所思,对贾琮的来历愈发觉得神秘起来,又联想到几日前贾琮与憨僧那番对话,更加看不透贾琮了。 好在贾琮对林家之心是一心一意的,这一点三人都丝毫没有怀疑,三人见贾琮闭口不谈刚才之事的来龙去脉,便不好询问。 话分两头说,扬州一处偏僻的小巷内,一僧一道撕下破旧的衣服包扎伤口。癞头和尚说道:“虽是一介臭皮囊,但真他*的痛啊。” 跛脚道士说道:“此子大有来历,莫不是下凡来渡劫的上仙。” 癞头和尚包扎断了指的手掌,疼得嘴里发出“嘶,嘶”声,说道:“他知道警幻仙子,还有咱们度化甄士隐一事,这是凡间的事,他如何知道。是何来历?” 跛脚道人道:“那神瑛侍者可以来此界渡劫,为何旁人不能?只是甄士隐一事并无旁人知晓,莫非他在这凡间还能施展大神通?” “管他什么来历,都不是我们该惹的,我们不过散修,被警幻仙子派来凡间。‘嘶’,痛死老衲也。”癞头和尚说道。 “哎,仙子那边该如何作答?”跛脚道人问道。 癞头和尚道:“就如实告知,我们遇到下凡历劫的上仙,无能为力。” 跛脚道人说:“那也只好如此了,咱们先出城养伤,省得他追上来。” 巡盐御史府里,内堂饭厅,林家四人见贾琮换掉先前带血的箭袖,换了一身青色儒衫,活脱脱一位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书生,哪里还有刚才以一敌二,挥剑力克强敌的少侠风范。林如海、贾敏、林黛玉都憋着一肚子话想问,却听贾琮说道: “姑父、姑母、林妹妹,该教的,你们都学会了,连表弟也学了一套少林长拳,日后只需勤加练习即可。我也该遵从师命去金陵与老师汇合了,我打算明日出发。” 贾琮突然要走,林家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贾琮有自己的事不能久留扬州,倒是林黛玉本来有好多话想问贾琮,突然听闻他要走,一时转不过弯来,嘟着小嘴不满地说道: “先前琮哥哥说,外祖母送来的礼物在你老师船上,如今礼物未到,说明你老师尚未到扬州。琮哥哥不待老师同行,只身先去金陵,莫非是我们家招待不周,还是琮哥哥每日里教我们习武累了,又或是玉儿惹琮哥哥烦了?” 林黛玉说完就懊悔极了,自己一时情急,想多挽留琮哥哥一些时日,可自己这般直言道破,怕是惹琮哥哥恼了,一时悔恨、自责起来。 贾琮看着林妹妹脸上变幻的表情,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时心疼,心想这林妹妹果真是思虑太多,便笑道: “林妹妹想多了,既然你问了,我便直说,免得误会。我此番下江南除了遵从师命游学以外,还有些私事要办。” 见几人都疑惑的看着自己,贾琮接着道: “江南富庶,经济繁荣远非别处可比,我是想四处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毕竟在京里我只有茶坊生意。” 几人愈发疑惑,贾敏问道:“哥儿可是缺银子?” 贾琮摇摇头。林黛玉嘟囔道:“琮哥哥谪仙般的人物,怎么喜欢那些阿堵之物,定然另有目的。” 贾琮确实另有目的,自古以来要做大事,财、侣、人、地缺一不可。 财、人和地很好理解,就是字面意思,侣在这里的意思不仅仅是贤内助,还包括通过联姻获得大宗族、势力的支持。贾琮本就出生荣国府,势力是有的,只看自己什么时候夺取家族的主导权。 林如海到底是探花郎出身,心想贾琮行事自有一番大气魄,显然不是久居人下之辈,要干些大事,哪里不需要钱。便打圆场道: “好了,男儿志在四方,咱们不留他。请夫人安排好晚宴,晚上给哥儿饯行。咱们开饭吧,这腹中空空了,话说跟哥儿练了太极拳后,饭量也长了不少。” 世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开饭后就不能讲话。 “等等。”贾琮忙道。 几人刚拿起筷子,都被贾琮突兀的表现打断,都不解地看向贾琮,猜测贾琮是不是要讲刚才那一僧一道之事了。 贾琮心想,自己走前还有一件事未了,便是贾雨村。正是林如海的推荐,让贾雨村攀附上贾家,后又搭上王家。 且不说此人在香菱一案中对甄家忘恩负义,以及他在日后贾赦谋夺石呆子扇子一事中扮演以权谋私的贪官角色,单是此人见利忘义,贾家败落后落井下石,贾琮就不希望这样的人跟贾家搭上关系。 只是这些事都尚未发生,自己该如何跟林如海讲,想了想,贾琮缓缓说道: “姑父,林妹妹的老师姓贾?还是进士出身?” 林如海等人诧异,贾琮憋了这么久,就提个贾雨村。林如海点点头道:“姓贾,名化,字时飞。”说完看着贾琮,那神情仿佛在问:然后呢? 贾琮淡淡地说道:“别号:雨村吧。贾雨村,假语村言也,此人倒是有真学问,只是姑父知道其过往来历,以及其品行吗?” 说完,贾琮不管众人惊讶的眼神,拿起筷子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姑母,我饿了,要大吃一顿,别心疼哦。” “快吃吧,使劲吃,这一桌子不够,姑母就让人再杀一头猪给你吃。” 第47章 瓜洲渡 众人在嬉笑中开始了午餐,可林如海等人心里却在想,贾琮为什么知道贾化的别号,还在特意在即将离别之际提起那些话,自然知道什么,只是不便讲。 至于贾琮走后,林如海如何封了三百两银子打发走了贾雨村,以及贾雨村日后又去了哪里,此处暂且不表。 次日清晨,风和日丽。早饭后,贾琮背负长剑,扎紧包裹,包裹里就裹了两件儒衫,换洗内衣加一套箭袖,和零碎银子,另外一套箭穿在身上。正准备出小院,贾敏和身着水绿纱衣,淡蓝小衣清丽动人的林黛玉走了进来。 贾敏把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贾琮道: “家里没放那么多现银,多了你一个人也不好携带,这里是一万两银票,这个不大,放在怀里便是。昨日你姑父跟我商量,等过些日,换十万两银票,派人给你送金陵去,想来你老师李宾之大人的府邸很好找。” 贾琮也不多客套,自己确实需要银子,道了谢,大大方方收下银票,把怀里原本五千两银票取出来(这是柱子去兑换的银票),和这一万两用油纸仔细包在一起,又放回原来的水貂皮袋子里扎紧,揣进怀里。 怀里还有昨晚林妹妹送的荷包,自己骑马,腰间不便挂那些事物。 林黛玉昨晚便见贾琮把荷包揣进怀里,并不挂在腰间,今日见贾琮负剑而立英姿飒爽的模样,心想到: 自己针绣只会做荷包香囊这样简单的,可琮哥哥是习武之人,不便佩戴这些。剑柄上就连剑穗都不带,琮哥哥舞剑的时候说过,那样会影响出剑的速度。自己要是会做衣服就好了,那样琮哥哥就可以…… 贾敏见贾琮随身携带那么多银票,心想林如海昨日的猜测果然没错,贾琮是要干番事的,需要不少银子。 林家除了书多还有就是不缺银子,五代列侯的积累,而且人丁不旺,到林如海这代只他一个,所以财产也没分出去多少。既然贾琮需要银子,林家又不缺,所以林如海和贾敏昨晚商量就在银钱上相助贾琮。 巡盐御史府大门外,贾琮接过盐丁递过来的缰绳,把包裹系在马背上,回身跟林如海、贾敏、林黛玉、林子文道别,见贾敏、林黛玉皆眼眶湿润,心想这个时代果然重离别,也是啊: 交通不便,路上多有山匪、强盗;通讯不畅,一封信往往要几个月才能送达;路途劳累易生病,医疗技术不发达,诸多因素导致很多人一旦分开便是生离死别了。 贾琮不愿见此场景,挥挥手,纵身上马,扬鞭拍马消失在长街。 贾琮沿着运河南下,此时已不着急赶路了,便欣赏起沿途风景。两岸杨柳依依,秋蝉嘶鸣,田野上的庄稼繁茂,偶有农户在其间劳作。 快到中午,贾琮达了一小镇,这里是一渡口,运河与长江交汇之地,贾琮骑马行至码头放眼望向江对面,那是一座城池,应该就是镇江了。 下一刻,当贾琮赫然看到码头旁巨石上刻着“瓜洲渡口”四个字! 贾琮心神一震,瓜州! “冷惜春甘伴青灯佛,洁妙玉泥陷瓜洲渡”。按原本这世间的走向,这里将是惜春出家为尼的地方; 气质美如兰,才华容貌比仙的妙玉,在贾府败落之后,将沦落到此地一庵里静修,被和尚掳走奸淫,红楼世界最有洁癖的妙玉也将在此陷入污泥不能自拔; 王熙凤未出世的女儿—巧姐也将被贩卖到此地。 小小的一个渡口,弹丸小镇,为何三位金钗在此落难,小小的瓜洲渡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如此诡异,贾琮决定一探究竟。 瓜州很小,只沿着运河与长江交汇口,一条形似l的路,渡口并不繁忙,小镇行人车辆并不多。贾琮骑在马上仔细打量街道两旁,最多是些客栈、饭庄、酒肆、食肆,供南来北往的旅客在此吃饭、休息,也有些商铺,贩卖纺织品、小商品或是农副产品。 走了大半条街,也没见到尼姑庵,贾琮又询问了几处店里的伙计,都没听说附近有尼姑庵,寺庙也没有。贾琮心里纳闷:莫非时间尚未到,难道那尼姑庵要贾家败落时才现世。 快走到街尾了,贾琮一无所获,肚子咕噜直叫,随手在街边包子摊买了几个包子打个底,心里不服气,有意把这小镇方圆数里都查看一下,反正林如海送的这匹宝马跑了几十里也不见丝毫疲惫。 刚出镇口,见路边七八个孩子正围成一圈,在哄笑,嘴里喊着“白毛怪,扫帚星”,其中个子高点的几个看起来比贾琮还要大两三岁。 贾琮驱马上前,只见被围在中间是一个头发雪白的约莫八岁上下女娃,脸上有些脏,但看得出来脸色跟她的手背都是惨白的,连眉毛都是白色,此刻正死死地拽着一顶帽子,帽子的另一头是个十二、三岁半大的少年的双手。 那少年笑道: “全镇的人都知道你是白毛怪,戴什么帽子,给我。”说着又踢向那女娃,可无论怎么踢打,那女娃死死地抓住帽子不放,整个人都被拖行在地上。 几个孩子跟着围上去一边喊道:“扫帚星,滚出瓜州。”一边朝那女娃身子狠狠地踢下去,在外面小一点的熊孩子够不着,便朝那女娃脸上吐口水。 原本那女娃躺着的地方留下一道被拖行的痕迹和一个馒头,馒头被熊孩子们从上面踩过,其中一人还在上面使劲踏了一脚,那馒头扁了、裂了。 贾琮看到这一幕,驱马到他们身后,马鞭凌空一挥,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双腿用劲一夹马肚,同时左手一拉缰绳,那枣红色骏马霎时前腿凌空,后腿蹬地立了起来,贾琮立马扬鞭大喝道: “住手!” 此刻,逆光之下贾琮如同天神下凡,一众小屁孩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那女娃也看向马背上的贾琮,心想:这是天神来救我吗? 第48章 莲儿 几个熊孩子都被这一幕惊吓住了,又惧怕那高头大马的前蹄落下来踩踏到他们,一哄而散,只有那个手里拽着帽子的半大少年还留在原地。 那马前脚落地,鼻子发出咴咴声,贾琮用手中马鞭指向拽帽子的少年。那少年收起刚刚被惊吓变形的面孔,佯装镇定说道:“你,你敢,我爹是……” “哎哟!”那少年刚说到一半,便大叫一声松开了手。 贾琮,有恃无恐,对于熊孩子,你爹娘不管,那我的马鞭就来管,至于你爹是谁,贾琮还不放在眼里。这鞭子抽在熊孩子的屁股上,收了力,不过也够他屁股肿上十天半个月。 贾琮马鞭一挥喝道:“都滚开。” 见领头的都怂了,一群熊孩子顿时作鸟兽散。 那女娃将帽子戴在头上,仔细把白发藏在帽子里,然后把冒沿向下拉了拉,似乎想藏住所有白发和白色眉毛,然后抹去脸上的口水,抬头深深看了一眼马背上的贾琮,仿佛要把他记在心中。 然后走到那被踩烂了的馒头边,把馒头连同碎掉了的渣都仔细拾了起来。 如今的贾琮,看人自是与寻常人不同,这女娃虽然身患白化病,但其体质是传说中的极阴之体,天生的武学奇才。贾琮飞身下马,走到那女娃旁边,把包子递给她轻声说道: “踩脏了的别吃了,给,吃包子吧。” 女娃抬头看向一身箭袖背负长剑的贾琮,贾琮见她清澈的双眼中没有一滴眼泪,连眼红都没有,那神情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凌辱,又像是内心早已被锤炼的无比坚韧。 贾琮还注意到她看向包子的时候,喉咙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过女娃终究摇了摇头,没有接过贾琮的包子。 见状,贾琮温声说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女娃犹豫了一下,终究点点头,捧着馒头往家走去。 二人走了不远,便来到一扇破烂的门前,门上没有锁,甚至挂锁的铁条也没有。女娃推门进去,却并未让贾琮进屋,贾琮在外看了一眼,家徒四壁,这屋子早已年久失修。 片刻后,女娃走到门口端着一瓢水递给贾琮,这便是她的感谢了,贾琮接过水一饮而尽,说了声谢谢。女娃接过瓢便回屋,掩上门,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贾琮只得把包子放在门外,牵着马离去。 回到刚才包子摊,再买了几个包子,顺便询问那女娃的情况,那大婶倒是热心,将她的事一一道来: 原来那女娃是几年前被镇里唯一的郎中捡回来的,那郎中早年间便死了老婆,没孩子,只当自己孩子养着,给她取了名叫莲儿。 可惜这女娃命苦,郎中两年多前死了,镇子里都说她是不祥之人,没人收养她。好在郎中平日里在镇里做了不少善事,很多人都受过郎中恩惠,这大婶的命也是他救过的,大家看在郎中的面上也没为难她,时不时给她些剩菜剩饭才活到现在。 只是小孩们不懂事,时常欺负她,刚刚那抢帽子的少年是镇长的儿子,镇长平日里还是善待莲儿的。 贾琮又问那莲儿是怎么哑的,大婶说道:“我记得她以前说话的,只是郎中死后,就没人跟她说话了,这一、二年好像就没听过这丫头的声音了。” 贾琮点点头,心想这是长期没跟人进行语言交流,语言功能蜕化了。 知道了莲儿来龙去脉,贾琮回到莲儿家门口,见包子还在地上。敲了敲门,少倾,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半张惨白的脸,疑惑地看向贾琮。 贾琮说道:“莲儿,跟我走吧,我能治好你的病。” 莲儿睁大眼睛惊讶、怀疑地看向贾琮,过了好一会儿,她努力的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真,真,……的?” 贾琮真诚地点点头,莲儿就这么看着贾琮,又过了好一会儿,把门关上。 屋里传来些动静,一盏茶的功夫,门开了,莲儿怀里抱着一个头盔似的东西走了出来,贾琮仔细一瞧,那是舞狮子的时候,逗狮郎的醒狮面具。 贾琮带着莲儿进了客栈,伙计客气招呼:“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贾琮把缰绳扔给伙计吩咐道:“伺候好我的马,先吃饭,再准备两间上房。” 伙计都认识莲儿,见领她来的贾琮举止不凡还随身带着长剑,便不多言,只好生招待。对着一桌子大鱼大肉,初时,莲儿羞涩不夹菜,贾琮撕下鸡腿放在她碗里说道: “你不吃饱,待会儿我给你治病的时候,怕是撑不住。” 这丫头许是受不住饭菜香味的诱惑,又或是饿坏了,便不再客气,努力向一桌子饭菜发起进攻。 二人吃完饭,贾琮吩咐伙计给房间备好热水便领着莲儿去了裁缝店,让莲儿自己选套衣裳,这丫头选了套雪白的罗裙。 回到客栈,贾琮让莲儿去沐浴,自己在隔壁房间一边修练太玄经,一边琢磨着莲儿的白化病。 用后世的眼光看,病因倒是很简单,就是体内生成黑色素不足或是没有生成黑色素。 然而如今的贾琮眼光又不同,这丫头是极阴之体,若是修炼九阴真经则轻而易举、如鱼得水,九阴真经能改善她的体质,或许能修复体内的黑色素生成的问题。 贾琮这几个月除了主练太玄经,对其它武功招式也有所涉猎,对武学理解也不再是当日初踏入习武门槛时所能比。 贾琮心想九阴真经对她的体质应该有效,只是可能时间漫长些,需要日积月累逐渐修复其身体缺陷。至于太玄经,能洗筋伐髓、脱胎换骨,黑色素生成不足这点小毛病自然能祛除,只是这是自己压箱底的手段,先不动用吧。 贾琮练了两刻钟,莲儿来了,一头如雪般洁白的头发,长及腰际,一袭白衣,五官精致、目若星辰,这丫头走哪儿都不忘抱着她的醒狮面具。莲儿干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49章 乱世出妖孽 “天、神、哥、哥,……治、病。” 贾琮哑然失笑,敢情自己救她那一幕,被她当作天神下凡了。贾琮笑道: “世间哪有什么天神,我叫贾琮,你以后叫我琮哥哥或者七哥就可以了。” 莲儿懵了一会儿,说道:“哥哥,治、病。” 贾琮点点头,让莲儿盘坐下来,说道:“我传你一套武功心法,可改善你体质,祛除你病根,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根除,你要用心练习。” 莲儿用力点了点头。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莲儿练功只两个时辰,便已入门,离小成不远,贾琮心中感叹,不愧是极阴之体,自己练太玄经三个多月,也才摸到大成的门槛。 只是这丫头初次习武,又是顶尖的武学,不能将内力收放自如,一时间,房间内桌子、椅子被内力震得东倒西歪。贾琮可不想这丫头把这屋子拆了,让莲儿歇会儿,好好感受体内的内力,打算日落后,带她去野外修练。 莲儿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立刻迫不及待的抚起自己的秀发,仔细查看,又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没那么白了吧? 入夜,瓜州渡东面一处山岗上,山上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贾琮在林子里指导莲儿修练。今日月黑风高,林子里只要风吹动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子午卯酉四正时,归气丹田掌前推。面北背南朝天盘,意随两掌行当中。意注丹田一阳动,左右回收对两穴。……” 莲儿又练了一个时辰,已隐隐触碰到小成的门槛。莲儿双手合十,五指朝天,盘坐在地上,树叶、碎石围绕着她旋转,飘了起来。 正在这时,贾琮心有所感望向东方,倾听了一会儿,贾琮确定东面有动静。示意莲儿继续修练,自己运起轻功,足尖轻点,飞快的向东边而去。 靠近山崖,贾琮见前方数里外有好几百人,举着火把,向山岗方向而来,数百支火把照的附近的夜空都亮了。贾琮心生好奇,躲在巨石后,继续观察。 约莫走了一刻钟,贾琮瞧见前面领头几人的好似抬着什么东西。 等那行人更近些,贾琮确定是四人抬着个架子,架子上坐着一个人,只是那人全身白衣,头上戴着唱戏的白帽子,脸也被厚厚的白纱罩住,看不清人,装束、体型上来看应该是女子。 贾琮从没见过这场面,这也不像传说中的冥婚,大半夜的闹这么一出是干嘛。直到这一行人到了山脚下,贾琮确定他们是要上山岗,便决定退去。 待贾琮回到莲儿练功处,便意识到撤不出去了,这山岗西面、北面也有大队人赶来,南边是长江。贾琮心想,看这阵势明显与自己无关,自己就当回吃瓜群众吧。 贾琮示意莲儿不出声,然后搂着她纵身跃上一棵大树,然后找了个舒服而隐蔽的树杈,二人坐下来,准备看热闹。 大约三刻钟之后,那三路人马登上了山岗,乌泱泱的一片,共有一千多人,火把将山岗都照亮了。三路人汇聚在一起,他们将先前那个架子连同架子上的人放在一块巨石上,离贾琮大概有一里的距离。 此刻贾琮有些后悔了,因为随着人越来越多,外围的人已经靠近了贾琮所在的大树,他们手上除了火把,另外还带着刀剑、长矛、弓弩。贾琮一个人面对他们尚无所谓,即使不能灭光他们,但可以从容地全身而退,可带着莲儿这丫头就不一样了。 这时,人群纷纷朝着那大石上的白衣女子跪拜下去,口里喊着: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圣女降临,白莲重生!” 原来是白莲教,贾琮心里想道,难怪这般装神弄鬼。 乱世出妖孽! 许是这千多人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大树上的鸟,几只乌鸦“呱呱”的叫着从大树上飞了出来。这一下便引来了附近许多教众侧目。 “树上有人!”有人喊道。贾琮无奈,被发现了,只得左臂搂着莲儿,右手持剑运起轻功轻点树梢,向南面撤退。 随着喊声,越来越多的人向贾琮方向围去,持弓弩的人,便朝着黑暗中树梢上飞纵的人影乱射。 贾琮一边舞剑击落射来的箭矢,一边搂着莲儿飞驰,几个纵身便把白莲教教众拉远了,不多时二人来到悬崖边,悬崖下就是滚滚长江。贾琮心知已无路可退,便对莲儿道: “你可相信我?” 莲儿看着贾琮的双眼,认真地点点头。 贾琮道:“现在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手捏住鼻子,不要呼吸。” 见莲儿照做了,贾琮便搂着莲儿,运起轻功,纵身跳下悬崖,尽量减缓下坠的速度。“扑通”,二人跳入江中,还好,初秋的江水并不刺骨。 贾琮本深谙水性,不过怀里搂着人在水面下游不快,而且每过一会儿二人就要浮出水面换气。接着为了避免被白莲教教众发现,引来弓箭,贾琮继续潜水向对岸游去。 如此在江中前行,实在太消耗体能。不知过了多久,当贾琮终于踏上对岸的沙滩时,已精疲力尽,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贾琮还是第一次被人逼的如此狼狈。 回头看了一眼,长江对面山岗上隐约的火光,贾琮知道安全了,便一头栽倒在沙滩上。 迷迷糊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贾琮感到嘴边有柔然的东西叩开他的牙关,一股温暖的暖流注入口中,贾琮如获甘泉般吞了下去。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前正对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如此之近,二人睫毛都快相碰了。 莲儿抬起头,二人两唇分开,她丝毫没有羞涩之意,说道:“哥哥,还、渴、吗?” 嗓音比先前更加沙哑,接着莲儿从嘴里吐出许多沙子来。敢情她用内力把江水中的沙子吸在嘴里,把水喂给我,贾琮摸摸嘴唇,心想道。 第50章 一衣素雪自飘零 贾琮: 这丫头没人教导她男女之防,她不尴尬,尴尬的就只有我了。 贾琮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已在远离江边的树下,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发现并无大碍。 剑丢了,马也没了,好在怀里的水貂皮袋子还在。 此时天刚蒙蒙亮,询问了一下莲儿,她并未受伤,贾琮只睡了一夜,迷迷糊糊喊“渴”。 贾琮打开皮袋子,见油布包的银票并未打湿,便带着莲儿欲往附近的镇江城。 莲儿现在帽子丢了,醒狮面具也没了,万般不情愿进城。无奈,贾琮只好撕下箭袖的下摆递给莲儿,莲儿包裹头发好头发。 站在江畔,回头望了长江对岸的瓜州渡最后一眼,惜春、妙玉、巧姐儿与瓜洲渡牵扯之谜尚未解开,或许时间、机缘尚未到。既然一时无解,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贾琮转身,领着莲儿进了镇江城。 先去钱庄兑换了一些银两,买了两匹马、换洗衣裳,吃过饭,再买了些干粮,二人便匆匆出了城。莲儿如今在有人的地方,还是心慌意乱,垂着头,畏惧别人异样的目光,生怕被人围观,被骂“白毛怪、扫帚星。” 二人沿江而上,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一边在江畔习武,一边教莲儿骑马。镇江离金陵即使绕道江边也不过两百余里,二人走走停停,不过四、五日就到了金陵城外。 莲儿练功很刻苦,在马背上都未停息,短短几日便把九阴真经修练到如此境界。然而秀发仅仅由雪白变成银灰,肌肤颜色变化也不大,贾琮推测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完全修复好身体。 可时间不等人,贾琮不能不进城居住,思虑后,决定把太玄经内功心法传给她。 两日后,莲儿总算修练太玄经入门。清晨,第一缕晨光洒在江畔的时候,经过洗精伐髓的莲儿脱胎换骨: 一头乌黑的秀发在晨风中轻拂,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修长的玉指抚弄着胸前的青丝。亭亭玉立的莲儿喜极而泣。 贾琮感叹道:“天生丽质难自弃,一衣素雪自飘零。莲儿,从今往后,你便叫素雪吧。” “素雪,一衣素雪自飘零。哥哥给我取的名字,真好听,从今往后我就是素雪。素雪再不是白毛怪、扫帚星了。” 素雪轻快的飞步来到江边对着江水看自己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喃喃地念着贾琮的这句诗: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衣素雪自飘零”。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哥哥是说我好看吗? 以庆祝素雪重获新生的名义,俩人进入金陵城,寻了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美美地饱餐一顿,然后徜徉在金陵古朴而风雅的大街上。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金陵是四大古都中未做过异族政权首都的古都,衣冠南渡使汉族在金陵保存了华夏文化之正朔。此处文华昌盛,人物俊彦,山川灵秀,气象宏伟。 按照老师给的地址,贾琮带着素雪很顺利地找到了老师在金陵的府邸,这里是老师的故居。估算老师一行人还要大约十日才能归来,贾琮给管家留下了口信,便带着素雪走了。 先前吃饭的时候从客栈听到的一则消息引起了贾琮的注意,凤阳府爆发旱灾,饿殍遍地,饥民往滁州府、庐州府等地流动。滁州府与金陵相邻,在金陵西北边。 贾琮带那么多银票下江南自然不是为了享乐,也不仅仅是为了来江南赚钱,钱对贾琮来说自己够花就行,主要是用来做事的。得知凤阳府灾情,贾琮心里隐隐有了谋划。 带着素雪在金陵采买了许多干粮,以肉干为主,毕竟这个充饥效果好,灾区有银子也也未必能买到食物。 俩人,二马,双剑直奔滁州府。 沿途倒也安定,一路上没见流民,行人商贾依旧照常营业。直到滁州府,才见城外有三三两两灾民,这里搭建了赈灾棚,还有施粥的棚子,城门有兵丁把守,不让流民进城。贾琮有路引,素雪却进不去,见天色已晚,贾琮领着素雪回到来时最近驿站休息。 这个时代依然是十里一铺,二十里一歇马亭,三十里一驿。平时驿站只要有空置也提供给商贾、百姓入住,不过如今滁州府受到流民影响,驿站不对平民开放。贾琮拿着荣国府的帖子,又塞了十两银子给驿丞,便领着莲儿顺利入住了。 晚饭时贾琮二人在驿站吃饭,一边打听消息,得知这次凤阳府旱灾最重的是宿州、灵璧县一带,其余地区虽也受灾,但没有出现大规模流民。 听闻滁州府这次安置流民妥当,靠近凤阳府各地都设有安置点,流民从凤阳府进来后被引入安置点,提供临时赈灾棚和粮食,只有少许流民靠近了滁州城,也都安置下来了。所以整个滁州府秩序井然,本地百姓尤其是商贾富户没有受到冲击。 贾琮又问安置灾民的银钱从何而来,一中年驿使笑道:“这就是我们知府吕大人高明,隔壁灾情一起,咱们吕大人就号召商贾、富户出钱、出粮、出力,准备安置流民,以防流民冲击本府。” “吕大人还派兵丁在凤阳府方向沿路设卡,把流民引入安置棚,防流民四处乱窜。本府军营也出动,监视、弹压,以防暴乱。” 贾琮心想,这吕知府倒是个称职的,难得的好官,寻常官僚若是遇到旁处受灾要么事不关己,更多的是把灾民堵在路上不让进来。 再者,想要那些商贾富户出钱出力,虽然最终受益的是他们自己,但他们未必能齐心协力,想来这吕大人平日里官声很好,深受百姓爱戴。 不过,他这路卡一设,对自己的计划多有不便。 这时那上菜的伙计说道:“这位知府大人不愧是吕有为,大有作为,遇上个清官,咱们老百姓有福哦。” 贾琮听闻,忙说道:“你们知府大人可是吕学,字有为。” “咦,这位小哥也听说过我们吕大人?” 第51章 人间炼狱 贾琮笑着点点头,自然听说过,他的字便是老师所赠。吕学,学而有为,对百姓、对社稷有所作为,这是老师的寄语。他亦是老师的弟子,自己的师兄,出身寒门,二甲进士。 这吕师兄虽不及林如海高中探花,但能进二甲已实属不易。 次日一早,二人快马赶往滁州城,贾琮让素雪在城门等候,自己进城到了滁州府衙,递上荣国府名帖,不多时便在衙役的带领下进了府衙书房。 贾琮见书房中只吕学一人,门口一丫鬟。 他身着绣有云雁绯袍,五官方正,身形精干,不到三十岁,贾琮上前拜礼道: “贾琮见过吕师兄。” 吕有为上前扶住贾琮胳膊道:“小师弟快别多礼。”端详贾琮一番又说道:“小师弟一表人才啊,哈哈。老师这么快就到金陵了?” 贾琮道:“老师尚未到金陵,估计还需六、七日吧。我因家中有事,走的陆路并未与老师同行。” 吕有说道:“小师弟快快请坐,滁州府受灾情波及,你一路上辛苦了,路上可遭遇流民滋扰?” 贾琮道:“师兄治理有方,这一路上秩序井然,我并未受影响,也未遭遇流民滋扰。 老师曾教导,读书不仅仅是为了科举,更要学如何做事,日后方能造福一方百姓,师兄所作所为足以让师弟好好学习一番了。 我此次随老师下江南游学,既是沾染江南文华之气,也是了解各方风土人情,学习如何做事。听闻凤阳府灾情,故而打算前去看看。” 吕有为点点头,让丫鬟给贾琮上茶。然后询问老师身体状况,京中诸位师兄如何。最后提醒贾琮,凤阳府灾情严重,已饿殍遍地,次序崩坏,需多加注意安全。 本要派一队衙役护送贾琮,被贾琮婉拒了,只提出自己在路上认了一孤女为义妹,需师兄帮忙办理路引。 这等小事,对吕有为而言连举手之劳都谈不上,顺便还给贾琮办理了文书,以方便出入各路关卡。 贾琮并未在滁州府久留,补充干粮,办理好文书后便同素雪策马赶往凤阳府。 二人一进凤阳府地界,这里气氛陡然紧张,城门紧闭,乡镇街道上都关门闭户,一路上时不时遇到流民。贾琮只好与素雪风餐露宿,好在素雪不是个娇气的。 一路上素雪从没问贾琮要去哪里,做什么,只是一停下来休息就练功,仿佛害怕停止练功就会变回白毛怪似的。 数日后二人达到灵璧县,这里“飞鸟苦热死,池鱼涸其泥。万人尚流冗,举目唯蒿莱。”形同人间炼狱。 一路上,贾琮和素雪见到不少饿死在路边尸骸,那些姿态各异倒毙在路旁的尸骸,枯瘦如柴,面如骷髅,见之触目惊心。 更有甚者,在路边烹煮遗骸而食。 到了灵璧县城附近,这里树都是光秃秃的没了树叶、树皮,路边土地都干的像龟壳,天地间荒芜一片。 二人继续前行,只见县城城门洞开,也没有兵丁守门,只偶尔见三三两两的饥民进出。 城中,二人没敢下马,只驱马缓行,集市上贾琮没想到居然还有肉卖,可仔细一看,贾琮却不禁心悸,当下骇然! 肉钩上挂着的那胳膊、那腿、那手分明是人的身体!素雪更是吓得双手死死地抓住缰绳发抖。 卖肉的见贾琮看来,吆喝道:“菜人,三十二文一斤。” 旁边一卖肉的汉子见状立刻大声吆喝道:“他那肉是男人的,我这个是女人的,三十八文。公子怕是不知,男人的肉酸臭不及女人的香。” 闻此,贾琮忙领着素雪打马迅速离去,到了集市尽头,见一群人围着肉摊,肉摊前一男子嚎嚎大哭,挡住了去路,二人只好捏住缰绳缓缓前行。 肉摊旁一包子铺,人们争相在买包子,贾琮二人这几日都是吃干粮,见了热气腾腾的食物,也准备去买些包子。却听那刚买到了包子的老汉,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道: “这女人胸前肉做的包子就是香。” 贾琮心中一紧,自己差点吃了人肉包子。又看向肉摊上挂着的两条粉白的胳膊和明显女人的身躯,看向围观的人群,用马鞭指着那人问道:“他因何而哭?” 旁边一大婶,把那人的事讲与贾琮听了: 原来这人是一赘婿,他媳妇不忍二人一同饿死,今日突然给了他三千文钱,把他赶回家,自己哭着走了。 这男子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追了出来,这不,在这家肉摊上把他媳妇找到了。 她媳妇竟然自己当了菜人,听说是喊他男人回故乡去,一块肉可以帮他走一里路。那大婶又指指肉摊上挂着肌肤粉嫩细腻的胳膊和包子铺门口的蒸笼,叹了口气道: “他媳妇都在这里呢。” 此刻素雪早已潸然泪下、泣不成声,贾琮见状拍拍的胳膊安慰道:“雪儿,咱们走吧。” 素雪抹去脸上的泪水说道:“哥哥,若是有一天我们也沦落至此,雪儿也把自己卖了给哥哥吃。” 贾琮顿觉心中一酸,眼角湿润,瞪向素雪怒道:“有我在,必不让你沦落至此。别忘了,最不济,我们手中还有剑!” “雪儿” “嗯,哥哥?” “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都不要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嗯,雪儿记住了。” 贾琮说完领着素雪赶紧出城,这些吃过人肉的,灵魂已经被扭曲了,即使度过旱灾,漫长的余生也不知是否能重建内心的价值观、抚慰其灵魂。 出城后,俩人心情都很低落,贾琮心想自己要找的人还是远离这片食人区为好,便往山间赶去,去那些还有树皮、荒草的地方。 进入山脚下一村庄时,见不少枯瘦如柴的人衣衫褴褛跪伏在路边,头上插着草,那是自卖其身,有大人也有小孩,路边还有几具用草席裹着的遗体。 素雪看到那些枯瘦的孩子,感同身受,怜悯之心大起,双目湿润看向贾琮。贾琮明白她的心思,说道:“雪儿,我们能救多少人性命?” 素雪想想二人的干粮说道:“也许能救十个,如果马也吃了,应该更多。” 第52章 义女 贾琮点点头道:“吕有为师兄救了多少人性命?” 素雪想了想答道:“应该成千上万吧。” 贾琮道:“一个清官能活命成千上万人,可是这天下之大,有亿兆人口,需要多少清官。” “哥哥的意思是也要做官,做清官,救更多的人?”素雪问道。 贾琮摇摇头说道: “做清官不过向吕师兄那样拯救一方之人,我要做的事,是让贪官也不敢贪。 他们即使不能像吕师兄那样将一方治理的井井有条,但也不敢视百姓为草芥,趁着受灾而把赈灾钱粮中饱私囊,联合商贾哄抬粮价,任由百姓饿殍遍地。” 素雪一知半解,疑惑地问道:“哥哥要怎么做?” 贾琮道:“我需要人手,有人才能做事,雪儿能帮我吗?” 素雪点点头道:“哥哥让我做什么,雪儿就做什么。” 贾琮道:“他们这些人走到了生死边缘,经历了绝望,步入了绝境,这样的人如果调动出潜力,将来能发出巨大的力量。 而且只有他们这样最底层的人才知道底层有多难,也更同情底层人,如果加以正确引导,他们会是最希望改变底层命运的人。” “雪儿” “嗯,哥哥?” “你如今也会看人根骨,知道他是否有习武的潜质了吧,你能帮我挑选吗?” “嗯,哥哥让我挑选根骨上佳的人?” “嗯,从这些饥民中,挑出根骨上佳,十五岁以下的孤儿,跟他们说说话,看看头脑是否机灵,一定要来历清白。就是询问同行的那些人,是否知道他家住哪里,是否父母曾经都是熟悉的邻里。 还有,但凡吃过人肉的一律不要。” “好的,哥哥。那女娃也可以吗?” “可以。不过无论男女,最好是相貌平平,放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那种。此外,哥哥做的这件事,只有雪儿一个人知道。”贾琮看向素雪认真的说道。 素雪心想哥哥最信任自己,自己当然不会辜负哥哥的,点点头说道: “雪儿明白了,雪儿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接下来几日里,二人几乎走遍灾区,从成千上万的孤儿里,挑选了五十四名来历清白,头脑机灵、根骨上佳的孤儿。 其中有几人还具有极佳的根骨,另有几人虽然根骨平平,但胜在聪慧过人或是有一技之长。比如一个少年声称会训鸡犬,虽然早就没有了鸡犬供他驱使,但他当场表演了用口中小哨驱动林子里的小鸟。 虽然贾琮还打算寻找更多的人,但干粮早已吃完,两匹马也斩杀了,马肉所剩无几,只得带着一行人还回滁州。没有了马匹,带着五十多少男少女,走得很慢,两三天之后,剩下的马肉也吃光了,众人精疲力竭。 人性的底线是一步一步突破的,当死人吃完了之后,饥饿会驱使活人相食。 一路上贾琮不只一次遇到有人拉帮结伙、成群结队手持菜刀、锄头、长矛的暴民,他们觊觎贾琮一行人,那吃人的眼神视他们一个个为盘中餐,但贾琮并非善类,手中的剑不是吃素的。 正好利用此番机会,让这些少年、少女见识什么是战斗,为了生存而战,经历战斗的洗礼能让他们更快地成长。 最令贾琮欣慰的是素雪的剑也饮血了,这妮子在战斗的时候和平时判若两人。 面对那些暴徒,从最初的害怕、迟疑到后来毫不犹豫砍瓜切菜般地斩杀,再后来能应用贾琮教他的剑术、轻功在数十倍的敌人中厮杀而游刃有余。 最后两日,贾琮一行五十六人吃树皮、啃草根,总算到了滁州边境。 有了师兄的文书,贾琮得到了边界兵丁、衙役的帮助,就近补充了食物,还购买了几辆马车,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金陵。 到了金陵城郊外,贾琮花了大半日,用一万三千两银子买了个小庄子,又出银两让原先庄子里的租户留下粮食,另行迁置到别处。 以后这个看似寻常的庄子就是个秘密基地了,庄子虽然不大,但安置五十多人绰绰有余。 贾琮看好庄子北边就是钟山,两者之间有片碎砂石空地,拿来耕种无用,是无主之地。贾琮打算把它圈进来,规整一下,做为校场。 庄子有现成的房屋和粮食,贾琮安顿好这五十余少年、少女,其中一位少年名唤赵羽,年龄稍长,在凤阳府与暴民战斗时表现沉稳、勇武,贾琮让他做了临时领头人。 银两所剩无几,以后需要更多的钱,贾琮修书一封给京城贾芸,打算把他招来金陵,京城那点茶坊的生意对他而言,太屈才了,繁华的江南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算下时间,凤阳府之行用了近半个月,老师应该早就到了,离与老师约定的四十日之期也不过三五日了。 贾琮带着素雪前往金陵老师家,后院,二人拜见老师、师娘。见到小仙女般的素雪,师娘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师侄博远打趣道: “师叔,一个多月未见,长进可大了,从哪儿拐来个这么好看个小师叔母?” 贾琮把义妹素雪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至于自己习武一事,也按照先前在扬州给林家的讲述一样,毕竟自己的武力手段迟早要公之于众。 只不过,把素雪的白化病描述成了体内积毒所至,自己阴差阳错助其排毒而恢复正常,太玄经、九阴真经这些武林顶尖绝学,贾琮并不想公之于众。 当贾琮讲到在瓜州遇到白莲教一事时,老师沉思片刻感叹道: “每逢乱世,妖人便兴风作浪。大楚立朝还不到百年啊,百姓竟艰难至此。” 师娘则担忧贾琮安危道:“你这小子呀,仗着会点武艺便不知深浅,以后行事要谨慎,万不可冒冒失失置身险境。” 贾琮忙道:“谢师娘疼爱,小子听师娘的话,以后行事定然小心谨慎。” “哼,就知道嘴巧,这雪儿丫头,老身喜欢的紧,就给我做义女吧。”师娘说道。 第53章 翠竹亭夜话 老师、师娘只有两个儿子,孙儿辈也没个姑娘,师娘的心思贾琮一下便猜到了。 素雪一惊,心想:我只想跟哥哥在一起的。 素雪不知所措,担忧的看向贾琮。不待贾琮说话,师娘笑道: “担心什么,又不是见不着你哥哥了,以后你跟着你哥哥来家里,他去找老头子,你就跟着我,咱娘俩好生亲近些,我教你诗书、音律。” 贾琮笑道:“雪儿,还不快拜见义母,这可是你的福气,师娘诗书、音律双绝。师娘有你这个女儿以后就不疼我了。” 贾琮心想,素雪能得师娘看中,那是她福分。且不说师娘教导她读书习音律,师娘本是出身诗书簪缨之家,能得师娘调教,素雪定然受益匪浅。 素雪听闻,知道不用和哥哥分开,以后还可以和哥哥一起来府里,当即行大礼,认了义母。 师娘欢喜地喊素雪起身,把素雪搂在怀里摩挲道: “你们三个爷们去外面说吧,让我们娘俩好生亲近些。” 李宾之讪讪地笑了笑,打发博远回屋去念书,然后领着贾琮来到了花园一处凉亭。师徒二人边品茗边闲谈这月余见闻。 此亭名为翠竹亭,周围一片翠绿的竹林,可感受到竹子的清新和宁静,师娘常在此处抚琴。 贾琮从老师口中得知,老师路过扬州时,曾与林如海等人见过面。 林如海听闻贾琮将参加今年院试,特地将其多年来参加科举考试的笔记、心得手札赠与贾琮,并派人跟随老师的官船到了金陵,来人如今就住在附近的客栈。 贾琮心想,探花郎的科举考试心得、笔记对自己日后科考用处很大,估计随行而来的还有姑母所说的银票,否则不会派人送来金陵,直接放到老师船上就是。也好,现在自己正是需要用银子的时候。 李宾之饮了一口味甘芳香的罗芥茶道:“日前,听闻凤阳府爆发旱灾,你吕师兄来信言及你去了 那里,情形如何?” 贾琮想了想只说了四个字: “人间炼狱!” 李宾之双目一睁说道:“竟然到了这般情形?” 贾琮点点头,凤阳府之行所见所闻一一详细道来,只隐去了自己招募人手一事。 讲到那丈夫寻找妻子,却在集市肉铺寻到妻子的手臂悬挂于肉勾上,妻子的胸前肉被做成包子,人们争相而食,贾琮叹道: “菜人哀 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 有赘某家者,其妇忽持钱三千与夫,使速归。 已含泪而去,夫迹之,已断手臂,悬市中矣。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 听闻此,李宾之老泪纵横道:“青史寥寥数言,背后却是多少百姓辛酸血泪,家破人亡、生灵涂炭。‘人食人’三个字背后竟是如此人间惨剧啊!” 贾琮心想,老师不愧是心系百姓的大儒,叹道:“时代的一粒尘土,落到百姓头上就是一座大山” 李宾之老眼发红怒道:“凤阳知府王玖单贪婪、昏聩,小七,你把凤阳府之行整理出来,老师要参奏这匹夫。” 贾琮想了想道:“老师,学生听闻此人是太上皇一系的人,且不说参奏后能不能达到效果,就算上皇怜悯凤阳府百姓,换一个人来,就能保证如吕有为师兄那般有效救助百姓吗。 对凤阳府百姓而言,王玖单这样的贪官如同一头猪,此番赈灾钱粮已经把他养肥了,剩下的或许还能漏点给百姓,如果此时换一头瘦猪来,又不知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把它喂肥。” 李宾之叹了口气,心想道,如今二日相争,吏治败坏,民不聊生。 虽然自己弟子众多,不乏有吕有为这般既心系百姓又有能为的,但若参奏王玖单而举荐自己弟子,恐怕非但不能救助凤阳府百姓,反而落下个结党营私之名,连累所有弟子。 但王玖单其罪当诛,自己不能不出手,那等凤阳府灾情平稳后在出手吧,到时候换谁来做这个位置,让他们两皇去争。 李宾之道:“哎,小七你说的也在理,不过王玖单依然当除,只是待为师回京后再做定计吧。如今吏治败坏,民不聊生,为师亦是有心救民,无力回天。” 贾琮想了想说道:“学生读遍青史,即使在大治之盛世,依然会因为天灾而出现饿死人情况。究其原因,无外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粮食总量有限;另一方面是分配到百姓手中的粮食太少。” 李宾之眼睛一亮道:“说下去。” 贾琮接着道:“就粮食总量而言,学生听海外归来的客商讲过,海外有几种作物,名唤土豆、玉米、红薯,其产量远远高于水稻、小麦,而且极耐干旱。 若能找到,并在大楚推广,那粮食总量会大幅提高。” “至于如何让百姓能分配到更多的粮食,涉及朝政,学生不敢妄言。” 李宾之说道:“海外之说虽然虚无缥缈,但有迹可循,若真能找到,乃利国利民、天大的好事。只是如今你年幼,不可把精力都用在这方面,万一一无所获就荒废半生。 涉及朝政方面,今日只你我师生二人,无需顾虑,即使不中听,为师也不会怪罪于你,小七不妨直言。” 贾琮心想,那就一步一步试着说说看,老师这个封建时代的大儒,对后世的政治学、政治经济学,到底能接受到什么程度。贾琮道: “那就请老师恕学生年幼,不知天高地厚。学生以为,千百年来这世间都是:取天下而供养一家(皇家),故而分配给百姓的极少。 遇到贤明的君主,尚能爱惜百姓,能缔造盛世。可有史以来又出过几位贤明的君主? 天子的儿子就那么几个人,或者几十人,要是里面出不了明君,或者能出明君的没被选上呢。遇上昏君、暴君,为官员尚且‘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百姓又该怎么办?” 第54章 成立青年近卫营 李宾之吸了口凉气,这些话他自然清楚,这是无数代读书出仕人的梦想,这小子小小年纪倒是看的明白,还敢说。 李宾之道: “几个人,几十个人里面选不出,那就从天下人里选,天下人口何其多,自然能选出一批德才皆备的人来替皇帝治理国家,这就是古人倡议的圣天子垂拱而治。你是这个意思吧?” 贾琮点点头。李宾之接着说道:“这是历来天下有识之士所想,可君权与相权之争自古有之,龙椅上的人又怎会容忍大权旁落?” 贾琮接着试探道:“那就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力量,把龙椅的权力装进笼子里,把治理权放出来。只是,学生一时想不明白,这个更强大的力量又有谁能治住他。” 李宾之想了想摇摇头道:“你小子不是想不明白,是不敢说,你想改变这千年的规矩,从此以后,给龙椅套上牢笼,无论谁坐进去,都得按这个规矩来。 这个规矩的力量必须要足够强大,大到即使制定规矩的人死后,坐上那椅子的后来者也打不破。谈何容易啊。” 贾琮道:“那是因为那把椅子的权力现在看起来太大,其实维系其权力主要是三个方面。若从这三个方面着手,就能削弱其权力。” 在李宾之鼓励的眼神下,贾琮继续说到: “维系其权力的其一,就是武力,谁不服就派兵打谁; 其二,是财力,户部名义上归朝廷实际上还是他一人说了算,朝廷官员上下都是他养的; 其三,就是谎言。 汉高祖生时母与神通; 隋文帝临世紫气充庭; 唐太宗降时双龙当空; 宋太祖产出赤光绕室。 这些无一不是谎言。 皇权掌握现在,就能掌握历史。于是史书上就说:汉高祖刘邦是他母亲和蛟龙交媾而诞生,那他就是龙子,自然该当皇帝,他子孙也该接着当皇帝。 史书这么写,祖祖辈辈也这么传,大家都信,这是老理儿,老理儿当然就不用怀疑。” ……(此处河蟹三万字) 师生二人从圣天子垂拱而治谈到,实现之后又该如何监督、遏制相权,以防相权被家族化,世袭化。尤其是防范相权被世家垄断,成为他们盘剥百姓的工具。甚至出现田陈篡齐、王莽篡汉之祸。 不知不觉已聊到了天黑,其间有丫鬟来请用餐,也被李宾之让她们放下食盒,远远就打发了。 李宾之看着踌躇满志的贾琮郑重地说道:“今日就当我们师生二人什么都没谈过,对任何人也不能提及,回京之后,为师也该向陛下乞骸骨了。” 贾琮心想老师这是要退休了,是自己误了老师,贾琮惭愧地看向老师。 李宾之拜拜手道:“朝中二日相争,为师早已心生退意,你不必过分介意。再者,为师在朝时,你既会被打上李党的烙印,又是勋贵出身。 大楚文不治军、武不干政,你仕途会受牵连。待我离开朝堂,你文武之道可选其一。为师人走茶凉之后,有些人和事反而看得更清。” 李宾之顿了了接着郑重的说道: “你将来无论做什么,需谨记切不可祸乱百姓,导致生灵涂炭。” 贾琮听闻,起身面向老师,撩起儒衫下摆,双膝跪下,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道: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老师的教导、扶持之恩,学生铭记于心。” 此情此景正印证了当日拜师时说言“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贾琮行完礼后退三步,方才转身离去。 出了花园,来到师娘处接素雪,贾琮进屋便见二人亲热的坐在床榻闲聊。师娘白了一眼正行礼的贾琮道: “雪儿问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一衣素雪自飘零’是什么意思,你这臭小子,用这么一句歪诗就骗走了这么好个姑娘,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她,否则老婆子不依。” 素雪听闻脸红的低下了头,贾琮忙笑道:“师娘放心,小子一向待雪儿妹妹好的。可舍不得欺负她了。” “少贫嘴,都天黑了,也不知你们爷俩哪有那么多话说,快领她回去吧。”师娘笑道,嘴里说让走,眼里却满满的不舍,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叹道:好一对金童玉女。 贾琮领着素雪按照老师所讲的地址找到了林家来人的客栈,见领头的是林诚一,林如海最信任的管家。诚叔带来了林如海历来科举的心得、笔记足足两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上锁的小匣子,诚叔行事稳妥,把钥匙递给贾琮,让当面点清,贾琮只得当面清点银票,不多不少整整十万两。 接着诚叔又给了两封信,是贾敏和林黛玉的书信。贾敏的信讲了林家近况,让贾琮勿担忧;林黛玉则把《星空》一曲填好的词寄了过来。 贾琮惭愧,临别时约好到了金陵就写信报平安,自己应该比约定晚了半个多月。所以贾琮当即写了回信给二人,大致叙述了下这段时间见闻,凤阳府那样的人间炼狱自然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贾琮让诚叔带信回扬州,自己雇了辆,与素雪带着箱笼连夜赶回了庄子,这里是贾琮看重之处,他们将成为自己一支隐秘的力量。 贾琮把这组织命名为青年近卫营,简称近卫营。 大楚有潜龙卫,秦有黑冰台,唐有不良人,后世满清有粘杆处,近卫营与之相似而又不同。 贾琮的初步想法是近卫营的职责主要分为两个部分: 一是情报收集、分析、传递等;二是中小规模的战斗,刺杀与反刺杀,防卫。 教他们习武,培养战斗力很容易,但更重要的是忠诚。这个时代训练死士往往采用愚民的方法,但贾琮不打算这样做,他需要的也不是死士,是有信仰的战士。 一个有信仰的战士胜过百名蝇营狗苟之辈。 所以教他们习武的同时,也要教他们读书、识字。而信仰需要感召力,仅仅是让他们摆脱贫困,摆脱生死边缘挣扎的命运,这样的感召力还远远不够。 第55章 鹿鸣宴(一) 那么去缔造一个新的体系,一个能帮助他们同样出生,同样的命运的人,不再被奴役,这样一个更公平、全新的体系,将是他们毕生要从事的事业,要树立的信仰。 不过这一切得慢慢来,直接照搬后世那些政治理论行不通,步子太大也也会扯着旦,被戏称穿越者的王莽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目前只有五十四人,但贾琮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考虑到这个时代拼音尚未问世,以后用拼音作为传递信息的隐秘性,同时也方便迅速扫盲,贾琮几乎直接照搬小学语文的识字教育部分,只是改为繁体字。 至于习武方面,贾琮有上百部武学,根据他们不同的体质、身体特点,教授他们不同的武艺。 贾琮考虑到自己和素雪在庄子和金陵之间来回奔波不便,于是在金陵寻了两个背靠背相邻的小院,两院的大门分别开在两条平行的街道。 贾琮和素雪住一个两进小院,背后的三进小院作为近卫营在金陵城的驻扎地,中间打通,留一个月亮门。 这样贾琮白天带着素雪去老师那里,下午回来,教他们习武和识字。素雪这妮子武学天赋极高,贾琮便把诸多武学传于她,这样素雪也可帮贾琮教导近卫军。 师娘得知贾琮和素雪住处就他们俩人,连个丫鬟仆妇都没有,便把厨房一位姓马的婆子打发去了贾琮的住所,帮二人做饭洗衣。 因后院连通近卫军住所,贾琮不愿自己住处人多眼杂,所以没雇丫鬟。马嬷嬷做饭手艺不错,贾琮把她安置在前院,自己和素雪住后院。 数日后,贾琮得老师告知,乡试已揭榜,次日将举行盛大的鹿鸣宴。 参加鹿鸣宴,感受江南文华之气,结识江南才子,本就是贾琮此次江南之行目的之一。 鹿鸣宴取自《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悠悠鹿鸣”……,鹿鸣宴有祝贺之意。 因为鹿与禄谐音,以鹿来象征“禄”的意思,以为有“禄”就能升官发财,新科中举乃是入“禄”之始。 此宴设于乡试放榜次日,宴有金陵官吏、主考官主持,宴请之人除新科举子外,还有内外帘官等。 老师还特意告知,今年春闱新科状元范克锦回乡夸冠归京,正好路过金陵,明日会参加鹿鸣宴。 秦淮河,西岸是一处山岗,东岸乃金陵烟花之地,全金陵最有名的十八家青楼都聚集于此,河中花船如过江之鲫。 自古文人雅士、才子风流,有才子自然不能少了风流。 今日鹿鸣宴便选在秦淮河东岸听涛阁,整个江南半数的清倌人、歌姬、舞姬都早早云集于此。 贾琮同博远如约赶往听涛阁,老师今日是主持人早早便去了。 一路上博远给贾琮介绍秦淮河的风情,又解释为何清倌云集今日鹿鸣宴,一方面清倌需要才子的诗词为其扬名,更重要的是对这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而言,寒门出身的才子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贾琮虽然知道历史上有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但对此仍然不解,问道:“为何寒门才子是最佳归宿?” 博远叹了口气道:“这些清倌习惯了繁华,又擅长诗词音律,找个目不识丁的寻常百姓,清贫、寡淡的日子自然过不下去。” “达官贵人、富商家当个小妾不是也行吗?”贾琮道。 博远摇摇头道: “这些人府里的正妻往往对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防范极深,皆因这些女子自幼便被人教导魅惑之术,用你的话说就叫专业人士。 再则大家族规矩森严,也不是没有清倌因为各种原因进了深宅大院的,但往往活不过两年便香消玉殒。” 贾琮心想原身的生母就是出身教坊司,难怪进了荣国府便早逝。 “原来如此,那寒门学子就可靠吗,不是说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吗?”贾琮又问道。 博远道:“话是如此,但这些清倌中的大家往往积攒了很多金银珠宝,选中了人,可资助寒门学子进学,自赎身其身嫁为人妇。 遇到有良心的,即使日后高中了也并不嫌弃她们的出身,差一点的降为妾,但她们有俘获人心的本事,日子也不会很苦,运气不好的自然也有如杜十娘那般,落得个人财两空。” 二人闲聊着便到了听涛阁前,今日有衙役在阁搂外看守,以防无关人员擅闯。两人出示请柬,刚要进入,却见四位器宇轩昂青年在一大群豪奴的簇拥下走来。 为首那人二十出头,神情甚是倨傲,他左边一人身着绣鹭鸶的文官青袍,右边二人一个十七、八岁身材黑壮,另一人二十上下体型干瘦,略显谦卑。 博远暗道一声不好,轻声道:“刚才只顾着谈风月之事,忘了祖父交代的正事。当中那人是甄应嘉长子甄宝辰,旁边那人是……” 此时,甄宝辰左边那位二十五、六岁身着六品官服的青年神色不善地走向贾琮道: “你就是贾琮?” 贾琮淡然道:“阁下是何人?” 旁边那位二十上下干瘦的青年上前傲然道:“这位便是新科状元,范大人。我乃新科解元,你一介白身,胆敢见官不拜?” 这个时代讲究身份出身,阶级等级森严,寻常百姓见官就得拜,否则便是藐视朝廷。 新科状元通常封从六品或者正七品的官,贾琮尚无功名,按理应当拜。不过贾琮出身荣国府的勋贵子弟,哪怕是庶子,那也是属于统治阶级。 贾琮冷笑道:“你好歹也读过书,你的‘礼’学到哪里去了?你既知我来历,你说说,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受的起荣国公亲孙的参拜吗?” 那解元被问的一时语塞,范克锦倨傲地说道:“耍嘴皮有何用,希望一会儿鹿鸣宴文会之时,你的笔有你的嘴厉害,莫要丢了你老师的脸。” 说完二人拂袖而去,回到甄宝辰旁,那甄宝辰始终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而贾琮却感知到他身旁那位黑壮青年虽只冷眼旁观,但其敌意还在范克锦之上。 第56章 鹿鸣宴(二) 见几人走了,博远轻声道:“那解元叫乔俊田。” 贾琮问道:“甄宝辰右边那个黑壮青年是谁?” “不认识。”博远道。 听涛阁还有一段距离,两旁是花园,二人进来。贾琮想起先前这位不靠谱的师侄说的话,又问道: “你刚才说老师交代的什么正事?” 博远拉着贾琮往一旁小声道:“今日怕是有场好戏看,最新消息,那范克锦中状元后被南安郡王相中,娶了南安郡王之女;而新科解元也是寒门出生,如今投靠了江南甄家。 恰好南安郡王和甄家都是宁寿宫(太上皇居所)的人,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引起了文官集团的和乾清宫(皇帝居所)的反弹。近日被人挖出来,……” 一声“博远兄”打断了李博远的话,只见三个少年朝二人走来,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和博远差不多大,另外两人略大两岁。 三人皆戴大帽穿青色圆领袍,一看就是举人的标准服饰。 “希贤兄、先东兄、正山兄。”博远冲三人打招呼道。 “这位莫非就是七郎师弟?听家父说诗词、音律双绝的七郎随我等座师前来金陵了。”那位被称为先东的少年问道。另外两位少年也好奇地向贾琮看过来。 这个时代称监考官为座师,也是一种师生关系;同考官称为房师,被录取的学生自称门生;同一届参考的称同年,这些构成了以后出仕的关系网。 贾琮道:“小弟贾琮、行七,信手涂鸦而已,当不得师兄双绝之称。” “诶,师弟,你我年纪差不多,都是年轻人,无需自谦,你那‘ 不废江河万古流’我可作不出来。”希贤道。这希贤看上去举止不凡,像是大家族出身。 “好了,我来给诸位介绍下。”博远说完又将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三人分别是高启阳,字先东;云怀庆,字希贤;解松年,字正山,三人皆是新科经元。 大楚采用唐制,乡试第一名为解元,第二到五名为经元。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贾琮心想道。 至于那位先东兄能从其父亲那里知道贾琮跟随李宾之来金陵,是因为其父亲就是金陵高知府。 几人来到听涛阁,阁内当中坐着李宾之等二十余人,一看都是朝廷官员。至于新科举人和来观礼的,以及他们身边莺莺燕燕的清倌、歌姬、舞姬有两、三百人三俩成群的围坐在桌前,场面好不壮观。 贾琮五人也找了张空桌子围坐下来。台上除了自己老师、范克锦,其余的都不认识,贾琮请教后,高启阳这位地头蛇便兴致勃勃给贾琮介绍起来。 今日参会的除了自己老师及同考官员,金陵高知府及其随行官员,连本地巡抚刘大人也大驾光临,还有江南土皇帝——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 巡抚,从二品大员,执掌一省行政、军事、监察、司法等,一般是不会出席这等场所的。 贾琮心想,这个时代文武泾渭分明,那范克锦本是寒门出生不同于林如海五代列侯,他有今日,除了自己有本事,自然也少不了文官集团的培养。 他投靠勋贵集团,加之金陵的解元也投靠甄应嘉,这自然引起文官集团的不满与反弹。 这巡抚今日定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他是乾清宫的人还是代表文官集团。 贾琮又询问坐在甄宝辰和解元乔俊田旁的黑壮青年是谁,高启阳笑道:“七郎,说起来那人也是你亲戚,莫非你不知?” 贾琮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先东道:“他是王子腾的儿子,王建北,来金陵半月了。” 贾琮心想,王家,与我有何深仇大恨?你既然对我有敌意,我自不会客气。 几人正说笑着,几个婀娜多姿的清倌走来,先东立即上前招呼,眼睛发亮。清倌在几人身旁落座,唯独贾琮这里没人,皆因他年岁太小,也就十岁的模样。 正山打趣道:“你们可别小瞧了他,你们所唱的《沧海一声笑》、《笑红尘》、《虞姬叹》皆出自他手。” “原来公子就是七郎,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几个清倌忙上前行礼。 贾琮摆摆手笑道:“这也没有版权,你们喜欢便唱吧,无需多礼。” 希贤道:“七郎,你《笑傲江湖》什么时候出下一册?每次都是京师发行,我们可等不及了,哈哈。” 贾琮笑道:“基本上每月一册,正在筹备金陵与京师同步发行。” 几女又上前询问是否有新曲问世,贾琮摊摊双手。这时台上高知府宣布鹿鸣宴开席了,喧闹的宴会顿时安静下来,李宾之做了简短的致辞勉励学子。 官方讲话本该到此结束,此刻巡抚身旁一位身着绣云雁四品文官绯袍的官员站了起来,朗声责问道: “范克锦,日前有人检举你,说你抛妻弃子,另娶高门贵女,本官问你,可有此事?” 顿时几百双眼齐刷刷的看向范克锦,这个时代虽是男尊女卑,但正妻的地位在家里的地位很高,受律法保护,不同于妾,想休就可以休。 尤其是这些清倌最是痛恨的便是此等高中之后,就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堂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那范克锦被突如其来的喝问,先是一蒙,接着回过神来,镇定地回道:“徐大人,那女人犯了七出,下官早就休了她,并非如大人所言,是为了娶贵女而休。” “既是七出,是哪一条?你本出身寒门,你妻子家境富裕,资助你读书。你可是在高中举人,与范侍郎连宗之后,便休妻?”徐大人呵斥道。 甄应嘉心想,那范克锦与自己没有什么关联,但他既已投靠南安郡王,那也是太上皇一系的人。 再则,如果任由他们把范克锦打落凡尘,那投靠自己的解元乔俊田必然噤若寒蝉,对日后自己收拢文人大不利。便出来打圆场道: “刘兄,何至与此。” 第57章 贾琮出手 巡抚刘大人面不改色道:“既是有人检举,自当查问,让他说下去吧。” 范克锦对休妻一事,自然早有心理准备,泰然道:“她犯七出之口舌,我方才休了她。” 徐大人继续呵斥道:“哼,你上无父母,下有儿子,恶疾、淫乱、偷盗皆可查证,七出有五条你不敢擅用,你才污蔑其犯口舌。 你且如实回答本官,何时休的原配妻子,是否是在你中举,连宗之后?” 场上众人琢磨徐大人的话:七出中五条:不孝、无子、恶疾、淫乱、偷盗都有证可查,剩下只有善妒、口舌两条罪名。 用善妒就说明你在外找女人了,你本寒门,妻家资助你读书,你还在外找女人这就说不过去。就只能用犯口舌这最无法查证,最轻的罪名休了人家。 范克锦心想,自己只要能给她找到合理的罪名,那么休妻并不违法。但是,如此下去则文名尽毁。此刻被当众逼问不得不答,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自己又不能说谎,否则必被揭穿,只得无奈地回道: “确实在连宗之后。但下官休妻与之无关。” 堂下众人发“嘶”的一声,虽然不能定罪,但此人一中举人,攀附上贵人,就休掉结发妻子,这是忘恩负义,见利忘义,负心薄幸! 文官最怕什么,不是怕一时丢官,那尚且有起复的机会。但文名一旦毁,自己的仕途也就到头了,甚至丢官去职起复无望。 徐大人继续痛打落水狗道: “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什么是文人杀人不用刀,这就是杀人不用刀!口诛笔伐,毁其文名,杀人诛心。 范克锦、甄应嘉等人心想,此刻文名已毁,仅有生机是这里远离京师,靠这些文官、学子口口相传,影响未必能有多大。 以后若能得贵人扶持,待事情平息下去后,再造舆论,或许有挽回的可能。 这时突然河岸传来“嘣”一声,接着上方传来一阵尖锐、凄惨的鸟鸣声。 众人向河畔看去,只见半空中,一只中箭的大雁翻滚着坠落向秦淮河对面小山岗,山岗上站着一位手拿弓箭的猎户。 另外一只大雁悲鸣着在山岗上空盘旋,即使那只中箭的大雁已坠亡于山岗也久久不肯离去,那猎户见对岸诸多达官贵人皆看向他,唬得不敢再举弓。 众人心想,这只大雁是不舍它的伴侣啊。 那只孤雁围着山岗飞了数圈后,突然,它展翅向上飞去。 众人皆以为它要飞走了。不料那孤雁飞高之后,却忽然掉头向下,哀鸣着向山岗直扑而去。 在众人惊呼声中,摔死在先前那只大雁身旁。 好一对亡命大雁! 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众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震惊的回想着刚才这一幕。 贾琮大声叹道: “这禽鸟尚且有情,人不如禽兽啊!” “是啊!禽兽尚且有情,那人禽兽不如!”身旁有清倌立刻附和道。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禽兽尚且有情,新科状元抛妻弃子,禽兽不如!”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鄙夷地看向范克锦,范克锦此刻无地自容,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 贾琮一看,节奏带起来了,便向身旁那位清倌道: “劳烦这位姐姐,请你们的人去对岸把那两只大雁买过来。”说着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她。 那清倌道:“何劳公子出银子,奴家也不能眼看着这样的大雁落入那般人的腹中。”说完就去找青楼的小厮去了。 少顷刻间,河上有花船摇到对岸从猎户手里买回两只大雁。贾琮来到岸边,就地安葬大雁。博远、希贤等人也来相助贾琮。 很快便将大雁葬于河畔,贾琮等人又搬了些石块垒成个小丘。 听涛阁内,甄应嘉见范克锦如此窘迫,便对李宾之躬身道:“李老,请开始此次鹿鸣宴的文会吧。” 李宾之点点头,看向身旁高知府,知府立即让众人肃静。 李宾之道:“鹿鸣宴文会向来以宴会、中举为题,今日文会也不破例,诸位就以此次鹿鸣宴所见所闻,或中举为题,诗词不限,韵脚不限。” 此话一出,范克锦心中一惊,不知今日多少人会作诗词骂自己,希望不要出什么名篇大作,否则流传出去,自己再难翻身。 贾琮心想: 老师也是在替文官集团出力呀,自己要不要一掌把范克锦拍翻,一首传世之作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彻底得罪南安郡王了,南安郡王、北静王以及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从原本的世界来看都是太上皇麾下的旧武勋集团。 虽然往后他们会被皇帝秋风扫落叶般的扫落凡尘,但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树强敌? 贾琮犹豫不决,看向台上的老师,见老师恰好也看向自己,老师微微颔首。老师不会害自己,既然老师也认同,那就出手干吧。 身旁清倌为贾琮研墨,贾琮挥笔疾书,清倌一边研磨一边看: 摸鱼儿·雁丘词 泰康八年,金陵鹿鸣宴…… 泰康是皇帝登基以来的年号。 待贾琮写完,那清倌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贾琮见状只得自己把词送到台上,交个一名同考官。 那同考官看完立即交给李宾之,李宾之看了后欣然点点头,递给巡抚,很快便在高知府、诸位同考官间传遍。 台上只有甄应嘉、范克锦没看到诸位学子的诗词,心中隐隐不安。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学子的诗词都已交稿。一位同考官上前朗声道: “此次乡试所有考官,并巡抚大人、高知府一致认为今日文会,这半阕词夺魁。” 台下众人听闻议论纷纷,半厥词就能获得第一,到底是何惊世之作,是何人所着。 那同考官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道: “原着者贾琮言:该词只有半阕的灵感,在座诸位无论谁都可以自行补全后半厥,谁作的好,这厥词就算谁所着。” 第58章 情是何物 台下不凡才子佳人,一下被调动了起来,许多人心想自己补全后半厥,看看谁作的更好。 那考官拿起文稿念了起来: “摸鱼儿·雁丘词 楚和八年,金陵鹿鸣宴,猎户射一雁,其同伴悲鸣不去,竟自投地而亡。众人皆曰‘禽有情,新科状元不及禽兽。’予因买得之,葬之秦淮河畔,垒石为识,号曰‘雁丘’。” 读到此,范克锦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心里道:贾七郎,你想借众口之名来污我文名,哪有那么容易。 只听考官大声朗诵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考官读完这一句,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了,隐隐有抽泣的声音。 开篇这一问,突如其来,似雷霆万钧,破空而来;如熔岩沸腾,奔涌而出,先声夺人。 这有力的诘问,是问世人、问苍天,也是问自己,究竟“情是何物”? 这一问,问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情至极处,究竟是何物,竟至于要生死相许?这一诘问引得众人深深的思索。 这是对世间生死不渝真情的讴歌。 “生死相许”之前加上“直教”二字,更是敲击在人心上。 鹿鸣宴上多是少年少女,这样一问不正是他们平日里所幻想的爱情,究竟是何物,太有代入感了。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大雁秋天南下越冬而春天北归,几度春秋,这对“双飞客”的比翼双飞像是人世间恩爱夫妻,道出了大雁的相依为命。这对大雁既有团聚的快乐,也有离别的酸楚。 “痴儿女”三字包含着对它们哀婉与同情,也让在场众人联想到人世间更有许多真心相爱的痴情男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君就是殉情的大雁,这是对大雁殉情前心理活动拟人化的揣摩。 宴会上众人仿佛化作那殉情前的大雁盘旋于山岗上空在想: 当弓弦声惊破双栖梦之后,相依相伴,形影不离的伴侣已逝,自己形孤影单,前路渺茫。 失去一生的至爱,即使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都是指前路艰难。 “万里”、“千山”写征途之遥远;“层云”、 “暮雪”指前景之艰难 在场的学子佳人: “换做是我,失去一生至爱,孤身一人,前路渺茫,会选择苟活于世吗?” 想到此,在场诸多女子无不潸然泪下,清倌、大家以手帕掩面。一些年轻的学子亦眼眶通红。 范克锦高坐在台上,此刻却如同坠入地狱。 这哪是描写情爱的词啊! 这是自己的催命词! 随着这半厥词流传开去,无数读书人、才女竞相补全后半厥,他们把自己和大雁对比:一个无情,另一个至死不渝。自己将天下皆知,遗臭万年。 如果仅仅是刚才被上官责问,那也不会传遍天下,可从今往后,青楼、画舫、花船,乃至酒楼、茶坊无不会传唱《雁丘词》。 范克锦与贾琮遥遥相对,可笑,自己先前还嘲讽对方的笔不及他的嘴厉害,如今对方的笔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自己该如何翻盘、自救,自己现在是南安郡王女婿,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老丈人应该能保我发配到蛮荒之地做个小官吧,偏安一世,除非日后天下大变,自己才会有翻身的机会。 甄应嘉: 贾家与我甄家乃百年老亲,既然出了这般了得的人物,可惜站在了我等对立面,看来需修书一封让贾家老封君、贾存周(贾政字存周)好生管教一番。 解元乔俊田偷偷瞄了一眼甄应嘉: 投靠甄家,日后下场会不会如同范克锦? 王子腾之子王建北: 父亲派我来江南悄无声息办了贾琮,前些时日一直没找到他踪迹,甚至他都没跟李宾之同船下江南。没想到他今日一现身,便声名鹊起,万众瞩目。 要无声无息的办了他,哪有那么容易。需寻个没人的场所,最好是待他们回京的时候动手,两千多里路上必有机会。 鹿鸣宴上众人纷纷议论道: “雁丘词一出,我等谁敢言情,雁丘公子不愧是诗词、音律双绝。” 正山感叹道: “雁丘师弟之才,我等难以望其项背,至此以后,你这半厥雁丘词将传唱天下。” 古代的词是唱出来的,每个词牌名都有对应的韵律,可惜失传了。 博远笑道: “正山、希贤、先东兄,你们三人并称淮南三杰,你们都难望其项背,我又置于何地了。” 希贤笑道:“哪里敢称三杰,论诗词,我们不如雁丘公子;论文章,我等不如乔俊田。这不,咱师兄弟三人谁都没捞到解元。” 贾琮道: “半厥词就让你们把词名冠到我头上了? 至于解元的头衔嘛,科举应试,只是一时之长短,由很多因素决定的,也包括偶然。 所谓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三位师兄何不眼光放长远些,大楚风云激荡,有的是诸位一展宏图的舞台。” 先东:“好一个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来,举杯,诸位共勉。” 贾琮年幼尚未饮酒,便以茶代酒,五人举杯,畅想未来。 博远: 三杰都已是举人,小师叔马上也要考秀才,今年乡试祖父说我火候未到,即使中举排名也不高,让我下一届再考。看来我得努力了,可别被小师叔赶上,被三杰拉太远。 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来到贾琮等人桌旁,向贾琮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 “奴婢小汐,敢问眼前这位可是雁丘公子,贾七郎,贾琮?婉兮姑娘有请公子上船一叙。” 这丫头口齿伶俐,见人不慌不乱,话讲的有理有条,一看就是调教的很好的。 “婉兮姑娘?” 贾琮从未听闻,求助的看向地头蛇先东。 先东笑道: “我也未见过婉兮姑娘,只听闻是最近几日刚从汉口远来的大家,歌舞诗词样样精通,传闻乃人间绝色。近两日多少富家公子一掷千金皆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小师弟,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先东故意在“小”字上加了重音。 贾琮无奈的摇摇头笑道: “我尚不到十岁,我能做什么,不知婉兮姑娘见我所为何事?” 第59章 婉兮 贾琮这一说,在场几位师兄、清倌包括小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婉兮姑娘找你能为什么?至于你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能把人家怎么样? 小汐再度行礼道:“我们姑娘听闻公子诗词、音律双绝,欲与公子抚琴品茗,畅谈一番。” 博远笑道:“快去吧,别让佳人久等。” 贾琮在几位师兄哄笑中,让小汐领路前往花船。 一路上贾琮跟在小汐身后倒是觉得有趣,这样一个身段苗条,瑶瑶婷婷的丫鬟竟然呼吸平稳、步履轻盈,显然是有点武艺根基的。 不过贾琮浑不在意,只这点本事对贾琮而言聊胜于无,倒要看看那婉兮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踏过木板搭成的桥,贾琮上了花船,船头两位劲装打扮的丫鬟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的,比跑腿的小汐略强。 花船雕梁画栋,甚是华丽,进了船楼里面却雅致不俗,跟着小汐上了二楼,小汐撩开帘子,站在门外,便不再进去了。 在门外一看,里面昏暗只微弱的烛光,贾琮跨门而入,小汐便放下帘子。 进门第一眼便见一身红衣纱裙女子半依在榻上,脸上戴的面纱,只露出温柔双眸,一双雪白如莲花瘦长的玉足露出裙摆。 此刻,贾琮脑子里只想到了一个词——风情万种! 屋里的蜡烛还罩着红色的灯罩,难怪屋里昏暗,不过这柔和的烛光给屋里增添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那女子见贾琮进屋,起身盈盈一拜,行礼道:“奴家婉兮,见过雁丘公子。” 举手投足间,撩人的风情肆意的释放。 贾琮: 专业! 此女呼吸绵长,有意思。莫非舞姬都要有点武功底子,且看她如何表演。 贾琮道:“婉兮姑娘请我来所为何事?” 说完在榻前小几旁毯子上坐了下来,小几上有一古琴。 婉兮哀怨的眼神看了贾琮一眼,然后俯身为贾琮斟茶,嗔道: “公子真不解风情,雁丘公子诗词歌赋双绝,奴家自然是与公子抚琴赏月,若能为奴家谱曲一首,奴家愿意……” 贾琮看着俯身的婉兮胸前山峦叠嶂,舔舔唇说道: “哦,我一曲可值一百五十两黄金,姑娘真是挥金如土,哈哈哈” 婉兮心想:果真是小屁孩,就知道金银。哀怨道: “奴家可没金子,奴家为公子舞一曲可好?” 贾琮笑道:“光看有什么意思,能值得了一百五十两黄金吗?” 婉兮道:“奴家若是入得了公子的眼,公子想怎么都行。” 心想:你一个小屁孩能拿我怎么样,今日就是与你斗法而来。 贾琮点点头,婉兮道:“那便请公子为奴家作一新曲。” 贾琮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那便以此为你作曲一首。我抚琴,姑娘请起舞。” 说罢,轻拢慢捻,一曲《在水一方》乐音袅袅,琴声如诉,宛如天籁之音。贾琮一边轻抚琴弦,一边轻唱道: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 随着贾琮的琴音,婉兮婆娑起舞,曼妙的身姿愈发妩媚诱人。不愧是“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 贾琮虽然年纪尚小,可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位成年人,话说前世加上今生都多久没有那啥了,内心忍不住蠢蠢欲动。 身边这些女孩,虽然个个钟灵毓秀,容貌、风姿世间难寻,可都还小啊,还是花骨朵。眼前这朵绽放的、妖冶的玫瑰让贾琮欲火难平。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 却见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伫立。 ……” 许是看出贾琮的窘态,婉兮舞姿愈发妖娆妩媚起来,大长腿在纱裙下若隐若现,甚至干脆撩起朱红的外衣,露出雪白的香肩。 婉兮暗自笑道:你个小屁孩能怎么样? 看到婉兮挑衅、不屑的眼神,贾琮可不受这气,虽然不能那个啥,但成年人自有成年人的办法。贾琮拉住婉兮的手一拉,婉兮一个转身滚入贾琮怀里。 左手搂住婉兮的纤腰,右手握住玉足,顺着脚踝往上…… 婉兮轻哼一声,贾琮轻吻香肩,然后向下…… 婉兮扭动腰肢想要挣脱贾琮,却发现丝毫动不了。 香肌得酒花柔软,粉汗湿吴绫,玉钗敲枕棱。鬓丝云御腻…… (此处河蟹五千字) 贾琮正陶醉其间,冷不防,被婉兮推开,凤目怒视: “你真把本姑娘当青楼女子玩……” 贾琮撇撇嘴道:“是你自己说的我想怎么都行” “你,无耻。” 贾琮心想:清倌跟青楼之女又有多大区别,罢了,刚才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不了。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了。 拱拱手,嘴里哼着小曲转身离去: “小生不才, 未得姑娘青睐, 扰姑娘良久, 姑娘勿怪。 姑娘向北走 小生向南瞧 此生就此别过了 ……” 这曲用在这里一语双关。 婉兮气的一跺脚。 鹿鸣宴已结束,大都散去,只有部分学子和清倌还在饮酒作乐。贾琮回来,自然是被博远、正山、希贤、先东四人笑谈一番,贾琮笑道: “我这身板能做什么?” “哈哈哈!” 四人大笑,嬉闹一番,归去,几人相约三日后再聚。 花船内,先前那丫鬟小汐,看着脸色红晕未消,发簪散落的婉兮,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氛围。 婉兮道:“你怎么不早进来。” “姑娘吩咐奴婢不要进来的,奴婢哪敢。姑娘莫非假戏真做?自降身份扮成歌姬了,不会看上他了吧,听说七郎还不到十岁。” “大胆!混说什么?本,我这辈子不会嫁人。我如果不扮得像些,万一日后相见,他岂不是怀疑我了。”婉兮道。 小汐撇撇嘴道:“那何必急匆匆赶来,为了接近他,还不得已扮成歌姬,姑娘吃大亏了。” “还不是急着要确认那晚的人是不是他。”婉兮皱眉道。 “确定了吗?”小汐问道。 “难说,不过他确实有武艺傍身,否则……”婉兮本想说:否则自己怎么数次想脱身而挣不脱,又说不出口。 小汐皱皱鼻子,突然脸色大变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道: 第60章 薛宝钗 “姑娘,你会不会怀上……” 婉兮听闻,惊出一身冷汗,忙道: “快叫吴嬷嬷上来,今日之事半个字也不许传出去!让他们立刻开船。” 花船驶出码头,顺河而下,很快消失黑夜中。 二楼,吴嬷嬷出去后,婉兮松了口气,心里依旧对贾琮恨得咬牙。吩咐小汐备水沐浴。 半个多时辰后,花船在一处密林旁靠岸,花船上的灯笼亮了又灭,反复几次后,岸上传来几声有节奏的鸟鸣,婉兮和几个丫鬟已换上一身黑色劲装从花船里走了出来。 刚上岸,密林中涌出十余骑黑衣人,腰边挎着宝刀,其中几人坐在马背上手里还牵着马,婉兮等人二话不说,飞身上马,一行十余人往北绝尘而去。 金陵城,贾琮的院子,在后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贾琮穿过月亮门就到了近卫营的住所。 素雪还在教他们舞剑,月光下,一袭白衣舞剑的素雪如同九天仙女下凡,一群少年、少女跟着一招一式的学。 见贾琮到来,众人停止了舞剑。 “哥哥” 素雪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贾琮身边。这帮近卫营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刚才还那么严厉、高冷、肃穆的“教官”,转眼间就小鸟依人了。 贾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他们学太慢了,哥哥没回来,我就让他们多练会儿。”素雪道。 贾琮心想:他们已经很快了,你以为个个都能跟比你。你这样的体质,天下又有几人。 贾琮说道:“一步一步来,以后还是亥时休息,亥时一刻睡觉。” “嗯。” 众人听闻松了口气。 贾琮对近卫营下令:“解散,回去休息。” “是” 近卫营整齐划一答道,随即收剑散去。 次日,贾琮、素雪来到老师府里。 书房内,只师生二人,老师看着贾琮说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昨日鹿鸣宴,我为何让你出手?” 贾琮点点头,期望的眼神看着老师。 老师道:“你是担忧得罪南安郡王吧。其实以四王八公为代表的旧勋贵集团早已分化,大部分都在温柔乡里腐朽、堕落,不堪重用;只有西宁郡王,齐国公等少数几个一直镇守边疆的,还保留本色。日后你要一一甄别。 其次,你担忧惹得南安郡王背后的太上皇不喜,也是多虑了。外面都谣传太上皇有意废帝,另立新帝。在为师看来不过是太上皇身体康复后,回过神来,不愿放权罢了。 上皇会为了权力压力制、打压新皇,但绝不会废帝,从而招致大楚内乱,动摇根本。你年纪尚小,就算你大有能为,那也是十年后才能大放异彩,太上今年七十有六了,不会在意你这个年纪的人了。” 听闻此,贾琮想起原本这世界的走向,大楚确实没有出现天崩地裂,相反,新皇逐渐掌权,清洗了包括贾家在内的旧勋贵集团。贾琮十分钦佩老师的眼光,不自觉的点点头。 老师喝了口茶,接着讲道: “其三,你昨日所为,不仅得道文官集团的认同,也替自己扬名;同时算站队皇帝。在官场而言,有四种人,一种是自己人,其二是中立者,其三是敌人,最后是两面三刀、左右摇摆的人。 第二种是两边都想拉拢的,最后一类人是两边都最痛恨的。” “不过,你昨日出手,多少都得罪了勋贵集团,日后你如何去修复其中一部分关系,就看你的本事和机遇。” 贾琮听完,郑重地向老师道:“学生谢老师教诲。” 老师摆摆手,继续贾琮每日的功课。 贾琮临走时,老师还告诉贾琮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因陛下有旨意让老师主考金陵乡试后,顺带巡视这一带的学务。所以老师打算在金陵待两个月后去趟杭州府再还京城。 金陵薛家,闺房里,一位肌骨莹润、容貌丰美,举止娴雅的少女看着手中的诗稿默默念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下半厥词,该如何填,才能配的他的上厥。真想见见这位雁丘公子,是何等人物,听哥哥说还是我们家亲戚,来自京城荣国府。 少女正是薛宝钗,今早从哥哥那里得知鹿鸣宴之事,和这半厥词。半厥词,反反复复念了数十遍。 这时她母亲和哥哥薛蟠走了进来,薛宝钗忙收起诗稿,起身相迎。 却听薛蟠扯着嗓门喊道:“妹妹,你来评评理。” “哥哥,又是怎么了,好好说话。”宝钗道。 薛蟠道: “记得今天上午我跟你说那个雁丘公子、贾七郎吧,是咱们家亲戚,人家是个大才子。那《笑傲江湖》、《雁丘词》都是他写的,你们平日里也不是喊我多读书嘛。 我就说请人家来家里相见,大家认识熟络下,妈就是不同意。” 宝钗不解地看向母亲。 薛母道:“前些日子,你京城姨妈来信,说他们家贾琮那孩子是个不知礼的,目无尊长,顽劣的很,让我们不要跟他亲近,省的把你们兄妹俩带坏了。” 宝钗心想谪仙般的雁丘公子怎会是这样的。不过薛宝钗一向不会忤逆长辈,再者她奉行帮亲不帮理(金钏之死,她与王夫人对话可见一斑),姨妈自然比贾琮亲。 还有一方面,宝钗是个识大体的,知道父亲走后,留下偌大家业。然而自家没人能撑起门户,内有亲戚长辈觊觎,外有豪门虎视眈眈。 京城荣国府姨妈家便是薛家的托庇之地,便不反驳母亲的话。 “京城里的姨妈怎么管到咱们家来了。”薛蟠不满地说道。 薛母道:“浑说什么,你父亲走了,咱们本就打算明年去京城荣国府。哪有你这样说长辈的,日后让你姨夫好生管教你。” 薛蟠耍浑道:“我不管,你们是不知道那七郎多厉害。 那个婉秋姑娘你们知道吧,听说是个人间绝色,来金陵几天了,无论多少金银,谁也不见,就只见了七郎。等我跟七郎混熟了,以后金陵的美人哪个我见不着。” 第61章 近卫营军歌 “孽障,当着你妹妹的面胡说什么。”薛母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作势要打。 宝钗也说道:“哥哥快别浑说了,那贾七郎也不是个好的,这么小就在外厮混。可见姨妈说的没错。” 薛母抬起的手终究没有打下去,薛蟠悻悻的走了。 一晃,十来天过去了,贾琮如今对近卫营每一个人的性格、特长都很熟悉了,把近卫营分成了两组。 第一组只有十八人,名为鹰卫组。负责情报收集、分析和传递。 这个时代受通讯手段限制,信息传播慢,传播范围小,各种信息在传播途中附加了个人主观臆想,道听途说,导致信息失真,真假难辨。 而且大部分重要信息都来自公开信息,并非是隐秘信息,需要对它们进行收集、整理、分析。 这一点即使在后世依然如此,大量的重要情报都来源于公开信息。 张志,头脑极聪明、敏锐,学习能力强,洞察力高,更难得的是性情沉稳,处变不惊,能高屋建瓴看待事物。贾琮让他担任鹰卫队队长。 第二组,三十六人,名为虎卫组。负责战斗,并制定战斗计划、方案。 贾琮对他们的训练主要分为三个方面: 首先是个人武力的训练,根据他们个人的体质,教他们相应的内功或者外功以及拳脚、兵器的使用。 其二是团队的配合作战,从二、三个人之间的配合,到整个团队一起行动的配合。 第三是如何利用地理环境,天气等外部条件结合自身的战斗特长,制定作战战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庄子后面的钟山,成为他们的野外演练的场所。 赵羽习武资质极佳,虽然不是团队里资质最高的那个,但胜在遇事沉着冷静,临危不惧,有勇有谋。 在凤阳府战斗中表现突出,不仅杀敌勇猛还懂得保护队友;在最近半月的训练中表现出不俗的领导才能。 贾琮任命他为虎卫队,队长,加以悉心培养。 值得一提的是弓箭,大楚跟许多朝代一样,禁弩而不禁弓。弓箭是这个时代少有的远程武器,其意义重大,贾琮便和近卫营一同练习。 大楚军队的制式箭是八斗,同明朝差不多,不是说军士拉不开一石弓,而是对军队而言通常射速和持续攻击能量比射程更重要。 曾经有皇帝下令提高弓的强度,结果军士往往拉伤臂膀。 但这样的弓对贾琮来说太弱了,对将来的近卫营也远远不够。遣人去买,铁匠铺最高的只有一张两石弓,凑合用着。 然后定制了一边张三石弓,受材料限制,这是人家能做到的极限。 一个团队的凝聚力很重要,除了物质保障,个人能成长,有成长空间,思想教育之外,一些必要的仪式感也能增强团队凝聚力。 军歌、军礼、军服、军容、军姿等等渗透到每天的日常训练、生活中,这些都能增强团队认同感、归属感。 贾琮选择了《秦王破阵曲》,并将其改名为《破阵曲》并填上词,作为近卫营的军歌。 此曲如史诗般的壮丽辉煌、气势恢宏,仿佛面对千军万马亦有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豪迈,亦有视死如归的悲壮。雄浑有力的战鼓声,节奏感强烈琵琶声,高亢的和声,荡气回肠、催人奋进。 当贾琮在庄园校场上第一次检阅这支近卫营,五十五人(包括素雪)一起合唱《破阵曲》时,贾琮都不禁为之动容。 这波澜壮阔的气势,这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勇气,贾琮相信,即使面对的敌军如同一座大山,他们也能将之粉碎。 军歌唱毕,贾琮向近卫营行了个军礼,下面齐刷刷的回了军礼: 右手向右前方取捷径自然抬起,五指并拢而微屈,以中指与食指附于额前,手心向下,微向外张,大臂与肩略平,上体保持立正姿势,向贾琮注目。 礼毕,贾琮向近卫营朗声讲道: “我们近卫营初创只有你们五十四人,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一天会成长到一百人,五百人……” 当贾琮、素雪从郊外庄园回到金陵小院时,在家门口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贾芸,他收到书信后就一路马不停蹄赶来金陵了。 从贾琮的书信中,贾芸感到自己大展宏图的机会要来了,自己的命运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住在后街廊下,与母亲相依为命、穷困潦倒的贾芸了。他很庆幸数月前追随了年纪比自己还小许多的贾琮。 “琮叔。”贾芸干涩的嗓音激动的喊道。 “辛苦了,进去喝口水,坐着说。”贾琮道。 后院堂屋,贾芸先是汇报了近期京城茶坊情况,目前已有五家分店,算上总店有六家茶坊,他和齐柱管理这六家茶坊,齐柱为主,他为辅。 每家分店每月有三百到五百两银子收入,各茶坊因口岸、规模等因素收益不同。 加盟店已经有三十余座茶坊,与他们的交接以前都是贾芸在负责,走前已经全部移交给了齐柱。 三人正谈着,马婶送来饭菜了,马婶是本地人,菜虽然做得不错,但口味方面南北差异大,贾琮也顾不上讲究这些,有放心的人做饭吃已经不错了。 贾琮、素雪、贾芸三人边吃边聊。 贾琮道:“江南地区,我的想法是,先迅速从熟悉的茶坊开始,从金陵往外发展。有足够的资金支撑,又有京师成熟的经营模式,我希望分店要发展的快。 对掌柜的筛选和培养是重中之重。” 贾芸一听,心想,果然是大手笔,供自己施展的舞台越来越广阔。 接下来,贾琮把开酒楼做火锅和汤锅的计划给贾芸商讨了一遍。辣椒在前明朝就已经传入了中原。 贾琮把嘴里的板鸭吞了下去,说道: “江南乃文华之地,文人墨客居多,我准备了一些对联上联,以后贴在茶坊、酒楼门口。凡是能对上对联的,都免费一桌。” 第62章 衣袂飘飘 贾芸疑惑道:“要是很多人都能对上对联,那岂不是赔本买卖。” 贾琮笑道:“文人相轻,谁也不服谁,正好激起他们好胜之心,把他们对上来的对联也贴在门口,并注名谁作的。” 吃过晚饭,当贾芸见到了贾琮现场书写的对联,便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多可笑了,这些上联哪里是寻常人对的出来的,这天下之人又能对出几个下联。 越往后看,不禁心下大惊,这些上联有: 同旁部首联: (同联部首相同,经过精心构思,利用偏旁、部首相同的汉字组成的对联) 烟锁池塘柳; 六木森森,杨柳梧桐松柏; 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拆字联: (也称析字,离合,是将汉字的字形各部分拆离开,使之成为另几个字或形,并赋予各字或形以新的意义) 品泉茶,三口白水;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 合字联: (把联中的某几个字合成一个新的字,来达到斗趣乃至表情达意的形式。) 少水沙即现; …… 总计有近百副对联。 贾芸心想自己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看得出来这些上联都是古今绝对,又想起今日刚进金陵听闻的鹿鸣宴之事,愈发觉得贾琮来历不凡。 自己算是得遇明主了,只要紧跟着贾琮,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日后不知能成就多大的一番伟业。 贾琮一口气写了近百副对联,素雪就在旁研磨。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人静,一轮明月照窗前。 这轮明月也同样照在扬州城上。 此时此刻,扬州城,巡盐御史府内院的花园。 一位身着白绸桃红镶边交领中衣,米黄撒花披肩,油绿百褶裙,脸上泪珠点点的女孩。 此刻她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望着当空明月,口中默念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 女孩正是林黛玉,自从今日从长孙老师口中得知金陵鹿鸣宴之事,听到琮哥哥这半厥词,她心神再未宁静过。 秋日的深夜,凉意已至,她却丝毫不觉,也不在意,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那个患不足之症的“病西施”了。 林黛玉: 世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如今看来也未必对,可见这世间还是有生死不渝的…… 诗言志、词传情,琮哥哥他怎么能写出如此深情的词。 哼,把我都惹哭了,琮哥哥说过“笑比哭好”。 想到此,林黛玉拿起手绢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又想起当日琮哥哥滑稽地唱着: “啊,黛玉,你是喜欢哭呢,还是喜欢笑? 我看如果能笑,还是笑笑笑笑笑。 ……” 一时禁不住笑出声来,这曲《笑比哭好》让林黛玉想当日琮哥哥哄自己的模样,真是滑稽的可爱。 琮哥哥有时候像那仗剑天下的少侠; 有时候像那风度翩翩儒雅的书生; 有时候高深莫测; 有时候滑稽的…… 正在此时,林黛玉听到院墙外有说话的声音,原来她不知不觉已靠近了内外院之间的隔墙。 夜深人静是谁在外院说话,声音还压低嗓门,鬼鬼祟祟的。 自从母亲和弟弟病危,当日贾琮在饭桌上当面点出了父亲立于危墙之下,以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时候,林黛玉就猜到了母亲和弟弟病危的原因。 如今三更半夜有人密谈,顿时引起了林黛玉的警觉。 林黛玉轻手轻脚走到院墙下,凝神静气,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男人声:“病……” 妇人声:“不知道……” 男子声:“谁……” 妇人声:“大明寺……” 距离实在太远,又特意压低了嗓门,即使修练了贾琮教的听声辨位,听力大增,也只隐隐约约听到这八个字,林黛玉站在院墙下,一动不动。 几息之后,一个脚步声向外逐渐消失;另外一个向自己方向走来,越来越近,甚至能判断是妇人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转向西,接着听到“嘎”的一声开门,然后关门声后不久才消失。 那是外院一个供仆人居住的小院,自己小时候在那附近玩过。 那个男子的声音让林黛玉隐隐有了猜测,因为他不是扬州本地口音,是外地的,跟琮哥哥一样,京城的口音。 而今日母亲讲过,外祖母见到他们康复的信后,又派了人带礼物来看娘俩。母亲说定是外祖母担忧这边瞒着她,不让她难过,才说病好了,所以又遣人来看。 外祖母派来的人怎会跟家里的仆妇勾连? 林黛玉纠结,要不要把今晚之事告诉父母,如果说了,定会责怪我不好好睡觉,深夜一个人到处乱跑。 如果不说,他们有害林家之心怎么办? 想起先前母亲和弟弟病危险些没了,孰轻孰重?林黛玉下定了决心。 次日一早。 林如海、贾敏、林黛玉、林子文,一家共进早餐,几个丫鬟在旁伺候着。林如海早上有公务,吃完后便吩咐道: “今天,你们俩要去长孙大人家上课,可别迟到了。” “嗯”,“嗯” 林黛玉和林子文便点头便加快了速度。 林如海起身准备去前院,却听林黛玉道: “父亲,等等。” 林如海刚站起来,不解的看向林黛玉。林黛玉说道: “父亲,我今日不能去了,让诚叔叔送弟弟去的时候向长孙大人请个病假吧。” 林如海和贾敏心里奇道: 玉儿自从跟贾琮习武之后,不足之症的病根早已祛除,而且身子很好,再没生过病根,深秋也一点不畏寒,同以前大不一样。 这点林如海夫妇自己也有感受,林如海练太极,贾敏被贾琮祛毒之时顺带温养了内腑,如今二人跟以前比,身子都好了许多。 贾敏道:“玉儿,莫不是想偷懒。” 说出来又觉得不对,玉儿一向很好学,无论贾雨村还是长孙两位老师都这么评价的。 林如海与扬州长孙知府本是故交、同学。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把长孙派到扬州,希望二人配合,方便把控扬州盐务。 第63章 贾敏教女 古人讲究易子而授,自己的孩子自己难教导,所以文人之间经常交换孩子由对方来教导,林如海和长孙知府正是这样做的。 当初带着林子文去长孙知府家,长孙见同行来的林黛玉资质不凡,言及“有状元之才,资质尚在子文之上,可惜非男儿身。”便把林黛玉和子文一同教导。 林子文此时吃完了最后一口粥,擦擦嘴,快步跑回自己屋里去准备上课去了。 林黛玉对丫鬟雪雁道:“你先回去替我准备书籍、文房四宝。”然后看着母亲的丫鬟不语。 林如海夫妇到此哪能不晓得玉儿今日有事了,便打发了丫鬟回屋,屋里只剩林家三人。 林黛玉把昨晚之事一一道来,林如海夫妇相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警惕和愤怒:贾家的奴才和林家的仆人勾连,这是要做什么? 林如海夫妇商量了一番,马上定下计来。 这次来扬州的领头人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此外还有十来个护卫、仆从。林如海以答谢他们来扬州之名,将他们一一招来每人打发二十两银子。 屏风后,坐着贾敏、林黛玉。 第一个进来的人——赖大,向林如海行礼道: “奴才赖大,见过林姑爷。” 林如海:“不必多礼,赖管家辛苦了……” 屏风后,林黛玉,双目一瞪,小手伸向母亲的手轻轻一捏。贾敏当即会意,又用手指了指屏风外,林黛玉点点头。 赖大走后,母女二人从屏风后走出来,贾敏问道: “确定吗?” “确定,一定是他。”林黛玉点点头。 林如海道:“你们先回后院,我接着把后面的戏演完。” 不多时,林如海回到后院,三人在贾敏卧室里商议,贾敏道: “赖大是母亲自幼随身婢女赖嬷嬷的儿子,但我不相信母亲会害我。咱们先把自己家里的仆妇找出来,拿下,拷问来龙去脉。” 林如海照顾贾敏的情绪,便认同的点了点头。 贾敏跟林黛玉确认了昨晚那仆妇所进的小院,便将小院的仆妇一一招来,只说些日常事务。 这次换成林如海和林黛玉藏在贾敏卧室,贾敏在堂屋与她们一一叙话。 待第四个仆妇进门,那婆子道: “老奴见过太太。” 贾敏刚要说话,内室里,林黛玉便扯了扯父亲衣袖,点了点头。 林如海大喝道:“来人,拿下胡忠家的。” 堂屋旁的耳房立即冲出三个健妇,两人一左一右将胡忠家的按在地上,另外一人任凭她怎么呼喊,取出取出绳子把她绑了。 林如海、黛玉二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贾敏冲胡忠家的呵斥道:“喊什么喊,一会儿有你说话的地方。” 当即一人用抹布塞了她的嘴。经过贾敏母子中毒之事后,林如海夫妇对内贼都不再留手。 贾敏让人押着胡忠家的跟她一起去了柴房,林如海则去了前院,吩咐拿下其家人严刑拷问。 不到半个时辰,林如海夫妇先后回到了贾敏堂屋,见林黛玉还在,林如海有心让林黛玉回避,贾敏道: “玉儿也慢慢长大了,让她学着些也好。” 随后夫妇二人对了两边的口供,基本一致,这些人都不是受得住罪的,没拷问几下就全交代了。 原来胡忠夫妇都是贾敏当年的陪房。胡忠家的好几年前因办事不当,被贾敏打发去了前院。 胡忠夫妇早在贾敏出嫁前就被王夫人收买,他们夫妇二人受命一是探查林家情报,特别是林家的财产;二则确保陪嫁的婚床为贾敏所用。 贾敏道:“难怪当初我们婚后那么久没孩子,恐怕与此床有关。后来我们下扬州,床在船上损坏了,便换了新床,之后才有了玉儿和子文。 以前听母亲讲过后宅一些隐私,什么在木材里加入麝香等物,女子很难有身孕。若是麝香,气味应该很大才是。 那王氏,往日里我不过看不惯她,没想到这妇人竟如此歹毒。” 林如海道:“床的事不难,新床的漆味盖住了麝香,或者加入了其它东西,抹去了气味。 贾家总归是你娘家,投鼠忌器,哎,等机会,慢慢来。 幸好当年那胡忠家的办事不力被你打发到前院去了,否则这么些年还不知作什么孽。” 林黛玉:“那个二舅母这么坏,会不会在京城害琮哥哥啊?” 贾敏白了她一眼道:“琮哥儿是个有大来历的,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王氏想害他怕是玩火自焚。 此事先别跟哥儿说,他是干大事的,他的性子若是知道了,保不齐使出什么雷霆手段。他还小,不宜易出头。 玉儿当知,后宅的事,该女子自己搭理好,不能事事让男人去操心。” 林黛玉点点头又道:“哦,昨晚那俩个坏蛋,说了什么?” 贾敏道: “那赖大被王氏收买,来打听我和文儿是否都康复了,以及得的什么病,谁治好的。胡忠家的自然不知道是何病,也不知道如何治好的,只说是大明寺憨僧的神通。” 林黛玉: 这倒是与昨晚听到的只言片语合上了。 林黛玉笑道:“哼,琮哥哥早有先见之明。” 贾敏白了一眼玉儿心想: 这丫头整日里张嘴闭嘴就是琮哥哥。 前儿还跟我说想学女红,哼,往日里对女红一点兴趣的没有,这会子突然想学了,娘还不知道你想要给谁做呀。 罢了,回头给你寻个苏绣大家好好教你,省得你做得不好,拿出去丢娘的面。 林如海道:“赖大是荣国府大管家,连他都被王氏收买,也不知府里现在是什么情形。” 贾敏担忧母亲,说道: “以后往那边走礼的时候,都派些机灵的奴仆,田婶这样的就不错,本就那边府里出来的,让她多打探下府里情形。此外,家里的奴仆还要一一细查一遍。” 林如海点点头。 林黛玉想了想又问道:“那胡忠夫妇如何处理?” 贾敏道:“自然是打发到庄子上去。” 林黛玉心想,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不解地看母亲。 第64章 没军权,朕就是空架子 贾敏道:“你放心,他们一家去了庄子会生病,活不过几个月。咱们女子做事不能像男子那样直来直去,要名声,明白了吗?” 林黛玉冰雪聪明一听就懂了,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这手段太狠,但想想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就释然了。 处理完内贼之事,林黛玉回到屋里,昨晚没作出《雁丘词》的后半厥,被坏人打断了。此刻黛玉在纸上写下秀丽的几行字: “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 此刻皇宫内,御书房桌上也摆着半厥《雁丘词》,书房中青铜炉子上升起袅袅青烟。 皇帝着这厥词道:“没想到,完成最后一击的是这小子,小瞧他了。” 戴权道: “陛下,潜龙卫传信来,那金陵新科解元乔俊田已离开金陵西归,回乡读书去了。甄家这次丢脸了。” 皇帝冷哼一声道:“南安郡王、甄家不过蛀虫耳,朕迟早剪除之。不期,你看这小子此举是少年意气偶然为之,还是意在向朕……” 姜不期道:“李老的关门弟子,能作出半厥《雁丘词》是何等惊艳之人,自然明白他在鹿鸣宴所为是何后果。 此子若能为陛下所用,对分化、收拢勋贵亦有好处,比抬举元春那宫女强多了。” 皇帝亦以为然,说道:“宁寿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戴权道:“上皇今儿召见几位内阁,隐隐听到提及江南巡抚,怕是会对刘大人动手。毕竟鹿鸣宴之事,刘大人这是幕后主刀,贾琮意外补刀。” 姜不期摇摇头道:“未必会轻易动刘大人,那样会引起文官反弹。上皇这几年最看重的还是抓紧勋贵和定国一脉。” 皇帝叹道:“是啊,军权才是最要紧的,没军权朕这个皇帝就是个空架子。不期,你说七郎那小子本就是荣国公孙子,有没有可能……” 姜不期道:“陛下是想把七郎收过来,转手放到军中,这是一步妙棋。 上皇用荣国公的亲戚王子腾接替京营,陛下就可以可用荣国公的亲孙子去争夺京营。 只是要看这小子这方面的本事。光有身份,没有真材实料在军中也不能真正掌控军营。王子腾就是前车之鉴。” 皇帝对戴权问道:“你不是说贾七郎在京时每日早晚都在习武练剑,他那边除了鹿鸣宴,还有没有别消息?” 姜不期心想,皇帝在军中目前无可用之人,也是病急乱投医。 戴权忙躬身道: “陛下,潜龙卫在京外的人手不足,光盯着封疆大吏都捉襟见肘。绣衣卫那边在江南也把控不住。” 皇帝哼了声,绣衣卫,堂堂天子亲军,竟被上皇打压成一堆烂泥,一盘散沙。用手指关节敲了敲书桌道: “快过年了,贾琮也该回京了。” …… 贾琮此刻正在老师府里专心致志学习,准备年后院试。博远也在一旁读书,也就一个多时辰,博远就坐不住了,对贾琮说道: “那日,婉兮在金陵就见了你一个人,当晚就没人了。是不是你祸害人家了?” 贾琮心想: 这婉兮之事确实诡异,她来去匆匆,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不过从那晚来看,她对自己并无敌意,倒是自己占了便宜。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贞洁极其看中,即使她这样的清倌也是如此。 若是寻常人家女子被自己那样了,怕是不好嫁人。 贾琮道:“师侄,我能怎么祸害?你少污蔑我。” 师侄二字一出,博远白了一眼贾琮,顿时不吭声了。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老师有空的时候,贾琮便领着素雪来老师府里读书。其余时间几乎都用在训练近卫营了。 茶坊的事交给贾芸,很放心,贾琮基本只看结果。随着第一间茶坊在金陵开张,古今绝对的上联贴在了有间茶坊门口: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在金陵引起了文人墨客的骚动,每日来茶坊对对联的文人络绎不绝。 此上联“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为拆字法,“寺”和“寺”,“诗”和“诗”是顶真法,“月”又是“明”中的一部分,也是拆字法。 “明月送僧归古寺”是一句唐诗,是用典,末一字为“寺”,与第一句末的“寺”重出,是照应。 博远和正山、希贤、先东也时常拿着下联来找贾琮,名为交流、切磋。不过几人的下联始终不完美。 这些日子跟淮南三杰混熟了,也知道几人的情况。 正山十五岁,出身寒门;希贤则来自是八闽之地(后世福建省)几百年的世家——云家,如今快满十四岁;先东也是十五岁,只比正山大几个月。 三人都在江南鼎鼎有名的钟山书院念书,说起来和贾琮的庄子都是在钟山脚下。 贾琮佩服正山的不卑不亢、锐意进取,乐观的精神;也欣赏希贤的温润、儒雅、大气。 贾琮的二进小院,内院里。 初冬的月亮,清冷、透亮、柔和,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两个人的影子印在斑驳的地板上。 一身青色儒衫的贾琮,一袭白衣的素雪相视而立。 虽然早就给素雪讲好,自己随老师回京,她留在金陵,一方面跟师娘学习,更重要的是帮贾琮训练、发展近卫营。 但到了临别之际,素雪仍然是依依不舍。 双眼潮湿的素雪说道: “哥哥此去京城不会一去不归,不要雪儿了吧?” 贾琮牵上素雪的手,牵着她来到院子里的小亭子,二人并排坐下,素雪把头靠在贾琮的肩膀上,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泻在贾琮的背上。 初冬的晚风已是寒气逼人,二人不以为意。 贾琮缓声说道: “雪儿,京城荣国府的情况,哥哥已告诉你了。不是不想带你去,那里暂时还容不下你,我目前还护不住你。 再则,近卫营,哥哥也只能托付给你,否则就半途而废了。” “哥哥放心,我一定替哥哥把近卫营训练好,按照哥哥的章程,训练他们。一旦有了机遇,就按哥哥的要求,招募新的人手。”素雪道。 第6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还有”素雪接着说道: “荣国府的坏蛋欺负哥哥,雪儿真想给他们一人一剑。” 贾琮道:“不能这样说,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武力解决的,世间也并不是非黑即白,家里的事要用家里的方法。 师娘那里,可不许偷懒,有些事,师娘会慢慢教你。近卫营识字也还需要你教导。” 素雪道: “我没偷懒,哥哥让我学的,我都认真学。娘也待我很好,还教我读书、音律、礼仪。 只是雪儿喜欢武道和音律,喜欢舞剑、抚琴,不喜欢是读诗书。我只要认得哥哥诗词就是了,哥哥不会怪雪儿吧。” 素雪能跟师娘亲近,贾琮也很高兴。 贾琮笑道:“每个人有自己的喜好,并不强求,雪儿识得字就行了。” “嗯,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素雪道。 贾琮想了想说道: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过了一年还不能下江南,便接你去京城” “一年啊,太久,太久了。”雪儿喃喃道。 …… 次日,金陵码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江上船只往来穿梭。金陵的地方官员在这里给李宾之一行送别。 正山、希贤、先东三人也来给贾琮、博远话别。 贾琮对淮南三杰笑道:“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你们还是快些离了这伤心地吧。” 先东道:“可别想这么打发我等,我们三人商量好了,你雁丘公子今日不留下墨宝或是一首新曲可不放你走。哈哈哈” 博远笑道: “算上我一个,不答应就不让你上船。” 贾琮笑道:“好好好,今日就依你们。既然你们都要求,那就我们一起来。” 四人疑惑不解,贾琮解释道: “我有一首新曲,名为《送别》,韵律简单,我把词写下来,抚琴,大家一起唱。” 几人亦是赞同,于是贾琮写词,博远取出琴来。 贾琮指尖轻抚琴弦,悠扬而淡淡忧伤的旋律犹如清风拂过江面。 贾琮一边抚琴一边唱《送别》,第二遍时五人合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 李宾之、高知府等一行金陵官员,看着五位少年在码头这肆意高歌,挥洒少年激情的一幕,相似一笑: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码头的行人也顿足看着这一幕。 码头不远处一间客栈二楼上,一位黑壮青年,坐在窗前,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身旁一位体型精瘦中年男子,眼神犀利噬人。 黑壮青年正是王建北,他放下手中茶杯低声问道: “他们行程确认了?” 那中年男子沉声道: “确认了,他们去往余杭府,先前一直没有风声,刚刚李宾之与高知府话别时,我们的人听到。” 王建北道: “那就不必追上去了,在他们回京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即可。官船上只有十多名护卫,咱们三十名死士,万无一失。 记住此次目标是贾琮,船上十岁上下的少年只他一人。” 中年男子点点头,摊开地图,研究起官船从余杭府回京的路线: 苏州、镇江、扬州…… 码头上,在《送别》歌声中,李宾之一行三人登官船,迎着冬日的冷风,顺江而下。 冬日的寒风,刮得京城荣国府里一位身材苗条、体态风骚、依着华贵的女子打了喷嚏,嘴里说道: “这天儿啊,见风就冷死人。” 说着跨进了荣庆堂,女子正是王熙凤,进门一看: 老太太今日怎么黑着脸啊! 旁边的王夫人面无表情,像尊木菩萨,手里的念珠捏的死死的。邢夫人像个受气包,低着头不敢说话。 整个荣庆堂似黑云压顶,连宝玉也不同三春嬉笑,迎春、探春、惜春更是脸色紧张。 活跃气氛,可是王熙凤的拿手好戏,她笑道: “哎哟,今儿准是这寒风惹得老祖宗不高兴了,咱们让天老爷换个夏天的太阳来。” 老太太白了一眼王熙凤道: “还不是那孽障,读书读傻了,好端端的去惹那南安王府,连甄家也得罪了。” 老太太说着把手里的信舞了下,又愤愤地说道: “人家都找上门了。” 王熙凤笑道:“哪个孽障?这么大胆,惹了郡王府、甄家也就罢了,还惹得咱们老祖宗不高兴了。” 老太太道:“不就是你那个叔叔。” 王熙凤: 我叔叔?二叔,王子腾?老太太不可能怎么称呼他。 王夫人道: “是琮哥儿那个不知礼的,写了什么半首诗,辱骂南安王府的状元女婿,当众骂人家禽兽不如。” 王熙凤: 原来是贾琮,你也有今日。哼 王熙凤不削地说道: “准是嫉妒人家状元郎,当了王府女婿。哼,既然是个不知礼的,给家里惹来祸事,打一顿,撵出去就是了。 老太太何不为个不值当的人生气,气坏了身子骨叫我们怎么办。” 三春看向王熙凤: 好狠!这是要把琮哥哥(弟弟)逐出家门。 王夫人心想,虽然二哥那边已经派了人去办这小子,以防万一,这边也使上劲,断了他的后路。便说道: “既是要撵出去,先着人拿回来,开祠堂,方才名正言顺。” 三春大惊:凤姐儿只是说撵出去,那也只是出府单过,还是贾家人,你这是要把贾琮逐出族谱,为什么这么狠。 王熙凤:比我还狠。 李纨:你们平日里都当她是木菩萨,我这婆婆有多狠,我早就看透了。 老太太:你们不明白,公国爷走后,贾家最大的靠山是甄太妃。不严惩贾琮,如何给甄家一个交代。 老太太看向门口的婆子说道:“去把老大找来。” 那婆子应了声就往东跨院去了。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对了个眼神,三人眼里满是担忧。 不多时,贾赦急匆匆的进来,扫了眼压抑的荣庆堂说道: “母亲找我有何事?” “你教的好儿子。”老太太怒斥道。 “琏哥儿这孽障,惹母亲生这么大气,儿子把他绑来,给母亲磕头。”贾赦道。 第66章 风波亭 老太太道:“关琏哥儿什么事,这孩子虽是贪玩些,但也知礼、孝顺,不给家里惹祸。是你那个庶子。” 贾赦:这贾琮是个机灵的,很会讨我喜欢,怎么惹着母亲生这么大气了。 贾赦道:“这小子惹到母亲了?母亲骂他打他就是。” 老太太气得瘪嘴,王夫人在旁说道:“刚刚南安王妃打发人来,说那琮哥儿在金陵写了半首诗,骂人家状元女婿。” 贾赦道:“那就打一顿,让他给王府道歉。” 老太太把手中的信扔给贾琮道:“你自己看。” 贾赦看完甄家的信,暗道不好,他可是明白如今甄家才是贾家最大的依仗。贾琮虽然时常孝敬下他,但惹了甄家,自己可保不住他。 贾赦问道:“母亲打算如何处置?” 老太太:“快过年了,那孽障也该回来了,让他自己给甄家、郡王府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荣国府也容不得他了……” 贾赦点了点头,心想也只好如此。 三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定了计,要把贾琮交给外人处置,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贾家的大事哪里轮到她们说话。 角落里,那个留着耷拉着肩膀的斜着眼的贾环:我要去告诉春芽,让琮三哥先别回来,在外面避避风头。。 贾赦撩开门帘出去的时候,冬日的寒风刮了进来,格外的寒冷,惜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即使在江南,腊月的寒风依然刺骨。 余杭府,西湖畔,一座二层的亭子,八角翘檐向天,黑色的瓦,橙黄色的亭身,纯粹传统的江南园林建筑,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此亭正是鼎鼎大名的:风波亭 风波亭的存在让柔情的西湖多了几分血色 正面的亭柱上高挂着一副对联: 有汉一人,有宋一人,百世清风关岳并; 奇才绝代,奇冤绝代,千秋毅魄日星悬。 李宾之在巡视完余杭学务,临行之际,领着贾琮、博远在余杭府地方官员的陪同下游览西湖。 一行人在风波亭顿足,贾琮心里感慨,这风波亭不仅仅是一座亭子,它与岳飞的羁绊,一同成了华夏文明的一个符号: 精忠报国,面对外敌的入侵,不屈的反抗意志! 凌厉的寒风让李宾之打了个寒颤,贾琮、博远欲护着老师回城。余杭府曲知府却道: “李老,你这关门弟子贾七郎,号称诗词音律双绝,何不在此留下墨宝?” 李宾之看向贾琮。贾琮心想,这方世界怎能没有《满江红》! 此事不能矫情,便向个老师点了点头。 博远难得见到贾琮如此痛快,忙帮着准备文房四宝。 贾琮奋笔疾书: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贾琮边写,博远在一旁诵读。那满腔的悲愤,那壮志豪情,气吞山河的气势,无不让当场每一个人动容。 仿佛看到那国土沦亡之际,矢志报国的岳将军心中一腔悲怒之情难以抑制,凭栏远望,面对被金人占去的故国河山,怒不可遏,头发直竖,把帽子都冲起来了…… “又是一首传世之作啊!” “这是以岳将军的角度,写出了那满腔热血、精忠报国之心。” 有人感叹道,众人纷纷点头,继而对《满江红》点评起来。 曲知府道: “‘踏破贺兰山缺’,雁丘公子,这贺兰山在河套之西,南宋时属西夏,并非金国土地。 岳将军要收复故土不需要去河套,若直捣黄龙也应该是今女真之地。雁丘公子为何用‘贺兰山’三字?” 贺兰山确实在古河套地区以西,并非金国土地,后世亦有人借“贺兰山”三字蔑称《满江红》并非岳飞所着。 这方世界,既然由我来替岳将军写上这厥词,那就得解释清楚。 贾琮道:“张元干 不也说 ‘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这里是虚写,而非实写。 ‘踏破贺兰山缺’是指岳将军欲效仿西汉卫青、霍去病那般痛击匈奴,直捣黄龙,把金人打出大宋疆土的壮志豪情。” 众人听闻无不点头赞同。 次日,寒风中,李宾之、贾琮、博远三人在运河登上官船,沿京杭运河一路北上。 官船上,李宾之三人站在船头,迎风而立,观看运河日出的壮丽风景。一道曙光,穿透云层,洒下万道金光,染红了整个天空。 贾琮豪情顿生,然而下一刻,老师一句话让贾琮陷入了沉思。 老师问贾琮回京后,打算如何应对南安郡王府和甄家的报复? 贾琮如今对南安郡王府的来历看的明白,反而甄家扑朔迷离。 甄家这位老太妃从未正面露脸,但曹公两次侧面提到她: 第一次是老太妃因身体欠安,各宫的嫔妃都要为她减膳、谢妆不能回家省亲; 第二次则是老太妃薨逝,朝廷敕谕天下,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 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在大内偏宫停灵二十一日后,方入先陵,地名——孝慈县。 由此可见老太妃身份非比寻常。 太上皇南巡时,甄家曾经四次接驾,可见恩宠之高。 曹公笔下,老太妃病重,是一个分水岭,细读五十五回之后的内容,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贾府到处都是矛盾,充满败落之相: 赵姨娘大闹贾府,贾琏偷娶尤二姐,王夫人抄检大观花园。 而这之前却是安静祥和、歌舞升平。以曹公一贯的笔法绝不是随便写写的。 太监夏守忠向贾家勒索银子也是老太妃薨逝之后,元春薨前,可见元春地位非常微妙,根本护不住贾家。 元春封妃只是给贾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而且贤德妃这个封号也不符合礼制。 种种迹象表明:贾家的真正靠山并不是贾元春,而是那位从未露面的老太妃。 按照贾家这些人的性子,自己得罪了甄家,他们会毫不犹豫把自己抛出去。 第67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想到这里,贾琮沉声道: “我可能低估了甄家,府里多半会弃我如敝屣。” 老师双目一瞪,看向沉重的贾琮,心想看来自己对勋贵、甄家这类势力了解只是皮毛,恐误了弟子。 老师安慰贾琮道: “小七也不必过分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为师不会眼看你坠入险境而袖手旁观。” 贾琮点点头道: “学生无惧前路坎坷,任它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老师暗道,此子有此等气魄,将来必成大事,为师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冬日寒风凛冽,三人不多时便回到了船舱。 数日后,长江上一艘官船扬帆逆水而行。这夜月黑风高,巨大的官船航行在夜幕笼罩下滚滚长江上,也如同一叶扁舟般渺小。 这艘船行至瓜洲渡,南面不远是镇江,将要调头北上进入运河。 此时,黑暗中两艘小舟而行悄无声息接近官船。 小船上的人清一色的黑衣,脸上都用黑布罩着,只露出双眼。 小舟分为两路从左右两侧靠近官船,快要接触的时候,从小舟上飞出几个铁钩勾住了大船的船舷。 小舟上一个黑壮的黑衣人一挥手,几个黑衣人顺着绳子像个猴子似的窜上了官船,接着又一批黑衣人窜上了船。 船舱里,贾琮正盘坐在床上,修练太玄经,这段时间他隐隐感觉要突破大成了。当铁钩碰到船舷时,贾琮就敏锐的感觉到了。 迅速穿上衣服,准备去查看,这时甲板上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与此同时还有杀气! 二话不说,背上弓箭、箭筒,手持一柄利剑,贾琮轻轻打开舱门。 自己和博远住在二层,老师在三层。拔剑挑开了博远的房门,将熟睡中的博远一把拎起来,此刻比贾琮身材高大的多的博远像个鸡仔一样被贾琮拎在手里。 博远惊醒,刚要喊叫,被贾琮用剑柄堵住了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飞到了三层。 “别出声”,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博远被放到地上,看见贾琮用剑挑开祖父房门,然后把自己扔了进去。 贾琮说道:“和老师待在里面,有任何人来,立即呼救。” 船舱里,博远从一连串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贾琮已经站在高高的桅杆上,俯瞰船上发生的一切。 船的两旁各有一艘小舟,船的甲板上约有二十个黑衣人,加上小舟总共约三十个刺客,甲板上还躺着几个船工和三名守夜的护卫。 几个刺客正在进入一层的船舱,不确定有没有人已经进去了。二话不说张弓射箭。 随着弓弦发出“嘣”的一声,船舱门口一个黑衣人被钉在甲板上,箭矢当胸穿过,箭头没入甲板。紧接着又是“嘣”、“嘣”…… 随着三石弓发出巨大的响声,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被钉死在甲板上。甲板上 的黑衣人都反应过来了,包括小舟上的人纷纷取出弓弩射向贾琮。 “嗖、嗖……”密集的箭矢一连串射向贾琮。 贾琮挥舞着弓击落箭矢,一个纵身落在船舱顶上。 此刻船上巨大的动静惊醒了船上的护卫和船工。船舱里传来厮杀声,显然已经有刺客进入了船舱。 贾琮收弓,拔剑,从船舱顶部直接一个纵身落在甲板上,与此同时,利剑划过最近的一名刺客的脖子。 接着贾琮在甲板上,上演了屠杀,超过杀手理解的速度优势,使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对意图谋害自己生命的敌人,贾琮从不手软,正屠戮得顺手,突然,三楼传来博远的惊呼声。 一个刺客悄悄的摸到了三楼,此刻,正用刀试图挑开三层的舱门。 船舱内,博远站在门后,看见明晃晃的刀插入门缝,双腿瑟瑟发抖。当门栓“咚”的一声,掉落地上的那一刻,博远心都提到嗓子里了。 那刺客正要推门闯进去,忽然,他看见自己胸前长出了一把剑,然后在他骇然的目光下,剑又收回了自己胸膛。 贾琮站在刺客身后,左手按在这名刺客的脖子上,轻轻一推,刺客就往一旁倒了下去。 贾琮对着门背后的博远道: “若有危险,继续呼救。” 此时,一层船舱的护卫也冲到甲板上了,剩下的几个刺客正往小舟上撤退。见状,贾琮再次纵身跃上桅杆,居高临下,将那些沿着绳索逃窜的刺客纷纷射杀,落入江中。 小舟上的刺客,也顾不得同伴,立刻划船,脱离官船。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在三石弓的射程下,没有船楼的小舟,使那些刺客就如同活靶子被射杀。唯二的两名刺客跳向江中。 其中一人,在入水的那一刹那,被箭矢从背后追上,洞穿了他的胸膛。 桅杆上,贾琮弯弓搭箭,等待最后一名刺客浮出江面,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杀的痛快,没留活口。希望最后这一人别潜水太远,否则很难活捉。 刺客换气,只露一点点头部,太远,箭矢射不到水下的腿。过了好几息,刺客仍然没浮出水面,贾琮失望了。 这时,远远的半张脸露出江面。 “嘣”的一声弦响,箭矢迎面射入其头部。 贾琮收弓,跃下桅杆,落在三层船舱前的栏杆上,走到门口,推开舱门。 甲板上数十名护卫和船工,仰头看着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瓜洲渡,三名接应刺客的男子,匍匐在江边的草丛中,遥望漆黑的江面,远处只有官船和小舟模糊的影子,和传来的涛涛江水声。 三人皆寻常百姓打扮,当中一人五十上下,只听他说道: “快看,少爷的小船和官船分开了,在顺流而下。快,把小船推出来,我们去接应少爷。” 官船上,三层船舱里,老师和博远并排而坐,面无表情。见到贾琮背负长弓、箭筒,腰悬宝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松了口气。 “老师,刺客已尽数伏诛。”贾琮道。 老师和博远虽然以前听贾琮说过,会武艺,但见到贾琮这一身装扮,矫健的身姿,和他口中的“刺客已尽数伏诛”,仍然震惊了。 第68章 凛冬已至 船舱里,静了片刻,贾琮接着道: “只是学生一时情急,忘了留活口。” 老师示意贾琮在身旁坐下,又吩咐博远去见护卫首领。 今晚三人都很亢奋,没有睡意。于是便讨论起究竟是什么人派刺客来刺杀自己。 三人讨论了半宿,也没个定论,南安郡王府、甄家、太上皇,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政敌,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最后商定次日派遣护卫就近通报地方官府,官船则继续前行。 二十余日后,大年初三,李宾之一行抵达通州。此时已是黄昏,北方正值凛冬,寒风呼啸,运河早结冰,一行人也早已弃舟换了马车。 考虑到老师年高,登岸后,一行都走的很慢。今日就在通州休息,次日再进京城。 前日,李宾之三人在旅途中过了一个简单的年。 这期间经过扬州时,扬州长孙知府和林如海等地方官员接待李宾之一行,为了方便贾琮见贾敏等内眷,接风宴安排在了巡盐御史府。 在内院见到贾敏等人时,几人都感叹几月不见,贾琮如今文名大噪,半厥《雁丘词》、一厥《满江红。怒发冲冠》传唱天下,连个子都隐隐长高了些。 贾琮得了姑母相赠一件貂皮大氅,姑母话里话外暗示是林黛玉这小妮子缝制的,羞的林黛玉满脸通红,头都不敢抬。 贾琮亦很欣慰,如今林家欣欣向荣,个个精神焕发,再无初次见面时的黯然抑郁,林妹妹亦是愈发出尘。 比起扬州温馨的家人团聚,京城却是疾风骤雨。通州地方官员接待李宾之三人时,让三人知道了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事: 随着李宾之一行在瓜洲渡遇刺的奏报在十多日前传到京城,满朝哗然,皇帝下令彻查。 这样的刺杀案往往是无头案,又远在江南,一时哪有结果,但文官们没有闲着。 不仅仅是内阁大臣左机为代表的李宾之弟子,几乎整个的文官集团对南安郡王、甄家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谁叫他们的嫌疑最大呢。 每日朝廷的奏章超过半数都是弹劾南安郡王和甄应嘉。 什么小妾家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草菅人命; 儿子在教坊司殴打官员;开青楼逼良为娼; 女婿买官卖官,收受贿赂; 王府强买耕地;放印子钱;逼死人命; …… 陈年旧账全都给翻了出来。 更有甚者一些年轻的督察院御史言官整日里围着南安郡王府转,打听周围邻里、商贾,王府有何仗势欺人等不法行为。 搞得南安郡王在朝堂上被骂的灰头土脸,索性蜷缩在府里不出门,反正即将过年了。即便这样还经常被叫到朝堂上自辩,因为不断有官员弹劾他。 当然文官的这些弹劾,没有足够的证据击垮南安郡王,也只能剪除掉他一些枝叶,处置了几个小妾家,儿子、女婿被贬职。 最后太上皇不得不出手保南安郡王,把他打发到南方守边去了。在贾琮一行北上返京的时候,南安郡王冒着寒风南下了,同样在外面过了个年。 听闻连一向低调的东平郡王府都受到了李宾之遇刺案的牵扯,至于起因,通州官员倒不是很清楚。 李宾之遇刺的奏报传到京城不过几日,《满江红。怒发冲冠》也摆在了御书房的桌子上。 当皇帝读到: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道了声:“好!” “他既有心‘朝天阙’,还要踏破贺兰山缺,当为朕所用。” 戴权说道:“这贾七郎是说报效朝廷,没说报效陛下啊。” 皇帝白了一样戴权道: “愚蠢,朕即是大楚,亦代表朝廷。 他已在鹿鸣宴上作了半厥《雁丘词》,李宾之亦暗助刘巡抚扒了新科状元范克锦的脸皮,师徒二人在瓜洲渡遭遇刺杀,难不成还会投到上皇麾下。” 姜不期说道:“陛下何不趁表彰贾七郎之《满江红。怒发冲冠》精忠报国,顺势收入麾下。” 皇帝点点头:“朕亦有此意。戴权,荣国府里有什么情况?” 戴权道:“南安王府和甄家都逼着荣国府处置贾七郎,荣国府上下对七郎一片喊打喊杀声呢。” 皇帝冷笑道:“那府里都是一群没眼力的蠢货。” …… 当李宾之、贾琮、博远在通州休息时。京城王府的王子腾却是寝食难安,年前朝廷因李宾之遇刺一案大动肝火,而自己儿子建北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从朝堂上公开的奏章来看,李宾之、贾琮、李博远三人都平安无事,王建北刺杀失败也就罢了,但若是走漏了风声,王家必然万劫不复! 王子腾这阵子噤若寒蝉,此刻他正坐在书房里,反复思考每一个派出去的三十名死士,会不会有人经受不住拷打,泄露王家。 不会,他们都是王家的底蕴,每个人嘴里都藏着毒药,一旦被擒拿就会自尽。最有可能的还是自己儿子和他带去的三个随身仆从。 另一方面,官船上只有一小队护卫,怎么可能敌得过王家这三十名精锐的死士?船上还有谁?陛下派的暗卫? 想到此,面容焦脆的王子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踱着步子,来回不知道走了多久。 这时响起了: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把王子腾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进来”王子腾的喝声,没了往日的威严。 门开了,随之而来一阵凌厉的寒风让高壮的王子腾不禁浑身发寒。 进来的是安老头,跟随王建北去江南的奴仆。王子腾心中一喜刚要问话,却见奴仆扑通一声跪在自己脚下。 安老头不停的磕头,哭喊道: “老奴失职,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王子腾心中升起一股不祥,喝道: “快说,建北在哪?人呢?” 安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少爷被射杀了,老奴在江里找到少爷的时候已经被射死了。” 王子腾悲怒道: “人在哪?” 第69章 荣庆堂乌云压顶 安老头道: “在门外,老奴把少爷带回来了。” “带进来。”王子腾喝道。 门外两个奴仆把用布袋裹着的王建北,抬到了屋里。尸体倒没怎么坏,天气极寒,加之三人保护的好。 王子腾看着儿子的鼻梁上一个洞深入头颅,目眦欲裂,心如刀割。 三人把那晚经过讲了一遍,原来他们见王建北的小舟与官船分开后,便前往接应,结果两条小舟上除了几具尸体,没见到王建北。 三人吓得到处找,花了大半夜,顺着江流找到了王建北的尸体。 这才千里迢迢悄悄地把尸体带回了王府。 王子腾喝道: “来人!” 只见几个护卫走了进来。王子腾用手一指“拿下”,三人大喊饶命。王子腾道: “护主不力,留尔等何用。” 几名护卫把三人带了出去。 王子腾心想: 自己最看重的嫡长子虽然没了,但能泄露消息的人也都没了,王家也算保住了。 建儿的丧事不但不能办,还得隐瞒,只能说是在外做生意去了。过段时间,等刺杀事件风平浪静了,再报个路遇匪徒,被抛尸荒野,尸骨无存。 若非因为贾七郎,自己也不会折了长子,底蕴损失惨重。 贾七郎,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据探子来报,贾琮一行已经到了通州,明日当回京。那就把此事通知南安王府,借刀杀人! 贾琮此刻正在床上盘坐,修练太玄经。明日回京,老太太等人定会向自己发难,可能的几种情况都想过。 多思无益,还是睡觉吧。 次日,李宾之一行进了京城,到了分别的路口,贾琮向老师告别后,迎着呼啸的北风,打马回府。 李宾之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了眼马背上贾琮挺拔的背影,对博远道: “你先回家,我另有事。” 荣国府,贾琮刚进侧门,就见赖大领着几个护卫在门口。 赖大冷笑道:“琮三爷,老太太有请,跟我走吧。” 几个护卫上前,欲抓住缰绳。 贾琮一扬马鞭喝道: “滚开,我自己会去。” 几个护卫忙闪开。 贾琮飞身下马,把缰绳扔给护卫,自己大步流星往后院去了。 赖大对门口一婆子道: “快去通禀,哥儿回来了。” 那婆子一溜烟往内院跑了去。 赖大几人跟上贾琮,直到贾琮进了月亮门, 赖大又对护卫吩咐道: “守在门口,别让哥儿跑了。” 贾琮穿过抄手游廊,经过三间厅,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那打帘子的小丫鬟冻的直跺脚,小丫鬟打开帘子,怜悯地看着贾琮。 眼前就是荣庆堂,贾琮阔步迈了进去。 好大的阵仗,正前面软塌上,老太太黑着脸高坐其上,左手边坐个一位极其富贵的老妇人怒视贾琮; 右手边坐着一位华贵的少妇冷冷地看着贾琮; 贾赦夫妇、贾政夫妇皆坐在两旁;还有贾珍夫妇、贾蓉夫妇; 荣宁二府称得上主子的人悉数在此。 整个荣庆堂,如同乌云压顶,在场近二十人,却安静的连一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贾琮扫了一眼大堂,除了贾琏、三春、贾环面露忧色,其余人要么面无表情,要么怒目而视,仿佛都秉着呼吸。 贾琮从容的走上前,按照规矩给老太太行了个礼,虽然脸上淡淡的,但一套动作下来却让人挑不出错。 贾琮淡然道:“老太太唤孙儿来,有何教导?” 老太太刚开口,却听旁边那位老妇人怒喝道: “无耻小儿,你干的好事!” 虽然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但贾琮依然淡淡地说道:“哦,老夫人是哪位?为何辱骂我?” “放肆,你这不孝的孽障,见了南安太妃,还敢无礼。”老太太怒斥道。 “不知者无罪,贾琮拜见南安太妃娘娘。”贾琮说完又是一套标准的动作做下来,脸上依旧淡然。仿佛南安太妃和老太太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南安太妃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老太太看向右侧那位年轻美貌的贵妇又道:“这位娘娘是东平王妃,还不行礼,孽障。” 贾琮对左一个孽障,右一个孽障视若罔闻。 而是立刻想到荣禧堂上挂着的对联,题款“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东安郡王即东平郡王。 这个题款的意思是:同乡世代承受府上教诲的兄弟、因功勋世袭东安郡王穆莳,恭敬的亲自书写。可见贾家曾经的显赫还在东平郡王府之上。 东安郡王府早已没落,退出军、政舞台,这也是曹公笔下东安郡王府为何只在秦氏葬礼露面这一次的缘故。 没想到今日东平王妃也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 贾琮按照制式行完礼,老太太又道: “王妃娘娘的娘家是江南甄家。” 贾琮心下了然,曹公叙述过:贾母曾说“甄家这位二姑娘不妄自尊大,与贾家走得很近。”甄家被抄家前转移财产到贾家,交给王夫人手上。 显然是提前知道了被抄家的消息,莫非就是她,王妃地位比老太太高,才用“不妄自尊大”这五个字,而他多半就是通风报信之人。 贾琮对王妃道: “恕小子冒昧,请问王妃娘娘在娘家是否行二?不知娘娘此番是代表甄家还是东平郡王府来责问我?” 王夫人呵斥道: “放肆,胆敢对王妃娘娘无礼。” 贾琮连看都不看王夫人一眼,继续静待东平王妃回答。 东平王妃冷冷地说道: “本宫在娘家确实排行第二。 代表甄家如何,代表东平郡王府又如何?” 贾琮道: “我自问无论在京城还是江南,与甄家、东平郡王府素无瓜葛。” 王妃道怒喝道: “既然没有瓜葛,为何你那些师兄在朝堂上弹东平郡劾王府和本宫的娘家?” 哦,说明师兄们对甄家、东平郡王府的弹劾让你们害怕了,既然你们有所畏惧,那就好办了。想到此,贾琮淡淡的说道: “琮刚回京,并不知晓师兄们与贵府上有何冲突。返京途中,老师与我在瓜洲渡遇刺,我们还战战兢兢呢,哪里顾得上关心朝堂上的事。” 第70章 逐出族谱 王妃怒道:“胡说,你们遇刺,与我等何干?” “琮哥儿,这话不能乱说,甄家与贾家是百年老亲,甄家怎会害你。”贾政在一旁帮腔道。 贾琮亦冷笑道:“我可没说与甄家、东平郡王府有关,想来朝廷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无耻小儿,你当众写半首破诗,辱骂本宫状元孙女婿,害他被发配到边陲之地当个县令。你今日不作个了断,本宫与你没完。”南安郡王太妃怒喝道。 面对太妃的责骂,威胁,贾琮从容地说道: “我在诗词里如何辱骂了你的状元孙女婿?” “你还敢狡辩,分明是你一介白身嫉妒人家状元郎,你那什么《雁丘词》难道没骂状元郎禽兽不如?”王熙凤喝道。 贾琮心想这凤姐儿真是记仇啊,像看白痴似的看着王熙凤说道: “哦!那嫂子说说,我《雁丘词》怎么写的?” 王熙凤哪里识的几个字,都是听人家说的,被贾琮这一问,问的语塞了。 贾政在一旁义正言辞道:“琮哥儿,你的《雁丘词》没问题,好好的写词就是。为什么在词前面加上一句‘新科状元不及禽兽’?” “你是大学士学生,应该敢作敢当,莫非你不敢承认。”王夫人补刀一句。 贾琮心想:你平时里装着一副方正的模样,你夫人干什么恶事你不知?拿着贾赦的帖子在外交往,以荣国府主人自居,伪君子罢了。 贾琮冷冷地说道:“二叔既是读书人,莫非不知道这写词,往往要附上当时的场景。我只是如实记录鹿鸣宴上,众人所言,有何错之有? 当日秦淮河畔,鹿鸣宴,上至巡抚大人,下至清倌歌姬,当场数百人,还包括甄家家主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大人,在场有何人言我贾琮记叙有误?” 贾政被问的语塞,贾琮本就是如实记录了鹿鸣宴场景,在这事上攻陷不了他。 “不管你写得对错,今日,你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安南太妃蛮横无理,以势压人地说道。 “哦,太妃娘娘要贾琮给你如何交代?”贾琮冷声说道。 安南太妃强横地说道:“你给本宫写认罪书,说你写的那词都是胡言乱语污蔑本宫孙女婿。拿着你的认罪书到王府门口下跪认错。” “哈哈哈!” 站在荣庆堂中央的贾琮放声大笑。 如果自己真像安南太妃说的那样,不仅仅是名声尽毁,招世人唾弃,自己在天下再无立足之地! 连自己老师都会弃之。 怎么可能! 贾琮挺起胸膛,傲然道: “我不答应,太妃娘娘又拿我如何? 真当我贾琮乃无根之木? 你南安郡王府动我贾琮试试! 娘娘以为只是个郡王下边疆就能了事的吗?” 说到最后,贾琮以呵斥的口气面向安南太妃。 安南太妃气的嘴唇发抖,心想: 郡王府真动了他,怕是不能善了,只是怀疑我郡王府刺杀他们师徒,那些该死的文官就恨不得把我安南郡王府撕碎。 本宫不动手,那就让你们贾家自己来。 安南太妃转头看向老太太道: “老封君,贾家怎么处置这事。” 老太太正要说话,只听贾珍在一旁喝道: “孽障,你若不答应安南太妃,就将你削除宗籍,开除族谱。此外,你一个庶子,配有什么财物,无论如何先把你茶坊交出来。” 面对这个贾家最荒淫无耻之人,“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的贾家败亡推手,贾琮毫不客气的呵斥道: “你这荒淫无耻、卑鄙下流、贪得无厌之徒,也配教训我,也胆敢觊觎我老师的产业。 你去抢茶坊试试,那是我老师 的产业,我不过写书、作曲而已。” 贾琮自知现在的身份保不住产业,当日拜师后,便把有间茶坊托庇在老师的名下。 “你!” “你什么你,头顶长疮,脚下流脓之辈,也配担任贾家一族的族长,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贾琮怒斥道。 “够了,不孝的孽障,今日你若不答应安南太妃,便将你逐出族谱。”老太太喝道。 老太太此话一出,荣庆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不同于贾珍这么个空有族长之名,而无威望,无德行之辈。老太太在贾家一言九鼎。 贾琏、贾环、三春等都紧张得握紧拳头,王夫人等人则暗自欣喜。 虽然早料到,贾家会对自己弃之如敝屐,但真正面对这一刻,贾琮依旧怒不可言,目光如电,与老太太对视。 荣庆堂上,祖孙二人就这么怒视着对方。一个高高坐在软榻之上,一个如同一棵青松立于大堂中央。 贾琮: 在这个封建宗族社会,逐出族谱是一种极其严厉的惩罚,是对自己严重的羞辱,对自己的声誉造成极大的损害。 其二,自己会受到世人的谴责和孤立。家族成员会断绝与自己的联系,自己会失去荣国公之孙的身份,万一将来从军,则失去了助力。 至于按安南王妃的要求做,那才是万劫不复,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孽障!你答是不答应?”老太太再度呵斥道。 贾琮在大堂上向安南太妃、老太太、东平王妃、贾政、王夫人、贾赦、邢夫人、贾珍、王熙凤…… 一一看去。 今日,举世皆敌! 能说话的,敢说话的无一人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贾琮看向贾赦时。 贾赦低头垂目:这事我帮不了你,臭小子你自己看着办。 哼!今日贾家是把自己逼入绝境! 不得不选择,两害取其轻,贾琮悲愤道: “大雪压青松, 青松挺且直。 欲知松高洁, 待到雪化时。 今日,贾家将我逼至绝境,琮,便与贾家恩断义绝!” 贾琮刚说完,大堂角落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贾琮转身看去: 哎,小惜春这妮子到底还小,忍不住哭出声来。 迎春哽咽难鸣,把惜春搂在怀里。 探春见王夫人等人看来,忙转过身去,擦干眼泪。 见贾琮看过来,贾环朝贾琮挤眉弄眼,仿佛在说:先答应她。 贾宝玉:姊妹们若是为我而流泪该多好啊。 老太太道:“既是如此,那便开祠堂吧。” 贾珍领命,忙叫贾蓉去通知族老开宗族大会。 第71章 荣国府惊变 贾赦:还指望你来替大房出头,哎,可惜了。 秦氏:他有此等胆色和能为,本希望他成为助力,助我摆脱那老色胚,哎…… 贾政:将贾琮逐出族谱,自己必招他那些师兄们疯狂报复,自己仕途之路断了。 贾政劝道:“琮哥儿,何至于此,你年纪尚幼,不知离了家族,往后这路就难走了。” 东平王妃:比起他被逐出家族解恨,而让甄家、东平郡王府招致文官集团报复,他认罪服输才是最好的。 东平王妃也劝道: “贾七郎,你本有状元之才,何必为了一时意气,自绝后路。” 贾琮冷笑道:“尔等不过是怕我师兄们报复,倘若今日我真答应了安南太妃,才是自绝后路。” 老太太:比起招文官们报复,甄老太妃的庇护对贾家才是最要紧的。那些文官还拆不了荣国府,只是老二要遭罪了。 念及此,老太太看了眼贾政,见贾政故作镇定却掩饰不住焦虑的神情。 正沉不住气!老太太心里叹道。 王夫人手死死地捻着佛珠,心想:派去刺杀贾琮的王建北没有回来,说是派去外地搭理生意去了,多半是刺杀失败丢了命。此时也算替王家报了一箭之仇。 王夫人道:“既然这孽障已经自绝于贾家,不如我们都去祠堂看着,也好给安南太妃、王妃娘娘一个交代。” 见贾琮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众人起身往荣庆堂外走去,堂里只身角落里的迎春、惜春姐妹。 贾琮走过去,摸摸惜春的头道: “姐姐、四妹妹,不用担心,我早已安排好后路,无需担忧。离开贾家对我未必是坏事,等我府上安顿好了,接你们去玩。” 贾琮这么一说,二女反而泣不成声。 贾琮心想,她们俩人倒不需担心,老太太再不智,也不会那两个庶女出气。只是春芽得想办法弄出来,还有她哥哥的卖身契。 明天,多拿些银子,让贾赦出面要走他们兄妹,反正贾赦好色的名声在外,这应该不是难事。 贾琮哄着迎春、惜春出了荣庆堂,时值凛冬,屋外寒风刺骨,贾琮此刻却心坚如铁。 虽然日后自己若从军,会少了些荣国公的香火情,但同样少了许多羁绊。 正在一行人往外走时,二门外一个婆子面如土色、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见到贾母等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府里进兵了,禁军进府了!”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魂都吓掉了。 怎么就抄家了! 荣国府做错了什么?要抄家了! 老太太等人:不至于吧,贾家就革除个孽障,怎么就抄家了。 贾赦忙道:“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说道:“有个太监,拿着圣旨,后面跟着禁军进府了。” 东平王妃:“别慌,太监有禁军护着是常事,兴许是来颁旨的。咱们前去看看。” 老太太是见过世面的,回过神来说道:“阎婆子,你瞎喊什么。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一行人让那阎婆子带路出了二门前往荣禧堂,一路上荣国府的下人都面面相觑,惊慌失措。 到了荣禧堂,只见一老太监左手拿着一卷轴,正在打量荣禧堂,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和一队禁军。 贾家一群族老此刻也在荣禧堂外,噤若寒蝉,见到老太太一行,找到了主心骨,都看了过来。 老太太上前道:“戴内相,这是?” 内相,是对皇帝身边的太监尊称,戴内相正是戴权。 戴权扯着公鸭子嗓音道: “贾七郎,贾琮可在?” 众人往两旁分开一条路,往后看望向贾琮。 贾琮从中间从容走出,拱手道:“小子贾琮,见过内相。” 戴权打量一番这挺拔、坚毅的少年,点点头道: “贾琮接旨!” 贾琮撩开箭袖下摆,双膝跪下听旨,除了南安太妃、东平王妃两个外人退到一旁,贾家上至贾母下至贾兰包括那群族老齐刷刷跪了一地。 老太太等人长出了一口气,不是抄家就好,忙吩咐下人摆了香案,准备接旨。 戴权扯着嗓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国公贾代善之孙,世袭荣国公现袭一品将军贾赦之子,贾琮忠孝有佳、矢志报国、文采斐然,……朕特赐御笔亲书‘精忠报国’四字,另赐贾琮,字‘青松’。钦此。” 说着,戴权打开卷轴,只见上面书写“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原来那卷轴不是圣旨。戴权颁的是口谕,用的诏曰。 “贾青松,领旨谢恩吧。” 贾琮忙领旨谢恩。 贾琮起身,戴权笑道:“陛下可是很喜欢你的《满江红。怒发冲冠》,盼你早日踏破贺兰山缺,朝天阙呢” 贾琮道:“青松今日已成丧家之犬,蒙圣恩,青松愿效仿岳将军浴血……” 戴权奇道:“丧家之犬是怎么回事?” 贾政忙道:“不过是哥儿们玩笑话,贾青松是我荣国府的麒麟儿。” 站在后面的贾环翻了个白眼,瘪了瘪嘴:这话说的我都不信。 贾母、贾政、贾珍等人:陛下都说是忠孝有佳了,还赐你“精忠报国”。皇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我等敢说你不孝啊? 还敢把你逐出族谱啊? 那不是对陛下有怨念,那是直接打陛下的脸了,是作死! 贾母、贾珍等人连忙出来陪着笑,打圆场。论到打圆场、插科打诨,还得王熙凤出手。 只见王熙凤扭摆着腰肢笑道: “我这叔叔啊,别看平时里正儿八经,却是惯会说笑哄老太太开心的,我这个嫂子都甘拜下风,佩服的不行呢。” 贾琮没兴趣看她们演戏,心想:虽然今日老太太出卖自己,自己可以对贾家弃之而去,但留在贾家对自己仍然利大于弊。 不过,不能再让这些短视之辈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必须尽快夺取贾家的主导权。 南安太妃、东平王妃相对一眼: 这贾七郎有陛下撑腰,以后恐难对付。“精忠报国”是怎么回事? 贾琮:“精忠报国”好理解,定是因为《满江红。怒发冲冠》; 赐字“青松”是怎么回事,莫非老师进京就去拜见陛下了。老师定是付出了代价,请陛下给我赐字。 第72章 老太太:你怎么说? 王夫人此刻面无表情像尊木菩萨,只是站在她身后的探春发现,王夫人的指甲都掐进肉里了。 探春不禁心悸,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离王夫人远了些。心想:自己若是落到太太手上不知是个什么下场。琮三哥,你快些长大呀。 贾家众族老:不是要把贾琮逐出宗族嘛,这脸变的也太快了。 秦可卿:他竟入了皇帝的青眼,今非昔比,想来能助我摆脱那不知廉耻的。只是如何才能请动他出手,刚才他还痛骂那混蛋荒淫无耻,莫非他知道什么…… 雨过天晴,否极泰来,迎春、惜春相拥喜极而泣。 贾琮扫了一眼在场的众生百态,这反转真精彩! 太监都是贪财的,贾琮摸了摸胸前,银票、银子都有,没个荷包装啊,正犯愁,贾琏递给贾琮一个荷包。 贾琮一捏,知道里面是银票,笑着放到戴权手里,说道: “有劳戴内相了,请内相吃茶。” 戴权捏捏荷包,笑着熟练地收了起来。贾琮、贾赦、贾政等送戴权出荣国府大门方回。 时间回放: 李宾之江南行属于外出公干,不属于钦差,回京后又是大年下,本无需陛见。但与贾琮分开后李宾之就直接进宫陛见,请求陛下即刻赐字给贾琮。 皇宫,御书房,皇帝与姜不期看着李宾之退出御书房,相视一笑。姜不期道: “恭喜陛下一石二鸟,本就要收拢贾七郎,如今李老为了救关门弟子,相投陛下,陛下又得一大助力,可喜可贺。” 皇帝笑道:“都是贾家那群蠢货的功劳,哈哈哈。” 戴权道:“今儿一早、南安太妃、东平王妃就去了荣国府,定是相逼贾七郎。” 皇帝道:“你去颁旨吧。” 戴权领旨出去。 皇帝又冷哼道:“东平郡王龟缩了这么多年,今儿又冒出头了。” 姜不期道:“东平郡王是个明白人,陛下既然给了贾七郎恩典,王妃这趟回去定会被压制。” 皇帝看向后宫方向,心想,甄老太妃还在,甄家暂时不能动。 荣国府,荣庆堂,贾琮送走戴权后又被叫到了这里,此时堂上之老太太和丫鬟鸳鸯二人。 见贾琮进了,老太太也不废话,直接就问道: “你既得了陛下这般看重,贾家是动不了你。但是,甄家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你怎么说?” 贾琮心想: 离甄老太妃薨逝还有几个年头,就让她庇护着贾家吧,待我接管贾家的掌舵权再说。 贾琮冷冷的说道: “老太太只需如实告知甄家即可,并非贾家不想动我贾琮,也不是贾家不想将我逐出族谱,奈何动不了! 他们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死活与贾家无关。” 老太太气得摔掉茶杯怒喝道: “滚出去,孽障,往后别来我这后院。看见你这孽障,我就少活十年。” 贾琮扭头就走。 鸳鸯看着祖孙俩闹成这样,无奈的摇摇头,自己一个丫鬟有什么办法。 陛下的御笔亲书“精忠报国”自然要放到祠堂供起来,贾琮又忙活了一阵,原本来参加宗族大会逐出贾琮的族老们也迅速转换了角色。 就在贾琮等人,在祠堂供奉御笔亲书的“精忠报国”卷轴时。 一个体型中等,容貌普通,双眼如焗的中年男子到了御书房门口,将一张折子交给小太监。 皇帝看完小太监折子,递给姜不期:“你怎么看?” 姜不期看完后说道: “陛下,依臣看来是好事,陛下本就希望贾七郎弃文从武。 他竟然有这等本事,或许能成为陛下的飞将军(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说的就是飞将军李广)。陛下是担心七郎武艺怎么来的,不像其祖上的路子?” 皇帝对小太监道:“宣龙十进来。” 那名叫龙十的中年男子进来后,行过礼,离皇帝远远的站着。 皇帝问道:“你对七郎这手段怎么看?” 龙十道:“估计是二石、三石弓,还会剑术,应该练了内力。但当晚月黑风高,护卫和船工未必看很清楚,惊骇之下,人会夸大其词。” 皇帝又问道:“比你如何?” 龙十道:“奴才也能杀光那些刺客,但奴才不擅长弓箭。” 皇帝继续问道:“你觉得他的武艺怎么来的?” 龙十想了想说道:“奴才看不出来历,但肯定不是飞龙卫(太上皇的暗卫)那一路的。 这世上有些不出世的高人,或许是某位隐世高手的弟子。” 皇帝毫无表情地说道:“那些护卫和船工都不留。” 龙十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姜不期:你还是不显眼的皇子就跟着你,哪里不知道你的疑心有多重。这些年我既要装着不够聪明,又不能蠢到没有用,伴君如伴虎啊。 姜不期道:“陛下是担心七郎有这本事的消息传出去,会被上皇笼络走?” 皇帝哼了声道:“他防着朕插手军权,朕要培养自己的人手,不过朕要弄清楚贾七郎本事的来历。 昔年,汉武大帝能调教出卫、霍;唐太宗有其弟李元霸相助。朕难道就不能调教个贾七郎出来?” 姜不期道:“贾七郎是什么高人的弟子,难有定论。既然不是上皇那一系的人,陛下何不赐七郎一个龙禁尉的身份,把他放在身边慢慢调教。” 皇帝:“哼,你当皇恩是随便施的吗?再等个好时机,反正他还小。” …… 从祠堂出来,贾琮与贾琏同行,贾琮说道: “哥哥准备些见亲长的礼物,明儿下午跟我走个地方。你那差事,我有眉目了,明天先试试,不行我再另想办法。” 贾琏喜道:“谢谢弟弟了,哈哈哈。只是,只是哥哥囊中羞涩,怕拿不出像样的礼。” 贾琏心想,买官花费肯定不小,给少了人家看不上,要么给个芝麻官打发了,要么根本就推脱。 贾琮:贾琏在财务上被王熙凤拿捏的死死的,连平儿都说过“油锅里的钱还要捞出来花呢”,可见也是穷慌了。 又问明了刚才给戴权多少银票,便补足了给贾琏。 贾琮道:“礼在用心,不在于贵重。是哥哥自己的亲长。” 贾琏纳闷道:“我的亲长?我还有不认识的亲长?” 贾琮看了眼从祠堂出来的族老道: “明日路上再说。” 第73章 陛下期望我从军 贾琏会意,点了点头。 贾琮说的是贾琏的亲舅舅——户部左侍郎张敬,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张家的为人是值得交往的。 与张家交好,是有利的。既然要搞斗争,伟人那套方法论是很有用的。 今日南安太妃逼自己太甚,贾琮自然不能不反击。想在边陲当个县令么,哪有那么容易。 再给你最后一击! 《铡美案》就是替你量身定做的,新科状元范克锦虽然没有如陈世美那般杀害原配妻子、儿子,但其品行与陈世美又有多大区别。 一旦《铡美案》戏曲传唱天下: “夫在东来妻在西, 劳燕分飞两别离。 深闺只见新人笑, 因何不听旧人啼。” …… 世人就会不自觉的把范克锦和陈世美类比,发出灵魂拷问: 宋有包青天,大楚就没有清官吗? 宋有宋仁宗,大楚就没有明君吗? 届时,就算不杀范克锦,这样的人还配做官吗?还敢在世人面前露脸吗? 这样的人当永世不得翻身! 至于南安郡王府则成了藏污纳垢之处,背负世人骂名。 什么是势,这就是势,天下亿兆苍生的共同价值观,共同的意志,就是势! 形势比人强,届时太上皇也不会出手护着南安郡王府。 想着如何反击南安郡王家,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离开近五个月的紫叶居,远远的便瞧春芽在门口张望。 见贾琮归来,喜出望外的春芽像个只小蜜蜂围着贾琮仔细打量一番,说道: “恭喜爷,得了陛下的赏赐,还得了陛下赐字。” 这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半年不见长高了不少,模样也愈发动人。许是兴奋,这会子像个话痨似的打开了话匣子: “刚才那个曾护卫,把爷的行礼送过来了,奴婢都收进去了。爷得脸的事都是那曾护卫说的,奴婢跑去看了,府里好多人都这样说。” “前阵子都在传,他们要害爷,环三爷还给奴婢传过信,让爷别回来,在外面避风头。奴婢没用,连个消息都传不出去。” “刚才在外面那些婆子、丫鬟看我都不一样了,一个个羡慕的紧呢,那个夏荷还想回爷这里来,奴婢没理她。” 说着又拿出一双手套给贾琮道: “爷怕冷,以前每次爷过生日的时候,都给爷做一双手套。这次爷在外面过的,给爷补上。” 贾琮看着这个时代食指到小指还没分开的手套,问道:“我什么时候的生日?” 春芽惭愧的说道:“奴婢不记得是几日了,只记得是九月。娘记得,娘走的时候,我还小。后来都是每年九月的时候,爷随便选个日子过,爷忘了?” 贾琮把手套戴上说道:“原来我十岁了,是忘了过生这事了。我现在不怕冷了,以后不用做手套,要做就做个荷包什么的。 你没搭理夏荷是对的,紫叶居又不是客栈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哦。荷包很快就可以做好的,当不的礼物” 贾琮心想: 你传不出去消息,是因为柱子这段时间不方便进府;贾环对自己还是心诚的,有机会提点下他;生日嘛,虽然不介意,但族谱上肯定有。 贾琮摸摸春芽的头笑道:“做什么不重要,有这个心思就够了。这几个月,有没有记得练字和习武。” 春芽点点头道:“嗯嗯,爷吩咐的都做了。要不爷一会儿检查。” 傍晚,贾琮正在写戏曲《铡美案》,这个是短篇,很快就能写完。 柱子得到贾琮归京的消息,赶来了。 贾琮倒是好奇,柱子这段时间不是都住在茶坊后面嘛,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回来了。 原来后街倪二得到消息,赶去涯石街通知柱子。贾芸被贾琮调到江南后,倪二每月便于柱子接洽。 他倒是个灵性的,除了每月按贾琮的当初制定的标准,上交收入,还不时把柱子请去店里吃饭,汇报经营情况,一来二去便熟络了。 柱子向贾琮汇报了京城茶坊的经营情况之后,贾琮便让他跟春芽去说说话,兄妹俩也好久没见面了。 贾琮写完《铡美案》便吩咐柱子,次日便开始在所有的有间茶坊分店、加盟店推这部戏曲。 这一次,对南安王府的最后一击,由自己发出,事先并不告诉老师和师兄。 剩下的就是师兄们乃至中立和站在陛下这边的文官的配合,贾琮想看看有多大默契。 入夜,贾琮躺在床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身体、精神放松下来,回忆起自己江南之行的收获,可是在强大的势力面前,自己依旧不堪一击。 经过今日荣庆堂之事,贾琮愈发觉得力量薄弱,南安太妃强横,贾家畏惧甄家而抛弃自己,自己竟然除了离开贾家,无计可施。 可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无用。 甄家、南安郡王府、东平郡王府向贾家施压,贾家屈从; 贾家抛弃自己,自己无计可施; 皇帝一道恩赐的口谕,一切一切烟消云散。 这就是实力,势力。 也不知老师去陛下那里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请动陛下,应该是老师不得已站队了吧。否则自己已被逐出贾家了。 还有一个多月便要院试了,可是自己顶多也就一秀才,在他们面前远远不够看,科举做官之路很漫长。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自己也该捋一下,往后该怎么走,真的一步步攀登科举路吗,我还有足够的时间猥亵发育吗? “咦”贾琮忽然想起戴权颁旨的时候,后面说了一句话。 当时自己刚在荣庆堂被逼的走投无路,满脑子是跟他们斗智斗勇,一时没有细想戴权那句话。 “盼你早日踏破贺兰山缺,朝天阙呢。”对,就是这句话。戴权肯定不敢在那种场合狡旨,编造皇帝的话。 这就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期望我“踏破贺兰山缺”,从军! 而自己当时是潜意识本能的说出自己想法“愿效仿岳将军”,只说了半句被戴权打断了。 从二日相争的大背景来看,这符合是陛下的想法,太上皇用王子腾接替祖父的京营位置,陛下就可以用我来挖墙脚。 从军是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自己的本事到军中能大显身手。 第74章 贾琏的舅舅 在瓜洲渡遇刺中自己展露了身手,想来随着护卫进京,负责调查遇刺案的已经知道了,皇帝应该也知道了。 当日护卫和船工见到的主要是我的箭术和身法,箭术倒是符合军中的需要。 以皇帝这个职业多疑的毛病,自己需要公开武艺的来历,才能打消其顾虑,否则会被怀疑为某一派政治势力的暗子。 这需要等一个合适的场合,把自己编好的故事令人信服地讲出来…… 既然陛下希望我从军,我也做了正面回应。那么接下来有两种可能: 要么陛下采取实质性动作让我投笔从戎; 或者等,等查明我武艺来历,再行动。 若是后者,自己就主动创造机会,公开自己武艺来历。比如过节、老师或师兄寿辰这样的公众场合,自己露一手,然后介绍自己被隐世宗门收为弟子习武一事。 谋划此事先等陛下反应,待院试考完再说吧,先做好眼前的事。 贾琮不知道的是:戴权因打断自己说完“愿效仿岳将军”这句话,也被皇帝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过这话的意思已经明了。 次日一早,正值初五祭财神、放鞭炮,贾琮穿过京城热闹的街道,到了老师家。 得知老师果真放弃了以超然的姿态在朝中保持中立,换取了皇帝为自己赐字。“青松”是老师早就替自己想好了的,本打算自己有功名后再取字。 贾琮既感激又惭愧,那么老师原本打算上书乞骸骨(请求告老还乡)的安排也不能实施了,否则便是欺君。你刚投靠过去,转身就走人,不是欺君是什么。 老师却笑道:“也未必,为师这步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看着贾琮不解的模样,老师继续道:“世人以为上皇会一直压制新皇,甚至改天换日。 其实为师这些年观察,除开军权,上皇其实已悄然放权了,只是咱们新帝过于多疑,以为都是自己抢来的。 士衡(内阁大臣左机,贾琮的师兄)他们有心对这天下有所作为,都需要皇上的支持。” 贾琮想了想道:“老师认为新皇把握朝政不可避免,干脆让师兄们早日站队,也便于日后有所作为。 以自己支持皇上,而师兄们名正言顺站队?或者老师日后上书乞骸骨,再抛出条件,顺理成章的把师兄他们推过去?” 老师点点头道:“史上多少能臣有心社稷,因得不到皇帝的支持而蹉跎半生,最后不得已选择归隐田园。”说到后面竟有些落寞之意。 贾琮明白老师的意思了:现在朝上二日相争,整日里吵来吵去,朝政荒废。老师年事已高,无心恋战。 一旦日后皇帝掌握朝政了,想要有所作为,必会优先从支持自己的大臣里面选拔人才,而且越早站队的说明忠诚度越高。故而让师兄们先站队。 老师这样做,既帮自己摆脱被家族除名的威胁,又顺理成章把师兄们交给皇帝。 对皇权而言,忠于自己比忠于大楚重要得多。 新皇掌权什么时候掌权? 应该就是原本这世界皇帝清洗甄家、贾家这般旧势力的之前。那时候贾宝玉大约十七岁,还有不到九年。 自己现在对朝政影响忽略不计,日后若是自己入朝,才会改变时间进程。 对这方世界走向,包括政治大方向的了解,是贾琮最大的优势之一。 …… 下午,贾琮和贾琏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往舅舅张敬府上。 路上,贾琏得知来龙去脉,自己还有一个亲舅舅,还只是户部左侍郎,既惊又喜。 伟人说了,搞斗争要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跟这个舅舅建立好关系,既可以帮助自己在荣国府内的盟友贾琏,也可以在朝中添一份助力。 今日一早,贾琮便让柱子把拜帖送到了张府。 二人刚一进府,便被管家领到了正堂,张敬,贾琮这个礼法上的舅舅,贾琏的亲舅舅已在大堂等候。 贾琮、贾琏行过礼,舅舅目不转睛盯打量着贾琏。 贾琏如今二十刚出头,出落的一表人才,平日里又擅长亲戚、勋贵间走动。 荣国府在外间的寻常往来,逢年过节、生日的礼物走动大都是贾琏在跑腿,对这些驾轻就熟。 贾琏的言谈举止,舅舅看在眼里,很是满意。人已经领来了,这里的主角是贾琏,本就是人家亲人相认,贾琮自当隐形人。 小顷,舅舅领着二人进了内院,堂上坐着一位跟贾母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面目慈祥,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 见三人进来,一眼便瞧着贾琏了,仔细端详一番,喜不自禁。 老太太身旁还有一位中年贵妇,另一边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一个十七八岁盘了头发的女子。 在舅舅的引荐下,贾琮、贾琏拜见了外祖母、舅母,又见过了表兄表姐。 贾琏被外祖母叫到跟前,坐在外祖母身边的软榻上。 “琏哥儿,几时成的亲,媳妇好吗?有没有女儿了?……”外祖母一边问着,一边摩挲的贾琏。 贾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享受贾宝玉的待遇,有些不自在,却也乖乖的顺从,蜷缩在外祖母怀里,一一回答外祖母的问题。 一时间,贾琮、舅舅等人仿佛都成了多余,贾琮与舅舅相视一笑。在舅舅的引领下,二人来到了书房。 丫鬟给二人泡了茶便被挥退了。 舅舅问道:“琮哥儿,你们在瓜洲渡受刺杀一事,可有眉目?有嫌疑人吗?” 贾琮摇摇头道:“此事,老师和我也议过,毫无眉目。今日上午,老师还提过,子正(刑部尚书方子庭)师兄在负责此案,也是毫无头绪。” 都怪自己一时杀心大起,没经验,没能留下个活口。 舅舅叹了口气道:“此事朝中文臣都是一条心的,即使上皇那边的人亦然是如此。历朝历代,纵是朝争也有底线,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昨日你们府上的事,京城已经传开了,那南安太妃欺人太甚,幸而你老师请动了陛下。” 贾琮心想,外人认为老师是为救自己不得已靠拢皇帝,这也在老师的考虑之中。 第75章 茜雪 刚才老师提及,自己还一时没想到这一层,老师为救自己,每走一步至少看了三步。看来为官一途自己要学的还很多。 贾琮道:“如此,会不会开罪上皇,外甥有没有可能被上皇……” 舅舅笑道:“不至于此,你才多大年纪,连功名都还没有。这年后要参加院试了吧 。” 贾琮点点头,心想这一点,舅舅倒是和老师的看法一致。 这时,外面丫鬟又寻来了,原来外祖母要赏见面礼,找不着贾琮了。 回到内院,见贾琏还在在外祖母怀里,有些尴尬的囧态。有心解救可怜的贾琏,谢过外祖母的礼物后,贾琮道: “舅舅,外甥有一事相求。” 众人便好奇的看过来,外祖母心想,莫不是替我找回了外孙,想要些好处,只要不过分,应你便是。 舅舅也示意贾琮说下去。 贾琮道:“我哥哥擅长宿务,虽捐了个同知,但无实职。这些年在府里被老太太、二叔、二婶当下人般使唤,都是些跑腿,打理宿务的事。 我想着,既然都是操持宿务,给府里跑腿是办事,不如替朝廷办事。户部那里宿务比较多,有没有哥哥合适的事做?” 外祖母欣慰的看了眼贾琮,是个好孩子。又看向舅舅道: “你怎么说?” 舅舅想了会儿说道:“论理,户部确实有琏哥儿适合的位置,不过哥儿没有功名,日后的路怕是走不远。 我倒有个法子,内务府和我们往来甚多,人也熟悉,我可以推荐哥儿去内务府。那边不看重功名,官阶品级高,等做上几年下来,再调入户部,那样就可能到四品。” 大楚文官很看重出身,没有功名的基本上没机会,只有户部、工部需要些宿务官员,最高也就三品到顶了。 贾琮、贾琏连忙向舅舅道谢,外祖母也满意的点点头。 舅舅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只是哥儿记住,这些职务都是跟钱财打交道的,万不可起贪念。” 贾琏连忙道:“谢舅舅教诲,外甥定不做任何贪赃枉法之事。” 贾琏的表弟这时开口道:“内务府都是用太监吧,表哥岂不是?” 舅舅和贾琏等都笑了起来。 舅舅便把内务府的情况介绍了下: 这内务府大部分并非太监,同后世满清的内务府类似,分成十个司,广储司、都虞司、会计司、营造司等。 内务府负责管理皇家事务,诸如皇家日膳、服饰、工程、山泽采捕、管理皇家产业等。 舅舅让贾琏去的就是管理皇家产业这块,包括农庄、采矿、商业等。 贾琮、贾琏回到荣国府已是戌时,虽已入夜,但贾琏很兴奋,想拉着贾琮去吃酒,庆贺一番。 贾琮把自己在京城做酒楼生意的打算跟贾琏讲了,贾琏既感激又激动,自己往后也有算有些产业了,二人先回到紫叶居。 贾琮让春芽把自己江南带回来的礼物取出来,自己进不了后院,便让贾琏帮忙带去给三春和贾环、贾兰。 至于贾宝玉,额,不熟;老太太嘛,更没有那个必要了。 春芽说道:“二姑娘和四姑娘今儿下午来过,奴婢说过完年爷要考院试了,准是去老师那里了。” 贾琮点点头转身对贾琏道:“姐姐和我们一样都是没娘的,哥哥得闲了,也常去看看。咱们本是血亲,当互相扶持。” 贾琏会意,贾琮这是想把大房拧成一股绳,跟二房争一争。忙点头称是,这对自己也是大好事,大房若得势,自己继承爵位的把握就大了许多。 贾琏让兴儿、旺儿接过几人的礼物,自己跟着贾琮去东跨院见贾赦。 东跨院,贾赦把玩着贾琮刚送给他的古玩,听贾琮讲在京城做汤锅酒楼的生意。 贾琮出启动的银子、方子;贾琏负责经营;自己就挂个东家的名,父子三人平分,何乐不为。 之所以选择做汤锅,是因为在江南的反响很不错,也适合贾琏打理。 贾琏得知贾琮让他参与酒楼的生意是担心自己穷惯了,在内务府胡乱伸手,贾琏既羞愧又感激。 贾琮把贾赦拉进来,既是需要他的名头,也是把几人的利益绑在一起。贾琮再有事,贾赦就要掂量下自己利益方面的得失。 当然像个昨天那样的事,贾赦还是不会出头的,甄家不是现在的贾家可以得罪的。 贾琮二人从贾赦那里出来,贾琮又去了趟邢夫人那里,邢夫人眼皮子浅,只好些黄白之物,倒是好打发。 料理好这些事之后,贾琮除了继续每日的练武,其余时间都用在准备科考上了,连《铡美案》的后续影响都没去关注。 贾琮的紫叶居很偏僻也很清静,平日里没人来这角落,很适合读书。林如海的科考笔记、手札对贾琮的帮助很大,这些都是实战经验总结。 这日,迎春、惜春、贾环、贾兰答谢礼物来了趟紫叶居,几人欢聚一堂。 迎春现在真像个大姐姐般照顾着惜春,越来越立的起;惜春也不似原来那般越来越冷清,反倒很活泼。贾琮很是欣慰。 贾环还是个鼻涕虫模样,只见他用力吸了下鼻涕说道: “宝玉屋里的茜雪被撵出去了。” 贾琮一时没想起来茜雪是谁,便问道“怎么回事”? 贾环摇头,他也不知道来龙去脉。 一旁惜春的丫鬟入画把来龙去脉惟妙惟肖地还原了一遍: 原来宝玉的乳母李嬷嬷喝了宝玉的枫露茶,宝玉问茜雪怎么回事, 茜雪道:“我原是留着的,那会子李奶奶来了,他要尝尝,就给他吃了。” 宝玉听了,将手中的茶杯只顺手往地下一掷,又跳起来问着茜雪: “他是你哪一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他? ……撵了出去,大家干净!” 然后便去回老太太,撵他乳母。 结果没撵走李嬷嬷,反倒把茜雪撵走了。 入画模仿的很像,连宝玉说话的神情都表演出来了,引来几人一阵笑声。 贾琮想起曹公叙述这段时也不满之意,明明宝玉想撵走李嬷嬷,结果茜雪反而成了替罪羊。 司琪说道: “听说茜雪要被她娘卖到窑子里去。” 第76章 童生试 贾琮想了想对春芽说道: “春芽,去取些银子,把茜雪买下来。” “哦”,春芽应了声便回屋取银子去了。 惜春嘟着小嘴说道: “春芽那么好,哥哥还要买茜雪做什么。” 贾琮笑道:“不是给我买的,给春芽她哥哥柱子买的,都老大不小了,给他找个媳妇安家。” 几女听闻都嬉笑起来。 春芽在屋子里听了,忙跑出来高兴地问道:“爷,真的?” 贾琮点点头说:“不管多少银子,买下了就是,快去,别让人牙子带走了。” 这个时代一个丫鬟也就几十两银子到顶了。春芽“嗯嗯”了两声就飞快的跑去了。 又看向贾环道:“三弟,你知道西廊下贾芸住处吧,他旁边住的是倪二。” 贾环道:“我知道,倪二是个泼皮无赖。” 贾琮倒:“麻烦三弟帮我通知声倪二,让他把柱子叫来。” 柱子在外面忙茶楼的事,贾琮也不确定他在不在家,故让倪二去找。 贾环点了点头,把碟子里的酥酪拿了块放嘴里,就是不动身,往贾琮怀里瞄一眼,收回来,见贾琮没反应,又瞄一眼。 众女啼笑皆非,贾琮会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贾环道:“快去吧。” 贾环得了银子一溜烟就跑了,待贾环不见了身影后,几女憋了很久的笑声终于释放出来了,花枝乱颤。 贾琮道:“环三弟虽然有些恶习,但本质不坏,是个心诚的。” 司琪笑道:“都是跟赵姨娘学的那些脾气。” 贾琮也不知道怎么提点贾环,讲道理是没什么用的,等他什么时候明白了再帮帮他吧。 另一边,春芽到了茜雪家,在门口就听茜雪撕心裂肺的哭,她娘骂道: “没用的东西,谁让你被撵出来了,老娘可不养你这个赔钱货。” 春芽进了屋,直接说明来意,茜雪她娘道: “哎哟,春芽姑娘好福气哦,跟了个得过圣旨的爷,以后姑娘多提携着咱们家。咱也不乱说价,你看咱们茜雪这模样,好歹值三十五两吧。” “你上午还跟人牙子说三十两,人牙子还二十两。”茜雪不忿地说道。 茜雪娘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畜生……”,说着又伸手去打茜雪。 春芽扔下三十两银子,喝了声“卖不卖?”,茜雪娘讪讪的应了声“卖”。 春芽收起茜雪的卖身契,拉着茜雪就往外走。 茜雪拿上包裹,被她娘死死的拽住。 春芽道:“不要了,去那边买新的。” 茜雪还在心疼她那些衣服、头面,就被春芽拽走了。 茜雪:春芽力气怎么这么大? 紫叶居,贾琮看着春芽旁边的茜雪,脸上满是泪痕,模样精致,身段苗条,不愧是宝玉屋里出来的,配柱子绰绰有余了。 贾琮道:“带她进屋洗漱下吧。” 不多时,柱子急匆匆的赶来了,躬身道: “爷有何吩咐?” 贾琮笑道指着门口的茜雪笑道:“怎么样,入得你眼吗?你如今也十八岁了,该成家了,入得了眼就给你当媳妇。” 柱子看了眼茜雪,脸唰的下就红了,连忙低头道:“入的了,入的了。” 几女捂着嘴偷笑。 贾琮对茜雪道:“柱子是跟着我的,如今在府外也有宅子了,你要看的上就跟他回去过日子。看不上,还了你卖身契,也不为难你。” 春芽先前没跟茜雪讲明白,茜雪还以为是给贾琮当丫鬟。 心里虽然有失落,但如今看这柱子人倒是老实敦厚,长的壮实,模样也不难看,在府外还有宅子。 这府里的奴仆能在外面买宅子的都是管事之流,看来柱子很得贾琮器重。 还了卖身契,得了自由身,又能去哪里?至于回去是不可能的,必定会被娘卖到窑子。 茜雪低头嗯了声道:“奴婢愿意。” 在场众人都掩嘴笑了起来,只有贾环幽怨的看着贾琮。 贾琮笑道:“你还小,等你大了,也给你找个漂亮媳妇。” 贾环厚着脸皮道:“三哥说好的,到时候别反悔。” 贾琮点点头。又对柱子说道: “快把你媳妇领回家去吧,好生过日子。 等我考完院试再给你补场酒席,把倪二,茶坊的掌柜们,对了,还有你爹都叫上。” 柱子道:“我娘走后,爹就被发配到庄子了,好几年没见着了。” 贾琮嗯了声道:“你去接过来,先领你媳妇回家吧。” 柱子和茜雪站在一块儿给贾琮行了大礼,贾琮示意春芽把茜雪的卖身契给柱子,就打发二人回去了。 当春风吹拂京师大地的时候,三年两度的院试科考开始了。 院试分为:县考、府考、院考。大楚的县考、府考各地不一样,京师地区是合在一起的。 考试通过了的就是童生,获得院考资格,所以又称童生试。 院考通过了才是秀才,获得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然而这个时代的科举考试比后世高考还难,有人统计过,仅仅是秀才,录取率也只有百分之一。 第一名称案首,若是县考、府考、院考皆为案首,便是俗称的“小三元”。 由于是两场考试,和在一起共六天五夜,吃喝拉撒都呆在一个小屋子里,很多身子弱的考生,坚持不下来就病倒了。 十年寒窗苦读,付之东流,一切又要从头开始,等下一届考试。 还有一些坚持下来了,回去大病一场,甚至去世的。 李纨的丈夫贾珠,当年院试下来就撑不住了,虽然中了个秀才,但没多久就去世了。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春芽反复检查了几遍贾琮要带的篮子,里面干粮、水、笔墨纸砚,生怕漏掉了什么。 贾琏、柱子、迎春、惜春也都来了紫叶居。 贾琏道:“我听说考房里有火炉,弟弟为什么不带炭火,升了火房间里也暖和些。我那里还有炭火,让兴儿取些来。” 贾琮道:“真不用,我屋里也有炭火都没带,你看。”说着又拿出迎春做的大棉鞋,惜春做的厚得跟毯子似的长棉袜。 第77章 揭榜 这姐妹俩准是合计了,不然那棉鞋怎么做的那么大,也就穿这厚棉袜的时候可以用。 迎春道:“考得好坏没关系,弟弟一定要照顾好身子。” 迎春、惜春都想到了当年贾珠那一幕,害怕贾琮也步其后尘。贾琮见姐妹俩眼睛发红,安慰道: “我一直都习武的,身子骨好的很,你们快回去吧。” 说着领着柱子,贾琏也跟着出府去了。紫叶居,剩下迎春、惜春、春芽三人眼巴巴的望着离去的贾琮背影。 春芽倒是不担心贾琮的身体,自己练了贾琮教的《明玉功》后知道身子骨完全不一样了,再不畏寒。 春芽担心万一贾琮没考上,府里又会风言风语。 贾琏要去内务府,只把贾琮送到门口。 贾琮自己骑马,让柱子赶着马车跟在后面,刚出了府,见荣宁街上,倪二也等在街口。 倪二上前行礼,贾琮点了点头,让他跟柱子坐在马车上。 贾琮见倪二内息平稳,想来这大半年习武很刻苦,也算没白培养他一番。 到了考场,已是人山人海。 门口有兵丁守着,仔细检查每一个进考场的考生,是否夹带。 贾琮吩咐二人回去,不必在外等候,接过考篮,就排队进考场去了。 依着自己的考号—甲七十六,找到了自己的考房,这是一排考房的中间,离茅厕比较远。 房间极小,就以一张床板那么宽,床板前一张桌子,床板上一床被子,地上有个火炉、马桶。 接下来自己要在这里待上六天。 头两天都是四书五经,或默写,或注释以及诗赋。 默写对贾琮来说很简单。 注释比较重要,不同时期,对这些儒家经典的主流理解也约有不同,往往是符合其当下政治需要的。 这点有老师的指导,贾琮自然不会出错。 诗赋,写菊。贾琮没有在引用传世之作,太突出了,选了首不错的抄了上去。 第三天的考卷下来,是八股文。 主要考察学子对《诗经》《书经》《论语》《孟子》等儒家经书义旨的阐释和发挥。 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题目一律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原文。后四个部分每部分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起来共八股。 与后世议论文有些相似。 这方面贾琮已经得老师再三训练,和林如海的心得,倒也轻松。 后面三天府考内容和前三天县考差不多。 六天熬下来,即使春芽准备的干粮在兵丁检查的时候都被捏碎了,贾琮也顾不得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 中间看到有考生被抬出考场,贾琮只能表示同情。 在春芽等人焦急的等待中,六天五夜的考试终于结束了! 出了考场,见柱子和倪二等在外面,领着二人找了家酒楼,饱餐一顿。 包房内,倪二提到近日京中出了一件大事,定远侯府被抄家了。 贾琮隐隐记得,定远侯是四王八公十二侯之一,便问道: “你可知道定远侯来龙去脉,因何抄家?” 倪二就把知道的讲了一遍,原来定远侯姓邓,是开国十二侯之一,现袭一等伯,掌管京营四个营中的一个,具体哪个营,他不清楚。 至于被抄家的原因居然是强买土地、克扣军饷。 这倒引起了贾琮的注意,因为克扣军饷在军中很普遍,层层盘剥,称为喝兵血;至于强买百姓土地,更是在勋贵、官员里面很普遍的存在。 前阵子南安郡王翻出来的事无论性质、数量都比定远侯严重得多。跟这个抄家相比,他的处罚就是毛毛雨。 这事也让贾琮意识到,自己对京中各种势力错综复杂的关系两眼一抹黑,以及京中发生什么大事一无所知。 贾琮道:“你现在手下有多少心腹,有会写字的吗?” 倪二一听,知道自己引起了贾琮的重视,忙答道: “属下现在有二十九个人手,都是可靠之人,有个师爷,会写字。” 贾琮点点头道: “你帮我留意京城里勋贵、三品以上高官的公开情况,比如定远侯当什么职务,家里有几口人,跟哪些联姻,他家有什么大事……等等这些公开信息,分门别类,列出来。” 倪二答道:“属下领命。” 贾琮接下来又了解了倪二这段时间武艺的练习的情况,以及资金方面。然后打发柱子在酒楼给春芽打包一份,自己赶去老师家。 先向老师汇报了考试情况,听完贾琮的叙述,老师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贾琮提到了对定远侯府抄家之事的不解。 老师道:“上皇很看重对军队的控制,陛下步子迈大了,邓将军是掌军的将军,还是京营。上皇这次出手算是敲山震虎吧。” “原来是因为定远侯府投靠了陛下。”贾琮点了点头道。 心想,此事对自己从军的计划有没有影响,估计皇帝会更谨慎。不过自己这年纪不可能现在掌军,对上皇应该没有威胁。 贾琮回家蒙头大睡了一觉。接下来三天后才张榜,如果中了,还要等半个月参加院考。 三日后,张榜之日。 京兆府衙门外,附近一座茶坊,柱子早早就订了雅间,这里面朝衙门,可以看到衙役帖榜。 贾琮、博远、柱子、倪二四人进了茶坊,听见说书人正在绘声绘色讲述《笑傲江湖》,几人相视一笑。 《笑傲江湖》已进入尾声,接下来贾琮准备推出神雕三部曲。 巳时张榜,衙门外早已人山人海。 四人站在窗前,当第一张榜单贴上一共三十人,没有找到贾琮的名字。童生录取一百人,榜单都是按排名从后面往前的顺序贴。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欢呼声,甚至有人喜极而泣,显然是有人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一直到第三张榜单,张贴了九十个姓名,都没有找到贾琮的名字。柱子和倪二神色都难掩紧张,贾琮和博远倒是胸有成竹。 当衙役拿着最后一张榜单走出来的时候,围观人群中那些榜上还没有出现名字的屏住了呼吸。 第78章 星夜杀局 突然,柱子指着人群中一老婆子说道: “她是老太太的人,荣庆堂的婆子。” 贾琮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老太太想知道自己科考成绩很正常。 这时最后一张榜单已经贴上,四人一看顿时欢呼起来。 只见榜单上第一排写着: 第一名 贾琮 虽然知道自己成绩定然不错,那日老师的态度似乎也已经预料到了,但拿到案首,贾琮还是很兴奋。 博远、柱子、倪二齐齐向贾琮道贺。 这顿宴请是少不了的了,博远领路找了京城奢华的酒楼,四人欢聚一堂,杯觥交错。 此刻荣庆堂,老太太正在软塌上摩挲着怀里的宝玉,王夫人、邢夫人坐在两侧,除了王熙凤、李纨、三春,还有一个体健貌端,年岁和探春相近的小姑娘。 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氛,这时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向老太太行完礼只说了句: “揭榜了。” 老太太问道:“那孽障中了没有?” 婆子道:“中了,第一名” 老太太瘪了瘪嘴哼了声:“下去吧。” 三春相视,都难掩眼中的喜悦之情。 王夫人狠狠地捏着手里的念珠道: “不过是个童生,倘若我珠哥儿尚在,只怕早已是进士了。” 提及贾珠,李纨忍不住眼红了。 王熙凤道:“那孽障怎能跟珠大哥相提并论,我还未进府就听说珠大哥是秀才郎了,国子监的高材生呢。” 此刻那位和探春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捅了下探春的纤腰说道: “三姐姐,她们说的可是贾青松、雁丘公子、贾七郎?” 探春点点头,小惜春傲娇地说道: “湘云姐姐,他是我三哥哥。” 小惜春的三哥哥贾琮,此刻从酒楼出来,吩咐柱子给春芽打包,然后和三人告别,准备独自出城。 老师今日在衙门,这会儿不用去报喜。 自己修炼太玄经快突破了大成,隐隐觉得这次突破动静不小,贾琮打算找个僻静之所。 驱马出了城,不知不觉竟到了铁槛寺,这里是贾家停灵之处,离家族墓地不远。 贾琮心想自己中了案首也该给原身的娘亲上炷香,告知一声。 易姨娘的身份不配葬在贾家家族墓地,寻着前身的记忆,又往前骑了十余里,这里是座小山,背靠运河。 荒芜僻静的山坡上,一座孤坟,石碑上用贾琮的名义写着: “先妣易氏清美之墓”。 易清美,这是自己身体娘亲之墓。 尘世中一个可怜的女子,出身官宦被抄家,沦落教坊司,后被贾赦买为妾,英年早逝。 很美的一个名字,可见其父饱读诗书并重视她,只是不知当年为何被抄家。 贾琮磕头,上香,告知娘: “儿子如今已经是童生、案首。 他日羽翼丰满,替易家查查,若是冤案,自当翻案血洗仇家。” 贾琮说完,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离开身体,自己变得更轻松,灵台清明。 原身的残余灵魂离去了? 贾琮离开孤墓,找了个更僻静之处,盘坐下来,修练太玄经。 双手交合,十指朝天,凝神静气,物我两忘。 不知不觉,日暮西山,已是月暗星密二更天。 此时,数里外,五个精壮的黑衣人正在追赶三人。这八人兼身着劲装,蒙着面。 被追赶的三人身着青衣,明显都负伤了,领头的看身形是一女子,两个护在她身后的男子兼伤势严重。 见追杀他们的人越来越近,其中一个护卫喝道: “主子快走,我等拖住他们。” 那女子回过头喝道:“跟他们拼了!” 另一护卫道:“主子不可冒险,快走。” 眼看后面五人已经迫近,两名护卫突然返身向冲在最前方的黑衣人杀去,那人猝不及防,举刀便挡。 “当”的一声,其中一把剑跟刀碰在一起,另外一人的剑直刺入那黑衣人胸部。剑还没拔出来,被追杀来的四个黑衣人冲上来乱刀劈死。 另外一名护卫拼死挡在四个黑衣人身前喊道:“主子快……” 话未说完被一黑衣人一刀斩在了脖子上。 那女子见状只得运起轻功拼命逃,一边把胸前项链打开,取出一物放入口中。 今日,因一份机密名册,她不得已亲自前往京城外,随身十名死士护卫,料定并无凶险。不料接头人已暴露,那方暗卫近二十个高手埋伏于此。 护卫牺牲了八人,拼死护着她,逃了出来,结果此刻护卫全部牺牲。 那女子心想: 对方虽也损失殆尽,仅剩四人,但自己负伤且力竭,今日凶多吉少。 自己死了,绝不能暴露身份。否则连累家族,万事皆空! 一会儿逃不掉,就咬破药丸,待我头颅腐烂,就没人知道我死在这里。 此时,山坡上,贾琮内力已积蓄到了极致。 双手分开,两臂舒展,双掌朝天。 冲破玄关,突破到大成! “轰”,贾琮犹如一支蜡烛被点亮,以自己为中心,仿佛一颗陨石砸向平静的湖面,一层层波浪向四周,向远处漫延开去。 是磅礴的内力! 若是寻常人自然感受不到内力的波动,但练过内功的好手却能感受到这股磅礴之力。 那正在亡命奔逃的女子和追杀她的四人,此刻离贾琮仅仅一里多距离,五人都隐隐感受到了这股内力波动。 那股内力波动来源自那女子的左前方,那女子当即转往贾琮方向逃去,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是十死无生,万一那高人出手呢。 只是自己能跑到那里吗?好像很远。 贾琮双掌收回,气沉丹田,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充满了力量。 夜深人静,一里外有巨大的动静,贾琮起身前去一看究竟。 运起轻功,脚尖在草尖上轻点,整个人如同箭一般飞驰而去。 不消片刻,远远看见五人正朝自己狂奔,四个人在追赶一个人,前面那人内力已近枯竭,越来越慢,后面之人眼看就要赶上。 贾琮提起一口气,脚下加快,很快便拉近了距离。 是她! 虽然她蒙着面,但婀娜多姿的身形,那双眼,贾琮一眼便认了出来。 第79章 女侠、歌姬 此刻,最前方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她身后,举刀便要砍下去。 二话不说,贾琮一跺脚,地上石子飞了起来,右手一挥,四颗石子如闪电般飞向那四个黑衣人。 石子瞬间击中脑袋,四人惯性向前冲了一丈多远,方才扑倒在地。 那女子回过头看了看四人的尸体,脑袋被洞穿,白的、红的都流了出来。松了口气,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稍后她转头看向贾琮: 前方星夜笼罩之下,那修长而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此人凭空出现在此。 忽的那女子眼睛一亮,显然也认出了贾琮。 然而出乎贾琮意料,她挣扎着站起来,从嘴里取出一颗东西,走到那四个黑衣人跟前。 手捏了捏,一滴液体滴在黑衣人脑袋上被石头击穿的血洞里,那血洞迅速腐烂,然后脑袋也变了形。 贾琮心想,她是在替自己掩盖黑衣人的死亡原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几个黑衣人来历非凡。 她为何把那恐怖的腐蚀性毒药含在口中,即使是死士,一般的剧毒药就可以了,她要腐蚀自己,怕死后暴露身份! 直到四个黑衣人都被腐烂了伤口,那女子才转过身来对贾琮抱拳说道: “多谢贾七郎救命之恩。” 说完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显然已虚弱至极。 贾琮笑道:“后面那句呢?婉兮姑娘。” 女子正是鹿鸣宴那日在金陵秦淮河上与贾琮春风一度的歌姬——婉兮。 婉兮虚弱的问道:“后面那句什么?” 贾琮笑道:“戏文里,英雄救美,美人都会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婉兮白了一眼,此刻没力气跟贾琮打嘴仗,盘坐下来恢复内力疗伤。 贾琮走到她身后,一脚踢开黑衣人的尸体,盘坐在婉兮身后,替她疗伤。肩上的刀口不深,但伤口流着黑血,显然刀上有毒。 先替她逼毒,不多时,在婉兮惊讶声中,撕下她一片衣角,替她把伤口包扎上。婉兮此刻极度虚弱,倒在了贾琮怀里。 贾琮叹息道:“罢了,你也算是本公子第一个女人,本公子就好事做到底。” 说罢,抱起婉兮,运起轻功,脚尖在草上轻点几下,很快离开了事发地。 婉兮任由贾琮抱在怀里,长长的睫毛分开,就这样平静地看着贾琮。 数息之后,来到运河畔一芦苇丛中,贾琮将婉兮放下,运转九阴真经给他治疗内伤。磅礴的内力化作潺潺温泉般温润其内腑,一刻多钟之后,婉兮伤势恢复。 婉兮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 “贾七郎就不问本姑娘,身为一歌姬为何如此?” 贾琮道淡淡地说道: “你是谁,做什么,与我无关,不想参与,也不想知道。我救你是因为你勉强算我的第一个女人。 今晚之后,你我各奔东西,互不相欠。”说完就欲转身离去。 婉兮说道: “贾七郎也算是本姑娘的第一个男人,此生最后一个男人。 七郎手段匪夷所思,何不传小女子一招半式保命手段。想来七郎也不希望我香消玉殒。” 贾琮心想: 此女来头不简单,所谋之事见不得光,自己应该与之保持距离。 不过自己各种的功法多如牛毛,传她一招半式先结个善缘,以后若弄清楚其来龙去脉,或许还有合作可能。 何况这个时代敝帚自珍,相信不用自己说,她也不会把武功传出去。 至于她说的什么第一个,最后一个男人,这种话,我信你个鬼! 贾琮道: “有一套功法倒是适合你,名为《神足经》。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你成为顶尖高手,先前那般的黑衣人在你面前如同蝼蚁。” 《神足经》出自《天龙八部》,源于天竺一门极神异的瑜伽术。 庄聚贤就是偶然拾得乔峰掉落的此功法竟然能在少林能寺与乔峰打得有来有回。 梵文《易筋经》本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宝典,少林寺过去数百年来,修习《易筋经》的高僧着实不少,但穷年累月地用功,往往一无所得,于是众僧以为此经并无灵效。 当日为阿朱偷盗了去,寺中众高僧虽然恼怒,却也不当一件大事。 至于以隐形草液所书绘的瑜伽《神足经》,为天竺古修士所书,后来天竺高僧见到该书,图字既隐,便以为是白纸书本,辗转带到中土。 在其上是以梵文抄录达摩祖师所创的《易筋经》,却无人知道为一书两经——《易筋经》、《神足经》。 庄聚贤本无心习功,依照《神足经》上图形呼召体内的冰蚕来去出没,只求陪阿紫好玩、嬉戏。短短的时间内,不知不觉间功力大进。 婉兮说道:“多谢七郎,只是我听闻练功在于日积月累、循序渐进,如此迅速就功法大成,会不会有所隐患?” 贾琮笑道:“隐患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即便你功法大成,也达不到《易筋经》的高度。” 婉兮纳闷道:“《易筋经》?莫非就是公子所着《笑傲江湖》话本里面的第一内功,难道世界真有此功法?” 贾琮道:“假亦真时真亦假。” 婉兮心想,只要有《笑傲江湖》话本中《易筋经》一半的的威力,也足以让自己独步天下了,所向无敌。 当然,这个贾七郎除外,看来他就是那晚之人。可笑,居然还有人在瓜洲渡刺杀他们师徒,简直是送死。 自己那日去金陵见他,一方面他的出身跟自己有共同的敌人,如果他就是那晚之人,那么值得拉拢。 结果没想到,自己目的没达成,反被他当作青楼女子戏耍了一通。 婉兮起身,如男子般向贾琮抱拳行了礼,说道: “请贾七郎教我。” 这婉兮行礼之时青色劲装下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 《神足经》共有十八幅图,十八种姿势,与后世瑜伽有相似之处。每幅图对应一段口诀。 贾琮让婉兮按照第一幅图,摆好姿势,并按口诀运转内力,汇入丹田。 第80章 史湘云 婉兮瞪了一眼贾琮,这姿势好羞耻! 贾琮回瞪了一眼冷声道:“要学就专心致志,不得分心。” 婉兮腹诽:无耻,你让人家摆出这种姿势,反而叫我不得分心,莫非这混蛋又起了非礼之心。 当然,贾琮在指导婉兮摆姿势的时候,该占的便宜也没客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婉兮学会了两幅图。 贾琮挥挥手道: “就到这里吧,日后有缘再教你。” 婉兮:虽然这混蛋占了自己便宜,但仅仅练了这两幅图,就感到自己实力突飞猛进。 与之前自己所学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定要把《神足经》学全。 婉兮道:“七郎,有始有终,小女子在京城七里街有一茶坊,名为一品阁,也是公子说书的加盟店。 我在茶楼时,会让下人在楼上挂三个灯笼,请七郎得闲来指导小女子余下一十六式。” 贾琮摇摇头道:“近日准备科考,日后再说。” 说罢,贾琮转身便走,寻先前自己拴马之处去了。 婉兮看着贾琮离去的背影,平静的脸庞变得肃然。心想: 这七郎多半不会去,该如何才能让他教完《神足经》? 美色?这混蛋并未真正上心,何况自己不可能与他更进一步了。金钱、威逼利诱,似乎都不是好法子。 情报显示此人主意极正,当日面对南安太妃,东平王妃,毫不妥协。不是个摧眉折腰事权贵之辈,一般手段很难拉拢。 那么他最需要什么呢?告诉他,彼此的共同敌人,拉他入伙? 半个多月前荣国府的事证明,即使他在外已名满天下,但在府里仍然只是一个庶子。这方面或许可以使上劲,助他一臂之力。 贾琮回到紫叶居,喜气洋洋的春芽就上来道喜,还说贾琏、贾环、贾兰、迎春、惜春昨日都来过了。 贾琮便让春芽去请他们几人,晚上在紫叶居置办个案首庆宴。 晚宴,几人如约而至的是,贾琮发现多了一个小姑娘,只见她体健貌端,年岁和探春相仿,朝着自己大大咧咧的笑着。 迎春拉过她说道:“这是湘云妹妹,只比三妹妹小几个月。”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海棠美人——史湘云,判词: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贾琮读红楼梦的时候,就很欣赏她的乐观豁达,自幼父母双亡,由叔父抚养,寄人篱下,她却没有悲戚之意。 在荣国府随时可以听到她的笑声,真挚无邪的笑,发自乐观的天性,更皆出语谐趣。 也欣赏她的古道热肠的善良,在群芳射覆的游戏中,香菱慌乱得毫无头绪,旁人都笑观其败,幸灾乐祸。唯有史湘云,急得抓耳挠腮、不惜私传谜底,结果作弊被当场拿获。 邢岫烟,一个处身于贵族中的平民女子,和宝玉、宝琴、平儿是一天生日,别人谁也不记得,独史湘云道出了岫烟的生日,让贫寒的女子顺势过了个华诞。 史湘云大大咧咧跟贾琮行了个礼道:“见过青松哥哥,今日不请自来,青松哥哥可别介意哦。” “湘云妹妹光临寒舍,我这紫叶居蓬荜生辉,欢迎还来不及呢,哪有介意。以后就别称我青松哥哥,跟姊妹们一样称我便是。”贾琮说着指了指迎春和惜春。 “那我便喊三哥吧,湘云在这里祝贺三哥夺得案首。” 贾琏、迎春、惜春等也一一道贺。 贾琮忙道同喜,招呼众人入席。有史湘云的宴席,自然是热闹的,都是小辈,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席间,史湘云提出行酒令,迎春看着在场贾琏、贾环都没读什么书,贾兰太小,便止住了这个话题。 华灯初上,宴毕,贾琮让人撤去宴席,几人品茗闲谈。几人谈及贾琮是诗词,迎春最喜欢《雁丘词》,贾兰说道: “琮三叔的《青松》这一压、一挺二字用的太妙了。想起了当日在荣庆堂,三叔一人独自面对安南太妃和东平王妃……” 见众人看向自己,贾兰打住了,也是,今日是琮三叔庆贺之日,自己怎么提起那天狂风骤雨的事儿了。 贾琮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贾环则喜欢“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史湘云却并不言语,离桌,走到紫李树下捡起一根树枝,当作剑似的,一刺一劈,边舞边唱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众人看去,此刻紫李树下一袭红衣的史湘云像极了英姿飒爽的花木兰。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卷着地上的落叶,史湘云陶醉在自己的英雄儿女梦里…… 小惜春迈着小短腿,爬到贾琮膝盖上,贾琮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惜春道:“哥哥作了那么多好诗词音律,还没给我们作一首呢。” 几人都看了过来,看贾琮怎么说。贾琮见状,说道: “哥哥给你唱首小曲可好?” “嗯、嗯”小惜春小鸡琢米似的点头。 史湘云手舞足蹈地说道:“今日我等有幸亲眼见证贾七郎的新作问世了,不过,三哥哥,我们可筹不出一百五十两金元宝哟。” 贾琮笑道:“哈哈哈,不过是兄妹间玩笑的小曲儿,谈不上什么问世了。 今日不要你们的金元宝,我来唱,你们鼓掌便是。” 说完便轻轻的哼唱起来: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哥哥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哥哥的心呀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哥哥的心肝在天涯 ……” 悠扬而淡淡忧伤的歌声飘荡在紫叶林,月亮悄悄的爬上树梢,皎洁的月光穿过紫叶李照在几人的身上,春日的晚风抚弄着他们的发丝。 度过一个充满亲情的温暖夜晚,贾琮又埋头准备起了院考,春芽则红袖添香,陪伴在贾琮左右。 半个月后,迎来了院考,三天两夜。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准备也更充分,考试很顺利。当贾琮从考场出来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是:状元郎范克锦被撸掉了官职,剥夺了功名,从到边塞做县令变成了到边塞为披甲人做奴。 第81章 荣庆堂(翻手为云) 南安郡王的女儿已经与他和离,谁会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一个奴隶呢,南安郡王府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即便如此,南安郡王府如今仍然臭大街,他们的名声已经跟抛妻弃子的状元郎绑在了一起。 第二件事是,从老师那里得知,老师上书乞骸骨,告老还乡,陛下与老师演完三辞三拒的戏后,恩准了老师乞骸骨。 作为同意老师乞骸骨的条件,老师顺理成章把师兄们交给了皇帝。一个欣然受之,另一个暗喜予之。 老师已经去信金陵,让二儿媳妇来帮忙收尾京城事务,毕竟老师在京城数十年,不说家当要搬走,还有一些产业。 第一件事让贾琮认识到舆论的重要性,自己只是推出了《铡美案》一折戏曲,在这种大势下,加上师兄们的配合,就完成了对范克锦的绝杀。 贾琮找来柱子,让他给茶坊说书人签订新的契约,除了月钱,他们还可以得到所在茶坊半成利润的分红。 这不仅仅提高他们的积极性,更把他们同茶坊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就是后世所言的企业归属感。 另一方面,现在有间茶坊在京城的分店有十余家,贾琮给柱子的任务是一年内分店数量翻一翻。 随着贾芸在江南业务的持续展开,京城茶坊对贾琮的意义主要不再是赚钱,更重要的是舆论,喉舌的作用。 至于第二件事,老师找来士衡,也就是贾琮的左师兄,内阁左机,三人商定贾琮的茶坊挂在左师兄名下。 左师兄的身份自然护得住小小的茶坊。 老师的卿相书斋在京城还会存在,只是变成分店了。 老师要回江南了,自己是接受老师的提议,跟着老师去江南游学;还是留在京城里等陛下给自己从军的机会。 何去何从,贾琮一时难以决断。 也不知定远侯一案,对陛下让自己从军的想法有何影响。 提到江南,贾琮有些想素雪这丫头了,离开金陵快半年了。 十日前收到她来信,一半是汇报近卫营的发展情况,另外一半都是满满的思念,问贾琮何时回金陵。 师娘调教这丫头这么久了,写封信还是那么直白,直来直去的说: “雪儿想哥哥了,哥哥走了四个月零七天,院试考完后,什么时候回来?” “娘教雪儿茶艺了,等哥哥回来,雪儿给哥哥沏茶。” “雪儿会弹奏哥哥的《笑红尘》了……” 当然关于近卫营的一切都是用拼音书写的。 三日后院试揭榜,得知自己又中了案首,加上先前县考、府考的案首,便是“小三元”,贾琮却没有那么兴奋了。 陛下已经为自己指明了从军之路,漫长的科举之路就没那么香了。 从陛下口谕,至今已经两个月过去了,没得到皇帝下一步旨意,贾琮内心有些焦急。 看来这皇帝的疑心很重,怀疑自己武艺来历不明,担忧自己是某方势力的暗子。 不如主动创造个机会,在公开场所用令人信服的方式把自己习武的来龙去脉讲出来。 反正这个世界就是信什么隐士高人,昔年刘邦数次请商山四皓出山未果,最后吕后得了张良之计,让太子请商山四皓跟在太子身后出席了一趟宴会,就保住了太子的位置。 贾琮把院试中案首的消息跟老师汇报后,就回到紫叶居。听春芽说起今日府里热闹之事,贾琮略有所思,心中隐隐有了谋划。 就去了校场练剑,一套太玄经的“十步杀一人”剑法行云流水的舞了下来,贾琮顿觉心情舒畅了许多,思路也理清了。 此时,荣庆堂内,高朋满座,贵妇云集,王夫人、邢夫人都站在一旁伺候,平时里可以在软榻上享受老太太摩挲的贾宝玉只能乖巧的站在一旁。 软榻上,老太太左侧坐着一位中年贵妇,不同于寻常贵妇那边华服长裙,她身着精干,披着红色嵌金边披肩,腰上还带着一柄宝剑,神色肃穆、目光锐利。 贵妇身旁还站着一名十二三岁的俊美而不失矫健的少年。 右侧坐着一位少女,身着杏红镶边金边对襟羽缎斗篷,高贵而从容,有着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庄重。 见过大世面的老太太坐在二人之间,也显得不自在,身体前倾,老腰没有依在靠背上。 屋子还坐着五六个中年贵妇。 主座上一位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弱冠之年,正是北静王水溶。 水溶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与宝玉道: “上次初会,仓促竟无敬贺之物。此系前日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 宝玉连忙接了,恭敬地谢过。 贾宝玉虽然平日里满口喷各种禄虫,正见到了位高权重的,却谦逊卑躬的紧。 这时一个肥壮的婆子走到门口躬身向老太太说道: “琮三爷不肯来。” 老太太生气的说道:“你们看看,这孽……我这孙子,我都请不动,我老了没用了。” 众人面无表情,这话不好接。 站在墙边的三春:这不就是说贾琮不孝,坏他名声。 史湘云:三哥哥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吧。 王夫人此刻心里冷笑,就是陛下看重你又如何,一旦背上不孝的骂名,谁还敢重用你? 一位贵妇说道:“孩子小,不懂事,老封君教训教训就听话了。老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老太太右侧那位少女威严的嗓音对那婆子问话道: “你如何去请贾青松,贾青松又如何说的?一一道来。” 那婆子面对荣庆堂一众贵人本有些紧张,被这么一问,便回道: “奴婢跟琮三爷讲,老太太喊你去荣庆堂。 琮三爷呵斥奴婢,说奴婢说谎,说老太太有令不许琮三爷进内院,奴婢骗他进荣庆堂是为了让老太太打他。” 堂上众人脸上顿时精彩了,这反转也太快、太猛了! 原来不是贾七郎不孝,是这老太太不慈啊。 第82章 荣庆堂(处惊不变) 贾七郎好歹是国公爷亲孙子,哪怕是个庶子,居然连后院都不能进,进了还要挨打。 人家还得皇帝御笔亲书“精忠报国”,并赐字“青松”的案首、小三元。 老太太这是对陛下有怨望啊! 这贾家老封君太不智了! 老太太即使经历过大风大浪,此刻脸上也挂不住了,嘴角抽了抽。哪怕王熙凤没资格讲话,此刻也不得不站了出来。 王熙凤对那婆子训斥道: “准是你这婆子偷懒,没去找琮兄弟,变着法子哄老太太。琮兄弟跟老太太亲着呢,连我都羡慕的紧,哪里是你这奴仆能编排的。” 见那婆子还要张口说话,王熙凤立即道:“来人,把她带出去。” 门外两个婆子立即上前把那肥壮的婆子带走了。 老太太回过神来,抱歉地说道: “老了,不中用了,下人都管教不好,让各位见笑了。” 老太太身旁那位少女淡淡地说道:“老封君仁慈,对下人宽厚,才纵得下人如此。” 众人今日来的目的不是看贾家笑话,也都附和几句。 老太太叹了口气对正在给众人斟茶的鸳鸯说道: “鸳鸯,你跑一趟,去请琮哥儿过来,就说贵客来了,贺他中小三元。” 鸳鸯诶了一声,便出门寻贾琮去了。找到贾琮的时候,他正在校场舞剑,鸳鸯恐他跟老太太耍性子,不肯去荣庆堂,便把荣庆堂始末给贾琮讲了一遍。 见鸳鸯气喘吁吁的赶来,鸳鸯对自己有一饭之恩,贾琮自然客气的答应。自己不便佩剑进荣庆堂,恐落人口舌,便请鸳鸯替自己抱剑。 一路上,贾琮心想: 对老太太的策略早就定了,自己要夺取贾家控制权必然与现在的掌权人冲突。 而老太太对自己最大的杀器就“孝道”二字,这两个字在这个时代有多重,看看无论贾赦、贾政在老太太面前被压的死死的就知道。 自己唯一破除这两个字的办法就“不慈”,让老太太背上“不慈”的恶名。这样一来,世人的嘴就不会骂自己不孝,反而会说老太太不慈,污蔑自己的名声。 先前自己从春芽那里得到消息,故意演了一出不去的戏,本来还以为要等自己去荣庆堂再作解释,没想到那边有位贵人帮自己揭开了老太太“不慈”这幕戏。 这样的效果当然更好,更自然,不着痕迹! 鸳鸯刚才讲的情况倒是和自己从春芽那里得到的消息有出入,本来猜测只是些贾家老亲,借着庆贺自己中了小三元,与荣国府走动走动。 却不曾想到,来人规格这么高,他们为什么来?是何目的? 第一个可能就是前段时间定远侯一案,四王八公一脉震惊,他们借此聚集一下,也是展示自己的团结和实力,这同原着中四王八公齐至秦可卿葬礼有异曲同工之处。 第二个可能就是:我已经同南安、东平两座王府决裂,他们要看看自己这个四王八公一脉的新秀贾青松,是否因为入了陛下的青眼就要跟这一脉对立。 第三,自己刚得陛下御笔亲书“精忠报国”并赐字“青松”,他们这些大人物来贺自己一个区区小三元,这意在测试二圣的圣意…… 没时间细想,无论如何,今日是我的舞台! 不知不觉到了荣庆堂外,贾琮已为自己制定了三个目标。 贾琮定了定心神,跨步走进荣庆堂。 堂上几位贵客正在夸赞贾宝玉,夸来夸去也就是“衔玉而诞”、“模样俊美”。 此时见一俊朗少年面如冠玉,挺拔的鼻梁,深邃的双眸如星辰,一袭白衣,干练的箭袖,清瘦却挺拔如松,从容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抱剑的鸳鸯。 众人心里叹到:定然是他了,不愧是贾青松、雁丘公子、贾七郎,李宾之的关门弟子。 贾琮进屋第一眼落到老太太身旁那高贵、庄重,眼里透着威视的少女,心下震惊! 好在贾琮是个二十一世纪见多识广的成年人灵魂,处惊不变! 依旧面不改色、稳定心神,从容的走到老太太面前,按着规矩一丝不苟的行完礼。 说道:“孙儿贾琮,拜见老太太。” “起来吧,先去拜见贵客。”老太太说着指着北静王水溶,接着说道:“这位是……” “七郎贤弟,半年不见愈发出尘了。恭喜七郎斩获小三元。”北静王起身走到贾琮面前说道。 贾琮行了个同辈礼道:“小弟见过水兄。同喜、同喜。” 北静王道:“七郎在江南的两阙词,为兄可是佩服的很,可叹不能亲眼目睹这两厥词问世。” 贾琮道:“小弟这点粗浅的文笔,当不得水兄夸赞。” 老太太、王夫人等:他何时与北静王这般熟络了? 堂上众宾客:北静王先是将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转赠给贾宝玉,转赠陛下所赐之物本就有对陛下不敬之意。 鹡鸰寓意兄弟情义,此刻又与贾七郎称兄道弟,这是要拉拢贾家。 北静王知道此刻不宜闲聊,便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道:“这位是西宁郡王妃娘娘。” 贾琮看向西宁郡王妃,见腰上带着一柄宝剑,传闻她出身望族,幼年得隐世高人传授武艺,极擅长剑术,尚在其夫君之上。 而西宁郡王和齐国公正是当日老师在金陵提到的尚未腐化堕落的勋贵,西宁郡王现镇守河西走廊,齐国公镇守山海关、辽西走廊、辽东半岛一带。(齐国公现仍然袭公国,系作者改编) 贾琮恭敬的向西宁郡王妃行礼道:“贾琮,拜见王妃娘娘。” 王妃仔细打量贾琮一番:“免礼,今日本宫是来祝贺你荣登小三元的,无需多礼。”说着又指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笑道: “这是本宫小儿卢少朋,他可是很喜欢你的《笑傲江湖》以及诗词,今日赶着要来见你。” 那卢少朋虽然生的俊朗,但不似贾宝玉那般婴儿肥,身形也矫健。 贾琮与卢少朋互相见过礼,二人年岁相差不大,喜好相近,有共同的话题,三言两语便热络起来。 第83章 荣庆堂(郡主) 卢少朋指着鸳鸯怀抱的剑说道:“那是你的剑?你也会剑术?” 贾琮笑道:“卢兄,要不要领教小弟的独孤九剑?” 卢少朋笑道: “好,一会儿倒要见识一下七郎的独孤九剑如何料敌机先,无招胜有招。不过我更喜欢用刀,可惜今日没带在身边。” 众人只当少年玩闹,这世上哪有话本里的那些剑法。 贾琮看向老太太身边的婉兮,没错,那少女正是婉兮!心想:她今日又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老太太身边。 按照老太太介绍顺序、座次,北静王、西宁王妃,下一个该介绍她了吧。 见了此女三面,每次身份都不同。先是风情万种、妩媚多情的歌姬;然后是亡命女侠;今日你这般高贵、庄重又是何人? 只听老太太道:“这位是北静郡王府的静姝郡主。” 贾琮只得按礼制给婉兮行礼道:“贾琮,拜见静姝郡主。” 等了老久,却不见静姝郡主喊起身、免礼。 贾琮腹诽:这妖女莫非报复自己曾经轻薄于她,故意刁难我。 众人也奇怪地看着神色不善的静姝郡主,你兄长与贾七郎熟悉,还在拉拢他,你为何又是这般态度。 只听静姝郡主嗔怒道: “你既与我兄长称兄道弟,为何却称我郡主,贾青松这是看不起本宫吗?” 贾琮憋了憋嘴道:“那称水姐姐可好?” 静姝郡主淡淡地说道:“起来吧,这水姐姐也不好听。” 郡主本想让他叫自己名字,但女子的闺名岂能在公共场所提及,便说道: “贾七郎便称我静姝姐姐吧。” 三春、史湘云松了口气:还好,这位郡主并不刁难贾琮。 贾琮起身喊了静姝姐姐,静姝郡主从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贾琮道: “今日你中小三元,便以此当贺礼吧。” 众宾客心想:主子只随身带个礼单,各府的礼物都是由下人交给对方管事登记、接收的。 你们北静郡王府兄妹倒是出手不凡啊,先是兄长赠送御赐的念珠,这会儿妹妹又赠玉佩。这是真想把贾家绑在你们北静郡王府上。 贾琮接过玉佩一看,只见它通灵剔透,莹润光泽,翠色温碧,中间镶嵌着一颗翡翠,上面系着红绳,边缘有一划痕。 这正是自己刚来这世界在荣宁街拾到的那块玉佩(见第八章),对方丫鬟给了自己三十两银子以表谢意。 转了一圈,这块玉佩又到了自己手上。 贾琮一边把玩玉佩一边想道: 北静王府还真是要反,虽然曹公没有提及他们的后续之事,但从趋势来看,最后也是没落的,只是没有公开造反。 他们两兄妹,一个致力于打造贤王形象,礼贤下士,广纳贤才; 另一个暗地里不知道在搞什么见不到光的把戏,那晚追杀她的是何人? 难怪那晚,她嘴里携带着腐蚀性极强的药液,是怕死后连累王府。 现在可以确定当日她是专程到金陵见我,否则一个郡主不会扮成歌姬见自己一面就消失,她为何要见我?在这之前自己与她只有这块玉佩之缘。 先不管,不能和他们走太近,我有自己的路。 静姝郡主: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低三下四扮成歌姬专程去金陵见你,也幸亏如此,否则那晚京城外,你未必会出手救我。阴差阳错,我失掉贞洁,保了性命。 贾琮把玩着玉佩说道:“小弟我没见过世面,想来这玉佩少说也值三十两银子吧。” 众人忍不住好笑,这贾七郎也真有趣,即使隔着些距离没细看,也知道郡主那块玉佩少说也价值上千两,你就三十两给打发了。 郡主知道贾琮认出来了,笑道: “三十两就三十两,也不是白给的,你贾七郎诗词歌赋双绝,稍后得露一手,让我等亲眼见证传世之作诞生。” 郡主这么一说,顿时得到在场诸多命妇响应,众贵妇纷纷叫好。 荣庆堂气氛已经起来了,不似贾琮刚进来时那般肃穆。 贾琮笑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又领着贾琮拜见了齐国公夫人,贾琮见了礼,公国夫人笑道: “我那小儿子也与你差不多大,很是喜欢你的话本和诗词。下次他来京,你们年轻人多走动走动。” 齐国公夫人刚说完,西宁郡王妃笑道:“老姐姐,怕是你也喜欢七郎的话本吧,你是喜欢那任盈盈呢?还是东方姑娘?”(贾琮的笑傲江湖是霍建华、陈乔恩版的,东方不败是女人) 齐国公夫人笑道:“老妹子,彼此彼此,我自然喜欢任盈盈了。” 王妃哼了一声道:“我看那东方姑娘率性而为,更有趣。” 众贵妇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荣庆堂气氛愈发热闹起来。然后就有贵妇问贾琮,令狐冲最后到底跟谁在一起? 贾琮笑道:“告诉结局很简单,但知道结局了,还有趣吗?” 众人纷纷摇头,还是不讲结局的好。 接下来,老太太又让贾琮一一拜见了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的夫人;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的夫人;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的夫人,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夫人。以及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史湘云的三婶。 待贾琮一一见完礼,郡主说道: “七郎,今日是做诗词呢,还是谱一新曲。” 贾琮想了想道: “诗言志,词传情,小子一时并没有灵感,难有佳作。近日作了一新曲,尚未问世,不如听听看,是否入得耳?” 郡主道:“好,我等就洗耳恭听新曲问世。” 西宁郡王妃笑道:“相比贾七郎的诗词,本宫也觉得新曲儿更有趣。” 贾琮走向鸳鸯拱手道: “请鸳鸯姐姐借琴一用。” 鸳鸯没有琴,但老太太的库房有啊,所以贾琮请鸳鸯帮忙。 郡主突然眼睛一亮,嘴角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嘲笑道: “原以为贾七郎是个好的,没想到见了漂亮丫鬟,比对我这个郡主姐姐还恭敬。” 贾琮正色道:“非也,静姝姐姐冤枉小弟了,小弟与静姝姐姐随和是亲近;对鸳鸯姐姐敬重,是因为鸳鸯姐姐对小弟有一饭之恩。” 第84章 荣庆堂(一饭之恩必偿) 贾琮说到一饭之恩的时候,王熙凤隐隐感觉不妙,王夫人也若有所思。 郡主道:“哦,一饭之恩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很有趣,不妨说来听听。” 此时,众人都反应过来看向贾琮,好奇一个丫鬟如何对主子有一饭之恩。 贾琮的神色变得坚毅,悲愤地说道: “我因习武,饭量大增,常被厨房婆子刁难、辱骂、羞辱,我的丫鬟替我去取饭还挨了打。 是鸳鸯姐姐替我主持公道,让厨房不得刁难我取饭。 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 睚眦之仇必报,一饭之恩必偿!”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且不说你贾青松、雁丘公子、贾七郎之名已名满天下,你好歹也是荣国公亲孙子,在荣国府连饭都吃不饱,吃个饭还要遭下人羞辱。 这荣国府乱成什么样了? 这当家老太太当的什么家? 老太太不慈啊! 众人又想起先前那婆子说的话,贾琮不得进后院,进了要挨打。 这史老太君不是看上去那么仁慈啊。 虽说哪家都有嫡庶之争,压制庶子之事,但只要庶子有出息,但凡家族主事的没有昏聩之极,都会扶持、拉拢。毕竟一个家族要靠男儿在外面撑起。 这个史老太君,既糊涂,又不慈! 墙角边小惜春,眼睛红红的,紧紧握住拳头:这些混蛋婆子敢欺负哥哥。 郡主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贾七郎,你该如何谢我? 老太太此刻如同被架到火上烤,脸上哪里还挂得住,老脸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对鸳鸯喝道: “真有此事?” 鸳鸯低着头不敢说话。 众人都看在眼里,这显然是不敢承认了,又不敢说谎否认此事。 老太太反应过来,自己如此逼问鸳鸯反而落了下乘。便对贾琮问道: “是哪个婆子如此胆大包天?” 贾琮淡淡地说道:“辛管事。” 老太太一时没想起来辛管事是谁,继续审视着贾琮。 贾琮道:“听说是二婶的陪房。” 王夫人:孽障,把我扯进来了。 老太太此刻怒火攻心喝道: “管她是谁的陪房,撵出去,都撵出去。” 王夫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王熙凤倒是乖巧,一边拍打自己一边说道: “都是孙媳没管好下人,是我的错。这林子大了呀什么样的鸟都有,偶尔出了个张狂的,不值当老祖宗生气。 老祖宗年岁在这里了,哪有功夫去管那些下人,孙媳把那婆子撵出去便是。” 说完便出了荣庆堂。 老太太喜欢凤姐儿是有原因的,这种时候也就她站出来,替老太太打圆场。 贾琮心想:今日目标已达成一个,自己这两手翻云覆雨,已经给老太太牢牢地戴上了“不慈”的帽子。不必为此坏了荣庆堂气氛,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贾琮道:“老太太何必为一下人置气,气坏了身子,叫孙儿们怎么办。” 见当事人贾琮都不追究此事了,众人也跟着打圆场,心想这贾七郎还是个知礼、孝顺的。 鸳鸯也趁机取来了琴,示意贾琮抚琴,转移话题。 贾琮点点头,道了谢,双手接过琴放与桌上朗声道: “此曲名为《铁血丹心》,小子边抚琴,边唱,希望入得诸位之耳。” 众人纷纷叫好。老太太也乐于见到转移注意力,便示意鸳鸯给贾琮搬来凳子。 贾琮坐在琴前,指尖在琴弦上跃动,悠扬高亢的琴声顿时飘荡在荣庆堂。 《铁血丹心》本是合唱,此刻贾琮只得独唱起来: “ 依稀往梦似曾见 心内波澜现 抛开世事断愁怨 相伴到天边 逐草四方沙漠苍茫 冷风吹 天苍苍 哪惧雪霜扑面 …… 身经百劫也在心间 恩义两难断” 一曲高亢而浑厚的《铁血丹心》令在场众人热血沸腾。 “好一句‘哪惧雪霜扑面。’”北静王叹道。 卢少朋喃喃道:“父王和兄长不就是‘射雕引弓塞外奔驰’吗?母亲,我想过两年后也去嘉峪关。” 西宁王妃道:“去吧,去你父兄那里历练一番。” 心想:你去,你的哥哥们就得回来一个,这是规矩。在外领兵的大将,得有夫人、儿子留在京城,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被困在京城。 见众人纷纷赞叹,贾琮道:“此曲是下一部话本的主题曲,届时,大街小巷都能听到。” 齐国公夫人道:“哦,七郎下一部话本叫什么名字?讲的是什么故事?” 齐国公夫人的话一下引起了众人的兴趣,都看着贾琮怎么说。 这个时代,文娱活动少,后宅妇人最常见的也就如贾母这般听听戏,贾琮的武侠话本不仅在男人群体中广为流传,即使后宅妇人中也很流行。 贾琮心想这里大都是妇人,那就用妇人喜欢的方式来介绍。贾琮说道: “新书叫《射雕英雄传》,里面有个冰雪聪明、多才多艺又古灵精怪的女子叫黄蓉,有一次她受了重伤,担心治不好便说 ‘靖哥哥,我死后答应我三件事: 第一,我允许你为我难过一阵子,但不允许你永远为我难过。 第二,我允许你再找一个妻子,但她必须是华筝,因为他真心爱你。 第三,我允许你来祭拜我,但不能带着华筝,因为我毕竟还很小气。’” 谁没有年轻过啊,谁不曾憧憬过美好的爱情? 众人心想,黄蓉这女子得多爱那个靖哥哥啊,那人值得吗? 郡主:贾七郎莫非喜欢冰雪聪明、多才多艺又古灵精怪的女孩? 北静王水溶说道:“那个‘靖哥哥’答应黄蓉了吗?这黄蓉是不是太要强了些,要她允许才能再娶妻。” 北静王的话,顿时招来了一众女人的白眼,包括他的郡主妹妹。 贾琮笑道:“答应了。” 牛继宗夫人又问道:“那黄蓉死了吗?” 西宁王妃立即说道:“还是别说了,什么都知道了就无趣了。” 贾琮亦是点点头。 王妃又对卢少朋道笑:“你刚才就想跟贾七郎切磋一番,你们两何不去堂外过几招,也让我们见识下这世上是不是真有独孤九剑。” 第85章 荣庆堂(武艺来历) 卢少朋兴奋的搓搓手,看向贾琮,贾琮早有此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你不出手我都要主动约战了。 贾琮点点头,让鸳鸯把剑抱来。 王妃把腰间的宝剑递给卢少朋道: “你虽更擅长刀法,但有青锋剑加持,也抵消了。” 二人持剑来到堂外,相隔三丈,抱剑相互行礼。 众人也走到门口,观看两个少年试剑。 王妃站在最前面心想:本宫在此,两个小儿那点手段,失误也伤不到对方。 郡主:你今日为何要当众展露手段? 卢少朋拔出宝剑,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贾琮一听就知是一柄宝剑。 贾琮右脚往后迈出半步,拔出剑,往地上一指,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像个换了个人似的,隐隐一派大宗师的风范。 卢少朋一剑直刺向贾琮,贾琮微微侧身,后发先至,用剑尖轻点其剑脊,少朋的剑偏向一侧。 少朋回剑再劈,贾琮的剑却指向了他持剑的手,只差三寸。若不闪避,剑就要被刺掉,少朋连忙撤掉剑招。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贾琮总能料敌先机,后发先至,卢少朋每每发起进攻都被打断,自身反而陷入被动。 外行看来都是卢少朋在进攻,贾琮在招架、反击,打的有来有往。王妃自然看出来了,自己儿子与之相差太远。贾琮留着手,否则自己儿子早就败下阵来。 又来回了几招,卢少朋收剑抱拳道:“莫非这就是料敌先机、后发先至、无招胜有招的独孤九剑?” 贾琮摇摇头:“只是独孤九剑的一点皮毛而已,并非本宗门武功,师尊这只传了我这一点。” 王妃道:“原来这世上真有独孤九剑,七郎是哪一门派的高徒?” 贾琮等的就是这一刻,于是把自己如何幼时在府外玩耍,又如何机缘巧合被一游方道长收为弟子一一道来。 道长是隐世宗门掌门,鉴于宗规,宗门名称不能对外提起。 宗门传承已有千余年,一直以来都只隐世潜心修炼武学,千年时间出世的人也不到一手之数。由于贾琮出身勋贵,所以师尊特意允许他出世。 但师尊特意警告自己牢记宗规: 若出世当扶危济困,锄强扶弱,匡扶社稷;不得持强凌弱,更不得仗着本事祸乱苍生,否则宗门必会清理门户。 当然最后这一段匡扶社稷之类的话是用来打消皇家的顾虑,荣国府四面漏风,贾琮相信皇家会有探子盯着荣国府这样的勋贵。 老太太、王夫人:这孽障居然这等造化,有李宾之这样的大儒还不够,又弄出个隐世宗门出来。 北静王:要想法拉拢过来,只是自己所谋之事恐怕与之宗规有冲突。 静姝郡主:难怪他有这等本事。 西宁王妃问道:“可告知你师尊的名号?” 贾琮道:“师尊,逍遥子。” 见王妃若有所思,贾琮又道:“莫非王妃娘娘见过师尊?” 贾琮心想不会这么离谱吧,难道真这么巧。 王妃想了会儿说道:“我隐隐记得师尊提过这个名号,只是那时候太小,都几十年过去了,我也记不清了。”王妃不知不觉自称由“本宫”变成了“我”。 贾琮道:“王妃娘娘何不问问令师尊,也许知道我师尊的踪迹,小子都好几年没见着师尊了,怪想他老人家的。” 王妃怅然若失道: “你也知道,隐世高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师尊找我们容易,我们上哪儿去寻师尊啊。再则,几十年过去了,师尊他老人家是否仙逝都不得而知。” 说到最后王妃眼里竟有些湿润。 贾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真找个叫逍遥子的道长出来就麻烦了。届时自己只能说,碰巧道号相同而已。 贾琮安慰道:“王妃娘娘不必伤感,或许我们的师尊这会儿正结伴云游四海呢。” 王妃道:“好了,别左一个娘娘,右一个娘娘,我有那么老吗?没准我们还是师姐弟。 来,使出你的真本事,让我看看你我剑术是否同源。” 贾琮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 王妃从卢少朋手中接过剑道: “此剑名青锋剑,前明铸剑大师浩公仿三国时青锋剑所铸,青锋双剑我只得了其中一柄,你若胜了,此剑便归你。” 贾琮道:“此乃宝剑,我怎敢……” “少来,你吃定了我了吗?咱们手上见真章。”王妃不满道。 二人在堂外站定,行礼,出剑。 数招之后,贾琮就发现王妃的剑术比卢少朋高出太多,而且还身怀内功、身法。 王妃最开始只使出了六成本事,发现被贾琮压制。又使出八成本事,发现还是被压一头,情急之下一剑朝贾琮横扫破空而去。 贾琮反手从下至上一挑,只听“当”的一声,两剑相碰,贾琮的剑顿时断为两截。 王妃大急!此时剑式已成,来不及收回,朝贾琮横扫而去。 众人都以为剑要劈在贾琮身上,三春等人心中一紧。 说时迟那时快,贾琮左手双指从上至下点在青锋剑剑脊上,剑式瞬间就破了,青锋剑向下坠去。 王妃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剑上传来,震得青锋剑险些脱手。 王妃收剑道:“你换柄剑,我这青锋剑本就占了便宜。” 贾琮用断剑舞了个剑花道: “既然只是切磋,印证剑术,何必在意兵器。” 王妃痛快地说道:“好,你拿出真本事来,我也不留手。” 贾琮心想,自己以前动手,主要是依靠浩瀚的内力和绝对的速度优势碾压对手。今日难得遇到剑术高手,正好用来磨砺下自己的剑术。 王妃被压制多时,激起了战意。 贾琮把内力和速度压制在王妃一个层次,使出太玄经上“十步杀一人”、“脱剑膝前横”的剑招,整个人仿佛就是那柄断绝,进入忘我的状态。 王妃也战意高昂,青锋剑舞出了残影。 只见贾琮的断剑往前一指,像一滴墨滴入一碗清水,又如同用毛笔在水面写字,然后缓缓向下沉去,渐渐扩散开去,直到整碗水都被墨染黑——漫天都是剑影,天地间充满苍凉肃杀之意。 此刻,一袭白衣的贾琮如同谪仙下凡。 第86章 荣庆堂(杀人诛心) 众人不禁看呆了去。 郡主:这是什么剑法,要是能学到…… 贾环:琮三哥真厉害,我也要习武练剑。 惜春、史湘云禁不住喊出声来:“三哥哥真是谪仙下凡。” 贾宝玉看着迎春、探春、史湘云、惜春欣喜雀跃的模样,腹诽道:平日里,你们都是围着我玩的,今日见个武夫倒把你们魂勾走了。 王夫人咬牙切齿:定是这畜生害死了王建北!此事要尽快告诉二哥。 王妃:我早已尽了全力,外人看起来我们互有攻防,其实若非他招招手下留情,我早就败了。 两人战意正酣,不知不觉战了一盏茶的功夫。 王妃跳出战圈,抱拳道:“我败了。” 贾琮道:“印证武学哪有胜负之分。” 王妃收剑入鞘,把剑递给贾琮道:“败就是败,岂有食言之理,青锋剑归你了。” 王妃性情直爽,贾琮此刻若还客气,那反而得罪她了。 贾琮双手接过青锋剑,抱拳道:“谢王妃娘娘赐剑。” 王妃不满道:“还叫娘娘?” 贾琮不知所以看着王妃。 王妃道:“虽然你我剑术不同源,但卢贾两家是世交,你往后就称我伯母吧。” 贾琮道:“七郎,谢伯母赠青锋剑。” 王妃满意的点点头。 老太太:你在我面前可没说是世交,还摆着王妃的架子呢。 众人回到屋里,还沉浸在刚才二人精彩的比试中,齐国公夫人问道: “贾青松,刚才你用了独孤九剑,是不是你那话本里的武功,诸如辟邪剑、吸星大法都是真的?” 贾琮道:“回夫人,宗门传承千年,确实记载了不少见过的别派武学,不过多是一点皮毛或者残缺不全,话本里加以演绎;也有一些功法纯属小子杜撰。” 郡主道:“贾七郎,你所在宗门的武功想来是不会写在话本里了,更不会外传是吧。别派的武功你们都没记载全么?” 贾琮心下了然,她是想确定《神足经》非本派绝学,自己又会多少,贾琮道: “那是自然,本门武功绝不会外传,也不会在外提及。对宗门而言,别派的武功只是印证武学,随手记录的江湖见闻,” 郡主心中有些失望,不确定贾琮到底会多少《神足经》。 贾琮在与诸人讨论话本和武功之事,站在后面的惜春兴奋地说道: “以前只知道三哥哥是诗词音律双绝,现在再加上一绝——剑术。” 史湘云道:“那三哥哥就是三绝公子了。” 贾宝玉见到一向捧着自己的三春对贾琮赞不绝口,连最喜欢围着自己转的史湘云也一口一个三哥哥,贾宝玉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 “什么三绝公子,不过是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禄虫罢了。哪值当你们这般推崇?” 说着便摸向胸前那块玉,准备放大招,却见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满屋顿时安静下来都看着这位衔玉而诞的公子哥儿,这屋子里哪家不是“武死战”的勋贵,竟成了你口中的“禄虫”。 郡主淡淡地说道:“此言虽大逆不道,但哥儿终究还小,只当是稚童所言罢了。” 此言一出便给贾宝玉定了性——大逆不道。 老太太忙道:“宝玉还小,以后严加教导。” 贾宝玉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贾琮缓缓走到贾宝玉面前朗声道: “论理,嫡尊庶卑,但作为你兄长,我亦有教导之责。宝兄弟,你当知: 没有你口中的‘文死谏’,没有忠臣,何人代天子牧民? 没有你口中的‘武死战’,何人镇守边疆,保家卫国,保大楚太平? 没有文死谏’、‘武死战’就没有大楚的盛世太平!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国,哪有家? 没有大楚,哪来的荣国府? 荣国府世受皇恩,没有荣国府哪有你的富贵? 宝兄弟,你沐浴皇恩,享受荣国府富贵。 然,你如何报答皇恩? 你的‘忠’何在?” 这一连七问,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字字诛心,条理清楚,最后落在你不忠! 即使老太太、王夫人也无言反驳。 众宾客也暗暗点头。 贾宝玉脸涨得通红,气得直咬嘴唇,却无言以对。 不待老太太和王夫人反应,贾琮又道: “宝兄弟,你我曾祖父、祖父,皆如你口中的‘武死战’才有今日荣国府的富贵; 你的父亲,我的二叔在朝为官也正是你口中的‘文死谏’。 他们如何就成了你口中的禄虫? 你的一粟一衣,乃至你身边丫鬟的月钱皆来自他们。 宝兄弟,做人啊,当饮水思源。 不能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贾宝玉,你的孝道何在?”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最后斥责其不孝! 贾琮接着又训斥道: “《论语》学而篇有曰:‘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 此话当解:侍奉父母,当能竭尽全力;服侍君主,能够献出自己生命。 贾宝玉,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今日,我以兄长身份罚你抄写《论语》学而篇十遍。 你可服气?” 抄写学而篇十遍,这个惩罚不重,甚至很轻。 贾琮这一番话,大义凛然,引经据典,训斥贾宝玉不忠不孝,不读圣贤书,并以兄长身份教导、处罚他。 彰显了这个时代的正义,弘扬了最核心的价值观,并衬托了贾琮的仁慈,毕竟兄友弟恭也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 一番训斥下来,虽然没用“不忠不孝、大逆不道”这八个字,但通篇都落在了这八个字上。 什么是文人杀人不用刀,这就是文人杀人不用刀! 什么是杀人诛心,这就是杀人诛心! 郡主叹道: “不愧陛下赐字‘青松’的三绝公子——贾青松啊,李老的关门弟子。” 一众宾客,在场二王六公的家眷都纷纷点头称赞贾琮教(训)弟有方。 老太太却气得脸都黑了,这是当众诽我宝玉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啊,叫我宝玉日后如何立足于世! 王夫人此刻低着头,牙都咬碎了,恨不能将贾琮剥皮抽筋、生啖其肉! 第87章 皇帝:骂的好 探春偷偷瞄了一眼王夫人,见其模样,不禁遍体生寒。心里担忧王夫人会如何报复贾琮。 贾宝玉还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指指点点,听着他们议论纷纷。 这时北静王走了出来,拍了拍贾宝玉肩膀道: “你兄长教导的有理,快去抄写学而篇吧。” 老太太就坡下驴道:“宝玉听王爷的吩咐,去抄写吧。” 贾宝玉向北静王、老太太行完礼,就退出了荣庆堂。 贾琮今日三个目标已经达成: 首要目的,当众公布自己武艺的来历; 其次,修复与勋贵集团关系,尤其是西宁郡王府、齐国公府。让他们知道自己只是与南安郡王府、甄家有私怨,而非针对整个勋贵集团。 其三,当众揭露老太太“不慈”,让她恶名远扬。 至于贾宝玉撞到刀口上,不过是顺带踩一脚,一并挫挫老太太和王夫人锐气。 贾琮前世细读曹公原着的时候,发现茜雪被撵;金钏投井;晴雯夭折都表明了贾宝玉口是心非、不作为,嘴里天天喊着女儿是水做的,如何疼爱她们,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却袖手旁观。 贾宝玉调戏了金钏,然后让金钏背着勾引主子的骂名投井,当时他若对金钏有半点怜悯,即使他不敢承认是自己调戏金钏,哪怕稍稍安慰下金钏,给一点点希望,金钏也不至于绝望而投井自尽。 至于晴雯带病替贾宝玉补雀金裘,因而病重。被王夫人赶出去后,贾宝玉去探望病重的晴雯,发现其兄嫂苛虐她却不为其请个大夫,而是待其病亡后做了首歪诗空凭吊一番。 种种迹象贾宝玉就是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毫无担当。不喜欢读书,不喜经济仕途也就罢了,还搞出个“禄虫论”的歪理邪说,甚至还被一些捧臭脚的奉为反封建、反专制的大旗。 更有甚者,对姊妹们稍有不如意就放大招——摔玉,借来老太太、王夫人的威势,让姊妹们不得不迁就于他。 贾琮今日将其打落神坛,撕下其伪装,痛斥其不忠不孝,心中顿觉舒坦。 贾琮走到卢少朋面前说道: “刚才比剑,小弟略有所悟,卢兄何不与我同去校场,咱们交流一番。” 卢少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王妃说道: “离用饭的时间还早,你们两去校场玩玩正好。” 王妃心想,这孩子是个识趣的,刚才得了我一柄宝剑,这会儿名为交流,多半是指导小儿一番。他宗门收录那么多武学,指点朋儿一招半式,必然大有裨益。 王妃想到了,一众国公府的夫人们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也想到了。 尤其是齐国公夫人更是叹道:自己小儿子与之年纪相仿,性子也相投,可惜今日没来。 老太太看着贾琮和卢少朋离开荣庆堂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这孽障总在跟前,自己怕是折寿几年。 今日两座王府、六座国公府齐至,本该是我荣国府的风光、荣耀之时。 没想到风光全让这孽障占了不说,自己反而落得个不慈的恶名,我的宝玉更是被他一脚踩到了地下十八层。 贾琮和卢少朋来到荣国府校场,也不含糊,今日得了宝剑,投桃报李,也该有所回报,还可以跟西宁郡王府结个善缘。 五虎断门刀,出自《天龙八部》,为云州秦家寨绝学,全套刀法包括“白虎跳涧”、“一啸风生”、“剪扑自如”、“雄霸群山”,“伏象胜狮”共有六十四招。 挑、斫、拦、切、封、闭、拨、压,八项刀法用全。 这套刀法不高不低,和贾琮传给倪二的拳脚功夫差不多一个层次。 说它不高呢,贾琮的嫡系近卫营是不会浪费时间学这种层次的武功,春芽、雪儿这些最亲近的人更不用说,都是顶级的武学; 说它不低呢,对付那晚的黑衣人可以碾压,若是对上同等层次王妃的剑法,也能占上风。 贾琮把全套五虎断门刀法六十四式传给了卢少朋,两人就在校场一个教一个学,累了就坐在石头上闲聊一会儿。 约莫一个时辰后丫鬟来请二人入席,卢少朋六十四式口诀已经背熟,只是刀法生疏,只学了个大概。 两人自然不会像贾宝玉那般在后院里混,前往荣禧堂同北静王、贾赦、贾政、贾琏等一同用席。 就在荣国府宴请贵客的时候,一位年近四十,风姿卓绝、高贵庄重而不俗的妇人提着食篮进了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皇帝和姜不期二人,见皇帝还在批阅奏章,那妇人道: “皇上操持国事,也别忘了用膳,臣妾为你熬了一碗燕窝粥,先暖暖胃吧。” 皇帝看着她把冒着热气的燕窝粥端到桌上,放下奏章,伸了个腰说道: “有劳韵文了,你这性子几十年了也改不了,都当皇后快十年了,熬粥这种事让下面去做就是,何必亲自动手。” 说着,用勺子吃起燕窝粥来。 皇后道:“这事还是臣妾自己做起来放心,看着皇上吃好了,臣妾心里才踏实。” 正说着,戴权手里拿着一封折子匆匆的走了进来。 皇后训斥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这奴才还不伺候好皇上用膳。” 戴权忙跪下认错,又忙着招呼守在后门的小太监上菜。皇后见戴权手里拿着折子,知趣的给皇上道了安退了出去。 皇后出去后,皇帝一边吃粥一边看着戴权刚递上来的折子。 皇帝冷哼道: “哼,区区一个小三元,居然让四王八公几乎齐聚。” 姜不期、戴权不敢出声,戴权只把皇帝平时喜欢的菜夹到碗里。又过了会,皇帝喝道: “说的好!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大楚,哪来的荣国府?这些勋贵若都有贾青松这般觉悟,朕就省心了。” 片刻后皇帝又道:“骂的好!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娘。那些吃着我大楚的饭,背后还不安分的文、武百官不正是如此。” 皇帝看完后把折子递给了姜不期,自己则让戴权伺候其用膳。 第88章 王夫人:老天不公 待皇帝用完膳,姜不期道: “小三元贾七郎,是陛下刚刚赐‘精忠报国’的贾青松,勋贵齐聚,这里面也是向陛下表达善意,看看陛下如何表态。” 皇帝点点头。姜不期接着道: “上皇处置了定远侯,他们既有恐慌也有所不满。 而荣国府这个地方奇妙至极,荣国公曾是上皇的左膀右臂,现而今又出了个与荣国府格格不入,受陛下赐字的贾七郎,等于两边都占了。 而七郎还有个妙处就是他年纪很小,不同于定远侯,他目前对上皇没有任何威胁,勋贵去贺他小三元,不会太过惹恼上皇。” 皇帝嗯了声道:“他们是想两不得罪,继续跟着宁寿宫,但也不想与朕为敌。” 姜不期接着道: “贾七郎的武艺和来历今日都亮出来了,在场还有西宁王妃从旁佐证。 宁寿宫那边若顺势出手招揽,贾七郎顶不住靠过去的话,无论勋贵站的是贾家还是七郎,都是他的人。关起门来大家都是一家人。” “朕先出手,戴权拟旨……等等。”皇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朕抬举定远侯女儿一个妃位,才将他说动,贾青松不能成为下一个定远侯。” 姜不期道:“陛下贾青松今日把贾家老太太还有他那个二婶得罪狠了,后宅的手段也不可小觑,不如让贾青松……” 荣国府,宴毕,贾琮、老太太、贾赦、贾政邢夫人等人送众宾客出府。 这时静姝郡主不动声色走到贾琮身旁,压低嗓门说了五个字“明日来找我”,然后像个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往前走到了北静王身侧。 郡主或者说婉兮的心思,贾琮清楚的很,自然是为了《神足经》。但贾琮不打算跟北静王府走近,而且这婉兮身上还有些事,贾琮一直没想明白,比如: 她堂堂一个郡主为什么会扮成歌姬千里迢迢去金陵见自己,还被自己当作青楼女子戏耍了一通。 卢少朋则面露喜色冲着王妃点了点头,那样子得意得像是捡了个天大的秘宝。 王妃心想:到底还小,喜形于色。不过贾七郎这孩子还真不错…… 一行人刚行到荣禧堂门口,前面一个小厮飞快的跑来,见到老太太、贾赦等人就喊道: “宫里来人了,像是传圣旨!” 众人一惊,贾赦忙吩咐准备香案。正准备出府的宾客也停下来,站到两旁一看究竟。 二王六公家眷今日齐聚荣国府府,不仅仅是勋贵集团的集会;也不仅仅是为了看看贾青松这个勋贵新秀对勋贵集团的态度;更重要的一个目的,是揣摩圣意。 自从太上皇对定远侯出手之后,几家想知道皇帝的态度。 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属于太上皇一系的人,但万一太上皇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废帝,另立新帝的话,日后新帝坐稳皇位,岂不是要清算他们。 所以,但凡有头脑的这个时候都知道不东摇西摆,继续站稳太上皇这边的同时,不得罪皇帝。太上皇年事已高,静观其变,随时伺机而动,一旦太上皇…… 此刻皇帝这道旨意很重要,若是皇帝对他们齐聚荣国府心存芥蒂,那么此刻的圣旨必然含有贬谪之意; 相反,皇帝有意借此拉拢勋贵集团,圣旨则会褒奖。 贾琮心想自己刚公布武学来历,皇帝就出手了?这里面似乎不简单。 此刻荣国府中门大开,戴权身边跟着四个小太监,身后还有一队禁军。 贾琮、老太太、贾赦、贾政等上前迎接。 众宾客一看是皇帝身边的大伴戴权前来颁旨,心想皇帝很重视此事,否则随便派个太监来就是了。 戴权冲着贾琮点点头,贾琮上前,戴权见香案已备齐,便说道: “贾琮接旨!” 贾琮身后是贾母,然后贾赦、贾政,按着长幼尊卑贾家上下齐刷刷又跪了一地。 戴权扯着嗓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国公贾代善之孙,一品将军贾赦之子,贾琮……朕赐《孙子兵法》一部,玉如意一支。钦此。” 一旁的二王六公家眷:这玉如意,称心如意,是陛下乐于见到我等和贾七郎走近?或者说陛下对我等有善意? 老太太:才两个多月又来了,这孽障怎会有这般圣眷? 王夫人:老天不公啊,这孽障诽我儿清名,万死不能辞其咎,为何皇上还一再加恩给这挨千刀的。对了,太上皇对皇帝压制多年了,传闻要废帝,太上皇你老人家快降下雷霆万钧吧! 贾琮领旨谢恩,双手接过《孙子兵法》和玉如意,皇帝表明态度了,让自己从军;玉如意倒是简单,称心如意。自己该明确回应了。 贾琮朗声道: “贾青松定效仿曾祖、祖父,不负皇恩,为大楚赴汤蹈火、浴血沙场、开疆扩土。” 戴权点点头对贾琮笑道:“咱家晚饭还没吃呢,贾青松不请咱家去你那儿喝口水?” 贾琮心想:虽然说太监都很贪财,上次自己都主动给他了,没理由这次他反而主动索要。去我那儿? 贾琮道:“有劳内相了,请。” 说罢引着戴权前往紫叶居。老太太、贾赦夫妇、贾政夫妇等人也跟在后面。一众宾客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戴权焦急:都跟这么紧干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在贾琮和戴权身后,越走越偏僻,四周的房子也不似先前那般碧瓦朱甍、峥嵘轩峻了,倒像是下人住的寻常旧屋。 宾客们心想,这贾七郎在荣国府是个什么地位呀? 来到紫叶林,此刻天色已黄昏,远远的瞧见房子的灯光从房门照出来,房子门口有一石桌子,桌子旁有个小丫鬟蹲在地上。 待众人走近些后,那丫鬟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看向这一大群衣着光鲜的贵人,有点不知所措。 贾琮疑惑道:“春芽,你在干什么?” 春芽脆生生地答道:“奴婢在练字。” 郡主走到近前看了下地上的字念起来: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第89章 忠婢 借着笑道:“不愧是小三元的丫鬟,字都很工整,三字经都学完了吧?” 春芽羞涩地点了点头。 贾琮问道:“怎么在地上写,不是每月给了你银子,买笔墨纸砚吗?” 春芽像个犯了错似的低着头道:“奴婢把银子都攒着的。” 贾琮奇道:“攒着干嘛?” 春芽小声说道:“攒着留给爷娶少奶奶用。” 众人心里叹道:这倒是个忠婢。 贾琮上前摸摸春芽的头,正要说话,后面传来王夫人尖锐的呵斥声: “贱婢,府里的哥儿娶亲,哪轮到你奴才辈的攒银子?” 王夫人满腔的怨恨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没处发泄,这会儿正好倾泻到贾琮的丫鬟头上。 此话一出,所有的眼光都齐刷刷的看向王夫人,连老太太都瞪着王夫人。 贾政:蠢妇! 贾琮更是目光如炬瞪向王夫人,一股磅礴的杀气自体内喷发而出将王夫人笼罩。 西宁王妃:他内力竟已精纯至此! 静姝郡主:要是我有他一半内力,何愁大业不成,一定要学会《神足经》,还有他的其余本事,能学多少算多少。 王夫人此时觉得自己如同坠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贾琮终究克制自己没有当众对王夫人出手,收回了杀气。离王夫人近的老太太、贾政、贾赦、邢夫人等却闻到一股尿骚味。 戴权收起铁青的脸,哼了一声,走到春芽跟前,说道: “咱们都是做奴才的,这奴才呀,最重要的是忠诚。 你这丫头是个忠婢,比宫里有些个不懂规矩的宫女强多了,咱家喜欢你,这块玉佩拿去玩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春芽,此时戴权这太监,神态倒像个一个慈祥的老头看着小女孩。 春芽不知所措看向贾琮,贾琮点点头道: “还不快谢谢戴内相。” 春芽忙接过玉佩向戴权道谢。 众人心想:这太监最是小气,刚才王夫人那蠢妇,言语间把戴权得罪了。 说到底,戴权也是皇帝身边的奴才,他刚才口中所说的宫女怕是指贾家在宫中的儿女,听说还是那王夫人的女儿,这下有好戏看了。 老太太恨不得给王夫人一耳光,这蠢妇得罪了戴权,以后元春在宫里怎么活得下去,看来只有求甄老太妃把元春弄到她身边。 王夫人听戴权这么一说也回过神来,肠子都悔青了:都怪贾琮那孽障,自己才一时失态。 贾琮探查了一下戴权内息,心里松了口气:自己刚才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散发了杀气,幸好在场的人只有王妃和郡主能感受到自己内力波动。 贾琮道:“春芽,家里来贵客了,还不快去沏茶。” 春芽诶了一声,噔噔噔往屋里跑去,贾琮招呼几人坐下,石桌不大,周围也就摆了六张椅子,先前用来招待迎春他们。 屋子太小,转不过身,从来没用来待客。 贾琮只能招呼几位贵客和年长的老太太入座。 却见春芽刚跑进屋,又站在门口回过头来对贾琮羞愧地说道: “爷,家里的茶待不得客人的。” 贾琮才想起来前阵子招待迎春、史湘云、贾琏等人的时候把茶用完了,这阵子只剩王熙凤送来的茶,自己忙着科考也没空叫柱子买茶来。 贾琮惭愧的对坐在石桌旁的戴权、北静王、西宁王妃、郡主、齐国公夫人、老太太六人说道: “忘了这一出,我家的茶确实待不起各位贵客,要不跟老太太借点。” 却听戴权道:“你贾青松都喝得,咱家一个做奴才的怎么就喝不得?”说着又白了眼一旁的王夫人。 听到几人对话,人群中王熙凤像是想起了什么,悄悄的往后退,躲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见贾琮仍然不动,王妃道:“七郎何时这么扭扭捏捏了?” 郡主也笑道:“七郎莫非有好茶,舍不得给我等吃?” 贾琮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待会儿污了各位贵人的口,可别责骂小子。” 说完示意春芽去沏茶。 众人这会儿打量着贾琮这破旧的房子,墙上的胡的灰掉落后显得额外斑驳,门口挂着“紫叶居”三个字,在外面也能透过大门看到里面简陋破旧的场景。 众人嘀咕道,这就是贾青松在荣国府的住所,比下人都不如。声音越来越大,郡主叹道: “荣国府何至于沦落至此。” 王妃接过话头对身旁躬身站着的贾赦道:“贾青松虽是陛下赐字,可是一品将军你的亲儿子。” 贾赦脸上抽动不知如何搭话。 贾琮忙道:“伯母,您错怪我父亲了,我父亲自己还住在马棚后的东跨院呢。” 郡主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国公府的袭爵人,正经的主人居然住在马棚后,那正堂荣禧堂谁住的呢,众人看向贾政。 贾政老脸通红,自己居住荣禧堂多年,拿着贾赦的名帖在外交往,早就习惯了以国公府主人自居。 今日被众人这样一审视,猛然想起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言语,心里担忧这事很快会传到朝中,必会被指责窃据荣禧堂,自己以后怎么跟同僚打交道。 贾赦:我被欺负了这么多年,总算有儿子站出来替我说句话了。 宾客里不是王府就是国公府,府里各种争斗、打压庶子他们也经历多了。只是没想到荣国府竟如此不堪,乾坤颠倒,长幼无序;不知道笼络、培养家里有出息的子弟。 难怪荣国公去世后,这荣国府没落了,这当家老太太真是糊涂啊。 这时,春芽端着茶盘来了,除了给坐着的六位贵人,还有一杯给贾琮。贾琮这会儿话也说多了,像平时一样,端起茶大口喝起来,也就是解渴。 却听见“噗、噗、噗”三声,只见戴权、北静王、西宁王妃把一口茶全喷在了地上,还不停的从嘴里吐出残余的茶水。 “七郎,你这也叫茶……”王妃正要骂贾琮,见贾琮自个儿大口喝着,又想起刚才贾琮说的话,便打住了。 第90章 一池春水映月明 贾琮心想,我当茶是解渴,你们都是贵人,喝茶不叫喝茶是品,难怪反差这么大。 众人都好奇,是什么茶,让三人反应这么大,齐国公夫人、老太太也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只有郡主把茶杯放在嘴边假装品尝。 齐国公夫人和老太太的反应同北静王等三人一致,都是喷了一地。 齐国公夫人一边恶心的吐出茶一边道:“我们府里,下人也不喝这种茶。” 郡主道:“七郎,你这也太欺负人了,你这茶哪是人喝的,是哪里来的?叫什么?” 人堆后面的王熙凤一听,心都紧了,忙低头缩起来: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贾琮哪有心思对付王熙凤这种小角色,叹了口气说道: “是府里送来的,好像叫什么……” “叫碎银子。 是制茶的时候剩余的边角料添加上糯米香叶,压成碎银子的模样。 码头苦力、脚夫、挑夫用他来解渴。咱家跟着陛下之前也喝过这茶。”戴权说着端起茶,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小口,仿佛是在追忆入宫前的往昔苦难岁月。 戴权说完话便没人再开口,紫叶林这会儿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都把目光看向老太太。 荣国府就把苦力、脚夫喝的茶给陛下赐字的贾青松、雁丘公子、小三元贾七郎? 这…… 今日荣国府里的见闻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众人大开眼界。 老太太:哎哟,我今儿这老脸被揭下来三次了,次次被踩在地上摩擦。让我以后这么见人啰,这“不慈”的恶名贴在我脸上,是开水都烫不掉了。 不出几天,全京城都会传开了。 凤姐儿呢,她怎么不出来打下圆场。哼,准是她干的,平时这些事儿儿都是她在管。这王家两个媳妇真是一个比一个蠢。 惜春:她们好坏,欺负三哥哥。 迎春:弟弟应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不简单,弟弟长大了,真好。 众贵妇摇摇头,这贾家的当家老太太,既蠢且不慈! …… 没人出来打圆场,老太太已经丢脸丢到爪哇岛去了,她“不慈”的恶名已经坐实了,没必要继续冷场,贾琮正准备开口说话,戴权道: “贾青松,领咱家看看你住所。” 贾七郎的屋子,众人已经没兴趣看了,一目了然,没人跟来。 贾琮点点头,引着戴权进了屋,只在堂屋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便引着戴权进了贾琮内室。果然,进了内室深处,戴权压低嗓音对贾琮道: “皇上口谕。” 贾琮刚要跪下,戴权制止他别闹出动静,接着说道 “不是正式的,你听好。陛下说:贾琮还小,先离京出去走动两三年,熟读兵法,勤练武艺,归来再替朕征战沙场。” 贾琮心下了然,让自己离京,多半是定远侯抄家一案让皇上顾虑太深。 贾琮领了旨,便与戴权出来了,时间太久恐引人猜疑。 戴权替春芽出头,自己自然不会忘了一个荷包,让戴权连本带利收回来。 待贾琮送完众宾客又去祠堂供奉了玉如意,回到紫叶居,已是戌时,明月高悬。 春芽站在门口,两只手搅着手绢,低着头对贾琮说道: “今儿在奴婢地上写字,给爷丢脸了,都是奴婢的错。” 贾琮笑道: “我又没丢脸,今儿丢的是二婶的脸。不过以后不许在地上写了,咱们家现在不缺银子,你要是把字写丑了才丢我的脸。” 春芽接下来又问贾琮喜欢什么茶叶,以前紫叶居的茶都是府里按规制配下来的。贾琮说道: “跟你哥哥说,选你喜欢的茶叶吧,我恐怕要离京很长一段时间了。” 春芽睁大眼看向贾琮又垂下双目道:“爷上次一走就是半年,这次要更久?” 贾琮道:“恐怕要两三年吧。” 春芽沮丧道: “两三年,爷不会忘了奴婢吧?爷现在得了陛下两次赏赐,还中了小三元,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丫鬟,怕是就把奴婢忘了。”说到后面,春芽声音越来越小。 贾琮看着比自己大一岁的春芽,如今已是少女模样,月光下清秀的面庞长长的睫毛愈发动人。 该怎么跟她讲,才能打消他的顾虑呢? 贾琮想起后世有云: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跟女生进行沟通的时候,那就用肢体语言。 前提是:人家不会拒绝你的身体接触。 贾琮拉着春芽柔荑般的手,牵着她走进紫叶林,春芽就这样低着头红着脸跟在贾琮身后。 二人穿过紫叶林,来到水池边,水池对面是内院。 两人静静地坐在池边,春天的月光,如一位沉默的画家,用它柔和的画笔,将夜晚渲染成一幅美丽的画卷。那洁白无瑕的月光,把二人的影子拉长。 贾琮温柔的嗓音道:“我是这荣国府里无人问津的庶子时,你可曾离我而去?” 春芽摇摇头。贾琮扶着他的香肩,让春芽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又问道: “我病重垂死,你可曾弃我而去?” 春芽想起一年前贾琮险些病死,眼睛不禁发红,轻声地说道: “奴婢没有。” 贾琮道:“那么将来,无论我是贫穷、富贵,都不会弃你而去。 我只是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替我看好家,把教你的《明玉功》练好,另外这几天再传你《九阴真经》的疗伤篇,以防万一。” “哦。爷,早点回来。” “嗯” 月亮的倒影水池里,一条红色的鱼儿正好游过那月亮的倒影,美轮美奂。贾琮感叹道: “一池春水映月明。” 贾琮约有所悟,说道: “春芽,你以后就叫映月吧。” 春芽喃喃道:“一池春水映月明,映月,这个名字奴婢好喜欢。” 贾琮不喜欢原生给她取的名字。 “映月”贾琮轻声唤道。 “诶” “映月” “诶” …… 此时此刻,北静郡王府,花园里正值百花盛开,偌大的花园里仅仅两人面对面而坐。 一位面如美玉、弱冠之年的男子,另外是一位婀娜多姿,仪态万方少女。二人正是北静王和静姝郡主。 第91章 各方反应 北静王放下茶杯道:“清扬,那贾七郎文武双全,又有荣国公孙子的身份,能否拉拢过来?” 郡主摇摇头道:“此人主意极正,而且今日王兄也听到了,他师门那边的规矩,恐怕没多少机会。” “此前你们有渊源,要不王兄把你许给他。”北静王道。 郡主嗔怒道:“七郎才多大,再者,若是如此必得罪皇家。而且所谓渊源,也只是他在京城外无意间救过我一次。早就说好了,我这辈子不嫁人,王兄是嫌弃我吗?” 静姝郡主才不会把金陵秦淮河丢人的事说出来。 北静王叹了口气道: “父王惨死,母妃不久跟着去了,偌大的王府只你我兄妹二人。为兄也舍不得你,再者为父王报仇的事也需要你助我。 按理,贾七郎出身荣国府,与我们有共同敌人,要不明日你直接告诉他来龙去脉?” 郡主道:“这样暴露我们的意图,风险太大。那贾七郎是荣国府庶子,王兄今日也看到,他在府里是什么光景。 没受荣国府恩惠,怎会为已逝去之人铤而走险?我们与他保持是友非敌就不错了,不过明日我再试探下。” 北静王叹道:“荣国府那帮当家的人真是愚不可及。” …… 西宁郡王府,西宁王妃正看着小儿子卢少朋在耍一套刀法,王妃眼里异彩连连。 卢少朋打完五虎断门刀六十四式,得意的看向母亲,等待其母夸奖。 王妃笑道:“刀法是好刀法,甚至还在娘的这套剑法之上,不过你只学了皮毛,七郎把口诀传给你了吗?” 卢少朋点点头道:“背下来了,回来就抄录了,这是《五虎断门刀》刀谱。”说着把刀谱递了给王妃。 王妃仔细看了一遍,正色道:“当作王府传家之物,你没意见吧。” 卢少朋笑道: “儿子自然没意见,七郎传我刀法也是看在母亲赠与宝剑的份上,否则怎会将此上等武学传给儿子。 说起来咱们家赚大了,比起宝剑死物,这套刀法可令王府长盛不衰。” 王妃道:“记住没有哪个王府是长盛不衰的,不过有长盛不衰的千年世家。爵位、官位,迟早会没了,但本事在身是别拿不去的。 贾七郎既有此善意,你与他多亲近,王府先欠着他的人情。他文武双全,你也勉强算文武双修,正好让他教你把刀法练熟。” “嗯,儿子去找他。顺便把母亲前几天给我的龙井给七郎带去。”卢少朋道。 王妃笑着点点头。 荣国府,荣庆堂,王夫人和王熙凤跪在大堂中央,荣国府的主子除了贾琮,都来了这里。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怒不可遏的看着王夫人和王熙凤。今日老太太脸丢尽了,自然要找出气筒。 厨房不让贾琮吃饱饭的事,自然怪王夫人,是她的陪房搅事,喝骂春芽得罪戴权也是王夫人;至于“碎银子”一事,肯定是王熙凤了。所以一进屋,便令二人跪下。 至于自己不让贾琮进内院这事,老太太选择性的忘了。人都这样,出了差错往往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王夫人还没去换衣,身上一股尿骚味,王熙凤也不得不跟她跪在一起。 老太太坐在软塌上,喝问道:“那‘碎银子’可是你作的妖?” 这事赖不掉,贾琮在那儿,王熙凤只得点头承认。 贾赦怒骂道:“蠢妇!” 贾琏:这媳妇儿就是拎不清,自己站在哪头。 三春、史湘云:平时琏二奶奶待我们也不错,为什么她非要跟贾琮为敌。 王熙凤:贾琮刚才没有揭穿我,只说是府配的,让老太太背了锅。现在自己在大房不讨好,公公婆婆、叔叔都得罪了;贾琏自从有了正经差事,自己在银钱方面再也拿不住他了,贾琏如今在自己面前底气越来越足。 可以说自己如今在大房是众叛亲离,府里一直以来不都是二房当家吗,我难道站错队了? 老太太怒骂道: “平日看你是个机灵的,结果只会些下三滥手段。那孽障,我这老婆子都斗不过,次次交锋,都被他把我这老脸皮都扒了,你那点手段也想去过招?这下好了,荣国府臭名远扬了。” 王熙凤跪在那里不敢吭声。 贾环:琮三哥厉害,把老太太都斗赢了。 老太太发飙,贾赦、贾政都得让,更不消说这些个儿媳妇,孙媳妇。 老太太骂完王熙凤,看着王夫人更来气,浑身还一股子尿骚味。想起元春的事,拿起手中的茶杯直接朝王夫人身上扔了过去。 王夫人不敢躲闪,只得任由茶杯砸在自己胸前,茶水溅的满身都是,心里气个半死:当着众晚辈的面羞辱我,让我往后怎么在府里抬头。 老太太又朝向王夫人喝道:“你平日里摆个木菩萨的样子,你念的哪门子什么经?好端端的非要去招惹陛下身边的大伴,你说,大丫头在宫里怎么活?” 你这……” 李纨:她是不是木菩萨我还不知道。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白天脸皮被扒了一次又一次,晚上又发这么大的火,身体吃不消了,鸳鸯忙替老太太顺顺背。 “母亲!”贾赦、贾政忙上前喊道。 荣庆堂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扶着老太太回屋歇息去了。 屋里只剩王夫人和王熙凤还跪在地上。 角落里贾环擦了下鼻涕:你们平时那么威风,也有今天。 却不妨王夫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对上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贾环打了个哆嗦,想立即逃离荣庆堂,却迈不开腿。 皇宫内,宁寿宫,一个年近八旬,眼神却神采奕奕身着黄袍的老者,正在跟一个约莫花甲年纪的老僧对弈。 老者正是太上皇,与之对弈的老僧法号“明镜”。 这时一个老太监进来,把一张折子递给太上皇,太上皇不接,示意其放在桌上。只问了句:“那边出手了?” 那老太监回道:“出手了,赐了贾七郎一本《孙子兵法》还有一柄玉如意。” 太上皇只说了句“还是沉不住气”,就接着与明镜对弈。 第92章 清扬婉兮 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一局结束,太上皇道: “明镜大师,二十多年了,每次跟朕对弈,都是小胜或小负,你的底到底有多深?” 明镜打了个佛号道:“二十多年了,老衲棋艺在进步,陛下也在进步,故而还是半斤八两。” 太上皇拿起折子,看了会扔回桌子上,说道: “倒是个知道忠孝的,可惜荣国府那个史老太太糊涂,没能笼在手里,给朕添一助力。” 那老太监问道:“圣人要不要出手?” 太上皇斜眼看了下老太监,浑身散发出睥睨天下的气势。哼了一声道: “天威难测才是上位者的手段,不告诉他朕的底线在哪。朕说他生就是生,说他死就是死,让他们自己去猜,一言决其生死,这才是口含天宪。” 那老太监心想,那就是先不动,时机到了再决其生死。 …… 次日,贾琮来到老师家,把昨日二王六公来贺小三元,以及陛下颁旨一事如实给老师汇报了。 本以为老师会失望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被皇上下旨走从军一路。没想到老师好似早有预料,只鼓励贾琮,日后即使从军也不可改变读书的习惯。 接下来贾琮向个老师打听了北静王府的一些情况,因为郡主扮成歌姬到金陵见自己,实在让贾琮想不通。 其实勋贵的事,老太太最清楚,不过目前这种关系,老太太自然不会对贾琮讲,贾琮也不会去问。 老师说道:“勋贵的事,为师了解不多,只知道发生的大事。为师记得大约十年前,上皇坐镇京师,调动大军在北疆与鞑子大战。 你祖父、老北静王等诸多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的名将都参与了,那一场大战大楚和鞑子双方损失惨重。 开国一脉不少名将战死,还有一些回来不久后便伤重而死,你祖父和老北静王都是回来不久便去世了。” 贾琮又问道:“是不是定国一脉基本没损失,或者损失很小,这之后,两边勋贵实力便相差无几了?” 贾琮这么问,已经很直接了,差不多就是直接问上皇是不是利用这一战故意削弱开国一脉,从而让军方维持平衡。 老师还是点点头。 贾琮谢过老师,与老师商定,两个月后随同老师南下江南。 上皇这种套路,贾琮不以为然,作为后世信息化时代过来的人,这种路子见多了,不只是皇权,这是方方面面都常用的平衡之道。 那么北静王府有反意,跟源找到了,恐怕他们还会认为自己是天然盟友。贾琮有自己的路,不打算掺和进去,要保持距离。 不过还是要去见一下郡主,毕竟自己还有很多谜团没弄清楚,昨日她又那般助我。 按照婉兮当日提供的地址,贾琮在七里街找到了一品阁。见楼上果然挂着三个灯笼,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有一个小厮像个认识贾琮似的,上前来给贾琮引路,上了三楼门口,那小厮退了下去,换成一个丫鬟给贾琮引路。 一个大雅间里,郡主隔着屏风在里面练《神足经》,听见贾琮进来,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此刻的郡主既不是贾琮第一次见到的那样风情万种,也不是第二次见到的那般血煞之气,更谈不上昨日的高贵庄重,倒像个身姿妙曼,袅袅婷婷的邻家姐姐。 郡主给贾琮斟了茶,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肯先说好。 过了好一会儿,郡主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贾琮道:“你能以什么交换?” “昨日我帮过你,以后也能。” “我救过你性命。” “你玷污过我身子……” 贾琮撇撇嘴继续道:“我救过你性命。” 郡主道:“你难道不知对女子而言,贞洁比性命更重要。虽然我不会再嫁人了。” 贾琮不解,你不会赖上我吧,便问道:“静姝姐姐,什么叫你不会再嫁人了?” 郡主奇道:“你不知道?” 见贾琮一番茫然的表情,郡主道: “也是,你之前一直是默默无闻的庶子,荣国府自然没人跟你讲勋贵之事了。对了,以后别叫我静姝姐姐,怪难听的,就叫我清扬吧。” “清扬婉兮,婉兮清扬,水清扬。”贾琮喃喃的念道。 水清扬把自己不会再嫁人的来龙去脉跟贾琮讲了,原来北静王去世前,跟太上皇商定,让新皇的六皇子,也就是当时皇后仅剩的儿子跟水清扬定了亲。 然而两年前,六皇子去北疆历练,死于战场。水清扬当即公开表明,既然已经定了亲,便不会再另嫁他人。 这自然是为了讨好皇家。 贾琮又问道:“当日为何到金陵秦淮河见我?” 水清扬心想:若不告诉他,恐怕以他的性子定不会传我《神足经》。但告诉他,风险太大。 不过那晚京城外的事,他已经知道我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为了《神足经》赌一局。 水清扬说到:“七郎是知道事情轻重的,我告诉你了,你是否能跟我们一条心,将《神足经》尽数传予我?” 贾琮心想:什么一条心,你们王府不就是想替你父王报仇,恕不奉陪。至于《神足经》乃顶级功夫,你要学全了,岂不是能跟我近卫营的人一个层次了。 贾琮道:“我早说过,对你做什么,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所做之事,我自然不会对他人提及。 至于《神足经》,我也只有九篇,不过我可以传你一套保命的身法。” 水清扬:“什么身法?” 贾琮道:“飞絮青烟功。” 飞絮青烟功是青翼蝠王韦一笑的独门轻功,论直线速度是最快的;凌波微步则更强调灵活性,适合作战;武当梯云纵,则侧重身法的轻灵。 当然这些都没法和太玄经上的轻功相比。 水清扬:“很快?” 贾琮:“最快。” 水清扬:“有你那么快?” 贾琮摇摇头。 水清扬:果然留了一手,最快也没你快。水清扬思虑再三,终于开口说道: “七郎,我们见过几次?” 第93章 素雪上扬州 贾琮心想,拾玉算一次,金陵,京郊,昨日。贾琮道:“算上今日共五次。” 水清扬摇摇头道:“六次,七郎还记得那晚瓜洲渡外小山岗吗?” 贾琮一听就想明白了:第一次拾玉,自己虽没见到马车里的她,但她透过帘子或许看见了自己。 那晚瓜洲渡外小山岗自己教素雪习武,遇到白莲教聚会,自己被发现,于是展露了身手,带素雪逃离。 当时她就在白莲教众人之中,很可能就是那个全身蒙着白纱的白莲教圣女,那晚天黑,她不能确定我的身份。 在她看来我出身荣国府,跟她有共同敌人。如果我就是瓜洲渡之人,有那般匪夷所思的身手,自然值得拉拢。 所以她赶到金陵见自己,以确定瓜洲渡之人是否是我。却没想到低估了我,反而被我当做歌姬、舞姬戏弄了一番。 想明白这些,贾琮更加确定不能跟她和北静王府搅和在一起。白莲教乱世,历史上从来没有好结果。 贾琮也不含糊,画出《神足经》另外七幅图及口诀,以及《飞絮青烟功》交给了水清扬。 留下了一句:“清扬姑娘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 水清扬看着贾琮果断离去的背影: 他猜到我们想做什么,不愿点破,看来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他不像久居人下之人,如今大楚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大楚如今北边与鞑子战事不断;东北有女真虎视眈眈;东南倭寇肆虐;南方安南不太平;西南乌思藏不安分;西有准噶尔时常侵边。 内有二日争锋,朝纲不振;开国一脉于大楚人心丧尽;民间灾荒连连,民不聊生。 兄长和我,一个在朝中扮演贤王,广结有识之士;我则在野收拢一切反朝廷势力,甚至连白莲教这样的势力也不放过。 他贾七郎要走什么道? 不过现在还好,暂时与我们也算是友非敌吧,得想办法继续保持下去。 就在贾琮与水清扬见面之时,王府书房,王子腾对王夫人喝道: “什么,你说建北是贾七郎害死的?” 王夫人把昨日贾琮与西宁王妃比武以及贾琮隐世宗门来历一事,包括被贾琮一眼瞪得腿软(当然她不会说自己尿裤子一事)与王子腾细细说了一遍。 王子腾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就算他武艺胜过西宁王妃一头,也不可能对付的了三十名死士,那不是三个、五个,是三十名死士,王家的底蕴。 至于瞪你一眼就腿软,很正常,有高深内力的人瞪一下寻常人都会腿软,更不用说你一个内宅妇人。” 王夫人道:“官船上还有护卫。” 王子腾不屑道: “那些护卫在我王家死士面前不堪一击,船上应该还有其他人,或许是他师门之人碰巧路过。不然三十名死士不可能护不住建北,甚至连条消息都传不出来,就全军覆没。” 王夫人道:“这孽障日渐势大,短短两个月陛下已经两次下旨赏赐了。兄长,若不早日除掉,日后恐成大祸。” 王子腾道:“哼,我还不想早日除掉贾七郎吗?只是王家底蕴损失惨重。当年你带走的药有两人的量,你都用完了?” 王夫人道:“一份给了那孽障的贱娘,另一份给了老大的原配。” 王子腾白了她一眼:若不是你觊觎荣国府大房的爵位,怎会浪费掉那一份。 王子腾道:“如今只能从长计议,最好是那畜生离京,否则不能轻举妄动。而且也不该我们出手了,当年又不止我们一家得了便宜。你盯紧他,有什么消息通禀我。” …… 贾琮回到紫叶居,见贾环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石桌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在屋里忙着家务的映月搭讪。 贾环摆出一副很老成的主子模样说道:“嗯,映月是比春芽好听,那句诗怎么念来着?” “一池春水映月明。”贾琮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道。 “三哥回来了?”贾环忙站起来道。 贾琮笑道:“怎么,找我有事?” 贾环道:“三哥,我要跟你习武。” 贾琮心想,这小子总算开窍了。便说道: “你要知道,习武非常辛苦,比读书还难,你想好了吗?” 贾环说道:“我不怕,上次三哥就说了,我们都是庶子,如果不争气,以后比那教书的老爷子(贾代儒)还不如。” 贾琮道:“好,我可以教你,你以后早晚跟我一起去校场习武,就从拳脚开始。但你若吃不下来那苦,我便不教你了。” 贾环连忙点头。 还有将近两个月时间离京,算算时间,老师的二儿媳妇大概一个月后来京,替老师打理好里里外外的事差不多要一个月,然后老师举家迁回故里。 贾琮这段时间就是习武,教导春芽、贾环,时不时去老师家与众师兄聚会。 卢少朋倒是时常来,向贾琮请教武学,说些京城这一代年轻人之事,一来二去两人也混熟了。 半个月后,运河上一艘楼船正一路北上,此时已是黄昏,残阳如血将船楼上两道人影拉得长长的。 那两人一个是一位年近四旬的妇人,她身旁是一位腰里带着宝剑,美的不像话的少女,少女的肩上还站着一只鹰。 那妇人道:“雪儿,天快黑了,咱们今晚就在前面码头靠岸,休息一晚。” 少女正是素雪,妇人是她的二嫂——贾琮老师的二儿媳妇。素雪得知二嫂要去京城,便缠着义母,答应她与二嫂同行。 当初在凤阳府找来的那位会训鸟的少年,如今在鹰卫组训了些鸟用于传讯。 素雪打算把其中一部分鸟带到京城,这样京城和金陵之间的通讯就建立起来了,不用再像个从前那样等待漫长的书信。 素雪点了点头道:“二嫂,前面是哪里?” 二嫂道:“扬州,城里有很多好吃的,什么扬州烫干丝、盐水鹅、千层油糕、翡翠烧麦,可好吃了。嫂子带你去吃遍扬州夜市。” 第94章 二女相见 素雪嗯嗯的答应,心想,哥哥说过扬州有位林妹妹,自己很想去看看这位时常被哥哥提起的林妹妹,是什么样?哥哥在金陵时也经常和扬州的姑母家通信。 可是想着自己不熟,贸然前去拜访不妥,素雪打消了这个念头。 扬州的夜市果然繁华、各色小吃也很丰富,二人带着丫鬟仆从一路吃下来已经过了亥时。 嫂子指着前面前面一家店说:“咱们去吃了他家的盐水鹅,便回去了。” 一行人进了酒店点了两只鹅,除了素雪因着练武,食量好,其余人都没什么战斗力了。正享用着美味的盐水鹅,突听旁边一座小声议论道: “听说巡盐御史林大人遇刺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哪里听说的?” “今儿午时,林大人回府的时候,听我三舅舅的二表姐……” 素雪心中一惊:巡盐御史林大人不就是哥哥的姑父嘛,自己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此刻巡盐御史府后院,林如海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屋里只贾敏和林黛玉,夜已深,林子文已被丫鬟送回房休息去了。 见夫人和女儿都担忧自己,不肯回屋去休息,林如海道: “我只是小伤,大夫说了伤口没毒,你们回屋睡觉去吧。明日我调遣盐丁去将丁家拿了就安稳了。” 贾敏摇摇头道:“夫君,别说话了,养着精神。扬州十大盐商,你拿了丁家,还有九家,哪有安稳的? 琮哥儿当初就说了,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干脆向陛下请辞吧。” 林如海心想,哪有那么容易请辞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啦。 林黛玉:跟琮哥哥学了《明玉功》,如今我内力澎湃,可是琮哥哥当日怎么给母亲和弟弟祛毒疗伤的?自己有内力却不会给父亲疗伤,真是空守一座宝山还当叫花子。下次见到琮哥哥要…… 突然林黛玉向窗外看去,紧接着说道: “有人翻墙进内院了,三个人。” 林如海忙示警,守在外面的盐丁闻声也立即吹哨子示警,向驻扎在外院的营房的盐丁寻求增援。 哨声刚响起,外面便传来了厮杀声和刀兵相击的碰撞声,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了下来。贾敏道: “门外十名盐丁都是精锐,应该打败那些刺客了。” 林黛玉却不说话,把桌子上茶盅的茶叶都倒在了地上,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自己只会拈花指,平日里在花园用来玩花瓣、落叶,希望今日能凭此手段保住全家性命。 屋子里没有花瓣、落叶,只好拿茶叶试试。 林如海、贾敏正不解地看着林黛玉。 突然,窗户被撞开,一个黑影手持明晃晃的刀跳窗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林黛玉伸开五指,玉指一转,茶叶立即旋转着飞了起来,林黛玉拇指、中指、无名指轻捏,茶叶便尽数落入指间,然后中指、无名指一弹,茶叶如密集的箭矢射向那名刺客。 那刺客刚一落地,浑身上下满是被茶叶打出的血窟窿,然后啪的一声向后倒下,死透了。 林如海夫妇又惊又喜,林黛玉却暗道声不好,自己一时情急把茶叶用光了,外面还有两名刺客怎么对付? 急中生智,林黛玉想起自己荷包里有香叶,也可以当花瓣、落叶使。然而,手刚摸到怀里的荷包,房门就被撞开,两名刺客冲进来,二话不说,举刀就朝着床前的贾敏和林黛玉砍去。 林家三人脸色大变:今日难逃一死! 忽然,一道白光一闪即逝,那两名刺客刀才举到一半,就倒了下去。 三人这时才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站在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白衣少女,那少女正还剑如鞘,双眼直直的看着林黛玉。 那两个刺客怎么死的,那白衣少女又如何出手,三人都没看清。 片刻后,那少女道:“你会《明玉功》,你就是林妹妹?” 冰雪聪明的林黛玉立刻想起贾琮在信中提到的义妹,见她比自己年长两、三岁,微微一笑行礼道:“想来眼前就是素雪姐姐了,妹妹谢过素雪姐姐救命之恩。” 林如海、贾敏一听,确认这位手段高明的白衣少女是自己这边的人,也都松了口气。这时,前院大队增援的盐丁已赶到,林如海只留下了二十人收拾残局,其余的人马都打发回去了。 此时此刻,扬州最奢靡的青楼,平日不对人开放的一间大包房里,一位神色倨傲的公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看着扬州城夜景,他身后有两名中年男子。 一位娇艳欲滴,如同绽放于浮华之中的花朵的女子正在给三人沏茶。 只听其中一个中年人道:“万家主,你的双翅一杀,怎么还没回来复命,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万家主不耐烦的地说道:“离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嘛,我万家的双翅一杀怎么也是当年江湖上威名远播的杀手,不像丁家主你手下那些废物。” 那丁家主也不甘示弱道:“哼,大白天,哪里放得开手脚,而且谁也没料到长孙知府那么快便派人救援。” “够了,吵什么吵。”那公子喝道,丁家庄和万家主立刻住了声。 那女子听三人间对话,心惊胆战:自己听到了这么多不该听的,还有机会活命吗?自己好歹也是这里的头牌,这里是丁家产业,丁家主会保自己吧? 她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又过了一会儿,还没等来消息,那公子道: “林如海前院驻扎了三百名精锐盐丁。今日白天已经打草惊蛇,他确实有可能调大批人手去守后院。” 万家主道:“大公子,若只是一二十名盐丁人守在林如海身边,那双翅一杀出手是十拿九稳。毕竟后院有林如海妻妾、女儿在,不便于驻扎太多人手。” 他口中的大公子正是甄应嘉的嫡长子——甄宝辰。 甄宝辰此刻心情烦躁,那林如海油盐不进,甄家多次软硬兼施让他看在亲戚的份上,不要挡财路。结果林如海总是虚与委蛇,只放出些小利给甄家底下的人,大面上死不松口。 第95章 黛玉上京 去年甄家寻来了毒药,从林如海身边妻儿下手,欲逼其就范,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得道高僧出手相救。 甄家已经跟三皇子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如今三皇子那边催的紧。 甄家守着江南这个大金库,若是不能给予三皇子足够的财务支持,日后无论三皇子成败,对甄家都大为不利。 半个多时辰后,在外面接应双翅一杀的人回来报信: “自从三名杀手进去后,刚开始有厮杀声,后来再没动静,过了接应时间三刻钟后仍然没见他们出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听完汇报丁家主比万家主还紧张,因为白天他奉甄家公子之令出手,已经暴露了。 丁家主焦急的说道: “我们两家加起来也有上五百个好手,要不今晚直接攻打巡盐御史府。” 甄宝辰呵斥道: “愚蠢,刺杀是刺杀,直接攻打官府,就是谋反了。”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江南要是出现谋反大案,甄家必招来二帝雷霆一击。 甄宝辰这次又没除掉林如海,回去必然招父亲责骂,不过自己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先回金陵吧。回头还是要甄家自己出手才能除掉林如海,这些盐帮都是粗人,成不了大事。 甄宝辰看了眼那青楼女子,只说了句“她知道得太多了”,就转身出门而去。 身后那女子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 巡盐御史府,林家三人和素雪,弄清楚彼此身份,素雪用九阴真经疗伤篇给林如海治疗了伤势。 林如海当即决定,让贾敏、黛玉、林子文跟素雪一同进京。先前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担忧他们母子三人在路上安危,如今见素雪这般身手,自然放心了。 素雪正愁去了京城只能在李老家里待着,这下正好可以混着他们一起去哥哥所在的荣国府。 林家现在知道荣国府现在逢高踩低的情况,自然不会像原世轨迹,只让林黛玉带少许几个仆人进京。而是仆从、丫鬟、婆子里里外外数十人,大车小车赶去荣国府。 收拾这些要耽误一天,素雪跟二嫂子说了,晚走一天,二嫂子自无不可。 鉴于贾敏和林黛玉担忧林如海安危,素雪又传信给金陵,急调了一支虎卫组小分队来扬州保护林如海。 金陵、扬州两地很近,一天的快马加鞭,人就赶到了。 素雪只让他们贴身护着林如海,素雪与林家不熟,想着林家的事还是见了哥哥再做打算,先替哥哥护着姑父即可。 两日后,贾敏、林黛玉、林子文三人跟着素雪上了李家的船,仆从和行礼则另乘一船跟在后面。 林黛玉和素雪年龄相近,两个惊才绝艳的少女常在一起抚琴、弹唱贾琮的新曲,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这日清晨,楼船上,林黛玉、素雪合奏完一曲洒脱不羁的《笑红尘》,二女相视一笑。一时谈起贾琮的新式曲目,又聊些彼此知道的关于贾琮之事。 林黛玉近日有一事一直拿不定主意,雪儿姐姐性子极直率,心里又极看重琮哥哥,可是琮哥哥好像没把京城荣国府错综复杂的情形告诉雪儿。 要是雪儿跟着自己这样去了荣国府,发现那些人欺负琮哥哥,还差点把哥哥逐出族谱,她的性子怕是会做出些难以意料的举动,万一琮哥哥当时没在场,容易酿出大祸。 雪儿与林家有救命之恩,自己也很喜欢她的性子,引为知己,该怎么说呢? 正在林黛玉纠结之时,素雪迎着初升的朝阳赞叹道: “这清晨的朝阳和傍晚的落日,都是极美的,既不太热和不太冷,要是中午的太阳也是如此该多好。” 心比比干多一窍的林黛玉灵机一动,笑道: “琮哥哥也说过,这世上难事事称心的事物。就像琮哥哥在京城的家,有待哥哥很好的人,也有不好的,甚至欺负哥哥的。” 素雪皱眉道:“嗯,哥哥说过‘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武力解决的,世间也并不是非黑即白,家里的事要用家里的方法。’不过好像很复杂的样子。” 林黛玉松了口气,委婉的将贾琮险些被逐出贾家一事说了出来。 素雪听闻,脸色铁青,走到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腰里的剑震得嗡嗡直响。 林黛玉:琮哥哥啊,雪儿姐姐也很在乎你呢 …… 京城荣国府,紫叶居,贾琮接过宝珠的请帖,莫名地看着宝珠,我与你们奶奶并不熟。 宝珠又行了一礼道:“如今荟芳园正值百花盛开,我们奶奶便想着请琮三爷以及这边府里的年轻一辈明日同去游玩一番,请爷赏脸。” 贾琮心想,秦可卿请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贾宝玉等游玩荟芳园是赏梅花,如今看来随着自己到来已经改变了这世界一些走向。贾琮又问道: “除了年轻一辈还有老太太吧?” 宝珠心想这你也猜的到,便笑道:“老太太喜欢儿孙们嬉闹,自然要请的,再没有旁的人了。” 贾琮点点头,自己也想去看看这红楼世界里很重要的一出戏,自己能不能也魂游太虚幻境。 次日秦可卿陪同一行人游览荟芳园,午时,先茶后酒。 贾琮和老太太两看相厌,各玩各的,各吃各的。 午后,一时宝玉倦怠,欲睡中觉。贾母命人好生哄着,歇息一会再来。秦可卿便忙笑回道: “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又向宝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嬷嬷、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 贾琮心想,这正是魂游太虚幻境的大戏开场,自己也去凑个热闹,不知道能否见到警幻仙子。 待秦可卿回来,贾琮也表示倦怠欲午休,贾琮可不像贾宝玉随身一大群丫鬟婆子。秦可卿便笑道:“请琮三叔随我这里来。” 当下秦氏引着贾琮来至上房内间。贾琮抬头看见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很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又有一幅对联,写的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第96章 太虚幻境 《燃藜图》是劝学的,画与对联相辅相成,实为劝学“仕途经济”的楷模和格言。贾琮知道贾宝玉不是选择的这里,便对秦可卿摇摇头。 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可往那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宝珠和瑞珠相对一眼,要去奶奶房间? 四人来至秦可卿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了人来。贾琮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涟珠帐。 贾琮一一看在眼里,这些无不彰显其身份非凡,与她一个营缮郎的养女、以及宁国府媳妇的身份严重不符。 贾琮心想,什么人才配用武则天、赵飞燕、寿昌公主等人之物?在这个时代不是你有钱就可以用的。 贾琮又想起曹公笔下,秦可卿的超高规格葬礼,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古人又极其重视葬礼规格礼制,历朝历代都有相应的礼法。 种种迹象表明,秦可卿的真实身份远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贾琮猜测秦可卿可能是皇家在外的遗珠,甚至可能就是那个“坏了事的义忠亲王”的女儿。 真是如此的话,贾珍这个荤素不忌的老色胚坏了秦可卿,岂不是玷污了皇家血脉,打了皇家的脸,皇家不抄了贾家才是怪事。 难怪说:造衅开端实在宁! 贾琮细细打量完房间,见贾宝玉居然不在此处,便说道:“这里好!” 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贾琮也不含糊,卧下休息。 秦氏便吩咐小丫鬟们,好生在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 贾琮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可卿至一所在。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稀逢,飞尘不到。 至一所在,有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贾琮也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被引至太虚幻境。 随着秦可卿又走了一段,抬头看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两边亦有一副对联。 贾琮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橱,皆用封条封着。 贾琮找到《金陵十二钗正册》翻开一看,只见头一页上便画着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词,道是: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贾琮心想说的正是林黛玉和薛宝钗的命运,但自己已经改变了林妹妹的命运,应该不会再…… 贾琮遂掷下正册,又去开了副册橱门,拿起一本册来,揭开看时,只见画着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书云: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这是讲香菱,话说自己来了这世界一年多,还没见着这位眉心有胭脂记的女孩…… 这时门里走出一个人来,蹁跹袅娜,似仙女下凡,与秦可卿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那女子见到贾琮一惊,心想:自己设在凡间通往此处的结界是为了引那神瑛侍者而来,他如何知晓,便问道: “你是何人,如何闯入我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 贾琮:“警幻妖女?” 警幻仙子怒道:“大胆,敢辱骂本仙姑。” 贾琮笑道:“你也算仙姑?为了讨好区区一个侍者,居然把那些好好的女孩送去助那块顽石渡劫,还美其名曰红颜薄命。” 警幻仙子:“是你!那绛珠仙草本就欠神瑛侍者灌溉之恩,当以眼泪还之。你破坏了众金钗渡劫一事,还敢到此界责问本仙姑!” 贾琮冷笑道:“请问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会缺水吗?我家好好的仙葩,他一个侍者自作多情去浇水,怎么就成了他的了?” 说着有拿起手中《金陵十二钗副册》扬了扬道: “她又欠那块破石头什么?人家自幼被拐子拐卖,历经艰难,你不但不助其家人团圆,反而让你那两个手下——妖僧、妖道哄走她父亲出家。 一个家里的顶梁柱被你们哄骗出家了,这个家能不破败吗?你不过是想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让她早早就‘香魂返故乡’(英年早逝)而已。” 警幻仙子怒道:“胡说!她们本就入了我薄命司,活该有此劫。你在下界坏我好事,今日还敢来此处撒野。 这里是本仙姑洞府,纵使你有千般本事,在此处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说着便一掌拍向贾琮。 贾琮连忙一拳迎上去。 却发现自己面对那一掌,犹如蝼蚁面对大象…… 警幻仙子:这么弱,还以为是上仙,岂料一掌就拍回去了。早知道留着点手,拿下好生细问一番。 贾琮醒来发现自己还在秦可卿房间,头疼欲裂,浑身冷汗,自己神魂受损了! 贾琮只得运转太玄经,恢复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贾琮感觉自己头没那么疼了,精神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自己还是大意了,以为曾经力压那一僧一道,便不把警幻仙子放在眼里。 殊不知,这此方世界,有天道限制,那一僧一道实力被压制,自己完全可以不惧。但在那太虚幻境,自己就是个凡人,竟然去挑衅仙姑。 贾琮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去那太虚幻境了,那是人家的主场。 贾琮从秦可卿屋里出来,见外面已天黑,从外面的小丫鬟口中得知众人已皆在荟芳园赏月。 沿着丫鬟们指的路,贾琮进了荟芳园,院子很大,好些地方黑灯瞎火。贾琮走着走着发现前方一个人躲藏在假山后,是他——贾珍。 第97章 秦可卿的身份之谜 当日在荣庆堂逼自己除族,觊觎“有间茶坊”的贾珍,前阵子忙,自己还没顾得上教训这厮。 贾琮决定藏在树丛中看个究竟,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远远的看见一女子打着灯笼往这边方向走来。 过了一会儿,贾琮看清楚了那女子是秦可卿,对贾珍的反常行为顿时有了猜测。 果然,当秦可卿走到假山附近,酒气熏天的贾珍窜了出来,拦在秦可卿身前,一边说:“秦氏,你便从了我吧。”一边伸手去拉扯秦可卿。 “该死”贾琮暗骂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贾珍身后,一拳便砸在贾珍后脑勺上。 贾珍当即就晕了过去。贾琮看着惊慌失措的秦可卿,心想倘若自己推测没错,贾珍多半是知道秦可卿的身份的,不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宁国府未来的继承人去迎娶一个营缮郎的养女,只是他色迷心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贾琮对秦可卿耳语一番,然后问道: “记下来了?” 秦可卿点点头道:“记住了,叔叔。” 贾琮腹诽道:叔叔就叔叔,别叫的那么酥! 贾琮嗯了一声便欲离去,却不料衣袖被拉住,身后又传来一声酥麻的 “叔叔啊!” 转身看向秦可卿,秦可卿指着地上的贾珍道:“他下次又来怎么办?” 贾琮道:“你明日把他醒来后的反应告诉我,再做定论。” 说罢离了荟芳园,直接返回紫叶居。 贾琮走后,秦可卿一直守在贾珍旁。 过了好一会儿,贾珍才醒过来,摸着自己巨疼的脑袋问道:“秦氏,刚才是怎么回事?谁偷袭我?” 秦可卿惊魂未定地说道:“刚才有个蒙面人,突然出现,打了公公脑后,然后说了些媳妇听不懂的话就消失不见了。” “他说什么?”贾珍问道。 秦可卿道:“胡言乱语的,记不清楚了,好像说什么‘垫下,属下护甲来迟,赎罪’。媳妇当时吓懵了,没听清楚,最后那人好像还说了句什么……” 听秦氏这么一说,贾珍的酒气顿时吓醒了,嘴里反复念道:“殿下,属下护驾来迟,恕罪……” 秦可卿的来历,贾珍是知道的,听秦可卿这么一说,贾珍心知自己闯了大祸,连忙又问道: “那人最后还说了什么?” 秦可卿道:“好像说的‘再有下次,属下除掉此贼。’” 贾珍听到此,不禁打了个哆嗦,摸摸后脑勺的包,赶紧回家了去。 秦可卿看着贾珍离去的背影,想到贾琮教自己“殿下,属下护驾来迟,恕罪。”十个字就把贾珍唬成那般模样。“殿下”,难道是我?…… 贾琮敢赌这一局是有原因的,秦可卿身份太高,而且来自其娘家而非婆家(宁国府)。那么殿下这个称呼在这个时代对公主、郡主皆可。 贾琮也不确定编这通话,有没有用,能管多久。但贾琮可以确定两件事: 其一,贾珍受了自己一击,一时间好不了,对秦可卿没有威胁。其二,通过自己编的这段话,可以测试贾珍知道的消息,反过来帮助自己印证秦可卿身份。 果然,当第二天,这个号称皆有宝黛二女之美的秦可卿,摇曳着丰韵的身姿来紫叶居向贾琮道谢的时候,告诉了贾琮,贾珍听到“殿下,属下护驾来迟,恕罪”的反应。 那么秦可卿的身份就坐实了,公主殿下或者郡主殿下。 既然她身份明确了,就更不能任由贾珍色迷心窍把整个贾家拖下水。 毕竟秦可卿被后世诸多红楼迷评为红楼第一美女,贾琮可不确定,贾珍因为这十个字就能管住自己下半身多久。 打发走了秦可卿,贾琮找来了倪二,二人详谈了小半个时辰。贾琮并不需要在京城里拿了贾珍性命,但要让贾珍再也无法生事。 不管是化学方法“药物”阉割还是物理方法,总之让他不能再打女人主意。贾琮给他的考核时间是自己离京后三个月之内。 贾琮心想他若是这点任务都完不成,也就没什么培养价值了。三个月后调自己的近卫营去处置此事手到擒来,自己也有不在场证据。 半个月后,这日早晨,贾琮依旧在校场习武,只是贾环却姗姗来迟,而且又是一副耷拉着肩膀,挂着鼻涕,走路时鞋在地上一拖一拖的怂样。 这段时间贾环跟着习武以来,本来已经改过来了,怎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贾琮奇道:“怎么回事?像个霜打了的茄子。” 贾环吸了口鼻涕道:“我本想学三哥打抱不平,结果被他们欺负了。”说完伤心地哭了起来。 贾琮拍拍他肩膀道:“谁欺负你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贾环抽泣着,断断续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是贾环路过大门时,见周瑞家的带人堵在门口,说不能开大门,让人走侧门。贾环听说门外的是府里的主子,也学着贾琮教训人家以奴欺主,结果被周瑞家的嘲笑一番道: “以前见了我都喊周大娘,这会子学会拿大了。” 然后几个门子围上来,贾环立马就怂了,“周大娘,周大娘”喊个不停。 贾琮,脸色一沉,说道:“走吧,今儿我让你看看谁敢当你大娘。”然后又问了一句:“门外的是哪位主子?” 贾环道:“听说是姑母。” “姑母?扬州来的姑母?” “好像是这么说的。” 贾琮吸了口气,姑母突然回京,连信都来不及传,怕是扬州出了事。运起轻功快速向大门奔去。 贾琮又想起曹公笔下,林黛玉初进荣国府,居然走的角门;而薛家“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可见至少是侧门。 老太太是疼林黛玉的,自然不会是老太太的主意,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那位“木菩萨”的阴私手段。 林黛玉从角门踏进荣国府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了他去。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齐相逼。”的寄人篱下的日子。 第98章 林黛玉进荣国府 直到其父亲去世,林家数百万家财落入贾家囊中,而自己病重后,吃个燕窝还要靠人施舍。 关于林家家财去向,曹公笔下两处做了暗示: 其二,第七十二回中贾琏所说的“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 也就是说上一次发了二三百万财,指的就是贾琏随林黛玉回扬州料理林如海丧事; 其二是林如海病重前,荣国府财务紧张的叙述。然而林如海死后,林黛玉归来,贾家马上就耗资巨大修建大观园,并延续了数年的奢靡生活。) 可惜那一世林妹妹这样的人物,对她而言,人都没了,又如何在意钱财这些身外之物。 可怜的林妹妹,上一世人财两空!让贾家吃了绝户,一块骨头都没吐出。活该贾家最后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此刻贾敏领着林黛玉、林子文、素雪,以及数十名仆从,加上行李林林总总二十多辆马车这会儿正在荣国府大门外。 本来昨日傍晚就抵达码头,贾敏知道荣国府逢高踩低的性子,所以并未进城,而是让人送了封信给老太太。 今儿一早老太太便欢天喜地着人来码头接了,谁知到了荣国府大门口,却被引着走侧门。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自己远嫁多年,第一次回娘家,无论自己林如海夫人身份还是荣国府大小姐身份都该走正门回娘家。 贾敏知道这必不是老太太的主意,定是那位一直与自己不对付,暗地里下黑手害自己的二嫂的馊主意。 自己这趟回荣国府带着两个孩子要长住,不能还没进门就落了脸面。 所以就有了刚才这一幕,这会儿,贾敏一行被堵在荣国府大门口,贾敏再怒也没兴趣跟周瑞家的这个下人纠缠,只让婆子去通知母亲。 另一边,周瑞家的得了王夫人之意本也是就故意落下贾敏面子,站在紧闭的大门外嬉皮笑脸地说着: “姑奶奶是知道规矩的,荣国府的大门啊,都是有大事和贵人才开……”。 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从侧门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从车夫手上夺过马鞭,劈头就是一鞭抽在周瑞家的脸上,只听一声惨叫,她倒飞了出去,一脸的鲜血,生死不知。 来人正是贾琮,贾琮朝姑母行了一礼道: “侄儿拜见姑母,恭迎姑母回府。那刁奴无礼,侄儿已代姑母处置了她。” 如今贾琮的身份,别说抽个管事,就算遇到赖大这样的荣国府大管家,只要有合理的借口,贾琮打杀了,也就打杀了。 老太太又能把自己怎么滴?说自己不善待下人?打老太太的心腹,对老太太不敬、不孝? 笑话,如今荣国府、老太太在京城是什么名声,自己是什么名声。这就是舆论的作用。 如今已经占领了道德制高点的贾琮,只要不当众对老太太、贾赦、邢夫人有不恭敬的言行,便百无禁忌。 打杀个周瑞家的这样的管事,王夫人也只能对干瞪眼。 贾琮在荣国府门口开杀戒,一则是给贾敏一行壮威,二则让荣国府里还有些不清醒的人看清形式:如今的贾琮已非吴下阿蒙。 贾敏见到贾琮,心里欢喜,又见那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怕是没了命,满意的点点头,回到了马车上。 林黛玉:她是二舅母心腹,在这府里权势不小,刚刚还在想怎么对付她,就这么被琮哥哥给灭了? 素雪:哥哥就是哥哥,遇到坏蛋从不留手,那一鞭子真痛快! 贾琮转身对大门口的门子们喝道:“还不快开大门,等着吃我的鞭子?” 众人见贾琮手里拿着血淋淋的马鞭,如见到魔头,府里的管事,说打杀就打杀,生死不知,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小角色。 一众门子打开大门,铺上供马车通过的门板,贾琮就站在一侧迎接姑母一行回府。 贾琮正在猜测林黛玉坐在哪辆车上,第一辆马车上前,林子文撩开帘子冲着贾琮咧嘴一笑,他身旁是姑母。 紧跟贾敏之后的那辆马车经过贾琮时,帘子微微撩起一角。 不正是林妹妹如画般的笑颜!咦,旁边那人竟然是素雪! 两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怎么凑到了一起?看到贾琮惊讶的表情,马车内两女相视一笑,一个俏皮一个欣喜。 贾琮跟在马车后,正欲一问究竟,贾环气喘吁吁跑了上来,一看地上躺着的婆子,比了个大拇指道:“三哥,真厉害,” 贾琮冲着门子喝了声:“把门口收拾干净。”就跟上了林家的车队。 待贾琮跟到二门外,见老太太正和贾敏相拥而泣,林黛玉和林子文在两侧,不见素雪。 不同于原本这世间林黛玉孤身而来,这次贾赦夫妇、贾政夫妇皆陪同老太太到二门外迎接贾敏一行。 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贾敏引林黛玉、林子文拜见老太太。老太太见林黛玉生的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欢喜得搂在怀里一阵摩挲。 待贾敏一行与贾赦夫妇、贾政夫妇一一见过,贾赦问道:“刚才婆子来通报不让你们进门是怎么回事?” 贾敏刚与老太太见面不想提那些下作之事坏了心情,林黛玉偷偷推了推林子文的肩膀,林子文上前不满地嘟着小嘴说道: “有个坏蛋婆子堵在大门口,不让我们进大门,让我们走小门。” 老太太不悦道:“谁这么大胆,把我的敏儿堵在门外?” 说着看似不经意的瞪了王夫人一眼。 贾敏道:“罢了,何必为一个奴仆惹得我们家人团聚不快。” 老太太道:“话虽如此,但府里还是要有规矩。”说完对身旁一婆子道:“你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该怎么处置就按府里规矩来。” 王夫人心中隐隐不安,周瑞家的是她的心腹,很多隐秘之事都让她去办的,万一老太太心一狠,把人赶了,自己就少了条臂膀。 却听见林子文说道:“那坏蛋婆子已经被琮哥哥打杀了。” 第99章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此言一出,众人一惊,这就打杀了?府里对下人一向仁厚,多久没有重罚过下人了,这七郎一出手就是打杀?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贾琮也在旁,看了一眼贾琮,别过头去,二人谁也不想跟谁说话。贾赦问道: “琮哥儿,怎么回事?” 贾琮风轻云淡的地说道: “回父亲,周瑞家的以奴欺主,儿子已经按大楚律例,就地正法。” 贾赦:就这样折了老二家的一条胳膊了?说的好,搬出大楚律例,有理有据。 王夫人气的脸都青了:畜生,我要你血债血偿! 老太太:你读那么多书,开口闭口不是律法就是引经据典,都是用来对付我们这些后宅婆子,欺负我的宝玉。 不想跟贾琮这孽障照面,老太太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婆子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说罢,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荣庆堂而去。 老太太白了眼跟在后面的贾琮:你跟来做什么? 贾琮瞄了眼老太太:又不跟你说话,我关心的是林妹妹。有胆量你再说一次,贾琮不得进后院,保证全京城的口水淹死你,当我那些说书人是白养的? 荣庆堂,林黛玉、林子文与三春一一见过,然后加上贾琮,几个小辈凑在一起好不热闹,林子文趁着混乱悄悄告诉贾琮,素雪去了姑母的在府里的故居——云梦园。 老太太一面与贾敏叙话,一面享受儿孙们嬉笑欢乐的气氛,嗯,除了那个碍眼的孽障。 贾琮想起宝、黛二人初见场景,便笑道: “一会儿宝兄弟来了,见到林妹妹准会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问他何故,他必然答‘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惜春道:“三哥哥怎么知道?” 贾琮笑道:“书上说登徒子见了好看的妹妹都是这样说的。” 林黛玉:琮哥哥这是夸我好看吗? 正说着,听门外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接着又吩咐王熙凤来拜见贾敏,待几人互相见过礼,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笑道: “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贾母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赖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 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待贾宝玉一一见过长辈,老太太道:“还不去见你弟弟、妹妹!”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 看罢仙子般的林黛玉,贾宝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话刚落音,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林子文指着贾宝玉笑道:“哈哈哈,果然是登徒子!你怎会见过我姐姐?” 贾宝玉尴尬地说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 话未落音,三春、林黛玉、笑得花枝乱颤,林子文人仰马翻指着贾宝玉大喊:“登徒子”。 老太太看着贾宝玉、林黛玉二人,本期望他们亲近,没想到闹了这一出,自己的宝贝疙瘩竟被当成了登徒子。 贾宝玉红着脸转移话题道:“妹妹可曾读书?” 林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 贾琮听闻暗暗点头:很好,你不再迎合他们了。 贾宝玉听闻不满道:“林妹妹仙子般的人物,何必跟禄虫似的读些经济仕途。” 林黛玉听闻,正色道: “宝二哥,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的二舅、我的父亲他们都读圣贤书,读经济仕途,如何就成了你口中的禄虫? 没有经济仕途,一衣一粟又从何而来?” 荣庆堂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微妙。 贾琮:这妮子不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贾政:这废物还不如女孩。 宝玉被这番话怼的脸红脖子粗,气不打一处,刚把手伸向脖子那块玉,却听见贾琮喝到: “宝二弟,刚抄十遍学而篇,转身又把圣贤书忘到脑后去了! 你来说说这屋里谁是禄虫?” 说完又看向贾政,把皮球踢给了他。 贾宝玉被这一喝问,顿时傻了眼,又想起当日之辱,以及事后被贾政揍了一顿。手放在怀里不知所措,瞪着贾琮。 贾宝玉目光散乱呆呆的站在那里:除了摔玉,我还有一项大招——癔症! 老太太、王夫人:你每每占着大义,就知道欺负我的宝玉。 贾政冲贾宝玉怒吼道:“不孝的畜生,没我们这些禄虫,哪来你的富贵。你读的什么圣贤书,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还不快滚远了些!” 第100章 莫非嫌弃玉儿 魔头一发话,贾宝玉顿时打了激灵,瞬间便怂了,大招发不出去了,癔症烟消云散,低着头,赶紧走了出去。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喝道:“够了,就知道欺负我的宝玉。” 贾琮冷冷的看了眼老太太,今日宝、黛初见,没有按原本路子走,甚至彼此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贾琮:林妹妹,我只能帮你不再做孤女,往后的路是你自己选的。 没兴趣继续看热闹了,贾琮行完一圈礼,淡然走出了荣庆堂。 一路上下人们看贾琮的眼神如同看到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贾琮不以为意,这府里的下人一向都是看人下菜。 刚走到紫叶林,前方一个白色的人影如飞鸟投林, 飞过树林, 直扑入贾琮怀里。 贾琮就这样静静的拥着素雪,任由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说话。 素雪把怎么上京,怎么在扬州与林妹妹相认,细说了一遍。 得知扬州这般凶险,贾琮庆幸有素雪在,现在既然调了虎卫组的人前去扬州,暂时不用担忧林如海安危。 但这件事让贾琮重新评估林如海在扬州的安全形势,都到了闯入官邸,刺杀朝廷命官的程度,那么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江南甄家,江南的一手遮天的土皇帝,跟贾家是老亲。按理,若是林如海或者贾敏稍微向甄家求援,甄家的势力就能压制住那些唯利是图的盐商。 除非甄家本就默许,甚至…… 晚饭后贾敏领着林黛玉、林子文,来了紫叶居。 林黛玉着白底绿萼梅刺绣披风,浅紫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白色交领中衣白色百褶裙,愈发动人。 这里的状况让贾敏想起了母亲与贾琮的关系,一边是至亲,另一边是全家上下的救命恩人,双方闹的不可开交,她也无能为力。 贾琮有心打听江南甄家的情况,林子文太小,便打发映月领着子文去树林里玩耍。 接下来贾琮直接说出了自己对甄家在姑父遇刺一事上的猜测。贾敏道: “我们刚到扬州时,甄家也确实来往过几次,后来就没见着了。公务的事,你姑父极少在家里提及。 但确实听他斥责过甄家对盐务胃口很大,他又是个秉公无私之人,双方后来就闹僵了。 去年我和子文中毒之后,隐约听到过你姑父痛骂甄家,要与之同归于尽。 这么说来你刚才的推测是对了,甄家是幕后黑手。想不到为了钱财,甄家不顾我们两家百年之老亲。 那你姑父现在扬州岂不是很危险?” 贾琮摇摇头道:“短期内应该没风险,只是再强的防守,时间长了难免也会有破绽。不能任由甄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贾敏担忧道:“我知道哥儿有手段,但甄家在江南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动了甄家那边怕不会善罢甘休。动静太大了,贾家也落不着好。”说着指了指皇宫方向。 贾琮道:“无妨,又不是除掉甄家,只是给他们制造麻烦,断其手足、臂膀。让甄家再也没有能力、精力去插手扬州。” 林黛玉道:“都怪玉儿没用,一点力都出不了。那晚,要不是素雪姐姐及时赶到……” 贾琮笑道:“林妹妹已经很棒了,听说你的拈花指已经玩得挺漂亮了。” 林黛玉嘟着小嘴:“哼,什么叫玩,人家都能用来打坏人了。” 贾琮想象不出来,林妹妹用拈花指不是用来玩花瓣,而是用来打人是什么模样。笑道: “嗯嗯,林妹妹都会打坏蛋了。对了,我马上要离京了,既然现在安全形势不同,我……” “什么,琮哥哥要离京?玉儿刚来,你就要走,莫非是嫌玉儿烦……”林黛玉委屈地说道。 贾琮道:“是随老师去游学,早定下来的。你们来的那艘船上,二嫂子就是专程上京来替老师处置京城家业,以便举家回乡。你是知道的。” “哦”林黛玉心想,自己错怪贾琮了。 然后贾琮提出了给他们三人各派一位护卫,就扮成丫鬟跟随在身侧。至于林妹妹想学疗伤之法,贾琮自无不可。 晚上,贾敏、林黛玉、林子文、素雪刚回到云梦园,这里是贾敏出阁前的住处,小院虽不大,但环境优雅,布置的雅致。这么些年,贾母一直给她留着,得知贾敏归来,早早的令人收拾好了。 不得不承认,贾宝玉对于漂亮妹妹都是极能忍耐的。这不,刚被林妹妹当众怼了,又舔着脸来道歉。林家正忙着收拾行李,林黛玉的教养嬷嬷得了令,立刻上院门外堵住了贾宝玉。 贾宝玉嫌弃的看着死鱼眼珠子的婆子堵在了院门口,身旁的大丫鬟袭人见状道:“宝二爷到自家院子看望自己表妹,你一个外人还不快快让开?” 闺房里,林黛玉和素雪正准备就寝,听外面吵闹声,素雪欲出去教训一番,林黛玉一把拉住素雪的手,摇摇头。 素雪道:“什么国公府的哥儿这么无礼,大晚上闯姑娘家闺房。” 林黛玉笑道:“素雪姐姐,可别这么说,琮哥哥也在这国公府,要是琮哥哥来,你让不让他进来?”说着冲素雪俏皮地眨眨眼。 素雪道:“哥哥是哥哥,哪能一样嘛。哥哥若是想见我们,自然随时都可以。” 林黛玉:琮哥哥自然是不一样的…… 听到外面吵嚷声,林黛玉的刺绣老师——闻婆婆披上衣服出来了。 闻婆婆本是江南苏绣大家,老年丧子后,在贾敏多次请求后收了林黛玉这么一个弟子。既是弟子,也是晚年后赡养自己,为自己养老送终之人。 闻婆婆自然是极其维护自己弟子清誉的。 院门口,见那婆子一人独挡宝玉和他的一群丫鬟婆子,闻婆婆上前道: “公子既是出身诗书簪缨之家,当知夜闯姑娘闺房是何等失礼,也同样有损公子的声誉。公子若有事,请明日白天来访,也不迟。” 第101章 楚和九年,五月初五 闻婆婆接着看向袭人喝道:“你一个下人,不知维护主子声誉,还唆使主子行失礼之事,该当何罪?” 贾宝玉被问的哑口无言,袭人不服道:“我自然是下人,但我们二爷在府里何等金贵,也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教训?” 那堵门的婆子道:“闻婆婆是林姑娘三拜九叩的正经老师,是我们江南的苏绣大家,你一个丫鬟也敢当面厥词。” 贾宝玉听闻是林黛玉的老师,便不敢得罪,只得领着一众丫鬟婆子悻悻的回去了。 次日,得知此事后,贾敏赏了堵门的婆子,又额外调了两个粗壮的婆子跟着林黛玉,只要那登徒子一出现在林黛玉跟前,便挡在二人之间。 闻婆婆也得了贾敏之意,时刻提防着登徒子。 贾敏:怎能让那毒妇的儿子靠近我家玉儿! 二十余天后。 楚和九年,五月初五,冲龙煞北。 宜:出行、开业、 动土 、祈福、 盖屋、安床; 忌:结婚、搬家、理发、作灶。 天还没放亮,贾敏、林黛玉、林子文、贾迎春、贾惜春、贾琏、贾环、贾兰齐至紫叶居,送别贾琮。 贾敏三人身旁都多了一名丫鬟,姿势并不出众,她们是听风、望月、赏花,从虎卫组特调来保护三人的。 贾琮牵着映月把她交给姑母道: “拜托姑母照顾这丫头。” 姑母点点头:“放心吧,一个丫鬟我还护得住。” 贾琮走到林黛玉跟前,见林黛玉旁又多了一个丫鬟,林黛玉道:“她是紫鹃,外祖母给我的。” 贾琮心想紫鹃也是个忠心的,便点了点头。 想到贾琮这一去不知多久才回来,林黛玉眼角湿润,轻声道: “琮哥哥此去游历天下,看到什么美景,遇到有趣的人和事,可写几句诗,或是新曲儿给玉儿。” 旁边眼巴巴的小惜春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有我。” 迎春也说道:“我们一辈子困在内宅里,就当我们也看到了外面的景儿。” 贾琮忙对三人笑道:“好好,都有,都有,我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有趣的,就写给你们。” 贾琮又走到贾琏面前道:“内务府都是皇家的事儿,出不得乱子。另外,得闲了,看顾下妹妹们。” 贾琏道:“弟弟放心,哥哥不给你丢脸,酒楼的生意现在也越来越好了。你放心去游历吧,我会照顾好妹妹们。” 见贾琮看向自己,贾环挺了挺胸膛道:“三哥放心,我会练好武,不让人小瞧了去。” 与众人一一道别后,贾琮和素雪牵马离去。 码头上,不仅来送别老师的五位师兄:柳进益、左士衡、黄子固、方子正、顾朝夕早早等候在此,还有数十名贾琮不认识的文官,更多的则是国子监的学子。 不多时,老师的马车到了,贾琮扶着老师下车,与众人道别。五位师兄皆伏地送别老师。 当贾琮扶着老师登上楼船时,码头上数百人的合唱声飘荡在两岸: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 学子们用这首《送别》来送别自己的老师。 就在楼船起航不久,一封密信从京城王子腾的王府急送往江南甄家。 数日后,楼船抵达山东聊城。老师将在此访一位故人,盘桓三、两日。 聊城是商朝名相伊尹躬耕处,战国军事家孙膑诞生地。《水浒传》中的许多故事都发生在聊城,诸如: 武松打虎的传奇之地便在聊城阳谷县的景阳冈;潘金莲、西门苟且之事到武松杀二人报仇;李逵打死段天赐等等。 贾琮跟老师告了假,带着素雪,前往游玩一番。 二人骑马沿着徒骇河岸而上,却见河水浑浊汹涌,时不时有树木漂浮而下。当地人说上游刚刚发生洪水。 又行了十余里,两岸时不时有些百姓用竹竿勾住上游冲下来的箱笼等家当。 这时两岸传来惊呼声,贾琮往河中看去,一棵大树随着汹涌的河水而下,树中一人一手抱着大树,一手还抓着一个大木盆,木盆里竟然坐着个小娃。 树在河中央,岸上百姓的竹竿勾不着,惊呼声不绝于耳。 贾琮当机立断,拔出青锋剑,一剑斩断岸边一棵碗口粗的树,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下,抱起断树扔向河中的大树,两棵树搭在了一起。 贾琮运起轻功跳上断树,脚下轻点几下便到了河中那人身边,二话不说,一手抓起木盆里的小娃朝着岸边的素雪扔了过去。 小娃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弧线,被素雪一个腾空稳稳接住,二人缓缓落地。 贾琮又捞起水中那人,是一中年民妇,贾琮提着那妇人腰带,沿着两棵树,在百姓们欢呼声中,几个纵身便跳回到岸上。 那妇人脚一着地,就去寻素雪怀里的小娃,见那女娃安然无恙,这才跪拜贾琮二人的救命之恩。 贾琮扶那妇人起来,那妇人去接素雪怀里的女娃,却见那女娃却朝着贾琮伸开双手要抱抱。 那妇人奇道:“二丫平日只与我亲近,连他爹、他哥哥都不让抱。今儿这是知道救命恩人了,要抱抱。” 贾琮听闻便转身去抱那女娃,可看到她第一眼就震住了,贾琮双眼对上那双大眼睛,自己一定见过!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来聊城,这女娃这么小不可能见过。 再看第二眼,更惊住了,这是自己来这世上见到除自己以外唯一一个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跷脉、阴跷脉、阳维脉、阴维脉,奇经八脉全通之人。 不过与自己不同的是,她没有经历过洗筋伐髓。 贾琮从素雪怀里接过二丫,这时,有好心的百姓找来干衣服,领着那妇人去旁边草棚里换衣。 贾琮打量二丫,大约三岁多,头上两根冲天羊角辫,一双萌萌哒的大眼睛也同样好奇的看着贾琮。 贾琮正在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那妇人从草棚出来了,再次跪拜贾琮道: 第102章 丫丫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贾琮摆摆手道:“不用叫少侠,你们娘俩是何来历,细细说来听听。” 那妇人见贾琮衣着像富贵人,却肯涉险救她们母女,如今自己家破人亡,有心依附贾琮。便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家事说了一遍。 原来她本是蜀中人,父亲在一酒楼做大厨,自幼跟父亲学手艺。后来嫁给一商队的管事,跟随丈夫辗转回到了山东聊城阳谷县,并在此开了家小饭店安居下来。 她本擅长厨艺,一路上辗转万里,又学了不少各地的菜肴,故而饭店虽小但生意十分红火。 本县有一姓刘的豪绅多次欲雇其为家厨,被夫妇二人所拒。后来不知何故,有人抬尸到她家饭店,状告她家饭店的菜吃死了人。虽然几经周折,最终县令大人没判她家饭店的菜有毒,但饭店不许再开了。 一家人走投无路,便被那刘姓豪绅收去做了厨子。她夫家姓何,夫妇俩有一子二女,二丫是最小的一个。 阳谷县发大水,她丈夫拼死把一子一女送上豪绅家的船,自己被洪水卷走了。可那豪绅居然丧尽天良,当着她的面,把她儿子和大女儿踢下了船,眼睁睁的看着一双儿女被淹死。 她靠这个木盆与洪水中大树,与二丫侥幸活到被贾琮所救。如今一家五口只剩娘俩,一无所依,那豪绅家是死活也不会去了。 说完,那何大娘跪下来相求贾琮,愿自卖其身。一旁素雪眼巴巴的看着贾琮: “哥哥……” 贾琮点点头,扶起何大娘道:“你既擅长厨艺,就留下做个厨娘吧。” 何大娘满心欢喜认了主说道:“公子和小姐喜欢吃什么,俺就做什么,俺不会的就学。”说着指着二丫有些尴尬的道: “二丫还小,不会干什么,但力气不小,要不公子出二两银子一并买了做个小丫鬟吧。” 不待贾琮言语,她又红着脸道:“二丫饭量大,要不就一两银子吧,管她个饱饭就是。” 何大娘刚说完,二丫脸都羞红了,低着头把脸藏起来。 贾琮笑道:“我们家不缺吃的,你放心,就是头饕餮也能喂饱。” 何大娘忙欣喜地说道:“请公子给丫头赐个名字吧。” 贾琮心想,这何大娘到底是在大户人家待过的,知道规矩,主子给丫头赐了名就算是正式收为自己的丫鬟了。 贾琮捏了捏小丫头红苹果似的脸道:“还小,就叫‘丫丫’吧。” 何大娘道:“丫丫,快给公子请安。” 丫丫羞愧道:“公子好,俺,俺吃的多。” “哈哈哈!”引来贾琮、素雪一阵笑声。 一行人回到船上,贾琮把何大娘安置在老师家随行的仆从一起,并让管事去聊城完善二人的路引、卖身契等手续。 至于那姓刘的豪绅,雪儿已经自告奋勇去处置了。虽说天下这种人和事太多,但自己没遇到就不说,遇到了,且有能力随手处置,自然会出手。 船舱里,贾琮看着的跟前的丫丫,这双大眼睛总算让贾琮想起了在哪儿见过。贾琮拎拎丫丫的小鼻子说道: “你以前见过我?咱们是老乡?” 丫丫茫然的摇摇脑袋,两根冲天辫子晃来晃去。 贾琮心想你应该跟我一起穿越过来的,试试咱们后世的接头暗号。 贾琮:“天王盖地虎。” 丫丫眨眨大眼睛:??? 哦,忘了,当时你还小,换一个。 贾琮:“天线宝宝” 丫丫:……? 贾琮:“灰太狼:‘我还会回来的’。” 丫丫:??? 贾琮:哦,去年媒体都说《孤勇者》在小学风靡一时,成了小学生的接头暗号。 嗯嗯,贾琮清了下嗓子唱道: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 丫丫小手抓抓脑袋看着贾琮:怪哥哥??? 贾琮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终是放弃了。 又想到自己来这世间有一年了,丫丫如今三岁,时间对不上。问了何大娘,得知丫丫去年生了一场大病,然后饭量大涨。 时间对上了,可记忆确实没有,不是装出来的,贾琮只好作罢。 带丫丫见了老师、二嫂、博远,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 晚上,一起用餐的时候让众人见识了什么饭量,大家好奇她那小小的肚子怎么能装下那么多?都赶上习武的贾琮了。好在何大娘早有准备,才不至于饭菜都不够吃。 有了丫丫这个萌萌哒的开心果,船上漫长的日子不再那么枯燥。 二十多日后,楼船载着一行人回到了金陵。途经扬州,贾琮与林如海商讨金陵甄家之事且不细表。 拜见师娘后,贾琮领着素雪、何大娘、丫丫回到了阔别半年多的金陵的家。素雪走后,原来做饭的马婆子回了师娘家,正好让何大娘顶上。 一路上有人尾随,贾琮毫不客气,引至无人的小巷,当即拿下带回家细审。在生死符(出自天龙八部—灵鹫宫)之下,探子什么都招了。 他们是甄家的探子,负责监视江南官员,近日得令,监视贾琮。 本就要对付甄家,自然要先灭其耳目。至于甄家为什么大动周折监视自己,一时想不明白,就不用想,干甄家就是。 贾琮和素雪当即赶往城外庄子—近卫营的大本营。 贾琮离开金陵的大半年里,如今的近卫营在素雪和赵羽、张志二人的辅助下已经发展到了八十多人。 贾琮先是检阅近卫营,一一认识了新加入的每个成员,并考核了近卫营的训练情况。 然后给了他们命令: 立即拔掉甄家在金陵城方圆五十里内的所有情报据点; 二十天内清除甄家在江南所有情报据点。 贾琮尚在在京城时,同贾敏商谈后,就把甄家列为重点监视对象,通过飞鹰传书下达给了鹰卫组。加之甄家探子口中的情报,这些据点都被一一标注在了地图上。 赵羽立下军令状,当晚可全部拔出。贾琮摇摇头道: 第103章 薛宝琴 “这次行动是为毁掉甄家的耳目,只是一次预热,你无需亲自带队。 几个情报据点对虎卫组来说手到擒来,一个分队负责一个据点,各分队自行制定自己的作战计划,确保不要有漏网之鱼。就当做对各分队的一次实战考核。 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行动,打断甄家的双臂、双腿,让他们只剩一个空壳。” 随着贾琮的一声令下,近卫营这个暴力组织迅速运转起来。 …… 贾琮带着甄家的情报,与素雪回到了金陵城。 刚回到后院,丫丫迈着小腿飞快的跑来,把布鞋摆到贾琮跟前,“公子,俺给你换鞋。” 贾琮笑道:“把鞋放下,去让你娘多烧些热水,我要洗澡,素雪也要洗。” 丫丫咧嘴笑道:“娘早就烧好了,俺去给公子和大小姐端热水。” 说完撒丫子跑向了前院。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大浴桶迈上台阶,跨过了门槛,进了内院,又“走”下台阶,往内院正屋稳稳地走来。 直到那浴桶又迈上台阶,跨过门槛,走到贾琮跟前,才看见那大浴桶下是丫丫小小的身子,只见她一双小手把一大桶水稳稳的举过头顶,正咧嘴朝着贾琮笑。 贾琮与素雪对视一眼:这丫头要是不练《龙象般若功》就可惜了。 《龙象般若功》出自《神雕侠侣》,主修外功。载于《龙象般若经》上,不世出的武学秘笈,属于西藏密宗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境界共分十三层。 其外功可使掌力强悍霸道刚猛无铸,每练成一层就增一龙一象之力,练成十层后具有十龙十象的巨力,有近千斤之重的力道。 金轮法王练至十层后,曾在绝情谷中使用此功先和周伯通的空明拳比拼,之后又与一灯大师的一阳指遥击,可见此功威力极大。 这功夫循序渐进,贾琮目前也只练到第五层,倒不是他慢,而是贾琮要教导近卫营,涉猎了众多武学包括多种兵器。 想到自己已经确定了从军,主修的太玄经也已经大成,那以后就主修外功《龙象般若功》以及长兵器。 贾琮接过丫丫举来的浴桶,回屋洗澡去了。丫丫又一溜烟跑去外院给素雪打水。 次日一早,鹰卫组的情报便传递到贾琮手中,只用拼音书写的一句话: 五十里内所有据点尽数拔除,无一漏网。 贾琮随即把近卫营调回了金陵驻地,就在自己后院背面的三进大院子里,以方便部署对甄家的下一步行动。 正筹谋对甄家下一步行动,贾芸领着三人来拜见贾琮。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跟林黛玉、贾探春、史湘云三人年纪相仿,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女孩;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贾芸一一介绍,原来竟是薛润成(薛蟠、薛宝钗的二叔,薛蝌的父亲)、薛蝌、薛宝琴。 先前贾芸在信中提到过,薛公在酒楼、茶坊都与贾琮的产业有合作,比加盟店的关系更紧密。 薛蟠的父亲去世后,薛家分了家,薛姨妈欲领着大房一家带着皇商的名头和薛家商号投靠京城王夫人。 薛家二房虽在各地有不少产业,但没有了名头,也失去了庇护。 薛公欲交好贾琮,一则是贾琮已名满天下,甚至获得两次圣旨嘉奖,再则其老师故居就在金陵,在江南一带影响力还在京城之上。 薛公欲抱自己这条腿,对贾琮而言也算双赢。 几人之间互相见过礼,却见薛宝琴走到素雪身边,二女竟像久别重逢的好友亲热起来。 见贾琮不解的看着自己,素雪忙解释了一遍。 原来,薛润成得知这里是东家所在,又是一个女孩,便请贾芸领路,带着薛宝琴来拜访过一次。 素雪对生意没兴趣,只管收纳贾芸每月上交的银钱,倒是和薛宝琴一见如故,二人成为知己,常在一起抚琴,讨论贾琮的新式曲目。 贾琮心想,这也正常,一则二人年纪相近,又都喜爱音律;二则素雪没有同伴,自己回京后,这院里就她孤零零一个人。 素雪介绍完,薛宝琴笑道: “七郎哥哥,近日你的新作《射雕英雄传》问世,那《铁血丹心》便风靡天下,不过小妹看来,若是用白话(粤语)唱起来更好听。” 贾琮这才想起来,与这个时代别的大家闺秀不同,她自幼随父母游历天下。甚至其父受皇室委任,为皇家搜罗海外奇珍异宝,她也跟随出过国的。 难怪曹公原着五十一回,她一人独作十首《怀古诗》:赤壁怀古、交趾怀古、钟山怀古、淮阴怀古……,印证了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看着这个开朗热情、活泼爱动,又美得像画里走出来似的小姑娘,贾琮便明白为何曹公笔下,老太太刚见她不久就欲给贾宝玉说亲,得知她已经同梅翰林家定亲后,又让王夫人认她做义女 虽说老太太此举意在打压王夫人中意的薛宝钗,也不能否认薛宝琴自身的优秀。 贾琮道:“宝琴妹妹此话中肯,想来你是会粤语的了,得闲了,可否请你用粤语弹唱?” “好的,七郎哥哥。我可以常来找你和素雪姐姐玩吗?”宝琴笑道。 贾琮道:“当然欢迎。” 接下来贾琮将贾芸、薛公、薛蝌带至书房,就深入合作进行了详细商谈。 除了现在已经合作的说书加盟一事,薛家希望火锅、汤锅也走加盟模式。贾琮则看重薛家二房手上的遍布各地的商路,贾琮提出了做制作八音盒、婴儿车、牙刷等日用品、西洋小玩意。 虽然贾琮现在也想做玻璃、白砂糖这等高利润的大生意,但利益过大,恐怕连老师都护不住。 目前自己所有产业加起来才利润只够大约支持近卫营一百五十到两百名成员,但贾琮的规划要发展到近五百人。 做些八音盒、婴儿车、牙刷等产品能带来多大利润现在不好判断。 贾琮想到了后世的出口转内销。自己秘密制作玻璃、白砂糖等,然后跟海外商人合作,以进口的名义销往国内,届时薛家的商业通道也可以成为一个销售渠道。 第104章 香菱 最后贾琮跟薛公达成协议,由贾琮提供八音盒、婴儿车、牙刷等样品和图纸,薛家的作坊负责生产,他们的渠道负责销售,利润对半分。 就在贾琮与薛家商谈合作之时,金陵甄家,甄应嘉奢华的书房内,地上一个摔碎的茶杯和四溅的茶叶。 甄应嘉、甄宝辰父子,甄应嘉的胞弟甄应朝,以及甄应朝的儿子甄宝杰四人正黑着脸在一起议事。 甄应嘉刚刚得到消息,甄家在金陵以及周边的情报网一夜瓦解。 甄应嘉:“老二,你说谁的可能性最大?” 甄应朝摇摇头道:“被我们监视的都有可能,甄家受上皇密旨监视江南已多年,我们得罪的人也不少了。” 甄宝辰道:“父亲,听说京城那边二皇子、五皇子和三皇子斗得正烈,会不会他们在对付我们,而且他们也有这个实力。” 甄应嘉道:“我们既然已经上了三皇子的船,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上皇还是很欣赏三皇子的。若是成了,甄家还可以延续几代人的富贵。富贵险中求啊。” 说完甄应嘉又拿出一封信递给甄应朝道:“你们都看看。” 甄宝杰最后一个看完道:“贾七郎那小子跟我们甄家有什么关系?” 甄应朝给两个小辈介绍了一番:当年大楚建国之初,屠家作为义军出身,麾下武将不少,但缺少文臣治国。 而前明朝亡于鞑子之手,与大楚无关,故而大楚大量启用前明朝遗臣,贾琮生母的易家便是其中之一。 易家是前明皇家近臣,明亡之时,带走了大量前明遗宝。易家为了自保曾将大量珍宝献给本朝太祖。 到了太上皇时期,前明遗臣已被本朝新臣取代,个别还存在的家族也被边缘化。 就在十多年前,王家得到消息,说易家手上还有许多珍宝,于是与甄家联手给易家扣了个谋反的罪名,分了易家家财。 甄应嘉道:“那贾七郎算易家余孽,若他就是默默无闻的庶子也就罢了,但他如今已声名鹊起,还被皇上看重,将来入朝是肯定的,届时这个案子他一查便知。 易家的案子男丁全斩,女子发到教坊司。当年满朝皆知易家只一个小官吏,要权没权要兵没兵,只有钱财,造什么反。只是没人愿意为了易家得罪我们两家罢了。 我们当年手法太粗糙了,还留下了后患。” 甄宝辰道:“那便趁早除掉贾七郎。” 甄应嘉道:“嗯,先把眼前这件大事办了,不可节外生枝,待三皇子的事了便回手了结贾七郎。毕竟他有隐世宗门的背景,不可大意,咱们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 傍晚,金陵近卫营驻地,一张形似后世的地图,铺在议事厅的大桌上。贾琮、素雪同虎卫组赵羽,以及各分队队长围在桌子旁。 对于作战部署,贾琮一向遵循,自己只提目标,具体方案,则集思广益共同讨论,一旦最后贾琮拍板确定方案,就不得异议,必须执行。 根据鹰卫组情报,甄家每年会向三皇子输送大量钱财,而这个时代钱庄不比后世银行的信誉,大量的银两还是要靠现银。 以往向京城运银都是甄宝辰押送,这也好理解,毕竟这种在三皇子面前露脸的 事,还是交给自己亲儿子。今年甄宝辰将在一个月内出发。 京杭运河就是他们的运银必经之路,一路上有很多城市都是他们的停靠点,众人讨论后最终把伏击地点选在了德州。 这里地处山东与京师交界,离京师地区很近,越临近京城,对方越是放松。更重要的是情报显示甄宝辰在这里有个老相好,以前每年都要在这里逗留一晚。 万一这里错过了,德州离京城还有八百多里,沿路还有备选伏击点。 整个作战计划是一个连环套,目标不仅仅是甄宝辰。 作战计划布置完毕后,贾琮就不管了,剩下的就看执行力,这是近卫营第一次大规模行动,贾琮也想看看近卫营现在的实力如何。 十日后,贾琮带着小吃货丫丫,和素雪去逛金陵好吃街。自从薛宝琴、金陵三杰给丫丫带了金陵盐水鸭、梅花糕、牛肉锅贴这些吃食后,丫丫每日都盼着宝琴来。今日干脆就带这丫头出去吃个够。 一路上走了四条街,吃了四条街。兴许是练了龙象般若功,这丫头饭量更大了,单是鸭血粉丝汤就干了三碗,金陵盐水鸭消灭了两只,糖芋苗…… 丫丫左手拿着梅花糕,右手拿着牛肉锅贴,三人正走着,发现前面围着一堆人,走近一看,原来一群人对一男子指指点点。 那男子衣着寒酸,形容丑陋,旁边一个小丫头却穿戴整整齐齐,有人指责道: “这女娃长得这般水灵,你这么丑,怎么可能是你女儿。定然是人贩子。” 众人纷纷附和。 一个老婆之走到女孩儿跟前温声道:“小姑娘,你别怕,你只答,他是不是你父亲,如果不是,我们拉他去见官。” 那女孩抬起头来说道:“他是我父亲。” 抬头那一瞬间,贾琮: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长得和秦可卿有几分神似,竟然是她——香菱。 后世评为红楼最美的小妾。 那男子得意的说道:“看吧,我没骗你们吧,真是我亲闺女。” 又有几人上前询问香菱,香菱一口咬死就是他女儿,众人无奈逐渐散去。 贾琮上前直接说道:“多少银子?” 那男子打量了一番道:“三百两。” 贾琮也不多说,掏出三百两银票扔在脚下,喝了声:“滚。” 那男子捡起银票交出卖身契,讪讪的走了,贾琮示意素雪跟上他,然后领着丫丫和香菱回家。 一路上丫丫倒是不停的跟香菱分享她的美食,香菱则仿佛在梦游:自己就这么摆脱那个人了?这个小主人会不会打我?这个小丫头还不错。她怎么吃那么多? 回到院子里,贾琮让何大娘先给香菱找套衣服,带她去洗澡。 第105章 两封信 小半个时辰后何大娘把香菱带到了贾琮跟前,丫丫正坐在贾琮脚背上吃梅花糕,何大娘安慰忐忑不安的香菱: “别怕,咱们公子是好人,你这么俊的丫头,公子疼都疼过来的。” 收拾干净的香菱愈发楚楚动人,贾琮道:“你以后就叫香菱吧” 香菱屈膝行礼道:“谢公子赐名。” 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贾琮点点头:“我知道那人是拐子,你不是他女儿。” 香菱忙道:“他是奴婢的父亲。” 贾琮说道:“我知道你给打怕了,不用担心,我这里不打人。那拐子我自会处置。” 香菱又道:“他是奴婢的父亲。” 贾琮心想这是让拐子训成条件反射了,只要一答错就打,不断的强化,直到一提到那人,就回答那人是父亲。 心病还须心药医。 这时素雪回来了,朝贾琮点点头:“跟到他住处了。” 贾琮道:“明儿我去找高先东,他父亲身为金陵知府,拐子的事,得归他管。让香菱亲眼见见那个拐子的下场。” 贾琮对香菱道:“你会识字吧?” 香菱点点头:“奴婢识得几个字。” 脚边的丫丫顿时不安起来:“那就剩俺一个不识字了,大小姐说了公子是三绝公子,公子的丫鬟不能是睁眼瞎。” 贾琮摸摸丫丫的小脑袋瓜:“你还小,慢慢来,先把自己擅长的练好。” 丫丫头上的冲天辫晃动个不停:“嗯嗯,俺擅长吃,俺力气大。” …… 两日后,当香菱跟着贾琮,在衙门见到那个让她畏惧如虎的男人如今被一番酷刑折磨不成人形。 那人一见到香菱,当场就当面招供是自己拐来的,还一个劲的给香菱磕头,自己忘了香菱是从哪里拐来的了,只求知府老爷饶了自己。 香菱对那拐子灵魂深处的恐惧渐渐消散,心里告诉自己,那人不是自己父亲。 最终那拐子被发配边疆给披甲人为奴。 香菱喜欢诗词,贾琮让她跟着素雪去师娘那儿,师娘年纪越大,越喜欢活泼的女孩,结果丫丫成了师娘的掌上明珠,连素雪都退到了第二。 丫丫的零嘴儿又有了一个稳定来源,整日里嘴没闲着,也不见肉长到哪里去了。 贾琮担忧老师、师娘年岁渐高,身体日渐衰弱,使出了浑身解数、坑蒙拐骗总算让二老答应学习太极拳,调节呼吸,延年益寿。 贾琮和素雪趁着教二老太极拳,分别用内力悄无声息给二老温养内腑。 二老见练拳短短的时间,身体变化巨大,面色红润,精力也充沛了许多,身体仿佛年轻了几岁,便全当做了打拳的效果,自觉的爱上了太极拳。 一个月后,贾琮先后收到了两封飞鹰传书。 一封是京城望月来信,望月是贾琮配在林黛玉身边的护卫,也是三人护卫小组的队长。 贾琮给望月三人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贾敏三人的安全,其次是贾家有大事要通过飞鹰传书及时通禀自己。 望月的来信讲了贾家的一桩大事:宁国府的贾珍和贾蓉在去玄真观请贾敬回家做寿的路上,坠崖摔死了! 二人摔死的细节信里只提到:贾珍的马受惊,贾珍坠崖前抱住了旁边的贾蓉,结果两人一马齐坠下四五丈高悬崖。 贾琮当即想到是倪二的所为,只是倪二和望月是自己两条线的人,互相不知对方,无法求证。倪二与自己没有安全、隐秘的通信方式,此事只能回京后再作确定。 还有一个办法,自己本就打算把鹰卫组调拨一队到京城,毕竟那里是大楚的政治中心。届时让其中一人学习与倪二相同的外功功法,以此为凭,让他与倪二接头相认,来确定贾珍之死的情报。 当务之急,是贾珍、贾蓉死后,空置下来的族长位置。贾琮当即写了封信,附带五千两银票,让人急送给荣国府贾赦,让贾赦拿下京城贾家族长之位。 另一封信来至虎卫组赵羽,德州第一步行动已顺利完成,甄宝辰已死,一万两黄金、二十万两白银现已埋在预定地点。待此事风平浪静之后,再取出重铸,运回金陵。 另有十万两银票已经按照预案封存。毕竟这些大额银票都有登记,一旦使用,就会被发现,顺藤摸瓜。 按贾琮个估计,这些银票至少也要等甄家,甚至三皇子败亡后才能见光。 京城荣国府外,西廊下,倪二正在家里踱来踱去。 贾琮给自己的任务是废掉贾珍,无论生死,自己为了安全起见,等到了贾珍出城这个机会。 本计划伏击在半山坡,运起功力,一颗石子打在马膝盖上惊了马,让他摔个半死不活或者摔死也无妨,没想到他把自己儿子贾蓉也拉了下去。这下宁国府没了正经继承人,贾琮会不会责怪自己? 倪二又反复回忆了自己动手的细节,以及埋伏在树丛中和撤离的细节,确实没有暴露自己。再者,万幸那匹马也掉下了山崖摔死,浑身都是摔伤,到时候也没人分得出来是石子打伤的马膝盖,还是马掉下去摔的伤。 既然没有任何差池,自己就应该以不变应万变,不必出去避风头,免得引来人怀疑。 …… 宁国府,贾家祠堂。 吵吵嚷嚷,乱哄哄的,即使贾赦、贾政皆在场也没用。 当中站着两人,一个是贾芹,一个是贾蔷,都是宁国府这一脉的。现在双方各有不少族老支持,各执一词,争选成为宁国府继承人。 就连贾瑞也想掺和一脚,被宁国府一脉的奚落了一番。 贾琏、贾环等人虽然只在一旁看热闹,可对贾琏而言,未来荣国府的继承会不会也是这个情况,自己和老太太支持的贾宝玉对峙。 面对这样乱糟糟的情况,贾赦贾政则是以看客的身份,毕竟这是长房这一脉的事,二人都与自己亲疏差不多。 荣国府,荣庆堂,老太太、贾敏、邢夫人、王夫人等人看似在闲聊,实则都在等那边选人的结果。 第106章 爵位之争 这时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向老太太行礼道了声:“还没选出来。” 老太太瘪了瘪嘴:“都吵了半天了,还没个结果。” 王夫人看向老太太怀里的贾宝玉,向老太太使个眼色。 老太太瞪了王夫人一眼:怎么可能把宝玉过继给宁国府?混账! 却听王夫人说道:“琏哥儿现在内务府当差,也能鼎立门户了,宁国府现在正缺一个支立门户的男儿。” 老太太马上便明白了过来,若是把贾琏过继到宁国府,那么贾宝玉日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继承荣国府的爵位。 至于贾琮那个孽障根本不在老太太的考虑范围,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爵位扯上关系。 老太太看向邢夫人道:“你怎么说?” 邢夫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就是惦记着大老爷的爵位嘛,我能怎么说?琏哥儿又不是我生的儿子,哪轮到我说话。 林黛玉与三春对了一眼,这是要把位置让出来,将来好让贾宝玉继承赦老爷的爵位。 邢夫人道:“大老爷就这一个嫡子,这等大事儿自然要大老爷点头。” 老太太对门外的婆子道:“去祠堂把老大找来。” 外面有婆子应了声,便往宁国府祠堂去了。 宁国府,一个富丽堂皇的园子了,尤氏和秦可卿身着素衣静静的坐着,等待祠堂的结果。没人在乎她们刚刚丧夫的感受,她们就像等待审判结果的犯人。 对尤氏而言,无论谁继承这个宁国府,她都不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自己将被边缘化,成为寄人篱下之妇人。 遇到有良心的,她还能有一小块地方安享晚年;要是遇到心狠的,自己无儿无女,将来的结局不堪想象。 秦可卿: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终归那老不休的已经死了,自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顶多也就没了富贵。 我本就在养父家里长大,打小也没过什么富贵日子。 尤氏冲这一个丫鬟道:“去祠堂看看,结果出来没。” 那丫鬟应了声便快步出去了。 荣国府,荣庆堂,贾赦看着老太太道:“什么,你让儿子把琏哥儿过继到敬大哥名下?” 老太太道:“琏哥儿是个长进的,宁国府落到他手上总比外人强。” 贾敏:哎,母亲越来越偏心二哥这一房了。 贾赦:“可儿子就这么一个嫡子,将来谁给儿子养老送终,谁给儿子摔盆啊?” 老太太怒道:“摔盆,你不是还有个庶孽吗。再说琏哥儿过继给你敬大哥了,就不是你儿子了?不是你的种了?” 林黛玉:庶孽!外祖母怎么这样不喜欢琮哥哥,他也是你亲孙子啊。 贾赦:母亲不就是想让我把一品将军的爵位让给老二家嘛,哎,母亲,我也是你儿子啊。 贾赦终究是个孝顺的,每每贾母一压,就顺从了。再者,这样也能给贾琏捞到好处,总比将来老太太逼着贾琏把爵位让个贾宝玉好。 贾赦叹了口气道:“那把琏哥儿喊来,看他愿不愿意。” 老太太、王夫人:哪还有不愿意的,一过去就继承偌大个宁国府,又没人跟他争,他一个人在那边称王称霸。 王夫人迫不及待地对外面喊道:“快去把琏哥儿找来。” 荣庆堂静悄悄的,众人各自打着自己算盘。 林黛玉身边那个不起眼的丫鬟望月:这也算大事吧,回头飞鹰传书给“公子”。 这时外面贾环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扶在门上喊道: “没了!” 王夫人怒喝道:“什么没了?乱叫什么?” 贾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没了,宁国府没了!” 众人心下大惊,宁国府怎么就没了。老太太喝道: “怎么回事,说清楚。” 贾环道:“刚刚宗人府来通知,说‘宁国府三代无能,与国无益,不能忠于国事,收回世袭宁国公爵位。’” 此言一出,上下一片哀嚎,贾家一门二公,何等荣耀,两座国公府互为犄角,如今去了一座国公府,声势岂止减半。 惜春:这下我彻底没根儿了,琮哥哥,你快些回来呀。 贾赦安慰抹眼泪的老太太道:“只是宗人府的意思的话,咱们找找宫里的人,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老太太对贾环道:“来人都怎么说的,你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贾环道:“宗人府说了,这是二圣的意思。不过鉴于宁国府正在办丧事,不急于收回宁国府,待丧事办完后再行收回。还赏赐了尤大嫂和蓉哥儿媳妇。” 贾琮问道:“赏赐了什么?” 贾环:“宗人府说,收回宁国府后,把宁国府的财物都分给尤大嫂和蓉哥儿媳妇,还说,如果她们没地方去呢,就由宗人府安排住所。 另外二圣还赏赐了她们一人一柄玉如意和几箱金银珠宝。” 众人面面相觑,二圣这是什么意思,仅仅优待遗孀的话,也不用赏赐玉如意,二圣还让她们如意? 半日前,皇宫内,御书房,炎热的夏季,一个小太监正在给皇帝打扇。皇帝一边用早膳一边听戴权念完折子,放下筷子说道: “马受惊摔下山崖,马怎么受的惊也查不出来,多半是那边的手笔。宁国府那个混蛋敢觊觎义忠亲王的血脉,父皇这是忍不住出手了。 咱们就做个顺水人情吧,把宁国府收了,东西都赏赐给他孙女,额,还有个女人,平分吧,再赏她们一人一柄玉如意。” 戴权道:“老奴这就去通知宗人府,那她们住哪儿?” 姜不期笑道:“荣国府但凡有点眼力也会安置她们婆媳俩的。” …… 宁寿宫,太上皇看完忠顺亲王递上来的折子,冷哼了声道: “现在装模作样爱护他那侄女了,当初若非他在背后使坏,老三也不会跟朕对着干。宁国府那畜生早就有不臣之心,他现在才出手。 哼,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从朕这边抬几箱珠宝过去。” “是,儿臣这就着宗人府办理。”忠顺亲王恭敬的答道退了出去。 忠顺亲王:当年若非你疑心太重,老三怎会送命,默默无闻却阴狠的老四又怎会被你扶上位。你看看你十几个儿子,现在还活着几个? 第107章 呆霸王 太上皇看着忠顺的背影:装痴卖傻,只会自保,没出息。哼,外面还传闻朕要废掉老四,传位给你。 …… 金陵,趁着傍晚的凉风,贾琮带着香菱和吃货丫丫去买她的零嘴儿,顺便看向甄家什么时候挂白,以判断甄家的情报传递速度。 先坐马车路过甄家,还没挂白,自己都收到飞鹰传信三天了,甄应嘉还不知道自己嫡长子已经挂了。 兜了一圈,来到繁华的商业街,三人下车,此处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路边上江湖卖艺的,各种小吃铺子,小商品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路上边走边买,马车上堆满了各种吃食,小玩意儿。丫丫一手一支冰糖葫芦串,蹦蹦跳跳的跟在贾琮身边。 这时,前面一大群豪奴簇拥着一个体型肥状,肥头大脑,脖子粗短贵公子迎面走来。 那公子一眼便盯上了袅袅婷婷、眉目如画一身丫鬟装扮的香菱,然后眼睛就像个长在了香菱身上似的,再也移不开。 那公子领着一大群豪奴就这样堵在了贾琮三人跟前,贾琮风轻云淡的看着面前这头身着华服的肥猪头。 那公子也不看贾琮,眼珠子只盯这香菱,瓮声瓮气的说道:“小子,给你一百两银子,把你丫鬟卖给我。” 贾琮淡淡是说道:“我要是不呢?” 那公子哼了一声:“三百两。到顶了,臭你小子别不识趣。” 贾琮摇了摇头不理他。 那公子怒道:“听你口音像外省人,怪你自己没见识,也不在金陵城打听打听,我呆霸王想要的女人,哪里逃得出我手心。” 贾琮:呆霸王,果然是你。 见贾琮仍不退让,那公子喝道:“给我抢!” 一群豪奴顿时围上来拉香菱,贾琮只喝了一声:“丫丫!” “得令!” 丫丫挥舞着两根糖葫芦如同秦琼的双锏,向冲上前的几个豪奴腿上抽了过去,顿时,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几个豪奴人仰马翻滚倒在地。 呆霸王伸手去拉香菱。 贾琮道:“香菱,看你自己的了。” 香菱连忙推开他手,那公子反复几次拉香菱都被推开。 贾琮叹了口气:《易筋经》白学了,本来想着你不喜欢习武,心思纯粹,练这个正合适。临到遇敌了,仍然不知所措。 贾琮再看向丫丫。 此刻丫丫嘴里一边背诵着:“公子说,在外遇到坏人,若是有人之处,只教训,不杀生。”一边在人群里飞快的穿梭。 那些豪奴欲伸手来抓,或是用脚踢,或用棍子打的,然而兼沾不着身。 但凡被冰糖葫芦串抽着腿的,无一不惨叫着倒地。 这边呆霸王见屡次抓不着香菱,怒上心来,一耳光抽向香菱,香菱本能的用手去挡,然后终于想到了反击了,一掌推在那公子胸前,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那公子丢了面,此刻激怒攻心,嘴里骂着:“该死的娘皮,大爷今天抽死你”。说着挥拳向香菱打来。 香菱终于想起用平时早晚练习的招式了,只两三招又把那公子打倒在地。 丫丫那边此刻已收工,十多个豪奴躺在地上哀嚎。 蹦蹦跳跳来到跟前,欲帮香菱教训呆霸王,贾琮道: “让她自己练练手,咱们看热闹。” “哦”丫丫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冰糖葫芦正剩两根竹签了,皱着眉头发愁。 贾琮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一会儿再给你买。” “嘻嘻”!丫丫笑得一双眼像两道弯弯的月牙。 那边,那公子已经三番五次被打倒了,脑袋此刻肿的像个猪头。 贾琮道:“差不多了,走,回家。” 香菱脆生生的道:“公子,我没用。” 贾琮笑道:“本就没打算让你打架,有点防身的本事不再让人欺负就行了。” 贾琮:你被先前拐子打怕了,有些防身的本事,以后也自信些。 见贾琮三人要走,呆霸王坐在地上开骂: “敢打我薛大爷,有种的留下名号,大爷定让人扒你的皮。” 贾琮懒得搭理他,领着二人,继续买零嘴儿的大业。 一个时辰后,薛家大院里,薛蟠躺在床上哀嚎。 薛姨妈:“我的儿啦,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薛宝钗把热毛巾递给薛姨妈道:“母亲,邱管事出门才一盏茶的功夫,大夫哪有那么快。” 薛姨妈一边用热毛巾给薛蟠敷上,一边说道:“让郑管事去报官,你父亲走了,现在什么人都敢欺负我们家了。” 薛宝钗叹了口气道:“母亲,我刚才问了哥哥身边的小厮,是哥哥去抢人家丫鬟,被两个女娃给打了。这官府那边,咱们也占不到理呀。” 薛蟠:“哎哟,哎哟。” 薛姨妈道:“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哪来的野女娃这么狠。” 薛宝钗:“自然不能这样算了,去找二叔想想法子,官面上,他熟悉些。” 薛姨妈:“等你哥脸上好些了就去,省的丢人。” 五日后,甄家府上挂起了白布。 甄应嘉奢华的书房内,甄应嘉红着眼说道:“夺嫡之争惨烈啊,我甄家付出了巨大代价。” 甄应朝:“大哥,还是想想后续吧,先把辰哥儿带回来;三十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都被劫了,三皇子那边该怎么个说法?” 甄宝杰:“大伯、父亲,辰大哥被抹脖子就这么算了?还有守船的二十名死士,五十个护卫全军覆没,此仇难道不报?” 甄应嘉咬咬牙道:“怎能不报,待三皇子成了大事,定将那几家满门抄斩,挫骨扬灰。” 甄应朝:“此事复杂,未必就二皇子、五皇子手下那几家干的。 对方在那女人房里抹了辰哥儿,连那女人都没惊动,外面守着的十个死士也没动。但守运银船的全军覆没,说明他们高手都冲着银子去了,杀害辰哥儿只是警告我们。” 甄应嘉哼了一声道:“你把剩下的十万两白银送去给三皇子,人手都带在身边,杰哥儿去德州查案,对方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 第108章 初见薛宝钗。 就在甄家大办丧事的时候,贾琮带着素雪、丫丫去薛家作坊参观了牙刷、八音盒等的制作情况。 工艺还算不错,处理过的猪鬃做的牙刷虽然比后世的硬,但不至于让牙龈出血。 八音盒的音乐,贾琮除了选用后世常用的《致爱丽丝》、《天空之城》等,还加入了自己带来的这些新曲。 一行人参观完作坊,来到薛润成家。 正厅里,贾琮与薛润成商讨接下来的如何推动牙刷的销售、普及,薛宝琴陪同素雪,丫丫则抱着刚得来八音盒玩耍。 这时,薛蝌陪同两女一男来到了正厅,当先那男子正是数日前被香菱教训过的呆霸王。 呆霸王见贾琮大模大样坐在主座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上前指着贾琮大怒道: “好你个狗贼,还敢来我薛家,找死。” 说罢就举拳朝贾琮冲过去。 下一刻,呆霸王拳头还举在头上,脚下跨出半步,身体一动不动,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看去,呆霸王脚下一个小不点,正在跺他的脚。 小不点正是三岁的小丫丫,此刻丫丫的红色的小绣花鞋正踩呆霸王的大皮靴上。 宝琴是知道丫丫的巨力,忙喊:“丫丫,快饶了他,他是蟠大哥。” 丫丫嘟着小嘴嚷嚷道:“坏蛋,敢骂公子,哼”。一边嚷嚷,一边用力踩, 呆霸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宝琴忙看向身旁素雪,却见素雪正冷冷地看着薛蟠。 宝琴向贾琮道:“七哥哥,他是蟠大哥,饶了他吧。” 旁边薛润成也忙道:“青松公子,他是我大侄子,饶了他吧。” 贾琮朝着丫丫扬了扬下巴,丫丫松开脚,一双大眼睛九十度仰望着薛蟠,一边挥舞着小拳拳,一边道:“再敢骂公子,俺就捶你。” 薛润成忙打圆场道:“青松公子,这是我大嫂,这是我大侄女薛宝钗。” 又向薛姨妈和薛宝钗道:“这位就是陛下赐字‘青松’的贾青松,京城贾七郎。” 薛姨妈此刻哪顾得上贾琮,忙与薛蝌扶着哀嚎的薛蟠坐下。 薛宝钗打量着主座上的贾琮道:“见过青松公子,先前是我哥哥失礼了。既是陛下赐字的三绝公子,想来不会与我哥哥这般粗人计较吧。” 贾琮看向薛宝钗,见她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纂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品格端方,容貌美丽。 心想她就是曹公笔下那位少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性情醇正,而且世故通明,十二金钗中与林黛玉齐名的薛宝钗。 听她这话里暗怨我不该没对薛蟠手下留情。 贾琮笑道:“薛姑娘不必介怀,都是误会。” 薛宝琴也忙道:“都是误会,不打不相识,七哥哥和大姐姐都是好人。” 贾琮则想起曹公笔下,得知尤三姐自刎而死,柳湘莲出家后薛蟠哭了一场,而薛宝钗则说: “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日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着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 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 金钏投井后,宝钗叹道: “姨娘(王夫人)是慈善人,固然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 他在上头(宝玉房里)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 姨娘也不必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了。” 两场人命关天的事,她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对前者不是同情,而是想着赶紧请客,做足自家的面子;对后者不过几两银子的事。 诚然,薛宝钗是世故通明的,待人热情周到,体察入微,但在贾琮看来这正是外热内冷。对谁都周到客气,挑不出错来,可心里对谁都漠然。 薛蟠三人今日本是来找薛润成帮忙替薛蟠出头的,没想到正主就在眼前,仇没报,反而又吃了亏。 上次薛蟠本就不占理,如今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官府怎么可能帮自己?薛蟠在薛蝌和薛姨妈搀扶下,与薛宝钗回了家去。 薛宝钗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贾琮:想不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雁丘公子,可惜与我哥哥结怨。 贾琮也没想到与薛宝钗第一次见面是这样尴尬的场合。 半个多月后,沧州前往京城的官道上,两旁茂密的高粱林有一人多高,如今盛夏刚过,天气依然炎热,官道旁的柳树上,夏蝉肆意的嘶鸣。 这里已是京师地区,离京城不过四五百里,然而未时的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官道上鲜有行人。 一个推着木车卖凉茶的乡下少女困倦的坐在树荫下乘凉,那少女容貌普通,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看上去十二三岁。 这时一队浩浩荡荡的商队驶来,商队打着甄家的旗帜。说是商队,马车不多,然而押运的镖师多达七八十人,个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那乡下少女见来了大生意,便吆喝道:“凉茶一文一碗,清凉解热。” 这时一位镖头模样的中年男子过来对那乡下少女道:“我们这么多人,小姑娘不优惠点。” 少女道:“买三碗送一碗,你们人多我不会数,想来叔叔们也不会欺负我。” 这时有七八个镖师都围了上来,那镖头对少女笑道:“你先喝一碗,看看是不是清凉。” 少女也不含糊,拿起瓜瓢打了一碗,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喝完舔了舔嘴唇,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脚下却微不可察的轻轻碰了木车底下的一块突出的木珊。 第109章 薛蟠入狱 那镖头扔下块碎银子,说了声:“赏你的,去那边歇凉吧,我们自己来。” 少女欢喜地拿起碎银子,走回树荫下乘凉。 少女走开后,那镖头道:“都走了大半日,大家都歇歇,喝口水”。 镖师们都围了上来自己动手喝凉茶,约莫过了一刻多钟,镖头招呼众人继续赶路。这时最先纵身上马的几个镖师,纷纷跌落下来。 几人大喊:“着道了,凉茶有毒,是蒙汗药。” 立刻就有七八名镖师提刀向那乡下少女走来,那少女惊慌失措逃进高粱林子里,几名镖师跟着追了进去。 镖头大喊:“都别追,就地防卫。” 众人警惕的看着两旁的高粱林,进去的那几人则再也没有出来,甚至都没发出示警。 这时两旁高粱林里发出“嗖嗖”的声响,密集的箭矢射向商队,镖师们或拔刀来挡或躲藏,然而浑身乏力,很快几轮弩箭下来便伤亡过半。 箭矢刚停下来,两旁高粱地里便各自冲出二十多蒙面人,朝商队杀去。另有十多人围在四周,只举着弩箭射杀逃跑的人。 那些蒙面人如虎入羊群,战斗完全是一面倒,镖师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不多时便结束了战斗。 那领头的蒙面人人吩咐了一声:“补刀”,然后一刀砍断了马车上箱子的锁,见里面皆是白花花的银子。点了下,一共二十个箱子。 待蒙面人一一补完刀,那首领吩咐众人把装银子的箱子穿过高粱地,抬到五里外运河中一艘船上。 傍晚的时候,那船驶入芦苇荡,众人把银子埋在一隐秘处,趁着暮色分散撤离了京师。 为首的那人正是近卫营赵羽,他回头看了眼埋银处,心里道了声可惜:公子说白日里官道上伏击,而且已经进入了京师,对方警惕性低,但很容易被追踪到去向。 所以这银子只能放弃,只要能伏击甄应朝及甄家死士就算完成任务。 埋银子只是掩人耳目,让人以为我们的目标是银子而非甄家。如今甄家甄宝杰正在德州,但他并未携带大量的银子,所以也暂且放过他。 …… 沧州郊外腥风血雨之时,金陵城,贾琮的小院,见高先东独自前来,贾琮正诧异他为何没与谢正山、云希贤同来,你们金陵三杰不是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 高先东说明来意,其父金陵高知府遇到了头疼的问题。 原来薛家的呆霸王,薛蟠为争买一小妾,让其仆从将一小乡绅之子冯渊打死。 那冯渊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度日。冯渊管家到堂上申冤,状告薛蟠,如今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薛家与贾、史、王家彼此连着姻,并称四大家族。“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指的就是薛家。 高知府不愿得罪薛家,以及与之关联的贾、史、王三家。但案子搁在这里又不能不办,正左右为难。 其子高先东提及,既然贾琮也是贾家的人,不如问问贾琮,有何说法,这才有了高先东登门拜访一事。 贾琮感叹,这冯渊还真是“逢冤”啊,曹公取名成不欺我也,本以为没了香菱,他与就薛蟠没了纠葛,没想到还是因为一个女子送了命。 按原本这世界走向,高知府拖到任期结束,离开了金陵,把这烂摊子扔给了后任的贾雨村。 贾雨村给薛蟠弄了个假死脱身,实则给薛家留了巨大的隐患,那就是薛蟠这个身份在官方已死。 贾琮心想,其实这就事,是麻杆打狼两头怕。高知府惹不起四大家族,但薛家何尝不担忧人命官司缠身。 而且这次最大的不同,或许是因为薛蟠被丫丫和香菱教训了,他这次自己没动手,只是招呼奴才动的手。 想到此,贾琮道: “这事其实没那么复杂,先把人拿了,对方必然找人来说情。既然动手的不是薛蟠,到时候我们再教薛家怎么处理此事。 这样一来,你父亲在官面上既不出错,也有办法不得罪四大家族。” 高先东笑道:“既然七郎兄,你这个四大家族之一这样说,四大家族到时候找来,就把兄弟卖出去。” 贾琮笑道:“出卖我就出卖吧,我自有办法。” 贾琮没想到薛蟠被官府带走第二日,薛宝琴就领着薛宝钗来访了。 看到正在院子里扑蝴蝶撒欢的丫丫,薛宝钗心情复杂,就这么大点的小丫头,险些把她哥哥的脚踩断。 那边那位眉间有颗米粒大胭脂的丫鬟,想来那日哥哥便是因为她,被打了一顿。 这雁丘公子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明明是小三元,又得皇帝赐字,怎么不好好读书,身边尽是些怪人。 要不是听二叔说知府大人未必肯见他,但贾青松与高知府家里的公子关系亲密,再加上大儒李宾之的关系,他在知府跟前是能说上话的。 否则她才不想来落面子,求人。 书房里香菱给贾琮、薛宝琴、薛宝钗沏完茶就退了出去。 薛宝钗起身,向贾琮微微屈膝行礼道: “哥哥当日对青松公子失礼,宝钗在此向青松公子赔礼。我哥哥如今身陷囹圄,还请青松公子不计前嫌,看着贾薛两家亲戚的份上,出手相救。” 贾琮虚扶一下道:“薛姑娘不必多礼,薛蟠既是宝琴妹妹的大哥,我自不会袖手旁观。你把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说来。” 薛宝琴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七哥哥是好的,定会帮蟠大哥。” 薛宝钗: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还有,你只字不提贾薛两家姻亲关系,只提宝琴…… 薛宝钗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与高先东说言并无多大出入。 贾琮心想,其实此事并不难,主要是信息不对称。普通百姓也不懂律法,尤其是内宅女子。 薛家如果知道不需要找王家或者贾家,只要自己处理妥当,这事并不大。 贾琮想了想说道:“此事也不难,若能做到三点,薛蟠大哥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薛宝钗忙道:“该如何做才能救我哥哥?” 第110章 贾琮的真迹 贾琮道:“其一,既然是奴仆动的手,自然没有主子替奴仆担罪的道理。如何安抚打人的奴仆及其家人,想来薛姑娘自会处理好。届时,薛蟠只是个管束奴仆不力的罪名。 其二嘛,薛家毕竟打死了冯渊家的人,冯家如今没了主子,只一个老管家、三两个下人。薛姑娘聪明,自然该知道如何抚恤好冯渊家。 若是管家能当着知府大人承认,冯渊并不是当场被打死,而是如你刚才所言,回去后过了几日才死,有可能是病痛交加而死,那么薛家的罪名就小了一半。” 薛宝钗听到这里忙点头,贾琮接着道: “薛家做好了这两条,我再去跟知府大人说说情,薛蟠想来就无大碍了。” 薛宝钗忙起身向贾琮道谢,并表示回去后立即按贾琮所言做好前面两件事,再请贾琮去高知府那里说情。 贾琮自然相信,薛姨妈为了救薛蟠会不惜血本,定能安抚好冯渊家的下人,并让自家奴仆去认罪。 果然薛宝钗次日一早就带着三万两银票来找贾琮,表示已经按贾琮所言安抚好了两边的下人,请贾琮前去跟知府求情,从轻发落薛蟠。贾琮自无不可。 高知府却不肯收这三万两银票,他既不想得罪四大家族,也不想和四大家族扯上关系,又希望“秉公”办理此案。 最后打人的几个奴仆分别判了个一百板子杖刑,充军流放,薛蟠管束下人不严,杖责五十大板。 薛蟠被豪奴抬回薛家,薛姨妈又是一阵心疼: “我的儿啦,怎么打的这么狠,乖女儿,不是给了那边三万两嘛,莫不是那贾七郎私吞了。” 薛蟠趴在床上倒是咧嘴笑道:“嘿嘿,母亲,那差人倒是留了手,看着唬人,不怎么疼。” 薛宝钗道:“终究是出了人命,哥哥只是挨板子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哥哥以后当收敛些,万不可再胡来。 母亲,这次贾青松帮了咱们家大忙,咱们请他来好生答谢一番,也顺便化解上次哥哥和他的误会。” 薛姨妈道:“京里选才人、赞善就要开始了,等你哥哥好了,下个月咱们就进京。那贾七郎和你姨妈不对付,咱们还是少亲近为好。 等进了京,有你舅舅和姨夫管教蟠哥儿,也省的他再闯祸。” 薛宝钗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想着以自己的才貌,若是能成为公主、郡主的赞善,那么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两个月后,薛宝钗早已随家人到了京城荣国府,住进了梨香院。 这日,云梦园,王夫人的陪房吴嬷嬷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 林黛玉示意,紫鹃打开匣,原来是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黛玉只就紫鹃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 “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吴嬷嬷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 林黛玉冷笑道:“紫鹃,替我送吴嬷嬷。” 紫鹃与吴嬷嬷自出去,无话。 雪雁凑过来,见匣子里只两朵宫花,雪雁憋着嘴道: “别人挑剩下的才送来,真是无礼,姑娘又不缺这些玩意儿,何必收下呢。” 林黛玉道:“她不过是受二舅母之意想羞辱我呗,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你把上个月父亲那边送来的苏锦,给三位姑娘、凤姐儿、新来的宝姐姐每人送一匹去。” 雪雁唉了一声,便去办理了,边走边重复林黛玉口中的顺序“三位姑娘、凤姐儿、新来的宝姐姐。” 林黛玉看着雪雁的背影:你打小跟着我,以前贪玩,我也没怎么调教你,如今看来你还是个灵性的。母亲说,身边的丫鬟要自己好生调教…… 雪雁刚出门,便撞见贾迎春和贾惜春进院门,便让迎春和惜春各自挑了一匹,交个丫鬟带着。 惜春一进屋便撒娇道:“林姐姐,谢谢你的苏锦,真好看。” 迎春也向林黛玉道谢,林黛玉招呼二人坐下,笑道: “当不得谢,不过是家乡送来的土特产。一会儿我们要去季家做客,琮哥哥给你们的‘真迹’可带来了?” 惜春嘟着小嘴道:“林姐姐不好,送那这些苏锦,又骗我们去作客,就是哄三哥哥给我们的书信。” 原来林黛玉时不时同母亲去走访父母在京中的一些故友,林黛玉也同他们内院里年纪相仿的几个女孩儿逐渐熟悉。 得知林黛玉跟贾琮是表兄妹关系,还有贾琮的“真迹”——书信(贾琮时不时写上一首诗词或是新曲,又或者简单的画些风景,再配上一两句诗词寄给三人。)女孩儿们都让林黛玉把这些真迹带来一起赏析。 起初林黛玉不愿意将贾琮的书信与人分享,后来意识到这也是帮贾琮扬名的机会,不应该让贾琮的这些“真迹”只在自家姊妹间流传。 上次在父亲故交府中认识了礼部左侍郎季大人的女儿小名婷婷,见到了贾琮在中秋寄给她的厥《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厥词在众女中引起了轰动,婷婷当即邀请林黛玉持贾琮真迹参加其半个月后的生日宴,还希望林黛玉把贾琮给迎春和惜春的书信也带上。 林黛玉认为这是帮迎春、惜春走出荣国内院的机会,便说道: “你们看琮哥哥的每一封信都写了给谁的,所以要见到那些真迹,还得请动那些真迹的主人才行。” 婷婷自无不可,下了帖子邀请林黛玉、贾迎春、贾惜春三人赴会。回家的时候,贾敏还告诉林黛玉,礼部左侍郎季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这才有了刚才林黛玉让迎春、惜春带上贾琮书信去赴宴会的缘故。 第111章 薛姨妈的心思 林黛玉刚要开口哄惜春,一旁迎春道: “四妹妹,你错怪林妹妹了,林妹妹此举有两成含义:一则让弟弟那些诗词、音律流传于世,不至于埋没在我们手中; 二则,也是让我们走出这院墙,去见见外面的人是事。” 惜春道:“对不起,林姐姐,我错怪你了。见外面的人没多大意思,但是二姐姐说的对,不应该让三哥哥的这些传世之作埋没在我们手里。” 林黛玉笑道:“嗯,那就带上琮哥哥的书信,咱们一会儿去婷婷家玩。” …… 林黛玉口中的琮哥哥此时仍在金陵,自从剪除甄家羽翼后,便对近卫营进行了改组,从虎卫组中抽出了擅长配合、团队作战、外功的人,加上从鹰卫组抽调擅长侦查的人组成了狮卫组。 既然自己将要从军,那么一个擅长军队的战斗模式——结阵战斗、行军、侦查的亲兵队是必不可少的。狮卫组就算自己亲兵预备队。 经过这一年多的发展、建设,近卫营已从八十多人发展至近三百人,其中狮卫组规模最大,占了一半多。 贾琮如今的日常支出已经超过了收入,即使近卫营停滞发展,也需要开拓新的进项。虽然甄家的一万两黄金二十万两白眼已经重铸,运回了金陵。 但收支失去平衡,这些金银也支撑不了多少年。 是时候启动玻璃出口转内销的业务了。这一年里,玻璃的样品已经试验成功。 贾琮打算在东南沿海找个无人的岛屿上生产,由近卫营亲自看管,然后贩卖给海外商人,再让薛润成的薛家商号作为代理之一在大楚销售。 那么选择一个可靠的海外商人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此事得亲自去一趟海外商人聚集的东南沿海。 如今薛润成的商号已经完全跟自己绑在一起,贾琮也看出他肺病缠身,也就是肺结核,在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他命不久矣。 薛润成把他家的未来,乃至薛宝琴都押在贾琮身上。贾琮无力助其治愈肺结核,便传了薛宝琴九阴真经,让她以内力替薛润成温养内腑,好歹也能多活几年。 楚和十年七月,贾琮告别老师、师娘,与金陵三杰话别,带着素雪、丫丫、香菱,离开金陵沿江而下,再南下福州、两广。 薛润成欲在有生之年完成薛家商号与贾琮在玻璃业务的合作,把薛家牢牢的跟贾琮绑在一起,也领着薛蝌、薛宝琴以及一众薛家商队与贾琮同行。 …… 楚和十一年二月,贾琮离京已近两年,京城,自从林黛玉上次带着迎春、惜春去了婷婷家参加生日宴,认识了婷婷的表妹——清河公主。 几女常在一起赏析贾琮写给三人的诗词、新曲,渐渐成为手帕交。 清河公主比惜春年长一岁多,是季皇后唯一的女儿。 季皇后曾有二子,长子亦是皇帝的大皇子,在夺嫡之争时,王府被破,长子为父王断后,死于乱军中,姜不期也在在那一战伤了右臂。 次子便是与水清扬定亲的六皇子,四年前在北疆死于战场。 皇后如今膝下无子,面对皇帝现在近十个儿子激烈的夺嫡之争,既是无奈同样也是超脱。 皇帝虽是这世间最无情的生物,但念在其长子为自己救驾而死,次子也在战场殉国,多少也对皇后有些顾念之情,致使皇后的位置一向很稳固。 清河公主作为皇后唯一的女儿,当然备受宠爱,但性情倒也并不乖张。反倒是很羡慕惜春有个事事都特别照顾、呵护她的姐姐,还有一个心心念念的三哥哥——贾七郎。 虽然皇宫里的皇兄、皇姐皆待她好,但小孩子亦是特别能感受到什么虚情假意,什么是真心,尤其像她这样生在皇宫里的女孩。 次日便是清河公主的生辰,林黛玉、迎春、惜春三人自然在被邀请之列,三女正在云梦园商量送什么生日礼,鸳鸯来请三人去见老太太。 荣庆堂,老太太把林黛玉拉进怀里,摩挲着道: “听说你们明儿要去参加清河公主的生日宴?” 林黛玉道:“回老太太,是的,清河公主下了帖子给二姐姐、四妹妹和我。” 王夫人看了眼老太太另一边的贾宝玉,示意老太太来开口。 老太太笑道:“这是好事儿,你们什么时候跟清河公主成了手帕交了?” 林黛玉道:“清河公主也很喜欢琮哥哥的诗词、新曲,还有《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三部话本, 琮哥哥在外游历,把见闻写成诗词、曲谱给我们。公主常来跟二姐姐、四妹妹和我借阅琮哥哥的书信,一来二去就熟了。” 薛宝钗:进京本是为了来参选赞善,无奈,因为哥哥的案子,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没想到她们仅凭贾青松的书信就结交了宫里最贵重的公主。 论才貌,我薛宝钗不弱于人,时也命也。 贾探春偷偷看了眼王夫人:都没见过琮三哥两面,三哥哥怕是把我忘了。三哥哥心胸宽广,若是知道我的苦衷定会原谅我的。 王夫人道:“既是几封信就能交好公主,那你们三姊妹一人让一封信给你们宝兄弟,让宝玉也去参加明儿的生日宴,岂不是更好?” 薛姨妈:这个法子要是成了,宝丫头岂不是也可以进宫结交公主去了。以宝丫头的才情,到时候定能被公主看上,选为赞善,这还真是一条捷径。 老太太也侧过头来看向林黛玉,等林黛玉怎么说。 林黛玉淡淡的说道:“琮哥哥的每一封书信都写了给谁的,拿出去一看,岂不是穿帮了。” 惜春也忙道:“是啊,三哥哥给我的每封信上都写了‘四妹妹’或是‘小惜春’三个字的。 清河公主都看到过,还让宫里的客卿临摹了,临摹的时候连‘四妹妹’三个字都写上去了的。” 薛姨妈忙道:“这不难,那琮哥儿最近给你们的信,想来公主还没看过,把上面的字改成‘宝兄弟’三个字不就成了。”说完又看了眼薛宝钗。 第112章 赞善 林黛玉冷笑道:“改琮哥哥的信不难,只是若这样给清河公主看,皇家的其他贵人可能也会看到,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欺君?” 说到欺君二字的时候故意咬重了音。 老太太忙道:“不可!清河公主乃皇家贵胄,欺骗公主的罪名贾家担不起,你薛家更担不起。” 贾敏:母亲还没有老糊涂,只是太偏心贾宝玉了。 一旁王熙凤笑道:“还是老祖宗是明白人,不过就是参加生日宴的事儿,你们三姊妹捎上宝兄弟不就成了嘛。” 贾宝玉盯着角落里沉默不语的秦可卿: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林妹妹好看,长大以后后有秦氏这么风流妩媚吗? 秦可卿:荣国府收留了我和婆婆(尤氏),每次进这荣庆堂就见到贾宝玉在老太太怀里。 半大的孩子眼睛就不正经,尽往自己身上哪里瞄呢。老太太这般宠这孩子,再过几年孩子大些怕是要出事。 王夫人也点点头:我宝玉天纵之姿,衔玉而诞,公主一旦见了,一个驸马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黛玉笑道:“我们捎上宝二哥倒是简单,只是没有请帖,那宫门岂是那么容易进的?就算进了皇宫,公主殿下的揽月宫外男又如何进得去?” 王夫人咬咬牙,我宝玉去不得,你们也别想去。 王熙凤忙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哎哟,我这烧煳了卷子没见过个世面,让林妹妹见笑了。” 她现在才不想为了宝玉得罪姑妈这边。 王夫人此刻又回到木菩萨模样,淡淡的说道:“明日,宝玉他外祖母六十五的大寿,你们几个姑娘都跟着宝玉去祝寿吧。” 此言一出贾迎春、惜春脸色一变。 贾敏冷哼一声道:“王家的寿,还轮不到林家女去贺。二嫂莫非认为你王家老太太的寿宴比公主殿下的生日宴来的要紧?” 林黛玉如今有母亲在这儿,自然无惧王夫人,但迎春、惜春若是被硬逼着去王家怎么办?二女都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还没糊涂到让迎春她们去给王家老太太祝寿而不去公主生日宴,但此刻贾宝玉去不得公主的生日宴,见不着清河公主,老太太心头不舒服,憋着不说话。 这时外面一个婆子急匆匆赶进来道: “外面进了传旨公公。” 荣庆堂顿时一阵骚乱,自从那孽障离京,府里就消停了。上两次传旨太监到来对老太太来说都不是好事,如今这次…… 众人忙收拾妥当,往荣禧堂赶去。 只见一个老太监站在荣禧堂外,打量着荣国府碧瓦朱甍、峥嵘轩峻的建筑,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 老太太忙领着众人上前,那太监正是夏守忠,皇后身边的大红人,进宫的时候老太太见过。 老太太:“夏公公这是?老身要准备香案?” 夏守忠道:“老封君不必,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林如海大人之女林黛玉、世袭荣国公现袭一等将军贾赦之女贾迎春,进士贾敬之女贾惜春上前听旨。” 三女忙上前跪下,其余贾家、林家众人也跟着跪在后面。薛姨妈、薛宝钗等外人忙在一旁肃立。 夏守忠道:“皇后娘娘选你等三人为清河公主赞善,希望你们好生陪伴清河公主读书、学习才艺。” 三女忙领旨,谢恩,然后起身接过夏守忠手中的文书。 薛宝钗:想不到对自己而言,求而不得,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赞善一职,她们仅仅因为贾青松的书信,就得到了。哎,早知如此,当初在金陵…… 薛姨妈抱歉的看了一眼薛宝钗: 哎,当初在金陵是当娘的误了你,若不阻止你与贾七郎往来,你也能与他通信,也就有了贾七郎的“真迹”——结识公主、贵人的敲门砖。 薛姨妈又看了一眼王夫人心想:就是因为你与贾七郎过不去,否则我们娘俩怎会受你连累,看来等贾七郎回京,私下里该交好他了。 林黛玉上前道:“明日本是清河公主殿下的生儿,但我们三人怕是不能前去参加殿下的生日宴了。” 王夫人:贱人,这是要告我的状了! 林黛玉:你害我林家,我岂能无动于衷。琮哥哥说过,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夏守忠疑惑地看向三人道:“出了什么事?” 林黛玉委屈道:“二舅母要我们三姊妹明日去给她母亲贺寿,不用进宫。” 迎春、惜春皆委屈地向夏守忠点点头。 夏守忠冷哼道:“喝,咱家倒要看看什么贵妇比公主殿下还贵重了。” 王夫人忙道:“我只不过是玩笑话,不想几个孩子却当真了。” 夏守忠斜眼鄙夷的看着王夫人冷声道: “此事,咱家自会禀报皇后娘娘,三位赞善去哪里,你们荣国府自行安排。” 王夫人忙赔笑道:“三位赞善自然是去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了。” 贾敏:玉儿还小,就算告状也只当童言无忌。你呢,刚才还那么嚣张,这会子转身就啪啪打你自己的耳光。 众人看着王夫人小心赔笑的模样心里一阵冷笑。 夏守忠没功夫搭理王夫人,今日还有娘娘吩咐的事要办,拉着贾赦到一旁,小声说道: “有劳贾将军将贾惜春那丫头过继到名下。” 贾赦一听,就想明白了,惜春的父亲如今只是一个道士,于其名声不好,既然是公主赞善,自该有个好出身。 贾赦忙点头称是。当初贾琮给自己五千两,让自己买下族长这个位置,也不知这小子要干嘛,自己只打发了贾琏五百两就疏通了族老,当上了族长。 过继个女儿自然简单,贾敬本就丝毫不在乎这个女儿。 原来清河公主向父皇讨要五人做赞善之时,皇帝嫌惜春出身不好,皇后见清河甚是喜欢惜春这个玩伴,便提出了过继这个法子,这才专程着夏守忠来办理此事。 夏守忠见林黛玉、贾迎春、贾惜春三人在一旁讨论公主殿下还有哪些赞善,便笑道: “小机灵鬼,除了你们三人,还有两位,都是你们熟悉的,常在一块玩的。一位是吏部尚书苏大人之女,另一位是礼部尚书唐大人之女。” 第113章 谋算林黛玉 三女笑着谢过夏守忠,林黛玉心想: 两位文官之女,两位勋贵之后,自己算既是文官之女又是勋贵之后。然而,包括自己在内三人都与琮哥哥有关,看来陛下很看重琮哥哥。 惜春得知自己将过继到贾赦名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后三哥哥就是自己亲哥哥了,二姐姐也就是自己姐姐了。 应该把此事写信告诉哥哥,让他以后给自己写信的时候称谓改成妹妹,去掉前面的四字。 可是自从哥哥离开金陵去游历天下之后,自己只能收到哥哥信,却不能给哥哥寄信。 哥哥你一走近两年,现在在哪里呀? 贾琮此刻正在琼州府南端,身着一身青色的箭袖,背负青锋剑,面朝大海,站在“天涯海角”那几块石头旁。 身后是素雪、丫丫、香菱、薛宝琴、薛润成、薛蝌以及薛家商队众人,还有一个叫卡诺琳的西洋少女。 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冉冉升起,万丈朝霞染红了天空和无边无际的海洋,远处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海洋。目光所及,犹如一幅壮观、绝美的画卷。 素雪:“哥哥,这里就是传说的天之涯,海之角吗?” 贾琮:“是的,雪儿。” 素雪:“那我们也算一起走过了世界尽头。” 丫丫:“还有我,还有我。” 贾琮牵着丫丫回头与素雪、薛宝琴、香菱三人挚诚的双眼一一对视过去…… 南方一行,贾琮达成所愿,如今把玻璃的生产放在琼州府一个偏僻的山沟了里,由近卫营专程看守。 至于销路就是同卡诺琳她们家族合作,她们从西洋运来的玻璃制品的名义在大楚销售,同时薛家商行又作为玻璃产品的代理商额外赚一笔。 玻璃业务一展开,便是源源不断的巨额财富。 楚和十二年,这年春天发生了一件大事,鞑子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从大同府和榆林卫入侵大楚。 历时一个多月,鞑子退兵。有意思的是这一战双方都认为获胜,大楚一方认为自己将鞑子赶回了老巢,鞑子没能进犯京师; 鞑子认为自己达成了抢掠财物的目的,还顺便重创了大楚守军。 大楚皇宫里洋溢着喜庆的氛围,揽月宫,清河公主和林黛玉、迎春、惜春、苏姑娘、唐姑娘五位赞善正在赏析贾琮的诗词、新曲。 苏姑娘嬉笑道:“‘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这是写给林妹妹的啊,来,让我们看看,林妹妹这眉是不是……” 说着拉着林黛玉,仔细端详,几女笑闹着玩耍。 清河公主拿着其中一封书信道:“我最喜欢这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像是在梦中。那贾青松现在不知道到哪儿了。” 迎春道:“海日生残夜, 江春入旧年’。弟弟一年多前去海边,看了日出。” 惜春道:“‘桂林山水甲天下,玉碧罗青意可参’。哥哥从琼州府去了广西承宣布政使司” 林黛玉:“‘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是最新的信,琮哥哥经广西、上云贵进了蜀地。 信上的时间来看是去年底,也不知道琮哥哥现在到哪儿了,这一去都快三载了。” 林黛玉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时两位宫女走进来,先是拜见了清河公主,然后道: “请问哪位赞善是林黛玉,林姑娘?” 林黛玉同清河公主相视一眼:她们找我做什么嘛?清河公主道: “她们是巫太妃宫里的。” 林黛玉道:“不知两位姐姐找我何事?” 其中一位宫女道:“太妃娘娘自打上次在清河公主的生日宴上见着了林姑娘就喜欢的紧,今儿特请姑娘前去一叙。” 林黛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况且听说巫家是定国一脉的领头人,定国一脉和贾家所在的开国一脉不对付。 巫太妃的哥哥就是卫国公,上次见到巫太妃的时候,她身后还有个半大小子,听说是卫国公的小孙子。 但是太妃来请,又不能不去,自己得小心些应对。 林黛玉微不可察的给了望月一个眼神,便请两位宫女领路,望月不动声色紧紧跟在林黛玉身侧。 走了一刻钟,越走越偏僻,林黛玉虽然不熟悉皇宫,但也知道这两个宫女有名堂,而且看她们步伐和呼吸,是有点武艺根基的。 林黛玉道:“这是去太妃娘娘宫里吗?此处为何这么偏僻。” 一位宫女笑道:“林姑娘不必担心,这是近路,马上就到了。” 望月:公子有令,不惜一切保护林黛玉安危,这两个宫女若有危害林姑娘安危的举动,我绝不留手。 别说这两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宫女,就算宫里贵人身旁的暗卫,也不过是蝼蚁。 说话这会儿功夫,四人来到一个荷花池,走到了池中塘埂上,石路不宽,两旁的栏杆也并不高。 两个宫女一前一后夹着林黛玉二人。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瞄”的一声,一只受惊的黑猫向前窜了过来。 后面那宫女立即向林黛玉扑倒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望月起脚踢在那宫女脚踝上,那宫女顿时倒飞起来,头朝下扑入水池中。 前面那宫女转头作出一副惊吓的模样,伸手去拉林黛玉。 望月正要出手,只见林黛玉伸出玉指捏住那宫女手腕,顺着她的力道轻轻一带,那宫女身体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掉入了水池中。 水池不深,两宫女在水中扑腾几下,便站了起来,水面只齐腰。 林黛玉故作惊吓状喊道:“来人啦,有人落水了!” 这时水池边的花丛中立刻走出一个半大的锦衣少年,看了一眼站在塘埂的林黛玉便失望地转身快速离去了。 是他,巫太妃的侄孙,卫国公的小孙子。 林黛玉与望月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他们的把戏: 让林黛玉落水,然后那卫国公的小孙子来个英雄救美,在这水池中再来个男女授受不亲,到时候巫太妃出面说媒,就顺理成章把林黛玉娶过去了。 林黛玉冷哼一声,领着望月回往揽月宫。 第114章 秦岭 望月:公子有多重视林姑娘不用说,否则也不会让三名虎卫组精锐护着林家三人。此事得立即通禀公子,不知道公子现在到哪儿了? 贾琮此时正趁着春暖花开,准备翻过秦岭进入关西地区。 秦岭,乃华夏南北的界山。冬季,秦岭阻挡寒潮往南进入南方地区;夏天,阻挡湿润海风进入北方地区。 贾琮背负青锋剑,站在被称为华夏龙脉的秦岭山脊回望远方的四川盆地,这一世怕不会再入蜀了,不禁喃喃的念到: “明月高天,独步平湖,晚风凉。仰望苍穹,目断凉山,伊可安……” 身后的香菱不解道:“公子,此时白天哪有明月?也没看见湖,凉山又在哪里?” 贾琮:前世少时短暂去过的地方,你哪里懂? 贾琮笑道:“梦里去过地方,你不明白的。” “哦” 回头看了眼丫丫,自从给这丫头做了一对擂鼓瓮金锤,丫丫爱不释手,除了睡觉,走哪儿都插在腰间。 见丫丫腰间插着比她小脑袋还大的两个擂鼓瓮金锤,依然步履轻盈,在山间健步如飞,贾琮心中暗自点头。 如今贾琮身边除了从金陵带出来的这批人,卡诺琳已经回到了壕镜,身边又多了两个家臣,孟邦(字安邦)和计文一(字无双)二人。 孟邦本是举人,后进京赶考时被人打瞎了一只眼,无缘科举仕途。 计无双则颇有些机智。 素雪身旁则多了一位侍女,一身着苗装,腰间插着两把弯刀的阿奴。 除此之外,这一年,贾琮在发行《倚天屠龙》的同时还撰写了《初等数学(上册)》和《格物学(上册)》。 《初等数学(上册)》大概相当于后世初中的水平,包括了方程式、平面几何与立体几何;《格物学(上册)》相当于后世中学物理经典力学部分。 在外游历久了,贾琮心态亦有所改变,万一自己不能改变大楚,那么这两本基础学科也算是自己为华夏留下的最大遗产。 贾琮领着众人在秦岭中又走了数日,山势渐缓,到了山脚下,很快便可走出秦岭进入关西地区了。 这日众人刚刚走过狭窄的山间小路,进入在山谷宽阔之处,突然,前方百余人仓惶逃窜而来,来人个个手持刀剑、长矛等利器。 细看之下,几乎人人带伤,一行人男女老少皆有。 后面跟着更多的蒙面人,正一路追赶。 那逃窜领头之人是一中年男子,与贾琮对视一眼,做了个手势,逃窜之人分开成两队从贾琮等人两侧逃过。 贾琮喝了声:“素雪,警戒!” “是” 素雪立即领着丫丫、阿奴、香菱、薛宝琴有条不紊地护卫在薛家商队两侧,包括商队伙计都亮出兵刃警戒。 这样的场景,一路下来,众人都经历过很多次。这个世道并不太平,沿途万里,难免遇到山匪、马贼、强盗,甚至一些灾区出现农民义军。 贾琮一行,每个人,只要能拿起武器的,都见过血。 后方是狭窄的山路,逃窜的百余人顿时拥挤在此,后方三四百蒙面人已经围了上来。 贾琮注意到他们当中有些人用的官府制式朴刀,脚下穿的也是制式靴子。 那领头之人看了眼贾琮等人,指着素雪、薛宝琴、香菱、阿奴大喝道: “四个美人留下,其余人连同镖局一并杀了。” 随即数百人围杀了上来,贾琮喝了声: “丫丫随我杀敌!” “是” 一对擂鼓瓮金锤舞的像风车似的扑入蒙面人群中,顿时肢体、兵刃四处飞溅。 贾琮也毫不手软,虽然猜到对方有官兵背景,但要杀我的,就先死吧。一柄青锋剑游走在人群中,无情的收割生命。 所过之处,如同割麦子,一茬一茬的倒下。 一时间,倒不是数百人围杀二人,而是两头猛虎扑入羊群,残酷的屠杀。 先前被蒙面人追杀的人群纷纷驻足观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和一个六岁女娃屠戮数百蒙面人,无不震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不多时,那群蒙面人很快意识到遇到狠茬子,纷纷向后逃窜。 贾琮喝道:“宝琴,到后面拦下,降者不杀。” “是” 薛宝琴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贾琮则走到先前那首领面前,用青锋剑指着他道:“跪下。” 那人扔下朴刀,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 香菱默契的拿来水袋,把水洒向个贾琮和那人之间,只见贾琮手一挥,水滴化作冰锥打入那人周身穴道。 这招生死符已是炉火纯青,贾琮任他在地上打滚、撕抓自己的身体,转身看向薛宝琴。 宝琴此时已持剑将那些逃窜的蒙面人拦在身前,而后面又有丫丫舞着一对擂鼓瓮金锤赶上来。 宝琴娇喝一声:“降者不杀!” 蒙面人纷纷扔下朴刀,伏地跪下,大喊饶命。 待那首领深刻体会到生死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后,贾琮解除了他的生死符,淡淡的说道: “说吧,怎么回事?你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 那人心有余悸的看着贾琮这个怪物,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本是凤翔府郿县的衙役,他是捕头,有五十多人,受知县大人所令,扮成蒙面强盗伙同本地“黑云寨”山贼一起夜袭“关西镖局”总舵。 县令给他的消息本是总舵只留下了十余名镖师,其余皆是家眷。 没想到昨晚夜袭之时,对方大约有三十多名镖师,而且那些老弱妇孺皆有功夫在身,他们五十多名衙役加上五百山贼,反而损失了一百多人,还让对方突出了重围。 他们一路追杀,杀了几波镖局断后的镖师,直到进入山谷遇到贾琮一行。 贾琮淡淡的说了句:“官匪一家。” 回头看了眼,刚才三四百贼寇此刻还剩不到两百人,自己和丫丫这么会儿就屠了近半。 关西镖局百余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先是贾琮、丫丫二人杀贼,然后一个少女断后降贼,接着贾琮审贼首。 第115章 赖尚荣 这时关西镖局走出来三人,当先的正是先前同贾琮打过照面的首领,旁边一人手持铁扇像似师爷。 三人向贾琮抱拳,那首领道:“老夫陈万刚,代表关西镖局谢少侠救命之恩。” 说罢三人向贾琮行了个跪拜大礼。 贾琮虚扶三人道:“这些贼人对我出手,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与你等无关。” 计无双在一旁道:“我家主公可不是什么少侠,乃荣国府之孙,陛下赐字‘青松’的贾青松,贾七郎。” 那持铁扇的中年人忙拱手道:“原来是三绝公子,贾七郎当面。我名陈万年,是关西镖局二当家,久仰贾七郎大名。 世人传闻贾七郎诗词、音律、武道三绝。 诗词我等粗人不懂,但我等皆听过贾七郎的《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评书。 还有哪些曲儿,咱们关西镖局老少都能哼上几句。 不想今日亲眼见到贾七郎之武学已至化境,年纪轻轻已然登峰造极,我等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万刚二人也忙点头。 贾琮道:“关西镖局,我以前也有所耳闻,乃是遍布大楚的大帮派。这些贼人仅仅依仗一个区区知县,为何敢打你们的主意?事情起因是什么?” 陈万刚拱拱手道:“既是贾七郎相询,老夫便一一道来。” 原来关西镖局虽创立于凤翔府郿县弹丸之地,但经过数代经营,已遍布大楚。而新任知县赖尚荣勾连黑云寨,巧取豪夺,鱼肉乡里。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府尹,本地乡绅、百姓皆遭毒手,然而多次上告皆石沉大海。 起先他们还不敢打关西镖局主意,后来他们越来越猖狂,关西镖局行侠仗义,威震一方,成为他们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最近镖局总舵连续接了许多生意,他们不得不把大量镖师都派了出去,昨晚事发之后,镖局才意识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怕镖局报复,所以一路追杀至此,欲灭口。总舵家眷众多,众人撤退不及,损失惨重,两百多口人如今只剩一半,可谓血海深仇。 听完他的叙述,贾琮想到曹公曾借赖尚荣之弟的口道出“我哥哥虽做了知县,他的行为,只怕也保不住怎么样呢?” 可见其为非作歹,鱼肉百姓。 赖尚荣,赖上荣国府,曹公取名有意思,贾家败落后,贾政向赖尚荣借五百两银子,赖尚荣给了五十两,简直是羞辱贾家。 至于赖尚荣能在此肆无忌惮的勾结山贼,恐怕也与节度使西宁郡王有关,赖家是荣国府的家仆,西宁郡王看在荣国府的面上对这偏远小县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贾琮朝陈万刚拱拱手道:“请关西镖局协同我等将这些降贼绑了。” 陈万刚身旁那位壮实的男子,约莫三十上下,急切的说道:“贾七郎何不把这些贼人杀了?” 陈万刚忙道:“闭嘴,此事当由贾七郎做主。” 然后向贾琮拱手道:“老三失礼,请贾七郎恕罪,我等这就将这些贼人绑了,由贾七郎发落。” 贾琮点点头道:“要杀他们容易,但他们当中有官府的人,你们也不希望关西镖局背上谋反之名。 再者,他们只是马前卒,先除掉背后主使者才是正途。” 陈万年道:“莫非贾七郎有计可以除掉那赖知县?” 贾琮笑道:“区区一个知县,勾连山贼,鱼肉乡里,杀了就杀了,但要正大光明的杀。你们可知西宁郡王驻地在何处?” 陈万年道:“王爷驻地在兰州,但王爷勤于军务,时常驻扎在武威,以防准格尔。不过王爷的几个儿子和手下嫡系也时常在各地巡视,近日有人在凤翔府巡视。” 贾琮点点头,当即修书一封,解下青锋剑交给孟安邦道:“持我的青锋剑去凤翔府找西宁郡王巡视之人,将书信交予他。” 又对陈万刚道:“这一带无论地形还是人脉,你们最熟悉,请派几名镖师给他带路。务必找到西宁郡王嫡系主事人。” 陈万刚当即指派了几名镖师给孟安邦领路前往凤翔府,只是不解,就凭手中一把宝剑就能见到高高在上的贵人? 计无双笑道:“主公这柄青锋剑本是西宁王妃随身配剑,西宁郡王府上下自然都认得,王妃两年前将此剑赠予主公。” 陈万刚三人面面相觑,对他们这些江湖草莽来说,王爷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简直高不可攀,一个知县就差点把他们数代人苦心经营的总舵连锅端掉。 这才意识到贾七郎国公爷之孙,皇帝赐字的身份是何等贵重,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计无双,心中某种想法隐隐产生。 鉴于前方不远就是郿县,郿县到凤翔府不过百多里路,贾琮下令清理那些贼人的尸体后,前行两里安置营地,等待孟安邦消息。 关西镖局众人此时回不去郿县,又期待赖尚荣和这些贼人的下场,便与贾琮一行一同修整,顺带看管这些降贼。 当夜,关西镖局几名首领正在商讨是否投靠贾琮做家臣之际,消失多年的一僧一道寻到了贾琮。 此刻的贾琮太玄经早已大成,几近圆满,又有素雪、丫丫相助。圆月之下,秦岭山脚,一番惊天大战之后,将二人拿下,种上生死符。 贾琮看着求饶的一僧一道说道:“说吧,警幻妖女遣你二人来作甚?” 二人刚经历一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早已没了神仙的傲气。 茫茫大士:“仙姑让我等前来阻止施主妨碍神瑛侍者渡劫,必要时超度施主。” 渺渺真人:“贫道与大师只是散修,被仙姑所惑,冒犯上仙。贫道二人从此再不插手此届之事,求上仙饶过贫道二人性命。” 贾琮冷笑道:“你们空有一番本事却助纣为虐,拆散了甄英莲(香菱)家人。一年之内你二人将甄英莲父母带到京城去见我,将功补过。 否则一年之后生死符发作,你们知道是何滋味,勿谓言之不预也。去吧。” 第116章 家臣 说完一挥手。一僧一道赶紧逃也似的离去。 香菱父亲甄士隐本就被二人诓骗出家,其母回到了娘家,贾琮自然相信他们能找到香菱的父母。 月色下,关西镖局众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刚才这一战超过了他们对武学的认知。 次日,孟安邦领着一队关西精骑进入山谷之时,贾琮一眼便认出首领之人正是卢少朋——西宁王妃的幼子。 二人一别三年相见甚欢,来不及谈三年来各自际遇,贾琮先问赖尚荣如何处置,卢少朋把青锋剑还给贾琮,笑道: “此人作恶多端,本就是看着他是荣国府家奴仆出身,父王才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七郎要处置他,自然随你。满门抄斩,将其违法所得收归国库可好?” 收归国库,自然指的是收到西宁郡王库中,贾琮笑道: “此等贪官当满门抄斩以敬国法、以儆效尤,没收其非法所得。 至于那些山贼,血债累累,当为民除害。” 贾琮、卢少朋二人相拥大笑。 关西镖局众人见一日前还在追杀他们,多少亲友命丧其手的仇家,贾琮谈笑间,便一言决其生死。 仇家满门抄斩,贼人尽除,众人喜极而泣。 卢少朋本受父王之令在凤翔府巡视,如今正好去郿县处置赖尚荣,然后二人相约同去武威拜见西宁郡王。 见贾琮一行将离去,陈万刚几人不再犹豫,关西镖局众人在陈万刚带领下跪在贾琮面前,请求投入麾下成为家臣。 对关西镖局做派,贾琮先前游历时亦有所了解,自己的嫡系力量“近卫营”虽然很强,但不能放在明面上。 关西镖局遍布大楚,用的好,对自己是一大助力。 在卢少朋的恭贺下,贾琮将关西镖局收入麾下,并向卢少朋讨了个人情,让关西镖局的人充当处决赖尚荣一家以及山贼的刽子手。 关西镖局没想到刚一投效就得了这么大一个果子,一百多条人命的血仇,马上就能手刃仇人,无不弹冠相庆,纷纷报名当刽子手。 第一个被推选出来的是陈开强,关西镖局的三当家,就是先前陈万刚身边那名壮汉,最后共选了五十人充当刽子手。 处置完郿县知县赖尚荣一家,贾琮让关西镖局留下一部分人收拾家当,然后前往兰州,待贾琮从武威归来在兰州汇合一同还京,把镖局总舵迁到京城。 另外一部分人随同贾琮前往武威。 贾琮前往河西走廊不仅仅是为了拜访西宁郡王,还有当日与憨僧大师的约定,前往敦煌封存莫高窟。 半个月后,武威,贾琮得到西宁王父子热情款待,并被引至校场,展示其祖上在明亡后反击蒙古时,缴获鞑子的一把五石弓。 至今已近百年,无人能拉开此弓。 贾琮张弓,连射三箭,爱不释手,西宁王以此弓相赠,贾琮将其命名落日弓。 贾琮自然知道西宁王赠弓之意,上次王妃用一柄青锋剑便换来了卢家传家刀法《五虎断门刀》,今日得此宝弓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续将出自于《射雕英雄传》中的杨家枪法传授予西宁王,此枪法还在《五虎断门刀》之上。 杨铁心曾以此对决长春真人丘处机,更重要的是,枪法对于武将在马上作战意义重大。 西宁王如获至宝,屏退左右,连儿子们也打发了开去,在校场上与贾琮一个学一个教。 正在这时,八百里加急军报传来,准格尔大王子率十万精兵进犯嘉峪关。 西宁王立即披甲,率五万驻军增援嘉峪关。 嘉峪关乃天下第一雄关,准格尔王子不会狂到,仅凭十万兵马就可攻下嘉峪关。贾琮也背负落日弓,腰悬青锋剑随西宁王前往嘉峪关。 数日后,大军抵达嘉峪关。果然,那准格尔大王子只率大军在城外驻扎,并不攻城,每日前来叫阵,并当众斩杀关外俘获的大楚百姓。 帅帐内,众将领很憋屈,虽然知道敌方是故意挑衅,甚至可能是准格尔大王子为了内部斗争而拿大楚立威。 但楚军不宜出击,嘉峪关只有三万守军,加上增援的五万兵马,在兵力上不占优势。而且准格尔以骑兵为主,在空旷之处作战优势巨大。 以往在与准格尔多次作战经历,众人皆知,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旷野作战楚军没占过便宜。 可任由他们在关外挑衅,杀害我大楚百姓,对将士们士气影响巨大。 西宁王道:“无论准格尔怎么挑衅,大军坚守嘉峪关,不得主动出击。” 众将领立即应道:“是”。 贾琮想了想道:“王爷,若明日准格尔大王子继续到关外挑衅,我将其射杀,楚军可否乘胜出击?” 西宁王眼前一亮,怎么把五石弓给忘了。 准格尔王子斩杀大楚百姓的位置,在寻常弓箭射程之外。 守城的八牛弩这类床弩上弦慢,调整方向瞄准耗时也长,每每一转动方向,人家就骑在马上转身便撤退了,只留下押着大楚百姓的士兵。 西宁王道:“你确定能射杀准格尔王子?” 贾琮点点头道:“确定,在射程之内。” “好!” 西宁王当即部署明日突击作战,当然这种领大功的机会首先给了自己长子。 次日,嘉峪关,西宁王和贾琮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瞰敌军。 十万准格尔大军列队而立,军容整齐,徐徐如林,非常壮观。 这时,一队准格尔士兵又押了上百名大楚百姓到关前,后面跟着三人骑在马上耀武扬威。 西宁王指着那三人道:“中间那人便是准格尔大王子,左右两人是他的副将。 先确保射杀大王子,若是可以,最好把那两名副将也一并射杀,届时,我军必胜。” 贾琮点点头,待那队士兵停下,一面大声挑衅,一面准备当众斩杀大楚百姓,王子三人也到了最近的距离。 贾琮毫不犹豫,居高临下,张弓搭箭,连发三箭。 待三人听到弓弦声,反应过来,三发箭矢已正中其头颅,三人随即坠落马下。 西宁王大喝一声,令旗一挥。 第117章 王夫人:哺乳之恩不可忘 顿时关门大开,早已蓄势待发的五万楚军在西宁王长子率领下汹涌而出。 准格尔群龙无首,大王子被射杀,军心大乱,一时之间惊慌失措,被楚军的突击杀了个措手不及,慌乱之间溃不成军。 楚军乘胜追击五里,敌军丢盔弃甲亡命奔逃。而后楚军迅速打扫战场,收兵回关。 一战下来,楚军斩杀了五万余敌军,射杀了准格尔大王子,缴获上万战马,加上敌军逃亡时慌不择路、丢盔弃甲,共缴获近七万铠甲、兵刃,可谓大获全胜。 城楼上,西宁王大喜,拍着贾琮肩膀道:“此战你居首功。” 贾琮笑道:“我尚无军职,军功与我无用。” 西宁王笑道:“放心,世伯不会贪你军功,我会如实禀报。” 西宁王:贾琮前途不可限量,为人值得交往,卢家不会因小失大。 嘉峪关之战后,贾琮兑现与憨僧承诺前往敦煌,封存莫高窟。 贾琮只说了一句话“千百年后,世人或许会忘记西宁郡王府为大楚镇守西疆,但会记住,西宁郡王府为保护莫高窟所做的一切。” 便得到了王府的鼎力支持。 当贾琮把莫高窟内珍藏的佛教典籍取出交给当地高僧保管时,法照禅师当即认出贾琮手上那寻常念珠出自其恩师憨僧,临别之际,赠了贾琮一句话: “京城风高浪急,施主只需随身携带恩师念珠,必有善缘。” 贾琮半信半疑,只因兑现与憨僧承诺,戴上念珠也是自己完成诺言的一种仪式感。 没想到这样一串再寻常不过的念珠居然会被其弟子认出来。 不过一念珠戴上就戴上吧,也不妨碍什么。 莫高窟事已了,如今离京已三年了,是时候回京了,也不知道京城里,林妹妹、迎春、惜春、映月她们都还好吗? 楚和十二年四月,京城西直门。 “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一马疾驰来。 城门的士卒一看那人是驿兵装扮,头上还插着一根羽毛,忙大喊: “八百里加急,快让路! 阻拦军报者罪同谋反!”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到两侧。 驿兵路过城门喊了声“嘉峪关大捷!” 继续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城门的士卒和百姓激动地跟着欢呼起来:“嘉峪关大捷!” 此时,荣国府,迎春屋里。 “姑娘,在王嬷嬷屋里找到了,这是琮三爷给姑娘的信。还有她盗窃姑娘的例银。”司琪说着把贾琮的书信递给迎春。 话音一落,屋里迎春、林黛玉、探春、惜春、史湘云、薛宝钗都怒视着王嬷嬷。 竟然是家贼! 史湘云指着王嬷嬷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窃三哥哥的信。禀明了老太太将你撵了出去。” 王嬷嬷被众姑娘怒视,心里发虚,讪讪地说道:“老婆子不过听说三爷的信都是了不得的字,拿去看看呗。” 迎春冷冷地说道:“你目不识丁,你男人、儿子皆是睁眼瞎,你偷去给谁看? 自从弟弟当年出手教训过你后,你老实了两三年。 我倒是奇了,一年前我做了公主赞善,你反而旧病复发,平日里在我屋里作威作福,盗窃例银,如今连我弟弟的信都偷了去。 说吧,谁指使你的?” 王嬷嬷:你弟弟那么狠,那次差点拆了我这把老骨头,要不是太太(王夫人)让我让“严加管教”你,谁愿意招惹你。 那信自然是太太要的,我可不能说出来。有太太撑腰,府里老太太又一向优待下人,尤其是自己这样奶过主子的,你们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王嬷嬷说道:“姑娘,我不过是老糊涂了,赌钱赌输了,没的本钱翻本,这才借了姑娘屋里一点东西。 再者,姑娘你满府里看看,谁的奶妈丫鬟不仗着自己的主子得一些便宜?看在十几年的情分上,何必跟老婆丁是丁卯是卯。” 此言一出,众女都气不打一处,迎春怒道: “这么些年,我自问待你不薄,平日里偷摸财物也就罢了,今日连弟弟的信都敢偷。既然你不肯交代实情,那就不用在我屋里待了。” 王嬷嬷心想,这是要赶我走了,怕是你做不得主。王嬷嬷倨傲地说道: “姑娘好歹吃的奶长大,就这么撵我出门,怕是有碍姑娘名声。” 急性子的史湘云早忍不住了,“我们去禀告老太太,把她撵出去。”说着便要往荣庆堂去。 贾探春忙拉着她道:“你忘了,上次宝二哥的李嬷嬷之事,最后反而是连累茜雪被赶出去。” 此言一出,王嬷嬷愈发得意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昂着头看着几位姑娘。 是啊,众人想起来了,连宝玉想撵奶妈,反而让自己丫鬟当了替罪羊。 老太太看重奶过主子,重辈分高的奴仆。甚至服侍过长辈的奴仆,晚辈们都得敬着。 这是老太太在府里建的秩序。 几女见王嬷嬷那般模样,都给气笑了。 林黛玉想了想道:“此事跟琏二哥说道说道,或许他有法子。” 众女点点头,去年琏二哥在内务府官升一级,比老爷(贾政)品级还高,如今在府里也愈发立得起来了,平时也时常照顾姊妹们。 迎春对司琪道:“你去请哥哥来。” 两个时辰后,荣庆堂,贾琏行过礼,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找孙儿有何吩咐?” 老太太不悦道:“听说你把二丫头的奶妈撵走了?” 不待贾琏回答,迎春上前向老太太行了个万福道: “老太太,那王嬷嬷在我屋里偷窃财物,平日里作威作福,飞扬跋扈,是孙女求哥哥把她撵出屋里的,并未出府。” 王夫人在一旁捻着念珠,缓缓地说道: “二姑娘啊,咱们这样的诗书簪缨之家,最看重一个礼字。你好歹跟着公主殿下读书,当知道,哺乳之恩不可忘。 否则,传了出去,有碍姑娘的名声,也毁了荣国府的声誉。” 这是要拿王嬷嬷奶过迎春说事,说迎春此举忘恩负义。 贾敏心里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 第118章 县主-郡主 “二姑娘也大了,是个懂事的,皇后娘娘能选中她给清河公主做赞善,可见是知礼的,定然错不了。 咱们府里的姑娘出了三个赞善,看看全京城还有谁家有这样的荣耀,可见皇后娘娘有多看重荣国府。全京城啊就数母亲把姑娘们教养得最好,方才入了娘娘的青眼。” 贾敏此话一出,再拿迎春说是,那就是说皇后娘娘有眼无珠了,也怪老太太没教养好了。 老太太本想斥责贾琏、迎春也说不出口了。 但是迎春、贾琏此举是有违老太太在府里树立的规矩,这个规矩不能坏,否则老太太怎么以老封君身份掌舵贾家。 老太太道:“二丫头是个好孩子,王婆子没规矩,罚她出去吃点苦头也好。不过到底奶过你一场,等过阵子,她认了错,再接……” 话没说完,外面一个婆子匆匆忙忙赶进来,向老太太道:“外面有公公手持圣旨来了,快……” 圣旨!以前几次传旨都是口谕,这圣旨来了,出了什么大事! 老太太忙道:“看清楚了吗?是圣旨?” “是的,那公公说是贾家接圣旨。” 众人慌忙整衣冠赶到荣禧堂,见是一位不认识的太监,手里持着明晃晃的圣旨。 贾琏忙上前道:“公公这是?” 那太监道:“准备香案,贾家接旨。” 待众人准备好一应事物,贾家上下整齐跪好,那太监道:“一品将军贾赦之女,清河公主赞善,贾迎春上前接旨。” 贾迎春心中疑惑地起身走到前列跪下,那太监展开圣旨扯着鸭子喉咙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世袭荣国公贾代善之孙,现袭一品将军贾赦之子,贾琮勇武无双,射杀准格尔大王子,嘉峪关大捷居首功……贾迎春贤德淑良……封华亭县主。” 这是贾琮在外立大功了,加封其姐。 这个时代,皇帝不便封赏臣子的时候,往往加封其家人,但多以加封其父母。 至于为何加封贾琮之姐,自然是潜龙卫有情报,贾琮为尚未声名鹊起前便为姐出头,惩治刁奴,可见贾琮爱护其姐。 众人虽不明白皇帝为何加封迎春,而非贾赦、邢夫人,但也明白迎春是因贾琮得封县主。 林黛玉、贾探春、惜春、史湘云、薛宝钗、贾琏夫妇、李纨等纷纷上前道喜。 一旁的薛姨妈好生羡慕,自己女儿才貌双全参选赞善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现在人家都已经有女子爵位了。 看来越是和贾琮亲近的,好处越多,可惜自己当初在金陵…… 不过薛姨妈一向处事周到,忙上前向老太太和邢夫人和贾迎春道贺。 老太太看了眼被小辈们围着道喜的迎春:这孽障在外面越发了不得了,制不住了,得另想法子,否则我这老婆子在这府里别想安稳的当老封君了。 史湘云则上前嬉笑道:“拜见县主娘娘。” 迎春道:“我宁愿弟弟不要上战场,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迎春又向那太监行礼,询问道:“请问公公,我弟弟在战场可有受伤,几时归来?” 王夫人看着这一幕气的咬牙,巴不得那孽障死在战场上,侧耳倾听那太监怎么说。 贾敏看着王夫人,心里冷笑,陛下圣旨都说了贾迎春贤良淑德,你还敢说二姑娘什么? 林黛玉、惜春等人也眼巴巴的看着那太监。 那太监摇摇头道: “陛下都说了贾青松勇武无双,他呀,只射了三箭,就射中了一名王子,两位将军,自己一点事都没有。至于什么时候回京啊,咱家也不知道。” 迎春几女:贾琮没事就好,早点回家吧。 …… 贾琮此时已同关西镖局汇合,领着二百多人浩浩荡荡,正在东归途中。 值得一提的是,薛润成见贾琮大势已成,其家臣关西镖局又兼有一些商路,自己时日无多,往后薛家在贾琮跟前会逐渐被边缘化。 薛润成多次请求薛家二房一脉投入贾琮麾下做家臣,贾琮念及亲戚关系,以及薛宝琴都婉拒了。 直到薛润成临终把薛家、薛宝琴托付给贾琮,贾琮方答应将薛家二房一脉收为家臣。 薛润成去世后就地安葬在兰州。 鉴于如今自己麾下家臣人数众多,贾琮令薛家商号管事和关西镖局陈万年等人先行快马回京。 去荣国府附近置办一大宅子,并严格筛选三十名丫鬟、仆人,必须确保每个人来历清白。 此外贾琮还传信把近卫营总部调入京师,在京师地区偏远处置办两座庄子。 一个给狮卫组作为基地,待自己有军职以后,他们可以摆到明面上作为自己亲兵。 另外一个庄子给虎卫组和鹰卫组做训练基地,鹰卫组部分小分队早在一年前被贾琮调派入京城潜伏起来。 自从玻璃业务开展后,贾琮资金充裕,财大气粗。近卫营从贾琮离开金陵时的三百人扩展到五百多人,达到了贾琮规划的规模。 楚和十二年,八月。 贾琮率众经延安府葭州抵达一处黄河渡口。 从黄土高原一路走来,干旱严重。一些地区贼匪猖獗,更有甚者出现小规模农民起义军占山为王。 贾琮感叹:这是赶上明末小冰期了,降水线南移。历史上每次出现降水线南移,基本都出现乱世,甚至王朝倾覆。 一方面北方收成减少,民不聊生,频频出现民变;另一方面,北面游牧民族生存受到威胁,南下掠夺。 内忧外患之下,国之大厦倾斜,甚至崩塌。 贾琮想起高鹗在续写后四十回时,曾借瓜州渡百姓之口道出:“张家杀完,李家杀”,莫非是指…… 一行两百多人来到黄河岸边,见浑黄如浆的河水放荡不羁,波澜起伏的河水汹涌奔腾,滔滔浊浪,浩浩荡荡。 两岸是山地丘陵,脚下的黄水卷着漩涡,沉重地流淌。 只有一艘渡船,一次只能载二三十人。 按着惯例,贾琮领着薛宝琴、香菱等人先上船,素雪、丫丫留在岸上断后。 渡船在滚滚河水中缓缓前行,船行至河中央,那船夫突然扔下撑杆,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贾琮暗道声不好,赶紧使出一招擒龙功把撑杆吸手中。把撑杆交给随行人,稳住船身。 这时两岸鼓声大作,两岸山丘上涌出成千上万人,手持刀、枪、弓箭。 看那装束便是农民义军,或称之为匪军。他们打家劫舍,抢掠往来商队,这样的情况贾琮一行见的不少。 但从没遇到这么大规模义军,而且不同于以往遇到的乌合之众,这股义军阵容整齐,合围上来的时候,队列不乱。 两岸都是义军,岸边素雪领着的关西镖局和薛家商队两百余号人已经被层层包围; 自己在黄河中央,同样两岸都是弓箭手张弓对着渡船,进退两难。 硬拼肯定不行,对方这阵容有一两万人,而且众多弓箭,硬杀只有自己和素雪、丫丫仗着轻功和身手有活命的机会。 擒贼先擒王,贾琮从背上拿下落日弓,取出箭矢,放眼望去。 直到在远处山头上见一身穿白色盔甲之人,那头盔遮挡了面部,两旁军旗猎猎,正拿着千里眼看自己方向。 只有他像首领,可是这个距离太远,而且对方位置较高,落日弓的射程够不到。 这样的义军未必都如张献忠般杀人不眨眼,不少义军只抢掠财物。 只得寄希望于此,否则即使自己事后屠光他们,也保不住薛宝琴、香菱、阿奴以及两百家臣之性命。 这样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人的仁慈身上,滋味很难受。 贾琮正在思索脱困之法,突然号声大作。 两岸义军整齐退去。 良久,贾琮等人渡船靠岸。 岸边一名义军军士骑在马上,待贾琮靠岸,那人说一句: “我家将军说,欠七郎的命已经还了,七郎还欠他九幅图。” 说完便拍马而去。 是她——水清扬。 ———————————————————————— 序章卷和龙入大海卷铺垫结束,接下来展开正文卷:风起云涌 第119章 回京面圣 楚和十二年,十月十一,冲虎煞南。 落日余晖之下,贾琮一行抵达京城最近一个驿站。 离京三年半,游历数万里,经历了很多事,见过了很多人,收获也巨大。 明日,回京。 沐浴更衣,众人休整了一晚。 次日,天刚蒙蒙亮,贾琮率领众人从驿站出发,进京。 贾琮身着青色箭袖、腰悬青锋剑,背负落日弓,骑着枣红高头大马。左侧是腰后插一对擂鼓瓮金锤,梳着一对羊角朝天辫的丫丫; 右侧是背负宝剑一袭白衣戴着面纱的素雪和腰后背着一对弯刀身着苗衣的阿奴; 薛宝琴、香菱坐马车里,薛蝌领着薛家商队紧随其后; 其后陈万刚、陈开强,领着关西镖局。 一行人一百多匹马,三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在初冬的朝阳冉冉升起那刻,抵达了京城西门。 远远的看见戴权领着几个小太监在城门口张望,还有先行进京买宅子的陈万年等人也在此迎接贾琮一行回家。 贾琮驱马上前,戴权道: “总算回来了,咱家一开城门就等在这里了。” 贾琮飞身下马,拱手道: “戴内相,三年不见,愈发精神了。您这是?” 戴权道:“随咱家进宫面圣,陛下听说七郎今日回京,一早就派咱家来等你。” 自己昨日抵达驿站,陛下知道消息,一点也不奇怪。 贾琮示意在城门等候的陈万年领着众人先去新买的大宅子安顿下来,留一个知道新家位置的镖师跟着贾琮。 贾琮、戴权策马前往皇宫,阔别三年多的京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人烟阜盛、街市繁华。 戴权一路上告知贾琮面圣的礼仪规矩。 进入皇宫,经过层层搜查,贾琮解下了青锋剑、落日弓,却被告知,陛下特许贾琮带落日弓觐见。 皇宫内金碧辉煌,贾琮只扫了一眼,跟着戴权,并不东张西望。 皇帝尚在早朝,戴权把贾琮领到一处偏厅等候,告知贾琮不得随意出入、走动。 约莫过了两刻钟, 一个小太监领着贾琮到了御书房门外,让贾琮在此等候。 一炷香后三位身着文官绯袍,有绣仙鹤也有绣着锦鸡的大臣从御书房走了出来。不一会儿戴权走出来示意贾琮跟他进御书房。 贾琮跟着戴权进了御书房,并不张望,只余光扫了下。 透过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看到御书桌后坐着一位身着玄黄锦袍的中年男子,一侧还有一位身着绯袍的中年男子在打量自己。 能感知到屋里还有其他人的心跳、呼吸,甚至房梁上都有人,想来是皇上的暗卫,不过对自己而言都是蝼蚁。 按着戴权教的礼仪,贾琮拜见了陛下,跪在金砖地上,却没听见喊自己起身。约莫几个呼吸后,皇帝道: “平身。” 贾琮长身而立,皇帝打量着这个身负长弓,体型略显清瘦,身姿挺拔,面目俊朗,剑眉星目,有些黑瘦却精神饱满的少年。 是个能干事的,武将要那么细皮嫩肉做什么,朕今日得一柄利剑。皇帝点点头,问答: “今年多大了?” 这个时代都讲究虚岁,贾琮九月刚满十四,便答到:“回陛下,学生虚岁刚刚十五。” 贾琮目前唯一的功名只有个小三元秀才身份,故自称学生。 皇帝道:“你先前在嘉峪关立军功,朕已封赏你姐姐。朕欲让你弃文从武,先去朕的龙禁尉,你可愿意?” 这是要自己当面表态了,既是龙禁尉那最低也是曹公笔下贾蓉捐的五品了,可自称末将,贾琮行了一个武将礼,朗声道: “谢陛下庇护末将姐姐,末将愿相仿曾祖、祖父,为大楚披荆斩棘、浴血沙场。陛下剑之所指,便是末将兵锋所向!”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朕先前两次降旨施恩于你,没见你这般感激涕零。看来情报说的没错,你看重家里几个姊妹。 汉武帝能调教出一个霍去病,朕如何调教不出一个贾青松。先在朕身边龙禁尉调教一番。 皇帝又询问了贾琮嘉峪关射杀准格尔大王子一事,贾琮把当日情形一一禀报。 皇帝道:“你那五石弓,威力有多大?” 贾琮想了想道:“要不请陛下移步去外面一观?” 皇帝亦很好奇,便道了声“好”。包括姜不期,戴权一行四人来到殿外。 贾琮可不敢在皇宫乱射,取下落日弓道: “陛下指向哪里,末将便射向哪里。”。 皇宫内,为了防止刺客潜伏,树木并不多。 皇帝环顾四周,从花园里摘下一朵菊花,指着远处花坛里一棵树对戴权:“插到那棵树前。” 不一会儿,戴权老胳膊老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菊花已插在了树前的花坛里。 贾琮看了一眼,两百多米的距离,在射程内。 贾琮横向走了几步,让自己和菊花、树三点在一条直线上。然后右脚后退半步,侧身张弓搭箭瞄准那朵菊花。 只听“嘣”的一声,菊花不见了踪影,黄色的花瓣四处飞溅,箭矢没入树干中,只剩箭羽留在树干外。 好精准的箭法! 好强的穿透力! 好快的速度,都看不清箭矢的轨迹。 皇帝大喜道:“好,不愧是五石弓,贾青松,朕的虎将!” 回到御书房,皇帝又问起贾琮游历见闻,贾琮捡了些有趣的经历讲,比如山中猎杀老虎、黑熊,访名山大川,所遇奇人异事。 皇帝道:“这世上真有隐世高人?你有遇到过你师门中人?” 贾琮心想皇上这是好奇呢,这是要确认自己武艺来历?便说道: “末将确实遇到过师叔,在巴山一带时,曾在一小镇,见一老妇卖橘子。 挑着两个筐,一筐里头是橘子,另外一筐里面坐着个小女娃。 那镇的一群青皮,吃了橘子也不给钱,他们人多势众,那老妇也没说什么。后来,那些青皮见女娃生眉清目秀便要强行抱走。 末将正要出手阻止,没想到那老妇手中扁担舞得飞快,不消片刻,那十几个青皮便倒地不起,纷纷在地上打滚,哀嚎。 这倒谈不上武艺高超,奇的是:” 第120章 归来 贾琮接着道: “那老妇挑着橘子和女娃离开后一会儿,那些青皮一个个都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仿佛一点事都没有。 显然那老妇不想惹事,更不想吃官司,只教训一番,这力道和攻击的位置把握的极其精准,既能把人打倒,又不伤人。 末将好奇便寻那老妇跟了上去。 在镇外找到了她,不想她只说了句:‘老身等候你多时’便向末将出手。 一交手就发现是本门功夫,三十多招后,末将便败下阵来。 待她告诉来历才知是末将的师叔,还把末将教训了一顿,说末将学艺未精便入世。” 贾琮这个故事前半段打青皮是真事,后面把老妇编成自己的师叔。 皇帝翻着桌案上的奏折,过了会儿又问道:“奏折上说关中、延安府一带,年年干旱,你途经那一带所见,干旱是否属实?” 贾琮心想,这是小冰期所致,会持续百年。但自己不能说,否则自己允文允武还通天时,那还不赶紧杀了,留着等谋反啊。 贾琮道:“末将途经那一带时,也时常留宿农户家,听一些老农讲,这些年收成确实一年不如一年,日子很艰难。” 皇帝心中叹了口气,怎么自己登基就赶上天灾,莫非天意…… 皇帝道:“你刚回京,先回去休息几日,五日后去龙禁尉入职。” 贾琮心想没说去龙禁尉什么职位,看来得等圣意。 拜谢过陛下,后退了三步方才转身退出御书房,被一个小太监领出了宫。 贾琮走后,皇帝喊了声:“龙一。” 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皇帝道:“贾青松所言那老妇的手段,你能做到吗?” 龙一道:“奴才所练的是杀伐之道,不留手。不过,若是练习一段时间应该也能做到。” 皇帝点点头又道:“贾青松的箭你能躲过吗,若与之对敌,你能否对他一击必杀?” 龙一道:“若正面遇到贾青松弓箭,奴才躲不过; 若是在这里,奴才一人便可以杀他,因为御书房到处都是机关、陷阱; 若是在外面,奴才只要二十个潜龙卫便可伏杀他,毕竟都是血肉之躯,老虎也有个打盹的时候。”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将龙一挥退了下去。 能制得住的人才能放心使用,随即吩咐道:“戴权拟旨。” …… 就在贾琮面圣之时,荣国府,云梦园,秋菊盛开。林黛玉的屋子里,林黛玉、三春、史湘云、薛宝钗正凑在一块读贾琮的书信。 惜春道:“自从收到这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画之后,哥哥说准备启程回京了。 从信里的时间来看都快半年了,怎么还没到回家。” 林黛玉却笑道:“嘉峪关离京数千里,爬山涉水哪有那么快。 从最近这封信‘云中天下脊,尤见此山尊。八水皆南汇,群峰尽北蹲。’来看,我猜琮哥哥这几日必回京了。” 惜春道:“林姐姐怎么看的出来?” 薛宝钗道:“从这首诗来看应该是指的北岳恒山。只是恒山离京城多远我也不知道,林妹妹怎么就知道这几日就回京?” 正说着,司琪急匆匆的赶来,脸上气呼呼的,进来便对迎春说道: “姑娘,王嬷嬷又回来了,吴嬷嬷(王夫人的陪房)领着她回来的,趾高气扬的坐那儿。你们是没见她那副得意的劲,还让我给她沏茶。 我气不过,没理她。赶紧把姑娘的财物、琮三爷的书信都给锁起来。” 司琪说完,几个姑娘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史湘云道: “那王嬷嬷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手脚也不干净,就不该让她回来。” 众女心知是老太太在背后拿主意,太太才敢给王嬷嬷撑腰。 探春道:“湘云妹妹,这事,咱们姑娘家不好再插手了。这也就是在林姐姐这屋里说说,外面耳报神传出去,讨不到好。” 惜春哼了一声道:“才不怕她呢,等我哥哥回来定会狠狠的教训她。今儿怎么听见宝二哥屋子里吵翻了天?” 几女心想,你说的“她”是王嬷嬷还是太太(王夫人)?太太可是府里名义上的当家夫人,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贾琮未必好惹她。 探春的丫鬟侍书道:“今儿晴雯正在训几个小丫鬟,袭人正好引着太太去看宝玉,撞了个正着。 太太说她行事张狂,要撵出去,袭人说晴雯是老太太放在宝玉屋子里的,太太说,既是老太太指派的,回了老太太再撵出去。” 薛宝钗叹了口气道:“晴雯模样生的虽好,却是个暴炭性子,可惜了。” 林黛玉冷哼一声道:“晴雯虽然性子急,但却是个直肠子,比那些弯弯道道的来的好。” 史湘云道:“二哥哥舍得晴雯?” 林黛玉不忿道:“舍不得又如何?金钗投井前,他又做了什么?但凡宝二哥有点担当,金钏也不至于投了井。” 探春道:“是啊,那年茜雪被赶出去,差点卖进窑……,青楼里。 宝二哥什么也没做,幸好三哥哥出手,让她跟了三哥的长随,听说如今在那宅子了当起了太太,还有丫鬟伺候。 对了,映月,你怎么在这里,茜雪不正是你嫂子吗?” 映月道:“三爷离京后,我就在这园子里。嫂子两个月前刚给我哥添了个儿子,现在好着呢。” 林黛玉身后那个不起眼的丫鬟望月看着映月:她的气息比我还沉稳,功力恐怕在我之上,不愧是公子跟前的人。 …… 贾琮到了新买的大宅子,见众人正忙着收拾家当,两百多人加上三十个仆从,倒也安置的下。 寻常富人家的宅子到底不能跟国公府比,两百多人住的比较紧,先凑合着吧,以后遇到有贵人家的豪宅出售再换大的。 贾琮稍事休息了一阵,便领着素雪、香菱、陈万刚和一队镖师前往荣国府。 毕竟皇帝都知道自己回来了,不去拜见老太太、父亲等人是失礼的,面子上的功夫得做足,再则荣国府还有自己惦念人。 行至荣宁街不久就见荣国府大门洞开,赖大和八个门子守在门口,还有个小太监在门外张望。 第121章 三等将军 贾蔷和贾芹上前朝赖大奉承道:“赖爷爷,府里今儿有什么大事?” 赖大倨傲的神情,得意的说道:“皇帝陛下身边的大伴,手持圣旨来了,你说是不是大事?” 二人忙恭维道:“自然是大事,皇帝陛下的事都是天大的事。我们也去沾沾光。” 赖大往旁边一指,不屑道:“走侧门,大门不是你们能走的,进去了别喧闹,小心冲撞了贵人还有老太太。” 贾蔷、贾芹口中称“是,是”从侧门溜了进去。 说话间,贾琮一行人已骑马到了大门口。 赖大忙站在大门中间伸开双臂道: “哟,这不是琮三爷回来了,府里今日有大事,三爷走侧门避让。” 贾琮用马鞭指着赖大,冷冷地对身后的陈万刚道:“他就是赖尚荣的父亲。” 陈万刚驱马上前,扬起马鞭劈头盖脸狠狠地抽在赖大脸上,赖大躲闪不及,惨叫着倒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脸,在地上翻滚。 几个门子上前扶不是,不扶也不是,心想着,当年那魔头一鞭子就抽死了周瑞家的,赖大管家,你怎么去招惹他呀。 想来是那魔头离家太久,一向聪明的赖大忘了他的凶名,否则以赖管家随机应变的性子不会惹他。 幸好不是那魔头自己出手,否则哪还有命在,不过看样子面容是毁了,这管家怕是做不成啰。 贾琮如今手下这么多人,哪里用得着事事亲自出手。 再者,赖尚荣家的事,贾琮早告诉关西镖局了,今日就算赖大不露脸,收拾赖家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那小太监上前道:“马上的可是贾青松,贾七郎?” 贾琮道:“正是。” 那小太监道:“贾青松快随我进去,干爹在府里等候你多时了。” 贾琮道:“公公可是可是戴内相的干儿子?” 那小太监:“正是,咱们快进去吧。” 贾琮心想这是给自己封官职来了?不过不需要派戴权这样大费周章来呀。 贾琮一行人进了大门,到了内仪门,下马步行。 此刻荣禧堂,乌泱泱的大群人,荣国府上至老太太下至贾兰都在。 戴权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正和贾赦等人说话。 众人见内仪门口,贾琮身着青色箭袖,腰上悬青锋剑,身形矫健,个子比贾琏还略高一点,正大步走来。 左侧一个容貌和秦可卿有几分相似的美貌丫鬟; 右侧一白衣少女腰间悬着宝剑,即使戴着面纱也看的出来美的不像话。 后面跟着一群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糙汉,个个带着刀剑。 林黛玉、三春、史湘云等人都欣喜不已,三年半了,贾琮终于回来了。看上去长高了许多,瘦了,黑了。 贾宝玉眼睛都直了:好漂亮的两个姐姐,要是能亲近一番…… 到了荣禧堂外,贾琮让众人在身后等待,上前同戴权拱手道: “有劳戴内相了,这是?” 戴权笑道:“你比咱家先出御书房,杂家还先到了,这是去安置你家臣了?” 贾琮道:“随行家臣众多,得先安顿下来,让内相久等了。” 众人心里一惊,贾琮刚回京没到家就进宫面圣了,这得多高的圣眷啊。 荣国府以前面见过皇帝的只有已故的两位国公,至于贾政从五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还养了多少家臣? 戴权对贾琮道:“贾将军准备接旨吧。” 贾琮心想称呼自己为将军,职位应该不低。 贾琮赶紧面朝皇宫方向跪下,身后依次跪着老太太,贾赦夫妇、贾政夫妇、贾琏夫妇…… 贾敏领着林黛玉、林子文,薛姨妈领着薛宝钗,还有史湘云都避到一旁。 等戴权念完圣旨,贾琮领旨谢恩。 惜春欢呼道:“哥哥当世袭三等将军了,真好,还当了龙禁尉副统领,不知道是几品?” 林黛玉、贾迎春、贾琏、贾环等人也都欢喜不已,贾琮这是有爵位在身了。 老太太:这是把三等将军爵位还给了贾家,可惜给了贾琮,哎。 贾琮也不知道这个龙禁尉副统领是几品,具体管什么。 戴权给贾琮解释了一番。 原来龙禁尉编制五千人,分属五个队。 但实际满编三千人,三个队。另外两个队都是用来卖官的,没有实职。 (曹公笔下贾蓉就是花了一千二百两买了个五品龙禁尉。) 贾琮除了副统领一职,还兼着第二队的统领一职。 龙禁尉是皇帝的近身侍卫,官职品级比较高。贾琮这个第二队统领就是四品,龙禁尉副统领是从三品。 所以贾琮现在的官职算从三品。 很多勋贵也把子弟托关系、活花银子弄进龙禁尉,打熬到一定程度再去军中发展,这样起点比较高。 不同于虚职的龙禁尉,这些都是要在军中发展的,所以都有真本事,经过考核的,他们都编在第二队。 贾琮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谢过戴权,亲自送他出大门。 回到仪门内,见老太太还在,便捧着圣旨淡淡地对老太太道: “孙儿不便行礼,先将圣旨供奉到祠堂。” “去吧,如今祠堂在你父亲院子里。”老太太看着贾琮手中的圣旨道,心里叹了口气: 他如今大势已成,既有爵位,又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手下还有如狼似虎的家臣。 反观我这老婆子在京城背上了不慈的糊涂老太太骂名,再也压不住了他了。 老太太转头看了眼贾宝玉,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贾琮身后两个少女,心里愈发失望。 用不了多久,贾家必是贾琮鼎立门户,我们都将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我的宝玉啊!以后怎么办? 若还像个从前那样,老婆子自生在府里就立不住了。 不过我活了一个甲子还多,在荣国府也待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厉害角色没见过。 硬的斗不行就来软的,春风化雨。就是块铁,老婆子也把你搓化。 你总归还是我孙儿不是,我们祖孙俩慢慢来,让你些好处便是,保住我老封君的位置才能护得住宝玉。 宁国府被收回后,祠堂搬进了贾赦的东跨院,显得拥挤。 贾琮供奉了圣旨,出了东跨院,安排陈万刚等在内仪门休息,自己正准备领着素雪、香菱去紫叶居接映月。 却见鸳鸯在仪门等着贾琮,行了个万福道:“老太太有请。” 第122章 鸳鸯—晴雯 自己家臣打坏了老太太的心腹大管家,老太太找自己去,想来又要斗法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仅凭“赖爷爷”三个字,我就可以光明正大抽死他了。你赖以统治荣国府的那些腐朽的爪牙,我都会除去。 贾琮让素雪领着香菱去紫叶居,自己和鸳鸯去荣庆堂。 一路上,细看鸳鸯,脸上有几颗雀斑,却丝毫不掩盖她秀美的脸庞,反而显得更真实、生动。 身姿也越来越出挑,动人的曲线在衣襟下若隐若现。 贾琮道:“三年多不见,鸳鸯姐姐愈发好看了。” 鸳鸯红着脸道:“三爷以前都是正经的,怎么这会子说这话。” 贾琮笑道:“以前那是太小,不懂得欣赏鸳鸯姐姐的美。” “爷,快别说了。”鸳鸯羞的把脸转了过去,声音小的像个蚊子似的。 贾琮见状微微一笑,这妮子害羞了。 正说着,见赖嬷嬷从荣庆堂出来,怨毒地看了自己一眼。 准备跟老太太过招,不再逗这妮子了。 二人到了荣庆堂,满屋子人。 贾琮昂首阔步走了进去,从容的环顾了一圈,贾家主子几乎都到齐了。 贾琮行至软榻前,中规中矩给老太太行了礼。 老太太道: “哥儿起来吧,离京三年多,人长大了,长高了,也晒黑了,瘦了,想来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头,回来就好。” 顿了下,老太太接着说道: “如今贾家又有两个爵位了,老婆子到了地府,也有脸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你对贾家有大功,老婆子也不会亏待你,先去见过你父亲吧。” 贾琮心中冷哼一声,老太太这是转性了?还是示敌以弱?哪有这么容易,自己随机应变就是。 一套繁琐的礼仪,依次见过了几位长辈。至于薛姨妈算不得自己正经长辈,只点了点头打过招呼,薛姨妈倒是会做人,客气的回应。 贾琮朝贾琏走过去,懒得看他身旁的王熙凤。 可王熙凤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如今的贾琮早已今非昔比,王熙凤笑道: “三弟可算回来了,想死嫂子了。嫂子听说你在外面可风光了,几封信,就让家里的几个姊妹选上公主的赞善了。 二姑娘托你的福,如今都是华亭县主了,领着朝廷的俸禄呢。 什么时候嫂子也沾沾三弟的光,领朝廷的银子花花。” 贾琏在内务府做官,王熙凤还没有朝廷的诰命。 贾琮嘲讽道:“怎么,嫂子也想去参选赞善?” 赞善都是闺阁女子,王熙凤怎么可能参选?这话怼的林黛玉、史湘云、惜春几女掩嘴而笑。 王熙凤被怼了,不怒反笑道:“哎哟,我这烧糊了的卷子这辈子是没那福分了,我能跟着几位姑娘后面,沾点你的光就烧高香了。 这不上次那什么嘉峪关大捷,咱们二姑娘封了县主,下次三弟再捣鼓个什么大捷,嫂子也封个女子爵位风光风光。” 不得不说王熙凤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情商高,老太太喜欢她是有原因的。 老太太笑道:“好了,你这泼皮破落户,那县主岂是那么好当的,那都是爷们在战场上尸山血海趟出来。 想当年啊,国公爷每次出征,我们娘们在家都是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的过日子,夜里时常半夜惊醒。 那有句话怎么还说来着,‘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什么?” 说着,老太太叹了口气,想起了国公爷,忍不住抹了抹眼角。贾敏忙在身旁安慰母亲。 “悔教夫婿觅封侯。”史湘云接话道。 薛宝钗忙在一旁提醒她,这话,还没出阁的女孩儿怎么好说出来。 贾琮腹诽道:这是要打感情牌?先不管她,府里这几年的情况自己大致清楚,先按既定计划实施。 林黛玉看了眼贾琮:琮哥哥虽然来历不凡,又有大本事,但战场上都说刀剑不长眼…… 贾琮走到迎春面前,三年多不见,迎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贾琮心想该给姐姐议亲了。 至于前世那个虐死迎春的孙绍祖,要敢出现,自己便灭了他。 正和迎春说着话,旁边小惜春拉着贾琮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生怕忘了她。 贾琮连忙摸摸惜春的小脑袋,牵着她的手,一一同姊妹们说话。 到了林黛玉跟前,身着粉蓝底子五彩花草纹样缎面交领长袄,月白绣梅花百褶裙。 林妹妹,已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少女模样。 抬头看着贾琮,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林黛玉也只说了句:“回来了。” 贾琮点点头:“回来了。” 老太太示意,贾宝玉领着贾环、贾兰一一与贾琮见过。 待贾琮与众人见过礼,老太太道: “老婆子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如今你也大了,给个你添几个丫鬟在身边听用,再给你选个院子,配几个仆从。 我跟前这些丫鬟,随你挑。” 贾琮走到鸳鸯面前拉着她的手道:“我就要鸳鸯姐姐就行了。” 鸳鸯忙低下头把手抽出来:老太太怎么可能放我走。 “哎哟,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姓贾的几个兄弟都是一个样的馋猫,这不三弟一眼就挑中了老太太最得意的丫头。” 王熙凤在一旁打趣道。 贾宝玉:我想要鸳鸯,老太太都没给呢。 老太太从软榻上走下了,拉着鸳鸯到身后道: “鸳鸯暂时不能给你,我老了,事事离不得她,等过一两年,调教好了琥珀替她,再把鸳鸯给你。 给你选的在外面呢,都是好丫头。琥珀,把她们领过来。” 贾琮撇撇嘴,果然舍不得鸳鸯。 不过自己今日已经当众提出来了,连手都拉了,算是公开表了态,贾赦以后也不好再强要鸳鸯了吧。 这时琥珀领着一大群莺莺燕燕的丫鬟走到门外,行了个礼屈膝礼。 王熙凤笑道:“三弟好福气,这些丫头一个比一个俊俏,连我看着都眼热。” 贾琮白了她一眼:“你眼热什么?” 几个姑娘掩嘴偷笑。 贾琮瞄了一眼众丫鬟,见后面有个水蛇腰,削肩膀,长得风流灵巧,眉眼儿有几分像林黛玉。 是她——晴雯。 第123章 撕破脸皮 她怎么也在这里?既然在这里面,那看老太太你怎么说。 见晴雯眼睛红红的,倔犟地昂着头,贾琮指着晴雯说道: “就这个丫头吧,不过我看她骄傲的很,怕是不屑于服侍我这个庶子。罢了,我也不需要添丫鬟了。” 老太太白了眼王夫人,你从宝玉房里把她撵出来,人家马上就相中了她。 王夫人:这个狐媚子,打发走了正好,让她去祸害那个畜生。 贾宝玉看了眼王夫人,心里不是滋味,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王夫人道:“既然老太太让你选,哥儿相中了,晴雯便是你的丫鬟。” 贾宝玉:晴雯姐姐…… 老太太点点头道:“晴雯,你以后就跟着琮哥儿。” 晴雯屈膝行礼道:“是。” 王夫人又到:“哥儿今日丫鬟也得了满意的,是不是该把家臣交给家里长辈们看管,免得不知礼的冲撞了家里。” 此言一出,荣庆堂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都看贾琮怎么说。 老太太心里暗骂一句,蠢妇,我都忍着赖大挨打一事,你此刻提这个干嘛。 贾琮差点给气笑了,这蠢妇真是自不量力,好在前世成年人的经历,让他宠辱不惊。 贾琮居高临下,鄙夷的看着王夫人道: “二婶还真是自不量力,你去对他们发号施令看看, 看他们听你号令呢? 还是赏你两个大耳刮子?” “你!”王夫人气的脸色发白,一时间怄说不出话来,居然被小辈当众羞辱。。 “你,什么你? 你当家臣是家奴吗? 你们王家就是这样教你的? 你把他们当家奴使唤一声试试看, 他们会不会教你怎么做人。” 贾琮呵斥道。 两位国公在时,家里也有过家臣,老太太是见识过的。家臣直接听命于国公爷,在家里地位很高,寻常子弟见了都以礼待之。 老太太暗骂蠢妇,自取其辱,那贾琮岂是你能对付了,没眼力的东西,老婆子都得换个花样,你还敢硬来,坏了我的大计。 王夫人被十数双眼睛盯着,被一小辈当众呵斥,奇耻大辱! 肺都快气炸了,怒视贾琮,老太太喝道: “老二家的,家臣的事,国公在时就定下规矩,后宅不得插手。” 老太太开了口,王夫人只得一口气憋了回去。这府里老太太就是后院的天花板,王夫人只得忍气吞声。 说完有看向贾琮道: “琮哥儿,家臣到底多是些武夫,这府里也安置不下,你暂且安置在外面,好生管教,不要惊吓了府里的姑娘们。” 贾琮淡淡得说道:“两百多家臣已经安置好了,就不劳老太太费心了。” 这两百多人,还不算关西镖局在各地分舵的人。 众人一听,这都养了两百多家臣了? 看向贾琮的目光都变的不一样了,老太太和贾赦、贾政是知道的,国公爷在时也不过几十个家臣。 王熙凤最是好权,好财,脑瓜子转的跟旁人不一样:养两百多名家臣,这得多少银子? 他跟大老爷、贾琏合伙做的那个酒楼把贾琏这死鬼腰包养肥了,腰杆也硬了,我是一杯羹都没分到,还得仰头看贾琏的脸色。 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什么大买卖,得攀上去,至于自己以前得罪过他,那算什么。我一个女人,又不在他面前争什么脸面。 想到此,王熙凤看了眼贾琏和平儿,打定了主意。 老太太道:“既然你已在外面安置妥当了就好,哥儿如今也做武将了,得有个正经院子也方便与同僚往来。 只是府里暂时没有那么大的院子给你了,我寻思着花厅连着外墙,给你收拾出来,在建套正房,几间厢房也适合你住。” 花厅,众人都知道那是府里最漂亮的花园,把花厅给贾琮,老太太真舍得。老太太这是转性了? 王夫人再也憋不住了,在一旁道:“不过是个小官,哪配得上住花厅?” 此话一出,荣庆堂气氛又冷了下来,老太太:怎么给老二挑了这么蠢个媳妇? 贾琮本不把一个花厅放在眼里,刚要开口,贾赦怒道: “三等世袭将军,从三品武将住不得花厅,那从五品员外郎就住得荣禧堂?” 贾赦被压制在东跨院,早憋了多年的气,这会儿寻着机会喷了出来。 可此言一出,直指贾政不配入住代表荣国府的荣禧堂,换句话说,就是质疑贾政以荣国府主人身份自居,这一下就触动了老太太的底线。 老太太怒喝道:“住嘴,老大,他是你兄弟,你怎么说话的? 你忘了你父亲怎么教导你的? 你是要撵我这老婆子回金陵去了?” 老太太杀手锏——回金陵,一出。 贾赦秒怂了,赶紧跪下,向老太太认错。 老太太回金陵就意味贾赦、贾政不孝,逼得老母亲回老家了,在这个时代是为人所不容的。 连同贾政也陪着跪下求老太太别走。 可贾琮不干了,贾赦是帮我出头怼王夫人,你来呵斥贾赦,那不只是拉偏架了,是站到我敌人队去了。 看来先前惺惺作态,都是演戏,这荣国府,还得我自己出手,拿到主导权,没功夫陪你们演戏。 贾琮喝道:“够了,不过一住处,还连累我老父亲受责骂,琮自寻安生之处去。” 说罢一挥衣袖,转身出了荣庆堂,丝毫没给老太太留面子。 贾琮一走,老太太的脸上挂不住了,怀柔手段白忙活了,还当众被人甩了脸子。 老太太怒视着王夫人道: “这下好了,连我也记恨上了,人家直接撕破脸皮。 我怎么给老二挑了你这个蠢媳妇? 你是眼瞎了?看不到如今的琮哥儿小小年纪就凭军功获得爵位了? 人家还是天子近臣啊,说句不中听的,国公爷年轻时也不及他。 以后的贾家都是他在外面顶着了。 为了小小一个花厅去得罪他,你的宝玉以后怎么过活?” 老太太一怒,王夫人不得不跪下认错。 王夫人:当着这么大一家子人,还在我妹妹面前训我,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第124章 宁国府-将军府 薛姨妈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姐姐是魔怔了,非要跟琮哥儿过不去。若非因为你,我家宝钗早跟琮哥儿亲近了。 薛姨妈又看了眼贾宝玉,心想薛家住在你荣国府图个什么,还不是给咱们孤儿寡母寻个庇护。 那琮哥儿年纪轻轻就这么大出息,虽然是庶子,那也比宝玉强到哪里去了…… 贾琮并不知道他走后,老太太训了王夫人,对他来说自己刚回京,有很多事要做。眼下,自己手上已经有很多力量,需要整合。 至于龙禁尉的职务,是自己仕途的起点,现在只知道自己负责的第二队有很多勋贵子弟,具体情形要去了才知道。 贾琮回到紫叶居,映月得知贾琮归来,早在此等候了。 香菱在帮映月收拾包裹,素雪已经告诉映月跟贾琮一起去外面的大宅子。 “哥哥” “公子” “爷,回来了。” 贾琮朝三人点点头,见映月红着眼低下头,贾琮走到映月面前,如今自己身高终于比她高了一大截,用手抚了抚映月的肩道笑道: “怎么,我回来,还不高兴了?” 映月如今十五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正水汪汪的看着贾琮脚下,道: “爷一走就是,三年五个月零七天,奴婢还以为也不要我了。” 敢情这丫头是数着天过日子,贾琮牵着映月的手道: “别胡思乱想,以后我出远门带着你。好了,咱们一起去新家。” 刚说完,贾琮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噜”。 贾琮笑道:“咱们吃了饭再走,给仪门口的陈万刚他们也打些饭菜过去。” 映月忙放下包裹,道:“奴婢去给爷取饭菜。” 香菱追上前道:“映月妹妹,我来帮你。” 四人在紫叶居用过饭,刚要走,贾琏、王熙凤来了,后面跟着平儿。 见贾琮领着丫鬟,大包小包的要走,王熙凤忙说道: “三弟这是要去哪?” 贾琮撇撇嘴,我们什么时候很熟了?看在贾琏和平儿的面子上,贾琮道: “这府里没我的地方,我去外面安身。” 王熙凤心想,你走了,我还怎么抱大腿,忙笑道: “哎哟,老太太都把花厅许给你了,这可是府里最好的园子了。你哥哥去请内务府的工匠来修,保证不出一个月就建好了。” 说着扭着腰肢上来,伸手挽住贾琮的胳膊,贾琏也挽留贾琮。 府里这几年的情况,望月都有秘信禀报,也给素雪看过。 素雪的想法很简单,哥哥喜欢的,她就喜欢; 对哥哥好的,她也善待,比如映月; 对哥哥不好的,哼,…… 素雪冷冷的双眸,此刻正目光不善的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见素雪腰里还悬着宝剑,不是个好相与的,王熙凤不敢造次。 贾琮抽出手来道:“我又不是离了这府,只是在外面住,会时常回来的。 对了,老太太不是说,丫鬟和仆从随我挑吗?” 王熙凤忙奉承道:“那是自然,老太太都开口了,活该依着三弟。” 贾琮道:“我留下几名家臣等你,把映月和还她哥哥的的卖身契给我。 还有我姐姐的奶妈——王嬷嬷一家,连同他们的卖身契一并给我。” 王熙凤心想,这是要替迎春出头了,贾琮是个心狠手辣的,这家子怕是要倒大霉了。 不过与我何干,反正上面有老太太的话,我就做个顺水人情。 王熙凤笑道:“既然三弟要,嫂子一会儿回去把他们卖身契寻出来,连同王嬷嬷一家给你送去。” 说着又示意平儿去帮映月和香菱拿行李,然后又道: “我和你哥哥送你出去,三弟以后可要常回来看你哥哥、嫂子。” 贾琮一行在内仪门接了陈万刚等人,刚走到大门口跟贾琏话别,却见一个五十上下的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急匆匆走来。 见贾琮等人带着行李,旁边站着贾琏,那太监道:“当面可是贾将军,贾青松?” 贾琮道:“正是,公公是?” 贾琏忙给贾琮介绍,这是夏守忠,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夏守忠道:“贾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贾琮道:“正出去安置个落脚之处。公公这是?” 夏守忠笑道:“贾将军不必了,陛下已经替你安置好了。就隔壁,先前的宁国府。” 王熙凤一听,我的天啦,那府邸可不比荣国府差,仗着大房的身份,那美不胜收的荟芳园比这边的园子还大了许多,连老太太都眼馋。 这偌大个宁国府就这么归他了? 可笑,刚才太太还为一个小小的花厅得罪贾琮。 这圣眷何等了得,这个大腿自己可要抱紧了,管它蹬不蹬我。 贾琏:弟弟当年说无论爵位还是荣华富贵自己取之,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贾琮道:“那可是国公府的规制,我一个三等将军入住,岂不是违制?” 这个时代可不是有钱就可以随便建房的,府里的建筑规格,层高、样式,都有相应的礼制。 夏守忠笑道:“既是陛下赏赐给你的,陛下金口玉言,言出法随,哪还有什么违制。” 贾琮忙称是。 一行人跟着夏守忠来到原宁国府大门,见几个太监正在挂“三等将军府”的牌匾。 贾琮心想这牌匾怕是早就做了好,皇帝怎么现在才赏赐给自己? 随口问了夏守忠一句,没想到夏守忠拉着贾琮到一旁小声道: “赏赐也是要分时候的,同样的东西雪中送炭自然比锦上添花强。” 贾琮心中一惊,自己和夏守忠初次谋面,随口一问,他居然连这种编排皇帝的话都给自己讲。 其次他这话里暗示出,自己刚才在荣庆堂没得到住所,反而跟老太太和王夫人闹翻这件事已经传到皇帝耳里了。 虽然自己猜到府里有包括皇帝等人的耳目,但夏守忠怎敢给自己讲这些? 曹公笔下提到过此人,他可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否则怎么会成为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怀着疑问,等到牌匾挂好。 夏守忠道:“我给将军带路,看看这府邸。” 贾琮心想夏守忠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讲。 第125章 夏守忠的秘密 贾琮点了点头,让素雪、陈万刚等人到内仪门等自己,自己同夏守忠一起骑马进了自己的三等将军府。 府里的建筑布局和规格同荣国府差不多,是太祖皇帝下令给荣宁二公同时建造的。 陈万刚一行见到碧瓦朱甍、富丽堂皇的国公府邸,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心中既震撼又欢喜。 这才投靠主公多久,主公年纪轻轻就有了世袭爵位,当了皇帝身边近臣,还住进了国公府。 关西镖局这半年更是得了主公不少武艺传授,实力已然脱胎换骨。 贾琮和夏守忠一直穿过内仪门,到了主堂(相当于荣国府的荣禧堂)外。 贾琮知道夏守忠有话要说,便在此下马,二人走了进去。 进了大堂,刚转到一旁抱厦,夏守忠便面对贾琮双膝跪下行大礼道: “夏家谢恩公救命之恩!” 贾琮先前隐隐有所猜测,扶起夏守忠,问道: “公公可是来自湘西夏家?” 夏守忠道:“是,也不算是。我们本来自广西郁林州夏家。” 贾琮疑惑,自己当年在贵州布政司确实救过湘西夏家几十条人命,广西郁林州夏家又是怎么回事? 见贾琮疑惑,夏守忠便把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原来他们这一支夏家本在广西郁林州,广西民风好斗,郁林州尤盛,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县与县之间时常发生大规模械斗。(这在后世建国后依然常见) 数十年前,他们夏家与邻村发生大规模械斗,结果夏家惨败,壮丁一日之间死伤大半。 在当地已无立足之地,为防阖族遭遇灭顶之灾,举族连夜逃离。后迁徙至湘西,依附湘西夏家而活。 可是他们这一脉在湘西也倍受欺凌,然而并不是什么家族都能出习文弄武的人才,来振兴家族。 迫不得已,他们想到了一条出路,算选了几个相貌好点,机灵的男孩送进京,花银子、走门路入宫当太监。 以期望他们中有人能出人头地,回头庇护夏家。 夏守忠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当年进京那些男孩中,唯一一个出人头地的。 然而,当他走到这个位置才发现,自己虽然能私下跟家族在京的人联系,但除了提供些银子,并不能为家族做什么。 与家族当初想象的差距巨大,而且那些银子也并不足以让家族在湘西发展壮大。 直到数年前,家族里在外跑营生的人里面出来个奇人,此人能判断玉石的原石中是否有玉。 于是夏家决定博一把,派出了家族中几乎所有的壮丁,护送他去缅甸宣慰司北部(后世缅甸克钦邦)采买原石。以期望用玉石生意来振兴家族。 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山匪路霸,付出了钱财甚至生命代价,总算回到大楚。 然而在途经贵州布政使司梵净山附近,遭遇一伙杀人越货的强盗,险些全军覆没。 若家族失去这些壮丁,怕再难有翻身之日。 后面的事,贾琮就知道了,适逢自己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幸的是,他们在与这伙强盗反抗途中,运送玉石的箱子被打破,玉石散落开来。 夏家人见财物露了馅,恐贾琮一行见财起意,他们便无生还可能。匆匆忙忙装好玉石,道了声谢,便仓促离去。 贾琮见他们警惕的模样,只说了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然而,厄运专挑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夏家一行人没走到一个时辰,就在泥泞的山路上翻了车,坠入山沟。 贾琮等人再次与之相遇,此时夏家已经意识到贾琮并非见财起意之辈,向贾琮求助。贾琮不计前嫌,让丫丫帮他们把马车举了上来。 事后,夏家请求贾琮庇护,护送他们出山。贾琮见他们前倨后恭,没有答应,不过也没驱赶他们尾随自己身后出山。 这便是整个事情来龙去脉。 贾琮心想,自己虽然有大恩于夏家,但也不足以让夏守忠对自己和盘托出。 贾琮能理解像他这样自小经历家族巨变,逃亡迁徙,又身负家族命运的人。 难怪曹公叙述过,元春封妃后,夏守忠到贾家勒索银子一事。 但夏守忠如此对自己,应该还有原因。 正寻思着缘由,夏守忠道: “如今家族里已经确定从缅甸宣慰司北部采买原石这个法子可行,但苦于不能打通商路。 家族希望与贾将军合作,你们的人负责打通商路,护卫沿途安全; 夏家负责采买玉矿原石,运回来后,玉石五五分账。” 贾琮心想,这样的玉石生意暴利,自己可以将所得的玉石交由薛家商行销售出去;护卫嘛可以用关西镖局,都是自己的家臣。 素雪的故乡就在那片高原,其父身为土司在那一带也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可以用起来,对双方都有利,必要的时候可以派素雪的丫鬟阿奴回她家乡走一趟。 另一方面自己还可跟夏守忠在利益方面绑在一起,相当于私底下获得皇宫内部一条重要眼线。 对于夏家而言,找自己合作,首先是自己人品可信,先前在大山中自己都没有见利忘义,如今有了夏守忠这层关系,自己更不会失信于他们; 再者,自己的关西镖局在给他们提供护卫的同时,也给他们家族在湘西提供了安全庇护。背靠自己的家臣,当地没人敢动他们。 贾琮道:“合作可以,但我不能给你打包票。我需要派人去云贵大山中趟出一条路。 若是打通了这条商路到时候便通知公公。” 夏守忠点了点头,这等事若你信口答应下来,我们反而不放心。 夏守忠道:“不知道贾将军需要多久?” 贾琮心想,关西镖局投入自己麾下以后,自己传了些二三流功夫给他们,虽然远不及自己的嫡系力量(近卫营)。 但在这个红楼世界,他们足以轻松应付这些山贼、流寇。 贾琮道:“沿途上千里,不知多少山匪路霸,各种势力犬牙交错,或交买路钱,或武力剪除。我估计少则半年,长则一年。” 第126章 晴雯蒙冤 夏守忠点点头,把夏家在京的一间商铺地址,和秘密联系人给了贾琮。 贾琮送夏守忠出了府,然后吩咐陈万刚,让他从关西镖局挑选一半的人入住将军府。 薛蝌、薛宝琴兄妹两自然得入住进来,他们代表薛家商行。 当然不会让所有家臣都住进来,还得留着给亲兵,往后根据功劳、贡献才能入住府里。 随即让素雪从京师远郊近卫营狮卫组调配一百人进驻将军府,作为自己的亲兵。 大楚的规制是:将军可拥有一百名亲兵,伯爵两百亲兵,侯爵三百名,公国五百人,郡王一千。 此外军营的领军将军也可有一百亲兵。 未时关西镖局的人马欢天喜地入住将军府外院,贾琮把薛蝌也安置在外院,然后领着映月、香菱、薛宝琴几女在内院选自己的住处。 薛宝琴身份到底不同,不便和自己住一个院子,贾琮把天香楼给了她。 自己领着映月、香菱等入住了主院,贾珍把这里搞得很奢华,也有些俗气,稍微改造下还是很不错。 素雪要跟自己住一块,把东厢房给了她们主仆俩。 丫丫一进了后院,便在园子里撒欢,扑蝴蝶,抓蛐蛐,园里蝴蝶、鸟儿、鱼虫纷纷遭殃。 将军府内外院子正忙着收拾家当,外院关西镖局的女子进来通禀,说有自称贾琮嫂子的人来访。 贾琮让香菱去领她进来,心想,王熙凤,这么快就办了自己交代的事,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高。 不过她如此巴结自己,想从我这儿捞到什么好处? 还有,老太太今天是想通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老太太最在乎的应该是她在府里的地位。 赖大一家、吴登新、单大良等人在府里掏空了荣国府家底,她不会丝毫不察觉。 之所以纵容,甚至还搞出个“服侍过长辈的奴仆,晚辈们得敬着”出来,是因为他们是老太太执掌荣国府的臂膀。 接下来她在乎的应该是贾宝玉,其次是贾政。 今日,自己强势回归,老太太应该是看出来自己势不可挡。 把贾宝玉、贾政等人放在自己跟前一比,她应该明白,往后他们一辈子都将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所以采取怀柔政策,缓和矛盾? 随着贾琮自身实力的增长,如今贾琮的眼光与初来这世界已经不同,贾家对自己已不那么重要。 但是自己既然是贾家人,那掌舵权必须在自己手里。 正琢磨着,香菱领着王熙凤和平儿来了。 王熙凤甩着手绢,扭着腰肢走来,示意平儿把一叠卖身契递给贾琮,笑道: “三弟要的都在这里了,嫂子这办事得还妥当吧。三弟可要怎么谢我?看样子今天,我是一口水都讨不到。” 王熙凤一边说着,一边羡慕地打量着贾琮的院子,丫鬟们正忙着收拾家当。 贾琮从平儿手里接过卖身契,道了声谢。扫了一眼,迎春的奶妈—王嬷嬷一家,映月、柱子的都在。 王熙凤腹诽道:你谢平儿,却不谢我,什么道理? 贾琮问道:“人都带来了?” 王熙凤道:“都在外院,没你吩咐,他们可进不来,连我这嫂子都被拦着呢。” 贾琮对香菱道: “吩咐外面,王嬷嬷打断腿,其家属每人十棍,打完之后,找人牙子发卖了。” 香菱应了声“是”便快步出去了。 王熙凤:果然是个心狠的。你既然这么看重你姐姐,我也是你亲嫂子啊,怎么也该捞点好处。 王熙凤道:“你这这么大的院子,丫鬟也太少了些,人家宝玉屋里大大小小加起来,都二十多个丫鬟。要不嫂子再送你几个?” 王熙凤这么一说,旁边平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急匆匆的往外赶了出去。 贾琮道:“丫鬟的事就不劳嫂子操心了,嫂子一向是无利不起早,说吧,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王熙凤笑道:“哎哟,瞧三弟说的,我可是你亲嫂子。你也知道,如今那边府里的情形,我这管家媳妇可不好当。 你那酒楼的生意,嫂子可是一口汤都没喝到。三弟有什么好营生,可不能忘了嫂子。” 贾琮淡淡的说道: “我刚回京,暂且没什么营生给你做。不过嫂子先告诉我,你究竟是我大房的媳妇呢,还是二房的侄女?” 王熙凤:这是说我拎不清了,如今大房蒸蒸日上,就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 这时平儿气喘吁吁地匆匆赶来,道: “三爷,不好了,晴雯被打了!被你的家臣打了,三爷快去救她。” 贾琮:“晴雯跟王嬷嬷家一起来的?” 王熙凤一拍额头:“哎哟,快去,别打坏了。我把这茬忘了,……” “丫丫,快去外院,让他们不要打那个叫‘晴雯’的丫头。” 丫丫得令,撒丫子往外院飞奔而去。 贾琮三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路上平儿把情形给贾琮讲了,晴雯跟着王嬷嬷一家一起送来的,平儿怕打错了人,追去了外院。 结果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正把晴雯和王嬷嬷一家绑在凳子上,打棍子,根本不理会平儿言语。 好在香菱听了,让他们暂且停止打晴雯,等贾琮确认了,再行定夺。 等三人到了外面行刑处,见晴雯已经松绑,丫丫刚取出她口中的抹布,晴雯便“哇”的一声,既伤心又委屈的大哭起来。 见贾琮道来,那手持木棍行刑的镖师忙向贾琮跪拜道: “属下打错了人,请主公责罚。” 贾琮道:“起来,你遵命行事没错,是我不明情况。” 那镖师起身,讪讪地笑道:“属下也不忍心打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只是主命难违。” 贾琮吩咐主持行刑的陈开强等人,把王嬷嬷一家拖出去发卖。 平儿走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晴雯面前,扶着她安慰道: “怪我没给三爷说清楚,你是跟王嬷嬷一家一起来的,让你蒙冤被打。你可别怪三爷。” 晴雯扑在平儿怀里,抽泣着道: “我打小没遭过这种罪,你再来迟一步,我就给打死了,呜呜……” 贾琮用手擦了擦晴雯脸上的泪水道: “是我不明情况,误打了你。你先跟香菱回去,让她给你疗伤,往后再补偿你。” 第127章 整顿内务 次日一早贾琮准备向去见见贾赦。 一则让贾赦把族长之位传给自己; 二则需要从贾赦那里打听原来荣宁二公的亲兵情况。 倒不是贾琮需要他们来做亲兵,而是需要有一股力量平衡关西镖局。 近卫营狮卫队进府之后作为自己亲兵,是一股独立的力量,平时不参与府里的事务,包括日防卫,只为作战而训练。 那么时间久了,外院容易形成关西镖局一家独大。 这些事情得看的长远,一开始就立好规矩,未雨绸缪。 外院实行军事化管理,贾琮打算成立监察处,用一股单独的力量来监管外院的纪律。 镖局这些江湖中人平时在外面野惯了,在府里不能由着他们胡来,什么酗酒、赌博、打架斗殴都是禁止的。 内外院明面上的护卫可以从关西镖局的男女中选人进行调教;暗卫则用自己的虎卫队。 此外成立军法处,只针对亲兵,明、暗卫武装力量的军纪、军规。 陈万刚和孟安邦二人总管外院,相当于正、副两个大管家。 孟安邦是独眼龙,按理一般的豪门不会用外形有损伤的人担任大管家。 但贾琮看重他作为最早投靠自己的谋士,行事稳重,思虑周全,举人出身,且本来自官宦之家,对官场比较熟悉。 自己的内院里,贾琮也对诸女进行了分工: 护卫和暗卫交给素雪、阿奴主仆分管; 内库交给映月掌管,相当于出纳; 香菱管理财务、账本,相当于会计; 晴雯则负责管理内院的小丫鬟,不过这妮子是个暴炭性子,动辄喝骂小丫头,得交给薛宝琴调教一番; 宝琴负责采买; 内院至关重要的厨房交给丫丫的娘——何大娘执掌; 至于小丫丫,她就负责玩吧。 贾琮带着礼物见了贾赦,贾赦只好钱财、古玩和女色,对族长一职本就没兴趣,自然答应了贾琮。 贾赦吩咐贾琏去打点那些族老,同意贾赦把族长之位传给贾琮,此事不在话下。 顺便把宗祠搬迁回原宁国府老位置,免得在东跨院占地。 贾琮需要族长这个身份,是因为有些事做起来需要正大光明。 比如在军中代表贾家;同老太太打擂,夺取贾家掌舵权,这个身份都很好使。 当年荣庆堂,老太太、王夫人等人要逐自己出家族,这笔账必须得算。 至于原来荣宁二公的亲兵,贾赦倒是知道。早先随荣宁二公征战的亲兵,安置在城外庄子里。 贾家一直都很优待他们,亲兵的庄子不用交租,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们送些年货、财物。 一直到贾代善时期,都是从那里选拔亲兵。 但是贾代善已经过世十多年,庄子上的情形如何,他们是否还在练兵?尚有一战之力? 贾赦也不知,只派了小厮给贾琮领路,让他自己去看。 贾琮带着陈开强和一队护卫到了亲兵所在的庄子,见庄家长势很好,土地肥沃,心中暗自点头。 贾家毕竟是军功起家,没忘记厚待亲兵。 对领军将军而言,亲兵极其重要,战场上护卫在主将身侧,传达军令,监督军士。一些立大功亲兵还会被主将转入军中任军职。 大楚就有律法,凡主将战死沙场,活下来的亲兵兼斩。 这是对护卫主将不力的亲兵进行惩罚。 庄头闻讯赶来迎接贾琮一行,贾琮让他领路去校场。 庄子很大,又骑行了一两里来到校场,见校场上一老汉正领着三十来个青年在操练,贾琮暗自满意。 十多年了,还没忘记自己老本行,不错。 见主家来人,众人都围了上来,贾赦的小厮给他们介绍了贾琮的身份和来意,庄子上众人顿时沸腾起来。 十多年了,贾家终于又出了个领军的将军,他们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还看到了晋升的希望。 一些老人甚至喜极而泣,伏地大喊道: “国公爷显灵了!您的孙子中又出了将军,可以领我们去沙场了。” 诚然,他们明白,庄子里能出亲兵才是庄子繁盛的根本。 若是贾家一直不来人从他们这里选拔亲兵,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寻常农户。 贾琮心想,若是知道我是来选拔护卫,你们恐怕会失望。 不过看你们先前操练颇有章法,若是真懂得行军、列队作战,也不是不可成为我的亲兵,至于武艺嘛,传几手就是了。 自己光凭身份,这些糙汉恐怕不会对我这个少年服气,得露几手才能收服你们。 贾琮将那些伏地的老人扶起来,道: “我今日来选亲兵,不过丑化说在前面。 我对亲兵要求很高,若是达不到要求的只能从护卫做起,日后通过选拔了方能从护卫晋升亲兵。” 此话一出,众人都愤怒地闹嚷起来: “这是瞧不起我们吗?三位国公爷几十年来都从我们这里选拔亲兵,到了孙子辈反而瞧不上我们了。” 那庄头喝止了众人,向贾琮拱手道: “不知少将军有什么要求?如何选拔亲兵?” 贾琮环顾四周,大概有三十来个青壮在坚持训练。 便说道:“愿意参加选拔的都上来,列军阵向我发起进攻。” 众人奇道:“我们这么多人,打你一个?” 贾琮:“使出你们的真本事,别让我瞧不起你们。” 此话一出,庄子里的男人们都被激怒了。 贾琮指指校场空地:“就在这里列队。” 一时间有三十来人,怒气冲冲拥向校场中央列队,左手持藤蔓编制的盾牌,右手持刀或长矛。 这时队列中走出一中年汉子,面向队列道: “少将军到底年轻气盛,咱们不可重伤了他,但也别丢了我们的脸。” 众人敲着盾牌齐齐答:“是” 贾琮点点头,还像那么回事。 陈开强上前喝道:“使出你们的真本事,别担心,伤不了主公。可别让主公瞧不起你们。” 在那中年汉子的率领下,三十多人列队向贾琮发起了围攻。 贾琮有意看看他们的本事,没有急着将他们击溃,而是手持青锋剑剑鞘,打散他们的阵型,待他们重新列队后再度攻击。 第128章 陈旧的卷宗 一炷香后,贾琮方才将众人纷纷击倒。 出乎贾琮意料的是,他们并未垂头丧气,而是列队跪拜在面前,请求追随自己,哪怕是做护卫。 贾琮从他们当中选拔了二十人,其中擅长军阵的五人加入亲兵; 另外五人组成监察处,督查外院纪律; 其余十人加入由陈开强领队的护卫。 以后定期考校护卫,优异者可晋升入亲兵。 相信经过今日,他们看到主家又出了武将,日后会有更多的人参加日常训练。 选拔完他们,已到午时,贾琮一行便留在庄子里吃午饭。 席间免不了要饮酒,众人推杯换盏之间,贾琮留意到先前在校场操练壮丁的那个老汉没有饮酒。 庄头笑道:“他是焦大,自从宁国府没了之后,来了庄子就不喝酒了。” 那焦大听闻,哭丧着脸道: “我有负国公爷所托,喝酒误事,得罪了主家。 两位国公爷的后人,我一个都没保住,致使国公府没了,我有何面目去见公国爷啊。”说完大哭起来。 贾琮心想,曹公笔下此人对宁国府是忠诚的,对宁国公后人恨铁不成钢。 然而,他不把那些失德、无能的年轻主子放在眼里,酒后当众狂言,道出了宁国府丑闻,损坏了贾家声誉。 此人有今日这番悔悟,说明尚可用。 贾琮道:“宁国府虽然没了,但如今贾家多了一个三等将军府。焦大爷若是心系贾家,我给你一个机会。 如今我的将军府实行军法管制,这一套你是熟悉的,我请你去督查军纪。 但你若再喝酒,目无主家,休怪我不念旧情。” 焦大听闻,抹掉了老脸上的眼泪,双膝跪地道: “我焦大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主家效力,死而无憾啊。 我发誓,若再喝酒让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若是有半分不敬少将军,不敬主家,就让我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贾琮点点头,将焦大扶起。 用刚直不阿,对贾家忠心的焦大去统领监察处,督查外院,平衡关西镖局,是个不错的选择。 贾琮归京两日,完成内务布局。第三日正好是朝廷休沐,贾琮决定去拜访京中各位师兄。 自己从军后,明面上虽然不应再和文官密切联系。 但本就是师兄弟关系,自己刚归京,该走访师兄们,还是应该大大方方走动。 往后逢年过节、大寿,亦当如此。 贾琮带着这几年在外游历,收集的各地土特产,依着师兄们长幼顺序依次拜访了柳进益、左士衡、黄子固。 到了刑部尚书方子正家时,方师兄把贾琮领到书房,把一册陈旧的卷宗递给贾琮道: “师弟跟老师离京这几年,我一直没放弃调查当年你们在瓜洲渡遇刺一案。 也从老师和你的人脉方面着手调查可能的嫌疑,这是你娘易家的卷宗。 虽然也只是众多疑点之一,但师弟既然从军,应该知道自己在军中的仇人有谁。” 贾琮接过卷宗,翻阅起来。 原来自己这身体的娘家是前明朝重臣后裔,易家惨遭陷害,落得个男丁皆斩,女眷全部发配教坊司的悲惨结局,完全是怀璧其罪。 那么始作俑者,王子腾、甄家,会怎么对自己呢? 毫无疑问,自己若是原身那么个不起眼、默默无闻的庶子也就罢了,一旦自己习文弄武,有入朝的可能话,他们必然会将自己斩草除根。 因为一旦自己入朝,当年易家的血案一定能查到来龙去脉。 种血仇无法化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难怪王夫人处处针对自己,那充满怨恨的敌意,原先还以为是因为大脸宝,现在看来还有王家的原因。 贾琮谢过了方师兄,接下来又拜访了最年轻的顾朝夕师兄。 回程路上贾琮一直在思考如何对付王子腾、甄家。 通过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皇帝掌权后就会对他们两家出手。 曹公曾叙述:王子腾于归京途中,在离京城仅二百余里的进京途中,因“赶路劳乏,偶然感冒风寒。 到了十里屯地方,延医调治;无奈这个地方没有名医,误用了药,一剂就死了”。 这个死法真够简单粗暴,再没有名医、再误用了药,也不至于仅用一剂中药就一下子死了。 再者,王子腾难道没有随从的医生?这未免不合乎情理了,他在名份上是进京赴内阁大学士,他这样的身份,怎么能没个贴身的医生相随? 即使不是名医的普通医生,若没受人指使,怎敢给王子腾这样的大人物胡乱用药,更何况是“一剂”就致对方于死地呢? 曹公笔下,在第九十五回,王子腾一死,贾元春马上便暴毙。 那么基本可以确定那是皇帝对四大家族出手。 至于甄家更是明确的被抄家了。 但是自己不能等到皇帝出手,而是要顺势而为,借助皇帝的力量提前铲除王、甄两家。 或者推动皇帝提前对他们出手,借刀杀人。 甄家早在三年前已经被自己削弱得只剩下一个空壳了,暂且没有威胁。 甄老太妃的存在虽然可以庇护甄家,但后宫不得干政,她也难以对自己出手,不过要想办法尽早除去,防止她的枕边风。 接下来重点就是对付王子腾和甄老太妃了。 至于王夫人,早就在自己对付老太太,整顿荣国府的一揽子计划里面了,折腾不了几日。 如今自己手下人强马壮,谋士也有孟安邦、计无双和关西镖局的师爷陈万年三人。 这类比较简单的事,自己只需提出计划框架,由他们去完善细则和实施。 回京三日,自己的内务已经整顿完毕,该维系的重要关系也已走访。 接下来,贾琮下了帖子,让映月送去荣国府,给各位姊妹,邀请她们次日下午来荟芳园游玩。 次日一早,西宁郡王的幼子卢少朋来访,贾琮在正堂接待了他,随行的还有个跟卢少朋年纪相仿的少年。 卢少朋向贾琮介绍道:“这位是齐国公之子,陈汉松,陈兄。” 第129章 林黛玉:多难为情啊 贾琮和陈汉松互相见过礼,这陈汉松倒是有几分儒将的风度。 卢少朋接着对贾琮笑道: “往后我们可都是你的部下了。” 见贾琮好奇的看着自己,卢少朋解释道: “我们都在龙禁尉第二营,也就是第二队。陈兄是第二营的副统领。” 贾琮笑道: “都是自家兄弟,什么部下不部下的。倒是少朋兄,当初在武威匆匆回京,就是赶着进京当龙禁尉?” 卢少朋道:“贾兄随父王去嘉峪关之后,我便收到母妃书信赶回了京城,当龙禁尉混下资历。” 贾琮点点头,既然卢少朋来了,还有龙禁尉的“老人”陈汉松,便向二人打听龙禁尉的情况。 二人捡要紧的告诉了贾琮:当下二营有四个副统领,比其余两营多了一倍。 其中定国一脉有两人,分别是: 卫国公之孙—巫昭; 平津侯之子—车正武。 此外定国一脉还有个比较出众的是宣平侯之子—庄延,其个人勇武和领兵才能皆在巫昭之上。 只因卫国公一家在定国一脉势大,压制了其余几家,才看着卫国公的面子,让巫昭当上副统领。 谁让二营本来就是各勋贵子弟镀金的地方呢。 开国一脉除了陈汉松,还有一位副统领,是牛继宗之子—牛奉。 牛奉其人个人勇武不俗,只在卢少朋、车正武之后,但在排兵布阵方面最弱。 卢少朋得贾琮传授武艺,个人勇武最强,这倒正常。不过他当龙禁尉晚,还不到一个月,自然没官做。 至于那个巫昭嘛,先前在皇宫谋算林妹妹之事,望月早就传信给自己了。 贾琮当然不会放过他,再则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本就不对付,太上皇和皇上也希望如此。 可以考虑先寻个机会把他的副统领位置下了,不过这些要等到后日,自己走马上任后再谋划。 贾琮招待二人吃过午饭,方送他们出府。 午后,贾琮躺在躺椅里,惬意的晒着太阳,丫丫在一旁给贾琮捶着腿。 晴雯的伤势昨日已恢复,此刻正在薛宝琴的天香楼,晴雯对宝琴抱怨道: “爷把奴婢派到姑娘这里,准是讨厌我,嫌我是从宝二爷房里出来的。” 宝琴笑道:“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什么七哥哥把什么人都往我这里送? 还不是你们爷看上你性子直,是个率真的,但容易得罪人,才让我帮他调教调教你。 走吧,你来了也几天了,我带你到内院里走走,咱们边走边说。这几天先在我这儿熟悉下府里的规矩。” 宝琴说着便领晴雯出了天香楼,二人在内院里逛起来。 晴雯道:“爷这府里怎么没见到几个丫鬟、婆子,倒是有带着兵器的,三五一队在巡逻。” 宝琴道: “七哥哥这里本就没几个主子,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多丫鬟婆子,规矩也与隔壁荣国府不同。 隔壁府里下人们都没规矩,府里发生什么事,包括主子的事都敢到处要咬舌根。 等你熟悉了府里规矩再回七哥院里。 七哥让你管院子里的小丫鬟,不过你要记住,即使对小丫鬟,也别欺负她们,动辄喝骂。” 晴雯嘀咕道:“我在爷的院里谁都不敢惹,我知道,香菱、阿奴,映月她们都有武艺在身。 昨儿我看见,那个六岁大的小丫头,举着一浴桶的热水给爷送过去,还一路上跑的飞快,把我给吓坏了。 那么大的力气,要是碰我一下,我就散架了。 姑娘也会武艺吧,求姑娘教奴婢。” 宝琴笑道:“你想习武啊,我可比不过她们,要不去找小丫丫,就是你说的那个小丫头,她最喜欢练武了,会的本事也多。 或者问你们爷,让他给你指派一名师父。” 就在二人在内院闲逛之时,林黛玉、三春、史湘云、薛宝钗一行坐着小娇进了将军府。 贾琮忙去迎,姊妹们已经进了内院。 小惜春率先从最后面的轿子里跳了下来,跑到贾琮跟前,拉着贾琮的衣袖,垫着脚,努力凑近贾琮的耳朵,小声道: “宝二哥也跟在我们的轿子后面进来了,到了内院门口,被女护卫拦住了。” 贾琮笑道:“不管他,谁让他不请自来,就让他在门口吹冷风去。” 小惜春拍掌笑道:“好好。” 正说着,姊妹们都下了轿。 贾琮看向林黛玉,她身着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桃红马面裙,初冬的暖阳照在她身上,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刹那间便吸引住了贾琮的目光。 迎上了贾琮温柔而炙热的目光,林黛玉赶紧转过身去对史湘云道: “刚才是谁说琮哥哥的家难进,琮哥哥都出院来接了。” 心里却埋怨道:当着这么多人,琮哥哥怎么这样看人家,多难为情啊。 史湘云道:“三哥的这府里比三婶婶府上(史鼎家)还严,刚才要不是我们出示了三哥的请帖,护卫都不让我们进呢。” 贾琮对几女道:“是我的不是了,家里刚安顿下来,护卫们还不认识你们。” 然后对一旁丫丫道:“去传我的令,今儿来的姊妹们,以后一律直接放行。” 丫丫来了个立正,敬了个军礼:“是”,然后一溜烟往前院跑去。 几女被她这般模样逗的捧腹大笑,探春笑道: “三哥在哪里捡的这个活宝?腰后那么大两个锤,比她小脑袋还大。” 贾琮笑道:“一两银子捡来的。” 只有林黛玉看出点名堂:这小丫头可不简单呢,怕是比望月三人还有映月她们都厉害。 迎春道:“弟弟,我记得这两府之间有道月亮门,以前,后院之间可以直接通过的。” 贾琮点点头道:“应该是宁国府被收的时候,封上了。我让人打通这道门,以后来往也方便些。” 随后,贾琮领着众姊妹游玩荟芳园,映月和香菱早带着几个小丫头在园子里几个歇脚的亭子,给众人准备了糕点、吃食、茶水。 此时贾宝玉正仪门外张望,无奈,门口有四位带着刀剑,身着软甲的女护卫守着,他好说歹说也进不去。 第130章 决绝的晴雯\/心虚的黛玉\/迷茫的宝钗 连让她们给贾琮传个信,都不理会。 宝玉本想着,平日里林妹妹不跟他玩,那云梦园门口的嬷嬷更是防他跟防贼似的。 今日姊妹们都在一块儿玩,自己正好可以和林妹妹亲近亲近。 还有那日贾琮身后的两个姑娘,跟画里走来似的,要能亲近一下该多好。 袭人在旁劝道:“二爷,这门口穿堂风大,当心着凉。爷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贾宝玉一向去哪儿都被人捧着的,哪里受的得了被这般气。先前的耐心终于耗光了,昂着头就往里面冲。 刚一到门口,护卫毫不犹豫拔刀架在他胸前。 看着明晃晃的刀,宝玉顿时就怂了,袭人忙喝道: “大胆奴婢,敢对宝二爷亮兵刃。” 话刚落音,回应她的就是一耳光。 袭人被那女护卫打的一个踉跄,捂着脸懵在那里。 这边的动静立即引起了内、外院巡逻队的警惕,一时间两边都有近十人亮出兵器冲了过来,把贾宝玉和他随行的丫鬟、嬷嬷们围在中间。 贾宝玉等人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直哆嗦。 这时,见内院里晴雯正和一少女走来,贾宝玉忙喊道: “晴雯,快救我!” 薛宝琴、晴雯二人来到仪门口,贾宝玉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对晴雯喊道: “好姐姐,快救我,让他们放了我。” 晴雯冷冷地看着哆嗦的贾宝玉道: “我为什么要救你?当日太太要撵我走的时候。 宝二爷可曾救过我? 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 可曾为我做过一件事?” 贾宝玉被问的哑口无言。袭人捂着半边脸央求道: “晴雯,看在从前一同服侍二爷的份上,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晴雯冷哼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若非你在太太跟前告状,我会被撵走? 我清清白白的人反倒被你描黑了,你自个儿不干净反而装好人。” 说罢便头也不回,决然而去,留下贾宝玉一行被护卫们团团围住。 她说的不干净自然是指袭人和贾宝玉二人夜里之事。 晴雯和薛宝琴走后,护卫们问明来龙去脉方才放贾宝玉一行出府。 荟芳园风景如画,贾琮此时正领着众女欣赏美不胜收的景色,小惜春牵着贾琮的衣袖叹道: “要是能住在这园子里,该多好!” 贾琮心想,由于自己的出现,皇帝给元春封妃,麻痹、拉拢贾家的手段,应该不会再使出来了。 但这红楼世界岂能没有大观园,原本大观园就是以荟芳园为基础扩建的。 贾琮道:“这有何难,把这园子扩建下,给你们每人都修一座院子,你们就可以住里面玩了。 到时候这荟芳园就改名大观园。” 贾琮如今财大气粗,修个大观园自然不在话下。 薛宝钗:我也可以吗?他有那么多钱吗,要不让母亲赞助下,我也好名正言顺…… 贾惜春欢喜道:“真的?我们可以住里面?” 迎春道:“弟弟还是别修园子了,那得花多少银子,我们得闲了进来逛逛便是。” 贾琮拍拍胸膛笑道:“我不缺银子,姐姐不用操心。 这会儿起风了,我们都回屋去吧。” 探春道:“三哥哥,宝二哥还被晾在仪门外呢,要是给吹着凉,老太太、太太定会迁怒我们。” 贾琮点点头,大脸宝着凉与否自己不关心,但不能因此连累姊妹们。 贾琮让映月去通知仪门放行贾宝玉,自己领着姊妹们回自己的主院。 一行人刚到天香楼附近便遇到宝琴、晴雯,宝琴把仪门外刚刚发生的事跟贾琮说了一遍。 林黛玉叹道:“晴雯倒是个爱憎分明,性子决然的。” 这点倒是和贾琮有相似的看法,贾琮也点点头,此刻二人目光刚好碰到一起。 林妹妹赶紧心虚的把目光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心口却扑通扑通的跳,然而林妹妹不知道的是,她脸颊此时已泛红。 贾琮心中惆怅道:林妹妹怎么不像小时候那样坦然地和我亲近了,你此刻泛红的脸庞好美。 探春则把担忧王夫人知道贾宝玉刚才之事后,会迁怒于她们的想法说了出来。 贾琮心想自己对荣国府的连环套第一环已经出手,马上会牵扯住王夫人注意力,便安慰探春道: “三妹妹无需担忧,二婶眼下不能将你怎么样,将来更不能。” 探春最担忧的自然是:王夫人掌握着她的婚嫁大权,只要嫡母随便把她许配给一个恶汉、赖汉,她这一辈子将在噩梦中度过。 探春琢磨着贾琮“眼下不能,将来更不能”几个字,惊讶的看着贾琮。 贾琮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自己自然不会让王夫人还有将来。 从薛宝琴出现那一刻,薛宝钗都惊讶的看着她,宝琴怎么会在这府里? 待薛宝琴说完贾宝玉在仪门一事,便把宝琴拉到一旁问道: “宝琴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薛宝琴便将父亲领着薛家二房投入贾琮门下做家臣一事,给薛宝钗一一道来。 薛宝钗听闻,心里五味杂陈。 薛家虽不如贾家,那也是齐名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薛家二房竟做贾家的家臣,让大房情何以堪? 以后母亲、哥哥、自己在荣国府又如何自处? 姨妈希望自己嫁给宝玉,母亲先前也看好宝玉,以后这家臣的身份又如何面对姨妈和宝玉? 可是二叔一向是明白人,为何会这般看重贾琮? 他把二房一脉全押在了贾琮身上,也许是因为他和贾琮相处多年,他远比我们更了解贾琮。 诚然,现在的贾琮自身很优秀,也很有势力。 他是众人皆知的三绝公子,诗词歌赋音律,武道,每项堪称当世人杰。还是小三元,如今又有爵位,是天子近臣。 手下还有关西镖局这样一个遍布大楚的势力作为家臣。 可是这些并不足以让二叔甘愿投效为家臣,那毕竟是四大家族的薛家的一部分啊,贾琮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能耐,才让二叔作此决定。 二房投效贾琮得了里子,可我们薛家都失了面子,薛宝钗从没感到如此迷茫: 第131章 王夫人的毒计 二叔这样做对薛家到底是祸是福? 薛宝钗看着宝琴,她每每提及贾琮,那双眸都发亮,叹了口气,道: “二叔临走前,可是把你托付给了琮兄弟?” 薛宝琴低头嫣然一笑,转过身去,走到了贾琮身旁。 薛宝钗:…… 贾琮领着众姊妹回到自己院里,给每人都分发了礼物,然后让映月取来一箱八音盒,让姊妹们每人挑一个。 众女看着这些新奇、精致的玩意儿,贾琮一扭动发条就发出美妙的乐声,无不欢喜不已。 只有林黛玉、迎春、惜春三人在公主那里见过八音盒,惜春抱着一个旋转的小公主木雕,正传出乐声的八音盒道: “这是哥哥《倚天屠龙》里面的曲儿,我就要这个。 以前在公主殿下那里也见过八音盒,听说五十两银子一个,外面还买不到呢。” 贾琮心想,自己在江南卖二十到二十五两银子一个,到了京城五十两,这是因为这个时代交通运输、物流不畅。 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下,把薛家商行的商路同关西镖局的运输业务,整合成出来。 史湘云拿起一个透明玻璃盖子的八音盒道: “这是琉璃做的盖子,好奢侈啊,三哥这也舍得给我们选?” 贾琮笑道:“不奢侈,都是咱自家做的,你们看中了哪个就选哪个。” 众女惊呼:原来是贾琮做的。 林黛玉抿嘴一笑:“琮哥哥总有些常人无法想象的奇思妙想。” 薛宝钗:这八音盒利润一定很高,试试能不能让薛家商号也参与其中,帮商号挽回颓势。 史湘云拿起先前那个八音盒,笑道:“既是三哥自己做的,我就不客气了。” 林黛玉、贾探春几女也都选了自己喜欢的八音盒。 贾琮又让香菱从书房取来两沓手札,分别递给迎春和探春道: “当初答应帮你们寻的手札,这几年在外找到了这两册。” 迎春接过手札惊喜道:“《忘忧集》!竟是北宋大国手刘甫之的《忘忧集》,我还以为失传了呢。谢谢弟弟。” 这边探春惊呼道:“王珣的《伯远帖》,“天下十大行书”排行第四的《伯远帖》。” 探春盈盈一拜,哽咽道:“谢谢三哥,我还以为这些年过去,三哥哥把我忘了。” 贾琮道:“不必言谢,这也是临摹本。 三哥自然没有忘记你,这些年你的苦处,三哥都知道了。是三哥不好,没给你写封信。” 探春摇摇头道:“三哥哥回来了便好。” 贾琮点点头。 …… 次日,贾琮回京的第五天。荣国府,荣禧堂耳房,屋里的熏烟袅袅,王夫人捻着念珠,像一尊木菩萨坐在榻上。 她的对面,探春低着头,直直地站着。 王夫人瞥了一眼探春,淡淡的说道: “那畜生欺负你宝二哥的时候,你怎么没站出来说句话?” 语气听起来很平缓,可说到“畜生”二字的时候,牙都咬的咯吱直响。 探春道:“回母亲,我们都是事后才知道宝二哥在仪门发生的事。” 王夫人脸色一沉,道: “你宝二哥被那些看门狗拦在外面的时候,你怎么不帮忙说句话。” 探春道:“我们在前面,并不知道宝二哥没请帖。” 王夫人怒道: “岂有此理,宝玉何等尊贵,去那个府上不是被奉为座上宾。 去那畜生窝里是给他脸,竟然还要请……” 话未说完,外面一个婆子神色匆匆的走进来,在王夫人耳边嘀咕几句。 王夫人脸上顿时焦急起来,对探春道: “你先出去吧,你宝二哥着凉了,去看看他。” 探春回了是,行过礼,出了王夫人房间。 一路上探春想起昨日贾琮所言“二婶眼下不能将你怎么样,将来更不能。”,这是三哥哥出手了? 又想起早在三、四年前,在荣庆堂那一幕幕。 那时候,三哥尚年幼,看似被老太太、太太等人欺负,实则反倒是让她们声名狼藉、威信扫地,自己却丝毫没有损失。 可见三哥是有谋算的,不知道此次回京后,他会如何对付太太。 “将来更不能”,但愿如此,我便再不受太太辖制了。 王夫人也出了耳房,来到偏厅,一个中年豪奴打扮的男子正焦急的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 见王夫人进来,那人忙对王夫人双膝跪下哀求道: “太太,求你救救我家女婿。” 王夫人道: “周瑞,起来说话,你不是拿府里的帖子去应天府了嘛,怎么? 莫非应天府还不放人?” 周瑞道:“是去了应天府,可那边说冷子兴的案子涉及倒卖御赐之物,已经连人带卷宗被刑部提走了。” 王夫人捻着念珠,皱眉道:“刑部这么快就插手了?荣国府够不到刑部,你去王府找我二哥,请他出面让刑部放人。” 周瑞应了王夫人,刚要出门,又被王夫人叫回来。 王夫人道:“你还是不要出去,最近就在府里待着,我另遣人去。” 周瑞一听,吓的忙道:“太太,刑部不会进来拿我吧?” “怕什么,这里是国公府,谁敢擅自进来拿人。”王夫人训斥道,心想: 府里两代国公所获的珍宝、贵重财物,尤其是第一代公国随太祖征战所获的珍宝最多也最贵重。 这些东西,都是自己交给周瑞,然后通过其女婿冷子兴的典当铺子变卖的。 冷子兴虽然猜到是自己这里出来的,但没有证据,只能咬到周瑞。至于自己,完全可以撇开,说是周瑞偷拿的。 周瑞一旦被拿,自己就会暴露出来,此事万万不能! 就让他待在府里,必要的时候除掉他。 可惜周瑞家的被那畜生打死后,自己没了最得力的心腹,少了条臂膀。 哼,她没死也没用,总不能让她去弄死自己男人。 周瑞家的死了也不全是坏事,自己诸多见不得光的事都是交给她办的。 王夫人见周瑞吓的慌了神,便打发了周瑞出去,临走时叮嘱其不要出府。 周瑞现在这副样子,已经不顶用了,现在又没心腹传秘信,便只好自己去趟王子腾府里。 只说当年毒死贾琮生母的人是周瑞,二哥定会帮我除掉他灭口。 第132章 铁网山事变? 今日是贾琮第一天当差,早早起来,在映月、香菱伺候下穿了身青色的武将劲装,显得愈发英武挺拔。 贾琮腰悬青锋剑,身负落日弓,刚出二门,鹰卫队,张志来报: 昨夜寅时,跟随王夫人从王子腾府里回来的两名死士,欲杀周瑞灭口,被侦查组当场格杀。 周瑞吓得瘫倒在地,已是惊弓之鸟。 贾琮唤来计无双,向他吩咐了一番,便带着一队亲兵前往皇宫。 出示了戴权给的龙禁尉腰牌,经过一番身份核实和检查,被一个小太监领到了龙禁尉驻地。 按照惯例,先去拜见大统领。 大统领姓秋,毫无疑问,他这个位置必然是皇帝的心腹,所以贾琮既不得罪他,也不宜和他太过亲近。 秋统领自然也知道贾琮是皇帝放到身边培养的,也不为难贾琮。 还特意提醒,开春后,皇帝、上皇要去铁网山围猎。 三营各挑选五百人作为陛下的近卫参加围猎,让贾琮好好训练二营。 贾琮一听“铁网山”三个字,心中马上想起曹公笔下看似不经意提起铁网山打围,却正是伏笔要害: 薛蟠当日请的正经客人只有贾宝玉一人。 然而,就在还未开席时,冯紫英突然到了薛蟠这,这种突然使得薛蟠等人一齐都叫“快请”。 可见连请客的人薛蟠,事前也不知冯紫英要来。 从天而降还不算什么,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冯紫英竟然脸上带着伤还突然不请自来。 不仅来也匆匆,还去也匆匆。 冯紫英从突然出现到匆匆离开,竟没说什么要紧事,只说了一回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这脸上是前日打围,在铁网山被兔鹘捎了一翅膀。” 而后冯又提到自己是不得不去的,且又发生了“不幸之中却有大幸”的事,可是终究他都没有对二人说这是什么事。 贾琮前世细读这段时,发现隐隐约约,内藏无限丘壑,大有文章在后面。 莫非“不幸之中却有大幸”指的是铁网山打围将要发生事变?! 此时来不及细想,贾琮从秋统领处出来,已经到了军械处,换了身龙禁尉的铠甲。 前往二营的营地。 贾琮站在营地站在点将台上,让亲兵擂鼓聚将。 “咚咚咚”厚重而磅礴鼓声响彻营地。 第一通鼓之后,二营龙禁尉陆陆续续到场。 二营副统领陈汉松上前道:“本部除休沐、在岗以外,其余皆已到齐。” 另外三个副统领,牛奉、车正武、巫昭也陆续汇报。 贾琮见牛奉、车正武倒也有几分军人模样,那身形略显单薄、白面的巫昭在汇报的时候,对自己甚是轻蔑。 让亲兵擂第二通鼓,列阵。 除了巫昭一部,其余三部皆迅速列阵站好,阵容整齐。 巫昭一部则拖拖沓沓,列队松散。 对于武夫,贾琮也不打算讲道理,就是以德(拳头)服人。 贾琮站在点将台上,指着校场旁的一排训练武器,大声喝道: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对我这个统领不服气。 今日给你们一次机会,出阵,去拿起武器来挑战我,谁打赢了,这个统领位置我便举荐谁。 过了今日,还有谁不服,不遵军令者,一律军法从事!” 一时间,下面议论纷纷。 那巫昭上前挑衅道:“此话当真?” 贾琮喝道:“军中无戏言,去拿起你的武器。” 巫昭回头看了看自己所部,一时间有二十来人都走出了队列。 其余三营也有不少人都摩拳擦掌,谁没个野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 陆陆续续共有四十余人离开队列,取了训练武器。包括车正武、牛奉二人都加入了挑战行列。 贾琮看了下,这些人以巫昭和车正武二人率领的定国一脉武勋子弟居多。 贾琮心想差不多了,再多人,自己暴露的本事太高也不合适。 贾琮领着众人前往校场,趁着人多,混乱,巫昭从队伍最前面,走到了中间。 巫昭心想你再有本事,前面打了二十多人,轮到我了你还撑得住? 贾琮在武器架上取了一杆长枪,拿在手里掂了掂,这种训练用的枪没有枪头,原枪头部分用布包着,里面是木质。 这种武器正合适,只是教训他们,又不是战场厮杀。不可能借着比试名义,真把这四十多人都灭了。 这时,校场上除了二营还有不少其余两营的龙禁尉在校场边围观,校场外还有十几个太监看热闹,包括戴权也在里面。 贾琮手握长枪,走到挑战的队列前,长枪对着众人一指,喝道: “你们一起上。” 此话一出,顿时激怒了那些挑战的龙禁尉,就连其余龙禁尉也都认为贾琮太狂妄自大。 陈汉松看了眼卢少朋,小声问道:“行不行?” 卢少朋也在回忆三年前贾琮与自己母妃比试那一幕,心想自己母妃能打赢四十多名龙禁尉吗? 恐怕不能,但以他对贾琮的了解,并不是狂妄之人,莫非他真有那本事! 卢少朋道抬抬下巴示意他看贾琮道:“咱们看吧,应该能行。” 只见四十多名龙禁尉列队冲向贾琮,贾琮不退反进,长枪当棍使,只一扫,队列前面举着的那些枪棍纷纷飞了出去。 再回手对着最前面那人一挑,那人连人带着他手中的盾牌倒飞回去,砸在阵列中,阵形顿时就破坏了。 贾琮毫不客气,把一杆长枪当棍使,舞得像风车一样,冲入阵型混乱的人群中。 一时间中棍(抢)的龙禁尉纷纷倒飞落地,叫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对于巫昭,贾琮更是重点照顾,一枪点在其小腹上,内力往小腹上暗暗一震。 没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至于以后还想尽人事,做梦吧! 敢谋算林妹妹,还不废了你! 长枪折断了,又捡起敌人的武器,继续朝他们攻击。在绝对的力量与速度面前,众人如土鸡瓦狗。 想当统领没错,有野心也没错,但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自然要付出代价。 如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校场中央,除了贾琮,再没一人站着。 第133章 周瑞落网 围观的龙禁尉和太监都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卢少朋在一旁立即带起了节奏: “贾统领万胜!贾统领万胜!” 陈汉松心有灵犀,马上跟进。 二营的龙禁尉也跟着与有荣焉的喊了起来: “贾统领万胜!” 贾琮朝卢少朋二人看去,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给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好兄弟。 戴权:陛下果然是独具慧眼,早早把贾七郎笼在手里。 贾琮令二营的龙禁尉将这些倒地不起的扶回营地休养,除了巫昭,没人重伤,巫昭也是暗伤。 接下来贾琮令二营按照以往的训练内容进行训练。 贾琮没打算改变他们的训练计划,龙禁尉都是皇帝的亲兵,自己不可能把他们当自己的兵训练。 要是真与他们打成一片了,他们对自己高度服从的话,皇帝就该猜忌自己了。 贾琮也没跟他们一起训练,而是到武器架上选择一杆趁手的长兵器,既然从军,将来马上作战的话,还是长兵器好使。 长枪、偃月刀、斩马刀、槊、镐、戟等试了个遍,对贾琮而言,要么太轻,要么攻击手段单一。 贾琮摇摇头,看来得自己找人订制一柄了。 这时,戴权走了过来,对贾琮道:“怎么,没有贾将军趁手的兵器?” 贾琮手里正拿着一杆长斧,苦笑道: “要么太轻,要么不好使。” 戴权道:“贾将军神力,这些寻常兵器自然配不上将军。” 戴权本是受皇上旨意,来看贾琮第一天任职的表现,便告辞去回禀了皇上。 皇上得知贾琮新官上任发生的这一幕,满意的笑道: “朕没看错他,宝剑赠英雄,带贾将军去朕的武库,让他选。反正摆在那里也是闲着。” 不多时,戴权领着贾琮到皇上的武库,贾琮见武库的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还有铠甲样样俱全。 也不知道大楚在哪里搜刮来的,贾琮试了试,其实多是些装饰奢华的兵刃,虽也算利刃,但对贾琮而言没多大用。 倒是选了套不错的金色铠甲,头盔上还有面罩,只露双眼。 戴权笑道:“据说三石弓都射不穿这副铠甲,但就是太重了,没人穿得起。” 别人穿不动,贾琮却不在话下,贾琮道: “内相,我可以选这副铠甲?” 戴权道:“陛下金口玉言,任贾将军选,将军既然看上了,便拿去。” 贾琮便不客气,收下了金甲。 库房快走到头了,也没找到趁手的兵器,正准备离开,贾琮瞥见角落里一柄落了灰尘的长戟。 那枪尖看起来十分的锋利,枪尖的下端,两边各一处弯月状的弯刃,贾琮把长戟握到手里。 好家伙,够沉! 戴权见状道: “果然,也就贾将军这般神力才能轻而易举拿起来,这杆长戟叫天龙戟。 咱家替陛下接手库房的时候,听守库房的老太监说过。 他看守库房几十年也没人能使动这杆天龙戟,就扔到这角落了。” 贾琮:天龙戟? 将不过李,王不过项,力不过霸,拳不过金。 传说天龙戟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兵器。 原名天龙戟,后项羽持之与大秦交战,在破釜沉舟一战中,项羽经过九次的激战,大破秦军,是为天龙破城戟。 找来抹布擦去灰尘,枪尖、弯刃透着寒光,布在刃上一碰就断开了。 不管是不是天龙破城戟,总之是好东西。 贾琮拱手道:“戴内相,我就选这杆天龙戟。” 戴权笑道:“贾将军得了趁手的兵器。咱家也好向陛下回禀。” 得了好东西,自然不忘给戴权送些好处。 贾琮把一个塞了银票的荷包放到戴权手里,又借此向戴权说了修园子一事,当然找的借口是方便家里三位赞善姊妹迎接清河公主莅临。 这个时代,要修建大观园那种规模的园子,不是你有钱就可以的,有相应的礼法限制。 戴权心想,情报里说你宠爱家里的姊妹,果然是舍得,还打着方便公主的名义。 戴权应下了此事,贾琮拿着天龙破城戟、金甲返回二营驻地。 …… 此时,荣国府,荣庆堂,老太太正在训斥贾政: “宝玉都让你给吓坏了,他还小,身子还虚着呢,读书的事慢慢来,急不得。 今儿病刚好些,你就催着她去读书,要是跟珠哥儿一样熬坏了身子骨如何是好?” 说着又搂了搂怀里的大脸宝,见此刻的大脸宝像鹌鹑似的把头埋在胸前,老太太对贾政道: “快离了我这地儿,你要抖威风去外面抖,少在这儿唬宝玉,好好的孩子让你唬成什么样子了。” 贾政行了礼,悻悻的退出了荣庆堂。 大魔王一走,大脸宝便满血复活了,两眼放光,向林黛玉、薛宝钗几个女孩儿那边望过去。 老太太心领神会,道: “去吧,跟姊妹们玩去。” 贾宝玉得了老太太的话,起身整了整大红袍子,向女孩儿堆里走去。 林黛玉不动声色退到迎春身后,后面的望月顶了上来。 贾宝玉上前笑着向姊妹们行礼,老太太对贾敏、薛姨妈笑道: “都说我宠宝玉,你们看,他是个知礼、孝顺的好孩子。” 薛姨妈这两天为二房投效贾琮做家臣一事,焦透了心,这会子马上赔着笑脸奉承道: “宝玉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太太又看向贾敏,那神色好似在说我的宝玉不错吧。 她是希望两个玉儿在一起的,跟贾敏明里暗里提了好多次。无奈,贾敏每次都以此事需林如海做主推脱。 以前想着孩子都还小,只要时常在一块儿,自然而然就青梅竹马了。 没想到这几年下来毫无进展,林黛玉一直都疏远着大脸宝。 这时候,一个婆子在荣庆堂外面神色不安地向王夫人张望,王夫人刚要起身出去,老太太不喜道: “有什么话,大大方方进来说,畏畏缩缩哪像国公府的奴仆?” 那婆子只得进来向老太太行了个礼,哆哆嗦嗦地说道: “周瑞让刑部拿走了!” 此话一出,荣庆堂顿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祸事! 出了大祸事! 荣国府的管事奴仆被刑部拿了! 一座国公府,没有圣意,谁敢动? 第134章 雷霆一击(一) 虽然是奴仆,那也是荣国府的人,怎么就被刑部拿了,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才会拿国公府的人? 周瑞是王夫人的陪房,顿时所有的眼睛齐刷刷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听闻心中一紧,再被众人这么一看,更是汗毛都竖起来了。 此刻王夫人脑袋像一团浆糊,全是问号: 昨晚二哥的死士怎么连一个奴仆都杀不了? 不是让他在府里待着吗,怎么就被刑部拿走了? 周瑞供出自己怎么办? 姊妹堆里,探春看着此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王夫人,心想: 定是三哥出手了! 三哥那句“二婶眼下不能将你怎么样,将来更不能”言犹在耳! 贾敏:你坏事做尽,恶报来了! 老太太眉头一皱眉,对那婆子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婆子道:“周瑞儿子说,他爹被诓骗出府,刚走到荣宁街就被刑部的捕头锁走了。” 众人心想:是被骗出去的?谁诓骗他出府? 王夫人给贾家捅了这么大篓子,老太太对她喝道: “周瑞是怎么回事?说!” 王夫人此刻如坐针毡,完全没料到周瑞会落入刑部手里,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圆谎,慌乱间回道: “听说是周瑞偷了什么御赐之物拿到他女婿铺子上卖,他女婿被人告发了,就顺藤摸瓜逮到了周瑞。” 探春心想,三哥的目标定然不会是一个奴仆—周瑞,而是要顺藤摸瓜逮到你。 御赐之物,那是代表皇帝的恩典,皇帝的脸面。必须小心保管,任何意外损坏了都要到内务府报备。 居然拿出去变卖,这是大不敬之罪! 他一个奴仆焉能拿到御赐之物? 但凡脑袋没有被门夹坏的人都能想到这是王夫人的干的。 老太太气得双眼都快出喷火来,平日里知道你偷拿些库房的东西,没想到你胆大包天,居然连御赐之物都敢偷,还拿出去变卖。 你们王家教女,不读书,但也不至于连这都不晓得,这是要多蠢才能干出这事? 老太太激怒攻心,拿起手中的茶杯就朝王夫人身上扔了过去,喝道: “蠢妇,你干的好事! 你这是给阖家招祸啊! 那御赐之物要么供着,要么小心珍藏保管,岂是可以变卖的? 你们王家就是这样教女的?” 老太太这么一说,在场的王熙凤、薛姨妈包括薛宝钗都脸上火辣辣的,谁让她们也是王家女呢,薛宝钗也算半个。 王夫人被溅了一身的水,此刻也只得跪地求饶道: “老太太,我是一时糊涂啊,府里寅吃卯粮,入不敷出,媳妇才出此下策。 求老太太救救媳妇。” “闭嘴,蠢妇。”老太太喝道。 这种话岂是能当众说出来的,国公爷走后,家里没一个男人能顶事,府里每况愈下,我也只能勉强撑着门面。 要是外面知道荣国府内里落魄成这样了,败亡的更快! 老太太对外面喝道:“去把老二找来。” 便有守在外面的婆子应了声,一个婆子往荣禧堂赶去了。 荣庆堂安静了下来,众人亦是各怀心思。 此时最煎熬的除了王夫人,就算薛姨妈母女了,本是依着王夫人的关系投靠到荣国府。 如今王夫人地位不保,薛家又该何去何从? 王子腾那里自然不是能去的,名义上王府算是自己的娘家,自己的母亲也在二哥府上。 但王子腾的贪婪与狠辣,薛姨妈再清楚不过了。薛家去了定会被肯的骨头都不剩一根,吃绝户! 否则他们孤儿寡母当初也不会不回娘家而是投靠贾家。 难道要仰仗二房而活,甚至学他们一样投效贾琮? 薛姨妈惆怅地看了一眼薛宝钗,我的宝钗不比宝琴那丫头差。 不多时,贾政回到了荣庆堂,见王夫人跪在地上,被泼了一身茶水,衣服上都还留着茶叶。 贾政忙对满脸怒容的贾母道:“母亲,可别气坏了身子,这贱妇惹恼了母亲,儿子给她上家法。” 老太太这会儿气得不想说话,便对凤姐儿道: “你跟他说。” 王熙凤便把王夫人如何变卖御赐之物一事讲了一遍。 贾政最是个迂腐怕事的,他便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似的人物。 如今因为这妇人,给阖族招来祸事,怒不可遏。 一脚踹在王夫人胸前,王夫人“啊”的一声惨叫,趴倒在地。 贾政道:“母亲,儿子休了这个蠢妇,把他交给刑部,贾家便摘了出来。” 王夫人心中无比怨恨道:我好歹给你生了两儿一女; 我二哥也给贾家壮了这么多年声势; 我捞的那些财物,你不也得了好处,否则就凭你那点俸禄还养得起清客,装得起清高? 你一遇事就休我。 贾政,你好狠的心啊! 邢夫人心里窃喜道,以前一直被王氏压一头,今日该我翻身了,想到这里邢夫人连腰杆都挺直了些。 老太太心想:我也巴不得休了这个蠢妇,但是宝玉怎么办? 你把她交给刑部,让宝玉如何立足于世? 老太太道: “你休了王氏,给宝玉找个后母,让宝玉以后被后母欺负啊? 先说刑部的事怎么办,你去交涉吧,反正是你媳妇惹出来的。” 贾政道:“刑部没咱们贾、史、王几家能说上话的人。 诶,刑部尚书方大人是李宾之的弟子,也就是琮哥儿的师兄。让琮哥儿出面,这事不就平了。” 贾政这么一说,荣庆堂上众人若有所思。 林黛玉:应该是琮哥哥找刑部出手,使的连环计。不过按琮哥哥一向的行事做派,不会仅仅针对二婶。 毕竟这荣庆堂上,有很多人都欺负过琮哥哥,琮哥哥最终所指应该是老太太。 想到这里,林黛玉看了眼外祖母,心情有些复杂。 王夫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喊道: “定是那畜生要害我,是他勾结刑部尚书谋害我!” 王夫人这么一喊,连最迂腐的贾政也想明白了,刑部与荣国府素无瓜葛,怎会下此重手,除非贾琮借刀杀人。 在场众人也想起了三四年前,荣庆堂发生的那一幕幕。 尤其那年冬天,他们要将贾琮逐出宗族。 记得那日特别冷,风很大。 彼时此地。 贾琮就站在此刻王夫人跪着的地方, 四面皆敌! 老太太不由打了个寒颤,当年自己一锤定音,要将他逐出族谱。 这臭小子复仇来了! 第135章 雷霆一击(二) 我是他亲祖母,他准备怎么对我? 他此次回京,我已经让步了,还要怎么报复我? 老太太看向鸳鸯道: “你去那边府上把琮哥儿请来吧,他既然认你的一饭之恩,想来不会不给你脸面,总要来说个清楚吧。” 鸳鸯不愿夹在老太太与贾琮之间,但也不得不遵老太太之命,应了声,便往外走去。 “我记得,今日该是三弟头一天去皇宫当值吧,这会儿恐怕不在府里。”王熙凤在一旁道。 老太太道:“那鸳鸯便在他院子里守着,有什么信随时传回来。” 老太太又看向王熙凤道: “我记得听人说,当年琮哥儿病重,便是平儿去请的大夫,那平儿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让她一起去。” 王熙凤此刻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我多那嘴干嘛。 平儿的情分,那是留给自己的,让老太太给用了,自己还怎么化解和贾琮的恩怨,还怎么抱大腿? 但老太太开口了,王熙凤也不得不吩咐平儿也跟鸳鸯一起去请贾琮。 角落里,贾环看到鸳鸯和平儿出了荣庆堂,也偷偷溜了出去。 这事得赶紧通知三哥,老太太、太太他们已经知道是三哥出手了。 …… 酉时,放衙后,贾琮刚出皇宫,守在宫门外的亲兵便递给贾琮一封信。 贾琮一看,心想这计无双的鬼点子还真多,这么快就把周瑞骗出府了。 刑部那边接洽的也很好,出来就把人拿了。 周瑞是个吃不了苦头的,进了刑部大狱,只差把祖宗十八代都给交代出来: 王夫人如何盗卖库房财物,又如何转移到王家; 那些奴仆上上下下在荣国府如何贪墨; 管事奴仆又如何打着荣国府旗号在外面强买强卖、欺男霸女、开赌场、巧取豪夺。 贾琮拍怕手中的信,有这些,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了。 事不宜迟,今晚就出手。 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必须雷霆一击,一锤定音,贾家从此改天换日。 先回皇宫跟秋统领调整了自己当值的时间,贾琮今晚和明日白天休沐,明晚再当值。 也就是按普通龙禁尉的三班倒,暂时不用自己统领职位的三个白天,休沐两天的日程安排。 贾琮领着亲兵回到将军府,刚到门口就见近卫营鹰卫队长张志还有贾环守在这里。 得知鸳鸯和平儿都在自己院里等着自己,贾琮便不好回去了,毕竟二人都有大恩于自己,而现在不是见老太太的时候。 自己还没出手呢。 贾琮让人传话给素雪,让她们好生待鸳鸯和平儿,就说自己头一天当值,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贾琮见贾环这几年身子骨打磨的不错,人也站的笔直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看来你这几年武艺练的不错,很好。 不过今日我有大事要办,你先回去,想好将来做什么再来找我。” 贾环挺了挺胸道:“三哥,我想给你当亲兵。” 贾琮道:“那你每日一早跟我的亲兵一起训练,但白天该上课还是要去族学。 否则如何读得懂兵书?难道你想当一辈子大头兵?” 贾环点点头,知道贾琮要出手对付太太他们了,心中暗喜,也不多说,自个儿回荣国府去看热闹。 接下来贾琮令陈万刚去请贾赦和贾琏来外院书房,毕竟有些事打着贾赦的旗号,让他背锅,更名正言顺。 而且后面收尾的事,安到他的头上更有利,免得自己在朝中树敌。 书房里,贾赦看到抄录的周瑞供词,勃然大怒。 虽然先前听说了王夫人盗窃府库一事,但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先国公和国公爷两代人的积累,竟被她搬走了大半。 贾赦还记得一个元朝馕嵌宝石金猫眼鹰摆件,他小时候喜欢得紧,因是御赐之物,祖父怕他摔坏,没有给他。 居然被王夫人给王子腾了! 这一切本该属于他这个荣国府袭爵人的。 至于那些下人更是该死,府里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他们反倒一个个中饱私囊,掏空了荣国府,自己富得流油。 贾琏看到这些同样怒不可遏,王夫人拿走了本该是他们父子的东西,还转移到王家。 贾赦怒道: “琮哥儿,打算怎么处置?” 贾琮只说了两个字: “抄家” 贾赦又问道:“王氏那贱人呢?” 贾琮:“抄” 贾赦:“王子腾呢?” 贾琮:“我来对付。” 贾赦想了想,担忧道: “旁的人还好,赖嬷嬷是母亲陪嫁丫鬟,打小就跟着母亲的。赖大被你打破了相,如今他弟弟赖升又当了大管家。 还有王氏,动了他们,母亲那里怎么交代?” 贾琮心想,果然退缩了,便说道: “老太太那边我来应对,王氏和赖家都由我来动手。 荣国府是父亲的,今晚我帮父亲拿回来。” 贾赦一听,拿回荣国府,做梦才敢想的事,居然可以实现了,胆气又上来了,道: “具体怎么做?” 贾琮道:“丑时之前,我把人马交给父亲和哥哥,父亲只管按着这个名单抄家拿人。” 接下来三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以及抄了赖家,吴登新、单大娘、钱家等管事之后谁来暂领管家一职。 与贾赦、贾琏商议完,贾琮匆匆吃过晚饭,便召集自己属下到议事厅。 近卫营:虎护卫队长赵羽,鹰卫队长张志,狮卫队长兼亲兵统领展兆; 家臣:陈万刚、陈万年,护卫队长陈开强,谋士孟安邦、计无双; 包括替贾琮监管暗卫、护卫的素雪,代表薛家商行并担任贾琮文书的薛宝琴,悉数到场。 贾琮坐在议事厅的长桌一端,身旁是素雪和薛宝琴,先是部署了今晚抄家一事。 即刻起,秘密监控被抄家的人,以防抄家时,意外漏掉重要目标。 抄家之时,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荣庆堂;查抄内院时不得惊扰贾敏、众姊妹。 然后写了六封书信,让人立即给在京的五位师兄以及舅舅张敬送去。 刚安排完,外面传话进来,贾琏领着张府的管家来访。 原来是贾琏的舅舅张敬得知自己回京,特意请自己和贾琏去张府一叙。 也不知张敬所为何事,但自己这事正好需要张敬出手。 他的身份比自己师兄更适合当此事的领头人,便点了一队亲兵带着贾琏前往张府。 第136章 雷霆一击(三) 一路上,贾琏见贾琮的亲兵,左边一列,身披黑甲,背负强弓,腰悬唐横刀; 右边一列,同样身披黑甲,连头盔上都有面罩,只露出双眼;手持透着寒光的马槊;腰悬唐横刀。 队列整齐划一,身形矫健,杀气腾腾。 贾琏如今不再是浪荡公子哥,也是见过世面了,看的出来这是轻重骑兵混合编队,且战力不凡。 到了张府,张敬把二人领到书房,一阵寒暄过后,张敬道: “两位哥儿如今也长大了,七郎已是羽翼丰满,有些事,当舅舅的该告诉你们了。 关于你们母亲之死,我调查了多年,虽然只是推测,也该让你们知道。” 贾琮二人点点头,示意舅舅继续讲下去。 原来当年贾琏母亲突然去世,说是生病,但去了几个太医也说不出来什么病症。 好好的人,只三两日便没了。 张敬认为此事蹊跷,便请了御医来看,也没能说出死因。 为此在荣国府大闹了一场,导致张、贾两家从此断了交。 张敬后来查到,王子腾家的海外商船曾带回来一种叫玉斑水的毒药。 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查不出症状,三两日便可要人性命。 王子腾家军法治家,张敬的探子难以混进去打探消息,他便派人暗中盯着荣国府。 直到十一二年前,贾琮三岁时,其生母易姨娘——易清美也与贾琏之母同样的情形去世。 张敬的探子传回来消息,在易姨娘死前三日,王夫人的陪嫁周瑞家的去过她屋里。 因而断定是王夫人所为。 只是苦于无证据,一直拿王夫人和王子腾无可奈何。 贾琏听闻悲愤交加,若是自己母亲还在,那么多年怎会被二房欺负,给他们夫妇当奴仆跑腿使唤。 贾琮更是知道易家与王家的血仇关系,王家杀易姨娘的动机很明确。 易姨娘怎么也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娘亲,有生育之恩。 王家、甄家都在自己清单里。至于王夫人,过了今日她便任我宰割。 贾琮拍了拍泪流满面的贾琏道: “哥哥想怎么处置王氏?” 贾琏咬药牙,哽咽道:“死,太便宜她了,我要这毒妇生不如死。 弟弟,那王子腾怎么对付?” 贾琮道:“就依哥哥的,让她生不如死。至于王子腾我自有……” 张敬接过话道:“七郎,琏哥儿,王子腾如今执掌京营,位高权重,此时不宜硬碰硬。 但他首鼠两端,实则早已得罪了上皇和陛下,七郎可顺势而为,先去其势。待其衰败再寻机会,一击毙命。” 贾琮点点头,自己本来也是这么计划的,因为目前的罪名还不能将其一击必杀。便说道: “多谢舅舅提醒,外甥正有一法,借力打力,先去其威势,还需舅舅鼎力支持。” 张敬道:“为小妹报仇,我已等了多年了,外甥只管讲来。” 贾琮便把王夫人如何盗窃荣国府御赐之物,转交给王子腾,明日如何在朝上弹劾王子腾一事仔细道来。 至于自己今晚准备对荣国府动手,并先在皇帝那里给王子腾埋个坑。以及王家、甄家与自己的血仇,只字不提,这些与张敬无关。 是为机事不密祸先行。 张敬听闻大喜道:“明日便依哥儿之计行事。” 大事已定,贾琮与贾琏辞别张敬,各自回到将军府和荣国府。 荣国府里,老太太已派了几拨人去问,回来都说鸳鸯和平儿在那边被奉为上宾,就是谁也不知道贾琮什么时候回府。 老太太今日过的忐忑不安,一直在琢磨贾琮会如何报复自己。 王氏的事又该怎么办?总之绝不能让她下狱。 否则宝玉有个下狱的母亲,这辈子就抬不起头了; 宫里的元春也出不了头,元春是自己为了贾家布的最重要一步棋,绝不能废。 夜深了,也没见贾琮回府,老太太只得让王夫人明日着人去联系王子腾,贾政是指望不上了。 王夫人又不能出府,否则落得个跟周瑞一样的下场。 十月十八,贾琮回京第六日刚过去半个时辰。 丑时,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此时,寻常人都已回家,大都已入睡。 荣国府,荣庆堂四周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些人影,打更、巡夜的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控制。 接替打更人的是贾琮的暗卫,这些暗卫都是从近卫营虎卫队选拔的精锐,抽调进将军府的。 领头的正是素雪,今晚她率领这些女卫要完成贾琮部署的三个任务: 首要任务的是借这次抄家的名义,根据鹰卫队收集的情报,将各路势力安插在荣国府内探子一一清除。 当然上皇和皇帝的探子还是要留一两个在外围的人,否则他们也不放心贾家,这是默认规矩。 朝廷要员、武勋府上都有二圣的探子。 其它各路的探子,贾琮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荣国府以后也是贾琮的地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至于贾琮的将军府,除了自己的家臣、近卫营的人,只有少量奴仆,每个人的来历都经严格审查的。 近日有些外来的人投身为奴,在贾琮默许下,暗中核查了来历,也留了一名飞龙卫和一名潜龙卫的探子在外院。 当然,这两个探子,都在严格的监控之下,不是他们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而是该放出那些消息,才让他们知道。 贾琮的鹰卫队早在贾琮归京之前便潜入京城,其中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摸清贾家的各路暗探。 以及了解二圣的飞龙卫、潜龙卫动向。 第二个任务是控制住荣庆堂,不让任何人出入,不走漏半点风声。 第三个任务是突袭荣禧堂,由素雪亲自出手,瞬间点晕睡梦中的荣禧堂众人,然后由暗卫查抄王夫人的财物、罪证。 与此同时,贾赦领着贾琮的两队亲兵,按照名单,在荣国府内开始抄家。 贾琏则带人去抄那些在府外有宅子的管事。 贾琮领着映月和一队关西镖局的镖师,来到赖家,大门外,贾琮手一挥,两组人马出列,把宅子围了起来。 陈开强提着斩马刀正要劈门,贾琮低喝一声: 第137章 雷霆一击(四) “住手,现在起,这宅子就不姓赖了,劈坏了你修?” 陈开强摸摸脑袋,讪讪的笑道:“主公恕罪,属下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贾琮拔出青锋剑,往门缝里一挑,门栓和顶门的横柱便断了,一推,“嘎吱”一声,大门敞开。 一群镖师立即冲入大门,进去就先控制人。 一时间赖家众人还在睡梦中就被绑住,拖了出来,堵住嘴,跪在院坝。一遇反抗就是一刀鞘砸在脸上。 贾琮和映月一边打量赖家奢华的宅子,一边迈步走进内院,见地上跪了二十多人,却不见老嬷嬷,赖大、赖升等人。 这时,一名近卫营鹰卫队的暗探从暗处闪现出来,向贾琮抱拳道: “主公,赖家人此刻都在园子里吃酒。” 陈开强当即领了一队镖师,跟着暗探往园子里赶去。 贾琮下令,留下五人看管这些赖家仆从,若有反抗,立斩。其余人去抄敛财物。 然后领着映月去往园子。 好家伙,这花园虽不及荟芳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 奢华至极! 贾琮想起曹公笔下,在众人给王熙凤凑份子过生日那一回,赖嬷嬷问老太太: “少奶奶们十二两,我们自然也该矮一等了。” 贾母听说,道:“这使不得。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他们多。你们和他们一例才使得。” 可见老太太是知道赖家比王熙凤等人都富有。 而且曹公在四十七回,笔尖一转,写到: “赖大的媳妇又进来请。贾母高兴,便带了王夫人薛姨妈及宝玉姊妹等,到赖大花园中坐了半日。” 既然老太太到过赖家,知道赖家有多富,荣国府有多穷,却一直纵容赖家。 只能说明,老太太一方面需要依靠赖家替她掌管荣国府,压制后辈。 另一方面,对赖家这样尾大不掉的奴才已无能为力。 贾琮、映月到了花园中央一处亭子,这里灯火通明,桌上的菜肴、美酒还摆着,赖嬷嬷、赖大、赖升等人皆被押着跪地上。 后面还跪着七八个丫鬟、婆子。 见赖家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不少,贾琮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赖大身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见贾琮到来,嘶喊道: “好你个庶子,敢动赖家,贾老太太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一名镖师上前一刀柄砸在他嘴上,顿时就哑了声,倒在地上,一张嘴鲜血淋漓。 赖大见状,那张被贾琮抽破了的脸,愈发显得面目狰狞。 倒是老嬷嬷收起愤恨的面容,对贾琮道: “琮三爷,你与赖家并无多大仇恨,上次老大冒犯了你,你也打过了,气也该消了吧。 府里的钱财,琮三爷随便取,就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放过赖家吧。” 贾琮根本不理会她,对映月道: “带他们去内院找个清静的屋子,拿赖家人给你练练手。 你刚学了生死符需要多练练,审出他们都干了哪些坏事,以及钱财藏在何处。” 映月微微屈膝道:“是,奴婢不会让爷失望。” 赖大等人瞋目切齿,贾琮竟然让映月这样一个卑微的丫鬟,来审赖家。 堂堂赖家成了她练手的玩物! 贾琮接着对陈开强道: “映月审完后,这些人都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又指着赖嬷嬷道: “这个婆子还有用,先把她押到外院看管起来,等我传令,再把她送到荣国府内院仪门处。用完之后也归你们。” 陈开强和关西镖局众镖师听闻,纷纷双膝跪地,抱拳道: “谢主公为我等报仇。” 赖嬷嬷是老太太还在史家当姑娘时的贴身丫鬟,相处几十年,情分还在一些家人之上,当然有用。 料理完赖家,贾琮前往荣禧堂。 路过荣国府外院,见贾赦正在指挥自己亲兵往东跨院搬运财物。 乌泱泱的一片奴仆跪在地上,有近百人,另外一批亲兵正忙着审讯他们。 荣禧堂,素雪正守在大门口,见贾琮到来,素雪道: “哥哥,里面的人都点晕了,香菱在盯着他们。 根据鹰卫队的情报,我们找到了王氏贪墨的财物,都搬到了外面; 王氏转移给王子腾的财物清单,以及王氏放印子钱的单据也找到了。 哥哥,为了保险,要不给王氏用生死符,确认下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贾琮道: “我打算留着王氏性命,所以不能在她面前暴露我们的手段,否则一旦她说出去,便有天大麻烦。 雪儿,咱们有些手段不能曝光。虽然生死符,在外人看来,只是摧残、审问人的手段。 但是,宫里倘若知道我们能控制人,你想,两位圣上会容得下我们吗?” 素雪点点头,道: “雪儿明白了,这些手段不能在外人面前使用,而且一旦使用了,被使过手段的人必须灭口。” 王氏这边的目标已经达到,贾琮便去了东跨院,满院子堆着各家抄来的财物。 从将军府抽调来会识字的人,都在这里清点财物,登记、统计。 时间匆忙,诸如字画、古董、珠宝、商铺、地契、赖家在城外的庄子,这些都估个大概数字。 直到卯时,终于统计出来了。黄金直接折合成银两,算成现银: 赖家现银二十六万两,其它折合五十一万两,共计七十七万两; 吴登新现银二十一万两,其它八万两,共计二十九万两; 钱华现银、戴良现银…… 加上周瑞、单大娘其它管事、豪奴,共计一百五十八万两,其中现银八十七万两。 贾琮心想,曹公取名寓意明确,将这些掏空荣国府的豪奴都用其名字明示: 赖家,赖尚荣——赖上荣国府; 库房,吴登新——无星戥。“戥”是一种古代用来称量银子的工具。由戥子和准星组成,无星戥就是没有秤星的戥; 采买,钱华——钱开花。花钱乱买一通,以次充好; 粮仓,戴良——大量。大量偷粮中饱私囊。 第138章 贾赦背锅 以上四家抄出来的财物超过了总额的八成。 贾赦看到如此巨量的财富,先是极度震惊、愤怒、惊喜、贪婪,后又转为担忧。 贾赦道看向贾琮、贾琏二人,道: “该怎么处置?给母亲那里报多了,咱们白辛苦; 报少了,抄家又说不过去。” 贾琮心想,你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贾琮道:“父亲,儿子有一法子,可两全其美。” 贾赦欣喜道:“快快道来。” 贾琮便把自己计划的一部分与贾赦、贾琏二人道来: 首先,王夫人盗窃两代国公的财富,甚至御赐宝物,共计价值约五十万两,并转交给王子腾。 由于不少是通过当铺贱卖,加上周瑞、冷子兴从中贪墨,实际价值估计超过八十万两。 先开祠堂,大房与二房分家,接下来对付王子腾和王夫人,由贾琮来出手。 其二,由于上皇在位期间,皇家为了照顾武勋,陆续向武勋借出大量银两。 当时大楚多在北面与鞑子作战,缴获普遍较少,朝廷国库空虚,没有那么多的银钱来赏赐武勋,定国一脉普遍囊中羞涩。 上皇便从皇家内库向立了军功的武勋借钱,当时没提什么时候还,只当是皇恩浩荡。武勋便以能从皇家借钱为荣。 开国一脉在开国初期,从战场上缴获甚多,获太祖赏赐也多,普遍较富有。 但为了显示自己的军功和圣眷,也向皇家借银。 贾代善战功赫赫,前前后后便借了一百四十万两。 上皇好大喜功、挥金如土惯了。到了新皇时期,外部不宁,内部灾荒连连,无论国库和皇家内库早已空虚。 新皇已多次向武勋催缴,目前各家哪有那么多钱还,早就挥霍一空了。 谁要是率先归还就是把其余所有武勋往死里得罪。 但是这笔银两名义上是借的,欠皇家的钱哪里跑的掉? 一旦分家后,这一百四十万两就全落到贾赦这个袭爵人头上。 所以,贾琮的安排是:八十万两的财物去还给皇帝。另有六十万两,从王子腾窃取荣国府的财物百万两里面归还。 王夫人的清单当然要从五十万两改成百万两。 老太太若问,就报共抄了八十多万两。 贾赦心想,自己还了借银,还净赚接近八十万两。 皇帝为了另外六十万两必会帮荣国府索要王子腾窃取的百万两,余下四十万两,分家之时,还可以得不少。 这一波操作下来,净赚近一百万两! 既还了债,还分了家,赚大发了! 贾赦点了点头道: “此法甚妙,你们兄弟俩今日功劳也不小,为父也不吃独食。 赖家宅子就给琮哥儿,这两间商铺给琏哥儿。” 见贾赦难得大方一回,贾琮二人也不客气。 贾琮接过地契,道:“父亲,请立刻进宫,赶在上朝之前面圣,归还银两。” 贾赦犹豫道:“陛下会见为父吗?” 贾琮笑道:“陛下如今内库空虚,父亲拉几十车银两、珠宝、字画、古董去面圣,哪还有不见你的?” 贾赦会意,立即着人装箱五十多万两现银,其余以古董、珍宝等代替,估足八十万两。 在贾琮亲兵的护送下,数十辆车浩浩荡荡拉往皇宫。 贾琮随即让计无双把王夫人转移到王子腾处的财物清单,伪造成总价值百万两,其它不动,只改现银、银票数量。 让贾琏立即交给舅舅张敬;并遣人送往刑部左师兄。 贾琮看着车队离去,心想,银子是贾赦赚了,但得罪武勋这事,锅也该你背。 反正武勋圈子里都知道贾赦是个棒槌,一向浑来的。 自己身着军中,当然不能把武勋都得罪了。 贾琮看时辰差不多了,便遣人传令陈开强送赖嬷嬷去荣国府二门。 荣庆堂,老太太一宿没睡好,早上迷迷糊糊就被赖嬷嬷吵醒了。 老太太让琥珀把赖嬷嬷带到耳房,在鸳鸯伺候下,刚吃下一口莲子羹,赖嬷嬷便进来跪倒在脚下,哭喊道: “老太太救命啊! 老奴家被琮三爷抄了。” 老太太一口莲子羹喷回碗里,溅的桌子上都是,忙道: “抄家?” 老嬷嬷道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琮三爷昨儿晚上,领着一帮凶神恶煞的莽汉抄了老奴家,一上来就把我那小孙儿给打了。 您见过的,他多乖的孩子,知礼又孝顺,那莽汉一言不合就打烂了他的嘴。 我儿孙都被关起来,让三爷身边那个小丫鬟在审。 老太太,看着一辈子的情分上,您救救赖家。” 老太太在府里奉行的是:“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 以此来抬高长辈的地位,压制晚辈们,更不用说赖嬷嬷这样的老人,平日里在老太太跟前都是有座位的。 老太太让鸳鸯把赖嬷嬷扶起来坐下,心想,这小子哪里是抄你们家,这是对我这老婆子出手。 他果然报复来了! 把我手下最得力的赖家除掉,我少了一条臂膀,还被打了脸,以后就难以压住这府里了。 他应该还有手段,不会这么简单。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你打小便跟在我身边,一辈子的交情了,我自然不会让你到老了还落难。 只是我家这猴儿,没受过府里什么恩,倒是受了不少气,眼里也没我这老婆子。 不过,凡事总该有个理不是,他也不能仗着手下人强马壮,上面还有天子护着,就无法无天。 琮哥儿以什么名义抄你家,人在哪里? 鸳鸯去把他请来当面说清楚。” 赖嬷嬷自然说不出贾琮在哪里,老太太只得让鸳鸯去寻。 不多时鸳鸯领着一个女卫进来了,那女卫身着软甲,腰悬宝剑,拱手行了个礼,把一本册子交给老太太道: “主公令我将这些罪证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转手把册子递给鸳鸯道: “连你都请不来琮哥儿? 罢了,我眼花了,昨晚又没睡好,你念吧。” 鸳鸯对老太太道: “我刚出二门就碰到琮三爷的女卫,还没见着三爷。” 然后翻开册子,第一页就是赖家在外面打着荣国府的旗号,仗势欺人,强买强卖,开赌场,强取豪夺,逼死了六条人命。 第139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每个人姓名,来历,什么时候,怎么被赖家逼死的,都一一记录在册。 鸳鸯念完,那女卫道: “主公问老太太,这些血案都被算到贾家头上。 贾家该如何自处? 日后贾家子孙因此被清算,到了地府,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嘶”三人倒吸口凉气,这是逼问老太太了。 那女卫说完,便出了荣庆堂。 耳房里只剩老太太,赖嬷嬷和鸳鸯。 老太太怒视赖嬷嬷道: “你怎么说?” 赖嬷嬷心知此事掩盖不住,老太太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老太太再念着与她的情分,也不会容忍赖家连累贾家子孙遭灭顶之灾。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低三下四求老太太了,便讪讪地说道: “那也是没办法,国公爷走后,这府里没个能顶事的男人。 大老爷是个不务正业的,只会找小妾,玩古玩; 老爷又是个不通庶务的,只喜在府里听清客吹捧,遇上事,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府里这么些年,外面看着光鲜,内里早垮了。前儿连您过寿,凤姐儿偷偷当了头面才撑起场面。 好不容易出了个有能耐的孙儿,跟府里非但不亲,还有仇。 我也伺候您一辈子了,不得不替赖家自个儿打算,毕竟我还有一大家子人……” 老太太怒道: “他再跟我们不亲,再有仇,那也姓贾,不姓赖。 抄的也是你们赖家。” 赖嬷嬷讪笑道: “京城赖家是被抄了,不中用了,可我在外面还有个当官的孙儿。 荣国府已日暮西山,赖家还能东山再起。” 话刚落音,门口响起一道冷冷声音: “你说的是他吗?” 说完,桌子上便出现一块绿色玉佩。 三人看去,不知何时,贾琮已经出现在门内,后面跟着三个身着软甲的女卫。 先前那名女卫也在此,手里提着个大蛇皮袋子。 屋里隐隐出现一股血腥之味。 赖嬷嬷拿起玉佩,大惊失色道: “这是我孙儿的玉佩,荣哥儿的玉佩,他是凤翔府郿县堂堂知县。 你怎么偷来的?” 贾琮不屑于搭理她,扬扬下巴,示意一名女卫来讲。 三名女卫都是关西镖局的人,那名女卫冷声把赖尚荣如何在郿县为非作歹,强取豪夺,勾连山贼祸害百姓。 半年前,又如何谋害关西镖局,最后被贾琮一言决其生死: 满门抄斩! 一一道来。 赖嬷嬷听闻心如刀绞,声嘶力竭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荣哥儿怎会被满门抄斩?” 老太太冷哼道: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打地洞。 你们赖家三代人都是贪赃枉法、倒行逆施、背主求荣之辈,活该满门抄斩。” 贾琮看了眼那提着蛇皮袋的女卫,那女卫把袋子提到赖嬷嬷面前,敞开袋口,对着赖嬷嬷。 赖嬷嬷一看,七八颗人头! 她儿子、媳妇、孙儿、孙女皆在此。 赖嬷嬷亡魂大冒,目眦欲裂! 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又挣扎着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指着贾琮沙哑地喊道: “你好狠的心呐! 杀我全家!” 刚说完,一名女卫上前反绑了她的双手,另一名女卫用一块破布堵住了她的嘴,耳房便安静了。 贾琮对那提蛇皮袋的女卫道: “把那东西提出去,免得熏着了鸳鸯姐姐。” 那女卫应了声,便提着袋子走了出去。 鸳鸯忙听闻忙低下头,老太太撇了一下嘴,腹诽道:跟宝玉一个德行,看重这些女孩儿。 贾琮淡淡地地赖嬷嬷道: “今日抄斩你们赖家的和在郿县斩赖尚荣阖府的,都是关西镖局的人。 正所谓: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接着又指着赖嬷嬷对老太太道: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老太太,您说呢?” 老太太叹口气道: “给你吧,你都杀了人家满门,留着也是祸害了。” 贾琮示意,两名女卫便上前架着赖嬷嬷拖了出去。 贾琮又对鸳鸯道: “劳烦鸳鸯姐姐,把后面吴登新、钱华、戴良等人的罪状都念来听听。” 鸳鸯不敢应,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道:“念吧。” 鸳鸯便把册子上的内容都念了一遍。 老太太听闻,既惊又怒,最终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手下这些几辈子的老奴全都堕落至此。 今日自己耳目、臂膀定是全被这孙儿毁了。 往后自己在这府里就是个光杆司令,这臭小子还会让我做府里的老封君吗? 老太太道: “你准备怎么处置?” 贾琮淡淡地说道: “他们罪行稍轻,没有命案在身,我可以网开一面,打断腿,扔出去。” 老太太哼了一声,道: “到底是年轻人啊,办事尚不周全。” 贾琮目光不善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撇撇嘴道: “他们都是府里几辈子的陈年老人了,这府里每个主子的性情,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 把他们放出去,那荣国府里里外外的事,外人就全知道了。” 贾琮心想,是这个道理,但总不能都杀光啊,便看着老太太,等她继续说下去。 老太太继续道: “把他们打发到庄子,任其自生自灭吧。” 贾琮心想这个法子不错,大楚对逃奴处罚极重,这些家生子没人敢逃,便点了点头。 老太太此刻则在沉思: 先前以为他走一步看三步,用冷子兴牵扯出周瑞,再用周瑞牵扯出太太,并扯出一众管事奴仆。 如今细想起来,早在三四年前,他就给我戴上了不慈、糊涂老太太的帽子,全京城皇家、勋贵上上下下皆知,摘都摘不掉。 用孝道再也压不住他了。 他半年前抄斩赖尚荣的时候,恐怕就定下了灭赖家满门之计; 顺带替他那些镖局的家臣报了仇,收买了人心; 同时还去剪除了我的臂膀、耳目。 这是一箭三雕,走一步看十步啊。 贾家出了这样一个孙儿当大兴! 可惜先前与我结怨太深,接下来他该拿王氏说事,羁绊到宝玉,最终把矛头对准我了吧。 且不说我是你亲祖母,你那么聪明应该看的出来,这府里没我这老婆子镇着,还真不行。 行,老婆子就陪你过几招,我也不是吃素的。 第140章 改天换日 老太太道:“如今管事奴仆都赶走了,以后你打算让谁来伺候我们?” 贾琮道:“这次连带家属,赶出去一百多号人,府里也轻松了许多,不用养那么多张嘴。 管家嘛,父亲相中了林之孝,他家里只抄出一万多两,算干净的了,父亲把财物还给了他。 至于管事,从下面提拔了,我就不操那心了。” 老太太听闻松了口气,原先还担心,贾琮会安插自己的人来管事,把荣国府的主子都架空。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老太太问道: “对王氏,你怎么打算的?” 贾琮冷冷地说道: “据周瑞在刑部供述,王氏盗窃荣国府内库,包括皇家赏赐给两代国公的御赐之物,这些赏赐在皇家皆有记录存档。 其中一部分通过冷子兴变卖成银两转交给王子腾,另外一部分则直接转移到王家。 此外,王氏还通过其陪房,放印子钱,巧取豪夺。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王氏触犯大楚律法,藐视皇家,犯大不敬之罪。 孙儿身为贾家族长,为了保全家族,当把王氏逐出贾家,移交刑部,依法论处。” 老太太听闻心中盛怒,以前想着王氏盗窃财物,也是留在二房,没想到她竟然拿回娘家。 吃里扒外的畜生! 但此刻不是生气的时候,眼前这个孙子更难对付,他此刻是漫天要价,最终还不是针对我。 老太太道:“王氏不能交给刑部,也不能逐出族谱。 贾家丢不起这人,你这个族长也一样。 可以修个庵堂,让她在里面礼佛。” 贾琮本就没打算将他逐出族谱,不然我这个族长怎么名正言顺的磋磨她呢。不过既然是谈判,先喊个高价罢了。 贾琮淡然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老太太冷哼道: “那老婆子就回金陵,这荣国府我撒手不管了。 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你父亲是个什么角色; 老二是什么样子的; 邢氏又是什么货色; 包括凤哥儿也是个无法无天的。 没老婆子镇着,这帮不中用的要不了几天就能把荣国府折腾个底朝天,败个精光。 到时候你还怎么当族长。 没了长辈,贾家在军中的香火情谁还认?” 老太太在荣国府的作用,贾琮也明白,她虽然大事上受限于眼界,导致贾家败落。 想走甄家的路线,靠女人进宫支持家族,而不是培养好男儿去自立门户。 但荣国府没她,还真败的更快,当前自己主要精力要放在外面,需要老太太在府里镇着。 贾琮自然不可能把贾赦、贾政等长辈包括王熙凤都弄死,荣国府只留下些姊妹们。 自己要的是掌控贾家,而不是像后世爽文那样,把得罪自己的长辈杀个精光,或者对贾家撒手不管。 这个时代是宗族社会,宗族才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元,而非个人。 扯远了说,若是哪天贾琮谋反,皇帝要杀不是贾琮一人,而是京城贾家八房。 谈生意嘛,老太太既然把自己抬的那么高,那就打压她的筹码。 贾琮凛然道: “老太太怕是高估自己了,您执掌荣国府多年,自己看看荣国府都衰败成什么样子了。 究其原因,是老太太以下七条倒行逆施所至: 其一,长幼无序; 其二,主仆不分、纵奴欺主; 其三,对贾家子孙教养不当,以至后继无人; 其四,遇事,男人当不了家,做不了主; 其五,奢靡享乐; 其六,后院无序,纵容宝玉厮混内帷; 第七,内院交际无力,与开国一脉,四王八公十二侯越走越远。 以上七宗罪,那一条不是家族败亡之道?不是没落之路?” 七宗罪! 老太太听闻气得脸色发青。 这孙子给自己罗织七宗罪,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老婆子是偏心二房,偏疼宝玉,但同样在呕心沥血撑起这座荣国府。 鸳鸯在一旁低着头,人家祖孙交锋,自己杵在这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悄悄往门口退去,寻机会出门。 老太太怒道: “编排老婆子七宗罪,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贾琮道: “老太太年事已高,琮愿老太太在后院里安享晚年,继续做荣国府的老祖宗。 外面的事,孙儿年轻,活该我受累担着。 可好?” 老太太心想,这是要整个贾家的话事权,还要我继续镇住府里这帮不安分的家伙,来换取自己继续享有老封君的尊荣。 “后院”,就是不许我插手外面的事。 他说“荣国府的老祖宗”而不包括他将军府的,就是不许我插手他的事,只镇着荣国府内不安分的晚辈。 老太太想了想,自己已经没有筹码和他打了,王氏的事还得跟他谈。 最终只得点了点头。 贾琮暗自松了口气,今日最重要的拿到手了——贾家的掌舵权。 老太太道:“王氏呢?” 贾琮正色道: “王氏犯的罪行,如果我们自己不处置,轮到哪天皇家出手,那便是天威降临,雷霆一击。 还会连累家族。所以,大房二房分家,先罚王氏去跪祠堂,然后去庄子上礼佛。” 这个时代对内眷极其残酷的惩罚就是关小屋,对外美其名曰:礼佛。 一些大家族里面都修有庵堂——一间独立的小屋,只留送食物和恭桶的小洞。里面只一尊佛像,一张床。 时间一长,往往会把人逼疯。 老太太心想,“礼佛”是最好的结果,这样宝玉的嫡母名义上还在,老二也不能另外娶妻,名声影响已经降到最低了。 若去了刑部则是万劫不复。 至于分家则是不能松口,分了家,贾政一房就是旁支了,那怎么行。 又担忧贾琮在外面把王氏弄死,便说道: “就在府里修间庵堂。父母在,不分家,可以分公产,各过各的。” 贾琮心想,你两头都想占怎么可能。 老太太是想让贾政继续窃据荣禧堂,以国公府老爷自居,这点不需要和老太太谈。 事后,只要在朝堂上轻轻一推,就可以把贾政弹劾出荣禧堂。 贾琮道:“王氏在府里必要作怪,去庄子上。 放心,我没兴趣要她的命,要不就分家。” 最终老太太接受了王氏出府礼佛,两房分公产不分家,大房负责赡养她。 鸳鸯在一旁暗自惊骇,祖孙俩经此次交锋。 荣国府改天换日了! 贾琮成为贾家的掌舵人,老太太在府里的左膀右臂、耳目尽失。 第141章 弹劾 皇宫,奉天殿,就在贾琮与老太太交锋之时。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心中暗喜,刚刚得了贾赦送来的八十万两,另有六十万两近在眼前,这对自己的内库是雪中送炭。 戴权扯着公鸭子喉咙朗声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刚落音,户部左侍郎张敬手持笏板出列,朗声道: “臣,弹劾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指使其胞妹盗窃荣国府财物。 进而胆大妄为,窃取太祖、上皇赐予两代荣国公的宝物为己用。 王子腾藐视两位圣人,其心可诛,当以大不敬之罪, 斩逆臣——王子腾!” 说完从袖里掏出一本册子呈上,戴权接过,呈与皇上。 轰,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大楚文不治军,武不干政,各属两个阵营,很少出现这样,文臣上来便下死手,置武将于死地。 王子腾心中一紧,他跟我有何过节?光凭这条,不可能置我于死地。张敬,是…… 一名武将站出来道:“张大人,既然是荣国府和王家之间的事,你是如何得知?有何凭据?” 张敬道:“王子腾所窃之物本该属于袭爵人一等将军贾赦,贾将军唯一嫡子便是老夫的亲外甥。 此案的经手人——王子腾胞妹的陪房,此刻正在刑部大狱,人证物证俱全。” 朝堂上,文武百官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文武之争,是为你外甥出头。 这个时代,情、理、法,情排在第一。 既是如此,武将一列便没人再替王子腾说话,两家都是开国一脉,亲戚间的事,外人插手做什么。 皇上道:“方爱卿,可有此事?” 刑部尚书方之正出列,将如何收到举报—贩卖御赐之物,到查处冷子兴、周瑞,供出贾王氏和王子腾一案。 涉案总金额高达百万两,一一禀报。 一时之间,贾琮的几位师兄,内阁左士衡,礼部右侍郎顾朝夕,工部左侍郎黄之固等还没来得及出手,便有七八名文官出列弹劾王子腾。 朝堂文武百官一看都是陛下的人,怎么回事? 陛下也插手此案了? 贾琮的几位师兄倒是知道缘由,贾琮已把计划透露给他们,让他们配合即可。 毕竟皇帝的内库如今连老鼠都不光顾了,比谁都盼着早点收回那六十万两。 王子腾见状,心下骇然,陛下要对自己出手了? 是因为自己在二圣之间摇摆? 财物好说,不算多大事,御赐之物怎么回事?这一条一定不能认。 王子腾出列辩解道: “臣确实收过胞妹的财物,但并不知非她本人的财物,更是从没见过御赐宝物。” “呸!”张敬怒斥道:“无耻诡辩,信口雌黄! 当年荣国公在大同一战中大胜,上皇赐予荣国公元朝馕嵌宝石金猫眼鹰摆件,如今正摆在你府上。 我外甥亲眼所见,你敢否认?” 张敬说完转身面向皇上躬身道: “臣请立即查抄王子腾府邸,以防止逆臣转移御赐宝物,以正视听。 斩逆臣王子腾,以镇国法、以儆效尤!” 文臣擅长高举大义压人,论打嘴仗,百名武将也说不过一名文臣。 王子腾暗叫不好,平时她从荣国府送来的财物,都是自己夫人在接收,自己也就看个财物总数而已。 那个摆件自己确实在府里见过,当时没留心,没想到是御赐之宝。 这事不能否认,否则真被逼到府里搜查,自己反而没了退路。 王子腾道:“都是夫人接手胞妹的财物,臣并不知是御赐之物。” 这时,方子正上前,道: “据人犯周瑞供述,确实有元朝馕嵌宝石金猫眼鹰摆件被王子腾窃取。 当年大同大捷,上皇赏赐荣国公时,满朝皆知,王大人身为武将更是知晓,这是诡辩了。” 方之正这么一说,接下来十多名文臣包括贾琮的师兄们立即跟进,请求天子查抄王子腾府邸,收回御赐之物,严惩王子腾。 皇上见状,道: “既然人证物证俱全,王将军没否认。 责成王将军,三日之内,归还窃取荣国府的价值百万两财物,归还御赐宝物。 至于处罚,……” 皇上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朕这个皇帝居然没权处置武将,憋屈啊! 这时,奉天殿小门外一名中年太监,转身快步往宁寿宫而去。 文武百官都习惯了,等着上皇旨意呢。 只有王子腾如坐针毡,上皇会怎么处置自己? 我堂堂京营节度使位高权重,肩负京城安危,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抄家杀头,否则有违君臣之道。 这官职怕危险了,明明只收了五十万两的财物被讹成百万两,都是妇人惹的祸。 王子腾此刻心里既忐忑,又焦急。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太监回到奉天殿,在戴权耳边嘀咕几句,戴权又到皇上身边耳语几句。 随后,皇上下旨,王子腾被贬为京营东营指挥使。 京营节度使,正二品,与六部尚书同级,管辖京城东西南北四营; 东营指挥使正三品,辖制东营。 上皇给王子腾连降了两级。 加上皇帝下旨王子腾三日内还款百万之巨,朝堂上文武百官都看明白了,王子腾这是被二圣所厌弃。 这就是首鼠两端的下场! 见官职之事已成定局,王子腾,转而焦虑还款一事。 虽然前前后后得了荣国府价值五十万两财物,但也花掉了不少,三日之间,自己上哪里去凑一百万两? 看来只有拿地契,庄子去抵债。 咦,二妹(薛姨妈)不是举家来京了嘛,她家有钱。 王子腾都不知道自己在散朝后是怎么浑浑噩噩走出奉天殿的。 皇家内库,今早刚一开宫门,贾赦拉着财物便到了这里。 贾赦得了陛下召见,赏赐了一柄玉如意,还得了陛下御笔亲书的一副字“忠孝两全”。 几十箱财物,银两好清点,珠宝、字画、古董不好鉴定。 好在贾赦知道是给皇帝送去了,装箱的时候没敢贪便宜,有多无少,清点了一两个时辰,最后估下来还多两三万两。 贾赦从宫里出来正好赶上下朝,午门外,便撞见一些文臣武将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 第142章 王氏的末路 开国一脉的武将,贾赦基本都认识,便上前打听。 得知王子腾被贬,陛下降旨三日内归还财物一事,贾赦喜形于色道: “王子腾窃取我荣国府财物,活该他有今日。” 一位武勋问道:“哟,贾将军,王指挥使还你百万两银子,可要庆贺下啰。 今日这是进宫去了?” 贾赦得意地将抄了奴才家,得了八十万两财物,然后还给皇家之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说完还把陛下赐予的“忠孝两全”四个字嘚瑟地展示给众人。 众武勋大怒:你个棒槌…… 我们是不是也回去抄奴才家。 贾赦回到荣国府,此时贾琮与老太太祖孙交锋已结束,贾琮遣人通知族老,开宗祠堂,议事。 将军府,贾家祠堂。 中间,跪着王氏,身后站着两名身着软甲的女护卫。 贾琮以族长身份主持宗族议事,见贾家女眷也陆续进入了祠堂,一时险些没反应过来。 按华夏传统习俗,女子除了犯大错,到祠堂受罚,平时不能进祠堂。 而曹公笔下,女子不但能进祠堂,甚至贾家过年祭祖的时候,还以贾母为首的女性为主力,而且身为外人的薛宝琴竟然还能参加。 荣国府主子,京中八房的族老陆陆续续到齐,小辈们则在祠堂外围观,连贾敏也带着一双儿女进祠堂旁观。 族老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太所犯何事,竟然跪祠堂,众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荣国府的众人倒是知道,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管事奴仆包括赖家一扫而空。 受牵连的一百多号人都出府了,只有林之孝一家还在。 贾敏、林黛玉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王氏,母女俩相对一眼:王氏这是报应不爽,经此一事,无论如何,她在贾家再也抬不起头了。 探春:希望我的枷锁从今往后再没了,三哥行事一向周全,应该不会再给她机会的。 小惜春拉着迎春的衣袖,喜形于色地望向姐姐,那双眼分明在说:看吧,欺负我哥哥的坏蛋都不得好报。 迎春牵起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小惜春动静别太大。 贾环偷偷给贾琮竖了个大拇指,三哥胜了。 赵姨娘没资格进祠堂,只在外面伸长脖子,垫着脚往里张望。 看到王夫人跪在地上,兴奋得差点拍掌,最好是把她休了,呵呵呵,以后就是我天下了。 贾琮扶着老太太到交椅坐下,祠堂里安静下来。 贾琮看了眼老太太,示意她先讲。 老太太环顾四周,心情复杂,终究还是开口道: “老婆子如今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了,以后除了内院的事,你们都找族长做主。” 简单的一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砸下陨石,在众人心中引发了惊涛骇浪。 老太太这是交权了,从今以后贾家由贾琮当家。 老太太以后只管内院。 荣国府变天了! 王氏怨毒的看向老太太,这是不管我了,我伺候你那么多年,犯点错便被抛弃。我还不是为了宝玉,让他舅舅多护着他。 又看向贾政,这个窝囊废更靠不住。 贾琮那畜生还想怎么害我?都已经让我沦落至此,他还想怎么样?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留他性命。 林黛玉看向贾琮修长而挺拔的身影,见贾琮正看过来,忙垂下眼帘。心想,琮哥哥已经长大了,肩上能担起整个贾家。 一直以来都是琮哥哥在帮助我们,在庇护着林家,我却不能为他做什么。 我也会武艺,还读了那么多书,怎么才能帮上琮哥哥呢? 大脸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王氏,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木然的看着。 尤氏、秦可卿,从贾琮归来,荣庆堂发生的那一幕幕婆媳俩都看在眼里。 在这荣国府,二人一直就像外人一样,只是一个看客,似乎一切与她们无关。 因为她们只是寄居在这里,能被善待已经不错了,希望这个贾家的新主人能继续善待她们。 秦可卿:族长小时候还在我床上睡过呢。 贾琮接下来公布了王氏盗窃荣国府库房,倒卖御赐之物,犯大不敬之罪。 并将荣国府价值百万两的财物转移给王子腾。 众人一片哗然。 百万两啊,这是两代国公的积累。 这吃里扒外的畜生,掏空了贾家。 族老们纷纷要求,向王子腾追还财物。 王氏尖叫道: “你冤枉我,我没拿那么多东西,畜生……啊” 两名女卫反剪其双臂向上一抬,王氏一声惨叫,弓下腰,垂下了头。 有族老大声道:“无论多少,族长定要为贾家收回。” 京城贾家其余六房,大都没什么营生,一直以来都仰仗荣宁两府。宁国府被收回后,他们依靠的只有荣国府,荣国府没钱了,他们日子自然不好过。 贾琮抬手按下,示意众人安静,道: “今日朝堂上,陛下已为贾家做主,下旨,责令王子腾三日之内归还荣国府财物。” 众人听闻,高呼:皇上圣明! 刚才王氏还否认,如今皇上都降旨了,可见这贱妇狡辩。 祠堂外,赵姨娘手舞足蹈欢呼道: “皇上圣明啊,她刚才还不认罪,这算是欺君吧!” 老太太脸色一沉,举起拐杖向祠堂门口的赵姨娘遥遥一指,赵姨娘顿时就住了声,低头,缩脖子,弯腰,双手垂下,缩到一旁去了。 像赵姨娘这样的家生子,几辈子的奴才,打她出生那刻起,老太太就是后院的当家太太,是她头顶上的天,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 贾琮接下来宣布对王氏的处罚,道: “王氏,吃里扒外,倒卖御赐之物,罪大恶极,即刻送往庄子礼佛。” “不!我不去礼佛,我不去庄子! 老太太看在宝玉份上,救……”王氏歇斯底里的喊道。 话未说完,就被两位女卫用抹布堵住了嘴,反剪的双臂被向上一抬,头都快杵到地上去了。 王熙凤看到这一幕,五味杂陈,自己也是王家女啊,没想到王夫人落得这般下场。 自己这么多年都捧着二房,仰二房鼻息,被自己丈夫、公婆、小叔子厌弃。 第143章 老太太:她是你的生母啊 王熙凤没想到一夜之间,变了天。 如今小叔子执掌贾家,连老太太都退了一射之地。 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啊? 王夫人拼命挣扎,双腿在地上乱蹬,可是被两名女卫架着,一切都是徒劳。 两名女卫将她拖出了祠堂,由贾琏送往亲兵所在的庄子。 祠堂坚硬的石头地板上,没有留下她的脚印,仿佛此人从没来过祠堂,她在贾家的影响也随之消失。 祠堂外围观的贾家小辈中,有个体型肥壮,肥头大脑,脖子粗短的富贵公子,此人正是薛蟠。 薛蟠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暗道不好,母亲带着一家子投奔姨妈家,如今姨妈已是这般光景,薛家何去何从,得赶紧回去跟母亲和妹妹商量。 自始至终,老太太都没看王夫人一眼,而是看着木然的大脸宝,此刻大脸宝除了眼里含着泪,什么也没做,像尊木头般怔怔的立在那里。 老太太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宝贝疙瘩产生了莫大的失望: 她是你的生母啊!你好歹说一句话,求一句情,哪怕去送她一程也好。 王氏纵有千般不好,她待你是真心的。 他日,倘若老婆子遭厄运,你恐怕也是如此了。 老太太又看向一副事不关己的贾政,自己教导子孙的法子,难道真的错了吗? 想起琮哥儿今早的话 “对贾家子孙教养不当,以至后继无人”犹言在耳! 再看看此刻,镇定自若指挥贾琏和护卫护(押)送王氏去庄子的贾琮,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 处置了王夫人,贾琮道: “荣国府长房和二房,分公产,不分家,此事由老太太主持吧。” 老太太听闻暗自点头,这哥儿还算讲良心。 否则按规矩,长房要拿走大头,自己来分,一人一半,老大也不会忤逆自己。 贾政忙问道: “大兄,昨晚抄那些蛀虫,他们的贪腐证据可都收拾好了。” 贾赦笑道: “收拾好了,价值八十多万两的财物。” 众人一听,好大一笔财富! 荣国府拮据到什么程度,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这些奴才怎么敢,掏空荣国府至此。 众人议论纷纷:“这些奴才罪该万死……” 贾赦点点头道:“那些狗奴才确实该死,昨晚砍了好几个脑袋,打折了几十条腿。 不过,那些财物,我今儿一早全部拉去皇宫,还给皇上了。” 贾赦说着把手里御笔亲书那幅“忠孝两全”四个字,得意的向众人展示。 啊! 老太太,贾政:你…… 老太太险些气晕过去,老大这副脑子都怎么长的?拿八十万两换四个字。 贾赦一边把御笔亲书的字供奉在祠堂,一边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还是皇家的钱,哪里跑的掉。 荣国府欠皇家一百四十万两,还了八十万两,还差六十万两。 待收回王子腾的百万两,还了皇家,咱们还剩四十万两。” 虽然只有四十万两财物可以分了,但对当前的荣国府仍然是一笔巨款。 祠堂里,众人:你倒是一次把话说完啊,这样一波三折的,这不是折腾人嘛。 老太太倒是想明白了,如果不是王子腾那一百万两里面有六十万两要给皇上,皇上怎会下旨要王子腾三日内归还。 老大哪有这么多心思,准是琮哥儿的主意。 贾琮道:“王氏私库里面还有十多万两财物,是从荣国府内库窃取的,请老太太一并处置。” 至于他们回荣国府怎么分贾琮就不关心了,贾赦得了那么大一笔浮财,想来也不会跟老太太斤斤计较。 用了一夜加一个上午,处置了荣国府,贾琮回到自己内院,准备好好休息下,今晚还要去皇宫当值。 在香菱的伺候下,换了身衣,贾琮刚坐下,丫丫便拿来布鞋,一双大眼睛笑的像个弯弯的月亮,道: “俺给公子换鞋。” 说着便给贾琮脱下靴子,贾琮笑道: “今儿怎么这么乖巧,不去玩了?” 丫丫堵着嘴道:“公子昨晚去打坏蛋,素雪小姐,香菱、映月姐姐都去了,公子都不带俺去。” 贾琮摸摸丫丫那个眼角冲天辫,笑道: “我们是去抄家,搬东西,又不是砸东西,你去干什么?” 丫丫把小脑袋在贾琮手掌里拱来拱去,一边说道: “俺娘说俺吃的多,要多帮公子干活,下次公子再抄家,俺去帮忙搬东西。” 贾琮笑道: “好好,下次带你去。” 映月把茶递给贾琮道: “爷,上午哥哥带了个叫倪二的人来找您。” 贾琮这才想起,回京这些天还没到倪二。 三年多前,贾珍、贾蓉二人折在他手里,虽是意外,但贾琮认为贾珍死的也不冤。 柱子替贾琮管着茶坊,实际掌握数十名说书人,这些是贾琮的喉舌,贾琮让他也搬进了将军府。 这样离他妹妹映月也近些,兄妹俩都是贾琮身边极信任的人。 贾琮道:“今晚要当值,跟你哥哥说,让倪二明天下午晚些时候再来找我。” “哦,爷少喝点,马上吃饭了。”映月见贾琮喝的急,忙说道。 饭菜已摆上桌,贾琮在自己院里也没那么多规矩,素雪、宝琴、映月、香菱、阿奴、晴雯、丫丫,都在一桌吃饭。 贾琮放眼看去,一桌子莺莺燕燕,怎么就映月还一直穿着半旧衣裳,清秀、姣好的脸庞也不施粉黛。 如今她哥哥替自己掌管几十家茶坊,收入也算是小财主,她自己也是拿着大丫头的例银。 贾琮咽下一大口东坡肉,看着映月道: “映月,你的例银、料子,都攒着干嘛?” 映月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贾琮道: “爷,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嘛,奴婢替爷攒着的。 再说爷现在要养一府的人,不节俭些,银子哪里够使。” 贾琮这才想起自己内院人不多,花销不大,所以内院的 库房也没存放多少银子,这丫头准是又担心了。 贾琮心里有些内疚,道: “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苦,难为你了。以后不用替我攒银子了,咱们家不缺银子。” 第144章 何去何从 贾琮接着又道: “雪儿” “嗯,哥哥?” “吃完饭,到外院库房调三十万两现银放到内院,抬十万两银子,放到映月屋里。 这丫头跟着我穷怕了,今晚就让她枕着银子睡。” 素雪笑道:“好的,哥哥。” 丫丫拉拉映月的衣袖,眨眨大眼睛道: “映月姐姐,俺帮你抬,俺力气大。” 映月惊喜道:“爷有那么多银子了?” 贾琮点点头:“以后别再苦着自己了。” “哦。” 如今单就玻璃一项就够贾琮所有的开销,还绰绰有余,其它还有诸多产业。 晴雯这几日也跟几女混熟了,知道她们都会武艺,便说道: “爷,奴婢也想习武,这一桌子就我一个人不会, 我可不想以后被欺负。” 贾琮知道这丫头是个要强的,笑道: “当然可以,不过,你这小脚不行。 好在看起来裹的不是很厉害,趁现在没长定型,先让她们帮你纠正过来,再习武不迟。” 晴雯因为长得俊俏,赖家把她买来时当小妾培养,给他裹了脚。 后来到了宝玉那里,她吃不了痛,没人管,便自行解开了裹脚布。 晴雯听闻要把脚纠正回,道:“爷,可不可以别纠正了,要掰回来,那不疼死我啊。” 贾琮道:“若不习武也就罢了,但要习武,你那小脚如何健步如飞?” 所谓裹小脚,实则用裹脚布通过外力把女子的脚强行扭曲,造成脚部骨骼畸形。 对身体和心理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限制了女性的行动能力,是一种病态的审美。 起源于北宋后期,到了明、大楚开始盛行。 晴雯在习武和吃痛之间纠结,最终还是选择了习武。 素雪道:“先把变形了的骨头掰断,纠正回来,然后用疗伤的功法帮你治疗。很快就能恢复。” 丫丫赶紧放下手中的鸡骨头,接话道: “晴雯姐姐,俺帮你治疗脚,你当俺的大弟子。” 晴雯听闻要把骨头掰断,又想起丫丫的神力,吓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贾琮笑道:“你可别小瞧丫丫的本事,丫丫是咱家的小武痴,我没那么多时间教你,平时就跟着丫丫学吧,我空了也指点你一二。” 丫丫的天赋虽然在外功,内功亦是顶尖,教晴雯绰绰有余了。 丫丫忙用手绢擦了擦油腻腻的小嘴,伸出肉嘟嘟的手指比划道:“俺可以教你飞檐走壁,还可以一个打十个,错了,是打一百个。”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晴雯,眼都不眨一下,生怕晴雯不信。 晴雯看着那张认真的小脸蛋,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午饭后,贾琮回屋睡觉的时候,天香楼传出晴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荣国府梨香院,薛姨妈送走了二嫂(王子腾夫人),母子三人忧心忡忡的坐在里屋。 薛姨妈焦虑地说道: “你们二舅母张口就是五十万两,我们家一时也不可能凑出那么多,除非变卖些产业,那样薛家的根基就受损了。 可要是不给,就得罪了你们二舅舅(王子腾)。 如今你们姨妈这边已靠不住了,虽然中午我去老太太那里探口风,老太太让我们安心住着,说始终都是亲戚,是宝玉的姨妈。 可贾家现在是琮哥儿当家,咱们跟他没什么交情,相反,他跟你们姨妈结怨很深,也不知道他怎么待咱们薛家。 咱们一家三口该何去何从?” 薛蟠挠挠头,惭愧地说道:“都怪儿子没用,撑不起这个家。妈,妹妹,咱们在京城有宅子,要不我们回自家去住; 不行就回金陵去吧。” “不可!” “不可!” 薛姨妈和薛宝钗异口同声道。 薛宝钗接着说道:“金陵那边内忧外患,族里那些叔伯们早就觊觎咱家的商号,以及皇商的名头。 先前还有二叔照应我们,如今二叔没了,听宝琴说,二叔母那边也派人去接了,没多久就到京城。 金陵外面更是群狼环视,父亲走后,那些故交人走茶凉。没人护着,商号不出一年半载就会被人吃掉。” 薛蟠道虽是顽劣,倒也疼他这个妹妹,心里也服她,便问道: “那去咱们为什么不搬回京城里的宅子?” 薛宝钗道:“京城这边外面更是凶险,没座国公府撑着,只怕在外面被人吞的渣都不剩; 再者,哥哥不懂经营之道,也无心经营,商号里面那些下人,上下其手,用不了几年就会掏空商号。 有座国公府镇着,下人好歹也收敛些,但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说完,薛宝钗叹了口气,心想,哥哥要是有贾琮一分的能耐,也能撑起薛家,何至于我们一家三口寄人篱下。 薛姨妈知道自己闺女无论眼界、见识、决断都远在自己之上,所以丈夫走后,每每遇大事便与闺女商量。 可惜宝钗终究是女儿身,只能跟自己一样困在内院里,否则薛家也能立起来了,薛家的基业也不会这般每况愈下。 薛姨妈继续问道: “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态度?是不是你姨妈刚出府就让我们走,她情面上过不去。 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下逐客令? 琮哥儿那边又是什么态度? 二舅母那边,银子到底怎么给?” 薛宝钗想了想道:“二舅家是不能去的,没去他家张口就是五十万,要是在他们家住着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只能留在荣国府,与其给二舅家,不如跟老太太和琮兄弟他们结善缘。 再者,哥哥不是说,二舅舅这次又是降职,又是还巨款。 女儿猜测应该琮兄弟的谋划,不然皇帝陛下怎会帮着荣国府向二舅舅收银子。 琮兄弟将来不可限量,贾家会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相反二舅现在看起依旧位高权重,却在走下坡路。 经此一事,贾家和王家已经交恶,薛家应该站在贾家一边。” 薛姨妈点点头,是这个道理,看着薛宝钗,等她继续说下去。 宝钗接着道: “老太太虽然以前不太喜欢我们,但如今姨妈出府了,宝玉少了个依仗,老太太反而愿意留着咱们。 第145章 封建社会的福利 至于琮兄弟,女儿反倒不担心,毕竟二叔家是他的家臣,咱们找宝琴说说去,他应该愿意对咱们施以援手。 先前二叔投效琮兄弟做了家臣,落了薛家的面子,如今看起来,是给薛家留了条生路。 二叔的商号如今已经在琮兄弟掌控下,哥哥又不善搭理商行。 咱们不如把商号跟蝌二哥(薛蝌)合作,咱们让出一部分利,让他帮咱们打理,也比这样每况愈下,被下人掏空的好。” 薛姨妈叹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这样一来,薛家几代人的心血,薛家商号就不在我们掌控下了。” 薛蟠道: “囊求的,琮兄弟要是不肯帮咱家,大不了把我绑了,背上插根树枝。 学那戏里面说的,负什么请罪,我去他家门口跪着。” “又浑说!” 母女俩异口同声道。 将军府,贾琮一觉醒来,在映月和香菱伺候下穿好衣,却不见丫丫,往日自己每次刚起床,她都要来赶着给自己穿鞋的。 香菱把靴子提过来,笑道: “丫丫在给她的大弟子疗伤呢,” “大弟子?” 贾琮反应过来,大弟子说的是晴雯,哑然失笑,问道: “可是接好了?” 香菱道:“接好了,变形的骨头掰断了,又重新接上去,把她疼死了,嗓子都哭哑了。 好在映月妹妹怕她们吵着公子休息,把她们打发到天香楼去了。” 映月端来热水,伺候贾琮洗漱,道: “她吃不了疼,嚎了一下午,亏得丫丫一直用内力替她疗伤。 素雪姑娘说,过些日子便能恢复了。” 贾琮接过香菱递来的青锋剑,出了内院,点了一队亲兵,入宫当值。 到了二营营地,贾琮换上了金甲,背上落日弓,从亲兵手上接过天龙破城戟,点了一组龙禁尉开始巡逻。 黄昏的时候,得了戴权的信,前去御书房外巡逻,“偶遇”了正在散步的皇上。 贾琮上前单膝跪地,参见了皇上。 皇上见一身金甲,全副武装的贾琮英姿勃发,威风凛凛,点了点头道: “平身。” 贾琮就修园子一事请求皇上恩准,皇上只轻描淡写同意了此事。 在皇上看来,贾琮收了关西镖局为家臣,应该得了不少财物。 贾琮一个武将不拿来修园子,不去花掉,那些钱财屯起来难道用来谋反啊? 皇上道: “外面都传朕刻薄寡恩,你父亲归还内库八十万两财物。朕只赏赐他一柄玉如意,赐四个字便把他打发了,你怎么看?” 贾琮正色道: “这是颠倒黑白,诋毁圣上,当严惩不贷! 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陛下额外赐予玉如意,还御笔亲书‘忠孝两全’,这对贾家是何等的荣耀。 末将唯一担心的是,王大人拖欠该归还荣国府的财物。” 贾琮一边睁眼说瞎话,顺带给王子腾上个眼药。 心中却腹诽道:陛下这么抠门,其他勋贵的欠银如何收回? 皇上听闻,满意的点点头道: “王子腾那边不用担心,此事涉及盗窃御赐宝物一案,谅他也不敢抗旨。 你在外面野了几年,如今把你拘在宫里当差能憋得住吗?” 贾琮道:“回陛下,末将能习惯,只是末将吃的多,要顶三四位同僚的饭量。” 贾琮这么一说,皇上那张威严、有些刻板的脸色露出些许笑意,皇上身后充作太监的暗卫也微微抿嘴。 皇上道: “自古猛将都能吃,廉颇到老了还能吃十多斤米肉,薛仁贵一顿饭能吃十五斤米,贾将军给朕当差,管饱。 开春后,铁网山围猎,秋将军已告知你了吧,你率二营做朕的近身护卫,回去好好练兵吧。” 贾琮应了声“遵旨”,便领着龙禁尉继续巡逻。 “练兵”二字倒是提醒了贾琮,自己可以借着练兵,修理巫昭。 既然已经得罪了巫家,那么逮到机会就要削弱对方,同时扶持龙禁尉中与自己交好的卢少朋、陈汉松(齐国公陈瑞文之子)二人,一举两得。 在皇宫当值了一夜,次日一早,贾琮放衙后便去拜访工部左侍郎黄师兄。 从黄师兄口中得知了,昨日朝堂上弹劾王子腾的详细情况,让贾琮对朝堂之争有了初步的认识。 也知道了皇上除了对龙禁尉外,尚无武将的任免权。 接下来贾琮跟黄师兄讲了修园子一事,黄师兄给贾琮引荐了老明公——山子野,原着中大观园的筹划、起造者。 既是此人,贾琮便放下心来。 虽然贾琮很想看到大观园原本的模样,但怡红院就不必了。 大脸宝自然不能住进去,自己也不适合住里面。 贾琮打算把怡红院的位置改成公共楼宇,原来潇湘馆、蘅芜苑、缀锦楼、秋爽斋等各处分散,这里就作为她们集聚之处。 贾琮还打算为她们请几位教养嬷嬷,教导礼仪、读书、女红等。 这里就成为她们平日里用餐、聚集、玩耍、读书、会客之处。 带着山子野回到将军府,贾琮招来陈万刚、孟安邦、计无双、薛蝌四人。 四人都是贾琮的家臣,但来历不同,此举也有互相监督之意。 贾琮不会容忍自己造大观园也如同原着那样,上下其手,成为他们大发横财的营生。 贾琮请山子野负责筹划、统筹、建造; 陈万刚负责协调、调度各方; 孟安邦负责银钱支出、统计; 薛蝌负责物资、材料采买和运输; 计无双则负责各处对银钱使用的审查。 安排好大观园建造之事,贾琮回到内院休息。 贾琮不喜欢这样夜间当值,白天休息,决定恢复自己统领职务的日程安排。 下午,刚刚醒来,香菱便告知薛姨妈和薛宝钗来访,这会儿在天香楼宝琴那里候着。 贾琮让香菱把她们领到花厅,在映月伺候下穿衣、洗漱。 如今,贾琮来世间五年多,从最开始抗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她们的伺候,这本就是人家的工作。 再者,被映月、香菱、晴雯这般绝色的丫鬟贴身伺候,何尝不是封建社会的福利。 第146章 薛宝钗的抉择 贾琮刚进花厅,宝琴、薛姨妈、薛宝钗忙起身相迎。 贾琮示意三人坐下,道: “既是亲戚,不必这般客套。” 贾琮回京后虽然也见过薛宝钗几次,但都是在人很多的场所,没有仔细打量过她。 这会而注意到: 她披着大红牡丹团花斗篷,身着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圆领褙子,白色交领袄子,桃红绣牡丹长裙。 显得华丽、精致,十分高贵。 眼如水杏,肤若凝脂,美的不可方物。 这与曹公笔下的不一样啊! 薛宝钗除了刚出场那会儿依着华贵以外,后来渐渐就是半旧衣裳。 甚至她在大观园的住处都是“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这当然不是因为薛家这么快就没落到没钱穿奢华的衣服。 她和宝玉比通灵的时候,外面穿半旧的衣裳,里面却穿着崭新的大红袄。 第五十七回中,薛宝钗在去潇湘馆的路上,碰到了同样去潇湘馆看望林黛玉的邢岫烟时,薛宝钗那段对话也表明她并不是打小就喜欢穿旧衣裳。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进荣国府不久,在选秀失败后就改穿旧衣的呢。 贾琮认为原因在王夫人身上,因为原文中,王夫人就不喜欢鲜艳的打扮,她的衣服和房间也都很素净。 这是投王夫人所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如今王夫人已不在府中,她自然不必再像个从前那般。 见贾琮坐下后良久没说话,又想起他回京后一顿高举猛打,横扫荣国府。 薛姨妈心里有些忐忑、畏惧,道: “不知道你昨晚在宫里当值,贸然来访,打扰休息了。” 贾琮语气温和地说道: “薛姨妈是宝琴妹妹的伯母,也就是我的长辈,叫我琮哥儿即可。 不知道薛姨妈和宝姐姐来访,请恕琮没有远迎。” 薛姨妈听闻,心里松了口气,忙道客气了,又看向宝琴,示意宝琴来讲。 宝琴朝贾琮抿嘴一笑,笑颜如花,清脆的嗓音说道: “七哥哥,大伯母想让她们家的商号跟咱家的商号,合作经营。” 贾琮听闻,心想她们这倒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一方面,可以得到自己的庇护,另一方面还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监管其下人,防止其掏空商号。 而且只是合作,并非如薛家二房那样投效为家臣,保全了薛家的声誉。 薛家孤儿寡母在京城的处境,贾琮自然十分清楚。 光有钱,没有政治上的靠山,那就是人家案板上的肉。 就跟自己当初开茶楼都需要托庇到老师名下是一样的道理。 原文中薛家在京城是有几处房舍的,然而薛姨妈入荣国府时曾对王夫人说: “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 这就是说,薛姨妈一开始就打算在贾家长住的, 后来,贾家兴建大观园的时候,让薛家搬出了梨香院,并让十二个戏子入住,在此教演女戏。 如果您在亲戚家居住,在一间屋子里住的好好的,亲戚来说: 劳驾,您搬到隔壁去吧,这间屋要住戏子。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明白吗? (曹公没提是谁让戏子入住梨香院的,但毫无疑问,提出这个主意的不会是王夫人,而是坚定支持木石姻缘的老太太。) 即便这样,薛家也只是搬到于荣国府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居住,并没有离开贾家。 由此可见薛家孤儿寡母的真实处境,她们不得不依靠亲戚庇护。 当然,薛家大房提出的合作对贾琮也是有利的,毕竟薛家大房的商号资源还在二房之上,另外还有个皇商名头。 贾琮想了想道: “薛姨妈的商号与咱们合作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希望具体怎么个合作方式? 是蟠大哥代表大房与薛蝌合作? 还是由宝姐姐主持商号与薛蝌合作? 又或者是把大房的商号交予薛蝌,由蝌兄统一调配、管理?” 薛宝钗道: “不知宝兄弟说的这三种方式有何不同?” 贾琮道: “若是前者,那是你们薛家大房二房之间的事,与琮无关; 第二种方式便是与将军府的商号合作; 最后一种方式,那么对外就是将军的产业。 当然,即使第三种方式,我也欢迎宝姐姐为薛蝌出谋划策。” 贾琮当然看重薛宝钗的能耐,其判词“可叹停机德”。 何为“停机德”? 指的是乐羊子之妻子相夫之德。 乐羊子远出寻师求学,因为想家,只过了一年就回家了。 他妻子见状,停下织布机,拿刀割断了织布机上的绢。 以此来比喻学业若是半途而废,就如同织布机上的绢,织了一半就剪掉,最后一无所获。 羊子感其言,复还继续学业。 这是古代相夫的典范。 原文中,当王熙凤因为流产不能管家的时候,薛宝钗与探春受王夫人之托,将大观园管理得妥妥当当,并展现她思虑极其周全的一面。 当然薛宝钗同大观园诸女一样,她们每一个人都并非完人,有闪光的地方,也有不足之处。 贾琮看重薛宝钗的才能, 薛姨妈心想: 第一种方式,就是贾琮看不上薛蟠的能为,合作只是薛家自己之间的事,贾琮撒手不管; 第二种方式,就是贾琮看重宝钗的能耐,与贾琮是合作关系,可以关照自己,提供一定程度保护; 最后一种方式,就是薛家失去对商号的掌控权,但她们可以得到贾琮庇护,对外甚至可以打着他的旗号,分配相应的收益。 就在薛姨妈纠结第二还是第三种方式与贾琮合作的时候,映月走进来,在贾琮耳边轻语道: “倪二已经在外院候着了。” 贾琮点点头,道:“让他在外院坐会儿,我稍后就去。” 薛宝钗轻轻捏了捏薛姨妈放在桌下的手。 薛姨妈领会,说道:“宝丫头,既然琮哥儿看得起你,那就你拿主意吧。” 薛宝钗抿嘴一笑,道: “承蒙琮兄弟看得起,我只是一闺阁女子,出不得二门。 我哥哥又是个不善经营的,商号在他手里早晚要败落。 咱们家就把商号交由琮兄弟执掌,有劳琮兄弟费心了。” 第147章 密道 贾琮点点头,心想薛宝钗不愧是金钗中与林黛玉齐名的,有眼界和决断的。 接下来,贾琮传来薛蝌,几人商量了合作框架: 由薛蝌统筹、整合、管理大房的商号,薛宝钗在薛蝌幕后做配合,商号的收益五五分。 剩下的细则,就由薛蝌和她们母女商谈,贾琮则前往外院。 外院书房,贾琮看正在躬身行礼有些紧张的倪二,道: “坐下说话。” 映月给倪二沏了杯茶,便退了出去。 贾琮道: “我回来也快十日了,怎么今天才来?” 倪二吞吞吐吐道: “属下三年前失手,导致贾蓉少爷跟着珍大爷一起去了,宁国府没了继承人。 属下担心将军责怪,这两日才斗胆前来拜见将军。” 贾琮道: “此事你功大于过,无需自责。 本将军能辨是非,赏罚分明。 我看你这几年下来手上功夫进步不小,在行脚帮那边混的怎么样了?” 倪二听闻,暗自欣喜,道: “禀将军,属下这些年勤练将军所传武艺,寒暑不断,受益匪浅。 属下在行脚帮现在已混到了个香主。 但属下没有忘记将军当年的吩咐,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收集各方情报。”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和一幅卷轴,双手递给贾琮。 贾琮翻开册子,正是当年自己吩咐他收集的勋贵、三品以上高官的公开情况。 诸如在朝中职务,家里有几口人,跟哪些联姻,他家发生过什么大事,分门别类,列了出来。 贾琮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卷轴。 这是什么?说它是地图不像地图,说它不是地图,但又标明了地点名称。 贾琮知道这个时代对地图的绘制非常粗浅,自己在训练近卫营的时候,都是凭着记忆,借鉴后世的地图。 贾琮拿着卷轴看向倪二。 倪二凑近来,小声道: “这是属下的人无意间发现的一处密道。 他家四个月前,买了个新宅子,在清理一口废弃的老井时,发现井下有一密道。禀报给了属下。 属下以为此事非比寻常,便没有声张,只与他二人下去探查。 我们顺着密道一直走,密道很古老,里面有很多苔藓、淤泥、老鼠,甚至还有几处塌方,看那石壁少说得有一两百年了。 当我们从井口爬出来的时候,发现在一家渔民的小院里。 那小院离运河不远,只用篱笆围起来,外面就能看见院子里。 属下想,要是这小院被人用来作为密道的出入口,必然不会内外通透,让人在外面就能一眼看见这口老井有人出入。 我们悄悄离开,又偷偷观察了这户渔民近一个月时间,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便出银子把这小院买了下来,然后将篱笆换成土墙。” 说完,指着地图上一个院子,上面标着离将军府也就大约两里多。 贾琮心想若是属实,应该是前朝甚至更早的密道。 前朝这里也是京城,某些有特殊身份的人,确实可能花费巨大的成本,尤其是漫长的时间悄悄打通一条进出京城的密道。 以便关键时刻,给自己留条生路,或者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贾琮当机立断,派近卫营接管这条密道。 至于倪二那位手下,贾琮不愿意对无辜之人,制造杀孽。 派人护送他举家迁徙到云贵大山中,交给素雪的生父照顾(看管),让他一家享受一世富足。 至于倪二,算是立了大功,加之贾珍之事,贾琮将《紫霞秘籍》传授给了他。 《紫霞秘籍》虽然远不能同《易筋经》、《九阳神功》、《先天功》等相提并论,但也勉强算是一流内功。 自己的近卫营起步就是一流功法和一流武技,有重大立功、突出贡献的能触及到顶级武技的边缘,或者奖励一门一流身法。 梨香院,薛姨妈母女二人回到内室,打发了随身丫鬟莺儿,薛姨妈道: “琮哥儿提的第二种方式也不错,还能让商号留在薛家手里,闺女当时为何没考虑?” 薛宝钗摇摇头道: “母亲,女儿观琮兄弟看似客气,其实不是好亲近之人。 真正遇事的时候,在他眼里只有外人和自己人之分。 第二种方式,虽然也能让商号避免被下面的掌柜伙计掏空。但薛家大房和他仅仅是生意上的合作人。 咱家既然已经决定站在贾家这边了,就要坚定,切忌首鼠两端。 而且如今他的势头,女儿隐隐觉得这是咱家最后一次机会了。 错过了这次,比当初在金陵错的更远。” 提到金陵,薛姨妈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当初没听宝玉她娘的话,而是和贾琮搞好关系,宝丫头就凭他几封信就能结交贵人。 以她的才情、相貌恐怕早就是赞善了,进而觅得佳婿,青云直上。 薛家自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 与此同时,卫国公府,一些人比先前的薛姨妈还要焦虑不安。 只因在贾琮走马上任那日,卫国公的小孙子巫昭被贾琮打伤,躺在床上,都三日了仍不见好转。 请了几个太医,都说伤势不重,休养一两天便可下床了,可偏偏就是好不了。 巫昭的床边,一个中年人愤恨道: “父亲,准是贾家那小儿在昭儿身上留了暗伤。我今晚就带亲兵去把他那狗屁将军府踏平,为昭儿报仇。” 说话的正是巫昭的父亲,兵部尚书巫众。 他身旁一位精神矍铄,年过六旬的老者便是卫国公。 卫国公厌恶地看了眼自己这个次子,鼠目寸光,鲁莽冲动,给长子提鞋都不配。 心想,好在大楚的兵部只是掌管后勤,而非军务,否则把这个儿子推到兵部尚书位置是祸非福。 卫国公喝道: “胡闹,你以为如今还是上皇在位时期,纵容定国一脉打压开国一脉? 此一时彼一时,新皇岂能容忍我等在京城动武?” 巫众不服道:“如今开国一脉除了两个镇守边疆的,其余都是些酒囊饭袋,上皇岂不是更加依仗我等? 再说贾家小儿是皇上的人,杀了他,不是正中上皇之意吗? 还有,都说上皇要另立新帝,巫家何需太过忌惮。” 卫国公瞪了他一眼,怒斥道: “蠢货,若是上皇不换新帝呢? 正因为开国一脉如今在京中已经衰落,上皇还会纵容定国一脉打压开国一脉吗? 你要敢在京城兴兵,老子揭了你的皮。 贾家小儿在校场比武暗算昭哥儿,我巫家有大楚第一猛将——巫纪,何须铤而走险。 待开春后,纪哥儿回京,正值上皇寿辰。 依惯例,上皇寿宴上,年轻武将比武较量,届时正大光明取其性命不在话下。” 第148章 老太太病重 贾琮这两日在龙禁尉按部就班的当值,对二营的情况也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二营集中了大楚勋贵中年轻这一辈的精英。 卢少朋和陈汉松先前给自己的情报还是比较准确: 定国一脉里面,平津侯之子——车正武,在各方面都是翘楚。也就卢少朋有自己当年传授的五虎断门刀,方能在个人武力方面压制他; (据卢少朋透露,当日在武威,贾琮把杨家枪法传授西宁郡王后。 其父王并没将杨家枪法传授给他,王府只他长兄得了杨家枪法。) 宣平侯之子——庄延,各项实力在他们当众算得上一流。 开国一脉里面中牛继宗之子——牛奉算是比较出众,个人勇武较强,但练兵、领兵方便比起另外几人明显弱了一筹。 卢少朋和陈汉松,二人在练兵、领兵方面都算是顶尖的,仅次于车正武,陈汉松个人武力较弱,这兄弟将来妥妥的就是一儒将。 这日,放衙后,贾琮领着卢少朋和陈汉松二人到自己的崖柏酒楼吃汤锅。 当初这酒楼由贾琮、贾赦、贾琏各占一份,挂在贾赦名下,贾琏负责经营。 如今看来经营的还挺不错,虽然京城后来出现不少模仿的锅子,但都不及崖柏酒楼,可见贾琏在宿务方面确实擅长。 雅间里,三人推杯换盏,闲聊武勋中年轻这辈的情形。 贾琮道:“少朋兄,既然是到龙禁尉混资历,怎么不想着把军职往高处走走,你们西宁郡王府又不是没这个能耐。 将来到军中起点也高些。” 少朋放下酒杯苦笑道: “七郎,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进来就是龙禁尉的副统领,咱们二营的统领。 你是因为有军功在身,我才来刚刚一个月,哪有那么快。 再说陈兄这个二营副统领,也是混了近两年才上去。” 贾琮拍拍少朋肩膀道: “我倒有一个法子。陛下让我练兵,我准备来个二营大比武,请陛下亲临。 届时你只要脱颖而出,你说陛下会不会提拔你。” 少朋忙搂着贾琮的肩膀大笑道: “好兄弟,谢谢了。哈哈哈,我可以少熬一两年了。” 陈汉松苦笑道: “要比武,我可就惨了。” 少朋忙道:“无妨,让七郎传你一招半式,就不会吃亏了。” 见卢少朋和陈汉松都看向自己,贾琮点点头道: “自然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这样吧,一个月后二营大比武。 这一个月时间,我教你几招,只要你勤加练习,至少也能跟牛奉打的有来有回。 再者此次大比不仅仅是个人武力,还要比排兵布阵。” 陈汉松忙道谢,又敬了贾琮三杯酒。 贾琮在崖柏酒楼把酒言欢之际,荣国府,荣庆堂愁云笼罩。 皆因老太太病了。 确切的说,老太太从祠堂回来那晚便生病了,到今天更是床都下不了。 请了太医,太医说是气机郁结不舒、心绪拂郁,导致五脏气机阻滞,上火,引发口干舌燥,头痛、胸闷。 大家都能猜到老太太这病根在哪,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这一朝失势,心腹尽失,心情怎能不好。 这两日,从贾赦、贾政、贾敏到林黛玉、三春都在老太太房间伺疾,王熙凤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法让老太太露出一丝笑容。 鸳鸯伺候老太太吃了一口碧粳粥,老太太咽下了半口,剩下的都吐了出来。 鸳鸯忙用手绢接住。 老太太叹了口气,干涉、虚弱的声音说道: “老婆子不中用了,你们都回去吧,别守着我。” 贾敏担忧道:“母亲,好歹吃几口吧,这不吃东西,哪里撑得住。” 众人也都劝慰老太太,老太太索性缩回被窝,躺下,喃喃道: “都回吧,我睡会儿。” 一屋子儿孙都只得离去,临了叮嘱鸳鸯、琥珀几个丫鬟好生伺候着老太太。 云梦园,华灯初上,花园里的小亭,初冬的的晚风已有寒意。 亭子里两个少女,弱柳扶风般依在长椅上是林黛玉,一旁亭亭玉立是紫鹃。 看着黛眉微皱的林黛玉,紫鹃道: “姑娘,外面起风了,咱们回屋去吧。” 林黛玉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要是去请琮哥哥来探望老太太,琮哥哥会不会生我气。毕竟老太太先前那般欺负过琮哥哥。” 紫鹃叹了口气,道: “姑娘心思重,一边是亲外祖母,一边是琮三爷,两边都疼姑娘,所以夹在中间难过。” 林黛玉白了一眼紫鹃,道:“外祖母是疼我,琮哥哥怎么能叫疼?” 紫鹃笑道:“三爷在外游历好几年,每到一处,都不忘给姑娘写信。 姑娘哪次收到三爷的信不是高兴的觉都睡不着,把信压在枕头底下。 每封信没看八百遍,也看了五百遍。” 林黛玉像似心思被人撞破,紧握住衣袖,嗔了她一眼,道: “你不懂诗词别浑说,那是琮哥哥的诗词写的好,我才多看几遍。 你这丫头敢乱嚼舌根,我回了老太太把你送回去。” 紫鹃忙央求道:“我的姑娘啊,我只是跟你说说私密话,哪是多嘴的人。” 紫鹃虽然知道林黛玉嘴上不饶人,但最是个心善的。 但也明白姑娘家的心思最怕被人说出去,连忙给林黛玉道饶。 二人相处近四年,紫鹃又是个知心的,两女跟姊妹也差不多了,有些话,便是在母亲跟前也不便讲。 见紫鹃道饶,林黛玉心下便软了,说道: “老太太的心病,只有琮哥哥能治。 可老太太先前确实欺负过琮哥哥,你说琮哥哥会帮她吗?” 紫鹃明白林黛玉的心思,便说道: “琮三爷是做大事的人,行事果决,杀伐果断。 但奴婢看这位爷还是能容人的,心底也善。 他回京当日就处置了二姑娘的奶妈一家;抽了赖大;荣庆堂里直接跟老太太和太太翻脸; 宝二爷连将军府的二门都进不去,还被护卫们唬了一通,回来就生了场病; 前几日更是把府里的管事奴仆几乎一扫而空,听说显赫一时的赖家全没了; 就连内院里仅仅在老太太一人之下的太太,都被他罚去庄子上礼佛了。 府里的下人对这位三爷都畏之如虎,听说有仆人家里的小孩半夜哭啼,大人就说‘琮三爷来了’,小孩便不哭了。” 林黛玉笑道:“怎么没见你怕琮哥哥?” 第149章 星空下 紫鹃道:“我又没得罪过琮三爷,再说,我是姑娘的丫鬟,三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道: “你这死丫头,又来了。那你说哪里看出来琮哥哥能容人,心底本善了?” 紫鹃道: “听说,以前琏二奶奶、老爷都得罪过三爷,可三爷也没对他们出手,只是处置太太对他们敲山震虎。 再者,三爷一向很疼姊妹们,连她的丫鬟都护的紧,可见是个心底好的。” 林黛玉道:“琮哥哥主意一向很正,若是他拿定主意了,我就不劝他了。 但在这之前,至少让琮哥哥知道老太太病重了。” 说着,林黛玉便起身回屋,整理了一下衣裳,取出杏红镶边石榴红对襟羽缎大氅。 紫鹃知道林黛玉这是要去将军府了,忙替她整理妆容,披上大氅。 一旁望月见状,也跟在林黛玉身后。 将军府,贾琮回到自己院子,刚进屋,便瞧见林妹妹和素雪、宝琴三女正围在一处说笑。 “琮哥哥” “哥哥” “七哥哥” 三女起身相迎,贾琮见三位少女如同从画中走出来,花容月貌,袅袅娉娉。 一个如娇花照水,仙姿佚貌; 一个天生丽质,宛如天仙; 一个活泼灵动,绝代佳人。 贾琮还礼,笑道:“林妹妹光临寒舍,哥哥不胜荣幸。 你们刚才说什么好玩的,笑的那般开心?” 林黛玉明眸善睐,娇嗔了贾琮一眼,笑道: “琮哥哥可是怪玉儿没常来叨扰了? 素雪姐姐和宝琴妹妹在讲你们游历的故事,刚刚说到在桂林漓江,站在一根竹竿上,一苇渡江,真好玩。 早知道当初琮哥哥跟老师下江南是去游历,无论如何也跟琮哥哥一起去看看这世间的风景了。”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子,几乎是一辈子困在后院了。 贾琮当然理解林黛玉的心情,但姑母未必会放林黛玉跟自己一同出游。 叹道:“有机会带你出去走走。” 正说着,丫丫提着布鞋,欢快地跑到贾琮跟前,抬头望着贾琮咧嘴一笑。映月和香菱也迎着贾琮,去里屋换衣。 贾琮让林黛玉在屋里稍坐会,自己去里屋换下官服。 看着正蹲在地上给自己脱靴子的小丫头,贾琮道: “你的大弟子好了?不给她疗伤了?” 丫丫笑道:“嘿嘿,不哭了,俺每天都给她疗伤,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贾琮换了身白色常服从里屋出来,素雪和宝琴知道林黛玉有话要跟贾琮说,就都告辞了。 贾琮温声对林黛玉道: “荟芳园很快要闭园动工了,咱们去走走?” “嗯”林黛玉柔声应道。 两人并肩跨过门槛,紫鹃正要跟上,一旁望月拉着她道: “咱们在院子里逛逛。” 紫鹃心想这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心思竟然这般灵巧?这是要给琮三爷和姑娘独处的机会啊。 难怪姑娘走哪里都把她带在身边,尤其去皇宫之时,不带自己,都让她在跟前。 夜幕已然降临,今夜月暗星明,贾琮从香菱手中接过灯笼,领着林黛玉前往荟芳园。 一路上见林妹妹欲言又止,贾琮温声道: “林妹妹可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林黛玉迎着贾琮温柔的目光,鼓起勇气道: “老太太以前欺负过琮哥哥,玉儿本不该替她说话。 不过老太太如今病了,这心病只有琮哥哥能治。” 贾琮听闻哑然失笑,老太太心病当然是因自己而起,如今她手下除了身边丫鬟婆子,其余心腹尽失,与此同时脸面也丢了。 她最担忧的当然是能否在荣国府享有老封君的地位; 能否安享晚年,并护得住她那个宝贝疙瘩——大脸宝。 这些都需要自己这个贾家的话事人当众给出一个态度,就如同当日在祠堂,她当众移交贾家的执掌权一样。 贾琮促狭地笑道:“老太太健康长寿对荣国府利大于弊,不过,还是让她再折腾一宿吧。 明日我再去探病,可好?” 林黛玉见贾琮促狭的模样,心想,琮哥哥还是深明大义的,但也没忘记老太太先前之事。 看来即使自己不说,琮哥哥也会去探望老太太。 林黛玉道:“琮哥哥可会怨玉儿没替你着想,顾着老太太了么?” 贾琮笑道:“莫非林妹妹以为我是那般鸡肠小肚,再者,林妹妹这样不也是替我保全孝道的名声么。 探探病,我又没损失,反而得个好听的名声。” “哦。玉儿错怪琮哥哥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进了荟芳园,夜幕笼罩的园子,格外的宁静。璀璨的星空下,假山、青石板路泛起淡淡的银色光泽。 园子里的暗卫见贾琮二人进来,都远远的避开了。 家主身边跟着个弱柳扶风、袅袅婷婷的少女,这会儿谁也不会不开眼的去撞破。 两人并肩走着,脚下黄色的银杏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贾琮左手持灯笼,右手有意无意间碰到林黛玉柔荑般的手。 林妹妹像触电般的把手收了回去,少顷,又放了回来。 此刻林妹妹两颊泛红,仿佛一朵初绽的桃花,贾琮见到这一幕,心中大动。 干脆把灯笼插在假山石缝中。 牵住林妹妹的手,运起轻功,在林妹妹惊呼声中,二人腾空而起。 两人脚尖在树梢、花草间轻点几下,如谪仙般飘落在前方凉亭顶上。任冬风吹起衣摆,静静的并肩而立,谁也没说话。 林黛玉尝试把手抽出来,感受到贾琮那双温柔的手变的有力,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小手,终究还是放弃了,仍由他牵着。 此刻她如同小鹿在森林中迷路,既害怕又充满期待。 从高处看这园子,夜色下这园子格外的美轮美奂,不远处平静的水面映出了璀璨的星河。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仰望, 绚丽的星河如同一条明亮的绸带横贯天际,深邃的星空犹如一幅神秘而迷人的画卷。 令人心旷神怡。 贾琮欲趁机拥林妹妹入怀,但想着这是第一次,能牵手,或许是极限了。 毕竟林妹妹受的是这个时代男女大防的教育,贾琮可不想在这会儿惹她羞恼了。 星空之下,凉亭之上。 一对璧人就这样手牵手,肩并肩站在一起。 第150章 老太太的心病 次日巳时,贾琮领着映月来到荣庆堂。 老太太卧房里,荣国府的晚辈都早早来伺疾,连薛姨妈、薛宝钗都在。 众人见贾琮进来,心中皆喜,希望他能治好老太太的心病。 老太太更是心里一紧,他今日会是个什么态度? 与众人见过礼,贾琮来到老太太床边,才几日不见,老太太看着便苍老了不少。 贾琮道: “老太太病情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旁边的鸳鸯忙道:“太医说是气机郁结不舒、心绪拂郁,导致五脏气机阻滞,上火,引发口干舌燥,头痛、胸闷。” 贾琮看向映月,映月递过一篮子橙子,贾琮取了一个橙子,拿起篮子里的小刀,开始削皮。 一边削橙子皮,一边说道: “这个季节正出橙子,可清热、泻火、解毒,缓解上火引起的口干舌燥。” 众人听闻,心中都松了口气,老太太脸上微不可察的笑意一闪而过。 鸳鸯心领神会,扶着老太太半坐起来,把软枕垫在后面,靠在床头。 贾琮剥完橙子皮,掰开一瓣,又细心剔除其中的籽。 像喂小孩一样,把一瓣橙子喂到老太太嘴边道: “老太太尝尝,这橙子甜不甜。” 老太太张嘴接住橙子,咀嚼着,脸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道了声: “甜” 老太太这声甜,让满堂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是啊,贾琮和老太太能缓和关系,每个人都知道这是贾家之福。 贾琮回头看了眼众人,心想: 罢了,姑且不与老太太一般见识,她终究只是内宅妇人,自己灭了她左膀右臂,让她颜面尽失,也算报了当年之辱。 王熙凤在一旁打趣道: “唉哟,老祖宗到底是跟三弟亲些,三弟亲手剥的橙子啊就是甜些。 我这烧糊了的卷子伺候老祖宗多少年,也得不了一句夸。” 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贾琮果然是老太太的心病,他这么一来,就药到病除了。 薛姨妈也不失时机的凑趣道: “琮哥儿是老太太最得意的孙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贾琮又喂老太太吃一瓣,道: “天冷了,橙子性凉,一次别多吃,喝点热粥暖暖胃吧。” 老太太满意的嗯了一声。 脸上喜不自禁的鸳鸯,忙端来冒着热气的碧粳粥,递给贾琮。 贾琮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试了一下温度,又吹了几下,这才喂到老太太嘴边,道: “尝下合适不?” 老太太吃了口粥,抿嘴笑道: “合适。” “啧啧”,王熙凤在一旁道:“真真是没想到,三弟一个当统领的大将军,疼起人来,竟这么细心。 谁要是做了三弟的媳妇,那才是享福呢。” 说着向屋子里几个女孩看去,三春是姊妹,屋里众人自然而然把目光汇聚到林黛玉和薛宝钗身上。 林黛玉悄然低下头,低垂着眼帘,不敢与人对视。 想起昨晚与琮哥哥手牵手在荟芳园看星星,禁不住耳根通红。 薛姨妈看向自己脸颊微红的女儿,心想: 琮哥儿年纪轻轻就有了爵位,要能为有能为,要势力有势力,家境殷实,独居一府,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都不用在长辈跟前立规矩。 还真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女婿。 小惜春看看林黛玉又看看薛宝钗,当然是林姐姐和自己更亲近,平时也疼自己。 要是哥哥娶个不喜欢自己的嫂子回来,不让哥哥宠自己怎么办。 小惜春拉拉林黛玉的衣袖,轻声道: “好姐姐,你当我嫂子吧。” 林黛玉微微咬着下唇,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如同晚霞中最美的一抹色彩,嗔道: “死丫头,这话岂能乱说。” 大脸宝看到这一幕,愣愣的僵住了,仙子般触不可及的林妹妹,难道会喜欢贾琮这么一个武夫、禄蠹、俗人。 大脸宝感到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贾琮又喂了一口粥,老太太道: “哥儿是要在外面顶事的,歇着,让鸳鸯来吧。” 老太太需要的自然不是贾琮来服侍她,而是需要贾琮当众表明态度: 贾家当家人尊她这个老祖宗! 这屋里最希望看到贾琮和老太太关系缓和是鸳鸯。 老太太已经当众表态,等琥珀调教好了,就把她给贾琮,先前鸳鸯夹在两人之间最是难熬。 鸳鸯感激的看了眼贾琮,接过碗,服侍老太太继续吃粥。 薛姨妈惯是会说话的,这会子接过老太太话道: “老太太真是好福气,孙儿们一个个既有能为,又孝顺; 孙女们一个个才貌双全,孝顺有礼。 难怪皇后娘娘都眼热,一下子点了府里三个姑娘作赞善。” 正说着,外面一个婆子匆匆赶来,行了个礼道: “王家人,拉了几十车来,说是奉旨来还东西的。” 众人听闻,大喜! 王子腾果然不敢抗旨不遵。 薛姨妈看了眼薛宝钗,闺女果然说的对: 王家在走下坡路,贾家蒸蒸日上。 贾赦、贾政、贾琏、王熙凤都起身,准备前去清点财物,老太太道: “你们去吧,仔细清点,没有差池就先把皇家那六十万两还回去。” 贾琮点点头,老太太还算清明,知道这百万两能收回来,全赖陛下旨意。 老太太见贾琮这般模样,撇撇嘴道: “老婆子先前不愤老大还那八十万两,是因为勋贵都没还。 如今陛下既然帮咱家要回来了,我还没昏聩到贪墨那六十万两。” 贾琮想起按原本的路子,四王八公十二侯大都被皇上一扫而空,或许与钱财也有关系?便道: “皇家的银子哪有那么好欠,咱家没钱了,都知道抄下人,皇家呢?” 老太太心想还是这么个理,便道: “外面的大事你比我这内宅老婆子看得清,你当好这个家便是。 开源节流,如今府里已经处置了贪腐,节流这步走稳了; 这剩下的四十多万加上王氏贪墨的十多万,够府里做家底了。 守成够了,但你要兴旺贾家还不够,开源怎么打算的呢?” 贾琮道:“此事早有谋划,年前见分晓。” 老太太点点头,这孙儿深谋远虑,走一步看十步,贾家到他手里要大兴。 第151章 兴族学 李纨见祖孙两谈的差不多了,瞅准时机问道: “琮三弟,兰儿今天一早就从族学回来了,说是年前族学都不上课了,可是真的?” 贾琮这才注意到李纨和贾兰也在屋子里,心想,这李纨在红楼世界里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物。 细读红楼梦会发现,李纨虽然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但奇在,几乎每一个重要场景,荣国府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她都在场。 她就像荣国府衰亡史的一个见证人,甚至是旁观者。 在贾家被抄家之后,她受到的影响最小,还培养出贾兰,最终贾兰读书出仕。 她既在《红楼梦》之中,又在《红楼梦》之外。 李纨正值青春年华,贾珠早逝,她从此过上了槁木死灰的生活。 余生最关心便是贾兰,如今贾兰不能上学了,一向沉默寡言的李纨,不得不出头讲话。 老太太和众姊妹也看向贾琮,他本就是小三元出身,当世大儒的关门弟子,不会无故关停族学。 贾琮道: “我让族学关停的。 族学是一个家族兴旺之基石。 可是这么多年来,贾家族学连童生也没培养出来几个,我打算趁这个冬季重建族学。 主要从两个方面来改变族学,使之能为我贾家培养出杰出的后辈。 首先,按学习内容把族学分为两类: 第一类,还是跟以前一样,为科举培养人才。只不过,需要另请几名夫子,这一点,还需珠大嫂帮忙。 第二类,则是针对那些不擅长读书,不喜欢读书的子弟,让他们有一技之长,学习些谋生的手段。 比如新式记账的法子,商铺管理、经营,木工、石匠、铁匠等手艺。 这一类,贾家家臣;经过前几日整顿后,没犯错、无贪腐的奴仆子弟都可以参加。 学习合格的可以推荐到贾家的商号里面谋生。 其次,是整顿族学学风,族学里禁止带小厮、仆从,实行军法管制,如有违纪者一律严惩。 学生一律住校,吃住由族学统一供给,上五天学,休息两日。 族学统一着装,防止攀比。提供春秋、冬、夏三套衣服,每套两件,衣服上绣上贾家族学标记。 每季考核,前三名奖励银子;连续三季在倒数三名的,取消学习资格。” 众人心想,贾琮这套整顿族学的法子,调理清楚,还给不出读书的贾家子弟、众多的下人,提供了一条出路。 唯有大脸宝,脸上难看,要跟那些俗人吃住在一起,穿那劳什子族学的衣服,还有军法管制。 此刻面对贾琮的威势,大脸宝又不敢发作,只想着日后“生病”不去族学。 李纨则暗自欣喜,自从贾珠去世后,自己为了名声,走哪里都丫鬟前后跟着,都好些年没回过娘家了。 如今这个借口正好回去,自己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帮贾家推荐几名夫子自然是简单的事。 贾环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三哥,住在族学后,我就不能每天早晚跟着你的亲兵训练了。要不我就不去族学了吧。” 贾琮也想在族学里办个武班,然而只习武,对于从军远远不够。 要是操练军中行兵、列阵的话,则属于养私军,会被弹劾谋反。 大楚的武将也只有亲兵才可以操练这些。 贾环这么一说,众人才知道他在跟着贾琮操练,想要从军。 一旁的赵姨娘忙拉住贾环,道: “琮哥儿,打仗要死人的,我就这孽障一个儿子,比不得你上面还有个哥哥,就放他在族学里读书吧。” 这话说的,好像贾环比贾琮还金贵,众人都暗自摇头。 老太太呵斥道: “下流的东西,你那环哥儿比琮哥儿还尊贵? 你是个什么份位,你心里没点数? 你也配叫琮哥儿?” 赵姨娘被骂的打了个激灵,忙向贾琮行礼道: “琮三爷,环儿不中用,您就大人大量,留着他在族学读书吧。” 贾环忙道:“我不要你管,我就要跟着三哥去从军。” 看看探春欲言又止的神色,贾琮按下手,示意安静,道: “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读书,读书也不是唯一出路。 环三弟在读书方面难有建树,在习武方面倒是不俗。 当然在他十五岁之前,不会让他去军中。即使以后去了,作为贾家子弟,也不是非要在第一线才能立功。” 赵姨娘倒是不笨,一听可以在贾琮的关照下,不用上前线也能立军功,自然是好事,忙向贾琮道谢。 贾琮对贾环道:“该上族学还是得去,下学了再跟着我的亲兵训练。 好歹也中个童生,以后在军中也走的更远。” 贾环不情愿地“哦”了声,一旁贾兰细细的声音道: “琮三叔,我也想跟环三叔一起练。” 李纨木然的脸色吓得大变,忙把贾兰拉到身边。 见此情景,贾琮心中一叹,贾珠死后,老太太和王氏都把希望寄托在大脸宝上。 李纨则把全部身心都放在贾兰身上,加之李纨母子在府里受到忽视,在李纨的过度关注下,贾兰的性情也逐渐被拘成谨慎、冷漠。 贾琮想起,茗烟大闹学堂那次,当贾菌要帮助宝玉时,贾兰拦着说道:“这不关我们的事。” 贾家被抄家后,贾兰后来即使读书出仕,对贾家也没什么帮助。 自己的目的不是把贾家的子弟培养成这样,贾琮道: “族学以后也会有操练,是以强身健体为主,毕竟科举也需要一副好身体。 兰哥儿的情况与环三弟不同,他在读书方面的天赋甚佳。 但读书的目的最终是要出仕,所以让他多经历些世事是好事,否则将来如何应对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珠大嫂无需把他拘得太紧,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让兰哥儿多与男子交往方能助其成长。” 众人都听出贾琮这是以贾兰长辈身份,谈他的教导一事。 李纨出身诗书世家,自然听明白贾琮这话暗含:男孩要由男人来教导其成长。 否则长于后宅妇人之手的话,就是大脸宝那般的模样。 第152章 纠结的王子腾 以前府里的长辈都无视他们母子,如今有“三绝公子”贾琮愿意来教导贾兰,李纨自是感激不尽。 却又不舍,毕竟一直以来贾兰都在自己跟前。 李纨看向贾兰期望的目光,兴奋的神色,终究还是下了决心。 朝贾琮屈膝,郑重一拜,道: “感谢琮兄弟教导兰儿,以后就拜托琮兄弟了。” 贾琮点点头,对贾兰道: “你若愿意跟贾环一起去训练,自然可以。 我每日清晨也在校场同亲兵一起训练,可以指点你一二。 不过开春后,族学开学,你还是当以读书为主。” 贾兰现在还小,心性、性格未定,本就喜欢跟同龄人一起,更是把贾琮视为偶像。 贾兰稚嫩的童音,字正腔圆道: “侄儿谢琮三叔教诲。” 贾琮点点头,老太太这病不治而愈,便告辞,离了荣庆堂。 外院,贾赦、贾政、贾琏夫妇领着一群奴仆正在清点王子腾送来的几十个箱子。 占大头的竟然是商铺、地契、庄子,王家看来这次奉旨匆忙偿还,是伤筋动骨了。 与此同时,王子腾府邸,书房里,传来“碰”的一声。 王子腾把茶杯扔到了地上,对面一个中年贵妇吓的连退几步。 王子腾怒道: “若非你这妇人,有眼无珠,不识得御赐宝物,怎么会让我王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贵妇正是王子腾夫人,此刻同样恨的咬牙切齿,明明没收到那么多,结果加倍偿还。 她可不敢跟王子腾对骂,只得怨道: “还不都大妹妹,我们家又没见过那几件御赐之物,只当寻常宝物收下了。 薛家那个妹妹也不是东西,到了紧要关头一毛不拔,害得我们把家底都掏出去了。” 王子腾瞪了她一眼,把她轰了出去。 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他最担心的是,被二圣所厌弃。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清算。 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二圣都不在位。 如今皇上的几个儿子夺嫡之争如火如荼,他们争的不是被皇帝立为太子,而是被上皇相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此人暗中联络自己多次,四大家族曾经都支持他们家。 但那之后的时局已是此一时彼一时,自己作为四大家族在军中最大的势力,对他都是虚与委蛇。 现在的情形又变了,如今王家前景堪忧。 若是能扶持他上位,王家就能起死回生,贾家的仇也能报了,除掉贾琮小儿亦不在话下。 开春之后的铁网山围猎,各家必有动作,自己该怎么下注。 王子腾心下纠结,一时难以抉择,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 贾琮料理完老太太的事,便前往宫中,将龙禁尉大比的奏折上奏陛下。 奏折只是提了比武的方式,分为个人打擂和各从龙禁尉选择五百军士,以军阵对战的两种方式。 以比武的成绩作为二营副统领选拔的参考,至于任命只字未提,这当然把任命权交由陛下。 次日,贾琮正带着二营训练的时候,奏章便得到了批复,打开奏折,上面一个朱笔的“准”字。 贾琮当即宣布了一个月后二营大比一事。 卢少朋、陈汉松、牛奉、车正武、庄延五人当即报名,巫昭的属下也代其报了名。 接下来每日陈汉松放衙后便到将军府,跟着贾琮习武。 贾琮也如约传他一些招式,当然没有将一套武艺完整的传与他,哪有那么好的事。 只要能达到牛奉差不多的战力即可。 这日贾琮正在校场教授陈汉松习武,前面来报乌进孝进京交租了,此时正在荣国府。 贾琮心想,年关将近,乌进孝总算来了。 乌进孝,曹公取名已经明确告诉了: 这里,“乌”和“黑”同义。黑者,黑心也。乌者,贪墨也。进就是进贡,孝代表着一种秩序。 合起来就是乌进孝贪墨了贾家庄子的租金。 乌进孝兄弟二人分别担任宁国府和荣国府在辽东庄子的庄头。 宁国府被收回后,宁国公爵位所获的官庄已经被收回,但宁国府自己买的庄子仍然由乌进孝在收租。 当前这个时代,一般封建租佃制已经逐步取代了庄园制经济,在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庄头。 庄头们的法律地位也得到了提升,庄头可以将庄地出租,征收租银,从而实现了一定的自由经营模式。 贾琮想起原着提到贾珍说了这样一句话,“不和你们要,找谁去?” 一语道出贾府的主要经济来源,即庄园收入。 贾珍估算宁国府着该有五千两收入,结果乌进孝只上交了二千五百两。 乌进孝在说荣府庄园时,特别说到: “那府里八处庄地,比爷这边多着几倍,今年也只这些东西,不过多二三千两银子”。 可见乌家兄弟贪墨之巨。 乌进孝兄弟二人在辽东已经营多年,必然跟当地势力盘根错节,天高皇帝远,所以贾家也只能“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贾珍明知道乌进孝兄弟二人贪墨,最后还不得不“好生待他”。 但贾琮不是贾珍、贾政,拍了拍陈汉松肩膀道: “随我去荣国府看热闹去。” 随即又点了几名亲兵来到荣国府。 荣禧堂外,只见贾赦、贾政正在与乌进孝等人打擂。 贾赦诘问:“老砍头,我荣国府的庄子是原宁国府数倍,少说也有万把两银子来,这够做什么的?你们又打擂台,真真是叫别过年了!” 乌进孝赶忙趋前两步回答: “今年年成实在不好。从三月下雨,接连着直到八月,竟没有一连晴过五六日; 九月一场碗大的雹子,方近二三百里地方,连人带房并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的……” 贾赦见贾琮过来,便把账单递给贾琮。 贾琮见上面列了: 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瓟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 贾琮把账单扔在地上,呵斥道: “还是这一套,临了就打些野味来糊弄主家。 荣国府八处庄地,加上原来宁国府那几个私家庄子,就两三千两银子。你这般糊弄好些年了吧。” 第153章 王熙凤落难 乌进孝见一少年自己呵斥自己,忙道: “这位少爷怕是误会,不知道辽东这些年,年年遭灾,还有饥荒打呢。” 贾琮不搭理他,而是看向陈汉松。 陈汉松的父亲镇国公陈瑞文,如今镇守辽东、辽西走廊、山海关一线,与女真人对峙。 贾家在辽东的庄子正在其势力范围。 陈汉松道: “我进京不过两年,先前在辽东那几年,没见过辽东遭灾。 这两年,与父兄通信,也没听他们提及过辽东下雹子,更没听说打饥荒。” 贾琮对乌进孝冷冷道: “你们两兄弟怎么说?” 乌进孝身旁那黑壮中年男子道: “这位公子哥儿,怕是没去过辽东吧,辽东这些年可不是风调雨顺。” 陈汉松禁不住好笑,贾琮冷声道: “给你们一次机会,把这些年贪墨的归还贾家,回去养老。” 乌进孝见贾赦、贾政没说什么,而这少年咄咄逼人,贪墨的事自然不能认,便道: “这位哥儿可别污蔑我们两兄弟,国公爷让我等看这些庄子都几十载了,没出个岔子,这些年确实是灾荒连连。” 一旁贾政劝道:“琮哥儿,那辽东路途遥远,咱们纵是派人去监管也不容易。” 贾政这么一说,乌进孝更是傲然,得意的看着贾琮。 乌进孝身后六七条汉子大都同样不屑的看着这个少年。 贾琮冷声道: “既是如此,那你们就留下吧,另外换庄头。” 听贾琮这么一说,乌进孝身旁那黑壮中年男子豁出去了,狠狠的说道: “兄长无需惧怕这位哥儿,年轻人想的太容易了,乌家在辽东经营数十载,岂是任人宰割的。 纵使荣国府的人去了,真以为就能接管庄子? 怕是去了辽东,还没站稳脚跟,就被张守备拿了去当苦力驱使。” 此人正是乌进孝的兄弟,荣国府在辽东的庄头,乌进孝也不屑地看着贾琮,只当他年少不知世间凶险。 陈汉松向贾琮抱拳,歉意的说道: “张敢守备素来爱贪小便宜,陈家管束不力,让贾兄看笑话了。 兄弟即刻修书一封给父亲,此事定给七郎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乌进孝兄弟二人脸色微变,乌进孝喝道: “你是何人,敢对守备大人出言不逊。” 陈汉松淡淡地说道:“家父齐国公。” 陈汉松这么一说,乌进孝兄弟二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了,辽东人谁不知道齐国公,刚才说天灾的事自然也全露馅了。 乌进孝二人心知此事不能善了,他们在辽东强横惯了,手上也有些功夫。 此刻唯有搏命,冲出荣国府,才有一线生机。 两人对视一眼,分头扑向贾琮亲兵,欲夺手上佩刀负隅顽抗,身后几人也跟着扑了上去。 可是还没等他们近身,便纷纷被刀鞘砸翻在地,满地打滚哀嚎。 后面有两人站在未动的,惊恐地喊到: “乌家的事与我无关,我是来拉货物,当苦力的。” 贾琮吩咐道: “所有辽东来人,一律拿下,仔细审问,乌家的人和刚才动手之人一个不留。 其余车夫、脚夫扣押下来,年后再放回去。” 亲兵们应了声“是”,便将这几人拖出去。 那乌进孝兄弟二人初时还在嚎叫、挣扎,被一刀鞘砸烂了嘴,像死猪一样被拖走了。 张守备与贾家庄头勾连牟利之事,对镇国公来说是小事。 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底下这些掌兵的哪个不干些不光彩的勾当。 但是,此事已经摆上台面,他如何处理,关系到齐国公对贾家的态度。 贾琮对陈汉松道: “辽东的事,就有劳陈兄了。年前,我会派人前往接管庄子。” 陈汉松道: “如今冬月了,兄弟的人马早些出发,免得被路上冰雪所阻。我这就回府即刻着人送信给父亲,” 贾琮点点头,随即引荐陈汉松与贾赦、贾政二人见过礼,便送他出府。 刚走不远,琥珀寻来,说是老太太有请。 莫非老太太要插手自己处置乌进孝一事? 贾琮揣着疑心,跟着琥珀到了荣庆堂耳房,琥珀在在门外替贾琮打了帘子,却不进屋。 贾琮刚跨过门槛,便见王熙凤跪在地上。 在她面前,老太太面带怒容坐在红木圈椅上,旁边站着鸳鸯。 屋里只她们三人,空气安静的能听见王熙凤的喘气声,她一直垂着头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老太太示意鸳鸯给贾琮端来交椅,贾琮刚坐定,鸳鸯又递过来沏好的茶。 贾琮左手端着茶托,右手用盖子在茶杯边缘轻轻的滑动,划出轻响。 不知道老太太唱的哪出戏,只耐心等着好戏开场。 这时王熙凤抬起头来,看着贾琮央求道: “琮兄弟,看在琏二爷和平儿的面上。 求你救救我!” 贾琮这才看见,王熙凤往日那张美丽、华贵、俊俏的脸上此刻泪流满面。 像只挨了打的鹌鹑,再无往日眉飞色舞的五官飞扬。 贾琮脸上淡淡的,没有回应,而是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道愤恨地说道: “你拿给我王氏放印子钱的单子,我着人去查了。祸害了八条人命,卖儿卖女的更有二十多家。 这些都是贾家的孽债啊! 这件事王氏在后谋划,凤哥儿在前面经手。 你看此事如何处置,方才妥当?” 王熙凤听闻,吓得打了个冷颤。 让贾琮处置,他惯是个心狠手辣的,王夫人落在他手里有多惨,自己是亲眼目睹。 一想到被拖去庄子上“礼佛”,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了,落的干脆。 如今王子腾也不能替自己撑腰了,又想起自己以前得罪贾琮的一幕幕,他是个有仇必报的。 周瑞家的,欺负迎春的王嬷嬷一家,得罪他的赖家,哪一家善了? 王熙凤越想越害怕,一双丹凤三角眼满是泪水,惊惧地望着贾琮。 贾琮心想:据情报,王熙凤这些印子钱都是通过底下钱庄放出去的,她也没那个人手自己去一家家的放贷。 贾琮道:“贾家若是败落,这些孽债便是贾家的催命符。 第154章 未雨绸缪 当务之急第一步,先将所有放印子钱停下,从钱庄尽量收回本金,利息都不要了,然后断绝与钱庄往来; 接下来,必须对这些孽债做补救。 既然是王氏两女作孽,就由他们的丈夫、儿子——贾琏、宝玉二人带着财物对所有受害的家属,一家一家登门拜访,去道歉、安抚、补偿。 将受害家庭的伤害尽量降到最低,日后翻起此事,也说明我们贾家仁德,是两位王家女作妖。 外面的事就这样处理,至于她怎么处置。” 说到这里,贾琮看了眼王熙凤,顿了顿。 王熙凤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了。 贾琮想了想,终究说道: “她既然在内院,就交由老太太处置吧。” 王熙凤听闻顿时松了口气,感到自己去地府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老太太心想: 琮哥儿这算是手下留情了,凤姐儿虽属内院,但她犯的事涉及外面,牵扯到贾家。 若他来处置,以他一贯的做派,只要占着大义就高举高打、穷追不舍,凤姐儿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于宝玉去道歉、赔偿,虽说落了面,但也算给他博得美名。 日后此事若被人揭开盖子,他母亲做了恶,但宝玉却行善,这将他受到的牵连将到最低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 “就按你说的办吧。” 老太太怎么处置王熙凤,贾琮不关心。 如今两房财产分开后,二房由李纨任管事媳妇,大房是王熙凤。 老太太不可能罚夺了她的职,否则谁来当管家媳妇? 至于邢夫人,那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她禀性愚犟,只知奉承贾赦,家中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 出入银钱,一经她手,便克扣异常,婪取财货; 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甚不得人心。 姐姐迎春,虽然这些年早已不再那么软弱了,但处理内务没有经验,现在还压不住荣国府的这些奴仆,短时间内胜任不了。 等大观园兴建好,再让姑母贾敏教导她们吧,就拿大观园给姊妹们练手,学习管家。 贾琮起身,准备向老太太告辞,却听老太太道: “还有一事,跟哥儿商量。” 贾琮:“老太太请讲。” 老太太似有犹豫,难以启齿,终究还是道: “如今西府这边亲戚多,挤在一起多有不便。老婆子想着尤氏和秦氏原本住在东府,对那边也熟悉。 你如今做官了,难免会有些交际、应酬,你内院里又没个女眷搭把手,要不就让她们婆媳二人去东府?” 贾琮心想,老太太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西府是拥挤些,但也不至于住不下。 至于后面这个理由更是牵强,简直荒唐。 尤氏、秦氏都是年轻寡妇,跟自己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住一府,又没有别的长辈,这算什么? 那么老太太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贾琮想起在荣庆堂里,大脸宝目光灼灼在秦氏身上游走。 原来如此! 大脸宝年岁渐长,老太太精力不济,盯不住他,王夫人也被自己送出去礼佛了。 老太太这是怕大脸宝搞出事端,故而把尤氏、秦氏打发去我那里。 莫非以为我是个省油的灯? 贾琮说了声:“那便依了老太太吧。” 老太太松了口气,道:“我让她们婆媳收拾下,明儿就去东府。” 王熙凤偷偷侧过脸,神色诡异的看了眼贾琮,腹诽道: 贾琮内院那些女孩一个个美得跟仙女似的,哪里看不出他跟贾琏、宝玉一样,都是好色的,老太太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贾琮点点头,告辞回了将军府,立即召集属下议事。 将军府议事厅,素雪、薛宝琴、孟安邦、计无双,近卫营、关西镖局的领头人皆到场。 贾琮先是部署了接管辽东庄子: 贾家在辽东的庄子加上原宁国府的,共计十一个庄子。 在各庄的庄户中挑选庄头,每个庄头任五年。 大楚佃户上交雇主通常是四到五成产出,贾家按照三成收取。 五年下来按庄子面积对应的产出,进行考核,排在最后三位的庄头免职,另选庄头。 其余八个庄头可再任五年,满十年后,排名前三的庄头可以换到其它庄子再任五年,其余满十年的都一律重新选庄头。 不设置总庄头,以后交租由各庄头自己带人交租。 由关西镖局和薛家商队抽人轮流监管,监管人三年一换。 除了负责监管庄头是否中饱私囊,还要宣传贾家的收租标准,防止庄头额外向佃户巧立名目收取财物。 同时协调各庄子统一进京交租。 此外,薛家商队在辽东、辽西走廊开通商路,关西镖局开通押运路线,在各重要城镇设立据点。 近卫营鹰卫队,抽调一个小组出山海关。 齐国公配合则罢,不配合,就暗地除掉守备张敢。 给陈汉松五天送信时间,五天后由鹰卫队领头的“关外特别组”出发,出山海关! 贾琮召集手下文武中坚,同时三股力量出关,如此大手笔,自然不是为了区区几个庄子。 当然庄子的收入,届时贾琮会要三成,来弥补“关外特别组”的消耗。 贾琮此举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监视女真,了解关外的地理、气候,女真的军事、经济、社会发展情况。 后世的史书告诉贾琮,女真是大楚这个时期最大的外部危险,超过如今朝廷认为的北面鞑子。 算算时间,离满清入关也就几年时间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女真是否依然在一六四四年入关,但必须未雨绸缪。 大军入关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必然伴随着粮草的大量筹备、运输,和大规模的军队集结,以及各项战争动员,这些都无法隐秘进行。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又有足够的能力,贾琮岂能让满清入主中原。 岂能容忍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广州大屠杀、江阴八十一日……这场针对汉族的大屠杀在这个世界再度上演。 后世满清入关后,为报复汉人的抵抗而进行了多次大屠杀。 神州大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第155章 御书房外惊现 屠杀的百姓人数,具体数目已难以统计。 但根据史料推算,多年间,累计死亡人数在……。(此处省约) 史称为满清大屠杀!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贾琮不能等到女真扣关才行动,必须早做谋划,还要在几年内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势力,方能扭转乾坤。 念及此,贾琮把目光投向皇宫方向,如今大楚内部,上有二日争锋,诸皇子夺嫡之争如火如荼。 下面百姓因气候变冷、干旱,官吏腐朽、贪婪,北方诸多地区民不聊生,民变时有发生。 大楚的情形,并不比后世风雨飘摇的明朝末年好多少。 大楚这座大厦倾斜,对贾琮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开春后的铁网山围猎,贾琮在第一天到龙禁尉当值就从秋统领那里得到了消息,就引起了高度重视。 曹公暗示铁网山围猎有惊变,自己自然要有所准备,以便让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 贾琮向鹰卫队张志询问道: “铁网山探查得如何?” 张志拿出一幅地图呈给贾琮,道: “暂时没发现异常,无可疑人员出入。 这是铁网山地图,其中有三处山谷可伏兵一两万,五处可伏兵数千人。” 贾琮仔细看了铁网山地形,吩咐道: “注意隐蔽,继续紧盯铁网山。如有异常,立即禀报。” “遵命!” …… 次日一早,贾琮领着一队亲兵到皇宫当差,按着惯例,训练二营龙禁尉半个时辰后,便带着一队龙禁尉前往御书房外巡逻。 皇上在不上朝的时候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御书房,能安排到这一带巡逻队的龙禁尉每一个都是皇上亲自点名的。 至于内宫,不归龙禁尉管辖,就像贾琮的亲兵、前院的护卫都不得进入内院一样。 虽已是冬月,御书房外梅花、山茶花,紫茉莉仍然争奇斗艳。 昨日下的今冬第一场雪不大,只给花草树木装点些白色。 贾琮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龙禁尉正巡逻着。 突然,转角处,一个小女娃追着一只猫,跑了出来,二十多个太监、宫女紧追在她身后。 什么人敢在御书房附近玩闹?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只见她披着黄色嵌金边的大氅,一头乌黑长长的头发,柔顺而光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两粒葡萄似的,嵌在那红扑扑、天真无邪的小脸上。 看年岁跟惜春差不多。 贾琮一个健步突上前,一把抱起那只猫,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波斯猫。 那女娃“蹬蹬蹬”地跑过来,站在贾琮跟前,水灵灵的眼睛仰望着贾琮,贾琮伸手把波斯猫递给她。 后面一群太监、宫女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扑通一声跪了在那女娃身后,央求道: “公主殿下,快回去吧,否则奴才们都要被罚了。” 果然是公主,否则哪敢在这里撒欢,贾琮拱手道: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抱着波斯猫,一边撸着它丝滑的毛,一边迈着小步,绕着贾琮打量了一圈,然后脆生生的说道: “你跟别的龙禁尉不一样,你背的可是落日弓? 手拿的可是天龙戟? 还有你腰里的宝剑,我听说是西宁王妃所赠的青锋剑。 你是惜春的哥哥贾青松吧?” 贾琮道:“末将贾琮,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抿嘴一笑,果然猜对了,道: “惜春每次跟我玩的时候,就念叨你这个哥哥。 你的诗词和曲谱,我都看过。我最喜欢那句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可有全诗?” 公主一汪水灵灵的眼睛期盼地看着贾琮。 贾琮心想,原来是清河公主。 这句诗勾画了童话般的梦境,这首诗的上半部分是: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一个“老”字,给人一种深沉的逝川之感,诗人悲秋之情隐隐而出; 一夜湘君白发多,那般迟暮之感、衰颓之意,更是尽在不言中了。 联系下文的话,表达了诗人对现实的失意和失望,而留恋、寄情于童话般的梦境中。 正因为如此,当初贾琮当初只写了这首诗后面最美的这句。 那般酒醉之后,仿佛觉得自己不是在洞庭湖中泊舟,而是在银河之上荡桨,船舷周围见到的是一片星河璀璨的世界。 此情此景,犹如童话般地诱人。 念及此,贾琮道: “那是末将一时所感,只这一句,并无全诗。 公主既然喜欢这句,不妨补全这首诗。”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诗的前半段那迟暮之感,本就不该是自己这个少年该写出来的; 全诗对现实深深的失意之情,也不该拿来感染这个跟惜春差不多大的小女娃。 清河公主失望的嘟了嘟嘴,正在这时,她怀里的波斯猫又一下窜了出去。 “齐齐,快回来!”清河公主忙喊道。 可那只猫根本不理会主人召唤,竟窜进了花坛,在土壤上那层薄薄的新雪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一群太监、宫女手忙脚乱的围着花坛,想把猫赶出来,又不敢大声喧哗,毕竟这里离御书房并不远。 清河公主也跑到花坛边,不住的喊“齐齐”。 贾琮不能让这里的喧哗扰了御书房的清静,只得运起轻功纵入花坛,把波斯猫再度擒获。 抱着波斯猫从松软的土壤走出来,清河公主站在花坛边,伸开双手等着接齐齐。 当贾琮经过一棵山茶树下,那浅红色的山茶花正在初雪下绽放。 突然,贾琮感觉脚下不对劲,有什么硬的东西顶着,这花坛搭理的非常好,怎么会有凸起的尖石。 贾琮左手抱着齐齐,右手持天龙戟把那处的土壤轻轻一挑,骇然,露出一刀把! 那柄刀直直的插入松软的土壤里,刀把向上。 贾琮立即跳出花坛,把齐齐还给清河公主,道: “请公主赶紧离开此地。” 又对太监、宫女沉声道:“立即护送公主离开。” 然后对龙禁尉喝道: “牛奉(牛继宗之子),立即回营地,传我军令,二营警戒! 第156章 腥风血雨 车正武(平津侯之子),立即将此事禀告秋统领; 其余人等围住花坛,不许任何人靠近!” “遵命!” 清河公主知道这会儿出了事,抱着齐齐跟贾琮微微一笑,算是感谢,便在一群太监、宫女簇拥下匆匆离开了。 贾琮快步来道御书房门口,对门口的小太监道: “我有急报禀奏陛下!” 那太监让贾琮在门外候着,转身进了御书房。少顷,小太监回来领着贾琮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除了皇上、姜不期、戴权,还有三位身着一品仙鹤绯袍的大臣,其中一位是贾琮的师兄——左士衡。 贾琮向皇上行了个军礼,便站在一旁不说话。 皇上从贾琮的态度判断了事情的紧迫、隐秘程度,便对那小太监道: “你带贾将军一旁歇会。” 贾琮跟着那小太监到了一处偏厅等候,约莫过了一刻钟,小太监领着贾琮回到御书房,三位大臣已离开。 皇上道:“有何急报要启奏?” 贾琮便把在御书房外花坛中发现藏刀一事,一一道来,然后道: “末将已按龙禁尉章程,令二营警戒,且禀告秋统领。” 皇上听闻,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是有人欲刺杀朕! 皇上盛怒,看向姜不期,姜不期知道此时该自己讲话了,便说道: “这是有逆贼欲刺驾! 臣推测,逆贼的谋划是: 陛下时常在御书房外散步,而那株山茶花又正值盛开,如果陛下走到那花坛附近,太监、宫女又或者别的可以接近陛下的人,便可突然拔起那柄事先藏好的刀,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暴起行刺。 陛下,贼子之心已昭然若揭,为稳妥起见,不妨先回后宫休息。” 戴权也在一旁劝皇上暂且离开御书房。 皇上怒目扫了一眼二人,道: “除了我身边的太监、龙禁尉,还有谁可以靠近这御书房外花园?” 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都是他的潜龙卫,本就随身带兵器,龙禁尉也是全副武装,自然不需要事先在花坛里藏兵器。 姜不期和戴权被皇上瞪着,不得不开口,姜不期道: “皇子们时常会到御书房,陛下偶尔也同他们在御书房外走走。” 戴权接着道: “外臣也能到御书房。” 皇上缓缓道:“朕从未在御书房外园子召见过大臣。 清河偶尔来此;韵文(皇后)偶尔到朕的书房。” 贾琮听闻此,心下微惊,连自己的幼女都怀疑,皇帝这职业果然是世上疑心最大的人。 姜不期和戴权都低头不敢接话。 过了会儿,皇上沉声道道: “韵文每次到御书房都是来去匆匆,没陪朕在外面走过。 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宋文帝刘义隆、后梁太祖朱温、闽国皇帝王延钧、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都是死在亲儿子手上。 彻查! 龙三。” 话刚落音,一个中年太监从屏风后走出来。 贾琮扫了眼,那人体型精瘦,面色阴霾,眼神中透露出犀利、杀意。 呼吸绵长而均匀,步伐沉稳而灵活,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把自己防范的无懈可击。 贾琮暗叹,自己了解的人中能稳胜他的也就自己、素雪、丫丫三人。 自己强,是因为天生奇经八脉全通,且不知被谁洗筋伐髓过,还练了太玄经; 素雪是极阴之体,又在自己帮助下打通了周身奇经八脉,习了太玄经; 丫丫也是奇经八脉全通,且天生神力。 龙三尚且如此,那么龙二,龙一呢? 御书房暗处那人内力还在龙三之上,是龙二还是龙一? 看来自己还不能小觑天下人,他能以皇权之威、天下正统之名招募到多少绝顶高手不得而知,不过这些人有多少愿意被改造成太监? 天下之大,亿兆人口,能人何其之多,应该还有高手不愿意成为太监,但愿意为皇权效命。 龙三走到御书桌三步外,拱手道: “属下在。” 皇上道: “你跟贾将军去花坛,彻查此案。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属下遵旨!” 贾琮知道,这是让潜龙卫接手此案了,倒也是好事,自己不想参与其中。 领着龙三到了花坛处,见秋统领也到了,皇宫内出了这事,整个龙禁尉气氛陡然紧张,秋统领面色更是难看之极。 贾琮把陛下的旨意传达后,当即把现场移交给龙三。 秋统领和贾琮商讨,加强御书房附近昼夜布防、巡逻,最终提高了三倍的部署;龙禁尉所有人的临时休沐都取消。 三个时辰后,御书房内,龙三向皇帝禀报: “回陛下,刀已取出鉴定,是一柄用来屠宰牛羊的尖刀,有宫内编号:甲肆壹肆。 根据花坛的痕迹来看,插入花坛的时间在下雪之前,两到五日之内。” 戴权接着道: “宫内每柄刀剑进出皆有登记,老奴对比此刀后,确定就是半年前屠宰房丢失的那柄刀。 当日,屠宰房的一位白姓太监在丢失这柄刀后,悬梁自尽。 而刀的去向一直没找到,为此前后死了八人,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而花坛这边,无论潜龙卫还是龙禁尉近期都没发现有可疑人靠近。” 皇上倒是记得半年前确有此事,一怒之下把镇纸拍在书桌上,玉石的镇纸断成两截,喝道: “逆贼半年前就谋划行刺朕,潜伏龙卫竟然毫无察觉。 若非此次贾将军意外撞破,尔等要等到反贼行刺才知晓?”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杵戴权、龙三皆伏地跪倒,求饶道: “奴才无能,陛下恕罪!” 姜不期也低头目不斜视。 皇上看着撅着屁股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戴权,道: “此案竟成了无头公案,打算如何处置?” 戴权小心翼翼回道: “屠宰房相关人等一个不留,皇子那边够资格近身的太监也除掉,只是清河公主那边,陛下的旨意?” 皇上冷冷地说道: “清河尚幼,换一批宫女、太监也无妨。” 戴权忙道: “奴才遵旨。” 所谓换掉,当然不会让这些熟知宫里情况的太监、宫女出宫。 皇宫今夜将有一场腥风血雨,数百太监、宫女将在一夜间丧命。 一旁的姜不期似乎早已习惯这般屠戮,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暗自叹道: 贾七郎啊! 第157章 外面太残酷 贾七郎,你既这般惊才绝艳,何必要从军,亦无需出仕,卷入这腥风血雨的朝政之中。 别人不知你的《初等数学(上册)》和《格物学(上册)》何等惊世骇俗,老夫精通算学、格物,又岂会不知。 单凭这两本书,你就可以名垂青史了! 既然有上册,就应该有下册吧; 既有初等数学,就应该有高等数学吧。 老夫期待后续几册早日问世,有生之年能拜读,也死而无憾了! 当初你归京,陛下欲以嘉峪关大捷首功封你伯爵。 老夫以已经封赏你姐姐,对你封赏太高,恐百官不服为由,劝说陛下只封赏你一个三等将军。 因为没人比老夫更了解这位皇上,你爬的越高,手上权力越重,他愈发不能信任你。 甚至兔还未死,鸟尚未尽,便会除掉你。 老夫希望你慢慢走,活的长些,至少让数学、格物后续几册问世吧。 就在姜不期这个理科迷感叹之时,贾琮放衙离开皇宫,心中却是另外一番心思。 今日亲眼见到龙三,让贾琮更加确信要想招募天下各路英才为我所用,就需要正统,要占着大义。 而要阻止女真入关屠戮苍生,光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需要人,千千万万的人。 这个封建时代皇权,即是正统,即是大义。 自己将要做的事,需要皇权的支持,或者皇权在自己手中。 贾琮坐在马背上,回头看了眼夕阳下庄严的皇宫,领着亲兵打马回府。 外面的世界太残酷,回到家里,在一屋子莺莺燕燕的丫鬟们伺候下,方才感到这世间的美好。 贾琮发现映月也不似从前那般不施粉黛,身着旧衣了。 也难怪,无论被称为红楼第一美妾的香菱,还是最漂亮丫鬟之称的晴雯,皆是绝色,让映月隐隐有了压力。 如今映月略施粉黛,一身翠绿的罗裙,如同清水出芙蓉。 趁着给自己换下武将绘老虎绯袍,贾琮一双手不老实的在映月纤腰上游走,冷不丁在她俊秀的脸庞上亲一口。 “爷”,映月羞的脸颊绯红,埋怨地看了贾琮一眼,旁边还有香菱和晴雯呢。 香菱垂下眼帘,视而不见,晴雯则白了贾琮一眼。 好吧,既然只针对一个,会让人羞涩,旁人不满。 那就公平对待,一视同仁。 贾琮拥住香菱的丰臀,感受这世界美好的温暖。 “公子”,香菱娇羞而温柔的惊呼起来,身子不自觉的在贾琮怀里轻轻的扭动想要脱身,这般动作反而让贾琮,肃然起敬! 一旁的晴雯见到这一幕,嘴巴都要憋歪了; 映月也转过脸去,替贾琮整理衣袖。 贾琮一掌拍在晴雯的翘臀上,叫你看热闹。 “嘤”晴雯竟然发出如泣如涕之声,引来映月、香菱笑得花枝乱颤。 这丫头莫非是抖妹,受虐就那啥。 晴雯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出格了,一张脸红的像怒发的红玫瑰,白了一眼贾琮,忙端水去了。 晴雯跟贾琮的时间尚短,本没那么亲近,只是见映月、香菱与贾琮那般亲昵,不肯服输,落了后。 再则贾琮这里不同,看看内院里,素雪、薛宝琴哪个不是仙姿玉质,就连阿奴也不输自己,晴雯早收起了骄傲之心。 贾琮笑道:“我还在长身体,暂且放过你们。” 心想真要办事,也不可能第一次就跟三人一起。 三女都白了贾琮一眼,暗自腹诽: 你那般戏弄人家,哪像个还在长身体的,倒像是欢场老手。不过细想起来,爷好像从没外面有风月之事,莫非书上说的生而知之。 贾琮正与个女嬉闹着,丫丫举着浴桶进了里屋。 贾琮道:“丫丫,你在教你大弟子什么功夫?” 丫丫咧嘴笑道: “晴雯贪快,俺教她《小无相功》。” 《小无相功》出自《天龙八部》中逍遥派的一门内功,威力强大。不着形相,无迹可寻。 只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倚仗其威力无比,可以模仿别人的绝学甚至胜于原版,没有学过此功的人很难分辨。 贾琮“嗯”了一声,这倒适合晴雯的性子。 晴雯道: “爷,丫丫说,等学好了小无相功可以教我《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那个什么独尊功厉害吗?” 贾琮笑道:“听听这名字就厉害,而且此功法要以最上乘内功为根基,方能修炼,你说厉害不? 再者,丫丫自己就是练的此功法。” 晴雯听闻,想起丫丫那般神力,顿时对《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敬畏起来,决心好生练习,将来也那般厉害。 贾琮没说练此功法,每三十年,便需要返老还童一次。 心想,丫丫将来变回小丫头倒也可爱,这晴雯要是变回小丫头,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说话间,映月和香菱已在里屋替贾琮准备好换洗的衣物、毛巾。 这会儿,两人看着贾琮,似在猜测,贾琮是否会让她们当中哪一个去伺候他沐浴。 贾琮看着二女,叹了口气,自己还没满十五呢,无奈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大半年以后再让你们伺候。” 说完自个儿进了里屋,映月、香菱、晴雯都抿嘴偷笑。 约莫两刻钟,贾琮从里屋出来,在几女的伺候下,穿上便服。 映月一边给贾琮扣上盘扣,一边道: “珍大奶奶和小蓉奶奶来了,在外间候着呢,爷别乱动了。” 贾琮把手从她柔滑如丝的肌肤移开,诧异道: “她们来做什么?” 晴雯撇撇嘴,哼了声,道: “两个狐狸精,还能干啥?” 香菱道:“今日上午,琏二奶奶带着她们过来了,素雪和宝琴小姐领着她们选了个院子,这会该是来拜谢公子的吧。” 贾琮道:“只选了一个院子?” 香菱点点头。 贾琮:“她们婆媳住一块儿也好,互相做个伴,是尤氏以前那个院子吧?” 映月道:“琏二奶奶也说住以前的院子,熟悉些,结果她们选了个僻静的小院。” 贾琮心想,二人都曾是这府里的主人,如今寄人篱下心态自然不一样了。 当初皇上收回宁国府,而善待她们二人,可见自己先前对秦可卿身份的推测没有错。 第158章 贾琮的心思 秦可卿到底出自皇家哪一支?莫非真是义忠亲王之后? 在映月等人的伺候下,贾琮穿了身青色箭袖,来到正厅。 宝琴正陪着尤氏和秦氏说话,见贾琮到来,三人起身相迎,道 “见过琮兄弟。” “见过叔叔。” 鲜艳妩媚、风流袅娜的秦可卿微微一屈膝,一拂手,那傲人的身段、妩媚的曲线尽显无遗; 一旁的三十多岁丰韵成熟的尤氏也正值虎狼之龄,如同犹如一瓶精心酿造的红酒,到了开瓶之时,散发着迷人的醇香。 贾琮腹诽道:难怪她们二人待在荣国府,老太太不放心。 先前二人在荣国府还身着素衣,如今到我这儿没了束缚,便放开了起来。 也难怪晴雯这妮子酸溜溜的,比起她们几个含苞待放的少女,这二女一个二十出头,一个三十多岁正是怒放的玫瑰。 贾琮伸手示意二人坐下,道: “自家人无需拘礼,珍大嫂和蓉哥儿媳妇住的可还习惯,缺什么事物?” 尤氏忙道:“多谢琮兄弟关心,我们住着习惯的,一应物件都不缺。” 宝琴道:“七哥哥,她们都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我本要给她们添几个丫鬟,结果都不要,只添了四个粗使婆子。” 贾琮道:“有劳琴儿妹妹了,以后你就多照顾些珍大嫂和蓉哥儿媳妇。短了什么就吩咐映月和香菱置办。” 宝琴:“好的,七哥哥” 贾琮身旁的映月和香菱也忙点头。 贾琮又道:“年关已近,京里亲友各家要走年礼,宝琴没经验,请珠大嫂和蓉哥儿媳妇多教教她。” 两人以前都做过管家媳妇,让她们发挥所长,参与些府里的事,也增加些归属感,免得无事生非。 尤氏、秦氏自无不可,欣然接下此事。 这时,一身红袄子的鸳鸯走了进来,双手相扣,放于左腰侧,微俯身,微微屈膝,道: “爷” 贾琮道:“鸳鸯姐姐可是稀客,快快请坐,今儿可有什么事?” 鸳鸯看了眼屋里的宝琴和几个大丫鬟,道: “老太太说,请爷府里的姑娘、丫鬟些去见见,认认人。” 贾琮奇道:“老太太要插手我的内院?” 鸳鸯撇撇嘴,娇声道: “爷,老太太哪里像个爷说的那样,老太太是好心。 一则,年关将至了,老太太备了点心意,酬劳下她们; 二则,老太太说奴婢将来也要过来,先认认人,攀些交情,日后也好相处”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似的,连耳根都红了。 贾琮哑然失笑,老太太这是要借着打赏她们,拉近与我的关系,顺便为鸳鸯将来进府铺路。 又想起今日在皇宫里见到龙三之后,自己就打定主意,身边的高手要藏一手。 素雪和丫丫是自己身边最强的两人,而且多年在外的游历中,遇到众多山贼、土匪、义军,战斗经验丰富。 放眼天下,在这个天道压制的世界里,一僧一道这样的都能拿下,寻常凡人难以威胁到她二人。 丫丫擅长外功,将来可以跟自己行走军中; 素雪就藏下来吧,除了近卫营、亲兵、家臣,别的地方尽量少抛头露面,淡化她的存在。 即使外人知道她,也只当她是我的义妹,帮我监管外面商行、镖局的业务,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女孩而已。 贾琮笑道:“鸳鸯姐姐都这样说了,自然该去。 这几日她们处理下走年礼的事,三日后让宝琴妹妹领着个她们去拜见老太太,可好?” 鸳鸯抿嘴笑道:“谢谢爷,奴婢这就去给老太太回话了。” 尤氏、秦氏也起身告辞,贾琮将三人送出院子。 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眼秦可卿的背影,那扭动的丰臀如同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摇晃着。 秦可卿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正好对上贾琮炙热的目光,回眸一笑百媚生。 好在贾琮意志坚定,寻常男子岂不是要被勾了魂去。 回到院里,进了素雪的厢房,把今日皇宫发生之事跟素雪讲了一遍。 素雪道:“哥哥,那以后鹰卫队在探察时要注意距离,是吧?” 贾琮道:“嗯,咱们的‘千里眼’(单筒望远镜)玻璃都是自己做的,成本不高,尽快给鹰卫队普及。” 素雪挽着贾琮的胳膊道: “咱们要不清理掉皇宫外的潜龙卫和飞龙卫?免得他们添麻烦。” 贾琮轻轻握住素雪的手,道: “时机未到,我还指望通过皇权拿到兵权呢。 如今大楚外面强敌环视,只有皇权稳定,才能撑得住江山,不被外敌入侵。 光凭咱们这点人手,护不住这座江山,和亿兆黎民百姓。” 素雪不太懂哥哥要做什么,只猜到哥哥要做的事很大,似乎志在天下。 既然哥哥有主张,自己只需帮哥哥把事做好就行了。 贾琮用手捋了捋素雪瀑布般的秀发,道: “雪儿,是不是想家了,今天见你不开心。” 素雪把额头靠在贾琮肩膀上,道: “哥哥在哪里,雪儿家就在哪里。 山里的事,我原本只隐隐记得有个阿奴,别的都记不得了。 要不是那年哥哥陪我回去,我还以为是梦里的情景。 今早阿奴的‘嘟嘟’死了,哭坏了,我心里也跟着不好过。” “嘟嘟”是阿奴的宠物蛇,京师入冬以后太冷了,没扛过去。 贾琮道:“阿奴没在屋子里,去哪儿了?” 正说着,丫丫蹦蹦跳跳窜进厢房来,东张西望,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到处看,像是在找谁。 素雪指着丫丫笑道: “阿奴偷偷葬‘嘟嘟’去了,丫丫每次见到‘嘟嘟’就吞口水,阿奴怕她偷去做烤蛇。” 丫丫被当面揭了短,站那儿,冲着贾琮和素雪讨好的咧嘴笑着。 贾琮笑骂道:“你这吃货,要是敢打‘嘟嘟’主意,就罚你五日不许吃肉。” 五日不能吃肉啊,丫丫双手食指指尖对在一起,委屈地看着贾琮,道: “俺不吃‘嘟嘟’,俺就是看看,嘿嘿。” 贾琮拨弄她的朝天辫,笑道: “去把,去找阿奴,帮她葬‘嘟嘟’。告诉她,你要是吃了‘嘟嘟’就五日不吃肉。” “嗯嗯,俺帮阿奴姐姐去,俺不吃‘嘟嘟’。”丫丫忙点头,然后撒腿跑去找阿奴了。 第159章 私下议亲 自从御书房外出了事,贾琮这几日也忙了起来,现在那里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日,正是龙禁尉大比约定之日,贾琮到御书房请皇上移步校场。 因花坛藏刀一事,皇上对龙禁尉也重视了许多,当即丢下手上的折子,由龙禁尉护卫着,在一群太监簇拥下到了校场。 二营,一千人龙禁尉已列队等候,徐徐如林。 先前贾琮同秋统领商量,考虑到陛下的安全,尽量缩短大比时间。 由原来的各领五百龙禁尉进行军阵对战,调整为各领一百龙禁尉操练队列,由秋统领评判。 参与大比的六人其中四人皆是二营副统领,另外两人是小旗,都有自己的部属,就让他们拉出自己的部属来检验日常训练成果。 秋统领是皇上的心腹,把评判权交给秋统领,也相当于交给了皇上,秋统领自无不可。 皇上坐在华盖下,左右两侧分别站着秋统领和贾琮。 皇上示意贾琮大比开始,贾琮站在台前朗声喝道:“陈汉松、牛奉、车正武、巫昭、卢少朋、庄延,依次各领兵一百,御前操练。” 随即六人依次操练,即使外行也能看出牛奉、巫昭在军阵变换时,队列出现明显混乱,比另外四人相去甚远。 贾琮不动声色看向秋统领,果不其然,秋统领呈给陛下的评判是: 车正武:甲;卢少朋、陈汉松、庄延:甲减; 牛奉:丙加,巫昭:丙。 随即贾琮将车正武、卢少朋、巫昭,编为一组;陈汉松、庄延、牛奉编为二组。 每组三人,两人对战,每人两场,决出各组名次。 为节省时间,两组同时进行比试。 贾琮没兴趣看他们这种级别的对战,把注意力用来感知皇上身后的这群太监,推测他们的实力。 其中一中年太监实力在龙三之上,但自己、素雪、丫丫应该也能稳胜之。 其余太监有四、五人应该与近卫营势力接近,剩下的都不过关西镖局中的上等水平。 不多时,三轮比赛结束,第一组,排名是陈汉松、牛奉、庄延; 第二组,卢少朋、车正武、巫昭。 巫昭自知操练落后了,如今比武又落到小组最末,很可能被陛下卸掉他的二营副统领之职。 心里十分怨恨贾琮把他同最强的卢少朋、车正武一组。 而陈汉松武艺并不如自己,却拿了小组第一,自己只要击败陈汉松便可挽回颜面。 巫昭上前,对着看台上皇上抱拳道: “陛下,末将不服,请求与陈汉松一战。” 皇上也有意看看两组实力差距,于是道: “准” 贾琮暗自冷笑,陈汉松也有意在皇上面前露脸,毫不留手。 二人比武毫无悬念,只三两招,巫昭便被一脚踹飞落下擂台,摔了个狗吃屎。引来围观的龙禁尉一阵哄笑。 皇上也没功夫再看两组一一对比,对身后那名面色阴沉的中年太监道: “龙一,你怎么看这几人战力?” 龙一道:“回陛下,属下以为按顺序排的话,当是卢少朋、车正武、陈汉松、牛奉、庄延、巫昭。 陈汉松与牛奉实力相当,但牛奉大意之下,猝不及防,让陈汉松略胜一筹。” 贾琮暗想,原来他就是龙一,眼力还是不错,对陈、牛二人评价中肯。 皇上随即起驾,在龙禁尉和太监的护卫下前往内宫。 到了内宫门前,龙辇上,皇上侧过脸来对贾琮道: “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庄延,四人可做你的副统领。” 贾琮道:“末将遵旨。” 心中暗道:选这四人虽然可说是依据其练兵、布阵,但何尝不是平衡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两边各两人。 经此大比,开国一脉卢少朋上,牛奉下,定国一脉庄延上,巫昭下。 说起来,他们四人也算勋贵这一代中最杰出的了。车正武最是突出,若非他是定国一脉,贾琮都想拉拢到身边。 就在贾琮导演宫里这场比武,捧卢少朋、陈汉松,踩巫昭的时候。 荣国府,荣庆堂,薛宝琴领着映月、香菱、阿奴等人拜见老太太,一个个瑶瑶婷婷、花容月貌、环肥燕瘦,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一串美人。 老太太眼都瞪大了,更别说身旁的大脸宝,一副猪哥模样。 好在老太太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个宝贝疙瘩是个什么性子,大家子里因为女人,兄弟阋墙的例子可不少。 自己的宝玉可不是琮哥儿对手,要是因他的丫鬟结仇了,自己可护不住宝玉。 所以早早的把宝玉拘在身边,搂在怀里,没让他跟姊妹们在一处说笑。 只有林黛玉在一旁纳闷,素雪姐姐怎么没来? 贾敏微不可查的看了眼林黛玉,自己女儿的心思,当娘的最清楚不过了。 自打琮哥儿第一次来家里,救了一家子人,这妮子看琮哥儿就不一样了。 后面这几个丫鬟打扮的尚且不论,前面领头的这姑娘一看就是出身大家族,落落大方,举止得体、优雅。 论容貌、举止可不输这府里任何姑娘。 见林黛玉脸上似乎没什么变化,贾敏方才放下心中担忧。 薛宝琴让丫鬟们按跟贾琮的先后顺序一字排开,映月、丫丫、香菱、阿奴、晴雯,然后上前向老太太行礼,道: “拜见老太太,祝老太太日月昌明,松柏长青。福寿双全。” 老太太喜上眉梢,一向外貌控的她,见到这个活泼灵动的绝代佳人,下意识的就想替大脸宝说亲。 好在想起是贾琮府里的人,才笑道: “好好好,嘴真甜。快快起来,好俊的姑娘,叫什么名?家在哪?” 不待薛宝琴回答,一旁薛姨妈接话道: “老太太,这是我侄女,闺名薛宝琴,宝丫头二叔的闺女儿。” 老太太奇道: “既是你侄女,怎么没来咱们府里,反倒去琮哥儿府上了?” 林黛玉、三春、史湘云先前也在贾琮院里与薛宝琴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人多,都顾着跟远游归来的贾琮相见,没有与贾琮院里的姑娘一一见过。 这会儿知道薛宝琴的身份,也好奇怎么住在贾琮内院里,难道他们背着长辈私下议了亲?那也不该住一个府里啊。 第160章 薛宝琴不是正妻 薛姨妈和薛宝钗都有些尴尬,薛宝琴倒是落落大方的说道: “回老太太,家父把一家子托付给七哥哥,请七哥哥将我们二房上下人等接纳为家臣。如今母亲、哥哥都在将军府里。” 老太太:“七哥哥?” 薛宝钗道:“琴儿妹妹喊的七哥哥就是琮兄弟。” 老太太顺口就说道:“哦,既是亲戚,哥儿怎么收为家……” 薛宝琴道:“父亲老早就欲领着上下人等投效七哥哥,七哥哥看在亲戚份上没同意,直到父亲临终所托,七哥哥才接纳的。” 宝琴说到父亲临终,想起彼时彼刻,声音难免有了些哽咽,被薛宝钗拉进了怀里。 史湘云听闻,心想既然是家臣,当然不能为正妻。 如今又住在三哥哥内院,将来定是要给三哥哥做良妾了,看看身旁迎春、探春,几女交换了下神色,果然心里都在八卦此事。 小惜春若有所思,轻轻拉拉林黛玉衣袖,林黛玉弯下腰,惜春在她耳边轻语: “林姐姐,别担心,她不能做哥哥的正妻。” 林黛玉气得咬嘴唇,恨不能怼她一句:谁说做你哥哥妻子了。 薛宝钗拉着宝琴道: “二婶什么时候进京的,住在哪儿?我们一家也好聚聚。” 宝琴道: “母亲前两日刚到,跟哥哥住在前院一个院子里。路上舟车劳顿了,故没来见过大伯母。” 老太太向鸳鸯示意,鸳鸯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有一支玉簪,一副头面,三匹锦缎,道: “宝琴姑娘,这是老太太赏你的见面礼。” 众人一看,老太太这出手可大方了,宝琴忙谢礼。 一旁王熙凤酸溜溜地笑道: “哎哟,老太太真疼琮兄弟,这是爱屋及乌了,这般见面礼,连我都眼热。” 老太太笑骂道:“你这凤辣子就爱瞎起哄。” 接下来薛宝琴引映月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道:“你打小就跟着琮哥儿,是个好的,如今看你模样,想来哥儿也没亏待你。” 众人心想,人靠衣装马靠鞍,映月如今这般颜色已不输府里任何一个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宝琴笑道:“如今她管着内院的库房呢,可得七哥哥看重了。” 众人心下了然,鸳鸯又端来一碟礼,丫鬟的自然低一等,一副头面,两匹锦缎。 轮到丫丫了,众人看向这个只六七岁大,一身红袄子,踩着一双红色绣花鞋,腰上系着一根三指粗乌黑的腰带, 腰后插着一对比她脑袋还大的锤,头顶两根羊角朝天辫,一双大眼睛,苹果般红扑扑的脸蛋。 像极了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丫丫拜见老太太。” 行过礼,丫丫咧嘴笑着,望着老太太,等赏礼。 这般模样逗得满堂大笑,王熙凤打趣道: “好惹人爱的娃娃,干脆给我当干女儿,跟巧姐作个伴。” 薛姨妈母女知道这小丫头的厉害,当年她才三岁左右,在薛蟠脚上跺了几脚,薛蟠脚肿的连鞋都穿不进去,一个月没沾地。 丫丫咧嘴笑着,却不答。大脸宝也喜欢小丫丫,欲去亲近亲近,老太太见是小丫头,便放了他去。 大脸宝走到丫丫跟前道: “你这对锤子,跟话本里的擂鼓瓮金锤长的一样,是什么做的?借我玩玩。” 丫丫取下一支锤递给大脸宝,大脸宝伸手欲接,却见丫丫又把锤放到了地上。 众人只当是小娃不懂礼数,哪有给人东西放地上的。 大脸宝倒也不生气,抓住锤柄欲提起来看看,哪知锤子纹丝不动,自己被锤子反作用力差点扑到地上。 大脸宝脸色无光,不想在众姊妹前落了面,便双手握住锤柄想要举起来,锤子依然纹丝不动,大脸宝脸都挣得通红了也无济于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只当是木头锤子用来玩的,现在看向这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一个个目光骇然。 探春奇道: “丫丫,你这对擂鼓瓮金锤莫非跟李元霸那对一样重?” 丫丫得意的点点头,道: “公子给俺做的擂鼓瓮金锤,当然是真的。” 众人听闻,都震住了,真的擂鼓瓮金锤就被这小丫头这般玩! 先前听说贾琮身边的人个个都会些武艺,没想到竟是这般惊世骇俗,一个小丫头就跟唐朝李元霸似的人物。 林黛玉笑道: “话本里说,一对擂鼓瓮金锤三百二十斤,也有说四百斤的。琮哥哥给你吃的什么,你力气这么大。” 丫丫害羞道:“俺爱吃肉,吃的多,力气大。” 迎春道:“丫丫,你那对锤子这么重,你那黑乎乎的腰带用什么做的?” 丫丫道: “公子命人用做弓弦的筋,泡制后,二十根拎在一起做成的。公子说,千斤重也不会断。” 史湘云大大咧咧的走到锤子旁,道: “我也来试试。” 结果可想而知,任她怎么使出吃奶的力气,夸张的换了几个姿势,依旧纹丝不动,姊妹们笑的花枝乱颤。 连宝玉也觉得好像不那么丢人了。 史湘云嘟着嘴道:“爱哥哥拿不动,我也拿不动,你们别笑话我,有一个算一个都拿不动。” 探春笑道:“爱哥哥是几哥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三哥哥一定拿得动。” 史湘云听闻,追着探春玩闹起来。 林黛玉在一旁心想,琮哥哥说过本事不可轻易外露。不过,不管一百六十斤一支,还是二百斤一支,哼,我肯定提得起来。 老太太就喜欢女孩们在跟前玩闹,招呼宝玉到跟前,对贾琮的几个丫鬟笑道: “你们来历不同,各自有不同的称呼,本是自然。 不过老婆子记性不好,一会儿七哥哥,一会儿爷,一会儿公子,老婆子都弄不清说的谁了。 要是入乡随俗,统一称呼,老婆子倒能记得住。” 众人听出,老太太这是在调教她们,教她们不要称谓混乱,要入乡随俗。 宝琴想了想,是这个道理,道: “谢老太太教导,琴儿以后也称琮哥哥。” 又对丫丫、香菱等人道: “你们以后也都跟着映月一样称呼吧。” 香菱等都点点头,轮到香菱拜见老太太的时候,众人都暗暗点头,且不说她生的婀娜多姿,单这仪态、举止一看就是受过良好调教的。 第161章 素雪的故事 贾琮的师娘本就出自诗书簪缨之家,当初在金陵,香菱就是送到贾琮师娘身边教养的。 众人又看向香菱旁边的少女,刚进来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她不一样。 她身着宝蓝色的上衣,红色的长裙,上面绣着花朵和蝴蝶,戴着银手镯和银饰品,腰后插着两把银色弯刀。 这个异族少女宛如清晨的阳光,清新甜美。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充满了天真无邪的甜美,让人心生欢喜。 待阿奴见过礼,宝琴道: “阿奴是素雪姐姐的丫鬟,素雪姐姐是琮哥哥的义妹,平日里替琮哥哥打理镖局的事务,今儿不得闲,改日再来拜见老太太。” 林黛玉心有七窍,素雪的本事她是亲眼见过的,当日若非她,自己一家人就保不住了。 素雪当时还调了琮哥哥的人手来保护父亲,可见她是帮琮哥哥在外面做大事的。 自己要是也能帮琮哥哥该多好,可惜自己武艺没那么高,虽然跟着贾老师和长孙老师读了不少书,可是也帮不了琮哥哥什么。 探春本胸有大志,苦于困在后院,特别敬佩能在外面做事的女子,便问道: “素雪姐姐可是三哥回京当日身边那位白衣飘飘的姐姐? 阿奴,你跟着素雪姐姐多久了? 素雪姐姐怎么跟三哥结为义兄妹的,就像话本里面的少侠和侠女吗?” 阿奴道: “素雪姑娘是跟着爷回府的。我和姑娘打出生就在一块儿了,但姑娘没说她和爷怎么认识的。” 探春奇道:“你们不是打小在一块儿吗?怎么……” 阿奴摇摇头道: “姑娘出生那会儿就带着病,然后阿妈就没了。 三岁的时候,土司大人派人带姑娘出山到汉地看病,那年我也才六岁,陪着姑娘下山。 结果遇到白莲教作乱,混乱中姑娘跟我们在江边失散了。” 说到这里,阿奴难过得眼眶湿润,接着又道: “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得姑娘了,没想到前年,爷陪着姑娘进山,找到了我们的山寨,我一眼就认出姑娘了。 虽然姑娘病已经好了,模样大变,但我心里知道一定是她。 土司大人请阿嫂来看了,认出了印记,确认了我没认错。 听姑娘讲,跟我们失散后,她被人带上船去了一个叫瓜洲渡的地方,几年后在那儿认识了咱们爷。 姑娘离家久了,小时候家里的事也记不得了,只想跟爷一起走。 土司大人没办法,便命我陪着姑娘出山了。” 众人听闻,也同情起素雪的遭遇,三岁大的女娃跟家人失散,一个人流落异乡,这得多苦,幸好遇到了贾琮。 也不知道是什么印记,或是什么特别的胎记、痣吧,能和家人相认都是好事。 香菱也是第一次听说素雪的经历,竟跟自己一样,打小跟家人失散,也不知道爷派去找自己父母的那一僧一道,找到没。 爷让那一僧一道把他们送到京城来,若是相见了,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模样,怎么办…… 林黛玉没想到于自己一家有救命之恩的素雪,小时候会有这么惨的遭遇,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 “你说的土司大人可素雪姐姐的父亲,素雪姐姐还有什么亲人?琮哥哥他们怎么找到你们的?” 阿奴道: “土司大人就是素雪姑娘的阿爹,素雪姐姐最亲的就是咱们爷,然后就是我了。 土司大人是咱们黔东南唯一的土司,也是咱们大山里最大的土司。 爷带着素雪姑娘到寨子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的,心就扑通扑通的跳。 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我一眼就认定,她回来了。” 林黛玉喃喃道: “或许这便是心有灵犀吧。” 宝琴见阿奴讲完,便引着最后一个丫鬟——晴雯,上前给老太太行礼。 晴雯刚起身,大脸宝从老太太怀挣脱出来,冲到晴雯面跟道: “好姐姐,跟我回家去吧,如今再没人拦着你了。” 角落边,袭人心里一阵苦涩,我都把自己给你了,你心里还是更看重她。如今太太落难了,没人再撵晴雯,莫非你真要她回来。 老太太忙喝道: “宝玉回来。” 晴雯道:“谁是你姐姐,我如今是琮三爷的丫鬟,宝二爷请放尊重些。” 大脸宝却欲伸手去拉晴雯。 手刚伸到一半,就动不了了,像被钳子夹住,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大脸宝低头看下去,不知何时,丫丫已到了自己跟前,几根粉嘟嘟的指头捏住了自己手腕。 丫丫仰着头,一双大眼睛瞪着大脸宝,撅着嘴道: “你敢欺负俺的大弟子,俺就用锤锤砸你。” “使不得!” 众人忙喊道。你那一锤下去,哪还有命在! 丫丫道:“公子说了有坏蛋欺负咱们的时候,没人之处就砸,有人的地方就教训下,不取性命。” 宝琴、映月几女对丫丫喊道: “快放手,捏不得!” 丫丫另外一只手挠挠脑袋背诵道: “公子说了,他不在,遇事就听素雪,宝琴,然后是映月、香菱……; 若是打坏人就听素雪,阿奴,宝琴,香菱,……。 这算不算打坏蛋?” 背完看向宝琴、阿奴,见二人都冲着自己喊住手,丫丫放开了大脸宝,把晴雯护在身后。 大脸宝眼泪汪汪的直在眼眶里打转,抬起那只手,众人见手腕处几道通红的指印。 老太太忙把大脸宝拉上榻,搂在怀里摩挲着。 史湘云好奇道:“为什么丫丫说打架的时候,听阿奴的,排到宝琴妹妹的前面了。” 林黛玉笑道:“你这妮子古灵精怪,准是阿奴更懂怎么打架,宝琴妹妹到底是大家闺秀,哪喜欢动手动脚的事。” 心里却得意道:我还会拈花指呢。 几女一听,言之有理,都偷瞄这宝玉那通红的手腕。 王熙凤见大脸宝的那只手还在动,便还说道: “老太太别担忧,没伤着骨头,抹些活血化瘀的药过几日便好了。” 老太太这会儿也没了心思跟这几个丫鬟说笑了,让鸳鸯给晴雯赠了礼,打发宝琴一行回将军府去了。 第162章 齐国公的态度 山海关外,此刻正下着雪,复洲卫守备张敢,冒着风雪赶到齐国公驻地。 本想着窝在复州,过完年再出来。然而,国公爷相招,他不得不赶来。 到了门外,张敢取下沾着雪大氅,递给守门的亲兵,又拍落了身上的雪,不能把寒气带进国公爷的屋里。 进屋就拜见国公爷,齐国公见他一身戎装,冒雪赶来,命亲兵给他在火炉旁搬了张凳子,递了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 齐国公把书信放到桌案上,道: “先暖暖身子。” 张敢坐在火炉旁,趁热喝下了羊肉汤,顿觉身上暖和了,道: “多谢国公爷。” 齐国公道:“复州一带,可有女真人异动?” 张敢答道: “这几年女真虽然偶有滋扰,但入冬以来,复州没见女真异动,想来他们也猫冬了。再者,属下前面还有个盖州卫顶着。 倒是听盖州守备萧老哥讲,女真趁着刚入冬那会儿,又掳了几百户百姓过去。” 齐国公嗯了声,接着道: “盖州有他镇守,女真只要不大肆兴兵,挑起国战,就破不了。 这次找你来,说说旁的事,贾家的庄子在复州吧,你可认识叫乌进孝的庄头?” 张敢心里纳闷,皇家赐给荣宁二公的庄子都在复州,宁国府的官庄收回去了,但贾家那些都还在。 那是块肥肉,乌进孝兄弟俩没少孝敬自己。 自己也常助他强买周边的土地,一起发财嘛。国公爷一向默认我们捞外快,今儿把自己招来,竟是为此事? 张敢道:“贾家的官庄和私人庄子都在复州,属下认得乌进孝。” 齐国公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道: “乌进孝两兄弟已被贾七郎处死,还记得几年前我跟你闲谈时,提到贾七郎与西宁王妃比剑一事吧?” 张敢心里一惊,乌进孝两兄弟都被处死了,那贾七郎准是冲着庄子而来。 想来贾七郎已经知道我与乌进孝勾连之事,否则国公爷不会跟我提庄子一事,现在关键是国公爷是个什么态度。 张敢道: “记得,属下还读过贾七郎的话本。” 齐国公道:“那你是否知道,嘉峪关大捷是因为贾七郎用五石弓射杀了准格尔大皇子,以及两名副将。 那张在西宁郡王府已传了几代人的五石弓,已被西宁郡王赠送给了贾七郎。 他如今已是龙禁尉副统领,当今勋贵中,年轻一代无人能出其右,纵使巫家那个巫纪也不能。 荣国公去世后,你在贾家庄子捞些好处,我睁只眼闭只眼。” 顿了下,齐国公接着又道: “但是,贾家如今出了个贾七郎就不一样了。 你明白了吗? 贾七郎已经派人来接手庄子了,你准备怎么做?” 齐国公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贾七郎是天子的近臣,天子从四年前给他赐字“贾青松”开始,便开始收拢他。 贾七郎如今是天子插手军务的一把利剑。 西宁郡王府和齐国公府作为开国一脉在军中仅存的两根顶梁柱,私下早有默契。 那就是现在只能站在上皇这边,不能摇摆,谨防巨龙濒死前的反扑。 但是不能不为家族留条后路,否则皇上若是顺利掌权,必会被打压甚至清算。 让家中子弟交好贾七郎,便是为家族留的后路。 这也是为何当初两王六公家眷齐至荣国府,为贾七郎区区一个小三元祝贺的缘由。 张敢并不笨,齐国公这么说了,自然知道他是要交好贾七郎,便说道: “属下明白了,属下将这些年从乌家兄弟捞的好处,都还给贾七郎。” 齐国公嗯了声,道: “还不够。” 张敢想了想道: “属下将乌家的人统统拿下,乌家财物一律查封,打上封条,等他的人来接手。” 齐国公点点头道: “好,此外年后我再给你换个地方驻守。放心,也不会亏待你,只是给贾七郎一个态度。” 张敢没想到国公爷竟如此重视这个贾七郎。 …… 这晚,京城镇国公府,牛继宗看着自己颓丧的小儿子牛奉,道: “让你小子平时好生学领兵布阵,这次丢掉副统领一职知道厉害了吧,要想领兵打仗,光靠个人武力远远不够。 不过这才你小子输给陈汉松可知道为什么?” 提到陈汉松,牛奉不服道: “陈汉松虽然武艺突进,但儿子若非大意,被他占了先机,否则不会输给他。” 牛继宗吹了口茶杯上的热气,道: “你这榆木脑袋,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怎么输的,陈汉松那小子为何武艺大进?” 听这么一说,牛奉也觉得蹊跷,要说排兵布阵自己确实不如陈汉松。 但论武艺,同辈中自己先前只服车正武,还有几个月前到龙禁尉的卢少朋,那陈汉松先前只不过比庄延约强点,怎么就突飞猛进了? 正是因为陈汉松的变化,让自己猝不及防,才在陛下面前落了面子,丢了副统领一职。 牛奉自幼好武,勋贵同辈中时常较量,自认同辈中算得上翘楚。 这几年崛起个卢少朋,竟然力压了车正武和自己,本就郁闷,现在又冒出个陈汉松。 至于贾七郎,先前只是传闻,没打过照面,直到他到龙禁尉成了自己上司,自己才惊为天人,这世上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牛奉知道习武非一朝一夕之事,在于日积月累,那陈汉松怎么在一个月内就能脱胎换骨,莫非因为是贾七郎? 牛奉道:“莫非是贾统领指点了陈汉松?” 牛继宗笑道:“你好歹是我儿子,还没笨到家。 几年前你母亲去荣国府祝那小子中小三元,亲眼看见了他跟西宁王妃比试,他出自隐世宗门,被绝世高人收为徒弟。 当日你母亲回来就告诉我,卢少朋那小子怕是得了贾七郎传艺。 我们镇国公府落后了西宁王府一大步,落后了齐国公府半步。 你记住,往后你交好贾七郎,不仅仅是为你自己,还代表镇国公府。 今年走年礼,我会让你母亲给贾七郎府上加三成。” 牛奉虽是嫡子,但是排行最小,不明白自己为何代表国公府。 第163章 倭寇 牛奉本就佩服贾七郎的本事,又同出开国一脉,平日里跟贾琮也算亲近。如今得了父亲的令,便道: “儿子往后多和贾七郎亲近亲近,今年年礼,儿子去他府上送。” 牛继宗道:“还算开窍,去吧。” 牛继宗看着牛奉的背影心想,如今太上皇日渐老迈,各家勋贵都在暗地里向皇上释放善意,咱家也不能落后。 …… 过完小年,离新年便不远了,可是贾琮如今早出晚归,还时常夜宿营房。 皆因御书房外藏刀一事后,皇上疑心越来越重,龙禁尉不仅不能请假,连例行休沐都减少了一半。 加之最近东南一带倭寇猖獗,时常掠夺皇家、朝廷和东南世家豪门的商船,造成财物损失不计其数,人员损失巨大。 甚至登岸洗劫沿岸城镇、村庄,倭寇所过之处烧杀抢掠,凶残至极。 急奏一封又一封发到京城,皇上整日黑着脸,搞得皇宫气氛非常压抑。 在欧亚大陆遥远的另一边,欧亚接合部,随着奥斯曼帝国的崛起,干扰了陆上丝绸之路。 另一方面,造船业以及相关的制图、指南针的发明,为大航海奠定了广阔的基础。 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启了一百多年,对东方的大楚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经过河西走廊的陆上贸易逐渐减少。 大楚并未实施海禁,只是海上贸易多为皇家、朝廷、世家垄断,如今海上贸易已是皇家重要的收入。 皇家的商船被倭寇袭击,让本就枯竭的内库雪上加霜,皇上的心情可想而知。 贾琮这个龙禁尉副统领兼二营统领,更是取消了所有白天的休沐,皇上只要一出后宫,便在其附近巡逻,甚至贴身护卫。 无论皇上到奉天殿上朝,还是在御书房,贾琮都在其左近。 贾琮甚至怀疑皇上让他在奉天殿外值守,是故意做给上朝的文官们看的: 尔等瞧瞧,李宾之的关门弟子如今都在替朕值守奉天殿,尔等难道还不归心? 朕才是正统,朕即是大楚,朕乃众望所归! 贾琮在奉天殿外,时常遇到上朝文官异样的目光,甚至听到有文官小声交头接耳,议论贾琮,叹息李宾之的关门弟子,竟然弃文从武。 还听到过有文官议论:“大楚多一位武将无济于事,但少了一个留下如此众多传世之作的旷世奇才,是大楚的损失啊。” 贾琮每每遇到此类情况都坦然面对,自己从军是既定目标,不会动摇。 相反还会抓住一切机会去真正掌军,而非在陛下的亲军里面历练。 当年在金陵与老师在翠竹亭夜话时,老师也默认自己从军。 封爵和任龙禁尉副统领一事,贾琮早书信禀明老师,算算时间,年后也该收到老师的回信了。 这日傍晚,贾琮回到府里,在外院议事厅与素雪、鹰卫队的张志、孟安邦、计无双商讨情报收集、整理一事。 如今京城的情报来源有:除了鹰卫队,还有倪二在市井收集的情报,以及来自于自己茶坊和酒楼的情报。 茶坊、酒楼,不仅在大堂有“伙计”收集情报,每一个小间,都有秘密的“听筒”联通到密室,密室里有人监听房间内谈话内容。 “酒桌文化”导致很多人谈话时,在不经意间透露一些重要信息。 比如某皇子拉拢了某位重臣,勋贵之间谁跟谁又拐着弯在议亲。 这些情报庞杂、混乱,贾琮让张志、孟安邦、计无双三人领头,成立情报分析小组,对这些来源不一的情报进行整理、分类并进行分析。 贾琮回到内院,见宝琴领着尤氏、秦氏二人正在大堂里等自己。 贾琮与二人互相见过礼,宝琴把一本册子交给贾琮道: “琮哥哥,这是走年礼的单子,你的师兄们还有勋贵间的礼单全托二位帮忙拟定。” 说完又看向尤氏和秦氏二人,尤氏道: “琮兄弟,我观西宁郡王府、齐国公府、镇国公府的礼单都比往常勋贵间的年礼多了三成, 而且这三家分别都是派嫡子卢少朋、陈汉松、牛奉亲自送来的。 你看咱们的回礼是不是也加三成?” 贾琮心想他们三人来送年礼的时候,自然知道自己这阵子很忙,都在皇宫里待着并不在府里,还是要亲自送来,自然是表达重视。 西宁王郡王府嘛,嘉峪关一战,配合顺利,彼此都获利,自己又助其儿子升任了副统领一职,他们表达亲厚之意正常。 齐国公府,自己虽然有指点陈汉松之恩,但从关外传回来的情报,齐国公处理贾家庄子一事算是给足了自己脸面。 乌进孝兄弟二人这些年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张守备的配合下,拿着从贾家贪墨的钱财买了五个庄子,记在乌家名下。 当然这些都被贾琮派去的人顺手收入囊中,且记入贾琮名下,而非荣国府名下。 齐国公府已不欠贾琮人情,他们此次年礼显然有亲近之意。 至于镇国公府,牛奉丢了副统领一职,本该对自己有怨气。 他们此举反而表达了亲厚之意,而且最近当值的时候,牛奉这小子也跟自己非常亲近。 牛奉性情本爽朗、直接,贾琮并不排斥他的友善,训练的时候偶尔指点他一招半式。 但他代表不了镇国公府,那么此举应该是牛继宗的意思。 想明白这些,贾琮道: “礼尚往来,这三家的回礼也加重三成。 不过我在年前、年后都没时间亲自去走礼了,西宁王妃那里既然称一声伯母,咱们没主子去拜见下也说不过去。 就有劳珍大嫂和宝琴妹妹替我去拜见下伯母。 其余两家嘛,知道我府里情况,想来也不会计较。” 说完又看了看秦可卿,她身份特殊,不好抛头露面。 尤氏虽然是续弦,但也做了多年的族长夫人,对这些俗务本就熟练,而且是个有手段的。 原着中,贾敬在玄真观吃丹砂烧胀而死,尤氏尤氏的第一反应就是:“命人先到玄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锁了起来,等大爷来家审问。” 第164章 王夫人的诅咒 然后尤氏坐车出城来到观里,众道士慌的回道进行解释。“尤氏也不便听,只命锁着,等贾珍来发放。” 尤氏操办贾敬丧事时贾府已临近“圣筵必散”,她还能做到“独艳理亲丧”,可见是个有能耐的。 璜大奶奶为其侄儿来宁国府评理; 以及贾琏偷取尤二姐后,王熙凤找尤氏发难一事中。 尤氏的反应,都称得上遇事不乱方寸,处理刚柔相济。 此刻尤氏自知在将军府是寄人篱下,如今有机会在贾琮面前证明自己是有用之人,自然不会推脱,道: “既是如此,我便与宝琴姑娘去拜见西宁王妃。” 贾琮点点头,又道: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我明天去宫里后,要过完年后才能回府。 西府那边老太太等,该送的还是去表示下。 还有众姊妹,平日里她们也就些例银,没别的进项。 宝琴妹妹跟她们约个时间,请她们来这边一起吃个年饭,我这里没长辈拘着,她们可以放开了玩闹。 再备些女孩们喜欢的东西做年礼,不必替我节省。 我院里的丫头们,琴儿也替我好生打赏。” 宝琴道:“琮哥哥放心,我定替你操持好。 只是琮哥哥不在家里过年,年后可要补偿我们哟。” 贾琮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这段时间,贾琮都在宫中度过。 直至正旦,上皇、皇帝举行“大宴仪”宴请文武百官,贾琮受皇上旨意领龙禁尉在太和殿后警戒。 太和殿演奏《炎精开运之曲》、《上万寿之曲》时,贾家同样也是歌舞升平,杯觥交错。 林黛玉、薛宝钗、三春等人在荣国府听过戏,参加完家宴,又去了将军府,与薛宝琴等人又一起玩闹了半宿。 而在贾家亲兵的庄子里,田坎边一个石屋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阴暗、干冷的屋子里,只有一尊粗糙的泥菩萨像和一张木板床。 床上被子倒是有好几条,皆因贾琏说不能让她冻死了。 这时,门下的一个小窗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股霉臭味从里面涌出来,送饭的农妇忍不住拿手在面前扇了几下。 那农妇把碗从小窗里递了进去,道:“今天过年,也给你吃块肉。” 说完把摆在窗口的空碗和恭桶取了出来,重新锁上小窗。 石屋里面一个妇人裹着厚厚的棉被,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双眼却冒着精光,此人正是王夫人。 此刻她看着碗里巴掌大的一块肥肉,想想自己这段时间过的什么日子,终究忍不住歇斯底里仰天喊道: “贾琮、贾琏啊!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我王家定将你们千刀万剐,送你们去地府见易家、张家的贱妇。” 那送饭的农妇走在田坎上,听到石屋里声嘶力竭的喊叫,不屑的骂道: “给你吃肉都是糟蹋了。 王家算个什么东西,国公爷在的时候,给贾家提鞋都不配。 如今主家又出了个小贾将军,咱们庄里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啰。” 一晃眼,过了正月,进入杏月中旬,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如同春日里的一抹淡雅,静静地绽放。 这日傍晚,贾琮放衙后难得在后院享受惬意的时光。 躺在躺椅里,一边品着晴雯沏的茶,一边欣赏素雪、宝琴、香菱三女在花间抚琴。 丫丫在脚下替自己捶腿。 晴雯素来好强,凡事喜欢和映月、香菱比,见香菱抚琴如此优雅而从容,便道: “爷,我也想学琴。” 贾琮心想,素雪和香菱都是师从自己师娘,自然不凡,你没那个福气。 宝琴身边那几个小乐手倒是可以教导…… 这时映月从外面快步进来,对贾琮道: “静姝郡主来访。” “静姝郡主?……哦,水清扬,她回京了。你领她去花厅吧” 想到水清扬,贾琮立即想起了去年秋天,在黄河渡口那一幕。 大队人马渡河被人半道而击,自己被困在黄河中央,虽然两岸的敌军射不到自己,但随行人员皆陷入险境。 就连自己的落日弓也射杀不到敌军首领。 可见水清扬是深谙兵法的,自己以前小觑这妮子了。 吃一堑长一智,打那以后,贾琮对探马格外重视。 亲兵队出行,探骑必探查前方十五里扇形区域,以免落入包围圈。 这件事也让贾琮对北静王府重新评估起来,原着中他们在贾家被抄家后,还能屹立不倒,可见不凡。 而且水清扬在外面搞那么大动静,还能不牵扯到北静王府,可见对方隐秘得很深。 她在那支义军中,都戴着头盔面罩,想来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如她在白莲教中。 那支义军莫非有白莲教背景? 客观来看,北静王所谋之事,对自己是有益的…… 琢磨着此事,贾琮已进了花厅,身着马面褶裙套着橙黄袄子的水清扬,端庄优雅,大气而清艳脱俗。 此刻,水清扬正顿足在一盆仙客来水仙前,那黄色的花朵向下低垂着,贾琮立即想到了那个词——闭月羞花。 近四年不见,柳眉杏眼、皓齿朱唇的水清扬愈发明艳照人。 (去岁,黄河边,两人相隔甚远,水清扬还戴着头盔面罩,用“千里眼”才认得渡船上的贾琮。) 贾琮走到离她十余步外停下,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看着对方。 四年时间两人变化都不小,贾琮如今已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俊朗少年。 数息之后,水清扬在金竹茶几旁落座,贾琮则坐在了茶几另一侧。 二人见面没有客套话,映月给二人沏茶后便退出了花厅。 水清扬抿了一口松萝茶,道: “七郎,你这松萝茶色如梨花,香如豆蕊,饮之如嚼雪,比你紫叶居当年的‘碎银子’强了不少。” 提到“碎银子”,想到了当初二王六公家眷以及戴权在紫叶居前那一幕,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时过境迁,贾琮再也不是那个吴下阿蒙。 看着水清扬如花的笑颜,贾琮竟有些失神,想起了当初金陵秦淮河画舫那一幕。 水清扬又道: “七郎,五日后你便要启程参加铁网山围猎了,我来送一份大礼给你。” 第165章 水清扬的馈赠 贾琮心想,你的礼岂有那么好收的,若你只是要《神足经》后面九幅图倒也好办。 若是要我和你们北静王府合作,需得斟酌再三,毕竟你水清扬在外面走的路子太邪乎了,一旦事发满盘皆输。 而自己谋划的道路则完全不同,这样对大楚国本伤害最小,让华夏百姓尽量少遭受战火焚烧。 不过要是北静王府谋逆之事不被揭穿,他们倒是可以在自己最关键一环发挥重要推手作用。 因为北静王府与皇家的纠缠深得多,尤其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与北静王私下关系密切。 贾琮静静的看着水清扬,等她继续说下去。 水清扬同样看着贾琮,四目相对,接着道: “别人不了解你,我以前也不懂你到底有多强。 直到修炼了你的《神足经》,才让我开阔了眼界,我推测,你的境界甚至已超越了: ‘天人化生,万物滋长’! 而你又不仅仅在武道一途一骑绝尘,睥睨天下,于文道你同样惊才绝艳。 加之你的出身,我不相信你会久居人下。 你先前疏远我,想来是担忧被我牵连,误你的大事。 七郎放心,我们两府面上只维持四王八公之间的情义,我也不寻求你参与北静王府的谋划。” 既然不搅和到北静王府的谋逆中,倒也不是不可以和他们有些默契。 在她看来我痛恨上皇、皇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我是荣国公的亲孙子。 贾琮道:“想不到你的武学天赋如此之高,仅凭半部《神足经》,便能领悟出武学境界有‘天人化生,万物滋长’。” 这话是说水清扬能推测到武道有“天人化生,万物滋长”这样的境界,而不是指她达到了这个境界。 光凭半部《神足经》是做不到的。 贾琮接着道:“清扬准备送我什么样的大礼?” 水清扬压低嗓音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七郎弃文从武,是想执掌军权。 ‘文能安邦,武可定国’,不是说着玩的。 眼下铁网山围猎一事,便是七郎展露身手的大好时机。 一旦七郎在上皇、陛下跟前力挽狂澜,危机时刻表现了对皇家的忠心与实力,想不掌军都难。” 接下来水清扬将北静王府掌握的铁网山围猎一事情报,以及他们的推测,告知了贾琮。 还特意提醒贾琮铁网山之行,要紧随皇上身侧。 贾琮对皇家辛迷知之甚少,不懂就问,水清扬对多数问题也不回避,二人谈了一盏茶的功夫。 让贾琮不仅对上皇为何如此高龄,还要导演铁网山围猎且亲自参与有了认识,同时对皇家内幕多了许多了解。 原来上皇一方面遏制皇上执掌兵权,却对手上无实权的皇子纵容,从而在朝中形成上皇要换皇帝的氛围。 (对此贾琮有自己的理解: 贾琮认为当初太上皇因最得意的皇子,自己立的太子——义忠亲王谋反一事。 身心俱受打击,重病一场,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便把皇位传位当时最不起眼的皇子——当今皇上,以为当今是最容易被其掌控的。 这之后,上皇身体缓过劲来,想起历史上那些太上皇的结局,便开始打压、遏制皇帝,并营造要换掉皇帝的舆论,从而让群臣尤其是军方不敢靠近皇上。 然而结合老师对此的分析以及原着曹公的叙述,大楚最后是平稳度过,皇帝掌权,并未出现换帝一事。 上皇之所以营造要换皇帝的舆论,是因为历史上不掌权的上太上皇晚年处境大都不妙,且当今这位皇帝又是个刻薄寡恩的。 一些太上皇被幽禁,甚至如北齐武成帝高湛,退位几年后就莫名其妙死了,年仅三十二岁。) 近年来,众皇子多与军方勾搭,太上皇已感觉不妙。 上皇的飞龙卫还发现一股隐秘势力蠢蠢欲动,没追查到背后是谁,水清扬对此也是点到即止。 故而主动出击,自己和皇帝出宫,引蛇出洞,来个一举歼灭。 贾琮不得不承认北静王府经营多年的情报网,在这些领域,远非自己刚成立不久的情报体系可以相比。 也难怪,鹰卫队在铁网山没有发现伏兵,因为叛军根本不需要提前潜伏,他们就在参加围猎布防的军中。 想明白这些,贾琮道: “既然你们志在皇家,为何不助谋逆势力,反而把情报给我?” 水清扬摇摇头道: “我们太了解他们了,这些人眼高于顶,自以为是,根本成不了气。 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七郎。” 贾琮心想,曹公借冯紫英之口道出铁网山“不幸之中却有大幸”,也就是谋逆没成功了。 与水清扬的判断相同。 贾琮道:“既受清扬大礼,我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归。” 说完便吩咐门外的映月,取来文房四宝,当即把《神足经》后面九幅图及相应口诀画了出来。 贾琮之所以没有留下几幅图,就是想看看水清扬不再需要自己的功法后,会是什么态度。 水清扬看过图后,嗔道: “你这是哪来功法?尽教人做些羞耻的姿态。” 贾琮笑道: “你若是不好意思看,要不我手把手教你。” 水清扬想起当年在京城郊外,贾琮教自己练神足经,上下其手,禁不住脸颊绯红,娇嗔道: “你还没占够本姑娘便宜吗?” 说完就后悔了,要说占便宜,金陵秦淮河画舫中那次,除了当年贾琮年幼不能做那事,该干的对她都干了。 贾琮瞥了一眼水清扬傲人的身姿,笑道: “很怀念呢。” 水清扬终究是女子,谈到这般话题,只能落荒而逃。 送走了水清扬,贾琮当即召集了自己的班底主事人到议事厅。 既然知道了叛军在京城内还将有行动,那么首要的就是确保自己人的安全。 两府的防御,由素雪镇守。 近卫营狮卫队兼亲兵统领——展兆领头,统辖亲兵队,虎卫队,关西镖局,护卫队,暗卫,协调行动,负责保护两府安危。 视情况,将西府的主子接到将军府。 遵循存人失地的原则,倘若叛军势大,可弃府存人。 部署好防御,已是深夜,贾琮领着素雪和宝琴回到了内院。 次日一早,赶在进宫当值前,贾琮来到荣国府云梦园。 第166章 铁网山-玉扳指 守门的婆子自是认得贾琮,便放了进去。 此时林黛玉正坐在铜镜前,紫鹃刚替她梳好头,插上发簪。 紫鹃调整好发簪,笑道: “前几日去清河公主那儿一样,就是这个发式,姑娘可还喜欢?” 提到清河公主,林黛玉叹了口气道: “最近几次见到公主,她都闷闷不乐,人都瘦了一圈。” 紫鹃道: “年前的时候跟着姑娘去揽月宫,就发现宫女、太监都换了。 公主殿下那么小,跟前没个熟悉的人哪能不发愁。” “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宫里的事,岂能嚼舌根。 过几日我们再去陪陪公主吧。”林黛玉忙说道,说完看向外面,察觉到有人来了。 林黛玉自从修练明玉功和听声辨位法后,感知敏锐了许多。 只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林妹妹这几日先别去宫里了。” “琮哥哥!” 林黛玉一听便知是贾琮来了,眼里闪过一线惊喜,忙起身相迎,果然在门口见到了贾琮。 见贾琮穿着绘老虎的三品武将绯袍,林黛玉道: “琮哥哥这是要去宫里当值,怎么来玉儿这里了。” 贾琮扫了眼紫鹃,紫鹃心想,这是嫌我碍事了,撇着嘴,微微屈膝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林黛玉娇声道:“琮哥哥别欺负紫鹃姐姐。” 贾琮上前,轻轻握着林黛玉的手道: “我说了两句话就走。” 林黛玉脸颊顿时绯红,抽了下手,没抽出来,娇嗔道: “院子里人来人往,让人撞见了,如何是好。” 见林黛玉急得耳根都红了,贾琮只好放开了她的手,说道: “这几日,就别去宫里了,公子殿下若相邀,你们三人称病便是。 等我从铁网山回来,再送你们一起去。” 林黛玉冰雪聪明,见贾琮赶在进宫前,专程来跟自己说这事,定有缘由。 点了点头道: “玉儿知道了,琮哥哥近来公务繁忙,大年都没在家里过。 我能照顾好自己,琮哥哥只管忙外面的正事,不用担心我。” 贾琮拨弄了一下林黛玉鬓旁的发丝,她那长长的睫毛低垂下去,眼帘垂下遮住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眸。 贾琮柔声道: “我先进宫去了,忙完这阵子再来看你。” “嗯,我送送琮哥哥。” “让望月送我吧。” “哦。” 林黛玉自然知道,琮哥哥匆匆来去,定有要事要交代望月。 而听风、赏花、望月三人是琮哥哥专程派来保护母亲、弟弟和自己的。 再联想到刚刚琮哥哥不让自己和二姐姐、四妹妹去宫里,想来是有大事要发生。 目送贾琮和望月出去,林黛玉玉指轻拈,心想: 自己也会武艺,琮哥哥不在家,若府里出了大事,自己不应该只是被琮哥哥保护的羔羊,我会替你撑起…… 贾琮领着望月来到一僻静之处,将一青玉扳指交给她,沉声道: “确保林妹妹和姊妹们安全,必要时,可凭此扳指可调动近卫营,亲兵,关西镖局,护卫,暗卫。” 望月郑重地接过扳指,只见那青玉扳指上纹了三个拼音字。 她本来自近卫营,自然识得拼音,那三个字正是“贾七郎”。 望月压低嗓音道: “属下领命,纵粉身碎骨也不负主公所托。” 两日后, 楚和十三年,二月十八,冲羊煞东。 宜:结婚、会友、出行、安葬、祭祀、除服; 忌:搬家、动土、祈福。 昨夜一场绵绵春雨的润物无声,今晨天边却泛起鱼肚白,朝阳在东边冉冉升起,头顶上,碧空如洗。 太上皇乘坐御驾领着众太妃共在前,皇上的御驾随后。 携带着皇后、嫔妃、宫女、太监、御医、御膳房等总计千余人,在两万禁军前后护卫下浩浩荡荡出宫。 朝中文武重臣百余人,皆随驾前往。 一千五百名龙禁尉,护卫在皇上的御驾两侧。 贾琮身着金甲,背负落日弓,腰悬青锋剑,手持天龙戟,骑乘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伴在御驾一侧。 身后跟着四名亲兵,以及二营的五百名龙禁尉。 道路两旁禁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禁军后面是应天府、五城兵马司召集来的百姓,在此恭迎圣驾。 上皇和皇帝的御驾所过之处,两旁百姓纷纷伏地,山呼: “万岁!” 铁网山在京城西北方向。 御驾经什刹海北边的斜街,从德胜门出京城。 出京城不久,道路两旁没了禁军站岗,沿途时不时遇到拦驾告御状的百姓。 大军走走停停,行动缓慢。 不到一个时辰,大军停下了三次,皇上终于忍不住,招来重臣商议此事。 戴权把龙椅搬到御驾前榻,皇上从御驾上走出来,端坐龙椅上,周围十余名文臣围着御驾前。 贾琮放眼看去,那些文官胸前不是绣着仙鹤就是锦鸡,都是一、二品重臣。 当中认得的只有内阁左士衡、刑部尚书方子正两位师兄,其余众人在奉天殿前见过,但不认识。 皇上道: “刚出城几里路,就遇到了三起拦驾告状,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一位五十余岁,身着一品官服的大臣道: “阻拦圣驾,贻误大军前行,当驱逐,或拿下严查。” 旁边一年过花甲老臣,同样是一品大臣怒斥道: “浑说,圣人云:民贵君轻,社稷次之。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 百姓为何拦路伸冤? 皆因官吏失职,贪赃枉法,百姓有冤无处可伸。 天子乃亿兆人之君父,当今天子爱民如子,百姓方才冒死拦路告御状。 莫非你要阻塞圣听?” “首辅大人言之有理。”立即有人附和道。 一时间,赞同声和反对的吵嚷起来。 贾琮心想,原来他就是内阁首辅纪器之,此番言论倒是为民请命,顺带给天子戴了个高帽。 告御状是疏导民意的一条重要出路,是蒙冤百姓最后的希望。 否则有冤无处伸,经年累月积累下去,总有一天如火山爆发。后世不也留了上访这条路嘛。 然而任由百姓拦下去,这铁网山之行怕是要泡汤了。 这京城外岂不是成了皇上办案的地方。 此时一味放纵,显然不是办法。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二品大臣看向贾琮道: 第167章 铁网山-甄老太妃 “听闻贾将军乃李宾之大儒关门弟子,小三元出身,何不说说你的高见。” 大楚文不治军,武不干政,这是把朝政往武将身上引,其心歹毒。 左士衡、方子正两位师兄都担忧的看向贾琮,唯恐他少年气盛,妄言朝政。 皇上同诸位大臣也都看向贾琮,看他如何作答。 贾琮朗声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本将军虽也念过书,然,不通朝政。 朝政遇事不决,反问我一个武将是何道理? 在其位,谋其职。 这位大人身为文臣,反而将朝政询问武将,朝廷还养你作甚?” 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面色气得通红。 皇上赞道: “好一个‘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说的好! 诸位爱卿,当谨记! 眼下拦驾之事如何处置?” 众文臣也纷纷附和皇上之言。 内阁左士衡道: “微臣以为,由禁军将告御状的百姓带到路旁,以免干扰圣驾。 刑部着人,对他们的冤屈,一一记录。 待案情水落石出,刑部将处置议案奏报皇上。” 皇上道:“善。” 随后看向刑部尚书方子正,方之正道: “刑部派一随行侍郎,郎中处置此事。” 皇上点头,随即下旨大军继续前行。 贾琮看向身后卢少朋,少朋会意,驱马上前到贾琮身侧,小声道: “刚才那人是巫家的巫众,兵部尚书,算是文职。” 贾琮冷哼一声,暗道:这个巫众的伎俩也太拙劣了。 大军浩浩荡荡,直到黄昏,终于行至铁网山下,安营扎寨。 一时间成千上万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 龙禁尉作为皇上亲军,贾琮的军帐就设在御帐五十步外。 贾琮领着龙禁尉在御帐外巡逻,时不时有文官、武将前来觐见。 卢少朋、陈汉松、牛奉三人久在京中勋贵圈混,对大楚的武将比较熟悉。 贾琮将三人带在身边,给贾琮介绍这些武将的来历。 拱卫京师的除了京营东、南、西、北四个营,每营有四到五万兵马,合计十八万,驻扎在京城近郊。 京营的中上层基本都来自开国一脉。 还有东北、西北、北面三个方向的右标营、左标营、前标营,各营有七八万兵马,合计二十二万,驻扎在京城远郊。 既是拱卫京师,同时也分别对东北的山海关方向;西北的大同府;北面的密云、遵化进行后备支援。 执掌这三个营的皆是定国一脉。 由于这三个营都是从边军轮换下来的军士,战力远非承平已久的京营可比。 故而定国一脉向来鄙夷开国一脉的老爷兵,把四王八公十二侯不放在眼里。 今日京营四营、标营各统领将军皆到齐,七营各带了三千到八千兵马不等。 贾琮在卢少朋三人介绍下,对这些将领有了初步的认识。 刚过了亥时,贾琮正在巡逻,一位老太监上前道: “贾将军,太上皇召见。” 贾琮随着老太监前往太上皇御帐,心中暗自揣摩上皇意图。 行至帐外,不同于皇上的帐前,贾琮把佩剑、落日弓、天龙戟皆交予两旁的护卫。 进帐一刹那,贾琮只看了眼帐内,中间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身着黄袍威严的坐在龙椅上。 他的一侧后方坐着的是皇上,戴权站在皇帝身旁;另一侧坐着一位耄耋之年贵妇。 中间自然是太上皇了,他身后还有一僧一道。 贾琮进帐那刻便感觉那老和尚看向自己头顶。 腹诽道:莫非又是一个憨僧。 至于那个道士,绵长沉稳的呼吸,气息内敛,初步判断应在龙一之上。 贾琮上前大礼拜见太上皇道: “末将贾琮,参见太上皇。” 一息之后,太上皇道: “平身” 贾琮听声音,貌似浑厚、威严,实则气息不足,苍老。 贾琮趁着起身那刻,不经意的看了眼后方一僧一道。 见那老僧双目直冒精光,正盯着自己左腕上的佛珠! 那串佛珠乃当年扬州大明寺高僧憨僧所赠,而后贾琮在敦煌封存保护莫高窟之时,被憨僧的弟子——法照禅师认出。 法照临别建言贾琮回京后随身戴着佛珠,贾琮将信将疑,回京后一直戴着。 太上皇打量着一身金甲,挺拔威武的贾琮道: “和你祖父代善倒也有几分相似,都是儒将。” 贾琮道:“上皇谬赞了,祖父为大楚披荆斩棘,屡立战功。 末将自从军以来,尚无寸功于大楚,末将惭愧。” 太上皇道:“你尚年幼,不急,将来有的是你上战场的机会。” 贾琮道:“末将定效仿祖父,为大楚赴汤蹈火,浴血沙场。” 太上皇嗯了一声。 贾琮接下来参拜了皇上,礼毕,那老太监对贾琮示意道: “贾将军,来拜见甄老太妃。” 这位耄耋之年的贵妇竟是甄老太妃,难怪有资格坐在太上皇身侧。 只见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贾琮上前行大礼道: “末将贾琮参见太妃娘娘。” 甄老太妃连咳了两声嗽,数息后,声音有些虚弱的说道: “平身吧,你祖母,史丫头可好?” 贾琮道:“谢娘娘关心,老祖宗如今胃口好,孙儿、孙女每日绕膝说笑一番,身子骨健着呢。” 甄老太妃嗯了声道: “她是个好福气的,不过我听说你那二婶怎么被撵到庄子上去了。” 贾琮暗想,这是要插手贾家家事吗,道: “二婶倒卖太上皇赐予祖父的宝物,还私自送给王子腾,对皇家大不敬。 被老祖宗罚到庄子上礼佛去了。” 这锅必须得老太太来背,王夫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长辈,拿到台面上,自己容易受人把柄。 老太太你就背好了。 甄老太妃看向太上皇,太上皇微微点头,甄老太妃接着道: “王氏那丫头我知道,人倒是不坏,只是吃了不读书的亏,有眼无珠。 史丫头本是个心善的,对下人都宽厚,何况自己儿媳。 你跟她说: 该罚的也罚了,就让王氏回家好好反省吧,给她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 贾琮: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想放过王氏。 这是仗着身份,明目张胆插手贾家的家事! 此人必须立即除掉! 第168章 铁网山-憨僧的念珠 原着叙述过,甄家被抄的时候,就是王夫人替甄家私藏的财物。 看来王夫人和甄家私下里不简单啊,难怪甄老太妃替她说话。 再者,甄家和王家合谋害死自己生母一家,已是不可化解的死仇,甄老太妃此举是在帮助王家对付自己。 王氏倒卖的御赐宝物来源除了太祖赐给先国公的,就是太上皇赐予祖父的。 虽然知道甄老太妃定是得了上皇的默许,贾琮还是看向太上皇。 见太上皇果然微微点头,贾琮拱手行礼道: “多谢娘娘怜惜末将二婶,末将谨遵娘娘懿旨。” 甄老太妃嗯了一声。 那老太监见甄老太妃不再说话,便引着贾琮退出了御帐。 贾琮回到了自己军帐。 首先想的便是,如何除掉甄老太妃。 先前她在宫里,难以动手,如今她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便是绝佳的机会。 再则,这才太上皇刚才召见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图,更像是替甄老太妃召见自己。 可见甄老太妃在太上皇跟前分量之重,今日她敢插手贾家家事,他日不知闹出什么幺蛾子。 未免夜长梦多,这次机会不能错过。天予不取,反受其害。 除掉了她,甄家便是砧板上的肉。 不过,自己身为龙禁尉副统领,连军帐都在陛下旁边。 身边龙禁尉、禁军、二圣的护卫、暗卫、太监、宫女,来往如织,时刻都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还得常伴皇上左右,很难分身去刺杀她。 四位亲兵,在太上皇和皇上身边众多高手眼皮底下,要做到悄无声息的刺杀不可能。 铁网山围猎有数日,根据水清扬的情报,即将出现兵变,到时候趁着混乱寻机除掉她。 至于王氏,今日当着二圣的面答应了此事,若是私下杀了她,就真当二圣是傻子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 不过,既然说的是反省,那就不是完全放她自由,反省总该有个反省的样子吧。 此事回去和老太太商议下。 贾家如今尽在自己掌控中,老太太为了自身和贾政、大脸宝,也很配合自己。 她翻不起来浪,只是换个地方磋磨她罢了。 太上皇御帐里,甄老太妃年事已高,一路车马劳顿,身子不适,贾琮走后便回帐歇息去了。 皇上也回到了自己的御帐中,太上皇御帐里,只剩上皇、一僧一道和老太监四人。 太上皇身后的那位老僧,正是明镜法师,他此时早已想通了那串念珠的来龙去脉: 当年他因精通心相,被太上皇看中,恩师——憨僧命他留在上皇身边,以弘扬佛法。 佛门中,何为心相:有诸中,必形诸外;观其相,可识其心。 通俗来讲就是:“形相”可以看成是人影响命运好坏的外在因素; 而“心相”则可看成是影响命运好坏的内在因素。 佛门有“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之说。 心相之于命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而他观的心相命运,则是有关大楚的国运。 故而被太上皇看重,一直留在身边。 恩师曾言,他那串念珠日后赠与对佛门贡献大的人。 贾七郎对佛门有何贡献,才得到恩师的的念珠? 联想到恩师去岁涅盘之前,三年来一直在全力做一件事,那就是遣了许多师兄弟前往天竺。 去天竺只为消失了多年的佛门至宝——佛祖的二十五岁等身金像。 想来正是因为此金像,贾七郎才被恩师赠与念珠。 太上皇看向老僧道: “明镜大师,贾七郎这小子怎么样?” 明镜打了个佛号,道: “老衲也看不透贾七郎。” 太上皇疑惑道:“哦?” 明镜道:“贾七郎有一道金光,于大楚国运可力挽天倾。 另外有几道金光比较弱,老衲也看不清,只能算对大楚有护国之力吧。 想来是因为他尚且年轻,那几道金光还没完全生成,故而微弱吧。” 明镜暗想,贾七郎既然从军,难免会立军功,自己总不能说少去,让他立功后就被上皇兔死狗烹。 也不能一下说太多,免得上皇生疑。 太上皇道:“他能拉开五石弓,算得上举世无双了。能力挽天倾,倒也说的过去。 朕倒要看看他能成长到何种地步。” 心中却暗想,这般盖世猛将当重用,可惜自己时日无多,否则用他征战沙场就如虎添翼。 贾七郎,你晚生了三十年。不然,君臣二人可成就一番伟业。 就看这个多疑、刻薄的皇儿能不能驾驭住他了。 先留着他为大楚出力,而后自己留道遗旨,贾七郎倘若有异动,便格杀勿论。 太上皇又对那老太监道: “老太妃今日这一路车马下来,身子骨不大好,你让御医好生伺候着。 出了差错,就让他们殉葬。” 老太监应声,出了御帐。 刚过子时,贾琮正带着一队龙禁尉巡逻时,见一群太监、宫女还有御医脚步匆匆,夏守忠也在其中。 见状,贾琮赶到夏守忠前询问: “发生了何事?” 夏守忠压低嗓门道: “甄老太妃病了。” “病情如何?” “明日怕是经不起车马劳顿了。” 贾琮点点头回到岗位继续巡逻,心中暗喜。 甄老太妃这个年岁只要一病,多半就要就地休养,脱离大部队,届时估计只会有一队兵马或是护卫留守着这里。 自己只要待到铁网山混乱之时,悄悄派亲兵回去通知素雪,便可办成此事。 至于自己其他的人手,要想在千军万马、戒备森严中悄无声息的让人病故还做不到。 此时此刻,京城,月亮如水轻轻洒下,一个阴森森大豪宅里,没有一盏灯火。 这里是曾经的义忠亲王府,义忠亲王事发后,这里经过一场血腥的屠杀。 故而每到夜里,赶夜路的人总是避开此处。 每当有什么异响传出的是时候,居住在附近的人,总是会联想到当年这里上千条人命一日之间命丧于此,血腥味半月也散不去。 哪怕一只野猫弄断了树枝,发出嘎吱的声响,人们也会想到冤魂野鬼。 上皇当年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义忠亲王谋反一事蹊跷,心中对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有些许愧疚。 便封闭了义忠亲王府,摘下了王府牌子,只派了宫里的几个老太监在此打扫。 人老了,留着王府也算是一个念想。 这时,后院里,黑漆漆的书房中窗帘子被拉上,一个腰配雁翎刀的黑衣人用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油灯。 第169章 铁网山-贾敬 那黑衣人走到书架旁,取出了几本书,然后对着刚才放书的位置,有节奏的轻轻敲了几声: “咚,咚咚;咚,咚咚……” 不多时,书架传来“咚咚,咚咚,咚;咚咚,……”的回应声。 那黑衣人,随即将书架向一旁推了一寸的距离,发出“咔”的一声。 数息后,书架发出微弱的“嘎吱”声,随即像一扇门似的徐徐打开。 书架后面黑洞洞的,从里面走出一个苍白、阴霾的华服青年。 紧跟着又走出来十余人,众人出来都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仿佛久困牢狱的人重见天日。 油灯的光影下,这群人脸色显得愈发阴晦,面部僵硬。 唯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脸色有点人样子,只是他双手双脚被人绑住,嘴里还塞着块破布,是被人抬出来的。 先前那位黑衣人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那华服青年道: “禀王爷,伪帝和上皇皆已出京,此时正在铁网山脚下。 太妃、伪皇后等皆随行出京,禁军去了两万。 如今皇城只余三万禁军,京城内空虚,请王爷示下。” 一个老者对那黑衣人道: “如今少主登基在即,再称王爷就不合适了,先称少主吧。 明日尘埃落地,我等当改口称陛下。” 那黑衣人,忙抱拳称是。 他们口中的少主,华服青年正是义忠亲王的幼子——屠涤生,唯一躲过那场清算的儿子。 这十多年来,屠涤生一直藏在地下密室里,只偶尔通过出京城的密道在郊外放放风。 即便如此,也被这些杯弓蛇影的义忠亲王旧部劝阻。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这一行人就是奉行这样的原则在密室里密谋了十多年。 今日他们重见天日,即将大仇得报,实现宏愿,心情可想而知。 屠涤生后头看了眼被绑着的少年,对那黑衣人道: “景田侯那里怎么样?” 景田侯正是京城步兵营统领,他统辖步兵营驻扎在京城内,含三万五千步兵,五千骑兵。 是除了禁军外,唯一驻守京城的军队,守卫京城的精兵。 景田侯属开国一脉,四王八公十二侯之一,曾与义忠亲王私下关系极为密切。 义忠亲王事发时,景田侯不认为是义忠亲王举事,故而没动。 景田侯两代单传,如今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儿子,被屠涤生手下掳来作为人质,软硬兼施,逼其就范。 那黑衣人道:“禀少主,景田侯欲在约定时间——明日傍晚直取皇宫,占领中枢。” 先前那老者道: “不可,皇宫有三万禁军驻守,依托高墙,很难一举拿下。 而且宫中的重要人物都已经去了铁网山,硬拼下来受益不大。 相反,那些文武重臣如今都去了铁网山,应当拿下他们的府邸,挟持其家人,待除去伪帝,正本清源,不愁百官不归顺。 尤其是伪帝的近臣,可挟持其家眷,领其放弃抵抗,有助于铁网山大事。 少主,老臣建言,明日兵分两路。 一路由景田侯率领两万兵马到京城搜捕百官家眷; 一路由少主亲帅两万兵马直指皇宫,只要少主现身,昭告天下:伪帝已除。那三万禁军必归附正统。” 屠涤生道:“可,就依此计行事。 此外,父王还有诸多旧部、故交,先前他们畏惧伪帝,不敢明里支持孤。 如今孤已举事,除伪帝,继正统,已在当下。 尔等前去联络,告诉他们是时候站出来了,让他们也出一份力。” 众人应了一声,便分头行动去了。 两个时辰后,已是寅时。京郊,玄真观,炼丹房里,青烟缭绕。 一位年过半百的道士,手持拂尘,双目微闭,坐在炼丹炉前。 道士正是宁国公贾演的孙子,京营节度使贾代化的次子——贾敬。 他的身旁一位面色阴霾的中年男子道: “贾兄,你乃乙卯科进士出身,当年京营节度使贾将军之后,何必委屈自己在道观了此余生? 兄弟还记得你当年是何等的风采,皆因那伪帝谋算老王爷,让我等忍辱负重至此。 如今老天开眼,老王爷在天有灵,小王爷登高一呼,应者云集,除伪帝只在旦夕之间。 当下正是我等大展宏图之时,贾兄何不出山辅佐小王爷登临大宝,匡扶大楚,以报当年老王爷知遇之恩。” 那人死死地盯着闭目养神的贾敬,期待他的回应。 数息之后,贾敬闭着眼睛道: “老道早已出家,不问世事。 再则俗世中老道的儿孙已绝,贾家也早已退出夺嫡之争。 居士请回吧。” 那人不甘心道: “你那堂弟贾赦之子,贾七郎,如今是龙禁尉副统领。 只要贾兄出面,那贾七郎岂有不归顺之理。除伪帝,你贾家当居首功。” 贾敬道: “老道早已不问俗世,从未听闻有贾七郎其人。 居士既言他是贾赦之子,何不去问贾赦。” 说完便紧闭双唇,专心炼丹。 那人哼了一声: “贾赦,那个棒槌! 只知找小妾,玩古董。此等废物能知什么大义,能成什么大事? 年前,他还给伪帝送了一百四十万两白银,换了伪帝四个字,助纣为虐的蠢材!” 那人盯着贾敬许久,犹豫是否将其挟持去要挟贾琮,终究还是放弃了。 贾敬与贾七郎血脉相隔太远,掳贾敬还不如贾赦等人。 待那人走后,良久,贾敬双目微睁,不屑的喃喃自语: “就尔等鼠辈也痴心妄想觊觎大位。” 随即看向京城方向,心中腹诽道: 贾赦么,他不装痴卖傻,我不出家,贾家能存在到今日吗。 我这辈子跟贾赦一样,废了。希望贾七郎,他能重振贾家吧。 炼丹房窗外,一个蹲了良久的小道士悄无声息的退走了。 与此同时,铁网山脚下,贾琮巡逻了半宿,回到军帐,身着金甲盘坐在榻上,运转内功闭目养神,休息了将近一个时辰。 帐外,四名亲兵分为两组,轮流为他值守。 突然,贾琮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 只见帐内赫然站着两道人影,只在自己五步开外。 定睛一看,竟是一僧一道! 第170章 铁网山-一僧一道 迅速的扫了二人一眼,对方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贾琮再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还在脚边。 感知了一下帐外,两个亲兵沉稳、均匀的呼吸还在。 贾琮稳定了一下心神,也是,这世上恐怕只有他二人,可以在自己闭目养神时,悄无声息进入自己军帐,而不惊动自己的亲兵。 谁让他们有“闪现”的本事呢,恐怕这也是二人能在这世间使用的唯一仙家手段。 那一僧一道两人对视了一眼,癞头和尚轻声道: “上仙,我等来赴一年之约。” 当日在秦岭,经过一番大战,一僧一道被贾琮拿下,种上“生死符”。 贾琮命二人一年之内,将甄英莲父母带至京城,否则“生死符”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贾琮压低嗓音道:“人呢?” 跛脚道人道: “甄士隐夫妇二人已带至京城,如今在客栈休息。 一年之期将至,‘生死符’将要发作,请上仙出手。” 贾琮心想,这一僧一道进入帐内不敢偷袭自己,是因为两次败在自己手中。 他们把自己误认为来这世间渡劫的“上仙”,算是被自己打服了。 贾琮灵机一动,这二人能悄无声息在军营来去自如,此刻正好为自己所用。 便道: “尔等为何临到‘生死符’即将发作,方才履行诺言? 如今我有要务在身不便处理此事,你二人即刻回京城,将甄士隐夫妇带去将军府,见素雪。 我修书一封,素雪见到书信,确认了他们二人身份,自会替你们压制‘生死符’。 你二人一刻也耽误不得。否则‘生死符’发作,哼!” 一僧一道听闻,连忙称是,帮着贾琮磨墨,铺平宣纸,生怕误了时间,一旦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贾琮即刻用拼音修书一封,将铁网山脚下的情况告诉素雪,让素雪趁此机会,送甄老太妃归西。 此番行动万不可暴露行踪,或是让人看出甄老太妃是遇刺身亡。 只能是病故或是因年老衰竭而亡。 因为她刚刚与自己作对,让王夫人回府。 此刻遇刺,自己会有重大嫌疑。 那一僧一道见贾琮书写的拼音,惊为“天书”,愈发认定贾琮是“上仙”来这方世界历劫。 待贾琮写完书信,二人等不及墨迹干,拿到火盆上方烤了几下,便被癞头和尚收进怀里。 一僧一道向贾琮行了个礼,便运起遁术,消失在营帐。 次日清晨,二圣起驾,果然把甄老太妃,留在了营地,还留下了右标营带来的五千兵马在此驻守。 中午,大军抵达铁网山行宫。 铁网山作为皇家猎场,早在太祖时期便在这里修建了行宫。 行宫有坚固的围墙,供议事的大厅,诸多的寝宫,近身护卫的营房,御厨房等一应俱全。 用过午膳稍事休息后,大厅里,太上皇高坐龙椅上,皇上位于其侧后。 皇上已成年的七位皇子,忠顺亲王等皇室,文武重臣,皆汇聚于下。 贾琮注意力放在了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身上,因为水清扬的情报指出会有皇子谋反。 毕竟铁网山围猎,是上皇和皇上难得的出宫机会,而且一应亲王、郡王重臣皆在此。 对有谋逆之心的势力,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是上皇故意给他们的机会。 而贾琮自己的情报,上述三位皇子不仅势力最大,而且在军中耕耘最深。 皇后失去了儿子,那么其余皇子都算不得嫡子。 没了立嫡这一条,等于给诸多皇子都打开了一扇门。 如今二皇子,占着一个优势——立长。 但他出身低微,他的生母是一宫女,皇上偶来兴致与之有了一次欢愉,而后对其嫌弃之极。 直到诞生了皇子,才赐予才人身份。 他们母子小心翼翼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后宫中存活了十多年。 据传其生母在二皇子出宫开府前夕为其挡了灾,横死宫中。 三皇子,情报显示,其生母是甄家的亲戚,这也是他为何得到甄家鼎力相助的原因。 其人看似礼贤下士,器宇轩昂,树立了一副贤王的模样,实则暗地里没少勾搭军方。 毕竟不是所有的勋贵、高层将领都能靠军功屹立军中,而参与夺嫡,便成了一步登天的捷径,哪怕风险很大。 昔日贾家哪怕有荣国公的赫赫军功,不也站队义忠亲王。 至于四皇子,出身同样较低,生母只是妃嫔。 其人性情看似沉稳,少言寡语,实则极其暴戾。 贾琮的家臣孟安邦,昔年以解元之身进京赶考,在京城客栈遇豪绅强抢客栈掌柜的幼女,仅仅是出言阻止。 没想到那豪绅是四皇子侍妾家人,四皇子得知后, 竟派自己的亲兵到客栈,将孟安邦从房间里拖出来,当众残忍地将孟安邦的一只眼珠挖出喂狗。 孟安邦状告无门,破相,无缘科举之路,后改名换姓投身义军为军师。 说是义军,其实跟占山为王的山贼差不多。 直到遇到贾琮,贾琮大破山贼后,孟安邦投效贾琮。 贾琮着鹰卫队核实其身份,过往经历后,方才收入麾下。 其间曲折波澜,孟安邦的辛酸血泪一言难尽。 正在贾琮猜测哪位皇子会趁此机会,窥视皇位。 太上皇睥睨天下的眼神扫了一下众人,威严的嗓音道: “如今大楚四面环敌,北边与鞑子战火连连;东北女真虎视眈眈; 东南倭寇肆虐;南方安南不太平; 西南乌思藏蠢蠢欲动;西有准噶尔时常侵边。 然近十年武备松弛,如何护我大楚江山、社稷? 朕昔日曾马踏草原,逐鞑子千里,令其不敢南望。 朕的皇子皇孙,不该只在宫闱里。 重振大楚武备,就从朕的皇子皇孙始! 朕倒要看看,朕的皇子皇孙们,尚能弯弓射箭者还有几人? 今明两日,围猎铁网山,以猎物获取多寡,行赏赐。” 皇室宗亲、皇子、文武百官皆呼: “上皇圣明!” 上皇的话里,皇上也要参加围猎,并与诸皇子皇孙比谁的猎物丰硕。 这是把皇上也放到诸皇子、皇孙一起,对皇上的地位公然进行打压。 第171章 铁网山-谋逆 皇上去,那就与太上皇的皇子皇孙没太大区别,同台竞技; 如若不去,那就岂不是否认了自己是太上皇的皇子这个身份,子不认父,大逆不道! 这不仅仅是父子的血脉压制,还是马上皇帝对守成皇帝的威压。 皇上很希望此时有大臣站出来替他说话,哪怕就是以皇上操劳国事,身体欠佳为由,不参与围猎。 然而满堂的重臣,包括皇上的七个皇子没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忤逆太上皇。 贾琮也不会在此刻出头,现在这里不是自己的战场。 最终,皇上憋屈地带着姜不期,戴权、龙一等太监,让贾琮领了五百名龙禁尉随行护卫,同忠顺王和自己的皇子一样,开拔。 乌泱泱的十余支队伍离开铁网山行宫。 向导是一位叫古乙的猎户,三十多岁,皇家猎场看守之一,定期按皇家指定打猎,上交些猎物。 出了行宫不久,古乙向戴权道: “戴总管,不知陛下要打什么猎物?” 戴权道:“什么猎物多,且大,就打什么,最好是有虎、熊。” 古乙道:“这个季节猎物都瘦,这山里大点的猎物也就野猪最多,其次是鹿,至于虎、熊全凭运气才能碰到。” 说完,顿了顿,面露难色接着道: “只是陛下这随行队伍庞大,这么多人一去就把猎物吓跑了。 人手多,把猎物驱赶到一块倒是便于陛下猎杀。” 戴权听闻,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虽然古乙说的有理,但陛下的安全放在第一,五百龙禁尉已经是陛下考虑到山里的地形和打猎,带的最少兵马了。 戴权躬身道:“陛下,您看?” 皇上看向贾琮道: “贾青松,此行,朕的安危交由你全权负责。 你游历时,亦多有打猎,围猎也交由给你,朕不想围猎落了后。” 贾琮勒马抱拳道: “末将遵旨,粉身碎骨亦保陛下周全,围猎之事定不负陛下所托。” 随即,贾琮指着山腰的小路,对牛奉道: “牛奉,领五组人(五十人)沿着此路潜行,探查我军十里内,是否有可疑之处,如有异常,立即禀报。 另,尽量不要惊动猎物。” 牛奉领命,立即带着五组龙禁尉前去探查。 接着贾琮又挑选了卢少朋、车正武等个人武力强的龙禁尉三十名,近身护卫皇上, 然后对陈汉松、庄延二人道: “你二人领余下四百二十人,听从古乙指挥,驱赶、猎杀。” 最后对给陛下牵马的戴权道: “戴内相,我们只需跟着龙禁尉驱赶猎物的队伍即可。” 皇上对这一番调遣甚是满意,心想: 这样竟可以围猎,自己一行又离龙禁尉大部队不远。 更难得贾青松年纪轻轻便知道放权,把围猎指挥权交给猎户。 今日阳光明媚,山里的春风温暖而惬意,各色山花争奇斗艳。 众人行在山间小路,吸着淡淡泥土芬芳混合着花香的空气,时不时还有猎物收获,连陛下心情都好了许多。 姜不期道:“贾七郎先前怎么知道,古乙会领我们走山腰围猎?” 众人先前关注重点都在皇上的安危上,姜不期这么一问,众人反应过来为何贾琮派牛奉沿着山腰探查,而不是其它地方。 连皇上都询问的眼神看向贾琮,贾琮道: “狼走山脊,狐走腰,獾行沟底,之字蛇。各有各的道。 此次围猎,我们主要是打野猪和鹿,野猪在山腰做窝,鹿也常出没山腰,咱们自然走山腰。” 众人一听,原来如此! 卢少朋笑道:“想不到七郎精通打猎,咱们今日有口福了。” 姜不期笑道:“他在外面野了三四年,要不是陛下赏他个官做,没准回京就当猎户去了。” 车正武道:“听闻贾统领的落日弓是五石弓,我等今日可否大开眼界?” 贾琮除了回京当日在皇上面前展示过落日弓的威力,其余时间在宫中,并未显露。 戴权道:“还是不了,猎物都被他射坏了,怕是不作数。” 戴权嘴里说着,心里却有另外的心思,听说过五石弓是一回事,亲眼见识其威力是另外一回事。 皇上将贾琮视为利刃,自然是到关键时刻才显露真本事。 随行高手很多,只是打猎,自然不必贾琮出手。 在古乙的指挥下,龙禁尉将猎物驱赶到山坳,先是让皇上射杀,然后众人的弓箭齐上。 几轮下来,收获颇丰。 见天色不早了,贾琮道: “禀陛下,今日猎到野猪、鹿共二十一只;野兔、山鸡打了三十六只。 天色将暗,陛下,可否先回行宫,明日再围猎。” 皇上道:“准” 贾琮随即收回古乙指挥权,命龙禁尉护送皇上原路还回行宫。 刚走了不到一刻钟,探子急报: 来时经过的木桥断了。 从断口处利器砍过的痕迹可知,是人为破坏的! 木桥下是深达数丈的山涧,不过逾越。 贾琮暗道一声,果真来了。 当即下令,停止前行,全军戒备。 然后向皇上禀告此事,并派人招来古乙。 皇上听闻,脸色唰的一下,就阴沉下来。 在场整个气氛陡然凌厉! 每个人都明白,这是有人针对皇上,断其后路,欲行谋逆之事! 贾琮当着皇上询问古乙: “附近可有路绕开断桥? 若是绕不开,最便捷的路回行宫该怎么走?在地上画出来。” 其实贾琮对铁网山地形早就烂熟于心,早在几个月前就派鹰卫队探明了地形。 之所以问古乙,一是,不方便暴露自己对铁网山的熟悉,同时也是测试古乙是否有诈。 若是古乙有诈,贾琮也自有一番说辞,按照自己所以想的路还回行宫。 古乙哪见过这等阵仗,双腿吓得直打颤,战战兢兢道: “那条山沟又深又长,绕不开。 最好走的路是爬上去,走山脊,虽然远一些,但路好走,快。” 贾琮:“画出来。” 古乙立即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众人围上来观看。 虽然画的不标准,但贾琮还是辨认出与自己想的路相同。 暂且排除了他奸细的身份。 第172章 铁网山-奉天靖难 贾琮道:“陛下,末将以为此路可行。 末将还注意到,这里山脊、山顶,树木并不茂盛,不利于敌军伏击。 而且走山脊没有桥,不会被敌军切断道路。” 贾琮说完,皇上、姜不期、戴权,卢少朋等龙禁尉都向远处山脊望去,见山脊处树木果然并不茂盛,远不及山腰成片的树林。 皇上当即喝道: “走” 贾琮立即下令牛奉前往探路,侦查是否有伏兵,然后让古乙带路,自己领着龙禁尉护卫着皇上回行宫。 一路急行,穿过树林,到了山脊。 果然视野开阔,两旁的树木也不多,居高临下,都能看到远处平顶小山上的行宫,只要沿着山脊向下,就能到行宫。 众人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山脊路窄,两侧陡峭,最多供两人并行,很多地方只够一人通行。 先前登山的时候,众人都弃了马,皇上、姜不期、戴权三人由龙禁尉轮流背着上的山。 两侧陡峭也有好处,那就是敌人无法从两侧发起进攻,最多潜伏在下方树丛用弓弩偷袭。 不过山脊居高临下,下方弓箭威胁不大。 贾琮对身后的皇帝道: “陛下,为防刺客在下方树林用弓弩偷袭,请陛下换上您赐予末将的黄金甲,可防三石弓。” 趴在龙禁尉背上的皇上正色道: “不必,赶路要紧。” 后面的戴权也附和道: “贾将军不用担忧,快些赶路。” 贾琮顿时明白皇上必有防御极强的软甲在身,便命一名亲兵把头盔给皇上戴上,然后领着龙禁尉继续急行。 自己亲兵的头盔都带着面罩的,可防弓箭。 皇上虽然不喜欢顶着这个铁桶,还是戴上了,命要紧。 又走了快一刻钟,突然, 后面杀喊声大起! 约有上千人军士在四五里后追杀过来。 众人回头一看,见军中的军旗,喊道: “西营,京营西营反了! 襄阳侯反了!” 襄阳侯,开国一脉,十二侯之一,执掌京营西营。 皇上不着痕迹看了眼前面的贾琮,见贾琮用天龙戟指着前面一里外,下方一个小山坡大喝道: “全速行军,到坡顶上列队。” 其实皇上和贾琮前面有一百名龙禁尉做前军,此刻已经快到上坡了,那里比较宽阔,可以列军阵对付从狭窄的山脊冲过来的叛军。 叛军再多,但是在狭窄的山脊上最多两个人同时面对龙禁尉的军阵。 不多时,贾琮和皇上等人抵达了上坡,前军已经再次列阵,贾琮对领军的二营副统领庄延道: “在此列阵据敌,拖住他们三刻钟即可,你需要多少人?” 此处形同关卡,只要三五十人即可,庄延道: “一百人,即可。” 心想贾琮可能会“还价”,少一半,故而多要点。 贾琮道:“前军一百人给你,若阻敌不足三刻钟,提头来见。” “属下遵令!” 贾琮随即带着皇上继续沿着山脊往行宫一路狂奔。 不一会儿,前方杀喊声大作! 牛奉领的五十名龙禁尉在前面遇到数百叛军阻击,交上手了。 山脊上,都展不开阵型,几乎是一对一的厮杀。 两侧山腰上也冲上了无数叛军,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奉天靖难! 诛伪帝! 正乾坤!” 皇上暗自悲愤道: “奉天自然是指奉父皇旨意了,父皇要除朕,何须等到今日? 何须如此这般霍乱国本? 如今楚和十三年,朕继位整整十三年了,何时竟成了伪帝!” 皇上被堵在了山脊上,前有阻击,后有追兵,两侧还有叛军爬上来,众人暗道不好。 此时,已是黄昏,夜幕一旦降临,皇上被堵在半路上,敌众我寡,九死一生! 虽然此刻留在皇帝身边共患难,是最容易获得皇上共情的。但如今刻不容缓,必须马上打通前路。 贾琮喝道:“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你三人率军护卫陛下,陛下若有丝毫闪失,军法从事!” “遵命!” 戴权忙道:“贾将军,你去哪里?” 贾琮道:“打通前路!” 说罢,提着天龙戟,一边运起轻功,沿着山脊向下冲去,一边大喝“闪开”。 很快到了两军交战处,前面只敌我两人在血战。 贾琮手持天龙戟直刺出去,足尖发力猛的一冲,像个一支利箭射了出去。 天龙戟瞬间穿过对面叛军的身体,这还不够,又连穿透了后面两名士兵。 如同糖葫芦似的,一杆穿了三人,贾琮把天龙戟向下一抖,三人的尸体沿着山脊一侧的陡坡滚落下去。 后面龙禁尉大喊道: “贾统领威武!” 龙禁尉全军士气大振! 紧接着,贾琮把天龙戟舞得像风车一般,向叛军俯冲过去。 天龙戟就像个绞肉机,所到之处,一路上的叛军躯体、兵刃、衣甲横飞。 无人能接贾琮一合之力。 斜阳下,分不清贾琮的黄金甲是被晚霞染红,还是被敌人的鲜血溅红。 贾琮只管挥舞天龙戟沿着山脊冲锋。 数百龙禁尉呐喊道: “贾统领万胜! 龙禁尉万胜!” 后面的叛军见不可力敌,不少士兵纷纷顺着山脊两侧陡坡,滑了下去。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洒在山脊上的时候,贾琮斩杀了最后一名叛军。 将天龙戟往地上一立,对着山脊下方的叛军运起内力大喝道: “尔等逆贼!还有谁敢上前?” 望着如同战神一般屹立的贾琮,底下乌泱泱的叛军全都失声了,就连龙禁尉一时间都震的说不出话来。 两侧的叛军见弓箭对上方山脊没有威胁,齐齐退去。 皇上摘下头盔,喝道:“不愧是朕的虎将!” 龙禁尉山呼海啸: “皇上万胜! 贾统领万胜,龙禁尉万胜!” 与此同时,夕阳落下山头,夜幕降临京城。 大楚的勋贵大都居住在城东,荣国府也不例外。 荣庆堂,老太太用过晚膳,怀里搂着大脸宝,鸳鸯在给老太太捶腿; 贾敏、薛姨妈、王熙凤陪着说笑; 邢夫人、李纨不会说话,也陪笑脸;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在膝下玩闹; 大脸宝一双眼放着光,在林黛玉和薛宝钗来回切换。 老太太正享受着一天中美好的时光。 突然,外面一阵兵荒马乱,似有千军万马在荣宁街汹涌。 紧接着杀喊声骤起! 第173章 铁网山-荣庆堂 众人大惊失色,发生何事? 杀喊声越来越大,仿佛整个东城都在沸腾,还有“嗖嗖”的弓箭声。 这是打仗了? 荣庆堂外,传来下人们慌乱的脚步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荣国府众人享受多年的平静,哪见过这等阵仗。 就是当日贾琮查抄奴仆,也悄无声息便拿下了。 小惜春赶紧抱着迎春,迎春把紧紧拥在怀里。 林黛玉最先反应过来,想起贾琮前几日来寻自己的一番话语,定是预料到了今日。 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望月,见她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慌乱。 林黛玉定了定神,牵着惜春的手,轻轻捏了捏。 贾宝玉此刻把头缩在老太太怀里瑟瑟发抖,老太太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搂着宝玉,本能的喊道: “琮哥儿呢?” 林黛玉声音平稳的说道: “老太太,都在说,这几日,二圣在铁网山围猎。想来琮哥哥跟着陛下去了铁网山 。 老太太何不着人去外面查探下,看看发生何事?” 众人回过神来,暗道不好,二圣出京,如今这边大乱,准是出了捅破天的大事。 老太太忙对守在门外的婆子喊道: “外面出去几个婆子,赶紧去前院看看,发生何事。” 立即有几个婆子应了声,又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往外院去了。 探春则看向林黛玉,腹诽:林姐姐怎么这般镇定。 薛宝钗和薛姨妈焦急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薛蟠在外面吃酒,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时一个婆子背着贾赦,贾琏在一旁扶着; 同样贾政被一个婆子背着,赵姨娘在一旁搀扶着,一前一后进荣庆堂。 众人见贾政落座时,竟是拐着腿,老太太忙道: “老二,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道:“不好了,老爷脚摔断了。” 贾政气喘吁吁地喝道:“别嚎了,只是扭伤。” 此刻贾琏道: “我远远的听见,外面有兵丁在往府里攻打,还有许多箭矢飞进院里。 外面在喊话,说是奉旨查抄!”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陛下派兵查抄荣国府? 众人唬得目瞪口呆,荣国府完了! 天塌下来了! 众人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般攻打荣国府,抄家的话,男的必然殒命,女的进教坊司。 薛姨妈暗道: 本想来京城投靠姐姐,姐姐被关了佛堂,如今竟被连累抄家下狱。 这京城兵荒马乱的,哪里是人待的地方,还不如回金陵,好歹保着命在。 这时王熙凤像是反应过来,道: “坏了,准是琮兄弟在铁网山谋反了,陛下派人来抄家。 要是他成了……” 成了,贾家岂不是成了皇家! 要是败了,岂不是诛九族! 众人脸色变幻莫测。 林黛玉看着瑟瑟发抖的小惜春,暗想: 琮哥哥行事一向周密,就是要谋反也不会把家人置于险地,必有周全的安排。 薛姨妈见大祸临头,欲起身离开,薛宝钗不动声色走到薛姨妈旁,按住了她的胳膊。 母女俩对视了片刻,薛姨妈终究没有起身。 这时荣宁街方向传来“清君侧”呐喊声,不仅如此,远处四面八方隐隐都在呐喊“清君侧。” 贾敏、黛玉、宝钗、湘云、迎春、探春都眼前一亮,连老太太、贾赦、贾政、贾琏都回过神来。 这不是贾家一家的事,清君侧自然不会是皇上发的旨意。 自古喊清君侧的,都是臣子,说明贾琮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且多是叛党打着清君侧之名,行谋反之实。 整个东城都在呐喊“清君侧”,多半是有人趁二圣离京作乱。 赵姨娘哀嚎:“糟了,糟了,这是要清掉贾家。” 老太太把拐杖往地上一杵,喝道: “闭嘴,再敢妖言惑众,逐出荣国府。” 赵姨娘顿时收了声,缩到贾政身后,老太太接着道: “贾家满门忠烈,世代忠于皇家,岂会造反?定是有叛军作乱。 这么久了,叛军还没打进来,必是琮哥儿的家臣出手护住荣国府了。” 众人也回过神来,外面那么大动静,岂是荣国府的护院能挡住的,定是隔壁贾琮的人出手了。 老太太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人,出了大事,府里竟没一个男丁能顶事。 这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便见一半大小子冲进大门,众人一看,竟是贾环,心里松了口气。 贾环进屋便喊道: “快灭了灯光,灭灯火!” 贾政喝道:“你这孽障,嚎叫什么?” 贾环道: “京城步兵营反了,三哥的亲兵和护卫,在和外面的叛军打仗。 喊我叫你们赶紧灭灯,叛军拉来床弩了。” 众人一听,果真不是皇帝要抄贾家,是叛军攻打,心里稍安了些。 贾环说完,转身欲走,被赵姨娘拖住胳膊,喊道:“孽障,你还要去哪儿?” 贾环道:“我去帮三哥打仗。” 赵姨娘怒骂道: “你这挨千刀的孽障,你这么点人,打什么仗。 你死了,老娘怎么办?” “够了!”老太太喝道,“环哥儿,快说清楚,外面什么情况?” 贾环急匆匆地说道: “外面很多箭射进来,还有些人翻墙进来,不过都被三哥的人杀了。 有几个小厮,还有两个婆子凑到围墙边看热闹,被射死了。 对了,好像就是老太太您院里的婆子。 三哥的亲兵喊你们灭灯,赶快!” 众人心里一惊,外面的厮杀竟到了这个份, 王熙凤道:“为什么灭灯,黑灯瞎火的摔着了怎么办?” 众人一时也想不明白,只有贾敏、林黛玉二人在扬州经历过刺客进府,贾敏忙道: “快灭灯,夜里哪里灯光,就说明那里有人。外面的人站在高处,就往有灯火的地方射箭。 贼人进了府,也是往有光的地方冲。” 众人一听,都反应过来了,主子、丫鬟都手忙脚乱的行动起来,灭灯笼的灭灯笼,吹灯的吹灯。 这时,望月、听风、赏花三个丫鬟突然分别把林黛玉、贾敏、林子文扑倒在地,压在身下。 只听外面传来“嗖”的一声响,紧接着, “轰” 的一声巨响,瓦砾四溅! 一根数尺长的箭矢穿透荣庆堂屋顶,穿过了软塌后面的屏风,直直的插进荣庆堂后的墙上! 第174章 铁网山-魂都吓飞了 众人魂都吓飞了! 老太太从软塌上跌落下来,幸好被鸳鸯接住,摔在鸳鸯怀里,鸳鸯自己跌坐在地上。 惜春在迎春的怀里嘤嘤的抽泣起来。 大脸宝双唇不停的哆嗦,王熙凤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面如土色,荣庆堂一片哀嚎。 月光从荣庆堂屋顶的洞照进来,望着那洞口,众人心里无比的绝望。 贾赦喝了一声: “是床弩,这房子顶不住。” 林黛玉推开身上的望月站了起来,发现她跟平日里不一样,外衣里面竟然身着软甲。 心想琮哥哥果然早预料到了,定有后手,自己该做点什么? 望月摸了摸怀里的玉扳指,犹豫是不是该调动人马保护他们了。 这时外面传来“踏踏、踏踏”整齐的脚步声,似有数十人飞快的跑过来了。 众人心里一紧,若是叛军来了就完了。 林黛玉转身直面门外,看着门外的绽放的海棠花,手指轻拈,一股无形之力环绕手指涌动。 很快,薛宝琴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映月、香菱、晴雯和丫丫,再往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女卫。 几女皆身着软甲,宝琴、映月腰边悬着宝剑,香菱带着弯刀,晴雯手持长枪。 要不是丫丫腰后那对擂鼓瓮金锤和她的小身板,众人还认不出来,因为她戴着个头盔,只露出了双眼。 看着全副武装的一行人,荣庆堂里众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薛宝琴道: “老太太,大家都跟我来,咱们去将军府,琮哥哥给大家安排好了安全的去处。” 老太太在鸳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道: “好好好,我们都过去。” 薛宝琴看了看荣庆堂内乌泱泱的一群人,又道:“那边场地有限,大家都只带一名随身丫鬟或者婆子。 其余的丫鬟、婆子赶紧散开,各自回屋躲着,别点灯。” 接着又示意晴雯去背老太太。 这里就大脸宝的丫鬟最多,都聚集到荣庆堂外。 大脸宝在袭人、麝月、秋纹、碧痕等丫鬟之间来回看了几眼,选择了袭人跟着自己,其余诸女脸色顿时黯然。 林黛玉带着紫鹃,望月是贾琮的人,自然可以不算。 丫丫走到小惜春跟前道: “惜春姑娘,俺背你,你就坐在俺的大锤上。” 惜春摸了摸眼角的泪水,嗯了一声点点头。 薛姨妈和薛宝钗相对一眼,心里都暗道: 若非先前投靠了贾琮,此时此刻,未必会被贾琮庇护吧。 月色下,薛宝琴领着众人沿着荣宁街背面的屋后一路穿行。 贾赦和贾政都是先前的婆子背着,大脸宝被袭人搀扶着。 其余人都自己赶路,倒是一向有凤辣子之称的王熙凤,双腿发软,平儿拖都拖不走她。 唯恐落了后,被留在荣国府,王熙凤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贾琏心一软,这娘们平日里对自己凶的紧,各种拿捏,但到底是夫妻一场,还是伸手去架住了王熙凤胳膊。 王熙凤心里一暖,生死关头他倒没扔下自己,感激的看了一眼贾琏。 心里有些后悔,往日里自己事事都要压他一头。贾琏和平儿一左一右架着她赶路。 一路上再没见床弩的箭矢射过来,在一行人全副武装的护卫下,贾家上下心神渐渐安稳下来。 眼见前面就是荣国府和将军府之间的月亮门了,探春奇道: “宝琴妹妹,叛军床弩被捣毁了?” 宝琴道: “床弩刚现身,素雪姐姐便派人前去捣毁,并让我等来接你们。” 史湘云道: “这么说来,只要叛军不出床弩,对咱们就没威胁了?” 这话可不好接。 认同了就暴露出将军府的实力,外面根本打不进来,只有床弩能射到荣庆堂。 不认同的话,岂不是说素雪没把荣庆堂众人安危当回事,只是想起来了,才派人来接他们。 林黛玉道:“外面打的那么激烈,打起仗来,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迎春也道:“打仗的事,咱们哪里懂。”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将军府。 与荣国府到处是慌乱逃命,哀嚎、尖叫的下人不同,这里井然有序,全副武装、阵容整齐的女卫在后院巡逻。 众人顿觉心里踏实了许多,在薛宝琴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桦枫院。 桦枫院与荣宁街中间隔着高大的天香楼,正在指挥护卫们布阵防卫桦枫院的阿奴,前来相迎。 院子里的灯笼一个没亮,但房间里点着油灯。 晴雯把老太太放到正厅主座上,老太太冲晴雯点了点头。 尤氏和秦可卿忙领着丫鬟们伺候老太太一行,又沏上了茶。 众人都安顿了下来,除了远远的传来杀喊声,倒是同平日里一家子聚在一起没有太大分别。 连王熙凤都回过神来,打趣道: “三弟这桦枫院倒像是世外桃源。” 她这么一说,几个姑娘们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探春笑道: “刚才是谁走不动了,还是我琏二哥扶着过来的?” 王熙凤被揭了短,也不恼,只笑道: “我是没见过世面的烧糊了卷子,哪跟你们这些国公府见多识广的千金比。”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笑道: “好了,你们也别笑凤丫头了。看看琮哥儿跟前这些丫头们个个跟花木兰、穆桂英似的。” 大脸宝看着手持长枪在门口的晴雯,第一次觉得女子英姿飒爽的样子也挺好看的,当然男的舞刀弄枪在他眼里就是糙汉。 大脸宝道: “晴雯姐姐,你何时学会了舞枪,舞来看看可好?” 晴雯侧过脸去,不想搭理他,丫丫得意道: “俺教她的‘惊艳一枪’,厉害呢。” 鸳鸯羡慕的眼看着映月、香菱、晴雯一个个英姿飒爽的模样,老太太明白她的心思,道: “琮哥儿身边的丫头都会武艺,鸳鸯,你往后得闲了也过来跟着她们学学,好歹也能强身健体。” 鸳鸯一听反应过,羞得脸颊通红,轻轻嗯了一声。 几女倒是明白,鸳鸯已经被老太太给贾琮了,他身边的丫鬟都会武艺,老太太这是担心鸳鸯将来过去后,落了伍。 一旁的丫丫听闻,欢喜雀跃地取下头盔,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看着鸳鸯道: 第175章 铁网山-子三葬 “鸳鸯姐姐,俺教你,你给俺当二弟子。” 不想晴雯在一旁听了,想起自己被丫丫各种折腾,忙道: “鸳鸯,可别信她的话,磨死人。” 探春、湘云几女心想习武定然很辛苦,难怪晴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禁不住掩嘴而笑。 丫丫小短腿踱着方步,摇头晃脑的走到晴雯跟前,摆出一副师尊教训弟子的模样,正要训话。 却听一向少言寡语的迎春道: “弟弟把亲兵都留下来保护我们了,他在铁网山那边遇到叛军了怎么办?” 众人听闻,都意识到: 如今他们能战乱中享受宁静,是因为贾琮的亲兵在保护他们,是贾琮独自负重前行,可是铁网上定然更凶险啊。 探春、湘云羞愧、担忧的低下头,三哥哥千万别出事啊。 林黛玉抬起右手,手指微微拈起,看着自己的手指,愈发自责。 记得琮哥哥曾说,有一种武功叫“子三葬”:“葬天”、“葬地”、“葬花”三式,或许这世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领悟或是觉醒。 那是一种威力奇大无比,惊天动地的招式,连他也不能洞悉一二,只能靠“悟”或是我自己觉醒。 悟,觉醒? 都怪自己没用,要是领悟出“子三葬”,也不至于让琮哥哥一个人独自承担这一切。 想到这里,不禁泪眼婆娑…… 小惜春走到丫丫身边,拉拉她的手道: “丫丫,你力气那么大,快去铁网山,帮哥哥打坏蛋吧。” 丫丫茫然地看着小惜春,挠挠小脑袋,道: “铁网山该怎么走啊?” 小惜春求助的看向迎春: “啊?铁网山在哪?” 迎春、林黛玉、探春、史湘云、薛宝钗几女相视,大家都是闺阁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 只听外面传来一句清冷的声音: “丫丫不用去铁网山,只需听哥哥的号令即可。” 说话间,众人见一黑衣女子,戴着黑色的面纱,出现在大堂外的院坝。 她身后还站着两人,一个身着软甲,腰配朴刀的女子;一名一身夜行衣,手持长剑的女子。 这两人一个是后院的护卫队长,另一人是从近卫营选拔出来的暗卫队队长。 “素雪” 薛宝琴、映月、香菱几女忙道。 素雪的出现让宝琴、阿奴、香菱等人仿佛有了主心骨,更加镇定,丫丫茫然的眼神也消失了,回道: “嗯嗯,俺听爷和素雪姑娘的话。” 素雪点点头,径直走进大堂,朝老太太拱手道: “素雪,见过老太太。” 众人打量着贾琮的这位义妹,也勉强算是半个贾家人吧,还是头一次正式见面。 大脸宝盯着宛若天仙的素雪,那面纱后何等惊世绝艳? 老太太点点头道: “今儿辛苦你照顾我们这群废物了。” 素雪拿起桌上一盏油灯道: “老太太请随我来。” 又回过头道: “宝琴妹妹去扶老太太,丫丫也跟我来。” “嗯” “是” 二女答道。 老太太虽是不解,但猜到有要事,便让宝琴扶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跟着素雪进了抱厦。 又穿了几个房间,来到一个书房,这里是贾琮和素雪偶尔密谈,商量事务的地方。 素雪指着书桌道: “丫丫,搬开书桌。” 丫丫照着做了,地上是一大块的地板,看起来与周围没有两样。 素雪又道: “用力踩一下地板中间,把它抱起来。” 丫丫用力踩了一下,地板中间竟然翘起来,露出一个暗把,丫丫用力提了下,好沉啊,挣的脸通红才抱起来。 竟是一块打磨得整整齐齐阶梯状的巨石,移开巨石后,下面露出一段台阶,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往哪里。 连宝琴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小院,还有这等机关。 素雪道:“丫丫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宝琴背着老太太跟我来。” 说完便举着油灯跳了下去,老太太趴在宝琴背上,跟着下了许多台阶,走了好一段路。 前面豁然开朗了,一个巨大的房间,中间有数根石柱,围着几排软榻,能坐二三十人。 房间周围还有好几道小门,有几道门还上了锁。 素雪让宝琴把老太太放到软榻上,然后领着她进了一个小门,这里一看便是储藏室,里面有很多水缸、箱笼。 素雪指着角落里一个水缸道: “移开它。” 宝琴推开了水缸,墙上露出一个机关。 素雪道:“这个机关只能从里面打开,后面有通道,可以出城,城外自有接应。” 贾琮趁着修大观园,让近卫营打通了当日倪二提供的出城密道,关隘之处是一处院子的枯井。 枯井上半部分已经被填上,外面成为花园的一部分,院子被贾琮的虎卫队接管。 城外的出口,在运河边,是一对年轻“渔人夫妇”家的枯井。 宝琴点点头,明白素雪这是手把手的教她逃生之路。 随即,素雪又领着宝琴,教她如何使用各处机关,以及外面如何用暗语敲打传声筒,通知里面上去或是出城。 回到老太太旁,素雪道: “老太太,若需要撤到密室时,请老太太约束家里的人。 此处有密道可以离开,若三日没人通知你们上去,或者有人强挖密室,宝琴会带你们离开。” 老太太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宝琴也掏出父亲所赠的怀表,查看了一下。 三人回到书房,让丫丫将外面恢复了原状。 素雪道:“丫丫,记住,如果老太太他们撤离到下面,你要把书房恢复原样。” 丫丫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起来: “俺记住了,素雪姑娘放心。” 将老太太送回大堂后,素雪走到大堂外的院坝点名: “薛宝琴、阿奴、香菱、映月、晴雯、丫丫……” 皎洁的月光下,众女以及内院护卫、暗卫队长一道道身影在院坝里列队到齐。 素雪道: “哥哥有令,外院倘若进了叛军,会发信号通知你们。届时,薛宝琴立即领老太太一行进入密室,丫丫在外面配合宝琴。” 二人忙答“遵命”。 素雪接着道: 第176章 铁网山-太上皇与皇上 “其二,阿奴,你负责组织明暗护卫以及香菱等人防卫桦枫院,在老太太他们进入密室前,决不能放任何一个叛军进入桦枫院。” “其三,一旦叛军进入内院,也会有信号通知你们。 届时,若是老太太等人已经进入密室,阿奴带所有人包括丫丫在内,从将军府突围,去零号据点,那里会有人帮你们出城。 倘若老太太等人还没有进入密室,遵从第二条。” “遵命!” 众人齐道。 大堂里,探春、史湘云、薛宝钗看着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素雪,遭逢战乱,却临危不乱。 如此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调兵遣将,无不羡慕、钦佩不已。 王熙凤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平时在下人面前那点威风,在这小姑娘面前就是儿戏。 林黛玉却是另外一番心思,素雪这番话表明,她将要离开将军府。 是什么原因让她在叛军兵临府邸之时,还要离开? 难道是琮哥哥出了事,她要去增援? 林黛玉越想,心里越是紧张。 素雪分派了接下来的任务,便向院子外走去,林黛玉追出大堂,道: “雪儿姐姐, 我跟你一起去。” 素雪今日下午得到一僧一道带来的密信,并让香菱和父母相认。 考虑到二老的安全,素雪把他们和薛宝琴的母亲一起送到了贾琮的庄子上。 现在她要趁夜赶去铁网山脚下,送甄老太妃归西。 至于那一僧一道,素雪按照贾琮的意思替他们压制了生死符,而非拔出生死符。一年后还会发作,让他们届时再赶来。 素雪回过头来: “林妹妹, 我有要紧事,不能带你一起去。” 说罢便快步出了桦枫院。 林黛玉:除非我能觉醒“子三葬”,否则帮不了琮哥哥。 可是,如何才能觉醒“子三葬”啊? 琮哥哥,你在铁网山怎么样了? 铁网山,贾琮护卫着皇上一行抵达铁网山行宫外,无数的火把将行宫照的通明,禁军戒备森严。 一排盾阵后面顶着长矛,堵住了狭窄的路口,再往后是几排刀盾兵,最后面的弓弩也都对皇上一行五百多人。 贾琮见状立即下令盾兵列阵护住皇上。 皇上大惊失色:难道真是太上皇要杀自己? 贾琮放下武器,只身上前喝道: “陛下回行宫,尔等为何阻拦?” 少顷,一将军站在行宫城墙上大喝道: “刚才你们那边‘奉天靖难,诛伪帝,正乾坤。’是怎么回事?” 贾琮便把遭遇京营西营襄阳侯谋反一事讲了出来。 行宫内,太上皇的寝宫,只有太上皇,一僧一道,一个老太监四人。 太上皇冷冷地说道: “青史以来,楚成王熊恽; 北魏道武帝拓跋珪; 宋文帝刘义隆; 隋文帝杨坚; 后梁太祖朱温; …… 他们都死在自己亲儿子之手。 你们说,到底是襄阳侯谋反,还是老四(当今皇上排行第四)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这话,三人都不敢接。 良久,那道士说道: “太上皇只放皇上十人进来,不许携带武器,看他敢不敢进来。 若是来了便是问心无愧,反之则是……” 太上皇约思片刻道: “老四身边的潜龙卫不可小觑,道长有把握吗?” 那道士腹诽:你这寝宫外不是有飞龙卫围着嘛,就这么怕死? 道士一甩拂尘,手捋胡须道: “那就除了皇上,放五个人进来吧。” 太上皇朝老太监扬扬下巴,那老太监领旨出去了。 行宫外,贾琮把那老太监的话禀报了皇上。 皇上、姜不期、戴权三人面面相觑。 良久,姜不期道: “陛下,这应该是试探。 如今已无退路,一旦我们撤离,那便是心虚了。 且不说能不能安全离开铁网山,明日天明,无论陛下在哪里,上皇必调兵来打。” 道理就是这样,一旦此时皇上退缩,必会被太上皇猜疑。皇上手里只有龙禁尉这点人,哪里干的过太上皇。 可是让皇上这般进去,把自己的生死交付他人之手,堂堂天子之尊,如何委屈一至于斯! 皇上阴沉着脸,好一会儿,终于咬着牙冷声道: “贾琮,你带两人随朕进去。” “末将遵旨,必万死护陛下周全。” 贾琮没想到皇上会带龙禁尉而非潜龙卫,或许是经过刚才一战,让皇上认识到: 对付全副武装的军队,他那些暗卫、刺客并没多大用处。 贾琮对陈汉松、牛奉以及殿后刚刚归队的庄延三人道: “你三人就地整军,若有异动,接应陛下。” “遵命!” 皇上见贾琮此刻能临危不乱,替自己想着后路,心中对贾琮暗暗赞赏。 随即贾琮领着个人武力最强的卢少朋和车正武二人与皇上、姜不期、戴权,一行六人前往行宫。 到了门口,守门的禁军勒令贾琮等人把随身武器一并交出,只留着甲胄。 若是脱了甲胄只穿里衣在行宫内行走,那也太丢人了。如今这个时代,好歹还是讲究衣冠的。 即便如此,皇上倍感羞辱! 堂堂天子至尊,连亲卫都被人当众卸了武装。 此时此刻,京城荣宁街,步兵营大军云集,一校尉骑马赶来,对正在指挥攻打将军府、荣国公的将军道: “侯爷有令,贾家必须尽快拿下,将军为何只在正面进攻?” 那将军怒喝道: “你懂个屁! 这两府的两侧是两条小巷,道路狭窄,军队一进去根本展不开,就被居高临下攻击。 后面是条断头路,路上堆满乱石,大军如何展开? 没一两天功夫根本清理不了乱石。 告诉侯爷,要尽快拿下贾家,给我一队火枪兵。” 将军府,外院,亲兵统领展兆,正在指挥亲兵队,虎卫队,关西镖局,护卫队,暗卫与叛军交战。 见叛军一波攻势比一波凶猛,下令: “不必固守大门、围墙,放叛军进来,依托工事、暗堡、陷阱歼灭叛军。” 一旁计无双手捋胡须道: “此法甚妙,主公曾言: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院,桦枫院,外面传来嘹亮的小号声,打破了短暂的安宁。 “嘀嗒嗒,嘀嗒嗒……” 这是贾琮采用的军号,比战鼓便于携带;声音清脆、明亮,传播距离更远。 宝琴、映月、香菱、晴雯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宝琴看了一眼丫丫,丫丫撒腿往书房奔去。 阿奴站在院坝里,有条不紊的指挥护卫和暗卫防卫桦枫院。 大堂里,老太太、贾赦、贾政、贾敏等人心神一凝。 这是叛军进府的信号?要撤离到密室了? 宝琴冲着老太太点点头,老太太沉声道: “都跟我进密室,不许乱,一个一个来。” 宝琴背着老太太,后面跟着贾赦、贾政、贾敏、贾琏、大脸宝等人,鱼贯而行,进入书房。 贾政的脚扭了,被先前那婆子背着。 前面老太太已进入密道,大堂里还有些丫鬟排在后面,林黛玉有心殿后,也混在丫鬟堆里。 见老太太等人大都撤离了,晴雯对阿奴道: “阿奴姐姐,我不想离开内院,咱们习武是干嘛? 不就是保护咱们家嘛,如今叛军来了,咱们就逃,把家都丢了?” 晴雯这么一说,映月最是心动,这可是咱们的家啊,她可舍不得库房里那么多家当。 那可是爷好不容易赚来的,想想几年前爷都还喝着碎银子呢。 有心附和晴雯的话,又想着突围是贾琮的吩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阿奴。 香菱跟随贾琮身边游历多年,如今安顿下来,同样把这里当作家了,哪里舍得就这般抛弃这个家。 第177章 铁网山-勤王 今日贾琮还帮她找回了父母,刚刚相认。 倘若撤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与父母团聚,还能不能和贾琮重逢? 香菱没说话,但那不舍的目光,已表明了她的心思。 阿奴出身苗寨,本就喜欢打架,跟随贾琮和素雪游历几年来,经历了许多大大小小战斗。 众女中,除了素雪,她最擅长作战,故而被贾琮委以重任。 阿奴被晴雯这么一说,心思就动了,又看看映月、香菱二人,同样不想撤离的样子,心思愈发动摇。 阿奴犹豫道:“可是素雪姑娘说了,撤离是爷的吩咐。” 丫丫不知何时从书房跑了出来,大声嚷嚷道: “爷说过,这是俺们的家。俺不想不要家了,俺要去把坏蛋砸烂。” 晴雯灵机一动,道: “那戏文里不是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咱们打跑了坏蛋,爷不会怪咱们的。” 晴雯这么一说,阿奴便觉得理由充分了,看向身旁护卫队长和暗卫队长。 二人本就受命,听从阿奴指挥,齐道: “我等遵阿奴调遣!” 一旁林黛玉看到几女这般情形,心里大惊! 对琮哥哥的安排,她再明白不过了。要是琮哥哥回来,见到她们死伤,必然大恸。 玉儿不能与你并肩作战,便替你保护好她们。 林黛玉走到大堂门口,朗声道: “琮哥哥让尔等突围、撤离,只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房子毁了可以再建,东西丢了可以再买,我林家可以帮琮哥哥出这笔钱。 可是人若没了,就回不来了。 倘若你们损伤了,琮哥哥难道不心痛? 以后谁来帮琮哥哥撑起这个家?” 林黛玉一番话一下子戳中了几女的心窝,一时间几女都犹豫起来。 映月、香菱、晴雯、丫丫都看向阿奴,决策权在她手里。 阿奴此刻同样犹豫不决,心想若是素雪在,会怎样做? 杀敌保家,还是带着大家撤离? 战场瞬息万变,哪容得犹豫再三,林黛玉见状,愈发心急。 望月不动声色的把玉扳指递给林黛玉,在林黛玉耳边小声道: “这是主公的信物,可对她们发号施令。” 林黛玉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个中缘由,琮哥哥把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给望月,自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 心中大为感动,当即把玉扳指戴在左手拇指上,对阿奴等人伸出左手,娇喝道: “尔等还不遵从琮哥哥号令?” 阿奴、映月、香菱、晴雯、丫丫,包括两位护卫队长,都认得此玉扳指,忙拱手道: “我等遵从爷(主公)的号令,听林姑娘调遣。” 林黛玉道: “按素雪姐姐先前的吩咐,不得有误。” “是” 林黛玉一颗心终于落下来。 此时,大堂里只剩下紫鹃还在等林黛玉,其余人都去了书房密道。 林黛玉对紫鹃道:“你快去密室吧。” 紫鹃急道:“姑娘不去,我去做甚。” 林黛玉道: “告诉母亲,我能为琮哥哥做的不多。这次我便留下来,帮琮哥哥确保她们每个人安全,母亲会谅解我的。 你若不去,我便让丫丫带你去密室。” 紫鹃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奴婢虽是半路跟着姑娘,姑娘也视我如同姐妹。姑娘倘若出了事,叫我如何苟活于世?” 林黛玉决然道:“我心意已决,一旦叛军进了内院,我便与阿奴、映月她们一起撤离,一个也不会落下。” 说完看向丫丫,丫丫领命,拉着紫鹃去往密室。 紫鹃回过头来,已是个泪人,喊道: “姑娘,保重自己! 你若有事,三爷……” 林黛玉转过头去,不再看紫鹃,悄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任她被丫丫拉出了大堂。 密室门口,薛宝琴听见丫丫在上面已经放下了巨石,通道里再没有人,便开始关闭密室内的大门。 铁门又厚又沉,即使宝琴动用内力,推了一大半,不得不休息下。 老太太道:“你们几个男儿还不去帮忙关门,让一个女孩儿家的出力。” 密室里除了贾赦,贾政,只贾琏、大脸宝,贾环勉强算半个男儿,至于贾兰、林子文(林黛玉的弟弟)还太小。 贾环看的出,宝琴的功力还在自己之上,便不去丢人现眼。 贾琏和大脸宝上前铆足了劲推门,然而铁门纹丝不动,二人讪笑了一下,尴尬的退了下来。 众人这才惊骇薛宝琴有多大的本事,贾琮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不简单。 先前背贾政那婆子微不可察的瞄了一眼薛宝琴,心里暗自震惊。 稍事休息,宝琴轰的一声关上了铁门,并把一根碗口粗的铁棍横在门后,顶住大门。 这时,林子文突然惊呼道: “姐姐呢,姐姐怎么没在?” 众人往迎春、探春等姑娘堆里一看,果然没见林黛玉。 一时,贾敏、老太太、三春等人大急! 紫鹃忙把外面发生的事告诉了贾敏,当然她并不知道玉扳指的作用,只当是林黛玉留下说服阿奴、晴雯等人。 贾敏心想,这丫头哪里是报恩啊,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用手绢抹了抹眼角的泪,贾敏叹道: “玉儿长大了,这次就由她自己做主吧,想来琮哥儿的人会护着她。” 心里又暗恼,琮哥儿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小儿女之间的事岂是你们自己能做主的,当提亲才是正理。 大脸宝惊呼道: “林妹妹弱柳扶风,哪经得住战火,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快开门接林妹妹进来。” 老太太倒是知道书房的那块巨石,只有从外面才能搬开,宝琴从里面是推不开的。 如今在里面没法跟外面联系,老太太虽急却也无可奈何,又让紫鹃详细道来。 得知林黛玉留下是为了确保贾琮身边那几个人一并撤离,才稍微心安,只祈祷叛军不能打进内院。 寂静的密室里,摇曳的灯火下,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等人也默默为林黛玉祈祷; 为远在铁网山的贾琮祈祷。 铁网山,行宫里,贾琮此刻正守在皇上的寝宫外。此时已是夜深,偌大的行宫只有禁军巡逻的脚步声。 虽然没了武器,贾琮、卢少朋、车正武三人仍然恪尽职守。 皇上进了行宫后,被太上皇召见,也不知父子二人谈了什么,但皇上出来后一路上的脸色愈发阴沉。 贾琮、姜不期、戴权等五人护送皇上到寝宫的路上,空气都快凝固了。 皇上进寝宫后,贾琮向戴权询问,皇上带到铁网山的另外一千名龙禁尉下落,以便为皇上布防。 戴权含含糊糊告知贾琮,秋统领和那一千名龙禁尉都被太上皇的禁军缴了械,在行宫外看管。 原来如此,父子间的猜忌竟到了这步。 到了丑时,贾琮和卢少朋正要换岗,突然,行宫大门外传来山呼海啸的喊声: “三皇子弑君、谋逆,吾等勤王救驾!” 紧接着传来惊天动地的厮杀声。 行宫内随即骚动起来,到处是慌乱的太监、宫女、巡防的禁军、皇室子弟、文武重臣…… 贾琮当即命车正武前去打探情况,自己和卢少朋守在皇上的寝宫门口。 少倾,皇上已身着龙袍在戴权和皇后的陪同下从寝宫出来,见贾琮、卢少朋、姜不期三人在门外,道: “发生了何事?” 贾琮道: “禀陛下,末将已派车正武前去打探。此刻外面混乱,请陛下和娘娘暂且留在寝宫。” 皇上看了下,寝宫外慌乱嘈杂的人影,嗯了一声,便转身欲回寝宫。 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赶来,道: “太上皇请皇上前往议事大厅。” 第178章 铁网山-危机四伏 皇上只得领着贾琮等人前往议事厅,刚走不远,车正武来报: 左标营正在攻打行宫,打的旗号是“勤王救驾!” 议事大厅,太上皇、诸皇室、文武重臣陆续到达。 太上皇高坐龙椅上环视众人,目光落在几位皇子身上,喝道: “二皇子、三皇子何在?” 一名太监道:“奴才着人去寻了,二皇子、三皇子皆不在寝宫。” 一时间,下面众人议论纷纷,到底是三皇子谋反,还是二皇子打着勤王的名号进攻行宫? 太上皇对皇上呵斥道: “你教的好儿子!” 皇上不敢顶撞,心里却腹诽道:还不是你纵容的结果,朕乃皇帝却没有兵权,反倒放纵皇子们勾连军队。 太上皇心想:左标营谋反,八千人攻打行宫正门。 虽然有两万禁军拱卫行宫,但要分散四个方向,正门压力吃重。 如今卫国公的前标营八千人马已被自己派去攻打谋反的西营; 东营王子腾驻守在铁网山与京城路上,离铁网山三十里外,一时远水不解近渴。 宣平侯的右标营被自己留在铁网山下,护着甄老太妃。 现在可以机动的只有京营南、北二营。 太上皇喝道:“牛继宗” 牛继宗:“末将在。” 太上皇:“速领南营侧击左标营,协助禁军平叛!” 牛继宗:“末将遵旨。” 贾琮看着急步出去的牛继宗,心想: 京营的多年的太平兵战力本就不及三个标营的边军,左标营带来了八千人马,牛继宗的南营此次只带了五千人。 南营的加入,只是起到协助作用,并不能一锤定音。 太上皇不让南北二营夹击左标营,而用兵家忌讳的添油战术,这是担心还有人叛乱,留下北营做机动。 可若是行宫大门战事久拖不决,真若还有人叛乱,同样首尾难以兼顾,同时陷入与京营西营、左标营三场战斗,危局! 除非卫国公的前标营能借助兵力、战力优势迅速平定西营之乱,然后回援行宫。 然而,大山中,又是晚上,哪能快速结束战斗。 正在这时,外面急报: “禀报陛下,三皇子回来了,在行宫北门外” 正门朝南,三皇子从北门进来,可以最大限度避开左标营。 太上皇道:“带了多少人?” 那人道:“只十余名亲兵、随从。” 太上皇冷哼一声,对皇上道:“你的儿子,你自己去看看。” 皇上道:“谨遵父皇旨意。” 大厅外,皇上气的脸色发青,被太上皇当着朝中文武重臣的面,如同下人般呵斥,呼来喝去,哪有半点皇上的威严、尊严! 他这个皇帝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太久了。 皆因手上无兵权,军中无亲信。 皇上一行六人登上了北门城楼,贾琮趁机居高临下打量地形。 如同鹰卫队给自己提供的情报,整个行宫城墙依托山势而建,易守难攻。行宫内外皆有禁军驻扎。 行宫内的禁军倒是可以依托城墙,居高临下;但大多数的禁军都驻扎在行宫外,若是遭遇叛军,并不占地利。 难怪左标营敢强攻正门,一旦外面的禁军被歼灭,光凭行宫内这点禁军挡不住这些凶悍的边军。 此刻北门外,三皇子衣衫破损,狼狈不堪,包括他随行的十余人个个带伤,都被禁军围着。 见皇上在城楼,三皇子忙喊道: “父皇,快救儿臣,二皇兄要杀我。” 皇上喝问道: “怎么回事?” 三皇子道: “儿臣围猎还回途中,突然遭到二皇兄带兵袭击,是左标营的人。 他们一路追杀,要不是儿臣的亲兵拼死护着,儿臣就见不到父皇了。 儿臣的三百多亲兵只剩这十余人。入夜后,儿臣躲在树丛中逃过一劫。他们寻了一阵没寻到儿臣,便撤走了。 儿臣这才敢回行宫。” 皇上心想若是三皇子勾连左标营谋反,他也不敢这么进入行宫,为了稳妥起见,皇上对守北门的将军道: “放老三一人进来。” 贾琮心想:太上皇和皇上果然是父子,提防自己儿子的方式一样。 铁网山这边叛军已经动手了,如今看来伏击皇上的西营和攻打行宫的左标营,背后的主使者不是同一个人。 否则在西营伏击皇上的同时,左标营切断皇上的退路,形势就不同了。 看来水清扬的情报还是很准确的,依她所言,会有叛军在京城内作乱。 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按照自己的部署,即使叛军再强,自己的人损伤应该不大。大不了就存人失地,内院和外院的人可以先后撤离。 此时,京城,东城一座八角楼上。 月光下,一个戴着黑色面纱,身着夜行衣的女子,正拿着千里眼望向被火把照得通明的荣宁街。 步兵营举着火把,冲进将军府和荣国府三波人马了。 然而,叛军进去之后,不久便悄无声息,火把也渐渐都灭了,两府又笼罩在夜幕之下。 那女子放下千里眼,轻叹道: “不愧是贾七郎,暗藏的手下都是以一敌百的精兵强将,还深谙兵法。” 女子正是水清扬,他兄长北静王已跟随二圣去了铁网山。 他们的父王去世后,北静王府就不掌军了,和步兵营的景田侯都属于开国一脉,平日里关系也融洽。 所以今晚,北静王府没有成为步兵营的主要攻击目标,路过步兵营只象征性的向王府射了一阵箭雨就走了。 水清扬俯瞰东城,忽然又举起千里眼,数息之后,道了声不好! 只见火枪队和上千叛军绕道去了将军府的后院。 那里虽然有乱石阻路,但若把火枪队部署到乱石堆上,反而占据了高点,对那将军府的园子形成火力压制。 贾琮身为三等将军只有一百名亲兵,最多一百张盾牌,多了就是违制。 叛军前后夹攻,他那点盾牌顶得住火枪队的威力吗? 贾琮的将军府如今危机四伏,水清扬看向八角楼下自己的卫队,犹豫不决,该不该帮他? …… 将军府密室里,即使墙上有通风口,也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仿佛与世隔绝。 密室很大,除了大厅,还有四个卧室,卧室里都是通铺,被子也备齐了。 茅房、储藏室,干粮、水一应俱全。 然而人在幽闭的空间待着,真是度日如年。加之对外面战况一无所知,对未来的不确定,更加重了众人的焦虑。 虽然已是深夜,但众人丝毫没有睡意。 若非宝琴、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钗等人时不时刻意的说笑,玩闹一番,密室的寂静会令人窒息。 今晚经历的惊吓加之逃亡将军的奔波,众人也都饿了,平日锦衣玉食惯了,此刻也不得不就着凉水,吃些干粮。 尤氏和秦可卿如今也算是将军府的人,主动服侍起老太太等人。 妩媚多姿的秦可卿俯身时,那傲人的曲线,曼妙的身姿,让大脸宝一双眼恨不能长在她身上。 老太太见状,叹了口气,对尤氏、秦氏道: “辛苦你们婆媳了。” 尤氏、秦氏忙道: “能服侍老祖宗是我们的福分。” 薛姨妈也在一旁附和道: “老太太,好福气啊,晚辈们都孝顺,孙儿辈还教导出了大能人。 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还能安置个容身之处,连我都跟着沾光了。” 老太太笑道: “出了大事,才看得出来,一个家啊,还得有顶事的爷们在外面撑着。光靠咱们后院这些女子,哪里能顶用。 尤氏、秦氏: 琮哥儿是在外面做大事的。 他善待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你们二人可别给他的后院添乱子。” 第179章 子三葬·葬地·葬花 尤氏、秦氏忙道不敢。 众人都听出来,老太太这是替贾琮敲打她们婆媳二人,不要趁着贾琮的后院没有正经女主人,就在后院里搅事。 素雪虽然是贾琮的义妹,但有个义字,算不得真正的女主人。 而且看样子,素雪是帮贾琮打理外面的事。 赵姨娘就着冷水吃了块桂花糕,道: “宝琴姑娘,这密室的干粮够吃几天啊?”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嫌她事儿多。 宝琴道: “三日。” 赵姨娘被老太太瞄了一眼,顿时畏畏缩缩的侧身到贾政后面。 少顷,还是壮胆子又道: “那三日后怎么办?” 众人心想,若是在这密室待上三日,说明叛军三日都还在京城里肆虐, 意味着太上皇、皇上失去了对京城的控制。 大楚岂不是要改天换日了? 到时候,贾家凶多吉少。 琮哥儿的那些丫鬟、女卫恐怕早就撤走了,我们怎么办? 老太太心想,素雪单独把她领来密室,说了密室有出去的通道,就是不想让大家都知道这个秘密。 密室有外出通道是贾家重要的秘密,关键时刻可以让大家活命。 老太太呵斥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在胡言乱语,扰乱人心。 你这蠢妇都能想到的,难道琮哥儿想不到? 先前在荣庆堂,一个个被唬得魂都飞了的时候,你能想到哥儿在这儿给大家准备好了密室吗? 琮哥儿一向走一步看十步,定然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 需要你这个下人在这里瞎操心?” 被老太太一顿呵斥,当众贬其为下人身份,赵姨娘唬的哆嗦着缩到贾政背后,再不敢言语。 众人也认为,琮哥儿定然早有万全之策吧,心里稍安定下来。 只有薛姨妈和宝钗忧心忡忡:若是叛军继续肆虐,薛蟠在外面如何保命? 老太太又看向宝琴,道: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宝琴掏出怀表看了看,道: “老太太,快寅时了,要不去睡会儿?” 老太太微微点头道: “嗯,都折腾了半宿,你们也都累了,都去睡会儿吧。 没准一觉醒来,外面已经肃清了叛军,咱们便出去了。” 众人经过这晚的惊吓,又死里逃生,确实都累了、困了。 老太太做主,把四个卧室分配给大家: 贾赦、贾政、贾琏、大脸宝、贾环、贾兰、林子文,几个男丁一个卧室; 老太太带着鸳鸯,与贾敏、邢夫人、薛姨妈、尤氏、秦可卿、周姨娘一个卧室; 王熙凤、李纨、三春、宝琴、宝钗、史湘云一个卧室; 剩下一个卧室给丫鬟、婆子们。 赵姨娘跟在后面想进老太太、周姨娘等人的房间,被老太太赶到下人的房间去了。 薛宝琴则留在大厅值守,在软榻上打坐休息。 密室的上面,桦枫院。 林黛玉、映月、香菱等人在大堂休息,等候外院的消息。 这时,突然从外院传来: “踏踏,踏踏……” 大队人马的脚步声。 显然有大队人快速的穿插进了内院,怎么没有听到外面的信号,就进内院了? 众人心中一惊! 林黛玉娇喝道: “你们警戒,我去看看。” 说罢运起轻功,脚尖只在门槛、院坝的树枝上轻点一下,便如同仙子般翩然落在房顶。 阿奴、香菱、晴雯等人,皆没想到林姑娘竟有如此本事。 映月:林姑娘的功法运转和我相似,但功力远胜于我。 望月也赶紧跟了上去,跃上房顶,守在林黛玉身侧。 只见大队人马正快速从外院穿过内院,前往内院后面的荟芳园。 望月道: “是主公的人,虎卫队,还有亲兵,带盾牌的都是亲兵。 领头的是虎卫队赵队长,保护林大人的也是来自虎卫队。” 林黛玉回过头对阿奴等人道: “不用担心,是自己人。” 然后对望月道: “你也是来自虎卫队吧?” 望月嗯了声,点点头。 “呯呯呯、呯呯呯……”荟芳园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像鞭炮的声音。 望月神色顿时凝重起来,道: “莫非是火枪?” 林黛玉:“去看看。” 说完运起轻功,足尖在屋顶、树枝上轻点,追上虎卫队。 望月忙追上林黛玉,道:“姑娘小心,火枪威力巨大,切勿靠近。” 林黛玉一边“飞”一边说道: “知道,父亲说过,百余步内,杀伤力极强。” 进入荟芳园,月色下的园子,与当初同琮哥哥夜游荟芳园大不一样了。 多了许多精美的楼阁,假山水榭,远处一片杏林,如同春日里的一抹淡雅,静静地绽放。 粉色花瓣如水墨般渲染在大地上,仿佛一幅动人的水墨画。 月光下的荟芳园美轮美奂。 可是园子远处却传来厮杀声和密集的火枪声,破坏了荟芳园这幅美丽的画卷。 小山坡上,当日和琮哥哥一起看星空的亭子还在,林黛玉如仙子般飘落在亭子上,居高临下看向前方。 咦!杏花林旁,幽静花园中,有一片绿竹,还有青砖绿瓦。 “林妹妹,你喜欢竹子,以后在你的住处旁种一片竹林。” 这是小时候在扬州,琮哥哥说的 。 那是为我修的小院吗?我要保护它,不让叛军毁掉这美好的一切。 林黛玉站在同贾琮一起仰望星河的亭子上,思绪万千: 琮哥哥,你在铁网山怎么样了? 倘若你安好,妹妹这一世陪你; 若是你遭劫,妹妹也陪你一起去。 然而,此刻围墙外,乱石堆上,叛军的火枪正在朝园子里开火。 虎卫队的赵队长一边指挥守园子的护卫撤退到后方,一边指挥亲兵在杏花林边缘列盾阵防守。 大量的叛军则趁机带着火把,翻墙进来了,冲入了杏花林。 杏花林,叛军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他们已冲到林子边缘与亲兵和护卫厮杀。 荟芳园外只剩乱石堆里的火枪队了。 林子里的杏花被震落,飘散在春风中,满地的花瓣已被鲜血染红。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黛玉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念道: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 地上的,空中的,树上的杏花仿佛受到召唤,都飘向空中,旋转着,飞舞起来。 漫天都是花瓣! 亲兵、虎卫队、护卫,叛军,还有藏在荟芳园对面街道,屋顶后的一群黑衣人,见到这一幕,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苍天啊!这是出了什么异象? 林黛玉仿佛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林中,手把花锄葬花! 若有所悟,玉手遥遥一指,娇喝一声: “子三葬·葬花” 皎洁的月光下,那漫天的花瓣,鲜血染红的,粉红色的,白色的,顿时化作一条巨龙。 随着林黛玉的手尖所指,在空中游动,翻腾跃起,那磅礴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然后一个俯冲直扑地上的叛军,在叛军中翻滚,游动。 所过之处,叛军的脸上,手上,凡是没有盔甲覆盖之处,皆鲜血淋漓。 叛军丢下武器,双手覆面,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这还不够,这花瓣无法穿透步兵营的盔甲。 琮哥哥,妹妹还能为你做的更多: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死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 玉掌翻转,一声娇喝: “子三葬·葬地” 林黛玉突觉喉咙处一股咸味,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淌了出来,溅到了衣襟上。 第180章 薨逝 林黛玉此刻顾不得内力消耗过甚,玉手遥遥一指。 林子里的石子,碎石块,全都旋转,飞舞起来。 然后化作一条巨蟒,随着林黛玉的手指,在叛军中游走。 所过之处,如同子弹洞穿了叛军的盔甲,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荟芳园里的叛军,如同麦子似的一茬一茬的倒下,再无一人站立。 林黛玉轻咳一声,感觉自己内力都被抽空了,身子一软,险些跌落凉亭。 自己连续觉醒两招,初次使用力道控制不好,内力消耗过甚,内腑有所损伤。 看来要尽快把大成的明玉功,练至圆满。 望月忙扶住林黛玉,林黛玉摇摇头,轻轻道了声没事,目光却看向园子外面的那堆乱石。 不知何时,有群黑衣人出现在火枪队的背后,此刻正在利用贴身肉搏的优势,屠戮那些火枪手。 虎卫队长赵羽,也跃上假山,观察荟芳园外的战斗。 其中一人速度极快,武功很高,斩杀那些火枪手如同杀鸡宰羊。 不多时,那群黑夜人结束了战斗。 那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从乱石堆一跃,站到荟芳园的墙上。 园子里的亲兵、护卫们立即用弓弩瞄准,赵羽喝了声: “放下。” 待众人放下弓弩,那人方才运起轻功,从杏花林上掠过,来到林黛玉不远的一座假山上。 赵羽不禁喊出声来: “飞絮青烟功。” 那人到了近处,林黛玉、赵羽等人才发现她是一戴着面纱的女子,身形婀娜多姿。 赵羽拱手道: “多谢女侠出手相助,请问女侠怎么称呼?” 会用“飞絮青烟功”的蒙面女子自然就是水清扬,她的神足经和飞絮青烟功皆是贾琮所传授。 水清扬道: “你既认出我使的轻功,贾七郎自然知道我是谁。” 林黛玉和赵羽一听就明白了,此女不愿意在此透露身份 往后,只要告诉贾琮,此女会飞絮青烟功,贾琮便知道她是谁。 水清扬看着月色下,凉亭上,如同仙子般的林黛玉,娇嗔道: “贾七郎真不公平,我帮过他多少次了,他也没传我一招半式打架的战技。 妹妹方才那两招,简直匪夷所思,超出了我对武学的领悟。 妹妹快说说,你是怎么哄着贾七郎教你的?” 林黛玉被她酸溜溜的一席话,引得小女儿心思大起。 心里猜测她跟琮哥哥是什么关系,为何琮哥哥会把顶尖的轻功传于她? 哼,还有她刚才战斗时展现出来的本事,也是琮哥哥传给她的吧。 林黛玉娇哼一声,傲娇道: “我小时候,琮哥哥便教我了。” 水清扬听林黛玉这么一说,更酸了,道: “妹妹称贾七郎为琮哥哥,可见你不是贾家的姑娘。 听闻现有三位姑娘现客居于贾家,你不像是商贾之女。 我观妹妹静似姣花照水,行似弱柳扶风,想来你便是林大人的千金了。 原来,贾七郎喜欢妹妹这样的。” 说到这里,水清扬心里莫名涌出一阵落寞。 像自己这样混迹在白莲教妖人堆里,土匪窝里,还扮成歌姬、舞姬,自然入不得七郎眼了。 想到这里,水清扬再无留意,转身便欲离去。 林黛玉见到水清扬脸上那落寞的神情,傲娇小的心思顿时没了。 人家在将军府危难之际拔刀相助呢,忙行礼道: “多谢姐姐出手相助,妹妹感激不尽。” 水清扬微微摇头,道: “妹妹放心,我的人还看不出你刚才那武艺,只当是天有异象。他们不会把今晚之事说出去。” 说罢,运起飞絮青烟功,离园而去。 林黛玉看着水清扬远去的背影,一阵出神: 这位姐姐是何人? 她好美,跟琮哥哥是什么关系?才会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 无论如何,她肯帮琮哥哥,可见是个好的,只是琮哥哥喜…… 赵羽吩咐亲兵、护卫等即刻毁去叛军身上的伤口,林姑娘方才那两招太过惊世骇俗,不能泄露出去。 刚才见过这两招的活人,只有那位姑娘和她的手下,其余的都是自己人。 赵羽又回头看向不知何时进来荟芳园的映月、香菱、晴雯、丫丫四女,见四人还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道: “几位别将刚才发生的事说到外面去,待主公回来,自有定夺。” 四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映月知道林黛玉和自己修练的都是“明玉功”,道: “林姑娘,我助你恢复内力。” 林黛玉点点头,道: “嗯,咱们先回桦枫院。” 望月扶着林黛玉跃下凉亭,丫丫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道: “林姑娘,你那两招叫什么?” …… 此时,铁网山下,甄老太妃所在的右标营营地,一个巡逻的士卒,在营地边小解。 提起裤子,揉了揉眼睛,暗道:刚才是不是眼睛又花了?隐约看见远处草丛中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这个时代,由于营养缺乏,普罗大众最常见的就是夜盲症。 倒也不是说所有夜盲症患者在夜里就完全看不见,许多只是在夜里视力大幅下降。 那士卒没想那么多,整理好衣甲,继续巡逻。 这时,寂静的营地突然一阵惊呼声: “烟花,烟花,信号!这是信号! 太上皇的信号!” 那士卒抬起头,看向铁网山方向,果然,黑夜里绚丽的烟花,照亮了夜空,连他这夜盲症也看见了。 右标营掌军将军——宣平侯(龙禁尉二营副统领—庄延之父)走出军帐,看向铁网山上灿烂的烟花。 暗道不好,这是太上皇发出勤王的信号,铁网山有大变! 一面领亲兵擂鼓聚将、整军,一面领着几个亲兵前往甄老太妃的营帐。 自己要去勤王救驾,得跟甄老太妃知会一声,并留下一队人马保护她。 营帐前,守门的军士撩开帘子,宣平侯走了进去。 却见甄老太妃的软榻边,两个睡眼惺忪的宫女一个正在揉眼,另一个正在伸懒腰。 宣平侯瞪了一眼两个不称职的宫女,道: “末将参见甄老太妃。” 软塌上,甄老太妃没有丝毫回应,宣平侯又重复了一遍。 甄老太妃仍没回应,宣平侯示意两名宫女唤醒甄老太妃。 宫女轻轻摇了摇甄老太妃,轻唤道:“娘娘。” 又轻轻捏了下她的腿,皆没任何反应。 两名宫女相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其中一人把手探向甄老太妃鼻前。 稍后,面如死灰,颤抖着跪下哭喊道: “娘娘薨了!” 宣平侯对亲兵喝到: “速去请御医。” 心里暗恼:早不死,晚不死,非死在我跟前,晦气。 不多时,两名御医,一边匆匆赶进营帐,一边扣着腰上的盘扣。 上前对甄老太妃详细检查了一番,二人相视,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年老的御医道: “太妃娘娘年事已高,昨日赶路导致旧病复发,夜里在睡梦中薨逝了。 娘娘走前,并无痛苦,是安然离世。” 宣平侯喝道: “拿下,等太上皇处置。” 说完,不顾御医和宫女喊饶命,走出了营帐。 一边走向右标营队列,一边望向铁网山方向,心想: 不知是何人举兵,竟闹到太上皇需要勤王的地步,单是一两个军营起事,不会闹这么大阵仗吧。 铁网山上,此时,确实不只京营西营和左标营谋逆,太上皇之所以发出勤王救驾信号,是因为有五千禁军也谋反了。 此次铁网山围猎,太上皇带了两万禁军,五千禁军突然谋反,对附近的禁军营地进行突袭,忠于太上皇的禁军损失惨重。 至此,双方实力此消彼长。 太上皇这边还要同时面对行宫正门方向,左标营彪悍的八千边军,形势陡然急转直下,岌岌可危。 第181章 忠勇伯 值得一提的是,叛乱的禁军用的名义与右标营相同,都是: “三皇子谋反,挟持了太上皇,吾等勤王救驾!” 行宫议事大厅里,气氛凝重、压抑。 外面震天的杀喊声传入大厅,太上皇、皇上、皇子、王公大臣皆阴沉着脸。 太上皇道:“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如今京营四个营,三个标营的掌军将军要么在平叛,要么在叛乱,剩下的右标营宣平侯和东营王子腾不在铁网山中。 军方掌军能作战的将军几乎都不在行宫,大厅里多是文臣在议论。 有文臣建议:死守行宫,等待右标营和东营的援军。 至于原本拱卫京城的七个军营,只有少部分参与铁网山围猎,派人去从他们里里调动兵马,根本来不及。 等他们到达,这里的战斗身负早已分。 马上就有人反对:最近的右标营,最快也要在天明后才能到达行宫,而且一路奔波后还有多少战力堪忧。 而如今左标营攻势凶猛,禁军和京营南营节节败退,伤亡惨重,根本支撑不到天亮。 又有文臣建言:把追缴京营西营的前标营调回行宫。 马上轮到军方的人反对:两军正在交战,若是临阵撤退,则对面西营必会猜到行宫方向势危。 届时西营乘势尾随追击,会重创前标营,并尾随至行宫。 倘若前标营,边打边撤,步步设防,则很难在天亮前赶回行宫。 见众人久议不绝,三皇子建言道: “太上皇,右标营叛军在南门,叛乱的禁军在东门。 孙臣从北门回行宫的时候,那边并无动静,上皇何不从北门或东门出行宫,回京之后再降旨讨伐逆贼。” 太上皇冷哼一声道: “如今行宫外的禁军都已投入战斗,北门、东门只少许禁军守在行宫城墙。 谁能保证叛军没有探马在这两道门外,若只带这点人出宫,一旦叛军分出一小队兵马,岂不是束手就擒。” 太上皇还有一句话没说:若只这点禁军护卫在身侧,既是夜晚又在山野中,岂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被虾戏。 届时,你们这些皇子皇孙没准就会趁机对朕出手。 一时间,所有提议都被推翻,文武重臣面面相觑。 这时一位武将建言道: “太上皇,所谓擒贼先擒王。 末将听闻军报上,嘉峪关大捷皆因贾将军以五石弓射杀准格尔王子及副将。 如今,我军在城墙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叛军将军为了便于夜里指挥,身边都有火把。 太上皇何不派贾将军射杀叛军首领,一旦贼首毙命,那些被裹挟着谋反的寻常兵卒,碍于太上皇天威必不攻自破。” 贾琮见那说话之人正是忠靖侯史鼎,来不及思索红楼里这个有些神秘的人物,他不同于其兄长史鼐,史鼐的保宁侯爵位是继承来的。 此时包括太上皇,大厅内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 太上皇道: “贾将军可有把握?” 贾琮道:“禀太上皇,倘若贼首在射程内,又在光亮之处,末将定能将其射杀。” 太上皇大喝道: “好” 正欲降下旨意,看着贾琮又想起其兵器已被自己收缴,便对身旁的太监道: “速去给贾将军取来兵器。” 不多时,贾琮拿到兵器,前往正门。 太上皇也领着诸皇室、文武重臣,前去观战。 当然,说是观战,并不会靠近正门,以防被流矢射中。 皇上领着姜不期、戴权故意落在群臣后面。见附近已无外人,皇上对姜不期沉声道: “贾将军此去必然射杀贼首,他是领着太上皇旨意去的,朕向太上皇为其请功,如何让其顺利掌军?” 姜不期知道皇上早就盼着插手军权了,此次贾琮立功是其重大机会,小声道: “贾将军若射杀贼首,便是平叛首功。 陛下可向上皇请功,让贾将军升任京营西营指挥使。 一来京营本就是开国一脉掌握; 二来西营经此叛乱必然大幅削弱,指挥使位置也正好空出来。 太上皇也不好当众薄了面子,八成会同意。” 皇上嗯了一声,道: “此次贾将军有救驾之功,届时又平定叛乱的话,朕当给他封侯。” 姜不期心中一惊:贾七郎的《格物学(下册)》和《初等数学(下册)》都还没问世,还有《高等数学》呢。 姜不期忙道: “陛下,不可!” 皇上皱眉道: “嗯?难道朕的性命还不值一个侯爵?” 姜不期小声道: “若是陛下既给贾将军封侯,又要其掌军,太上皇那里怕是…… 臣以为,还是掌军要紧。” 皇上叹了口气,道: “那就一等忠勇伯吧。” 贾琮不知道自己还没出手,皇上便将他的封赏都想好了。 手持落日弓站在城楼上,俯瞰战场,山坡下面,稀稀落落的火把,加上皎洁的月光,让贾琮对整个战场一览无余。 左标营的边军果然远胜禁军和京营的这些太平军,左标营阵型整齐,进退有序,士气高昂,士卒悍不畏死。 反观占地利的禁军,以及山谷一侧的南营,一对上左标营,阵型就散乱了,被杀的节节败退,死伤遍地。 甚至一些兵卒不顾后面的督战,落荒而逃,不是被左标营杀死而是被自己人射杀。 贾琮身旁的禁军将军指着对面小山坡上,那正在指挥作战的将军道: “那就是右标营公孙指挥使,他左边那人是其副将。” 这个时代将军和普通士卒的战袍、铠甲往往大不一样,一眼就能区分。 除了逃命的时候,才有将军换上士兵的衣甲。 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距离、位置,贾琮二话不说,直接开干,张弓搭箭,连射两发。 只听“嘣”、“嘣”两声。 两只支箭矢划过夜空,一支当胸穿入公孙指挥使,只见他一个踉跄退了几步,便仰面栽倒在地。 另外一支同样当胸穿透其副将,副将摇晃了两下便一头栽倒。 贾琮身旁的禁军将军见状,惊呼道: “公孙逆贼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紧接着,先是城墙上的禁军,然后,山坡上的禁军都跟着欢呼道: “公孙逆贼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冷兵器时代,将领的个人综合素质,胆识、谋略极大的左右了战争的胜负。 叛军见公孙指挥使已死,先是他附近的士卒开始撤退,逃跑,然后越来越多的右标营士卒开始逃离战场。 没有了首领,跟谁造反啊?还不逃的一命是一条命。 那禁军首领见状,立即又带头喊了起来: “太上皇万胜! 大楚万胜! 贾将军万胜!” 很快禁军、南营跟着山呼海啸般的喊起来。 正门后方,太上皇一行大喜! 危机已解除。 贾琮有始有终,随后去了行宫东门,相似的一幕在东门上演。 禁军和京营南、北二营并没有乘胜追击叛军,而是按照太上皇旨意,整军拱卫行宫。 此刻,铁网山中,一名蒙着面纱的黑衣女子,如魅影般在林子中飞速穿梭。 当她听到行宫方向山呼海啸的声音,停了下来,微微一笑,调头往山下飞驰而去。 山的另一边,几个探马同样也听到了行宫方向的喊声,然后也调头下山。 他们是来自京营东营的探马,王子腾的亲军。 王子腾看到铁网山的勤王信号后,并未起兵,而是在等他们的情报。 铁网山行宫,议事大厅里。大局已定,笼罩众人的愁云烟消云散。 贾琮回到大厅,对太上皇道: “参见太上皇,末将幸不辱命,已将叛军贼首尽数射杀。” 第182章 密室惊变 太上皇喝道:“好!” 皇上在一旁道: “父皇,如今京营西营襄阳侯谋反,西营指挥使位置空出来了。 贾将军勇武无双,方才平定叛乱居首功。 何不让将军领西营指挥使一职。” 太上皇心里冷哼一声:你想插手军权久矣。 不过你手上有点兵马也是好事,可以平衡你的那些儿子们,省得他们一个个不安分。 今日只冒出你的二皇子,西营背后是谁还不得而知。 还有哪些皇子暗中蠢蠢欲动?就让你们父子去打擂吧。 明镜法师说得也对,这贾七郎对大楚国运力挽天倾,往后还用得着。 太上皇道: “可,不过西营谋逆,以后西营从四万减至三万。” 贾琮暗想,太上皇把西营编制减少到三万,这是不想让群臣认为他在让渡军权,即使给了一块地盘,也在压制。 否则,一旦群臣认为太上皇有意让皇上掌握兵权,很快就会有大批武将,投效皇上。 毕竟太上皇已垂垂老矣,皇上则代表未来。 老师当年分析的对,太上皇并不是真的想换掉皇帝,而是不想被幽禁在后宫,所以才处处压制皇上。 太上皇营造换皇帝的表象,目的是自保。 所以按照原着的轨迹,皇上日后顺利掌权后,便开始清洗那些拎不清死抱着太上皇大腿的家族。 太上皇顿了下,又道: “贾将军今日于你有救驾之功,你如何封赏他?” 皇上道: “加封一等忠勇伯。” 太上皇鄙夷地看了眼皇上,道: “小气! 救驾大功,连个侯爵都舍不得。 罢了,反正贾将军救的是汝之性命,你自己定夺吧。” 皇上气的撇了下嘴,这不仅当众贬低朕,还离间朕同贾青松的关系,好一手一箭双雕。 忠靖侯史鼎、一等伯牛继宗、神武将军冯唐等开国一脉纷纷向贾琮贺喜。 贾琮抱拳道:“同喜,同喜。” 卯时两刻,天快亮了。 京城,叛军对将军府和荣国府的攻势已经停止,整个东城似乎也安静了许多。 将军府,桦枫院大堂,映月在助林黛玉恢复内力,香菱、晴雯、丫丫三人在一旁休息,阿奴领着护卫在警戒。 林黛玉,玉手朝天,双臂抬起,复又翻掌朝下,徐徐放下双手,长吐了一口气。 如今内力已恢复不少,该温养受损的内腑了。 林黛玉道: “谢谢映月了。” 映月收回双手,道: “不当姑娘谢,爷在外游历那些年,全仗姑娘在云梦园照顾奴婢呢。”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落在桦枫院大堂外的院坝,然后快步向大堂走来。 “素雪” 阿奴、香菱、晴雯等人惊呼道。 素雪点了点头,见林黛玉在大堂,而老太太等人都不在,又见林黛玉胸前衣襟上的血迹,道: “林妹妹,你受伤了?为何没去密室?” 林黛玉一时不知怎么讲,此事涉及阿奴等人临阵不遵照琮哥哥的命令。 素雪又看向阿奴、映月、香菱、晴雯、丫丫几人。 丫丫吐了下舌头,伸出右脚在地上画圈圈,其余诸女皆低下了头。 阿奴把“哗变”一事,讲了出来,以及林黛玉在荟芳园歼灭了进园子的叛军。 素雪瞪了一眼几个丫头,道: “等哥哥回来,你们自己去请罪吧。” 丫丫把大拇指放进嘴里,心想:不能吃肉肉了。 林黛玉见素雪已经归来,无需自己辖制这几个丫头了,便把玉扳指还给了望月。 素雪见状道: “全靠林妹妹顾全大局,否则若是叛军进了内院,她们几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还不知道闯出多大的篓子。 林妹妹,真不知你得了多大造化,竟悟出这般手段。 我来助你温养内腑吧。” 说完走到林黛玉身后,盘坐下来。 林黛玉道了声谢,又问道: “雪儿姐姐,琮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素雪柔声道: “林妹妹别担心,铁网山那边传来消息,叛军已被平定,哥哥还立了大功。 咱们疗伤吧。” 说完把双手放在林黛玉后背。 事实上,素雪在铁网山脚下送甄老太妃归西后,就准备顺道去看看贾琮那边的情况。 刚到山腰,便听见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太上皇万胜!大楚万胜!贾将军万胜!” 素雪猜到了行宫的情形,便赶回将军府。 只是甄老太妃一事实在太敏感,不能说出来。 林黛玉听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便专心疗伤。 一个多时辰后,天已大亮。 林黛玉伤势已经稳定,接下来需要一段时间慢慢温养内腑。 望月回云梦园给林黛玉取了套衣服,帮林黛玉换上。 林黛玉同素雪、映月、香菱等人一起吃早餐,内院的早餐一贯都是包子馒头、鸡蛋、羊乳、米粥加几碟小菜。 几女见一贯爱吃肉包子的丫丫,今儿只抱着馒头啃,都挺纳闷的。 晴雯笑道:“丫丫,怎么今儿改吃素了?” 丫丫愁着脸道:“俺做错了事,不吃肉肉。” 林黛玉、素雪等人听闻,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出来了,几女笑得花枝乱颤。 阿奴一双眼睛眯得像弯弯的月亮,笑道: “少弄鬼,要说被爷罚,我还是头一个呢。 你不趁着爷还没罚你,赶紧多吃几个肉包子?” 丫丫一听,觉得好像有理,一双眼在包子和馒头之间看来看去,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选择了馒头。 林黛玉、素雪、香菱等人见状,相视一笑,丫丫这是自罚? 如今叛军的攻势停止了,枫桦院里气氛轻松了,几女早饭间恢复了欢声笑语。 只是外面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不知道叛军是否还会接着进攻,所以密室暂时还没有打开。 密室里没有白天黑夜,老太太等人焦虑,大都睡不好。 老太太小睡了几个时辰便起床了,她起床的动静,让众人也不好再睡下去了。 贾敏和薛姨妈的黑眼圈最深,一个担忧女儿,一个担忧儿子。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钗几个小姑娘凑在一个通床上,倒是很兴奋。 讨论了一宿,林黛玉是如何让贾琮的丫鬟们听她的话撤离。 又担心,倘若叛军攻入了内院,林黛玉那娇弱的身子,该如何安然突围? 小姑娘们一晚上闹腾得王熙凤和李纨也没睡好,一个个眼睛都跟大熊猫似的。 大厅里,众人都陆续从卧室出来,按例,给老太太请安。 贾政拐着脚,扶着墙从卧室出来,老太太见状看了眼大脸宝,示意你该去扶你父亲。 不等大脸宝起身,先前背贾政的婆子上前扶住了贾政。 突然! 那婆子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贾政脖子上,大喝道: “都别过来,否则宰了他!” 一时间,众人全都惊呆了! 离他们俩近的贾赦、贾琏都不自觉的退了几步。 老太太回过神来,喝道: “刘富家的,你要干什么? 还不快放了老二。” 众人心想,刘富是谁,荣国府好几百奴仆,许多不起眼的,大家都不认识,这名字没听说过啊。 刘富家的又是何来历? 一个下人为何会暗藏匕首,暴起发难,目的是什么? 刘富家的把瑟瑟发抖的贾政拖到墙边,背靠着墙壁,喝道: “让薛宝琴姑娘,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都别乱动,不然宰了他。” 说罢,将匕首往贾政脖子上轻轻划了下,一丝殷红的血顺着匕首流了下来。 众人大急,老太太忙喝道: “住手!” 小惜春吓的躲到迎春身旁,拉住她的衣襟。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钗都是内院女子,哪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都唬的不敢动。 第183章 悲凉的平儿 赵姨娘倒是喊道: “刘富家的,老爷向来仁善,平时待你不薄。 你要出去就出去,何苦为难老爷。” 刘富家的理都不理赵姨娘,只看着老太太。 此刻薛宝琴在老太太身旁,和贾政二人中间隔着好几排软塌。 听风、赏花是贾琮放在贾敏和林子文身边的人,皆来自近卫营虎卫队。 但此刻她们都在贾敏、林子文二人身旁,离贾政较远,又担忧母子二人的安危,故而都没动。 毕竟她们二人受贾琮之命,保护贾敏、林黛玉、林子文的安全,而非他人。 老太太此刻顾不上回忆刘富家的和她男人的来历,心想: 不管她是何来历,是和居心,此刻不开门,政儿危在旦夕; 开了门,她也出不去,通道外面还有巨石压着,到时候宝琴这丫头的本事没准还有翻盘的机会。 宝琴和老太太想到一块去了,自己先开门,待她挟持贾政经过门口时,见机行事,救下贾政。 老太太看向薛宝琴,道: “琴丫头,开了吧。” 二人目光相视那刻,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薛宝琴点点头,走向通道大门。 贾赦急道: “万万开不得,开了门,叛军进来,我们都得死!”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反应过来。 贾琏、王熙凤、薛姨妈等人都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喝道: “老大,你就这么看着你兄弟去死?” 贾赦忙道: “那也总不能让大家都给老二陪葬吧。” 老太太自然不能当着刘富家的说明缘由,急道: “闭嘴,你以为老婆子也想死不成?” 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老太太虽然偏爱次子贾政,但也不会为了他陪葬吧。 再说,老太太怀里还搂着哆嗦的大脸宝呢,老太太再宠贾政都迈不过大脸宝去。 总不会让大脸宝也跟着陪葬吧。 大家都在猜测老太太这话背后的意思。 宝琴,抬下顶门的铁柱,这门极沉,即使她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打开。 刘富家的始终警惕的盯着薛宝琴,匕首贴近贾政的脖子,因为薛宝琴有武艺在身。 她本是王子腾的死士,潜伏在贾家多年了,一直处于“沉默”状态。 王夫人被送去礼佛,王子腾被弹劾后,便启动了她,让她寻机会,将贾家一网打尽,但绝不能暴露是王家的图谋。 否则会招来皇上和贾琮师兄们的报复。 如今机会来了,密室这么久没开,叛军多半已经攻入将军府内院了。 哪怕没攻入内院,她只要出去把密室的情况告诉叛军,便可以借叛军之手,除掉贾家一干人。 如此借刀杀人的良机,怎能错过。 门嘎吱作响,打开了够一个人通过的宽度时,刘富家的紧张地盯着门和薛宝琴,对薛宝琴道: “你退开。” 薛宝琴退了几步,刘富家的死死地盯着她,又喝道: “退远些。” 然后拖着贾政试图向门口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半大的人影从贾政先前睡的卧室闪出来,直扑到刘富家的侧后方。 只听那刘富家的“啊”的惨叫了一声,接着便见那匕首“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那半大的人影正是贾环,贾环此刻拿住了刘富家的手腕,把她右臂都掰弯了过来。 刘富家的嘴里不停的发出惨叫声,薛宝琴一个闪身便到了刘富家的跟前,见她已被贾环擒住,便不出手了。 只是盯着她,防止贾环脱手。 贾政忙趁机狼狈的拖着脚,远离这婆子,赵姨娘反应过来,忙冲上前,扶着贾政到软榻边坐下。 刘富家的叫了几声,嘴里涌出黑血,脑袋便耷拉下去了。 贾敏见状惊呼一声: “她是死士,当心她嘴里的血有毒,快拖出这里。” 贾环把刘富家的拖到茅房区,扔进其中一间茅房。 然后走出来拍了拍手,一副神气的模样,等着众人夸他。 赵姨娘拂着贾政的胸前,安抚受惊的贾政道: “老爷,那毒妇已经被你儿子收拾了。 老爷啊,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这个儿子才管用呢。” 老太太听闻,厌恶的看了一眼赵姨娘,又看了眼还在自己怀里发愣的大脸宝,心里叹了口气。 王熙凤道: “老太太,那刘富家的是何来历?” 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道: “我记得老二家的进门那会儿,她是王氏身边的陪嫁丫鬟。 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王氏嫁给了府里一个不中用的奴仆刘富。 那刘富倒是府里的家生子,只是没什么能耐,在外院做些打扫的活。” 贾琏想起王夫人害死其生母一事,冷哼了一声,道: “她定然是王家的死士,扮成陪嫁丫鬟安插进荣国府。 王子腾好深的心机,他妹妹进府那会儿就把死士安插进咱家了。 今日若非环三弟,那王家的死士一旦出去了,把密室的位置告诉叛军,岂不是来个瓮中捉鳖,荣国府全军覆没。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歹毒的王子腾!” 众人心想,确实是这么回事,王夫人嫁入贾家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没想到潜伏的这么深,陪嫁丫鬟竟然是死士。 这王家谋划之深,是早就准备对贾家下死手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贾赦、贾政、邢夫人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王熙凤身旁的平儿,她也是王家的陪嫁丫鬟啊! 王熙凤也反应过来,看向平儿,心里一阵发毛,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平儿打小便跟着自己的,不会被二叔(王子腾)收买了吧? 平儿被众人审视、猜疑、畏惧,各种复杂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悲凉、绝望。 自己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替王熙凤给府里办事,服侍她。 到头来竟落得被众人猜忌为王家死士、奸细的下场。 鸳鸯顿时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小惜春嘟嘟嘴心想,平儿才不像坏人。 薛姨妈和薛宝钗一个是王家女儿,另一个也算半个王家人,此刻都尴尬的不好言语。 平儿噙着泪水,看着王熙凤道: “奶奶,连你也不相信我?奴婢打小就跟着奶奶的啊。” 因王家死士的事,王熙凤自己本就处境微妙,被平儿这么一问,引来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 王熙凤一时也不敢替平儿打包票,万一呢?岂不是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了,忙转移话题道: “没人说你是死士啊,方才刘富家的想出去,老太太,她出不去吧?” 老太太心想,这件事是得说清楚,免得他们以为我为了老二让大家陪葬,便道: “你们从书房进来那个梯子,上面有巨石压着,她哪里出得去。 我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宝琴有时机了好救老二罢了。 没想到,倒是环哥儿立功了。” 贾环听闻,耸耸肩,把胸膛挺得老高,得意道: “三哥出京游历之前,我便跟着三哥习武了,一个王家死士值当什么,便是十个也不够我打。” 赵姨娘一门心思都在给贾环邀功上,道: “老爷,你儿子出息了,这次可要好好赏赏他。” 老太太心想,老二若是来赏贾环,岂不是抬举了他,打压宝玉。 不待贾政说话,老太太道: “环哥儿,你这次立了功,有什么想要的?” 探春期盼的看着贾环,希望他说“父亲有难,儿子理当挺身而出”之类话,不要赏赐。 赵姨娘则希望他多捞些真金白银回来,一个劲的朝贾环使眼色。 贾政也看向贾环,这个儿子虽是庶子,但能救自己性命,比大脸宝这废物强多了。 贾环想了会儿,道: “我想要彩霞。” 第184章 大脸宝亡魂大冒 探春听闻,差点气哭了,原想着自己弟弟跟着贾琮长进了,没想到救了父亲竟然索要丫鬟。 薛宝钗在探春身旁轻声安慰道: “环三弟到底长进了不少,跟着琮三弟迟早会出人头地。” 赵姨娘虽然也中意这个丫鬟,还曾向贾政开口讨要,贾政并没有表示反对,只看着贾环还小,只说再等一二年放人不迟。 但是一个丫鬟能顶几个银子,此时不狮子大开口多要些银两,以后哪还有这样的机会。 他一个庶子,过几年就要分出府去,到时候跟那些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旁支们一个样了。 赵姨娘气得想上去扇他两巴掌。 贾政也失望的摇摇头。 可是,王熙凤不乐意了,自己已经答应了心腹——旺儿。 他跟自己讨要彩霞,想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当媳妇。 王熙凤笑道: “哎哟,这府里的哥儿都一个德行,才多大点,就学着要丫鬟了。 你还小,还在长身子骨,等你大点了,再给你配个好看的。” 老太太虽不明白王熙凤打的什么算盘,但不喜欢她插手此事。 早点把赏赐的事了断,省得贾政老惦记着欠贾环救命之恩。 贾环刚才不是说早就跟着贾琮习武了,看来两个庶子之间交情不错,做个顺水人情,把此事推给贾琮不就一举两得。 老太太道: “环哥儿的事也算外院的,就等琮哥儿回来,定夺他的赏赐吧。” 王熙凤一听,立马就后悔了,自己又枉做小人了。 在自己和贾环之间,贾琮当然向着贾环,届时自己必然又被贾琮厌恶。 王熙凤忙赔笑道: “老太太都不反对,不过一个丫鬟,赏给他便是。” …… 密室的上方,林黛玉、素雪等人刚用完早餐,一只老鹰飞入后院。 不多时一个女卫进来,把一根小指头粗的小竹筒递给素雪。 素雪从里面取出一卷纸,展开是一纸条。 上面用拼音写着: 义忠亲王之子率两万步兵营攻打皇宫,一夜无功。天明后,上前亮明身份,欲招降禁军,被当场射杀。 步兵营统领景田侯得知铁网山兵败,义忠亲王之子已死,自刎。 京城步兵营群龙无首,已是散兵游勇,在京城四处抢掠、奸淫。 素雪看完后,当即下令: “即刻传令展兆统领,让他遣一队亲兵立即赶往武陟街,户部郎中顾夙夜府中,确保他们的安全,不得让乱军进入府邸。” 那女卫当即领命赶往外院去了。 当日贾琮得到水清扬的情报后,便通知了在京的五位师兄: 铁网山围猎期间,二圣出京,恐有叛军在京城作乱,掳掠跟随二圣进山的重臣家眷,挟持为人质。 师兄们商量后,决定以给师弟顾夙夜母亲贺寿的名义,其余四位师兄的家眷在昨日圣驾离京后,就齐往顾府。 顾夙夜只是户部一郎中,不会前往铁网山,显然不在叛军攻击的目标中。 但现在叛军已经变成溃兵,哪里防御薄弱,便去那里奸淫掳掠,顾府就变得危险起来。 素雪随后又对阿奴道: “去通知陈万年,两府不会有大军来攻打了,让他组织清理叛军的尸骸,哥哥快回家了,收拾干净点。” 阿奴也领命出去了。 素雪安排好要事后,对林黛玉笑道: “林妹妹,你可以见到你母亲他们了。” 林黛玉道:“谢谢素雪姐姐,刚才你调兵遣将时有条不紊的样子,像一位女将军。” 素雪笑道:“我不过都是按照哥哥先前的安排行事。” 随后又看向丫丫、映月等人,示意她们去开密室。 密室里,趁着众人把注意力转向贾环,迎春不动声色把眼泪汪汪的平儿拉到自己身旁。 平儿救过弟弟(贾琮)的性命,平日里待大家也都好,是个心善的。 迎春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平儿是王家的奸细。 如今自己弟弟在这府里的权威都胜过老太太了,自己还得了个县主的身份,迎春早已不再那么遇事退缩,委曲求全了。 探春看到这一幕心里甚是感叹,有三哥护着,连二姐姐都立得起来了。 探春也走到平儿身旁,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平儿的信任。 这时,通风口突然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声音,众人心里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信号。 大家都看向了宝琴,宝琴也凝神倾听,分辨是从密室撤离出府,还是打开密室上去的信号。 密室里,除了宝琴,只有老太太知道,还可以从密室撤离到外面,所以格外紧张。 一旦要大家撤离,就说明两府形势危急了。 少顷,宝琴脸色露出笑容,道: “这是通知我们上去了。” 终于可以出去了,在场众人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宝琴刚刚打开铁门,通道外头就传来林黛玉的声音: “老太太,母亲……” “好好,我们都好。”老太太、贾敏等人回道。 宝琴背着老太太最先上来,然后贾赦,赵姨娘护着贾政,贾敏等人陆续从密室出来。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众人都不禁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看向书房窗外明媚的阳光。 贾敏搂着林黛玉,抚着她的柔弱的肩膀,见她面色有些苍白,道: “玉儿,脸色如何这样差,你这傻丫头啊,怎么把自己搭进去了。” 林黛玉撒娇道: “娘,我只是夜里没睡好,叛军没能靠近内院,如今都溃散了。” 一旁的望月腹诽道:哪是没睡好,是一己之力歼灭了荟芳园的叛军。 紫鹃在旁仔细打量黛玉,见她并无损伤,喜极而泣,偷偷的侧个脸去,抹眼泪。 这一夜里,她都忐忑不安,唯恐叛军来了,林黛玉这娇弱的身子如何安然撤离。 老太太问道: “琮哥儿那边有没有消息?” 黛玉道: “听说二圣已经平定了叛军,今早天一亮便起驾回京。 估计琮哥哥最迟傍晚前就到京了,此次平叛,琮哥哥还立了大功呢。” 老太太道: “好好好,琮哥儿有出息。 这次有劳你们这些女娃娃,护着我们这些废物。 如今叛军退了,我们也回去歇息。” 素雪道: “荣国府内院倒是无碍,只是外院进了叛军,损伤不大,这会儿那边也在清理。 虽然有叛军闯进了库房,但进府的叛军没一个活着出去,所以东西都还在。 老太太的荣庆堂屋顶被穿了个洞,这会儿关西镖局的人正在修补。 要不老太太先在这边府里休息一日? 另外,如今京城里还有许多溃兵,让府里的人暂时都别出去。” 众人听闻库房进过叛军,贾赦夫妇、贾政、贾琏、王熙凤、李纨等都赶着回去清点财物,唯恐被人趁乱占了去。 薛姨妈踌躇了一下,心想如今薛家也算投靠了贾琮,应该也受到庇护吧,便问道: “素雪姑娘,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可有消息?” 素雪道: “刚刚薛蟠派小厮到府里传信,说是在酒楼里躲了一夜,这会儿还藏在酒楼里不敢出来。 已经派护卫去接他回府了。” 薛姨妈忙千恩万谢,领着丫鬟回梨香院去了。 宝琴则去找阿奴清理密室里死士的遗骸。 由于老太太要留在将军府,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钗也留下来陪着老太太。 其余人都忙着回去查看自己的财物,或是收拾荣国府外院,便都回去了。 唯有大脸宝见一屋子姊妹留在这里,眼珠子又在映月、香菱、晴雯上来回打转,哪里舍得离开。 大脸宝摇着老太太胳膊,撒娇道: “荣庆堂在修缮,我也留下来陪老太太吧。” 话刚落音,大脸宝亡魂大冒! 第185章 身后一片虚无,身前一片混沌 数道犹如实质性的杀气,从背后刺来。 不自觉的流了一阵冷汗,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大脸宝艰难地转过头去,见映月、香菱、晴雯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丫丫正仰着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自己,挥舞着小拳拳,嘴里无声的说着: 你敢赖在府里,俺就用沙包大的拳头捶你! 别人没感觉到,林黛玉确是知道身后有四股巨大的内力波动,猜到了是映月、香菱、晴雯几人在恐吓大脸宝。 林黛玉上前扶着老太太胳膊,以防她转过身去,打趣道: “老太太,姊妹们一夜没洗漱,怕是都馊了,咱们先去洗漱一番吧。” 史湘云娇嗔道: “好哇,林姐姐,我来闻你馊了没。” 说罢去扑过去,挠林黛玉痒痒,两女绕着老太太玩闹起来。 大脸宝一刻也不敢在将军府待下去,水一样的女孩儿到了贾琮这里都变成了恶魔。 伸手搭在袭人肩上,耷拉着头,回荣国府去了。 …… 铁网山,天亮以后,太上皇便起驾回京。 贾琮全副武装,领着龙禁尉在皇上御驾左右护着。 两日前出发去铁网山之时有两万禁军,加上七个军营各三千到八千兵马。 如今两个军营叛乱,参与平叛的有三个军营,损失皆惨重。 禁军更是折损惨重,除了有五千叛乱,还连番遭遇突袭、攻击,仅剩不足一万兵马。 右标营收到勤王信号后,连夜从铁网山山脚出发一路急行军。 赶在天亮之前抵达了行宫,算是表了勤王之忠心。 然而京营东营王子腾一直在铁网山外,按兵不动。 义忠亲王之子与他一直有秘密联系,这次铁网山围猎,小王子曾派人请他起事。 王子腾含含糊糊既没拒绝,也没答应。 按照他的计划跟随二圣进山后,伺机而动: 若叛军强则助叛军,自己获得从龙之功; 叛军弱,则勤王护驾。 然而临了出发前,太上皇让他驻守回京要道上,并坚守此地。 太上皇这个旨意,要说不信任他呢,又让他守要地,若说信任他呢,却不让他同行。 这让王子腾对圣意捉摸不透。 所以他一直派遣探马观察铁网山动静,以便采取对自己最有利的行动。 原本禁军出现叛变暴起发难之时,双方实力接近,形式对叛军较为有利。 王子腾本欲等双方消耗的差不多了,自己上去一击定乾坤。 没想到贾琮以一己之力,迅速结束了战斗。 等他得到探马消息,再去勤王,时机早已过去了,故而选择太上皇先前的旨意在此按兵不动。 王子腾心中暗恨,若非贾琮,自己本可以在得到右标营前去勤王的消息后,赶去勤王护驾。 虽然晚了些,但战事未结束,自己便有勤王之功。 届时即使太上皇对自己有所猜疑,也会看在自己勤王份上,嘉奖自己。 此时,太上皇回京大军距离王子腾五里,太上皇龙辇外,禁军将军来报: “禀太上皇,王子腾领五千东营在前方五里外,恭迎圣驾。” 太上皇冷哼一声: “传旨,令他后退十里。” 那将军领旨,拍马而去。 不多时,候在路边恭迎圣驾的王子腾,听闻那将军的传旨,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上皇让自己后退十里,这不仅仅是猜疑自己了,还有提防和厌弃。 吾危矣! 王子腾一边颓丧的领着五千东营撤离,一边绞尽脑汁寻找出路: 虽然京城里传来的消息,义忠亲王之子已毙,不会牵扯出自己。 但自己同样没了退路,该何去何从? 皇上现在手上没兵权,最是期盼有军方来投。 然而四年前,定远侯因投靠皇上被太上皇抄家一事历历在目。 看来只有私下秘密投靠皇上,才有一线生机。 经过铁网山事变,太上皇不想看到回京途中再生变故,只盼早些还回皇宫。 一路上,大军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申时,二圣总算回宫。 太上皇回到宁寿宫后,头一件事便是调遣禁军清缴京城步兵营溃兵。 随后调前标营去铁网山追缴叛军,以及二皇子。 自从铁网山兵变,二皇子自始至终没出现在行宫,他还与参与谋反的左标营一起追杀三皇子。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把叛乱幕后主谋锁定在了二皇子身上。 此次兵变不仅开国一脉的京营西营,定国一脉的左标营,连守卫皇宫的禁军、镇守京城的步兵营都参与其中。 这是太上皇始料未及的,震怒之后,驾驭大楚数十年的太上皇表现出了一个雄主的气魄: 开始反思,为何曾经的心腹们会谋逆? 是自己打压皇上太狠,为了营造要换皇帝的氛围,又过分纵容他的皇子们插手军务。 大局失去平衡,皇子们一个个野心勃勃觊觎大位,皇上却无兵压制。 看来是时候给皇上松松绑了,让他去和他的儿子们斗去。 宁寿宫内,太上皇靠在龙榻上,一个老太监在给他捶腿,近七旬高龄的太上皇这一趟下来,着实也累了。 抿了一口龙井茶,太上皇道: “明镜法师,你看那贾七郎封伯后,气运有何变化?” 明镜打了个佛号,道: “原先那道力挽天倾的金光没了,如今又显现了两道护国金光,还有数道,若隐若现,老衲还看不清。” 心里却想着,等他立功封赏后,老衲再给他加上去,总之,让太上皇深信贾七郎杀不得,与大楚国运大有裨益。 只是这贾七郎到底是何来历? 为何我观他身后一片虚无,身前一片混沌? 想来恩师观他气运也是如此吧。 既然恩师如此看重他,他又与佛门大有渊源,想来他日贾七郎一飞冲天,不会搅得天下生灵涂炭吧。 太上皇嗯了一声,喃喃道: “这贾七郎大利国运,可惜生晚了,便宜这个小家子气的皇帝了。” 随后又对一旁的中年太监吩咐道: “传旨牛继宗、冯唐,调南北二营,围了西营。 襄阳侯只从西营带走了五千兵马去铁网山,还有三万五千人,里面有多少追随襄阳侯的,都清理干净。 还有左标营一样,让宣平侯带右标营去清理。” 那太监领旨去了。 殊不知,太上皇简单两句话,两军中会有多少普通士卒沦为冤魂。 此时,御书房里。 皇上看着一身金甲英武不凡,正向自己行礼的贾琮,道: “平身吧,此番你先有救驾之功,之后又在铁网山行宫力挽狂澜,封侯也是绰绰有余。 你可知,为何朕仅封你一个伯爵?” 贾琮拱手,朗声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乃是末将的本分。 末将微末之时,若非陛下庇护,早被逐出家门,成为无根之萍,丧家之犬。 末将在外游历这些年,也全仗陛下封赞善,赐女子爵位,庇护末将的姊妹。 归京后,若非陛下的知遇之恩,末将顶多是个书生。 皇恩浩荡,末将只有替陛下浴血沙场、赴汤蹈火,方能报答一二。” 看着贾琮“感激涕零”的模样,皇上满意的嗯了一声,道: “是个知忠义的,朕之所以只封赏你忠勇伯,是希望你替朕掌军。 西营虽然裁减到三万,但朕希望这支军队交到你手中,你能牢牢掌控住,并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强军。 能为朕所用,能在关键时刻一战定乾坤。” 贾琮心中暗道: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为我所用。 贾琮道: “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 定将西营锤炼成,陛下手中一柄所向无敌的利剑。 陛下指向哪里,西营的兵锋便斩向哪里。” 皇上点了点头,接着道: 第186章 皇家辛密 “襄阳侯谋逆,太上皇定会清洗西营,估计一时半会交不到你手上。 你既已掌军,不适合继续留在龙禁尉了。 你就兼任绣衣卫指挥使吧,替朕把这帮软骨头好生锤炼一番。 此次铁网山兵变,牵扯甚广,让他们好生查查。” 大楚的绣衣卫仿明朝的锦衣卫所设立,属于典型的特务机构。 “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负责收集情报,包括监视百官、搜集军情等。 拥有独立的司法和审讯机构,下设臭名昭着的诏狱,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秘密审讯。 是拱卫皇权的利刃,但在文武百官眼里是走狗、爪牙,无不厌恶、憎恨。 即使如今的绣衣卫因为种种原因成了皇上口中的“软弱头”,但百官对他们的态度并无改观。 这自然不是贾琮希望自己在朝中树立的形象。 贾琮道: “陛下,若论冲锋陷阵、领兵打仗,末将自认不弱于人。 可末将对查案一窍不通,唯恐误了陛下的大事。” 皇上道: “查案自有人去做,左标营和禁军背后到底是不是二皇子,这无需你去查。 你只需替朕帮他们长出骨头,不要再似从前那般,见到你们这些掌军的勋贵就抬不起头,大气也不敢出。” 皇上把话说到这里了,再推诿便是有违圣意,是抗旨不遵了。 而且皇上的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绣衣卫监察百官,查案这些事,不希望自己插手。 贾琮道: “末将谨遵陛下旨意,定将绣衣卫锤炼成陛下的耳目、利刃。” 皇上微微点头,道: “这一趟你也累了,明日休沐一天吧,后日去执掌绣衣卫。” 然后示意戴权将封爵的圣旨、官服、掌军的符印等交给贾琮。 贾琮双手接过,领旨谢恩,退后三步,方才转身出了御书房。 皇上随后对姜不期道: “你认为左标营和禁军背后真的是二皇子吗?” 姜不期心想,你当年就玩过这一出,买通太子(义忠亲王)的人打着太子的旗号谋逆。 胜了,太子背上弑君、弑父的罪名,你到时候再平叛,诛杀太子,你登大位; 败了,罪名由太子背。 可笑的是,义忠亲王坏事后,太上皇居然把皇位传给了你。 你儿子会不会玩同样一招,难说! 姜不期道: “左标营和谋逆禁军的贼首皆已被贾七郎射杀,死无对证。 若是拿住了二皇子,一审便知。 若是二皇子殒命,就不好说了。” 皇上又问戴权道: “你那边情报回来没?” 戴权道: “回主子爷,潜龙卫已去铁网山寻二皇子,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 京里倒是有义忠亲王小儿子的消息。 他谋逆前,联络了好些义忠王府的旧臣,都推诿了。 有意思的是,还联系了原宁国府的贾敬。” 皇上沉思片刻才想起贾敬其人,道: “皇兄当年文韬武略何等风采,儿子确是鼠雀之辈。 贾敬不是早就出家当道士去了,他怎么说?” 戴权便把当日那小道士所闻一一道来。 最后还补了两句: “他也认为王爷的儿子是鼠辈。 那人走了后,贾敬说,‘就尔等鼠辈也痴心妄想觊觎大位。’” 皇上道:“他倒是个明白人,比贾赦强多了。” 想起当年自己谋算皇兄之时,贾敬正追随皇兄,他既是明白人,又了解当年情形,会不会猜到是朕的谋划…… 顿了下,皇上道: “过阵子,等此事平息了,安排他羽化登仙吧。” 姜不期、戴权二人对皇上宁杀错不放过的做派,早已见怪不怪,戴权连忙领命。 与此同时。 三皇子王府寂静的密室内,只有不安的脚步声。 一向温文儒雅,令人如沐春风的三皇子,此刻皱着眉头,背负着双手蹀踱。 一旁只有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三皇子停下脚步,道: “程叔,好好想想,哪里还有遗漏?” 程叔捋了捋胡须道: “殿下,参与此事的三百亲兵只剩下十来个了,知情的太监也只剩两人,都是追随殿下多年,殿下最信任的。 右标营公孙指挥使和禁军那边都是被贾七郎当众射杀。 二皇子那边,当日他身边的人一个都没留下。 殿下无需担忧,往后只需提防四皇子即可。 四皇子看似沉稳,行事颇有章法,实则极其暴戾,他一旦出手就捅破天。” 三皇子,沉思了一会儿道: “孤当日许下,事成后给公孙大人女儿皇后之位,你说他会不会把这事透露给他夫人或是女儿? 跟我回铁网山行宫的那十来个人,我是信任他们。 只是倘若他们被太上皇的飞龙卫,又或者父皇的潜龙卫、绣衣卫拿住,酷刑拷打,他们能撑得住吗?” 程叔心里一惊:你想杀他们还要我来开口。 他们的今日,莫非就是老夫的来日? 程叔道: “那十来个人就不留了吧。 至于公孙指挥使,他行事一向霸道又善谋划,家里的事从不跟人商量。 机事不密祸先行的道理,他明白。 以他的性子和做派,如此机密的事断然不会透半点口风。 再者,如今他府里已被绣衣卫抄家,家人都下了招狱。 此案由北镇抚司办理,皇帝直接过问。想咱们无能为力。” 三皇子点点头,道: “孤知道你更堤防老四,但当年老二截杀甄家送来的金银,甄应朝、甄宝辰身亡,甄家元气大伤。 至此以后,甄家每年送来的银钱仅仅原先的三成,孤的财力大为缩水。 若非如此,这次若多收买一位禁军将军,没准大事已成。 孤恨呐,此仇不报,孤寝食难安! 还有那个贾七郎,坏孤大事。 他既有此本事却不能为孤所用,留着也是祸害。” 程叔暗想:你一直认定当年甄家之事乃二皇子所为。 一方面,是你与他斗得正凶; 另一方面,事发之时,离沧州一处军营较近,那沧州的地方驻军将军跟老二关系又亲密。 兔子不吃窝边草,二皇子哪里会在自家门口杀人越货,摆明了是自己所为。 当时,甄家背后还有甄老太妃呢,二皇子不会如此不智。 老夫到始终认为更有可能是四皇子栽赃嫁祸。 程叔道: “待殿下荣登大位,贾七郎自然为殿下所用。 他如今勤王护驾有功于社稷,正被大用。 殿下如果此时得罪他,不但树了强敌,还容易被二圣所猜疑。 即使现在贾七郎不能殿下所用,但也不要把他逼到四皇子那边去。” 三皇子道: “当年,初见他时,他做了李老的关门弟子,孤自认为已经很重视他了。 没想到他从军之后石破天惊,一举成名。 巫家的巫纪号称大楚第一猛将,你说贾七郎相比如何?” 程叔道: “巫纪虽猛,传闻也是某个隐世高人的弟子。 但属下不认为他能拉开五石弓。 巫众(兵部尚书)倒是对殿下示好,巫家乃定国一脉之首。 殿下倒是可以顺势拢入麾下。” 三皇子嗯了一声,点点头。 ……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贾琮在亲兵的护卫下回到了府里。 家里这几日的情况,贾琮已经从前来迎接的赵羽汇报中得知,阵亡有六人,重伤的有十余人。 唯一意外的事,是没想到水清扬会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贾琮身着麒麟服(伯爵服)刚进门,亲兵、护卫、关西镖局、薛家二房商号等家臣都侯在两旁道贺。 贾琮知道,他们追随自己,是不仅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赌上子孙几代人的兴衰甚至是生死。 他们的富贵、荣辱与未来皆系于自己一人身上。 第187章 你是家主 见到自己回京仅仅五个月,先是册封将军,现在又封伯爵,还执掌了兵权,众人由衷的欢喜。 贾琮吩咐厚葬牺牲的亲兵、护卫、家臣,做好亲属的抚恤。 家中子弟可优先加入亲兵队和护卫队,或是到贾家族学进学,并免除学费; 对于伤员要不惜代价治疗; 伤残者,着孟安邦、计无双、陈万年三人拟定个后续生活保障、抚恤的章程,并对他们的家属照顾,确保后续生活无忧。 贾琮下马,回到后院,仪门内素雪、宝琴领着映月、香菱、晴雯、阿奴、丫丫来迎。 贾琮后面五人都耷拉着脑袋,笑道: “怎么了?莫非这几天饿了肚子,没精神?” 阿奴嘀嘀咕咕地把昨晚不遵从号令,准备留下来守家一事,讲了出来。 贾琮心想,她们把这里当家本是好事。 再则她们是自己的丫鬟,并非军事编制。 以后她们会是自己女人,彼此是家人,若按军法来处置自然是不妥的,那样会凉了人心。 不过要是完全不处罚,这几个丫头不长记性。 贾琮板着脸道: “嗯,扣你们每人一个月例钱。 始作俑者晴雯和主犯阿奴,每人打十下屁股,我亲自执法。” 说着扬了扬巴掌,晴雯见状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阿奴也反应过来,羞得那长长的睫毛垂下,低下了头。 贾琮又看向丫丫,那双大眼睛正眼巴巴看着自己,贾琮道: “至于你嘛,罚你三日不许吃肉。” 丫丫,两根食指对在一起,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仰着头道: “爷,俺今天一块肉肉都没吃。 爷还没吃晚饭吧,俺娘听说爷回来,饭都准备好了,有爷喜欢的烤乳猪和板栗烧野鸡。 俺陪爷去吃饭,俺就看,不吃。” 丫丫说着吞了下口水,逗得几女花枝乱颤。 贾琮摸摸丫丫的小脑袋道: “觉悟还挺高嘛,看在你主动自罚的份上,就少罚一日。” 丫丫咧嘴一笑:“嘿嘿!” 宝琴道: “荣庆堂房屋受损,老太太暂且在这边住一日。林姑娘她们都陪着,住在天香楼。” 贾琮心想正好有些事要给老太太说,既然老太太在这边,也该去看看,便在宝琴的陪同下前往天香楼。 一路上,宝琴把林黛玉“放大招”灭了叛军一事告诉了贾琮。 贾琮心下一惊:林妹妹居然真的觉醒了子三葬,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由于自己的出现,林妹妹虽然看起来还似那般行若弱柳扶风,静如娇花照水。 但她不再是那个身体多病,娇弱的林妹妹了,也不再是寄人篱下,敏感多疑的孤女。 不过,这样的林妹妹我更喜欢! 天香楼。 正看着林黛玉、探春、湘云等女嬉笑玩闹的老太太,见贾琮一身朱红色的麒麟服走了进来,老眼一亮,惊道: “哥儿这是?” 贾琮点点头,道: “一等忠勇伯。” 老太太: “好好好! 哥哥年纪轻轻便凭自己的本事封伯爵了,这一等伯可是超品。 把亲戚、故交都请来,替哥儿好生庆贺一番。” 林黛玉、三春、湘云、宝钗也忙向贾琮道贺。 小惜春踱着小碎步,绕着贾琮打量一番,道: “龙首,头部有双角,身上有鳞片,脊背为齿状,足部为牛蹄状。 原来麒麟长这样啊。” 林黛玉道: “大楚服饰与前明多相似,蹄状足是麒麟服与其他赐服的爪状足最显着的差别。 琮哥哥明儿可要摆几桌酒宴好生庆贺一番,让姊妹们都沾沾光。” 贾琮和姊妹们都暗叹:林妹妹由进士教导出来的,见识是不一样。 贾琮道: “酒宴是不能摆了,甄老太妃薨了,太上皇敕谕天下: 凡有爵之家,三日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所以三日后再请大家吧。” 事实上,因为铁网山事变,不仅冲淡了甄太妃薨逝的影响。 还造成平叛将士造成大量伤亡,加之步兵营在京城肆虐,造成大量文武重臣家眷伤亡惨重,这些白事不得不办。 所以甄老太妃薨逝从简办理了,若按原来的轨迹,要隆重的多。 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诸如老太太、邢夫人等在京命妇还得入朝随祭。 然而此时,老太太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自国公爷去世后,贾家最大的靠山——甄老太妃没了。 老太太原本多年的谋划是,仗着宫里有甄老太妃扶持,扶元春上位,便可以延续贾家数十年富贵。 随着老太妃薨逝,这一切皆成为泡影! 先前,自贾琮归京后,老太太虽然已经认识到,贾琮正在不可遏制的迅速崛起。 且行事深谋远虑,手段高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贾家再没人能辖制贾琮。 故而对贾琮妥协,采取怀柔手段。 他好歹是贾家的哥儿,只要软的一手够软,他终归会认自己这个老太太,会认可我在贾家老封君的地位。 宫里有甄老太妃罩着,日后元春上位,自己就可以平衡贾琮与二房。 届时,自己仍是贾家的实际掌舵人,只需把外面的事放些权给琮哥儿。 他在外面顶着,自己在府里高乐,颐养天年,大事他还得请示自己,这才是荣国府该有的模样。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老太太懵懵地看着一身麒麟服的贾琮。 从今以后,他才是贾家的顶梁柱。 要想贾家不轰然倒塌,唯一的依仗便是他了。 贾家京城八房都需要他的庇护,在他的羽翼下过活。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自己该想想以后如何待他了。 国公爷留下的那件东西该交给他了? 老太太道: “想来哥儿这个忠勇伯,是在铁网山勤王护驾之功得来的。 你也劳累了,先回去好生休养一番,不用陪着我这老婆子。” 贾琮意识到老太太神色的变化,也不想那么多,道: “有一事得劳烦老太太。 甄老太妃薨逝前,曾让孙儿把王氏接回府反省。 我琢磨着,老太妃虽然薨了,但她的面儿还是得给的。 就劳烦老太太在后院起个佛堂,让王氏每日早晚在里面礼佛。 平时呢,就请老太太就多教导教导,省的王氏再给府里招惹是非。 要不要孙儿派几名女卫给老太太使唤?” 这话就是要老太太辖制王夫人,除了早晚关进“佛堂”,其余时间也得让女卫看管起来。 老太太想了想,道: “如今,你是贾家的家主,你说了算。 老婆子就替你管教王氏吧。 至于你那些护卫都是能担大事的,你自己留着。 你祖父走时给我留了几个婆子,够用了。 皇帝陛下给你封了爵,有没有给升官?” 林黛玉、迎春、探春、湘云、宝钗、鸳鸯,就连小惜春听闻这话,心里都是一惊: 这是老太太首次当众承认贾琮家主的地位。 从前,贾珍当族长的时候,贾家的实际家主是贾政。 贾琮回京当族长后,一连串的动作,虽然已是事实上的家主了。 但老太太口头上也只是承认外事由他做主,并未承认他是一家之主。 贾琮对此则无感,贾家本就在自己掌控中,倒是注意到老太太提及荣国公留了几个婆子。 想来贾家是武勋起家,府里有女卫也是正常,倒是给自己省事。 贾琮道: “陛下把京营西营交给我了,还当了个绣衣卫指挥使。” 提到绣衣卫,贾琮想起,皇上说绣衣卫软骨头这话。 如今自己虽然有比较完善的情报收集、分析体系,但也只是针对当前的大事。 无论自己或是鹰卫队等,都非常年轻,在京城时间又短,对一些过往之事无从知晓。 多是从坊间传言中知道些蛛丝马迹。 虽然也知道绣衣卫势微,但堂堂天子亲军为何沦落至此,以至于皇上要自己帮这些软脚虾长出骨头,贾琮不得而知。 想到这里,贾琮试探性的问道: 第188章 香菱的选择 “老太太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可知为何绣衣卫在京城这般势微?” 老太太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姑娘们,想了想道: “记得当年我刚嫁进府的时候,太上皇刚刚登基,你先祖、祖父都带兵杀过绣衣卫。 杀了好些年,杀得他们抬不起头,见了勋贵都绕着走。 听说是,是他们跟错了人。 至于京营,你放心去吧,贾家两代人都曾执掌京营。 贾代化大兄当时是一等神威将军,是贾家最后一位任京营节度使的。 贾家在京营门生、故旧、部下众多,你这个贾家家主去了,他们多少也会敬着你些。 等明儿,我回隔壁府了,你来一趟。” 贾琮点点头,心想: 所谓跟错人,那就是太上皇在夺嫡的时候,身为先皇的亲兵,绣衣卫居然下场了。 而且还押错了人,所以被太上皇清洗。 至于贾家在京营的故旧、门生,以自己如今的眼界已看不上他们了。 自己有的是手段把军队掌控在手中,相反那些喝兵血、贪墨军饷的老油条并不是自己需要的。 还得想办法,尽量少得罪他们的情况下把他们调出西营。 西营必须牢牢得把控在自己手中。 贾琮跟老太太、林黛玉等告辞,回到院子。 换了一身常服,在丫丫的注目礼下,吃晚饭。 实在受不了这丫头在旁边吞口水,贾琮笑道: “才一天没吃肉,就馋成这样,莫非你前辈子是只老虎?” 说到这里,贾琮猛然想起,她应该就是那个自己前世没能救下来的小女娃,怎么来了这世间,变成了肉食动物? 想想自己都得了天大的造化,她脱胎换骨也正常。 丫丫害羞道: “俺就看着爷吃,俺不吃。” 贾琮把半只烤乳猪递给丫丫道: “吃吧,你再不吃,口水都快打湿鞋子了。” 丫丫犹豫片刻后,接过盘子,咧嘴一笑: “爷让俺吃的,不算俺不认罚。” 在素雪、映月、香菱等女的笑声中,丫丫向烤乳猪发起进攻。 素雪在一旁给贾琮讲了香菱与父母相认一事,贾琮放下鸡骨头,接过香菱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道: “你怎么确定他们是你父母,不是那一僧一道撒谎?” 香菱道: “见到他们那刻,我就知道的是我的亲人。 爷,奴婢不想跟爹娘走,就让奴婢留下来伺候爷吧。” 香菱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贾琮脚边。 看着香菱眼泪夺目而出,贾琮扶起香菱,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 “你本就是我的丫鬟,谁要赶你走了。” 又想起,香菱本名甄英莲(真应怜)本出身在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姑苏。 其父甄费,字士隐,严正清白,禀性恬淡,为本地望族。其母封氏性情贤淑,深明礼义。 年已半百的夫妻俩,膝下无儿,只有她这个女儿。 她“生得粉妆玉琢,乖巧可喜”,全家极其疼爱。 然而,在她四岁那年的元宵佳节,甄士隐命家人抱去看灯,却被拐子拐走了。 之后三月十五,葫芦庙着火又将甄家烧成一片瓦砾场。 甄士隐变卖家产带着妻子封氏,投奔了岳父封肃。 而那封肃是势利眼,甄士隐用来请他置办田地房屋的银子被他半哄半赚,只给他薄田朽屋。 封肃又人前人后说甄士隐如何好吃懒做,不善过日子。 甄士隐既悔恨投奔错了人,又急忿怨痛。 甄士隐随后被一僧一道引走出家,抛家弃业,出世而去了。 其母封氏哭的死去活来,从此一家三口天各一方。 去年,贾琮在秦岭山下,拿下一僧一道种上生死符后,令二人寻回香菱的父母。 贾琮道: “听说你父亲本是姑苏一员外,读过书,你家里曾有过产业。 先在京里的商铺做个掌柜,薛蝌那里正缺人手,让他学着试试。 让你父母在外院安顿下来,这样你们一家就不用再分开了。 你若想改回本名,甄英莲,也无妨。” 香菱把头埋在贾琮胸前,喜极而泣,道: “谢谢爷,我就叫香菱,是爷取的名。 跟着爷的日子,是我最好的日子。” 贾琮把香菱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香肩,道: “好好好,以后一直叫香菱。” “嗯……” 用过晚饭,贾琮来到院子里的碧桃树下,坐在躺椅里品着香菱沏的虎丘茶。 斑驳的月影下,身旁只有一袭白衣的素雪。 贾琮道:“这几日,我不在家,辛苦你了。” 素雪摇摇头,将椅子搬到贾琮身旁,然后把头靠在贾琮的肩膀上,任三千青丝散落在贾琮胸前。 接着跟贾琮说起了这几日京城府里发生的事。 当素雪提到义忠亲王的儿子遣人游说贾敬,以及皇上的潜龙卫在监视贾敬。 贾琮想起,贾敬出家后,只在玄真观修炼,烧丹炼汞,别的事一概不管,放纵家人胡作非为。 贾敬算是真正脱离了世俗,皇上为何还派个有武艺的小道士监视他? 贾琮道: “贾敬那里,让鹰卫队只盯着,不插手。 我想看看咱们这位皇上的心性,是不是宁杀错勿放过。 若是如此,咱们有些事当早做打算,未雨绸缪。” 素雪道: “哥哥说的是东南,还有卡诺琳她们家吗?(见113章,于天涯海角,站在贾琮身旁的女孩) 那边作为咱们的退路?” 贾琮轻轻握住素雪的玉手,道: “我目前的打算,不是把那里经营成退路,而是打造成一柄剑。 一柄悬在皇帝头上的剑,只要那柄剑还在,他便要依仗我。 便不能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套把戏。” 素雪搂着贾琮的胳膊,道: “哥哥是想让我去东南?可雪儿不想离开哥哥。” 贾琮轻轻抚弄素雪的瀑布般秀发,柔声道: “哥哥不会让雪儿一个人走那么远,到时候后调赵羽去即可。 不过如今我要把亲兵扩充到两百,还需要大幅扩充的近卫营狮卫队,以便作为亲兵后备。 这需要辛苦你和展兆了。” 素雪道: “伯爵只能有两百名亲兵,哥哥要那么多后备亲兵做什么? 难道哥哥认为又要打仗了,哥哥会立功封侯、封公国?” 贾琮笑道: “那倒不是,而是我想好了法子,把亲兵、狮卫队不知不觉的放进西营。 使西营的小旗、总旗、把总,乃至千总这些基层、中层军官皆由亲兵或者狮卫队担任。 只有这样,这支军队才会完全在我的掌控中,甚至我不在西营,也能听我调遣。” 素雪道: “哦,那需要多少人? 目前狮卫队有四百多人,加上亲兵,一共五百多人。” 贾琮想了想道: “优先满足西营,暂时需要三百多人,留下近两百人做亲兵,差不多够了。 后面狮卫队还得有三五百人才行,倒也不急,人员的挑选和训练还是得依着老办法。 银钱方面够使吗?” 素雪道: “薛家两房的商号和关西镖局整合后,哥哥的进项大增,再加上江南贾芸那边,都快赶上玻璃生意了。 哥哥目前最大的花销就是在近卫营和亲兵这块,算起来,近卫营再扩一两倍也是够的。 我们回京时,从河套到太原府都时不时闹干旱,我和展兆去走一趟,替哥哥招募人手。” 贾琮轻轻捏了捏素雪葇荑般的手,道: “辛苦雪儿了。” 素雪只晃晃脑袋,把头枕在贾琮肩上,搂着贾琮的胳膊,合上眼。二人享受一段月下恬静的时光。 映月远远的瞧见二人躺在躺椅里,似有睡意,便和阿奴取来洋罽,替贾琮和素雪盖上。 然后把丫丫赶的远远的,省的她闹腾,吵着爷小憇。 第189章 游大观园 次日一早,贾琮照例领着丫丫和亲兵们在校场一起训练,贾环和贾兰也来了。 贾环磕磕巴巴说了要彩霞一事,贾琮拍了拍贾环肩膀道: “算你有眼力,知道选个对自己有心的丫鬟。 去训练吧,彩霞归你了。” 贾环嘿嘿一笑,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鼻涕,跟亲兵一起去训练了。 贾琮又对贾兰道: “族学重新开学后,吃食、寝室都还习惯吧,你外祖父推荐来的三位夫子怎么样?” 贾兰站得笔直,一本正经的答道: “回三叔,族学吃食、住所都很好,侄儿吃住都习惯。 三位夫子,我只听过两位夫子讲学,都讲得很透彻。 另外一位夫子是讲《三字经》和《百家姓》启蒙的,侄儿没听过。” 贾琮微微点头,道: “去吧,明天休沐结束,好好上课。” “是” 贾琮训练完亲兵,同素雪、映月等人用过早饭,便领着素雪、宝琴二人来到议事厅。 展兆、赵羽、张志、陈开强,陈万刚、孟安邦、计无双、陈万年,文武两旁就坐。 贾琮首先就此次对叛军作战的所有参战人员论功行赏。 接下来,贾琮就牺牲、伤残的抚恤、保障同大家商讨,形成定制。对烈属,伤残的家庭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第三项议题,就是让大家对此次保卫战各抒己见,总结经验、教训。 在场都是贾琮麾下的中坚力量,各自谈了不少想法,其中赵羽提出的见解: “园子后街面对叛军的火枪队时,有黑衣人从后面突袭火枪队。 属下认为这种战法,可在日后应用在两府的防御战中。” 贾琮点了点头,意识到,有必要把自己忠勇伯府周边一圈的街道纳入自己的势力。 既可以在府邸遭到攻击时,如同昨晚水清扬的护卫一样,从外夹击敌军。 还可以防止各种势力在对面的房子设置暗探,刺探两府情报。 先前赖家的大宅子经改造后,已经给了近卫营。 贾琮道: “如今忠勇伯府周围一圈,大都是贾家的旁支和荣国府奴仆的宅子以及一些商铺。 把它们买下来,将人安置到一旁去,以后这里就分配给咱们的人。 此事交由陈万刚办理。” 陈万刚道:“是” 贾琮宣布议事结束后留下了展兆,同素雪一起商议了扩充狮卫队和亲兵一事。 处理完外院的事,贾琮刚回到自己院子, 见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钗正在院子里的花园赏花、品茗,兴致正浓。 贾琮与几女相互见过礼,探春道: “三哥,你这院子论富丽堂皇比荣禧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论房间布置雅致,其雅量高致就算林姐姐的云梦园也不及; 至于花园姹紫嫣红,满园春色,鸟语花香,隔壁府更是没有一处能及,为何没有个名字?” 林黛玉也点点头,道: “偌大景致,若干草木,无字标题,也觉寥落无趣,任是花柳山水,也不能生色。” 这院子本是贾珍穷奢极侈搞出来的,贾琮后来让宝琴重新装饰了一番,确实多了些雅致。 不过贾琮不喜欢这院子原来俗气的名字,故而没用。 贾琮笑道: “我原来的个紫叶居不就是三妹妹给取的名,要不,姊妹们都出出主意,想个别致的名来。” 小惜春高兴的说道: “好啊,哥哥,我最喜欢这几棵银杏树。 每到秋天,满地金黄色落叶,不如就叫金叶院。” 史湘云指这花园里的一大片盛开的白玉兰道: “不好听,不如以花园的白玉兰命名,就叫白玉园。” 几女顿时七言八语的议论起来,一向话不多的迎春道: “弟弟曾说,‘吾心安处是吾乡’。 如今弟弟游历归来了,便叫安之园。可好?” 探春道: “二姐姐取的这个名颇有寓意,是希望三哥别再远游了。 不过安之园三个字,听起来不是那么顺。” 迎春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几女也都沉静下来,细细思量,怎么取个好名。 花园里有一处月牙形水池,是外面引来的活水,此时,春日的暖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林黛玉望着那波光盈盈的水面喃喃道: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不如就叫楚湘院。” 薛宝钗听闻,心中一惊,这是楚辞-九歌,这段写的是湘夫人思念湘君,难道林黛玉她…… 小惜春拍掌道: “林姐姐取的这个名好听,哥哥,你说呢?” 贾琮心想,大观园里给你修的园子叫潇湘馆,湘君正是潇湘妃子的夫君。 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不过这一世,你不会如娥皇女英那般泪洒斑竹了。 贾琮忙道: “好,楚湘院,这名字不错。 晴雯,你去吩咐外院做个牌子,赶明儿挂院门上去。” “诶,我这就去。”晴雯应了声,忙出去了。 贾琮这就一锤定音了。 林黛玉、迎春、探春、湘云、宝钗,什么情况??? 惜春: “哼,我就说哥哥跟我想的一样。 哥哥,你的花园这么漂亮,上次你说给我们修园子,可是真的?” 大观园目前主体工程已经竣工,后面主要是各院落内的修饰、布置。 贾琮笑道: “当然是真的,大体上修的差不多,要不咱们去看看。” 惜春: “真哒?哥哥快带我们去看看。” 于是贾琮领着姊妹们并她们的丫鬟,珠围翠绕,前往大观园。 一群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如花似玉的女孩,脸上笑容像春日的阳光一样温暖而灿烂。 贾琮的心情也如在春日的阳光,刚出了贾琮的楚湘院,迎春道: “弟弟,老太太在天香楼,要不请上,一起去。” 贾琮心想是这个理,于是让香菱前去请老太太。 在天香楼外与老太太汇合,一行人怎么说说笑笑到了大观园门前,两名守门的女卫见了贾琮,忙行礼。 众人看去,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 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果然不落富丽俗套,自是欢喜。 门上的匾额上书着“大观园”三个字。 贾琮遂命开门,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 老太太喜道:“好山,好山。” 贾琮道:“若非此山,一进来园中所有之景,悉入眼中,有何趣。” 湘云道:“极是,非胸中大有丘壑,焉想及此。” 众人往前一望,见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其中微露羊肠小径。 贾琮道:“我们就从此小径进园,回来由那一边出去,方可遍览。” 一行人进入山口,抬头忽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正是迎面留题处。 贾琮回头笑道: “你们看看,此处题何名?” 众女听说,也有说该题“叠翠”二字,也有说该提“锦嶂”的,又有说“赛香炉“的,又有说“小终南”的,种种名色。 贾琮道: “莫如直书‘曲径通幽处’,倒还大方、气派些。” 众女听闻,都赞是极。 说着,一行人穿过石洞来,只见佳木葱葱,奇花灼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山顶有亭。 正是那晚,贾琮和林黛玉夜观星空,仰望星河之亭。 亦是林黛玉觉醒“子三葬”之处。 第190章 潇湘馆,湘妃竹 贾琮与众人上了亭子,倚栏坐了,便问: “你们以何题此亭?” 探春道: “《醉翁亭记》有云:‘有亭翼然’,就名‘翼然亭’。” 薛宝钗笑道: “‘翼然’虽佳,但此亭压水而成,还须偏于水题方称。 依我拙见,欧阳公之‘泻出于两峰之间’,可用这一个‘泻’字。” 史湘云道: “是极,是极。竟是‘泻玉’二字妙。” 林黛玉想起那夜同贾琮在此亭,观水中星河倒影,道: “白日里,此处可俯瞰园子;夜里,水中璀璨的星河倒影与夜空相映成趣。 莫如就叫‘摘星亭’。” 贾琮心领神会,道: “嗯,‘谪星亭’甚妙。 香菱,记下来。” “爷,我记住。” 众女,什么情况??? 小惜春腹诽:哥哥好像偏心林姐姐呢,我们都还没取名,他就定下来了。 贾琮领着众人出亭下山,绕过水池,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观览。 四面墙壁玲珑剔透,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 众人都道:“真是个好地方!” 于是大家进入,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院门挂着“梦溪峪”三个字。 老太太看向贾琮道: “这是给哪个姊妹修的园子?” 贾琮指着远处那一座座院落,笑道: “大观园很大,姊妹们住着分散。 我想着这里就作为大家用膳之处,每日来回走走,也利于消食。” 迎春道: “只是为了用膳,这也太奢靡了些。不如弟弟就住这梦溪峪。” 贾琮心想,这里本该是大脸宝的怡红院之所在,自己让山子野改了下,名字也换了。 贾琮道: “大观园本为姊妹们所建,哪里住得男丁,传出去有碍姊妹们声誉。 这梦溪峪不仅仅是给你用膳之处,还是你们聚集、玩耍,上学之所。 我打算请些教养嬷嬷,每日上午在此教你们读书,礼仪,管家。 这个园子以后就交给你们打理,我再拿两个商铺、一个小庄子,给你们练手,经营所得都归你们。 至于琴棋书画,或是女红,则依你们自个人喜好去学,并不强求。” 接着,贾琮又看向林黛玉道: “林妹妹,我听说你的女红老师,乃江南苏绣大家,可否请她顺带教教姊妹们? 另外,请教养嬷嬷一事,到时候还得请姑母出马。 现在两府就姑母在京城的后院交际,还有不少人脉。” 贾琮讲到这里,老太太脸上禁不住发烧,心想: 学管家这些本该是自己来为孙女们操心的。 自己也就给三春在棋、书、画方面请了教导嬷嬷,以及读书识字。 没想到贾琮宠爱姊妹们到这个份上,为她们耗费巨资修这个园子,还拿出庄子、商铺给她们练手。 哎,可惜听他的意思,宝玉不能住进来。 宝玉当初衔玉而诞,这是多大的造化啊,同样也是皇家的忌惮。 偏偏那蠢妇,不知隐瞒,反而弄的满城皆知。 我把宝玉养在身边,养在内帷,本想着让他平安富足一世便足矣,将来让宫里的元春去撑着贾家。 可就是个猫儿狗儿养在跟前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乖巧的宝玉。 现在想想,宝玉要是个女孩儿该多好。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同样心绪激荡,这世上除了贾琮,从没人这么重视、呵护自己。 探春更是对管家一事兴致勃勃,欲一展身手,好让三哥瞧瞧自己的本事。 薛宝钗则环视林黛玉、三春、湘云,心想: 这世上男尊女卑,哪有男儿如此呵护、疼爱自家姊妹。 哥哥鲁莽、顽劣,却也是敬着自己的,但何曾想过为我做这些。 她们何等幸运,有贾琮这样一个哥哥。 林黛玉道: “琮哥哥,我去请闻老师,但做不了主,得看老师的意思。 不过想来,闻老师多半会同意。 因为老师如今只我一个弟子,而我在女红方面并无多大建树,闻老师也不想她的手艺失传。 至于母亲那里,自然可以的。” 小惜春拉拉林黛玉衣袖,道: “林姐姐,请姑母替我找个画画的老师,我想把哥哥给我们的园子画下来。” 林黛玉: “好好好,我跟母亲说。” 贾琮道: “除了梦溪峪,还有七处院落,你们去选自个儿喜欢的。” 小惜春道: “哥哥莫不是数错了,我们就六个人,剩下一处给谁?” 贾琮笑道: “让姑母和珠大嫂住,光你们几个女孩儿,没大人看着,这么行?” 注意到身旁的老太太,贾琮加了一句: “当然,老太太若是愿意,住里面也是好的。” 老太太撇撇嘴,哪里想到过我了,只是顺口一说,便道: “老婆子住惯了老地方,就不来凑热闹了。 我走累了,就在这儿歇歇,你们去选院子吧。” 于是,鸳鸯陪着老太太,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钗都领着各自的丫鬟去逛园子了。 贾琮对一旁的林黛玉道: “我陪你走走吧。” “嗯” 两人心有灵犀,径直走向那片翠竹林,不多时,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 林黛玉抬头见“潇湘馆”三个字。 想起自己刚刚给琮哥哥的院子取名“楚湘院”,没想到琮哥哥给自己的住处取名“潇湘馆”。 这也太…… 林黛玉感到脸上发烫,站在院外,踌躇不决,这岂不是要惹姊妹们笑话嘛。 犹豫一阵后,在贾琮鼓励的目光下,林黛玉终是走了进去。 紫鹃欲跟上,被望月拉到一旁:“咱们在这花园逛逛。” 紫鹃看着贾琮和林黛玉二人的背影腹诽道:这是又给他们独处的时机啊,孤男寡女哪合礼制? 终究拗不过望月,只得随她在潇湘馆外徘徊。 林黛玉入门便见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 贾琮上前轻轻牵住林黛玉的小手,林黛玉心如受惊的小鹿,脸颊泛红。 这一次林黛玉没再试图抽出手来,任由贾琮牵着,二人顺着甬路来到后院。 见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贾琮柔声道: “林妹妹,喜欢吗?” 林黛玉点点头道: “嗯,喜欢,谢谢琮哥哥。” 贾琮看着林黛玉犹如一泓清泉般的双眸,道: “你内腑有损伤,需得好生调理。 ‘子三葬’让你内力消耗过大,要不我教你太玄经,内力更加浑厚。” 林黛玉摇摇头道: “我感到‘明玉功’跟‘子三葬’很是契合,也很适合我。 先前一则是‘明玉功’没有圆满,再加上一连悟出两招,初次使用掌控不好造成的。 调养三两个月便好了,琮哥哥别担心妹妹。” 贾琮心想,明玉功虽不及半仙级功法的太玄经,但已是最顶尖的武林绝学。 出自移花宫的功法或许真如林妹妹所言,那种空灵的气质更适合‘子三葬’。 贾琮牵着林妹妹二人不知不觉走进了竹林。 湘妃竹又名斑竹,传闻是娥皇、女英千里寻追舜帝。 到君山后,闻舜帝已崩,抱竹痛哭,流泪成血,落在竹子形成斑点。 春日的暖风,吹得翠绿的竹林沙沙作响。 身着白底绣折枝红梅长裙的林妹妹,此时正如弱柳扶风。 看着如仙子般的林妹妹,贾琮禁不住拥她入怀。 林妹妹紧张的把手放在胸前,只觉胸口扑通扑通直跳。 欲把贾琮推开,却又不忍用力。 终把额头轻轻靠在贾琮胸前,少顷,又抬起头,娇嗔地看了眼贾琮。 贾琮放开她,只牵着林妹妹的玉手走出竹林…… 第191章 贾家辛密 梦溪峪,众女皆归来。 果不出所料,迎春选了紫菱洲,是一处临水的建筑,西侧临水,东部靠山,北房正厅,便是闺房缀锦楼; 探春选了秋爽斋,“斋”,书房也,充满了浓郁的书卷气息。探春素喜阔朗,三间房屋不曾隔断; 惜春选了暖香坞,从游廊过去,便是她的画室——三面环水的藕香榭; 宝钗选了蘅芜苑,香草仙藤而着称院内不见花木,唯种奇藤异草等溢香植物,五间旷朗清厦,室内清雅脱俗; 湘云原本在大观园没有自己的院落,先后和林黛玉、薛宝钗同住过。 如今她选了枕霞阁,与她在史家所住过的闺阁同名,这也是为何史湘云在诗社中别号枕霞旧友的缘故。 几位女孩都选到了自己极喜欢的住所,此刻正聚在一起,欣喜地说着各自院落的景致。 见林黛玉归来,小惜春走到她跟前,道: “林姐姐,你选的可是有竹林的那处?叫什么名儿?” 林黛玉早知会有这一出,日后姊妹们住一块,也瞒不过去的,便道: “是有竹林的,叫潇湘馆。” 史湘云喃喃道: “楚湘院、潇湘馆,湘君、潇湘妃子。” 恍然大悟:“哦! 三哥,林姐姐,你们……” 贾琮知道林妹妹脸薄,忙解围道: “潇湘一词,最早见于《山海经·中次十二经》:‘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 中唐时,“潇湘”不单意指湘水,而是被诗人们衍化为地域名称。 自宋以来,是指湘东、湘西、湘南三地区的合称。 湘云妹妹可别解读错了。” 湘云撇撇嘴,腹诽道:三哥哥越描越黑了。 薛宝钗心情复杂的看了眼林黛玉:…… 三春交换了一下眼色:林妹妹(姐姐)要是做我们的嫂……挺好的! 贾琮随后领着老太太和众姊妹回到内院,在楚湘院共进了午餐。 因甄老太妃之故,不能置办酒宴。 虽无酒,菜肴却也丰盛。 席间,探春想起自己亲弟弟的事,踌躇一阵终开口道: “三哥,环三弟要彩霞一事,你帮着教导教导他吧。 他才多大点,就不学好了。” 贾琮沉思片刻,想起按照原本这世界轨迹,彩霞是荣国府众丫鬟当中,唯一对贾环有心的。 众丫鬟们素日厌恶贾环, 都不搭理。只有彩霞还和他合的来。 她还曾劝说贾环:“你安些分罢,何苦讨这个厌那个厌的。” 贾环跟她使性子的时候,彩霞咬着嘴唇,向贾环头上戳了一指头,说道:“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只是彩霞命不好,被王熙凤强行许给了心腹旺儿的儿子,那是个容貌丑陋、酗酒、赌博,劣迹斑斑之辈。 空负了与贾环的一番情义。 念及此,贾琮道: “我倒认为环三弟讨要彩霞是好事,说明三弟长大了,懂事了。 而且今早在校场,我已经许给他了。” 探春不解道:“三哥,此话怎讲?” 是啊,怎么要丫鬟反而成了好事?懂事了? 老太太、林黛玉、迎春、宝琴等人也都好奇的看着贾琮。 贾琮放下筷子,接过晴雯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道: “据我所知,荣国府的丫鬟,大都心里念大脸宝,看不起环三弟。 唯有彩霞待三弟好,甚至还不怕得罪三弟,出言规劝他,可见是真心的。 三弟立功后,不去索要比彩霞颜色更好的丫鬟,而选择她。 可见三弟会识人,且明白‘千金易得,真心难求’的道理。 而且即使彩霞直言规劝他,三弟不仅不气恼,反而要她。 由此可见三弟心境已然宽阔大气了。 所以我才说,是好事,三弟懂事了。” 众人听闻,心想还是这么个理,看来以前小瞧了贾环。 林黛玉心里默默念着“千金易得,真心难求”八个字。 小惜春则对“大脸宝”这个称呼,笑的直跺脚。 老太太白了眼贾琮,腹诽道: 好好的宝玉竟拿给你戏言。 哎,宝玉往后一辈子都要在你的羽翼下过活。 得想个法子让琮哥儿看顾些宝玉。 贾环是探春的亲弟弟,虽说赵姨娘先前爱骂探春只围着王夫人、大脸宝转,而不照顾自己弟弟。 但探春心里比谁都盼着贾环学好,如今贾环争气了,她比谁都高兴。 探春举着茶杯道: “多谢三哥教导环三弟,三弟这些年跟着三哥,是近朱者赤。” 说罢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贾琮笑着举起茶杯道: “都是自家兄弟姊妹,三妹妹无需这般客气。” 饮完茶,贾琮接着道: “要个丫鬟本是芝麻大的小事,为何三弟今早还专程向我求此事。 莫非是嫂子(王熙凤)在弄鬼? 替我转告嫂子,让她少在府里搅风搅雨。” 众人心里一惊,贾琮怎么猜到是王熙凤在弄鬼,还对王熙凤兴师问罪了。 而且贾琮这话虽然没说谁去转告,显然不是让姊妹们去,那就是老太太了。 这差不多是使唤老太太了,只是话里委婉些。 老太太又怎会听不明白,但是拿贾琮没有办法,如今他是贾家的顶梁柱,只得默认了。 探春感激的看了眼贾琮,他如此护着自己的弟弟。 众人用过饭便回荣国府去了。 贾琮则前往前院,参加了牺牲六人的葬礼。 贾琮领着展兆、赵羽、陈万年、孟安邦等八位骨干,来到六人的灵堂。 贾琮亲自为他们一一上香、烧纸。 然后,站在遗体前,拔出青锋剑高呼: “英魂归来兮,天地为之久低昂!……” 戴孝的亲属、数百名家臣举起手中的兵刃随即高喊道: “英魂归来兮,天地为之久低昂!……” 惊天动地的呼喊声,兵刃相击之声传遍数里,荣国府的主子、奴仆,附近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顿足看向忠勇伯府。 随后,贾琮当众宣布,作为保护贾家而牺牲的六人,其牌位可供奉于贾家家庙,并根据家属意愿,葬于贾家家族墓地。 对于这些家臣而言,死后供奉于主家家庙,就如同朝廷功臣配享太庙一样,是莫大的荣耀。 …… 傍晚,贾琮回到楚湘院,却见鸳鸯正等着自己。 鸳鸯右手置于左手上,微微屈膝一礼道: “爷,老太太请你过去一下。” 贾琮想起昨天老太太让自己去一趟,想来有什么事要说,便对鸳鸯点点头,二人前往荣庆堂。 一路上,贾琮回头看了几眼出落得愈发标致的鸳鸯,弄得鸳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贾琮笑道: “老太太可说什么时候让你过来?” 鸳鸯娇声埋怨道: “爷” 随即又低头小声道: “老太太说,我得闲了,可以来爷这儿习武。” 贾琮道: “也好,练练武可让身子更好些,这年头女子生娃就跟过鬼门关似的。 我空的时候就教你,若是不得闲,就让丫丫教你。” 鸳鸯听闻脸都急红了,娇嗔道: “爷” “哈哈哈!” 贾琮跟着鸳鸯到了荣庆堂一处耳房,鸳鸯只撩开帘子,却不进去。 贾琮进屋,见只老太太一人,随后鸳鸯在外面轻轻拉上门。 屋里很静,老太太指了下身旁楠木雕花玫瑰椅道: “坐吧。” 待贾琮坐定,老太太缓缓说道: “哥儿如今是贾家的家主,这东西也该交给你了。 ———————————— 本文大纲中有两位金钗去向未定,其中一位就是平儿。 至于收平儿的理由,她的闪光之处就不用叙述了。 不收的理由,是贾琮已经有映月、香菱、晴雯三个丫鬟,外加一个鸳鸯。 多了的话,到后面,这些钟灵毓秀的女子就失去了个性,没了风采,变成了一个个符号。 当然即便不收平儿,她也会有不错的结局。 接下来的剧情,很快,平儿的剧情方向就该有定论。 书友们赞同收的,在段评、章评或者作者有话说里面回复5,不赞同的回复6。 第192章 荣国府抄家竟是因为它 贾家一门两国公,到你这儿是第四代了。 希望你能撑起这个家,看顾好家里人,也包括你宝兄弟。” 贾琮心想,这是要我照顾大脸宝,换来她交什么贾家辛密给我。 至于什么辛密,贾琮虽好奇,但以贾琮现在的实力与眼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贾琮淡淡的说道: “我既是贾家族长,自然会担起兴旺贾家之责。 至于宝兄弟,他虽然在内帷里养废了,但本性并不坏。 日后,只要他不生事端,我许他做一世富足闲人便是。” 贾琮说的是富足而非富贵,当然这个富足不是贾琮给他财富。 因为贾琮知道,老太太的私房是很阔绰的,日后必然会把大头给大脸宝。 老太太自然能明白富足与富贵不同,如今贾琮是家主,没机会再觊觎长房的爵位。 同样也知道,只有贾琮撑起贾家,贾宝玉才能安然做一世富足闲人。 老太太点点头,起身走到黑漆百宝嵌圆角柜旁。 掏出两把铜钥匙,用大的钥匙打开了柜门上的锁,随着嘎吱一声,老太太打开门。 里面是大小不一的两列抽屉,老太太又用小的那把打开右边一个抽屉。 只见老太太把手伸进抽屉里摸索了一会儿,突然传出“咔嚓”一声。 两列抽屉旁中间的隔断,竟然弹出一个狭长的暗格。 老太太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黑色金属匣子,放在贾琮身旁的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贾琮打量这个匣子,不见有锁孔,倒像是有个方形机关。 老太太推回暗格,重新将圆角柜锁好,回到茶几另一旁坐下。 一番操作下来,老太太似乎有些累了,喘了口气。 拿起匣子,把那机关向右旋转了大半圈,然后向一推,发出“咔”的一声响。 那匣子便打开了,贾琮见里面竟然是块乌黑的雕花牌子。 老太太把牌子递给贾琮,贾琮细细打量这块金属牌子。 这是一块令牌,一面有个令字,另一面是贾字。 贾琮若有所思,双目瞪大,看着老太太道: “这是?” 老太太点点头,缓缓道来: “这是贾家在军中的令牌。 当年,荣宁二公,追随太祖在江南起兵,征战天下,凭此令牌号令麾下大军。 当初麾下不少部将,后来都成了大楚的掌军将军。 大楚江山初定之时,宁国公曾将此令牌献给太祖。 太祖言:‘众爱将助大楚立国,皇家与众武勋公享天下。’ 太祖让他收回此令牌,并让贾家执掌京营。 听闻当年随太祖打天下的武勋中,不止贾家一家有类似之物号令麾下,这之后再没听闻那家交出掌军的信物。 后来,此物便传到了你祖父手里。 如今你是贾家家主,又在京营中掌军,此物便传到你手里。 对你在执掌京营西营有些用处。” 贾琮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 “太祖是开国皇帝,马上得天下,雄才大略,自然认为能镇得住这些开国勋贵。 然而彼一时此一时,晚年的太祖未尝没有收回的想法。 再者到了太上皇这里,岂能容忍贾家凭此令牌去号令那些大楚将军? 将来,太上皇之后的皇帝,还能容忍贾家号令大楚的军队?” 老太太听闻倒吸一口凉气,想了会儿,道: “你祖父未尝没有想过此事,否则临终前,也不会说: ‘既是贾家的家传之物,还是留下来吧。 我走之后,比起令牌,皇家更忌惮的是老三。 皇上(如今的太上皇)不会容忍老三继承贾家在军中之威,只能苦了老三。 老三不留了,贾家以后弃武从文。’” 贾琮,奇道: “老三是谁?” 老太太道: “你三叔,庶出的。 当时他跟你如今差不多大,虽然不及你如今这般文武双全,但无论文武皆非老大、老二能相提并论。 你祖父非常看重他,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但不知为何,你祖父大同一战重伤归来后,便对老三冷眼不顾了。 你祖父走后,我便按照他的意思让老三去金陵,给贾家十二房报丧。 途中,在运河上……” 老太太顿了下,脸色复杂的接着道: “在运河中,命你祖父的亲兵在船上把老三除了,扔进河中。 对外只说,伤心过度,酒后不慎落水,没了。” 贾琮心里一惊,贾家还有这等辛密。 大同一战,是太上皇用来削弱开国一脉,贾代善也在其中,他回来后定下贾家弃武从文之路没错。 但顾忌太上皇对贾家的忌惮,把令牌上交,子孙从文便是了。 为何留着这块祖宗留下来的破令牌,却杀了自己最有出息的儿子。 莫非他是临终前老糊涂了? 又或是被太上皇的心狠手辣吓傻了? 难道另有隐情? 随即,贾琮又想到曹公笔下,王熙凤小产,探春理家。 因了赵国基(赵姨娘兄长)的后事,查了一下账本。 姨娘的亲属没了,如何给补助银子,这才知道,原来贾代善的小妾: “光有名分的就是六个。”(原着第五十五回) 然而,曹公全书对六位小妾的子女只字未提! 老太太能给贾代善生两儿一女,可见贾代善身体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为何六个小妾却连一儿半女都没在原着中出现过? 老太太此时承认的只有一个庶子。 看来,自己严重低估了这位看起来慈祥的老太太。 她的内宅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狠辣! 其余小妾是否也有机会生了子女?还是诞生后不久就死了? 这个三叔到底是被贾代善下令处死? 还是老太太趁贾代善去世后,改了遗嘱, 拿着遗嘱中本该上交皇家的令牌,下令亲兵处死三叔? 死无对证! 恐怕后者可能性更高,毕竟按老太太的说法,这位三叔文武双全,这自然威胁到了贾赦和贾政的地位。 很可能,这位三叔落得了类似秦朝扶苏公子一样的下场。 只不过一个是自尽,另外一个是被处死的。 一个是伪造的圣旨,另一个用的是贾家的令牌。 贾琮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答案似乎也不重要了。 手里摩挲着令牌,贾琮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贾家曾经的那些旧部怕是早就死光了,如今即使他们的势力还在,那也是第二代,第三代了。 或许当年这块令牌在祖父手上的时候,他们的后人对此还有几分敬意。 但如今连祖父都去世二十多年了,莫非老太太认为: 凭借此令牌还能对他们的后代发号施令? 在我看来,这块令牌对贾家唯一的用处就是……” 老太太见贾琮话到此,居然打住了,便问道: “就是什么?” 贾琮道: “就是让贾家被抄家,甚至夷族。” 按曹公原着推理,皇帝后来为了拉拢,或是麻痹开国一脉,给元春封妃。 贾家却不知好歹,皇帝用完元春后,下令用弓弦捏死了元春。 随后清洗了诸多开国一脉。 但元春名义上好歹是他皇家的贵妃,贾家此刻早已衰落,连银钱都在奢靡中挥霍一空。 为了皇家的脸面、名声,皇帝只需对贾家夺爵、去职即可,完全没必要抄家。 然而不但抄了家,甚至在不同版本的续写中,还抄了两次。 莫非就是为了找这块令牌! 老太太骇然道: “何至于此?” 贾琮将令牌放回匣子中,冷声道: “历朝历代,哪有皇家会纵容臣子凭自家令牌,私调朝廷军队的? 下月就是太上皇大寿,老太太把此物献给太上皇作贺礼吧。 写在礼单里,让众人(皇上)皆知。 琮,只是贾家一庶子,此物我从未听闻,更不曾见过。” 说罢,贾琮起身,出了耳房。 第193章 绣衣卫 次日一早,贾琮在映月、香菱二人伺候下换上一身飞鱼服,系上鸾带,穿上皂靴。 香菱看着云锦衣料上,胸前绣的龙首、鱼身、双翼、四爪道: “爷,你说这叫飞鱼服,我怎么看着像蟒似龙?” 映月也好奇的看着贾琮。 贾琮笑道: “你们以为飞鱼服该什么样,绣一条长翅膀的鱼? 这叫鱼类蟒,亦有二角。 所谓飞鱼纹,是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飞鱼类蟒,并非真的飞鱼形。 是仅次于蟒服的赐服,代表皇帝对绣衣卫的重视。” 贾琮说罢,背上落日弓,带上青锋剑而非绣春刀出了内院。 领了一队亲兵,前往城中广泽街绣衣卫的衙门。 贾琮一行到了衙门口,一名亲兵上前出示了敕牒(相当于后世委任状)和告身(包涵赴任官员的籍贯、年龄等,以及一些形貌特征)。 守门的一名力士立即进去了,不多时,一位四十上下精壮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大群人走了出来。 领头的和前面几人皆身着飞鱼服,腰系鸾带,配绣春刀。 那人领着众人走到贾琮马前,一行人齐刷刷的跪下道: “属下拜见指挥使大人!” 贾琮飞身下马,扶起领头的那人喝道: “都免礼!” 那人起身又道: “属下沙文朝,现任指挥使同知,见过大人。” 贾琮点点头,随后在沙文朝引路下,来到指挥使的厅堂。 沙文朝向贾琮介绍了绣衣卫的职能和组织结构。 大楚的绣衣卫仿照明朝锦衣卫而设立,但功能却有所不同。 锦衣卫核心的五所,负责皇上的仪仗和护卫,在大楚被单独成立龙禁尉。 至于驯象所、屯田所、马军所等,这些功能在分别划到了内务府和兵部。 而六所则保留了下来,由六个千户执掌,里面人员主要为力士和军匠。 相当于绣衣卫的战斗组织。 这六所下面还有一些,挂着绣衣卫名,而非正式编制的力士。 里面多是一些百姓,也有少部分官宦子弟、勋贵子弟。 他们没有固定的俸禄,而是通过向绣衣卫提供情报,获得相应报酬。 贾琮心想,对这些百姓而言,最重要的恐怕不是换来的报酬,而是绣衣卫这样一个身份。 哪怕是编制外的,但也是一种官的身份(类似后世某些单位临时工)。 剩下就是大名鼎鼎,同样也是臭名昭着的镇抚司。 镇抚司分为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最重要的职能就是“专理诏狱”(皇帝钦定的案件)。 下设诏狱,可以自行巡查、逮捕、侦讯、行刑、处决。还负责监察京师的不轨、亡命、盗奸、机密大事等。 这一切不必经过朝廷,是真正的特务机构。 如果是皇帝钦定的案件,自己这个指挥使也无权过问。 南镇抚司负责绣衣卫内部的法纪、军纠、监察、人员档案等。 除此之外,绣衣卫在京城外一些重要城镇设有卫所,由千户或百户统领。 了解完绣衣卫的组织情况,贾琮可以肯定,自己这个副手——从三品的指挥使同知和北镇抚使肯定是皇帝的心腹。 随后沙文朝将三人领到贾琮的厅堂,向贾琮一一介绍。 分别是指挥佥事沈开(正四品); 南镇抚使严定波(从四品); 北镇抚使江富平。 贾琮没想到这个凶名在外的北镇抚使,居然是个白白胖胖、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 说他是皇上鹰犬,他更像个油光水滑的商人。 贾琮腹诽:这还真是扮猪吃虎的相。 随后在几人的陪同下,贾琮到下属各部门视察了一遍。 贾琮特意看了六所的力士训练情况,并让指挥佥事沈开介绍了他们的日常训练计划。 看来这绣衣卫本身实力不弱,只是没了胆气,更没军魂。 到了午时,按例沙文朝四人要给贾琮接风,贾琮稍微客气一番,便遵循官场规矩来。 虽然还在三日禁酒宴中,但饭还是可以吃的。 一行人到了就近的酒楼,包房里,菜过五味,指挥佥事沈开道: “贾大人,陛下对绣衣卫寄予厚望。 大人在铁网山力压群贼,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战绩,属下们都听说了。 如今,六所的训练该如何改进,请大人指示。” 贾琮知道,皇上想把绣衣卫立起来,他这个负责参谋和训练的佥事背负了巨大压力。 贾琮拿毛巾擦了擦手,道: “我观绣衣卫的力士,论个人能力,单对单的话,远在武勋们手下的亲兵或是军士之上。 你可知为何,你们见到带亲兵的武勋就抬不起头?” 沈开犹豫了一会儿,讪讪的回道: “给杀怕了。” 贾琮倒是欣慰他能直面现实,点了点头,对沙文朝道: “绣衣卫乃天子亲军,对你们出手就是冒犯天威,罪同谋逆。 绣衣卫第一条新规: 日后但凡遇到勋贵,谁杀你们,你就给我放开了杀回去,按人头记军功,论功行赏。 逃跑的以逃兵论处,执行绣衣卫家法。 只要我们占着理的,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一律革职,其家人也不得录用。 ” 沙文朝忙道:“是” 贾琮接着对沈开道: “当然,我知道,光靠这些改不了绣衣卫多年的沉疴。 只有实战厮杀,砍足够的人头才能给你们信心和胆气,这个可遇不可求,不过训练倒是可以改改。 士卒虽然单人作战不如你们,但人家有甲胄,擅长列阵作战。 所以往后的训练以对练为主,一方着甲胄列阵,另一方就练如何破阵杀敌。 让沙文朝去调一批甲胄给你。” 二人忙道是。 午后,贾琮回到厅堂,沙文朝则领着人抱了一大堆书册过来。 只听沙文朝道: “大人,这是绣衣卫名册。” 贾琮暗想,我只是来帮你们练练胆,你这是要把绣衣卫交到我手上。 疑惑的看着沙文朝,后者向贾琮诚恳的点了点头。 贾琮顿时明白了,皇上没指望自己一年半载就让绣衣卫脱胎换骨,是让自己真正执掌绣衣卫。 不过了解其职能和组织后,贾琮倒是觉得这样的暴力机构若是用好了,对自己大有裨益。 此外,北镇抚司如何刺探、收集情报对自己有相当的启发、借鉴作用。 贾琮微微点头,随手翻阅起来。 沙文朝则退了出去。 以贾琮过目不忘的本事,倒是很容易把这些人的来龙去脉记下来。 看到编制外力士时,一个人的资料进入了贾琮的眼帘: 柳湘莲 曾祖理国公柳彪,柳家旁支,父母早丧。 性情豪爽,孤芳自傲。读书不成,酷好耍枪舞剑,眠花宿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最喜串戏,擅演生旦风月戏文。 贾琮想起曹公笔下,誓不二嫁的尤三姐,在柳湘莲面前挥剑自刎后,他怅然若失,追悔莫及。 而后斩断三千烦恼丝,遁入了空门。 可见他是个真性情的。 至于他和尤三姐之间的恩怨,一时难以定论。 尤三姐之所以被后世之人惋惜、同情,是因为她的爱情观。 贾琏、尤二姐要给她择夫,她说: “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 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 用后世的话说:任凭你们给我包办个高富帅的丈夫, 若是入不得我的心,我也白活了一世。 贾琮记得那一世,自己读到尤三姐这句话时,深为之动容。 那方世界,这样的女子近乎绝种了。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你谈感情,人家谈房子、车子、票子,更像是把生意包装成婚姻。 第194章 改稻为桑 尤三姐失身时,浓妆艳抹凌辱群凶; 择夫后,念佛吃斋敬奉老母。 然而柳湘莲不愿做“剩王八”,最终二人悲剧收场。 如今这世间,贾珍父子早已死,希望尤三姐有不一样的…… 正想到这里,一双小眼睛,白胖胖的脸,大腹便便的江富平,挂着一张招揽客人招牌似的笑脸在门口道: “大人!” 贾琮冲他扬扬下巴,示意他进来。 心里却没有丝毫小瞧此人。即使皇上这些年势微,他身为北镇抚使,皇帝的刀把子,也没少收割官吏的人头。 江富平陪着笑脸道: “衙门口的这条广泽街没什么像样的酒楼,中午怠慢大人了。 晚上,请大人移步,去大人的崖柏酒楼,或是京城里别的好地方好生孝敬大人。” 贾琮笑道: “咱们都是替陛下办事,无需如此客气,今晚我还有事,咱们来日方长。” 江富平笑道: “极是,极是。 往后还望大人多提点属下。” 说完,把一本小册子双手奉给贾琮。 贾琮打开一看,竟是绣衣卫这些年安排在贾家及周边的探子名册。 其中荣国府内的名字都被划掉了,贾琮当然知道,那是自己刚回京的时候借查抄奴才家,把查明的探子都除掉了。 只给二圣的飞龙卫和潜龙卫留了两个人。 至于荣宁街及两府周边的探子,贾琮自己早已查明。 扫了一眼,发现名册上的人和自己查出来的倒没有出入。 江富平这是交投名状呢,还是替陛下试探? 应该是后者! 贾琮把册子随手扔在书桌上,看向江富平淡淡地说道: “这是何意?” 江富平陪着笑,道: “大人,属下先前冒犯,请大人恕罪。” 贾琮道: “谈不上冒犯,北镇抚司奉旨监察百官,本座那里也不例外,按规矩来就是。” 江富平那张招牌似的笑脸自始至终没有变过,道: “是是,谢大人海涵。 属下近日在铁网山一案徒劳无功,请大人恕罪。” 贾琮打断他的话道: “铁网山一案,是陛下亲自督办的,按规矩,你无需向我禀报。” 江富平道: “陛下金口玉言:大人是属下的上官。自然是要禀报的。 如今二皇子尸身已寻到,死无对证。 王子腾将军当日按不动,上皇震怒。 大人,您看,王将军到底是遵命行事还是隔岸观火?” 哦,是皇上的意思。 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事,自己虽然也有猜测,但不是太关心。 夺嫡之争是狗咬狗一嘴毛,贾琮不愿蹚浑水。 至于王子腾,太上皇回京那日让他后撤十里,显然是对他不信任,甚至提防他了。 皇上为何这般关心王子腾的态度? 莫非是王子腾转投到皇上麾下? 皇上生性多疑,鉴于贾王两家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让我查此事。 贾琮道: “王子腾到底是隔岸观火,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去查查他当日军营中的动向,或许便知一二。” 不管军营查出来有没有结果,只要往这个方向引,皇上必然更加猜疑王子腾。 江富平领命退了出去。 贾琮看着这个笑面虎的背影,恨不得一剑削了他。 跟他说话实在太累了,费脑子。 不过倒是可借铁网山谋逆一案,痛击王子腾。 酉时,贾琮放衙,回到府里。 映月、晴雯正在给他换常服,宝琴进来替贾琮系好腰带,道: “三哥哥,今儿收到许多帖子。 除了南安王府,四王八公府上,神武将军等开国一脉,还有平津侯府的车正武,宣平侯府的庄延,明儿都要来为哥哥封爵一事道贺。” 贾琮: “哦,三日禁酒宴,今日就满了。 估计西宁王妃她们要来,你和尤氏、秦氏撑不住场面,请老太太她们过来吧。 另外,让凤嫂子来帮忙打理; 前院的话让陈万刚张罗,我哥帮忙迎来送往。 姊妹们都请来一起热闹热闹,至于贾赦,父亲嘛,还是请来吧,否则不符合礼制。 辛苦琴儿了。” 宝琴摇摇头,微微一笑,笑颜如花,道: “这是三哥哥的大喜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 次日,贾琮没想到最先来道贺的是师兄左士衡(内阁大臣),一阵寒暄后,二人来到书房。 左士衡抿了一口茶,道: “青松从军后,咱们明面不便多往来。今儿这个喜事,我代表师兄们过来倒是名正言顺。 三日前,步兵营在京城作乱,全仗小师弟,我等的家眷才得以保全。” 说完,左士衡起身,对着贾琮郑重的行了个礼。 贾琏忙双手扶起左师兄,道: “士衡师兄折煞师弟了,我等师兄弟之间何须如此。” 左师兄道: “我不是只替我一家,还代表你的师兄们的意思。 我坐坐就走,就不同那些武勋同桌而食了。 再者,至今日始,我就要忙的着不了家了。” 贾琮忙问何事? 左师兄叹了口气,道: “今日‘改稻为桑’的国策定下来了,往后都得围着这事转。” 贾琮听闻“改田为桑”四个字,心中一惊。 这个世界,明朝早夭,没能进行改稻为桑,大楚却往这条作死之路狂奔。 因欧罗巴开启大航海时代,大楚的丝绸贸易激增,带来了巨额的利润。 从皇家到朝廷、世家、巨贾都看上了这块肥肉。 贾琮道: “内阁如今有五人吧,师兄能避开此事,还是尽量避开的好” 说完又加上一句: “离的越远越好。” 左师兄惊讶地看向贾琮道: “师弟也认为改稻为桑于民不利? 我本也有意反对,无奈今日太上皇一系的人提出此策,我刚一开口,皇上就一锤定音了。 如今大楚因北方旱灾粮食本就够吃,再改田为桑,更加不够。 一旦推行改田为桑,种桑的百姓就要买粮而食,可百姓手中哪有那么多钱。 届时,官商再一勾结,哄抬粮价,大楚就是饿殍遍地” 左师兄说到这里禁不住眼眶有些湿润,叹了口气,接着道: “可如今国库空虚,陛下的旨意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推行‘改稻为桑’” 贾琮冷笑道: “所谓这个‘一切代价’就是大楚的万兆百姓的性命吧。” 说罢,贾琮用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在他们看来,大楚理所当然就是他们家的。 他们拥有合法的掠夺天下的权力,没有力量能束缚他们。 若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克制,为所欲为,肆意掠夺。 就必然导致官吏借着他们的名义有恃无恐的进行非法掠夺,因为官吏是他们一切掠夺的执行者。 当上下其手,官商勾结,掠夺到难以为继,激起民变前夕,就需要一些替罪羊。 届时他们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只能是执行‘改田为桑’的人。 至于杀了替罪羊能否平息民变,那是后话了。” 左士衡第一次听到师弟口中的新词,但不妨碍他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 心里反复把这几句话默念数遍,左士衡惊出一身冷汗。 从基层一步步走向内阁的左士衡自然能想到,官吏借着“他们”的名义如何有恃无恐非法掠夺,届时土地兼并之风会刮遍江浙。 不过左士衡也并非迂腐之人,想明白这些,自然不会去当替罪羊。 左士衡道: “多谢师弟肺腑之言,师兄知道该这么做了。 师弟亦要当心,江南织造局在你家的老亲——甄家手里,如今甄家已被推到风口浪尖。 甄家是上皇的人,陛下亦不会让‘改稻为桑’的果实被甄家拿走。 围绕甄家,很快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贾琮点点头,不过自从自己执掌贾家,甄家就不再是贾家老亲,而是死敌。 对于甄家,贾琮只会推波助澜,落井下石。 第195章 给七郎说亲 左士衡起身,向贾琮告辞。 贾琮送师兄出府门方归,琢磨着,大楚这座大厦正在加速倾斜,自己该如何加快积蓄力量,以便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 不多时,四王八公各府的人陆续来了忠勇伯府,贾琮没想到的是东平王妃也来了。 女眷都去了后院,老太太、贾敏等人在接待。 前院,贾琏、陈万刚在大门口迎客,贾赦在正堂帮着陪同。 北静王水溶,镇国公之孙牛继宗,理国公之孙柳芳,治国公之孙马尚,修国公之孝康,缮国公之孙石光珠,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神武将军冯唐等; 西宁王之子卢少朋,齐国公之子陈汉松; 连定国一脉的平津侯之子车正武,宣平侯之子庄延都来道贺。 有意思的是柳湘莲跟随大脸宝和薛蟠来道贺,没与其堂叔柳芳同行。 大脸宝把柳湘莲引荐给了贾琮,贾琮打量这个号称“红楼四侠”之首的柳湘莲,一番交谈下来,只觉得他倒是豪爽之士,相貌亦不凡。 毕竟今日水溶、牛继宗等人在,贾琮也没时间与过多柳湘莲交谈。 席间杯觥交错,武勋在酒桌上都是好酒爽利之辈,唯北静王温文尔雅。 贾琮又来到卢少朋、车正武等年轻一辈这桌,车正武趁着酒劲道: “七郎,我父亲将回京执掌左标营,我也将离开龙禁尉前往左标营。 庄延也一样,去他父亲的右标营。 今日借这杯酒,谢过贾统领照拂我二人之恩,不忘此番同袍、兄弟之谊。 往后,咱们分属于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恐再难一桌饮酒了。 来,满上,敬七郎!” 庄延也斟满酒,同敬贾琮。 贾琮明白,在龙禁尉大家是同僚,几人关系还不错,贾琮亦欣赏车正武、庄延二人。 但离开龙禁尉,进了军中,大家分属不同阵营,包括皇家在内也不希望他们走近。 以后两边该争斗的就得争。 贾琮道举杯笑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日咱们该怎样就怎样,心中有兄弟之谊便是兄弟。 来,今日当浮一大白,祝二位前程似锦!” 言罢,三人一饮而尽。 贾琮刚离开主桌一会儿,贾赦面对北静王、牛继宗、冯唐等人果然开始尴尬的满嘴跑火车。 只得回到主桌,却听柳芳道: “若是王爷去江南主持‘改稻为桑’,我等也跟着沾沾光。” 史鼐、牛继宗、冯唐等纷纷附和,并端起酒杯敬向北静王。 北静王神情却不倨傲,缓缓道: “此事终归要看陛下旨意,不过诸位世叔看好此事,小王当向陛下请旨。” 贾琮心想:北静王果然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改稻为桑。 不过他明面上是太上皇的这一系的人,皇上未必会用他,除非北静王私下投效皇上。 而史鼐等人自然是想去圈一块地,分一杯羹。 北静王说罢看下贾琮道: “此事若是成了,贤弟也可以去买几块地雇人种桑。” 贾琮道: “多谢水兄美意,只是小子对经商还略知一二,种地嘛,就是一窍不通了。 不过届时水兄和各位世叔的丝,小子倒是可以全包了。哈哈哈” 众人笑道: “好好好,这下销路也稳定了。 来来来,举杯!” 这时,映月走到贾琮身边,俯身小声道: “老太太说,好些世交的诰命夫人还没见过爷,请爷前去相见。” 贾琮点点头,向众人抱歉的说明去意,并请贾赦陪同主桌客人,贾琏陪同年轻一辈。 贾琮来到大观园,梦溪峪,今日内院的宴席就设在这里。 众命妇看向门口阔步进来的贾琮。 只见他面容俊朗,挺拔的鼻梁,深邃的双眸如星辰,一袭干练的箭袖愈发显得身形高挑,挺拔如松,气宇轩昂。 众人心中暗叹: 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老太太见众诰命脸上的神色,心中也与有荣焉,贾家好久没这么风光过了,除了南安王府,四王八公、诸侯府齐至。 贾家如今又重回大楚军方阵营了,开国一脉的国公府里,除了齐国公府里还有位国公爷,就算贾家的爵位最高了。 牛继宗虽然也是一等伯爵,但贾琮的伯爵是有封号的忠勇伯。 贾琮环顾了一眼,除了贾家的内眷,有多达十多位命妇,还有几位豆蔻年华的闺阁女孩。好些人,是自己没见过的。 贾琮与西宁王妃、东平王妃、静姝郡主等一一见礼。 对于与自己有过节的东平王妃前来道贺,贾琮也想明白了缘由: 东平郡王早已退出了大楚的军政舞台,自然不愿意与贾琮交恶。 当年东平王妃回府之后,想来被东平郡王训斥过,如今她来道贺,算是赔礼,缓和关系。 随后老太太又向贾琮引荐了保龄侯史鼐的夫人,神武将军冯唐的夫人等诰命。 一圈繁琐礼仪完毕,西宁王妃欣慰的看着贾琮道: “数年不见,七郎如今长大成材了,年纪轻轻便封忠勇伯,伯母替你高兴。 那些年在外游历,可有你师尊的消息?” 贾琮道: “谢伯母赞誉,小子路过巴山时,曾遇到过本门的师叔(119章,120章),听师叔提及过师尊,可惜无缘相见。” 西宁王妃道: “有消息便是好事,你不必担忧。 刚才呀,我们都在说,七郎给姊妹们起这么漂亮的园子,可见是个极其疼爱女孩的。 还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有了大出息。 做了哪家的女婿,那家的女儿便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王妃讲完,引来众人一阵笑声,那几位跟随长辈来的闺阁女孩都红了脸,低头暗笑。 老太太接过话头道: “王妃娘娘快别夸他了,我家这哥儿今年十五了,虚岁十六,都还没过议亲呢。” 这话里有层暗示,老太太想借此机会给贾琮议亲。 还有一次意思:西宁王妃,你们家要是有相配的女儿,咱们可以议议。 王熙凤笑道: “老祖宗,我早就说嘛,琮兄弟一表人才,那诗里说什么‘公子无双’说的就是咱们家琮兄弟,还怕找不到媳妇。 您看,今日连王妃娘娘都夸赞他呢。” 齐国公夫人笑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呵呵呵”众人都笑了起来,又看向了西宁王妃。若她家要与贾七郎议亲,便没旁人什么事儿了。 贾敏身后的林黛玉,此时心里莫名有些烦闷。 西宁王妃笑道: “咱们府里和七郎颇有渊源,若非没有年龄相配的女儿,早就和七郎说亲了。” 接着又叹道:“可惜咱府里就是儿子多,闺女少了。” 说罢目光往迎春、探春几女身上瞄去。 当然有渊源,西宁王府从贾琮这里得了两套武学。 西宁王妃却暗想,自己两个嫡女一个已经出嫁,一个太小,庶女倒是有年龄相配的,可是身份不配。 自己更不可能把她许给贾七郎,让庶女和她生母得了这么大一份助力。 齐国公夫人也笑道:“咱家也是,一群猴儿,只一个女儿,还出嫁了。” 众人一听,好些家今日带女儿来的诰命心里都松了口气。 薛姨妈看看身旁的宝钗,心想:咱家身份虽然比不上她们,但凭我女儿才貌,那也当得,再加上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时,忠靖侯史鼎夫人看向老太太道: “老封君,哥儿的婚事,该是您做主,您老打算给哥儿选个什么样的媳妇?” 此话一出,就表明忠靖侯府有意和贾家接亲,贾史两家本就连着姻,老太太就出自史家。 众人都看向史鼎夫人身后那位清秀的女孩。 王熙凤却抿嘴一笑看向史湘云,看得一向性情豪爽的史湘云不自在的撇过头去。 第196章 三绝 静姝郡主水清扬,目光不善的看向了史鼎夫人。 贾琮却心里暗想: 曹公笔下,忠靖侯史鼎与贾家疏远,几乎没有正面露脸,其夫人只在秦可卿葬礼上出现过一次。 而且其兄长史鼐被调离京城下地方当官,也是将史湘云留在贾家,期间也没说史鼎家里接史湘云去住几天。 保龄侯的爵位是继承来的,而忠靖侯这个爵位是自己挣来的。 要挣得一个侯爵,绝非易事,必是史鼎为皇家是立了大功。 所以,史鼎对走错了政治路线的贾家很疏远,甚至对其兄史鼐亦是如此。 而如今这世界,众所周知,贾琮是皇上的心腹,所以史鼎欲与自己亲近。 老太太此时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作不了贾琮的主。 老太太笑道: “琮哥儿一向主意很正,哥儿如今也大了,不妨说说你中意什么样子的? 我和你父母也好有个模子为你选。” 虽然老太太提到贾琮的嫡母邢夫人,但邢夫人自知没自个儿说话的份,故而也不开腔,依旧如同背景墙似的立在老太太身后。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把皮球踢回给贾琮,众人也不意外。 京城里谁都知道,贾家老太太是个不慈的,早年间就苛虐这庶子,老太太作不得他的主,实属正常。 老太太这么一说,众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贾七郎。 贾敏也有些紧张的看着贾琮,毕竟,女儿的心思,当娘的最明白。 不过,贾敏也知道,私情在这个世道是被世人唾弃的,若是你对玉儿有意,也千万别在这里当众说出来。 否则你和玉儿的名声就毁了。 另一方面,贾敏又担心贾琮说出什么让玉儿伤心的话来,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林黛玉此刻用手搅着帕子,低着头不敢看贾琮,只听见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琮哥哥会怎么说,前儿他,他都抱自己了,可他从没说过喜欢我。 琮哥哥到底中意什么样的女孩,会不会嫌我小气…… 水清扬看着站在大堂中央,如谪仙下凡的贾琮,不知怎的看向了他那双手。 竟然想起在那日金陵秦淮河,画舫中,那手在自己身体里作怪…… 水清扬感到身子一阵发软,面色潮红的低下头,强迫自己想无关的事。 嗯,练武,厮杀,可以分散注意力。可一想到练武,神足经,愈发不可收拾了。 贾琮环顾四周,笑道: “谢老太太、诸位伯母关心小子的婚事。 只是,我尚年幼,如今陛下将京营西营和绣衣卫交给我,责任不可谓不重。 贾家世受皇恩,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当报君恩,故而暂且没有成亲的打算。 不过……” 贾琮这缓兵之计自然是为了不得罪在场众人。 但有些话还是要讲出来,否则日后还有类似麻烦,也省的林妹妹多心。 贾琮接着道: “既然世人既然给我冠以‘三绝公子’之名,那么我中意的女子当然也该精通诗词、音律; 至于武艺嘛,虽是闺阁女子,怎么也该会些轻功啊,花拳绣腿什么的吧。” 心中暗想,这话,林妹妹应该能听明白吧,这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标准。 这样的场合我也只能说到到这里,只是以林妹妹心有七窍的性子怕是还会多思。 看来,是时候,去把有些话当面跟她说明白了,免得林妹妹误会。 贾琮此言一出,众人心想闺阁女子又怎会习武,纵是武勋家里,有极个别习武的,那也不可能还精通诗词、音律。 那些带着女儿来的诰命夫人也都泄了气。 林黛玉心想:琮哥哥这是说我吗?哼,把我的拈花指和葬花说成花拳绣腿了。 突又想起在场除了自己,还有一位女孩儿也会武艺,那晚还出手帮过琮哥哥,抬头看向静姝郡主。 恰好遇到水清扬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两女四目相对,随即又分开。 水清扬心里叹道:贾七郎中意的果然是林探花的千金。 林黛玉看到水清扬脸上闪过那一丝失落的神情,又想起那晚她见到自己时,那落寞的神情。 郡主果然对琮哥哥有意,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东西在翻腾,琮哥哥你到底喜欢谁? 贾敏则很满意贾琮这番话,既委婉的拒绝了在场无论欲做媒的西宁王妃等人,也让那些欲与贾琮接亲的知难而退。 旁人都不知道自己女儿会武艺,自己当然清楚,玉儿的武艺是贾琮一手教出来的。 王熙凤打趣道: “哎哟,我说琮兄弟,莫非要寻个花木兰、穆桂英回来?” 西宁王妃笑道: “花木兰和穆桂英可也不擅长诗词、音律。 当年的冠军侯也曾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贤侄既然无意现在议亲,就慢慢挑吧,也不用咱们瞎忙活。” 西宁王妃自然听出贾琮没有与众人接亲的意思,便出言堵住了众人的嘴。 迎春、探春、惜春则暗想,贾琮这么说准是心里有人了,可除了他身边的女孩,谁还会武艺呢? 宝琴是家臣,当不得正妻,顶多是贵妾; 素雪虽是义妹,但贾琮若要娶她为正妻的话,就不会让她住在自己院子里,这不符合礼制啊。 三春揣着八卦的心思,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贾琮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呢? 老太太也出面打圆场,笑道: “哥儿既以皇上所托为重,晚几年成家也是好的。我和你父母就比着你画的模子去寻。” 王熙凤忙跟进道: “哎哟,咱们家琮兄弟这么一说,京里不知多少闺阁女孩儿,要舞刀弄枪了。” 众诰命也跟着说笑起来。 心里却暗想,这贾七郎才貌双全,年轻有为,要家世有家世,要爵位有爵位,还痛惜女孩儿,手下还有个家臣是镖局,不缺银子。 难得的是已经开府自立门户,女儿嫁过去就是府里的女主人,上面没有婆婆压着。 大家都是从媳妇熬到婆婆的,哪里不知当媳妇的辛苦,单是在站规矩这一条,就磨死人。 谁没有在夜里抱着肿胀的双脚,偷偷哭过。 谁没在当新媳妇的时候,没被婆婆几句话就怄得躲在被窝里哭过。 这样的女婿真是打着灯笼难找,是不是该让自家女儿回去学几招花拳绣腿?至于轻功,那不是武林高手才会的嘛? …… 月上三竿,众宾客陆续离去,贾琮一一相送。 外院,贾琮送北静王兄妹出府,水清扬马车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丫鬟。 贾琮一看,正是当年自己拾玉佩,给自己银子那丫鬟,二人已经打过几次照明了。 那丫鬟上前,微微屈膝道: “郡主请七郎上车一叙。” 贾琮暗想,这水清扬胆子还真大,好在附近除了王府就只有自己的人,便纵身上了马车。 撩开帘子,猫身进去,坐在了水清扬一旁。 只见,刚才在梦溪峪还端庄、持重的郡主,此刻化作了风情万种的女子。 看着水清扬那双宛如秋水的双眼,等她说话。 水清扬娇嗔道: “七郎拿什么‘三绝’搪塞众人,中意的该是那娇花照水的林姑娘吧?” 贾琮顿时感到精致的车厢里弥漫了酸酸的味道,笑道: “怎么,清扬这是关心我的婚事了?” 水清扬娇声道: “哼,你的婚事与我何干?我这辈子又不会嫁人。 你教林姑娘那般惊世骇俗的手段,我自问待你也不差,连身子都被你占了去,你却舍不得传我一招半式。” 贾琮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子三葬,也明白水清扬的心思,笑道: “那是林妹妹自己的造化,连我也不会。 不过看在你出手助我的份上,送你一句话: 第197章 放肆 ‘改稻为桑一事,让你王兄千万别插手。’ 希望你别告诉他,此话出自我口。” 说罢,便起身出了车厢。 次日一早,云梦园。 朝阳穿过云层的缝隙,那一抹红韵透过窗户,洒在林黛玉的脸上。 紫鹃正在窗前给林黛玉梳头,看着镜子里林黛玉脸上的哀思,紫鹃道: “姑娘昨晚一宿没好好睡觉,翻来覆去的,连奴婢都跟着没睡好,今儿眼睛都肿着呢。” 林黛玉愣愣的出神,没有听进去紫鹃的话。 忽然,林黛玉望向窗外,园子里的小路。 紫鹃轻轻拍了下林黛玉的肩膀,林黛玉没有理她,还是看着那石子小路。 不多时,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 正是贾琮。 林黛玉忙转过身去。 “紫鹃,你刚才说什么?我眼睛肿着的吗?” 紫鹃笑道: “不只肿着,还红红的。” “啊!” 说话间,贾琮已到了门口,清了一声嗓子,扫了一眼紫鹃。 迎来紫鹃的一记白眼:又要我回避! 紫鹃一边说道:“我去给琮三爷沏茶。”一边出了房间。 林黛玉背过身去,娇嗔道: “琮哥哥怎么大清早就来了,人家还在梳头呢。” 贾琮道: “这不,担心林妹妹夜里没睡好。” 贾琮走到林黛玉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玉簪,插在林黛玉头上。 觉得没插好,歪歪扭扭的,又试了几次,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林黛玉心想: 琮哥哥怎么知道我没睡好,莫非他猜到了我的心思,羞死人了! 林黛玉只静静的坐在窗前,任贾琮在她头上摆弄发簪。 春日的朝阳映红了二人的脸庞,晨风抚弄他们的发丝。 林黛玉踌躇良久,终把想了一夜的话,鼓起勇气,轻声道了出来: “琮哥哥,静姝郡主那晚助我们除叛军,武艺不凡呢。” 贾琮前世不善与女子表白,但此刻必须开口了,贾琮柔声道: “若不能娶林妹妹为妻,我便白来了这世间一趟!”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林黛玉感到心都快跳出来! 脑袋里嗡嗡直响。 贾琮握起林黛玉的左手,把青玉扳指戴在林黛玉拇指上,道: “以后,家里的事就交给林妹妹了。” 正是贾琮曾经交给望月,让她用来调遣人马保护林黛玉的信物,而林黛玉却用此信物替贾琮稳住了后院。 林黛玉看着青玉扳指,想起了那夜的种种经历,后来自己在大观园摘星亭上,曾暗自许下的贾琮是誓言: “倘若你安好,妹妹这一世陪你; 若是你遭劫,妹妹也陪你一起去。” 猛的转身,把头埋在贾琮怀里,声音微颤道: “君既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贾琮轻轻的把林妹妹拥在怀里。 紫鹃端着茶盘,还没进屋,就被望月拦在了外面。 …… 接下来的日子,贾琮按计划的训练、整顿绣衣卫,铁网山一案贾琮没有直接参与调查,但北镇抚使江富平每日照例向贾琮汇报。 包括二皇子在内当日主谋都已殒命,他们的家属、亲信在诏狱里也没能供出有价值的情报。 所有明面上的线索都指向二皇子和义忠亲王的幼子,贾琮猜测谋逆一案最终只能如此结案。 不过王子腾的日子不好过,虽然他是遵从太上皇旨意原地驻守待命,但见到铁网山上信号,却没起兵勤王。 光凭这一点,二圣虽然不至于对他治罪,但圣心对其猜忌已让他如坐针毡。 贾琮正琢磨着如何火上浇油,王子腾就送上门来了。 这日贾琮放衙刚回到府里,老太太着人来请贾琮,原来是王子腾夫妇既然到荣国府去了。 理由既然是来探望回府“礼佛”的王夫人。 前日,老太太替王夫人改造的“佛堂”修好了,贾琏将王夫人从庄子上接(押)了回来。 贾琮领着映月,决定先去看看这“佛堂”是否让自己满意,“佛堂”的情况也是老太太的态度。 贾琮可不认为王子腾是来探望的,给王夫人撑腰?他不够格。 怕是来试探绣衣卫对铁网山谋逆一案的进展吧。 荣庆堂,随着王子腾的到来,姑娘都退到隔间去了。 老太太看着王子腾大马金刀的坐在官帽椅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却畏畏缩缩,心里憋着气。 老大在他面前气势上矮了一筹,老二更是因为地下室遇刺后,对王子腾畏之如虎。 贾琏纵是对王子腾兄妹恨的咬牙,见了王子腾也只得行礼恭敬的道: “小侄见过二叔(依王熙凤的称呼)。” 王子腾用茶盖在茶杯上划着,眼皮也不抬下,一副长辈教导小辈,居高临下缓缓道: “哥儿在内务府可要好生当差,莫要偷懒更不得贪墨,辜负了皇恩。” 贾敏冷冷的看了眼王子腾在荣国府张狂的模样,又看向王夫人,心想王子腾这是给王夫人撑腰。 自己两个兄长立不住,也就只有琮哥儿方能把她打入地狱了。 贾琏听闻一口气憋在胸口,冷声道: “不劳二叔担忧,我在内务府年年考评都是甲。” 王熙凤尴尬地陪着讪笑,自己曾经最大的靠山,如今与贾家交恶; 现在执掌贾家如日中天的贾琮,又与自己没善缘,那条大腿至今没抱到,以至于地位尴尬。 她身后的平儿更是因为地下室之事后,处处受到疏远、排斥、提防,连王熙凤都不与她亲近了, 曾经讨好、巴结她,被她善待过的那些奴仆,如今都换了一副面孔,比那些不熟的奴仆还要冷酷无情地刁难、作贱她。 贾琏刚说完,一旁传来似地狱里沙哑而深幽的声音: “你二叔是为你好,有长辈的教导,你们小辈才不会走歪了。” 老太太瞪了一眼说话的王夫人,心想: 国公爷去世后,王子腾接掌京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就以王家权势最盛,贾家在外面还靠王子腾照拂了多年。 王子腾在这些儿孙面前多年的积威甚重,以至于地下室刺杀一事后,两家交恶,老大他们也立不起。 狠人还需狠人磨,琮哥儿怎么还没来? 贾琮此刻正在荣国府后院,打量这座“佛堂” 这是一座单独的房子,地处后院偏僻之处。 守在一旁的婆子说,这是以前打更、巡夜的婆子们歇脚的地方。 原本的窗户都用砖头砌好封死了,墙顶部另外开了个小窗,有铁栅栏隔着,倒还像个牢房。 推门看了眼里面,狭窄的屋子里只一张木板床,一座佛像。 佛像倒是比庄子里的那块乱石头强多了。 贾琮对老太太修的这个“佛堂”还算满意,对门口的婆子说了一句: “里面太干净了。”便走了。 荣庆堂,王子腾夫人看着行礼的大脸宝,道: “这府里的哥儿还是宝玉最懂事,知礼、孝顺,讨人喜欢。” 隔间里,林黛玉听闻不禁暗恼道: 你凭什么评说“这府里的哥儿”,琮哥哥才是这府里的家主。 王夫人道: “是啊,宝玉衔玉而诞,是有大造化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现在还小,过二年定会比府里那些不知道孝顺长辈,飞扬跋扈的哥儿强多了去……” 话未落音,门外传来一声呵斥: “放肆!” 王夫人打了个激灵,只见一身麒麟服,凛然、威势逼人的贾琮领着映月阔步走了进来。 这孽障怎会穿上麒麟服!? 贾琮进来扫了一眼堂上众人,除了贾家的主子,薛姨妈,还有装模作样的王子腾夫妇。 王夫人面容枯瘦,整个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一具躯壳,只是双目却凸起,目露凶光。 精神病的征兆! 第198章 乱臣贼子 贾琮尚未进屋便镇住了王夫人。 他的到来,让老太太、贾赦、贾敏、贾琏等还有隔间里的林黛玉、三春等女,顿时有了主心骨。 贾赦、贾琏二人连腰都不自觉的挺直了些。 众人都希望,贾琮压制住暗算贾家还敢到荣庆堂耍威风的王子腾,最好把他轰出去。 贾琮瞪着王夫人,喝到: “一介犯妇,谁给你的胆子,妄议贾家的哥儿?” 贾琏向贾琮投去敬佩的目光,骂的好,真解气! 王夫人好不容易回了荣国府,本以为苦尽甘来,日后慢慢站稳脚跟,寻机会报仇雪恨。 没想到竟被贾琮当众如奴婢一样的呵斥! 王夫人肺都快气炸了! 本欲与贾琮大闹一番,想起贾琮过往的种种狠辣,尤其是那日自己被他下令拖出祠堂的场景,王夫人只能咬着牙,提醒自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要忍,要忍,等机会到了将这畜生剥皮充草,方解我心头之恨。 贾琮呵斥了王夫人,转身对王子腾冷声道: “如今铁网山谋逆一案尚未了,不知王将军到我贾家所谓何事? 莫非欲贿赂本座,替你掩盖实情?” 王子腾夫人道: “琮哥儿,夫君是你的长辈,又是朝廷重臣,你好歹也该唤声‘舅舅’吧(随大脸宝)。” 一旁王夫人以为终于逮到了机会,可以抹黑贾琮,忙道: “堂堂国公府的哥儿,大儒的弟子,怎能没半点礼数?” 话刚落音,贾琮大喝道: “大胆!” “本座奉旨督查铁网山谋逆一案,尔等妇人安敢阻挠本座询问此案可疑之人。 谁给你们撑的腰? 谁给你们壮的胆?” 说罢侧身,左手两指向王夫人一指,喝道: “来人,将犯妇——王氏,拿下! 押进佛堂,思过。” 映月刚要上前拿住王夫人,却见王夫人身后两个婆子迅速和老太太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上前各自按住了王夫人一条胳膊,把她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王夫人声嘶力竭,刚叫出半声,就被一个婆子熟练地用抹布堵住了嘴。 那两个婆子就当着王子腾夫妇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挣扎的王夫人拖出了荣庆堂。 王夫人回府的首次当众露面,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 薛姨妈心里五味杂陈,你好不容易回来,何苦要去招惹琮哥儿啊,落得个这般下场。 王熙凤作为王家女儿,同样心有戚戚焉。 大脸宝先前还做一副乖巧的模样,喜滋滋的听着王夫人姑嫂二人的夸赞,转眼之间,王夫人就如牲畜般被拖走。 大脸宝如同当日在祠堂一样,木然、呆呆的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贾赦、贾敏、邢夫人、贾琏、贾环则是心中大快,贾琮刚一进来,三言两语便把王夫人打落凡尘。 老太太看向贾琮,似乎在说,王夫人我可以帮你收拾,王子腾得靠你来。 王子腾怒视贾琮道: “贾指挥使,本将军的妹妹终究是你长辈,何至于此? 你何须摆出一副精忠报国的模样,惺惺作态,举着忠义大旗欺凌长辈。” 贾琮怒喝道: “闭嘴! 大逆不道! 精忠报国,难道不该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精忠报国,竟成了你口中‘惺惺作态’?竟成了‘举着忠义大旗’? 王将军,你身为大楚臣子,食君之禄本该忠君之事。 你这乱臣贼子,竟如此不忠不孝,大逆不道。 难怪铁网山谋逆之时,你无视太上皇勤王旨意,按兵不动,隔岸观火,妄图浑水摸鱼。” 在众人听来贾琮这只是占着大义,义正言辞地训斥王子腾。众人看向王子腾,他怎么……? 此刻,王子腾脸色却由白转青,浑身上下惊出一身冷汗。 心中暗道:完了! 自己被贾琮当着面羞辱妹妹激怒,一时出言不当,被他抓住了把柄,大义凛然地定为乱臣贼子。 然后牵扯进铁网山谋逆一案中,成为自己按兵不动的原因。 刚才两人之言,不出今晚,就会被密探摆在二圣的书桌上。 贾琮看着王子腾脸上的冷汗,明白他已猜到了,二圣的飞龙卫和潜龙卫探子,此刻正听潜伏在外偷听荣庆堂内发生之事。 贾琮继续穷追猛打,居高临下逼视着王子腾,道: “本座替陛下问王将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楚和十三年,二月二十日丑时三刻,王将军可有看见铁网山上太上皇发出的勤王信号?” 众人听闻,心中一惊,贾琮这是在审王子腾了。 而且是代天子责问! 王子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今日本来借大妹妹回府的名义,一来给她撑腰; 更是趁机试探贾琮,自己暗自投效陛下后,陛下对自己的态度。 没想到竟被贾琮逼到了这个份上,当众如犯人般喝问,对方以陛下的名义,自己还不得不答。 王子腾不敢在此问上说谎,只得回道: “本将军看到过太上皇发的信号。” 贾琮又喝问道: “那你为何不起兵勤王?” 王子腾道: “本将军先前收到太上皇旨意,扼守关要。” 贾琮冷哼一声,斥道: “诡辩! 当晚,你军帐内副将、参将等三位将军向你进言,勤王高于先前军令。 你为了不出兵,甚至将一位反对你的参将轰出军帐。” 贾琮说着,一边步步紧逼走向王子腾,一边喝道: “王将军, 你到底是想做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 还是鹬蚌相争之后的渔翁?” 王子腾如遭重击,当晚自己军帐中发生一切,竟被绣衣卫掌握的一清二楚。 此刻,被贾琮一番诘问带进黄雀与渔翁的选项,无论哪项都是有谋逆之心。 都是死罪! 王子腾一时间竟被喝问得说不出话来,口中对着贾琮道: “你,你……” 贾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第一反应就是最真实的,以后的话往往都是精心算计过的。 所以故意让王子腾知道,自己对他军中之事了如指掌,从而将其震慑住,再设一个黄雀、渔翁的小圈套等着他。 以二圣猜疑的性子,只要王子腾不能第一反应表明,并证实自己对皇家的忠诚,那就是心怀不轨。 对二圣而言,剩下的,收拾王子腾就只是时间、时机的问题了。 王子腾好一会儿才吐出,“你好狠毒!”四个字。 对贾琮而言,要刺杀王子腾之流易如反掌。 但是,比起自己要做的大事,他不值得自己冒着被二圣、朝廷的猜疑去行刺。 一击定乾坤的手段,只在关键时刻才能显露出来。 对付王子腾,动动脑子就能解决。鄙夷地看着王子腾失魂落魄的模样,贾琮大喝道: “滚! 滚出荣国府! 我贾家世代忠于皇家,忠于大楚,荣国府头顶上,两代国公爷的英灵尚在。 尔等乱臣贼子,焉能踏入?” 王子腾怔怔的看着贾琮,终还是起身,佝偻着身子,夫妇二人狼狈、落魄的走了出去。 众人都没想到,王子腾气势汹汹而来,却是落荒而逃。 林黛玉、迎春、湘云、宝钗等人也从隔间走了出来,在场所有人都看着贾琮。 如今的贾家不一样了,再也不是王家能够拿捏的了。 老太太虽然想维护四大家族之间近百年的关系,但是,自从密室之事后,也知道王家与贾家已是死敌。 不过,贾史王薛彼此都联着姻,一个处理不好,容易引起家族内讧,老太太道: “琮哥儿把贾家重新立起来了,我这老婆子去了地府,也有脸见贾家列祖列宗。 不过,王子腾虽然有亡贾家之心,但王子腾是王子腾,旁人是旁人。 琮哥儿,你说呢?” 老太太言罢,薛姨妈、薛宝钗,王熙凤和她身后的平儿都忐忑地看向贾琮。 第199章 执掌西营 贾家众人也都等着贾琮的态度。 贾琮看了下,薛姨妈、王熙凤四人,注意到原本清俊、楚楚动人的平儿如今形容枯槁、憔悴的模样。 贾琮点点头道: “老太太言之有理,王家是王家,薛家是薛家,嫂子是我贾家的媳妇。 纵是二婶吃里扒外,触犯律法,也得按我贾家的规矩来处置。” 贾琮一席话,让众人松了口气。看着平儿消瘦的模样,贾琮接着道: “平儿姐姐,你这般模样,可是生了大病?” 平儿听闻委屈的垂下了头。 贾琮随即目光不善的看向王熙凤,王熙凤讪笑一声。 将当日密室之事后,平儿因为也是王家的陪嫁,故而受到了大家的怀疑、排斥一事道了出来。 贾琮心想,且不说平儿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她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从不弄权、仗势欺人或者狐假虎威。 曹公亦借兴儿之口评说平儿,“背着奶奶常作些个好事”。 她曾劝王熙凤,“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第61回)这才使柳家母女免去了一场灾难。 原本这世界的轨迹,贾家败落后,王熙凤因银子钱事发被休,早逝。 平儿被贾琏扶正,自始至终从没做过谋害贾家之事。 俏也不争春的平儿,被曹公贴上善、平、忠的标签。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王家的死士。 贾琮看向贾琏道: “平儿是你的人,你怎么说?” 贾琏撇了撇嘴,委屈的说道: “弟弟冤枉我了,哪里是我的人。 那妒妇平日里看的死死的,手都不让我摸一下。我仅有的小妾还是父亲赏给我的秋桐。 既然都不相信平儿,退回王家去,省的麻烦。” 贾琮听闻,心里一阵失望,在贾琏眼里平儿终究只是地位卑微的丫鬟,若是不能“用”,还不如秋桐,说丢就可以丢。 一旁王熙凤骂道: “好你个没良心的,你既然不想要,那就打发回去,省的大家麻烦。 我不过是看着大老爷刚把秋桐给你,平儿给你了也吃不消。等过一两年了,再 ……” “住嘴!”“住嘴!” 荣庆堂上既有两人同时喝断王熙凤的话,正是贾琮和老太太。 二人对视一眼,老太太示意贾琮来讲。 老太太让王熙凤住嘴,是因为王熙凤当着家里的闺阁女孩说这些话,实在不成体统。 此刻的平儿,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淌在脸上,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自己自幼跟着王熙凤,到了荣国府也是尽心尽力服侍他们二人,处处为二人着想。 没想到大难来时,自己竟被他们抛弃。 去了王家岂还有我的容身之地,不如死了,落得个干净! 贾琮瞪了一眼贾琏、王熙凤二人,呵斥道: “瞎了你俩的狗眼。 平儿何等的善良,你俩看不见? 平儿何等的忠心,你俩看不见? 心境何等的平和,不争不抢,你俩看不见? 这样善良、平和、忠心的丫头,夹在你二人之间两头受气,遭你们作践,仍然一心一意伺候你俩,你们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弃之如敝屣。 你俩眼睛瞎了,莫非心也瞎了? 忠奸不分!” 贾琮几句话便当众给平儿定了性:善良、忠心、平和。 平儿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竟然是相处不多的贾琮。 小惜春听闻,点点头,喃喃道: “哥哥说的对,我也觉得平儿姐姐是个好的。” 贾琮走到平儿跟前,柔声道: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荣国府既没你的容身之地,你可愿意去我府上? 往后,但凡我有碗饭吃,也不让你饿肚子。” 平儿抬头,已是个泪人,看向被贾琮骂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王熙凤。 王熙凤反应过来,忙道: “你真是有天大的好命,早年间便救了琮兄弟。 如今琮兄弟既然接纳你,你还不快跟了去。” 王熙凤嘴里说着,心里却懊恼,早知如此,早早的把平儿送给贾琮,还能得莫大一份人情。 如今放到成了贾琮收留平儿。 平儿向行了个礼,道: “多谢爷收留奴婢。” 老太太见状,开口道: “琏哥儿,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膝下只一个女儿。我这院里挑两个好的给你,好生待人家去。” 老太太这是出手敲打王熙凤妒意太重了,王熙凤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了进去。 贾琮示意映月陪平儿去取行李,然后告辞出了荣庆堂。 贾琮不知自己走后,老太太委婉而语重心长的教导了一番王熙凤,实则也是教导府里的姑娘们。 荣庆堂后夹道的一处小院,王熙凤匆匆赶回来,看着正在收拾衣物的平儿,酸溜溜的说道: “哎呦,你现在是攀上高枝,往后福贵了,可别忘了我这烧糊了的卷子。” 平儿扑通一下跪在王熙凤跟前,道: “我自幼便跟着奶奶,何时想过攀高枝? 奶奶只需一句话,奴婢便是死也不离了奶奶。” 说完便向王熙凤磕头,映月见状目光不善的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眼睛也红了,扶起平儿道: “是我对不住你,你如今是他的人了,好生跟着他过日子。 空了来看看我便是,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日后若是,若是有机会,在琮兄弟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说罢,又打开柜子,取了对玉镯子、发簪、珠宝首饰塞给平儿,平儿不接。王熙凤塞在平儿包裹里,道: “只当是我们姐妹一场,我给你做的嫁妆。” 说罢不停抹眼泪。 平儿不舍,一步三回头,终被映月扶着离去。 忠勇伯府,楚湘院,贾琮看着憔悴的平儿,伸手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平儿温柔、羞涩的低下了头,贾琮柔声道: “先把身子养好了,旁的事都不打紧。” 接着又让与平儿熟悉的映月和晴雯帮平儿收拾屋子,安顿下来。 丫丫拉了拉平儿衣袖,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平儿,道: “平儿姐姐,俺用内力替你温养身子,你跟俺学……” …… 次日一早,贾琮得皇上旨意,京营西营已清洗完毕,立即执掌西营。 贾琮领着一队亲兵,出城来到营地。 点将台上,贾琮令亲兵击鼓。 看着下面颓丧、消沉军士们,这一切在贾琮的意料之中。 任谁被牵扯到谋反,身边的同袍被屠,也会颓废消沉。 重整士气得一步一步来,他们当中,并不是所有人,贾琮都想留的。 贾琮唤来主簿,取来名册核对人员。 虽然知道军中喝兵血、吃空饷的情况严重,但得知原本西营四万编制,却只有三万人,贾琮还是震惊了。 加上襄阳侯带走到铁网山的五千人,只剩下两万五千人。 然后太上皇又清洗了西营,高层一扫而空。 那主薄姓张,讨好着道: “伯爷,西营还算好的,听说有些军营,实编不到六成。大楚军中只有边军好些,据说有八成甚至九成;最差的是那些州府上的地方驻军。” 贾琮冷眼看了下他,看得主薄后背发寒。 心想,那方世界明末时,吃空饷甚至导致一些军队实编不到一半人。 西营如今的编制被太上皇削减到了三万,还有五千多缺口。 但是贾琮不打算立即招募士卒,而是继续瘦身,让战斗力差的老弱退伍。 然后趁着招募新兵,让自己准备好的五百多名近卫营狮卫队和亲兵混在里面进入军营。 接着通过军营大比,让他们去接管上至副将、参将下至最基层的小旗。 大楚并没完全采用前明的制度,虽然也有军户,但军户数量不足,有近半的军人都不是来自军户。 至于原来的中下层军官,只要自己断绝了他们吃空饷喝兵血的路,有门路的自己会流走; 第200章 谁的儿子 没门路的就分流到北营,冯紫英之父冯唐将军那里。当然冯唐不会白帮自己分担这些,说到底是银子,用利益摆平他。 至于退伍的士卒,也需要银子遣散他们。 贾琮令张主薄取来账簿,主薄讪讪的说道: “伯爷若想知道军饷的实情,不妨让属下给伯爷禀报。 军中都是两本账本,一本是做给外面看的,一本是实际收支,后者被襄阳侯带在身边。” 贾琮冲他扬扬下巴,道: “说下去。” 张主薄接着道: “士卒每月薪俸二两银,包吃喝住宿,每名士兵还派发三斤猪油,一斤盐,二十斤大米,三斤布匹日用物资。 这些物资有些是户部购买了发放,不过京营四个营多是发放银两到各军营,军营统一采买后发放。 只是,军饷在户部那里就扣了两成,经过兵部又截了两成,到了西营手里就只剩六成。 再经过层层盘剥,实际发到士卒手上的不足三成。” 贾琮心想,单就朝廷给士卒的待遇还是很不错了,可惜被这些蛀虫层层贪墨了。 军饷不足,下面士兵养家糊口都困难,谁会卖命。 贾琮又道: “兵器、甲胄等军资呢?” 张主薄回道: “户部的银两拨到兵部后,由兵部请工部或另行打造,然后发到各军营。 军营也可从兵部领银两,自行安排打造,采买马匹。 不过都一样,户部、兵部都会截掉两成。” 强军,首先就要银子,贾琮自己不会在西营捞钱,也能管束住部下,但户部和兵部那四成必须得想办法拿回来。 接下来,贾琮对全军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以后的军饷、物资统一发放,不再经过参将、游击、把总等。 第二,即日起,对西营各部进行考核,考核不合格的军士发放遣散费,遣退。 那些中下层军官,本就因牵连到谋反而颓丧,此刻更加绝望。 在他们看来,西营来了个更狠的统领。以前,上面吃肉,他们还能喝汤,现在军饷、物资直接发到士卒手上,他们连汤都喝不到一口了。 而贾琮提出的遣散不合格军士,也被他们当成了减员,吃空饷。 这些军官们纷纷交头接耳,纵有不满,却不敢宣泄,只交谈论如何另谋出路。 皆因他们被太上皇刚刚的那场清洗,吓的风声鹤唳,生怕贾琮这个绣衣卫头子,再给他们扣上个勾连叛党的罪名。 贾琮看着这些中下层军官的表现,心中暗喜,巴不得你们走。 西营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成为一柄利剑。 对那些普通士卒而言,他们平时最熟悉的上级就是小旗(相当于后世班长)和总旗(排长),顶多就是把总(连长)。 平日里,带着士卒训练的就是这些把总,总旗、小旗,直接对他们发号施令的同样也是这些人。 所以,这些基层军官必须是自己的近卫营或者亲兵。 傍晚,贾琮回到京城,来不及回府,直接去见了舅舅——户部左侍郎张敬,然后去找了身为户部郎中的顾朝夕师兄。 得到了相同的答案:户部缺钱。 户部对各项支出都有克扣,针对兵部,除了边军是给足了的,京师的驻军都是扣两成,地方驻军扣三成。 克扣的这些钱都留在了国库里,而非官员贪墨,这是户部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要想在朝堂上弹劾,也没多大用。 西营若要拿足军饷、物资,除非户部周尚书首肯,而周尚书与自己师兄左士衡同为内阁大臣,左师兄也辖制不了他。 至于兵部则不同,据张敬和顾朝夕推测,兵部克扣的军饷是中饱私囊,被他们上下其手瓜分了。 兵部尚书巫众与自己有仇,那日去铁网山路上,巫众就试图坑自己。而且巫家还是定国一脉领头人,是太上皇的心腹。 既然如此,要破解军饷这个难题,贾琮只能另辟蹊径。 次日一早,贾琮来到了绣衣卫衙门。 下令北镇抚使江富平,取户部尚书周大人的机密材料。 江富平小眼睛看着贾琮,滴溜转了一圈,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依旧陪着笑脸应了声“是”,恭敬的退出了贾琮的厅堂。 贾琮知道江富平转头就会把此事禀报皇上,尚书这个级别不是自己能做主查办的,这算是“以权谋私”。 虽说这个“私”是指西营,也算“公”,但擅自动用皇权为自己办事,那也是将把柄交到了皇帝手上。 不过,皇上手上有心腹重臣的把柄,这并非坏事。 不多时,江富平取来了周大人的资料,贾琮看完册子,笑道: “算是清流?” 江富平笑道: “周大人掌管着国库,能做到如此,实属难得,满朝文武里挑不出几个比他干净的了。” 贾琮点点头,把册子扔回给江富平。 …… 酉时,户部尚书的马车在一队随从的护卫下,行驶在大街上,拐进一条小街,再有一刻钟就回府了。 这时前面被堵住了,马车里周大人不耐烦的撩起帘子,问外面的随从: “什么人堵了路,连本官的车驾都敢拦?” 那随从回道: “是位将军,领着马队占了路,周管事正在跟他们交涉。”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不用交涉了,贾青松在此恭候周大人多时了,听闻周大人新得了上好的龙井茶,特来讨杯茶喝。” 贾琮说罢,从马背上飞身纵跳到了车夫身后的车驾上,周尚书刚撩开车门的布帘子,差点同贾琮撞个正着。 周尚书不满道: “贾青松有事,明日到衙门去谈。” 贾琮笑道: “一杯茶的事,小气。” 说着就猫身钻进了车厢,周尚书撇了嘴,骂道: “你这无礼的小子,怎会入了李老的眼,你那些师兄们哪个不是温文儒雅。” 贾琮自顾自的坐在旁座,给自己沏了杯茶,道: “周大人放心,我不是来要西营那两成银子的,咱们谈点别的。” 周尚书道: “哼,别的? 嗯,莫非贾青松又有新作问世了?” 贾琮白了他一眼,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他们这些文官眼里,自己弃文从武是多么愚蠢的事。 贾琮道: “要不咱们谈谈,您老的嫡长子在青楼里逼着清倌吃药侍奉他,结果害那清倌死于非命。” 周尚书脸上一沉,冷声道: “贾指挥使是明白人,当知有些话不能乱说,更不能乱传。” 贾琮心想他果然明白,自己不能私自查办他这样的重臣,只有二圣要动他的时候才能拿此事来处置他。 这招不行,那就换一招,你们文官不是很好名声嘛,贾琮笑道: “既然周大人是明白人,那咱们谈谈您的小妾。 前年腊月二十一,您那姓杨的小妾与您家管事冒着风雪私奔而去,这可以说吧。哈哈哈!” 周尚书怒道:“无耻小儿!” 贾琮接着道:“您老去年新得那名舞姬,被您宠上天了,刚刚给您生了个胖小子,您老就不想知道那儿子是您的,还是她老相好的?” 周尚书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贾琮: “你,你敢传出去?” 贾琮有些同情的看着周尚书,笑道: “这有何不可? 这还不够的话,要是明天京城茶坊的说书人都在说: 周尚书的夫人跟她的表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嫡长子到底该姓周呢,还是该姓王?” 周尚书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抓住贾琮的胳膊,急道: “贾青松,你说,他们俩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贾琮品了口龙井茶,缓缓道: “周大人,咱们还是说说,京营西营的军饷和物资吧。” 第201章 以德(武)服人 周尚书忙道: “给你,都给你,今后西营的钱一文不少。 快说,他们是不是我的儿子?” 贾琮拍拍周尚书的手道: “周大人放心,算算时间,舞姬的儿子是您的。 不过您那嫡长子嘛,时间太久了,不好推算,要不回去仔细瞧瞧到底像谁多些?” 说罢,贾琮就出了马车。 户部这边搞定,文人嘛爱面子,贾琮相信他不敢反悔,否则满京城里都是他夫人、小妾的故事。 接下来就是兵部了,对巫家这样的武勋用这招就没效了,弹劾他们喝兵血也没用。 太上皇对军中这些脏事肯定是知道一二的,不可能站在自己一边。 文的不行,就只能动武了,明天就去兵部。 贾琮回到府里,守门的亲兵禀报贾琮,有四位舞象之年(十五到二十岁)自称是故人访。 一个叫李博远,另外三人分别姓解、云、高。 贾琮心想,师侄李博远,另外三人就是金陵三杰了。 当初自己离开金陵去游历,至今已有三四年没见面了。 外院书房, “七郎”,“博远、解兄、云兄、高兄”。 五人相见甚欢,李博远、解正山、云希贤、高先东四人如今已近弱冠,而贾琮也正值少年。 一番交谈下来,贾琮得知四人是进京备考明年的春闱。 因三杰都是江南人氏,考虑到京城气候差异巨大,故而提前一年进京,如今住在希贤伯父家的一个院子里,平日里都在国子监进学。 博远道: “七郎,听闻你修了个大观园,美景如画,如今正是春意盎然,何不邀我等去游玩一番。” 贾琮心想如今姊妹们还没搬进去,正好带他们去游玩下,便欣然同意。 领着四人游园,一路上几人谈及分别这几年各自经历。 博远厚积薄发,以乡试第二名的成绩中了举; 解正山虽出身寒门,性情却愈发乐观、进取;云希贤已出落成儒雅、大气的翩翩公子;倒是高先东身上多了些他父亲的圆滑世故。 云希贤的大伯是吏部左侍郎,几人都知晓了江南即将推行的“改稻为桑”,自然提及此事。 贾琮庆幸的是,四人都对“改稻为桑”随之而来的土地兼并、粮食短缺有相似的看法。 贾琮只稍加提起,日后“改稻为桑”之祸,必然会有官员要成为替罪羊,高先东便马上表示要写信劝其父调离金陵知府之职。 此刻晚霞满天,大观园里姹紫嫣红,贾琮提议到小山上的摘星亭观赏全景,几人拾阶而上。 咦!摘星亭里怎会有人,只见两位少女正在亭里对弈,身后各自站着一名侍女。 见贾琮五人上来,两名少女忙起身道: “弟弟”,“三哥” 正是迎春、探春二人,见贾琮身后有外客,两人忙转过身去。 博远等人也赶紧转身回避,唯有云希贤看着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红衣少女出神,呆呆的站在那里。 贾琮道:“我不知姐姐和三妹在此,冲撞了你们,这就带他们离去。” 迎春道:“不怪弟弟,是我见今日阳光明媚,拉着三妹妹来此对弈的。” 云希贤听闻迎春温柔的声音,眼神更发痴。 贾琮见状,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骂道: “还看,你这世家公子的礼仪呢?” 云希贤回过神来,急的面色通红,忙转身道歉: “失礼、失礼,七郎恕罪,请姑娘恕罪。” 云希贤狼狈的模样引来司琪和侍书的窃笑。 贾琮忙带着四人离去,回到前院。 晚宴间,云希贤在大观园的荒唐,成为几人的笑柄,云希贤只低头认罪,自顾自的用饭。 直至贾琮送四人出府,离别之际,云希贤终于鼓起勇气向贾琮道: “令姊可有婚约?” 贾琮打量着郑重的云希贤,心想,他性情温润、儒雅、大气,同善良、温和的迎春倒是相配。 论才貌,出身世家的背景,也配得上迎春。 贾琮盯着云希贤,道: “家姐暂未说亲,不过我就这么一个亲姐姐,我可以不希望她远嫁。” 云希贤出身于福建世家——云家。 云希贤听闻,点了点头,向贾琮告辞,与李博远三人离去。 贾琮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算算时间,离那中山狼孙绍祖出场的时间尚早。 那一世迎春晚嫁,是因为贾家落魄,老太太、贾赦、邢夫人等人也不重视。 如今迎春的年纪也该说亲了,自己是不是该敲醒老太太了。 …… 次日,贾琮带着西营张主薄,一队亲兵和西营步兵来到兵部衙门,今日将直面兵部尚书巫众。 对他这样既蠢又坏的仇人,讲道理没有任何意义,贾琮早就想好了对策。 自己只要占着理,不死人,不把朝廷官员弄残,就不是什么大事。 西营按户部调拨的数目,如实领军饷,本就符合朝廷规矩了,兵部没权克扣自己的军饷。 贾琮让张主薄拿着户部的批文,去按部就班的一个个签字盖印。 自己则打量着这个衙门,与其余五部不同,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除了文官,有一半那胸前绣着兽类(武职)。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张主薄拿着批文递给贾琮道: “下面的人,按部就班的办理了,只缺尚书巫大人的官印。” 贾琮说了句“等着”,便领着两名亲兵去了巫众的厅堂,大门口有四位巫家的亲兵守着。 其中一人喝道:“随行军士不得入内。” 贾琮给了个眼神,自己的两名亲兵便候在门外。 贾琮进门,二话不说,转身就把门关上。 屋里除了巫众,他身后还有一名幕僚。 那幕僚喝道:“贾大人,你这是作甚?” 话刚落音,贾琮一个健步突进到他面前,一拳砸在他嘴上,那人便昏死了过去。 巫众目眦欲裂,怒视着贾琮,喝道: “来人!” 却不见外面的亲兵冲进来,门外连丝毫动静都没有。 贾琮把批文扔在书桌上,冷声道: “巫众,你只有一个选择,老老实实把批文办了。” 巫众见外面的亲兵没了动静,依旧色厉内荏道: “大胆小儿,你敢动手,巫家定踏平你贾家,将你碎尸万……” 话未说完便被贾琮捏住了下巴,一阵剧痛传来。 贾琮逐渐加大手上的力度,巫众感到下巴都快碎了,伸手欲去抓贾琮的手腕,却被贾琮拿住,像扭麻花似的扭了过去。 贾琮也想过练些折磨人的手段,但包括千蛛万毒手、五毒神掌、九阴白骨爪之流都对自身有损伤。 至于生死符、九阴真经的移魂大法这类控制人的手段,则是不能暴露的。 所以,对巫众就是简单粗暴的一力降十会,让他疼到极致,让他感到死亡的恐惧,最终以德(武)服人。 贾琮渐渐加大力度,直到看见巫众眼里的绝望、恐惧和疼痛流出的眼泪,贾琮冷声道: “你不想死的话,就眨眨眼。” 巫众双眼忙眨个不停,贾琮松开他下巴,反手捏住他后颈,把他推到文案前。 待巫众取出官印,盖了印又提笔批完,贾琮才把他像死鸡般的扔在地上。 贾琮拿了批文,推门而出,见门外巫家的四个亲兵昏死在地上,正享受着婴儿般的睡眠,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吩咐张主薄带西营步兵去兵部库房搬银子。 这边热火朝天的清点银两,那边,巫众的厅堂里传来他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贾家小儿,不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衙门里众人惊讶的看去,只见巫众发疯似的冲出厅堂,直奔马厩,带着一队亲兵,拍马而去。 第202章 关门打狗 不用贾琮吩咐,亲兵里负责侦查的鹰卫队成员便跟了上去。 贾琮心想,巫众的反应定是要赶回卫国公府,带他家的亲兵来报复自己。 作为正经的武勋,定国一脉的旗帜,卫国公府养足了五百亲兵,不过这对自己而已都不放在眼里。 如何歼灭对方的同时,占据情、理、法的制高点这才是重要的。 他无外乎针对自己,或者贾家两府。针对自己的话,在兵部衙门跟他打,显然在于情于理对自己最不利。 想明白这点,贾琮让亲兵回府传令,立即做好戒备,对来犯之敌格杀勿论,尤其是贼首,绝不放过。 然后吩咐张主薄带着步兵清点完银两后,送回西营。 自己则领着一队亲兵大摇大摆,一路招摇的前往广泽街绣衣卫衙门,守株待兔。 卫国公府,校场,气急败坏的巫众冲上点将台,亲自擂起了聚将鼓。 不多时,亲兵陆续到齐,列阵于场。 巫众怒吼道: “尔等随我取贾琮小儿性命,将其碎尸万段。再马踏贾家,男丁皆斩,女的抢回来给我巫家做美人盂和肛狗。” (美人盂:主人吐痰时,美人张口接痰;肛狗:主人大便后,为之舔干净*门。) 下面有亲兵起哄道:“听闻贾家美女如云,到时候请二爷赏小的一个。” 巫众道:“论功行赏,美人都赏给你们。” 这时,一名亲兵从外面跑进来道: “禀报二爷,贾琮去了广泽街绣衣卫衙门。” 巫众喝道:“走!” 亲兵统领听闻道: “二爷,绣衣卫终究是皇帝的亲兵,咱们等贾琮出来再杀不迟。” 巫众怒斥道: “怎么,绣衣卫咱们还杀的少了? 你是多久没见过血了,怂了?” 引来众人一片哄笑,那统领无奈,只得率队跟着巫众前往绣衣卫衙门。 绣衣卫衙门,贾琮让同知沙文朝和佥事沈开汇报近日绣衣卫力士训练情况和下一步的训练计划。 这时门外一名亲兵向贾琮递了个眼神,贾琮心领神会,暗喜。 巫众果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选择最错误的场所与自己对决。 不多时,衙门外传来“哒哒哒……”大队人马的马蹄声,紧接着大门口便传来杀喊声。 贾琮喝道: “迎敌! 沈开率六所力士;沙文朝率南、北镇抚司。” 二人忙领命而去。 贾琮的厅堂,在衙门的主轴线上,接近最后面。 主轴线上还有几道照墙和大厅,两旁是建筑。 巫家的亲兵似乎对绣衣卫衙门很熟,大门口的守卫猝不及防被其打破,巫家的骑兵便绕过一道道照墙,穿过大厅长驱直入。 贾琮听到衙门内的马蹄声,取了落日弓走出大门,大门外的亲兵已严阵以待。 “哒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两队骑兵分成左右两路绕过厅堂外的照墙,出现在眼前,手持长枪直刺而来,贾琮纹丝不动。 身边的亲兵,有两人突然暴起凌空,寒光一闪,唐横刀出鞘,最前面的两名骑兵马头、人首几乎同时飞起。 二人出脚在马背上一点,人影先前一冲,各自杀向后面骑兵,骑兵只觉眼前一道寒光,同样是马头、人首飞起。 如此几个呼吸间,冲进来的两队骑兵全部丧命。 贾琮腾空一纵,落在照墙上,再一跃站到了前面大厅的屋脊上,此处居高临下,可俯瞰整个战场。 身后的亲兵立即分成两队,分别赶到大厅前后。 贾琮手持落日弓屹立在主厅之巅,放眼看去,绣衣卫的力士、镇抚司和巫家亲兵已经交上手。 初时,绣衣卫被突如其来的骑兵冲锋打懵了,如今已回过神来开始抵抗。 巫家的第一波骑兵冲锋到了自己跟前已经覆没,后面紧跟着步兵正在往里冲杀,巫众正在第一道照墙后指挥。 贾琮大喝道: “杀敌一人赏银五十两,畏战者家法从事。” 绣衣卫听闻渐渐勇猛起来,两侧营房越来越多的绣衣卫被各部首领组织起来夹击巫家。 贾琮没有出手,也没让自己的亲兵出手。对方杀进绣衣卫衙门,正好借此让绣衣卫经历下实战的磨砺。 衙门内驻扎的力士远多于对方的五百亲兵,还占据地利之便,这都打不过,那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随着两侧越来越多的绣衣卫加入战斗,绣衣卫被压抑多年的愤怒爆发出来。 大腹便便的北镇抚使江富平,倒是出乎意料的灵巧,手持绣春刀冲在前列,身上沾了不少血迹。 贾琮暗想,这还真不符合你油滑的性子,压抑久了? 很快,巫家的亲兵腹背受敌被挤压在主轴线上,两侧又是建筑,巫家由进攻变成防守,开始列盾墙防守两侧。 贾琮大喝道: “弓箭手上房。” 五所、六所的力士在两个千户的率领下,弓箭手和弩箭从两侧攀上屋顶居高临下,交叉射杀对面盾墙的后方士兵。 绣衣卫愈战愈勇,对方盾墙尚未重新组织好,就被绣衣卫攻破,眼看冲进巫家步兵要被斩杀殆尽。 贾琮见巫家的骑兵大队在衙门外列阵,准备发起冲锋,大喝道: “把座椅、板凳、柜子都扔进大路,阻挡骑兵冲锋。” 下面立即响应,绣衣卫的家当都被众人扔进大路上。 “哒哒哒……” 巫家的骑兵冲进衙门便陷入了困境,上下左右四面受敌。 巫众见状自知不敌,忙令剩余的步兵加入战斗,自己则转身准备撤离绣衣卫衙门。 贾琮一直留意着巫众,巫家今日之举已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岂能容你逃掉。 二话不说,弯弓搭箭。 “嘣!” 箭矢穿过巫众的脖子,把他钉在照墙上。 贾琮大呼: “贼首已伏诛,杀!” 绣衣卫见照墙上的巫众尸身,杀喊声震天,士气高涨。巫家残兵见状则胆战心惊、落荒而逃。 贾琮大喝道: “关门!” 大门附近的力士随即反应过来,关上了大门。 绣衣卫疯狂的围杀巫家残兵,不多时,最后一名巫家亲兵倒下。 贾琮看着遍地的尸身大呼道: “万胜!皇上万胜!绣衣卫万胜!” 下面山呼海啸道: “万胜!皇上万胜!绣衣卫万胜!……” 待众人平息后,贾琮屹立在主厅之巅,大喝道: “从今往后,尔等还惧一战否?” 众人大呼道:“无惧,我等无所畏惧!” 贾琮道: “沙文朝,清理战场,将反贼尸首在衙门外垒京观; 江富平,救治伤员;严定波统计伤亡;沈开,统计军功” “遵命!” 在绣衣卫为这场胜利欢呼,处理后续之时,贾琮回到厅堂,心想这才算闹大了。 巫家与自己如今是不死不休,卫国公必然会去找太上皇告状。 虽然明面上是巫家攻打身为皇上亲军的绣衣卫衙门,是为谋反,但太上皇讲理,讲法吗? 太上皇不讲理,也不需要讲法,他就是大楚的法! 他讲法的话,就该以谋反之名治罪巫家,抄家灭门,这显然不可能。 因为巫家是太上皇在军中的心腹,定国一脉就是他当年一手扶持起来平衡开国一脉的。 再说卫国公的长子巫傅和巫纪父子二人还在万全都司与鞑子对峙呢。 排除了这种可能,剩下两种情况: 太上皇要么和稀泥,两边都不处置,也给皇上留点面子。 最坏的情况就是太上皇偏袒巫家,确保他对军队的绝对掌控,顺带打压皇上,以擅杀上官之名,处置自己。 若是如此,太上皇今晚,最迟明日早朝就会对自己出手。 绝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 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想明白这些,贾琮立即做了三件事: 第203章 奉天殿(一) 先是唤来沙文朝,让他马上把巫众率兵攻打绣衣卫衙门一战始末,如实、详细禀报给皇上。 这是给皇上邀功,经此一战绣衣卫再不是缩头乌龟了; 同时也是提醒皇上,绣衣卫是你的亲军,一旦你不保我,不但绣衣卫刚燃起的士气就会熄灭,日后军中再无人敢投效你。 第二件事,就是写了两封信,让亲兵立即给左士衡师兄和舅舅张敬送去。 他们都是自己在朝堂上的政治盟友。 至于开国一脉,应对定国一脉时抱团取暖,这是一直以来基本的规则,相信除了王子腾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南安郡王父子,如今不在京城。 最后一件事就是立即回府,打铁还需自身硬,生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忠勇伯府,议事厅,贾琮正在同自己的核心班底做部署,有亲兵来报,戴权来了。 贾琮出去迎了戴权,戴权把贾琮拉到一旁道: “巫众一事,卫国公已去见了太上皇,太上皇的意思是明日早朝在朝堂议此案。 皇上让咱家告知你,做好应对。 陛下虽然会护着你,但你自己也得想好怎么说理。” 贾琮奇道: “巫众带兵杀进绣衣卫衙门,擅杀天子亲军绣衣卫,是为谋逆,难道不该治罪巫家,怎么反要我说理?” 戴权尴尬的说道: “七郎呀,你到底年轻,这世上好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太上,哎。 明日朝堂上必闹到天翻地覆,你还是想好怎么应对。” 二人又谈了一阵,贾琮谢过皇恩,送戴权出府后,回到议事厅。 此时,兵部尚书巫众率亲兵攻打绣衣卫衙门,全军覆没,尸首被垒京观于绣衣卫衙门外已传播京城大街小巷。 京城出了捅破天的大事! 时隔数年,勋贵再度对绣衣卫出手了。而结果竟是巫家亲兵全军覆没,堂堂兵部尚书死了,尸首被垒在京观最上面示众! 京城上下无不震动,文武百官纷纷派亲信前去广泽街查看京观,以证实消息。 今日京城风起云涌,各府家主都在商议明日大朝会如何应对。 与贾琮交好的勋贵派人前往忠勇伯府,然而伯府大门紧闭,贾琮在议事厅为明日之事做详细部署。 贾琮的师兄们、舅舅张敬等都在各文官大臣府上串联。 只有荣国府关起门来高乐,对外界之事似乎一无所知,直到贾琏回府把此事告知贾赦。 父子二人匆匆赶往忠勇伯府,却发现两府之间的月亮门紧闭,就连大门也进不去。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心中一震:贾琮必在筹谋大事。 晚上,梨香院,薛蟠回家把此事告诉了薛姨妈和薛宝钗。 薛姨妈惶惶不安的说道: “啊!他杀了兵部尚书,那巫家连我们都听说过,岂是惹得起的,琮哥儿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他要是出了事,被太上皇治罪,咱们家的商号就白搭进去了,该如何是好?” 薛宝钗想了想,道: “母亲,别担心,哥哥不是说了嘛,现在京城达官显贵和平民百姓都去看琮兄弟垒的京观。 琮兄弟杀了人还大张旗鼓的垒京观,可见他是占着理的,早有成算。 朝堂的事,咱们不懂,但琮兄弟一向有谋划的,咱们何苦去操那份心。” 薛蟠道: “我在广泽街街口远远的看了下,我的妈呀,吓死人。 街上塞满了看热闹的人,巫家血淋淋的尸首堆成一座小山,那血腥味,我当场就差点吐了。 琮兄弟真是个狠人,我是服他了。” 薛宝钗喃喃道: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他既掌兵,自然不能慈悲的;他是做大事的,莫非是个无情的……” 次日,奉天殿,大朝会,皇上高坐龙椅上。 诸皇子,皇室宗亲、王爷,在京五品及以上官员皆到场,众人脸色无不凝重,今日朝堂上必然掀起惊涛骇浪。 戴权甩了一下拂尘,扯着嗓子喊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刚落音,卫国公出列扑通一下跪在奉天殿中央,声泪俱下道: “陛下,巫家三代为大楚效力,镇守边疆,老臣为此牺牲了一个儿子,二个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如今老臣次子巫众,堂堂兵部尚书,朝廷重臣,竟然被歹人贾琮杀害,并侮辱尸身。 请陛下为老臣做主,治贾琮谋杀上官之罪,将其凌迟处死,以告慰吾儿在天之灵!” 卫国公说完,武将一列走出大约十人,齐刷刷的跪在卫国公身后,大声道: “请陛下将罪臣贾琮凌迟处死,以免寒了大楚将士们的心。” 如果说卫国公是讲人情,巫家对大楚贡献大,那么这些定国一脉的武勋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不凌迟贾琮就是乱了大楚的军心。 贾琮看向武将一列,却见平津侯(车正武之父)、宣平侯(庄延之父),并没有跟着跪在卫国公身后。 二人相视一眼,走到他们后面躬身齐道: “我等复议。” 贾琮心想:早知道卫国公对定国一脉压制很重,看来他们二侯态度已经有变了。 皇上看了一眼定国一脉来势汹汹的模样,微微撇了嘴,心中暗怒:哼,这是逼宫了。 皇上淡淡的说道: “众爱卿平身。 贾琮,你如何说?” 卫国公及其身后定国一脉武将随即起身,杀气腾腾的看着贾琮。 贾琮轻蔑的扫了一眼他们,出列道: “逆臣巫众,昨日午时一刻,率五百巫家亲兵突袭绣衣卫衙门,杀害九十三名绣衣卫,一百三十六人重伤,二百四十九人轻伤。 绣衣卫奋起反抗,勇猛杀敌,将逆贼巫众及五百巫家叛军当场歼灭。 并将叛军尸首垒京观于衙门外,以警告心怀不臣之逆贼: 绣衣卫来堂堂天子亲军,触之者死!” 说到这里贾琮两指头往卫国公等人身上一指。 开国一脉武勋心想: 绣衣卫重伤和阵亡加起来还不到二百三十人,还是被突击,这伤亡比一个换两个还有余。 绣衣卫何时变的这么厉害了? 皇上则与有荣焉,嘴角微微翘起,贾琮短短时间便把绣衣卫立起来了。 贾琮接着道: “大楚自太祖设立绣衣卫以来,绣衣卫便是天子亲军,维护天子威严。 巫家攻打绣衣卫衙门,是为谋反。 如今反贼居然堂而皇之在奉天殿公然叫嚣,要将平叛的功臣凌迟,这是混淆视听、颠倒乾坤。 末将奏请陛下,将反贼巫家夷族,以正视听,以镇国法,以维护皇家威严!” 贾琮说到这里,北静王为首的开国一脉武勋大喝道:“说的好!” 贾琮接着侧身面对卫国公,呵斥道: “至于你口口声声巫家那点功劳,竟然成为你巫家谋反的理由吗? 你巫家戍边有功,就可以谋反吗? 这大殿之上,那家武勋没有为大楚浴血沙场? 那家武勋没有为大楚牺牲过自家亲长、儿郎? 当年我祖父与诸位开国武勋一道,在大同与鞑子死战,大破三十万敌军。 经此一役,祖父重伤,太上皇赐予元朝馕嵌宝石金猫眼鹰以嘉奖。 至于我曾祖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开疆扩土之时,你巫家还在地里刨土吧。” 提到大同一战,和开国征战,顿时在开国一脉引起了共鸣。 北静王领头,牛继宗、史鼎、冯唐等开国一脉纷纷出列,道: “巫家携功自傲,无视皇威,行谋反之事。 臣等请陛下,将反贼巫家夷族,以镇国法,以维护皇家威严!” 武将站队完毕,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泾渭分明。 奉天殿上,武将一列,就只剩王子腾一个人孤零零、尴尬的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第204章 奉天殿(二) 加入到开国一脉,贾琮是他的死对头,那不可能; 站到定国一脉中更不可能,人家也不会接受他,还公开得罪了所有开国一脉。 皇上看向文官,武将站队完毕,该你们了。 左士衡正要出列,却见排在最前面的首辅纪器之出列,手持笏板朗声道: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巫家在天子脚下,二圣跟前,擅动私兵,与半月前谋反的景田侯有何异? 若不治罪,此例一开,往后京中再无宁日,社稷危矣,大楚危矣,此其罪一; 攻打天子亲军——绣衣卫衙门,是为谋反,此其罪二; 卫国公极其党羽刚刚公然在奉天殿叫嚣,不处置贾琮,则大楚将士寒心。 试问我大楚朝廷的军队何时成了卫国公极其党羽的私兵?此其罪三。 老臣以为,如此十恶不赦的反贼当诛三族,以正朝纲,以固皇权!” 皇上一系的文臣纪器之下场,众人便知道这是皇上的态度了。 首辅把巫家在京城擅动兵马,与景田侯动用步兵营谋反一事类比。 让在场文臣想起了铁网山谋反之时,步兵营在京城作乱,诸多文臣家中造成巨大破坏,内眷被辱甚至受辱后自尽者不知凡几。 顿时激起了文臣的同仇敌忾。 如今文臣里面已近五成投到了皇上的麾下,太上皇的一系的仅剩两成,其余为中间派。 接下来左士衡、方子正、柳进益、张敬等一一下场。 不同于武将,这些文官每个都能高举大义,变着花样痛斥一番巫家的谋反之举,最后都落到以谋反之名将巫家治罪。 最后八成的文臣都下场,要诛杀巫家。只有太上皇一系的文官没下场,也没表态。 一时间,开国一脉加上绝大多数的文臣与定国一脉在大殿上吵吵嚷嚷。 不过论打嘴仗,武将本就不是文官对手,再加上于法于理,巫家都占不到,故而定国一脉理屈词穷。 这时,御史大夫樊泽霖出列,质问道: (大楚御史台仿唐制,但如同唐朝贞观之前,主要负责风闻奏事,相当于言官。御史大夫为其最高主管,正二品) “忠勇伯,本官有两件事不明。 其一,巫尚书为何带兵冲击你绣衣卫衙门,而非其它衙门? 其二,巫尚书正二品,比你高整整两级,你为何擅杀上官?即使你认为其有罪,为何不擒下,交由陛下处置?” 众人听闻,心想: 樊泽霖是什么来路?他刚刚才升任到这个位置,为何跟贾琮过不去? 太上皇一系旁的人即使没站队贾琮,但也没站在巫家这边啊。对文臣而言,反对武将私动兵马这是政治正确。 贾琮冷声道: “樊大人,对于第一个问题,你只能去问反贼本人,本指挥使如何得知反贼的心思?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战场上瞬息万变,任何迟疑都会增加绣衣卫的伤亡。 莫非樊大人认为陛下亲军的性命不如反贼的性命重要? 本指挥使提醒大人,叛军首领巫众是死在绣衣卫衙门内的照墙上,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贾琮用几个反问,回应了樊泽霖的质疑,樊泽霖被堵住嘴,也不再继续纠缠下去。 皇上见状,道: “虽然爱卿大都认同巫众攻打绣衣卫是谋反之举,不过巫家和忠勇伯双方各执一词。 朕以为此事应由太上皇定夺。” 众人听闻,明白皇上只是主持朝议,收集众臣的意见,涉及武将,最后还是要太上皇拍板。 这时,奉天殿小门外,一位中年太监快步向宁寿宫走去。 卫国公等定国一脉心中鄙夷道: 人多有什么用?占不占理又有何用?吵半天,最后还是太上皇说了算。 他们脸色不自觉的也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贾琮的师兄们和张敬等人却是心里却是万分焦急,万一太上皇完全偏袒巫家怎么办? 死谏?有用吗?能保住贾琮吗? 至于太上皇处置巫家,几人则是不报任何希望。 贾琮平静的站在那里,心里却打起来十二精神: 万一太上皇要处置自己,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自己一死万事皆空! 一旦太上皇对自己出手,自己立即就会动手,这大殿中的皇室男丁都得死,包括定国一脉的勋贵。 贾琮看似淡定的从奉天殿中央走回武将一列,实则在感知大殿中的陷阱,至于皇帝身后那四名暗卫,贾琮则不放在眼里。 皇宫内还有太上皇、和未成年皇子,待宫外的素雪、丫丫和亲兵到了再去清除。 此刻皇宫外,贾琮的两个小队亲兵看似漫不经心等着贾琮下朝。 贾琮的亲兵与众不同,头盔都戴着面罩,然而队伍有两道身形明显不一样。 一道身形要比那些魁梧的同袍瘦削许多,正是素雪,自贾琮进皇宫后,她一直盯着宫内的方向。 另外一道身形只及常人的腰部高,头盔上的两个小洞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腰上插着一对擂鼓瓮金锤,正是丫丫。 一旦宫里有贾琮的动静,素雪便会立即带着众人杀入皇宫,宫内的地图是贾琮亲自画的,早已经烂记于心。 贾琮身边武力最高的两人都调到了宫外,丫丫这个小坦克对身着甲胄的的禁军、龙禁尉有天然的压制。 丫丫今天很兴奋,第一次跟着亲兵出勤,一路上好奇的打量着京城。虽然贾琮没告诉她做什么,只得了一个命令,一切行动听素雪指挥。 忠勇伯府,大观园,今天一早薛宝琴便把贾家的主子都请来了。理由大观园建成了,明日让姑娘们搬进来,今日请大家来游园。 此刻,大观园,梦溪峪。 除了贾政去了衙门,王夫人在佛堂礼佛,贾家的主子游玩了一番,都在这里休息,中午,将在这里用膳。 薛宝琴领着映月、平儿、香菱、晴雯、阿奴以及尤氏、秦可卿都在这里照顾着众人。 老太太抿了一口平儿斟的茶,道: “如今在这边过的还习惯吧?琮哥儿这边的丫头都识字、习武,可有教你?” 老太太王这么一问,熙凤、鸳鸯看向平儿,平儿道: “谢老太太关心,爷待我很好。 如今跟着宝琴姑娘识字,丫丫教我习武,爷和素雪姑娘得闲了也指点我一二。” 老太太身旁的大脸宝,目光一个劲的在秦可卿、薛宝琴、香菱、映月、阿奴等人身上游走。 今儿他央求了老太太,想和姊妹们一起住进大观园,结果被拒绝了,故而精神一直厌厌的。 贾赦、贾琏、薛姨妈、薛宝钗四人却忧心忡忡,因为他们都知道昨日贾琮杀巫众一事。 心有七窍的林黛玉,看着尤氏、秦可卿以及贾琮的丫鬟们,感到异样,心想: 今日和当日进密室的情形何其相似,除了贾政不在,还有琮哥哥身边最厉害的素雪、丫丫不在,其余人全都到齐。 莫不是琮哥哥那里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样的大事,以至于有要大家都聚集在这里? 天香楼下面有密室,当日密室大厅中有数道门没有打开,会不会其中有道门通向梦溪峪? 林黛玉确实猜对了,薛宝琴把大家聚集到这里的就是为了紧急情况下,可以从梦溪峪与天香楼相连的密道撤出京城。 出口就在京城外运河边的“渔民”家里。 至于王夫人,宝琴接到的命令是一旦收到撤离的信号,在撤离的同时就派护卫去除掉她。 贾琮昨晚作出的部署就是: 一旦太上皇对自己发难,第一步,立即暴起,抹除皇家男丁; 第205章 奉天殿(三) 届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接下来第二步,自己带人撤出京城,在乱世之中发展势力,再逐鹿中原。 虽然这样的后果是大楚突然崩塌,狼烟四起、生灵涂炭,周边外敌纷纷进入中原。 自己将背上弑君的骂名,将来问鼎天下了也“得国不正”。 但贾琮不是圣母,绝不会任太上皇宰割。 唯一的遗憾是,刚到手的西营还没来得及成为自己的军队,练成一柄利刃。 此刻,宁寿宫,太上皇正把他的大印盖在《蜀素帖》真迹上,此举同后世乾隆被称为文物界的“牛皮癣之王”一样,对古籍造成不可逆的破坏。 太上皇满意的看着《蜀素帖》上自己的大印,然后开始临摹,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明镜法师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 这时,奉天殿那位中年太监急匆匆赶到,将奉天殿中发生之事,各方在大殿的所奏详细向太上皇禀报。 太上皇只专注着临摹《蜀素帖》,似乎对此没有兴趣,又或者早有预料。 待那太监讲完,太上皇放下手中的笔,道: “樊泽霖,你说质问贾七郎的叫樊泽霖?” 那太监恭敬地回道: “是樊泽霖,刚刚走马上任的御史大夫。” 太上皇沉思了片刻,随即得意的笑道: “朕在数十年前布的一步闲棋,倒叫老四(皇帝)用上了,老四还不算蠢,孺子可教。” 跟着太上皇身边多年的明镜法师知道,此刻该自己表现出一副疑惑、敬仰的神情看着太上皇了。 太上皇见状,淡淡的说道: “当年樊泽霖还是举人时,朕就瞧上了他的难耐,他是京师通州人氏,出身寒门,他有一胞妹靠织布供他进学。 于是朕便让皇后(当年他的皇后,早已薨逝)把樊泽霖的胞妹赐给贾代善做贵妾,彼时贾代善刚刚迎娶史家那女子(如今的荣国府老太太)。 朕知道,史家女子的性子不会容得下樊泽霖的胞妹。两年后,朕便点了樊泽霖状元。 此后数年,他仕途一路高走,然后因其胞妹死在荣国府而跟贾家结仇。 只是朕都没想到,史家女子做的那么绝,贾代善一死,她把人家的庶子也弄死了。 这下樊泽霖便跟贾家不死不休了。 老四倒还不笨,想用贾七郎,就提拔了樊泽霖做御史大夫盯着贾家小儿。” 明镜法师和那太监忙恭维太上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太上皇冷哼一声,提笔在空白圣旨上写了几列字,拿给那太监道: “拿去给老四吧。” 那太监忙躬身领命。 奉天殿,上至皇上,下至大臣都在等太上皇的旨意。 这时,那中年太监进殿把圣旨交给了戴权,戴权双手呈给皇上。 贾琮看着他们的动作,凝神静气,随时准备爆发,用什么招式,先杀谁都想好了。 只听皇上道: “太上皇有旨: 自即日起,凡勋贵、武将于京城内调动亲兵者,若超百人之数,须得皇上准许; 凡超三百人者,则需经朕准许。 尔等谨遵圣谕,不得有违!钦此!” 贾琮松了口气,同众武将一同道:“遵旨。” 太上皇这是既不追究巫家谋逆之罪,也不拿贾琮杀上官说事,而是盯上了京城中武将亲兵的调动。 散朝后,皇上把贾琮叫到了御书房,对昨日绣衣卫的表现很满意。 贾琮道: “陛下,昨日一战斩敌五百人,按人头论功行赏当赏两万五千两,加上伤亡抚恤共计需约三万两银子。” 皇上知道这银子必须出,否则绣衣卫刚燃起的士气又会低落,点了点头,道: “从内库里出,如今西营的军饷也领到了,速把西营建起来,要成为一柄利剑。” 贾琮见皇上心情颇佳,道: “末将必不负陛下旨意,只是西营只有五千骑兵,末将认为骑兵在战场上有巨大优势,肯请陛下将西营骑兵数扩充至一万。” 冷兵器时代,骑兵的机动性、冲击力优势明显,当然,成本也比步兵高许多。 如今西营是皇上唯一能插手的军队,贾琮欲趁此机会扩充骑兵。 皇上略加思索,道: “准,从近日查抄铁网山反贼所得银两中,调拨一部分给你建骑兵。” 贾琮谢过陛下,退出了御书房。 此时,大观园,梦溪峪。 一只老鹰飞过大观园,落在伯爵府一棵大树上。 林黛玉见状,想起半月前,铁网山事变时传信的老鹰,心中一惊:果然是出了事,不知道琮哥哥怎么样了。 不多时,一个女卫把走来,把一个小竹筒递给宝琴。 林黛玉紧张的看在宝琴,却见宝琴看完小纸条,轻松的一笑。 宝琴走到老太太跟前,道: “琮哥哥说,既然一家人都在这里,下朝回来,大家一起吃顿晚饭。” 老太太笑道: “好好,一家子一起热闹热闹。” 王熙凤在旁打趣道: “咱们都沾老太太的光,今儿吃顿大户。” 林黛玉听闻悬着的颗心落了下来;贾赦和贾琏相视一眼,也都松了口气,看来巫家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薛姨妈和宝钗也都同样的心情。 …… 接下来的日子贾琮留宿军营,只偶尔还回伯爵府,把精力都放在了西营的建设。 西营经过前阵子淘汰后,原本的两万五千人只剩两万一千,淘汰了老弱。小旗、把总这些中低层也都空出来了。 贾琮通过考核招募新兵,把自己三百多亲兵、近卫营安置到了军中。 接下来通过军中大比,从小旗到副将,逐渐让自己的人上位,算是真正掌控了这支军队。 贾琮把武当长拳传授给军中,提高他们的身体素质,力量强度,战斗技巧。 将一万骑兵分成三千重骑兵和七千轻骑兵。 重骑兵装备重甲(类似此时欧罗巴的铁罐头)和长达近五米的骑枪,近战武器配唐璜刀,主要训练冲锋、突击、破阵。 所谓“骑枪之下众生平等”,这种骑枪在骑兵冲锋时产生的恐怖冲击力、杀伤力,任何敌人都只剩被秒杀的命运,这便是众生平等的意义。 即使面对盾墙,也能将敌军连人带盾击飞,达到破阵和杀敌的效果。 冲锋时,密集如林的长枪伴随着战马的冲锋,恐怖威慑力让正对面敌军望而生畏。 而由汉代环首刀改造升级而来的唐璜刀,强度、硬度更高,破甲能量更强,被贾琮作为骑兵和步兵的近战武器。 至于轻骑兵,贾琮则让他们重点训练骑射。 大楚普遍装备八斗弓,贾琮则在士兵力量训练提升的基础上,给他们装备了一石弓,威力、射程比八斗提升了四分之一。 这种一石弓,采用了后世新型反曲弓的设计,射程、威力、精度进一步得到了提升,而且比传统直弓更短,更适合马背上使用。 反曲的一石弓比传统八斗弓射程提升了近三分之一,加上骑兵的机动性,边射边移动,保持在敌军弓箭的射程外。 轻骑兵这种恐怖的骑射战术,对步兵形成了碾压了,即使对上擅长骑射的游牧民族,仍然在射程上碾压敌军。 当然这一切,需要足够的训练才能形成战斗力,非短期所能达成。 轻骑兵,同样也装备了唐璜刀作为近战武器。 步兵方面,贾琮按枪牌兵(装备盾牌、长矛)、刀牌兵(装备盾牌、唐横刀)长枪兵、陌刀兵、弓箭手及重弩兵,分类训练。 贾琮还在军中成立类似后世的军官学校,定期亲自对西营上至副将下至小旗进行培养、训练。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明日太上皇寿宴,贾琮回到了忠勇伯府。 第206章 太上皇寿筵(一) 这晚,卫国公府,书房里气氛凝重,除了卫国公,其小孙子巫昭,还有三人。 一个是卫国公长子巫傅,旁边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正是他的儿子,号称大楚第一猛将的巫纪。 二人日前奉召回京,巫傅代替其父卫国公执掌前标营。 还有一位鹤发童颜、神采奕奕的老道士。 那巫昭对巫纪道: “大哥,贾琮这畜生杀我父亲,羞辱尸首,此仇不共戴天。 明日太上皇寿宴,请大哥为父亲,为巫家报仇雪恨。” 巫纪冷声道: “明日寿筵,依例会让年轻武将比武。届时我会向这庶子下战书,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其性命,将其尸首示众,以雪我巫家之耻!” 那老道士手捋胡须,道: “听闻那贾七郎也是出自隐世宗门,纪儿不可大意。要不,为师今晚替你试试他的斤两?” 巫纪不屑道: “师尊多虑了,这庶子不过一黄口小儿,我打遍开国一脉,称雄天下时,他还在穿开裆裤。 这些年我不在京城,这庶子才有机会出人头地,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明日便让天下之人知道,谁才是大楚第一猛将。” 巫傅冷声道: “贾家没了这庶子,树倒猢狲散,剩下的不过是一群废物。 杀了绣衣卫,太上皇都没说什么,更何况区区一个贾家。 届时我带兵踏平贾家,男丁皆斩,女的给老二配阴婚,以告慰老二在天之灵。” 卫国公抿了一口茶,缓缓道: “你从万全都司带回来的这五百精锐边军,无论骑射还是近战、队列都是顶尖的,充着亲兵倒是正好。 不过,太上皇有令,以后京中调动亲兵不能超过一百人了。他的面儿还是要给的,否则自找麻烦。” 巫傅不屑道: “对付贾家那群的废物,出动一百亲兵就是看得起他们了。” 一旁的巫昭道: “大伯,林家的女儿叫林黛玉住在荣国府,是清河公主的赞善,生的跟仙女似的。 宫里的姑奶奶(巫太妃,见113章)当初也见过,喜欢得紧,本打算帮我弄过来,可惜失了手。 请大伯把她留给我。 哼,她不识好歹,既然不想当正妻,就做个小妾吧。” 巫傅哼了一声,道: “不过一小丫头,给你就是。” …… 次日,太上皇寿筵,这日又称万寿节,京中从三品以上官员及诰命都提前数日收到了邀请,每人可带一名子弟或是闺女。 林黛玉、迎春、惜春是清河公主赞善,自然也收到了请帖;邢夫人带了王熙凤;老太太带了探春,并让贾赦带上了大脸宝; 内务府操办寿宴,贾琏早早便进了宫。 薛姨妈对大楚最顶层的社交甚是向往,便求了贾敏带薛宝钗前去见见世面。 今日,荣国府,每个参加寿筵的人都早早的穿上了复杂的盛装,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精心打扮。 老太太痛并快乐的戴上了,国公夫人那沉重而复杂的诰命头饰。 林黛玉身着一件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大红撒花百褶裙。 贾琮身着飞鱼服,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带着一队亲兵,在荣国府门口接了他们的马车。 老太太和大脸宝共乘一车;贾敏和林黛玉乘一车;邢夫人、王熙凤一车;迎春、惜春一车;探春、宝钗一车。 加上贾赦一共六辆马车,在亲兵的护卫下,乌泱泱的一行向皇宫而去。 林黛玉、迎春、惜春三人时常去清河公主的揽月宫,或是另外两位赞善的府里,算是时常出后院了。 探春和薛宝钗则几乎没什么机会踏出荣国府内院,今日特别的兴奋,两女透过车厢窗户的帘子,打量着繁华的京城。 薛宝钗看着贾琮领着的那一队一身黑甲、手持利刃、背负弓箭、骑着战马杀气腾腾的亲兵,暗自感叹: 这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富贵人家,岂是那出门带着豪奴的人家能相提并论的。 到了皇宫,众人下车步行,在几名太监的引路下前往交泰殿。 一路上遇到一些相熟的勋贵人家、或是文官,大家互相见礼之后继续前行,并不闲聊、逗留。 倒是遇见云希贤跟着他伯父、伯母一行三人,贾琮和云希贤打招呼的时候,其伯母也上来同老太太见礼。 老太太虽不知其来路,但见其夫妇是二品的服饰,又是贾琮的友人,便以礼待之。 云希贤的伯母道: “老太君真会教养孙女,一个个出落的跟仙女似的,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老太太人老成精,见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迎春、宝钗(二人年纪相仿,比林黛玉和探春大三岁左右)。 迎春县主的服饰又与常人不同,她目光便停在迎春身上,两眼放光。 老太太便道: “这是我孙女迎春,是琮哥儿的亲姐姐。” 云希贤的伯母拉着迎春的手,笑道: “好俊俏秀美的姑娘,看着性子也是个柔和的,与我有缘。 初次见面,这个小玩意儿便当个见面礼。”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对青玉镯子,放到迎春手里。 迎春不知所措,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也蒙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见面礼,这对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便是作为母亲传女儿的传家之物也使得。 老太太拿不定主意,便看向贾琮,迎春也看向贾琮,却见他身旁的云希贤正痴痴的看着自己。 迎春心想:是他!那日跟着弟弟在摘星亭见过的公子,他有点“痴”。 云希贤对上迎春的目光,平日温润、倜傥的公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忙侧过身去回避,迎春也红了脸青涩的低下了头。 贾琮见状,走到迎春身旁,道: “长辈的见面礼,姐姐要是喜欢就收下,日后咱们回过礼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觉得太贵重了,那便请伯母收起来。” 迎春当然明白贾琮意思,若是自己对那人看得顺眼就收下,往后再了解对方人品、来历,若是不合适便就此打住,这不是定亲这样的大事。 要是看不上他,便以见面礼太贵重了,推辞掉。 迎春羞涩的点了点头,行礼道: “谢伯母。” 云希贤的伯母欢喜的把镯子套在了迎春手腕上。 云家三人告辞走后,老太太小声道: “哪家的少爷?” 贾琮道: “一位故交,江南才子,出自福建云家,旁的回府再说。” 老太太点点头,众人继续前行,林黛玉、王熙凤、探春、宝钗、惜春五女则抿笑着,交换着八卦的目光。 老太太心里却在琢磨福建云家四个字,旁人不知道,史家本出自江南金陵,自然知道云家是数百年的世家,不是寻常大族可相提并论。 到了交泰殿外,老太太代表荣国府奉上礼单,贾琮也送上自己的礼单。 一行人进了大殿,见大殿下方,用半透明的玻璃屏风把文武百官和家眷分隔开了。 老太太领着贾敏、邢夫人、王熙凤和姑娘们去了内眷一侧。 贾琮跟着太监到了自己的座位,尚未落座,便感到一阵杀意袭来,顺着看过去,正是巫家四人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卫国公和巫昭自己认识,另外两人应该就是巫傅和巫纪。 贾琮鄙夷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泰然落座。 巫家对自己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这完全在贾琮的预料之中。 自己同样在寻机会除掉他们,贾琮之所以先前没出手,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巫家与自己是死敌。 一旦哪种手段导致他们暴毙,就会让人怀疑到自己头上,进而猜测自己的手段。 今日他们要是作死,送上门来,自己便正大光明送他们上路。 第207章 太上皇寿筵(二) 贾琮一品忠勇伯的身份,位置在牛继宗一品伯爵之前,再往前便是史鼎、史鼐以及定国一脉的侯爷,然后是巫家,接着是北静王和久不露面的东平王。 贾赦则领着大脸宝坐在武勋靠后的位置,都出了大殿,在殿外的坝子上。 开国一脉现在仅存的公国——齐国公,以及西宁郡王、南安郡王都不在京城。 定国一脉只有卫国公一位国公。 并列在武将后的一列则是文官,这也体现年轻时多次征战过鞑子的太上皇更重视武勋。 屏风的另一边,开国一脉如同老太太这样还有国公夫人诰命却在多数。 皇后知道皇上重用贾琮,清河的三个赞善又在荣国府,所以把老太太等人的位置排在各国公府的前面。 旁边就是齐国公夫人,往前便是北静王府的静姝郡主、和三位王妃。 老太太与邻座众人相互一一见过礼,静姝郡主一双眼却落在林黛玉身上,打量着贾七郎的意中人,不自觉的把她的一举一动和自己相比。 跟着史鼐夫人来参加寿筵的史湘云,也来到老太太一桌同姑娘们坐在一起。 这时,一位宫女端着一碟果子走过来,放到老太太前的长桌上,老太太等人抬头看去。 老太太、贾敏、邢夫人三人顿时愣住了。 不是贾元春,是谁? 老太太回过神来,哆嗦着嘴道: “元丫头,这些年在宫里可好?” 元春努力擎着眼泪,不让它淌出来,哽咽道: “我如今在皇后娘娘跟前做女史,娘娘待我好,特让我来见见家人。” 老太太抹了下眼泪,小声道: “都怪我当初不该把你送进来,如今家里有琮哥儿撑着了。 只盼着你熬到二十五岁,把你接回家来。” 元春小声道: “娘娘听清河公主说三弟给姊妹们起的大观园何等惊艳,公主还跟着姊妹打那个‘太极拳’。” 说到这里,元春凑近老太太压低嗓子道: “皇后娘娘说,得闲了来和公主一起来瞧瞧三弟的园子,看看姊妹们打的‘太极拳’” 老太太点了点头,元春便在老太太眼巴巴的目光下离去了。 贾敏明白元春来替皇后传话的,重点便是看姑娘们打“太极拳”,至于大观园虽然美轮美奂,但不值得皇后出宫一趟。 贾敏看向林黛玉,道: “清河公主也在学太极拳?” 老太太回过神来,也想明白了,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道: “琮哥哥说打太极拳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女儿家也适合,便让宝琴妹妹领着我们一起学。 上次清河公主来了,也跟着我们一起学了下。” 老太太道: “清河公主去过大观园?几时?” 林黛玉道: “五日前的事,我们跟清河公主去过另外两位赞善府里。以前荣国府没有合适的园子接待公主,才没来。 大观园有女卫把守,没男丁,公主来了后,随行的公公跟琮哥哥的女卫一起守着三道门。” 大观园除了有通往贾琮的伯爵府和荣国府的两道门,还有一道开在临后街的门,清河公主便是从那道门进来的。 当初贾琮跟皇上说修大观园的理由,便是方便姊妹们接待清河公主,所以在后街单独开了一道门,这样公主就不必经过两府进入大观园。 至于贾琮让姊妹们学的太极拳,更接近后世强身健体的太极拳,而非张三丰用来战斗有心法口诀的太极拳。 众人都想不明白,皇后为何对太极拳感兴趣,寿筵已经开始。 太上皇高坐在交泰殿的龙椅上,一侧是皇上、皇后,另一侧是太妃们,下面紧接着就是皇室成员。 寿筵的第一杯寿酒:笙管笛箫的伴奏下百官献寿礼。 当然并非每一位宾客都能在太上皇跟前献礼,而是从礼单里挑选了几项出彩的,当面献礼。 贾琮是皇上的心腹,当然不会在这方面讨好太上皇,只拿些既不寒碜也不出彩之物做寿礼。 众人齐敬了第一杯酒后,唱礼的太监便念起了献礼的名单。 那些被选中的大臣无不欣喜的向太上皇奉上了寿礼,其中就有巫家抬上来的丈余高的红珊瑚。 当唱礼的太监念到: “荣国府,史老太君贺礼:先荣国公、宁国公所制贾家令牌一枚。”的时候。 老太太从屏风后走向大殿中央,手捧着一个狭长的楠木匣子。 北静王、西宁王妃、南安王妃、齐国公夫人、水清扬都震惊的看向贾家老太太。 虽然他们当年在荣国府,都亲眼见证过老太太对贾七郎的苛责、不喜,但还是被这一幕惊呆了。 众人心想:贾家老太太纵是与贾七郎不对付,这贾家的令牌也不至于送给太上皇啊。 好歹也该留给贾家旁的后人,这贾家老太太还真是个不慈的糊涂老婆子。 你让我们几家怎么办? 老太太欲下跪奉上盒子,太上皇道: “你年纪也大了,就别跪了。 想想当年贾爱卿随朕征讨鞑子的时候,你还是年轻媳妇,一转眼,你也是当曾祖母的人了。” 一位老太监上前扶起老太太,接过木匣子,呈给太上皇。 太上皇打开匣子,取出那块黑色的令牌,拿在手里摩挲着,喜道: “是它,当年朕在军中见贾爱卿用过。 来,赏史老太君玉如意一柄,黑檀木龙头拐杖一根。” 老太太心中暗喜,看来琮哥儿说对了,皇家早就觊觎这块牌子,幸而交上去了。 除了北静王这几家,旁人并不知这块令牌意味着什么,太上皇为何大喜,还厚赏贾家老太太。 这根黑檀木龙头拐杖,虽然比不上北宋佘太君的降龙木龙头拐杖那般具有劝谏昏君的含义,却也是莫大的殊荣。 贾琮看了眼震惊、暗恼的北静王,心中暗喜,这口锅老太太帮自己背了。 接下来便是第二杯寿酒,开始杂耍表演,并上四道菜; 然后第三杯寿酒,琵琶独奏与舞蹈表演,上群仙炙,天花饼,莲花肉饼等菜点; …… 第八杯寿酒,歌舞戏曲表演,再奉加沙鱼,肚儿羹; 到了第九杯寿酒,筵会掀起高潮,便是传统的勋贵比武。 依惯例,由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的年轻一辈在殿外比试。 在众人的喝彩、吆喝声中,开国一脉的卢少朋、陈汉松、牛奉,分别对阵定国一脉的车正武、庄延、巫昭。 结果开国一脉三比零完胜,一扫以往的定国一脉压着开国一脉的局面。 开国一脉男女老幼皆大喜,大肆庆贺。 这时,巫纪走到殿外,大喝道: “开国一脉不过是一群废物,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卢少朋、陈汉松、牛奉,你们三个一起上,本将军一人灭之。 怎么了,都怂了? 有种的就下场!” 卢少朋、陈汉松、牛奉三人气的目眦欲裂,欲上前比武,终被其亲长拉住。 知道巫纪会趁机下杀手,而三人根本不能力敌。 开国一脉颜面扫地,仿佛从云端瞬间跌入谷底。 巫纪见状,环顾开国一脉纵容,骄狂的大笑。 贾琮却淡淡的看他表演,等他在作死之路上狂奔到尽头。 水清扬嘴角微微翘起,暗道找死,别人不知道贾琮的本事,本郡主是亲眼见过的。 随即又看向林黛玉,见林黛玉不喜不悲淡然坐在那里。心想,怕是林姑娘那招就能灭了巫纪。 巫纪走向大殿中央,单膝跪地,向太上皇道: “开国一脉都是吹出来的废物。 所谓的荣宁二公也都是花架子,可惜末将晚生了几十年,不能亲自摘下他们的头颅。 请太上皇准许末将与贾琮一战,让天下人知道我等追随太上皇征战沙场的定国一脉,才是大楚真正的猛将。” 第208章 太上皇寿筵(三) 此言一出,如此羞辱贾家先祖,连老太太都气的面色发紫,贾家上至老太太下至小惜春无不义愤填膺。 小惜春捏着小拳头,嘟着小嘴瞪向巫纪的方向,心里却又担心哥哥跟他比武输了怎么办。 同样心思的还有迎春、探春、薛宝钗和史湘云。 林黛玉虽然有些小紧张,却坚信琮哥哥一对一是无敌的。 大殿外,参与寿宴筹备的贾琏也怒不可遏的看着这一幕。 巫纪的嚣张、狂妄,激起了开国一脉集体的愤怒,连文官都直摇头,贾琮的师兄们则心中担忧不已。 太上皇看向贾琮道: “你是否应战?” 贾琮起身道: “此子放肆,口出狂言,辱我曾祖、祖父。末将与之决一死战。 我贾家两代国公追随太祖皇帝和太上皇浴血沙场,战功无数,竟被这无耻之徒污蔑。 末将当为贾家正名,以一敌四,同时对阵巫家四人。” 说完指了指巫家座位上另外三人。 开国一脉众人大喝道:“好!” 其中,嗓门最大的竟然是西宁王妃。 巫纪刚才不是要以一敌三,现在贾七郎给你来个以一敌四。 其实贾琮不过是想把巫家一网打尽而已。 巫家四人听闻,怒不可解,瞪着贾琮。 而屏风后,贾母等人不远处,巫家卫国公夫人大声道: “无耻小儿,这就是荣国公的孙子,只会欺负老弱。” 贾敏怒斥道: “睁眼说瞎话,你家最小的(巫昭)也比贾琮大。” 西宁王妃、齐国公夫人等人也纷纷出来帮腔。 太上皇身后不远处的巫太妃则在一旁道: “历来万圣节都是年轻的小辈比武,何时让我兄长这般年纪的老将上场。” 太上皇点了点头,道: “寿筵比武,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一辈就不参与了。” 卢少朋、陈汉松、牛奉三人知晓几十个巫昭也不是贾琮对手,起哄道: “巫昭,你跟贾七郎年岁差不多,有胆就上啊,别怂。” 巫昭众目睽睽之下,骑虎难下,心想:有纪哥在前,自己跟在后面,等纪哥把他打得快死了,自己在上前白捡便宜。 于是巫昭也站起来,走到巫纪身旁。 巫纪道: “既是武将,当在马上一较高下,才能显露真本事。请太上皇准许我们在马上以长枪对战。 不过,既是比武,难免有失手。 若有死伤,请太上皇恕罪。” 巫纪心想,马上作战才是本将军的长项,以我之长克敌之短。 太上皇道: “准! 比武本就是生死勿论,但你们都是大楚的猛将,无论折了谁都是大楚的损失。 你们就用训练的木枪比武吧。” 说罢,太上皇又指了指大殿外的那条路,道: “你三人便在此路上比试。” 贾琮等的就是太上皇“比武就是生死勿论”这句。 贾琮、巫纪、巫昭三人领了旨,走出大殿。 巫纪对贾琮狞笑道: “就是用木枪,爷照样捅穿你的心脏。然后马踏你贾家,让你家女人都去给我二叔配阴婚。” 巫昭则淫笑道: “林家那小姑娘以后便是我的了。” 贾琮怒喝道: “聒噪! 你一介废人,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巫昭至从去年被贾琮重创后就立不起来了,没想到这个秘密被揭穿,恨不能将贾琮生吞活剥。 那边,太监已为三人牵来了马,准备了木枪。 这种木枪正是龙禁尉训练所用,枪头上用布包着的。 三人提起长枪,飞身上马,贾琮在路的一头;巫纪、巫昭一前一后在路另一头。 一名太监走到战鼓前,准备擂鼓。 随着鼓声,贾家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连对贾琮信心满满的林黛玉也紧张的捏起了兰花指,恨不能给巫纪二人来一招——子三葬·葬地! 贾赦身边,厌恶糙汉厮杀的大脸宝此刻也希望贾琮赢,别丢了荣国府的面儿。 皇上紧绷着脸,暗想: 贾琮要是输了,不仅丢的是自己的面,自己争夺军权的希望也破灭了,多年的谋划将付诸东流。 贾琮的师兄们,开国一脉都紧张的看着贾琮,毕竟巫纪有大楚第一猛将的称号。 大多数文臣也都希望李宾之的弟子能赢,而非那个骄狂的巫纪。 定国一脉则冷笑着,等巫纪击败贾琮,为他们挽回脸面。 “咚!咚!咚!” 战鼓响了三声之后,贾琮一夹马肚、拍马,右手持枪,人马合一连同长枪,像一支箭飞射而去。 两三个呼吸间,贾琮便与巫纪照面,巫纪大喝一声挺枪刺来。 贾琮手腕轻轻一震,把巫纪的长枪稍稍拨开,然后长枪径直刺向巫纪嘴里。 直穿而过! 巫纪的长枪惯性向前,贴着贾琮的左肩滑过。 紧接着,巫昭的长枪已至,贾琮左手一揽抓在手里,轻轻一抖,巫昭惊呼一声,长枪脱手。 贾琮顺势把夺来的长枪插进巫昭嘴里,直穿而过! 贾琮就这么双手各持一枪,枪头分别穿过巫纪、巫昭的头颅,把他们高高举起! 红的、白的,从他们二人嘴里、后脑淌了下来。 满场皆惊! 数百文武大臣及家眷,连同伺候的太监宫女,大殿外的侍卫,近千人。 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就一个照面,寻常人还没看清楚,贾琮便将二人击杀,尸身高高的挑在枪头上。 近千人目瞪口呆,看着贾琮,以及枪尖上挂着的两具尸身。 只听贾琮大喝道: “辱我贾家者,如同此二人!” 说罢,驱马到路旁,把两杆长枪插到树上,二人尸首就这么挂在那里。 “啊!” 一声尖叫,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巫太妃晕厥了过去。 紧接在场众人回过神来,传山呼海啸的声: “贾七郎威武!” “贾七郎威武!” 贾家众人中,老太太、贾敏、王熙凤、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对老太太等人而言,贾琮扞卫了贾家一门双公的荣誉; 对众姊妹们来说,贾琮平安无碍。 只有一旁的水清扬,最先反应过来,使劲喊道: “开国一脉威武!” 贾敏、林黛玉等人也反应过,随即贾家众人带起了节奏: “开国一脉威武!”…… 皇上,众开国一脉皆与有荣焉。 左士衡、黄之固、方之正等师兄,以及张敬无不开怀大笑,举杯庆祝。 巫家几人看着巫纪、巫昭二人被钉在树上的尸身,心如刀割,目眦欲裂! 然而先前太上皇金科玉律“比武本就是生死勿论”,纵然巫太妃昏厥,也不可能以此治罪贾琮。 太上皇回过神来,看向后面站着的老道士,想知道贾琮的实力到底有多强,竟然一个照面就杀了巫纪。 那老道走到太上皇身边,凑到他耳边道: “贾七郎狡黠,用的巧力,借助了双方冲锋的力道,加上刺在口中,否则用布包裹的木抢,不可能洞穿头颅。 巫纪骄纵、盛怒之下大意了,若非如此,即便不敌,也不至于被杀。” 太上皇点点头。 殊不知这一切皆是贾琮算计好的,这样的场合,只暴露这点实力。 因为贾琮知道,对太上皇和皇帝而言,制得住的人,才能放心。 车正武的父亲平津侯,庄延的的父亲宣平侯,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 定国一脉要变天了,巫家欺压我等多年,皆因其三代都有出类拔萃的之辈,从卫国公、巫傅、到巫纪。 如今巫纪已死,连巫昭都没了,巫家第三代再无一人在军中,断代了。 卫国公已老迈,现在只有巫傅一人而已,平津侯和宣平侯二人联手便可辖制巫傅。 贾琮下马,在欢呼声中拜见太上皇,领取获胜者奖励,太上皇依例赏了贾琮三匹汗血宝马。 第209章 月黑风高 寿筵结束后,贾琮骑着新的的汗血马,领着亲兵把老太太一行送到了荣国府门口。 自己回府换身衣裳,毕竟杀人哪有不溅血的。 荣国府,荣庆堂。 众人依旧兴奋,顾不上换下盛装,老太太依旧还顶着那个沉重的冠饰。 贾政、李纨、薛姨妈还以为王熙凤、探春、薛宝钗等人第一次进皇宫这般激动,得知寿筵发生这么大的事,无不瞠目结舌。 既为巫家羞辱荣宁二公而愤怒,又为贾琮报仇雪耻,给贾家乃至开国一脉长脸,而高兴。 贾环、贾兰则无不向往,对习武有了更大动力。 这时,老太太无意间看到迎春手腕上的青玉镯子,道: “去请琮哥儿来。” 门外有丫鬟应了声,便去了。 不多时,贾琮来了,刚进门,便王熙凤便笑道: “哎哟,咱们家的大英雄来了。” 一旁探春则挖苦道: “凤姐姐,先前在交泰殿,巫家老夫人斥责咱们贾家的时候,没见你回句嘴。 如何在家里,素日当家,好撒野的性子。” 贾琮一愣,“素日当家,好撒野的性子”。心想:这话为何这么熟悉? 哦,这是曹公笔下,探春对王熙凤的评价。 只是原本这是探春在李纨面前私下评论王熙凤,莫非如今有我撑腰,这朵带刺的玫瑰敢当众说王熙凤“好撒野的性子”了。 贾琮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熙凤讪讪的笑道: “我这烧糊了的卷子哪里见过大场面,进了皇宫,声不敢吱一声。” 那边鸳鸯和琥珀已经将一把官帽椅抬到老太太的软榻旁。如今贾琮家主的身份自然是坐在老太太旁,而非贾赦、贾政下首。 贾琮落座,扫了眼众人。 见林黛玉身着一件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大红撒花百褶裙,好一朵娇花照水,美得出尘。 只是林黛玉一双美目刚一碰到贾琮的目光,便侧脸过去,同姊妹们说笑去了。 老太太道: “琮哥儿,今儿那云家少爷是个什么来历,可是个好的?” 老太太这么一说,林黛玉、王熙凤、探春、惜春、薛宝钗、史湘云,齐刷刷的看向贾琮,眼里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贾琮暗道:果然都是八卦的,纵是仙女般的林妹妹也不能意外。 迎春则羞涩的低下了头。 贾琮道: “他是我一位故友,叫云怀庆,字,希贤,今年应该十八岁吧。性子温润、儒雅、大气。 彼时在金陵钟山书院读书,为金陵三杰之一,几年前便已中举,如今进京备考明年春闱。 他出自福建百年世家——云家,今日你们见到的是他大伯吏部左侍郎(从二品),父亲任福建右参政(从三品)。 不过以他们这种几百年世家的性子,这官差不多做到头了。” 老太太奇道: “做到头了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贾赦回道: “这种世家能传承数百年,跨越数个朝代,不是没道理的。 这样的世家,都很重视培养子弟,几乎每代人都有人在朝廷做官。但从来一般最多也就做到三品。 他们从不参与朝争,更不卷入夺嫡之争。” 贾赦这么一说,贾琮顿时对他高看起来,想不到一向缩在东跨院只顾这玩古董、小妾的贾赦,竟然明白维系家族长久之计: 重视教育,培养子弟成才;做官是为了维护家族,而不做到顶层,不卷入争斗。 事实上,贾琮知道,没人能保证每代子孙都争气,所以这些世家通常会资助一些寒门学子,待他们做了官同样也能庇护家族。 此外,这些世家还通过联姻,与一些世家、大族联系在一起。 对云希贤世家的出身,贾琮心情是复杂的。他日若是自己问鼎天下,是不会容忍世家掌控着众多社会资源和土地的。 不过云希贤的性子同迎春相配,才貌也配得上。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 “说起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几代以前还是泥腿子,比不得他们数百年传承的诗书簪缨之家。 琮哥儿,既然云家这孩子模样、人品、家世都不错,年岁也般配,你看?” 迎春跟宝钗同年,大了贾琮快一岁,今年该满十六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迎春羞的脸都红了,姊妹们则抿笑着看她。 贾琮道: “咱们家的姊妹不需要攀附什么大族、世家。 首先只一条,要她们自己入得了眼的,然后再考察人品、才貌。 而且我也不想姊妹们远嫁,他若有意,当考中进士,留在京里。 再说,我姐姐还是县主,他家世再好,不中个进士,如何配得上。” 老太太笑道: “是是是,就你宠着姊妹们,这世道哪个不是盲婚哑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你要让她们自个儿看了入眼,姑娘家的心思你个大老爷们懂什么,难道非要当着问迎丫头是否入了眼。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我来办。” 贾琮和老太太这番话,迎春更羞得躲到姊妹们后面去了。哪有当着姑娘说她的亲事的。 小惜春,拉拉贾琮的衣袖,小声道: “哥哥,你怎么变笨了,姐姐收了镯子,自然是入眼了。” 哦,贾琮恍然大悟。 一旁的薛姨妈,心里好生羡慕,迎春能找到这样的人家。家里有这样个顶事的男儿,是不一样。 一旁的大脸宝却不悦道: “姊妹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嫁人?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 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 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话刚落音,只听一声怒喝: “孽障!” 大脸宝打了个哆嗦,贾政接着怒斥道: “哪来的歪理邪说?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子若是都不嫁人,哪来的你这废物? 你读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大魔王一发话,大脸宝顿时就蔫了。 老太太忙阻止道: “好了,好了,今儿好好的日子,明明说二丫头的事,你扯宝玉读书的事作甚?” 贾政道: “母亲,环儿、兰哥儿比他小,都在族学读书了。就这孽障还整日里在内帷厮混,说些叛经离道的浑话……” 老太太喝道: “够了!够了!……” 贾琮没兴趣看他们打擂,更没兴趣教导大脸宝,反正他是“于国于家无望”,只当个废物养在荣国府的内院。 贾琮起身回了自己的伯爵府,在映月和平儿的伺候下沐浴,然后早早休息了。 明日还得去西营继续练兵。巫家的事也没完,对方必然报复,得想办法引蛇出洞,才能正大光明除掉他们。 过了子时,乌云遮挡了月亮,夜里的凉风吹得草木沙沙作响。 今晚,月黑风高。 伯爵府内院的围墙边,一道小身影蹲在花园里,用半截树枝在草丛中刨着。 小身影真是丫丫,这几日,她和晴雯斗蟋蟀老是输。 今晚她假装睡着,半夜偷偷溜出来,为了不被照料她的香菱发现,还把一对擂鼓瓮金锤藏在被窝里,装成她在被窝里睡觉的样子。 只为抓蟋蟀,一定要抓个大个儿、厉害的,不然打不过晴雯的“黑将军”。 “蛐蛐、蛐蛐……” 园子里蟋蟀声,此起彼伏。可是丫丫连抓了数只,都不满意,嘟着小嘴,抬起小脑袋左右转动,仔细倾听。 一对朝天羊角辫,随着她转动的小脑袋,在风中乱晃。 大树上的女暗卫,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突然,藏在不同之处的几名暗卫都齐刷刷的看向围墙外,立即屏住呼吸、凝神静气。 丫丫则埋头,理都不理,继续她的抓蟋蟀大业。 忽然,丫丫的面前,凭空出现一双脚! 第210章 悲催的真人 丫丫抬起头,一双人畜无害、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的仰视着那人。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却神采奕奕的老道士,身着紫色的道袍,手里拿着一柄拂尘。 “啾啾,啾……”园子里传出几道夜莺的叫声,虽然听起来似乎和常见的夜莺叫声没什么区别,却是暗卫们在传信。 那老道士看着蹲在地上的丫丫,越看越奇,突然眼睛放光,然后压低声音道: “小丫头,你天赋异禀。 既然与老道有缘,随我去修道习武吧。” 丫丫,站起身,清澈的目光看着老道士,委屈的说道: “俺是爷一两银子买回来的丫头,爷不会放我走的。 白胡子老爷爷,你有银子吗?” 暗卫们,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心想,有丫丫在,便轮不到我们出手了。 老道士手捋胡须,笑道: “贫道有银子,不过不需要银子。 你只要带我去见贾七郎,自然便没人不放你走了。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贾七郎竟然是个不识货的,小丫头,你跟我习武,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丫丫嘟着嘴,道: “习武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蛐蛐好玩。 老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老道士,嘴角一抿,神情倨傲的说道: “老道出自隐世宗门,等你拜了师,就告诉……” 话未落音,老道士发出一阵惊天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啊!” 忍着剧痛低头看去,只见丫丫的一只小脚,正踩在自己左脚上。 那红色的绣花鞋那么小,踩在自己的十方鞋上,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可老道士感觉自己的左脚完全粉碎了。 老道士激怒攻心,顺手狠狠的拍向丫丫的天灵盖,眼看就要击中,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停在半空动不了。 只见丫丫的小手,不知何时捏住了自己的手腕。 “啊!” 又是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老道士发现自己的手腕,沿着丫丫粉嘟嘟的小手边缘耷拉下去了。 手腕处的骨头被捏碎了! 老道士惊惧的看着丫丫,如同看见了怪物,颤抖的声音道: “你,你,是何方鬼怪?你刚才明明说不喜欢习武的嘛?” 丫丫那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眨了眨,放了他那只断掉的手,抱歉的说道: “你是坏人。 爷说了,对坏蛋不用讲道理,讲不通的,只能锤。” 丫丫说着,扬了扬小拳拳,老道士扔掉拂尘,右手扶着左手碎裂的手腕处,道: “你,怎么说本真人是坏人?” 丫丫撇撇嘴,道: “哼,你在围墙外就那么大的杀气,深更半夜偷偷潜入俺们家,还想让俺带去见爷,不是坏蛋是什么?” 说完抬起脚,赌气似的,又在那道士右脚上用力跺了一下。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那老道士再也站不住了,扑倒在地。 丫丫转过身来,对屋顶上的贾琮邀功道: “爷,俺很机灵吧。” 不知何时,贾琮、素雪、香菱,还有十数名暗卫已经成扇形把他们围着了。 贾琮嗯了一声,道: “看在你立功的份上,这次就不罚你不好好睡觉了。” 丫丫飞身上房顶,落到贾琮跟前,抓着贾琮衣袖,撒娇道: “爷说的,不好好睡觉就长不高。俺记住的,俺以后都乖乖睡觉。” 一旁的香菱撇撇嘴道: “不知道在哪儿学的掩耳盗铃,还把锤子放被窝里哄我。你下床那会儿,我就知道了。” 丫丫被当面揭穿了,羞愧的把小脑袋拱进贾琮衣襟里,像只鸵鸟似的躲起来。 贾琮摸摸丫丫的小脑袋,吩咐道: “给那道士种上生死符,让他好好享受半宿,明天早上再审。” 便有暗卫应了声,前去料理那道士。 贾琮、素雪、香菱、丫丫,则回楚湘院了。 次日一早,贾琮依旧按例先去校场与亲兵们一同训练。 丫丫很高兴,因为今日得了新兵器——尖刺长柄狼牙棒、瓦面金装锏。 自从丫丫上次跟着素雪出勤,去了一趟皇宫外后,丫丫便央求着贾琮要跟着去西营当亲兵。 贾琮也认为这丫头力量型的打法,必要时跟着自己出战,战场效果是杠杠的。 但马上作战,还是长兵器占优,而且她那一对擂鼓瓮金锤实在太沉了,坐骑承受不住,不利于机动。 于是让丫丫重新选兵器,最终这丫头选了长柄狼牙棒和近战的锏。 贾琮便让人给她量身定制了这两样兵器,让她练习。 见丫丫一根狼牙棒使出,劈、砸、冲、盖夺命之势,横扫之间尽显杀意,点了点头,贾琮道: “来,跟我过两招。” “遵命”,丫丫说着便举起狼牙棒冲过来,一棍子砸了下来。 贾琮手持天龙破城戟反手一挡,丫丫便连人带兵器飞了出去,摔了个大屁墩。 一旁的贾环、贾兰和亲兵们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 丫丫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嘟着嘴道: “爷,俺的屁股摔疼了,今天俺想吃一只烤乳猪补一补。” 贾琮笑道: “哈哈,今天烤乳猪管饱,好好练习,还有杀手锏也别落下。” “嗯嗯。”丫丫的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点起来。 操练完亲兵,贾琮回到楚湘院。 趁着贾琮吃早饭的功夫,阿奴把刚审讯那道士的情况,给贾琮道来。 经过半宿的生死符折磨,那道士把什么都招了。 原来这道士叫太茅真人,是巫纪的师父,来自隐世宗门——龙虎山,是宗门一位长老。 龙虎山一门已有五百多年传承,三百多年前蒙古击败南宋,江南沦陷,他们这一门便离开龙虎山,成为一个隐世宗门。 这三百多年里,门派渐渐凋零,每一代长老们都各自在世间游历,遇到资质好的,收为弟子,以传承香火。 宗门成员之间联系甚少,在江湖里遇到了,依靠几句暗语,和宗门武功来确认是否为同门。 昨日贾琮杀了其弟子巫纪,他替巫家前来探探下忠勇伯府的虚实,若是贾琮弱,他便可以当场报仇。 若是府里实力很强,他自认为也可以全身而退,没想到刚进府遇到个小丫头,就把他给废了。 这太茅真人还交代了巫家的复仇计划: 巫纪的父亲巫傅,去前标营筹备床弩,准备把床弩偷偷运进京城。 巫傅认为有五百精锐亲兵,加上连盾牌都能射穿的床弩,伏击贾琮便十拿九稳。 贾琮当即让阿奴传令鹰卫队,紧盯着前标营的床弩,以及巫家的动向。 床弩那玩意大,是极其重要的重型军事装备,很难混过京城城门守卫的严格检查,即使拆散了也容易被认出来,一时半会不容易运进城。 贾琮要掌握巫家的动向,以便适时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吃完早饭,贾琮决定去看看那道士,自己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他。 太上皇身边那一位老道士,自己探查其实力远在寻常人之上,估计连自己身边都只有素雪和丫丫能稳胜他。 贾琮想知道其来历,以及那老道士是否还有同级别甚至比他更厉害的帮手。 贾琮不希望万一哪天,自己不得不跟皇家翻脸时,有未知的力量介入。 领着阿奴来到关押道士的密室里,贾琮见那瘫软在稻草堆里的太茅真人,哪还有半点“高人”的风采。 太茅真人见贾琮进来,忙坐起来,道: “道友便是贾七郎吧,老道不知天高地厚进犯贵府,就给老道一个痛快吧。” 贾琮淡淡的说道: “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便不为难你。” 太茅真人忙道: “老道知无不言。” 贾琮道: “太上皇身边也有一位老道士,是否为尔等同门?” 第211章 诗社 太茅真人道: “贫道没听说过有同门在太上皇身边。 我们龙虎山这一门,宗门设在偏远的大山中的一个小道观。 门人几乎都在外云游,彼此并不了解对方的情况,甚至好些晚辈都没见过面。 贾七郎只需用本门的暗语,配合上本门几个招式,便可确认其身份。” 阿奴道: “先前审讯他的时候用了九阴真经的移魂大法,他说的暗语和武功、宗门地址应该都是真的。” 贾琮心想,按他的说法,太上皇身边的那老道士纵然是他同门,也未必就认识。 此人是为其弟子巫纪报仇而来,自然不能留了,贾琮点了点头,对阿奴道: “就给他个痛快吧。” 说罢,贾琮便出门,去了西营。 接下来的日子贾琮留宿西营,全心用在西营的训练上,一方面通过武当长拳提高他们的身体素质,力量; 更重要的是令行禁止,以及阵列、技战术的训练。 贾琮在西营里面用亲兵的军号,替代了笨重的军鼓,同时还采用了令旗作为军号的补充,来发号施令,传达军令。 这日休沐,早上,贾琮从军营回到楚湘院,见桌子上放着一花笺,平儿道: “这是三姑娘的丫鬟翠墨,刚送来的。” 贾琮打开花笺,见上面写道: “妹探谨奉: 三兄文几: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桐槛之下,…… 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若蒙棹雪而来,妹则扫花以待。此谨奉。” 贾琮读完探春的书信,哑然失笑,道: “倒是三妹妹高雅,三姊妹中翘楚也。” 平儿如今正在跟宝琴读书识字,对习文一道兴致正高,接过信笺看了,却一知半解,因疑惑道: “爷 ,三姑娘写的什么,连爷都称赞。” 映月、香菱、晴雯也好奇凑过来看。 贾琮道: “平日里我没空教你们读书,正好,来学学三妹妹这信笺。” 说罢,指这信笺上的字,一句一句的讲道: “这信的意思是: 妹妹探春谨献: 三哥,前晚新晴,月色如洗,因此不舍入睡,当时已三更了,仍然徘徊在梧桐树下的栏杆,因此被风露所侵,小染上风寒了。 三哥着人送来的荔枝,妹妹感念何深…… 妹妹我虽然不才,但也想我们在这园里常有风亭月榭,不可辜负了。 也学学谢安在东山雅会,飞杯醉吟、谈诗论文。谁说雄才必是须眉,我们脂粉也可以风流。 若三哥棹雪而来,妹妹当扫花以待。谨此奉告。” 贾琮解读完,心中感慨,她们不愧是聚这方世界天地灵气于一身的主角,个个钟灵毓秀,又道: “三妹妹这封信颇有文采,她信里的意思是,欲效仿谢安结诗社。” 香菱道: “如今这时节哪来的雪?爷如何棹雪而来?” 贾琮笑道: “这是出自东晋《世说新语》中的一个典故,取其意境,而非实指。 后面这句,‘扫花以待’出自杜甫‘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的典故。” 香菱恍然大悟,映月、平儿、晴雯三人到底不善诗词,依旧懵懵懂懂。 贾琮见状,哑然失笑,想起香菱对诗词的喜好,曹公笔下她还跟着林黛玉学诗,便领着香菱来到探春的秋爽斋。 见黛玉、迎春、惜春、宝琴、宝钗、湘云、李纨都在这里。 众女见贾琮来了,忙起相迎,探春道: “我偶然起了这个念头的,写了个信试一试,谁想到一招都到了。” 贾琮笑道:“早就应该起这个诗社了。” 众人闲说了一会儿,林黛玉道: “既然要起诗社,咱们都得有个别号,这样互相称呼才不俗。” 探春想了想说道: “我喜欢芭蕉,我就叫‘蕉下客’吧。” 众人都说这名字别致有趣,黛玉笑道: “你们快牵了她出去,炖了肉脯吃酒。” 众人不解,黛玉笑说: “古人曾有‘蕉叶覆鹿’的典故,她自称是蕉下客,那可不就是鹿了。快做点鹿脯来。”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探春笑道: “你别忙着用巧话来骂人,我已经替你想了一个极恰当的美号了。” 说罢看向贾琮,又道:“当初娥皇女英洒泪湘竹上成斑,所以现在斑竹又叫湘妃竹。 如今她住是潇湘馆,叫‘潇湘妃子’就是了。” 贾琮的处所叫楚湘院,这“潇湘妃子”不正是湘君的王妃嘛。 大家听了,都心有灵犀,拍手叫妙,眼睛在贾琮和林黛玉之间看来看去。唯林黛玉红了脸,低头不语。 史湘云道: “我写的不好,不过也得让我入社啊。让我入社,扫地焚香我也情愿。” 众人见她这般有趣,越发高兴。 接下来,史湘云号“枕霞旧友”;薛宝钗称作“蘅芜君”;李纨叫“稻香老农”;迎春叫“菱洲”;惜春叫“藕榭”;宝琴因极擅音律,便号“妙音”。 一时都有了别号,探春道: “三哥哥的贾七郎之名已经响彻天下,无论诗词、话本、音律天下皆知,就不用另取别号了。 不过,三哥若出手,动辄便是传世之作,叫妹妹们还怎么作诗。 不如就请三哥当评判吧。” 众人皆点头称是,贾琮笑道: “好,我便来做评判,顺带负责给大家置办酒宴。” 故人吟诗作对也不是干坐着,都离不开酒宴或是品茗。 迎春道: “弟弟,不用你置办了。 如今园子里的姊妹都短不了银子,咱们轮流做东,让梦溪峪的厨房置办便是。” 众人都点头,见贾琮不解,林黛玉道: “府里每人原本都有二两例银,如今在园子里,你又给了一份,就是四两了。 你给我们练手的庄子虽然还没到产出的时候,商铺却已红红火火了,没多久便有产出了。” 贾琮道: “商铺你们都经营些什么?” 探春道: “做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口红。 然后我们自己用园子里的花试着调些胭脂之类的,让宝姐姐交给她家的伙计帮着在外面经营。” 探春接着道: “我们还商量着把园子里产出的竹笋、果子,池塘里的鱼虾、莲藕,分别承包给搭理的婆子。 除了送给三哥哥和老太太一些,咱们吃不完的都拿去换银子。” 贾琮想到曹公笔下,探春代管家后,大刀阔斧推行改革,在大观园兴利除弊,开源节流。 得到了众人的拥护和称赞,可惜终究是女儿身,未能挽救荣国府败亡的命运。 贾琮道: “园子是你们的,我不插手。如何打理,你们商量着来,都要上手,学着怎么管理。 包括商铺、庄子,都是给你练手的,赚得多,你们也就分得多。” 众人知道这是贾琮让她们学着管家,将来去了婆家才立得起来,忙向贾琮道谢。 史湘云又道: “既是结诗社,怎么没见爱哥哥来。” 史湘云说话一向“二”和爱不分,又引来姊妹们一阵笑声。 贾琮并不禁止大脸宝白天到大观园玩,便也没说什么,探春道: “听袭人说,昨日宝二哥同蟠大哥出去吃酒了,晚归,这会儿还没起床呢。” 于是众人商议诗社规矩,因贾琮有公务不能经常参加诗社,李纨、迎春、惜春又不大擅长诗词。 年龄大的李纨自告奋勇当社长,让迎春、惜春当副社长,一个出题限韵,一个誊抄诗稿。 若遇见容易些的题目韵脚,李纨三人也作一首。 探春笑道:“我好好的起了个主意,反叫你们三个来管起我来了” 贾琮听闻,不禁感叹哪个时代往往都是会的人干活,不会的当领导。 第212章 大脸宝遭牢狱之灾 然后领导就把某个业务能力很强,但不听话的刺头,杀鸡儆猴,于是便安静了。 贾琮笑道: “三妹妹也别委屈,往后社长便替你们张罗酒宴,你们只管谈诗论文、把酒、品茗便是。” 于是众人商定今日便开一社,往后每月两次。 除这两日外,倘有高兴的时候,便加一社的。 探春道:“请贾七郎出题,菱洲限韵,藕榭监场。” 贾琮指着园子里的白海棠道: “你们何不就咏它?” 迎春道:“既如此,待我限韵。”说着,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集来,随手一揭,这首竟是一首七言律,递与众人看了,都该作七言律。 迎春掩了诗集,又向香菱道:“你随口说一个字来。” 香菱便说了个“门“字。 迎春笑道:“就是门字韵,‘十三元’了。头一个韵定要这‘门’字。”说着,又要了韵牌匣子过来,抽出“十三元”一屉,又让香菱随手拿四块。 香菱便拿了“盆”“魂”“痕”“昏”四块来。 待书预备下五份纸笔,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来。 唯林黛玉或抚梧桐,或看秋色,或又和丫鬟们说笑,仿佛打仗前还在酝酿,并不拿笔。 迎春又令司琪炷了一支“梦甜香”。 这“梦甜香”只有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此烬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罚。 不多时,探春先写完了,交了卷,让惜春抄。 宝琴、宝钗、史湘云也随后写完了,唯黛玉还没有写呢。 贾琮看向几人的诗: 咏白海棠(探春)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 宝钗的是: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 众人读诗,见林黛玉还没写,便催促,林黛玉于是提笔,一挥而就。 众人来看: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看了这句,几人便喝彩起来。又接着往下看: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众人看了,也都不禁叫好,于是众人都赞说: “果然跟别人相比,是不同的心思。” 又接着往下看,最后,都说黛玉这首是第一。 李纨却道:“若论风流别致,自然是这首。若论含蓄……” 李纨刚说了一半,见贾琮只沉醉的看着林黛玉的诗,丝毫不听她言语,便打住了。 贾琮知道原本这世间的轨迹,不擅长作诗的李纨会评选薛宝钗的诗第一。 或许是因为李纨更喜欢薛宝钗这首诗的含蓄平和,又或者是因为她是王夫人的媳妇,王夫人中意薛宝钗的心思她自然明白。 贾琮拿着林妹妹的诗道: “开篇第一句,先不写花,而写看花的人,在半卷的湘帘里边看;比喻白色海棠花是冰玉所造,甚妙。 第二句,‘偷’和‘借’这两个字,特别是‘偷’,用词大胆而新颖。 …… 潇湘妃子的诗当选第一名,可有异议?” 惜春忙道: “我们本来也觉得潇湘妃子这首最好,既然哥哥都说了,自然是第一。哥哥可是名满天下的三绝公子。” 说罢看了眼李纨,众人都说林黛玉这首第一。 李纨心里暗自担忧,自己是不是惹得贾琮不喜了。 一旁的香菱便去央求林黛玉,欲跟她学诗,林黛玉看了一眼贾琮,见贾琮微笑着点头鼓励,便欣然同意。 宝琴道: “从今以后,咱们每月初二、十六两天开社作诗,风雨无阻。可好?” 众人皆无异议, 贾琮道: “何不起个社名?” 探春道: “既然是咏海棠开始的,便叫‘海棠社’吧。虽然俗了一点,但是实事,也就没什么了。” 众女都说好。 这时,映月快步走进秋爽斋,在贾琮身旁耳语几句。 贾琮起身道: “我有些事要处理,中午就不同你们一起用饭了。” 姊妹们知道贾琮有正事要忙,便不挽留,起身相送。 一行人刚走到秋爽斋门口,见一婆子,神色慌张、急匆匆的赶来,见了贾琮忙行礼道: “三爷,大事不好了! 外院来了衙役,官府要缉拿宝二爷和薛家大爷。 老太太请三爷速去相救。” 此话一出,众女大惊!大脸宝犯了何事? 薛宝钗更是唬得脸色苍白,心急如焚。 众人齐刷刷看向贾琮,贾琮淡定的说道: “此事我已知晓,应天府既然持有缉捕文书前来拿人,便把他二人交给他们。否则便是对抗朝廷。” 那婆子顿时傻了眼,啊了一声,看着贾琮。 贾琮快步向伯爵府走去,只留下一句: “先交人,此事我自会处理,我贾家不是任人拿捏的。” 薛宝钗看着贾琮快步离去的背影,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宝琴忙劝慰道: “三哥哥既然说了会处理此事,你就别担心了。 想来映月刚刚来找三哥哥,正是为此事,不然三哥哥如何知道应天府来人持有缉捕文书。” 林黛玉、史湘云等也忙相劝。 薛宝琴说罢,便运起轻功追贾琮、映月去了。 荣国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李纨、林黛玉、迎春等人也不好再待在大观园了,薛宝钗更是担忧薛蟠。 一行人便同那婆子赶往荣庆堂,去老太太那儿的看个究竟,也好劝慰下老太太。 刚到了荣庆堂外,就听里面一男子急迫的声音: “妈,昨晚我和宝玉还有冯紫英,就在群芳街烟水坊,看那桃花娘的歌舞,吃了一宿的酒,哪里干了杀人的事,我也没那个胆啊。” 说话的正是薛蟠。 几女听闻那“群芳街”、“烟水坊”还有“桃花娘”,便知不是个好的。 这些话岂是她们闺阁女子该听的,加之薛蟠是外男,林黛玉、史湘云等忙转身去了旁边的耳房。 只有那婆子前往荣庆堂给老太太回话。 荣庆堂里,贾政对大脸宝怒斥道: “你这孽障,不读书也就罢了,还去那烟花之地厮混。 如今闯上弥天大祸,不如打死了,落得个干净!” 说罢便扬起巴掌要去打大脸宝,大脸宝赶紧像鹌鹑似的缩到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和王夫人忙把贾政劝住,王夫人道: “宝玉素来是个好的,只是一时出了岔子才去那地方,老爷往后好生教导便是。” 耳房里,林黛玉、探春、湘云等相视一眼,大脸宝果然是被薛蟠带去了烟花之地,薛宝钗无地自容的低下了头。 老太太,对门口那婆子道: “琮哥儿呢,可是找到了?” 那婆子,忙把贾琮所言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王夫人听闻,怒道: “他准是见死不救,但凡进了牢狱,还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回来的,轻则也要遭一番毒打、酷刑。” 老太太道: “他不来,我就去找他,总不能让宝玉让衙门给拿了去。” 贾琏道: “弟弟说的没错,那衙役带了缉捕文书来拿人,若是拒不交人,便是对抗朝廷。 应天府虽然不敢进内院来拿人,但我们若是拖着,人家转身就上奏到皇上那里去了,到时候事情就闹大了,不好收场了。 二叔也会被弹劾包庇罪犯,对抗朝廷,连带贾家一家子都会受牵连。 先把人交了,再看看弟弟那边有什么法子。 刚刚不是还叫袭人去伯爵府内院那边找弟弟嘛,看有什么新消息带回来。” 本就怕事的贾政听闻,顿时就慌了神,忙道: “先把这两个孽障交出去,咱们再托关系去应天府说情,否则事情闹到皇帝跟前,贾家麻烦就大了。 到时候,这两个孽障也罪加一等。” 老太太无可奈何,摩挲着怀里的大脸宝,只得含泪点了点头。 第213章 谁杀了桃花娘 在老太太、王夫人、薛姨妈三人的哭喊声中,贾政让小厮押着大脸宝、薛蟠二人出了后院,交给了应天府的衙役。 一路上,大脸宝哭哭啼啼,不停回首,惹得老太太、王夫人更是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王熙凤在一旁看了,暗道,比薛蟠还不如。 薛蟠等人走后,林黛玉、迎春、宝钗等人从耳房里出来,劝慰老太太和薛姨妈。 林黛玉道: “宝二哥和蟠大哥都不是狠得下心杀人的,既然琮哥哥已经在处理此事,必然能查个水落石出,还他二人清白。 老太太可别急坏了身子,等宝二哥回来了,再好生庆贺一番。” 林黛玉这么一说,老太太和薛姨妈都觉得有道理,只有王夫人不相信贾琮会帮大脸宝。 老太太道: “也不知道琮哥儿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眉目,老婆子去看看。” 众人心想哪有这么快啊,都是刚刚才知道此事。 这时,袭人扶着墙壁,红肿着眼从外面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王熙凤奇道: “让你去隔壁府找琮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袭人拐着腿走到老太太前,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 “奴婢奉命去伯爵府找三爷,到了楚湘院。 平儿告诉奴婢,三爷刚去了白虎堂,奴婢便连忙赶往白虎堂。 谁知刚进去,还没见着三爷,便被人拿下,打了十军棍,还说: ‘再有下次,斩!’” 贾琮掌军后,便把伯爵府外院的正堂(相当于荣国府的荣禧堂)改名为白虎堂。 袭人说罢,恸哭起来。 王夫人听闻,怒道: “我就知道这孽障,不会救宝玉的,指不定还落井下石。” “闭嘴”,老太太把黑檀木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杵,喝道。 如今贾琮的地位,即使他不救宝玉,也不能跟他翻脸,这一点,老太太很清楚。 贾敏冷声道: “袭人,你从哪里进的白虎堂?” 袭人抽泣着道: “内院,从楚湘院出来便径直去了白虎堂。晴雯在门口守着,也没说什么,我就进去了。 谁知刚一进去,就被两个军汉拿了,二话不说,就把我绑在春凳上用军棍打。” 袭人说完,贾敏便不再说话了,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你这顿打,挨得不冤。府里不掌军久了,你们便不知道规矩。 哎,你们好歹也看过戏,那戏文里都说了: 白虎堂乃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 又看向屋子里林黛玉、三春、湘云、宝钗,接着道: “如今琮哥儿执掌西营,他的白虎堂便是商议军机之处,不能擅入。 你们要找他,就要多走几步路,从仪门出去,进入外院。然后到白虎堂正门,报了守门的亲兵,方才能由亲兵领着你们进去。” 史湘云忙点头道: “我叔叔家也是这样,婶子都是这么去的。” 林黛玉、宝钗、三春等人心想,原来如此。又想起袭人去的时候,晴雯在白虎堂内院那道门守着的,原来是故意放她进去。 她们二人原本就不对付,听说晴雯被王夫人赶出来,就是袭人暗地里跟王夫人告了状。 袭人早在贾琮回京前,王夫人便从自己的例银里拿出来给袭人,凑够每月二两(姨娘的份例)。 老太太道: “宝玉和蟠哥儿的事,还得琮哥儿拿主意,我这老婆子过去走一趟。” 说完又看向林黛玉、三春等人,说道: “你们也去熟悉下路。” 心里却想着,自己在贾琮面前脸面不够,姊妹们的面儿总要给吧。 宝钗本就担忧薛蟠,如今得了老太太命,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便备了几顶小轿,老太太一行从月亮门进了伯爵府内院,再出了仪门到了外院。 老太太、林黛玉、探春、宝钗等人透过小轿子的帘子,看到一路上都有手持兵刃的护卫值守,还有三五人一队的护卫巡逻。 到了白虎堂门口,值守的便是身着甲胄全副武装的亲兵。 一行人下了轿,通报了亲兵,不多时便有人来领着众人进了白虎堂,只见主座上铺着一张白虎皮。 一名亲兵领着老太太去了议事厅;另有一人领着姊妹们去了甲字号会客室,不一会儿,映月和平儿便到了服侍室服侍、陪同姑娘们。 老太太随着那亲兵进了议事厅,进入眼帘便是一张巨大的长条桌,贾琮坐在主座上,两侧是素雪和宝琴。 长桌两边各坐着四人,一看那装束,便知素雪那一侧下首的四人是武夫,宝琴下首四人是文人。 议事厅内很安静,每个人看上去都很严肃,大家似乎都屏住呼吸。 老太太心里暗惊,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有文武下属的小朝廷。 贾琮让亲兵给老太太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后面,示意老太太坐下,接着道: “计无双,继续说。” 当初贾琮整合情报系统后,让各路情报都汇总到情报分析小组,由鹰卫队队长张志主管,孟安邦、计无双二人任副职,情报分析小组对所有情报进行整理、分类、分析。 这等小案便是由计无双负责。 计无双看了一眼老太太,并不言语。 贾琮淡淡的说道: “但说无妨,老太太是贾家的老太太,没有贾家,便没有老太太。” 这话就是笃定,无论老太太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敢出去乱说。 计无双道: “昨晚,群芳街烟水坊拍卖名动京城的花魁——桃花娘,陪同一夜歌舞、酒宴,京城诸多纨绔公子哥儿前往。 最终薛蟠以五千两银子拍得,本欲与贾宝玉、冯紫英三人一同去包房高乐一番。 平津侯的小儿子车正师,和宣平侯之子庄夏提出,他们二人出两千两,与薛蟠三人一起玩乐。 薛蟠倒是豪爽,当即答应了。 于是五人玩到寅时三刻,一同离去。 卯时一刻,烟水坊突然大乱,传桃花娘的丫鬟艳儿进屋发现桃花娘口吐黑血,已死亡。 老鸨胡氏一早便到应天府击鼓鸣冤,状告薛蟠、贾宝玉、冯紫英、车正师、庄夏五人毒杀桃花娘。 老鸨和丫鬟艳儿一口咬定是他们五人给桃花娘酒中下药所致。” 与巫家交恶后,贾琮便给贾琏、大脸宝和薛蟠三人安排了人手,一旦他们出府便有人跟着。 至于贾政则没有派人保护,只远远的派人盯着。 因为他本就是朝廷从五品的官员,一旦巫家敢动手,自己便正大光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巫家主事的二人。 计无双看了一眼老太太,接着道: “此案的疑点:首先,烟水坊是吏部郎中廖三泽的产业,而廖三泽是十皇子的人。 十皇子生母是陛下昔日极宠爱的丽嫔,因丽嫔早逝,皇上便对十皇子十分纵容。 十皇子性情极其暴戾,行事不计后果,今年初,因小妾与宣平侯庄家结仇。 此案不排除是廖三泽受十皇子指使,陷害宣平侯庄家的庄夏,牵连了贾宝玉等人。 其二,从贾宝玉等人离开,到桃花娘死亡其间近一个时辰,可做的手脚太多。” 老太太在一旁听闻,心中骇然,没想到贾琮的家臣对皇家,官员的关系、产业、辛密,乃至定国一脉的平津侯、宣平侯都了如指掌。 这些岂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在收集情报,才能在刚刚案发,便拿出这么多相关情报。 贾琮稍加思索,道: “陈万刚,拿我的名帖,带一队亲兵速去应天府。 告诉府尹: 其一,此案涉及四家勋贵,京师地区四大军营,不可谓不重大。绣衣卫会协查此案,本座到前,不得开庭; 第214章 老太太的敬畏 其二,不得动刑、拷问; 其三,相信府尹也不希望牢房里,出现火灾、犯人撞墙‘自尽’等意外,由本座亲兵进入牢房,暂时接管涉案五人的看管。” 陈万刚忙起身道: “属下领命。” 说完便径直出了议事厅。 老太太见状,心里松了口气,有贾琮的亲兵看着,宝玉在牢房便出不了事,也不用挨打,等贾琮去了再开庭,宝玉就不会被冤枉。 无论哪朝哪代,京兆尹,本朝称府尹是最难当的地方首脑,因为这里是京城。 动不动就牵扯到朝堂文武重臣,甚至皇家成员,哪个都惹不起。 贾琮接着命令道: “孟安邦,持我名帖加盖指挥使官印,速去绣衣卫衙门,传令北镇抚使江富平: 立即将烟水坊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拿下,尤其是老鸨胡氏和丫鬟艳儿,查出桃花娘的真正死因。 此案牵扯到京师七大军营的四个,震动京城。令江富平将办案进度实时禀报皇上。 你在绣衣卫衙门旁观此案办理,随时通报于我。记住,此案无论查到谁,最多到吏部郎中廖三泽截止。 调一组亲兵随行护卫你。” 孟安邦忙起身道: “属下领命。” 说罢便出了议事厅。 老太太没想到,宝玉的案子竟然牵扯这么大,拱卫京城的七个军营,四个都牵扯进来了,这可是动摇京城的大案了。 二圣必然紧盯此案,幸好把宝玉交出去了。 有绣衣卫这般强势出头,应能查出真凶,宝玉心慈,他定然不会谋害那花魁的。 琮哥儿行事倒是稳妥,不牵扯皇家。 从她进这议事厅,见琮哥儿镇定自若、举重若轻的调兵遣将,下面这些家臣又一个个龙精虎猛,令到必从。 贾琮每下一道命令,薛宝琴便在一旁记录。 老太太心想以前便知道这哥儿非比常人,如今看来还是小看他了。 这时,传来几声敲门声,贾琮道: “进来。” 一名亲兵走到贾琮身旁耳语几句,贾琮道: “带他们去乙字号候着。” 那亲兵便领命出去了。 贾琮又道: “此案先这样处理,我不在府里这段时间,有哪些重要的事?” 张志翻了几页面前的册子,正要念,看了眼老太太,合上册子呈给了贾琮。 贾琮看了两页,都是自己在西营期间京城、大楚发生的一些事,对自己影响倒是不大。 当读到: 因朝廷对税收来源的重心,逐渐倾斜向丝绸、瓷器等海外贸易,并已开始推行“改稻为桑”,盐税的压力随之减轻。 这个时候若对盐商出手,即使盐税受到动荡带来影响,朝廷方面给林如海的压力最小。 林如海与扬州知府便借此时机大力整顿盐商,欲揭开盖子把事情捅到明面上,以便抽身而退。 另一方面江南甄家手上的江南织造局,压力陡增。 多年来,甄家在织造局大肆贪墨,随着朝廷派来推行“改稻为桑”的官员插手织造局,织造局贪腐的盖子即将揭开。 甄家做困兽之斗,欲在盐务方面找补回来,填上织造局的大坑。 从而与盐商勾结,与林如海形成剧烈冲突。 最近十日之内,盐商万家、丁家先后派人刺杀林如海,幸好有贾琮的虎卫队出手相救,林如海方才有惊无险。 贾琮看到这里,胸中有怒气,把册子扔在桌子上,道: “胆大妄为,你们都看看。” 于是册子在素雪、宝琴、众家臣、近卫营高层之间传阅。 贾琮怒道: “只有千日做贼,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把万、丁两家抹除,敲山震虎,其余八家就老实了。” 见贾琮发怒,素雪道: “哥哥,要不我去一趟,清除他们以绝后患。” 贾琮道: “不必,这等蝼蚁无需雪儿亲自出手。 倒是亲兵和展兆、赵羽那里(近卫营)目前人员缺口甚大,需雪儿操心。” 素雪摇摇头道: “不是什么大事,河套一带正闹大旱,我明日便启程去一趟。” 贾琮道: “凡事别一个人亲力亲为,把阿奴带上照顾你,再从赵羽那里抽调些人手。人多才好办事。” 老太太听闻,一惊,出了什么大事?万家、丁家是什么来头?河套大旱怎么没听说过? 只见,面前有把铁算盘的中年男子道: “主公息怒,这位大人本就是要引蛇出洞,好把事情捅到朝廷。 再者,万、丁两家加起来近千人口,未必都是该死之人,此举有伤天和,且容易暴露我们实力。” 说话的正是陈万年(原关西镖局的军师、二当家)。 贾琮听闻,心绪宁静下来,今日先是贾家被人谋算,应天府上门拿人,又见到林如海被刺,担忧林妹妹受到影响,一时情绪失控。 计无双也道: “主公,此事可顺势而为,既然那位大人(林如海)想把事情捅出来,咱们只需要静待其把奏折呈到朝廷。 届时主公只要以绣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向陛下请缨,主公便可以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以朝廷的力量清除他们。 顺带把幕后那家(甄家)一网打尽。” 贾琮点点头,平静的说道: “此计可行,咱们可以等等,不过也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的行刺。 赵羽,传令下去,把为首的万家家主除掉,让万家内斗,与其余几家互相猜疑,他们自己乱起来才没那么多精力行刺。 顺带替那位大人(林如海)把水搅浑。 此外,从金陵增调一队人手过去,确保‘他’的安危。” 金陵如今依旧保存有近卫营的招募和训练基地。 虎卫队长赵羽忙领命。 老太太在一旁震骇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琮哥儿手下到底有多大势力? 她是见过国公爷议事的,但琮哥儿这里不同,议事的时候下面都可以畅所欲言,可一旦决议下来,便令行禁止。 琮哥儿和他这帮家臣到底在做多大的事,他会把贾家带向何方? 老太太看向贾琮目光不知不觉的变得敬畏起来。 贾琮看了看众人,便准备散会,见陈开强欲言又止,神情尴尬,便说道: “你还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 陈开强犹豫片刻,尴尬的说道: “近日,府里都在私下议论主公的婚事,属下知道这有违家规,但……” 陈开强这么一说,几人都神情古怪的看向贾琮,计无双笑道: “主公恕罪,其实亲兵、家臣们关心主公的婚事也是好事,说明大家都打定主意世代追随主公。 属下斗胆进言:所谓,家有贤妻犹如国有良相。属下对此感触良多。 主公如今十五,虚岁十六了,尚未议亲……” 人的认知、见识往往受其经历影响,计无双也不意外。 他当初生母早逝,继母游说其父,将已是秀才的他入赘给了县令的庶女,断了其科举之路。 然而他这妻子却是个贤德的,得知其酷爱读书,哪怕身为赘婿不能参加科考,仍然变卖头面、首饰、私房供其读书。 后来这个县令因贪腐(得罪上官)被抄家流放,家中女子发卖教坊司,县令早得到消息却不敢逃跑。 其妻将消息告诉了他,他携妻千里逃亡,从湖广承宣布政使司逃进成都府。改名计文一,字,无双,靠教书为生。 后被四川都指挥使赏识,成为其幕僚。 而后,楚军与乌思藏在雅州交战时,计无双妙计连出,助楚军大获全胜,此后乌思藏再不敢窥视中原王朝。 都指挥使见识到他的才能,欲把庶女嫁给他,将其收拢到自己手中。 便派郎中毒杀其妻子,被计无双识破,连夜携带妻儿逃亡。都指挥使见阴谋败露,弄巧成拙结了仇,便派亲兵一路追杀。 第215章 惊天大案 一家人生死关头,适逢路过蜀地的贾琮,被贾琮所救,投入贾琮麾下。 贾琮派鹰卫队调查清楚他在故乡的来龙去脉后,将其收为家臣。 计无双始终认为他有今日,皆因其有个好妻子,倾家荡产供他读书,以至于对他那个继母也不那么憎恨了。 反而是因祸得福。 贾琮理解追随自己的这些亲兵、家臣、乃至近卫营,自己的将来决定了他们的未来,甚至身家性命,包括他们第二代的命运。 但他们若想子孙长久,就需要贾琮的儿孙也德才兼备,贾家长久兴旺,那么贾琮就要有个贤德淑良的妻子。 这个时代对贤妻的标准是相夫教子,甚至妻子的家世也得对伯爵府有助力。 伯爵府只有自己一个男主人,如今都还没议亲,这便是他们最大的担忧。 贾琮摆了摆手,打断了计无双长篇累牍的劝说,道: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思,你们也该相信我。 我可以给你们承诺,这府里未来的女主人,无论品性、才貌、家世都是顶尖的。” 众人听闻松了口气,一旁“列席”的老太太却感慨良多: 琮哥儿主见大,他既然这般说,没准心里已经有了人,幸好自己没有凑上去给他议亲,否则凭惹人厌,费力不讨好。 他中意的是谁呢?应该是见过且熟悉的,这世道哪有闺阁女子让他随便见的,哥儿见过的有…… 这时,刚才那亲兵又进来向贾琮小声禀报,贾琮说了句“带他去丙字号”,然后对众人道: “今日起,不得再妄议本家主婚事。” 贾琮的府里与荣国府不一样,荣国府四面漏风,奴仆到处嚼舌根,什么都可以传,连主子的私事都可以成为奴仆的谈资。 贾琮这里却是严禁议论、传播府里的家事。 众人忙道: “属下遵命。” 素雪却道: “哥哥,无论你将来娶谁当夫人,雪儿都不会离开你的。” 敢在这样的场所,这般表白的也只有素雪了,宝琴羡慕的看了眼素雪。 她到底是大家族出身,自幼受到的教育,不可能让她做出素雪这般大胆的举动。 贾琮拍了拍素雪的手,柔声道: “雪儿放心,哥哥从没想过把你许给别人,你只会是我的女人。” “哦”,素雪微微一笑道。 近卫营和家臣们听闻都暗自高兴,他们都见识过素雪的本事,她还掌握着府里的核心机密,甚至他们没参与的一些事,素雪参与了。 这样的人若是外嫁了,毫无疑问是重大损失。 老太太在一旁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贾琮随即宣布散会,然后扶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老太太起身,去了甲字号房间,和姊妹们打了声招呼,便去了乙字号房。 贾琮走后,心力交瘁的薛宝钗犹豫一阵后,终问道: “老太太,宝兄弟和我哥哥他们都没事了吧?” 老太太知道其担忧薛蟠,便道: “琮哥儿出手了,没什么事了,宝玉和你哥哥都不是心狠手辣杀人夺命之辈。 琮哥儿会查个水落石出,替他们平反昭雪的。” 一旁史湘云道: “我听说大牢里面,酷刑甚是可怕,很多屈打成招……” 史湘云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开朗豪爽,但此时这么说,岂不是让老太太和宝钗平添烦恼嘛,林黛玉悄悄拉了拉她衣袖止住了她。 老太太道: “琮哥儿的亲兵已经去接管了牢房,还给府尹打了招呼,不得用刑。” 薛宝钗听闻松了口气,心想贾琮既然都派亲兵接管牢房,可见是很重视的。想到这里又叹道: 这得多大的权势才能接管牢房啊。 鸳鸯扶着老太太,在映月和平儿的引路下从后门出白虎堂。 到了门口,众人却见一个丫鬟跪在在大门外,不是晴雯是谁? 晴雯见老太太一行怎么多人看着自己跪在这里,臊得撇过脸去。 只迎春的丫鬟司琪大大咧咧的,奇道: “晴雯,你这是怎么了?” 晴雯撇了撇嘴,昂着脖子道: “我公报私仇,私放袭人进白虎堂,坏了爷的规矩。 我自愿罚跪,在这儿等爷来罚我。” 老太太等人回过神来,果真如此:这丫头是故意放袭人进去的,好让袭人吃一顿军棍。 映月白了眼晴雯,想训她几句,不知轻重,又不想让她当着这么多人落了面子,便忍住了。 一行人也不好在这里看笑话,便匆匆离去了。 乙字房里,贾琮坐在主位上,客座上二人正是车正武和庄延。 车家和庄家分别执掌着左标营和右标营。 不用问,二人是为他们的兄弟车正师、庄夏而来。 贾琮的亲兵为三人斟过茶便出去了。 车正武抱拳道: “伯爷,应天府来我们两家拿人,想来伯爷这边也一样。 一个花魁之死,看似小事,却是惊天大案。 京城七大军营,牵扯进了四个,动摇国本了。 我等来见伯爷,一是受家主之令将我们知道的情况的同伯爷通个气; 二则,此案牵扯太大,家里让我等同伯爷商量,拿个主意。” 贾琮知道平津侯和宣平侯的心思,此案牵扯太大了,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道: “我等曾是并肩作战的同袍,私下里,无需这般客套,若不嫌弃,依旧叫我七郎吧。 你们说的情况是什么?” 车正武、庄延听闻放松了下来,原来担心,贾琮掌军后,因开国一脉与定国一脉对立,贾琮与他们也会越来越疏远甚至敌对。 加之身份上的差距,所以连称呼都改了。 二人忙欣喜的喊了声“七郎”。 接下来庄延把他们宣平侯府如何与十皇子结仇,烟水坊是吏部郎中廖三泽的产业,而廖三泽又是十皇子的人。 所以怀疑是十皇子背后指使廖三泽谋算庄夏,而牵扯了众人。 这些贾琮都知道,但不会暴露自己的情报,贾琮道: “若是十皇子背后操纵,难道他就没想过为了对付你们宣平侯府,牵扯进诸多掌军将军的后果?” 庄延道: “十皇子被陛下骄纵惯了,向来行事无所顾忌。当然,此案牵扯太大,所以我们两家也担心,背后会不会有人针对大楚军方另有谋划。” 随后庄延又举了几个十皇子在京城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例子,最后皇上也仅仅训斥一番,顶多也就禁足而已。 贾琮道: “此案,我已让绣衣卫插手调查,很快会水落石出。 若真是十皇子所为,倒是简单了,你们回去告诉长辈,此案顶多追诉到廖三泽。” 二人忙道是,车正武又道: “若真是如此,我等定将廖三泽灭满门,好叫他们知道我等勋贵不是好惹的。此案还需七郎多多用心。” 贾琮点了点头,道: “如今,我已派亲兵接过他们五人的看守,以防不测。 不过明面上,车正师、庄夏还是由你们自家的人去看着好些,免得人家猜疑咱们几家的关系。” 说完指了指皇宫方向。 二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车正武道: “多谢七郎庇护我等兄弟,咱们回去便让自家亲兵接管。” 二人都明白,牢房里面各种“意外”死在里面的囚徒不在少数。 至于贾琮让他们自家亲兵去保护自家的人,自然是为了避免二圣猜忌贾琮与他们定国一脉的两家走的太近。 这也是他们两家家主都不出面,而让小辈来贾琮这里的原因。 贾琮与车正武、庄延曾同在龙禁尉任职,遇事了走动下还算正常。 贾琮道: “此事,咱们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不必言谢。 咱们本就该合作嘛” 二人忙点头称是。 贾琮让亲兵送二人出府,自己去了丙字房。 第216章 既坏又蠢的皇子 丙字房来客正是冯紫英的父亲神武将军冯唐,京营北营的执掌者。 贾琮看着冯唐,心情却有些复杂,前世熟读《红楼梦》不下五遍,发现了其中许多不经意的细节,里面却大有乾坤。 故而让鹰卫队和倪二调查、监视神武将军府,发现冯唐果然私下投靠了忠顺亲王。 曹公笔下,冯紫英这个人物,在书中前八十回出现的次数非常少,却关系着贾宝玉和琪官,还是追寻贾府没落轨迹的线索之一。 第二十八回,琪官和大脸宝互换汗巾子,在场只有薛蟠和冯紫英。 而后,忠顺王长史到荣禧堂质问,大脸宝开始还否认自己认识琪官,而后来当长府官问道: “既说不知,此人(琪官)那红汗巾子怎得到了公子腰里?” 此言一出,吓的大脸宝什么都招了。 这个时代挂在“腰里”的汗巾,并不是在外衣外面,而是在里面,忠顺王长史是看不到的。 那么是谁告的密?薛蟠虽然不是个好的,但不会在这方面出卖大脸宝。最大的嫌疑就是冯紫英了! 前世,贾琮通读全书,还发现一个细节,与贾家关系极其紧密的冯紫家,从冯紫英见证大脸宝与琪官交换汗巾之后就疏远了。 这之后,只出场了一次,那时贾家已经落败了,元春也死了,他受朋友之托带了四件西洋贡品去见贾政。 但此时贾家已经和宫中再无关系了,这些物品根本就不需要了。 这一次是冯紫英最后一次出场,似乎大局尘埃落定,再无需势力和斗争了。 所以贾琮派人调查了冯家,结果如此。 不过,如今的贾家岂是忠顺王能够拿捏得。 此时,冯唐为冯紫英而来,贾琮面上依旧客气,告诉冯唐已经调派绣衣卫调查此案,并让亲兵接管了牢房。 对于吏部郎中廖三泽和十皇子则只字未提。 冯唐谢过贾琮后,回去等待绣衣卫的调查结果。 如今出事后,无论定国一脉的平津侯府、宣平侯府,还是开国一脉的冯唐都不约而同的找到贾琮,这也说明如今贾琮在军中的地位和声望。 这是贾琮在平定铁网山叛逆一战,和秒杀号称“大楚第一猛将”巫纪的战绩赢来的。 贾琮目送冯唐离开,准备回楚湘院换身衣服,然后去绣衣卫衙门。 走到白虎堂后门,见晴雯竟然跪在门口,奇道: “你这是作甚?” 晴雯嘟着嘴道: “我与袭人有仇,今日我公报私仇,私自放她进了白虎堂,让她挨了十军棍。 请爷罚我。” 贾琮不禁哑然失笑,心想晴雯的性子是直来直去的。 难怪在原本这世界,哪怕她被后世称为“红楼第一美丫鬟”,还是斗不过相貌并不出挑的袭人,最后落得个被赶出荣国府,英年早逝的结局。 袭人则不同,在曹公笔下,第三十四回中,这丫头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辣、恶毒,表现的淋漓尽致。 彼时,王夫人发愁大脸宝的婚事被老太太捏在手里,老太太中意的是林妹妹,而王夫人则想让薛宝钗成为儿媳。 袭人替王夫人出谋划策,撺掇王夫人去宫里见元妃,用元妃来压老太太。 果然,这之后,元春给大观园里的众姐妹和大脸宝都送来了好些礼物。 当时大脸宝和宝钗的礼物是一样,而黛玉和迎春探春三姐妹又是一样。 元春一开始就是用这种方式向老太太表达了她对大脸宝婚事的态度,向老太太施压。 袭人以小博大,竟然以一个丫鬟的身份破坏了老太太中意的“木石姻缘”。 然而袭人作为大脸宝的贴身丫鬟,明知大脸宝中意的是林黛玉,却破坏木石姻缘,这是对主子的背叛。 原本这世间大脸宝也不是没察觉,只是没魄力处置袭人,曹公笔下,大脸宝是这样做的: 他心里记挂着黛玉,满心里要打发人去,却“只是怕袭人”,于是让袭人去找宝钗借书,安排晴雯去给黛玉送帕子去了。(原着第三十四回) 大脸宝对袭人采取的是隔离,支开的方式。 可见,大脸宝明知身边丫鬟有异心,却因自己的懦弱,无魄力导致自己悲剧结局。 贾琮看着跪在地上,依旧硬着脖子的晴雯道: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晴雯道: “不该公报私仇,坏了爷的规矩。” 贾琮点点头道: “嗯,起来吧。袭人不是不该打,而是你打的方式错了。” 晴雯起身拍了拍膝盖,不明白为什么贾琮说袭人该打,打人还讲究方式,奇道: “那该怎么打?” 贾琮道: “你身为我的丫鬟,只要你抓住了袭人的错处,正大光明的打罚、处置,他们谁敢阻止你? 你不该使小伎俩,私自放人进白虎堂,破坏府里的规矩。这样,反而是你有错在先了。” 晴雯想了会,道: “哦,奴婢明白了。” 贾琮也不知道这丫头想明白没,道: “去吧,自己去军法处领十杖,长长记性。” 贾琮心想,晴雯这性子不打打也不行,否则无法无天了,她如今的身子骨挨十杖倒是无妨,比袭人那十军棍轻松多了。 看来这后门还是让女护卫来看着,晴雯这性子不适合,不同的人适合做不同的事。 同样的道理,当初铁网山谋逆时,府里阿奴、晴雯、丫丫几个丫头“哗变”,全靠林妹妹持有自己的扳指才压服几人。 这之后,贾琮便让宝琴作为自己和素雪都不在时的内院管事人。 阿奴虽然擅长作战,也擅长指挥,但这是战术层面的事,大势方面还是宝琴看的清。 至于袭人那丫鬟,贾琮前世每每读到其撺掇王夫人进宫找元春那段时,便想揍她丫的一顿,得闲了再收拾她吧,不过一丫鬟而已。 贾琮回院子换了身飞鱼服,便去了绣衣卫衙门。 衙门里。 北镇抚使江富平向贾琮汇报了情况: “禀报大人,烟水坊上下一干人无一漏网,都关押在招狱,此刻正在审讯。” 贾琮点了点头,心想,绣衣卫的执行力还是非常高的,短短时间把人都拿住了,既然打入了招狱,就不怕他们不招供了。 招狱里的“专业人士”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把祖宗十八代的事都供出来。 贾琮道: “此案多重要我就不赘述了,速审出结果,你我前去呈给陛下。” 江富平忙领命去了。 一个花魁的案子牵扯了京营西营、北营,左标营、右标营,四大军营的掌军将军,下辖十多万大军,弄不好就要出大乱子。 相信皇上早就得到消息了,此刻正等着绣衣卫的查案结果。 半个时辰后,江富平来报: “指挥使大人,他们全都招了。 是烟水坊的东家——吏部郎中廖三泽,指使老鸨胡氏、和一名杜姓龟公,栽赃陷害宣平侯的儿子庄夏。 没想到庄夏没有单独点歌姬、舞姬,而是同车正师,冯紫英,以及大人家里的贾宝玉和薛蟠,一起去了桃花娘的房间,故而四人被牵连了。 具体实施毒杀的是老鸨胡氏、杜姓龟公和桃花娘的丫鬟艳儿,是在五人走后,给桃花娘喂的毒药。 所有人都是隔离审讯的,彼此口供都对上了。 剩余的毒药已找到,初步判定是砒霜,与桃花娘的症状相吻合,是廖三泽提供给老鸨的。” 贾琮心想,这十皇子果然猖狂至极、肆无忌惮,既坏又蠢。庄家、车家得知真相后,会作何感想? 这样的皇家不配…… 贾琮道: “立即把案情来龙去脉,写进折子,咱们去禀报皇上。 另,廖三泽,先不动,着人去调查廖三泽在哪里买的毒药。” 第217章 两司会审 贾琮说的是廖三泽买的,就是为了防止查出廖三泽的毒药来自十皇子。这是要坐实他就是唯一主谋。 这样替皇上隐瞒十皇子的罪行,才会赢得皇上的好感。 但,这何尝不纵容十皇子恶贯满盈,让皇家得罪天下更多的势力。 江富平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领命去了。 半个时辰后,皇宫,御书房。 香炉上升起的袅袅青烟,没有挡住皇上那张紧绷的脸。 贾琮让江富平把案情经过一一禀报,其中只字未提十皇子,皇上听完终于松了口气,冷哼一声道: “他们五人怎么搅到一起去了?” 贾琮知道案发后,潜龙卫肯定了解了昨晚烟水坊竞拍经过,他们五人是如何同进包房,并禀报了皇上。 皇上此举意在提醒自己,开国一脉怎么和定国一脉搅合到一起了。 贾琮便把,薛蟠五千两银子拍得了花魁桃花娘,以及车正师,庄夏出两千银子一起高乐,来龙去脉禀报了皇上。 皇上身后的姜不期笑道: “这些纨绔倒是臭味相投。” 皇上随后下旨,此案由应天府、绣衣卫会审,明早在应天府办案。 贾琮和江富平领旨,退出了御书房。 回府后,贾琮让人把查案结果及明日开审,分别通知了平津侯府、宣平侯府和神武将军府。 楚湘院里,鸳鸯也在这里等着结果,从贾琮口中得知大脸宝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明日便开审,鸳鸯欢喜的回去了。 次日,应天府衙门。 高府尹,看着满屋子的贵人,戴权、刘公公、贾琮、平津侯、宣平侯、神武将军,肠子都悔青了。 昨日本可以休沐,吏部郎中的产业里人被杀了,他只好按部就班着衙役去办理。 想来是捕头受了贿赂,居然给四家勋贵府里发了批捕文书。 这下捅破天了,连太上皇、皇上的人都来了。 戴权给贾琮引荐了身旁那位中年太监,原来是太上皇派来刘公公。 戴权对高府尹和贾琮道: “二位大人,开审吧。” 高府尹压力山大,指向堂上主座对贾琮谦逊的说道: “贾大人请吧。” 贾琮知道皇上让自己参与会审,目的是把握方向,别牵扯到十皇子。 之所以把地点放在应天府,是为了表示公正,不是自己的亲军——绣衣卫单方面做的主。 贾琮道: “皇上旨意在应天府审案,高大人就别推辞了。” 高府尹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了上去,贾琮在其身旁落座,两侧则是戴权和刘公公,下方是平津侯、宣平侯、神武将军。 高府尹道: “带人犯。” 衙役忙领命,不多时,大脸宝、薛蟠、冯紫英、车正师、庄夏五人被带上堂。 薛蟠见堂上坐着贾琮,忙喊道: “琮兄弟,我和宝玉是冤枉的,快救我们! 琮兄弟,贾大哥,贾爷爷,快救我们啊!” 大脸宝也满怀期望的眼神看着贾琮。 高府尹举起惊堂木正要拍下,瞄了眼身旁的贾琮,又轻轻放下,说了声道: “肃静。” 衙役忙把薛蟠拉回到五人队里,站好。 贾琮见五人既没捆绑,身上也无伤痕,连衣服都是整齐的,便没说什么。 冯紫英、车正师、庄夏三人见自己家长在场,也都放松了许多。 高府尹又道: “带原告上堂。” 贾琮看了眼江富平,江富平朝贾琮拱手领命转身出了大堂。 不多时,带着几名绣衣卫,拖着三人进了大堂,三人五花大绑跪在堂下。 三人正是老鸨胡氏、杜姓龟公和桃花娘的丫鬟艳儿,这三人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奄奄一息。 于是堂上便出现奇怪的场景,被告安然无恙的站在一旁,原告却跪在堂下。 随后,在高府尹的问讯下,三人都如实招供了,和在诏狱里招供的并无二致。 大脸宝、薛蟠等五人听闻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高府尹同贾琮商量后,派了衙役和绣衣卫去捉拿吏部郎中廖三泽。 廖三泽被押解到堂后,仗着十皇子撑腰,并不畏惧,而是一口否认。 高府尹一拍惊堂木喝道: “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 廖三泽昂着头,指着地上三人,道: “定是此三人遭受酷刑,胡乱攀咬。” 贾琮朝江富平扬扬下巴,江富平转身出去,少顷绣衣卫又带来三人。 一个中年豪奴,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和一个伙计。 廖三泽看到那中年豪奴,瞬间脸色大变。高府尹不解的看向贾琮,贾琮一拍惊堂木,大喝道: “你三人,把自己身份,和知道的情况如实交代。敢有隐瞒,胡编乱造,国法伺候!” 那豪奴吓得一哆嗦,忙指着廖三泽道: “小人是廖家的管家,四日前老爷指派小人去买砒霜,正是在他们家的生药店买的。” 说着又指向那掌柜和伙计,二人忙点头称是。 廖三泽急道:“本官没有。” 贾琮喝道:“闭嘴,还没轮到你说话。” 这个时代砒霜被用于治疗一些皮肤病、疮疡溃烂等,故而在生药店有售。 接着,贾琮又让绣衣卫取来老鸨胡氏剩余的小半包砒霜,向让老鸨和龟公二人辨认,二人承认正是廖三泽给他们用来毒杀桃花娘的毒药。 接着贾琮又让那掌柜和伙计辨认,那伙计道: “正是本店的包砒霜用的纸,这是小人亲自包了,交给这位管家手上的。” 贾琮看向高府尹,高府尹扔下绿字令牌,喝道: “人证物证俱全,拿下人犯廖三泽。” (衙门桌案上的令牌又名火钳,或签,红色表示用刑,绿的代表拿人) 衙役忙上前锁住廖三泽,廖三泽挣扎着道: “住手,区区应天府也敢动本官,本官身后有十……” 话未说完,一块令牌飞打在他嘴上,顿时鲜血淋漓,牙齿横飞,说不出话来。 自然是贾琮出手了,一旁戴权见状松了口气。 贾琮淡淡的说道: “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你定是勾连鞑子或是女真,陷害大楚军中四位掌军将军,欲动摇大楚社稷。” 说罢又看向高府尹,道: “如今案情已水落石出,高大人判吧。” 高府尹一时难以决断,按理他一个五品官员,指使人杀个歌姬、舞姬也论不到死罪。 可这案子牵扯太大了,一旁平津侯、宣平侯、神武将军都怒气冲冲、虎视眈眈看着自己。 高府尹又看向刘公公、戴权。 刘公公和戴权二人相视一眼,刘公公道: “忠勇伯说的有理,此人意图搅乱大楚军心,罪该万死。” 刘公公这话便是代表太上皇的意思了,戴权也点了点头。 贾琮心想,太上皇应该已通过飞龙卫知道了此案,对太上皇而言,牢牢把军方掌握在其手中,军队的稳定是至关重要的。 至于戴权,则是希望杀人灭口,免得牵扯出了十皇子。 高府尹见状,将廖三泽和老鸨胡氏、杜姓龟公、丫鬟艳儿判了个秋后问斩。 至于大脸宝、薛蟠、冯紫英、车正师、庄夏五人自然是当庭释放了。 薛蟠激动的向贾琮作揖道: “谢谢琮兄弟,贾大哥诶! 赶明儿我请你吃酒,去群芳街好生高乐一宿。” 大脸宝也向贾琮行礼,贾琮摆了摆手,一行人出了衙门。 刘公公、戴权赶着回宫复命,众人就此别过。 贾琮自始至终没有同平津侯、宣平侯有任何交谈,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但经此一事,双方走近了许多。 按昨日车正武、庄延所言,当灭廖三泽满门,以杀鸡儆猴。 廖三泽算是折在自己手里,估计他们两家不会放过其家人,至于十皇子…… 第218章 警幻仙子落幕 对贾琮而言,皇家有十皇子这样的人,是好事,他的存在只会给皇家拉更多的仇恨,让皇家失德于天下。 至于半个月后,十皇子从亲王贬为郡王,那是后话了。 贾琮推测是十皇子搅动了四大军头不宁,触碰了太上皇的底线,太上皇施压,皇上将他贬为郡王。 贾琮带着大脸宝、薛蟠,领着亲兵回府。 荣国府,荣庆堂。 一个婆子急忙赶来,站在门口顾不得行礼,便喊: “宝二爷回来了。” 老太太等人大喜,忙问: “到哪儿了?” 那婆子道: “刚到仪门了,薛家大爷也一起回来了。” 薛姨妈、宝钗大喜,老太太道: “快,快去准备火盆。鸳鸯,快叫麝月她们去给宝玉准备新衣。” 丫鬟婆子们便忙活起来,至于袭人昨日挨了十军棍还躺着呢。 薛蟠要来,除了薛宝钗,林黛玉、迎春等姑娘都避去了耳房。 不多时,大脸宝和薛蟠跨了火盆,走进了荣庆堂,老太太忙搂着大脸宝询问,大脸宝只道没吃苦,只是牢房里吃睡不好。 薛姨妈拉着薛蟠,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问道: “可挨打了?” 薛蟠得意道: “谁敢打我呀,琮兄弟的亲兵把牢房里里外外围得结结实实的,那些当差的,都点头作揖躲得远远的,不敢近身。” 薛姨妈又心痛道: “蟠儿饿瘦了。” 薛蟠道: “没饿着,又没吃牢饭,饭食都琮兄弟的亲兵去外面酒楼买来的,有鱼有肉只是没酒。” 薛宝钗道: “真凶可是拿住了?” 薛蟠道: “囊求的,真凶是那姓廖的,指使老鸨陷害宣平侯府的公子,我和宝兄弟都是被牵连的。” 薛宝钗听闻老鸨二字,脸上不悦,又道: “如何处置的?你和宝兄弟都说清白了?” 薛蟠道: “姓廖的被琮兄弟他们定了个秋后问斩,我和宝玉还有冯紫英几个都是无罪释放。” 荣庆堂里欢天喜地,贾琮没去凑热闹,回了自己的忠勇伯府。 守门的亲兵呈上来一张拜帖和一封信,说是一个云希贤亲自送来的。 贾琮拆开信,见云希贤言辞恳切的讲到,其父回京述职,他们希望前来拜会。 贾琮知道是为迎春的事,回到楚湘院,让让映月把书信交给老太太,此事还是由老太太来张罗比较合适,自己可不擅长这个。 又写封回信给云希贤,香菱一边替贾琮研墨,一边道: “方才小蓉奶奶的丫鬟宝珠,来请爷过去一趟。” 贾琮道: “可有说什么事?” 香菱道: “听她提到小蓉奶奶的弟弟。” 贾琮心想是秦钟吧,多半是为了他上族学一事。 写完信,贾琮去了秦可卿和尤氏的小院,这里地处偏僻,院子里人也很少。 除了她们各自的贴身丫鬟,只三五个小丫鬟和婆子,都是香菱给她们二人添置的,二人还嫌多了。 举目看去,院子不大,但也布置的很精致,看样子二人各自住在东西抱厦,倒也宽敞。 宝珠在堂屋门外守着,见贾琮来,忙行礼引着贾琮进了秦可卿的房间。 瑞珠给贾琮沏了茶,同宝珠一块出去了。 贾琮看着鲜艳妩媚、风流袅娜的秦可卿,脸上淡淡,然而从进屋那刻起,心里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秦可卿起身屈膝行了个礼,动作似乎有些刻意,那傲人的双峰,纤腰,丰臀展露无遗。 秦可卿道: “有劳叔叔亲自走一趟。” 声音很是酥麻,然而贾琮却愈发警惕,并不端茶杯而是静心感知整个房间,淡淡的说道: “不知秦氏有何事?” 秦可卿妩媚的白了一眼贾琮,道: “叔叔真不解风情,没事就不能见叔叔么。” 贾琮白了秦可卿一眼,撇了撇嘴,并不回话。 秦可卿道: “听说如今贾家族学办得很好,尤其是那什么新式记账法子,好些故交亲友宁愿交五百两一年的束腹,前来进学。 请叔叔允许我弟弟去进学。” 贾琮道: “不过是小事一……” 话未说完,秦可卿突然一掌向贾琮劈来。 说时迟那时快,贾琮一个侧身,与此同时左手已经牢牢的擒住了秦可卿的右腕。 秦可卿忙挥起左手向贾琮拍了,刚一出手便被贾琮右手擒住。 贾琮起身,右手一转,秦可卿便不由自主的被贾琮转了半圈,背对着贾琮,被贾琮从身后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贾琮冷哼一声道: “警幻妖女,想不到你这么孱弱不堪。” 警幻仙子怒道: “你怎么发现的? 若非这方天地压制,她这身子又是肉体凡胎,你这蝼蚁岂是本仙子的对手?” 贾琮一进屋便发现秦可卿的气息、呼吸不一样了,原本的秦可卿没有丝毫武功,便开始提防她了。 之所以一开始没下杀手,只是擒拿,就是怕毁了这具肉身。 毕竟这身体是秦可卿的,若是毁了她,秦可卿也就魂归太虚幻境了。 如今二人的姿势有点古怪,贾琮从后面紧紧的抱住警幻仙子,警幻双手交叉在胸前,被贾琮牢牢抓住。 一双手刚好放在那警幻那胸前一对大白兔上。 贾琮道: “上次在你的放春山遣香洞,我确实不是你对手,可如今在这方天地,你只能任我摆布。 说吧,你是怎么来到秦氏身上来的,你想做什么。 不老实交代的话……” 说着贾琮把警幻仙子一双手并在一起,用左手拿着她双腕,腾出右手来,从衣襟开口处探向那傲人的…… 警幻仙子喝道: “混账,快把你爪子拿出来。” 贾琮充耳不闻,愈发肆意起来 警幻仙子忙道: “我说,我说! 是因为这镯子,她今日终于戴上了这镯子,我才能附在她身上,并获取了她的记忆。 我来这找你,自然是因为你坏了本仙子的好事。 啊! 快放开我,你要是坏了本仙子的修行,便将你碎尸万段。” 贾琮心想,这样就能坏了你修行,岂不是正好,省的以后你在来找我麻烦。 贾琮毫不犹豫的把警幻仙子按在桌子上,抽出右手,在那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丰股上拍了一下。 然后撕开了长裙,露出白花花的…… 贾琮战意大起,……(此处和谐两千字) 贾琮本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来这世间近六年了,忍了六年,如今终于可以释放天性,便尽情的…… 突然,警幻仙子趁着贾琮不备,一双手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那对白玉镯子顿时便碎掉了。 那一刻,贾琮感觉精神一震,仿佛有什么力量注入自己浑身上下,连感知和神识都提升了许多。 …… 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 警幻仙子捋着胸前头发中那一缕白发,悲上心来,哭泣道: “混账,你这挨千刀的贾琮,坏了我五百年修行啊!” …… 在一个浓雾弥漫,只有黑白没有色彩的天地里。 一位手持乌木龙头拐杖的老妪,开怀大笑道: “哈哈哈! 警幻这丫头偷鸡不成蚀把米,不闭关个三、五百年,养回不来元气。 三五百年之后,那方世界早已是彻头彻尾的凡人世界,除了凡人,谁也进不去了。 此事已了,老身也要云游去了。” 说罢,便消失在原地。 忠勇伯府,秦可卿的卧房,传来她的低吟高唱。 贾琮早已知晓,此刻扭动着的,已不再是警幻仙子。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里顾得上。 贾琮把眼神迷离不着片缕的秦可卿抱到了床上。 这时,窗户上的藤纸被人捅出一个破洞,一只眼睛正凑近小洞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第219章 丈母娘看女婿 透过破洞,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衣裙碎片,那人目光再往上移。 入目处是两……, 一个结实、强健而体型修长的男子正(此处省略两千字) 屋子里传来的声音让窗外那人心跳加快…… 再也看不下去,…… (此处省略三千字) 良久以后,秦可卿娇嗔道: “叔叔啊,平时看着多正经,刚刚怎么那么坏?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奴家屋里,还把奴家……” 贾琮搂着柔若无骨的秦可卿,道: “你不记得我怎么来屋子里的?” 秦可卿娇声道: “不记得了,奴家好像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叔叔正……。” 贾琮见她似有睡意,心想刚才与警幻仙子一战,警幻借用她的身体都修为受损,想来她这定是累坏了,道: “你累了,先睡会儿吧。” 说罢,起身穿起衣服。 “嗯”,秦可卿侍候贾琮穿上衣服,一身酸软,又躺了下去。 贾琮出了房间,绕到窗下,见那人面色**,半蹲在地上。 不是尤氏是何人。 迎上尤氏惊惧、幽怨的目光,贾琮又看了眼**。 尤氏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贾琮庆幸这具年轻的身体,贤者期这么快就过去了。 把尤氏抱起来,去了她的房间…… 三十出头尤氏,正值女性巅峰期,如同一瓶精心酿造的红酒,散发了迷人芬芳。 看着床上任君采撷的尤氏如同成熟的果子,贾琮毫不犹豫…… …… 半个多时辰后,尤氏的房间里,她靠在床头,秦可卿坐在床边。 秦可卿看着头发凌乱,春色满面的尤氏道: “太太,往后我们该怎么办?” 尤氏道: “你看他屋里那些丫鬟,哪一个不是天生丽质,如花似玉。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这样的身份终究见不得光,连个名分都不会有。 他若有心,偶尔来陪陪我们就不错了, 总比你我二人一辈子枯死在这院子里强。 经此一事,咱们也别再以婆媳相称了,没外人的地方,就叫我声姐姐吧。” 秦可卿叹了口气,道: “叔叔年岁也不小了,这几年该成亲了,希望这府里将来的女主人能接纳我们吧。” 尤氏听闻也担心,若是贾琮娶个王熙凤那般嫉妒心极强,又心狠手辣的女人,那么她和秦氏的日子就惨了。 凤姐儿进屋她是见过,当年随身四个陪嫁丫鬟,全让她自己折腾没了,最后一个平儿也来了贾琮这里。 尤氏道: “我观贾郎,咳,琮兄弟是个主意极正的,挑女人也有眼光,应该不会像隔壁琏二兄弟那么被女人拿捏。 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 只是这里院的丫头口要封紧,传出去就麻烦了。” 秦可卿暗想,这么快,就叫贾郎了,笑道: “里院就咱们各自两个贴身丫鬟,倒是放心,外面也只三五个婆子和小丫鬟。 咦,当初太太,姐姐只接受叔叔这几个仆人,莫非早料到今日?” 说着,秦可卿眼神玩味的看着尤氏。 尤氏白了她一眼,道: “他平日里看着那般正经的,谁想的到呢,竟那般龙精虎猛,倒像是欢场老手。” 她这么一说,秦可卿想起自己刚刚不堪征伐的模样,脸上春色荡漾。 此时,贾琮正在自家浴桶里泡着,闭目养神。 不是在回味刚才的画面,而是在遗憾,素雪去河套地区了,否则合二人之力应该能困住警幻仙子。 不过自己终不便当着素雪与那警幻行云雨之事。也不知道与警幻是不是如她所言,坏了其修行。 好在,如今看来,只要在这方世界,无论什么神仙鬼怪,自己所向无敌。 守在门外等着伺候贾琮的映月,此刻却开心不起来。 未经人事的她,虽然不知道贾琮被秦氏请过去做了什么,但女子的自觉知道,没干好事。 那院里的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秦氏,生的那般妩媚,一双眼勾人得很,但凡是个男人也经不住诱惑。 这时平儿拿来贾琮的衣裳递给映月,见映月闷闷不乐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所想。 自己以前伺候王熙凤的时候,怎会不知道那些男女之事,贾琮回来的时候,就猜到他在秦可卿那里发生了什么。 平儿道: “我让厨房熬了些白果莲子粥,等爷出来了,伺候爷吃点。 爷是有分寸的,可别在这儿瞎怄气,爷多宠你,难道你不知道?” 白果莲子粥有补肾固精之效,平儿知晓,映月却不知。 映月听闻,点了点头。 心想:自己看着爷长大的,爷不是外面那些女人勾得走的,平日里最是护着身边人。 …… 十多日后,贾琮从西营回府,刚在香菱和晴雯的伺候下换下甲胄,平儿从大观园走来,小声道: “皇后娘娘同清河公主一起来了,娘娘召爷过去。” 贾琮心想,她真来了,所为何事? 先前听林妹妹说过太上皇寿筵上元春相见之事,元春替皇后传话,要来大观园。 当时没太留意,皇后来此自然不是来逛园子的。 揣着疑惑,贾琮同平儿来到了大观园,门口,除了自己的女卫,还有四名太监守在这里。 每次清河公主来的时候,也是如此,这是标配。 太监的拦住了贾琮,喝道: “男丁不得入内。” 平儿告知是娘娘召见贾琮,其中一位太监当即离去禀报了。 过了一会儿,那太监回来,方才让贾琮进去。 梦溪峪,一身白色箭袖的贾琮从容走进大堂。 只见,一位端庄秀丽、清丽绝伦,身着凤冠霞帔,玉带金丝的贵妇端坐于主座之上,气度雍容华贵。 大堂里,除了大观园的众姊妹,贾敏和李纨也在。 贾琮感知了一下屏风后,估计便是清河公主吧,按礼制,自己是不便见清河公主的。 贾琮行礼拜见了皇后,皇后缓缓道: “平身。” 一面细细打量贾琮。 只见他面目俊朗,挺拔的鼻梁,剑眉星目,一袭白衣,干练的箭袖,约显修长的体型挺拔如松。 皇后嘴角微微翘起,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的贾敏见状,心中大惊! 皇后娘娘看贾琮的眼神太熟悉了,那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贾敏心中一慌,看向林黛玉,心想: 皇后膝下如今只有清河公主尚未成亲,不过清河的年纪尚小,跟惜春差不多大。 皇家是要面子的,不可能把这么小的公主便许给贾琮。 但若是皇家下一道旨,让他们赐婚,待清河公主及笄后再成婚也是可行的。 那自己女儿怎么?林家的女儿是不可能做妾的。 想到这里,贾敏心神不安起来,女儿对贾琮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怎会不知。 与此同时,荣国府,荣禧堂抱厦。 袭人走进来,见面目呆滞像尊木菩萨的王夫人身后,站着两个神情严肃的婆子。 袭人心里暗惊:这是老太太派来“看住”太太的人吧。 但只有太太才许了自己做宝二爷的姨娘,若是宝二爷做了驸马,太太母凭子贵,便能扶持自己。 袭人屈膝行礼道: “太太,如今初夏,天不冷不热的,大观园来了‘贵人’游玩。何不让宝二爷去园子走走,同姊妹们玩耍,散散心。” 王夫人听闻“贵人”二字,眼冒精光,心想:定是公主来了。 我的宝玉衔玉而诞果然是有大气运的,只要宝玉现身,必被公主相中。 宝玉做驸马之日,便是我翻身之时。 届时,我就再也不会被史老婆子和那孽障辖制了。 第220章 大脸宝挨打 然后跟二哥一联合,我的大仇便可得报了,贾琮那孽障、助纣为虐的史老婆子,还有无情无义贾政,你们都去死! 王夫人道: “你去跟宝玉说,别老闷在屋里读书,你陪他去园子走走。 你和麝月把宝玉好生收拾一番。” 然后又对一旁的玉钏道: “把刚给宝玉做的那套大红簇新藕合纱衫取出来,给袭人带回去。” 玉钏忙领命,从柜子里取出了那件大红色的纱衫,交给了袭人。 …… 大观园,梦溪峪。 皇后看着贾琮道: “世人都说贾七郎有三绝,诗词、音律、武艺。 先前清河在你们这儿学了一套太极拳,可惜这丫头学艺不精,请贾七郎当面演示一番。” 贾琮虽然一时不解,皇后为何对太极拳感兴趣了,依旧说道: “末将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说罢走到大堂中央,站定。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贾琮,清河公主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皇后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贾琮气沉丹田,一个起手式,随后左手扬起,左脚迈前半步,野马分鬃。 接着白鹤亮翅,左右搂膝拗步,手挥琵琶 …… 太极拳,缠丝法也。 顺中用逆,逆中行顺。 一开一合,有变有常。 行若搏兔之鹘,神如捕鼠之猫。 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 贾琮一套太极拳打来行云流水,既有力度之美,又有柔和之美,动作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 看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唯有贾敏看似不经意的瞄向皇后,见皇后那般欣赏的神情,心里愈发担心林黛玉。 心想:该怎么办呢?看起来琮哥儿对玉儿也是有心的,可这小子是个榆木脑袋,不知道婚姻大事并非你们小儿女该做主的。 当由父母按三书六礼一步步来,才符合礼制。 自己是不是该旁敲侧击提醒下哥儿?但女方主动说婚事,也太掉价了。 贾琮打完最后一个动作,做了收势,一袭白衣长身而立。 数个呼吸后,才听到小惜春拍着巴巴掌,笑道: “哥哥真棒,哥哥打的真好。” 林黛玉、迎春、探春、宝琴、宝钗、湘云等也反应过来,纷纷为贾琮叫好。 皇后嘴角微微扬起,道: “贾七郎,本宫听闻你的本事来自隐世宗门,这太极拳也是如此?能外传吗?” 贾琮心想,这阉割版的太极拳只是强身健体用的,便回道: “太极拳,是以儒家、道家的太极、阴阳理念为根本,集颐养性情、强身健体为一体。 结合易学的阴阳五行之变化,经络,上古之导引术和吐纳术形成的一种柔和、缓慢、轻灵、刚柔相济之拳术。 太极拳并非我派之所创,是前辈们在民间收集整理而来。 师尊曾言,太极拳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若能广为传播,便是造福苍生,乃大功德。” 皇后道: “既然如此,本宫也学学,若真是如你所言,便助你完成功德。 你这里可有太极拳打的你这般好的女子,随本宫去宫里。” 说罢,看向薛宝琴。 贾琮心里一惊,怎么可能让宝琴去宫里。 严格来说,宫里的女人不是皇上的就是太上皇的,万一皇上撞见了我貌美如画的宝琴,岂不是危矣。 这样的事在宫里很常见,当年二皇子的生母就是一宫女,皇上一时兴起,就地与之欢愉了一次。 届时,自己不可能吃哑巴亏,只能被动谋反。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宝琴进宫。 皇后见贾琮脸色不快,心想,听说这丫头是贾琮的家臣,莫非被他早定为妾室了。 但教园子里姑娘们学太极拳的就是这丫头,本宫专程来一趟,不可能找个不太会的回去。 本宫贵为皇后,还怕你执拗的过? 皇后笑道: “只不过随本宫去两三个月,怎么贾七郎这就舍不得了?” 此话有点逼迫贾琮的意思了。 薛宝琴听闻心中不愉,心想: 只要琮哥哥不命我去,我绝不会听皇后的话去那深宫里。 自己在琮哥哥身边多年,随他游历万里,经过了多少事,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他的心思自己再了解不过了。 若说这世上有些人不尊礼法,而琮哥哥心里根本就没有“礼法”二字! 不仅没有礼法,他心里对皇权也没有丝毫敬畏。 他仿佛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一切礼法、皇权于他只是嘴上敬重,擅长仗着大义高举高打,其实在他心里只当是个屁。 若是去了宫里,那皇帝老儿万一对自己起了色心,自己绝不会背叛琮哥哥。 届时只有两条路,要么杀了皇帝,害的琮哥哥提前谋反; 要么自尽,琮哥哥也会为我报仇,谋反吧? 贾琮淡淡的说道: “皇后娘娘误会了,这园子里比宝琴妹妹擅长太极拳的丫鬟多了去。 毕竟宝琴妹妹乃大家闺秀,对武道一途并无多大兴趣。 娘娘若真有意学太极拳,我给皇后举荐个好的。” 说罢看向林黛玉身后的望月。 皇后被贾琮当面拒绝,心中不快,脸刷的一下就沉下来了,欲拿皇后的威严逼迫贾琮。 贾琮只从容的站在那里,反正我不能让自己的人给皇家糟蹋了。 现场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众人都替贾琮担忧起来。 宝琴则是既欣喜,又担忧,琮哥哥为了自己顶撞了皇后。 心里叹道:琮哥哥,琴儿果真没有看错你。 我这一生所托之人不负我也。 这时,林黛玉笑道: “皇后娘娘,琮哥哥可是为娘娘好,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我身边这个丫头就是个喜好武艺的,还求着琮哥哥学太极拳呢,打的拳比宝琴妹妹好多了。” 说着,拉着望月,道: “平日里,你老喜欢在我院子里偷偷打太极,今儿可是你在娘娘面前露脸的机会。” 贾琮看向林黛玉,二人目光交汇一刹那,皆知对方与自己心有灵犀。 望月去宫里自然是最佳人选,当初贾琮挑选近卫营的时候,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相貌不出众。 她去宫里不仅不用担心被皇上玷污,还可以给贾琮带回来宫里重要的情报。 望月会意,走到大堂中,向皇后行礼道: “奴婢望月,斗胆,向娘娘献艺。” 皇后淡淡的看着这个相貌极普通的丫鬟,心想林家五代列侯诗书簪缨之家,怎么用这样一个,丢在人堆里都不会让人注意的丫头。 又看向贾敏身后的丫鬟,同样是相貌极寻常,跟贾家这些莺莺燕燕的丫鬟一比,云泥之别。 只见望月站在大堂中央,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脚尖向前; 两臂下垂,双眼平视前方,手心向下,两臂慢慢向前平举…… 众人眼前顿时一亮,望月这个起势可不凡。 就在望月行云流水,似舞如画般打着太极之时。 荣国府,大脸宝穿着一身骚包的大红纱衫,身旁跟着袭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前往大观园。 大脸宝一脸欢喜,因为袭人告诉他,林妹妹和宝姐姐她们结了诗社,常在一起吟诗作赋。 那可是自己擅长的,定要在姊妹面前露上一手。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大观园,却被守门的太监拦住。 袭人对此次进大观园怀着偌大的抱负,哪肯就这么放弃,便上前道: “宝二爷进自家的园子,怎么被你们外人拦住,休得无礼。” 大脸宝此刻满心沉醉于与姊妹们吟诗的想象中,哪里顾得眼前这些太监拦着路,只闷头往前走去。 嘴里嘟囔着:“让开,让开。” 突然“啪”的一声响! 大脸宝脸上火辣辣的,懵懵的站在那里。 第221章 皇后的心思 袭人忙去看大脸宝脸上的伤,倒是无大碍,只是打红了,急道: “你们怎么敢打宝二爷?” 那太监不屑道: “冲撞皇家,别说是宝二爷,就是宝天王也该打。 要不是看在忠勇伯的面上,你们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袭人见状,只得熄了心思,心里又担忧自己累的宝玉挨打,会不会被王夫人迁怒。 袭人扶着宝玉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了去。 走到半路,终究不死心,又想起一个法子,让麝月去找探春和宝钗,看看她们有没有办法请宝玉进大观园。 若是公主来时,进不得大观园,那先前的谋划皆成泡影。 …… 大观园,梦溪峪。 望月一套太极打完,众人都称赞不已,贾琮道: “可还入得娘娘的眼?” 皇后满意的笑道: “甚合本宫心意,本宫也不白得了你的好,说吧,想让本宫赏赐你什么?” 众人见状,心里都松了口气。 唯有贾敏看着贾琮,恨不能用眼珠子提醒他,让他求娘娘给他和玉儿赐婚,一切便尘埃落定。 贾琮道: “末将这一切皆陛下所赐,再者传播太极拳本就是师尊所命,哪里还好向娘娘讨赏。 末将大姐在宫中多年,承蒙娘娘照拂。 若是可行,求娘娘恩典,早些放大姐出宫,与家人团聚。” 元春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终究是为了贾家,所以贾琮希望把她接出宫。 再者,这样一来也断了老太太、王夫人的念想。 此外,贾琮无论在皇上还是皇后面前,任何时候都自称末将,这是给他们一种心里暗示: 自己只是一名武将。 淡化自己身为李宾之的关门弟子,在文官体系中的影响和地位。 因为大楚文武是分立的,皇家不希望看到文武合体,威胁到他们的皇权。 众人都没想到,贾琮会提这样一个要求,毕竟元春是老太太送进宫的。 皇后心想:贾琮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是皇上在军中的一柄利剑。 他除了年岁大了些,怎么看都是清河的最佳良配,施恩拉拢他既符合皇上的意思,对清河也是好事,便道: “宫里皇上没临幸过的宫女到了二十五,皆可出宫。只是按照宫里规矩,本宫顶多也就提前二年放她出来。 算算这丫头年纪,再过一年多,本官便可让她回家。 你放心吧,元春在本宫的凤藻宫,不会亏待她。” 正说着,一位太监从外面进来,走到皇后身旁,小声说了几句。 皇后在宫里多年,什么花招没见过,瞬间便明白了那个衔玉而诞的废物打的什么主意,心想: 这恐怕是史老太太或王夫人在背后撺掇的出来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皇后斥道: “好大胆的狂徒,竟敢冲撞本宫凤驾。 你们贾家,就是这样教导子弟的? 你们贾家的礼法呢?” 众人见皇后发怒,都心下大惊,担忧给贾家招来祸事。 只贾琮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皇后,处惊不变! 皇后见贾琮这般模样,心想本来意在拉拢贾琮,不好在他身上撒气,便让那太监把大脸宝冲撞大观园一事当众讲了出来。 众人听闻,上至贾敏,下至惜春都暗恼大脸宝无礼,冲撞凤驾。 除了惜春年幼,贾敏、李纨、林黛玉、探春、宝钗等人都在猜测大脸宝进大观园是何目的——清河公主。 众人暗自鄙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接着又猜测背后是谁出的馊主意。 贾琮拱手道: “请皇后娘娘息怒,末将治家无方,请恕罪。” 说完,叹了口气,又道: “哎,末将也曾多次教导宝二弟,奈何他上有父母、老太太护着,又是嫡子。 末将只是个庶子,辈分低,不能忤逆长辈,无能为力啊。” 贾琮这是把锅都扣在老太太、贾政、王夫人头上,又强调自己是庶子。 反正贾家老太太、王夫人那档子烂事,在京城里早就臭大街了。 随着说书人的宣传,以及当年到贾家那些四王八公府的传播,全京城都知道: 老太太不慈且糊涂,苛虐贾琮,偏宠二房; 王夫人心胸狭隘,心思歹毒,刁难庶子贾琮,还吃里扒外盗窃贾家财物给王子腾; 贾政鸠占鹊巢,以次子身份窃居荣禧堂,把长兄贾赦逼到马厩旁的东跨院。 一旁的夏守忠也接过话头,叹道: “哎,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当初咱家奉皇上旨意,赏赐贾七郎府邸的时候,名满天下的三绝公子还住在下人的三间破屋子里。” 皇后今日来大观园,一是为了太极拳,二是近观贾琮人品、相貌,好为清河公主做打算。 自然不愿得罪贾琮,心腹夏守忠把梯子递过来了,便就坡下驴,对贾琮道: “罢了,此事也怪不得你。 你年纪轻轻担着皇上给你的重任,好生办好皇差吧。 本宫母仪天下,便替你教化贾家子弟。” 贾敏听闻心里一紧,皇后此举是要插手贾家的后院了。 先前见她意在太极拳还轻松了不少,没想到皇后这就把贾琮当女婿看待了。 看了眼林黛玉,贾敏心想: 自己该出面和琮哥儿谈谈了。 为了玉儿的大事,脸面这些可以放放,再说我还是他亲姑母呢,谈他的婚事也没什么不可。 皇后对夏守忠吩咐道: “去传本宫懿旨……” 贾琮看着屁颠屁颠赶往荣国府的夏守忠,心中暗笑: 大脸宝今日少不了一顿打。 林黛玉、迎春、史湘云等人,见皇后没有针对贾琮和贾家,只是把矛头对着大脸宝和他教导无方的长辈,心里都松了口气。 待夏守忠从荣国府回来,皇后此行两件事已了,便起驾回宫。 望月自然要随皇后去皇宫,贾琮自始至终没与他有任何眼神交流,相信望月知道进宫后会怎么做。 贾琮、贾敏、李纨、林黛玉等人送皇后凤驾到大观园门口,见皇后和清河公主一行在禁军护卫下走远,方才回往梦溪峪。 众人在园子里一边走,一边议论大脸宝冲撞凤驾一事。 贾琮则看似不经意的走到林黛玉身旁,自己这段时间忙着西营的训练,在府里的时间很少,二人没机会独处。 贾琮道: “宝琴、望月一事,多谢林妹妹帮我从中说和。” 一旁的宝琴,也向林黛玉投去感激的目光。 林黛玉心想,大家都在呢,母亲就在面前,琮哥哥凑那么近干嘛,都碰到人家胳膊了,多难为情啊。 又看了眼宝琴,想起宝琴住在天香楼,他们二人倒是可以经常亲近,心里不禁有点酸酸的。 林黛玉往一旁让了半步,娇嗔道: “哼,我帮琴儿妹妹,怎么轮到琮哥哥来谢了?” 贾琮被林妹妹这么一怼,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林黛玉刚说完,便后悔了,自己这么一说,岂不是明摆着吃宝琴的醋了,还弄得琮哥哥这般难堪。 顿时脸颊绯红,又纠结怎么把话圆过来。 一旁的贾敏见状,心里暗自叹息,玉儿终究是小女儿心性,往后还得多教导。 宝琴走过来,挽着林黛玉的胳膊,撒娇道: “方才的事,多谢林姐姐了。 往后林姐姐但凡有吩咐,妹妹莫敢不从。” 然而这话落在林黛玉耳里,仿佛小妾向大妇投诚似的。 闹得林黛玉愈发心虚,胸口扑通、扑通直跳,生怕姊妹听出来这话的含义,嘲笑自己。 好在这时,麝月走到探春身边,小声道: “刚才我不敢进梦溪峪,公主可是走了?” 探春道: “公主回宫去了,你来做什么?” 麝月道: “袭人让我来找姑娘,看看有什么法子请宝二爷进大观园。” 探春听闻,怒斥道: 第222章 生死一线 “是袭人撺掇宝二哥进园子的?真是不知死活!” 探春这么一说,众人都看了过来,麝月被呵斥的不敢言语。 贾琮心想这袭人惯会在背后出主意,可惜终究是内院丫头,缺乏见识。 别说今日皇后来了,就是公主在园子里,大脸宝岂可擅闯。 她这馊主意,累的老太太、贾政夫妇、大脸宝都被皇后降旨训斥、责问。 想来这会儿,荣庆堂里,正闹得鸡飞狗跳吧。 果不其然,众人见鸳鸯急匆匆的往这边快步赶来。 刚到跟前,便向贾琮行礼道: “爷,老太太请您过去,拿个章程出来。” 贾琮道: “什么章程? 可是二叔要打大脸宝,老太太护着不许,但又不知如何给皇后娘娘交代?” 鸳鸯道: “爷都猜到了,咱们快过去吧。” 贾琮点点头,一行人前往荣庆堂。 众人刚刚走到荣庆堂外,一个跟丫丫差不多大的小丫头忙向贾琮行礼,然后替贾琮一行打起帘子。 里面传来老太太颤巍巍的声音: “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大家都干净了!” 贾政气的又急又痛,急是老太太阻止自己教训宝玉,痛的是,这废物连累自己被皇后娘娘降下懿旨训斥。 贾政放下板子,向老太太道: “母亲,再不教导这孽障,咱们一家子都被他连累。 往日只不读书也就罢了,如今连凤驾都敢冲撞,皇后娘娘降旨训斥我等教子无方。 这该如何是好?” 贾母听闻,喘息一会儿,厉声说道: “你这是和我说话么?我倒是有话要吩咐,只是可怜我这辈子没养个孝顺的好儿子,你让我和谁说理去?” 这话说的,贾政不是她孝顺的好儿子了,在那个时代,不孝是大罪,仅次于不忠。 贾政听闻,唬得扑通一声跪下,擎着眼泪,说道: “儿子教训宝玉,也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他不给家里闯祸,也是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母亲这番话,当儿子的如何禁受得起。” 老太太听闻,把龙头拐杖往地上一跺,道: “我说一句话,你就喊受不起,你把宝玉往死里打,难道宝玉就受得起了? 你说教训儿子是为了光宗耀祖,当初你父亲也是这样教训你的? 娘娘那里,等琮哥儿来了,拿个章程,娘娘又没说宝玉该死。” 说完,看了眼被绑在凳子上的大脸宝的,转眼怒视贾政。 贾政忙陪笑,道: “母亲不要生气,无论怎么着,不着实打一顿宝玉,没法给娘娘交代啊。” 老太太轻哼一声道: “你也不用说皇后娘娘,娘娘母仪天下,也不是你这样教导子弟的。你的儿子,我管不着你打不打。我看你是厌烦我和宝玉了。 不如我和宝玉回金陵去,免得两看相厌!” 此刻贾琮已到了院门口,却不进去,只远远地看着这场好戏。众女被贾琮堵在后面,也进不去。 只见荣庆堂的院坝里,大脸宝被绑在春凳上,王夫人跪在身旁护着大脸宝。 老太太跟前跪着贾政,贾政脚边躺着一根木杖。 老太太又对王夫人道: “你也不用哭了,你现在疼宝玉。等将来他长大了,当官了,翅膀硬了,未必还当你是他母亲。 还不如现在不要疼他,将来你少生口气。” 贾政听闻,忙叩头,道: “母亲这么说,叫儿子无立足之地呀。” 老太太正欲继续训斥贾政,见周围的人都看向院门口,于是抬头看去,见贾琮一行正站在那里。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便说道: “琮哥儿,你说,皇后娘娘那里,咱们怎么个章程。” 贾琮沿着画廊缓缓走来,贾敏等人也跟着走进来,众人打量大脸宝的伤,见衣服都还完好的,可见没打几下就被老太太拦住了。 贾琮淡淡的说道: “娘娘盛怒,降了懿旨,言尔等教子无方,纵容宝玉冲撞凤驾。 自然该好生教导一番,否则娘娘怒气难消。不过也没说他该死,打多少你们看着办吧。 我只是好奇,宝玉小嘛,不懂礼仪,那跟在他身边的人难道不懂? 是谁撺掇宝玉那个时候去大观园的? 明明有太监拦在门口,又是谁放任宝玉冲撞,惊了凤驾?” 贾琮这么一说,大脸宝的那些丫鬟婆子都唬的心惊肉跳,醒悟过来纷纷看向袭人。 是她跟皇后的太监争吵,要让大脸宝进大观园。 袭人周围的人顿时后退了三步,把她晾在中央! 袭人吓得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完了! 这是自己的主意,没想到闹到这么大。 若是自己担上这个罪名,赶出府这样的处罚,那都是小事了,哪怕自己早已把身子给了宝玉。 自己面临的处罚,恐怕不死也要打残! 看着宝玉身旁的太太,像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主意虽然是自己出的,但是经过太太同意的,此刻只有太太才能救自己。 自己平日里深得太太信任、看重,太太也认了自己姨娘的身份,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于是,袭人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王夫人。 上至老太太、下至小惜春,众人见状,都猜到七八分,是袭人鼓动的。 王夫人似有所悟,总算为大脸宝找到了替罪羊,指着袭人厉声道: “是你! 我的宝玉一向是知礼的,是你撺掇宝玉去大观园,召来劈天大祸!” 袭人听闻,骇然的看着王夫人,面如死灰,仿佛坠入十八层地狱。 没想到关键时刻,太太竟然出卖自己,让自己当替罪羊! 袭人心想,自己再无活路,满脸的泪水,绝望的看向王夫人,又看了眼宝玉,双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夫人喝道: “宝玉年幼无知,娘娘不会怪罪的。 打,打十杖教训下便是了;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罪该万死!” 袭人听了,双肩不住地颤抖,泪如雨下,心中万般悔恨! 早就知道太太心狠,自己何苦与她沆瀣一气,落得个活活打死的下场。 众人心中鄙夷:明明是你儿子冲撞皇后娘娘,却只打十杖;一个丫鬟竟然要打死。 然而,大家对她的话并不当回事,她说了不算,老太太说了也不算,所有人都看向贾琮。 贾琮淡淡的说道: “宝玉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对袭人则只字不提,众人猜测贾琮的态度,难道是默认要打死吗? 小惜春,轻轻拉下了贾琮的衣襟,巴巴儿看着贾琮。 贾琮知道惜春的心思,是替袭人求情,别打死她。 贾琮安慰的摸了摸惜春的小脑袋,抿嘴不言。 林黛玉、迎春、史湘云、宝钗等见状,都明白过来,不帮袭人求情。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打吧!” 于是便有婆子,上前架着袭人,绑在凳子上,又给大脸宝和袭人堵了嘴。 “啪,啪,啪!” 两个婆子挥着木杖在二人身上打了起来。 只是明眼人一看,便知,打大脸宝的那人,声音虽然大,实则手下留情,雷声大雨点小,连衣服都没打破; 反观袭人,那沉闷的声响,衣裳破裂,很快便见了血,这分明是往死里打! 院坝上,除了“啪啪”的声响,只有袭人鼻孔里发出痛苦的,越来越弱的呻吟。 林黛玉、迎春、探春、湘云等人见袭人的惨状,都看向贾琮替袭人求情。 贾琮只盯着袭人,感知着她生命的气息。 约莫打了十多下之后,贾琮估计最多再打五杖,就死了。 生死一线! 贾琮突然指着袭人,大喝道: “住手!” 那婆子立即收起了木杖。 老太太、贾政、王熙凤等人都疑惑的看向贾琮,那意思是: 第223章 落魄的贾政 “不打死,如何给皇后交代?” 贾琮道: “皇后娘娘何等英明,若是贾家打死丫鬟,岂不是给主犯当替罪羊? 贾家便是这样教导子弟的? 主犯轻罚,从犯杖毙,岂不是明目张胆的糊弄皇后?” 众人听闻,原来是这个道理,这样也算“欺君”吧。 贾琮朝接着又道: “袭人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吧,罚也罚了,放她回去吧。” 老太太道: “她家就在京城,既然哥儿定了,便让她养三日伤,打发回去吧。” 说罢,便有婆子给袭人松了绑,袭人已站不起来,便拖着她回屋去了。 袭人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在宝玉屋里得了势,连准姨娘的身份都有了,身子也给了宝玉。 最后却鸡飞蛋打,落得一场空,身子骨还被打坏了。 没错,贾琮就是定主意要赶走她。 曹公笔下,王夫人抄检大观园之时,大脸宝屋里每个丫鬟都被挑了不是。 唯独袭人和她的跟班麝月等人安然无恙,晴雯更是在这之后不久便被撵出府,病死。 大脸宝也有所察觉,逼问袭人为何王夫人找不出她的毛病,还有自己私下里说的那些话, 为何会被传到王夫人那里? 袭人支支吾吾,用各种理由在搪塞。 再加上,原本这世界,袭人这丫头凭一己之力,撬动了元春,坏了林妹妹的木石之缘。 贾琮身为一家之主,岂能容袭人在贾家耍小伎俩,搬弄是非,搅得荣国府后院不宁。她虽罪不至死,那也得赶出去。 在这个封建时代,袭人这样失了身,被赶出府的丫鬟,还能有什么好结局。 至于原着中娶她的蒋玉菡,依附的是贾家的对头——忠顺王。 这一世有自己在,忠顺王岂能有善终,蒋玉菡自然也不会有善果。 自己此举也算是替林妹妹报仇了,贾琮随即看向林黛玉,林黛玉不解贾琮的目光。 贾琮心中暗笑,这一世有我在,你自然不会如前世那般落得个人财两空了。 贾琮又看向大脸宝,吩咐道: “裤子不打烂,不许停。” 那婆子往大脸宝屁股上加了几分力道,一旁的王夫人怨毒的偷偷看了眼贾琮,然后收回了目光。 贾政在一旁喝道: “多用些力道,你这般装模作样的,岂不是糊弄皇后娘娘。” 老太太白了贾政一眼。 赵姨娘则暗喜:最好把贾宝玉打废掉,我的环儿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贾琮看那婆子的架势,便知道,老太太手下的婆子是不会真打大脸宝了。 贾琮心生一计,看着贾政奇道: “二叔还站在这里干嘛?” 贾政懵了一下,难道让我动手?不解的问道: “琮哥儿,让我做什么?” 贾琮摇摇头,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贾政,道: “娘娘懿旨,指名道姓斥责二叔教子无方,纵容宝玉冲撞凤驾。 难道二叔不该进宫请罪吗? 这还要人教? 再晚些,宫里大门就要落匙了。” 贾政反应过来,忙快步往外走去,老太太看着贾政慌乱的背影,道: “先去换身衣服,再进宫。” 贾政应了声,往荣禧堂去了。 赵姨娘,匆匆的跟了上去,自然是替贾政换衣。 贾琮看着贾政的背影,心中冷笑: 贾政这种小角色根本入不了皇家的眼,把你送到他们跟前,便是给皇家添堵。 等贾政在皇家挨一遭雷霆之怒,大脸宝便有好日子过了。 邢夫人见二房今日出这么大的丑,丢了这么大的脸,面上虽没有表情,心里却欢喜的不要不要的。 自从皇后娘娘派人来斥责老太太等人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薛姨妈,看了眼薛宝钗,心中愈发坚定: 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宝钗许给贾琮。 话说,上次贾琮帮蟠儿洗脱罪名,正好借这名头答谢贾琮,宴请他,拉近彼此距离。 贾琮见事已了,等在看贾政的好戏,便回自己伯爵府去了。 …… 皇宫里。 贾政凭着荣国府的帖子进了皇宫,然而内宫是自然进不去的,只得跪在内宫门外向皇后请罪。 一直没等来传信太监的回复,只让他跪在那里。 皇后娘娘似乎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赵姨娘本给贾政准备了两个垫子护在膝盖上,那是贾环从前被王夫人罚跪时,她想出来的主意。 然而迂腐的贾政哪里敢“欺君”,还义正言辞把赵姨娘训斥了一番。 此刻贾政跪在坚硬的石板上,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对先前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巡逻的龙禁尉对贾政进行了盘问,偶尔路过的太监漠视的目光,这些都让贾政脸上火辣辣的, 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夜幕降临,面色阴霾的皇上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从御书房回内宫。 见贾政跪在门外,便遣一个小太监前去询问。 贾政远远的瞧见皇上,紧张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直直的跪在那里,目不斜视,如实的回答了小太监的询问。 待那太监回来禀报了前因后果,皇上厌恶的扫了一眼贾政,道: “放肆! 让他跪到宫门落匙前才回去。” 那小太监,忙应声领命。 皇上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对戴权吩咐了一番。 …… 次日,早朝,没资格参加早朝的贾政被叫到奉天殿——自辩。 半个时辰后,贾政铁青着脸,垂头丧气的从奉天殿走了出来后。 第一件事便是回家,着人把大脸宝拿来。 大脸宝一脸懵逼的被绑在了凳子上。 贾政把昨日在皇宫受到的屈辱,和今日在朝堂遭受的弹劾、羞辱、训斥都发泄在了大脸宝身上。 贾政怒喝道: “把嘴堵起来,着实打死!” 小厮们不敢违拗,只得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棍子打了十来下。 贾政犹嫌打轻了,一脚踢开那小厮的,自己夺下棍子,使劲打了二三十下。 众人见打狠了,忙去找王夫人。 王夫人听闻也顾不得有外人,一面让人去请老太太,然后忙赶往贾政书房,唬的众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 见王夫人进来,贾政更如同火上浇油,那棍子挥舞得又快又狠。 按大脸宝的几个小厮忙松了手走开,大脸宝早已动弹不得了。 贾政还欲再打时,被王夫人抱住棍子。 贾政道:“你,你!今日非要气死我才肯罢休!” 王夫人哭道: “宝玉虽然该打,老爷也要自重些。 大热天的,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宝玉事小,若是老太太急出个好歹来,就是大事了!” 贾政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 “休说此话。 我养了这不肖的孽障,已是不孝了,教训他一番,又有你们护着。 你们要留着他,不如勒死我算了。如今我也没脸活在世上,没脸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今日百官弹劾我纵容儿子冲撞凤驾; 又弹劾我鸠占鹊巢,窃据荣禧堂,把大兄赶到马厩旁,以荣国府主人自居。 罗织了冒犯皇家,无视礼制,纵容夫人盗窃御赐之物,种种罪名。” 说着,便要绳索来。 颤巍巍赶来的老太太,听闻这话,顾不得凳子上皮开肉绽的大脸宝,忙道: “那皇上怎么说的?” 贾政哀嚎道: “皇上降旨,让我把荣禧堂归还大兄,还将儿子的官职降职一等。” 贾政这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是贾代善临终上表,太上皇赏赐的。 这个官当得近二十年,没挪动一下。 不升也就罢了,如今反而降了,成了六品主事。 让老太太更揪心的是: 老二身上没有爵位,搬出荣禧堂后,他这个六品小官、次子的身份便会被外人轻视、欺负。 一旦自己过世,贾政就要搬出荣国府,沦落为贾家旁支,二房就彻底没落了。 第224章 备战女真 自己偏袒老二,扶持了二房半辈子,二房竟落魄至此! 到时候,宝玉连个像样的亲事都说不上。 于是,母子俩抱头痛哭起来。 王夫人更是绝望,心中暗骂这废物,几十年了,官越当越小,叫自己和宝玉往后如何过活。 看到跟在老太太身后的王熙凤,王夫人转念一想,计上心来: 无论如何也要让宝玉夺下贾琏的爵位。 只有宝玉继承了荣国府的爵位,自己和他才能成为这府里的主人。 于是,忙去解开大脸宝的绳子,薛姨妈、王熙凤也上前搭把手,又取出口中破布,大脸宝痛苦的轻哼了一声。 昨日,老太太手下的婆子没真打,今日,贾政在激怒攻心之下这一顿板子可是下了死手。 这边老太太见了大脸宝屁股上皮开肉绽的惨样,又“心”啊“肝”啊的哭起来。 旁边早有丫鬟、婆子上来,要搀扶大脸宝,王熙凤便骂道: “糊涂东西,也不睁眼瞧瞧。都打成这个样子了,还要扶着走,还不快去把春凳抬出来。” 下人们听闻连忙进屋去,抬了春凳出来,将大脸宝小心放在凳上,随着老太太、王夫人等人,送至荣庆堂。 李纨跟在后面,意识到二房日渐落魄,再不复往日的盛况。 然而,这对自己母子影响并不大,无论二房兴衰,咱母子俩在这府里都不被重视。 好在兰儿读书一向用功,还入了贾琮的眼,将来定会有个好前途。 贾环站在门外看着大脸宝遭毒打这一幕,暗自幸灾乐祸,心想赶紧去告诉三哥。 贾琮这会儿听说了贾政被弹劾,搬出荣禧堂,并没当回事,情理之中。 原先,贾琮刚回京时,因王夫人、老太太之仇,又厌恶贾政、大脸宝等人,准备出手把贾政撵出荣禧堂。 后来,王夫人被自己踩进了泥潭,翻不了身; 老太太也怂了; 又鉴于贾赦是个混不吝的,邢夫人也是个目光短浅的,扶持贾赦上去,未必能把荣国府打理好,便没管荣国府这档子烂事。 如今倒是他们自己作孽,被自己略施小计,借刀杀人,赶出了荣禧堂。 最后贾政和贾赦对换了房子,只不过在老太太的要求下,东跨院在荣国府这一侧的围墙被打掉了,和荣国府合为一体。 一边是贾赦、邢夫人、贾琏、王熙凤等人欢天喜地入住荣禧堂; 另一边是贾琮、王夫人等落魄的迁往马厩旁的东跨院。 荣禧堂同老太太的荣庆堂一样,不是单一的建筑,而是一个建筑群,形成一个大院。 贾琏夫妇也告别了夹道小院的尴尬地位,住进了荣禧堂的厢房。 贾琮没心思关注此时热火翻天的荣国府,因为素雪回来了,带回来一批新的人手需要训练。 另一方面,贾琮向欲将整个西营的三万兵马,拉出去进行为期三到四个月的夏训。 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的是意志与勇气。是在极端天气下的承受力、战斗力、耐力。 军士们身着甲胄,在夏季即使便不动,也要出汗,更何况高强度训练。然而战争不分季节,敌人也不会因为夏季就停止战争。 贾琮就练兵一事向皇帝上了奏折,很快便得到了批复。可是西营三万兵马的调动,不是皇上能做主的,还得太上皇批准。 贾琮只得耐心等待,趁这个时间训练近卫营的新人。 同时也做好了太上皇不批准,就减少人数,把西营分成三组,每次带一万人拉练。 这期间,薛蟠来相请,为答谢贾琮上次相救一事,贾琮没那个功夫,婉拒了。 好在十日后,总算等来了太上皇的批复。 接下来就是准备物资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三万兵马出动,高强度训练必然要额外消耗许多粮草。 为了保证质量,贾琮让张主薄去兵部领银子,自行采购,这样薛蝌便忙碌起来了,薛宝钗也帮着薛蝌打理。 贾琮此次拉练的目的地,便是——燕山。 之所以选择燕山,是因为燕山山脉是分割华北平原和东北平原的重要屏障。 前世熟读史书的贾琮知道,虽然辽西走廊上有雄关——山海关镇守,然而燕山山脉中有多条狭长的山坳。 在吴三桂引满清入关之前的十五年中,清军五次绕过辽西走廊,穿过燕山中的山坳。 然后击破燕山中的龙井关、青山关、黑峪关、界岭口、大安口、黄崖口等关隘,进入华北平原大肆杀戮、掠夺。 一次比一次大胆,第五次甚至扫荡了山东,掳走三十六万人口; 驼、马、骡、牛、羊等牲口三十二万头; 黄金一万两千两,白银两百万两; 珍珠四千两、绸缎五万匹,缎衣、裘衣一万多件; 所劫物资的车队长达三十余里。 多位藩王被杀、自杀或被俘。 五次掠夺,总计掳走人口近两百万,白银超过五百万两。 加上战争中损失的人口,财物,明朝的国力遭到了重创。 清军肆无忌惮的入关掠夺,经常做出不顾后路,不顾侧翼,兵分多路等违反军事常识的举动。 说明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彼时,关内的明军在野战中,已经无法对清军,哪怕是小股的清军构成威胁了! 五次入关中,也有绕道蒙古,从宣化、大同,进入京师地区, 但如今的大楚重视北面的蒙古,所以在宣化、大同一带有重兵把守,并修筑了高墙,故而剩下的漏洞便是燕山了。 这不是说燕山东侧的山海关就不重要了,清军五次入关虽然攻下很多城池,但杀戮、掠夺一番之后都弃城回到关外,就是因为山海关在大明手里。 一旦清军在关内久留,就容易被明军进入燕山,在狭长不利于骑兵作战的沟壑中,借助长城或是修建其它工事,断其后路,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虽然贾琮很想主动出击,打击满清,但如今大楚把北面鞑子视为头号大敌,自己不可能仅凭一张嘴就说服太上皇、皇上和朝廷。 那么贾琮现在能做的事就是,去燕山,亲眼去看看燕山山脉,摸清地形。 当然,从关外格局来看,女真会在拿下辽东之后,才从燕山南下入关。 否则便会面临辽东的军队趁虚突袭其老巢,或是断其后路。 贾琮选择在此时去燕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就是在关外的情报组织——“关外特别组”(见第154章-未雨绸缪)在半个月传来一条重要消息: 女真通过与大楚商人私下交易,在大肆囤积粮食、铁、马、布匹等战略物资。 这是在做大战准备! 女真在备战,自己也得备战。 “关外特别组”虽然还没查出他们是与大楚哪方势力做交易,但前世的史书告诉贾琮是晋商。 晋商最初崛起于盐业,而后由于明朝三百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蒙古作战,边境线屯兵百万,需要巨量的物资。 近水楼台的晋商在这期间,大发战争财,发展壮大。 然而晋商做大后,竟不顾朝廷对满清的经济封锁禁令,以张家口为基地,通过蒙古与满清交易。 以粮食、镔铁、布匹、火药、战马等物资换取努尔哈赤的人参、鹿茸、兽皮等贵重物品。 换句话说,晋商就是满清入关前的武器原材料和物资的供应商。 满清所需物资有六到七成来自晋商。 不仅如此,晋商后来还担任了满清在关内的间谍,为满清提供军事情报和明朝内政信息。 -------------------- 明日起,恢复每日两更: 早上八点;下午六点。 希望调整更新时间的书友可留言。 第225章 七个女孩儿一台戏 满清入关之后,顺治皇帝在紫禁城设宴召见了当时最有名的八位晋商,并将他们编入由内务府管理的“御用皇商”的行列。 史称“八大皇商”。 这个世界的大楚与明朝何其相似,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和蒙古交战,同样也成就了一批晋商。 贾琮让“关外特别组”继续调查,重点盯着晋商,并下令张家口附近的关西镖局和薛家商号秘密调查当地情况。 一旦坐实是晋商所为,贾琮绝不手软。 同时还让“关外特别组”下辖的商队,大幅增加在辽东地区的贸易,以白酒、丝绸、瓷器、珠宝等“奢侈品”,交换他们的人参、鹿茸、兽皮。 努尔哈赤需要粮食、布匹、战马、镔铁等战略物资,但也管不住他们的贵族、富人对奢侈品的渴望。 这是对女真的经济战。 鉴于女真已经在备战,不知何时会出兵辽东,贾琮让“关外特别组”提高警戒,一旦有风吹草动,要保全自身。 数日后,粮草已备齐。 贾琮准备次日便率西营三万兵马前往燕山拉练。 这一去便是三四个月,贾琮将府里的事安排好,吩咐下面防备巫家的报复。 倘若巫家胆敢冲击荣国府和宝伯爵府,就地格杀勿论。 贾琮回到楚湘院,见丫丫走门口守着,上来就拉着贾琮衣袖,仰着头看着贾琮,央求道: “爷,带俺一起去吧,俺给爷当亲兵。” 见贾琮不语,便跟在屁股后面,又道: “俺力气比他们大,俺可以给爷扛天龙破城戟。 听平儿姐姐她们说,军营里,吃的不好。俺可以在山上抓蛇,烤来给爷吃。 爷捎上俺吧。” 敢情这丫头是馋烤蛇肉了,贾琮摸摸她的小脑袋道: “骑射功夫练的怎么样了?军营里可没那些好吃的,你吃的惯?” 丫丫忙点头道: “嗯嗯,吃的惯,爷都能吃,俺还挑什么嘴。 骑射,如今都一射一个准,前儿,素雪姑娘还夸俺了,爷教的狼牙棒也都玩会了。” 贾琮捏了捏丫丫圆嘟嘟的小脸蛋,笑道: “你要当花木兰也不是不行,不过,军中军法如山,令行禁止,可不许调皮。” 丫丫脸上乐开了花,咧嘴笑道: “嗯嗯,俺最乖了,最听爷的话了。” 回到屋里,映月、平儿在帮贾琮收拾行李;晴雯在赶着给贾琮做新靴子; 贾琮提笔给林黛玉写了一封书信,让映月送过去。 这时,香菱递给贾琮一个帖子,道: “宝二爷和薛大爷送来的,说是请爷明日赴宴,陪同的还有贾琏、柳湘莲二人。” 贾琮接过帖子,扫了一眼,扔在桌子上,哑然失笑。 大脸宝哪里会想到宴请自己,准是薛大头的主意。 上次自己婉拒了薛蟠的邀请,这次他拉上贾琏、大脸宝一起,好让我给他们几分面子,还学着人家下了帖子以示郑重相邀。 贾琮随即又想到柳湘莲,如果没猜错的话,明日酒宴便是薛大头被柳湘莲暴打之时。 由于自己的到来,这世间被自己搅乱了。 原本薛大头被打是在赖家的园子与柳湘莲、大脸宝等人吃酒,席间薛大头觊觎柳湘莲的“美色”,对其出言不逊。 被柳湘莲引至于北城门(今德胜门)外苇子坑,到了无人之处,被柳湘莲打了个半死。 打完之后,柳湘莲还逼着薛大头喝阴沟里的污水。 柳湘莲敢毫不留情的暴揍薛大头,除了薛大头自己无礼,有错在先之外,也有荣国府衰落的原因。 否则也不至于打伤了人还逼他喝肮脏的污水。 荣国府若是立得住,他顶多教训下薛蟠。 今时今日,赖家早被自己抄了,彼时与薛大头、大脸宝、柳湘莲一同吃酒的赖尚荣、贾珍、贾蓉坟头都长草了。 但是,明日薛大头和柳湘莲初次同席,以他的性子,必然会眼馋柳湘莲的容貌,届时少不了一顿打。 有心提醒下薛大头,但想到这厮着实欠揍;自己也想看看柳湘莲的态度,便随他去吧。 薛大头如今好歹也算是投在自己麾下,打狗还得看主人,柳湘莲若是做过头了的话,少不了收拾他一顿。 关西镖局随便一个镖师,就能把他修理的不要不要的。 贾琮笑道: “大脸宝的伤好了?” 香菱道: “听二门外的说,他自己走来的。都半个多月了,想来无大碍了。” 贾琮道: “你让人回他们,我明日离京,带兵训练去。明晚的酒宴是去不成了,让他们自个儿高乐。” 香菱应了声,便出去了。 贾琮来这世界六年里,对男女之事本来也没有多高的兴致,毕竟这身体才刚刚长成。 但是,自从那日与秦可卿、尤氏鱼水之欢后,潜伏在脑子里的某些东西便被唤醒了。 明日这一走,便是三四个月,贾琮脑子里浮现出风情万种、妩媚多情的秦可卿和丰乳肥股的尤氏…… 便起身去了秦可卿和尤氏的小院。 秦可卿的卧房里,贾琮搂着凹凸有致秦可卿,拉下她的衣襟,露了雪白的香肩。 禁不住亲吻了下去…… 食髓知味的秦可卿妩媚的望着贾琮,扭动的腰肢迎了上去…… 一夜鱼龙舞…… 近两个时辰后,贾琮惬意的从尤氏的房间出来。 哼着小曲儿,刚迈进暮色中的楚湘院,便感到气氛不对。 走进堂屋,油灯摇曳的火光,下见素雪、宝琴、映月、香菱、平儿、晴雯、阿奴,七女都在屋子里。 贾琮放眼看去,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三个字: “不开心!” 平日里最爱笑的阿奴,此刻小嘴嘟得老高; 映月手里搅着手帕,像个鹌鹑似的低垂着头; 香菱哀怨的眼神看了眼贾琮,撇了撇嘴; 就连性子最柔顺、不争春的平儿,脸上也闷闷不乐; 晴雯更是撅着嘴,扭着脖子,那白眼翻得都看不见黑眼珠子了。 唯有宝琴抿着嘴,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琮,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贾琮心想,这七个女孩儿要唱哪一出戏? 一时心虚,装模作样假咳一声,定定心神。 第226章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素雪走到贾琮跟前,挽着他的胳膊,娇嗔道: “哥哥,你屋里的女孩儿哪个不是如琬似花、绝色美人? 放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要,哥哥还去找那两个妖艳贱女人?” 说罢,轻哼了一声,摇了摇贾琮的胳膊,似在等贾琮说个道理。 见贾琮不语,便指向平儿、映月二人道: “哥哥,你看,有温婉贤惠、柔情似水、天生丽质的;” 又指向晴雯道: “有妩媚、率真、千娇百媚的;” 指向香菱道: “有风情万种、天生尤物的;” 指着阿奴道: “有钟灵毓秀、笑颜如花的;” 说罢又走向正在吃瓜的宝琴,素雪拉着宝琴的手,笑道: “还有大家闺秀,宛如天仙的宝琴妹妹。 环肥燕瘦,哥哥屋里都有了,偏偏要去外面……” 素雪说着,冲贾琮皱着鼻子,哼了一声。 宝琴顿时尴尬起来,腹诽道: 刚刚明明说好的,过来帮你壮胆,怎么把我也扯进来了。 贾琮心想:她们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先前这事没处理好,让她们误认为我宁在外面厮混也不要她们。 对这个时代的这些丫鬟而言,要了其身子,其实是对她的认可; 也是她们身份的转变,从丫鬟成为自己的女人(姨娘); 同时也是让她们安心:将与自己长久相伴。 既然做错了,态度就该端正。 贾琮拍了拍素雪的手背,看着映月、香菱、平儿、晴雯,缓缓道: “你们都是天底下极好的女孩儿,有你们在身边,是我的福气。 先前呢,一方面是因为你们年岁不大,我身子也还没长成。 我虽然不能给你们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的婚礼,但也不想让你们不明不白的做我的女人。 那么大红嫁衣,红盖头、红烛这些还是该有的,咱们自家还可以搞个小酒宴。 正好我去练兵这几个月,你们在家准备下自己的嫁衣吧。 待我归来,便给你们四人一个名分。 不过要年满十六岁方才可以。” 贾琮这么一说,几个丫鬟都转忧为喜,羞红了脸,低着头。复又交头接耳,商量着谁先。 香菱看向映月,那意思仿佛在说:你最先跟着爷的。 映月则看向平儿窃窃私语:“平儿姐姐年长,还救过爷的命。” 平儿摇摇头…… 唯有晴雯闷闷不乐,不满的看着贾琮。 贾琮反应过来,晴雯比大脸宝大两岁,和自己同年,只月份比自己小,还没满十六岁。 而这个时代,一般来说,十五岁及第便可以嫁人,而普通人家的女儿十四岁出嫁很普遍。 但贾琮终究还是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十六岁,差不多算底线了吧。 刚才贾琮说的四人,并不包括阿奴,毕竟阿奴是素雪的丫鬟。 贾琮见安抚住了众女,又想到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往往把男女之事,都怪罪在女人身上,斥责女人不守妇道。 自己屋里这几个女孩要是针对秦可卿和尤氏,她们二人哪里吃得消。 念及此,贾琮又道: “至于秦氏、尤氏那是意外而起,此事是我的不是,你们不要怪她们。 希望你们以后与她们二人当作家人一般相处。 纵使不喜欢,也不许欺负人家。” 几女点点头:“哦”。 贾琮心里暗道,封建社会也不是一无是处。 次日一早,贾琮换上一身戎装,领着全副武装的亲兵,还有头上戴着“铁罐头”的丫丫正欲出府,却见云希贤陪同其父母来访。 原来,迎春的婚事交由老太太张罗之后,他们与老太太约定,今儿第一次去拜会老太太,同时也是云希贤的母亲去相看迎春。 云希贤知道贾家真正做主的是贾琮这个家主,虽然贾琮默认了此事,但还是与其父母一并来拜访贾琮。 不巧,贾琮带着大队兵马正要出门,双方只得在大门内,寒暄了几句,算是彼此认识了。 云希贤的父亲,福建右参政,留给贾琮的印象是: 谈吐不俗,举止儒雅得体的中年人。官气不重,倒是有几分世家子的风范。 贾琮又看了眼一旁的云希贤,心中暗叹: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随后,就此别过,贾琮去往了西营。 另一边,荣国府,荣庆堂。 云希贤三人拜见了老太太,随后贾赦领着云希贤父子去往荣禧堂。 老太太这里除了云希贤的母亲,就只剩邢夫人、贾敏、薛姨妈和凤姐儿。 于是李纨带着羞涩的迎春从耳房缓缓走了进来,云母看去。 只见她身着浅红鸡心领绣桃花仕女糯裙,白绸绿叶竖领偏襟中衣。 不用问,便知二八芳龄的便是迎春了,她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恬静,观之可亲。 (后世普遍认为三春中,相貌最出众的便是迎春。 迎春比大脸宝大两岁多,按本文中贾琮的年龄,与贾琮同年,按月份比贾琮大,如今近十六岁。) 雍容尔雅的云母竟喜得站了起来,暗自赞叹自家小子的眼光。 上前拉着迎春的手,细细打量,迎春虽有羞涩却不失落落大方,云母笑道: “不愧是华亭县主。” 言罢,将一支和田白玉兰花流苏发簪,插在了迎春头上。 迎春看了眼软榻上的老太太,老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迎春便把发簪扶正。 这就表示双方认可了,接下来就是按照三书六礼走流程。 虽说这个时代讲究盲婚哑嫁,但事实上,高门大户往往都会安排双方先“偶遇”。 待双方都入眼了,再按照礼制进行后面的程序。 耳房里,隔着帘子的姊妹们见了这一幕,交换了八卦的眼神,都为迎春喜接好姻缘而高兴。 唯薛宝钗暗自叹息: 与自己同龄的迎春已有了这般好姻缘,自己空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之志,如今尚不知归属在何方。 琮兄弟么,无论才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更是当世人杰。 他这般的男儿生于天地之间,终将翱翔于九天。 嫁人当嫁贾七郎! 然而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论才貌,诸姊妹间,我不输于任何人,可七郎偏偏与我最不亲近…… 第227章 还有王法吗 襄王、神女;湘君、潇湘妃子…… 想到这里,薛宝钗心中一惊! 似不经意的看了眼,正和姊妹们说笑的林黛玉, 莫非七郎中意的是林妹妹? 林黛玉似有所感,转头看了眼正在出神的薛宝钗,然后继续和姊妹们说笑。 …… 这晚,老太太用过晚饭,坐在荣庆堂的软塌上,贾敏、薛姨妈、王熙凤陪着说笑,看着玩耍的姑娘们,享受着她每日最美好的时光。 邢夫人不善言辞,在一旁奉承着;只王夫人呆滞的神情如同木桩。 这时大脸宝回来了,跟老太太请过安,又向长辈们行了礼,正欲去姊妹们那处玩耍,薛姨妈道: “宝玉回来了,你们一块吃酒,蟠哥儿可是跟你一起回来了?” 宝玉恭敬的回道: “回姨妈,蟠大哥中途有事,先走了。” 老太太宠溺的看了眼乖巧的大脸宝,对身旁的贾敏笑道: “宝玉这孩子是个知礼孝顺的,平日里极爱护姊妹们,跟她们相处的都很好。” 贾敏面对老太太的推销,只应付的微微点了点头。 自从贾政搬出荣禧堂后,老太太就急着大脸宝的婚事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死了之后,贾政搬出荣国府只剩个六品小官的名头。 所以要早点以国公府的名头给大脸宝定亲,如今老太太眼里最佳人选自然是林黛玉。 无论林家五代列侯的家世,林如海探花郎的出身,巡盐御史的官职,林家的家底,林黛玉的品貌,都是上上之选。 前儿,老太太正式跟贾敏提了此事,贾敏只得推说林黛玉的婚事需林如海做主。 老太太当即给林如海写了信,派人送去。 当然,贾敏也不是傻子,随后也给林如海写信说了这边的情况,让林如海虚与委蛇,推脱过去。 不过老太太也知道,林家未必会同意宝玉的婚事,所以史湘云和薛宝钗,便是后备之选。 史家一门双侯,又是自己娘家,史湘云这丫头虽说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旁的都还不错; 至于宝玉他娘相中的薛宝钗,老太太是不太中意的,只当是最后没了选择的无奈之举。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外面一阵骚乱,然后贾琏扶着一个灰头土脸,衣裳都给撕破的男子向荣庆堂走来。 李纨见有外男,忙领着林黛玉、三春等人避往耳房。 待贾琏进了屋,只见那人脑袋肿得跟猪头似的,双眼如同食铁兽(熊猫),嘴里喘着粗气。 老太太道: “琏哥儿,怎么回事?” 贾琏尚未及回答话,薛姨妈瞪大双眼道: “蟠哥儿?” 那人不是薛蟠是谁? 薛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喊了声妈,薛姨妈大惊失色,道: “哥儿你这是怎么了?哪个狠心的把你打成这样?” 薛蟠道: “囊求的,是那个柳湘莲打的。” 薛姨妈既心痛薛蟠,又恨那柳湘莲,怒道: “你好好的请人吃酒,怎会让人打了?” 薛蟠自知理亏,也不好作答。 薛姨妈身边的丫鬟,忙跟鸳鸯要来毛巾、水,把薛蟠脸上的尘土擦去。 老太太如今把薛宝钗也列为了大脸宝的后备人选,亲戚又住在自己家里,好歹也得照拂一下,便对贾琏道: “那人打蟠哥儿,你为何不上前劝阻,帮衬蟠哥儿? 柳湘莲是谁家的,天子脚下竟然这般无法无天,还有王法吗?” 贾琏道: “我见二人久久未归,听他们离席前提到城北那地,散席后便带着小厮去寻。找到蟠兄弟时,已经被打了。 那柳湘莲是理国公柳家的旁支,往日里与我等也算相熟。” 理国公府如今自然是远不及贾家,旁的六座国公府除了齐国公府还有个公国爷镇守在山海关,其余几家比起贾家相差的远了去。 老太太顿时有了底气,冷哼一声道: “既是柳家的孩子,怎欺负到贾家来了?” 贾琏不便说出薛蟠的丑事,难以作答。 大脸宝向来是以貌取人的,柳湘莲生的俊朗常串戏,擅演生旦风月戏文,也算风雅之流,当然不是粗鄙的薛蟠能比的。 薛蟠也配觊觎柳湘莲的容貌? 男男这样的风雅之事,只有自己和秦钟、蒋玉菡这般的风流人儿才配。便说道: “实则蟠大哥失礼在先,算不上欺负蟠大哥吧。” 薛姨妈和耳房里的薛宝钗听闻,气得面色铁青。 心中暗恼道:就算失礼了,也不至于打人啊!明明是柳湘莲打了薛蟠,还替他说话。 贾琏都知道人没回来要去找一下,你们一处吃酒,你吃完就不管不顾自个儿回家了。 好没良心的人! 就连王熙凤也不满的看了大脸宝一眼,腹诽: 宝玉离经叛道,竟不知亲亲相护,遇事了,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薛姨妈心里又气又急,只得骂了薛蟠几句,又不好当众这般失礼,便道: “不如报官,拿了那柳湘莲。” 心里却是想着:薛蟠是请贾琮酒宴才挨打,虽然贾琮离京没赴宴,贾琮好歹也该管管这事吧。 若是把这事捅到绣衣卫衙门去,贾琮的手下准会替薛蟠出头的。 老太太人老成精,一听便猜到了薛姨妈的算计,是想借贾琮的名头替他儿子报仇。 耳房里的薛宝钗听闻,忙走出来道: “母亲,吃醉了酒,翻脸也是常有的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哥哥能走回来,想来伤得也不重。 若是想出口气也容易,等琮兄弟回来,咱们置办一桌酒席,让柳湘莲当面认个错便是。 若是报官,兴师动众,反倒显得我们依仗亲戚之势欺负人。” 众人听闻,都暗道宝钗处事得体。 老太太心里也对这个备选之人多了几分好感。 薛蟠听到宝钗提及贾琮,便得意的说道: “我原先也只当柳湘莲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没想其实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种。 贾七郎在绣衣卫衙门口,用兵部尚书的人头垒京观,天下谁人不知? 在太上皇寿筵上,将卫国公两个孙儿一枪一个钉死在树上,天下何人不晓? 我只提了下贾七郎的名头,他便住手了。 囊求的,怂货!” 第228章 女真奸细 王熙凤奇道: “当时情形如何,你提了三弟,那柳湘莲便住手了?” 薛蟠道: “他抓着我的衣领,打了我几拳,我见斗他不过,便说: ‘今儿本是请七郎吃酒,若非七郎离京去了,你敢当着他的面打我?’ 没想到他一听七郎的名号,便怂了,丢了手,转身就走。 我还骂了他好几句,他头都没回,径直走了,哈哈哈!” 说到这里,薛蟠眉飞色舞,像只得胜的公鸡,仿佛挨打的不是他,而是柳湘莲。 众人见薛蟠这般模样,都觉得不像大家子的样子,薛宝钗也臊得慌,忙道: “哥哥,咱们先回家,请个大夫好生看下吧。” 于是薛姨妈一家三人跟众人告辞,回梨香院去了。 老太太看着薛蟠肥硕而蹒跚的背影,心中暗想: 宝丫头有这样的兄长,终究是件麻烦事,在金陵就打死了人,如今在京城也不安生。 梨香院。 薛蟠靠着床上,薛姨妈一边拿拍子在他胖了一圈的脸上轻轻的擦拭,一边心疼的说道: “那姓柳的,下手这般狠。” 一旁的薛宝钗道: “妈,别太担心,哥哥刚才走路都好好的,只是伤在面上看着唬人,没伤多重。 一会儿大夫来了,便知道了。” 不料,薛蟠似恍然大悟,道: “倘若我做了七郎的大舅哥,那柳湘莲还敢打我?还不得任我搓圆捏扁。 妈,我看七郎就是妹妹最佳夫婿!” 薛姨妈、薛宝钗忙喝道: “浑说!” 薛蟠不服道: “难道妈还挑的出比贾七郎更好的女婿? 我要做了他大舅哥,谁还敢欺负我,还不由我横着走? 莫非妈看上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宝玉?” 薛姨妈道: “我何尝不知琮哥儿是良配,只是这事咱们女方怎好主动开口。 本想找个中间人,可你姨妈早跟哥儿成了仇人; 凤姐儿在他跟前也没个说话的脸面儿;你二舅(王子腾)更是和贾家翻了脸。 我上哪儿找人去说和,总不能自己腆着脸自己贴上去吧。 你是不知晓,当初封伯爵的酒宴上,西宁王妃欲给他说亲,你猜人家当着四王八公一脉家眷怎么说的?” 说到这里,薛姨妈心想:当初刚京城,宝钗进宫落选,自己也曾替她相中宝玉。 便在府里捣鼓了“金玉良缘”出来,传得沸沸扬扬,若非老太太从中阻止,已经成事了。 可如今对上琮哥儿却是束手无策,他主意太正,府里连老太太都不敢辖制他。 薛宝钗则想起贾琮心里莫名一阵落寞。 薛蟠道: “七郎怎么说的?” 薛姨妈道: “他说世人称其三绝公子,他所中意之人当精通诗词、音律、武艺。 你说哪有大家闺秀舞刀弄枪的?” 薛蟠靠床头,一拍腿道: “哎哟,妈,你上当了。 哪有男人喜欢孙二娘那样的母夜叉,七郎准是怕那劳什子王妃娘娘给他选个光有家世,不俊俏的。 才拿这话堵住人家的嘴。 妈和姐姐拉不下脸,等七郎回来,我去跟他说。” 薛姨妈道: “哪有这样的道理,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 两个月后,山峦叠嶂的燕山一处山坳里,贾琮正在军帐里同副将、参将、游击等一同绘制燕山的地形图。 两个月的时间,散出去的探马已经收集了燕山山脉的地形。 整个山脉有三条通道: 一条是最西侧,可通往宣化,到达大同,这正是前世努尔哈赤第二次南下掠杀所走的通道; 第二条是沿着瀑河河谷通往喜峰口,以及喜峰口附近的几个关隘; 前世这里爆发过着名的喜峰口战役,是自“九一八”日本侵占东三省以来,日军首次受到的最顽强抵抗。 此役对骄横狂妄的日寇给予了沉重打击,鼓舞和坚定了全国人民的抗日决心。 守军用大刀与日军肉搏,粉碎敌人两天内占领长城的计划,此战歼灭日寇五千,一战成名。 为此,作曲家麦新创作了着名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首威武雄壮、慷慨激昂的抗日歌曲《大刀进行曲》。 万历元年,戚继光也曾在此大败朵颜部。 第三条是最东侧,沿着青龙河河谷,通往刘家口以及附近的冷口等关隘。 前世正是因为冷口至刘家口一线失陷,被日军突破,引起连锁反应,导致界岭口、喜峰口守军弃守。 贾琮亲自登上冷口,巡视了附近长城,发现这一带地形确实不够险要。长城外部分山坡甚至高于长城的地基。 难怪努尔哈赤有四次都从这一带突破,进入京师地区。 然而受地形限制,此处难以修筑有效的防御工事。 而无论瀑河还是青龙河在枯水季节,河床便裸露出来,这为清军行军提供了便利。 不过这些河谷不少地段地形狭窄,两侧山势陡峭。 若在此处设一股伏兵,以枪牌兵列阵,以长盾配合长矛堵住敌军去路,以强弓在山上、盾兵的后方射杀,则能高效歼灭敌军。 贾琮这些日子就当地复杂的地形针对性对枪牌兵、陌刀兵、弓箭手及重弩兵、骑兵等兵种进行训练。 军帐里,贾琮正和众人绘制地形图,丫丫端着一大盘烤蛇肉进来,香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军帐里。 贾琮笑道: “歇会吧,都来吃烤蛇肉。” 丫丫见众人都围过来,拿着自己烤的蛇肉串大吃起来,头盔的两个洞里露出的大眼睛顿时不悦起来。 贾琮敲敲丫丫的头盔道: “摘了吧,你也来吃。” 丫丫摘下头盔,露出萌萌哒小丫头的本来面目,众人见怪不怪。 如今西营上至副将、参将下至小旗都来自于贾琮的近卫营和亲兵,都知道丫丫的本事,没人敢小瞧这个小丫头片子。 丫丫一手一支烤蛇肉串,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冲贾琮笑道: “伯爷,俺烤的蛇肉香吧?” 贾琮笑道: “还不错,外脆里嫩,正合适,快赶上你娘的手艺了。不过,下次可以放些辣椒粉。” 丫丫委屈道: “俺怕辣!” 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这时,一名亲兵来报,抓住了女真的奸细。 第229章 钗荆裙布—邢岫烟 贾琮喝道: “带进来!” 只见两名亲兵绑着一对浑身是伤的中年男女进来。 那男的一身猎户装扮,女的穿着倒不像山里人模样。 其中一名亲兵把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军中探马在山上发现这户人家时,见这妇人依着光鲜,不像山里猎户,便拿下盘问。 初时,二人还不承认,在他家里搜出了这一带的地图,经拷打后二人方才交代: 他们本是辽东汉人,那汉子祖辈都是猎户,女的出身农户。二十余年前被女真掳去,后来投靠女真做了奸细。 五年前,派他们来此,一是查看这一带的地形; 二是探查附近长城、关隘的守军部署、军队调动。 贾琮沉下脸,种种迹象表明,女真已经在谋划南下了。 随即下令道: “把这二人押解回京,交给绣衣卫,打入诏狱,细细盘问。 各总旗抽调十人,全面排查所有散落在山区的人家,尤其是靠近长城附近的,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亲兵忙领命而去。 随后贾琮又抽调近卫营鹰卫组,在燕山北部三个重要的通道入口,设置暗哨,以便第一时间知道经燕山的女真军队动向。 与此同时,皇宫内宫,凤藻宫的花园里。 皇后正在轻盈的打着太极拳,静之动,动之静,每个动作都洋溢着优雅的韵味。 这时,皇上身后跟着戴权,静静的走了到廊下,示意宫女们不要惊动皇后。 月光透过树叶照在皇后身子,这一幕如诗如画,皇上阴霾的脸轻松了许多,露出几分安详。 皇后似乎没有察觉皇上的到来,完全沉浸其中,动作愈发有韵味。凹凸有致的身形在优美的动作下显露无遗。 待皇后打完最后一个动作,做了个收势,优雅的站在花园里,月光下一袭白衣的她如同仙子迎风而立。 皇上走上前,搂住皇后的腰道: “朕今晚就在凤藻宫休息。” 皇后吓了一跳,扶了下心口,转过身来见是皇上,忙娇声道: “妾身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陛下恕罪。” 皇上道: “朕让她们不要惊动你的。韵文,你这太极拳打的越来越好了。” 皇后道: “陛下谬赞。贾七郎说这太极拳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妾身练了这两个月,觉得身子轻便了许多,连气息似乎也悠长些。 陛下,也练练吧,于龙体多少也有些好处。” 心中却暗道:皇上刚到凤藻宫门外,下面便传给本宫了。 本宫岂会同那些卑贱的狐媚子一样,用那些下流的舞蹈来勾引皇上。 那日本宫初见清河打太极拳,便想到了这妙计。这阵子皇上经常在本宫这里就寝,没准本宫还能再诞下一个皇子。 若真是如此,贾七郎这小子也算本宫福星,他与清河的婚事也该寻个机会给皇上提一下了。 皇上道: “朕忙于国事,他日得闲了,再同韵文学学这太极拳。” 说着,便搂着皇后进屋去了。 树下,站着一个极不起眼的女子,正是望月,看着这一幕,心中叹道: 主公何等睿智,洞悉天下之事,恐怕怎么也猜不到,皇后学太极拳竟是为博皇上青睐。 皎洁的月光照在凤藻宫,同样倾泻在大观园。 大观园,潇湘馆。 屋里柔和的灯光把窗前桌子上的信笺照成浅红色,林黛玉把书信仔细的放回信笺,看向窗外的月亮出神。 一旁的紫鹃笑道: “姑娘每日早晚都要读几遍三爷的信,也不知道写了什么这般好看。” 林黛玉娇嗔道: “我只是忘了琮哥哥走前交代的事,拿出来瞧瞧。可不许浑说。” 紫鹃笑道: “前儿,宝琴姑娘为邢岫烟姑娘和李纹、李绮两位姑娘之事,还专程来请姑娘拿个主意。 三爷这是把内院的主事之权交给姑娘了。” 林黛玉听闻又羞又恼,这事要传出去,姊妹们岂不是要笑话自己。 自己一个闺阁姑娘怎么成了琮哥哥府里的女主人了,他内院的事,宝琴还问我拿主意。 宝琴也是,几个姑娘家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来问自己,幸好没被姊妹们撞见。 贾琮走之前让映月给林黛玉送过信,自己不在京里这段时间,让林黛玉帮忙看着内院,大观园自然也属于伯爵府的内院。 凭贾琮的扳指,便可调动府里的力量。 内院的日常是交给宝琴做主的,若遇大事不决,则让宝琴找林黛玉商量。 外院涉及家臣、近卫营、护卫自然是素雪在做主。 贾琮此举,也是为了让林黛玉逐渐适应掌管自己的内院。 林黛玉羞恼的说道: “岫烟姐姐是琮哥哥的表妹,又是个端雅稳重、温厚平和、不亢不卑、朴实无华的性子,本就讨人喜欢。 她和二姐姐心情相投,一起住紫菱洲正合适,表姊妹间也做个伴。 李纹、李绮姐姐是珠大嫂的堂妹,是来做客的,并无久留之意。 一个超脱、淡然;一个水葱儿般水灵,老太太很喜欢,强留她们。她们才多留些时日。 让她们跟珠大嫂一块住稻香村,不是正好。 既然都是住在一个园子的姊妹,就比照姊妹间一样,每月二两例银。 同我们一起学着搭理商铺、庄子、大观园,所得收入均分。 你这丫头敢出去浑说,仔细你的皮。” 紫鹃知道林黛玉羞恼了,忙道: “姑娘,我只是在屋里说说,怎会糊涂到外面传。 只是觉得三爷很看重姑娘,把内院都交给姑娘做主。”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还说。 这时,一旁的雪雁道: “今儿,我听说大太太让邢岫烟姑娘,把每月的二两例银上交一两给他父母。 邢姑娘父母是个嗜酒好赌的,今日她的母亲去了紫菱洲, 不仅拿了一两银子,还拿走了宝琴姑娘给她的饰品、衣料、胭脂、水粉什么的。” (曹公笔下,邢岫烟的父母是:“别人之父母皆年高有德之人,独他父母偏是酒糟透之人。” 正是因为有嗜酒、好赌的父母,邢岫烟只得典当衣服来维持她在大观园的开支,寒冬腊月常身着单衣。 邢岫烟被薛姨妈评为“钗荆裙布的女儿”。所谓以荆条作钗,以粗布为裙,简单的说就是“贫寒”二字。) 第230章 大难不死 林黛玉、紫鹃听闻,都着实气着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邢夫人是府里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 出入银钱,一经她手,便克扣异常,婪取财货;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故而甚不得人心。 没想到她的兄嫂二人也是这样的人。 闲云野鹤般的邢岫烟竟遇上这样的父母。 若是如此,将来琮哥哥给姊妹拿来练手的庄子、商铺所得,岫烟那份岂不是也会被其父母要了去。 紫鹃见林黛玉气着了,怕她出头得罪人,便劝慰道: “姑娘,她们终究是长辈,又不住在园子里,姑娘虽恼,但还是不宜出头。 否则累及姑娘名声,闲话姑娘不敬长辈。” 雪雁道: “其实也有法子,这大观园既是三爷的,每道门都有三爷的护卫守着门,若是让邢姑娘的母亲进不得园子,岂不就欺负不了邢岫烟。” 林黛玉心想,这倒不难,只是并不能解决问题。琮哥哥既然把内院交给我,我便替他打理好。便道: “她母亲进不得大观园,难道岫烟姐姐不去跟她父母问安? 届时,财物还不是被其父母索要了去。 趁这会儿还没到睡觉的时辰,雪雁,帮我请宝琴妹妹来叙叙。” 雪雁应了声“诶”,便去了。 不多时,宝琴领着丫鬟小螺来了潇湘馆。 进屋便笑道: “这么晚了,林姐姐找我有何吩咐?” 林黛玉被宝琴这般调皮的模样气笑了。 宝琴可是心如明镜,琮哥哥把扳指交给林黛玉,意味着什么! 琮哥哥出京前让自己遇大事不决,便找林黛玉商量,其实就是让自己多和她亲近。 好在林黛玉性情率真,善良,虽敏感些,但绝非那般面上对谁的客气周到,却背地里使坏的人。 平日里和自己相处的也很好,将来会是我们家的好“姐姐”的。 林黛玉笑骂了一句,然后把邢岫烟家里的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宝琴听说这般拿女儿财物去吃酒赌博的父母亦是生气,稍想了会儿,道: “我想琮哥哥定然也对他们这样的人不喜,不会留他们在家搅事。 其实要对付他们这样的人也不难,关西镖局那些走江湖的人最擅长了。 至于太太(邢夫人)若想伸手,让赦老爷或是老太太敲打一下,便消停了。” 林黛玉道: “镖局的人会怎样对付他们,毕竟是亲戚,下手可别太重了。 大舅妈那里的话,我看请外祖母去敲打最合适,毕竟是后院的事。” 宝琴道: “林姐姐不用担心,此事交给关西镖局的二当家—陈万年去办,保准办的妥妥的。 只是唬他们夫妇俩一顿,定然让他们远遁千里,再不敢回首京城。 林姐姐只需亮出青玉扳指,陈万年莫敢不从!” 说到这里,冲着林黛玉促狭一笑。 林黛玉白了宝琴一眼道: “你明知我都不认识他们,还来揶揄我,当我好欺负,仔细你的皮。” 说着把手伸向宝琴的纤腰,挠起来。 宝琴忙一边躲闪,一边求饶道: “好姐姐,快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两女竟在屋里绕着玩闹起来…… 嬉闹了好一阵,终说起正事来,宝琴道: “陈叔那里,我替姐姐去说一下便是。 至于老太太那里,我就把太太跟岫烟姐姐说的话,传过去,老太太自然明白。” 林黛玉知道,她去老太太那里是免得自己出头得罪人,便道: “我寻个没人的时候去跟外祖母说吧,你毕竟不熟,贸然说这些话太唐突了。” 两女就这样敲定了这件事。 接下来的数日,邢岫烟的父亲邢忠在赌场输的一塌糊涂。 越输越想翻本,好几次离大胜只差一线之隔,自己就可以翻盘了,只要赢一把大的,就连本带利回来了,结果很快欠下了上千两的高利贷。 这日他又去那处借钱的时候,见掌柜的和伙计都不在,便在大堂里等了一会。 忽听里屋,传来一个男子刻意压低沙哑的声音: “那贾七郎的舅舅邢忠,欠了多少银子?” 另一个声音道: “一千二百两了。” 邢忠一听,正是掌柜的声音。便不动声色继续听下去。 那沙哑的声音继续道: “够了,就他这条贱命,一千二百两够杀他十次了。把人绑了,将一双手剁下来,给贾七郎送过去。 让贾七郎拿银子亲自来赎他舅舅,等贾七郎回京,在半路上调兵伏击他。 届时卫国公的大仇就得报了。 这两千两赏你的……” 邢忠听闻魂都吓飞了,自己怎么卷入这些贵人的生死之争了,先前听说过贾琮杀了卫国公的儿孙,结了死仇。 邢忠顾不得那些,撒丫子往回跑。 听说卫国公府是什么定国一脉的鼎立人物,大楚军中的顶梁柱,自己就是个小小的草民,怎么扯进天大的事了。 邢忠走后,那“掌柜”出门看了眼他亡命奔逃的背影,耻笑了一声。 里屋,另一个掌柜打扮的人,还有三个伙计模样的被绑在椅子上。 一个汉子对他们训斥道: “你们做这档子放印子钱的买卖,伯爷本来也没兴致管,但你们的铺子离伯爵府太近了。 滚远了些,胆敢踏足伯爵府方圆五里,便拆了你们的骨头。” 那汉子说罢抽出自己的唐璜刀,只见寒光一闪,啪的一声,那绑着掌柜的椅背一分为二,连同绳子一起断了。 随即收刀,扬长而去。 另一头,邢忠逃回了荣国府,夫妇俩惶惶的收拾细软。 只给邢夫人留了封信,说是遇到熟人跟着一起出海跑生意去,十年八年恐不能回,女儿邢岫烟交给她了。 然后夫妇二人连夜亡命奔逃,天一亮,城门一开便涌出去了。 一路上数次遇到歹人追截,竟然险死还生躲过去了。 一次藏在马厩,一次藏在船舱隔间,一次藏在草丛…… 老天庇佑,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刚逃出京师地界,居然捡了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五十两银子,还有一百两银票! 第231章 刘姥姥 邢忠夫妻二人感天谢地,发誓再也不去京师这晦气之地了。 与此同时,邢夫人这段时间的日子也很不好过,每日早晚都要到老太太跟前立规矩; 老太太用饭的时候,她要在一旁伺候,直到老太太用完饭方才能就坐。 以往老太太用饭,她和王夫人只是象征性的奉一下菜便落座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房落魄了,老太太在敲打大房呢。 当宝琴把邢忠身上发生的事,讲给林黛玉的时候,林黛玉掩嘴笑道: “真正是捉狭,亏他们想得出来,就这么把人唬走了。 一百五十两银子,若是他二人买几亩地,安安生生过日子,倒也可以安逸的过下去了。 倘若继续嗜酒、好赌,便没得救了。” 说完又叹道: “琮哥哥离京两个半月了,快回来了吧。” ……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已到了夏末,贾琮在燕山练兵已过去了三个半月,准备提前回京了。 因为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是巫家的床弩已经分批运进了京城; 二是扬州那边,林如海再次当街“遇刺”,林如海与扬州长孙知府已经把盐商作乱一事上奏朝廷,是时候该收网了。 巫家既然万事俱备准备出手,自己是时候回去跟他们做个了断了。 至于扬州那边,自己尽量向皇上请旨去一趟,一则助林如海整顿盐商,好让他从扬州脱身; 二则以盐商带出甄家,甄老太妃薨逝这么久了,甄家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贾琮随即下令,次日拔营回京。 燕山虽然离京城很近,一日便可回京,但营地在群山中,第二日下午,贾琮才领着阵容整齐的大军回到京师营地。 没有先回府,而是进宫面圣,这是外出公干臣子回京的规矩。 御书房里。 皇上看着一身甲胄,风尘仆仆的贾琮,听他讲在燕山共抓获五户女真的奸细,以及他们如何刺探大楚的军情。 皇上丝毫不为所动,而是告诉贾琮,鞑子是大楚的头号大敌,这是举国的共识,女真有野心,但没这个实力。 就连姜不期也是这样劝解贾琮,贾琮便禀报了燕山的训练情况。 皇上道: “贾将军辛苦了,先回府休息一日,后日朕亲临西营,当面看你演练。” 显然皇上只对西营的训练成果感兴趣,贾琮无奈,只得领旨出了御书房。 当面演练嘛,贾琮自信,如今的西营拉出来,可以吊打任何其他几个军营。 倒是陛下多年不出宫,出宫竟是为了看自己操练,可见他对军权的渴望已经到了极致。 或许在陛下看来,自己执掌的西营,目前是他唯一能在关键时刻指挥得动的军队吧。 至于扬州之事,贾琮只字未提,因为这些情报来源于自己的情报系统。 待明日去了绣衣卫衙门,听取了汇报,才能名正言顺向陛下提及。 带着丫丫和亲兵回到府里,素雪、宝琴领着映月、香菱、平儿、晴雯、阿奴五个丫鬟在二门口相迎。 看着几女的笑颜,回家的感觉真好! 在映月的伺候下,洗了澡,这次不再是贾琮一个人在房间里洗澡了,映月留在了屋里红着脸替浴桶里的贾琮搓背…… 因为几个丫头已经商定,映月将是第一个。 在香菱、平儿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轻便的曳撒,晴雯则替贾琮穿上了新做的布履。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楚湘院的花园里,贾琮、素雪、宝琴,三人并排而坐。 素雪靠在贾琮肩头,说起了这三个多月发生的要事。 除了巫家和扬州之事,还有几件事,倒也不急迫。 首先是:到缅甸宣慰司北部(今克钦邦)的通道已打通。 沿途的山贼、土匪绝大部分已清除,剩下的也同当地地方势力一样,谈妥了“买路钱”。 素雪父亲管辖的地盘是商路上重要的一环,当然也没亏待他们。 贾琮点了点头,这倒是好事,一方面,玉石贸易可以增加一笔不菲的收入;同时还让内宫的大太监夏守忠与自己紧密的绑定在了一起。 这种利益的绑定,比交情更稳定。 接下来素雪提到了,在监视王夫人的过程中,两个月前,一个自称是王家的亲戚,刘老婆子来找她。 不过王夫人没见,只王熙凤见了,王熙凤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贾琮沉思片刻,道: “刘姥姥?可是还带着个叫板儿的小孩儿?” 素雪奇道: “哥哥怎么知道?” 贾琮心想,果然是她,刘姥姥三进荣国府,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榻了。 只是好奇,曹公笔下,刘姥姥第一次能进荣国府见到王熙凤,是因为她遇到了她的三个贵人。 其中两人是周瑞家的和平儿。 前者因为多年前受过王家(板儿的爷爷)的恩惠,故而为其穿针引线,可是早已被贾琮打杀了; 平儿也到了忠勇伯府。 没了她们相助,底层百姓刘姥姥是如何进入堂堂国公府,并见到荣国府“经理”王熙凤? 一时想不通,贾琮笑道: “这刘姥姥有个女婿,小名狗儿,家道中落住在城外成为贫农,她是来打秋风的。 狗儿的父亲叫王城,王城之父曾经与王夫人的父亲在一处做官,便与王家联了宗。 这刘姥姥倒是个善良质朴却又谙于世故,还有几分智慧、担当的婆子。 对她而言,能进荣国府,是改变其命运的机会。 我猜刘姥姥还会到荣国府,不要为难她,到时候记得告诉我。” 贾琮可不想错过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游大观园的经典场景。 曹公叙事,通常是一回两个故事,而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居然占了三回,可见其重视。 届时,刘姥姥会得一百多两银子和不少财物,回去后买了些土地,从贫农一跃而成富农,甚至小地主。 这种阶级跃升的机会何等难得! 要知道即便在**,有些位置和岗位,也不会拿出来流通的。只会像艾滋病一样在母婴和血液中传播。 第232章 命运迥异 素雪不明白贾琮为什么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事,有时候甚至未卜先知,不过早就习惯了,哥哥就是哥哥。 素雪道:“望月回来了,哥哥总猜不到皇后为什么学太极拳吧?” 对此贾琮确实没想明白,待素雪把缘由讲来,贾琮不禁哑然失笑。 素雪搂着贾琮的胳膊笑道: “总算有哥哥想不到的事了!” 贾琮握住素雪和宝琴的手,道: “你们可别把我想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 这个家是我们大家的,有你们的功劳,我一个人是支撑不起来的。” 夜色渐深,接下来宝琴同贾琮讲了邢岫烟、李玟、李琦三人到来,如何安置的,以及邢岫烟的父母又是如何作妖,又怎么被唬走。 贾琮笑道: “此事处置的很妥当,只是那邢忠夫妇不像能安生过日子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此行从燕山带了些皮毛回来,你们每人挑一件,让园子里姊妹每人挑一件。 邢岫烟、李玟、李琦三人都不是贪图富贵之人,有劳琴儿妹妹看顾些她们。 等我得闲了再与姊妹们聚聚,后日还要当着圣面演练兵马。” 宝琴笑道: “想来许多是琮哥哥亲手打的吧,我可以要好好挑一挑。 园子里的姊妹们,等琮哥哥得闲了亲自去送吧,四妹妹每天都念叨你,嘴都快起茧了。 琮哥哥还没见过邢姐姐她们,回来也该去见见的。” 贾琮点了点头,又想起,原本贾家的穷亲戚,除了邢岫烟、李玟、李琦三人,还有尤二姐、尤三姐,共五位出身贫寒之女到了贾家富贵之地。 然而五人却有了三种不同的结局: 尤老娘贪图富贵,把尤氏尤二姐、尤三姐送到贾珍手里,换来锦衣玉食。 二女也同样迷失在国公府的奢靡享乐中,失身于贾珍、贾蓉、贾琏。 贾琏虽不计较尤二姐与贾珍、贾蓉的混乱关系,将其纳为小妾,偷偷养在府外,成为外室。 然而尤二姐却遭遇了心狠手辣的王熙凤,过往种种不堪被王熙凤给揭开,最后吞金自尽; 尤三姐后来虽然幡然悔悟,改过自新,然而柳湘莲得知及其过往后便悔婚,尤三姐绝望自刎。 一对姐妹花就这么凋零,可悲、可怜,然而亦有她们自身不自尊、自重的原因。 这一世,她们二人还没来贾家,贾珍、贾蓉早已丧命,希望二人不要悲剧重演。 第二种结局: 邢岫烟虽然与她们有相似的长辈,父母不疼惜,但她庆幸的是没有落在宁国府手里,而是进了大观园。 更有她自身安贫乐业,不卑不亢的原因。繁花似锦的大观园没有动摇她的本心。 初进荣国府时,上至老太太下至仆人都与这个钗荆裙布的女孩儿不亲近。 甚至下人都瞧不起,紫菱洲的柱儿媳妇当众说她入不敷出,还每月把一两银子送出去。 在富贵逼人的荣国府里,无论其衣着打扮还是心境似乎都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联诗芦雪庵时,众女大红衣裳相映成趣,平儿感叹“好不齐整”。唯独她没有御寒之衣,围着一领破毡斗篷,冻到拱肩缩背。 然后无论外界如何,她自如闲云野鹤,并不受其影响,宠辱不惊。 正是因为她优秀的品质,后来赢得了大观园众女的喜爱,最终与有责任感的薛蝌结为连理。 “绿叶成荫子满枝”,说的便是她晚年儿孙满堂,大概是红楼世界众女中最幸福的结局吧。 贾琮前世每每读到这个女孩,都发自内心的敬重。寻常人,有几个在富贵、奢华的大环境下,还能保持本心? 如今她有自己表妹这个身份,相信会比前世更加幸运。 第三种是李纹和李绮,其母亲李婶也是寡妇,之所以“进京投亲”,无疑也是因为家道艰难。 李婶本欲带她们二人投奔其伯父——李守忠,李纨的娘家。 虽然老太太“执意挽留”她们,但李婶不愿意在贾家长久住下去,安然享受荣国府的富贵,而是在小住一段时间之后,就离开了。 恪守礼仪的李家,见大观园里住着大脸宝这个外男,也是其不愿久留的原因。 原着未交代二女的结局,想来应该不会如众金钗那般落得个千红一窟、万艳同悲的结局。 三类人,三种不同的结局。 …… 次日一早,贾琮先去了广泽街绣衣卫衙门,听取沙文朝、沈开、江富平等汇报这段时间的大案、情报。 当然重点是扬州卫所传回来的情报。 随后,贾琮去了石斛街,找到夏守忠当日提供的接头地点,这是一家珠宝店,掌柜是一位顶着七八个月大肚子的中年男子。 贾琮随意指着一个玉钗道: “这个几吊钱?” 那掌柜眼睛一亮,从后台走到贾琮跟前道: “七百七十七两银子,客官若真心要买,可少五两。” 贾琮又道: “抹去尾数七两可好?” 那掌柜道: “不能抹去七两,最多六两。” 随即躬身道: “客官,里面请。” 贾琮随那掌柜进了里屋。 两刻钟后,贾琮从里屋出来,顺带买了些饰品,便打道回府。 缅北的玉石生意已经谈妥,接下来安排关西镖局与湘西夏家对接。 按照与夏守忠的约定,贾琮只负责商队的护送;选择、采买原石包括所需资金都由夏家负责。 运回湘西后,所得玉石对半分。贾琮准备把自己这份玉石交由薛家商行制作成为成品销售。 对贾琮而言只有人力成本,以及沿途一些需要买路钱的开支。 倘若真如夏守忠所言,他夏家的“奇人”能判断出原石中是否有玉,哪怕只有一半的准确率,也是极其暴利的生意。 难怪夏家都不要自己分担采买原石的费用。 这么大生意,当然不能只交给关西镖局一家去护送,贾琮又从虎卫组抽调了一队人过去。 一则给提供武力支持,同时也是防止时间长了,镖局一家掌控了生意。 之所以选择一大段商路都从素雪父亲的地盘经过,也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商路,并给她父亲的寨子增加一笔不错的额外收入,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233章 婚事的正确打开方式 刚回到楚湘院,素雪便把扬州传来的最新消息交给贾琮: 林如海和长孙知府借口上次被行刺一事,已经出手了,派盐丁和衙役包围了万家。 万家前任家主已在数月前被贾琮下令近卫营除掉,导致万家内乱。 林如海趁此欲查抄万家,找出万家勾连各方的证据。 然而没有地方驻军的支援,盐丁和衙役虽然攻下万家,但是不仅盐丁死伤惨重,还让万家的几个主事人跑掉了。 扬州的近卫营只负责林如海的安危,没有在此事中出手,也不便当众暴露身手。 待贾琮看完扬州来信,素雪道: “哥哥,我去趟扬州吧。 那边越闹越大了,弄不好几大盐商一起发难,咱们扬州人手不足,林大人恐有危险,我过去快刀斩乱麻。” 贾琮知道素雪的性子,她去了定是大开杀戒,十大盐商怕是剩不了几家。便道: “雪儿,是得辛苦你走一趟,但还是以保护姑父的安全为主。 若是把盐商都杀光了,供应体系就崩坏了,一时半会儿难以重建,那百姓吃盐怎么办。 再者,盐商不是我的主要目标。助姑父整顿好盐业,早日从扬州脱身才是目的。 此外,我还想借盐商牵扯出甄家,再名正言顺清除他们。” 素雪点点头道: “扬州情形已迫在眉睫,哥哥,我今日便启程。” 贾琮道: “我这两日会向陛下请旨南下扬州,若成的话,咱们于扬州见面。” 素雪笑道: “雪儿好久没跟哥哥一起了,我猜哥哥应该能下扬州,所以才先去的,不然让丫丫去了。 扬州事关盐税,皇上不得不慎重,然而手上可用的人不多,哥哥又是绣衣卫指挥使,是去扬州的最佳人选。” 贾琮笑着抚弄了一下素雪的秀发,提醒她把阿奴带在身边。 贾琮回屋,在映月、晴雯等人伺候下换下官服,换了一身便利的箭袖。 看着莺莺燕燕,忙碌的四个丫鬟,贾琮道: “这几日忙着事,等时间宽松了,再喜气洋洋办咱们的事。” “哦”,几女笑闹着,把映月推到贾琮跟前。 女孩儿都是爱美的,自从贾琮去年回京,搬来这府里,见到如花似月、风姿绰约的香菱和晴雯,一向不施粉黛,身着旧衣的映月也开始打扮了。 本就清新秀丽的映月愈发出落的袅袅婷婷、楚楚动人。 贾琮拉了拉映月的手,道: “我先去办些事,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映月点点头道:“爷的正事要紧。” 贾琮出了楚湘院,去大观园见贾敏和林黛玉。 扬州闹这么大动静,林如海还被“刺”,不事先跟她们沟通一下,等消息传进京进入她们耳里,会让她们担忧。 潇湘馆,林黛玉见贾琮进来,起身道: “琮哥哥回来了。” 贾琮点点头:“昨晚回府的。” 望月忙拉着紫鹃:“去给爷沏茶。” 紫鹃算是明白了,每次三爷、林姑娘一见面,望月便让自己回避,望月这丫头准是被贾琮收买了。 却听贾琮又道:“咱们去姑母那里。” “哦”林黛玉也没问何,便与贾琮一同前往稻香村。 一路上二人绕过小湖穿过花园,贾琮见周围没人,便牵着林黛玉的手,道: “这些日子,谢谢林妹妹帮我打理内院。” 林黛玉紧张的东张西望,小声道: “并没多大事,都是宝琴妹妹处置的好。” 快到稻香村了,林黛玉松开贾琮的手。 稻香村,贾敏见二人并肩而来,心里叹道好一对璧人,又埋怨贾琮还不安排提亲之事。 二人向贾敏见过礼。 不待贾琮,开口,贾敏道: “哥儿如今十六岁了吧?” 贾琮不解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笑道: “不记得自己生儿,映月也只知道个大概月份,好像是满了。 今儿来是为姑父那边的事,跟姑母说说。” 贾敏听说是林如海的事,忙道: “你姑父那边可还好?” 贾琮道: “姑父挺好的,前阵子已经对盐商出手了,找了个“遇刺”的借口把万家抄了……” “遇刺!”贾敏、林黛玉二人惊呼道,“玉儿她爹(父亲)怎么样了?” 贾琮道: “姑父并没有受伤,别担心,演戏而已的,只是寻个由头向盐商发难,一面上奏朝廷,演了一处苦肉计。 再者,素雪已启程去扬州了,有素雪在,姑父万无一失。 近日小侄会向陛下请旨南下扬州,若成了,便可助姑父一臂之力。” 母女二人听闻松了口气,素雪的本事,当初她们在扬州是亲眼见识过的。 那些轻而易举抹杀十名精锐盐丁的刺客,在素雪面前如同蝼蚁一般。 贾敏放下心来,却冷不丁冒了一句: “你关心你姑父干嘛,你都快做驸马爷了。” 林黛玉听闻,心中大惊: 琮哥哥要做驸马?难道先前是哄我的? 不会,不会如此!琮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贾琮更是被搞懵了,姑母怎么跟前世的林妹妹一样了? 这一世林妹妹不再是孤女了,荣国府也被自己清洗一遍了,再没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齐相逼”的日子。 林妹妹也不像前世那般敏感多疑,把自己武装成一只刺猬,来保护自己。 林妹妹不怼天怼地了,怎么她母亲倒怼起来了? 贾琮奇道: “姑母这是何意?” 贾敏白了一眼贾琮道: “别告诉我,你不想做驸马。” 贾琮笑道: “小侄对驸马没兴趣。” 然后看了眼身旁的林黛玉,见她正紧张的看着自己。贾琮正色道: “纵是皇上下旨要把他的公主嫁给我,我也敢顶回去。 这一世,我贾七郎娶妻当娶林妹妹,否则便白来这世间一趟了。” 林黛玉见贾琮当着母亲的面,这样表白,又喜又羞,忙低下头。 贾敏听闻暗自欣慰,埋怨道: “你既有意迎娶玉儿,当三书六礼,才是正途。 六礼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待纳吉时,便下聘书,然后将定亲文书拿到官府报备,即完成小定。 届时皇上也不能破坏礼制,给你赐婚。 否则,万一皇上给你赐婚,难道你抗旨不遵?” 第234章 皇家也要脸 贾琮听闻算是明白了,贾敏是担心皇上给自己赐婚,坏了自己与林妹妹的婚事。 先前读书,自然也知道三书六礼。只是自己一个现代人的思维,骨子里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贾敏有此担忧,莫非是宫里传出什么风声?但是自己的情报从未听闻此事。 贾琮向贾敏躬身道: “先前是小侄考虑不周,谢姑母教导,谢姑母同意把林妹妹许给小侄。 姑母提到皇上赐婚,莫非听到什么风声?” 贾敏见贾琮的态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非是听到风声,而是当日皇后娘娘到大观园之时,做母亲的直觉。 你既已回京,没准哪个时候,皇家便给你下旨赐婚。 终归是臣子,总不能违抗圣意。” 贾琮心想:女人这方面的直觉是很准的,她担忧皇家给自己赐婚,才有方才怼自己之言。 确实有必要尽快完成小定,以免夜长梦多,要尽量避免现在就跟皇上发生正面冲突。 小定之后,还有三礼两书,届时再慢慢来,否则太仓促了,对林妹妹不够尊重。 三书是聘书,礼书和迎书。下了聘书便是小定。 “纳彩”是由男方请官媒向女方提亲,男方在纳采时,准备一些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方。 “问名”是指女方家长接受男方的提亲后,将女儿的年庚八字送给男家。 “纳吉”又称文定,是指男方接到女方庚帖后,将庚帖置于神像或祖先案上请示吉凶, 以确定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待确定双方没有相冲相克之征象后,则遣媒人致薄礼相告,文定也称为小定。 这三步倒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至于是否相冲,以及纳彩、问名等需要的吉日,都是道士一句话说了算。 黄历都还可以从不同角度进行解读呢。 找个所谓的修行造诣高的道长,令他按自己的要求说话便是。 念及此,找谁来提亲,找哪位道长,贾琮心中便有了主张。 贾琮道: “小侄明白了,这就按三书六礼去办理,想来不出几日便可小定。” 贾敏疑惑道: “纳彩、问名、纳吉都需要吉日,一步一步来,哪有那么快?” 贾琮知道这个时代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相信这些,历朝历代钦天监的职能便包括:对王朝中各种大事占卜吉凶。 故而,后世把“迷信”和“封建”二字联系在一起。 贾琮笑道: “小侄心诚,必得上苍庇佑,想来这些天,每日都是吉日!” 说罢,便向贾敏行礼,告辞而去。 林黛玉若有所思,琮哥哥莫非要操弄凶吉? 待贾琮离去后,贾敏道: “玉儿可满意娘给你安排的亲事?” 先前母亲和贾琮便当着自己的面商议婚事,这可不符合礼制,这会儿母亲还这般问自己,显然有揶揄之意。 林黛玉羞得脸都红了,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道: “女儿全凭母亲做主。” 贾敏笑道: “哦?莫非你不中意,我替你推辞掉便是。” 林黛玉急的把头埋在贾敏怀里撒娇道: “母亲……” 贾敏搂着林黛玉笑道: “好了,不逗你了,琮哥儿是个良配,你父亲也很喜欢。” 贾琮从稻香村出来,便直奔外院而去,办大事当然需要人手,好在自己手下文武都不缺。 路过紫菱洲,远远的瞧见两位大姑娘一小丫头,后面跟着几个丫鬟正朝这边走来。 小丫头不是惜春是谁。 大的一位是迎春,另外一位没见过,应该是邢岫烟吧。 “哥哥!” 小惜春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过来。 贾琮忙加快脚步上前,惜春跑到贾琮跟前,拉着贾琮衣袖,一双眼都笑弯了,仰着头道: “哥哥回来了。” 贾琮摸摸惜春的小脑袋笑道: “昨晚回来的,妹妹好像长高了些。” 惜春道: “嗯嗯,哥哥,可带什么好玩的回来?” 贾琮挠挠后脑勺,礼物倒是有,今儿还给她们买了饰品,可什么东西好玩呢? 咦,在燕山里抓的那对白狐,差点忘了,正好丫丫一只,惜春一只。 便笑道: “有的,等我忙过这两日,便给你带来。” 说话间,迎春二人也到了,互相见过礼,迎春道: “弟弟,这是岫烟妹妹。” 贾琮看去,只见她端庄清秀,生得跟水葱般的女孩儿,衣着朴素淡雅,心中暗叹,不愧是宠辱不惊的邢岫烟。 二人见过礼,贾琮道: “邢妹妹,若是短了什么跟平儿讲。自家人,无需客气。” 说出来,便觉得自己这话说错了,以她的性子,必不会奢求什么。 平儿进府时,各丫鬟都有了分工,便让她负责配合姊妹们打理大观园。姊妹们有什么缺的便补上。 果然,邢岫烟道: “谢琮哥哥,我这儿什么都够使,并不缺。” 贾琮点点头,约好过几日再来看众姊妹,便告辞离去。 白虎堂,议事厅。 除了南下扬州的素雪,贾琮的核心班底皆到齐。 贾琮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婚事,介绍了林黛玉的家世来历。 众人大喜,纷纷向贾琮祝贺。 待主公成亲之后,夫人诞生了儿子,他们的子孙便有了期盼,这是这个时代的人正常思维。大家都期盼伯爵府唯一的主人早日有后。 虎卫队赵羽提及曾见过林姑娘,众人纷纷向他打听。 赵羽看向贾琮,见贾琮笑而不语,便对众人道: “叛军攻打府邸那日,我在大观园有幸见过未来主母一面,惊鸿一瞥,如踏月而来的仙子! 主母的本事嘛,不是我等自贱,咱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这世上也唯有主公能降伏,哈哈哈!” 待众人消停,贾琮将担忧皇家赐婚一事告诉大家,下令尽快完成纳吉。 众人开始商讨如何早日定亲,却见孟安邦道: “主公,其实此事另有法子,无需仓促纳吉。” 贾琮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孟安邦道: “毕竟皇家也是要脸面的,主公只需请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前去提亲,然后大肆宣扬,让满城皆知。 届时皇家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主公赐婚。” 第235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 贾琮微微点头,果然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不用仓促赶时间,有条不紊的走三书六礼,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接下来众人便商讨请何人去提亲,老师虽然是最合适的,但远水不解近渴,而且老师年事已高,不宜长途奔波。 另一方面是为了在京城闹出声势,便只能去贾敏那里提亲,西宁王妃便是最佳人选。 由贾赦夫妇陪同西宁王妃带上礼物,前往贾敏住处,宣读提亲词。 待到纳吉之时,再向林如海聘书。 然后算吉日,庚帖问吉凶的道长,大家众说纷纭,甚至有说,让铁算盘陈万年客串一回。 贾琮笑道:“清虚观的张道士,是祖父的替身,太上皇封他为“大幻仙人”,当今圣上又封他是“终了真人”。 连王公大臣见了他都得喊他老神仙,再没比他合适的了。” 这时外面亲兵来报,一位自称水公子的来访。 贾琮若有所思,令人将他带至花厅(会见女宾之处)。 然后把提亲的事,交给了自己手下的文人。 于是整个文人班底把贾琮的亲事作为头等大事,开始运作起来。 贾琮去了花厅。 只见一身男装,柳眉杏眼、皓齿朱唇的少年,手持折扇,顿足在那盆仙客来水仙面前。 不是水清扬是谁? 见她每次来这花厅,便欣赏这盆黄色的仙客来,贾琮笑道: “你既喜欢,这盆仙客来送给你便是。” 水清扬轻摇折扇,笑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仙客来高洁、无暇,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贾琮笑道: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郡主娘娘女扮男装来此,应该不是来寒舍赏花的吧?” 水清扬白一眼贾琮道: “虽然知道你很强,巫家的床弩奈何不了你,但还是来告诉你一声。 明日陛下去你西营阅兵,无疑,陛下回宫时,你当随身护驾。 待你从宫门打道回府府之时,广泽街是必经之路,巫傅便会在此伏击你。” 贾琮心想,自己的情报虽然知道巫家要动手了,北静王府却能知道具体的地点、时间,显然是有细作混入了巫家内部。 这需要多年的经营才能做到,自己的情报系统还是太年轻了。 广泽街是自己从皇宫回府的必经之路,何尝不是从西营回宫的必经之路,贾琮顿时心生一计。 贾琮道: “多谢清扬,算上叛军攻打本府那次,欠清扬两次人情了。 不知姑娘予以何求?” 水清扬道: “武艺嘛,本姑娘目前够用,七郎也舍不得传那等惊世骇俗的给我。 先欠着吧,还有什么比七郎欠的人情更值?” 贾琮叹了口气,道: “我最怕欠人情了,清扬姑娘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 说罢,又道: “我快定亲了,届时请清扬来喝杯喜酒吧。” 水清扬听闻心中一惊,神色复杂,又迅速恢复平静,转过身去,悠悠道: “是林家那位姑娘?” 贾琮奇道: “清扬怎知是林妹妹?”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贾琮看着水清扬摇起折扇,风流公子哥儿般的背影,走出了花厅。 却不知,此刻水清扬的眼里已经擎满泪水。 贾琮心想,已经把神足经和飞絮青烟功传给她了,更高的武功不可能轻易外传了。 但欠人人情,终究是件非常麻烦之事。 既然明日巫家将行动,自己也该做些防范。 自从与警幻仙子云雨之后,感知敏锐了许多,在外面无论怎么伏击都是送人头,来者不拒。只需府里提高警戒,以防万一。 做好部署后,贾琮回到楚湘院,开饭前,趁着映月、香菱、平儿、晴雯、阿奴、丫丫都在,贾琮宣布了自己的婚事。 除了平儿和丫丫,其余人似乎早知如此,当日见到林姑娘戴着扳指,这些心思灵巧的丫头们便猜到了几分。 众女齐向贾琮道喜,晴雯笑道: “今儿可要饮酒,为爷庆贺一番。” 贾琮笑道:“好!” 晴雯、阿奴忙去取金华酒。 映月红着脸,道: “爷,既然已与林姑娘议亲,纳姨娘最好等到爷与林姑娘定了亲之后,问过林姑娘。 若奴婢们能向林姑娘奉茶,才是最好的。” 平儿、香菱也点点头看着贾琮。 贾琮明白,对她们而言,姨娘身份能得到未来当家太太的认可,是非常有益的。 贾琮道: “你们想得周到,依你们便是。到时候我去跟林妹妹说。” 这时晴雯、阿奴取来金华酒,用小杯给众人斟上。 唯有丫丫,一双小手捧着大碗,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贾琮,道: “俺不会喝酒,俺用鸡汤祝爷和林姑娘早生贵子。” “呵呵呵!”众女笑得花枝乱颤。 …… 金陵,甄家。 甄老太太,甄应嘉、甄宝杰、甄应朝夫人等人站在二门口,目送甄应嘉夫人和甄宝玉坐上马车, 连同随行的丫鬟、婆子,以及家丁、护卫,乌泱泱的一行离开了府邸。 甄宝杰忧心忡忡,道: “大伯,这么大的事,宝玉能办成吗?” 甄应嘉道: “别是事他不行,这事倒是他擅长的,十拿九稳。 如今扬州的盖子快要被林如海解开了,也只有此法才能救甄家。” 甄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若是宫里的大姑姑(甄老太妃)尚在,甄家何至于此啊。 我的宝玉还这么小,都给你们拿出去使。 宝玉这么乖巧懂事、知礼孝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休想我饶过你们!” 甄应嘉忙躬身道: “母亲别担忧,只当是宝玉走亲戚,出去玩一阵子,定然毫发无损回来。 到时候还给母亲带个……” “呸!” 甄老太太啐了一口,道: “若非你们这些年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搭,甄家怎会败落至此? 听说你们连贾家的女婿都敢动手,贾家与甄家可是百年老亲啊!” 顿了下,又在地上重重的杵了拐杖,对甄应嘉斥道: “太上皇看着我这老婆子的薄面,寻常的事或许会放过你们,可你们倒行逆施。 第236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连你兄弟和辰哥儿都折进去了,他日,你去了地府,还有什么脸面见你父亲?” 甄应朝夫人听到甄老太太提起丈夫,侧过身用手帕抹泪。 甄应嘉忙跪下道: “母亲息怒,都是儿子处事不周,待这次事成之后,甄家便度过此劫难了。 儿子也是为了让甄家再富贵三十年,才以举家之力支持三皇子。 没想到,姑奶奶(甄老太妃)薨逝后,三皇子连四姑娘的婚事都推脱了。” 甄应嘉想起这些年为了三皇子,掏空了家底,最能干的儿子、兄弟都搭进去,最后却落得个一场空。 气的肺都快炸了,肠子都悔青了。 甄老太太摇摇头,不看好自己这个志大才疏的儿子,丢下一句“若是不成呢?”便战战巍巍的回屋去了。 …… 京城,次日一早,贾琮便带着一队亲兵赶到了西营。 辰时,贾琮便在军营门口等候,他可不想学“细柳阅兵”的周亚夫。 昔年,汉文帝到细柳营犒劳、慰问军队,军门的守卫却道: “将军有令,我们在军中只听将军的命令,不听皇帝的诏令!” 汉文帝派使者持符节通报,进了军营后,却被告知:“军营之中不许车马急驰。” 周亚夫结局可想而知,即便有挽天倾之功,但因被皇家忌惮,汉景帝一句话: “这种人怎么能辅佐少主呢?” 最终导致周亚夫在狱中绝食自尽。 辰时一刻,皇上御驾在两千龙禁尉的护卫下抵达西营。一身金甲的贾琮上前相迎,陪同皇上抵达校场。 只见三万大军徐徐如林,阵列整齐、军姿威武。 皇上登台,身后跟着贾琮、戴权、姜不期。 这时,下面便传来山呼海啸的呼喊声: “皇上万胜!大楚万胜!” 随即,贾琮令旗一挥,枪牌兵、刀牌兵、长枪兵、陌刀兵、弓箭手及重弩兵,轻骑兵、重骑兵一一登场,分别列阵演练。 然后是各军种混合编队,阵型转变操练。 皇上指着那些一手持着一人高的长方形盾牌,另一手持着两丈多长的长矛的枪牌兵道: “这是何军种,为何与寻常盾兵不同,组成盾墙时,那长矛能杀敌?” 贾琮道: “禀陛下,这是枪牌兵,组成盾墙时,盾牌一侧的小凹口,可上长矛。 长矛下端可抵在地上,用来防止敌军骑兵冲锋。 与步兵对阵时,可保护后方,并挤压敌军阵型。” 皇上见那盾墙上密集如林的长矛,远长于普通骑兵的长枪,点了点头。 骑兵要是冲上去,首当其冲,便会被密集的长矛刺穿。对冲锋的骑兵形成巨大的心理威慑。 等到重骑兵上场演练冲锋破阵时,皇上道: “这重骑兵的头盔都覆面,只给眼睛留缝隙,可是用来防止弓箭? 他们的长枪为何比寻常的枪长了许多?” 贾琮道: “回陛下,这是枪骑兵,头盔覆面确实可以防住寻常弓箭,还可以减少刀剑的伤害。 所用马匹皆是上等的好马,负重、耐力更强。 枪骑兵的长枪主要是为了破阵,在冲锋时对敌军形成巨大的冲击力、杀伤力。” 皇上道: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枪骑兵胜还是枪牌兵?” 贾琮道: “两败俱伤! 枪牌兵的长矛抵在地上,会刺穿或是重创冲上来的战马,虽然不能刺穿骑兵的铠甲,但依旧会重创骑兵。 同样,枪骑兵的冲击力,会把盾墙撞飞,对士兵造成重创,并达到破阵的目的。” 皇上道: “派一小队试试!用训练的军械,让骑兵别冲太快。” 贾琮领旨,随即传令下去。不多时,一小队枪牌组成了盾墙,两丈长矛倾斜向上;一排枪骑兵也列队准备完毕。 长矛、骑枪都没有枪头,前面还包着厚厚的布。 贾琮令旗一挥,随即传来“滴滴滴嗒,滴滴滴嗒……”嘹亮、悠扬的军号声。 枪骑兵发起了冲锋,耸立的骑枪放平,“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声传来。 即使一小队骑兵亦踏出了千军万马之式。 骑兵直面前方恐怖的长矛,越来越近,没有丝毫畏惧;枪牌兵面对重骑兵的冲锋,直面一排的骑枪,同样没有退缩。 越来越近……皇上看了眼贾琮,腹诽道:不是让你慢点了,折损了朕的兵马多可惜。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贾琮令旗一挥,“滴嗒嗒、滴嗒嗒”短促的军号声随即响起。 枪骑兵立即捏马,但巨大的惯性,一时停不住,速度虽然降下来了,大部分还是冲撞了上去。 训练用的长矛顶上了战马胸前的披甲,折断了,有的顶上了骑兵的铠甲,把骑兵击飞,重重的砸落在地; 训练用的骑枪刺在了盾牌上,连人带盾牌一并击飞。 一时间,人仰马翻,长矛、长枪折断不少。 皇上惊叹道: “果然是两败俱伤。 令行禁止!没有军令绝不退缩,好!” 即便是训练用的兵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仍然有二十多人受伤,贾琮立即下令抬伤员下去治疗。 皇上道: “朕观你传令,为何不用战鼓而用那种小号?” 贾琮道: “回陛下,这是军号,比战鼓便于携带。号手可跟随主将身侧,便于主将随时发号施令。 而且声音嘹亮,传播距离更远。” 皇上点点头,心想:贾琮不同于寻常武将,自身战力极高,应该会领兵厮杀。 身旁有几名军号手,倒是方便随时发号施令,指挥全军。 皇上看完各兵种演练,向来阴霾的脸上露出满意、赞赏的神色。 即便外行也看得出西营这支军队阵列整齐,军姿威武雄壮,杀气腾腾,令行禁止;各军种之间配合默契,阵型转变流畅。 午时,贾琮领着一百名亲兵伴在御驾旁,护送皇上一行回宫。 快进京城时,戴权从御驾出来,宣贾琮上御驾。 贾琮把兵刃交给亲兵,登上御驾。 御驾里很宽敞,装饰奢华,皇上示意贾琮在一侧坐下,戴权给贾琮沏了杯茶。 皇上示意戴权把一册奏章递给贾琮,贾琮打开一看,正是林如海上奏的奏章。 第237章 刺王杀驾 皇上道: “兵马操练的不错,没辜负朕对你和西营的厚望。” 顿了下,又接着道: “扬州的情形,你怎么看?” 贾琮早就想去扬州了,心想,皇上内库空虚,那么自然投其所好,便说道: “末将早年在江南时,便听说扬州盐商富可敌国,一掷千金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奢靡。 他们斗起富来,更是匪夷所思,有用金转铺地;有用锦缎挂满园子里的树;有用金叶子做河灯置与河上,引来百姓下河争抢,溺死无数。” 皇上听闻眼睛一亮,随即露出凶光,道: “说下去。” 贾琮暗道:富可敌国四个字果然勾起了皇上的心思,便道: “这些盐商在扬州嚣张跋扈久矣,把自己当成扬州的主人了,竟忘记了皇上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如今竟连朝廷命官都敢当街刺杀,已是无法无天。 末将愿领绣衣卫前往彻查,该抄家的抄家,该处置的处置,好叫这些盐商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抄家二字正中皇上心意,皇上想了想,道: “可。 你去震慑那些宵小之辈,该抄的着绣衣卫查抄,不过也不能杀光了盐商。 林如海既是你姑父,盐务方面你助其整顿便是。” 贾琮道: “末将领旨。只是盐业涉及巨大的利益,恐怕会牵扯到高官,甚至朝中。 若是查到这些人,他们必然反扑。末将在外当如何处置? 林大人在奏折上曾提到,他与扬州知府向巡抚刘大人求助,刘大人命扬州驻军助起查抄盐商万家。 然而扬州守备游开运等到盐丁攻入万家方才出兵,导致盐丁孤军苦战,死伤惨重。 且万家几个主要人物都提前逃遁。 扬州,金陵皆有驻军,若是有差池……” 皇上道: “你既是朕的钦差,自然有临机专断之权。 回宫以后,朕赐你尚方宝剑,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 三品及以上,押解回京。” 念及扬州附近那两处驻军,皇上又道: “从西营抽调两千兵马随你南下。” 虽然两处驻军加起来有四万,但除非他们谋反,不可能正面与钦差的卫队开战。 贾琮忙领旨。 处置完扬州的公务,皇上想起皇后提到的事。 让清河下嫁于贾琮,倒是有利于拉拢他,把他和他手里的军队牢牢抓在朕手里。 皇上看着贾琮,道: “爱卿十六岁了吧?” 贾琮心里一惊!这么快就来了,算算时间,今日西宁王妃、贾赦夫妇该帮自己跟贾敏提亲了吧? 只是,皇上今日在军营,消息还没传到他耳里。 贾琮把心一横,打算直言,父母已经替自己提亲,便道: “回陛下,末将今年正好十……” 话未落音,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有刺客!前方有伏兵!”示警的正是贾琮的亲兵。 皇上神色大变! 贾琮心下大喜! 心想:定是到了上清街,亲兵按自己先前的命令,示警。 紧接着,外面传来兵刃出鞘,士兵、军马急促的脚步声、惊呼声。 有人喊:“刺客在哪?” 贾琮道: “陛下无需担忧,末将在此,定保陛下毫发无伤!” 皇上忙点头道: “去吧!” 贾琮弓身出了御驾,一跃站上马背,居高临下一看,目前处在十字路口,前方便是广泽街。 但街上只有受惊的百姓慌乱的奔跑、呼喊。 然而通过感知确认,前方有杀气,来自街道两旁的屋里,还有房顶之上。 这得感谢警幻仙子,是她的“奉献”让自己感知范围提高了数倍。 还有水清扬的情报准确,若是亲兵喊了有刺客,刺客却不出现在上清街,岂不是摆了个乌龙。自己也使不出今日之计。 贾琮站在马背上,手指向前方大喝道: “前方两侧屋顶有兵刃反射的光,是刺客!秋统领率龙禁尉护驾,调两百龙禁尉上房顶。” 贾琮强调兵刃上的光,是表明:自己的亲兵刚刚是通过屋顶寒光发现刺客的。 龙禁尉的秋统领一时不知是否该听贾琮的号令,这时皇上在御驾里大喝道: “听从忠勇伯调遣!” 秋统领忙领旨。 上千龙禁尉里三层外三层把御驾围了起来。 接着有龙禁尉从两侧的百姓、店铺处借来楼梯,粗木桩等往屋顶攀爬。 眼看快到屋顶,有龙禁尉刚喊出“刺客”二字。 突然,“嘣、嘣……”! 是床弩发出的巨大声响,数道箭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贾琮射来。 贾琮只纵身一跃便闪到一旁。 几支的箭矢“嗖嗖”飞过去,射中了后面的几名龙禁尉。 数尺长的箭矢穿过龙禁尉的盔甲、身体,就这样把人钉在石板大街上,让人触目惊心。 床弩的威力恐怖如斯! 紧接着前方两侧屋顶射来密集的箭矢,正在攀爬的龙禁尉纷纷中箭坠落。 贾琮随手拿起马背上的马鞭,一卷,便把射向自己的箭矢击落。 与此同时传来惊天动地杀喊声,从广泽街两侧涌出一群杀气腾腾的边军,冲了过来。 贾琮暗喜,这是巫家见伏兵已经暴露,不得已提前发动针对贾琮的伏击。 然而御驾在侧,这就是刺王杀驾! 巫家这是中了贾琮的打草惊蛇之计! 暴露后,要么立即撤退;要么孤注一掷向贾琮发动攻击。 也怪他们太猖狂,御驾在侧面,还选择了出击。 贾琮立即调了四十名亲兵飞身上屋顶,去歼灭屋顶那些床弩和弓弩手。 又命卢少朋、陈汉松领五百名龙禁尉迎上冲来的敌军,这等赚军功的机会,当然要给龙禁尉里自己的朋友。 然后从亲兵手上接过自己的兵器,一面挡在御驾前,拔出青锋剑击下射来的箭矢,一面寻找巫傅的踪迹。 不多时,四十名亲兵便已砍瓜切菜般的歼灭屋顶的弓箭手,贾琮又令他们从屋顶绕到敌军后方,与龙禁尉前后夹击。 巫家亲兵顿时腹背受敌,死伤无数。 这时广泽街一间民房的窗户闪过一道人影,欲夺路而逃。 是他,巫傅! 终于找到他了,贾琮还剑入鞘,取下落日弓,弯弓便射。 “嘣!” 箭矢穿过纸糊的窗户,把巫傅钉在墙上。 第238章 林妹妹怎能嫁给贾琮 目的已达成,贾琮在御驾的帘子旁道: “陛下,局面已稳定,我方处于优势。 末将以为,当护送陛下先行绕道回宫,留下一队兵马断后,抓捕些活口即可。” 贾琮这样说,这是护驾的正确方式,皇上的安全排在第一。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带皇上撤离,事后查起来,理由当然是局面混乱,敌暗我明,不清楚敌军分布。 “准!”御驾里传来皇上故作镇定的声音。 当刺客出现之时,在场没有谁比皇上更紧张。他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要龟缩回皇宫。 于是,贾琮留下卢少朋和陈汉松二人率领的五百名龙禁尉,以及四十名亲兵。 自己和秋统领率领余下的一千多名龙禁尉,护送皇上绕行回宫。 有这四十名亲兵在,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屠尽巫家这些败军。卢少朋二人可以白捡些军功了。 也算答谢卢少朋的母亲(西宁王妃)帮自己提亲。 …… 西宁王妃今日确实与贾赦夫妇一同去大观园跟贾敏提亲了。 有贾琮的家臣出手,张道士自然会说今日是黄道吉日; 贾赦那里,家臣送去银子和古玩,他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西宁王妃则由陈万刚送去了贾琮的亲笔书信,得以请动。 这之后京城数十名说书人,都在传扬贾七郎与青梅竹马的林家姑娘提亲一事,还有那篇文采飞扬的提亲词。 西宁王妃也配合的把此事传到了四王八公等开国一脉。 忠勇伯府,大观园,梦溪峪。 夏天刚过,今日天气凉爽,老太太领着大脸宝,与薛姨妈、王熙凤等人在大观园逛逛。 不过,老太太的身子骨走不了多远便累了。 老太太笑道: “人老了,走不动了,咱们去梦溪峪休息歇会儿,今儿就在琮哥儿这里蹭顿午饭。” 于是一行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去往梦溪峪。 大脸宝平日里进大观园总要遭到守卫的再三盘问,落了脸,次数多了也就不愿多来了。 而且姊妹们时常还要跟着贾敏请来的教养嬷嬷读书、学习礼仪,要管理园子、商铺、庄子, 还要打太极拳,以及各自喜欢的琴棋书画,没多少时间搭理大脸宝。 今日跟着老太太去梦溪峪,自然不一样,姊妹们都会陪着。 还有新来的邢岫烟、李纹、李绮三个水葱般水灵的姐姐,除了刚来那日见过面,之后就进大观园了,今日可以好生亲近亲近了。 大脸宝心情提甭提多高兴了,出门前特意让麝月给他换了一身大红箭袖。 王熙凤见大脸宝这般模样打趣道: “珠大嫂的两个堂妹,生得人才齐整,一会儿你便见着了。” 大脸宝叹道: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得有多少精华灵秀,才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 王熙凤看大脸宝见到好看的妹子就是这般模样,心里嗤之以鼻,只是面上不显。 梦溪峪,林黛玉、迎春、探春、宝钗、邢岫烟、李纹等见老太太来,忙相迎。 老太太自从当日被贾琮领来游大观园,如今是第二次来大观园。 只见梦溪峪收拾的与别处不同,竟分不出间隔来,宽敞、典雅的大厅。 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 王熙凤酸溜溜的叹道: “琮兄弟真真是疼你们,这梦溪峪只怕是神仙也住得。” 惜春撇撇嘴,道: “风姐姐,梦溪峪可不是住的地方,是我们读书、学习管家、打太极拳,办诗社,还是大家一起用膳、玩耍的地方。” 王熙凤笑道: “哎哟,我是泥腿子头一遭进城,没见过世面,让四妹妹取笑了。” 心里却把贾琮暗骂个遍,她们都叫我一声风姐姐,我也算半个姊妹吧,怎不见你疼我一丝半点的,莫非还记恨我当年欺负过你。 老太太抿了口松萝茶,道: “我们刚进园子那会儿,远远的瞧见一大队人从园子进哥儿那边府上去了。 可是府里来了贵人?” 大脸宝进梦溪峪便凑到李纹、李绮跟前去了。李绮见老太太问话,便上前回话,正好摆脱大脸宝。 李绮道: “回老太太,听说是西宁王妃娘娘。” 老太太忙放下茶杯,奇道: “西宁王妃来了,还进了大观园?所为何事而来?” 李纹看了眼林黛玉,上前道: “我们从稻香村出来那会儿,见王妃娘娘一行去了隔壁婶婶院里,一时好奇,便留在稻香村看了会儿。 隐约听下人说,王妃娘娘是来提亲的。” 众人听说了,心里都一惊,西宁王妃来提亲,跟谁提亲?隔壁婶婶,那是贾敏! 于是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脸唰的下就红了。 王熙凤脑子转的快,想起西宁王妃有个小儿子,当年小的时候跟着王妃到过荣庆堂,还跟贾琮比过武。 王熙凤恍然大悟,又看向一旁的林黛玉,一拍脑门子,笑道: “想起来了,西宁王妃有个小儿子,还来过咱们家,老太太也见过,是个俊俏的。 准是王妃娘娘给她小儿子向林妹妹提亲。” 老太太虽然中意林黛玉,但想着跟西宁王府接亲,对贾家也是好事,刚要说话,却听李纨道: “王妃娘娘是替琮兄弟跟林妹妹提亲。” 李纨今早被邢夫人邀请进去观礼了,这事不当众说清楚,污了林姑娘的名声,贾琮还不得怎么恨自己。 想起当日海棠诗社,自己有意抬举下宝钗,被贾琮瞄了一眼,心里就慌的很。 家里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贾琮! 众人听闻,这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反转的太快了! 王熙凤心中大急:糟了!自作聪明,这下又惹恼贾琮了。忙道: “我就说嘛,举世无双的三绝公子配仙子般的林妹妹,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王熙凤正挖空心思的找赞美之词,却听一旁有人喊道: “林妹妹,林妹妹怎能嫁给贾琮! 第239章 乖乖女发飙 我不许林妹妹嫁给贾琮。”说话的正是大脸宝。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的看着大脸宝,这话何等无礼! 你有何资格阻止二人的婚事? 你是林黛玉什么人? 这话置林黛玉何地? 林黛玉也不顾当着老太太的面,就冷冷的瞪着大脸宝。 大脸宝却浑然不觉,听闻贾琮和林妹妹的说亲之事,他如遭晴空霹雳。 对,老太太可以阻止林妹妹嫁给贾琮,大脸宝扑进老太太怀里,摇着老太太胳膊,央求道: “老太太,求您别让林妹妹嫁给琮三哥。” 一屋子的女子,见到大脸宝这般模样,心里都不屑: 林黛玉不嫁贾琮,难道嫁你这样只会在祖母怀里撒娇的娃。 薛姨妈心中同样震骇,一家三口的谋划落空了。 心想:那王妃娘娘到底是受贾赦所托,还是贾琮请来说亲的?若是贾琮去请的,那就麻烦了。 希望老太太出手阻止吧,老太太最好把林丫头许给宝玉,这样便省事了。 薛宝钗心里一阵落寞:贾琮喜欢的果然是林黛玉。 贾赦哪里请得动西宁王妃,定然是贾琮自己的心意。老太太也干预不了贾琮的婚事,此事已定了,哎…… 老太太此刻心中大急,宝玉当众说出这话,岂不是要与贾琮兄弟阋于墙,宝玉又岂是贾琮的对手。 贾琮一言就能决宝玉生死! 自从当日在白虎堂议事厅,见过贾琮和他那帮家臣后,老太太就彻底死心了。 再没有一丝和贾琮争权之心,甭说甄太妃已经薨逝了,就是甄太妃还在,能扶持元春争个妃位,这贾家也没人能越的过贾琮去。 这孙子,不仅杀伐果断,心狠手辣,走一步看十步,如今他手下的势力俨然就是个小朝廷了。 不知其心有多大? 老太太有种预感,贾琮要么把贾家带进坟墓;要么给贾家带来泼天富贵。 当日他说的那句“自今日起,不得再妄议本家主婚事”犹言在耳! 老太太回过神来,忙喝止道: “住口!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今有王妃娘娘替琮哥儿说媒,岂是你小儿该胡言乱语的。” 大脸宝从没被老太太这样训斥过,一直以来都视其为珍宝,凡事几乎百依百顺,一时被训懵了。 大脸宝懵懵的看着老太太,心想: 难道老太太也变心了,不疼自己了? 想到这里,大脸宝从脖子上抓下那块宝玉,狠命往地下摔去,道: “劳什子通灵宝玉,有何用,我砸了你完事!” 众人大惊失色,大脸宝又放大招了! 眼看那通灵宝玉就要砸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 却见那玉又自己飞了起来,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下,薛宝琴用手轻轻一招,那玉便稳稳的落到她手里。 通灵宝玉可是大脸宝的命根子,老太太急得搂紧大脸宝,条件反射的说道: “孽障!你生气了,要打骂人容易……” 却见宝琴随意的把那块玉扔给身旁的丫鬟小螺,一声冷哼,打断老太太的话,不屑的说道: “拿去给宝玉的丫鬟收起来。” 又看向大脸宝谈谈的说道: “宝二哥若是喜欢摔玉,可别在琮哥哥的园子里摔。 要是砸坏了这楠木地板,琮哥哥会很生气的。 还有,请宝二哥记着,林姐姐不是你可以妄议的。” 一向乖巧、招众人喜欢的宝琴,竟然直接翻脸了! 这话明的是说大脸宝,实着当着众人面,赤裸裸的警告老太太: 要是管不好你的宝贝孙子,在这大观园生事的话,贾琮可不会手软。 贾琮已经向林黛玉提亲了,你这孙子还敢胡言乱语,休怪我等心狠手辣! 众人先前还在惊叹宝琴神仙一样的手段,这会儿听她这番话,更是惊呆了。 宝琴竟然这般强硬,完全不给老太太面了。 是啊,她是贾琮的家臣,老太太又能耐她何? 宝琴说罢,不动声色的走到林黛玉一侧,落后她半个身位站着,这是表明身份了。 林黛玉以后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大脸宝要是再对林黛玉非分之言,贾琮的家臣便不客气了。 老太太心想,此刻若不当众表明态度,贾琮知晓后必然追究此事,宝玉岂有善终。 自己老脸丢了就丢了,决不能让他们兄弟阋墙。 老太太把心一横,对麝月几个丫鬟说道: “宝玉今儿着凉发热了,尽是糊话,你们扶宝玉回碧纱橱好生养着。 秋纹,去请他父亲来教导,省得他又胡言乱语。” 众人心想,贾政所谓的教导,就的对宝玉一顿打。 老太太心里想的却是: 倘若宝玉不挨一顿打,贾琮不消气发起狠来,宝玉就糟了。 老太太见识过他太多的手段,得罪他的人无论是府里的,王夫人、管家、婆子们,还是外面卫国公府的,谁有善终。 所以主动认罚,才是唯一出路,这点自己深有体会。 大脸宝一听说让贾政教导,癔症顿时烟消云散,仿佛魂魄归位,回到了身体里。 在麝月、秋纹等丫鬟簇拥下,半推半就去碧纱橱了。等待他的将是贾政的喝骂和棍棒。 老太太今儿面子丢大了,总得找补些回来,便道: “今儿这么大喜事,一家子活该一起热闹热闹。鸳鸯,去稻香村请敏儿来;琥珀,让老大家的来趟。” 鸳鸯、琥珀忙应了声,出去了。 如今贾琮的婚事,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祖母竟然是最后才知道,太不给自己留面子了。 贾琮惹不起,这两人一个是女儿,另一个是媳妇,总得给自己找些面回来吧。 今天发生的事太刺激了,先是爆出贾琮跟林黛玉说亲一事; 然后大脸宝出言不逊搅局; 接着乖乖女宝琴直接翻脸,站出来给林黛玉撑腰。 迎春、探春、湘云等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从楚湘院、潇湘馆的名字,到贾琮、林黛玉二人平时说话、眼神交流, 都回忆起来,一一联想起来,八卦二人是从何时开始“那个”的。 小惜春则很简单,直接走到林黛玉跟前,拉拉她衣袖,小声道: 第240章 抗旨不遵 “好嫂子,往后可要更疼我哟。” 林黛玉又怎会不知惜春的小心思,这府里最宠她的就数贾琮了,她最大的依仗也是贾琮,她怕自己当了嫂子后拦着贾琮宠她。 自己怎么可能拦着贾琮宠惜春嘛,疼都还疼不过来。 可是这种话怎好当众说出来,自己还是没过门的闺阁女孩儿呢,连亲事都还没定。 林黛玉看着小惜春清澈的眼睛,恼又恼不起来,白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站到自己一旁。 这时,迎春、探春、湘云、宝钗等女围到林黛玉面前,似笑非笑道: “恭喜林妹妹(姐姐)喜结良缘。” 邢岫烟、李纹、李绮与林黛玉还没那么熟,不便打趣,只在一旁看热闹。 林黛玉又羞又恼,纵然心较比干多一窍,此刻也找不出好话来怼姊妹们。人家来恭喜,有错吗? 好在贾敏和邢夫人陆续到来,化解了林妹妹的尴尬。 面对老太太的询问,贾敏恭敬的回道: “西宁王妃上门提亲,自然以礼相待,琮哥儿是个好的,我没有异议。 不过玉儿的婚事最终由夫君来定夺,已经写信给他了。” 推说林如海算是给老太太面子了,“没有异议”就是认可了,那么下一步就该“问名”,就是把林黛玉的生庚八字给贾赦了。 择个吉日,便可完成。 吉日嘛,只要需要,哪天都可以是吉日。 至于邢夫人,则是一问三不知,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就是个提线木偶,贾赦让跟着去提亲,她就换了体面的衣服跟去了。 连提亲的礼物都是准备好的,她只是去走个过场。 老太太明白这完全是贾琮的主意,便也不好多问了,甚至都没找来贾赦责问下,为何这么大事不事先跟自己说下。 捏着鼻子认下此事,还得张罗为他们庆贺下。 …… 此时,贾琮一行刚护送皇上兜了个大圈,绕过上清街抵达宫门,后面一小队骑兵追了上。 正是卢少朋和陈汉松,二人驱马上前,卢少朋道: “禀伯爷,反贼已尽数歼灭,抓了十多个活口。 据反贼口供,他们是卫国公府的亲兵,刚随巫傅回京的边军。 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巫傅的尸首。” 话未了,御驾里传来皇上的声音: “进宫再说!” 此刻皇上最迫切的便是进入皇宫的高墙之内。 于是贾琮等人忙护送御驾进宫门,直到皇上坐到御书房的龙椅上,才感到他松了口气。 随着皇上进御书房的除了姜不期、戴权,贾琮、秋统领、卢少朋、陈汉松还有四名太监。 四名太监进屋后,便径直去了书房后门处。贾琮知道他们都是皇上的潜龙卫。 皇上怒喝道: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当街刺驾。 贾琮,立即剿灭巫家,夷族。” 贾琮正要领旨,一旁姜不期道: “陛下息怒,卫国公到底是定国一脉之首,军中的顶梁柱,是太上皇的重臣。 抄家拿人,然后当朝发落,这样说的过去些。” 戴权也说道: “主子爷,刚刚有报,卫国公如今在宁寿宫(太上皇住处)。” 贾琮心中暗道,姜不期指出卫国公是太上皇的重臣,这是往太上皇身上引。 二圣相争,自己受益颇大,看姜不期竟顺眼了些。 皇上听闻卫国公竟然在宁寿宫,拿起御书桌上的镇纸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玉做的镇纸顿时摔的粉碎。 见皇上盛怒,姜不期、戴权,贾琮、秋统领、卢少朋、陈汉松都只得跪了,连道: “陛下息怒!”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道: “贾琮,立刻领绣衣卫查抄卫国公府,如有反抗杀无赦。卫国公先不动。” 贾琮忙领旨,赶往绣衣卫衙门。 一路上,贾琮心中暗喜,巫家本欲刺杀自己,伏兵被自己揭穿,演变成了刺驾。 太上皇、皇上在铁网山事变中双方已经完全丧失了信任,互相猜忌。 当日兵变,皇上逃回铁网山行宫,太上皇竟然只许皇上五人不带兵器入内。 今日巫家上清街刺驾,让皇上认定太上皇要换皇帝! 贾琮的打草惊蛇之计演变成了一箭双雕, 一方面让巫家成为了谋逆的反贼;另一方面让二圣彻底决裂。 此时,宁寿宫,苍老的卫国公跪在太上皇前,不住的磕头: “傅儿一时冲动,本是去刺杀贾七郎,为巫纪、巫昭他们报仇。 巫家绝没有谋反之意啊! 看在老臣追随太上皇多年,巫家三代浴血沙场,求太上皇救救巫家。” 太上皇心想,巫家没自己的旨意,不可能刺驾。巫家是定国一脉的领头人,也是自己的心腹。 定国一脉本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对抗开国一脉的,若是不救巫家,必会寒了定国一脉的人心。 虽然巫家已经后继无人,彻底衰败了,但卫国公还在,便还有用处。 这时,一个老太监从外面进来道: “禀太上皇,皇上已命贾琮去卫国公府,抄家拿人了。” 卫国公忙道: “太上皇,贾琮定然公报私仇,把巫家杀的血流成河,求太上皇快救救巫家,晚了,巫家就没了。” 太上皇道: “传旨……” 那太监道: “上皇,贾七郎已经领了皇上的圣旨,奴才与贾七郎互不相识,恐怕贾七郎未必领旨,一口咬定奴才假传圣旨。” 太上皇冷哼一声道: “你去皇上那里,传朕的口谕,按戴权陪同你一起去,贾七郎还敢抗旨不遵?” 一盏茶后,御书房里。 皇上看着戴权陪同刘公公走出了御书房,他们是去给贾琮宣旨,要收回自己查抄巫家的旨意。 皇上再也忍不住,把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怒吼道: “欺朕太甚! 历朝历代,哪有行刺皇上的反贼都能放过?这大楚还有没有王法? 奇耻大辱,真真是奇耻大辱!” …… 一路上刘公公催促道: “戴公公,快点,晚了就赶不上了。” 戴权一边装模作样的用马鞭抽打马屁股,一边腿上使暗劲夹马肚子,那枣红马同时收到主人两种不同的指令,快跑不是,不跑也不是。 第241章 顿悟 戴权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我不擅长骑马呀。” 就这样磨磨唧唧,不快不慢的赶往卫国公府。 终于快到了,转过街头,远远瞧见绣衣卫把卫国公府围的水泄不通,许多绣衣卫正往里面冲,杀喊声四起。 刘公公立即拍马过去,戴权跟着后面一个劲的朝那个方向使眼色,脸都扭变形了,可是实在隔得太远,他连贾琮都没看到。 戴权的想法当然是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贾琮此刻正在卫国公府大门外,指挥绣衣卫往里冲。 先前,巫家抵抗,贾琮毫不犹豫下令格杀勿论,只是没派自己的亲兵上阵,让绣衣卫多练练手。 这会儿贾琮远远的瞧见戴权二人赶来,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皇上已经有旨意抄家了,再派戴权等人来,必然是有变了。 于是对身旁的亲兵喝道: “立刻冲进去,杀,巫家男丁一个不留。” 亲兵队立即冲入卫国公府,如虎入羊群,迅速收割着生命。 不多时,刘公公和戴权一前一后赶来,刘公公扯着公鸭子喉咙喊到: “太上皇有旨,贾琮立即停止查抄卫国公府,撤军。” 贾琮看了眼他身后的戴权,戴权无奈的说道: “这位是太上皇跟前的刘公公。” 贾琮当即下令收兵,刘公公策马进了卫国公府,被眼前血流成河的景象惊呆了。 戴权到贾琮跟前小声问道: “七郎,里面如何?” 贾琮笑道: “想来没什么男丁了吧,内相进去瞧瞧?” 戴权是得进去看看,以便向皇上交旨。 半个时辰后,贾琮、戴权回到御书房,不待贾琮开口,皇上便道: “巫家怎么样了?” 贾琮道:“禀陛下,应该没啥男丁了。” 戴权坏笑着点点头道: “奴才进去转了一圈,没见着喘气的男丁了。” 皇上带着怒气阴霾的脸上舒缓了些,看向贾琮道: “朕如今手里只你西营这一支军队可以用,太上皇随时都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朕……咳,咳,朕如今危如累卵。 爱卿有何良策?” 贾琮想了想,道: “陛下,武的不行,就在文的方面斗,明日不妨就在朝堂上争一争。 上清街谋反一事很快全京城皆知,干脆摆台明面上来,就在朝堂上议此事。 让文武百官都说说,卫国公该不该杀? 届时太上皇又如何堵住百官之口? 让朝堂衮衮诸公都睁眼看看,太上皇是如何倒行逆施!” 贾琮说罢,皇上和姜不期对视一眼,都认为此计甚妙,这是打不过就骂,占据道义制高点。 到时候让皇上占着大义,让太上皇人心尽失。 姜不期看向皇上道: “不过七郎还是早日出发去扬州吧,明日就别上朝了。 你如今是陛下最信重的武将,别在这事上显眼,被太上皇盯上。” 皇上听闻点点头,吩咐贾琮明日就出发去扬州,早去早回。 贾琮心中狐疑,先前姜不期把巫家行刺一事引向太上皇,间接转移了,贾琮打草惊蛇引巫家出手刺驾,借刀杀人之举。 这可以算偶然,毕竟二圣不睦,彼此猜忌良久。 而刚才这话,虽说是替陛下保护手下爱将,那也是实打实的让自己尽量远离二圣之争。 此时不便多想,贾琮领了旨,从戴权手里接过尚方宝剑便告退,出了御书房。 打量这尚方宝剑,装饰奢华,外表精美,剑柄、剑鞘上纹有金龙。 这玩意主要是身份象征,真用来作战,贾琮觉得还不如自己的青锋剑。 一路贾琮一直琢磨这姜不期的反常举动,回到府里,心不在焉的随手把尚方宝剑放在书桌上。 映月、平儿等女一边给贾琮换下甲胄,一边把今日大观园发生的事说给贾琮。 既然已顺利提亲,大事便定,大脸宝使性子那都是小事,只要老太太知道分寸便不需自己出手。 倒是姜不期之事让贾琮若有所悟,却又像练功到了某个瓶颈,触摸到了屏障,缺乏某个契机,一时无法突破。 这时,晴雯在外面道:“林姑娘来了。” 映月、平儿、香菱忙相迎。 林黛玉走进来,替贾琮系好腰带,嘴里嘀咕道: “琮哥哥,今儿这事(提亲)闹的满园子都知道了,不想杵在那里给姊妹们笑话,就出来走走,不知怎的就到你这儿来了。” 紫鹃这次不用望月拦着,自个儿留在外面,跟晴雯她们说话去了。 屋里只留下贾琮、林黛玉二人。 贾琮牵着林黛玉的手到桌前坐下,道: “来的正好,陪我说说话。” 映月给二人沏了茶,便出去了。 贾琮道: “今儿有一事,我没想明白,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老奸巨猾,喜欢藏拙的人居然会出头帮我。” 林黛玉见贾琮心事重重,沉思片刻后道: “琮哥哥,这世上,并不能看透所有人的人心,无论如何,这样的人是友非敌总是好的。” 贾琮点点头,道: “林妹妹说的对,这事其实不打紧。 我忧心的是,我使了个打草惊蛇的计,然后借力打力,正大光明的歼灭敌人。 自认为圆满,可那个人让我发现,我的计策其实被他看透了。 只是他没揭穿我,反而帮了我。 否则我借力的这个人(皇上)因为我而陷入危境,事后他知道了,定会找我的麻烦,我不得不掀桌子。” 林黛玉想了想道: “琮哥哥行事多纵览全局,充分衡量各方利害,甚至把别人的反应也算进去,从而做出最有益的选择。 然而,哪有那么容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贾琮若有所悟,自己初来这世界时,实力不足,凡事喜欢以智取胜。 渐渐养成了习惯,行事喜欢用巧力。 比如这次,根本不需要借用皇上的力量,自己回府时去面对巫家伏击,照样屠他个干净,世人也没话可说。 贾琮道: “林妹妹说的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善谋者必败于谋。与其思虑太多,不如把握好大方向,只管积蓄实力。 最终还是要以实力决胜负。” 林黛玉柔声道: “琮哥哥无论做什么,玉儿都陪你。” 第242章 王熙凤有身孕 贾琮懵了一下,看着林黛玉道: “林妹妹知道我想做什么?” 林黛玉把小手放进贾琮手里,道: “这世上能找琮哥哥麻烦的还有几人,能逼得琮哥哥掀桌子的更没几人。” 贾琮起身,把林黛玉拥入怀里…… 一刻钟后,二人前往梦溪峪,平儿提着个笼子跟在后面。 映月、香菱、晴雯带着贾琮自燕山打回来的皮草。 林黛玉看着笼子里的白狐,娇嗔了贾琮好几眼。 是啊,贾琮忘了,这般可爱的小动物,不只惜春和丫丫这样的小丫头喜欢,园子里这些女孩们同样经不住诱惑。 贾琮笑道: “要不这只白狐先给你。” 林黛玉娇嗔道: “抢四妹妹的礼物,那我成什么了?” 贾琮笑道: “下次再给你寻些好玩的。” 梦溪峪,老太太,贾敏、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迎春等人都在这里。 众人见贾琮、林黛玉二人并肩走来,皆来道喜,少不了被姊妹们一番取笑。 贾琮忙让平儿把白狐提过来,转移众人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有效,毛茸茸的白狐瞬间便把姊妹们吸引移到笼子旁。 惜春:“哥哥,这是送给我的?” 贾琮点点头,道: “小心,手别伸进笼子里,当心它咬你。” 迎春、探春、湘云、宝钗等人见只有一只白狐,便用不满的目光看着贾琮,湘云则冲贾琮皱皱鼻子。 贾琮摸摸后脑勺,抱歉的说道: “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你们都喜欢。赶明儿,我多寻些好玩的给你们每人一只。” 迎春等人又看向林黛玉,林黛玉耸耸肩,双手一摆: “我也没有。” 众人这才作罢,王熙凤却在一旁道: “妹妹们都要给,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一只。” “噗嗤”探春、湘云被王熙凤这般装嫩、撒娇的模样,差点笑喷了! 贾琮笑道: “我侄女倒是该给,你几岁了,还跟女孩儿们抢?” (侄女说的是巧儿,不过巧儿如今还小,原着里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才给她取名为巧儿。) 老太太在一旁解围道: “如今可别气凤丫头了,她又有了身孕,都三个月了。” 众人听闻,忙跟王熙凤道喜。 贾琮笑道: “这倒是件极好的事,咱们家也该添丁加口了。” 想起原着里王熙凤流产一事,贾琮对老太太和邢夫人道: “嫂子是个争强好胜的,不肯落人后。府里的事暂时别让她管了,让园子里的姊妹们办她搭理。 等嫂子生完孩子再把管家权还给她。” 老太太听闻笑着冲着王熙凤点点头,似在说,琮哥儿还是疼你这个嫂子的。 贾琮又对宝琴道: “回头让陈万年帮你去库房挑些上好的安胎、温养的药材,给嫂子送过去。” “嗯。” 王熙凤虽然舍不得丢下管家权,听贾琮这么说了,还是笑道:“那就托琮兄弟吉言,给你生个侄儿。” 王熙凤最忧心的便是,至今还没给贾琏生个儿子。 随后,李纨又领着李纹、李绮两个堂妹与几次见礼。 贾琮也忙回礼,心想:果真是水葱般的水灵,这一世没男丁住在园子了,你们会待多久呢? 老太太道: “今儿,外面都在传,上清街,巫家谋逆刺驾,哥儿怎么样了,可是遇险了? 这巫家无法无天,朝廷就没个章程? 哥儿救驾有功,巫家会不会报复贾家?” 贾琮摇摇头,道: “卫国公府除了卫国公,再没男丁了,巫家已经名存实亡,不必担心。” 众人听闻心里一惊,巫家都快被杀没了,两个儿子,两个孙子都让你杀的,还说的这般轻描淡写,真真是慈不掌兵。 不过大家都觉得巫家上下嚣张跋扈,竟敢刺驾,也是合该。 老太太笑道: “外面的事清静了就好,我们几个商量着给你和玉儿的事,好生庆贺下。 明儿摆桌宴席,请个戏班子,好生热闹热闹。”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李绮等人都道好,商量着请哪家戏班子,在哪儿搭台。 贾琮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不得不说道: “好是好,你们在院子里好生玩,当是给嫂子庆贺吧。 我是参加不了,陛下让我明儿下扬州办差事。” 贾敏、林黛玉听闻贾琮领了圣意去扬州,眼里满怀感激的朝贾琮看去。 没准林如海这次就能离了扬州这火坑,一家人团聚了。 姊妹们却很失落,贾琮忙让映月、香菱、晴雯把燕山打来的皮草拿给大家挑选。 贾琮在一旁给她们讲,哪张狐皮,哪张貂皮是自己猎的。 把一张大黑熊皮披在惜春身上,小丫头顿时淹没在里面了,像只小黑熊,贾琮笑道: “给你做一身袄子,冬天再不怕冷了。” 惜春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不要,好丑啊!” 这时,丫丫飞快的跑了进来,双手稳稳的端来一个大盘子,腰里插一柄长长的宝剑,都快杵到地上了。 直接跑到了贾琮跟前,又看了眼林黛玉,咧嘴一笑,道: “爷,恭喜你和林姑娘说亲,尝尝俺烤的蛇肉。” 说着,献宝似的把盘子举得老高。 贾琮看着丫丫腰里的宝剑,道: “你把我的宝剑带身边干嘛?” 众人也注意到丫丫腰里的宝剑,装饰非常奢华,外表精美,剑柄、剑鞘上有金龙盘着。 丫丫道: “庄子里送来了蛇,俺要了一条,顺手拿了爷的宝剑斩了蛇,给爷烤了当贺礼。” 贾琮腹诽道:你拿尚方宝剑杀蛇!你干脆拿它杀鸡算了。 突听湘云在一旁道: “哦!这定然是尚方……” 湘云刚吐出“尚方”二字,被身旁的薛宝钗紧紧的捂住了嘴, “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这下都反应过来,这是尚方宝剑,老太太忙道: “哥儿这小丫头顽皮,拿着琮哥儿的宝剑耍,快放了回去。 今儿这事,你们休要再提。” 贾琮接过盘子,对丫丫道: “把剑放回原处,不许再碰。 还有,今晚罚你不许吃蛇肉。” 丫丫两眼无辜的看着贾琮,委屈的点了点头,带着宝剑回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烤蛇肉的香味…… 第243章 甄宝玉进京 次日一早,贾琮照例同宝琴、映月、香菱、晴雯、平儿、丫丫一同吃早饭。 几个丫头都央求着跟贾琮一同去,尤其是映月,前些年几次外出都没带她,贾琮回京后,曾答应以后出远门带上她。 贾琮咽下包子,喝了口羊乳,道: “不是不想带你们,这次出行全军骑马,等你们学会了骑马,以后就捎上你们。” 映月、晴雯等人撇了撇嘴,商量着以后去校场学骑马。 丫丫嘴里还含着包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俺会骑马,俺跟爷一起去,帮爷背尚方宝剑。 俺保证再也不拿尚方宝剑斩蛇吃了。” 贾琮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道: “你留在府里,我还有大事交给你办。 我和素雪都离京,家里不少精锐也抽调过去了。 你要帮我保护好后院,包括大观园的安全,遇事听林妹妹和琴儿妹妹的话。 记住了吗?” 丫丫听说让她办大事,顿时有了种使命感,挺挺胸脯道: “记住了,俺一定不让坏蛋进来欺负家里人,俺最听话了。” 贾琮和素雪都不在家,想想太上皇身边还有高人,也就丫丫可轻松应付。 贾琮把精锐都抽调回来看家,连潜伏在荣国府的也抽调了不少,他可不想自己外出,被人偷了家。 贾琮用过早饭,便领着一队亲兵出了门。 然后带了一百余名绣衣卫,同知沙文朝,南镇抚使严定波,又点了西营两千轻骑兵前往扬州。 大军走陆路,沿途两千余里,半个多月后抵达扬州城外。大军并不宜进城,天色已黄昏,就地安营扎寨。 素雪扮成亲兵进了贾琮的营帐,给贾琮讲了近期的情报。 万家逃走的三人去向已查明; 扬州的绣衣卫卫所,地方驻军都收过盐商好处。 贾琮心想,欲整顿扬州,就得先整顿当地的武装力量,这跟某国是一样的道理。 随即唤来沙文朝、严定波道: “扬州盐商富可敌国,难免会腐蚀这里的卫所。扬州卫所的情况如何? 是否还是天子的亲兵,或是已经暗地里投靠了盐商。” 南镇抚司是负责稽查绣衣卫内部的,严定波道: “禀大人,先前的情报,扬州卫所确实有不少人收过盐商的好处,也帮着盐商办了些事,但大义上还没发现有差池。” 贾琮道: “给你们一日的时间去整顿卫所,清理内鬼。” 沙文朝道: “属下遵命,明日便与严大人前去整治,请大人放心,一经发现有背叛绣衣卫的,必定家法处置。” 贾琮点点头,绣衣卫是皇上的亲军,自己最好少插手,把这些事都交给皇上的心腹去自行处理。 至于扬州守备游开运,情报显示,他已经被盐商收买了,正是他给王家提供消息,导致万家的新任家主提前出逃。 贾琮当即以钦差的身份召他立即来营地,然而他一夜没来,也未派人来回复。 对这种战力远低下的地方军,贾琮并没有花心思谋划,自身的实力有诸多手段降伏它。 夜深前,素雪赶回了扬州城。 …… 这夜的京城,一座精致的三进院子的花园里。 一位身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面若中秋之月的少爷,身后跟着一位标致的丫鬟提着灯笼。 那少爷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弯月,道: “京城的月亮跟我们金陵的也没什么不同。 你说,老爷说的那位妹妹真的那么好看么?这天下真的有那样的女孩儿么?” 那丫鬟笑道: “宝二爷,奴婢也没见过,哪里知道? 今儿刚进京,一路上舟车劳顿了,早点休息吧。” 此宝二爷非彼宝二爷,他是金陵来的甄宝玉。 甄宝玉道: “母亲和二婶(东平王妃)都还在里屋说话,时辰还早。” 那丫鬟嗔道: “二爷是想等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出来,吃了她嘴上的胭脂,才肯去睡吧。” 甄宝玉拉着那丫鬟的手,笑道: “要不,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给我吃一口。” …… 扬州城外。 次日,沙文朝、严定波二人领着绣衣卫去扬州卫所,贾琮则亲率两千轻骑前往扬州驻军营地。 营门紧闭,贾琮令人手持尚方宝剑前去让他们开门,然而守门的兵丁在里面不做任何回应。 攻打是不可能的,虽然自己两千人也有信心拿下两万扬州地方军,但损失必然很大。 地方驻军朝廷属于军队,强攻只能说明自己无能,回京定会被弹劾。 贾琮下令,围了营门,就地驻扎,派探马巡查营地,防止游开运出逃。 打算晚上派几个亲兵进营地,把游开运和他担任副将的侄儿人头摘来,就这样简单粗暴的接管扬州驻军。 如遇暴动,立即杀了领头人便是。 待人马安顿下来,贾琮准备进城,先去见林如海。 这时,营门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刀兵相击声,贾琮当即下令警戒。 不多时,营门“嘎”的一声大门打开,一位不到三十的年轻将军领着十多人走了出来,身后躺着几名士兵。 那人大声道: “末将曲崇义,求见钦差大人。” 贾琮上前道: “里面什么情况,游开运呢?” 曲崇义道: “末将是本地的参将。 游将军私通盐商,放走万家家主万至安,不尊钦差大人之令。 末将不愿受其牵连,担负谋逆之名,故而杀了守门的士卒,迎钦差大人进营。” 贾琮道: “游开运在何处,带路。” 曲崇义躬身道: “大人请!” 贾琮让两千轻骑在外警戒,自己领了十名亲兵跟着曲崇义,进了军营。 进门后,大门便重新关上了,贾琮只管大步往里走。 这时,门后突然涌出数十名兵丁朝贾琮杀来。 贾琮似无所觉,继续跟着曲崇义往里走。 只听一阵整齐的拔刀声,两三个呼吸间,数十名兵丁全躺下了,然后便是整齐的收刀入鞘。 曲崇义回过头来,看到自己的亲兵全死了,血流了一地,而贾琮身后的十名亲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曲崇义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贾琮冷声道: “你是游开运的侄儿游正武吧,真正的曲崇义在哪?” 第244章 先斩后奏 游正武颤抖的声音道: “你怎么知道?” 贾琮进门前,就感知到门后有伏兵,故意只带十人进来。 贾琮冷哼一声道: “回答本钦差的问题。” 说罢扬扬下巴,便有两名亲兵上前,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游正武哆哆嗦嗦的说道: “曲崇义不遵守备大人军令,执意要开营门,被大人绑了。” 贾琮冷笑道: “你们叔侄见事情败露,打算引本钦差进营,接着杀了本座嫁祸曲崇义,然后你们再除掉曲崇义吧。” 游正武震惊道:“你,这都被你猜到了!” 这时,一位中年将军领着一队军士赶了过来,还有一青年将军被五花大绑押在后面。 游正武忙喊道: “大伯,快救我!” 那中年将军大喝道: “钦差大人,快放了游副将。” 贾琮朝亲兵扬了扬下巴,顿时,架在游正武脖子上的刀,挥了过去,游正武人头落地。 那中年将军目眦欲裂,喝道: “钦差大人何故滥杀无辜?” 贾琮举起尚方宝剑大喝道: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然后把剑朝那人一指,喝道:“杀!” 一名亲兵立即一个闪身到中年将军面前,寒光一闪,手起刀落,那将军人头落地! 剩下的那些士卒全都惊呆了,主将就这么被杀了! 那被绑着的青年将军趁机摆脱身旁两名士卒,跑到贾琮面前跪下,贾琮令亲兵取出他口中的布,给他松了绑。 那人忙道: “末将曲崇义拜见钦差大人,谢大人救命之恩。” 贾琮道: “游开运还有哪些心腹?” 曲崇义指着那群士卒道: “游开运叔侄已被大人斩杀,他们是游开运的亲兵。” 那群亲兵一时不知所措,有不少人哆嗦着跪了下去。 贾琮喝道: “三个呼吸内,还不投降下跪者,斩!” 游开运的亲兵纷纷下跪,只剩两三人还站着,被贾琮的亲兵斩杀。 接下来贾琮让亲兵擂鼓聚将,当众宣布了游开运的罪行。随即赦免了中低层将领收受盐商财物之罪,只需交出一半的财物即可。 接下来从西营轻骑的两名千总,挑选了一人暂管扬州驻军,让曲崇义暂任副将,配合安抚军心,整顿军营。 曲崇义投桃报李,上交投名状,把他这些年私下收集的游开运与盐商、甄家勾连的证据交给了贾琮。 贾琮大喜,有勾连地方驻军守备这一条,就够甄家受的了。 当即把扬州驻军的情况详细写了封奏折,派了绣衣卫火速回京上奏给皇上,并让朝廷派遣新的守备来接管。 一通快刀斩乱麻的操作下来,扬州的武装力量已经安定下来,沙文朝、严定波二人也将扬州卫所整顿完毕。 贾琮令了一队亲兵前往扬州巡盐御史府,一名盐丁领着贾琮进了林如海的卧房之后,便退了出去。 屋里只贾琮、林如海二人,只见林如海躺在床上,面色蜡黄、面容枯瘦,仿佛老了十岁。 贾琮惊呼道:“姑父!” 林如海翻身下床,又在屋里走了几步,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在贾琮惊讶的目光下,笑道: “贤侄不用担忧,老夫是装的。 遇刺后,老夫便上奏朝廷,出手整治盐商。 江南数路人马来探望老夫,打听虚实。得益于以前多年生病的经验,这出苦肉计演的还像那么回事吧? 待整治好盐商,想来陛下也该接受老夫告病请辞了。” 贾琮笑道: “请辞就别想了,姑父在扬州这个火坑苦熬多年,劳苦功高,命都丢了一半。 陛下多半会让姑父回京,才对得起老臣。” 接下来贾琮把贾敏的书信递给林如海,林如海得知贾琮提亲一事,毫不掩饰的喜形于色。 二人便讨论下一步纳吉、下聘书的细节,待聘书下了,便到官府报备,完成定亲。 然后两人才谈起公事:林如海早打算改革盐引发放制度,抑制盐商暴利。 但是十大盐商反弹太大,盐商背后又牵扯到诸多的利益集团,尤其是江南甄家。 这次林如海便是以行刺一事捅到朝廷,借助朝廷的力量压制盐商,以便整治盐务。 十大盐商或多或少都与江南甄家有瓜葛,是甄家的钱袋子。 其中万家、丁家、钟家与甄应嘉勾连最深,有确切证据表明万、丁两家参与了策划、实施对林如海的刺杀。 万家虽然已抄家,但万家新任家主万至安逃脱,并带走了万家账目,与各方勾连的证据和巨额财产。 正是扬州守备游开运给万至安通风报信,导致林如海扑了个空。 贾琮道: “游开运已被我斩首,至于万至安,据素雪的情报,疑似逃到漕帮躲起来了。” 林如海大惊道: “漕帮?运河的漕帮? 没想到,盐帮、漕帮加上甄家勾连在一起了。 漕帮控制了几乎整条运河的货物运输,手下码头苦力有十万多之众,还有数万船工。 这么大一个帮派,一旦乱世,拉出来就是一支军队。 漕帮早就引起朝廷重视,当年上皇欲出手整治,但是害怕造成运河运输中断,朝堂上议了多次,最后不了了之。 要知道,京师地区消耗的粮食有一半是经过运河从南方运来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琮哥儿不可轻举妄动!” 贾琮笑道: “漕帮的事姑且不谈,与我们干系不大。先说整治盐商,牵扯出甄家,把甄家拔出。 我有一计……” 当晚,绣衣卫和一千名西营轻骑围了丁家,在绝对的实力下,丁家数百名护卫放弃了抵抗,丁家一干人被打入绣衣卫卫所招狱。 绣衣卫一边抄没丁家财产,收集证据,一边连夜突审。 今日,贾琮在扬州忙得热火朝天。 京城,甄应嘉夫人也没闲着,她与东平王妃二人拜访了荣国府。 两位贵客,一位是贾家的百年老亲,一位是王妃,自然引起了荣国府的高度重视。 老太太在荣庆堂摆宴,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李纨、大脸宝、迎春、探春等相陪。 就连贾敏也只好领着林黛玉、林子文前往。 第245章 尼姑的头 甄应嘉夫人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大脸宝身上,他的长相,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果然与自己的宝玉无二。 老太太笑道: “去你们家走年礼的下人回来说,你们家有个甄宝玉。 和我家的宝玉不仅名相同,年龄也一般大,就连长相,性情都无二,简直就是镜子里的人儿。 这次可进京来了?” 甄夫人笑道: “晃眼一看是有几分相似,细看还是大不相同。 老太太的宝玉衔玉而诞,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岂是寻常哥儿能比的。 我家那个宝玉倒是想跟着来看看京城的繁华,被他老爷圈在家里读书呢。” 东平王妃笑道: “老太太的宝玉,模样好,有大家子的气派,又知礼孝顺,本宫都喜欢的紧” 老太太、王夫人听闻心花怒放,心想东平王妃有个嫡女跟宝玉年纪相仿,王妃莫非有那层意思。 老太太道笑道: “王妃娘娘过誉了,宝玉这孩子也是被他老爷圈在屋里读书。 依我看啊,我们这样的人家孩子们读书还在其次,要紧的是知礼、孝顺。 这些年轻小辈就该多走动走动,互相认识认识。” 惜春在旁桌听说大脸宝读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埋头吃菜去了。 史湘云在桌子下掐了下惜春的腰,让她别作怪。 甄夫人看着王夫人,道: “老太太说的在理。正巧,明儿王妃娘娘带小女儿来我家的小院,太太要不也把宝玉带过来玩玩? 别整天关在屋子里读书。” 东平王妃也笑道: “是该多走动走动的好。” 老太太、王夫人听闻大喜,满心欢喜的接受了邀请。 老太太、王夫人心想,定然是王妃有意让宝玉做女婿,请甄应嘉夫人在中间穿针引线。 有未来亲家在旁,老太太也不好落了王夫人的面子,宴后,便撤走了随身监管王夫人的两个婆子。 之后甄夫人又提及大观园,老太太让邢夫人、王熙凤陪同她们二人进去游览了一番。(难为老太太还记得贾琮说过,王氏不得进入大观园) 一路上,王熙凤给二人介绍各处景致,那湖畔的紫菱洲是迎春的;那半山的蘅芜苑是薛宝钗的;那有竹林的潇湘馆是林黛玉的…… 东平王妃和甄夫人尽兴方归。 次日一早,王夫人便让麝月、秋纹等人把大脸宝精心打扮一番,然后领着他去甄家的院子。 归来时,王夫人欢天喜地,虽然今日没正式议亲,宝玉在女孩面前一向表现不错,讨人喜欢。 甄夫人还把两个俊俏丫鬟送给了宝玉。 王夫人猜测是那女孩儿的丫头,这算是提前送陪嫁丫鬟了吧? 除此之外,带回荣国府的还有甄夫人的四大箱财物,委托王夫人保管。 唯一不好的是,后来宝玉生病了,昏昏沉沉,恹恹的不想说话。 即便在回府的马车里,也只是躺在王夫人怀里昏睡。 大脸宝生病自然惊动了老太太,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王太医来看了,说是着凉,开了两剂药,好生休养几日便是。 …… 话说扬州这边,自从昨晚抄了丁家后,另外八大盐商噤若寒蝉,聚在一起商量,钦差大人到底是何态度? 莫非要把十大盐商赶尽杀绝? 众人没有头绪,最后大家商定在瘦西湖设宴请贾琮,当面试探下。 贾琮领着亲兵入住巡盐御史府后,便把这里当做自己衙门,同林如海共用。 素雪住在林黛玉以前的小院,贾琮则依旧住在当年第一次来林家所住的小院。 昨晚查抄的财物,绣衣卫已经初步统计上来了,黄金、白银、银票通通算成现银折合下来两百三十万多两, 地契、商铺、珠宝、首饰、字画、古玩等估算下来两百万到两百五十万两之间。 合计四百多万两,这可是一笔巨款。 贾琮知道皇上需要现银,地契这些都必须换成银子送往京城,哪怕因此会贱卖。 随即下令扬州绣衣卫干起卖货的勾当。 一时间扬州诸多商铺涌现了大量的珠宝、首饰、古玩,低于市价出售,还有旺铺、地契、丁家的大院子都出现在市场上。 这无疑对扬州所有大小盐商,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他们就如同一只只羊,看到同伴被宰杀,然后同伴的肉被挂在肉摊上叫卖,物伤其类! 比起从丁家抄没来的财物,贾琮更看重丁家的秘密账本,以及他们同甄家往来的密信等证物, 加上丁家一干人在招狱里的口供,再配合曲崇义提供的扬州守备游开运与甄家勾连的证据,足以扳倒甄家了。 尤其是甄家既然勾连地方驻军,涉及到了军队,太上皇和皇上都不能容忍。 贾琮写了奏折连同丁家收集来的罪证,命绣衣卫立即秘送回京,接下来就是等待二圣对甄家的裁决。 至于扬州盐商,贾琮一律不见,只让亲兵守着巡盐御史府,自己带着素雪游山玩水。 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危险更让人恐慌,八大盐商对贾琮的意图捉摸不透,如同一一柄利剑悬在他们头上。 八家数次派出代表去见林如海,试图从他那里探听口风,然而林如海只提盐引一事。 丁家被抄的消息传到了金陵甄家的耳朵里,甄家心急如焚,却也无力回天,只盼甄宝玉能尽快成事。 甄应嘉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个只会在内帷厮混的废物儿子,成了甄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贾琮在江南掀起了风雨,京城如今同样风起云涌,朝堂上文武百官对巫家谋逆刺驾一事,一连弹劾了数日, 太上皇没有就巫家是否处置,如何处置,给出任何回应。 不仅仅让二圣之争表面化,更让人心沦丧,民心尽失。 连刺杀皇帝这样罪不容诛的反贼都能放过,大楚还有何律法?有何秩序?皇家还有何威严? 凭什么,小尼姑的头,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你可以践踏律法,我为什么要遵守? …… 京城刮起了旋风,荣国府内也不太平。 这几日大脸宝生病,众姊妹也不得不去探望。 午后,林黛玉领着望月、紫鹃探望大脸宝回到潇湘馆,望月支走了紫鹃。 替林黛玉换下坎肩,望月轻声道: “姑娘也注意到宝玉身边,新来的那两个丫鬟了吧?” 第246章 真假宝玉 林黛玉点点头,道: “嗯,她们会武功,虽然很低微。” 林黛玉顿了下,接着道: “比这更离奇的是,以前宝二哥哪怕生再重的病,只要姊妹们去探望他,就跟药到病除似的。 还记得前不久,他被二舅舅打的衣裳上都浸出了血那次吧?” 望月点点头,道: “记得,都打成那样了,宝二爷见姑娘们去看他,还说: ‘我虽然挨了打,并不觉疼痛。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贾政)。’ 姑娘们见他衣襟都浸有血,便有些难过,宝二爷见状,却说: ‘便是死了,也是情愿的。’” 林黛玉点点头,心里暗想,琮哥哥手下的人,观人入微,洞悉力、记忆力惊人。 林黛玉又道: “可是,刚刚姊妹们去看他,他又是如何?” 望月道: “他分明只是小病,却不起身,只是看着每个姊妹说话。自个儿恹恹的,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 正在这时,紫鹃慌慌张张跑进来,道: “不好了,刚刚在外面听说琏二奶奶的孩子没了!” 突闻此噩耗,林黛玉心中一惊,忙道: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紫鹃道: “我刚刚在外面碰见平儿,见她眼睛红红的,便问可是谁惹恼她了? 没想到,她说,琏二奶奶的孩子没了,流了好多血。” 林黛玉忙领着望月、紫鹃去赶去看望王熙凤。 到了荣禧堂,见贾赦、贾琏、邢夫人、李纨等人还有大群的丫鬟婆子,都围在王熙凤的厢房外。 一向混不吝的贾赦居然在门口直跺脚,贾琏红着眼在门口踱来踱去。 只赵姨娘掩饰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样子,心想,平日里你呼风唤雨,也有今日啊。 不一会儿,姊妹们都陆续来了。 贾探春见赵姨娘的模样,气的脸都白了,想上前去说她几句,被迎春拉住了。 这时,鸳鸯扶着面容焦脆的老太太从王熙凤的厢房里走了出来,老太太见姑娘们都围在外面,便道: “太医说了,凤丫头不打紧,养三两个月便好了。 你们几个丫头都回去吧。” 这个时代,女子生孩、小产都是极其危险的,死亡率高,产妇歇斯底里的惨叫也容易引起女孩儿的恐慌。 所以凡是遇到这类的场景,都不让未出阁的女孩儿在场,免得留下心里阴影。 林黛玉、迎春、探春、宝钗、湘云、邢岫烟等人只得忧心忡忡的出了荣禧堂。 林黛玉径直赶往天香园。 近日的事太蹊跷,先是大脸宝的反常,然后王熙凤好好的就小产了,得去跟宝琴商议下。 不料,走到半路上,探春跟上来,走到林黛玉身旁,小声道: “林姐姐你这是去哪儿? 风姐姐昨儿来园子里玩,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 总觉的有些蹊跷。” 林黛玉道: “我去宝琴妹妹那里。” 探春道: “哦,三哥不在家,那就找宝琴妹妹说说去,我跟你一块儿。” 于是二人一道去了天香楼。 林黛玉、宝琴、探春三人把王熙凤和大脸宝反常之事一合计,都觉得蹊跷。 探春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 “我记得当年三哥中小三元的时候,四王八公齐来道贺。 宝二哥当众出言不逊,称文死谏,武死战,禄蠹罢了。 被三哥连发七问,斥其不忠不孝,不读圣贤书。 此事传遍开国一脉,宝二哥声名扫地。 前几日,东平王妃面上夸夸宝二哥也就罢了,若说是有意把女儿许给宝二哥,怎么看都不像。” 林黛玉、宝琴没想到还有这事。 若是东平王妃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晓此事,怎会把自己女儿嫁给这样的宝玉? 宝琴对丫鬟小螺道: “去请映月、香菱、晴雯、平儿和丫丫过来。” 探春心想,她们都是三哥的家臣、丫鬟,林姐姐也是未来妻子了,想来是商议行动了。 便告辞,领着侍书回大观园去了。 林黛玉、宝琴二人一合计,如今贾琮的暗卫都集中在伯爵府内院和大观园。 于是先把王熙凤接进大观园,住稻香村。 贾敏和李纨都是过来人,可以照顾下她,再把平儿留在王熙凤身边。 宝琴不知林黛玉的本事,又让晴雯和丫丫住到林黛玉的潇湘馆,林黛玉推脱不掉,便同意了。 让晴雯去,主要是因为丫丫太贪玩,满园子乱跑,晴雯可以看着她些。 宝琴又抽调了两名鹰卫队的暗探去荣国府调查王熙凤小产一事。 次日,大脸宝跟老太太说病好了,进园子里走走,找姊妹们玩玩。 老太太自是高兴的紧,又让麝月、秋纹跟在身边好生照顾着。 大脸宝进了大观园,一路上经过几个姊妹的院子,总算看到了那片湘妃竹林。 潇湘馆,林黛玉听紫鹃说大脸宝来访,与望月对视了一眼方才走出闺房相迎,二人都神情古怪。 大脸宝与林黛玉互相见过礼,林黛玉笑道: “宝二哥初愈怎么就出来了,今儿秋风大,当心又着凉了。” 大脸宝讪讪的说道: “闷了好几日,出来走走,来看看林妹妹。” 接着有对正在沏茶的紫鹃道: “麝月和秋纹姐姐难得来林妹妹的潇湘馆玩,紫鹃姐姐何不领她们去看看潇湘馆的景子。” 紫鹃放下茶壶看向林黛玉,林黛玉笑着点了点头,紫鹃便领着两人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林黛玉、望月、大脸宝和甄夫人送给他的两个丫鬟。 这时,大脸宝的两个新来的丫鬟,一左一右走到望月跟前道: “好姐姐,我们第一次来潇湘馆,求你带我们去看看林姑娘的花园吧。” 说着,二人便伸手拉望月的胳膊,望月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双眼只死死地盯着大脸宝。 大脸宝走到林黛玉面前,柔声道:“林妹妹”,说着便伸手去拉林黛玉的手。 林黛玉不动声色的向一旁飘出一步,躲过了大脸宝,冷声道: “宝二哥怎就这般无礼?忽然就动手动脚了。” 大脸宝咬咬牙,道了声“对不起了,林妹妹”,便向林黛玉扑了过去。 林黛玉一闪身,远远的站在一旁,喝道: “你不是宝二哥!” 第247章 晴雯逞威 大脸宝道: “我就是宝玉。” 林黛玉道: “你不是真的宝玉!” 大脸宝理直气壮道: “我是真(甄)宝玉” 林黛玉冷声道: “宝二哥虽是顽劣,但不会对姊妹们这般无礼!” 大脸宝叹了口气,道: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我怎会舍得这般无礼,我也是被逼无奈。” 心中想起进京前老爷交代的事,转头对那两个丫鬟喝道: “还不快动手,擒住林妹妹。” 那两个丫鬟舍了望月,正欲向林黛玉扑去,却发现身体丝毫动不了,骇然的看向望月。 望月完全不理会她们俩,自始至终死死地盯着大脸宝,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随时便会射出去。 大脸宝见二人站着不动,此时身份已暴露,顾不得许多,自己再次扑向林黛玉,刚到一半, 突然,一记窝心脚揣在他胸腹间,顿时,大脸宝倒飞出去,砸开了窗户,摔到外面的园子里。 与此同时传来一声娇喝:“管你是谁,敢动林姑娘,便赏你一记窝心脚。” 潇湘馆这么大的动静,顿时惊动了麝月、秋纹以及跟着大脸宝来的小丫鬟、婆子。 麝月、秋纹忙上前看大脸宝,其余的人风也似的跑了出去,宝二爷在潇湘馆被打了!得赶紧告诉老太太、太太。 这里的动静不仅惊动了潇湘馆人,大观园的暗卫像影子似的,像风一样快聚集到潇湘馆里里外外,与此同时还把消息传给宝琴。 出手的正晴雯,晴雯看向林黛玉道: “林姑娘没事吧?” 林黛玉笑道: “好好的呢。” 说着走到窗前看着花园里,摔的浑身是土,嘴角流着血的大脸宝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甄家的甄宝玉。 当日老太太曾说,甄家有个甄宝玉。 同贾宝玉不仅名相同,年龄也一般大,就连长相,性情都无二,彼此就是对方的一面镜子。 当时甄夫人矢口否认,如今看来甄夫人是早有谋划。 自从你甄家之行后就一反常态,见到姊妹们也少言寡语,想来是怕言多必失,泄露了身份。 唯一还不确定的就是你和宝二哥交换身份一事,二舅母是否参与。” 那甄宝玉见身份被揭穿,自知家里交代的事已无望,哀嚎着道: “好妹妹,我本无害妹妹之心,只是父命难违,求林妹妹放了我家去。” 赶过来的麝月和秋纹目睹这一幕脸都吓青了,没想到这些日子里,日夜伺候的竟然是假的宝二爷。 林黛玉指着甄宝玉和那两个丫鬟道: “把他们都绑了。” 于是晴雯领着潇湘馆的几个小丫鬟,七手八脚把三人绑的结结实实,像个三个沙包似的扔在屋外的院坝上。 林黛玉走到门口的台阶上,正琢磨如何处置三人,似有所感,向四周看去, 潇湘馆里多几个不起眼的陌生丫鬟,有在扫地的拿着扫帚顿足观看,有在用剪刀在修理花枝的,有拿着水壶浇花的…… 林黛玉又往竹林、树丛中看去,似有人影。 侧身看了眼身旁的望月,望月微微点头。 林黛玉明白了,她们是琮哥哥的暗卫。 这时,两顶小轿在一大群婆子的簇拥下,到了潇湘馆。 轿子刚一落地,王夫人就从轿子窜下来,喝道: “好你个娼妇,敢打我的宝…… 啊!” 一话未了,“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得王夫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脸上顿时出现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晴雯打完王夫人,喝道: “大胆!” 说罢,抓起王夫人的衣领,把她提起来,左右开弓又是两个嘴巴子,扇得王夫人眼冒金星。 这时,贾敏、李纨,宝琴、探春、宝钗、李纹等住在大观园的都陆续赶来。 还有身着软甲、腰配长剑或补刀的女卫也跟在宝琴身后,围了上来。 只有平儿还陪着王熙凤在稻香村休养。 鸳鸯扶着老太太战战巍巍的从小轿上走了下来,老太太看着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甄宝玉急道: “玉儿,你怎么这般对你宝二哥啊!?” 林黛玉道: “他不是宝二哥,他是甄家的甄宝玉。” “甄宝玉!”众人惊呼道。 林黛玉道: “取出他嘴里的抹布,让他自己说。” 又看向晴雯道: “把麝月和秋纹带过来。” 老太太狐疑道: “怎么可能?甄宝玉?那我的宝玉在哪?” 麝月和秋纹早吓坏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王夫人回过神来,喝道: “是这贱人胡说,他明明是我的宝玉。” 晴雯扬起巴掌就要打,王夫人道: “你这贱婢,还敢打!” 晴雯冷哼一声,从腰里掏出一个腰牌高高举起,道: “我乃绣衣卫五品力士,打你不得?” 说罢又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王夫人脸上。 随着“啪”的一声响,王夫人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前后挨了四个嘴巴,脸已经肿得像猪头。 贾琮为了方便女卫和丫鬟们行事,也算以权谋私,给她们每人弄了个绣衣卫编外力士的身份。 跟柳湘莲的身份一样,挂个名,有个官身,没俸禄。(见第193章) 晴雯欲上前再打,老太太喝道: “够了! 让她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晴雯到底在老太太下面做过丫鬟,被老太太调教过,见老太太喝止,便住了手。 麝月和秋纹把听到的,看到的说了个大概。 众人听闻猜了个七七八八,可这么大事,得弄清楚,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冤枉了宝玉。 宝琴便踢了一脚地上的甄宝玉,喝道: “如实交代,你是如何与贾宝玉交换身份的,贾宝玉又在何处?” 甄宝玉此刻被五花大绑,像蛆虫般的在地上扭动着身体,道: “快放开我,我是……” 王夫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们这些贱人胆敢欺负我的宝玉!” 王夫人这么一喊便打断了甄宝玉的话,又转过头都对身后几个东跨院的婆子道: “快,快去救我的宝玉。” 那几个婆子相视一眼,壮着胆子便上前欲给甄宝玉松绑。 刚迈出半步,突然几道影子飞过来,“砰”的一声击在她们胸前,顿时就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 众人一看,落在地上的影子竟然是几条鱼! 第248章 王夫人骨头碎了 紧接着一道小身影飞快的落到院坝中央, 小小的人儿,脑袋上顶着一对羊角辫,腰间挎着个鱼篓子,背上背着一对瓦面金装锏,正是丫丫。 丫丫冲着林黛玉咧嘴笑道: “嘿嘿,俺在湖边抓鱼,来晚了。” 林黛玉冲她撇撇嘴,对地上的甄宝玉喝道: “你若不承认,那你说,最近一次被二舅打是什么时候?为什么? 你上次进牢房是为什么,吃的什么牢饭?” 林黛玉心想,若是甄、贾宝玉二人有过交流,以贾宝玉的性子,主动说这些糗事细节的可能性最小。 甄宝玉一时被问住了,丫丫上前冲他屁股踢了一脚,道: “快说,不说我就锤你哟。” 甄宝玉哀嚎了一声,他跟大脸宝同样的性情,相似的成长环境,哪里遭过今日这般罪。 甄宝玉央求道: “别打了,我是甄家的甄宝玉。” 此言一出,全场便安静下来了。 老太太急道: “我的宝玉在哪?快说。” 甄宝玉道: “我不知道,我和贾兄弟换了衣服后,他就被带走了。” 老太太忙道: “快去找,去甄家住的地方找。” 说罢,便有几个婆子应了声,忙往外面赶去。 林黛玉道: “甄宝玉,你们甄家是如何跟二舅母勾连,让她同意宝二哥跟你交换身份?” 林黛玉心想,王夫人几次三番阻止甄宝玉等人说话,定然是知情的。 王夫人道: “贱人,你血口喷人。” 丫丫走到王夫人跟前,挥舞着小拳拳,道: “爷说你是坏人,不许你进大观园,进来要打断骨头的哈。 你进来了,还骂林姑娘,是个大坏蛋。” 说罢,在她脚上狠狠的跺了一脚。 王夫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痛的在地上打滚。 众人看去,王夫人那只脚分明被踩扁了,鲜血从饼子一样薄的鞋子上渗了出来,流到了地上,骨头定然被踩碎了。 然而,在场没人同情她。 薛宝钗想起当年自己哥哥被她踩一脚,打了个哆嗦。 丫丫转过身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甄宝玉,道: “爷说,不许坏蛋进大观园哦。” 甄宝玉见状唬的浑身直哆嗦,惊恐的看着丫丫,忙道: “我说,别打我。 二姑母(东平王妃)答应把女儿嫁给宝兄弟,王夫人便同意我跟贾兄弟互换身份。 老爷说只要我坏了林妹妹的身……” “住口!”贾敏、林黛玉、宝琴等喝道。 丫丫迈着小短腿走到甄宝玉跟前,甄宝玉在地上挣扎着扭动身体,惊恐的说道: “别过来!” 丫丫嘟着小嘴道: “你要害林姑娘,你也是大坏蛋。” 说罢,在甄宝玉小腿上跺了一脚。 甄宝玉一声惨叫,随着他扭动身体,那条腿折成一种奇怪的形状。 惜春见状,蒙上眼,道: “好吓人哦!” 丫丫,上前在那腿上踢了一脚,弯了回来,看起能跟正常的差不多了,道: “四姑娘,这样就不害怕了吧。” 惜春从指缝里看了一下,松开手,道: “嗯,这样子不吓人了。” 老太太道: “好了,别弄坏了,指不定还要用他去换回宝玉。” 林黛玉道: “把他们三人押到前院关起来。” 说罢,便有几名女卫应声上前,把甄宝玉和那两个丫鬟带走了。 老太太忧心大脸宝,便让下人带着王夫人回荣国府去了。 宝琴对那女卫统领道: “费统领,王氏是怎么放进大观园的?” 费统领心知这是自己的责任,忙抱拳道: “这就去查。” 说罢,调了两名女卫去换荣国府那道门的守卫过来。 林黛玉对宝琴道: “甄家在这里搅出这么多事,背后所谋不小,得让琮哥哥知道。” 宝琴点点头,对丫鬟小螺道: “把园子里发生的事告诉张志,让他传给琮哥哥。 还有,好生盘问甄宝玉三人。甄家有备而来,恐怕已转移了宝二哥,老太太派去的人多半会扑空。” 小螺应了声,便往前院去了。 不多时,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粉雕玉琢,身着软甲腰悬长剑十四五岁的少女,英姿飒爽的走来。 小惜春不禁叹道:“好好看的双胞胎姐姐。” 两女上前半跪,齐声向费统领道: “费统领,属下知错了,属下见老太太进来,就没检查后面的小轿。” 费统领道: “小茉、小莉,你们二人初来乍到,按例当经过三个月训练后,考核通过了才当值。 是我一时心急想让你们早日录用,可以给梅婶送回银两。 我违反军纪,等主公归来,自会向主公请罪。 只是你二人私放王氏进园,导致王氏冲撞潇湘馆,你们去军法处领罚吧。” 小茉、小莉听闻,脸色大变,片刻后哽咽道: “属下领罚。” 说罢,起身出了潇湘馆。众女见她们萧索的背影,同情心顿起。 林黛玉刚要开口,身旁宝琴轻轻碰下她胳膊,林黛玉便止住了,心想琮哥哥军法治家,自己不便干预。 惜春道: “费姐姐,小茉、小莉,会受什么处罚?” 费统领道: “按家法,我估计会杖责十到二十军棍。这倒不打紧,她们有武艺傍身,受的住。 只是……” 史湘云急道: “只是什么?” 费统领叹了口气道: “是我害了她们,她们还没正式录用,尚无军功傍身,违反军法后,会被遣送回去。 小茉、小莉来自关西镖局在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的分舵。 能被选中进京,不仅是全家的骄傲和希望,也是四川分舵的荣誉。 此番回去怕是……” 探春道: “有没有办法不遣送回去?” 费统领道: “军法如山,主公也不便轻易更改条例。” 惜春叹道: “好喜欢这对双胞胎姐姐,要是留下来陪我玩就好了。” 费统领听闻,眼前一亮,道: “四姑娘若想让她们给你做随身护卫,她们自然可以留在姑娘身边。” 惜春喜道: “真哒?可以给我做随身护卫?” 费统领道: “你是主公的妹妹,配两名随身护卫当然可以。 四姑娘若定了,赶紧去军法处,把人领回来吧。” 惜春忙点头,丫丫道: “我知道军法处在哪,我陪你去。” 于是,两个小丫头撒腿往伯爵府跑去。 第249章 成为笑话 京城的秋天傍晚有些凉,荣国府华灯初上。 薛宝钗加了一件白底红梅的坎肩,领着莹儿,前往梨香院。 二人穿过黄昏下的大观园,远远的瞧见惜春、丫丫、小茉、小莉四人正提着灯笼在花园里捉蛐蛐。 隐隐传来惜春的声音: “丫丫,今天有了小茉、小莉帮忙,我抓的蛐蛐一定能打败你的‘大将军’。” 薛宝钗看到这一幕,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从没这样无忧无虑的玩耍。 自己要是有琮兄弟这样的哥哥,该多好…… 梨香院,薛姨妈的卧房里。 忧心忡忡的薛姨妈见薛宝钗回来,顿时有了主心骨,打发了丫鬟,母女二人好说些体己话。 薛姨妈道: “你哥哥,被那姓柳的打了后,脸上顶着伤就出京跑生意去了。 说是跑生意,如今薛家商行哪里轮的到他插手,不过是寻个由头出去罢了,省留在京城没脸。 如今这府里出了好多事,我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顿了下,又道: “今儿你姨妈被打断了脚。 听说流了好多血,只让大夫给她包扎了下,就被老太太关进佛堂里了。 我想去看看她,又怕惹恼了老太太,哎。” 薛宝钗摇摇头道: “妈,比这更糟的是: 今日我亲眼目睹此事,琮兄弟跟前一个小丫头,就当众踹得荣国府的主子残废了。 在场所有人竟然没人觉得这不正常,也没人怜悯,更没人帮姨妈说一句话。 老太太亦是如此。” 薛姨妈震惊的看着薛宝钗道: “竟是到了这般境地! 是琮哥儿威势太高?还是你姨妈真就人嫌狗厌、众叛亲离? 老太太先前还看在宝玉的面上,给她留了些体面。 听说,今儿下午老太太派人去接宝玉,竟然没接着,甄家人去楼空。 老太太急坏了,要不是她们拦着,说天色已晚,老太太今儿就要去东平王府要人。 估计明儿一早,老太太就要去东平王府了。” 薛宝钗叹了口气道: “我想这事既有琮兄弟的原因,也怪姨妈这些年倒行逆施。 东平王府,好歹也是王府,难道贾家现在威势已在东平王府之上了? 老太太就敢去冲撞王府?” 薛姨妈道: “这些贵人间的事,我们内院妇人哪里知晓。 等你哥回来,让他去外面打听打听,琮哥儿在外到底是什么光景,贾家都不把王府放眼里了。” 薛姨妈顿了下,又道: “宝丫头,如今我最操心的是你的婚事。 我在京里除了贾家、王家也不认得什么人,放眼京城就琮哥儿是个好的,极好的。 可是人家相中了林丫头,你怎么办? 我们薛家总不能让闺女去给人做小妾,那样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父亲?” 薛宝钗道: “琴儿妹妹怕是要做琮……” 话到这里,又觉得不妥,好像说得,堂妹可以做小妾自己如何做不得,薛宝钗忙打住。 心里叹道: 自己平时与林妹妹以姊妹平等相交,除了家世,自许旁的也不输于她,又如何低头,在她面前逢低做小! “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莫非要成为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薛宝钗同母亲告辞,回往蘅芜苑。 走在暮色下如画的大观园里,眼里禁不住湿润了。 …… 与此同时,江南甄家。 书房里,甄应嘉焦急的看着甄宝杰道: “京城的消息还没传来?” 甄宝杰摇摇头道: “还没有。 大伯,万一宝玉这事没办成,咱们甄家当如何?” 甄应嘉坚定的说道: “宝玉旁的不行,此事一定能成。 只要宝玉把林如海的女儿弄上手,林如海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扬州之危便解了。 届时,林如海非但不会拿盐商之事构陷我甄家,还会助我在扬州盐务获得更大的好处。 至于贾七郎,也会对我们投鼠忌器。 有了盐商海量的银子,我们便能填补江南织造局的亏空。 一旦这个窟窿堵上,我们便可用织造局主导‘改稻为桑’在江南的推行。 一方面成为‘改稻为桑’的功臣,还可以趁机大肆圈地。 甄家又可以富贵几十年了。” 甄应嘉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在给甄宝玉打气,甄宝玉一定能拿下林黛玉。 甄宝杰忧心道: “万一宝兄弟不成事。 那后面的种种谋划岂不是成空了? 无论扬州那几件事,还有织造局的亏空都会让甄家面临皇上的雷霆之怒。 贾七郎如今已经查抄了丁家,他要是拿到我们与丁家往来的密信,还有指使丁家、万家行刺林如海的证据。 并把这些交给皇上的话,皇上岂会绕过我们? 宝玉那边怕是来不及了。” 甄应嘉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们的死士,早已去隔绝扬州与京城之间的通信,那些东西定然不会落到皇上手里。”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家的死士好像并不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否则自己的儿子、兄弟当年也不会死掉。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悲凉,喃喃道: “若真是如此,甄家败矣。 不过,只要漕帮的事不显露出来,看着甄家四次接驾的份上,皇家好歹会给我们留条生路吧。” 甄宝杰点点头道: “几十年了,朝廷都不敢动漕帮。 运河畅通,事关大楚根本;漕帮近二十万之众,岂是那么容易倒的。 只要他们不倒,就牵扯不出咱们家。 大伯,时辰不早了,小侄告退。” 说罢,告辞出了书房。 …… 此时此刻,扬州城。 城门口的兵丁正在关上城门,暮色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十余骑正疾驰而来。 守城的小旗忙领着兵丁列阵在城门,大喝道: “何人擅闯城门?” 来人大喝道: “绣衣卫办差,速开城门。” 兵丁们借着火把的光,看清这一队骑兵,皆身着绣衣卫锦服,腰悬绣春刀,不少人身上还有血迹。 守门的小旗认得其中几人是扬州卫所的绣衣卫,忙打开城门放行。 两刻钟后,这十余人进了巡盐御史府。 大堂上,为首的那人把一封密旨交给了贾琮。 贾琮检查了封印,打开密旨。 “查抄金陵甄家”六个字首先映入眼帘。 第250章 引蛇出洞 贾琮放下皇上的密旨,看向他们锦衣上的血迹。 领头的那位千户道: “若非大人让亲兵混在我们当中,我等怕是要交代在路上了。 去京城时遇到了两泼死士围追堵截,除了三个活口交给就近的卫所,其余都被大人的亲兵解决了。 回时,只遇到一泼。属下赶着把陛下的密旨送来,当场拷问后,便没留活口。 三泼人马有两泼来自甄家,另有一泼人来是漕帮的。” 说罢,看了下身旁几位的血衣,又道: “大人不必为属下们担忧,血迹都是那些死士的,咱们无碍。 大人的亲兵屠那些死士,如同杀鸡宰羊。” 贾琮点点头,这么重要的事,光凭借这些绣衣卫力士当然不足以胜任,所以派了几名亲兵随行。 如今沙文朝已去了金陵有三日,想来金陵的绣衣卫卫所也整顿完毕,是时候对甄家收网了。 贾琮道: “尔等一路上辛苦了,此行,每人记军功一等。 时辰不早了,都回营休息吧。” 除了几位亲兵,众人都退去了。 次日一早。 贾琮正要按计划,调派人手前往金陵,亲兵送来一个蜡封的小竹筒。 贾琮拆开封印,取出密信,片刻后贾琮面色铁青。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 林妹妹便是贾琮的逆鳞。 甄家敢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当我贾琮的宝剑不利乎! 贾琮把密信重重的扔在桌上。 心想:单是抄家岂不是便宜甄家了。 皇上那道密旨,只提抄家,革去甄应嘉的职务,押解甄应嘉进京,这与曹公笔下的描述何其相似。 然而在续写的后四十回里,甄应嘉蒙恩起复,赐还世职。 适值越地盗寇猖獗,百姓不安,皇上见甄应嘉熟悉当地情形,命他前往安抚。 可见只是如此,甄家仅仅是衰败,而不是灭亡。 既然插手扬州盐务,食盐而肥,勾连盐商刺杀朝廷命官,还有勾连地方驻军都不能置甄家于死地。 那么再给他加上一条,勾连有二十万之众的漕帮,图谋不轨呢? 有盐务的银钱支撑,地方驻军的支持,在加上二十万壮丁,甄家就不只是江南土皇帝了,而是心怀野望,图谋不轨。 一旦大楚时局动荡,甄家就有在江南直接举兵的实力了,这样的甄家必不会被皇家所容。 念及此,贾琮去了林如海书房,把京城之事,以及自己对甄家的打算给林如海说了一遍。 林如海听闻甄家狸猫换太子混进荣国府,欲对林黛玉下手,同样怒不可歇。 林如海怒道: “甄家该死! 若能找到甄家、盐商、漕帮三方勾连的证据自然能除掉甄家。 只是漕帮如何轻易动得,稍有不慎,影响了运河河运,京师地区百万人的口粮。到时候,陛下也保不住你。” 贾琮道: “我本无意动漕帮,但为了甄家,动动他们也不难。 据我所知漕帮下层这二十万苦力、船工其实是很松散的。 漕帮核心人员只有两三千人,而这里面多是各码头的工头以及豢养的打手,真正主事的帮主、长老、坛主、香主等不过几十人。 这些人制定运河的规矩,给船工、苦力提供庇护,同时从他们身上收取费用。 我有个法子,动静很小。 那就是不彻底除掉漕帮,但让他们变成各码头自成一体的帮派(类似与码头工会)。 先把领头的帮主、长老除掉,再诏安各坛主、香主,让他们保留漕帮,自己当家,成为自个儿码头的首领。 这样既不影响河运,对朝廷而已,一个个分散的苦力、船工帮派也构不成威胁了。” 林如海心想,若真能除掉帮主、长老,群龙无首,只剩下各地的坛主、香主。 届时各地知府、知县再对当地的漕帮安抚,诏安,还真能波澜不惊的瓦解漕帮。 毕竟人都是宁做鸡头,不当凤尾,谁人不想自立为王。 林如海道: “只是漕帮的总舵一向隐秘,太上皇时期,就是摸不到他们首领行踪,多次朝议才不了了之。” 贾琮笑道: “那就请岳父大人做饵了。 近日岳父对盐商咄咄逼人,要改盐引制度。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盐商早就对岳父欲除之而后快了。 若是他们认为我把兵力都调到金陵去对付甄家了,是不是对付岳父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然盐帮、漕帮和甄家三方利益勾连了,那么漕帮也该出力。 近日拦截我派往京城的绣衣卫信使,就已经有漕帮的人出手了。 漕帮只要敢对岳父动手,我这边的人就能追踪其踪迹,一旦找到其老巢,什么帮主、长老统统手到擒来。 然后扔进招狱,那怕铁打的汉子也会交代的干干净净。 届时对付甄家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也有了。” 林如海想起贾琮那一身本事,只要找到漕帮老巢,他定然能将其一网打尽,便点了点头。 被贾琮左一个“岳父”右一个“岳父”叫的心情大好。 接下来,二人又商量了诸多细节,以及拿下漕帮帮主等人后,如何行事。 说完公事,林如海道: “明日便是月夕(中秋节),哥儿祭了月再走不迟。” 贾琮笑道: “今日出发,明日正好赶到甄家过节。” 贾琮说罢,告辞出了书房,来到内院找素雪。 得知贾琮将领兵前往金陵,素雪道: “我跟哥哥一块儿去,正好去看看娘(素雪的义母,贾琮的师娘)。 这都好些年了没见了,想来娘又老了许多。” 贾琮牵着素雪的手,两人并肩坐下,贾琮道: “这次只是是奉旨查抄甄家,如果顺利的话,我还会再去趟金陵,把甄家一家子带走。 到时候我再陪你去看老师、师娘。 今日你留在扬州,还有要紧的事需你帮我。 ……” 半个多时辰后,扬州城外,西营两千轻骑开拔。 随同贾琮出发的还有一百名亲兵,绣衣卫。 “哒哒哒哒……”两千多骑浩浩荡荡绕着扬州的城墙外南下,许多百姓登上城墙围观。 第251章 一网打尽 “看,穿着金甲领头的那人就是三绝公子——贾七郎。”百姓在城墙上指着贾琮说道。 “听说贾七郎的亲兵都是头盔覆面,一身黑甲,果然如此;” “那些穿锦衣的一定是绣衣卫,原来绣春刀是这个样子的……” 百姓们议论纷纷。 扬州城内,钟家奢华的酒楼,包房里。 八大盐商家主皆集聚于此。 主位上,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看上去衣着很朴素。 寻常人在若是外面遇见了,很难想到他就是十大盐商排名第二的钟家家主。 曾经排第一和第三的万家、丁家已先后覆没。 钟家家主环视了一眼另外七家的家主,道: “诸位,现在不是明哲保身的时候,林大人的意图在座都看明白了。 若是按林大人的盐引管制来办,大家每年少赚五、六十万两以上。 要是不按林大人的来,丁家就是前车之鉴。” 见众人不予回应,钟家家主又道: “贾七郎已经去金陵了,他带来的亲兵、骑兵,还有绣衣卫都去了。 我的人跟着大军,会一直盯到他过瓜州,不怕贾七郎杀回马枪。 此时不送走林大人,日后大家都是他案板上的肉。” 众人心里都暗骂,老狐狸!你们钟家和甄家走的近,怕是暗地里参与了行刺林如海,担心被清算。 竟想拉上我等陪葬。 诚然,没有林如海的扬州,才是我们的好日子。 但为了每年多赚些银子,而赌上身家性命,实在不值。 杨家家主道: “钟老,我们杨家家底薄,没养死士,也就些看家护院的家丁,实难担重任。 钟老有此义举,我杨家出不了力,就出钱吧。 出二十万两,相助钟家多雇些江湖侠士。” “杨兄高义,我杜家不如你杨家,就出十八万两吧。” “我胡家出十五万两” …… 钟家家主心中暗骂,这群老狐狸,若是事成了,他们白占便宜; 若是失败了,也轮不到他们抄家杀头。 只是,我钟家已经同甄家、漕帮牢牢绑在一起,没有退路可言,林如海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 最终,钟家只得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赞助”,没有一家愿意出头。 钟家家主一个人坐在包房里,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出神。 好似,食尽鸟投林,自己成了最后留下来买单的人。 老头子咬了咬牙,走出了包房。 傍晚,扬州城出现了很多陌生的商队、脚夫;运河上一些船只在此停靠,过夜休息。 对繁华的扬州而言,这太寻常不过了。 古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道出了扬州的繁华,富人的天堂。 八月十四的盈凸月快满了,本应很明亮。然而今晚月亮躲在薄云后,若隐若现。 都丑时了,林如海仍然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心中有些担忧,琮哥儿的引蛇出洞之计能不能成。 林如海走到书房门口好几次了,都只看见隔壁房间的素雪腰里悬着宝剑,盘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林如海暗恼自己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沉得住气。 书房的大座钟“咚、咚、咚”响了三声,寅时了。 寂静的夜里,巡盐御史府前院和后院突然传来兵刃相击的声音,弓弩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林如海忙走到书房门口,见素雪依旧如斯,若不是见她腰背挺得笔直,还以为她睡着了。 林如海又回到官帽椅上,耐心等待外面的厮杀结果。 心里嘲笑自己,虽说见过大世面。然,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面对面的生死相搏,更没那等出神入化的本事。 遇到数墙之外便是生死相搏的炼狱场,还不如这小丫头沉得住气。 无论外院、内院都没有杀喊声,只有安静的厮杀。 不知过了多久,秋日的晚风把浓烈的血腥味吹进书房里,林如海皱了皱鼻子, 把冒着热气的龙井茶端到嘴边,试图驱散那些刺鼻的血腥味。 此时林如海心绪已经平静,仅仅是讨厌那股味道,心想: 琮哥儿走前,把亲兵大都留在了府里,让西营的骑兵换上他们铠甲、头盔充着亲兵带在身边。 还有,一直以来在扬州保护自己的那些高手,在琮哥儿到扬州前夕,便增加到近十倍。 有他们在,盐丁今晚都龟缩在营房。 几条街外的几座高楼上,来自七大盐商的探子都在远远的注视着巡盐御史府。 数百条人影前赴后继的冲了进去,里面只有刀光剑影和隐隐传来的弓弩声。 八大盐商的家主同林如海一样,都在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 外面动静渐渐变小,直到恢复了宁静。 林如海看了眼座钟,寅时两刻。 走出书房,却见两位熟悉的人,都是琮哥儿派来扬州保护自己多年的,素雪却已不见踪影。 那人道: “林大人,素雪姑娘带人尾随逃跑的贼人,前去掏贼窝了。 外面的战事已结束,留了十几个活口,正在审讯。 初步结果,有钟家和漕帮的人。” 林如海点点头,道: “咱们这边的人怎么样了。” 那人道: “有几人轻伤。”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不经意的小事。 林如海回到了书房,感觉自己对这个未来女婿越来越看不透了。 多年前,初见他时,还是个孩子,他展露了起死回生的手段,救了自己妻儿。 而后与那憨僧大师和那一一僧一道打交道时,知道他是个大有来历的。 自己身为儒家门生,虽然奉行“子不言乱力鬼神”,但也知道这世上好些事,非鬼神莫能解释得通。 先前曾猜测琮哥儿是来这世间游历的非凡之人,如今看来他似乎志在人间。 否则他养那么多绝世高手做什? 林如海也不是一个迂腐的,看不透就不用想那么多。只要他待玉儿好,对我们一家好就是了。 一个多时辰后,天快亮了,经历过紧张刺激的林如海此时很困,坐在官帽椅上睡着了。 一位亲兵走到书房门口,道: “林大人,素雪姑娘回来了。 漕帮的帮主、副帮主、十大长老都带回来了。” 第252章 甄家之殇 林如海丝毫不奇怪贾琮身边有这样神鬼莫测本领的人,接下来该自己接手此事了。 素雪他们只负责从漕帮的首领拿到与甄家勾连的口供和物证。 林如海向朝廷上奏《平漕帮之策》。 贾琮身为武将,不需要、不合适领这份功劳,便宜自己这个岳父了。 漕帮首领被他拿下,这就够了。 先前那十多人已经招供了,除了漕帮,只有盐商中的钟家。 林如海暗自庆幸,若是更多的盐商参与其中,都杀了,一时间会影响食盐的贸易。 审讯结果出来之后,便有贾琮的亲兵持贾琮的军令,分别去调城外地方驻军和留守的扬州绣衣卫,去查抄钟家。 那些地方驻军受盐商牵连,被贾琮放过,此刻既是他们表现的时候,也是贾琮对他们考验。 参将曲崇义领着这些人格外卖力,攻入钟家之时,冲锋在前。 当其余七家盐商,看到绣衣卫和军队去包围钟家的时候,噤若寒蝉,庆幸自己没参与其中。 又害怕因自己出了银子,而被贾琮和林如海清算,惶惶不可终日。 天刚蒙蒙亮,巡盐御史府的盐丁都被叫出来打扫战场,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满地的血水,一宿没睡的盐丁面面相觑。 盈凸月之夜就这样不平静的过去了。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文人们称之为月夕。 甄家曾四次接驾,其园子自然是鸟语花香、风景如画。 园子里的望月楼是金陵最高的建筑。 每年中秋,金陵乃至附近的仕族、名流会受邀在园子祭月、赏桂花、吃月饼,然后在望月楼喝桂花酒。 能被甄家邀请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今年也不意外,傍晚时分,甄家高朋满座,贵客临门。 金陵的四大家族,薛家主家两房近年都已迁往京城,剩下的旁支没资格受到邀请; 贾家二十房,当年有八房随贾演、贾源迁至京城,仍有十二房在金陵; 史家、王家与贾家相似,史家还有八房,王家有十房留在金陵。 贾、史、王三家都收到了邀请。 甄应嘉正享受这种被众人吹捧,高高在上的感觉。 突然,一名管事跌跌撞撞的跑进园子,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 甄宝杰喝道: “鬼叫什么?成何体统!” 那管事道: “府里被兵围了!” 众人听闻,大惊!谁有胆子出兵包围甄家? 随即,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甄应嘉身旁的韩守备——金陵驻军的主将。 韩守备此刻正端着桂花酒,一脸懵逼,放下酒杯道: “本将军只是受邀来赏月的,我一概不知。” 甄应嘉对那管事道: “何人吃了豹子胆,敢兵围甄府?” 那管事道: “那旗帜上写着‘贾’字,那将军直接就带兵闯进来,声称奉旨抄家,护卫刚一阻拦便被杀了。 这会儿怕是都要闯进园子了。” 众人听闻“奉旨抄家”四字,先是一惊,随后便有反应快的,忙起身离得甄应嘉叔侄二人远远的。 其余人有样学样,纷纷慌不择路的离了甄应嘉二人。 一时间,有杯子、碟子碰碎在地,有桌子、椅子被打翻。 一场盛宴顿时一片狼藉。 甄宝杰急道: “不会的!不会这么快就抄家的,定是贾家那小娘养的公报私仇,害我甄……” 话未落音,随着“嘣”的一声响,只见甄宝杰突然倒飞三尺。 一支箭矢穿过其嘴,把他钉在桂花树上。 鲜血从他嘴里淌了出来。 众人大惊失色,吓得亡魂大冒! 甄应嘉更是目眦欲裂,跌坐在地! 伺候的丫鬟们发出惊声尖叫! 这时,传来一阵“哒哒、哒哒”的马蹄声。 众人看去,只见一队骑兵策马而来,领头的是一位金甲将军。 几个呼吸间,那队骑兵便到了面前,把众人围了起来。 有人认出了贾琮,惊呼道: “贾七郎!” 贾琮骑着汗血马,背负落日弓,用尚方宝剑指着甄宝杰挂在树上的尸身,喝道: “本钦差奉旨行事,持天子剑代天子罚罪。 敢对本钦差不敬,这便是下场!” 贾琮用甄宝杰对自己不敬的借口便杀了他,一方面是如今自己的威势杀了甄宝杰,无人能说什么,皇上也不会在意。 另一方面贾琮已收到素雪的密信,漕帮高层已落网,交代了与甄家、盐商相互勾连一事。 相信此事上奏给皇上后,甄家定会人头落地。 随后看了眼身旁绣衣卫同知沙文朝,沙文朝便宣读皇上查抄甄家的旨意。 然后几名绣衣卫上前将甄应嘉拿下,反剪双手高高抬起,甄应嘉痛的哀嚎着把头都杵在了地上。 那些宾客纷纷退的远远的,表示自己不是甄家人,只是来做客。 更有一位老者上前道: “琮哥儿,我是你十二太叔叔……” 一话未了,便有亲兵用陌刀指向其脖子,喝道: “退后。” 那人唬的一个踉跄退了下去。 且不说,京城八房当初迁至京城时便已经另开一族谱,贾琮那些年在金陵时与这十二房也素无往来,此刻来认什么亲。 当然他们也算自己长辈,贾琮自然不会当众呵斥他们。 贾琮道: “本座查抄甄家,无干人等到一旁登记身份,按下指印便可离去。” 贾琮此举是对他们的威慑和警告,你们与甄家走的很近,都记录在案。 这时,一群甄家家眷被押了出来,一个个金簪玉钗被没收,披头散发甚是狼狈。 众人见了,一片唏嘘,更有几个猥琐的男子双眼在那些年轻女眷身上乱瞄。 抄家自然有不同的抄法,将内眷隔离,不示众,保留其自用的发簪等,这是给其体面。 当然贾琮不会给甄家丝毫体面,把这些养尊处优的内眷披头散发的拖出来示众,这是打甄家的脸。 一老妇冲着贾琮道: “贾七郎,何至于此? 我甄家与你贾家可是百年老亲啊。” 贾琮冷哼一声,道: “现在知道是老亲?去问问你的儿孙都做了什么好事。” 众人见素来高高在上的甄家竟落得这般田地,无不叹息,一位书生模样的宾客叹道: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第253章 老师寄语 贾琮环顾四周,甄家的中秋盛宴,变成了甄家狼狈不堪、一败涂地的大戏。 心中对甄宝玉的怒火才稍有平息。 这时,一位排队等候登记的宾客对贾琮拱手道: “钦差大人,末将姓韩,是金陵驻军守备。请大人开恩,不用登记了吧。” 贾琮冷笑道: “哦,想不到你金陵守备倒与甄家关系不浅。” 韩守备忙到: “末将仅仅是受邀赴宴,平日里与甄家素无往来。” 贾琮看向沙文朝,沙文朝把金陵卫所掌握的情报,向贾琮汇报了,这韩守备倒是矮子里面拔高个。 各方势力都不得罪,也不亲近,平日只在军营吃酒、玩小妾。 地方驻军大都糜烂,他不跟地方势力勾结起来强取豪夺、鱼肉百姓算好的了。 贾琮正琢磨要不要放他一马,绣衣卫来报,巡抚刘大人来了。 贾琮下马与之相见,果然是他,多年前在金陵鹿鸣宴上曾见过此人。 当时二人阴差阳错算是合作了一回,把新科状元范克锦打落凡尘。 巡抚请贾琮到一旁,一番交谈下来,原来他借核对织造局账目,与甄应嘉争夺江南“改稻为桑”的主导权。 如今甄家已倒台,刘巡抚欲让贾琮以钦差的身份助其推行“改稻为桑”。 “改稻为桑”一事,贾琮避之不及,又怎会深陷其中。 有心提醒下刘巡抚,当“改稻为桑”导致粮食紧缺,百姓饿殍遍地的时候,他这个主导者,便是背锅人。 但想到他是皇上的人,此事是皇上主推,朝廷定为国策,便打住了。 自己总不能告诉他,历史上也是皇帝要搞“改稻为桑”,最后是百姓生灵涂炭,主导的官员掉脑袋。 明朝正是从这个时期开始大幅衰落。 故而有史学者认为,明不是在崇祯时期败亡于满清,而是在嘉靖年间就埋下祸根。 女真的兴起,正好遇上明朝内忧外患,农民起义不断,大厦崩塌。 贾琮感到一阵烦闷,土地兼并如今也在江南大规模发生,许多良田被官员、豪绅、世家掠夺,改种桑树。 更有甚者,同前世明朝一样,为了逼迫百姓改种桑树,出现了马踏青苗,毁坏堤坝水淹良田之事。 在本就因小冰期到来造成粮食总量不足的情况下,未来的大饥荒是可以预见了。 可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千千万万人去死。贾琮感到一阵无力。 贾琮打发了雄心勃勃推广“改稻为桑”的刘巡抚,下令沙文朝抄没财物,将甄家一干人关押到绣衣卫所。 趁着天还没黑,贾琮带了礼物去李府,拜见老师。 数年不见,老师、师娘都老了许多。贾琮不期而至,让二老喜出望外。 三人在翠竹亭,赏月,吃月饼,喝桂花酒,聊起这些年贾琮的经历。 得知贾琮将要定亲,二老大喜,老师亲自提笔帮贾琮写了聘书。 聘书代表着双方家庭的相互承诺,是建立婚姻关系的基石。待贾琮把聘书交到林如海手里,便完成了文定,即是定亲。 随后,贾琮借口看老师、师娘太极拳练得如何,一边指导动作,一边偷偷用内力替二老温养内腑。 打完拳,师娘想着师生二人有话要说,便回屋休息去了。 贾琮替老师斟上桂花酒,同老师谈起“改稻为桑”之事。 一个时辰后…… 老师看着贾琮跪拜,离去的身影,喃喃道: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 青松,希望你牢记今天你所说的话, 将来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让这天下的百姓过的更好。” 不知何时,师娘到了老师身旁,悠悠的说道: “老头子,你注意到没有? 每次这小子和雪儿教我们打太极后,都感觉神清气爽,身子骨好似轻便了许多。” 老师点点头道: “这孩子是个有来历的,咳,咳,子不言乱力鬼神。” 贾琮从老师家回来,情绪好了很多,对未来的路更清晰。 次日,贾琮在绣衣卫卫所,招来了贾芸,和薛家商行在金陵的主管。 如今抄没丁家、钟家、甄家大量的珠宝、字画、古董,商铺、地契将在金陵、扬州大肆甩卖,被压成白菜价。 贾琮让他们大量低价购入,这钱不赚白不赚。 然后贾琮让贾芸带着他母亲一家人迁到香江,与卡诺琳她们家族比邻(见113章)。 那里除了是玻璃业务“出口转内销”的转场处,还是如今大楚如火如荼海外贸易的重要集散地。 贾琮此举意在中南半岛(今越南、泰国、柬埔寨等一带)的大米。也是为自己在东南沿海接下来的大动作,提前布局,提供经济支撑。 贾芸明白自己越来越受贾琮重视,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贾琮飞得越高,他也能成就更大的事。 对大多数人而言,跟对人,比个人的能力更重要! 贾琮做完这些,把甄家人犯留在扬州卫所,等待皇上下一步的旨意,自己带着甄家抄来的财物前往扬州。 途经瓜州渡,贾琮派遣西营轻骑的探马搜索方圆三十里。 当年自己第一次来此,在这里没找到惜春出家尼姑庵,以及掳走妙玉的那些和尚,倒是幸运的遇见了素雪。 人多好办事,不多久,探马果然擒来了七八个和尚,三名尼姑。 初时,他们还不肯招认,随行来的一位扬州卫所的力士,对他们喝道: “尔等并非本地口音,还不把来历如实招来?” 见他们死鸭子嘴硬,贾琮便把这些人交给绣衣卫泡制。 专业的酷刑之下,这些和尚、尼姑很快就交代了:他们本是海边渔村的渔民。 不堪倭寇的烧烧抢掠和官府的盘剥,两年前他们干脆投了海盗,做起了无本买卖。 去年,他们上岸抢掠时,遇朝廷军队围剿,同大部队失散。 慌不择路沿江逃遁,到了这瓜洲渡,见有一废弃的寺庙和尼姑庵,便削发做起了和尚、尼姑。 贾琮见里面有两个和尚五短身材,明显比常人矮了一大截,用马鞭指着二人喝道: “你二人是何来历?” “八嘎呀路。”那两矮子骂道。 第254章 七大恨 贾琮随手就是一鞭子抽断一个矮子的腿,对绣衣卫道: “把这两个倭寇带回去,好生泡制一番,分开审问。 从他们记事起,知道的所有事都要盘问出来。 其余人交给官府。” 要是能从这两个倭寇口中知道倭国的情况,或是倭寇的情报都是巨大的收获。 贾琮领兵回到扬州,如今剩余的盐商已是惊弓之鸟,如同一个熟透了的果子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林如海的盐引改革畅通无阻,这个时候没有哪个盐商不开眼的跳出来反对。 数日后,林如海、贾琮翁婿二人相视一笑,林如海道: “全靠你这番手段,扬州大大小小盐商都老实了,沉疴多年的扬州盐务已整顿好。 我已启奏陛下,乞骸骨。 哥儿这边只需等陛下处置甄家的旨意,也可回京复命了。” 贾琮笑道: “还有一事,此番小婿向陛下请命南下,打动陛下的是盐商的银子。 如今丁家的财物变卖下来比原先估值少了近百万两,其余钟家、甄家的变卖也少了许多,三家共计七百多万两。 我打算凑够一千万两,回京也好向陛下交旨。” 林如海道: “打算怎么凑?” 贾琮道: “那七家不是出了银子给钟家收买刺客、死士嘛。” 林如海笑道: “活该敲他们一笔。” 次日贾琮把剩下的七大盐商叫到跟前,贾琮只说了一句: “你们有银子资助钟家行刺朝廷命官,难道没银子献给陛下?” 七家盐商当即按贾琮所说的每家五十万两认捐了。 贾琮胃口不大,加上这三百五十万两,给皇上凑够一千多万两交差就够了。 没必要盘剥盐商太狠,否则别说五十万两,就是一百万两,只要能抹去勾连钟家行刺林如海的罪名,他们也会认捐。 贾琮刚打发走盐商,沙文朝领着两个极标志的小丫鬟走进大堂,道: “大人,丁家、钟家的主子都依律处置了,护卫、家丁充军,下人也都遣散。 但两家共有一百多丫鬟,遣散之后又回到丁家院子,她们无处可去。” 说罢又让两个丫鬟上前,给贾琮行礼,接着又讨好道: “大人此行也没个丫鬟在身边,就让她们留在大人身边伺候大人起居吧。” 那两个瑶瑶婷婷的丫鬟也期待的看着贾琮。 贾琮心想,扬州有养瘦马一说,就是把那些穷人家模样好的幼女买来,养成后高价卖出去。 这些女孩儿长大了,根本不记得家在哪里,自然回不去。 当然也有像个香菱这样打小被人牙子拐卖的。 贾琮摆了摆手,看了眼身旁的亲兵队长道: “本座的亲兵大都还是光棍,问问那些丫鬟,可有愿意嫁人的,他们互相看对眼便成。 不满十五岁的,不许成亲。双方看中的,领回家养着,等十五岁以后,给你们主持婚礼。” 听闻贾琮这番话,刀光剑影厮杀过来的亲兵竟红着脸傻笑。 对这些身如浮萍的丫鬟而言,正是红颜薄命。 失去了庇护,流落在外,如同待宰的羔羊,步步都是危机,处处都是绝境,所以她们才立即返回了院子。 贾琮的亲兵不是她们最初梦想的归属,但却是她们如今最现实、最佳的选择。 而后多年的事实证明,她们与这些亲兵结为夫妇,比起在富贵人家做小妾是何等的幸运,此乃后话不提。 沙文朝见状也不多言,只当这里是贾琮的未来岳父家,贾琮不便在此收小妾,便把一个小匣子双手承给贾琮道: “这是抄没甄家、丁家、钟家中,大人这份。” 贾琮打开一看,是一叠银票。 沿山打兽,见者有份。 是这个时代个规矩,也是人情世故,是人性。 抄家所得的巨额浮财,谁不动心,即使皇上也不会独吞,下面执行抄家的人都会得一份,这是连皇上都默认的规矩。 贾琮理所当然的收下,自己不收,下面这些人怎么好拿,岂不是把属下都得罪狠了。 当然,除了皇上,贾琮这份是最多的。 等待皇上关于甄家新的旨意这几天,在贾琮亲自督导下,绣衣卫的专业酷吏让那两个倭寇,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的干干净净了。 他们二人的交代整整记录四本册子, 里面有大量关于倭寇如何在沿海作乱,用于藏身的岛屿,他们如何作战,平日训练,人员构成,身份等级,甚至包括日常生活诸多细节一应俱全。 只是,那手绘的极不规范的海图,只能对倭寇经常活动的范围知道个大概,用于直捣黄龙是不可能了。 不过只要把这两个倭寇留着,将来或许会派上用场。 真正让贾琮可惜的是,这两个人祖上两三代人都是倭寇,出生在海岛,没能提供倭国的情报。 这两日,贾琮还收到薛宝琴传来的两条情报: 一是调查王熙凤的小产的原因初步结果出来了,疑是王熙凤自己从王家带来的陪房被王夫人收买,下了药。 二是大脸宝被甄夫人藏在京城的秘密地点已经找到,大脸宝还活着,只是被虐待了。 贾琮想了一会儿,顿生一计,便让人传信回京, 让贾赦、贾琏把怀疑爵位继承人(王熙凤肚子里的娃)被毒杀一事,捅到绣衣卫、刑部、应天府,要求严查,把此事摆到明面上。 至于大脸宝,先不管,甄宝玉在手里,甄家也不敢把大脸宝弄死。 当然,甄宝玉被丫丫弄断腿这事已经传出去了,想来这就是甄家虐待大脸宝的原因吧。 数日后,皇上的旨意传来: 甄家上下全部押解回京,朝议后再处置; 调林如海回京,不过在这之前,由林如海主持运河沿岸各县漕帮分舵的诏安。 朝廷的意思是,《平漕帮之策》是林如海提出来的,就由林如海主持,各州县听林如海调派。 这是专事,专人,专责。 漕帮在运河沿岸设有分舵的城镇近二十个,少说也要三五个月甚至超过半年。 贾琮不能等林如海了,而且刚刚收到“关外特别组”的密报: 努尔哈赤颁布了“七大恨”,女真军队集结,即将出兵关外的辽东和辽西走廊。 ————————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红楼同人文难免要引用原着中的部分内容进行分析、解读。 本书几次三番遭到举报,与《红楼梦》部分内容相同,而停止推送(非加入书架读者不能阅读,不能搜索到本书)。 书架读者长期占了一半甚至一半以上的流量。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今日再次停止推送,请假一天。 第255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所谓七大恨,不过是女真进攻大楚的借口,是讨楚檄文。 趁大楚同蒙古打了近百年,内忧外患,国力虚弱,欲趁火打劫。 贾琮细看密报,同前世一样: 第一恨是大楚无故杀害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 第二恨是大楚偏袒女真叶赫等部,打压建州女真。 第三恨是大楚违反双方划定的范围,强令努尔哈赤抵偿其所杀的越境人员。 …… 所谓七大恨不过是呼应,努尔哈赤先前叫嚣的“吾意已决,今岁必征大楚国!” 贾琮当即传令“关外特别组”按先前的预案行事: 将鹰卫队成员以外的人暂时撤回关内; 利用各种方式,在民间转播女真正在边境集结大军,大规模转运粮草一事,并以民间商人等身份向齐国公、关外各守备示警! 一旦战事开启,以民间身份向楚军通知女真军队的行踪、动向。 至于他们能相信多少,并作出相应应对,就听天由命了。 光靠鹰卫队那些高手是阻止不了女真铁骑的,如同前世几个武林高手阻挡不了大军一样。 仅仅一些武林高手就决定战争胜负的情况,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否则贾琮也不会牢牢的把西营抓在手里,并把它打造成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 接到皇上新的旨意后,贾琮留了两组虎卫队在林如海身边,自己带着素雪和随行绣衣卫、大军去了金陵。 随行还有数百两装满黄金白银的马车。 好在有扬州盐商的支持下,相当一部分白银换成了黄金,一小部分换成了银票,否则运输成了大问题。 二人在金陵拜见过老师、师娘后,便领着大军押解甄家满门回京。 大军走陆路,沿途车马劳顿,甄家的老太太哪里经得起折腾。 贾琮虽然没兴趣对付这个老太婆,但也没有关照她,甄老太太不到十日便一命呜呼。 她一死,让甄家在太上皇面前唯一的情面也没了。 大军刚过黄河,行至泰安,关外便传来消息,辽东半岛终究还是丢了。 好在齐国公听闻了女真在边军集结的消息,派探子前去确认后,提前做了部署。 辽东缺乏高墙坚城,虽然没能守住,但也重创了女真。 导致努尔哈赤拿下辽东后,止步于辽西走廊以外。 齐国公如今把关宁军的精锐都撤回到辽西走廊,扼守了住这个咽喉之地,自己坐镇山海关。 数日之后,当贾琮大军押运着数百辆满载着黄金、白银的车队浩浩荡荡回京时。 戴权早早等候在城门口,直到车队到了皇宫库房,戴权才松了口气。 无它,户部也盯了这笔银子,朝议时,几次提出将其中五成入国库。 御书房里,贾琮从没见过皇上脸上露出这般喜悦的神情。 贾琮按例先上交天子剑,禀报了江南之行。 三刻钟后,贾琮从宫里出来,领着亲兵回府。 心想,从皇上的话里来看,甄家、盐帮、漕帮勾连之事会在明日朝议,皇上想利用在朝堂的优势不给太上皇出手的机会。 甄家已是凶多吉少。 西营恢复四万兵马的编制,算是自己的意外收获,也表明皇上与太上皇在军权之争有了进展。 接下来自己要招募一万新兵,填补到西营。 贾琮回到府里,阔别多日的映月、香菱、平儿、晴雯忙欢喜的迎上来,伺候贾琮洗漱、换衣。 丫丫给贾琮换上轻便的十方鞋,望着贾琮咧嘴一笑,讨赏似的。 贾琮一时不解,香菱笑道: “爷南下这些日子,小丫头天天板着指头念叨着金陵的盐水鸭、虎皮肉、五香蛋、蟹壳黄烧饼、牛肉锅贴。 这都离开金陵多少年了,丫丫那会儿还不到四岁,那些吃食咋就记得那么清。” 贾琮摸摸丫丫的小脑袋,笑道: “那些东西放不了多久,带回来便坏了。展兆(亲兵队长)娶的新媳妇倒是很擅长那些。 你念念不忘,便让你娘跟她去学学。” “嗯”丫丫欢喜的忙点头。 刚收拾好,老太太便遣人来相请。 来到荣庆堂,果然不出意料,老太太只问贾琮纳吉、定亲一事,等不及大家给贾琮祝贺,便说起了大脸宝之事。 也难怪,她的宝贝疙瘩大脸宝已失踪月余。 贾琮没有提自己的人已经找到甄夫人和大脸宝,而是说道: “东平王妃既然参与了此事,老太太找不到甄夫人,难到还找不到东平王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现在甄家老太太已死,除了甄夫人其余的都在诏狱里,甄家的仇也算报了。 东平王妃这个出嫁女,老太太莫非拿她没法子?” 出嫁女不受娘家牵连,贾琮引老太太向东平王府发难,是为了将甄家一网打尽。 省的将来东平王妃有了机会又来寻仇,同时也是报她当年逼贾家将自己逐出府的一箭之仇。 老太太听闻甄家完了,表情复杂,道: “我去了东平王府三次,东平王态度倒是蛮好,又是赔罪又是赔礼。 还把东平王妃叫来当面请罪,只是东平王妃一口咬定不知情。” 贾琮道: “东平郡王退出朝堂多年,早已不问世事。相信东平郡王不愿招惹是非,他是有诚意的。 只是老太太要人的法子没对。” 老太太道: “那当如何要人?” 贾琮笑道: “东平郡王也是要脸面的,老太太去王府里闹腾,没多大影响。 不如下次就外王府门口,让王府交人。” 说着又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赵姨娘,道: “把她带上,保管有用。” 众人听说,秒懂。 这是让赵姨娘去王府门口撒泼打滚,贾琮这招物尽其用,真损! 除了探春冲贾琮撇了撇嘴,其余几女都低头憋住笑,双肩忍不住笑得抽动起来。 小惜春则捂着嘴,险些笑出声。 老太太白了一眼贾琮,心想,损是损了点,也丢人,只要能找回宝玉就行。 只要东平王妃知道些蛛丝马迹,东平郡王定然撬开她的嘴。 老太太道: “亏你个爷们想得出这损招,那就依你的法子来,我晚点就去。” 说罢看向王熙凤道: “你嫂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贾琮走到王熙凤跟前道: “此事我也有责任,府里的精锐大都抽调南下,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嫂子如今养好些没?” 王熙凤听闻,眼泪一下就淌出来了,哽咽道: “身子如今是好些了,只是太医开了药,说要百年以上的老参做药引,方能祛除病根。 否则日后再难有子嗣。” 说罢,抹了眼泪又道: “寻常三五十年已是难得,哪里寻得到百年以上的老参? 琮兄弟,就算不管嫂子,你也要替你侄儿报仇啊!” 贾琮道: “嫂子不必忧心,免得又急坏了身子。 我听说长白山就有百年老参,我着人去寻。 至于害你的人嘛,嫂子放一百个心,我定让她十倍百倍偿还。 明日就让这案子由绣衣卫、刑部、应天府三司会审。” 王夫人哪里配得上三司会审? 贾琮此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目标是王子腾。 王熙凤听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忙拉住贾琮衣袖道: “真能找到百年老参?” 贾琮点点头道: “只要世上有,我定替你寻来。” 说罢,抖了抖衣袖,贾琮跟众人告辞,去了荣禧堂。 此事还需要贾赦、贾琏配合演一出戏,方能致王子腾于绝境。 两刻钟后,贾琮和贾琏从贾赦房间里出来,贾琏道: “弟弟,此事有几成把握?” 贾琮道: “五成,王子腾在意王家脸面,应该更多些吧。 第256章 替琮哥哥纳妾 此事我刚才在荣庆堂提了下,还需大肆宣扬。” 贾琏道: “王氏逐出了族谱,那就算他王家的人吧。 只要把王氏交出去,无论三司会审怎么判,他王家在京城乃至大楚还抬得起头? 这么说来,王子腾多半要来。 哼!他们王家要让我绝后,那毒妇觊觎父亲的爵位久矣。弟弟,决不能绕了他们。” 贾琮点了点头,心想,这事还需把王夫人先放出来,不然她怎么向王子腾求救呢。 于是贾琮去到花厅,让门外的小丫鬟去请老太太来。 不多时,鸳鸯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却听贾琮悠悠的说道: “我离京不到三个月,内院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老太太虽然有心理准备,贾琮单独找她,定是有话要说,没想到上来就责怪自己没看好内院。 老太太心虚,当初自己答应过贾琮,镇住内院不出乱子。 如今甄宝玉闯潇湘馆的事还好说,被王夫人、甄家她们以假乱真蒙蔽了; 可王夫人大闹潇湘馆,自己推脱不了。 老太太撇撇嘴,在鸳鸯搀扶下,坐了下来。 鸳鸯给老太太和贾琮沏了茶便退出去了。 贾琮当然要先敲打下老太太,省的她不配合王夫人的事。 抿了一口龙井,接着道: “老太太把王夫人放出来吧,告诉她,明儿一早开宗祠,将其逐出族谱。 然后绣衣卫、刑部、应天府会来荣国府拿人。 毕竟,涉及到袭爵人的子嗣,官府也要给个说法。” 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心想: 贾琮这样高举高打,把内宅的丑事摆到台面上,还弄出个三司会审出来,自己是打心眼不赞同。 内宅再大的事,只能在内宅解决,没有哪家会把丑事张扬出去。 丢不起这个人呐! 即使你要弄死王夫人,都无妨,内院处置犯了大错的内眷,有的是法子,这孙子为何要搞的全天下皆知? 以往顾及到宝玉,自己还对王夫人留有余地。 可自从她把甄、贾宝玉调换一事后,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老太太看了眼贾琮,心中愈发疑惑,道: “哥儿既然要下死手处置王氏,为何又放她出来? 要处置王氏,自家便处理了,为何要把丑事搅得天下皆知? 贾家的脸面何存?” 贾琮道: “面子嘛,终究不如里子要紧。贾家的威势终究要靠男儿在外面打出来。 至于为何非要如此,不妨让老太太心里有个底。 当日密室王家死士一事,老太太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我此举意在王子腾,是为贾家铲除心腹之患。”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你想老婆子怎么做?” 贾琮道: “除了刚才说的,王氏放出来后,不用拘着她,她要去哪里随她。 此外,老太太做的了二叔的主吧?” 老太太道: “哼,老二还是个孝顺的。” 那语气仿佛在说贾政对她百依百顺,才不像你这个孙儿,眼里都没我这个祖母。 贾琮才不管这些,说道: “那就麻烦老太太跟王氏多说一句,明儿开祠堂是时候,不仅要逐出族谱,还要将她休掉。” 老太太到底是有见识的,贾琮这意图显然是要引王子腾来救王夫人。 否则贾家虽然丢脸,但他王家要臭大街了。 只是不知道这孙儿憋的什么坏,王子腾来了,总不可能把他弄死吧。 人家好歹也是掌军的将军,三品大员。 老太太道: “罢了,就陪你在王氏面前演一出戏,看你如何收拾王子腾。 老婆子要去东平王府了。哎,想想又是个丢面儿的事。 你说东平王妃到底知晓宝玉的下落吗?” 贾琮道: “她与甄夫人一同密谋此事,自然知道甄夫人下落。 想来当初甄夫人带走宝兄弟,把甄宝玉放在咱们家,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给甄宝玉留一条活路,免得跟着甄家一并完蛋。 只是没想到甄宝玉的身份被揭穿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各自分头忙去了。 老太太领了赵姨娘,还有一群嘴碎的婆子直奔东平王府而去。 贾琮则去大观园找林黛玉,问了园子里的丫鬟,得知姊妹们都在梦溪峪,便赶了过去。 不想,在主厅门口竟被史湘云伸手拦住了。 只见史湘云顽皮的笑道: “三哥哥,按礼制,定了亲,你便不能见林姐姐了。 需得大婚当日方能相见。” 探春、李纹等女也见状,也赶过来站到湘云两侧助威。 贾琮一时被拦住了,讲道理嘛,自然没用,人家占着理呢。 贾琮正发愁,如何闯关。 惜春提着裙子小跑到贾琮跟前,拉着他的衣袖道: “哥哥,湘云姐姐她们是要堵门礼呢。” 贾琮暗道,这婚闹也不是这么闹的吧,这才刚纳吉就要“堵门礼”了。 湘云娇嗔道: “眼里只你哥哥,又把我们卖了。” 惜春才不怕,从史湘云她们翻了个白眼,拉拉着贾琮的衣袖,待贾琮蹲下身来,凑到他耳边道: “哥哥,湘云姐姐她们上次没得到白狐,她们心里都惦记着这事呢。” 贾琮恍然大悟,笑道: “这趟下江南碰巧得了几只波斯猫,还有南洋来的折衷鹦鹉。 谁要是拦了本公子的路,就最后挑选。” 湘云、探春朝贾琮皱皱鼻子,几女赶紧把路让开了。 贾琮这才进去,见林黛玉道: “咱们出去走走。” 林黛玉因贾琮之故被湘云她们取笑了,本要嗔他几句,心想单独出去,定是有话要说。 便“嗯”了一声,在众姊妹的取笑声中随贾琮出去了梦溪峪。 二人并肩走在湖畔小路,贾琮把林如海调回京以及漕帮之事与林黛玉一一道来。 林黛玉听闻,喜极而泣,一家人分别多年,总算可以团聚了。 父亲也可以离了扬州那是非之地,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林黛玉用手绢擦了擦眼角,道: “咱们赶紧去母亲那里,让母亲和弟弟也高兴高兴。” 贾琮忙道: “等等,还有一事……” 林黛玉见贾琮吞吞吐吐,又担心父亲出了旁的事,顿时焦急的询问贾琮。 贾琮见状只得厚着脸皮,把准备纳映月、香菱、平儿、晴雯为姨娘一事,跟林黛玉说了。 哪个女子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林黛玉自然也不例外,听贾琮这么说来,脸上颜色来回变了几遍,心想: 映月、香菱她们几个的未来不是没有猜过,大家公子都这样。 母亲也教导自己将来如何做夫人,父母之间感情那么好,父亲都还有几个小妾。 只是贸然得知此事,心里还是酸酸的。 过了一会儿,林黛玉终究还是娇嗔道: “倒是妹妹的不是了,还没进……还没那个,就替琮哥哥纳…… 罢了,她们个个都是好女孩儿。 映月、平儿姐姐她们还有恩情于你,香菱姐姐陪你行了数万里路。” 贾琮尴尬的笑了笑,心中暗道: 这个时代对男人实在太过友好了,纵使林妹妹在前世那般性子也不吃袭人她们的醋,还打趣称袭人为“嫂子”。 …… 次日一早,贾家众主子和族老们齐聚荣禧堂商议王夫人毒杀贾琏子嗣一事。 李纨带着林黛玉、迎春、探春等女在旁边的耳房,还有薛姨妈和薛宝钗。 荣禧堂正门外便是外院,此时绣衣卫的力士,刑部、应天府的衙役三拨人齐聚在此。 他们不能进去拿王夫人,只能等贾家自己交出来,本来也是人家的家事。 若非贾赦父子把此事闹到公堂,三家都不愿意介入此事。 荣禧堂里贾琮和老太太并排坐在主位,贾赦夫妇、贾政、贾琏、贾环等和众族老等围坐在一旁。 王熙凤双目似喷火,瞪着五花大绑跪在中央的王夫人,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这时平儿走进来,在贾琮身旁耳语几句。 第257章 都是戏精 贾琮只说去更衣,便出了荣禧堂。 贾赦、贾琏二人对视一眼,心想,成了吗? 见贾琮从荣禧堂出来,等候在外面的绣衣卫忙赶来拜见,刑部和应天府的衙役也凑上前行礼。 贾琮点点头,道: “为了家里的琐事,有劳诸位了。待族里商议了结果,再给诸位一个说法。” 众人忙道:不敢。 荣禧堂内,气氛有些诡异,贾琮出去了快一刻钟,族老也不知家主想如何处置王夫人。 按理,她上次出卖家族,吃里扒外,盗窃巨额财物送给王家,就可以让她病死了。 如今还毒杀未来袭爵人的子嗣,怎么处置都不过分。 这时,大门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 绣衣卫力士、刑部和应天府的衙役们看去,只见大约十名亲兵护送一辆马车驶向荣禧堂。 有绣衣卫的力士道: “那是王子腾府里的马车。” 果然,不一会儿那马车停了下来,王子腾和一个中年贵妇从车里出来,径直走向荣禧堂。 荣禧堂外的四名亲兵也不拦,任由王子腾夫妇进去。 外面等候的差人心想,王氏毒害了贾琏的胎儿,如今那动手的婆子关在绣衣卫的诏狱,什么都招供了。 王氏定是要被贾家的严惩,这王子腾夫妇多半是来给他妹妹撑腰的, 否则贾家把王夫人交给我们,这事一摆上台面,王家的名声就臭大街了,将来王家女还怎么嫁人? 听说,王子腾有两个女儿接近说亲的年龄。 众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心想荣禧堂里面会不会干起来。 这时,荣禧堂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然后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跌跌撞撞的扑倒在荣禧堂门外,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扶着门框,大喊道: “救命啊! 琮哥儿,快来救为父!” 众人大惊,那人正是一等将军贾赦,贾七郎的父亲。 紧接着,一锦袍青年从荣禧堂里爬了出来,额头的左侧流着血,爬到台阶前,一只手抬起来,喊道: “弟弟,快来救我们!” “是贾琏,贾七郎的哥哥。”有衙役惊呼道。 众人面面相觑,绣衣卫的力士们相视一眼,指挥使大人的父兄被打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否则大人怪罪下来…… 此刻荣禧堂内,众人莫名其妙,王子腾被突如其来这一幕搞得一脸懵逼。 只有老太太猜到了父子二人演的哪一出。 绣衣卫们正在犹豫,是否上前搭救贾赦父子之时,只见一道人影飞奔而来。 是贾七郎回来了。 众差人见贾七郎直扑荣禧堂,他进去的不到一个呼吸,一个大块头从荣禧堂飞了出来。 直挺挺的摔在外面的院坝上,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先前进去的王子腾。 紧接着贾琮一个健步从荣禧堂冲出来,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王子腾身旁,一脚就踩在他脸上。 此刻,王子腾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中计了, 可脸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感觉骨头都快碎了,如何还说得出话来,只在喉咙里发出哀嚎。 王子腾带来的十名亲兵当即拔刀暴起,砍向贾琮。 然而不待贾琮挥手,贾琮的四名亲兵便扑了上去,不一会儿,便把王子腾的亲兵统统击倒在地。 然后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喝令他们一一跪下。 众差人见王子腾的亲兵就这么屈辱的跪了一地,有人不禁鄙夷道: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输人不输阵,打不过也不能跪啊!” 荣禧堂内,老太太、贾政、贾敏、邢夫人等人见到贾琮突然冲进来,提着王子腾的肩膀把他扔出去之时,终于想明白了: 方才贾赦、贾琏为何突然去抓扯王子腾,然后莫名其妙跌倒,逃(爬)出去喊贾琮救命。 王子腾夫人正要转身出门,老太太冲王夫人身后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把她拦住了。 耳房内,林黛玉、迎春、探春等女隔着帘子看到这一幕,几女相视一眼,惜春高兴的说道: “哥哥真厉害!” 迎春若有所思,道: “想来弟弟还有后手,不仅仅是打一顿解气。” 薛姨妈母女则心情复杂,虽说因当初没借银给王子腾而与之交恶,但王家到底是其娘家。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在场还有林黛玉不便说贾琮,她如今的身份,怎么说话都会被姊妹们取笑。 荣禧堂外,贾琏依旧趴在地上,冲着贾琮舞了舞手,哀嚎道: “弟弟,要为父亲和为兄报仇啊!” 贾琮怒喝道: “大胆王子腾,抬起你的狗头看看,太祖皇帝御笔亲书的‘荣禧堂’三个字。 当年,太祖皇帝第一次亲临此地,指着荣禧堂对随行的百官说:此处‘文官下轿,武将下马’。 连太祖皇帝都下马,谁给你的勇气带兵冲撞敕造荣禧堂? 谁给你的胆子在荣禧堂殴打我父兄?” 说罢一挥手,亲兵们便挥刀将跪在地上的王子腾亲兵抹了脖子。 贾琮又道: “父兄之仇,不共戴天!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 说完,一脚踩在王子腾右腿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腿便断了,王子腾惨叫声不绝于耳。 贾赦捂着额头走过来,冲着王子腾啐了一口,道: “什么狗屁将军,也就欺负我这把老骨头,见了我儿就成了只狗熊。” 贾赦明着是骂王子腾,暗里就是趁着王子腾现在口不能言,当众坐实王子腾先前殴打自己。 贾琮吩咐围观的下人,把王子腾和他的亲兵扔到荣宁街上示众。 随后与贾赦、贾琏回到了荣禧堂。 门口看热闹的贾环、贾兰、族老们也跟着走了进来。 老太太指着王子腾夫人道: “内眷不便动,撵出去吧?” 贾琮点了点头,那两个婆子便把她架了出去。 老太太又看向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像根木头似的跪在地上的王夫人,道: “她呢,哥儿打算如何处置?” 贾琮道: “拉出去打二十大板,然后由老太太处置吧。” 老太太心想,这样最好不过,不用在官府的堂上去审,保全了贾家的脸面。 王熙凤忙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冲她点了点头。 王熙凤明白这是用内宅的法子让王夫人死,方才松了口气。 贾敏担忧的说道: “琮哥儿,如今王家与我们结了死仇,不死不休,往后需小心些。” 贾琮道: “王子腾已残疾,往后怕是马都骑不了,况且经过今日之辱,他哪里还有资格当领兵将军。” 众人听闻明白过来,贾琮今日之举是为了去掉王子腾的军职。 只是他们不知,王子腾早已失去了二圣的圣心。 王子腾上次进荣国府之时,贾琮便借铁网山谋逆案给他贴上了“乱臣贼子”的标签,无论太上皇还是皇上都在寻借口处置他。 贾琮此举是顺势而为,正合圣心。 随后贾琮让下人把王夫人绑到外面凳子上,由亲兵当众行刑。 王熙凤激动的欲追出去当面看她的报应,被平儿拉了一下,只得忍了,隔着窗户看行刑。 院坝里那么多外男,她好歹是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怎能抛头露面。 看着板子砸在王夫人身上,王熙凤巴不得亲自去打,方才解恨。 贾琮走向众衙役和绣衣卫道: “家门不幸,竟出了毒妇。 如今族里商定由老祖宗来处置此事。 连累诸位近日辛苦查案,这点小意思,请诸位吃茶。” 说着让贾琏把准备好的荷包,给他们每人一个。 五两银子不多,但对当差的而言也不算少。 绣衣卫忙道不敢,贾琮道: “本座公私分明,尔等都收下。” 第258章 平辽策 绣衣卫只得收下,刑部和应天府的衙役见状,便也收了。 贾琮让他们来,并不是真的要搞三司会审,而是为了钓王子腾这条鱼,同时,他们还是这场戏的重要观众, 他们的所见所闻,明日将是朝堂上的重要证言。 刚打发差人,绣衣卫同知沙文朝赶来禀报贾琮,今日早朝,朝议了甄家一案。最后判了个男丁皆斩,女眷发往教坊司。 陛下着绣衣卫尽快抓捕甄家逃亡京城的余孽。 贾琮心想,这么看来皇上在文官体系为主体朝堂,已逐渐获得了控制权。 否则以太上皇与甄家的交集,总不至于连甄家女眷也遭此大难。 至于抓余孽嘛,就是甄夫人和甄宝玉,自己的人早查清楚了去向。 不过还得再等等,若能把东平王妃一并装进去更好。 贾琮让亲兵送沙文朝出府,自己与贾琏回到荣禧堂。 二人并肩走着,贾琮看了看贾琏额头的血迹,道: “怎么弄的?” 贾琏笑道: “在地上蹭的,就磨破了点皮。老爷是撞的,比我疼,看着还没我的伤狠。” 贾琮笑道: “演技都不错。” 贾琏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尴尬的笑了笑。 贾琮又让贾琏把今日之事赶紧通报给张敬。 贾琏夫妇是失去男婴的苦主,张敬作为贾琏的舅舅,最适合在朝堂上向王子腾发难。 二人进了荣禧堂,族老们已回去,大堂里只贾家的主子们。 贾琮道: “甄家已覆灭了,判了个男丁皆斩。” 当着众姊妹们,贾琮没说女眷的处置。 在江南一手遮天的土皇帝,竟然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众人着实吃了一惊。 老太太回过神来,从太师椅上挺起身子道: “宝玉还在甄家那恶妇手里,要是被当成甄宝玉杀了,如何是好?” 贾琮道: “监斩人是我,自然不会出错。 不过老太太还是早点去东平郡王府打听出消息,把宝兄弟换回来。 如今甄家没了,以东平王明哲保身的性子,多半会弃东平王妃。正是老太太的要人的大好时机。” “好好,这就去。”老太太说罢又看向赵姨娘。 赵姨娘立马挺起胸膛站了出来,活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 老太太领着鸳鸯、赵姨娘,在一大群婆子的簇拥下杀向东平郡王府。 众人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腹诽道: 多年没见老太太走路这么利索过,这般精神,一行人如同上战场似的气势汹汹。 王熙凤笑道: “赵姨娘这像是领了圣旨上战场的大将军,威风凛凛、神气活现的。” 探春白了她一眼,王熙凤这会心情大好,才不管。 如今王夫人已是扒光了毛的鸡,关在佛堂里,往后的日子自己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折腾她。 连百年老参也有了下落。 王熙凤笑道: “我听说赵姨娘昨儿坐在大街上,冲着东平郡王府大门骂了一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词儿。 回来还得了老太太赏,她如今可是老太太跟前的得力干将。” 探春撇嘴道: “你身子刚养好些,就来嚼舌根了。” 王熙凤忙赔笑着赔礼。 贾琮哈哈大笑,道: “这么损的事,老太太也在场?她不嫌丢人?” 史湘云道: “老太太在马车里,从头到尾都没下过车。” 贾琮点点头,心想老太太还是很要脸面的,为了大脸宝,委屈她了。 探春白了一眼贾琮,娇嗔道: “都是三哥哥出的馊主意。” 贾琮道: “是我的不是,给三妹妹赔礼。 其实也不全是坏事,你看赵姨娘如今多得老太太器重。 这人啊,一旦有了大事做,连人都变得精神了。” 贾琮又哄道: “咱们去选波斯猫和鹦鹉,三妹妹先选,算是给你赔礼,可好?” 众姊妹听闻,便闹腾着赶紧去贾琮那里选宠物。 贾琮续带着姊妹们回到伯爵府内院,果然不出所料,女孩们对毛茸茸、可爱的波斯猫没有任何抵抗力。 只林黛玉在一旁看着,贾琮便把那对红脯折衷鹦鹉提到林黛玉跟前。林黛玉眼睛一亮,道: “琮哥哥如何知道我喜欢这对鹦鹉?” 贾琮心想,我总不能说:你前世就养了鹦鹉,还会背你的葬花吟。 不仅是有鹦鹉,还养了一只“大燕儿”在屋里(原着第二十七回)。你那么喜欢鸟,是对自由的渴望吗? 贾琮道: “我想着这鹦鹉能学人话,更难得是,比起那波斯猫,它有一对翅膀可以自由的飞翔。” 林黛玉怔怔的看着贾琮,心想,琮哥哥为何这么懂我的心意? 有道是,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能得琮哥哥相伴,不负此生…… 想到这里,林黛玉脸颊微红,对贾琮嫣然一笑,道: “多谢琮哥哥,妹妹很喜欢。” 林黛玉那一笑,仿佛十里桃花都盛开了,那眼眸如天上弯弯的月亮。 看着林黛玉如花般的笑颜,贾琮如沐春风,自己两世寻觅流水桃花的春天,就在眼前了。 贾琮道: “林妹妹喜欢就好。进京也好几年了,等忙完这阵子,带你们出城走走。” 却不想,小惜春抱着白狐蹦过来道: “哥哥要带林姐姐去哪儿玩?我也要去。” 小惜春这一闹腾,把正在选猫咪的迎春、湘云、宝钗、邢岫烟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贾琮笑道: “自然都去,就去你们管的庄子上走走。” 打出身都被困在内院的女孩儿们,听闻可以出去看看这世界,顿时觉得与之相比, 这波斯猫和鹦鹉也不那么香了。 纵是偶尔有机会出府,最多也就在京城里去过几处。 林黛玉、宝钗、邢岫烟、李纹、李绮,从江南一路进京好歹还见过些世面。 三春、湘云从来没有出过城,对她们而言,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山水画中画的那样? 还是像书中描写的那般? …… 次日,贾琮早早就前往皇城。 待宫门一开,便与文武百官一同去了奉天殿。 不得不说,皇上还是很勤政的,从没出现过“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情况。 自从贾琮和夏家建立起合作关系之后,夏守忠时不时通过夏家给自己传递些宫里的消息。 其中就有皇上登基这十多年间,对女色渐渐寡淡,尤其是近三年,没再纳新的后宫。 戴权念完“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之后,贾琮第一个出列道: “末将惊闻,女真伪帝努尔哈赤立,颁布对我大楚的《七大恨》,实为宣战书。 并于半个多月前,入侵辽东,致使我大楚军民死伤无数,痛失辽东。 大楚开国之时,太祖皇帝有训: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末将身为追随太祖皇帝开天辟地、征战天下的先荣国公之后; 身为陛下亲封的大楚忠勇伯,岂能坐视国土沦丧! 末将苦思良久,今上表《平辽册》以助陛下、大楚平定女真之乱。” 说罢,将厚达万言的《平辽册》奉上,戴权接过,呈给了皇上。 张敬听闻,心中疑惑,本以为贾琮上来就会拿王子腾说事,而且,按约定,应该是自己率先发难,弹劾王子腾。 怎么先说起女真的之事?辽东虽然丢了,但朝廷上下的共识依旧把鞑子作为大敌,女真不过是藓疾。 有山海关屹立在渤海之滨,女真威胁不到大楚的根本。 然而对贾琮而言,王子腾已是冢中枯骨,女真才是自己和大楚要面临的大敌,故而先上表了《平辽册》。 皇上翻看其贾琮的奏折,这时,一位身着三品文官服的官员,出列道: “臣弹劾贾琮,目无王法,暴戾恣睢。 殴打东营掌军将军王子腾致残,使我大楚痛失一员猛将。” 第259章 王子腾之殇 王子腾在朝中还是有人的,这不,就跳出来了。 他自己躺床上,来不了,便唆使了此人。贾琮环顾四周,满堂只这一人弹劾自己,冷哼一声,道: “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谁给你的胆子在金銮殿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你所谓的大楚猛将,就是被我一脚踹断腿的王子腾? 你所谓的猛将,竟然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当年,太祖皇帝御笔亲书‘荣禧堂’三个字,金口玉言荣禧堂前‘文官下轿,武将下马’。 王子腾带兵擅闯荣禧堂,殴打我的父兄——荣国府的袭爵人和未来继承人。 到底是谁目无王法,暴戾恣睢? 你到底收了王子腾多少银子,在此大放厥词、颠倒是非、蒙蔽圣听?” 那人被贾琮一连六个诘问,喝问的脸色青一色紫一色。 这时,御史大夫樊泽霖出列,道: “贾大人,你口口声声王大人擅闯荣禧堂,殴打你父兄,可有证据? 其二,即使他殴打你父兄,也没听闻致残,你却痛下杀手,致使朝廷损失一位领军将军乃是事实; 其三:贾大人指控这位胡大人收受王大人的银子,蒙蔽圣听,有何证据?” 贾琮心想,又是樊泽霖,上次自己对阵巫家也是他站在自己对立面。 虽然这数月来,自己的情报系统还没查明此人来历,也没发现贾家与他有何私仇。 但是已经确认这位御史大夫是皇上的人,而且是在自己担任绣衣卫指挥使和执掌西营之后被皇上提拔到这个位置的。 无论上次与巫家交锋,还是这次对阵王子腾,自己所做所为都是有利于皇上的,而他却去针对自己。 那么这位言官之首,存在的真正目的: 就是皇上用他来针对自己,让自己在朝堂上处处受到掣肘; 让自己感到有人时刻盯着自己,提防自己,从而不敢在军权日盛,以及强大文官集团背景下,有任何非分的念头。 这就是所谓的君王平衡之术。 贾琮淡淡的走到樊泽霖面前,居高临下对其怒喝道: “一派胡言!” 即使没用狮子吼,只稍稍带了点内力,也震得樊泽霖连退了三步,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淌了下来。 只是外人感受不到内力的波动而已。 对贾琮而言,你都是我对头了,还跟你客气啥? 贾琮接着道: “王子腾众目睽睽之下,带兵擅闯荣禧堂,殴打我的父兄,岂是凭你口舌之利便能诡辩的? 绣衣卫、刑部、应天府有近百人在场,一问便知。” 这时皇上看向绣衣卫的二号人物,同知沙文朝道: “可有此事?” 沙文朝出列道: “回禀陛下,据张千户和力士们禀报: 昨日,王大人带了十名骑兵直达荣禧堂,而后,一品将军贾赦头部受伤从荣禧堂逃……” 说到这里沙文朝看了眼贾琮,当面描述其父兄的狼狈模样,会不会被顶头上司记恨? 见贾琮无所谓的模样,这才把后面贾琏如何脸上带血从荣禧堂爬出,父子二人喊贾琮救命,并让贾琮向王子腾报仇。 贾琮又是如何踩断王子腾腿,以及王子腾十名亲兵被贾琮四名亲兵喝令下跪、斩杀,详细经过描述了一遍。 此时便有文官议论道:“王子腾,哼,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接着皇上又向刑部尚书方子正,应天府高府伊,询问。 二人所答也大抵与沙文朝一致。 至此,贾琮所言王子腾带兵擅闯荣禧堂,殴打其的父兄在先,便无争议了。 接下来,不待贾琮继续反驳御史大夫樊泽霖,贾琮的师兄礼部右侍郎柳进益下场了。 柳进益从礼法上,就孝道大于天,父亲受辱,儿子寻仇的合情、合理、合法性,驳斥了樊泽霖。 然后师兄内阁大臣左士衡下场,就胡大人弹劾贾琮是故意扭曲事实,颠倒是非,蒙蔽圣听,进行批驳。 随后,不出贾琮所料,文官中,无论皇上的人还是太上皇的人都附议,当然樊泽霖这个刺头此外。 贾琮再看向武官一列,定国一脉除了自己的死敌卫国公,站在自己对立面,其余都做壁上观,并没搅和进开国一脉内部之争。 开国一脉,由于同贾琮最亲近的西宁郡王和齐国公都不在京城,只有史鼎、史鼐支持贾琮,还有最后站出来的老滑头牛继宗。 见弹劾贾琮失败,反击的时候到了,张敬出列道: “微臣弹劾王子腾,孱弱不堪,既没有武将之勇武,又不具备拼死一战的勇气,如今已成残废之躯。 如何担当起守护京师的重任? 臣请革去王子腾京营东营总兵一职。” 随后,无论皇上一系,还是太上皇一系的文官纷纷下场附议。 直到此时,武将一列才反应过来,为何方才王子腾的人弹劾贾琮的时候,两边的人马都站在了贾琮一边。 原来废掉王子腾,是太上皇和皇上的共识。 于是除了卫国公,大部分武将也纷纷下场附议。 果然,当太上皇的旨意传进奉天殿后,皇上道: “免去王子腾京营东营总兵之职,半年后,待其康复,代朕巡视九疆,将功补过。 保龄侯史鼐任东营总兵。” 朝堂上百官都看出来了,这不仅撸掉了王子腾的兵权,还被逐出了京城。 从此以后,京机中枢与王子腾再无关系了。 自贾琮回京一年时间,与王子腾两次交锋,王子腾从位高权重的京营节度使沦落到手上无一兵一卒,形同丧家之犬。 文武百官不自觉的又看向卫国公,曾经定国一脉的领军人物,京城权势最高的武勋, 与贾琮几次交锋后,竟然断子绝孙,只剩一个垂垂老矣的卫国公独自面对定国一脉内部的反扑。 众人对贾琮不禁多了一层敬畏。 他极少上朝,每次来这奉天殿都掀起轩然大波。 贾琮没心思关注他们的想法,而是心下打定主意,一旦王子腾出京,便在外面将其斩草除根。 同时在琢磨,史家为何突然受到重用。 自己除掉扬州守备之后,朝廷派去的新守备正是原北营总兵冯唐。 冯唐年事已高,看起来兵权被削弱了,实则,扬州守备对他是相当个不错的养老的位置。 而空出来的京营北营总兵,则给了忠靖侯史鼎。 如今史鼐又接任了东营,一门两侯的史家相当于掌握了京营一半的兵马。 贾琮以前已经通过分析和情报得知史鼎私下投靠了皇上,莫非太上皇也有此怀疑,故而令其兄长史鼐来平衡史鼎? 一时想不明白,皇上已经命戴权念起了贾琮的《平辽册》。 “…… 臣武将也,不足以讲大事。 至于不达大体,不合机变,唯陛下宽之。” 《平辽册》洋洋洒洒万言,从女真内部各部之间的分歧,讲到了,其军队组织结构,日常训练、战斗方式; 乃至女真的生活、生产方式,女真如何通过与大楚通商,获取铁、马、布匹、粮食等战略物资; 以及如何对女真进行战争准备,发动对女真的经济战,封锁其战略物质来源。 戴权念完《平辽册》,皇上道: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令贾琮失望的是,满朝上下,对失去辽东半岛这块沃土无感。 樊泽霖甚至污蔑贾琮对女真开战,是因为贾家在辽东有诸多庄子,为了私利而让大楚陷入多场战争。 文武百官皆认为有山海关,女真威胁不到大楚的根本,不过是藓疾。 最后,唯一让贾琮欣慰的是,对女真发动经济战获得了通过。 第260章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因为,这几乎不需要朝廷付出什么成本: 只需按《平辽册》所述,在大同府、万全都司、永平府(山海关所在)、辽西走廊北段的广宁卫等地设置关卡,严查进出的商队、物资。 万全都司下辖的张家口,是重点监控地区。 同时,由绣衣卫负责调查给女真提供战略物资的商号,一经发现资敌、叛国行为,便是雷霆一击。 另一方面,贾琮提出的用丝绸、瓷器、酒、珠宝等换取女真的人参、鹿茸、兽皮, 可以给皇家、朝廷,以及有商号的官员们带来丰厚的收益。 不过贾琮看重的是,女真的硬通货(人参、鹿茸等)换取了奢侈品(丝绸、瓷器等),导致粮食、布匹等更加短缺。 从而进一步加剧努尔哈赤政权下那些中低层生存的困难。 努尔哈赤创立的八旗制度,是军政合一、兵民一体、耕战合一的社会组织形式,兼有军事、行政和生产三方面职能。 一旦底层不稳不仅会冲击其政权的稳定性,还会大幅削弱其军事能力。 《平辽册》一事议完,这时,户部尚书周大人,出列,看向贾琮道: “听闻贾家的族学,在教一种用‘阿拉伯数字’记载的‘复式记账法’,可有此事?” 贾琮心想,当初为了西营的军饷,捉弄过他,他这是要报复么? 贾琮淡淡的说道: “确有此事,不知周大人有何见教?” 出乎贾琮意料,周大人向贾琮躬身行礼,道: “老夫听闻用‘阿拉伯数字’计算、书写甚是便捷,可大幅节省同僚的时间; ‘复式记账法’比起户部现行的记账之法,则更加准确,全面。 尤其是贾大人捣鼓出那个图表之法,若是户部每年以图表呈给陛下,岂不是让陛下一目了然。 贾大人深明大义,请允许户部的官吏到贾家族学学习此法。” 随即便有不少户部的人站出来附议。 不待贾琮回应,工部尚书也领着几人出来附议。 贾琮倒是知晓,每年年底,户部、工部都要组织不少人加班加点,统计、审核银钱收支数据。 尤其是户部面前大量的数据审计和统计工作,年前集体熬夜加班成了传统。 阿拉伯数字确实非常便于计算、统计,可节省大量书写时间,大大降低两部的工作量。 复式记账法是后世各国普遍才用的记账方法, 每一项业务通过两个或更多账户相互联系进行登记的一种方法。 能够全面地、系统地反映资金增减变动的来龙去脉,并有助于检查账户和保证账簿的正确性。 贾琮在族学里面,针对那些不擅长读书,不喜欢读书的子弟,办了一个商业学习班,教授记账、经营、商铺管理等。(见151章) 一方面给商号培养人才,同时给贾家子弟、家臣、表现优异的仆从后代提供一个谋生手段。 是为百花齐放,不逼着他们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一独木桥。 无论阿拉伯数字还是复式记账法,贾琮都不吝于传授于这方世界。 否则贾琮当初一也不会撰写《初等数学(上册)》和《格物学(上册)》。 贾琮是乐于看到这方世界华夏文明进步的。 可笑,这周尚书唯恐自己不愿意,还抬出皇上,“让陛下一目了然。” 要是自己不奉献出来,岂不是妨碍“陛下一目了然。” 见皇上也看了过来,贾琮道: “本官并无敝帚自珍之意。 再者,阿拉伯数字和复式记账法,都是本官早年在外游历期间,从西洋人那里学来。 既然朝廷用得上,那便来学。 不过族学里多是一些贾家奴仆的子弟,总不能让户部和工部的官吏与奴家子一同进学吧。 你们都是国之栋梁,岂能与奴家子同席而坐。” 户部、工部尚书忙道: “可请夫子到我部衙门来讲学。” 贾琮拜拜手道: “那样族学岂不是要停课了? 本官倒有个法子,无论阿拉伯数字还是复式记账法,我兄长贾琏都会,目前他在内务府替皇上办差,正五品。 无论户部还是工部有合适位置,请他过去,不就可以替你们办事了?” 朝堂上下顿时明白了,贾琮这是要给他兄长贾琏要官。 内务府,面上算是替皇上办事,可在文官清流眼里,就是皇帝的管事奴才,岂能同朝廷六部相提并论。 贾琮一方面推给洋人,是不想让皇上认为自己什么都会; 另一方面给贾琏要些好处也是理所当然,否则惯着这些人,认为自己可以予取予求。 至于贾琏嘛,确实会些,以后让他白天去教,晚上跟着族学的夫子学。 最后皇上赐贾琏工部郎中,正五品,让其教授内务府、户部、工部的官吏。 这倒有意思,贾政因大脸宝冲撞凤驾,从员外郎降为六品主事。贾琏这个郎中正好是贾政的上官。 这岂不是有点恶心贾政的意思了。 下朝后,等候在宫门外的亲兵来报: 东平郡王不堪老太太滋扰,今日逼迫东平王妃交代了甄夫人的情报,随后竟然以此为由,休掉了东平王妃。 贾琮暗道,果然如此! 随着甄家的彻底倒台,贾家的逼迫。明哲保身的东平郡王终究选择了抛弃王妃这个负资产。 甄应嘉的二妹妹失去了东平王妃这个身份,只能跟甄家其它内眷一样落得个悲惨的结局,甄家再无漏网之鱼。 随后贾琮令沙文朝领按陛下的旨意前去拿人,并从甄夫人那里把大脸宝换回来。 贾琮没有去接大脸宝,只派了几名亲兵随同绣衣卫去,因为今日有更重要的事,要早些回府。 大脸宝嘛,当然不如自己的映月重要。 林黛玉认了映月、香菱、平儿、晴雯的姨娘身份后,几女便欣喜的张罗着这事。 今日便是贾琮和映月的“好日子”。 回到楚湘院,一派喜庆的气氛。连小丫丫也穿着大红袄子,贾琮一进门便撅着屁股磕头道喜,然后伸出小手,抬头眼巴巴的望着贾琮。 对这小吃货,自然不用赏金银裸子,晴雯把早准备好的烧鸡端来,将她打发了去。 香菱、平儿、晴雯侍候贾琮沐浴更衣,独不见映月。 见贾琮疑惑,香菱道: “爷,这会儿,红娘在给映月梳洗打扮呢,要到夜里,爷才能见到映月。 红娘是关西镖局的顾婶,爷就放心吧。” 贾琮想了想,道: “莫非我们用晚膳的时候,映月也不能跟我们一起吃?” 平儿点点头,道: “爷,都是这般的。” 贾琮道: “哪能不吃饭,咱们家,就按咱们家的规矩来,一会儿晚宴的时候,给映月送些好克化的吃食去。” 平儿三人便应了去。 当秋日的晚风吹落了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皎洁的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时候,贾琮轻轻推门而入。 房间里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红烛上跳动的火焰映红了房间,床上的被褥也是红色的,床头坐着的佳人,一袭红色嫁衣,盖着红盖头。 平儿把秤杆交给贾琮,香菱轻轻关上了门,二人进了隔间。 贾琮走到映月身旁坐下,似乎感觉到她的紧张心跳。 轻轻握住她的手,好一会儿之后,方用秤杆揭开红盖头。 果然,新娘子是最美的,眉目如画,楚楚动人的映月在贾琮的目光下微微颔首。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面若桃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映月” “爷” 贾琮吻了下去…… 初夜含娇入洞房,理残妆,柳眉长。 翡翠屏中,亲爇玉炉香。 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贾郎。 第261章 给主母敬茶 清晨的院子里第一声鸟鸣的时候,贾琮睁开眼,见映月趁着天刚蒙蒙亮,正在轻手轻脚的穿衣。 看着床头窈窕的身影,贾琮道: “今儿,你休息一天,有什么事让她们帮你。” “哦” 映月柔声道。 虽是有功夫在身,到底是碧瓜初破,从少女变成女人,贾琮让她休养下身子。 听到屋里动静,香菱、平儿端来热水,伺候二人洗漱,晴雯也进屋帮贾琮穿衣。 看着晴雯微红的眼,贾琮瞪了这妮子一眼。 人家香菱、平儿没休息好,是因为起了好几次夜。贾琮和映月云雨之后,二人都要端热水来给贾琮和映月擦拭身子。 晴雯却是在外面听了一宿的墙角,关键是她知道,贾琮知道她在外面,还敢明目张胆的听墙角。 晴雯对贾琮的眼神视而不见,掩嘴打了个哈欠,继续替贾琮扣上盘扣。 替贾琮穿好衣,拍了拍自己的腿,眼睛却偷偷在贾琮和映月身上瞄来瞄去,仿佛把昨晚听到的声音在二人身上脑补起来。 贾琮笑道: “怎么?在外面蹲了一宿,腿酸了?” 香菱、平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映月却是脸红了。 晴雯噘嘴道: “笑什么?轮到我的时候,我也要你们两端热水递帕子。 倒是映月姐姐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连书里都说‘低吟浅唱’,结果你这蹄子昨晚高唱得满院子都听得见了。” 晴雯的话,立即招来了映月的反击,被映月按到了床上,一手拍在她那撅起的丰韵处: “再浑说,再嚼舌根。才认得字了,就看些不正经的书。” 香菱和平儿也加入到玩闹中。 贾琮笑道: “真是又菜又爱玩。 映月修炼明玉功已精进至六层;香菱心思纯粹,研习易筋经也早已小成。 你这妮子明知不敌,还偏偏喜欢招惹她们。 这不是找虐吗。” 香菱笑道: “她呀,就喜欢被虐呢。” 晴雯不服道: “爷,我也要学她们那样的功夫,不然老被她们俩欺负。” 贾琮道: “丫丫给你选的功法是最合适你性情的,待你小无相功大成以后,还可以修炼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丝毫不比她们的差。 你的资质本是你们四人里面最高的,只是你心性浮躁,不能做到心无旁骛。 再说,我怎么看到,每次都你这妮子去招惹人家,倒从未见过人家恃强凌弱。” 晴雯趴在床上,把嘴噘的老高,甚是不服。 见平儿看着自己,贾琮心领神会,道: “丫丫教你的神足经,很适合你,而且进阶神速。 她们三人未必能把自己的功法练到圆满,而你的神足经却能。 没准过一、二年,你便超过她们三人。” “哦!”平儿回道。她本无意与几个丫头一争长短,但也不想落后大家太远。 平儿比她们大点,已经过习武的最佳年纪,所以神足经对她最合适。 此刻,潇湘馆,一道倩影坐在窗前,凝视窗外的菊花,那出神模样仿佛娇花照水。 娇花照水自然是林黛玉,身后的紫鹃正在替她梳头。 过了一会儿,紫鹃把玉钗插在林黛玉头发上,仔细端详了一阵,笑道: “今儿这身打扮倒有几分主母的派头。” 林黛玉娇嗔道: “疯丫头又浑说,仔细你的皮。” 紫鹃噘着嘴道: “奴婢是浑说,可谁让爷太不讲理,哪有姑娘还没过门就纳妾的道理,还让姑娘去吃人家奉的茶。 这世上从没见过这般不把礼法、规矩放在眼里的人。” 林黛玉,喃喃道: “不怪琮哥哥,他不是不把礼法放在眼里,而是他心里根本没有‘礼法’二字。 母亲曾说,大家族这个年纪的公子身边都会放几个通……,丫鬟,就连宝二哥比琮哥哥还小,早就有了袭人、麝月她们。 琮哥哥现在才有,算是好的了。” 紫鹃忙道: “可是袭人、麝月她们都没身份啊。” 林黛玉摇摇头,道: “母亲说过,琮哥哥一个人撑着偌大一个府邸,下面还有许多的家臣。 对那些家臣而言,只有琮哥哥早日有后了,他们心里才真正踏实。 他还是武将,大楚的将军不管有没有娶妻,往往都会先有了儿子才送上战场。 再者,映月、香菱她们同麝月的身份意义是一样的,琮哥哥只是在自己院子里给她们一个身份,安她们的心, 并没有在外宣扬,连家臣和老太太他们都没告知。 既然聘书已经下了,我这一世生死都是琮哥哥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琮哥哥在护着我们,我都帮不了他什么,如今能替他安稳安稳内院,也是好的。” 紫鹃道: “只是这样太委屈姑娘了,我去替姑娘和爷评评理。” 正说着,却见林黛玉抬头向窗外看去,紫鹃也随着林黛玉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迈过月亮门,走进了花园。 不是贾琮是谁。 贾琮大步走了过来,林黛玉、紫鹃盈盈一礼,贾琮笑道: “紫鹃要跟我评什么理啊?” 林黛玉皱皱琼鼻,娇嗔道: “琮哥哥,不许欺负紫鹃姐姐。” 贾琮笑道: “紫鹃处处维护着你,这样的好丫头,我敬她,喜欢她都还来不及呢,何曾欺负她。” 紫鹃听闻喜欢二字,也不清楚是哪个喜欢,只是想着自己将来多半是林姑娘的陪嫁丫鬟,跟着她一起…… 便红了脸,转过身去,给林黛玉披上一条白底红梅的坎肩,林黛玉便随着贾琮楚湘院。 贾琮对身旁的林黛玉道: “这事,确实有些委屈林妹妹了。” 林黛玉白了一眼贾琮,纤纤玉手伸向他胳膊一拧。 贾琮夸张的惨叫了一声,唬的林黛玉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才冲贾琮皱皱鼻子。 贾琮暗道,林妹妹有仇当场就报了,也好。 二人来到楚湘院正堂,早已到场的素雪、宝琴、映月、香菱等女忙起身相迎。 宝琴挽着林黛玉的胳膊,笑道: “林姐姐,上坐”,说着便引她在主位上坐了。 众女在一旁,平儿端着一个茶盘过来。 映月便上前跪在林黛玉跟前,磕了头,双手端起茶杯,奉上,道: “请林姑娘吃茶。” 林黛玉脸颊看上去比映月还红,接过茶杯,用茶盖在杯沿上划了划,抿了一口,放下茶杯。 众人见状,微微一笑,阿奴笑道: “礼成!” 第262章 妙玉现,王夫人死 京师的深秋,秋高气爽,天蓝云淡,是岁月里一抹浓烈的色彩,红黄绿叶交织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这日清晨,一百名身着黑甲、腰悬唐横刀、背负弓箭、骑着战马杀气腾腾的亲兵,护送着近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 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有路人说: “领头的那位身着青色箭袖的公子便是忠勇伯——贾七郎。” “快看,七郎身边那位带着面纱的姑娘活像下凡的仙女; 还有背着一对弯刀的姑娘,看那衣着打扮不像咱们中原人; 咦,旁边还有个小丫头,腰间插的那是什么?” “是锏,戏台上秦叔宝使的便是金装锏。” “我没看过戏,但门上贴的门神,也是这样的锏。” …… 路人们议论纷纷。 贾琮带着林黛玉、素雪她们出城踏青,成了路人的一道风景。 而路人合着街道何尝不是一道风景。 素雪、阿奴、丫丫与贾琮、贾环、贾兰骑马而行, 林黛玉、三春、宝钗、湘云、邢岫烟、李纹姐妹、映月、香菱、林子文等人此刻隔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人烟阜盛的街道和随风飞舞的落叶。 穿过高大巍峨的城门,一路往西,两旁是金色的田野。 秋风拂过,田野里摇曳着金黄的浪花,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都是第一次出城,见到这如画的田野风光,开阔的视野,都很兴奋。 贾琮策马到她们马车旁,道: “这会儿路旁无人,你们不妨把窗帘子打开。” 几女都照做了。 不多时,车队行至一矮山脚下,山上枫叶红的像晚霞,如此的鲜艳像颜料调出来的色彩。 惜春说道: “哥哥,山上好像有座尼姑庵藏在枫林里,咱们去看看吧。” 众女无论是想去看那枫林,还是想去庵堂一探究竟,都叫好,贾琮自无不可。 如今的惜春再不似前世那般,为了避世而沉迷于佛法,性情反而多了些活泼。 于是车队停在山脚下,众人拾阶而上,入目之处满眼都是红色枫叶。 众人有说有笑,不多时便到了那庵堂外,举目望去,只见门上“牟尼院”三字。 见有贵客临门,一位老尼领着几个小尼姑到门外相迎。 一行人进了牟尼院,女孩儿们去拜了佛,一路游玩,寻着桂花香来到一座小院子外。 一位老尼道: “诸位贵人请止步,里面住着一位代发修行的居士,不见外客。” 众人听闻,也不便打扰,失望的调头往回走。 刚行几步,一个小丫头从里面走出,道: “居士听闻有贵客临门,请几位姑娘进去一叙。” 说着看向贾琮、贾环、贾兰、林子文四人,那意思就是男客不得进。 有素雪、宝琴、映月、香菱、望月,几女同行,贾琮自然不用担心姊妹们的安全,便领着贾环、贾兰在外游玩。 三人在玩了两刻多钟,众女方才从挂花院出来。 见贾琮等了良久,林黛玉道: “与方才那位居士品茗畅谈甚欢,让琮哥哥你们久等了。 偏偏巧的紧,那位居士还与岫烟姐姐有半师之恩,二人曾在苏州比邻而居近十年,教岫烟姐姐识字读书。” 贾琮听闻,“妙玉”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宝琴道: “这位居士法号妙玉,本出身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幼多病而出家,是个清新脱俗的。 两年前随其师父进京,在此参佛,去岁冬,其师圆寂。 她本欲扶灵回乡,因师父临寂有遗言,说其衣食起居不宜回乡,让她在京静居,等待结果。” 话刚落音,探春接过话道: “三哥哥,我隐隐有种感觉,咱们就是她要等待的结果。 好巧不巧,她还与岫烟姐姐有旧。 故而我们几姐妹都邀请其前往大观园的栊翠庵,她似有心动,却最终没应下来。” 贾琮心想,这位红楼世界最具精神和物质洁癖的妙玉,是典型的“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故而落得个“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的结局。 一旁惜春拿着贾琮的衣袖道: “哥哥,妙玉师父佛法高深,栊翠庵既是空着,让她入住正好呢。” 贾琮亦想见见这位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妙玉,更是好奇她的真实身份。 一个地方官员的女孩儿哪来那么些名贵的茶具,要知道曹公曾借她的绿玉斗茶具,提道: “就这俗器,你家都未必找得出来一个。” 她的茶具连国公府都找不出来一个,而且这样的茶具还很多,好些茶具还是珍贵的文物。 比如“晋王恺珍玩”;“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等。 曹公这样的描述,同秦可卿闺房的描写何其相似。 莫非也是暗示其非凡的出身? 故而后世有研究红学的学者猜测,妙玉出身前朝皇族。 便对宝琴道: “她既然是出身官宦之家,难免比常人骄傲些,明儿你下帖子去请她便是。” 又对惜春道: “找她玩可以,只是妹妹需答应我,往后可别跟着她参禅悟道什么的。” 惜春乖巧的点点头,道: “哦,知道了,我最喜欢和丫丫、小茉、小莉玩了。” 贾琮看向惜春身后这对双胞胎,二人忙向贾琮行礼。 贾琮点了点头,当日之事费统领已向自己禀报,她们二人虽有过失,但主责在费统领身上。 事后,贾琮也对费统领做了相应的处罚。 贾琮让平儿捐了些香火钱,便领着众人说笑着穿过枫林,下了山,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继续前往庄子。 约莫两三刻钟后,贾琮一行到了庄子,门口一位鹰卫队武者拍马前来,到贾琮身旁,小声道: “主公,王夫人病死了。” 贾琮道: “谁弄死的?” 那人道: “不好说,老太太和王熙凤二人都在使劲。 那日挨了军棍后,也没人给她请个大夫,就关进了佛堂。 老太太和王熙凤似乎都不想她撑到过年前,两边都在磋磨她,撑了一个月算不错了。” 贾琮拍马道: “边走,边说。 王熙凤恨不得磨死她,倒也正常。 老太太那般迫不及待是为何?莫非老太太给贾政看好了续弦的人?” 第263章 第五令 那人拍马跟上贾琮,落后半个身位,压低嗓音道: “确有这个迹象,不过王夫人临终前请求见老太太一面,老太太去的时候没赶上。 王夫人临终前只说出了五个字,属下亲自把听到那五个字的那个婆子送去给王夫人陪葬了。 目前只有属下一个人知道此事,连张队长都不知。” 贾琮看了他一眼,他是当年自己在凤阳府灵璧县救下来的孤儿。 因是救下来的第五个人,便以“第五”这个罕见的姓氏给他取名-第五令,一身本事也是自己和素雪调教出来的。 贾琮道: “说下去。” 第五令说道: “她只说出了‘贾……’,‘主公的生母’这五个字,就咽气了。” 贾琮不是来自这世界的人,对这具身体的生母,只有些许感念之心,并无多深的感情。 或许生母易清美还有别的故事,但自己也算替易家报了仇,甄家的下场同当年易家一模一样; 王子腾出京之日,便是他领死之时,王子腾这一脉也将不复存在。 贾琮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第五令。 第五令没想到主公听闻自己身世有关的大事,依旧稳如泰山。 暗道自己心性修炼尚有不足,可别让主公失望了,便稳定心神,继续低声说道: “前阵子,老太太出席了开国一脉一些人家内眷的生日宴,旁敲侧击打听人家庶女的情况,几家都不咸不淡的。 倒是对贾家的女孩儿们感兴趣,毫不掩饰的打听。 因老太太往年通常不亲自赴这类酒宴,我们推测老太太是为贾政打探, 便派倪二去那些人家打探了一下,回来说,开国一脉不少府邸想娶贾家的女孩儿。 说是主公看重这些女孩儿,个个都钟灵毓秀;相反贾家的男儿除了主公都不大中用。 数日前,贾政有一门生名为傅试,如今是通判,领着她妹妹傅秋芳拜访了荣国府。 那傅秋芳是个才貌俱全的,如今二十有三,去拜见了老太太,老太太似乎还满意。 有退而求其次的意思,家世靠不上,人品、模样、才貌还行。 傅试原本仗着妹妹的才貌欲与豪门贵族结姻,然而豪门又看不上她家世,故而耽误至今。 主公怕是想不到,那老太太身旁的贾宝玉见了傅秋芳,倒是两眼放光。 还凑到人家跟前,找她说话。” 贾琮冷笑一声,道: “大脸宝哪次见到好看的姑娘不是这般丢人现眼,傅秋芳比他大了八岁吧,贾政没收拾他? 话说从甄夫人那里解救回来,他不是瘦了一圈,大病一场,这又开始折腾了?” 第五令道: “禀主公,傅秋芳去拜见老太太的时候,贾政在东跨院会见傅试。 贾宝玉到底年轻,养了一个月差不多好了。” 贾琮点点头,心想,二房的事随去老太太折腾,但几个姊妹的婚事得自己说了算。 随即领着众人进了庄子。 庄子里的庄头早得了消息,领着庄户们前来相迎。 贾琮对庄头笑道: “给你们的东家领路,去看看她们的产业。” 林黛玉、三春、宝钗、湘云、邢岫烟、李纹、李绮在庄头的带领下,去查看自己庄子的麦田、菜地、鱼塘、牲口棚。 庄子的收益可是大观园众女的主要收入来源。 十指不沾阳春的女孩儿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农事,倒是十分认真。 无论正在收割的麦子,还是地里的庄稼,她们都一一细问。甚至不顾养猪场的异味,亲自前往查看。 随后,众人又去庄户家里参观,那大婶领着几个孩子给姑娘磕头道: “寻常的庄子,交五成的收入给主家,心善的人家大多也要收四成。 姑娘们都是大善人,只收了三成,咱们庄户的日子都好过的很,年年都有结余。 附近几个庄子的庄户都羡慕咱们,连他们家的女儿都愿嫁到咱们庄子来。” 林黛玉等人忙把那大婶、小孩扶起来,道: “规矩是琮哥哥定的,你们要谢就谢琮哥哥。” 那大婶正是负责养猪的,探春道: “婶子,那些猪一次产多少猪崽?多久才能长大?要吃多少粮食?……” 待那妇人一一回答,林黛玉笑道: “琮哥哥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玫瑰花’般的妹妹,竟能想出这些问题。” 湘云笑道: “琮哥哥重庶务,知道了只会夸赞;怕是爱哥哥听说了,要哭死。” 众女听闻笑得花枝乱颤。 这些猪都卖往了贾琮在京的酒楼,这个时代北方肉食多以羊肉为主, 贾琮的酒楼以猪肉为食材的各种新式菜肴很快便抓住了食客们的胃。 另一边,宝琴领着映月、平儿、香菱、晴雯去摘枣子、梨,去庄户家张罗酒菜。 贾琮则领着素雪、丫丫、阿奴、贾环、贾兰、还有小舅子-林子文去庄子边的山林里打猎,如今这秋季正是猎物肥美的时节。 贾环武艺小有所成,贾兰、林子文也算入门了,第一次打猎,都兴奋的紧。 贾琮手把手教三人打猎,一两个时辰后,三人都有所收获,或射中了山鸡或是野兔,甚至有鹿。 当贾琮领着几人带着猎物归来时,众女已经在桂花树下围了一大桌一边品尝瓜果,一边行酒令,玩射覆。 只有惜春带着小茉、小莉在一旁放风筝。 丫丫见状,立刻蹦过去,加入到放风筝的事业中。 贾琮听闻射覆,立即想到了寻芳射覆这个经典场景,便要一块儿玩,没想到湘云却道: “三哥哥,咱们都饿了,等着你的烤肉呢。” 贾琮便把猎物交给庄户,让他们打理好了,又准备了炭火、铁叉、铁丝来,自己亲自带着大家一起烧烤。 素雪、宝琴、香菱、阿奴、丫丫等人随着贾琮在外游历多年,风餐露宿是常事,对于烤野味有丰富的经验。 有了她们的加入,手把手的指导,于是,众女退去了手上的镯子,三两成群的围着一堆炭火, 有烤鹿肉,有烤野兔,有烤山鸡的。 过了一阵,探春道: “好香,三哥哥,香气扑鼻了,可以吃了吧?” 贾琮笑道: “丫丫都啃了一对鸡翅膀了,外加半只野兔,你再不吃,可就没了。” 第264章 景阳钟响 众人许是真饿了,又或者是自己烤的香些,敞开胃口,风卷残云一番。 庄户准备的酒菜也上桌了,虽不能和府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菜肴相比,却也别有一番乡土风味。 待酒足饭饱,惜春道: “哥哥,今天真好玩。 听大婶说,春天可以来看桃花,摘桔子,放风筝;夏天可去摘西瓜,吃葡萄,逮青蛙…… 哥哥以后常带我们来玩,好不好。” 贾琮笑道: “自然可以,往后你们还可以去咱家别的庄子上踏青,有些庄子还有小河,咱们去看看不同的风景。 即使我没空去,每月也可以让亲兵们护送出来玩一趟。” “真哒”惜春惊喜道,众女听闻也都很欣喜。 当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染红天边的时候,贾琮带着众人回府。 荣国府已经挂白。 李纨在主持王夫人的葬礼,四王八公十二侯都来人了,却没有一个正经的主子。 因为每家都知道王夫人为何当众挨板子,又是为何被打入佛堂;她与贾琮不对付,也是路人皆知。 次日,宝琴持贾琮的帖子,果然请来妙玉,此处暂且不表。 数日后,老太太请贾琮、贾赦、贾政等人在荣庆堂商量王夫人出殡的规格。 薛姨妈作为王夫人的亲妹妹也被请来。 贾琮淡淡说道: “有什么为难的,朝廷有相应礼制,王氏只是一六品官员的夫人,按此便可。 王氏所犯之罪行,京城皆知,朝廷没有追究,不过是看着我贾家的面子。 莫非老太太还想给她风光大葬?” 贾赦、贾琏也点点头,王熙凤更是见不得王夫人死后还风光。 老太太本有心给王夫人风光大葬,以壮二房声势。 没想到四王八公十二侯竟没来一个正经主子,如今贾琮又是这般态度,只得作罢。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向怀里的大脸宝,心中真替他着急,他日自己归西了,二房无权无势,连靠山都没有一个,如何立足? 老太太看向李纨道: “那就按哥儿说的办理吧。” 薛姨妈和薛宝钗相视一眼,王夫人之死她们不是没有猜测,然而又不能不说是咎由自取。 她们孤儿寡母又能做什么,如今在府里的处境愈发尴尬起来。 “咚、咚、咚……”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悠长而深沉的钟声。 贾琮、老太太、贾赦、贾政、贾琏、贾敏等人皆面色一凝,侧耳仔细倾听钟声,那钟声来自皇宫方向。 荣庆堂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老太太颤巍巍的说了声: “景阳钟响了!” 贾琏小声道: “第五声了。” 薛姨妈、王熙凤、李纨、林黛玉、迎春、湘云等人都紧张的看着贾琮、老太太等人。 贾琮在凝神倾听,仿佛在数钟声的次数。 老太太对身旁的鸳鸯小声道: “去准备进宫的诰命服饰。” 又对林黛玉、三春、湘云等人道: “都别出声,你们数着钟声的次数。” 林黛玉等人忙点头。 贾琮起身朝老太太点了点头,就大步出了荣庆堂。 贾赦、贾琏也同样走了出去。 贾琮快步走向忠勇伯府,自从听到景阳钟响,心里便不安定。 因为,无论在燕山还是辽西、辽东的情报网都没传来女真进犯的消息。 就算一个、两个人失误,也不可能整个关外的情报网突然之间全部瘫痪,那里面有不少鹰卫队的好手。 贾琮最担忧的皇上出事,如今自己明面已经绑在了皇上的战车上。 一旦皇上驾崩,自己便失去了积蓄力量的和平发展环境,弄不好就要提前掀桌子。 过了好一阵,钟声终于停了下来。 荣庆堂里,老太太松了口气,林黛玉道: “老太太,响了七七四十九道钟声。” 探春、湘云、李纹等人也附和,只惜春挠挠小脑袋,道: “好像是四十八声。” 老太太道: “定是四十九声了。 老身活了一个甲子还多,算上今日,一共听到了三次景阳钟响。 第一次响了九九八十一声,那是先皇驾崩。 在京的五品及以上官员、诰命夫人、有爵位的,都要进宫哭灵、送葬。” 顿了一会,老太太接着道: “第二次,响了七七四十九声。昭示国有大难! 彼时,太上皇登基不久,蒙古大军破了大同,从西边的马水口关隘,进入京师一带。 除了京城和几个大城内安全,外面都遭到了鞑子的烧杀抢掠。 钟声响完,在京的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凡有爵位的勋贵,都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到奉天殿,商讨御敌之策。 逾期不至者,杀无赦!” 原来如此,众人听闻皆大惊,这么说来,这次京师地区又进了敌军。 难怪钟声响起,贾琮、贾赦、贾琏都走了,无论是四十九声,还是八十一声,他们都要进宫,如今贾琏都是正五品的官员了。 林黛玉喃喃道: “敌军兵临城下,琮哥哥岂不是要上战场了。” 心想,丫丫能随军,我也能,我的子三葬可以帮琮哥哥杀敌。 是啊,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迎春、探春、惜春、邢岫烟等人相视一眼,都神色忧虑起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这样的人家,富贵都是男儿用命换回来的。 当年国公爷,从战场上回来没多久……” 说着又抹了抹眼角。 屋里只贾政一个老爷们,自觉尴尬,便退了出去。 当然,大脸宝是不会把自己当男儿的,倒是看着姊妹们红红的眼睛,心想,姊妹们若是为我哭,死了也值。 贾琮刚回到忠勇伯府,钟声停止,便下令府内警戒。 随即换上一身金甲,领了一队亲兵,带着贾赦、贾琏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此刻整个京城气氛凝重起来,大街上行人匆匆避让到两旁,或聚在街边议论纷纷,或急着赶回家去。 严禁在京城策马奔驰的禁令此刻已经失效,街道上时不时有急促的马蹄声。 车队、马队飞驰而过。 贾琮到了宫门外,见许多文武百官拥堵在此,准备进宫。 宫门口一队绣衣卫见贾琮到来,忙赶了过来。 领头的那人正是佥事沈开。 第265章 更无一个是男儿 沈开上前行礼道: “禀大人,蒙古大王子车格乐,领军二十余万铁骑,号称三十万, 从张家口入境,绕过宣府,沿着洋河直下,在镇边城所附近突破长城,进入京师。” “嘶”!一旁的贾赦、贾琏倒吸一口凉气。 贾琮心想,前世史书上记载,明朝初年,徐达、常遇春与蒙古王保保那场大决战,王保保总兵力也就三十万。 如今,大王子车格乐南下的军队居然多达二十万余骑兵,可见蒙古此番出老本。 贾琮琢磨该如何把这二十万蒙古大军留下来。 一旦成功,蒙古国力必然大损,大楚正北面未来一二十年将无大的战事。 贾琮道: “镇边城所一带长城坚固,且有兵马驻守,车格乐是如何在京师援军抵达前,突破长城的? 还有,宣府有五万重兵驻守,他们为何敢弃之不顾,直入京师,不怕宣府的大楚军队断其后路?” 沈开道: “车格乐从张家口进入后,并不攻击万全都司各城,便长驱直入,只在宣府留了三万铁骑看住其驻军。 据镇边城所守军报,他们没收到万全都司示警,便被蒙古前锋假扮成商队靠近关隘,突袭关门,他们猝不及防,关门失守。” 贾琮点了点头,心想,朝廷这些年情报中,蒙古可汗年老多病,几个王子暗潮汹涌。 大王子车格乐此举有贪功之嫌。 另一方面,去年蒙古那边遭了白灾,如今他们赶在入冬以前,进入富庶的京师地区大肆抢掠。 无论如何,让蒙古大军进入京师,不仅会对京师地区造成巨大破坏,百姓生灵涂炭,国力大损。 而且,还会严重动摇大楚的政权。 大楚虽然实行强干弱枝,四十万大军囤积在京师。 其中京营四个营加起来十八万,三个标营共计二十二万。 然而大楚军队多以步兵为主,在开阔的平原上面对蒙古骑兵的游射战术,十分被动。 上一次蒙古鞑子进入京师,还是太上皇刚继位时期。 太上皇年轻气盛,调京师大军围剿,结果被蒙古骑射手玩了一手“放风筝”。 大军一靠近,蒙古骑兵就边退边射,大楚步兵追不上,弓箭手的射程也够不着,成了活靶子; 不得已,只好退兵,然后又被人家尾随射杀,损失惨重。 不过,那套游牧民族“放风筝”的战术若是在自己面前使,那便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因为西营的轻骑兵、弓箭兵射程比他们远,威力更大。 一刻钟以后,贾琮、贾赦、贾琏进入了奉天殿。 贾琮放眼看去,奉天殿里如黑云压顶,山雨欲来风满楼。 文武百官神情压抑、紧张,文官分成几堆小声的议论着; 武将分成两拨,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各自聚在一起商讨战事。 贾琮前往开国一脉,见只有牛继宗尚未到场,贾琮道: “牛继宗的南营已经进京城了?” 史鼎道: “进城了,军报一到宫里,他那五万步兵就调进来了。” 南营的步兵就是用来防守京城的,一旦异族兵马入关,进了京师,南营便第一时间进城,加强京城防御,这是定制。 贾琮点了点头,北静王开口道: “此番蒙古大军逼近京城,比太上皇初年形势更加凶险,京师地区危矣。 忠勇伯,勇冠三军,可有良策?” 北静王这么一问,开国一脉诸武将都看了过来。 贾琮只吐出了一个字: “战!” 还有什么好说的,战就是了。 可对诸将而言,战容易,如何才能战而胜之? 贾琮没管他们的心思,方才从绣衣卫那里知道大致军情后,心里便有了成算。 此刻倒是觉得,太上皇把南营交给牛继宗,看来还是很信任他的,因为其它各营兵马都不能轻易进入京城。 约莫过了一个刻钟,皇上阴沉着脸从奉天殿后门走了进来,待皇上在龙椅上坐定,一位礼部官员道: “鸣鞭” 一位銮仪卫甩了三下响鞭,大殿顿时肃静下来。 皇上看向大殿内文武百官,道: “蒙古大军进犯京师,沿途烧杀掳掠,直逼京城,京师危矣,社稷危矣! 此乃大楚的奇耻大辱! 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大楚文不治军,此时自然得武将先给说法。 东平王、北静王此刻虽然是大殿上爵位最高的武勋,但二人都不掌军。 于是卫国公出列,道: “老臣以为,此番蒙古铁骑进入京师,同当年并无二样。 只需调三大标营,和京营巩固京师,以及周边昌平、顺义、通州、房山、武清等地防御即可。 鞑子进不了城,只能在乡间作恶。 如今离入冬不远了,他们不敢恋战,在乡野撒泼一阵便会退兵了。 想来太上皇亦是此意。” 卫国公此言一出,文官们无不惊骇、愤怒的瞪向他。 整个京师地区村庄、乡野有上百万农夫,卫国公竟然弃之不顾,任其被蒙古铁骑蹂躏! 首辅纪器之怒斥道: “国有难,君受辱,民被屠! 堂堂国公,大楚之柱石,国难当头,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 卫国公既然老了,尚无一战的勇气,不如回家抱孙子去。 呸!” 卫国公哪还有什么孙子,众所周知,其儿孙早被贾琮杀了个干净。 纪器之此言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随着首辅唾沫横飞,文臣们亦纷纷声讨。 卫国公气的咬牙切齿,一双老拳紧握,浑身颤抖。 待文官宣泄的差不多了,皇上道: “父皇的旨意,由朕全权应对。” 此言一出,朝堂百官心下明了: 太上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不想在空旷的平原与蒙古大军正面作战,但又不想背上畏战、弃国、弃民的骂名。 故而让皇上来背锅。 太上皇真的老了! 皇上提高声调,喝道: “京师屯兵四十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国难当头,竟无一战之力乎? 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文官们纷纷看向武将,然而,武将们比他们了解蒙古铁骑。当然该战,但仗要如何打,才不至于重蹈覆辙? 贾琮出列,朗声道: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第266章 那便一去不回 末将愿为前锋与二十万贼军决一死战。 不破敌军誓不还!” 短短数言,掷地有声! 满堂上下皆震,这才是大楚军人该有的模样,该有的气魄。哪像卫国公,未战先怯。 定国一脉的领兵将军平津侯、宣平侯,开国一脉的忠靖侯、保龄侯也跟着下场请战。 只是该如何对阵二十万铁骑,才能战而胜之? 既然贾琮誓言要破敌军,这仗该如何打,应该有所筹谋,皇上也看向贾琮。 贾琮则环顾四周,并不作答。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皇上反应过来,军机要务自然不在朝堂上议论,便领着几位领兵将军前往御书房。 一路上,皇上心绪激动,暗道: 这是朕第一次正式执掌军务,第一次与将军们部署大军、指挥作战。 这是一场万众瞩目,事关京师上百万生灵之生死,决定大楚国运的大战。 倘若此战能胜,朕在大楚军中、文武百官中的威望,将会如日中天! 从此以后,父皇再难阻止自己执掌军权。 想到这里,皇上回头看了眼贾琮,希望贾琮有破敌良策吧。 哪怕他身为先锋战死沙场,只要能助朕赢得此战,朕这些年在他身上的投入,也连本带利赚回来了。 御书房里,皇上亲自主持了对蒙古一战的军事部署,好在他有自知之明,并未干涉具体战术布置。 而是采用了贾琮提出关门打狗之法,先功其必救——留守在镇边城所一带的四万蒙古军。 蒙古大军深入大楚中枢之地,一旦退路被切断,被关在长城内,必被耗死。 故而,进入关内剩下的蒙古大军定然回援,楚军则在其必经之路围而歼之。 车正武之父——平津侯道指着地图,道: “此法甚妙,如今探明此番蒙古南下的大军有二十二万,三万在宣府,四万留守镇边城所一带的长城,车格乐带进关内的有十五万。 但蒙古人作战擅长用探马,一旦车格乐发现我方大军云集于此, 要么绕道而行,要么采用游射,‘放风筝’之法,必然对我方造成重创。” 贾琮点点头,指着京城北面那片山坡道: “若是将大军囤积于此,离京城的城墙还有数十里,这么宽的距离足够他们的骑兵畅通无阻。 通道正面只摆四万军队,想来骄狂的蒙古人不会放在眼里。 只要这四万军队与蒙古大军近身缠斗在一起,他们失去了骑兵游射的优势,我大楚数十万大军扑过去,便能将其围而歼之。” 众人听闻,都惊骇的看向贾琮,庄延之父——宣平侯道: “忠勇伯是打算用你的四万西营兵马做饵,引车格乐的十五万铁骑围歼你,我们再贴上去,反包了他们的饺子?” 贾琮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放心,西营定然撑到诸位的大军围上来,届时就看诸位的了。” 心里却暗道,谁说兵马少的就是饵,多的就是猎人。 就在皇上与众军头商讨作战之时,奉天殿的文臣们也没闲着。 如今京城各城门已经紧闭,南营的五万大军和原本守城的军队一起,已经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城墙上大量的各式床弩居高临下,让蒙古人不敢靠近。 许多近郊百姓携家带口并家中细软、口粮,甚至赶着牲口,逃到城墙下得以庇护。 文官们商讨如何组织各村落、庄子的百姓到就近的大城庇护。 半个时辰后, 皇上领着众将军回到奉天殿,当众宣布亲自坐镇指挥京师之战,并任命贾琮为前锋。 随后便下旨户部、兵部准备粮草、军资。 贾琮则要赶回西营备战,贾赦见贾琮离开奉天殿,忙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 贾琮道:“杀敌。” 这时,御史大夫樊泽霖竟出言讥讽道: “忠勇伯这一去,怕是一去不回……” 贾琮冷声道: “那便一去不回!”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大殿上文武百官看去,贾琮那挺拔的背影,好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樊泽霖是奉旨处处与自己作对,杀不得,杀了也没用,皇上会另外派个人盯着自己,说不定更难缠。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也不能老是被动的恶心,得想法让他也恶心,比自己更恶心。 出了宫门,一路上所过之处,京城百姓行色仓惶,人心惶惶。 每一处粮店、盐市外都排起了长队,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哄抢、骚乱。 同时,这些人群集聚之处又成了各种谣言的传播之地。 有说蒙古大军已经围了京城;有说大楚军队已经战败,京城已是一座孤城。 贾琮见状,心想,不能让这些谣言继续传播下去,否则尚未与蒙古交战,京城内自己先乱了起来。 便派亲兵传令绣衣卫上街维持秩序,平定谣言。 贾琮先回了趟府,准备把两百名亲兵全都带上,这样的大战是磨砺他们绝好的时机。 同时,西营上至副将下至小旗,也全是来自亲兵和近卫营狮卫队,这一战也是检验并磨砺他们。 吩咐了计无双和铁算盘陈万年,让他们恶心樊泽霖。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破事,他们二人的鬼点子最多。 贾琮回了楚湘院,众女听闻贾琮要出征,迎击蒙古大军,除了素雪都忧心忡忡。 丫丫却兴奋的说道: “爷,让俺跟你一起去打坏蛋。 爷教的狼牙棍,秦家锏法,俺都玩熟了。” 贾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 “要去也行,不过要听话,战时必须时刻跟在我身边。 一会儿吃过晚饭就去军营,你喜欢的就多吃点,京营里的伙食可没这么好。” “嗯嗯” 小脑袋瓜子点个不停。 宝琴看向镇定的素雪道: “雪儿姐姐,听说蒙古大军凶悍无比,你笃定琮哥哥无碍吗?” 素雪点点头道: “你们不用担心,人多也没用,他们伤不了哥哥分毫,除非哥哥自己想要挂彩。” 众女中只有素雪练过太玄经,知道大成后的太玄经是何等惊世骇俗。 荣国府,荣庆堂。 老太太看着贾赦和贾琏,急促的问道: “什么? 你们说陛下让琮哥儿当先锋,与蒙古大军决一死战?” 第267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贾赦、贾琏回来一说此事,荣庆堂顿时乌云笼罩。 林黛玉手指搅着手帕,看向贾赦、贾琏,希望他们否认刚才的话。 惜春把脑袋拱进林黛玉的怀里,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袖。 迎春、探春、宝钗、湘云、邢岫烟等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满满的担忧和焦虑。 老太太着急,因为她想起了当年国公爷就是在大同与蒙古大军决战,回来不久便没了。 从此以后,贾家便没落了。儿孙皆不中用,老太太才想出用送元春进宫这个法子,来延长贾家的气运。 如今贾琮是贾家唯一的顶梁柱,若是像国公爷那般,贾家将会一蹶不振,再难有翻身之日。 贾赦道: “陛下当着文武百官下的旨,怕是马上就要开战了。” 贾赦的话彻底断了众人最后的念想。 老太太叹了口气,林黛玉垂下来头,把惜春紧紧的搂在怀里。 傍晚,得知贾琮刚回来,林黛玉便带着望月赶往楚湘院。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见状,欲跟了去,却听薛宝钗道: “咱们稍晚点再去。” 众人听闻,都明白过来,是该留点时间,让他们二人单独话别。 楚湘院,见林黛玉急匆匆赶来,众女都退了出去,映月拉着不明所以的丫丫一起回了屋里。 林黛玉看着一身戎装的贾琮,道: “琮哥哥这就要出征了? 让妹妹陪你一起去吧,我也能帮你杀敌。” 贾琮轻轻拉住林黛玉的手,道: “不过是对付几个鞑子,林妹妹无需多虑,替我守好家里便是。” 林黛玉听闻,难过的垂下头,小声道: “琮哥哥终究是嫌弃妹妹武艺低微,入不得哥哥的眼。” 贾琮叹了口气,道: “林妹妹的子三葬一出,天地变色,敌军灰飞烟灭,就连我也不及。 只不过打仗终究是我们男儿的事,素雪不也没去。 至于丫丫嘛,这小丫头天生就是个战士,打仗当作好玩。” 林黛玉,抬头看着贾琮的双眼道: “真的?” 贾琮重重的点了点头。 林黛玉看着贾琮清澈的双眸,不像在骗她,便道: “琮哥哥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妹妹等着你” 贾琮把林黛玉拥进怀里,轻声道: “我答应你。” 言罢,低头朝那樱桃小嘴吻了下去…… 林黛玉本能的要拒绝,但想着贾琮要上战场了,便软下心来,正寻思着该如何配合贾琮。 晴雯小跑过来,道: “老太太他们都来了。” 林黛玉忙从贾琮怀里挣脱出来,玉手轻轻擦拭嘴唇。 贾琮白了晴雯一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坏我的好事。 晴雯撇了撇嘴,好似在说: 人家这个时候要来,怪我咯? 老太太杵着拐杖,在鸳鸯的搀扶下,领着贾赦、贾政、贾敏……惜春、宝钗、贾环、贾兰、林子文,贾家上下都到了楚湘院外。 贾琮见状道: “老太太这是?” 老太太道: “家中男儿出征,全家送行,这是咱们武勋的规矩。” 说罢,看向贾琏,贾琏提着一坛酒,倒进大脸宝捧着的碗里,大脸宝双手奉上,道: “祝三哥早日得胜,平安归来。” 贾琮接过碗,一饮而尽。 贾环上前接过贾琮手中的碗,道: “三哥,让我当你的亲兵,跟你一起上阵杀敌。” 贾琮拍了拍贾环的肩膀道: “明年若过了县考、府考,成了童生,再长到比我肩膀高,便可随我出征。” 赵姨娘在一旁道: “你这没造化的种子,要是能考上个童生,老娘我……” 老太太如炬的目光扫了过去,赵姨娘顿时闭了嘴,讪讪的陪着笑,退了下去。 王熙凤红着眼,道: “琮兄弟,嫂子还等着你的百年老参,你可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贾琮点了点头,道: “答应嫂子的,自然替你寻来。” 说完见惜春拉着自己的衣袖,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小嘴抽动着,哽咽着不能言。 贾琮心中一动,摸了摸她小脑袋,又见林黛玉、迎春、探春、湘云等女皆噙着泪水,那初来的妙玉站在人群后面,双手合十,不知嘴里在念着什么。 贾琮道: “不过是打几个鞑子,过几日便回来了……” 老太太道: “送儿郎出征,家眷都不许哭。” 几女忙低头擦去眼泪,双肩却不住的颤抖。 贾琮环顾众人,便领着顶了个铁罐头似的小丫丫出了内院,点了两百亲兵,飞身上马而去。 老太太领着众人相送到大门,不见了贾琮一行的背影方回。 贾琮不忍回头相看, 领着众人直奔西边阜成门,向守门的参将出示了皇帝的手谕,方才出门。 开门一刹那,外面逃难的百姓便涌向大门,守城的军士拳脚、刀枪齐出,奋力驱赶。 贾琮见状,虽同情这些百姓,但也知道,一旦放流民进城,京城必乱。 而且此例一开,难免会让蒙古人钻空子,扮成难民混入京城。 贾琮出了京城直奔阜成门外不远的西营,西营已是全军高度戒备。 随即整军备战,并派出探马,侦查车格乐大军动向。 次日一早,四万大军拔营,沿着城墙西侧北上,然后往东,在得胜门和安定门一带驻扎。 沿途所见,城墙外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一些家庭妻女甚至壮丁被鞑子掳走,只余老弱在城墙外恸哭。 将士们无不动容,有不少士卒来自于京师地区百姓,更是杀意沸腾。 贾琮知道,决战时机尚未到,压制住将士们的怒火,等时机便让他们如火山般的爆发。 此时三大标营,京师北营、东营也陆续到达预定的集结地——京城北面山坡。 现在只需耐心等待车格乐的动向,让将士们充分休整,养精蓄锐。 第三日,东边第一缕朝霞撒向京师大地,探马来报,车格乐大军沿途烧杀掳掠,已经到达京城以东。 此刻车格乐到镇边城所最便捷的通道,便是沿着京城以北的这条大道。 贾琮随即命探马把军情通报平津侯。 不多时,平津侯按约定率领七万左标营直扑镇边城所,那一带的长城、城关有车格乐留守的四万兵马,那是车格乐大军的退路。 第268章 冠军侯 蒙古骑兵擅长平原作战,放弃马上作战转而据守长城、关隘,反而是其短板。 而长城和城关的构造是从外进攻很难,从内侧进攻则容易许多。 面对七万凶悍的左标营边军,镇边城所的蒙古军要想守住关隘就得向车格乐求援,内外夹击左标营。 车格乐若不想后路被断,就必须回援。 皇上得闻左标营已出动,关门打狗的第一步,关门,便领着文武百官御驾亲临德胜门。 这里是京城离预设战场最近之处,城门外便是贾琮的四万西营,城墙下是数十万逃难的百姓。 听闻到城下不少失去亲人的百姓的恸哭声,亦有不少官员为之动容。 午时,探马来报,车格乐率领大军回援,还携带着被其掳掠的人口、物资。 随着一阵集结号响起,四万西营结束休整,整齐的列队,徐徐如林,旌旗招展。 贾琮身着金甲,背负落日弓,腰悬青锋剑,手中天龙戟高高举起,策马奔驰在四万军阵前,带了点内力大喝道: “吾等身后便是父母妻儿,是大楚京城,是大楚皇上! 吾等没有退路,今日只有死战!只有杀! 杀尽鞑子!” 四万西营传来山呼海啸的回应声: “杀!杀!杀!” 不仅城楼上观战的皇上和文武百官热血沸腾,就连城下的难民也燃起了希望。 首辅纪器之看着城下的士气高昂的西营大军,激动的说道: “军心可用也。” 众人皆点头称是。 贾琮随即领军前出,在京城和北面山坡中间列阵,以逸待劳。 将两万步兵分为四个方阵放在中间,两旁侧翼是枪骑兵和轻骑兵。 不到半个时辰,东北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是车格乐的十五万铁骑到了,连同他们掳掠的青壮男女和上万辆车的物资。 那些被掳走的百姓,一个个双手被缚,脖子上套着绳子连成一串,如同牲口一般被蒙古骑兵赶着。 足足有近二十万百姓。 城下的难民远远的看着他们,或许猜到自己的亲人就在当中,无不撕心裂肺的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这时蒙古大王子车格乐对身旁的将军们道: “前面有四万只羊,挡住去路,谁去替本王把他们宰了?” 下面几位将军纷纷请战,有说用两万、三万兵马的,甚至有人声称一万兵马便足矣。 车格乐对一位将军道: “右翼的山坡上还有二三十万楚军虎视眈眈,左翼是城墙。 速战速决,迅速清除前面四万楚军,以免被右翼的楚军靠上来。 本王给你五万铁骑做先锋,立即清扫掉他们。” 于是那人领了五万大军向西营直扑而去。 “哒哒哒,哒哒哒……” 此刻城楼上不少人都看出来了,楚军这是围点打援。 平津侯率领七万左标营去攻打蒙古大军的退路——镇边城所; 朝廷大军在此对付车格乐的十万主力,这个胃口确实很大,但是担任正面阻击车格乐的四万西营能撑得住吗? 在空旷的平原上,楚军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一直都是吃败仗,更何况对方有十五万铁骑,前锋就是五万人。 随着五万铁骑越来越近,文武百官皆为贾琮捏了把汗,唯独卫国公放下千里眼(单筒望远镜),耻笑道: “贾七郎这黄口小儿,不知兵法,可怜他祖父死的早,没教过他。 步兵对付骑兵向来以空心方阵迎敌,他倒好,摆个实心方阵,蒙古骑兵一冲上来,就被人家杀个通透。 他战死事小,放跑了车格乐就满盘皆输,平津侯在镇边城所将要腹背受敌。” 左士衡、方子正、柳进益等人怒视卫国公,只是自己不懂兵法,也不好替师弟辩驳。 开国一脉的武勋也同样担忧贾琮如何面对五万铁骑的冲锋。 “哒哒哒,哒哒哒……” 乌泱泱的蒙古大军肉眼越来越近,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依到城楼栏杆上看向远处的战场。 皇上和武勋以及个别文官都用上了千里眼。 这时有人喊道: “是床弩!是床弩射翻了好多鞑子骑兵。” 一旁却有人道: “西营床弩数量太少,对五万铁骑的冲锋只不过杯水车薪。” 确实光靠那些床弩挡不住大军,五万铁骑越来越近,这时一阵急促的军号声响起。 紧接着两万多支弓箭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抛物线,铺天盖地覆盖向冲锋五万骑兵。 顿时蒙古大军人仰马翻,不待他们回过神来,发现主将和副将等人都中箭落马。 紧接着又是一波接一波的弓箭铺天盖地砸向他们。 主将和副将们自然是被贾琮的落日弓射杀。如今残余的蒙古前锋只得执行先前的军令,冒着箭雨继续冲锋。 城楼上,文武百官都沸腾了。 怎么可能? 历来都是蒙古人射楚军,为何这次蒙古大军还没发箭,却被西营的弓箭手和轻骑兵射杀了近半。 皇上和众人纷纷放下千里眼,这样更能直观的看到整个战场,蒙古大军的数量在锐减。 待蒙古军快冲到阵前,已经挨了近七八轮箭雨,而反击的弓箭大都被前排的盾牌兵和靠前的刀盾兵的盾牌挡下。 这时城楼上众人在此为贾琮捏了把汗,因为剩余的一万多骑兵已经快到跟前了。 西营步兵方阵前的那一排人多高的盾墙如何挡得住骑兵的冲锋? 皇上和官员们再度举起了千里眼。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突然,盾墙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长矛,一头杵在地上,两丈多才矛尖斜向上,正对着冲锋而来的骑兵。 冲锋的蒙古骑兵根本停不住马,一头扎进了长矛堆里。 战马的嘶鸣,骑兵的惨叫声惊天动地,盾墙外的长矛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尸首。 这时响起“嘀嘀哒,嘀嘀哒……”冲锋号声。 贾琮领着枪骑兵,从步兵方阵两侧杀出,两队骑兵势如破竹,南北夹击残余的蒙古先锋。 骑枪之下众生平等! 但凡被排山倒海冲锋而来的骑枪扎中的,无不被恐怖的冲击力扎穿,或是掀飞。 一个冲锋,两队枪骑兵便完成了会师。 五万蒙古前锋,只余近万骑兵仓皇逃回去。 无论是城墙下逃难的百姓,还是城楼上文武百官以及守城的军士,全都懵了。 就这样完胜了? 过了二三个呼吸的时间,城墙上下传来山呼海啸的声音: “万胜!万胜! 大楚万胜! 皇上万胜! 贾七郎万胜!” 带节奏喊大楚万胜、皇上万胜的自然是贾琮早混在城墙下的家臣。 皇上大喜过望,喝道: “不愧是朕的冠军侯!” 第269章 大获全胜 众人一听,心想,君无戏言,皇上这是封贾琮为冠军侯了。 贾琮应该才十七岁吧,比霍去病封冠军侯还早了一岁,他有这样的战绩,也当得起冠军侯了。 京城北面山坡上待命的右标营、前标营、京营北营、东营的二十多万大军见西营就这么歼灭了五万蒙古铁骑, 顿时士气高涨,跃跃欲试,只待一声令下便扑过去。 只是接下来蒙古大王子这十万大军会怎么做?该怎么歼灭他们。 是的,现在城楼上的皇上、文武百官和城墙上的军士,还有城北囤积的二十多万大军,所有人想法都变了。 四万对五万能完胜,加上大楚几十万大军一定能歼灭剩下的十万鞑子。 贾琮胸有成竹,心想,车格乐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退走,绕道去镇边城所,那样一来自己可以从容的增援左标营歼灭镇边城所的敌军,届时就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另一个选择就是击败贾琮,打通期望镇边城所的通道。 一盏茶的功夫以后,士气低落的车格乐大军最终选择了与西营四万兵马死战。 蒙古大军驱赶被拴着脖子的二十多万大楚百姓,妄图利用百姓冲散西营的阵型,但凡跑的慢的百姓就被弓箭射杀。 十万蒙古铁骑则尾随在百姓后。 城楼上,上至皇上下至楚军士卒,见到蒙古人把大楚百姓当做挡箭牌赶向楚军,都怒不可遏,城下的百姓见状更是嚎嚎大哭,那些都是他们的至亲啊。 贾琮带着丫丫,领着五千枪骑兵和一万五千轻骑兵,绕过百姓,两万骑兵划了个大弧线,像个一支利箭插向蒙古大军,贾琮就是那支箭头。 皇上和众人都拿着千里眼观看着这场大决战。 突然,很多人喊起来: “贾琮站在冲锋的马背上作甚?” “他在用弓箭射,这么远如何射得到?” “快看,车格乐,蒙古大王子,被射落马了!” “帅旗!蒙古的帅旗被射断了!” “又有蒙古的将军被射落马了!” …… “那些重骑兵密集如林的长矛为何那么长?” “听说那叫枪骑兵。” “快看,长矛放平了,放平了,那一排排密集的长矛好恐怖!” …… 当枪骑兵两丈长高高的骑枪放平冲锋的时候,排山倒海、令人恐惧的攻势迅速瓦解了蒙古大军。 随后,战事的发展进入了贾琮在御书房预设的战术,右标营、北营、东营合围上来将群龙无首的蒙古大军歼灭。 值得一提的是,前标营因为统兵的将军——卫国公因年老不在军中亲自参战,而是跟陛下一同在德胜门。 由于他刻意拖延烟火传信,导致前标营贻误战机,被陛下当众责骂,又被群臣呵斥,当场吐了口鲜血。 不过,前标营的滞后对战局并无多大影响。 贾琮没有贪念全功乘胜追击,而是在友军围上来后,把残存的群龙无首的敌军交给了友军。 自己则领着骑兵去解救被车格乐掳走的百姓。 毕竟自己吃肉,旁的将军和军营也要喝汤的。 当晚落日余晖洒在京师大地的时候,京城北面的战场上已是尸山血海,分不清是晚霞还是蒙古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 贾琮下令救治伤员,自己领着亲兵前往德胜门。 被解救的百姓像个潮水一样涌向城墙下的难民,各自寻找自己的亲人。 一些幸运的人找到了失散的亲人,在人潮中相拥而泣! 最后一抹晚霞照在贾琮一行身上,每匹战马身上都插着箭矢,甚至一些亲兵的铠甲上亦有箭矢。 每个人的铠甲都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鞑子的血。 百姓们围了上来,数十万人山呼海啸的呼喊: “万胜,万胜,贾……” 立刻被贾琮和两百名亲兵用内力大喝,带走了节奏: “万胜! 大楚万胜! 皇上万胜! 贾七郎万胜!” 声音沿着城墙下的百姓和城墙上的士卒,传遍了京城四周,很快京城里的百姓也跟着呼喊起来。 上百万人的呼喊声,京城仿佛地动山摇。 荣国府,荣庆堂。 老太太领着一家子在这里等候外面的消息。 突然,满城传来的山呼海啸的呼喊声,众人忙静声倾听。 少倾,众人欢呼起来: “贾琮打胜仗了!” 惜春欢喜的说道: “他们喊哥哥万胜,哥哥定然没受伤吧。” 林黛玉、迎春、探春等人点头道: “应该不会受伤。 一定没受伤。” 老太太道: “我没听错吧,外面喊的琮哥儿万胜?” 王熙凤笑道: “老祖宗您没听错,外面喊你孙儿万胜呢,定是琮兄弟打了大胜仗。 没准陛下一高兴给琮兄弟封个侯爷当呢。” 薛姨妈恭维道: “恭喜老太太,您孙儿又立了泼天大功了,这府里愈发兴旺了。” 老太太笑道: “人平安就好。” 这时一个半大的人影忽地窜到大门口,倚在门边大口喘着粗气。 众人一看,正是贾环。 赵姨娘道: “你这蛆了心的孽障,跑那么快干嘛,命都奔脱了半截。” 贾环喘了口气,道: “冠军侯!” 探春道: “什么冠军侯?” 贾环道: “外面都在传,皇上在德胜门上金口玉言,封三哥为冠军侯。 咱们大楚的先锋——三哥,全歼了蒙古的五万先锋,皇上封三哥为冠军侯。 这会子,仗都打完了,咱大楚完胜。” 众人听闻大喜,王熙凤笑道: “老祖宗,我这嘴巧吧,皇上果真给琮兄弟封了个侯爷。” 老太太笑道: “算不得巧!这冠军侯啊,虽然也是侯,但又不同,这是位比国公的。” 薛姨妈听闻,心中暗惊,他年纪轻轻竟已位比国公了,将来会怎样?随即看了眼宝钗…… 德胜门,贾琮刚领着亲兵进了城门,便听到一公鸭子声音大喊道: “冠军侯,贾大人,陛下宣你速去觐见。” 贾琮往人群中看去,说话的正是戴权。 戴权迈着小碎步跑到浑身是血的贾琮跟前,拉住贾琮坐下的缰绳,惊呼道: “贾大人,你这是伤得多重啊?” 贾琮扶着戴权的胳膊,缓缓下马,道: “让戴内相担忧了,并无大碍,都是鞑子的血。” 身后的小丫丫见状,伸手摸了摸头顶上的“铁罐头”,心里纳闷道: 爷不是好好的嘛,怎么下马都要人扶了? --------- 请假一天 第270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戴权仔细打量一番贾琮,松了口气道: “那就好,快随咱家去觐见皇帝陛下。” 贾琮把天龙戟递给亲兵,随着戴权蹒跚的登上城楼楼梯,戴权见状,顾不得他一身腥血,忙搀扶着贾琮二人一起登上城楼。 城楼上,皇上和文武百官见戴权扶着血人般的贾琮上来,都大吃一惊,皇上喝道: “御医,快去看看。” 随行的一位御医忙快步走了过来,贾琮喘着粗气,道: “并无大碍,都是鞑子的血。 全仗着陛下所赐的铠甲,无论刀枪、弓箭都没能击穿铠甲。” 那御医细细检查了一番,唯恐担责,往狠里说道: “贾将军的甲胄上满是刀、箭的痕迹,虽没穿透甲胄,恐震伤了内腑,不可大意,需好生疗伤。” 皇上道: “朕的冠军侯交给你,但凡有闪失,你便为他殉葬吧。” 那御医唬的一愣一愣的。 贾琮暗道,历史上的冠军侯似乎都不长寿,没一个活过了五十岁,这个记录得由自己来打破了。 贾琮上前,道: “谢陛下隆恩。 末将仅仅是遵照陛下旨意,与诸军营配合,方才偶立寸功,即被封侯。臣及整个贾家,无不感恩戴德。” 这是把功劳安在皇上头上,意思是大军部署都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自然大喜,道: “冠军侯离朕那么远作甚,上前来。” 贾琮道: “末将身上血煞之气甚重,恐冲撞了陛下。” 皇上道: “朕非身在宫闱之中,血煞之气算甚?” 皇上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当众说自己是马上皇帝,只否认自己是宫闱皇帝。 贾琮起身缓步上前,压低嗓门道: “陛下,如今车格乐连同他的十五万大军已覆没,我方战损极小。 镇边城所的四万蒙古军和宣府的三万蒙古军尚不知情,仍会为车格乐守住退路。 当按陛下先前的部署,命宣平侯的七万右标营前去镇边城所,助左标营歼灭敌军。 然后,合两军的骑兵前往张家口堵住蒙古军的退路,再以两军近十万步兵与宣府驻军里应外合围歼剩下的三万敌军。” 这本是贾琮最初的谋划,之所以在御书房里没讲出来,是因为那个时候, 要是贾琮当众说能以极小的代价歼灭车格乐,再乘胜追击全歼蒙古大军,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之所以让定国一脉的右标营去,那是因为比起他们这些边军,京营另外几个军营的太平兵,在彪悍的蒙古铁骑面前确实太孱弱了。 皇上尽力忍住贾琮身上浓烈的血腥之气,不让自己吐出来,心想: 这样一来,朕便可以全歼入关的二十余万蒙古大军,蒙古一蹶不振,数十年内,北方再无威胁。 这样的战绩,青史上,朕当堪比汉武、唐宗! 皇上点点头,道: “爱卿先回府好生休养,朕会让蒙古人后悔踏入朕的大楚!” 贾琮告退,转身扫了一眼众人,见卫国公胸前竟有血迹。 那御医搀扶着贾琮下了城楼,贾琮道: “卫国公并未上战场,为何会染血?” 御医便把卫国公被皇上责骂,文武百官呵斥,吐血一事道了出来。 贾琮听闻,心想: 卫国公今晚回府后,若是因此事旧疾复发,一命呜呼,应该算多行不义必自毙。 御医再三要求随贾琮回府,被贾琮留下,只同意按他的方子吃药,次日再来看病。 贾琮随后便领着亲兵回府,到了荣宁街,却见两旁都拉着帷幔,把路人隔在外面,老太太领着贾家众人都在府门外相迎。 王熙凤上前行了个屈膝礼,笑道: “我等拜见侯爷!” 抬头却见贾琮一身的血,身后亲兵的战马身上插着许多的弓箭,众人皆是大惊,林黛玉、三春等人更是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贾琮道: “我无碍,回府再说。” 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贾琮进了前院,陈万刚领着数百家臣跪拜,齐声道: “恭迎主公回府! 恭贺主公旗开得胜,得封冠军侯!” 贾琮朗声道: “都起来,听令,速给受伤的亲兵治疗,不惜一切代价。” “是” 早已准备好的大夫,在众人的帮助下,将受伤的亲兵带回亲兵营房治疗去了。 贾琮接着道: “陈万刚” “属下在!” 贾琮道: “我此次出征,带去两百亲兵,回来只有一百九十六人。 此刻城北正在打扫战场,你持我的名帖,速去把四位兄弟接回家,厚葬。” 陈万刚说了声“属下领命”,便领着十余个家臣拍马直奔城北而去。 贾琮飞身下马,对身旁的林黛玉等人笑道: “我丝毫无碍,都是鞑子的血。” 众人见贾琮精神抖擞,行动矫健,声音洪亮,都松了口气。 惜春转忧为喜,笑道: “我就说哥哥不会受伤的,哥哥最厉害了。” 丫丫摘下头盔,心中纳闷,爷刚刚为何要装成受伤的样子,是爷说的示敌以弱吗? 一行人簇拥的着贾琮,进了内院,见素雪、宝琴领着映月、平儿等丫鬟,还有尤氏、秦可卿候在月亮门。 老太太人老成精,深谙后宅女子,见映月、香菱等丫鬟容貌、举止,便知贾琮已把几人收入房中。 再看后面的尤氏、秦氏二人面带桃花,那步态、腰肢,心中更是骇然! 这二人哪里像守寡的妇人,分明是被滋润着的,与同为寡妇的李纨千差万别。 这女人就如同园里的花,浇灌了的和久旱的,一眼就能看出。 老太太心中暗道,果然,哪有不偷腥的猫。 送贾琮到了楚湘院,老太太便领着众人回了荣国府。 楚湘院,贾琮在映月等人伺候下,沐浴更衣后,已是月上三竿,与素雪二人坐在园子里。 贾琮喝了口松萝茶,道: “我打算,今晚送卫国公归西。 今日他被皇上、文武百官呵斥到口吐鲜血,今晚旧疾复发一命呜呼,应该说的过去。 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再者,虽然众人知道我和巫家是死仇,但,谁也不会想到,我今日这种情况会腾出手来对付他。” 第271章 时易世变 素雪,把头枕在贾琮肩膀上,三千青丝如同瀑布倾泻在贾琮的衣襟,柔声道: “卫国公府如今跟铁桶似的,五百亲兵围着卫国公。 让近卫营去杀也能做到,但做不到哥哥期望的悄无声息的病死。还是我替哥哥走一趟吧。” 贾琮捏了捏素雪的葇荑,道: “一直都是你在外面帮我,今晚谁也想不到我会出手,还是我来吧。” 素雪搂着贾琮的胳膊,道: “我一会儿把卫国公府的地图拿给你,我陪哥哥去,替你把风。” …… 两个时辰多后,已是丑时,夜色下的卫国公府,只有亲兵巡逻的脚步声,和间或的秋虫嘶鸣声。 当一片云朵遮住了月亮时,一道黑影从园子里大树上闪到了屋顶。 园子里的几处暗哨盯着黑暗中的各出入通道,丝毫没发现异常。 蒙面黑影正是贾琮,身下的屋里隐隐传来卫国公的鼾声,感知没错,下面屋里的人正是卫国公。 贾琮抬手微微一震,一招隔山打牛,轻轻拍下去,一道浑厚的内力贯穿下去,那鼾声便止住了。 贾琮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屋顶,不多时,两道黑影出现在卫国公府的围墙外。 贾琮和素雪运起轻功赶回冠军侯府,脚下的屋脊和身旁的大树飞快的向后移动。 突然,二人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一个蒙面黑衣人,正在追赶三个带刀黑衣人,蒙面人速度比那三人快了许多。 眼看就要追上,那三人到了十字路口,分头向三个不同方向亡命狂奔。 蒙面人只得追着正前方那人,刚一靠近,前方那人拔刀便劈了过来。 然而蒙面人一个闪身,抬手就是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拍在那人后心,那人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挺挺的栽倒。 待那蒙面人回头,很显然另外两人追不上了,最少也会跑掉一人。 这时,贾琮掰断脚下一小片瓦片,一捏化成两块,往那逃命的两人掷去,二人正一路狂奔便一头栽倒毙命。 那蒙面人看了眼贾琮的方向,便赶过去破坏了被贾琮击杀的二人的伤口,然后运起轻功飞身上屋顶,飘落在贾琮面前。 那蒙面人看了看同样蒙面只露出眼睛的贾琮、素雪二人,负手笑道: “我就知道你没事。” 贾琮道低声: “这样也能认出我?” 那蒙面人小声道: “能在黑暗中一眼就认出我,并出手助我的,除了你还有谁?” 蒙面人就是水清扬,她的轻功、武艺是贾琮传授的,再结合她的身形,自然一眼就能认出。 贾琮笑道: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今日算是还了你一个人情。” 水清扬小声道: “算不得哦,刚才之事其实是帮你自己。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日我去给你探病再说。” 说罢,冲着贾琮狡黠一笑,便转身运起飞絮青烟功飞纵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贾琮和素雪回到楚湘院,面对素雪的疑惑,贾琮也不隐瞒,把认识水清扬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只隐去在秦淮河画舫中发生的细节。 想起画舫中之事,当初自己虽然身体尚年幼,但自己把她当成舞姬所做的荒唐举动,也破了其身,她也算自己半个女人吧。 次日一早,贾琮昨晚耽误了睡眠,夜里又与晴雯折腾了许久,尚未起床,香菱便来报,戴权和御医来了。 被窝里,晴雯也不顾只穿个肚兜,当着贾琮和香菱的面,忙起身,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便出去了。 不多时,映月便领着戴权和御医进来了,看着面色苍白卧病在床的贾琮欲起身相迎,戴权忙道: “侯爷别起身,陛下特意吩咐,让侯爷好生休养身子。” 贾琮忙感恩戴德,谢过皇恩浩荡。 戴权是来替皇上正式颁旨,册封冠军侯一事,并给西营赐名为撼山军,扩军至七万,同左、右标营一样。 戴权还告知贾琮,卫国公因被皇上责骂,羞愤难当,于昨晚病故。 同时还通报战况: 镇边城所的四万蒙古军替其大王子镇守归路,死战不退,昨晚已被左右两个标营合力歼灭了。 剩下宣府城外的三万蒙古军,已按计划前往夹击。 随后御医替贾琮看了病,又换了一副药方,并让贾琮悉心调养,否则内腑受损,难以长寿。 戴权和御医刚走,贾琮还没来得及起床,正在琢磨撼山军之事,映月又来报,水清扬来探视了。 总不好当着她穿衣,贾琮便让映月领了水清扬进来。 见水清扬身着一身华丽、庄重的服饰便知,今天她是以北静王府的身份来探视自己。 这妮子也就这个身份上的台面,暗地里的身份任何一个暴露,北静王府便万劫不复。 映月替她沏了茶,便退了出去。 水清扬看了看贾琮苍白的面色,笑道: “七郎这是什么功夫,连装病也装的这么像,想来那御医也被你瞒天过海了吧。” 贾琮笑道: “不值一提的小伎俩,郡主光临寒舍,想来不是为此等小事。” 水清扬哼了一声,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昨晚你是在帮自己。” 放下茶杯,接着道: “时易世变。 昨日一战,不仅仅是你贾七郎在军中声名大噪,更重要的是,皇帝的威望如日中天! 别忘了,车格乐大军进入京师,祸害上百万百姓,动摇大楚根基,太上皇在此事中竟是退避三舍,让皇上顶在前面。 然而皇上主战,并在你的助力下一战定乾坤,全歼来犯之敌。 日后太上皇再难遏制皇上执掌兵权。 以前太上皇执掌大局,皇上只是傀儡,多年的格局从此打破。” 贾琮听闻暗想,虽然她见不得光的身份早就暴露在自己面前,但二人有默契,都不提及, 今日她对皇权的蔑视和敌意,倒是肆无忌惮的表露起来。 贾琮点点头,示意水清扬继续说下去,水清扬郑重的说道: “七郎,从此以后你不再是皇上在军中唯一的筹码,将来会有许多武勋投效他。 虽然你在大楚军中已是事实第一人,无人能出你右。 但你已经得罪了太上皇,在皇上面前也不是唯一了。 七郎,你当如何自处?” 第272章 贾敬之死 贾琮自然知道,皇家对军权是何等的忌惮。 当年发生在老北静王、荣国公等开国一脉身上的事,贾琮可没忘。 今日皇上让自己扩军到七万,并命名撼山军。表明皇上在军权上已不受太上皇掣肘了。 这也算是皇上的一次试探吧,正如水清扬所言,日后他会收拢许多武勋在麾下,届时便会极力遏制自己,平衡各方势力。 贾琮道: “多谢清扬姑娘为我着想,不知姑娘有何妙计?” 水清扬微微摇头,无奈的说道: “谈不上妙计,我也是为水家筹谋,一举两得罢了。 七郎熟读青史,自然知道,历来皇家无亲情,为了龙椅,哪还有父子、兄弟、夫妻之情? 我所做的便是让二日争锋,若是他们闹到不死不休,就顾不上遏制我们这些勋贵了。 他们内耗,皇权必然衰落,此消彼长,相权、军权自然趁势而起。” 贾琮道: “所以,昨晚那三人是陛下的潜龙卫,还是太上皇的飞龙卫?” 水清扬,看向贾琮道: “七郎果然聪慧过人。 昨晚我们的人扮成飞龙卫突袭了潜龙卫的一个据点,有几人逃了,我去追杀。 若非碰巧遇见你,便暴露了,让潜龙卫知道这京城还有远比他们两家强大的存在。” 见贾琮不回话,水清扬撇了撇嘴,道: “无论七郎想做什么,我们在此的利益是一致的,何不传我一招半式必杀技,以免再出现昨晚类似的情形。” 贾琮心想,他们要对付皇家,与自己的要做的事不谋而合,一直以来她倒是在帮自己。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贾琮道: “昨晚我用的‘弹指神通’倒是可以传给你。 这是用手弹出细碎之物攻击敌方要害,或者直接用手指弹在对方兵器上,通过运用内力达到击落敌方兵器,以及攻击对手穴道的效果。” “弹指神通”最早出现于宫白羽的《十二金钱镖》,后在金庸的《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发扬光大。 水清扬听闻,嘴角翘起一种好看的幅度,笑道: “小女子在此谢过七郎了。 东邪的‘弹指神通’竟然真的存在于世,也不知‘九阴真经’、黯然销魂掌这些是否留存于世。” 贾琮撇了下嘴,心想,你还真敢想,说道: “转过身去,我起身替你写秘籍。” 水清扬倒是老实的转过身替贾琮研墨,待映月和平儿替贾琮穿好衣,方才回过头来。 过了会儿,水清扬从贾琮手里接过“弹指神通”欣喜的看了一遍,等着墨迹干,喃喃的说道: “七郎平定了大楚的心腹大患,北边想来会安定数十载。 不过如今内患连连,山西旱灾、饥荒闹了好些年,如今山东政司又闹起了饥荒,听说好些县出了义军,杀官府,开粮仓。” 贾琮想了想,道: “山东土地肥沃,历来很少闹天灾,然而却是历史上造反最频繁的地方之一,就连水浒中一百零八将中,多达三十二人出自山东。 究其原因,历朝历代的国中之国——曲阜孔家,乃是罪魁祸首。 经历数十代的传承,曲阜孔家已兼并了山东大量沃土,然而没有那个朝代的皇帝、朝廷敢对他们出手。 因为谁动他们就是反了儒家的祖师爷,就是与全天下儒家为敌。 儒家在华夏大地成为正统已进两千年,早已根深蒂固。 可叹啊,圣人的后人,却为了一己私欲沦丧到大肆兼并土地,以至于山东百姓千百年来民不聊生。” 水清扬震惊的看着贾琮,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也就七郎敢说这话,寻常儒家门生连想都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细想起来,你说的是大实话,要想山东安定就得连根拔起孔家,分了他们的土地。 可是,正如你所言,谁敢动至圣先师的后人呢?” 贾琮悠悠的说道: “世人都不敢动,但你却可以。” 水清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贾琮说的是白莲教和农民义军,冷哼一声道: “历史上那些农民起义军但凡想坐上皇位的,就不会去招惹孔家,否则日后哪有读书人替他治理朝政。 凭什么我要去动孔家,白便宜了皇家? 于我有什么好处?” 贾琮笑道: “那样可以一劳永逸解决山东之患,后世百姓便有好日子过了。” 水清扬听闻,沉思了一会,骇然的看着贾琮,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果然如此,七郎若没有取这天下之心,怎么会想着借他人之手,一劳永逸解决山东之患?” 贾琮听闻,心想,跟太聪明的人打交道也麻烦,心思都被她看透了。 诚然,自己要是取这天下,也得在这之前就解决掉山东的问题,否则就跟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坐上那个位置就不敢动孔家了。 还得把他们捧起来,承认其国中之国的地位。 贾琮正要矢口否认,却见林黛玉走了进来,面色不愉的看着水清扬,道: “郡主想多了。 琮哥哥乃至贾家,世受皇恩,对天家忠心不二,岂会有非分之想。 希望郡主别把自家的野心传出去,当作琮哥哥的想法。” 水清扬看着林黛玉,二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方才酸溜溜的说道: “林姑娘尚未过门就迫不及待护着你未来夫婿了? 放心,我不会害你男人的。” 说罢,挑衅的看向贾琮,道: “七郎,我何曾舍得害你?” 说完便收起“弹指神通”,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水清扬离去的背影,林黛玉悠悠的说道: “哎哟,我来的不巧了,早知郡主娘娘来了,我便不来了。” 贾琮道: “这是为何?” 林黛玉道: “今儿她来,明儿我再来。如此错开了来,岂不天天有人来了?既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 贾琮心想,这是林怼怼回来了,忙上前牵住林黛玉的玉手,柔声解释道: “林妹妹想偏了,水,郡主是因为北静王府与皇家有杀父之仇,故而想对付皇家。 与我倒也有些合作。” 林黛玉摇摇头道: “郡主有句话倒是说得对,‘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我早知琮哥哥心胸不凡,无论琮哥哥将来要做什么,妹妹这一世都陪你。 只是,我只是不喜欢郡主跟你说话的样子。” 说罢,玉手在贾琮腰间“狠狠”拧了一下。 贾琮怪叫一声,忙把林黛玉拥入怀里。不料,晴雯疯叉叉的跑进屋来,道: “外面传信,玄真观的敬老爷殡天了!” 第273章 尤二姐,尤三姐 林黛玉忙从贾琮怀里挣脱出来,贾琮则狠狠的瞪了晴雯一眼,这妮子老是不会挑时候。 贾琮冷哼一声,道: “怎么死的?” 晴雯瘪着嘴,道: “玄真观的道士刚刚来传信说,功行圆满,升仙了。 被前院的人唬了一番,那道士又改口说吃秘制的丹砂,烧胀而死。 可爷的人在郡主刚来那会儿,便传信来说,是扮成小道士的潜龙卫下了药。” 贾珍、贾蓉父子死后,宁国府已经除爵,府邸并被收回,贾敬儿孙死绝,已是身如浮萍。 贾琮身为贾家的家主,贾敬的丧事只好他来操办,便对晴雯道: “去请尤氏、秦氏过来,让宝琴也过来。” 林黛玉如今的身份不便出面帮贾琮打理贾家的事务,知道贾琮要忙,便回潇湘馆去,临了,还不忘给贾琮来了一句: “倒是妹妹的不是了,不能替琮哥哥分忧。郡主说了舍不得你,可别忙坏身子了哦。” 贾琮被这酸溜溜的一句乐笑了。 尤氏、秦氏一个是贾敬的儿媳,另一个是孙媳,她们操办贾敬的丧事很合理,贾琮又让宝琴协助她二人,否则她们指派不动前院的家臣。 安排好贾敬的丧事,贾琮去了前院议事厅,叫来了近卫营虎卫队队长赵羽。 既然皇上已经出手做了贾敬,那么对皇上的行事做派已经有了标志性的判断。贾琮的重要行动开始启动。 对皇家来说,大楚的大敌——蒙古已经没了威胁,水清扬为了防止皇家兔死狗烹,走的是内线,激发他们父子矛盾。 贾琮则是走外线,皇上不是把丝绸的海上贸易作为国策嘛,为此还推出改稻为桑,那就从此处着手,断其财路。 如今,东南倭寇猖獗,但实则是两类势力: 一种是真正的倭寇,极其残暴,不仅袭击往来商船,还时常登陆沿海,烧杀抢掠,屠戮百姓,连妇孺都不放过; 另外一类则是当地的渔民,一方面饱受倭寇侵害,另一方面遭受地方官吏、豪绅欺压盘剥,民不聊生。 他们落草为寇成了海盗,打的也是倭寇的旗号。 不过他们通常只抢掠皇家、朝廷、世家的商船,并不侵害沿海的百姓。 贾琮准备在那里组建第三方势力,成立自己的海军。 对真正的倭寇毫不留情的抹除,他们这些年搜刮的财富也可以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当初在瓜洲渡俘获的两个倭寇,其提供的倭寇情报和海图,便有了重要价值。 对于后者以诏安为主,清剿为辅。 贾芸早已被调派去香江,把东南发展成海运的集散地,他就是海军的钱袋子。 加上玉石贸易带来的巨额收益,如今自己资金充沛,要人也有顶尖的人手。 随着与卡诺琳家族多年的玻璃贸易合作,双方关系被利益紧紧的绑在一起,而她们拥有先进的远洋、造船技术、海图、现成的船只。 两者合作,海军的技术、人才、资金、船只都齐备了。 然后就可以实行以战养战,掠夺皇家、世家、豪门的商船。 这些世家豪门在朝廷都有自己的利益代言人,他们会倒逼皇上去剿灭“倭寇”。 届时皇家就有了新的心腹大敌,飞鸟未尽,良弓便不能藏。 自己就有了充足的时间进一步扩充实力。 贾琮与赵羽详细讨论了海军的建设、发展,便让他带着人马并自己给卡诺琳家族的信物南下香江了。 随着冠军侯府挂白,原本准备来给贾琮祝贺封侯的亲友,硬生生的把红事改成了白事, 倒也不妨碍他们原本就是抱着来和贾琮亲近,拉关系的目的,且不细表。 荣国府这边贾赦、贾政、贾琏等男丁也都来参加祭奠。 倒是惜春从未出现,贾琮也不以为怪,原本的世界里,她还是贾敬的嫡女都没参加, 甚至因此被后世一些研究红学的人猜测,惜春并不是贾敬之女,而是荣国府文字辈的女儿。 如今她在法理上已是贾赦的女儿,更无须参加。 鉴于王夫人还停灵在荣国府,两府一商量,一并送往家庙铁槛寺。 皇上以念及贾敬祖父之功的名义,追赐了他五品之职。 一边杀人,一边恩赐,两手玩的都很溜。 数日后,贾敬、王夫人出殡,荣国府这边,贾琏、大脸宝、贾环、贾兰,李纨、王熙凤参与送葬。 不同的是,王熙凤是带着喜悦的心情,送王夫人走完最后一程。 因贾敬是文字辈的长兄,贾琮又点了贾政去给他送行。 贾琮领着一行人在荣宁街列队,回头看见大脸宝倒是奇葩,不去给王夫人打幡,却站在两个标志的女子面前。 尤氏见状,忙领着两女来到贾琮跟前,道: “这是二妹,三妹,来帮着我料理丧事,如今同母亲一起住在府外一处小院里。 因忙着丧事,还没来的及拜见琮兄弟,请琮兄弟恕罪。” 又对尤二姐、尤三姐道: “还不快拜见侯爷。” 贾琮看去,二人同尤氏一样,一身孝衣,一个模样标致,看起来温柔和顺,想来便尤二姐; 另一个模样风流,倒也算的上风情万种的女子,应该便是尤三姐。 贾琮心想,尤二姐、尤三姐是其继母尤老娘和前夫所生,与尤氏没有血缘关系。 如今尤氏本是借住在冠军侯府,她把来投靠的尤老娘三人安置在府外倒是合情合理。 尤二姐规规矩矩行了礼,尤三姐或是因为对称“侯爷”二字不满,在尤氏的要求下绷着脸,勉强行了个礼。 贾琮对尤氏道: “既是亲戚,本该照顾些。 跟香菱说,给她们配上丫鬟、婆子,例银、锦缎一应待遇也按姊妹们一般发放。” 又问尤二姐、尤三姐: “大脸宝不去给王氏打幡,站在你们跟前作甚?” 许是被大脸宝的称呼逗乐了,尤三姐噗嗤一笑,道: “那位公子或许是怕前面那些臭和尚熏着我们了,便挡在面前。” 贾琮对贾环道: “叫你父亲去安排人打幡。” 说罢也懒得关心贾政如何修理大脸宝,便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铁槛寺。 前面法鼓金铙,幢幡宝盖,铁槛寺接灵的众僧侣相迎。停灵寺中,众僧便开始念咒做法事。 这铁槛寺和一旁的水月庵(又名馒头庵)皆是贾家的家庙,贾琮若有所悟,喃喃道: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这便是铁槛寺、馒头庵的来历了。” 第274章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一) 贾琮心想,曹公这是寓意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生活最后终将归于寂寞和虚无,与其《好了歌》相呼应。 这铁门槛,本是指富贵之家用铁皮包门槛,象征荣华富贵,却被用来作为生命的终点,无尽的虚无。 这馒头庵么,更明确,指人死之后皆逃不脱一土坟堆。 这暗合了庄子的思想。 这时,秦可卿领着一少年来到贾琮前,道: “叔叔,这是我弟弟秦钟。得叔叔恩典,在族学念书。” 说罢便让秦钟行礼。 贾琮见他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然而举止却羞怯,作女儿之态。 心想,他既进了族学,想来结识了大脸宝。他出身小吏之家,没大脸宝的富贵命,却与大脸宝一般的矫情。 所以在原本世界的轨迹,他气死了其父,自己也很快一命呜呼。 如今族学严禁搞那些断袖的把戏,希望他和大脸宝还没勾搭在一起。 见秦钟伪娘一般扭捏的行礼,贾琮道: “既进了族学,便要把握机会好生进学,不要辜负你父亲、姐姐的一番期望。” 秦钟支支吾吾的回了,秦可卿歉意的微微屈膝,领着秦钟退下了。 贾琮看着秦可卿的背影,心想,这秦钟会不会按原本的性情去勾搭小尼姑智能儿,然后气死他爹。 看在秦可卿的面上,调教一番这伪娘吧。 铁槛寺停着灵,僧侣们忙着做法事,嘈杂不堪,王熙凤便领着大脸宝以及诸女眷去了一旁的馒头庵。 这水月庵因馒头做得好吃,便得了个馒头庵的诨号,住持净虚带着两位徒弟智善,智能出来相迎。 王熙凤见智能儿长得高了,愈发俊俏了,说道: “你们师徒为何近日也不往咱们府上去了?” 净虚回道: “胡老爷府里得了公子,请几位师父去念了几日《血盆经》,故而没去奶奶那里请安。” 言罢引王熙凤去了小院雅居,各女眷无事也都在尼姑的带领下各自去了雅房休息。 且说大脸宝见了智能儿出落的愈发水灵,便对秦钟笑道: “你那智能儿来了,你让她奉茶给我吃。” 秦钟忙道: “你要吃茶,还不容易,倒叫我寻她作甚?” 大脸宝笑道: “你少哄我,那日在老太太屋里,只你们二人时,你搂着她又亲又抱的,当我不知? 你让她给我奉了茶,此事就此揭过。” 秦钟听闻,只得无奈的让智能儿去给大脸宝沏茶。 另一头,净虚见没了旁人,便替王熙凤沏了上好的茶,: “贫尼正好有一事,求奶奶。” 王熙凤揭开茶盖,在茶杯边缘划了划,道: “什么事?” 净虚道: “阿弥陀佛,我的一位故人,长安县的乡绅,乃是大财主,姓张。 她有个女儿小名唤作金哥,来此上香之时,遇上了长安府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内。 那李衙内看中张金哥,不想那张金哥已经聘给了原长安赵守备的公子,双方已然定了亲。 张家欲退亲,又怕赵守备不依,便说已许了赵家。哪知这李公子死活不依,非要娶他女儿,张家无计可施,两头为难。 结果,赵守备家听到风声,便遣人上门一顿臭骂,弄得张家灰头土脸,名声也坏了,还打起了官司。 那张家惹恼了,进京来找关系,出这口恶气,非要退亲。 我想那赵守备的上司——长安节度使云大人跟贵府最相好,故而求奶奶跟云大人说一声,让云大人对守备说一下。 赵守备断没有不听的理,这婚事就退了。若这事能办成,那张财主家愿倾家孝顺姑奶奶。” 这个时代,凡定了亲,男方可退亲,无需经过女方同意,只是女方不需退还聘礼(大致等同现在的彩礼); 女方若想退亲,需得男方同意,否则婚事继续,男方同意了,女方得退还全部聘礼。 此事摆明了是张财主见钱眼开,欲嫁女给李衙内,净虚却把他说成赌气要退亲,似乎蛮有理似的。 聪明过人的王熙凤自然看透其中关节,便道: “这事倒不大,只是我不等这银子使,也不做这等拆姻缘的事。” 倒不是她认为此事算包揽诉讼,更不知此事算交通外官之重罪(皇家最忌讳京城勋贵、官员勾连外省掌军统领)。 这净虚倒是老辣,心想我还对付不了你一个二十上下的小女子,想了想,便讪讪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张家已知道我求到贵府上了。 奶奶若是不管这个事儿,张家却不知道是奶奶没功夫管这个事儿,也不稀罕他的谢礼。 怕是以为是贵府连这点子事也办不了。” 此激将法一出,王熙凤果然火气上来了,冷哼一声,道: “你是知道的,本姑奶奶向来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管它什么事,我说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出了这口恶气。” 净虚听闻,大喜,忙奉上三千两银票(其实她收了八千两),说是垫付,接着又是一番吹捧、奉承。 此时天色已黄昏,王熙凤便唤来亲信来旺,如此这般与来旺交代一番。 来旺忙赶回荣国府,托贾琏之名,吩咐会写字管事以贾琏之名给平安州节度使云大人修书一封,并拿了贾赦的帖子,连夜往平安州赶去。 入夜,秦钟趁着夜色,就摸到后房智能儿那里去了。 智能还在房中独自洗碗,秦钟跑过来就搂住亲嘴。智能急得直跺脚,道: “这算什么!我嚷啦!” 秦钟道:“好人,我急死了,受不了啦。你今儿再还不依了我,我就死在这里。” 智能说:“不行,非得我离开了这牢坑,脱了净虚的掌控,我才依你。” 净虚平日里除了把她们这些小尼姑当丫鬟使,还让她们接待男香客,换银子使。 眼看智能儿模样儿长开了,马上便轮到她,便想着依靠秦钟脱身。 秦钟道:“这不难,但是我等不及了。” 说罢把智能拉到那无人的庵堂里,在那菩萨后,就云雨起来。 那智能百般挣扎,怕他得了自己身子便不管自己,但是又不敢叫喊,恐引来人,最终只得依了他。 俩人正在鱼水之欢,望向那山顶…… 忽然,一人进来,将赤条条的二人按住。 俩人吓得魂都飞了! 第275章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二) 只听那人突然嗤地一声笑出声来,二人一看,原来是大脸宝。 秦钟被这一唬,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那物早没了劲。 秦钟又气又急,道: “这算什么?” 大脸宝道: “你要嚷嚷,咱们就喊出来。” 秦钟与大脸宝平日里在无人之处,本就有耳鬓厮磨,就如同金荣与那香怜、玉爱一般。 如今被人拿住了短处,自己那物此刻又无能为力,干脆邀大脸宝共赴巫山云雨。 智能儿见是大脸宝,心想着,他身份更贵重,比之秦钟更能助自己离了这鬼地方, 一边央求的大脸宝助自己脱离苦海,一边卖弄起风姿。 于是三人…… 铁槛寺,贾琮正在月下指导贾环和贾兰二人练拳,两名亲兵把一个五花大绑堵住嘴的人架了过来。 被绑那人正是来旺,一名亲兵递上一封书信和名帖,道: “属下奉主公之命监视此人,果然出现异样,便拿了来。” 贾琮看了看书信和名帖,冷哼一声,道: “去趟绣衣卫诏狱,把老孙头叫来。 将此人拖去馒头庵。” 一名亲兵应了声,忙出了铁槛寺策马而去。 贾琮随即领了几名亲兵提着灯笼,一行人前往馒头庵。 到门口,贾琮感知到里面正堂有异样,一脚踹开大门,刚跨了进去,便确定前方庵堂里菩萨像后有异常,喝道: “拿下!” 几名亲兵闻声冲了过去,片刻后,拎着三个赤条条的人出来,扔在地上。 众人看去,正是大脸宝、秦钟和一个小尼姑。 贾环惊的叫出声来: “宝二哥,你真会玩……” 三人无地自容,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 贾琮鄙夷道:“给他们把羞处遮住。” 又让贾环去把贾政找来,大脸宝么,自己懒得动手,自有恶人收拾他。 待智能儿穿上肚兜,大脸宝和秦钟穿了亵裤(类似如今居家的裤子),贾琮便喝令三人道: “跪下!” 早有亲兵去里屋抬了椅子出来,贾琮大马金刀的坐下。 不多时,贾政、贾琏、贾环三人从铁槛寺赶来。 贾政见大脸宝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亵裤跪在地上,再看旁边的秦钟和智能儿,哪会猜不到三人干了什么勾当,气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上前就给了大脸宝一记窝心脚,把大脸宝踹倒在地,怒骂道: “你这孽障,这是我贾家的家庙! 你竟做出如此勾当,置我贾家祖宗于何地?叫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平日里,母亲惯着你,今儿正好,打死了,干净。” 说罢环顾四周,却找不到趁手的棍子,便一顿拳打脚踢,大脸宝惨叫、哀嚎,满地打滚。 这般巨大的动静,把王熙凤、李纨、尤氏三姊妹、秦可卿都引来了。 王熙凤见打狠了,刚要上前去劝,一眼瞥见院坝里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来旺,顿时吓的脸色苍白。 完了! 秦可卿见秦钟这般模样,羞愧的低下了头。 尤三姐见了,像看笑话似的,脸上不屑,原来你们钟鸣鼎食之家竟是如此肮脏。 尤氏忙板着脸,拉住尤三姐,眼里无声的警告她。 贾政又打了一阵,大脸宝已是皮开肉绽,大圆脸肿得像个猪头,叫声越来越弱。 李纨担心贾政把大脸宝打出个好歹来,上前劝道: “老爷,宝兄弟是该罚。 只是他身子弱,倘若打没了,老太太怕是经不住怄气,万一老太太有个好歹,岂不是天大的事。” 贾政许是打累了,又或许是担心把这孽障打死了,气坏了老太太,便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看向贾琮。 贾琮不理,而是看向地上的三人,喝道: “说,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我贾家家庙,在菩萨脚下行那苟且之事?” 大脸宝躺在地上哀嚎,秦钟则脸红的像猪肝,吐不出半个字。 那智能儿倒是胆大,昂着脖子,当着众人,哭诉了事情始末,刚说道: “净虚主持下个月便要让我去接客……” 净虚忙喝道: “胡说,你自己干出下流勾当,还敢诬陷……” 贾琮看向净虚喝道: “掌嘴!” 便有一名亲兵一个箭步冲过去,“啪”的一记耳光把净虚打倒在地,趟在地上抽搐着。 净虚身后大大小小的尼姑、比丘尼忙向后退去,人群中还有面色苍白的贾芹。 贾琮想起贾芹的母亲周氏从王熙凤那里讨人情,代表贾家来管理铁槛寺和馒头庵,曹公笔下,他: “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 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 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好声名。” 贾琮对智能儿道: “说下去。” 智能儿见净虚被一耳光打成这般模样,顿时壮了胆,把净虚平日里如何作恶,把一众小尼姑当丫鬟、奴仆使, 如何充着老鸹,逼迫年轻、模样俊俏的小尼姑接待香客,收取银两,以及她手下的两个帮凶都指认了出来; 又控诉了贾芹在庵堂聚赌、淫乱。 贾芹听闻,唬得悄悄退后,欲逃出馒头庵,却被一名亲兵按住了肩头,动弹不得。 贾政、贾琏、尤氏、秦可卿等人听闻倒吸一口凉气,贾家的家庙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王熙凤想起贾芹是从自己这里谋的职,心里一阵发毛,又看看地上的来旺,自知今日难逃一劫。 贾琮看向馒头庵的一众尼姑道: “智能儿说的可是实情?” 馒头庵的虚字辈老尼们早就看不惯净虚的做派,年轻些的尼姑更是受尽欺辱,便纷纷站出来控诉净虚以及她的两个打手,还有贾芹。 几个老尼还指出,净虚这些年少说搜刮了上万两银子,不知藏在何处。 贾琮不急着审问银子,而是看向大脸宝和秦钟道: “你们二人为了占智能儿的身子,答应助其逃出这牢笼,如今人家把身子给你们了。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谁愿意收她为妾室,便领回去。” 这个时代男人之间送小妾,交换小妾是常事,甚至还美其名曰“雅事”。 所以,即使大脸宝和秦钟都上过了,但,并不妨碍他们领回去当小妾。 智能儿听闻,满怀期望的看向大脸宝和秦钟。 第276章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三) 不料,大脸宝躺在地上,停止了哀嚎,装死;秦钟低头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都不吱声,贾琮怒斥道: “男儿纵使没本事,也不能没有担当。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助其逃离苦海,如今提起裤子便不认账,没见过你们这般无耻的畜生。” 智能儿见状,绝望的低下头。 王熙凤、李纨、尤氏三姊妹、乃至贾琏、贾环、贾兰都鄙夷的看向大脸宝和秦钟。 贾政也羞的红了老脸。 贾琮看向尼姑们,道: “有哪些被逼接过客的?” 五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尼姑被众尼姑推了出来,既羞愧又诚惶诚恐。 贾琮道: “我给你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天亮以后让人把你们送去城南的无尘庵,望尔等好自为之。” 然后又对智能儿道: “你可看透他二人,他们值得你托付终身吗? 你若就此了断红尘,也送你去无尘庵。” 智能儿和这几名尼姑忙向贾琮磕头道: “谢侯爷大恩大德,我等日后定严守佛门清规戒律。” 贾琮点点头,为了贾家的名声,这些人不能再留在家庙了,给她们重新安排一个栖身之所。 至于智能儿,按原本的发展,还会去秦钟家里求他相助,二人在秦家私会,被其父秦业撞见,将秦业活活气死。 看在秦可卿的份上,得让智能儿断了对秦钟的念想。 贾琮让尼姑给智能儿拿去衣服穿上,带她回了居所。 贾琮见先前那位叫明虚的老尼姑言谈调理清楚,老成持重,道: “今日起,就由明虚师太担任水月庵住持,希望你还水月庵原本该有的样子。” 明虚打了个佛号,道: “贫尼定不负侯爷所托。” 贾琮又看向净虚和她的两个帮手,道: “净虚搜刮的银子藏在何处?” 净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她那两个帮手回答不知。 贾琮道: “你二人既然不知,留你们何用?” 净虚那两个打手忙跪下求饶。 贾琮心想,杀她们倒是简单,不过她们毕竟不是奴才,自己不想递把柄给御史大夫樊泽霖,省的打嘴仗。 “收了她们的度牒,打断双腿,交给明虚住持看管起来。” 说完,便有两位亲兵上前,硬生生踩断了二人的双腿,众人一阵头皮发麻。 贾琮又看向贾芹,怒斥道: “你就是这样管理家庙的?在家庙聚赌、淫乱,你也配为贾家子弟?” 贾芹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贾琮喝道: “打断一条腿,逐出贾家族谱。” 比起断条腿,逐出贾家才是对他这样的人最大的惩罚。 声名狼藉的丧家之犬,又无谋生本事的残疾,活在这世上便是煎熬。 贾芹无论怎么求情,仍被踩折了腿,拖了出去。 贾琮又命亲兵把净虚和来旺绑在树上,然后问了一声: “诏狱的老孙头带来没?” 一位亲兵回道: “禀主公,已在外面候着。” 贾琮续命带其进来,一位六旬上下的面目和善的老者佝偻着背,提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向贾琮躬身行礼道: “属下拜见贾大人。” 贾琮指着绑在树上的两人,道: “大晚上的,有劳老孙头跑一趟,麻烦让这二人开口。” 老孙头忙恭敬的说道: “能得大人差遣,是小的荣幸。” 说完便来到净虚面前,缓缓打开箱子,取出一块破布堵住了净虚的嘴。 众人不解,不是要她开口吗,怎么反而上来就堵住了她的嘴? 再看向箱子,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钢针、钳子、榔头等。 来旺和净虚看到箱子里那些事物,惊惧的瞪大双眼。 贾琮道: “接下来的,不适合女子观看,明虚师太带她们回去吧。 珍大嫂、珠大嫂,你们也回去。” 明虚师太道了声“阿弥陀佛”便领着一众尼姑回房去了。 王熙凤本混在尤氏三姊妹、秦可卿等人中间,准备离去,却听贾琮冷声道: “凤嫂子请留步,且坐那里听听来旺怎么说。” 王熙凤听闻,吓的腿一软,险些跌倒。 顺着贾琮所指,在那石凳上忐忑的坐了下来。 秦可卿临走前央求的看向贾琮,贾琮点了点头,示意其离去。 贾琮知道她是求自己放秦钟一马。 待众人离去,院里的女子便只剩王熙凤绑在树上的净虚。 孙老头这才拿起一根细钢针,掰开净虚的食指,稳稳的插进了指甲缝里;又拿起钳子拔掉了她中指上的指甲…… 整套动作有条不紊,动作缓慢而沉稳,倒不像是用刑,更像个技术高明的工匠在雕琢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净虚疼得浑身湿透了,昏死了几次又痛醒过来。 王熙凤这个看客,额头上也满是豆大的汗珠。 大脸宝和秦钟早用手蒙住了脸,不敢看下去,身下不知何时淌了一滩尿骚味的液体。 待净虚身上插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钢针,指甲已被拔掉了三片。老孙头才看向她,缓缓的说道: “一会儿,贾大人问你话,你可是愿说了? 想说,便点头。” 净虚连忙不住的点头。 贾琮暗道:专业的事,果真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老孙头这才从收起净虚身上的工具,用抹布仔细擦干净了,整整齐齐的放回箱子。 又把箱子提到来旺面前,来旺惊恐得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然而,老孙头视而不见,在来旺上身又如法炮制了一番,老孙头这才同样询问来旺,得到同样的回应。 老孙头收好箱子,并不取出二人嘴里的抹布,向贾琮躬身行礼道: “禀大人,他们肯说了。” 贾琮点点头,道: “辛苦了,回去吃些酒,好生睡一宿。” 亲兵拿出五两银子塞进老孙头手里,老孙头哪敢收,见贾琮坚持的目光方才揣入怀里,躬身退出了馒头庵。 贾琮命亲兵取出了净虚口中的抹布,净虚长吸了口气,不待贾琮问话,便把收了多少银子,藏在哪里一一说了出来。 贾琮道: “长安县张家托你办事,给了多少银子?” 第277章 杀鸡儆猴 净虚忙回道: “八千两。” 王熙凤听闻,既恼怒净虚把自己当枪使,又狂恐不安,贾琮会如何处置自己? 贾琮领亲兵把净虚的双手双脚打断,收回度牒,交由明虚看管。 (度牒,朝廷颁发给出家人的身份凭证。有此凭证,方能免除赋税、遥役。) 净虚和她那两个打手,在馒头庵作恶多年,早已天怒人怨,如今落到那些被她们欺辱的尼姑手上,能活几个月就算她们命大了。 至于净虚的那近两万两银子,对庵堂来说要那么多银子作甚,贾琮给馒头庵留了一千两,其余没收。 贾琮在乎的不是那点银子,不过是寻个由头,当着王熙凤的面给净虚用重刑。 待亲兵把净虚拖走,贾琮起身走到来旺面前,道: “贾家待你不薄,你为何伪造我哥哥的信笺,窃取我父亲的名帖,以贾家的名义私通外官,包揽诉讼? 若非我及时将你拿下,这两项罪名足以把贾家置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贾政、贾琏听闻都惊怒不已,二人皆知晓这两条罪名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交通外官,犯了皇家的大忌。 贾琏有所猜测,看向一旁的王熙凤,只见她双手死死的搅着帕子,脸如土色,豆大的汗珠往下淌。 而贾琮想的更远,高鹗续写的部分中,查抄贾家的正是赵守备,莫非是同一个人? 当年屠家起兵驱逐蒙古,逐鹿中原时,追随、投靠屠家的势力后来成了开国勋贵, 这些势力都有自己的家臣,难道屠家(现在的皇家)就没有自己的家臣? 或许当年屠家的死党便是如今皇家的底蕴, 他们未必在显眼的位置上,而是在外面实实在在的掌控着军队,诸如守备这样的职务。 贾琮取出来旺口中的破布,冷声道: “说吧,你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 来旺看了眼王熙凤,哆哆嗦嗦的把王熙凤指派他以贾琏的名义给平安州节度使云大人送信,插手张家和赵守备家诉讼一事一一道来。 贾琮冷冷的看着王熙凤,王熙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贾政和贾琏都怒不可遏的瞪向王熙凤,这无法无天的蠢妇是要葬送贾家啊。 贾琮淡淡的说道: “给他个痛快吧。” 一名亲兵上前,把来旺的脑袋一扭, 随着几声咔嚓的脆响,来旺的头转了个圈,然后耷拉下来, 下巴朝上,眼睛在下,后脑倒挂在胸前,脸对着王熙凤,一双眼死不瞑目,瞪得大大的正对着王熙凤。 王熙凤打了个激灵,裙子都湿了,液体顺着她的腿流到地上,一股子尿骚味。 大脸宝和秦钟见到来旺的模样,都吓的尖叫起来。 贾琮冷声道: “二叔,带环兄弟、宝兄弟他们出去吧。” 贾政便领着贾环、大脸宝、贾兰、秦钟走了出去,到了门口,贾政又回过头来看了眼贾琮, 嘴角动了动,有心想说,王熙凤不能就怎么杀了。 但,终究还是没开口,领着贾环他们出去了。 院坝里,只剩贾琮、贾琏、王熙凤、几名亲兵和来旺诡异的尸身。 夜深人静,周围荒山上传来虫子的嘶鸣声是那么的刺耳。 贾琮缓缓的走回椅子旁,坐下,冷冷的看着王熙凤,道: “王氏,你怎么说?” 灯笼的火光照在她那死灰色的脸上,显得那么诡异。 王熙凤朝着贾琮猛的磕头,颤抖的声音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琮兄弟饶我一命。” 贾琮冷冷的看着披头散发的王熙凤不住的磕头,额头上的血顺着脸庞淌了下来。 贾琮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一连磕了十多个头,贾琏终究是心软了,走到王熙凤旁跪下道: “弟弟,饶她一命吧。” 贾琮没想到贾琏还替她求情,扶起贾琏,给了他一个眼神,让贾琏在一旁坐下。 王熙凤求生欲爆棚,忙跪着爬过去,抱着贾琏的腿, 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二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救救我。 你求求三弟,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贾琏看向贾琮,贾琮撇撇嘴,暗道,贾琏到底心软。 贾琮今日导演这出戏都是杀鸡儆猴! 无论是让绣衣卫诏狱的老孙头来折磨净虚、来旺,还是当着她的面杀来旺,都是给王熙凤看的。 否则对付净虚、来旺,哪里用得着招狱专职拷问的老孙头。 王熙凤行事无所顾及,无法无天, 连这个时代的阴司报应也不信,口出狂言“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 按原本的轨迹,她手上会沾上多条人命,并给贾家惹上大麻烦(放印子钱;包揽诉讼;交通外官……), 甚至指使人状告贾琏,然后又企图杀人灭口。 这人一旦杀过一次人了,就跟圈养的猛兽开过荤一样,就会不把生命当回事了,杀人也不过如此。 早在贾琮游历期间,王熙凤就已经弄死了贾瑞,所以她在弄死王夫人一事上毫不在意。 不用重锤敲醒她,她会如原本的轨迹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手上血债累累。 这次要不是贾琮及时阻止,那张家便会退掉与赵守备家的婚事,导致张金哥自尽,赵守备的儿子殉情。 赵守备也会与贾家结下血海深仇。 贾琮没打算杀王熙凤,但,不让她到生死边缘走一遭,她是改不了性子的。 贾琮冷声道: “王氏,你恶贯满盈,没想到生死关头,兄长还替你求情。 看在兄长面上,我就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但是,王氏,你听好了! 倘若你做不到以下两条,休怪我心狠手辣。” 王熙凤忙赌咒发誓,道: “我做的到,别说两条,但凡琮兄弟吩咐,就是二十条,两百条,我也做到。” 贾琮道: “其一,不得插手内院以外的任何事; 其二,我知道你手上已经沾过两条人命,你也有诸多的手段、伎俩在内宅兴风作浪,杀人于无形。 你若再敢沾染人命,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候像来旺一样痛快的死,都是一种奢望。” 王熙凤听闻,脑海里出现来旺那诡异脑袋,死盯着自己的双眼,打了激灵,哆嗦着嘴,道: “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不插手内院以外的事,不再,不再沾染人命。” 第278章 元春 一旁贾琏听闻两条人命,心中一惊! 没想到她如此心狠手辣,心想,除了王夫人,她还杀过谁? 念及此,贾琏目光不善的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心中更是骇然,当年设计弄死贾瑞时,贾琮并不在京城,他是如何知晓的? …… 两日后,众人打道回府。 一小太监守在冠军侯府门口,见贾琮归来,忙上前道: “请侯爷前往御书房陛见。” 贾琮点了点头,把秦钟交给了护卫队长陈开强。 族学暂时不用去了,先让秦钟跟着护卫队磨砺一番,打熬个人样出来,再去读书。 也算帮秦可卿调教她弟弟。 贾琮回了趟楚湘院,在映月、平儿伺候下换了身官服。 素雪和宝琴走了进来,素雪替贾琮系好腰带,道: “哥哥,十皇子对庄家之事耿耿于怀,前日晚,派其王府的亲兵伏击从群芳街夜归的宣平侯之子庄夏, 结果,被庄家的亲兵杀了个落花流水。” 贾琮笑道: “这十皇子果真是既蠢又坏,肆无忌惮,行事不计后果。 他的兵都来自于禁军,那些太平兵, 在那些从边军里面选拔出来的宣平侯府亲兵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当初,他因小妾与宣平侯庄家结仇,便指使人毒杀桃花娘,妄图陷害庄夏。 牵连了平津侯府的车正师、咱们家的大脸宝、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一下子牵扯进京师四大军营。 此案震动朝野,然而,陛下还不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就让他继续作孽吧,对咱们不是坏事。 咱们的人盯着潜龙卫和飞龙卫,他们两家现在斗的怎么样了?” 素雪笑道: “潜龙卫和飞龙卫实力接近,彼此杀红了眼,这样下去耗不了一年就要拼光。 昨日,夏家给哥哥送来了两块玉。 还传了夏守忠从宫里递出来的消息,只有八个字: ‘是郑太妃出的主意。’” 贾琮喃喃道: “郑太妃?宫里的姓郑的太妃只有一人,南安郡王的妹妹。” 素雪点点头,道: “我琢磨也是她,南安郡王府与哥哥有仇,那郑太妃想来不会出好主意,哥哥提防点。” 贾琮嗯了声,道: “宫闱里的人,终究不能插手外事,咱们也无需太过紧张。 况且有夏守忠这层关系在里面,我们对宫里倒是耳聪目明。 待撼山军的七万兵马齐备,咱们羽翼也就差不多丰满了,行事无需太过顾及。 还有,水清扬这法子不错。 等潜龙卫和飞龙卫杀的差不多了,咱们就出手清场,斩掉他们的耳目、爪牙。 接下来,让张志他们查一查: 屠家当年起兵的时候,有哪些家臣、亲兵的后人至今仍在军中的? 比如平安州的赵守备,其祖上是不是皇家的家臣、亲兵?” 素雪点了点头,宝琴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两块玉石原料。 较小的一块竟然是红白二色,大的那块是白色的。 贾琮笑道: “玉石我不懂,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宝琴指着玉石,道: “这是羊脂白玉,这是极罕见的红玉,又称鸡血玉,都是极品玉石。 夏家送来给琮哥哥当封侯贺礼的。” 贾琮道: “你和姊妹们商量着,给大家打什么饰品吧。” 宝琴笑道: “岂不是又便宜我们了。” 素雪和宝琴送贾琮出了楚湘院。 贾琮随那小太监赶去了皇宫,问那小太监道: “陛下召我可有什么要事?” 小太监道: “咱家不太清楚,听干爹(戴权)说,是好事。” 御书房里,贾琮行过大礼,皇上让戴权给贾琮端了小凳坐下,然后道: “朕看你气色好了许多,可是恢复好了?” 贾琮道: “谢陛下隆恩,末将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随后皇上说了宣府外那剩余的三万蒙古军已被内外夹击歼灭,又询问了贾琮撼山军扩军的准备。 然后看向一旁的姜不期,姜不期道: “陛下有意组建军机处,以后由军机处总览军务。 三年多前,你和西宁郡王在嘉峪关大败准格尔后,西边已这些年很安宁。 陛下有意调西宁郡王进京担任军机处首辅,你为军机大臣。 此外,对蒙古这场大战,你居首功,陛下有意让你领撼山军在京城阅兵。 侯爷,怎么说?” 贾琮心想,皇上这是赤裸裸的跟太上皇争夺兵权,分庭抗礼。 让自己阅兵,当然也是为了给皇上宣扬功绩,他是名义上的指挥。 相比太上皇亲手扶持起来的定国一脉,皇上自然更信任开国一脉。 开国一脉除了自己,就西宁郡王和镇守山海关的齐国公能打,其余的人,定国一脉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皇上要用西宁郡王和自己来操纵军权, 那么太上皇必然会让定国一脉的几位武勋进入军机处抗衡。 对自己而言,现在趁那些武勋还没投效皇上,自己先掌握实权,并完成撼山军扩军,乃是重点。 至于要自己表态,怎么说?当然是支持了。 贾琮道: “恭祝陛下执掌兵权!末将唯陛下旨意是从。 至于阅兵,是不是可以改成在城北战场立碑? 毕竟经此一战,各路大军的赏赐、抚恤需要消耗大量的银两。 立碑可让陛下的伟绩流芳百世,比阅兵消耗银子也少的多。” 皇上与姜不期相视一眼,微微点头道: “此法甚妙,可交由礼部办理。” 皇上踌躇了一会儿,道: “今日,朕册封你堂姐贾元春为贤德妃……” 皇上想接着说什么,终打住,而是看向戴权。 贾琮听闻,心想,不是说好的,都快出宫了,怎么又封妃了? 戴权见贾琮惊诧的模样,叹了口气道: “这是太上皇所赐,皇上也……” 贾琮只得装模作样,领旨谢恩,心里琢磨着,莫非这就是郑太妃的把戏? 皇上让戴权送贾琮出宫,出了御书房,戴权指了指宁寿宫方向,道: “知道你与贾政那一房不睦,又与王氏有深仇,册封元春是为了离间你与陛下。 侯爷可别中计。” 说到这里,戴权又凑近贾琮,把嗓门压的极低,接着道: “陛下这些年因忙于国事,少亲近女色。 再说元春如今年岁也不小了,陛下不会…… 咳咳,侯爷放心。” 第279章 贾家往事(一) 贾琮心想,皇上如此重视,专程让戴权来解释,是因为: 皇家掌握的情报认为,自己与二房之间的恶劣关系,元春封妃抬高了二房地位,因而会激化矛盾,自己会迁怒皇上。 太上皇以此来离间自己与皇上关系,皇上同样有此担忧,故而让戴权来解释。 却不知,自己早已把贾家牢牢掌控在手中。 无论老太太和贾政都翻不起浪。 贾琮郑重道: “戴内相放心,君之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 我对陛下忠诚之心,岂是小小离间计可动摇的。” 戴权听闻,点了点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松了口气。送贾琮出了宫,回去禀报皇上。 此时,荣国府,荣庆堂。 贾政跪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搂着猪头一样的大脸宝,见他鼻梁被打歪了,嘴也破了,心疼的眼泪直掉。怒斥贾政道: “我的宝玉哪里招惹你了,你要下此毒手?” 贾政见满屋子的女眷,也不好说那些腌臜之事,只好说道: “这不孝的孽障,在家庙行大逆不道之事,冲撞列祖列宗,冒犯了菩萨,再不惩戒,日后怕是……” “胡说!”老太太打断了贾政的话,怒喝道: “宝玉向来知礼、孝顺,怎会像你说的那样?定是你见他没娘了,欺负他。” 心里却琢磨着,会不会是傅秋芳看起来是个好的,实则野心勃勃,撺掇老二打死宝玉, 好为她自己将来的儿子留位置? 若是如此那便不能让这毒妇进门。 老太太看向李纨和面色不好的王熙凤,想从她们这里知道答案。 然而二人皆低头不言语,大脸宝在家庙菩萨像旁干的那些丑事,如何能当众说出来? 老太太又看向贾环、贾兰喝道: “你们说,老二为何毒打宝玉?” 贾兰自然不会说,贾环看了看四周,道: “宝二哥在水月庵菩萨脚下,与小尼姑行……” 一话未了,突见贾琏急匆匆的进来道: “六宫总太监夏老爷,来给二叔降旨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老太太和贾政等人皆不知是何事? 贾政一个六品芝麻小官,陛下为何会给他下旨? 连老太太都担忧,莫非真是宝玉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惊动了宫里? 众人忙摆香案,开正门,前往跪迎旨意。 夏守忠手中却没拿圣旨,只环顾四周,不见贾琮。 便随着贾赦、贾政等人进了大厅,南面背北站立,宣到: “特旨,着贾政立刻入朝,在临敬殿面圣。” 说完,也不吃茶,便乘马回去了。 贾政不知凶吉,胆战心惊的更了衣,带来些随从忙赶去宫里。 老太太等人惶惶不安,便遣了鸳鸯去冠军侯府寻贾琮。 却说,贾琮一回到楚湘院见鸳鸯焦急的等在这里,便猜到何事。 鸳鸯见贾琮回来,忙上前道: “老爷被传进宫里面圣了,老太太请爷去商量这事。” 贾琮笑道: “回去告诉老太太,是好事,大姐元春封了贤德妃。” 鸳鸯听闻松了口气,贾琮心想,省的老太太又起什么野心,便说道: “今日咱家鸿运高照,陛下已下旨设了军机处,类似朝廷的内阁,是主管军务的。 陛下任命我为军机大臣,也算从一品大员了。” 鸳鸯见消息已得到,贾琮却无意去荣国府见老太太,便准备回去把好消息回与老太太。 贾琮道: “听丫丫说,你最近在跟她习武,练得如何了?” 鸳鸯想起丫丫教自己练功时,那些羞耻的姿势,脸上一红,娇嗔道: “这小丫头尽教我些羞人的,教我学那《神足经》可是爷的坏心思?” 贾琮捏了捏鸳鸯红扑扑的脸蛋,鸳鸯忙躲开,贾琮笑道: “你这是冤枉我了,丫丫给你选的是最适合你的。 毕竟你习武晚,已过了最佳习武年纪,练旁的恐难大成。 除了《神足经》还教了你什么?” 鸳鸯相信贾琮不会骗自己,方知自己错怪丫丫了,便道: “还有一套棍法,叫‘朝天一棍’。” “朝天一棍”和晴雯学的“惊艳一枪”皆出自温瑞安的《说英雄谁是英雄》。 贾琮道: “是套顶尖的棍法,你好生练习。” 鸳鸯点了点头,道: “爷放心,我定好好练的。” 说完与贾琮告辞,赶紧回老太太去了。 却说众人听闻元春封了皇妃,皆大欢喜,老太太心想:宝玉日后总有个依靠了。 又听说贾琮已是位比内阁的军机大臣,心中刚刚燃起那点得意的苗头又熄灭了。 想来元春封妃,也是因琮哥儿大胜蒙古大王子而沾的光吧。 这宫里、宫外一向是互相关联的,元春要在宫里站稳脚跟,还需贾家的支持。 因王氏的缘故,琮哥儿会支持元春吗? 自己该如何说动琮哥儿力挺元春? 两个时辰后,随贾政去皇宫的林之孝回来报喜,又传话老太太领着邢夫人等进宫谢恩。 荣国府里上下一片喜庆,直到晚上,众人才回。 老太太今日很兴奋,深夜才睡去。 这晚,月暗星明。过了丑时,夜深人静,寻常人早已入睡。 一道黑影出现在老太太卧房的屋顶。 那人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就这样静静蹲在屋脊上。 殊不知他刚刚进荣国府就被贾琮的暗卫们盯上了,之所以没出手,只用暗号传出了消息, 是因为暗卫发现那人没有杀意,而且对荣国府极其熟悉。 这时,原本围着荣庆堂,高度戒备的暗卫都散去了,因为贾琮和素雪都到了。 荣庆堂的游廊上,树影下,贾琮和素雪好奇的看在屋脊上的那个黑衣人, 他已经在上面蹲了快一刻钟,却没有任何举动,像是在出神。 突然,二人回过头去,见一道倩影从后方飘过来,竟是林黛玉。 林黛玉飘落到贾琮身边,冲二人得意的一笑,贾琮忙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三人静静的藏在树影下,远远的看着荣庆堂屋脊上那黑衣人。 看那身形,是个男子。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荣庆堂,一路上潜行, 又翻过围墙,径直进了梨香院。 第280章 贾家往事(二) 贾琮三人尾随而至,停在梨香院外的一栋楼宇的屋脊上,远远的看着那人。 如今,梨香院只薛姨妈和刚刚归京的薛蟠带着些仆从住在这里。 夜深人静,贾琮强大的感知,隐隐能听到薛蟠有节奏的鼾声。 只见那人进了院坝,那里有两个花坛,花坛中各有一棵高大的短叶松。 那人径直走向一个花坛,一个健步纵身跃上短叶松,然后像猿猴一样攀爬上去,很快便到了两三丈高的一个大树杈, 那人蹲在树杈上,弯腰把手伸进树洞里,不多时,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 黑衣人整个动作轻车熟路,仿佛在这树上爬了无数遍,对那树洞也了如指掌。 借着星光,贾琮看清那是一个铁皮匣子。 见那人从树杈上轻身跃下,素雪、林黛玉二人看向贾琮,那意思是要不要上前拿下他? 贾琮摇摇头,就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轻功,随时可以手到擒来,继续观察他要做甚。 黑衣人取了铁皮匣子却不走,而是缓缓走到石桌旁,坐在了石凳上。 此时,那人与贾琮三人的距离比先前近了许多,以至于能看清那铁皮匣子已是锈迹斑斑。 那人抚摸着匣子,像是一件无价之宝。 过了一会儿,那人缓缓打开匣子,取出一物,繁星之下,莹莹闪光。 贾琮三人定睛一看,竟是比巴掌略大的一匹琉璃马,远远的打量,断了一条马腿。 那人抚摸着琉璃马,手指停在短腿之处,出神…… 那深情的眼神,那缓缓的动作,像是抚摸着心上人送的信物。 贾琮三人一对眼神,此人与贾家有莫大关系! 贾琮不打算惊着此人,从而惊醒梨香院的人,引来众人围观。 便悄然飘落在梨香院的大门内,沿着石板路,缓缓向那人走去,冬日的晚风吹落树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人抬起头来看向贾琮,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远远的走来。 心中一惊! 把琉璃马放回匣子,警惕的盯着负手而来的贾琮。 到了近处,那人沉声道: “冠军侯,一枪桶杀巫纪的贾七郎?” 贾琮微微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石凳上的黑衣人,道: “倒是有点眼力。” 那人道: “能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悄无声息的靠近本人,恐怕也只有贾七郎。” 贾琮冷笑一声,道: “那是你没见识。” 说罢看向那人身后,那人背脊一阵发凉, 转过头去,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两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 璀璨的星辰之下,宛如两位下凡而来的仙子。 那人苦笑一声,道: “我并无恶意。” 贾琮冷声道: “蒙面夜闯荣国府,没令我信服的理由,便不用回去了。”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他周身的穴位,那人动弹不得。 贾琮道:“跟我走吧。” 便提着他的肩膀,足尖一点,二人便飞到梨香院外, 在那人惊骇的目光下,一路飞驰,穿过夜色下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往冠军侯府而去。 素雪收起石桌上的铁皮匣子和林黛玉紧跟在贾琮身后。 不多时,四人来到楚湘院书房,贾琮解开他的穴道,把他扔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主座。 素雪掏出腰间的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灯,林黛玉端了两个椅子到贾琮身旁,与素雪各自落座。 三人就这么看着那黑衣人,那人扯下头罩,苦笑道: “七郎都露了身手,今日我若不说个明明白白,怕是要交代在此了。” 又喜道: “七郎有此等本事,贾家当大兴!” 三人看去,他是一个轮廓分明、肤色黧黑的中年男子,抛开肤色,倒也算得上是个面目俊朗的。 素雪冷声道: “既然是明白人,就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那人撇撇嘴,道: “我有两个姓名,如今世人唤我樊海故,我原本是贾敖;” 说到“贾敖”二字,那人神色有些复杂,既有落寞,又似有无尽的思量,陷入了沉思。 良久,那人叹道: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 …… 当年,父亲告知我名字“敖”的由来,没想到后来真的泛舟水上,有兄弟却不可以依靠。” 说完,看向贾琮,又道: “贾七郎猜到我是谁了吧?” 贾琮在他说出“贾敖”时,便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这等事,岂是你说是谁便是谁的。 事关贾家阖族安危,岂能轻易相认。 万一外面有知情人,派个探子进来冒充,岂不是引狼入室。 见贾琮沉思不语,素雪道: “林姐姐,这几句诗是何意?” 林黛玉对“姐姐”这个称呼还不习惯,素雪明明比自己大的,可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说道: “这几句诗出自《诗经》·柏舟。 自古以来,诗书簪缨之家给孩子取名时,常讲究男《诗经》;女《楚辞》。 这位自称贾敖的人,其父以《诗经》·柏舟为其取名,可见他出身不凡, 且,其父很是重视他。 这几句诗的意思是: 柏木船儿荡悠悠,河中水波漫漫流。 心中不安难入眠,深深忧愁在心头。 并非无解愁之酒,只想放舟去邀游。 我心并非青铜镜,不能一照都留影。 也有长兄与小弟,不料兄弟难依靠。 ……” 那人听闻,惊讶的看着林黛玉,道: “丫头竟如此不凡,汝父是谁?” 林黛玉心中本也有所猜测,毕竟他自称姓贾,文字辈。先前对梨香院也极其熟悉。 但见贾琮不语,不相认,便也不开口,小傲娇的扬起下巴。 贾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身份?” 那人道: “长兄,也就是你父亲,就在隔壁府里,还有二哥。 听闻四妹也住在你府里。 请来一见便知。 不过,长兄、二哥的性子还是别见了,一旦我还活着的消息走漏出去,怕是给贾家招来大祸。” 贾琮疑惑道: “四妹?” 贾敖奇道: “就是敏妹妹,你不知道她行四?” 第281章 贾家往事(三) 贾琮反应过来,曹公曾借冷子兴之口说出“老姊妹四个,这一个是极小的,又没了。” 也是就说贾敏上面有三个姐姐,都没了。 贾琮看向身旁林黛玉,道: “劳烦林妹妹请岳母来一趟。 夜深露重,别让岳母着凉。” 林黛玉点点头,起身出去。 贾敖喃喃的说道: “竟是四妹和林如海的闺女,难怪才貌过人。” 林黛玉傲娇的笑了笑,出了书房。 贾琮道: “你不是早已死于运河中吗?”(见192章) 贾敖叹了口气,道: “我常与父亲的那些亲兵一同习武,很多亲兵都指点过我,有半师之情,关系都很亲密。 当年在船上,他们动手之前,难免掩盖不住情绪,被我瞧出了端倪。 我便有了防备,或许他们也手下留情,落水之时,我只是受了轻伤。 当时是晚上,他们并没有发箭射我,我在运河上飘了一阵,等船走远后,就上了岸。” 贾琮道:“是祖父的意思,还是老太太?” 贾敖道: “应该是父亲。父亲临终前已经跟我流露出这个意思。 太上皇不能容忍贾家世代执掌京营。 我当时文武双全,父亲教导我读兵书、排兵布阵、练兵打仗。同辈的武勋中,论军务,我算的上第一人。 后来,父亲打定主意,贾家日后弃武从文。 我没了,也算是贾家给皇家的一个保证,一个态度。 再者,不是我瞧不起太太(老太太),她还没那个本事,不可能指派那些亲兵杀我。 没有父亲的遗命,那些亲兵会遵从我的命令而非太太。” 贾琮心想,这与他刚才在老太太房顶上的态度吻合,他若说的慌的话,刚才不可能对老太太没一点杀意。 贾琮冷哼一声,道: “糊涂!” 贾敖听出来贾琮是在骂其父贾代善,不满的看向贾琮。 贾琮看着愚忠的贾敖,道: “你以为杀了你,交了投名状,屠家这样的皇家就会放过贾家? 他们生性多疑,宁杀错不放过。 你认为祖父因何而死? 敬大伯又是怎么死的?” 贾敖听闻,脸色骤变,牙关咬得死死的,双拳紧握,一股杀气迸发出来,弥漫到书房的每个角落。 贾琮内力微微一震,那满屋的杀气顿时烟消云散。 这是在暗示对方,即便你真是我三叔,在我面前也得盘着,我才是贾家家主。 贾敖骇然看向贾琮,世上竟有人恐怖如斯! 贾琮依旧淡然坐在那里,风轻云淡。 良久,贾敖道: “父亲,包括他们这一辈诸多开国一脉的虎将,都是被太上皇设计害死的,这我知道。 没想到,皇家连出了家的敬大哥也不放过! 敬大哥是我们这辈最聪慧的,本是定下来做这一辈的贾家执掌人。 我和敬大哥一武一文,可撑起贾家。 他同义忠亲王走的很近,知道不少皇家内幕。义忠亲王的太子之位被废后,他只得出了家,从此撒手不管贾家之事。 那你认为,如何才能保住贾家? 你应该清楚,皇上在提防你,否则不会提拔舅舅做御史大夫在朝中死盯着你。 一旦皇上彻底击败太上皇,便会千方百计削弱贾家。” 贾琮奇道: “舅舅? 樊泽霖是你舅舅?” 贾敖点了点头,把当年之事来龙去脉讲与贾琮。 原来,太上皇当年在贾代善刚刚大婚之后,让当时的皇后把樊泽霖的胞妹赐婚给贾代善做贵妾。 樊泽霖出身寒门,靠其胞妹织布供其进学,兄妹俩感情很深。 皇家这样一来便离间樊泽霖与贾家,然后点了樊泽霖做状元,一路高升。(见205章) 樊泽霖的胞妹正是贾敖的生母。 贾敖讲完事情的始末,忍不住笑道: “近日每晚,舅舅的府邸的围墙、大门上都被人泼大粪,想来是七郎家臣的手笔吧。哈哈哈!” 这是贾琮吩咐陈万刚、计无双想法子去恶心樊泽霖的。(见266章) 贾琮被揭了短,撇撇嘴,有些强词夺理的说道: “他每每在朝中恶心我,我不过是找补些回来。” 贾敖笑道: “日后,七郎还需时不时的用这招,好让皇家以为两边真的交恶。 其实舅舅是深明大义的,知道这事错不在贾家,都是皇家使的阴私伎俩。 七郎就没发现,舅舅虽然在朝中处处针对你,但每次不都被你轻松化解了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舅舅只那点本事吧?” 贾琮细想起来,确实如此,那些文臣刁钻、恶毒、打嘴仗的本事还真不好应对, 樊泽霖看似刁钻、恶心,但每次都能被自己化解。 不过皇家要离间贾家和樊泽霖,这里面还有一个前提,贾琮道: “你生母是如何死的?” 贾敖听闻脸色流露出哀伤之色,数息之后,道: “七郎聪慧过人! 皇家以此计离间贾家和舅舅,是因为知道太太容不下才貌双全的娘亲。 太太确实嫉妒娘,但是她并不敢动娘。 因为父亲在舅舅中状元后就识破了此局,严厉警告了太太。 后来娘亲病世,父亲故意让府中传出流言,是太太害死了娘。 舅舅知道此事后也很配合,将计就计,为此到荣国府大闹了一场,闹得满城皆知。 其实舅舅知道,父亲一向很宠爱、爱护娘亲,娘亲也爱慕父亲。” 顿了一会儿,贾敖接着说道: “当年,我死里逃生后,悄悄去投靠舅舅,并改名换姓‘樊海故’。 对外谎称是舅舅的远房侄儿,得舅舅相助我才有今日。 我这次进京述职,一来是离家数十载,想去看看父亲当年教导我的地方。 二来,听闻了七郎之事迹,也想来会会我们家的麒麟儿,没想到却做了阶下囚。” 贾琮道: “先别急着认亲,等岳母来了再说。 你如今在哪任何职? 你进宫述职,就不怕被认出来?” 贾敖道: “我如今在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莱州府(今烟台),统领大楚水师北营,抵御倭寇,守护京师海上门户。 我假死之时,年仅十五岁,如今已过去二十余载,早已面目全非,又在海上晒的黑不溜秋了。 再者,当时我年少又是庶子,父亲或许有意并未让我见过什么大人物,更不曾见过皇家的人。” 第282章 贾家往事(四) 贾琮和贾敖交谈之时,林黛玉已到了稻香村,轻轻敲了敲贾敏的房门。 贾琮派在贾敏身边的暗卫——听风开了门,贾敏睡眼惺忪的问道: “玉儿,这么晚了有何事?” 林黛玉道: “琮哥哥那里有要紧事,请母亲去帮忙认个人。” 一边说着,一边和听风帮贾敏穿好衣,又给贾敏披上大氅。 出了房门,林黛玉俏皮的说道: “母亲别怕,闭上眼。” 说罢,搂着贾敏的腰,一跃腾空而起,出了稻香村,足尖在假山、树木上轻点,在大观园飞奔而去。 星空下,贾敏看到脚下的树木、假山飞速向后倒退,惊的紧紧的抓住林黛玉。 想不到这丫头竟有神仙般的手段,也不知琮哥儿都教了她些什么。 不多时,二人到了书房,推门而入。 贾敖见到贾敏,猛的站了起来,激动的喊道: “四,四妹?” 贾敏看着黝黑的贾敖,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眼里湿润了,嘴唇哆嗦着道: “三哥?” 素雪端来椅子,又给贾敏沏了茶。贾琮道: “岳母别急,坐下来看清楚,慢慢说。” 林黛玉扶着贾敏坐下。 贾敏喜极而泣,哽咽道: “你真是三哥,你没死,你怎么黑成这个样子了? 这些年你都在哪儿了?怎么不来找我们?” 林黛玉忙伺候贾敏喝了口茶,定定神。 贾琮道: “岳母这就肯定他是三叔? 让他说说只有您和三叔知道的事吧。” 贾敏道: “我和三哥年岁最近,小时候常在一起玩,最是亲近,错不了。” 贾琮看向贾敖,贾敖此时也湿润了双眼,缓缓打开桌子上锈迹斑斑的铁皮匣子,取出那琉璃马。 贾敏惊呼道: “你还留着它。” 贾敖把琉璃马递给贾敏,贾敏抚摸着那断腿之处。贾敖道: “九岁那年,父亲得了些礼物,把这些礼物分给弟兄姊妹们。 四妹选了西洋的水晶球,我选的这琉璃马。” 贾敏听说,脸上还挂着泪水,却笑了起来,又掩住嘴,似有些不好意思。 贾敖接着道: “后来四妹玩腻了水晶球,跟我换琉璃马。” 说到这里,贾敖也笑了起来,又道: “结果,没几天,四妹便在梨香院那石桌旁摔断了一只马腿。 然后四妹又要换回来……” 贾敏笑道: “我又拿这琉璃马,跟你换回了水晶球,呵呵呵! 都是三哥宠着我,让着我。 不过,断了的那半截马腿我可是还给你了。” 说话间,贾敏那神情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小姑娘。 贾敖从铁皮匣子取出那半截断了的马腿,递给贾敏,笑道: “一直留着的。” 贾敏把半截马腿跟琉璃马断处对上,严丝合缝,对贾琮笑道: “这事只有我和三哥知道。 是在父亲晚年居住的梨香院摔断马腿的,当时只有我们兄妹二人在场,旁人皆不知。 哥儿不会再疑神疑鬼了吧。” 贾敖道: “遇此大事,琮哥儿谨慎处置是对的。” 贾琮起身向贾敖行礼,道: “见过三叔。先前唐突,请三叔见谅。” 林黛玉也行礼道: “见过三舅舅。” 贾敖道: “你年纪轻轻便已是冠军侯,更是武功盖世,文武双全,贾家当大兴。 不过还是要提防宫里。” 贾琮点点头,贾敏道: “要是三姐还在,知道如今三哥归来,该有多高兴啊。” 听闻此话,贾敖面色复杂,犹豫了一下,道: “三姐还在。” 贾敏惊呼道: “三姐还健在!为何不与我们联系? 三姐当初下嫁给父亲的亲兵殷天森,随他去了平安州怀安守御千户所,头两年常与家里联系,还报过喜讯,得了个儿子,我记得小名叫……” 贾敖道:“叫虎子。” 贾敏点点头,道:“对,是叫虎子。” 接着,贾敏面露惭愧之色,又道: “后来父亲去世,跟着又传出你的死讯。 三姐知道母亲不喜欢她,她是你胞姐,便断了与家里的联系。从此没了消息,再后来隐隐听说是没了,母亲也没过问。 三姐还好吗?” 贾敖听闻咬牙切齿,摇头道: “三姐不好,很苦,虎子也被害死了。” 贾敏惊道: “是怎么回事?谁欺负攸姐姐” 贾敖恨道: “都是那忘恩负义的殷天森害的。” 贾敖便把其胞姐贾攸之事讲了出来。 原来,她随殷天森回平安州怀安守御千户所后,殷天森纳了一小妾,是其远房表妹,与殷天森是青梅竹马。 平安州的节度使之父是贾源(贾代善之父)家臣,在贾代善扶持下,殷天森做了千户。 起初,殷天森待贾攸还好,后来贾代善去世,贾家迅速衰败。 殷天森就想扶他那青梅竹马为正房,又恐惹恼节度使云大人,便冷落贾攸母子三人, 把贾攸和她两个儿子困在府中的一个小院里,时常打骂贾攸。 贾攸的长子虎子习文弄武,次子年幼。 后来他那小妾生了儿子,便想让自己儿子为成为长子。 也不知是殷天森动的手;还是那小妾下的毒,殷天森只袖手旁观,虎子被毒死了。 贾攸便只守着小儿子,时时提防,小心翼翼,狂恐不安的蜗居在小院里。 眼见那小妾的儿子渐渐长大,殷天森便起了害死贾攸的心思,好让那儿子成为嫡子。 当日恰逢云家给殷家走年礼,其间还专门有一份写明了给贾攸母子的,殷天森权衡再三后, 为了维系与节度使家的关系,只得从长计议。 后来,贾琮声名鹊起,贾家中兴,殷天森便打消了除掉贾攸的想法。 贾敖曾经悄悄去探望过贾攸,得知情况后,欲救其母子脱离牢笼。 然而殷天森身为前线千户,府里有两百名亲兵、士卒,贾敖、贾攸母子被发现,贾敖险死还生才逃出。 贾敖唯恐暴露身份,此后便不敢轻举妄动。 他虽然也有亲兵,但远在山东莱州府,不敢大举调动。 只派人在怀安守御千户所秘密监视殷家,留意贾攸的情况。 贾攸的舅舅樊泽霖又身为文官,难以插手武将之事,此事便拖延下来了。 贾敏听闻怒不可遏,眼睛都急红了。 贾琮冷哼一声,道: “欺我贾家无人焉?” 第283章 柳湘莲的故事 贾琮想了想,对素雪道: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要在年前接三姑母回京过年。 给虎卫队半个月时间,灭了殷天森一家上下。 怀安守御千户所位于大楚与蒙古接壤之处,做成意外并不难。” 素雪点点头,应了一声。 贾琮又看向贾敏、贾敖道: “届时,殷家已不复存在,三姑母回京投靠娘家算名正言顺吧。” 贾敏、贾敖皆点头称是个理。 随后,贾敖又与贾敏、贾琮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如何从军,做了大楚两大水师之一的北营水师统领。 如今有二子一女,嫡长子贾琛(樊琛)已十九岁,知道自己身世,现在自己麾下操练水师。 半个时辰之后,贾琮让林黛玉送贾敏回去休息。 贾敖如今的身份是樊海故,不能与贾家正常往来,贾敏与贾敖含泪而别。 贾琮道: “不过是暂时分别,贾家骨肉终有正大光明相聚之日。” 贾敖细品此话,深感贾琮抱负不凡,心中一动,莫非我还有认祖归宗那一天?! 贾敏走后,贾敖把他安排在怀安守御千户所的人,提供给了贾琮,又手书一封,作为信物。 贾敖又担忧贾家日后被皇上针对,贾琮心想: 贾敖本是见不得光的人,不怕他反叛,目前看来他对贾家没有忘本。 自己的谋划中的一小部分可以透给他,他能成为自己一大助力,往后在慢慢观察他的为人。便说道: “只要皇上还依靠我的力量,贾家便是安稳的。 目前,大楚北方鞑子的威胁解除了,皇上乃至整个朝代都在力推‘改稻为桑’,这是基本国策, 而‘改稻为桑’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海上丝绸贸易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只要在此处着手,给皇上塑造一个新的威胁,更大的麻烦,他便不敢动我这样的武勋。 这方面,还需要三叔的助力。” 贾敖听闻,双目大睁,数息后,道: “以哥儿的惊世骇俗的本事,想来手下也培养了一帮能人,我相信你能在年前接三姐回京团聚。 你打算派人扮成海盗,拦截皇家和朝廷的商队? 引皇上派兵去剿匪,既可以牵扯住皇家精力,削弱皇家,又壮大自己。这是攻其必救,是招秒棋。 三叔定全力助你。只是要建一支强大的舰队,除了精锐的人手,还要大量的钱,以及造船的技术。” 贾琮点点头道: “谢过三叔,三叔帮我训练人手即可,钱财我去想办法,至于造船技术。 三叔,西洋舰队能不远数万里来到我们大楚,而大楚舰队却不曾到达欧罗巴,甚至对西洋的了解都是盲人摸象, 那么谁的舰队更善于远洋,善于在茫茫大洋中作战? 我听闻他们已经开启所谓的‘大航海’百年了,其航海、造船技术值得我们借鉴。” 贾敖沉思片刻后,道: “我虽然也听说过西洋的水师很强,倭寇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但没如你这般细想。 如今看来哥儿见识确在我之上。 我帮你训练人手吧,贾琛如今大了,也跟你的人走,听你调遣。” 贾琮喃喃道: “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元龟象齿,大赂南金。” 心想,三叔以“琛”为其嫡长子起名,想来是不忘贾代善给他取名的由来。 贾琮和贾敖又商讨了细节,贾琮派一批虎卫队到莱州府去操练,然后同贾琛南下。 二人谈到了快卯时,贾琮便赶在天亮前送贾敖潜出府。 …… 接下来的日子,贾琮忙着招募撼山军的新兵。 因京师许多百姓亲眼目睹撼山军与蒙古大军大战,撼山军不仅威名远播,更是解救了近二十万被掳的百姓。 加之撼山军士卒拿到的实际军饷远高于其它军营,所以,布告一出,京师地区来应征的青壮络绎不绝,排起长队。 甚至一些人声称,不要军饷,只管饭也要加入撼山军,只为保家。 但撼山军的招募标准严苛,且只招募三万,一些落选的徘徊不愿离去,贾琮只得派人劝离。 这日,贾琮刚回府,薛蟠和柳湘莲来访,贾琮装作不知二人因何化解前仇,笑道: “你们不是闹翻了吗?怎么跟孩童似的,又和好了。” 柳湘莲面有愧色,薛蟠大大咧咧的笑道: “这天下竟有这般奇事。我跟蝌兄弟讨了差事,出去跟伙计贩卖货物。 今秋开始往回走,一路都很平安,就是到了这平安州,事事变得不平安了。 路遇一伙山匪,把我的货物都抢了。危急关头,柳二弟从旁杀出,都把那伙强盗赶跑,夺回货物,还救了我等性命。 我谢他他又不要,于是便结拜了生死兄弟,一路回京。 我本想替他物色个宅子,再寻门好亲事,以后一起过日子。 不想他听闻你大胜蒙古大军,想随你从军做一番事业。” 贾琮笑道: “你自己的婚事没着落,到先操心兄弟的了,倒是个义气的。” 薛蟠摸摸脑袋,嘿嘿一笑,道: “母亲找人给我物色了一个姓夏的女子,正在说亲,听说长得如花似玉。 她们家是户部挂了名的皇商,家有几十顷桂花,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夏家贡奉,因此人称‘桂花夏家’。 柳兄弟是有真本事的,又为人仗义,定然入得了琮兄弟的眼。” 贾琮暗道,终究还是选了夏金桂这凶恶、狠毒之妇,看在薛蟠一家投效我的份上,总不能看着她把薛家搅得鸡犬不宁,终至败落。 贾琮点点头,道: “你先在这里吃茶。 柳兄要从军,咱俩去校场,看看你身手。” 说罢领着柳湘莲来到校场,柳湘莲看到校场上那一排排兵刃,有心一展自己的本事,道: “十八般武器,小弟我枪、刀、剑、棍、鞭、矛六样皆会,请贾兄指点。” 贾琮却看着柳湘莲不语,良久之后,道: “真那么巧?” 柳湘莲听闻一惊,沉思了一会儿,抱拳道: “侯爷慧眼,不瞒侯爷,我在外游历时,确实在平安州落草为寇。 逢商队路过,我们劫了其财货,发现是蟠兄弟后,我让他们弃了这单买卖,佯装救下蟠兄弟。 第284章 夏金桂 没想到,蟠兄弟不计前嫌,还如此仗义,便准备回京寻个正经事,安稳过一世。 听闻了侯爷的事迹,想起男儿立于天地间,当血性豪情展风采,方不负此生。 我愿追随侯爷,做一番事业。” 贾琮在读曹公原着之时,对柳湘莲救薛蟠一事,就有所猜测,柳湘莲行事妥妥的梁山好汉的做派。 他本因痛打了薛蟠,碍于贾家的威势,出京避祸,怎会那么巧救了薛蟠?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刻一试,他便坦然的和盘托出,倒也比心里藏奸的好。 他要追随自己也不是坏事,因为,原本的世界他由于尤三姐当面自刎而遁入空门, 可见他那个绣衣卫力士的身份是虚的,并非皇家的暗探。 他明知我知道他绣衣卫的身份,还来投,算是君子坦荡荡吧。 如今的撼山军上至副将下至小旗都是亲兵或近卫营出身,容易引来皇上猜忌。 把他这个绣衣卫的出身人放在军中,看起来倒是用皇上的人。 不过此人性情洒脱、豪爽、桀骜不驯,骨子里骄傲,要收服他还得使些手段, 对武人嘛,当然是以武服人。 念及此,贾琮点了点头,道: “你本是将门之后,我们同出开国一脉,取把兵器,使出你的本事来。” 柳湘莲听闻,也不含糊,到兵器架上取了杆铁枪,回来道: “请侯爷指点。” 贾琮道: “拿出你看家本事来功我。” 柳湘莲见贾琮赤手空拳,有种被轻视的不悦,迫于得到认可,二话不说, 两手握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而来。 刹那间,枪尖便到了贾琮面前,下一刻,铁枪已被贾琮稳稳握在左手中。 任其如何捣戳,使出全身力道,贾琮纹丝不动,长枪纹丝不动。 柳湘莲脸涨的通红。 贾琮微微一抖,一股巨力沿着长枪传向柳湘莲。 柳湘莲顿时长枪脱手,震退了三步,感觉虎口都快裂了,若非及时脱手,怕是双臂都要震断。 柳湘莲喝了声:“小心,暗器。” 话刚落音要把匕首飞向贾琮,却被贾琮夹在右手食指、中指之间,都没看清贾琮是如何出手。 贾琮有心震慑下柳湘莲,化掌为刀,以燃木刀法,磅礴的内力都快把匕首烤红; 随即又以玄冥神掌(出自倚天屠龙)将匕首冻成寒冰一般。 那铁打的匕首,骤热之后骤冷,便脆了,贾琮右手一捏,匕首化为齑粉,飘落在地。 贾琮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利用后世物理学的原理,装了一个逼。 柳湘莲骇然的看着自己的匕首顷刻间在贾琮手里化为齑粉,呆若木鸡! 冠军侯的手段恐怖如斯! 一旁丫丫嘟着嘴,看着柳湘莲,道: “不入流的本事,连俺一招都接不住,怎配和爷过招?” 柳湘莲不及贾琮一合之力也就罢了,如今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般轻视,顿感羞辱。 贾琮见状把铁枪扔给他,道: “那就过一招吧。” 又对丫丫道: “收着点。” 丫丫咧嘴笑道: “爷放心,俺有分寸。” 柳湘莲听闻,愈发不服气,对丫丫道: “请指教。” 校场上的亲兵们,同情起柳湘莲来,努力憋着不笑出声来。 丫丫像师尊教导弟子似的,装模作样的背负着手踱了个方步,点了点小脑袋,道: “你出手吧。” 柳湘莲憋了一肚子火,一招劈枪法,由上至下猛劈向丫丫的肩头。 眼看就要劈中,柳湘莲心中一惊,担心伤了丫丫。 然而下一刻,不知丫丫如何掏出背后的瓦面金装锏,迎着铁枪一挥,铁枪便飞了出去, 在空中翻了几跟头,远远得落在校场边。 柳湘莲忍住手上的剧痛看向那杆铁枪,发现铁枪已经弯得跟木匠的木工尺似的。 柳湘莲无地自容,自己引以为傲的本事在一个小丫头面前竟如此不堪。 骨子那份骄傲顿时荡然无存,乃至羞于再提投效贾琮。 贾琮见状,指着那边的亲兵道: “柳兄也不必妄自菲薄,甭说你,我那些亲兵也没人能接住这丫头一合之力。” 柳湘莲听说,心里好受了许多,单膝下跪道: “若侯爷不弃,我愿追随侯爷做一名亲兵。” 贾琮扶起柳湘莲道: “理国公府与我贾家是世交,柳兄不必如此。 倒是可以先在亲兵队了历练一阵,再入撼山军建功立业。” 说罢便领着柳湘莲与亲兵队统领展兆相互认识,然后传了他一套外功。 至于内功,乃至他日后在撼山军中任何职,自然要看其本领,更要考察其忠诚度之后方做定夺。 想来柳湘莲在亲兵队里还会吃一阵苦头,他如今这点本事在自己的亲兵面前就是个新手菜鸟。 安顿好柳湘莲,贾琮回去告诉薛蟠,自己明日傍晚去梨香院找他(自然是为夏金桂之事)。 薛蟠听闻大喜,以前请了几次贾琮,皆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成,不想今日贾琮主动提及,薛蟠忙道: “琮兄弟要不明儿早一点,我们一起用饭、喝几杯,高乐高乐。嘿嘿!” 贾琮点了点头,薛蟠欢喜的说道: “我这就去同母亲和妹妹说。” 贾琮看着薛蟠肥硕的背影,心想,这薛大头算是标准的纨绔、富二代, 放在这个时代横向一比,也谈不上多坏,倒是性子爽利,是个性情中人。 次日,贾琮酉时便从绣衣卫衙门提早回了府,在映月、香菱伺候下换了身便服如约前往梨香院。 还没到门口,丫鬟便远远的瞧见了贾琮,回去通禀了。 薛姨妈、薛蟠和穿着一身大红镶边对襟羽缎斗篷的薛宝钗,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出门相迎。 贾琮笑道: “薛姨妈这般隆重,我往后都不好来了。” 薛姨妈笑道: “哥儿第一次来,是该迎迎的。” 说笑间,几人进了正堂,薛姨妈请贾琮在楠木小几旁的主座上入座,薛宝钗给贾琮沏了茶,薛蟠吩咐下人在圆桌上摆席。 四人人闲话了几句,贾琮直接说起了正题,道: “今日,我是为蟠兄的事,昨儿听你说到与桂花夏家结亲一事,我隐隐听过夏金桂之名。 下午去绣衣卫衙门查了一下卷宗,果然是此人。” 薛姨妈、薛蟠、薛宝钗三人听闻,心中皆一惊,夏家莫非犯了大事,否则怎会被绣衣卫盯上。 再则,夏金桂一个闺阁女子的名字,怎么会传到外面? 第285章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薛姨妈忙道: “那夏金桂和夏家可是有什么不妥?” 贾琮点了点头,反问道: “你们可遣人去打听过夏金桂的人品?” 薛姨妈道: “我让两个管事去夏家周遭街坊邻居打听了,回来都说是个温柔和顺,乐善好施的。” 贾琮听闻“温柔和顺”四个字,差点把茶喷出来了。 夏金桂若是个温柔和顺的,就不会把薛家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苦了薛家阖府上下,香菱的判词中也不会说死在她手里。 薛宝钗道: “母亲,如今我们和夏家正在议亲,咱们家衣着华丽的管事在那些街坊前一露面,人家就能猜到目的。 夏家恐怕是早打点好了街坊,哪里问得到实情。 既然琮兄弟那边有夏金桂的卷宗,自然听琮兄弟的。” 薛蟠原本对那夏金桂动了心,忙道: “我听说她是个容貌出众,生的如花似玉,才貌双全,性情温柔,家世又与咱家相配的,本以为良配。 再说她家没儿子,只有夏金桂这个女儿,我娶过来,她家万贯家财将来都是我和我儿子的。 琮兄弟,可是出了岔子,莫非那夏金桂是个丑八怪? 我的妈呀,再有钱也不娶丑八怪。” 贾琮笑道: “才貌双全和巨富豪门独女这都不假。 不过,夏金桂绰号‘母夜叉’,你敢娶吗? 薛家三人听闻母夜叉三个字,唬了一跳,薛大头脱口而出道: “母夜叉,孙二娘?” 贾琮接着道: “夏金桂之父早亡,由寡母纵容教养长大。 她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泥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 一年前,有一秀才因家贫在夏家商铺里帮忙算账,那秀才生的好容貌,被夏金桂相中,逼那秀才入赘夏家。 那秀才知其品性,连夜逃跑,却被夏家豪奴抓回去了。 软硬兼施,秀才死活就是不依。 俗话说,按牛头吃不得草,夏家无可奈何,把他痛打了一顿,放出去了。 秀才不服,报了官。夏家花钱打通了官府,此事不了了之。” 三人听说,都摇了摇头,宝钗道: “既是如此,这婚事赶紧作罢。 幸好还有两日才纳征(送聘礼给女方),咱们明日就遣人跟夏家说退了这门亲事。 此事全仗琮兄弟有心了,若非如此,将来那人进了门,家中再无宁日。” 说罢向贾琮行了个礼。 贾琮摆了摆手,道: “既是亲戚,无需客气。” 薛姨妈母女心想,虽说是亲戚,但若不算薛宝琴,我家与你沾亲的是王夫人和王熙凤,此二人一个与你有仇,另一个也与你不亲近。 若非薛家投效了你,把商号都交给了你,恐怕你也不会插手薛蟠之事吧。 薛姨妈道: “那夏家这般蛮横,会不会不依,前来闹事?” 薛蟠道: “妈,你多虑了,你是不知道琮兄弟,不,贾大哥的名号京城谁人不知? 当日在广泽街绣衣卫衙门外,用卫国公府的人垒京观,京城谁家没去看热闹。 只要提贾大哥的名号,夏家连声都不敢吱一下。 前面纳采提亲送的礼,都得乖乖的给咱们送回来。哈哈哈!” 宝钗忙道: “凡事讲个理字,既是我家提出退婚,已送出去的礼便不再收回。 切莫在外仗着琮兄弟之势,欺负人家。” 薛大头嘿嘿几声,忙点头称是。 几人说话间,酒宴已备好,薛姨妈请贾琮入席上座。 宝钗帮贾琮布菜,夹一块蒸羊羔,笑道: “听说琮兄弟喜欢吃蒸羊羔,母亲今儿下厨做了这道菜,不知合不合口?” 贾琮看去,好家伙,这桌席怕是花了不少心思,许是知道自己食量大。 这一大桌子菜有蒸羊羔、蒸熊掌、凤尾鱼翅、清蒸八宝猪、糟鹅掌鸭信、栗子鸡、尖氽活鲤鱼、鸡髓笋…… 贾琮尝了一口道: “很是鲜美,薛姨妈有心了。” 薛姨妈笑道: “哥儿喜欢吃,常来这里,我做给你吃。” 贾琮客气了一番,薛蟠上前给贾琮敬酒。 一餐下来,酒足饭饱,薛姨妈见贾琮喝了不少酒,便道: “外面天寒地冻,哥儿饮了酒,先吃些热茶醒醒酒,歇会儿再出门。” 说罢让宝钗的丫鬟莺儿扶贾琮去休息,然后领着醉醺醺的薛蟠进里屋去了。 莺儿见薛姨妈和薛蟠皆走了,心思一动,便扶着贾琮往里走去。 贾琮虽饮了些酒,但丝毫无碍,倒是好奇,这“巧莺儿”,会把自己引向何处? 荣国府这些丫鬟个性鲜明,不同的女子调教出来的丫鬟亦不同: 凤姐作威,平儿作福;探春理直,侍书气壮;迎春性子弱,司棋性烈; 黛玉飘逸,紫鹃明慧;湘云豪爽,翠缕直言; 宝钗端庄,而她的贴身丫鬟莺儿活泼,灵巧,对宝钗了解入微。 莺儿扶着看似醉意朦胧的贾琮穿个耳房竟到了宝钗闺房。 宝钗虽住大观园里,原本在梨香院的房间还是保留着的。 贾琮一眼看去,便知是女子闺房,这梨香院当然只有宝钗的闺房。房间里不似曹公笔下那么“雪洞一般”,了无生气。 想来是因为如今的宝钗不需要讨好王夫人,无论服饰、闺房布置都不似原本那么素淡。 倒也雅致、精致,像个大家闺秀的闺房。 贾琮道: “屋里隐隐有清香,不知熏的什么香?” 莺儿听闻,笑道: “爷,咱们姑娘从不熏香。” 然后又小声,故作神秘的说道: “告诉爷一个秘密,这是咱们姑娘自带的体香。 姑娘听说爷要来,昨日才回来住了一宿,张罗酒宴。若是以前每日住这里,还更香呢。” 薛宝钗刚端着茶进屋,听闻羞红了脸,嗔道: “浑说什么呢?” 宝钗把茶递给贾琮,让贾琮吃些热茶醒醒酒。 如此近距离,贾琮看到她躬身时,那雪白的脖子上挂着的金项圈,道: “宝姐姐,这金项圈甚是好看,可否给我一观。” 宝钗听闻,稍事犹豫,侧身解开腋下的排扣,从里衣中将那晶莹灿烂的璎珞掏出来,下面是一个金锁,托着给贾琮。 贾琮接过一看,金锁上面刻着: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第286章 宝钗的抉择 贾琮仔细打量这块“大名鼎鼎”的金锁,不禁出神。 当初薛家初到荣国府时,薛宝钗进宫选秀落选,薛姨妈和王夫人有心撮合宝钗和大脸宝,便在荣国府大肆散播“金玉良缘”。 这大脸宝的玉上刻的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与“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八个字正好是一对。 薛宝钗念及此,唯恐贾琮误会,忙道: “这金锁上的八个字是当年一个癞头和尚送的吉利话,他说必须雕在金器上每日戴着, 故而母亲让人给我打了这金锁,让人錾上这八个字。 我打娘胎带了热毒之症,父亲为我请遍了名医,皆无效。 后来,一云游的癞头和尚赠了一药方,名为‘冷香丸’,服用之后,果真有奇效,便按其所言,制了这金锁戴上。” 一旁的莺儿道: “只是这冷香丸太磨人,需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 还得在次年春分当日晒干,将这四样花蕊和药一处,一并研磨。 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 还要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 霜降、小雪…… 各十二钱加上蜂蜜、白糖调和…… 盛在旧的磁罐内,埋在花根之下。 姑娘病发时,用黄柏十二分煎汤,服一粒冷香丸即可。 可要是春分那日不出太阳,雨水这日不下雨,白露当日没露水…… 任何一个条件不成,便前功尽弃,冷香丸制不成。 天可怜见,那年万事俱备,便多做了些。” 贾琮听闻癞头和尚,心中暗恼,这是那一僧一道奉了警幻仙子之命,让众金钗来助大脸宝渡劫的。 这冷香丸处处皆用“十二”,所指的并非仅仅是薛宝钗,而是意指十二金钗,包括副册,又副册共三十六名女子。 其配方春、夏、秋、冬意指“冷暖”、“炎凉”; 蜂蜜、白糖甘甜;黄柏苦涩,合起来便是“甘苦”。 这是要这些女子历经世间冷暖,世事甘苦、磨难,助大脸宝渡劫! 这警幻仙子为了讨好一个区区侍者,竟牺牲这么多女子,着实可恶。 然而她被自己破身之后,修为大损,日后恐怕再也不敢来这方世界。 自己更不可能冒险去那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找她泄愤。 至于那一僧一道,为了生死符,每年都要来找自己或素雪替其压制,否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贾琮打定主意,下次这俩人来,让他们生死符发作了,好生折磨一番,再出手压制,以解心头之恨! 贾琮看向宝钗,犹豫要不要出手替他除掉热毒,再把癞头和尚逮过去给她磕头认错,重新编一套说辞? 以便摆脱这冷香丸和这狗屁金锁,这金锁锁住了薛宝钗一生。 薛宝钗的少女花季般的年纪,为这金锁失去了女孩儿的天真烂漫。 曹公笔下,薛宝钗曾经和林黛玉说过: “你当我是谁?我也是个淘气的,也够个人缠的……” 曾经的薛宝钗,也和林黛玉、史湘云一样,有着女儿家的憨顽和淘气。 然而,自从进了贾府,她就一副刻板正经的模样,总是有着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 因为她有金锁,大脸宝有那玉,为了迎合其母亲的意思——金玉良缘,贾家便是她的婆家了。 她不得不努力做得端庄典雅、稳重落落大方,却没了少女该有的活泼。 她在自己少女时期,扮演了不应该有的成熟。 不过如今看来,由于自己的出现,王夫人都死透了,薛家也不会再盼着与大脸宝结亲。 薛宝钗也不似原本那般无论衣着服饰、闺房都素淡无味,时不时也有女孩儿家的性情。 她不是自己的女人,还是不急着出手,日后再定夺。 贾琮把金锁还给宝钗,道: “以花为药,可是食人间烟火之凡人能受得住的? 他日,若有机缘,我替你省了这个麻烦。” 薛宝钗听闻,心中一惊,贾琮他有惊世之才,已是超凡脱俗之人。 莫非他有什么手段可祛除我娘胎里带来的热毒,从此不受这束缚? 薛宝钗接过金锁,侧过身去,再度解开腋下的排扣,把金锁放回里衣。 二人并排而坐,这么近的距离,贾琮不仅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又何尝看不到那莹润白皙的肌肤。 又见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如水杏、肌骨莹润。 贾琮非坐怀不乱的圣人,怎能不心动。 薛宝钗收好金锁,抬头正迎上贾琮炙热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 宝钗脸颊顿时绯红,低头不语。 贾琮见状,起身告辞,薛宝钗相送,出了梨香院方回。 却说,贾琮走后,又过了一个时辰,薛姨妈带着刚醒了酒的薛蟠来到宝钗闺房。 薛姨妈拉着在屋里发呆的宝钗,道: “琮哥儿待你可好? 对咱家来说,他是最好的女婿了,可惜他相中了林丫头。 咱们薛家的女儿总不好做妾的。” 薛蟠大声道: “做妾又如何,宝琴妹子不就是摆明了要给琮兄弟做妾的嘛。 宁做英雄妾,不当赖汉妻! 那话怎么说来着,娥什么女,姐妹二人同做妃子,不是传为佳话嘛。” 宝钗小声道: “娥皇女英。” 薛姨妈听闻,睁大双眼惊讶的看着宝钗道: “闺女儿,你愿意委身琮哥儿为妾?” 宝钗听闻,泪水满眶,低头不语,任眼泪滴在胸前衣襟上。 良久,坚定的点了点头,微弱的声音说道: “我愿意。” 薛姨妈心疼的把宝钗搂在怀里,薛蟠则大喜道: “好、好!我就说,哪怕给琮兄弟当妾,也是值当的。 女子不好开口,为兄去给琮兄弟提。” 薛宝钗摇摇头道: “此事关键不在琮兄弟,我自诩入得了他的眼。 需得林妹妹接纳我,还有她母亲同意。” 薛姨妈想了想,道: “闺女既有这个心思,为娘去跟贾敏说。 先跟她处好关系,待时机成熟了,我便开口。” 薛宝钗道: “琮兄弟眼里容不得沙子,又洞悉世间、明察秋毫,聪慧过人,还极疼惜林妹妹。 母亲,万不可使任何手段,反而弄巧成拙,只需一颗真心待人便是。” 薛姨妈听闻,搂紧宝钗道: “早年间,怪我没眼光,误了你与琮哥儿交往,错失了姻缘。 这次万事都依你。” …… 第287章 故人归来(一) 次日,皇宫建极殿,这里被皇上改成军机处办公之所。 如今西宁郡王尚在归京途中,军机处除了贾琮还有太上皇指派的平津侯、宣平侯。 明面上皇上用被太上皇打压的开国一脉,太上皇则用其一手扶持定国一脉,军机处形成了平衡。 贾琮和平津侯、宣平侯三人正在浏览各地的军报,这时戴权进来递给一封折子,对贾琮道: “此事与侯爷家里有关。” 贾琮打开奏折一看,原来是平安州节度使上奏: 怀安守御千户所千户殷天森领着一家子出去打猎,遇到一小股在边境抢掠物资过冬的鞑子,被团灭了。 这事自然是近卫营虎卫队的手笔,原本的计划,此刻贾攸见殷天森身死,给贾家家主和老太太写信,欲回京投靠。 贾琮收到信后,再派亲兵去接其回府。 如今有平安州的折子,自然就简单了,贾琮故作不知,奇道: “内相,这与我家有何干系? 还有,这殷千户为何这么大胆,身处边境,居然带着小妾出城打猎?” 戴权递给贾琮一封信,笑道: “云节度使还附带了这封信,信里说,那殷千户的妻子姓贾,是贾家人。 如今他们孤儿寡母,母子俩留在怀安守御千户所无所依。等军机处安排新的千户过去后,她们就无处可去。 咱家打听了一下,她叫贾攸,是荣国公庶女,算起来是侯爷姑母。 她出嫁的时候,侯爷还没出生呢。 至于那殷千户嘛,想来是因为如今蒙古大败,已无力南下,故而掉以轻心了。” 贾琮道: “竟有此事,谢过内相了。 我尚不知除了未来岳母大人,竟还有姑母在世,这就派人接她母子二人回京。 不过,后宅的事,我回去请示下老太太。” 戴权知道贾琮与老太太关系不睦,也不多说。 贾琮和平津侯、宣平侯审议了平安州节度使举荐的千户后,便提前回府。 明面上,这事要给老太太说下,以显得自己对贾攸不知情。 刚进了荣庆堂,见满屋子人,贾赦、贾政都在,老太太喜气洋洋的。 老太太见贾琮还穿着官服,道: “哥儿得到消息提前回来了?正要着人去寻你。” 贾琮见老太太和贾政春风满面,而其他人并无感,尤其是贾敏脸色并无喜色,知道不是贾攸之事,便说道: “我倒有事要问老太太,不知老太太说的又是何事?” 老太太道: “当今圣上体贴万民之心,言世间至大莫过于孝字。 宫里的嫔妃离家多年,岂会不思念父母?父母在家,又怎会不想念女儿,甚至因此成疾,病故。 不能使家人团聚享天伦之乐,有伤天和。 故而启奏太上皇,每月二六之日,准其家眷入宫看望。 太上皇赞当今圣上仁孝,说眷属入宫,未免要遵国体仪制,母女不能称心。 便降旨,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避男女大防的,都可以请娘娘回家省亲。” 贾琮听闻,心想,近两千年的封建王朝史上,从没有出现过嫔妃回家省亲这种事。 曹公笔下的省亲一事,处处透露出诡异,怎么看都像一场阴谋。 原本的轨迹里,贾家正是省亲不但掏空了家底,还吞了林黛玉带回来的林家家财, 并愈渐奢靡,家中入不敷出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皇上说的是进宫看视,而降旨省亲的却是太上皇。显然,两者意见不一致,省亲比进宫又进了一步。 这里面,有点二圣争着施恩的味道,又有让皇亲国戚站队的意图。 贾琮一时间想不透这里面的阴谋。不管怎样,外界皆当自己与二房不睦,这事自己少掺和便是。 贾琮道: “后院的事,老太太张罗便是。” 见贾琮不当回事,贾政忙道: “如今,周贵人家里正在大兴土木,修建省亲别院。 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正在城外选地址。” 贾琮听闻,口中念道: “吴天佑,无天佑!” 曹公笔下也有这吴天佑!无天佑,没有上天庇佑,还是没有天家庇佑? 曹公从没多余的文字,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叙事,莫非意指这些大兴土木的皇亲国戚目无皇家,最后都失去了皇家(天家)庇佑,失宠? 此事是皇家的一次试探? 贾琮冷哼一声,道: “二叔要学周家、吴家修园子?还真是没看出来二叔财大气粗。” 老太太忙道: “老二哪有那么多银子,元春省亲是阖府的大喜事,得哥儿主持。” 老太太这是要把这口锅,甩给不粘锅的贾琮。 贾琮冷笑道: “我刚封侯,扩招了亲兵,可没银子给你们修园子。 大观园倒是可以借给你们用上一日。” 贾赦也忙过话头道: “太上皇的旨意是说有重宇别院的可请旨省亲,咱们家有现成的大观园,连皇后娘娘对大观园赞不绝口。 园子里住的又都是内眷,清河公主都常去,正好合适。” 老太太原本想贾琮、贾赦都出钱,自己和贾政再掏些银子,建个省亲别院。 元春去省亲后,就算是元春(二房)的资产了。 没想到贾琮根本不接招,还言明大观园只借一日,老大也不想出钱,先前的谋划落空。 可如今,老太太根本不敢跟贾琮扳手腕,更怕自己的小心思被贾琮看透,惹恼了他,明智的选择了退一步,说道: “那便在哥儿的大观园省亲吧,也给家里省了开支。 我听闻其余几家请旨在年后省亲,也就几个月了,咱们也好生张罗下, 把园子布置下,多请些戏班子,好生热闹热闹,毕竟是贾家的荣誉。” 贾琮心想,曹公笔下,皇上批复元春省亲的时间是正月十五,正寓意: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意指贾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皇上在此事上透露出了对贾家满满的恶意! 正月十五又叫灯节,赏灯、放烟花是“上元节”必备的节目。 无论灯也好,烟花爆竹也好,都是一刹那的辉煌,过后便是烟消云散,一地尘埃。 元春省亲后,送回来一个灯谜,谜底就是炮仗。 无论谜面前面几句多么声势浩大,最后一句才最重要: “回首相看已化灰”! 第288章 故人归来(二) 念及此,贾琮淡淡的说道: “早说过,家族的兴旺靠的男儿在外打拼。 大观园,皇后娘娘去得,清河公主去得,贵妃如何就去不得? 无需耗费银子折腾了,你们请几拨戏班子便是。 我倒有一事要问老太太。” 老太太见贾琮对元春省亲一事不悦,自己替二房谋福利和造声势的谋划都似被他看透了。 老太太既心虚,又不满贾琮当着满屋子人完全不给自己脸面,撇撇嘴,道: “哥儿所问何事?” 贾琮看了眼贾敏,冷声道: “老太太,除了我未来岳母,可还有姑母尚在人世? 此事在军机处被当众揭开,我这个贾家家主竟不知自家有哪些人,闹得颜面尽失。 老太太不妨告诉我,咱们家还有哪些人不在这两府,省的下次在朝堂上丢人。” 这话明显有质问老太太的意思了,怪罪老太太没事先把贾家家事告知贾琮,导致贾琮乃至贾家丢人现眼。 并把这脸丢到了军机处这样的朝廷最高机构。 当然这是贾琮故意这样讲的,不过是一种话术而已。 老太太想风光大办省亲一事,好给二房长脸,被自己毫无情面的拒绝, 自然要在另一方面给她挑出错来,让她有犯错、负罪之感,免得她自以为占了理。 果然,此话一出,除了贾敏若有所悟,面露喜色,其余人都震惊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被问蒙了,诧异道: “敏儿是老四,可前面三个丫头早就没了,你哪还有旁的姑母在世? 你听谁说的,你哪个姑母在世?” 贾琮冷哼一声,道: “朝廷的军报难道会错? 军报上说,平安州怀安守御千户所,殷天森千户一家近乎死绝,只留下其夫人贾攸母子二人无依无靠。 戴总管说贾攸是我姑母,莫非他说错了?” 老太太听闻大惊,喃喃道: “贾攸,三丫头,她还健在!?” 贾敏大喜,心知这是贾琮的依那晚所言,除掉殷天森一家替三姐报仇,然后接三姐回京。 贾赦、贾政二人齐道: “三妹妹还健在?” 贾琮点了点头,老太太懵了一会儿,道: “三丫头竟然还在,她这些年为何不跟家里来个信? 既然殷天森没了,她又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接她回来吧。” 老太太心里纵然不喜贾攸,但也得把她接回来。 谁让这事都在朝廷上走了明路,连戴权都知道了,戴权知道也就是皇上知道。 不把她接回来,外面岂不是要骂自己苛虐庶女。 贾政道:“听说平安州时有民变,盗匪猖獗,路上可要小心些。” 贾琮道: “我派亲兵去接三姑母回京。老太太,咱家再没有别的人流落在外吧?” 老太太想了想,道: “没了,你大姑母、二姑母走的时候,家里都去了人吊唁。 你还有个三叔,当年很多人亲眼看见他落水身亡的。” 贾敏听闻,嘴角微微一笑,又赶紧绷紧。心中暗喜,小时候与自己年岁最接近,最亲近的三哥三姐都健在,真好。 贾琮道:“我安排人手去了。” 说罢,朝众人点了点头,便出了荣庆堂。 原本贾家命运的转折点,阖家热火朝天的省亲,就这样被贾琮指东打西、轻描淡写的按下去了。 除了贾蔷被使唤去姑苏买戏班子,此事府里再没人提起。 贾琮来到冠军侯府校场,丫丫和亲兵们在一起操练,这丫头自从随贾琮打蒙古后,愈发喜欢跟着贾琮打仗了。 为了贾琮以后上战场都带上她,丫丫每日都坚持跟着亲兵训练一个时辰。 见贾琮来了校场,丫丫翻身下马,迈着小短腿表功似的跑到贾琮跟前撒娇。 贾琮拍了拍她头顶上的“铁罐头”,道: “嗯,不错,不仅做到腰马合一,连兵器也融为一体了。” 丫丫用“铁罐头”拱了拱贾琮的腰,道: “爷,可是要点兵?” 贾琮道: “是要点兵出趟远门,不过我不去。” 丫丫犹豫了一下,道: “让俺去吧,俺多历练,以后好跟着爷打仗。” 平安州很不平安,为了确保贾攸母子的安全,贾琮本也要派遣精锐,便说道: “你去可以,但沿路不许顽皮,要听展兆统领的话。” “嗯嗯,俺最听话了。” 展兆听闻松了口气,这丫头,没贾琮的吩咐他可制不住,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贾琮随后令展兆领了一队亲兵前往平安州怀安守御千户所,接贾攸母子回家。 柳湘莲这两日,认识到与亲兵们巨大的差距,备受打击了,骨子里仅存的傲气都没了,不服输的性子倒是成了他苦练的动力。 贾琮便指点了柳湘莲几招,又鼓励了他一番。 …… 平安州,怀安守御千户所,殷府。 殷天森一干人一死,贾攸便出了小院,以夫人的身份控制住了场面,张罗丧事。 然后遣人给节度使传讯,又留下节度使派来吊唁的管事,助他压制府里的下人,把殷家所有财物收拢,封存起来。 虎卫队在贾敖留下的人引荐下,已经与贾攸见面,但虎卫队不能露面,只能在暗地里护着她。 十余日后,展兆领着一队亲兵快马加鞭到了殷家。 贾攸当即请展兆处死了一名曾经欺负她们母子的管事,镇住了所有下人,然后变卖了所有不便携带的家财,再打发财物遣散了殷家下人。 母子俩带了五辆马车,装满财物在亲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回京。 虎卫队的成员皆扮着随从车夫、护卫在侧。 一路上遇到不少盗匪,大部分见到杀气腾腾的亲兵都退去了; 也有规模大一些的山匪和暴乱的义军不知死活的攻打亲兵,被亲兵轻而易举剿灭。 贾攸的儿子——小彪,亲眼目睹贾琮亲兵恐怖的战力,羡慕不已。 这日,贾攸一行正在桑干河边做饭、休息,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众人举目望去。 只见二十来人沿着桑干河朝这边狂奔,后面一大队骑兵似在追赶他们。 展兆道: “是朝廷的军队,大约有五百骑兵。” 小彪惊呼道: “戴面具的那人好快,比骑兵还快! 咦,他又回去做什么,帮他的同伴?” 丫丫和展兆异口同声道: “飞絮青烟功!” 第289章 芦雪庵即景联句(一) 丫丫又道:“是她,我认识。” 展兆忙道:“他是谁?” 丫丫挠挠“铁罐头”,发现自己不知道她是谁,只好说道: “俺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俺见过她,那晚她戴着面纱。” 展兆只当小丫头认错人,哪有认识的而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对方会“飞絮青烟功”倒是好生奇怪。 展兆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人方能得贾琮传授此上乘轻功,可显然不认识那人。 一时间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友或是其他来历,准备再看看。 只见戴面具的那人冲回队伍最后面,挥剑替他们挡住骑兵射来的箭雨,然而还是有两人中箭倒地。 很显然那人有自保之力,却不能独自面对五百骑兵护住他的同伴。 丫丫忙道: “她帮过爷的,俺们快去帮她。 叛军攻打家里那晚,她帮俺们打过火枪队。”(见180章) 展兆道:“确定?” “嗯嗯” 展兆立即吹起了集结号,亲兵们纷纷上马,紧接着齐刷刷的放下面罩,每个人都只露出双眼。 展兆指着那五百骑兵,喝道: “歼灭骑兵,不留活口。” “是!” 展兆率领亲兵朝那五百骑兵直扑过去,虎卫组也立即把贾攸母子护在中间。 戴面具那人自然是水清扬,她看到这边又是一队骑兵冲过来,先是紧张、绝望,以为保不住自己的手下。 待看清楚是贾家的亲兵,顿时松了口气。 尤其是丫丫那小不点,当日水清扬在城墙边的阁楼上,亲眼目睹她那小身影跟在贾琮身旁与蒙古大战,威猛无比! 不同于撼山军标配的一石弓反曲弓,贾琮的亲兵配备的都是三石弓,远高于普通大楚军队的八斗弓, 无论射程和威力都形成碾压态势。 那五百骑兵见身着甲胄全副武装的亲兵过来,当是朝廷的军队,远远的呼喊,却被一波接一波的箭雨覆盖。 紧接着便是丫丫挥舞着狼牙棒领着重骑兵冲锋,轻骑兵则箭射杀逃跑的敌军。 一边倒的屠戮,不到一刻钟便结束了战斗。 随即,展兆下令收回箭矢,破坏战斗痕迹,并把那五百骑兵的尸首扔进桑干河。 毕竟对方是朝廷的军队,自然要毁尸灭迹。 水清扬对丫丫和贾琮亲兵们的恐怖战力见怪不怪,而她随行的近二十人,则惊的目瞪口呆。 待展兆领着亲兵还回,与水清扬等人擦身而过。 水清扬抱拳对亲兵们抱拳行礼,不过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没出一声。 丫丫路过时,“铁罐头”里眯眼冲着水清扬一笑;戴着面具的水清扬也点头致意。 小彪对贾琮的亲兵屠杀朝廷军队不解,狐疑的看向贾攸,贾攸道: “这叫帮亲不帮理! 正如那姓殷的,也算是朝廷官员,为了替你兄长和为娘报仇,七郎照杀无误。 你一向崇拜七郎,回京后,便跟他习武吧,不过看他收不收你。” 小彪忙道: “娘,我从小都偷偷练功的,也不弱。” 说到这里想起贾琮亲兵们的战力,尤其是那个恐怖的小丫头,顿时没了底气。 近二十日后,贾攸一行回京,与老太太、贾敏、贾赦、贾政等人见面。老太太摆宴迎其回家,不在话下。 当年,因为樊泽霖的妹妹才貌双全,深得贾代善宠爱,老太太对其子女不喜。 贾琮便把贾攸母子安置冠军侯府外院的一个小院子,与薛蝌母子做邻居。 次日,贾攸领着儿子小彪来拜见贾琮,谢贾琮解救之恩。随后贾攸道: “虎毒不食子,那忘恩负义的,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族长,我想让小彪随我姓,回归贾家。” 贾琮看向小彪,小彪道: “族长,我想跟娘姓,请族长赐名。” 贾琮想了想,道: “便叫‘贾璨’吧。” 母子二人大喜,这是同意他入贾家了,贾攸喃喃道: “璨者,明亮、灿烂。还不快谢恩? 璨哥儿今年十六,打小也偷偷习武,听闻七郎之名后,最是尊崇、向往,请族长教导他吧。” 贾璨忙行礼,并请求认贾琮为师父。贾琮打量一番结实的贾璨,道: “可识得字?能否读懂兵法?” 贾璨忙道:“跟着娘亲识的字,读的都是兵书,不过皆是一知半解。” 贾琮点点头,最怕那种读了几本兵书就自以为是的,他能谦逊,倒是可以调教,便说: “既是自家兄弟,无需师徒名分,你每日在校场跟着亲兵们一同操练吧。” 二人大喜,此后开祠堂,贾璨加入贾家且不细表。 半月多后,正值腊月十五,京城下起了大雪。 大观园,梦溪峪,探春召集众姊妹商议次日按例开诗社,大脸宝道: “只是今日晚了些,明日若雪停了,又无趣。” 湘云兴致正高,被大脸宝泼了冷水,道: “这诗社本是咱们女孩儿的事,就你混在咱们女儿堆里。” 大脸宝被怼得无语,李玟笑道: “明日这雪未必停,纵使晴了,雪后初晴亦是一番风景。” 李纨道: “梦溪峪虽然好,但论赏雪不如芦雪庵。我已打发人去笼地炕了,咱们拥炉作诗。” 王熙凤自从被王夫人下毒丢了肚子里的儿子后,被林黛玉、宝琴接进大观园稻香村养身,她又最是爱凑热闹的,便道: “算我一个,我给你们赞助十两银子。” 众人自无不可。如今诗社愈发热闹,除了三春、林黛玉、宝钗、宝琴、湘云,还有邢岫烟、李玟、李琦, 以及满心想着作诗的香菱,一有空便去寻林黛玉学诗,又不好太麻烦黛玉, 可巧湘云又是个极爱说话的,湘云见香菱向她请教诗词,愈发高兴,便常拉着香菱高谈阔论。 加上李纨和大脸宝,凑趣儿的王熙凤,诗社共有十四人。 除了李纨年岁最长,与王熙凤二人比他们大些,其余大都十四到十六岁,或有三四人同年,或者两三个同月同日, 所差者不过月份或是时刻而已,众人也细分不了,便姐姐、妹妹的随便乱叫了起来。 快过大年了,贾琮也没日日去军营和军机处,众人便让香菱去请贾琮来当裁判。 —————— 昨日开始又被关小黑屋,审核不通过。 最神奇的是第27章(皇上关注)被指出涉黄,可该章丝毫不涉及男女之事,都不知该如何修改。 因修改前面诸多章节,今日更新晚了,请见谅! 第290章 芦雪庵即景联句(二) 贾琮听闻在芦雪庵开诗社,随即想到了那芦雪庵即景联句的经典场景,自然不愿错过。 芦雪庵诗社如何能没鹿肉,史湘云岂不是不能大嚼腥膻,那还怎么拔的了头筹? 于是又命人给大观园送去了两只鹿。 次日,雪后初晴,银装素裹,大地仿佛被盖上一层无瑕的白纱。 阳光下,白雪熠熠生辉,红日与白雪的结合,使得冬日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贾琮领着香菱和平儿,穿过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到了芦雪庵, 见林黛玉、薛宝钗、迎春、邢岫烟等人正在庵里的园子赏雪。 “哥哥”惜春一边喊着,一边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足印。 贾琮牵着惜春,向众人走去,见众女或身着大红猩猩,或羽毛缎斗篷毡,或洋线番(羊巴造字)丝的鹤氅, 除了李纨穿着素雅的对襟褂子,连原本“钗荆裙布”邢岫烟也穿着米黄梅花领袄子。 贾琮暗暗点头,有了庄子和商铺的出息,邢岫烟也不再是贫穷的女孩儿了。 与众姊妹互相见过礼,贾琮见林黛玉和宝琴衣着倒是与众不同,相似羽毛所制,宝琴因笑道: “林姐姐这件雀金裘,和我的凫靥裘都是昨儿老太太赠的。” 贾琮打量林黛玉身上翠绿色的雀金裘暗道,老太太不把这大名鼎鼎的雀金裘给大脸宝,而是给了林妹妹,看来她心态有所变换。 香菱道:“难怪这么好看,这都是穿着孔雀羽毛织的。” 宝钗因笑道: “林妹妹这件是孔雀羽毛,琴儿这凫靥裘是野鸭子头顶的羽毛所织。 可见老太太疼你们,她那么疼宝兄弟,也没给他穿。” 林黛玉看着贾琮微微一笑,像似在说“还不是沾了你的光。” 贾琮笑道: “人都齐了吧,今日诗社怎么个玩法。” 李纨道: “宝玉和湘云在里间烤你送来的鹿肉呢,凤姐儿在给下人们放年例,稍后便来。 今日题目已商定好,即兴写雪景联句,限第二萧韵,无言律诗。” 贾琮微微点点,一行人进了里屋,见大脸宝和湘云,正拿着叉子在铁网上烤鹿肉。 于是探春、李琦等也都上前,切了肉,烤了起来,平儿也是个爱热闹的,退了手腕上一对虾须镯,也加入了烧烤的行列。 贾琮见桌上的虾须镯,想起一桩公案来: 原本今日,平儿的镯子会丢一支(原着四十九回),王熙凤为了不破坏大家的兴致,便说: “我知道这镯子去向。你们只管作诗,也不必找。不出三日,包管就出来了。” 此事展示了她随机应变和办事能力,既维持了欢乐的气氛,三日内还真寻回了镯子。 只是曹公笔下,王熙凤认定偷镯子是大脸宝的小丫鬟坠儿(罪儿),此事在后世红学中是一桩悬案。 甚至有人认为这是“木石姻缘”支持者——王熙凤对“金玉良缘”派的一次大清算,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找了个替罪羊坠儿,草草了事。 如今什么木石姻缘、金玉良缘皆不复存在,甚至因为大脸宝不住在大观园,他的小丫鬟坠儿今日根本没来芦雪庵。 那么,这镯子还会丢吗? 贾琮正留意这镯子,却听林黛玉笑道: “哪来了一群花子! 罢了,今日芦雪庵遭逢大劫,生生被云儿作践了。 我为芦雪庵一大哭!” 湘云笑道: “我们这才是真名士自风流,这会儿腥的膳的大吃大嚼,待会儿却是锦心绣口。” 宝钗笑道: “待会儿云丫头若是做不好,那便把肉掏出来,再把芦苇子塞回去,算是替这芦雪庵报仇。” 湘云笑道: “鹿肉可是琮哥哥送来的,林姐姐要怪就去怪你的琮哥哥。” 林黛玉听闻,说了声“浑说”便和湘云追逐玩闹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 “好香啊!你们有好吃的也不叫我。” 接着,王熙凤披着大氅在几个丫鬟簇拥下走了进来,见贾琮坐在那里,王熙凤顿时收敛了,凑到女孩儿堆里,吃了起来。 自从在馒头庵被贾琮“杀鸡儆猴”,王熙凤每每见到贾琮都心里发悚。 众人吃完,又漱了口,平儿拿起镯子重新戴上。 贾琮自始至终都暗中留意那镯子,心里暗道,由于自己的到来,这世界很多轨迹都改变了。 这时众人抓阄定了联句的顺序,第一个是王熙凤,然后是李纨、香菱、探春、李琦、李玟、邢岫烟、湘云、宝琴…… 王熙凤想了老半天,笑道: “我只得了一句,你们别笑话我。” 众人知道她不识得几个字,就是来凑热闹的,自无不可。 王熙凤笑道: “那我可说了,我想着,下雪嘛必刮北风,昨夜就刮了一夜的北风。 那便‘一夜北风紧’,这句可成?” 贾琮点了点头,暗道,王熙凤虽没文化,但气势还是有的,耳濡目染之下竟能作出上佳的一句诗,便道: “这句虽然粗,却为后面留下空,正是会作诗的起头。” 众人皆点头称是,王熙凤得了贾琮夸赞,顿时放松了许多,吃了几杯酒,方领着丫鬟婆子们回去了。 如今大年将至,她忙着呢。 李纨接了: 开门雪尚飘。 入泥怜洁白, 香菱: 匝地惜琼瑶。 …… 最后是宝钗: 谁家碧玉箫? 鳌愁坤轴陷, 到这里第一轮结束了,凤姐儿走了,便该是李纨,李纨却道: “我去替你们看看酒热好了没。” 众人也不勉强李纨,便看向香菱,香菱一时没想好下文,却见湘云站起来道: 龙斗阵云销。 野岸回孤棹, 宝琴前湘云跳过了前面数人,接下来该自己了,也不服输,于是也站起来接了后文。 湘云哪里肯让人,便又接了下午,如此林黛玉、宝钗也接上。 竟然成了史湘云独战林黛玉、宝琴、宝钗三人。 玩到最后,湘云自己笑得趴在宝钗怀里,起不来。 林黛玉推着湘云起来接诗,笑道: “你也有才尽之时?” 宝钗也笑道:“你有本事接着说,才服你。” 湘云笑道:“这哪是作诗,是抢命呢。” 李纨看向贾琮道: “萧韵的字都快全用光了,今儿就到这里吧。该七郎来评评了。” 第291章 元春省亲(一) 贾琮笑道: “今日联诗共七十句。 论急智、才思敏捷,枕霞旧友(湘云)无人能出其右,以十八句高居榜首; 妙音(宝琴)联了十三句名列第二;潇湘妃子(黛玉)十一句列第三; 三人共占了六成。 接下来蘅芜君(宝钗)五句名列第四;蕉下客(探春)以四句名列第五; …… 最后一名,大脸宝一句。” 众人听闻“大脸宝”三字,笑得花枝乱颠。史湘云笑道: “这都是琮哥哥送来那块鹿肉的功劳。” 见一众姊妹笑闹的这般开心,大脸宝并不为这称谓恼,而是辩解道: “我本不擅联诗嘛。” 李纨道: “这次要罚你,你去拢翠庵折一枝红梅来。我不喜妙玉那性子。罚你你去折吧。” 众人都说这罚的既雅又有趣。 大脸宝倒也乐的去,穿上斗篷便去了拢翠庵。李纨又对大家说: “接下来,就咏梅花了。” 林黛玉道: “我有个主意,方才联句不够,莫若联的少的人作红梅诗。” 此话得了宝钗、湘云等人附和,于是除了她们几个联句多的,其余姊妹便做起红梅诗来。 不多时,大脸宝取来一枝红梅,让丫鬟插在花瓶里。 贾琮见宝琴看那红梅甚是喜欢,便说道: “这拢翠庵好俊的红梅,我去摘几只来,谁想要的与我一同去?” 说罢看了看黛玉和宝琴,二人会意,起身与贾琮前往拢翠庵。 贾琮三人刚走一会儿,几个小丫鬟进屋道: “老太太来了。” 众人忙出门相迎,老太太进屋,笑道: “今日天晴了,我也来凑个热闹。” 李纨让丫鬟给老太太铺了狼皮褥子,又与探春一起伺候她吃了两块鹌鹑肉,饮了杯热酒。 老太太道:“作诗是好,快过年了,有时间做做灯谜也好。” 众人皆答应着,说笑了一会儿。老太太又道: “这里潮湿,你们别久坐,咱们还是去梦溪峪的好。” 于是众人一起出了芦雪庵,陪着老太太前往梦溪峪。 老太太依旧上轿,一路上众人说笑着,出了东门,园子里银装素裹, 忽见远远的山坡上,宝琴披着凫靥裘等着,怀里抱着一瓶红梅。 众人笑道:“宝琴没跟我们来,去弄梅花去了。” 老太太连忙笑道:“你们瞧,这山坡上配她这个人品,还有这件衣裳,和那梅花,像什么?” 众人都说道:“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的《画艳图》。” 老太太摇摇头,笑道:“那画里岂有这件衣裳?人也没有这般好!” 正说着,宝琴身后转出来两人,一个一袭青衣,身形高挑挺拔,另一个披着翠绿色的雀金裘。 老太太笑道:“我这老眼花了,他们又是谁?” 探春笑道:“我们都在这儿,是琮哥哥和林姐姐,他们去拢翠庵摘红梅。” 众人看去,想说好一对璧人,可又觉得不妥。 说话间,三人来到面前,不是贾琮、黛玉、宝琴是谁。 于是众人一起前往梦溪峪,吟诗作赋、品茗尽兴方归。 …… 荣国府、冠军侯府走完年礼,很快便是大年。 如今贾家日渐兴旺,老太太打发王熙凤安排着过一个热闹的大年,腊月二十六,却接到宫里旨意: 元妃正月十五省亲! 贾琮得知后,心中暗怒。 虽说自己明面上与二房势同水火,也只是不喜贾政和大脸宝。 皇上此举看似针对二房,实际上还是暴露其内心对贾家满满的恶意。 贾琮心想,贾元春是太上皇赐婚,皇上不可能接受她,夏守忠传过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点。 元春在宫里受到排挤,处境艰难,其微妙地位比原本的轨迹更加不堪。 无论如何,元春是为了贾家而被送进宫的。如果她能站在贾家的角度看待问题,而不是站在其母亲王夫人的立场, 贾琮不想看到她在宫里深受上下欺凌,更不希望她死在宫里。 念及此,贾琮让晴雯去请黛玉。 楚湘院书房,贾琮把一对红色的玉镯子递给黛玉道: “请林妹妹帮我甄别一个人。” 林黛玉抚摸着镯子,道: “谁?” “元春。” 林黛玉道:“你不打算在元宵节见她?” 贾琮点点头,道: “你说皇上为何把省亲的日期定在元宵节? 而且宫里递过来的时辰安排是: 元春在未时一刻开始用饭;三刻到宝灵宫拜佛;酉时一刻进太明宫请旨; 戌时之后才出宫;丑时三刻出发返回宫中。” 林黛玉何等聪慧,马上便想明白了,道: “十五之日,三阳备足,是以团圆,故曰望。至十六日已阴生。寓意这之后阴盛阳衰; 戌时,同样寓意阴盛阳衰; 丑时,见不得光也。 陛下让元妃娘娘黄昏回家,鸡鸣天亮之前回宫,整个省亲都是锦衣夜行。 陛下对贾家……?” 贾琮点点头,道: “明面上,我与二房关系不睦,陛下此举是针对二房,所以我不去给二房捧场。” 林黛玉听闻点了点头,道: “琮哥哥要玉儿去甄别元妃娘娘,莫非是想看她站在哥哥这边,还是惦记着二舅母(王夫人)? 这鸡血玉手镯,只有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有,当时说是给姓贾的三个姊妹。 我们这些姊妹都是羊脂白玉手镯。 这鸡血玉手镯莫非是什么信物? 若是元妃娘娘站在哥哥这边,便把鸡血玉手镯送给她?” 贾琮点点头,道: “林妹妹聪慧过人。 不过这手镯开始不是信物,那块鸡血玉正好只打了四副手镯,羊脂白玉打的多。 因为当日三妹妹、妹妹她们刚好喜欢这红色的镯子,我便开口给了她们三人,如今正好当做信物。 因为送玉的人来自宫里,这种鸡血玉极其罕见,他自然认得出来自己送出的东西。 (见278章中,夏守忠送贾琮封侯的贺礼) 只要他知道鸡血玉手镯只给了贾家的四个姊妹,就会明白,我是把元春当做姐姐、三妹妹他们一般的看待了。 届时他自会关照元春。” 林黛玉哦了一声,随即又犹豫道: “论识人,玉儿自认尚不能看透人心,恐误了琮哥哥的大事。” 贾琮想了想,人各有所长,正如林妹妹聪慧过人,湘云擅急智,那么识人…… 第292章 主母 谁最擅长识人呢? 这时,一个人浮现在贾琮的脑海中。 不是她那散发出成熟的风韵和迷人的魅力,而是那件事: 曹公笔下,金荣妈妈在璜大奶奶面前抱怨了贾家学堂之事,璜大奶奶于是摆出架势要去尤氏那里告状。 没想到尤氏手段了得,一眼便看出其来由,不待璜大奶奶说出来,先将秦可卿生病一事吐露, 又言明贾珍如何重视,待秦可卿极好。璜大奶奶听闻非但不能为学堂之事告状,连提都不敢提起。 之后贾珍问及璜大奶奶所为何事,是如何处理的,曹公是这样叙述的: 尤氏答道: “倒没说什么。一进来的时候,脸上倒象有些着了恼的气色似的,及说了半天话,又提起媳妇这病,他倒渐渐的气色平定了。 ……也不好意思只管坐着,……” (因版权要求,不能大段引用原着,本书为此多次被关小黑屋。有兴趣的书友去看原着第十回,第九段。) 从尤氏这段对话可以看出,她观察人深入细致,从对方脸色、坐姿等身体语言便推测出其心思的变化。 念及此,贾琮对黛玉说道: “我给你寻个人,省亲那日,让她陪同你去见元春。 此人观人细致入微,应该能助妹妹一臂之力。” 林黛玉道:“何人?” 贾琮回道:“贾珍之妻,尤氏。” 林黛玉对尤氏虽不了解,既是贾琮推荐的,自然信任。 又想到皇帝对贾家意图不善,而贾琮丝毫都不惶恐,而是想着庇护元春。 史书中,寻常臣子发现皇上对自己有恶心,无不诚惶诚恐。 看来琮哥哥是打定主意要反了! 无论琮哥哥要做什么,纵使要把这世间搅得天翻地覆,这一世都陪他走下去,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贾琮在内宫都有人,而且地位很高,能关照到元春。 林黛玉和贾琮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便回潇湘馆去了。 …… 如今离省亲还有不到二十日了,荣国府上上下下众人张罗着,年都没过好。 腊月三十这晚,荣国府这边贾家的主子们一起用过年夜饭,便散了。 荣国府那边草草了事,但贾琮这边照例会与亲兵、家臣们一起过大年。 贾琮如今与林黛玉已定亲,六礼已走完五礼,只等最后的亲迎。 贾琮打算让林黛玉趁冠军侯府三十晚上大团年,去见见这些亲兵、家臣。 按理,女子十五及笄后,便可嫁人,但富贵人家往往会让女儿满了十六之后再出嫁。 一来表示对女儿的重视,更是因为这个时代女子生产是过鬼门关,年岁稍微大些,身子长的好些,过这一关更容易。 “请期”的时候,林如海回信说,希望林黛玉十六再成亲,贾琮自无不可。 年三十,亥时,贾琮带着林黛玉、素雪、宝琴,以及丫丫、映月、香菱、平儿、晴雯、阿奴,尤氏、秦可卿来到白虎堂正门。 林黛玉、素雪、宝琴三人戴着面纱。 白虎堂外的外院大坝,便是今晚团年的主会场,摆了七八十桌。 所有亲兵、部分近卫营、关西镖局等家臣乌泱泱的坐了数百人,除了值守的暗卫、护卫,都在这里。 平日里,冠军侯府以军法治家,今日他们难得可以开怀畅饮,杯觥交错,猜拳之声,热闹非凡。 见贾琮带着女眷现身,众人皆起立行礼。 贾琮挥手示意大家坐下继续用席,接过映月递过来的酒杯,高高举起,然后与众人共饮一杯。 接着招来展兆、张志、陈万年、陈万刚、陈开强、孟安邦、计无双,让他们一一见过林黛玉。 除了赵羽在东南组建水师,这些都是贾琮的核心班底。 随后把宴会的主持之职交给了能说会道的铁算盘陈万刚。 陈万刚躬身请林黛玉到台阶上,然后运足内力,对众人朗声道: “诸位! 先歇歇,放下你们的酒杯、碗筷。 来拜见未来主母。” 数百人齐刷刷的放下筷子、酒杯,看向如仙子般的林黛玉,然后行礼,齐声道: “我等拜见主母。” 林黛玉面对这么数百人,也不怯场,微微颔首回礼。 众人热火朝天的议论起,主公寻了个下凡的仙子来, 更有当日在大观园见过林黛玉出手施展“子三葬”的虎卫队和亲兵,笑道: “主母可不是看起来那般弱柳扶风,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接不住主母一招。” “真的?主母有那般本事?” “赵统领下过封口令,不可说,不可说。” “恐怕只有主公能力敌,哈哈哈。” “素雪小姐应该也能接的住。” …… 陈万刚笑道: “依礼制,待主母进门后,我们当称呼夫人,或者贾夫人。 现在就称呼林姑娘。” 于是众人再度行礼,口称林姑娘,这次众人轻松了许多。 陈万刚又指向素雪和薛宝琴,对众人说道: “素雪姑娘和宝琴姑娘你们大都认识,素雪姑娘,本姓白,往后进了门,大家就称白夫人和薛夫人。” 夫人二字前冠夫姓,这是区分正室和侧室。 游历途中,宝琴的本事他们都见过,素雪就更不必说。 众人忙称“是”。 月前,薛宝琴的母亲专程去拜访了贾敏,请求贾敏同意宝琴之事,这是对正妻的尊重。 贾敏知其前因后果,便接纳了,也同林黛玉说了此事。 陈万刚此举是受贾琮之意,当众宣告林黛玉正室,素雪、宝琴侧室的身份。 以便于贾琮不在家的时候,她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替贾琮处理府里的一些事。 接下来,贾琮宣布宴会继续,来自各路的,有关西镖局中那些江湖中人能歌的、善舞的、有会说评书的先后登台一展才艺。 陈万刚说话这会儿,丫丫已经消灭了一只蒸熊掌,半只烤乳猪,贾琮对黛玉、映月、秦可卿等人举杯道: “祝你们万事如意,越来越漂亮。” 丫丫一手拿着半只烤乳猪,一只手端着一碗鸡汤,笑道: “俺祝爷和林姑娘早生贵子。” “呵呵呵……” “你这小丫头又浑说,仔细你的皮。” …… 第293章 元春省亲(二) 年后,贾琮向皇上请旨,领撼山军到近郊练兵一个月。显然是要错开元妃省亲的日子。 皇上本就不希望贾琮和元春走近,自然同意了此事。 正月初五,老太太得知贾琮次日离京,领着七万撼山军出营拉练一个月。 贾琮将不出席元妃省亲,老太太便坐了一顶小轿,在鸳鸯、琥珀等丫鬟簇拥下来了楚湘院。 书房里,只老太太、贾琮二人,老太太失望的看着贾琮,道: “哥儿纵是怪我这老婆子偏心,但也别把气撒在元妃头上啊。 她是你大姐,当初也是为了贾家才进宫的,元春封妃可是全家上下的大喜事。 历来,这宫里宫外是一体,咱们家宫里有个贵妃,宫外有个冠军侯,相互扶持,才会越来越兴旺。” 贾琮摇了摇头,道: “寻常人家若是这般,老太太倒是说道对。 可咱们家不一样,如今贾家明面上属于两种势力。 外人看来,您老和二房是追随太上皇的;而我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您把贾家的令牌献给了太上皇,大姐也是太上皇赐婚,才有的贵妃身份。 如今太上皇与皇上势同水火,您说,要是我去参合元春省亲,和大姐亲近,皇上会怎么看?” 老太太听闻吃了一惊,问道: “元春的贵妃是太上皇赐的?” 贾琮道: “嗯,不仅如此,老太太想想,皇上钦定的大姐省亲日期和时间,便能看出端倪。” 老太太可不笨,经贾琮这么一提醒,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禁叹息道: “如此看来,元丫头在宫里被陛下不喜,处境艰难啊。 哥儿不知道,那深宫里,妃子一旦被皇上厌弃,即使不打入冷宫,那日子过得可是步步惊心啊。 都怪我当年把她送进宫里,要是在家里也给二丫头、三丫头她们一样由你护着……” 说到这里,老太太不禁老泪纵横。 贾琮不可能透露夏守忠的湘西夏家如今靠关西镖局在庇护,只好劝慰道: “也未必如老太太所想的那般不堪,这事牵扯到太上皇和贾家,皇上还要顾及脸面的。” 老太太又道: “这么说来,我们祖孙还得演戏,像你回京前那般斗法?” 贾琮右手拿着茶盖在茶杯边缘划着弧线,笑道: “那道不必,当初查抄下人的时候,荣国府该处置的探子都被我处理了。 咱们该怎么过日子便怎么过。 再者,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咱们也可以上演一场祖孙和解的戏,那样大姐在宫中就不至于难堪了。 没准太上皇会指望大姐来拉拢我,皇上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善待大姐。” 老太太震惊道: “好一个该处置的处理了! 你祖父曾说过,皇家在重臣家里都有探子,不能杀干净了,得给他们留个把人,皇家才放心。 只是当年不能完全弄清楚到底哪些是探子,谁是谁家的探子,你祖父才一直没动手。 想不到你刚回京就借着处置下人便清理好了。” 贾琮道: “给太上皇和皇上都留了一个人,不过都被我的人盯着的。 不是他们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而是我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才会知道。” 贾琮和老太太说完元春省亲一事,便送老太太出了楚湘院。 次日,初六,贾琮离京而去。 正月初八,便有太监来荣国府看地方:哪里更衣、受礼、开宴、休息等等。 还有巡察礼仪、男女大防的太监,到荣国府指示贾家人该如何跪拜、进退、进膳等礼仪。 外面还有工部的官员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打扫街道,驱逐闲人。贾赦、贾琏安排灯火、烟花等等。 荣国府上下一直忙到了正月十四才安排妥当。 正月十五,一早,老太太、邢夫人、贾敏等人都按照爵位、诰命穿戴了,各处悬帐挂灯,单等皇妃今日回来省亲了。 为了避免被外人围观,荣宁街上都用帷幕排着遮挡了。 老太太等人顶着沉重的头饰,直到傍晚, 一队红衣太监骑着马,后面奏着乐,黄金伞盖,元妃坐着八个太监抬的金定黄绣凤舆,缓缓来了。 老太太等人连忙跪下,元春满眼含泪,上前彼此拉住手,祖孙二人呜咽不已。 邢夫人、贾敏、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黛玉等,都围绕着垂泪。 一行人先是进了荣禧堂,贵妃方才强笑着安慰老太太等人,道: “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今日好容易回家相见了,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 一会我走了,再来就不知道多久了。”说到这里,元春自己又哽咽起来。 邢夫人、贾敏、王熙凤忙劝慰一番。 老太太知道元春的苦,只得强颜欢笑让元春上座,然后让众人一一相见。 因贾敏和林黛玉虽然属于外眷,但二人一个有诰命,一个是公主赞善,皆有职,故而随内眷一同见礼。 待到林黛玉上前行礼时,元春笑道: “真真是世外仙姝,琮三弟正是好眼光。琮三弟因何不见?” 林黛玉道: “娘娘谬赞了。琮哥哥奉旨出京练兵去了。” 元春听闻贾琮不在家,心中无比失望,今日归来她最想见的人就是贾琮。 因为她清楚,只有身为皇上心腹的贾琮才能改变其在宫中艰难的处境。 元春看了眼林黛玉,深深的叹了口气,道: “三弟七郎之名,多年前便已传遍宫里,贾家出来不世之才,没想到今日竟不能相见。” 林黛玉看了眼失落的元春,道: “琮哥哥只出京一个月,来日定有时机拜见娘娘的。” 元春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女眷们都见过后,夏守忠领着贾政来到帘子外,贾政向元妃问安,元春隔着帘子,哽咽道: “百姓之家,虽粗茶淡饭,却能一家人享天伦之乐。如今虽然富贵已极,却骨肉分离,终是无趣!” 贾政说了些感谢皇恩的话,又道: “贵妃切勿挂念政年老,而烦闷抑郁。唯有兢兢业业,侍奉皇上,方不负皇恩。” 女儿离家多年不见,贾政却尽说些冠冕堂皇的套话,连老太太听了都不禁暗自摇头,三春、林黛玉心中更是不喜其亲情寡淡。 第294章 元春省亲(三) 元妃便嘱咐了几句“当以国事为重,保重身体,切勿挂念”等话。 惜春看了眼林黛玉,那目光好似在说,二叔如今也不过被皇上升了个五品学政,哪有多大国事,我哥哥才是身负国事重任务。 林黛玉轻轻捏了捏惜春的手,示意注意礼仪,别被人挑出错。 随后元春又道:“宝玉为何不进见?” 老太太回道:“无谕,外男不敢擅入。” 元春听闻,忙命人去请。 元春自幼养在老太太跟前,后来有了大脸宝,元春身为长姐,甚是怜惜幼弟。 大脸宝三四岁时,元春便给他启蒙,读了几本书。二人虽是姐弟,却情同母子。 小太监领着大脸宝进来,先行了国礼,磕完头,元春命他上去,抚摸这大脸宝的肩头笑道: “宝玉长高了,长好了,愈发像祖父……” 话未说完,又哽咽起来。 王熙凤、李纨等上前道:“大观园筵宴已备好,请贵妃游幸。” 元春让大脸宝领路,与老太太、邢夫人、林黛玉等众女眷前往大观园门口,随行的还有夏守忠和几个小太监、宫女。 今日迎春、探春、惜春按贾琮的意思,皆戴着鸡血玉手镯,独林黛玉戴着羊脂白玉镯子。 元春见状,奇道: “你们这手镯好生别致,像是鸡血玉所制。” 探春道:“回贵妃,正是鸡血玉,乃三哥哥所赠。” 林黛玉抬起手上的羊脂白玉手镯,笑道: “这鸡血玉镯子只你们姓贾的姊妹有,我的还是这白玉镯子。” 元春听闻,心中暗道:三个妹妹都有,我也姓贾,可惜我没有。 惜春拉拉林黛玉衣袖,小声道: “林姐姐喜欢红色的,我的借给你戴。” 林黛玉小声笑道:“我可不敢戴,我又不姓贾。” 探春笑道:“过一、二年做我们的嫂子,你姓氏前面不就有贾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前往大观园。 夏守忠在一旁看着女孩儿们手上的镯子,心中暗喜: 这送礼呀,贵重还在其次,难得收礼人喜欢。 贾琮把自己送的两块玉石都给了他宠爱的姊妹们,鸡血玉还只给了他贾家的姊妹,看来这礼很是合他心意。 如今湘西夏家跟贾琮合作,不仅富裕了,更得到了贾琮家臣的庇护,摆脱了困境,蒸蒸日上。 大观园门外,尤氏、秦可卿领着大观园内居住的宝钗、湘云、邢岫烟、李玟、李琦等在此相迎。 门口除了日常守门的女卫,还多了两名太监。 凤姐儿引着尤氏、宝钗等与元春一一见过,众人欲行国礼,元春免之,与她们叙话。 当元春见到秦可卿,心中大惊! 想起一个人来,自己初进宫时,曾见过一位幽禁的女人——义忠亲王妃! 两人竟长的如此之相,只是没多久,义忠亲王妃就被赐死了。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算算年纪,莫非…… 元春嘴里同秦可卿、宝钗等人说着话,心中却惊涛骇浪…… 然而这一切都被尤氏看似不经意的瞧在眼里。 待众人见过礼,接着,依旧是大脸宝打头,欲引元春进大观园。 不料,女卫却拦住大脸宝,道: “已过了亥时,请宝二爷止步!” 贾琮的女卫竟拦住了给元妃引路的大脸宝! 大脸宝当场呆住了,当着众人前落了面,不仅仅是他的面,还有元春的面。 元春脸色微变,现场整个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老太太更是心中一紧,唯恐元春与家里的顶梁柱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林黛玉和尤氏却不动声色的看着元春,这主意正是尤氏给林黛玉出的: 元春与大脸宝是同胞姐弟,自幼极亲近,此时她作何反应,最能看出其立场。 她是要替大脸宝撑腰;还是遵从贾家家主之意? 当然元春执意要大脸宝进园子,女卫早已受命会遵从元妃的旨意。 夏守忠在一旁若有所思,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诡异的场景。 老太太忙道: “大观园里住的是女孩儿,宝玉白天都随意出入玩耍,只是到了夜里,过了亥时,不让进园子。” 林黛玉对那女卫道: “今日不同往日,如今贵妃省亲,不必拦着宝兄弟。想来琮哥哥在此,也会让宝兄弟进去的。” 那女卫听闻,便退至一旁。 老太太刚才那话并未点出是贾琮不让大脸宝夜里进园子,林黛玉补上这一句,暗示了是贾琮定的规矩,就是要看看元春的态度。 大脸宝刚要进门,元春不舍的看了眼大脸宝,道: “男女七岁不同席,宝玉已过了舞象之年,依礼夜里不进园子。” 说罢走进了大观园,众人忙跟了上去。 老太太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虽遗憾宝玉没能进大观园,但元春能遵从家里的规矩,既不会与贾琮有冲突,也符合礼制。 大脸宝看着众人的背影,失落的站在门外,今日,自己身为贵妃的亲姐回府省亲,何等的荣耀。 本该是自己受百般宠爱之时,却连门都进不去…… 夏守忠进门前,不经意的回看了一眼大脸宝,脸色不屑的神情一闪而过。 元春见园子里花彩缤纷,灯光相映,细乐声喧,如此美轮美奂,不禁对身旁老太太轻声叹道: “三弟真真是疼爱妹妹们,当初我若是不离了家,也能跟妹妹们一般得他爱护,日日在这园子里……” 说到这里,又流下眼泪来。 老太太知道元春在宫里的苦,但有些话又不能当众说出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送她进宫, 祖孙二人相互搀扶来到一条小河边,弯若游龙,又见船上也挂满彩灯。 有太监在此跪请元春登船,元春乃登舟,途径缀锦楼(迎春住所)、藕香榭(惜春住所)到了梦溪峪。 这里是今日筵宴之所,老太太与众人乘坐小轿,早一步到了正殿。 待元春进里屋更衣,换了华服,便在正殿开宴。 老太太、贾敏、三春、林黛玉、宝钗等陪座,邢夫人、王熙凤、尤氏等媳妇伺候传菜、布菜。 正殿外的戏台上,上演着元春点的四台戏: 第295章 元春悲惨的往事 《豪宴》、《乞巧》、《仙缘》、《离魂》 四出戏演完,一小太监道: “贵妃口谕,龄官演的极好,你再选两出戏来演。” 又赏赐了两匹宫缎、荷包及金银锞子,那龄官才十一岁,欢喜的上前领赏。 王熙凤见她长得竟有几分像林黛玉,刚要打趣几句,想起贾琮,忙闭了嘴。 宝钗等人也看出来了,皆笑而不语,唯湘云仔细打量一番龄官又转头看了看林黛玉,笑道: “这龄官扮起来,活像林姐姐的模样儿。” 这个时代戏子的身份属于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拿戏子比林黛玉,自然引得林黛玉不快。 姊妹们见湘云这般口无遮拦,都惊了一下,看向林黛玉。 然而林黛玉如今并非原本那般寄人篱下的孤女,敏感而多疑, 相反她还是这园子未来的女主人,自然不便与客居在此的湘云使性子。 林黛玉正欲笑骂湘云几句,一旁宝钗一手挽着史湘云,一指点在她额头上,笑道: “你这丫头向来信口雌黄,口无遮拦! 这世间人有千千万,难免有长相或是身形相似的,哪有你这样拿人胡乱比的。 幸而林妹妹明月入怀,平日你们二人又极亲近,熟知你的性子才不与你认真。 换了不相熟的人,岂不与你计较?” 宝钗这话,在笑闹之中,指出了湘云所言不妥;又抬高了林黛玉心胸宽广,并借二人亲近来化解。 史湘云可不傻,反应过来,冲林黛玉嫣然一笑,又扮了个鬼脸,对林黛玉笑道: “林姐姐可疼我了,才不会与我认真的。” 林黛玉撇了撇嘴,回之一笑。这场风波便成了姊妹间的玩闹。 一旁贾敏、王熙凤、李纨等人心中暗道: 比之湘云,宝钗倒是会说话,善处事,化解二人不睦于无形。 龄官又挑了《相约》和《相骂》两出戏唱了起来,元春则漱了口进了里屋。 这里本是姊妹们平日里读书的地方,是正殿以外最大的房间,如今被老太太命人改了下,临时作为元春下榻之处。 不多时,有宫女过来宣老太太进屋,这是元妃要单独见亲眷。 一刻中后,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鸳鸯忙上前扶着,只见老太太双眼通红。 又过了一会儿,那宫女又宣李纨、凤姐儿、三春觐见,待她们出来时, 林黛玉注意到她们神色如常,只抱着元春所赐的礼物。 这时那宫女又宣林黛玉觐见,黛玉看了一眼一旁的尤氏,尤氏便跟着林黛玉一起走了过去。 门外,那小太监见多了一个人,正欲拦住尤氏,一旁的夏守忠给了他一个眼色,小太监便不动声色放尤氏跟着林黛玉一同进去了。 林黛玉和尤氏进门后穿过耳房,进了里屋,那宫女虽诧异尤氏跟了黛玉进来,还是轻轻掩上门,放下厚厚的帘子。 这帘子本是用来阻挡外面寒气的,隔音效果却是不错。 林黛玉和尤氏进屋后,正要向软榻上的元春行国礼,元春起身走来把林黛玉扶住,道: “自家姊妹无需这些虚礼,咱们坐着说会儿话。” 一边说着却不看林黛玉,而是看向她身旁尤氏。 林黛玉道: “珍大嫂如今在冠军侯府,替琮哥哥打理些内务。” 说着却看向屋里唯一的宫女,元春心下明了,道: “她是抱琴,自幼跟着我,与我一起进宫的。” 林黛玉会意,三人坐下来闲说了两句,元春便直入主题,小声说道: “如今家里有三弟撑起了,你们这些妹妹们正是羡煞旁人,有三弟宠着护着,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我若晚生几年,也不用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和你们一起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林黛玉心中暗道,元春这话是希望得到琮哥哥的帮助?亦小声说道: “娘娘,如今富贵已极,多少人都羡慕不过来呢。” 元春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此处没有外人,便叫我大姐吧。 贵妃二字听着光鲜、尊崇,其实哪里比得上在家的妹妹们。 今日遗憾没见着三弟,不知三弟出门前可有话留给我?” 林黛玉顿了一下,看着元春道: “琮哥哥说:一动不如一静。” 这是贾琮的原话。贾琮不希望元春如原本的轨迹那般在宫里折腾,最后落败,被皇上赐死。 元春听闻点了点头,神情悲凉的说道: “我本就是这般做的。 不瞒林妹妹,如今有了三弟,贾家已是屹立不倒,日后还会更加兴旺,已不需要我为家里做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 当年我初进宫时,也曾满怀憧憬,想着凭借自己的才貌,有朝一日一飞冲天,能庇护贾家,好让贾家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我仅仅是一宫女,托甄老太妃庇护,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后来三弟贾七郎之名传遍宫里,我也跟着沾了些光,宫里上下都对外另眼相看。 只是好景不长,不久便传出祖母和母亲欺凌三弟,我成了万人厌弃的毒妇之女,也就皇后娘娘待我略宽厚些,如此在宫里煎熬了三四年。” 说到这里,贾元春不禁湿了眼,一旁的抱琴抽泣起来,元春用锦帕擦了擦双眼,接着道: “后来皇后娘娘说三弟欲接我出宫,娘娘开恩,只需再等一年,我便可以提前出宫了。 我感激涕零,想着三弟能不记母亲之过,助我离了那地儿。打那以后,皇后娘娘对我也更关照些。 眼看年岁就快到了,要熬出头了,不想,却被封了妃,再回不了家……” 说着竟泣不成声,抱琴忙走到元春身旁,元春扑进抱琴怀里,抱琴忙紧紧搂住元春,元春在她怀里无声的抽泣着。 二人的动作那么熟练、默契就像经常这般似的。 林黛玉见状不禁拿锦帕擦了擦湿润的眼,与尤氏对视一眼,尤氏微微颔首,示意这不像是演的。 不多时,元春直起腰,拿锦帕擦了眼,又恢复到庄重、高贵而平和的模样。 抱琴看着元春心痛的说道: “不是娘娘不想静,而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姑娘平日半步都不出凤藻宫,然而偌大的皇宫里就连那些宫女、大小太监都欺负咱们姑娘, 自甄老太妃薨逝后,也只皇后娘娘善待姑娘些。 最可恨是那吴贵妃,一直以来就处处刁难咱们姑娘,即便姑娘也封了贵妃,她依然时常为难。 第296章 王子腾之死 皇上……” 说到这里,抱琴看了眼元春,见元春面不改色,便接着说道: “甚至连皇上都从不来凤藻宫,亦不召见。” 林黛玉听闻宫女和太监都欺负元春,想起了惜春曾告诉她,当年王夫人欺负琮哥哥,还得罪了戴权之事。(见第89章) 至于元春说再也回不了家,林黛玉却不这么认为,琮哥哥定是要改天换地的,只要元春能熬到那个时候。 不过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 林黛玉柔声道: “这宫里宫外都是相连的,那吴贵妃的父亲是何来历?” 元春道: “其父只是延庆卫居庸关的守备,吴贵妃曾在喝骂中,透露出其父早年被祖父责罚过。 想来正是因为此,而对贾家怀恨在心。” 林黛玉冷声道: “一个小小守备之女竟然会封贵妃。 清河公主生日宴时, 我记得见过她,她并无天人之姿。” 一旁抱琴道: “不过中上之姿,比我们姑娘差远了。” 林黛玉心想,寻常来说,皇上册封妃子,首重出身,其次才看容貌。这吴贵妃两样都不占,定有名堂。 林黛玉安慰道: “吴贵妃之事,我会告知琮哥哥。 以琮哥哥的性子定不会让谁家欺负到贾家头上的。 纵是那飞扬跋扈的卫国公府,都被琮哥哥清理的干干净净,更不用说一个守备。” 元春道: “说起来,那卫国公的妹妹巫太后,反倒没有与我为难,而是欲图拉拢我,想我助她对付三弟。 我只与之虚与委蛇,从没忘记过当初祖母送我进宫前的嘱托,只为兴旺贾家。” 林黛玉把手伸进怀里,看了眼尤氏,尤氏微微点头,林黛玉续从怀里取出一对红色的手镯交给元春,道: “这是贾家姊妹方才有的镯子,大姐往后在外人前都戴着它。想来寻常人看在贾家的脸面上,并不愿与大姐为难。” 元春接过一看,正是那鸡血玉镯子,迎春、探春、惜春三人才有的,心想: 三弟果然早有准备,这是认我这个大姐了。 原本担心他因母亲之事,迁怒自己,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刚刚还在想,若是三弟不接纳自己,甚至为了母亲而记恨自己, 为了在宫中活下去,要不要把秦可卿与那义忠亲王妃之关联禀奏皇上,换取皇上的庇佑。 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样最好不过,既不损害家里的利益,又能在宫里安稳度日。 今日虽没见到三弟,最重要的事却已达成所愿。 元春把镯子戴在手上,道: “谢过林妹妹,并替我谢过三弟。” 林黛玉道: “不必言谢,琮哥哥说:大姐姐是为了贾家才进宫的。 贾家有他撑着往后会愈发鼎盛,无需挂念。 大姐姐只需在宫里安稳过日子,若有不顺心的,老太太进宫省视之时,可告知老太太,琮哥哥自会替大姐姐处置。” 林黛玉最后这句话是点醒她,按贾琮所言安静的过日子,不可搅和到宫中错综复杂的斗争中去。 元春点了点头,道: “我这一世只想安稳的过日子。” 林黛玉听闻便和尤氏与元春告退出去。 随后,元春起驾,游览了大观园先前没去过的潇湘馆、蘅芜苑、秋爽斋、枕霞阁等处。 夏守忠见元春手上的鸡血玉镯子,会心一笑: 贾七郎虽未亲至,但将这对手镯让林黛玉转交给了元妃,是认可其贾家女的身份,想来是让我在宫中关照她些。 回到梦溪峪,有太监跪道: “赐物俱已齐,以赏赐予了。” 贾妃看了,便命照此发放。太监听了,下来一一发放,上至贾家主子,下至仆从、唱戏的都发放了。 众人谢过恩,夏守忠上前道: “已至丑时三刻,请娘娘起驾回銮。” 元春听闻,不由又流下泪来,强颜笑脸,拉住老太太道: “无须牵挂,好生自养。如今皇恩浩荡,每月可进宫省视一次,能常见面的,无需伤感……” 老太太、李纨、王熙凤等人已哭的哽咽难言,只得恭送元春出园。 …… 此时此刻,蔚州府外,一处驿站,离京师不过三五十里。 冬日的北风呼啸,傍晚一队亲兵簇拥着一位将军进了驿站。 此刻上房里,那将军紧紧的裹着被子,辗转难眠,刚捂热的被窝,又灌进了冷风,那人不禁打了个喷嚏。 那人正是王子腾,他那条被贾琮踩断的腿,总算是好了,可是走路一拐一拐的, 就连骑马时腿上也使不得劲,以至于只能将全部体重压在屁股上,这两天的赶路,把他屁股上的皮都磨破了。 大年刚过,天寒地冻,太上皇听闻他腿好了,不等他过完十五便下旨命他巡边。 王子腾心想:这是太上皇彻底厌弃自己,把我赶出京城喝西北风去。 王家以后该何去何从?如何自保? 大妹去世前,最后一次来家里,曾经说过: 有一重要物件封在荣禧堂隔墙里,本是留给宝玉的,若到了紧要关头可以用来要挟贾琮,或是给他致命一击。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有这等威力?自己如何才能进荣禧堂取到那物? 王子腾思来想去睡不着,又翻了个身,面对了床外, 竟骇然看见一道黑影站在他床边,亡魂大冒! …… 两日后,京郊燕山脚下,撼山军的帅帐里,一青年腋下夹着一个黄缎包裹的盒子,将一封信交给贾琮道: “属下已按主公吩咐处死了王子腾,并伪造成畏罪自尽。 处死之前,用生死符审问了他,他道出了谋害主公生母易家的前后经过。属下回京后,都抄录下来了。” 来人正是鹰卫队的第五令,贾琮打开信,上面用拼音详细记录了王家和甄家如何谋害易家, 以图谋易家从前明皇家带出来的财宝。 倒是同刑部尚书方之正所言的差不多,不过如今甄家已覆没,王家也败亡了,贾琮的仇已报了。 除此之外,王子腾还交代了当年派长子王建北和三十名死士,在长江瓜洲渡附近的官船上刺杀贾琮。 原来当初震惊朝野的老师遇刺一案,竟是王子腾干的,目标是贾琮。 不过那王建北却被贾琮稀里糊涂的杀了。 贾琮读完信,点了点头,却见第五令双膝跪下, 第297章 贾琮的生母易清美 紧张的双手奉上一个黄缎包裹的盒子,忐忑的说道: “主公,此次还有意外收获,据王子腾交代,王夫人曾在荣禧堂藏匿一重要物件,本是有心留给贾宝玉的,此物还可用来针对主公。 属下已连夜前往荣禧堂取出了这东西。” 说完,又补了一句:“此事只有属下一人知晓。” 贾琮喝令道: “起来说话,我何时教过你们跪着说话?” 第五令却依旧跪着,不语。 贾琮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个玉做的印章,一看就不是凡物,取了出来,盒子里面还有封信。 拆开一看,字迹不像是读书人所写,上面歪歪斜斜、笔画凌乱的写着一句话: “易姨娘死后,从其房中暗格搜出。” 贾琮把印章在印油上抹了两下,在纸上一按,赫然出现六个篆书字: “大明天子之宝” 这是前明朱元璋所制的二十四玉玺之一。 贾琮心想,如此看来这具身体的生母易清美,有可能是朱家后人,否则易家怎会把这等物件留在一个女子手里。 难道是易家男丁死后,易清美偶尔所得? 易清美又是如何在易家覆没后,保住此物的?有谁助她? 一时想不明白…… 最可笑的是王夫人,真是既蠢又贪婪,莫非她还痴心妄想大脸宝登上大位,真以为“衔玉而诞”是天大的造化? 她若早早拿出此物献给皇家,还能让皇家忌惮自己。以皇家那帮人宁杀错不放过的性子,定会对自己出手。 到了临时之死才吐出,已经晚了。 难道是因为她不识几个字,更不认识篆书?前明王爷也有自己的玉做的印章,她知道这印不凡,却不知道具体是何物? 得了此物后,让会写字的下人,分别写了几个字,然后,自己拼凑抄录下来? 对,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为什么这句话的字,一看就不像读书人写出来的。 或许她知道王子腾从易家得了不少前明珍宝,不知道这是玉玺,并不认为易清美藏有此物有何不妥? 贾琮把那张纸和第五令的信都扔进了炭盆中,很快便化为灰烬。 第五令看着炭盆里烧尽的纸灰,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水。 贾琮手里掂着玉玺,冷哼一声,道: “这么个玩意儿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莫非你以为凭这个玩意儿就能夺得天下,又或者夺了天下后,可以凭它名正言顺? 白教导你们这么些年。 你以为我要杀你灭口?” 第五令咬了咬牙,道: “只有死人最能严守秘密,为了主公的大业,属下愿粉身碎骨。” 贾琮看着第五令,手指敲在茶几上,几个呼吸后,把那玉玺扔到了第五令面前。 随后又从一旁的兵刃架上取下一柄长斧,递给第五令,喝令道: “砸碎它。” 第五令不解的接过长斧,迟疑片刻,站起身来,运起内力抡着斧头把那枚海水蛟龙纽方形玉玺砸了个粉碎。 第五令砸完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贾琮讪讪的笑道: “属下误会主公了。” 贾琮撇了撇嘴,缓缓道: “你犯了两个错误,还是跪着吧。” 第五令锤头跪下,贾琮道: “还记得以前教你们读书的时候,讲过魏其侯窦缨为什么会被汉武帝灭门?” 第五令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 “主公的意思是,只要实力足够,根本不需要这个玉玺就可以问鼎天下;如果实力不够,持有这个玉玺反而是取死之道。 就跟窦缨一样,他若是手握大军、持有重权,而汉武帝像历史上那些大权旁落的皇帝一样, 他无需汉景帝的密诏‘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便可以除掉太后和田蚡。 相反,窦缨已经失势,汉武帝是一代雄主,他持有密诏反而丢了性命。” 贾琮点了点头,第五令想了想,又道: “主公,这玉玺到底是主公生母所留,毁了未免可惜。 而且主公生母有可能是前明皇家后裔,有这玉玺,他日主公睥睨天下,可以凭此正大光明的称帝。” 贾琮道: “不过是玉石,有何可惜,他日需要可以再造,现在留在身边反而是个累赘。 易家本是前明皇家近臣,有此玉玺并不为奇,诸多皇家宝物都流落到他们手里,并为此招来灭门之祸。 这不能证明生母是前明皇家后裔。而且就算是,意义也不大。” 第五令道: “主公,如今凭七万撼山军已经可以横扫天下……” 贾琮拜了拜手道: “我只说一次,以后不得再跟任何人提此事。 吾取这天下容易,但强取之必然造成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国力大损,到时候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 眼光要看的更宽阔些,如今大楚之外,在遥远的欧罗巴早已开启大航海,若是我们拿到一个满目疮痍的天下,又如何与他们一争长短? 眼下我们有很好的时机,那就是让皇家进一步失德于天下。 不仅仅是二日争锋,还有诸皇子早已安耐不住,暗中推动他们自己乱起来,届时君臣离心离德,民心尽失,便可正大光明可取而代之。” 顿下了,贾琮指着地上粉碎的玉玺接着道: “你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没能明白,比起哪块破石头,你们要重要十倍百倍。 你们是活生生的人,我不会为了身外之物让你和近卫营、亲兵任何一个人为之枉送性命。” 第五令磕了个头,道: “主公大义,属下知错了。” 贾琮道: “起来吧,这次你立了大功,升为鹰卫队副队长。” …… 二月初六,贾琮回京。 次日,荣庆堂,耳房。 鸳鸯给贾琮沏茶后便退了出去,屋里只剩老太太和贾琮二人。 老太太道: “我想啊,元妃在宫里过的定是不好,过几日,我带老大家的、敏儿、凤姐儿她们去宫里看看她。” 贾琮点点头,心想,如今有六宫都太监(内宫总管)夏守忠关照元春,元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至于吴贵妃,情报反馈回来,吴家和平安州赵家一样都是当年太祖皇帝身边的亲兵。 吴贵妃的父亲虽然与贾代善有私仇,但目前贾家的地位,吴贵妃还不至于跟元春死磕,顶多也就是泄愤。 至于如何除掉赵家、吴家,而不引起皇家警惕,暂时还没想好。不行就暗中派人种上生死符。 第298章 林如海归京 老太太见贾琮点头认可,又道: “要不我把玉儿也带去?她对宫里熟,也好给老婆子领下路。” 贾琮听闻哑然失笑,心想: 老太太要去宫里省视元春根本不需要跟自己说,她闹半天,绕个圈子,是想带林妹妹去。 满京城皆知,林黛玉是自己未婚妻,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自己,老太太让黛玉去, 当然是为了扯自己这张虎皮给元春壮声势。 如今自己已是大楚军中公认的第一人,太上皇寿筵上,秒杀巫纪证明了贾琮的个人武力已是武功盖世; 京郊对蒙古大王子一战,明面上是皇上亲自指挥,军中上下皆知晓是贾琮的谋划。 自己无论谋略、领兵、练兵之才能已无人能出其右。 从前,开国一脉的京营在定国一脉面前头都抬不起,而贾琮的西营一战封神,在万众瞩目下仅以五万兵马前后歼灭了蒙古车格乐的十余万主力。 纵使西宁郡王近日归京,贾琮昨日去拜访,西宁郡王也不似从前那般以世叔的长辈身份与贾琮相交, 而是以至交好友的身份平辈相交,大家都是军机大臣。 贾琮认为林妹妹去也有好处,多接触下元春,看看她那日是否为权宜之计,是否因王夫人对自己心存恨意,便淡淡的说道: “那便去吧。” 老太太听闻心里松了口气,元春的事有着落了,又道: “开春便要春闱,云家那哥儿(云希贤,迎春的未婚夫)要去赶考了。 他若是中了进士,就该操办迎丫头的婚事了,我这儿也要提前准备着。 只是,万一他中不了怎么办? 当初可是你说的,他要中了进士才配得上的你姐姐。” 贾琮笑道: “十拿九稳。就是万一不中,还能怎么样,婚事还不得照办。 总不能让姐姐再等他三年,或是换一个? 当初,我不过是舍不得姐姐早嫁,年岁稍大点出嫁好些。” 顿了一下,贾琮接着道: “姐姐不仅是祖父的亲孙女,还有县主之尊,婚事马虎不得,就有劳老太太费心了。 我这边嘛,陪嫁价值五万两的商铺和庄子,另五万两做压箱银,并三十二抬嫁妆。 往后家里的几个妹妹就都按此份例。” 老太太心想:三十二抬嫁妆,加起来怎么也有十一万多两了。 你把嫁妆抬的这么高,不是逼着我出老本给她操办嘛?嗯,倒是可以让老大出一笔。 如今两房虽然没分家,但已经分产,各过各的。 好在后面只有探春、惜春两个了,惜春还小,也算是大房的,将来还可以找老大, 只是不知道邢岫烟那丫头你算不算在内? 如今园子里,李玟、李绮姊妹已经跟她母亲一起回李家了。史湘云她婶子近日在给她议亲,算史家的; 玉儿,自己当然要出一大笔;至于薛家的女儿嘛,就让她们薛家自己去操办。 话说,宝钗那丫头跟迎春、贾琮同年,虽然只月份比贾琮大,如今仍没见薛家有何动静。 莫非薛家还惦记着宝玉? 若是以前,宝钗那丫头配宝玉也不错,可是如今宝玉有个贵妃的同胞姐姐了,就另当别论。 可以在开国一脉的世交里面给宝玉寻个好的,国公爷的亲孙子,堂堂国舅爷,焉能娶商贾之女为大妇! 老太太想了想,道: “你忙外面的事吧,迎丫头的婚事,老婆子替她张罗的风风光光的,不会落了贾家的面儿。 说起来,林如海过几天要回京了,敏儿、玉儿、子文今儿来跟我辞行了,明日她们要回林家在京的老宅。 我是舍不得玉儿,她是你未来媳妇。等如海回来了,跟他说说,就让玉儿就住在园子里。” 贾琮道: “姑父来信,五日后回京,他们一家已分别多年了,此事缓缓再说。 老太太心想也是这个理,就不再劝说,贾琮便告辞回了侯府。 次日,贾琮领着亲兵护送贾敏、林黛玉、林子文回林家老宅。 虽然早已遣了下人打理好林府,但三人归来,带了大量的行礼也要收拾一番,贾琮便没久留。 不想,林子文却道: “姐夫,往后我习武怎么办?” 林黛玉对这个称呼似有不满,娇嗔的瞪了子文一眼。 贾敏道:“你马上就要参加童生试了,习武之事先缓一缓。” 林如海回来,林子文读书的事倒是不用操心,不过这小子性子活跃,虽然其根骨并不适合习武,但也乐在其中, 贾琮说对林子文身后的丫头——赏花道: “以后你教子文习武吧。” 赏花忙领命,林子文惊讶的看着相貌平平的赏花,道: “你会武艺?还能教我?” 贾琮、贾敏、黛玉都笑着点头,贾琮笑道: “十个你也不是她对手。” 如今林子文也十岁了,无需再瞒着他,一直在他身边这个看似普通的丫头是武林高手。 贾敏道: “是琮哥儿让赏花留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默默的保护你,还不快谢过人家。” 林子文忙向贾琮和赏花行礼。 林黛玉三人续送贾琮出府。 四日后的清晨,京城外运河的码头,一艘三层的官船开来。 贾琮早已领着亲兵守候在码头,船刚一靠岸,贾琮便登船,在一名虎卫队的领路下,到了三楼拜见林如海。 小半年不见林如海,头发白了许多,面色蜡黄,像个小老头了。 林如海笑道: “哥儿无需担忧,我每日都坚持练你教的太极拳,如今身子骨精神的很。只是为了演给天家看,才这般的。” 贾琮道: “如今早已离了扬州,无需再演,当心演久了,身子骨真熬得衰老了。 再者,岳父平定漕帮,已是天大的功劳,加上整治扬州盐务,岳父不入阁怕是都说不过去了。” 林如海摇摇头,道: “我早已心生退意,进京就是寻个闲职养老罢了。 若非我这年纪致仕尚早,老夫就乞骸骨了。” 贾琮想了想,抱歉的说道: “是我误了岳父的前程,若非我已是军机大臣,手握重兵,皇家忌惮你我翁婿二人一文一武把持朝政, 岳父也无需早早的退出权力中枢。” 第299章 孙绍祖 林如海笑道: “哥儿无需想这么多,若说读书人最初不抱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想法,那是假的。 老夫当初也想为大楚社稷,为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尽一份力。 只是这么些年对大楚朝堂,尤其是皇家也看透了,早有退意。想来你老师亦是如此,否则以他也不会乞骸骨了。 是为: 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 贾琮点点头,这是儒家的思想。 二人出了船舱,随后,贾琮一路护送林如海前往皇宫。臣子领皇差在外,回京先面圣,这是规矩。 宫门外,林如海在仆从的搀扶下,佝偻着走下马车那一刻,仿佛又衰老了十岁。 贾琮见状,心中腹诽道:这演技妥妥的该颁个小金人了。 近一个时辰后,林如海从宫里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贾琮扶他上了马车,方才纵身上马,护送其回林府,一路上贾琮没有与之说话。 直到贾琮一行进了林府,贾敏领着林黛玉、林子文在正屋外翘首以盼,林如海从马车上轻快的跳下来。 一家四口相聚,喜极而泣…… 贾琮没有打扰他们家人团聚,直到用饭的时候,方才与四人齐聚。 林家人人皆面带喜色,林如海对贾琮笑道: “陛下体贴老夫,让我休养一个月后再去衙门,进翰林院,任文华殿大学士。” 贾琮道: “文华殿大学士的职责是辅佐太子,可是大楚如今根本没有太子,皇上也丝毫没有在朝中提及立太子一事,这是一个虚职。” 林如海笑道:“正合吾意。” 贾琮点点头,笑道: “官职高而又不用担责,岳父正好调养下身子。” 贾敏笑道:“今儿,你们俩就别谈公事,一家子好生轻快些。” 林如海和贾琮忙道是,众人举杯相庆。 宴后,林黛玉送贾琮出府,二人并肩穿过林家精致的小园子,贾琮拉着林黛玉的手,道: “岳父刚回来,你只管陪着家人,我时常来看你。 待岳父去翰林院当值后,你便搬回大观园吧,岳父休沐之日,我提前送你回来。” 林黛玉挣脱贾琮的手,紧张的东张西望,见无人才松了口气,嘟着嘴道: “被父亲他们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你公务繁忙,又有大事要做,只,三五天来瞧瞧我便是。 父亲当值后,跟母亲说说吧。” 贾琮点了点头,心想:林妹妹自己去跟贾敏说去大观园当然不合适,还是我去,反正我脸皮厚,便说道: “三天。” “哦” 贾琮带着给林如海的那组虎卫队一起回府,只留了两人在林如海身边。 次日,林如海带着南省的土特产,领着一家去荣国府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与林如海叙过话,并定了明年花朝节(二月十二)林黛玉满十六后,便为贾琮和林黛玉操办婚事。此事不在话下…… 酉时,贾琮刚回楚湘院,映月、平儿等在正堂陪着鸳鸯说话,见贾琮回来,鸳鸯忙上前给贾琮行礼道: “老太太请爷去商议三姑娘的婚事。” 贾琮奇道: “老太太要给三妹妹议亲?哪家的人?” 鸳鸯道: “那人姓孙,是宝二爷引来的,此刻正在荣庆堂。” 贾琮听闻脸色一沉,道: “是孙绍祖那厮吧,来的正好。” 接着又摸摸丫丫的小脑袋,道:“你和晴雯跟我去。” “嗯嗯” 丫丫欢喜的点头。鸳鸯听说,疑惑道: “爷认识那孙绍祖,他不是好人?” 绣衣卫在山西查晋商私通女真时,他的名字就摆在贾琮的桌案上了。 之所以没动他,是因为可以等绣衣卫结案,正大光明一并处置他。 年后,孙绍祖进京谋官,贾琮就派人盯住他了。他先是走了贾赦的门路,如今贾赦不差钱,没接招。 随后他又另寻了门路见北静王,大脸宝正是受北静王之邀去王府时结识了孙绍祖。 北静王从水清扬那里知道孙绍祖的底细后,便疏离了他。 这些日子里,孙绍祖便曲线救国在大脸宝身上花了不少银子,领着大脸宝和薛蟠每晚在群芳街厮混。 贾琮想起曹公笔下,孙绍祖虐死迎春一事,冷哼一声道: “他死一百次,也不足以赎其罪。” 晴雯听闻顿时兴奋起来,习武这么久,终于可以打个坏人实战了。 荣庆堂里,大脸宝坐在老太太身侧,与一旁的薛蟠正在夸赞孙绍祖如何性情豪爽,模样高大,家资丰厚。 李纨领着迎春、探春、宝钗等人在耳房回避。 众女隔着帘子看那孙绍祖,惜春拉拉探春的衣袖,小声道: “观他言行举止,是个粗鄙的。” 探春此刻心情很紧张,忐忑不安,对那人甚是不满意,一旁史湘云低声道: “三姐姐别怕,老太太似乎也不中意他的。” 迎春道: “老太太或许会顾及宝玉的脸面,等弟弟来了替你做主。” 此刻老太太、贾政、邢夫人、薛姨妈等都不太满意孙绍祖,顾及大脸宝的脸面倒也客气。 唯有赵姨娘看那孙绍祖送上的见面礼不薄,宝玉和薛蟠又夸他出手大方,脸上掩饰不住喜色。 下首,一个打扮花哨的半老徐娘,笑道: “老封君,孙将军听闻贵府的三姑娘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前来真心求娶。” 话刚落音,外面传来一道冷喝声: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胆敢妄议本侯的妹妹。” 那妇人被喝骂的一哆嗦,众人看去,只见贾琮身后跟着鸳鸯、丫丫和晴雯,大步跨了进来。 赵姨娘见状,忙笑道: “琮,三爷,她是这位孙将军请来的媒婆。” 角落里的贾环撇了撇嘴,不忿道: “什么将军,不过是兵部候缺。” 贾琮冷眼一扫孙绍祖,孙绍祖顿感背脊发凉,忙起身行礼道: “拜见侯爷!” 老太太见贾琮对孙绍祖不善,为了维护大脸宝的脸面,解释道: “他父亲早年便拜在贾家门下,只是远在山西大同,近年与贾家走动的少些,你不认识……” 一话未了,贾琮喝道: “大胆钦犯!竟敢来我贾家招摇。” 第300章 悲催的孙绍祖 孙绍祖惊恐的看向贾琮,正欲争辩,贾琮喝令道: “拿下!” 话刚落音,晴雯便一个箭步冲过去,反剪了他的胳膊,孙绍祖不住的嚎叫: “侯爷,冤枉啊!” 老太太、贾政、大脸宝、薛蟠等人大惊!人家来提亲,怎就成了钦犯? 丫丫迈着小短腿大摇大摆走上前,举起小手在他的大嘴上拍了一下,顿时就安静了。 丫丫拍完回过头,一双大眼睛冲着鸳鸯眨了眨,好似在说: “为师厉害吧?” 晴雯在押着孙绍祖,白了一眼丫丫,又在显摆本事! 贾琮道: “把钦犯交给亲兵,让他们押去绣衣卫诏狱,吩咐老孙头,每日好生招待孙绍祖。 没我的命令,不许他死!” 丫丫和晴雯忙领命道:“遵命!” 孙绍祖听闻要打入诏狱,吓的直哆嗦,嘴角的血都淌到了胸前的衣服上,万般不解: 自己如贾琮无冤无仇,初次见面,对方为何要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贾政、王熙凤和大脸宝听闻都唬了一跳,三人皆知那看似和蔼的老孙头,却是个魔鬼般的人物, 他们都亲眼过目睹他是如何折磨、摧残来旺和净虚的。 孙绍祖落到他手上,怕是想死都难。 贾琮又看向那媒婆,媒婆顿时打了个激灵,孙绍祖都被押走了,她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那媒婆倒是个灵性的,忙溜了出去。 耳房里,探春、宝钗、邢岫烟等人见没了外男,便回到了荣庆堂。 探春冲这贾琮微微屈膝,行了个礼,以示感谢。 贾政道: “哥儿,那孙绍祖是钦犯?” 贾琮并不搭话,而是看向大脸宝,训斥道: “你关心姊妹们的婚事,本是好事。 但是,姑且不说他涉及朝廷重案,那样你可以说不知情。 然而,你连对方的人品、心性都不了解清楚,岂不是把姊妹推入火坑!” 大脸宝缩在老太太怀里,辩解道: “我看他平日里是个性情爽利、不拘小节的。” 贾琮冷哼一声,道: “他进京第五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便以他强抢民女、虐杀民妇的罪名,派绣衣卫抄了他在大同的老巢。 如今其一家上下皆在大同绣衣卫所的诏狱里,他还不知情。 你可知在他家里抄出了什么?” 顿了一下,贾琮接着道: “在他后院里挖出了十二名妇女的尸骸。 据当地百姓报官,和他府里幸存的丫鬟供述:这些都是他强抢的民女及其丫鬟。 孙绍祖暴戾成性,那些民女落到他手里,命硬的能活两三年,不幸的,一年不到就被他虐打至死。 这就是你说的‘性情爽利、不拘小节’? 这就是你给三妹妹寻的夫婿? 你就是这样把三妹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贾琮接连三个喝问,训的大脸宝像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在老太太怀里。 众人听闻孙绍祖如此暴戾、凶残,都庆幸贾琮将其投进诏狱,否则还不知会祸害多少女子。 就连老太太、贾政等人都庆幸没相中这恶人,探春更是愤怒的瞄向大脸宝。 王熙凤亦怒道: “此等恶贼活该下诏狱,琮兄弟可别让他好死。” 第301章 大脸宝染病 薛姨妈和薛宝钗看了眼低头不敢吭声的薛蟠,心里都埋怨他刚才替大脸宝帮腔。 大脸宝支支吾吾的辩解道: “我与他尚且不熟,不知他表里不一,没想到他是这般……” “诡辩! 你既不相熟,为何却替他跟三妹妹说亲?”贾琮怒斥道,接着又喝骂道: “最近六日你有五晚都跟他厮混在一起,昨晚,你们去了群芳街红荔坊;前晚,你们去了群芳街翠云坊…… 怎么?要我把你的丑事一一列出来,你才认账? 就为了他做东请你去寻欢作乐,你就把你妹妹卖了?” 众人一听,便知那群芳街什么坊不是个正经地方,都鄙夷的看向大脸宝。 贾政亦觉得脸上无光,若非大脸宝缩在老太太怀里,恨不能痛揍他一顿,只得咬牙切齿的怒骂道: “畜生,竟跟个钦犯混迹花街柳巷,腌臜了贾家的门楣,我恨不能揭了你的皮。” 贾琮训斥大脸宝也就罢了,他占着大义,又惹不起,老太太无可奈何,可贾政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老太太可不干了,瞪了一眼贾政,道: “宝玉还小,慢慢教导,等长大些上学读书就好了,岂能动辄打骂? 你小时候犯了错,你父亲要打你,我是怎么做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暗自摇头,老太太一遇大脸宝的事,就昏聩了。 护犊子也不是这么护的,大脸宝都近舞象之年,还小? 连一向擅长奉承老太太的薛姨妈也找不出词来捧她。 贾政痛心疾首道: “在家不读圣贤书也罢了,又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 往后再提‘上学’二字,连我也羞死了。” 贾政一怒,大脸宝便怂了,呆若木鸡的蜷缩着。 许是春来皮肤容易瘙痒,大脸宝忍不住挠了挠手背,贾琮见状,补了一刀: “大家哥儿岂能在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厮混,倘若染上下流的病如何是好?” 说着指着大脸宝的挠红的手背,道: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你如今这般模样,不得进大观园,不得靠近姊妹们十步之内!” 众人听闻都唬了一跳,见那大脸宝挠红的手,脸色大变,软塌附近的三春、鸳鸯等都不禁倒退了几步。 贾环、贾兰看了一眼身旁的薛蟠,也赶紧让开了。 见众人像避瘟疫似的避开,老太太也唬住了,放开了搂着大脸宝的胳膊,不自觉的往旁挪了挪,道: “快请太医来给宝玉瞧瞧。” 刚说完又觉得不妥,宝玉真要是染了怪病,岂不是传进宫去了,忙改口道: “去外面寻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瞧。 先把宝玉移出碧纱橱,去东跨院住些日子。”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染上花柳病是极其凶险的,连老太太也避之若浼。 自从贾政被弹劾后,和贾赦对换了住所,如今贾政住在东跨院。 大脸宝过去后,被禁在一个小屋里整整两个月,大夫唯恐背过,把病症往狠了里说,只言不确定是否染上花柳病,需隔离待查。 打那以后,连老太太也不似从前那般宠溺大脸宝,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贾政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远远的领着大脸宝去了东跨院,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大脸宝生无可恋。 第302章 贾琏偷腥 三日后,贾琮在书房一边阅读军机处的奏折,一边享受这晴雯的“服侍”。 这几个丫头啊,各有各的好,晴雯是最放的开的,此刻她正**,贾琮忍不住在她的翘股上拍了一下。 晴雯看了眼一脸享受的贾琮,竟用牙齿轻轻咬了咬,贾琮忙捏住她的脸蛋,警告了她一下,那里岂是能咬的? 这时,守在书房门口的香菱道: “尤夫人和秦奶奶来了。” 晴雯忙躲到书桌下,却并未停下…… 不多时,香菱领着尤氏和秦可卿进了书房,替二人斟了茶,香菱便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往书桌下看了一眼。 贾琮看向二人,尤氏道: “昨日同老太太她们去宫里拜见了元妃娘娘,娘娘气色好了许多。 娘娘还特意说了如今内宫里的太监、宫女大都敬着她,想来这话是要递给七郎的。 看起来,娘娘是真心谢七郎护着她。 不过,我们出来的时候,正遇到吴贵妃在凤藻宫外夹枪带棒、指桑骂槐说元妃娘娘不是。 老太太、邢夫人她们皆不敢言语,唯有林姑娘……” 说到这里,尤氏噗嗤一笑,秦可卿接过话头,笑道: “唯林姑娘把那吴贵妃怼得哑口无言,却又不敢在林姑娘面前摆贵妃的谱。呵呵呵! 想来她是怕惹恼了爷,让他吴家落得个跟卫国公巫家一般的下场。” 贾琮腹诽道:那是你们没见识过真正的林妹妹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本事, 如今林妹妹虽然心境开朗了,但若是惹恼了她,也够喝一壶的。 刚要开口,贾琮突然想到秦可卿竟然也跟着进宫去了,会不会被宫里的老人认出来? 上次尤氏给贾琮提到过,元春见到秦可卿时的异常反应,贾琮已猜到七七八八: 很可能元春在宫里见到过秦可卿的某个血脉很近的亲眷,才有此反应。 曹公笔下,秦可卿一死,元春紧接着就封妃。 以至于后世一些红学研究者,猜测是元春告的密,而后被封妃,表面上是封赏,实则把贾家放到火上烤。 不过如今贾家的威势以及对皇家的价值,不是一个废太子义忠亲王之女的辛密可以撼动的。 若是元春真要去告密,就说明她把自己置于贾家利益之上。 而依照皇上的性子,为了保守皇家的辛密,元春不会有善终。希望她不要做此选择吧。 贾琮道: “你们在宫里可还遇到旁人……” 一话未了,不料晴雯在桌子底下暗自使出看家本事,贾琮不禁面色一变…… 尤氏和秦可卿都是过来人,见到贾琮这般情形,闻到那异样气息,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两女顿时脸上发烧身上发热,心中暗骂: 人前是正人君子,人后****! 幽怨而妩媚的看了贾琮一眼,又瞧向那桌子,猜测桌子底下是谁。 贾琮见状,咳了一声,清了下嗓子,装模作样的看向尤氏和秦可卿,等她们回答。 秦可卿撇了撇嘴,道: “除了领路的太监,倒也未遇见旁人。” 顿了下,又道: “叔叔啊,我弟弟秦钟跟着护卫练了快小半年了,可否让他去族学读书了?” 贾琮不动声色整理了一下衣服,道: “秦钟倒也不似先前那般矫情了,就让他去念书吧。 让他往后不要跟大脸宝厮混,学些精致的淘气。” 秦可卿谢过贾琮,与尤氏告辞出了书房。 贾琮捏了捏晴雯的脸蛋,道: “你这妮子就是故意的。” 晴雯得意的冲着贾琮笑了笑,用手绢捂着嘴从书桌底下钻出来,慌忙跑了出去…… 过了两日便是三月初二,探春的生日。 老太太欲冲淡大脸宝染病一事给府里带来的阴霾之气,便让李纨和凤姐儿好生操办一番。 于是这日又是生日宴,又是唱戏的,贾琮也让宝琴给探春精心准备了礼物,前往热闹非凡的秋爽斋。 无酒不成宴,不过女孩儿们自然只能喝烈度最低的黄酒,且又不能多饮。 席间众女都给探春敬酒,探春可不胜酒力,贾琮见状笑道: “凤嫂子一年到头都照顾你们,甚是辛苦,今日你们该多敬她几杯才是。” 众人见贾琮祸水东引,知晓不能让小小年纪的探春多饮,便都附和起来,老太太也凑趣儿道: “让凤姐儿多吃两盅,把她按在椅子上,你们轮流敬她。她若不吃,我便亲自敬她。” 王熙凤忙道饶,笑道: “老祖宗,可饶了我吧,我吃了好几盅了。” 探春、湘云等又敬了王熙凤几杯,王熙凤觉得酒劲上头了, 便趁着外面戏班子又翻新曲,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偷偷的离席溜了出去,准备回家里歇会儿。 小红扶着王熙凤,后面跟着两个丫鬟,四人刚到穿廊,就见她们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在门口站着,见王熙凤四人来了,竟回身就跑。 王熙凤顿时起了疑心,便喊那丫头,那丫头却不停,只装作没听见。 于是小红也喊,那丫头见装不下去,只得站住回来了。 凤姐便带着这小丫头进了穿堂,把门关了,自己坐在小院儿的台子上,命那丫头跪了,喝命小红道: “叫两个小厮拿了绳子棍子来,把这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 那小丫头唬得魂飞魄散,哭着碰头求饶。凤姐喝问道: “我又不是鬼,你跑什么?” 那丫头之哭着道: “我记挂着房里没人,忙跑回去看看,没见奶奶过来。” 王熙凤一听便知其有诈,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一个踉跄,反手又是巴掌,顿时两边脸颊就红肿起来。 王熙凤又拔下头上的簪子,向那丫头嘴上乱戳。 吓的那丫头一边躲,一边哭着求情道: “二爷在家,打发我来这儿瞧着奶奶,若看见奶奶来了,就去报信儿。 我告诉奶奶,可别说我说的。” 小红在旁边催她快说,那丫头又道: “二爷看奶奶不在,就从箱子拿了两块银子、两根发簪、两匹缎子,叫我悄悄地送给鲍二媳妇,叫她来。 她收了东西就到咱们屋里来了,二爷叫我出来瞧着奶奶,屋里的事我就不知了。” 王熙凤听闻气得肺都要炸了, 第303章 尤二姐 没想到贾琏对下人的老婆也不放过,王熙凤起身往家里走去。 刚拐过廊门,又见一个小丫头守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见了王熙凤也是缩头便跑。 王熙凤忙叫了她名字喝止住,这丫头倒是个灵性的,见躲不掉,便回头跑过来小道: “我正要给奶奶报信呢,可巧,奶奶来了。” 王熙凤怒道:“你要报什么信?分明是见了我就跑。” 那丫头便指了指卧房,王熙凤此刻激怒攻心,随手赏了她一个耳刮子,蹑手蹑脚走到窗下。 只听见里面有人说笑,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 “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贾琏道: “我命里犯了夜叉星,她死了,再娶一个,还是个既妒又凶的,岂不是一样。” 那妇人道: “你在外面不是养了一个,想来是你称心如意的。 说到这里,那妇人娇哼一声,嗔道: “若非她都怀上了,你也不会来找我,这不正好把她扶正。” 王熙凤在窗外听闻贾琏养了外室,如今都怀上了,顿时气的都要七窍生烟。 她最大的软肋就是没给贾琏生个儿子,不想贾琏在外面有了,万一是个儿子怎么办? 王熙凤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不由分说,抓住鲍二媳妇一顿厮杀,嘴里一边骂道: “好你个荡妇,偷主子汉子,还要害死主子老婆。” 骂着,又喊外面的丫鬟进来打鲍二媳妇。 贾琏本也吃了酒,自己在外也有官身,在家却处处被王熙凤拿捏,肚子里早憋了多年的气。 如今见鲍二媳妇众人被打的不成样子,感到既丢人又愧疚,借着酒劲骂道: “你这妒妇,跟你困个觉都还要拿捏我,时常都不让我弄,还防贼似的防着我,又不让我碰旁的人,害我如今连个儿子都没有。” 王熙凤见贾琏把二人床第之事都当众说出来了,还嫌弃自己没给他生儿子,也顾不得脸了,扑向贾琏,抓住他衣襟恨恨的骂道: “你和你的姘头干脆捏死我算了。” 贾琏气不打一处来,从墙上拔出剑,发狠道: “你也不用寻死,我也急了,今日这就成全你,我偿了命,大家干净!” 小红等几个丫鬟吓坏了,忙舍了鲍二媳妇,冒死上前拦住贾琏。 贾琏见状,越发依酒三分醉,逞起威风来,作势要杀王熙凤。 王熙凤酒也吓醒了,夺路而逃,哭着往大观园秋爽斋亡命奔去。 秋爽斋,众人还在吃酒听戏,老太太正同贾琮说道: “听说昨日春闱考场上,起了火,还烧死了几人。 云家哥儿可有碍?迎春的婚事可有影响?” 众人听说,都担忧的看向迎春,迎春则看着贾琮,心想,有事的话,弟弟应该早就说了。 贾琮若有所感,看向门外园子,少倾,缓缓道: “云希贤无碍,不过春闱最后这日着火,那一排房子的考生受影响。 看陛下的意思吧,说不得要重考。 至于要耽误多久……” 一话未了,只见凤姐儿失魂落魄的进来,跑到老太太跟前,趴进怀里,哭道: “老祖宗、琮兄弟快救我!琏二爷要杀我!” 众人大惊,老太太、邢夫人等忙问原委。 凤姐哭诉道: “我才家去歇息一会儿,不料琏二爷在家里和人说话,我当是有客,也就没敢进去。 结果在窗户底下听了一下,原来他是正跟鲍二媳妇商议,说我平日里管着他了,要拿毒药害了我。 然后把琏二爷养的外室扶正。 我问他为何要害我性命,他臊了,便提剑要杀我。” 不得说,王熙凤这水平可以写历史去,为了照顾众人的面子,就根本不提贾琏偷情,只把这情况暗示出来, 也不说当时情形,更不提那外室有身孕了,只说了贾琏杀自己的动机。 她可以替皇家写他们爱看的历史了。 众人听闻皆信以为真,只有贾琮若有所思,尤氏则暗自低下头,老太太怒道: “这还了得!快拿那下流种子来! 那外室又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贾琏拿着宝剑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许多丫鬟婆子。 贾琏持剑进大观园,早惊动了园子里的护卫和暗卫,此刻不仅有两名护卫站在他身旁,还有几名暗卫混在那群丫鬟里。 贾琏仗着老太太平时里也疼他,刚要闹起来,突见贾琮冷冷的看着他手里的剑,顿时打了个激灵,忙丢下宝剑,跪下道: “多吃了两杯酒,冲撞了老祖宗,惊着了妹妹们。” 老太太骂道: “下流东西,灌了几口黄汤,不好好回家挺尸去,倒打起你媳妇来了。倘若你伤着了她,该如何是好? 凤丫头好好的美人胎子,你还不知足,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到你屋里去。 亏你还是大家子的公子哥儿,你给凤姐儿陪个不是,带她家去,我便喜欢了。” 贾琏自觉一肚子委屈,也不敢分辩,只得认了。 老太太说完,看向贾琮,那意思是我帮你训了他,你看如何? 贾琮淡淡的说道:“怎么回事?外室又是哪一出?” 贾琏道: “是她胡说,她自己闹的没脸了,寻死觅活,我一时气急攻心,唬她一下。” 接着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顾及诸多闺阁女子在场,有些话也点到为止了。 说到外室时,贾琏吞吞吐吐道: “是尤二姐,已有六个月身孕了,大夫说多半是个男孩儿。”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精彩起来,尤氏却臊得无地自容,尤二姐名义上是他妹妹,竟给贾琏做了外室。 王熙凤听闻是男孩儿,脸色大变,惶恐的看着贾琮和老太太。 贾琮暗道:没了贾珍、贾蓉牵线搭桥,贾琏和尤二姐还是走到一起了,莫非他真好这一口? 贾琏先后与多浑虫的媳妇多姑娘、鲍二家的搅合到一起,他这性子跟曹操一样,妥妥的人妻爱好者。 如今尤二姐没被贾珍父子祸害,算不得人妻吧,他二人只在贾敬的葬礼上见过面,这便看对眼了? 一旁的邢夫人则劝说王熙凤,老太太也笑道: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小孩子家的年轻,馋嘴猫儿似的,哪里有不偷腥的,他们男娃家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都是我的不是,让她多喝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 至于那尤二姐……” 第304章 醉仙酒 老太太说罢又看向贾琮,这虽是内宅之事,但涉及到贾琏的继承人,未来荣国府的继承权,老太太不敢替贾琮拿主意。 这世道终究是男尊女卑,这方面对男的极度宽容,女子较真,反倒成了好妒。 老太太再疼凤姐儿,可贾琏是他孙儿,荣国府未来的袭爵人,到了这个关头,还是向着贾琏的。 贾琮道: “此事到底是兄长做得不妥,我是站在嫂子这边的,不过我希望你往后也别跟兄长使你那些小伎俩了。 想想你危难之际,是谁站出来保全你? 嫂子放心,你肚子里所出,才是荣国府未来继承人。 至于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你有权将其记入你名下并抚养。” 王熙凤听闻心下大喜,原本因那些事自己惹恼了贾琮,以为他会处罚自己,没想到在大事上,贾琮竟替自己主持公道,还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纵使往后生不出儿子,还可用嫡母身份抚养尤二姐的儿子。 至于贾琏嘛,水月庵那日他替自己求情,保全了我的性命,要说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自己到底习惯拿捏他了,他虽做了官,也不缺银子,自己在这方面已拿不住他了,才在床第之事上拿捏他。 每每他要与自己行那事,自己故意为难他,难道这事做错了? 王熙凤刚要谢过贾琮大义,不料贾琮却板起脸来冷声道: “但是,嫂子不要忘了当日许下的保证。 我知道你有诸多手段,让尤二姐母子、鲍二媳妇死于非命。 但凡他们当中哪一个,无论什么原因死了,我都算在你头上。 你最好祈祷他们长命百岁,否则休怪我无情!” 众人听闻都反应过来,凤姐儿是出了名的好妒,又惯是个心狠手辣的,幸好贾琮点醒了,否则他们真有性命之忧。 王熙凤听闻贾琮赤裸裸的警告,想起那日贾琮险些要了自己性命,忙惶恐的回道: “嫂子哪有那些歹毒的心思,琮兄弟放心,我明日便接尤二姐回府,像祖宗一样供着她,给她请最好的大夫、接生婆……” 一旁小红提醒道: “那鲍二家的今日恶了奶奶,必然惶恐,又挨了一顿打,万一她想不开……” 贾琮听闻,心想,小红这丫头着实聪慧、心思缜密,曹公笔下,鲍二媳妇正是因畏惧王熙凤的积威和狠辣而上吊自尽的。 王熙凤反应过来,对小红道: “你这就去告诉鲍二家的,罚他们一家到庄子上。再拿些财物给她,就说算做补偿,从此以后便与她两清了。” 小红应了声,便出去了。 贾琏虽舍不得那妖娆的鲍二媳妇,但想着她离了荣国府倒也不必终日提心吊胆被王熙凤报复、算计,也算是善终了。 贾琮见王熙凤这打人一巴掌,又给三个甜枣的手法倒是应用得很娴熟,想起自己刚刚威胁警告了她,便说道: “嫂子虽可以抚养尤二姐的儿子,不过我以为,你还是趁着年轻自己给哥哥生个吧。” 抢人家的儿子哪有自己的儿子好,王熙凤委屈的说道: “我哪里是不想给二爷生儿子,只是被那毒妇坏了身子,又没那药引子。 百年老参岂是那么容易寻得到的,琮兄弟你不也答应帮嫂子寻嘛。” 王熙凤当初被王夫人下毒,肚子里的儿子没了,还坏了身子,太医说要百年老参做药引子,方能祛除病根。(见255章) 众女听闻,想起这事又同情凤姐儿起来。 贾琮道: “当初我答应你,遣人去长白山替你寻百年老参,开春的时候,那边送回来一些,只是我不大懂这人参,也不知有没有百年。” 说罢看向平儿道: “最大的那支,我放在书房左起第二层,第四个抽屉,你取来给嫂子看看,可否用得。” 平儿应了声,忙往楚湘院赶去。 老太太道: “我听闻那大山里采参甚是不易,这里面还有些窍门,难道哥儿的人还懂这个?” 贾琮道: “那些真正的好参,有吊命的功效,往往被采参的山民留在自己手里,不到万不得已不拿出去换银子。 长白山苦寒之地,山民都好饮烈酒,我让人用上好的白酒,从他们手上换来的。” 薛姨妈道: “莫非是那大名鼎鼎的‘醉仙酒’? 近来外面都在传,哥儿的酒楼有种顶好的烈酒,连神仙吃了都会醉,名曰‘醉仙酒’。 如今这酒卖到寻常好酒十倍的价格,还一坛难求。” 贾琮点了的头。湘云听说,娇嗔道: “三哥哥有好酒,竟也舍不得拿来给我们吃。” 林黛玉拿手指点了下湘云的额头,笑道: “就你爱贪杯,那是男儿家饮的烈酒,你吃了定会醉上一天一夜,也不知做出什么浑事来。” 探春打趣道: “好嫂嫂这还没进咱们家门呢,就护着三哥哥了。” 几女听闻,又笑闹起来,先前贾琏与王熙凤的闹剧总算过去。 这醉仙酒,其实就是素雪父亲那里(后世的贵州)酿造的酱香型酒,这个时代受酿酒技术限制,度数都较低。 贾琮用后世白酒的蒸馏法提纯后,成为高度酒,一时间在大楚供不应求。 皆因贾琮成立水师后,消耗之巨大超出原本预算,贾琮不得不开启暴利的白酒生意,增加进项。 众人说笑间,平儿已经回来,把一个长匣子交给贾琮。 贾琮把匣子递给王熙凤,道: “你看看,可有百年?” 王熙凤打开匣子的一刹那,老太太、薛姨妈、尤氏等人都惊住了。 所谓: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九两价值连城! 意指八两以上的人参都是稀有的宝物了,往往要百年才能长成。 (这个时代是十六进制,即十六两为一斤。每斤约合后世五百九十六克,每两约三十七克) 而这支人参看上去应该有近九两,更难得的是,其根须、茎叶保存极其完好,一看便是刚采来不久的。 见多识广的老太太看着这支人参,两眼放光! 王熙凤忙起身行礼,大喜道: “有了,有百年了! 嫂子谢过琮兄弟,将来你侄儿,就随叔叔习文弄武去。” 第305章 罪己诏 王熙凤说完忙收起匣子,她又不是没看见老太太眼馋的模样,这种人参对老年人有保命的效果。 薛宝钗瞧见老太太的模样,轻轻用胳膊碰了下林黛玉,林黛玉见状忙给贾琮使眼色,一旁的鸳鸯也一个劲的给贾琮使眼色。 贾琮见了老太太那馋的模样,笑道: “他们寻来的老参就这一支,不过还有几支看起来也很不错,若是入得了老太太的眼,给您送来?” 老太太撇了撇嘴,笑道: “哥儿孝敬我老婆子的,入得了,好赖我都笑纳。” 贾琮对一旁的映月道: “你替老太太挑两支最好的人参来。” 映月应了声,往楚湘院去了。 邢夫人对贾琏和王熙凤笑道: “好了,这下药引子也有了,你们回去生胖小子去。” 这话当着闺阁女孩儿们说,虽有些粗鄙,却是劝二人收了宝贝赶紧走。 贾琏二人忙道谢了,正要回家去,贾琮道: “兄长,我听闻尤二姐自幼与一个叫张华的有婚配,你既纳之为妾,该花些银子,妥善处理此事。 否则闹将出来,说我贾家仗势欺人强纳有婚约之女为妾。” 贾琮说完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一眼王熙凤。 那尤二姐在小女孩时,因张华之父与尤老娘前夫相好,故将张华与尤二姐指腹为婚,算是有婚约。 后来张家家道中落,无力迎娶尤二姐,尤老娘为贪图富贵,默许尤二姐做了贾琏的妾室。 原本的轨迹,王熙凤会利用张华状告贾琏“仗财依势,强逼退婚”等罪名,而后又欲杀张华灭口。 如今因贾琮的威慑,王熙凤自然不敢再兴风作浪,但张华与尤二姐之婚约还在。 众人听闻,都怪贾琏色迷心窍,贾琏羞愧难当,王熙凤倒是会来事,这会子站出来说道: “想来那张华家中落魄,否则早就娶了尤二姐。 如今她既怀了二爷的骨肉,活该咱家花些银子打发张华,解除婚约便是。” 于是老太太、邢夫人夸赞了一番凤姐儿,贾琏二人方才家去了。 却说映月回了楚湘院,愁眉苦脸。 素雪见状,问起缘由,映月便将贾琮让她取人参给老太太一事讲了, 又说长白山送回来的这批人参都是顶好的,贾琮和他的亲兵们或许都用的上,她舍不得把好的给老太太。 素雪听闻笑道: “哥哥吩咐你的时候,只有你在场?还是平儿、晴雯也在?” 映月道:“她们都在的。” 素雪道: “为何哥哥只吩咐你来取,而不让对人参识货的平儿来? 哥哥为何把库房交给你管?哥哥难道不晓得你是最抠门的?” 映月听闻,恍然大悟,笑道: “明白了,谢素雪姑娘指点迷津。 爷当着众人说是选最好的给老太太,其实就是让我留着好的,否则便让平儿她们跟我一起来选了。” 说罢开了库房,留那几只八两上下的人参不动,只挑了两支七两左右上好的人参包好,送往秋爽斋。 老太太见了,虽不及凤姐儿那支参王,但也是根须保存完好,新采来的精品,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薛姨妈笑道: “老太太这么多孙儿,到底还是琮哥儿最孝顺。” 老太太把人参交给鸳鸯,让她收好,说道: “这人参啊,对我这样的半截入土的老婆子是为补气药,有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生津养血,安神之效。 像这样新采来的七两人参药性充足,有银子也很难买到。 多亏琮哥儿本事大又孝顺,老婆子有福了。” 于是众人顺着老太太的话夸奖了一番,直至酒宴散去,贾琮领着映月、平儿几人回到楚湘院。 贾琮在映月脸上亲了一口,笑道: “倒是个机灵的,把好的那几株人参都留在家里。” 映月红着脸道: “奴婢愚钝,都是素雪姑娘提醒,才知晓。” 一旁的晴雯得意道: “爷一开口我就猜到了,爷本就不喜欢老太太,就你实诚。” 贾琮安慰映月道:“你管库房我放心的。” 正说着,素雪过来递给贾琮一封密信,道:“郡主的人送来的。” 丫头们见有正事,就都散了。 贾琮拆开看来,原来是说春闱火灾是三皇子手下所为! 贾琮把信递给素雪道: “跟我们的情报一致,你说那三皇子予以何为?” 素雪看过信,道: “三皇子野心勃勃,窥视大位久矣。 他在春闱上搞出这么大动静,无外乎也是冲着那个位置,只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贾琮道: “甄家败亡后,三皇子和北静王府走的越来越近。都是居心叵测的,也不知最后谁成功利用对方。” 素雪道: “北静王府所谋之事与我们越来越契合,反正都在削弱皇家,哥哥不妨跟那水姑娘走的更近些。” 说罢又撇嘴看向贾琮,娇声笑道: “那水姑娘好像很喜欢哥哥呢。” 贾琮指了指信,道: “他们比我们掌握的情报更细致,想来有内应在三皇子身边。 如今潜龙卫和飞龙卫两家斗的如火如荼,双方损失惨重,实力大损,以至于太上皇和皇上都失聪了,否则不会察觉不到三皇子在弄鬼。 必要的时候,可以跟水清扬合作,把三皇子这事暗示给皇上,让他们自己乱斗起来。 至于春闱之事,咱们静观其变。 既然上百名学子受影响,皇上多半会重考。” …… 果然,两日后,皇上降旨,一个月后会试重考。 诸多远赴京城赶考的学子叫苦不已,尤其是众多寒门子弟,盘缠本就不宽裕, 京城食宿费用高的离谱,他们要在京多待上一个多月,生活就愈发拮据了。 还有许多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今次会考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可以一步登天,没想到要重考,万一发挥不好呢? 于是学子们三三两两的在一起发牢骚、抱怨, 然而,不出几日便发展到几十、上百、数百人在国子监外集聚,要求取消重考,声称意外火灾,也是磨炼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京城街头巷尾,流言四起: 大楚近年来北地的旱灾、流民暴动,江南的饥荒(因改稻为桑而起)和春闱火灾皆是天降异象,皇上当下罪己诏! 第306章 一箭双雕 矛头竟然直指皇上! 皇权自问世以来高于一切,然而士大夫阶层也并非都是逆来顺受,为了遏制皇权,士大夫阶层亦是穷尽所能。 既然皇帝既是天子,其权力出于神授,是秉承天意治理天下。 各朝代开国皇帝还宣扬自己生下来就有诸多祥瑞,还有所谓“天子气”。人们还把他们比作龙,称为“真龙天子”。 宣扬天子“受命于天”,是代表上天统御万民,受天命约束。 故而,士大夫借此捣腾出了天意一说: 及各种水灾、旱灾、瘟疫等一切不可抗之力,乃至种种原因导致王朝处于危难,皆是因为天子犯了过错, 所以上天降下灾祸,惩罚、警告这个王朝。 这个时候,就要由皇帝来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的过失,自责并且宣布要“改邪归正”。 自汉文帝下罪己诏:“间者数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所过与? ……将百官奉养或费,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 (将普通百姓被迫承受的“水旱疾疫之灾”的起因,都归结在了自己的身上。) 累计约有八十位皇帝下罪己诏。 冠军侯府议事厅,贾琮、素雪、宝琴,近卫营、关西镖局等家臣齐聚于此。 大楚出了捅破天的事,除了绣衣卫按部就班的查,贾琮也不会闲着。 映月的哥哥齐柱,他替贾琮掌管着京城所有茶坊,包括说书人(管理着喉舌),首先道: “爷,没有您的吩咐,咱们的人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议论春闱火灾之事,更没掺和让皇上下罪己诏一事。” 贾琮点了点头,计无双道: “按主公所令,今日早朝上书逼皇上降罪己诏的那些大臣,属下和孟安邦与张志统领一一核对了, 除了太上皇一系老臣,其余那些所谓中立派的重臣,其中有五人是三皇子一系的人;有三人是忠顺王的心腹;另有三人尚未查明底细。” 贾琮道: “目前看来,逼皇上下罪己诏,是太上皇与三皇子、忠顺王联手,对皇上的一次反扑,意在打压皇上的势头。 近年来,皇上在文官体系的势力已经压倒了太上皇; 去年京城外与蒙古大王子一战,在军方获得了大量支持,并通过军机处正式与太上皇争夺军权。 皇上来势汹汹,不仅让太上皇坐不住了,那些觊觎大位的人也都不甘心。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忠顺王,没想到一向低调的他也下场了。 至于会试纵火一案,情报表明是三皇子所为,此事太上皇有没有幕后指挥不得而知。 不过他的飞龙卫和皇上的潜龙卫一样,已经没有这个精力和实力去策划此案。” 孟安邦道: “主公,会试火灾一事,看似死伤不多,实则影响巨大。 那些赴考的学子,背后又牵扯到他们的师长、同学,以及自身的家族或者资助寒门子弟的世家、豪门。 进而牵扯到大楚文人这个庞大的群体。他们既是朝廷文臣的来源,也是其根基,彼此千丝万缕息息相关。 如今那些考生在国子监聚集闹事,皇上进也不是,硬压不得; 退的话,收回重考的旨意,就成了朝令夕改,君无戏言岂不是成了一句空话。” 贾琮道: “言之有理。太上皇、三皇子他们必不会错过如此良机,一旦撺掇学子们公开喊出‘皇上该下罪己诏’,与朝堂相呼应。 对皇上的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将会是沉重的打击。” 稍停顿了下,贾琮接着道: “如今江富平正领绣衣卫北镇抚司在调查会试火灾一案。 张志,你暗中把线索引向三皇子,让皇家自己斗去。” 话刚落音,外面有亲兵进来道: “主公,宫里来了一个太监,说是请主公速进宫觐见。” 贾琮听闻若有所思,便结束了会议,领了一队亲兵随那太监赶往皇宫。 御书房里,空气似乎凝固了。 皇上阴霾的脸上充斥着怒气,见贾琮进来,也不它言,开门见山道: “有五六百名考生在国子监聚集、骚乱,不仅要朕收回重考会试的旨意, 更是谬称会试火灾同山西等地的旱灾、江南的饥荒一样,都是上苍降下的灾祸,竟当众要朕下罪己诏! 这些考生竟敢与朝堂上那些逆臣沆瀣一气。 朕自亲政以来,每日无不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朕自问无愧于天地!” 贾琮暗道,果然来了,下一步怕是要拿自己当刀使,嘴里却说道: “陛下敬天爱民、早朝晏罢,天下良善之人无不感念皇恩。 那五六百学生不足春闱考生半数,并不能代表天下民意。 末将以为,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儿多半是受心怀叵测之辈挑唆、鼓动。” 这话说到皇上心坎上了,心情稍好些,皇上接着道: “午时之前,朕已遣纪器之去往国子监安抚他们,既然到此刻仍未平定此事。 贾爱卿,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速去让这些不知忠孝为何物的孽障立即闭嘴!” 贾琮听闻,只得干脆的领旨退出了御书房。 前往宫门一路上,贾琮心想: 纪器之身为首辅,文人出身,自然爱惜羽毛,不会跟那些学子来硬的,只会打嘴仗。 他将旨让自己去对付考生,还真是下的一步妙棋,既把自己当刀使,让自己不择手段让学子们闭嘴, 也就是必要的时候动用武力,拿下这些学子,一旦他们反抗,难免会有死伤; 另一方面,自己无论用何手段弹压这场骚乱,都会得罪天下读书人。 那样一来,自己多年来在读书人心目中名望就毁于一旦。 什么贾七郎、雁丘公子、三绝公子,大儒的关门弟子,竟成了皇帝的爪牙、鹰犬,残害读书人的凶手! 皇帝这手 一箭双雕玩得真是高明! 鉴于此,贾琮只能随机应变,尽量不与那些学子动粗。 出了宫门,贾琮先去了绣衣卫衙门,带上江富平等北镇抚司的人手,朝中皆知他们才是皇帝真正的爪牙。 要背锅,就让他们先来。 第307章 贾子(一) 贾琮领着三百余名北镇抚司力士和亲兵来到国子监大门外,此处已是人山人海。 放眼看去,除了外围有围观的京城百姓,还有近两千头戴方巾,身穿襕衫,腰间系绦的秀才; 靠近大门台阶的是四五百名头戴儒巾,身穿青圆领绣着云纹的襕衫,腰系蓝丝绦的举人。 他们皆身着举人和秀才的正式服饰,这是代表一种身份,见官不跪。 而台阶上,国子监祭酒李守中领着一众国子监的老师簇拥着首辅纪大人以及他身旁的礼部官员, 包括贾琮的师兄礼部右侍郎柳进益也在其中。 贾琮下马,穿过人群挤了进去,到了台阶上。 柳进益、李守中见贾琮身后跟着绣衣卫,脸色微变,柳进益忙用眼神警示贾琮; 李守中则走到贾琮身旁压低声音道: “侯爷万万不可动武,否则天下士林再无你容身之地。” 贾琮知道他是看在李纨的份上提醒自己,对手无寸铁的学子下手必然**,点了点头,低声道: “谢伯父提点,小子有分寸。” 当初李纨借着替贾家族学请老师的名义,由贾琮护送回府,才使得自贾珠去世后,李纨多年来头一次与家人团聚。 李守中与贾琮没什么交往,不知其态度,故而称呼侯爷。贾琮则按家礼称呼,李守中自然心中欢喜。 此刻,纪器之正与学子们朗声道: “老夫亦是过来人,心知你们十年寒窗苦读不易,会试之时,诸多考生更是大病一场,如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如今让你们重考一趟,形同再进一趟修罗场。 然,‘丙’字号房着火,整整三百名考生受影响。 他们与尔等一样,当中大多数,千里迢迢进京赴考,难道让他们再等三年? 同门为朋,同志为友。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说到这里,纪器之怒斥道: “尔等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为一己私利,不顾同门,枉为儒家子弟!” 纪器之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训斥,这些学子自然不好再拿重考说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纪器之把学子们的诉求从要求皇上下罪己诏,导向会试重考,仗着大义,让在场学子哑口无言。 但贾琮知道,既然太上皇、三皇子、忠顺王在背后出手了,此事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果然,一位二十多岁的会试考生大声道: “自皇上登基以来,灾祸连连: 其一,东至太原府,西至西安府,连绵数千里年年旱灾, 民不聊生,一些地方竟发生饥民相食,更有甚者揭竿而起; 其二,原本富庶的江南,近年却也闹饥荒,竟出现毁堤淹田、马踏青苗(因改稻为桑而起)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其三,自太上皇当年大败蒙古后,数十年来鞑子在我大楚的兵峰之下不敢南望。 而然,去岁,二十万鞑子竟然马踏京师,上百万百姓遭受兵灾之祸,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其四,本月会试乃是天下读书人的大事,是为大楚选拔栋梁之才,竟然发生大火, 两位同窗来不及逃出,被活活烧死,多人烧伤。 可见这一切皆是上苍降下的灾祸! 皇上当下罪己诏,向上苍反省,以安天下!” 此言一出,场下顿时无数学子的附和声。 那人再次把矛头对准了皇上,还说得这般振振有词,很快越来越的学子加入其中。 “皇上当下罪己诏!”的呐喊声震天。 眼看纪器之等人根本压不住场面了,身为皇帝心腹的北镇抚使江富平大怒,从一旁的国子监老师手中夺过铜锣,敲打起来。 “咣、咣、咣……” 于是现场安静下来,江富平大喝道: “尔等读书人,不思念君恩,反倒目无圣上,诋毁圣躬,罪大恶极。 再敢出言不逊者,一律打入诏狱!” “轰” 江富平一言激起千成浪,非但没有唬住众人,反而激怒了学生们,现场顿时骚动起来。 有学生喊出了: “莫非你们这些绣衣卫鹰犬,以为拿了我等,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 得到了众学子们的响应。 贾琮一巴掌扇在江富平脑门上,训斥道: “闭嘴,蠢材!” 江富平被打的眼冒金星,忙陪笑道: “属下一时激愤,大人恕罪。” 贾琮心中暗道:这厮平日里油滑的很,人称“笑面虎”,怎么会这般冲动? 到底因为他是皇上的忠粉丝,还是他奉旨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要让我自绝士林? 若是陛下的旨意,那也太蠢了,杀敌八千自损一万。 绣衣卫不是代表我,而是代表皇上,最后太上皇等人必然把火力集中在皇上,恶名远扬的不仅仅是我贾琮,更是皇上。 这时,有学生大声道: “当面可是绣衣卫指挥使贾七郎? 贾大人这是来将我等打入诏狱的?” 在场学子们得知是贾琮,纷纷议论起来: “想不到李老的关门弟子,雁丘公子,三绝公子,吾辈的楷模贾七郎,竟然沦落为鹰犬、爪牙……” 柳进益和李守中皆担忧的看向贾琮,柳进益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只见贾琮手指在那铜锣上一弹, 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现场再度安静下来,贾琮朗声道: “绣衣卫奉皇上旨意行事,然,陛下并无旨意要把诸位打入诏狱。 相反,陛下一向爱护天下读书人。各位举人、秀才都知晓,自陛下亲政以来,各位免税的田地数量都增加了不少。 各位放心,陛下没有旨意,不才身为读书人,更不会自作主张向诸位同窗下黑手。 方才是这糙汉北镇抚使一时口无遮拦之言!” 说罢又踹了江富平一脚,江富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贾琮当众点出了他北镇抚使的身份,在场学子读书都是为了做官,大都知晓北镇抚使便是皇上专门用来对付官吏的爪牙。 贾琮这是在吹捧皇上爱护读书人的同时,撇清自己,即使有事那也推给北镇抚使(他代表皇上)。 在场两千五百多学生听闻松了口气,又一位肥胖的举人上前道: “贾七郎既身为读书人,是否认同我等所言‘皇上当下罪己诏’? 还是贾大人如今身为绣衣卫指挥使,早已不再读书,忘记了李老的教诲?” 第308章 贾子(箴言一出,天下惊) 这话是赤裸裸的给贾琮下套,按他的逻辑,贾琮若自认是读书人就应该认同“皇上当下罪己诏”。 否则,就是忘了老师的教诲,是欺师灭祖! 这人显然没安好心,多半就是被太上皇他们操纵之人。 贾琮看了眼那满脑肥肠的举人,朗声道: “你所言肆虐京师的二十万鞑子兵马,却是由陛下亲临战场指挥,被我大楚将士屠得飞灰湮灭。 那些被鞑子所掳走百姓悉数救回,与家人团聚。 不才,身为此战先锋,亲手诛杀蒙古大王子车格乐。” 说到这里,贾琮指着那举人呵斥道: “试问,本秀才在沙场身先士卒、浴血奋战、马踏蒙古、拯救百姓之时。 你这位堂堂举子在做甚?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谁给你的勇气,在此怀疑疑我忘记恩师的教诲!” 贾琮当日在数十万百姓,数十万楚军眼皮底下,杀射蒙古大王子,大败蒙古主力,战神似的存在,“京师守护者”早已是家喻户晓。 这番训斥,让那举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贾琮不忘把皇上排到功劳簿第一,是因为他知晓,今日他的一言一行,皆会传入皇上之耳。 贾琮接着对众学子们道: “不才每念物极必反,人定胜天,怯大敌者非丈夫,造时势者为俊杰。 在场诸位皆是大楚栋梁,何不回去用心读书,他日方能报效朝廷,治理旱灾、饥荒,救民于水火。” 贾琮这是回应前面旱灾、饥荒之言,同时暗示在场读书人将来要入朝,参与治理这些灾害。 此话自然切中他们的要害,哪个读书人寒窗苦读不是为了做官。 贾琮接着又道: “至于会试火灾,陛下已降旨让绣衣卫彻查,是天灾还是人祸,定会水落石出。” 贾琮虽然没有明说反对“皇上当下罪己诏”,但把那人列举的四个理由都一一驳斥了,句句皆是皇上下罪己诏不成立。 其核心就是“人定胜天”,有自然灾害,上下一起努力便可战胜; 蒙古大军入侵,我大楚军人亦能战而胜之。 皇上自然就无需下什么罪己诏。 纪器之等人听闻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奉旨应对学子们骚乱,自然不能让学子把倒逼皇上一事闹大。 那肥胖的举子却又朗声质问道: “贾大人此时究竟以何身份站在高台上,与我等读书人对话? 大人早已投笔从戎,做起了侯爷,怕是早忘记了吾等读书人之志。” 经方才贾琮一番言语,许多学子都动摇了,心生退意。 贾琮自始至终以秀才、读书人的身份自居,此番情景之下,这肥头大耳的家伙意图挑拨贾七郎与众学子的关系,显得也太突兀了。 他身旁的举子们都不是傻子,一个个都后退了一两步,一时间他立在中央便成了显眼包。 贾琮冷哼一声,喝道: “吾虽从戎,却从未投笔! 不才身为秀才,纵使要领兵作战,即使日后不再参加科考,却从不忘读书之志。 反观你呢,你自诩读书人,你的读书之志是何? 在场诸位同门又为何而读书?” 这个时代读书人的根本动力便是成为士农工商中最高的那个阶层,跻身入统治阶级。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岂是说说而已,做官乃是权、利、地位皆收。 于是在场有秀才本能的脱口而出:“当然是为做官。” 出言方知落了下乘,随即亦有人道:“是为匡扶社稷,代天子以牧民。” 一时间众说纷纭,那满脑肥肠者倒也不笨,回答道: “吾读书是为天下百姓,是为他日出仕,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 贾大人已是绣衣卫指挥使、撼山军统领,文武殊途,却又为何读书?” 贾琮上前一步,站在众人面前。 夕阳映红了他挺拔的身躯,晚风下衣袂猎猎,贾琮微微动用了一点内力,朗声道: “吾身为儒生,为何读书? 吾每日提醒自己,读书当: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四句箴言一出, 在场上至纪首辅,下至举人、秀才,无不震耳发聩! 横渠四句一出, 为天下读书人指明了方向,为儒生洗涤了心志,照亮了前路。 在场儒家子弟心绪激荡,如同接受洗礼,醍醐灌顶。 神色激动的纪器之领着同样激动的礼部、国子监官员走下台阶,走到贾琮下首整齐站好。 众人复古礼,正衣冠,向贾琮拜下,行弟子之礼。 在场近五百举人、两千余秀才皆效仿,正衣冠向贾琮深鞠躬。 贾琮双手扶起纪器之,纪器之激动的说道: “今日,吾等儒家子弟何其幸哉! 能见证贾子四句箴言出世,当面聆听教诲。 千百年后,后辈读书人会从史书上读到今日之盛况,吾等见证了历史的诞生。 从此往后,吾辈儒家子弟方知为何而读书。” 言罢再度躬身道: “请为‘贾子四言’注疏。” 纪器之身后两千多人亦齐声道: “请贾子注疏。” 洪亮的声音响彻方圆数里。 何为“子”?自古以来,只有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墨子……方能称“子”, 皆是天下之师,不是圣人也是“半圣”了。 贾琮深知,自己“封圣”会让皇帝大为忌惮。 “三绝公子”之名早已名动天下,自己还是当世大儒的关门弟子,朝中有诸多重臣是自己师兄。 皇上之所以下旨要自己不择手段平定学子们的骚乱,就是想让我自绝于士林,好成为他的一柄纯粹的刀。 然而,贾琮的目标早就非常清晰,若是仅仅做一为武将,做皇上心腹,自然不能成为“贾子”。 但贾琮所谋当然不是为了封侯拜相,他日一旦“会当凌绝顶”,“贾子”之尊,可让普天之下士林归心。 比起让皇上忌惮,当然是利远远大于弊。 况且以贾琮今时今日的地位、实力,根本不是皇帝能治得住的。 “贾子”的封号当然要收下了。 贾琮站在台阶上,放眼望去,场内两千多儒家子弟皆恭敬的等待着自己,方才那胖举人也丝毫不敢造次。 因为今日发生的一切注定将载入史册! 还有外围的两三千围观百姓,都尊敬的遥望着京师的守护者——贾七郎。 第309章 南安郡王 贾琮对纪器之回了一礼道: “首辅抬举不才了。” 接着,贾琮直起身,对众人朗声道: “何为‘为天地立心’: 天地本无心,但人有心,人的心即是使生之为人,能够秉具博爱济众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圣人之心。 读书人之事,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 何为‘为生民立命’: 《孟子.尽心上》有云:‘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民吾同胞’来‘立命’,其立命在于教,修道之谓教,此之谓也。 ……” 贾琮言罢,纪器之领着众人拜谢道: “谢贾子为吾等注疏。” 贾琮再扶起纪器之,对学子们道: “如今离重考之日不足一月,诸位何不回去温习功课。” 然后有看向李守中道: “国子监能腾出多少学舍,供进京赶考的寒门住宿?” 李守中很快明白了贾琮的意图,忙道: “可腾出三四百人的校舍,必要的话,想想法子,可有六七百个床位。 此外,饮食开销不高,国子监可免除。” 贾琮点点头,此届参加会试的举人有两千多人,每届最多录取三四百人,少的时候只有几十人。 都身为举人了,享受朝廷包括俸禄在内诸多待遇,真正贫寒的不多。宽裕考生的自然不愿意住在国子监每日粗茶淡饭。 贾琮朗声道: “诸位,京中居大不易。 陛下体谅学子,若有需要的,这一个月可在国子监留宿,祭酒李大人免费为大家提供食宿。” 李守中忙站出来当众许诺。 比起平息骚乱的大功,这点支出微不足道。 众考生谢过后,只有几十人留在国子监住宿,其余人等皆散去。 贾琮瞪了眼一旁的装傻的江富平,江富平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顺着贾琮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 方才跳的最欢的那几人,尤其是那个身形跟自己相似的胖墩,定然有古怪。 江富平讪笑一声,忙吩咐探子们悄悄盯上那几人。 一场骚乱就这样平息了,顺带还揪出了太上皇他们的人,让皇上和太上皇、三皇子、忠顺王他们互相咬去。 贾琮拱手与纪器之、柳进益、李守中等告辞,续领着亲兵去往皇宫向皇上交旨。 御书房里, 一名小太监刚把国子监外学子们骚乱一事向皇上禀报完,门外一位小黄门进来道: “冠军侯回宫交旨。” 皇上神色复杂的说道:“宣” 贾琮进了御书房,向皇上一一禀报如何处置此事,皇上耐着性子,重听一遍,比对是否有不同之处。 皇上心里五味杂陈:不得不承认,贾琮处置的很完美,兵不刃血的平息了骚乱,下罪己诏一事在朝堂外就此烟消云散。 还替朕在读书人中扬名,收买了人心。 但是,特么, 你贾琮一介武将,已是大楚军中第一人了,还当什么“贾子”?封什么圣? 朕要削去他在士林中的声望,却适得其反。 贾琮怎会说出那四句箴言的?当真是李宾之的关门弟子,朕小觑你了。 如今贾琮已是“贾子”了,只要不谋反,连朕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处置了。 有史以来,哪个皇帝敢动“圣人”? 念及此,皇上又恼起纪器之来,都是他站出来当众给贾琮镀了这道金身。 一旁的姜不期看到皇上这般模样,又怎会不知他所想,心中暗自琢磨如何保全贾琮。 毕竟《初等数学(下册)》和《格物学(下册)》还没问世啊,没准还有《高等数学》。 贾琮禀报完,又补了两句: “末将观那几位煽动学子们,对陛下说出大逆不道之言(下罪己诏),定然有来头。 末将已命江富平前去调查,想来不日便有结果。” 皇上微微点头,道: “贾爱卿辛苦了,此事处置的极妙,不愧是李宾之的关门弟子。” 说完,顿了一下,又皱着眉头道: “如今天下不太平,正是贾爱卿这般文武全才匡扶社稷之时。 方才南边来了两份急奏,一是南安郡王兵败被俘; 另外一份是福州府水师来报,近期新崛起一股倭寇势力,在闽粤一带沿海肆虐。 数日前,将朕的皇家船队和朝廷的商船连船带人、货物一并掳走了。 自‘改稻为桑’以来,好不容易给皇家内帑、国库增添了一笔不菲的进项,如今不仅损失惨重,更是严重影响了海路。 爱卿有何良策?” 贾琮听闻,心想:南安郡王被俘,按原本的路线,对方会提出要郡主和亲作为赎回的条件。 南安太妃舍不得自己的孙女,便认了探春为义女,让其远嫁和亲。 如今有我在,岂能让探春成为和亲的工具。 至于闽粤的“倭寇”,正是自己的水师。 原本这一带活跃的倭寇已被赵羽剿灭了近半,剩下的逃到浙江、东番(后世的台湾)。 贾琮给赵羽的命令是:消化完胜利果实后,一方面继续剿灭倭寇,另一方面以后对朝廷和皇家、世家的船队“二存一”。 所谓“二存一”就是对三者的船队,每两支船队抢掠一支,而且只抢钱财、货物,不掠走船只、船员。 这样才能细水长流,否则全抢光了,海路也断了。 贾琮道: “末将愿意为陛下分忧,先领兵南下救回南安郡王,再清剿闽粤外海的倭寇。” 一旁的姜不期听闻,也说道: “冠军侯骁勇善战,不逊汉之骠骑将军。 由冠军侯率撼山军南下,想来能一并解决这两个难题。” 贾琮听闻,心想,自己欲南下,最主要的是暂避皇上的猜忌,在外脱离了皇家的眼线,进一步发展实力。 待二圣争得两败俱伤了,再回京收渔翁之利。 这姜不期为何要帮我?这是他第二次替自己说话了。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道: “杀鸡焉用牛刀,爱卿如今是军机大臣,需坐镇京师,辅佐朕执掌大楚军队。” 贾琮听闻,暗道:这是水师还没把你打痛,你还在想着,留我在京助你与太上皇争夺军权。 第310章 林如海震惊 好吧,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让你们的船队“四存一”。 关于海贸的利润,孟安邦和计无双他们根据水师掳来的货物评估,每四艘船回来一艘便能达到盈亏平衡。 可见海贸的利润之高。当然,受航海技术的限制,遇到风暴,十艘船回来五艘,也是时有发生的。 以后皇家、朝廷、世家的船队,每四艘掠夺三艘,收益会大幅提升,也有利于贾琮水师的发展。 接下来,皇上领着贾琮去了建极殿军机处,与值守(此刻早已放衙)的军机首辅大臣西宁郡王一同商讨了南下的人选。 由忠靖侯去营救南安郡王倒是合适的人选,他同为开国一脉,定国一脉是不愿意去背锅的。 因为万一双方谈不拢,引发战争,敌方很可能杀了南安郡王祭旗。 若是定国一脉的将军去的话,一旦南安郡王有有闪失的话,会引起开国一脉猜忌。 至于剿倭寇,皇上则推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付姓守备,其意图自然是想让他立军功,以便将来重用。 然而,贾琮早已知晓这付守备是皇家的心腹,其祖上是太祖皇帝的亲兵。贾琮当然会下令赵羽,把付守备的小命留在海上。 三人确定了南下的人选,贾琮正欲告辞回府,不想,皇上看着贾琮,道: “忠靖侯京师北营战力尚不能形成压倒性优势。 贾爱卿,从你的撼山军抽调三万精骑,与北营的两万步兵一同南下。” 此言一出,西宁郡王和一旁的姜不期齐刷刷的看向贾琮。 西宁郡王腹诽道:撼山军这才扩建多久啊,皇上几开始削弱贾琮的兵权了。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皇上的疑心也太重了,贾琮好歹是你的心腹,也是你在军中最大的依仗。 飞鸟未尽,狡兔没死,就要狗烹、藏弓了! 但皇上已经开了金口,倘若抗旨不遵就是心怀叵测,把朝廷的军队当做私兵! 西宁郡王唯恐贾琮年少气盛,担忧的看着贾琮。 然而,贾琮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点了点头,道: “末将领旨,明日便将虎符交给忠靖侯。” 皇上继续盯着贾琮,阴霾的脸上突然笑了一下,道: “你舍得?” 贾琮正色道: “撼山军是陛下的军队,陛下指向哪里就该打向哪里啊! 末将有何舍不得?” 很显然,贾琮的第一反应,让皇上很满意。 然而姜不期却深知贾琮绝不是看上去这般简单,也并非完全忠于皇上,倒是佩服贾琮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处变不惊。 西宁郡王则想到了自己,皇上把他调回京师,虽是做到了军机首辅,位极人臣,大权在握。 然而却远离了卢家经营了三代人的地盘。对武勋世家而言,手中的军队才是根本! 当然,西宁郡王离开武威之时,把军中的几个儿子都留在了那里,河西走廊驻军的所有要职都是由亲信和儿子、侄子们担任。 即便如此,在朝堂不大规模插手调换的情况下,也只能维持对军队掌控权一二十年。 西宁郡王心想:他贾家身为开国勋贵,贾琮作为掌军统领,定然清楚手中有军队的重要性。 此刻他能表现的这般忠心耿耿,只能说明他心性极沉稳,是个能成大事的。值得我西宁郡王府结交!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道: “那三万骑兵只是暂时南下助忠靖侯,归来后依旧回撼山军。 撼山军只有在贾爱卿的统领下,才是真正的撼山军。朕也放心。” 贾琮道: “末将定然不负陛下所托,替陛下操练好撼山军。随时听候陛下旨意,陛下剑之所指,便是撼山军兵锋所向。” 皇上面对贾琮这般斩钉截铁的表忠心,心中暗道: 倒是朕的一柄利刃,不过,你在士林中的影响,朕还是得想法替你消除。 …… 与此同时,京城林家老宅。 林如海夫妇、林黛玉、林子文一家子围坐在一起, 林子文看着餐桌上的美味,正要动筷,贾敏扯了一下他胳膊,白了他一眼,林如海还没动呢。 林子文讪讪的笑了下,放下筷子看向林如海,却见父亲依旧在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林如海皱着眉头,喃喃道: “按说,从诚一(林家管家)所叙国子监的情形来看,琮哥儿当时完全可以把这四句箴言推说到其老师的名下。 他聪慧过人,也不个贪图虚名的,为何还要认下‘贾子’?” 贾敏不解道: “他认下了有何不好? ‘贾子’啊! 父亲早年就有意让贾家弃武从文,父亲在天之灵得知贾家出了圣人,该有多高兴。” 林如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问题是贾家并没弃武,非但没弃,琮哥儿还是大楚的冠军侯,执掌着撼山军,军中公认的战神。 他怎会不知,他既是战神又是文圣,这让皇家如何不忌惮他?” 贾敏听闻,也明白了,道: “琮哥儿行事向来稳妥,莫非,终究是年少,挡不住‘贾子’二字的诱惑? 被皇家惦记上了岂有善终? 老爷,你快想想法子,帮他消除影响。” 林黛玉却是明白贾琮所谋之事,“贾子”二字让天下士林的归心,利大于弊。 况且贾琮的实力并不畏惧与皇家正面冲突,自己的‘子三葬’都还可以帮琮哥哥呢。 林黛玉担心父亲真的出手干扰此事,忙道: “琮哥哥不是爱慕虚名之人,行事一向走一步看十步,咱们不必替他瞎操心。 父亲、母亲,用膳吧。” 贾敏听闻,打趣道: “果真是女生外向,这就替你的琮哥哥说话了。 咱们吃饭,不用替人家瞎操心。” 贾敏说着也拿起筷子来,林如海见状便开始用膳了。 “娘!”林黛玉撒娇道。 一家人开始吃饭,林如海却心不在焉,想起贾琮过往种种。 扬州那夜,贾琮的手下歼灭数百名刺客如同杀鸡宰羊; 自己在处置漕帮的时候,也遇到过反弹,成百上千的人伏击自己,然而贾琮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护卫,只几十人便让他们灰飞烟灭。 贾琮不仅自己有盖世之资,手下也非比寻常,关键是这样拥有绝对武力的手下,他还居然有很多。 他养这么多绝世高手做什么? 文可安邦,武可定国! 第311章 楚湘院夜话(一) 这八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如今他两项皆备。 只要贾琮有问鼎天下的心思,是可以做到的。 他有那个心思吗? 玉儿不想让为父插手这事,只能说明她知晓贾琮在做什么,而且这样做对贾琮是有利的。 他宁可招来皇上的猜忌也要收天下士子之心。 林如海何等聪明,很快便猜到了贾琮的心思,不禁心下骇然! 历来改朝换代都要付出生灵涂炭的代价,希望他明白。他执意如此,林家便…… 想到这里,林如海看了眼黛玉,少倾,说道: “以后我休沐,玉儿就同子文一起跟着我读书吧。” 林如海没头没脑的这句话,让贾敏放下筷子,不解的说道: “当初你说咱家玉儿将来是要在诗书簪缨之家做大妇的,要多读些书。 她打小先是跟贾雨村念书,后同子文一起在长孙门下读书,二位老师都是二甲进士出身。 老师都说连子文都不及玉儿了,她一个女孩儿,还要读那么多圣贤书做甚? 玉儿如今的才学便是当皇后也足够了。” 贾敏最后这句话让林如海和黛玉一惊,林如海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祸从口出。 总之,玉儿多读些书是好的。” 林黛玉哦了一声,笑道: “父亲,玉儿喜欢读书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 “琮哥儿今日封圣,是当今士林天大的事! 他虽不便张扬,你饭后还是代表林家去祝贺下,让你母亲替你挑些礼物。” 林黛玉不解父亲的用意,还是点了点头。 …… 贾琮刚从宫里回府,孟安邦和计无双便上前向贾琮行大礼,连主公之称此刻也改成了“贾子”。 贾琮知道二人科举出身,一个是秀才一个是举人,对“贾子”这个称谓的理解不是那帮武夫能比拟的。 随后二人禀报了,方才有三百多位学子身着儒衫,在侯府大门外拜见“贾子”,二人深知此刻需要低调,便婉言劝他们离开了。 就连金陵三杰云希贤、谢松年、高先东也来了,得知贾琮不在府里,三人家去了。 先前在国子监外,贾琮几没见到他们三人,倒是欣慰他们没被鼓动。 贾琮吩咐他们近期盯着皇上与太上皇他们之间争斗后,便回到楚湘院。 夜幕已然降临,宝琴在楚湘院的花园里,教香菱、晴雯他们抚琴、吹笛,只有丫丫守在门口。 见贾琮回来,丫丫忙上前“告状”道: “她们在花园里吃酒、弹琴。” 贾琮笑着抚弄了一下她头上的羊角辫,道: “你怎么不去玩?” 丫丫撅着嘴道: “光吃酒,又没肉,不好玩。” 贾琮牵着丫丫,寻着琴音,进了园子。 朦胧的月色下,素雪、宝琴、映月、平儿、阿奴等女都在,或抚琴、或吹笛、或哼唱、或舞剑…… 恍然间,贾琮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天宫。 映月等人忙给贾琮搬来了他最爱的躺椅,斟上了酒,贾琮又吩咐厨房弄几碟下酒菜,躺在椅子,看众女演奏。 有了肉吃,丫丫自然就守在贾琮跟前,美其名曰给贾琮捶腿。 一曲结束,众女又问贾琮想听何曲?贾琮道: “不如就唱新作的《谪仙》。” 素雪道: “此曲当配剑舞,我和宝琴妹妹给哥哥舞剑。” 于是阿奴和晴雯吹笛,映月、香菱几个边抚琴,边轻唱: “仙歌音,玉笛灵,酒盏玉露清。 剑舞轻,潇洒过白袍影。 ……” 素雪和宝琴二人作对舞剑,如水的月华下,这画面如诗如画。 一曲刚终了,传来一声: “真正是谪仙下凡! 素雪姐姐、宝琴妹妹舞得真好看,像极了活的山水画。” 说话的正是史湘云,一起来的,还有黛玉、宝钗、迎春、探春、惜春、邢岫烟、妙玉。 贾琮看去,像是一群仙子降临了自己的园子。 贾琮等人忙相迎,惜春迈着小短腿跑到贾琮跟前,笑道: “哥哥,我们是来祝贺你称‘子’,封圣的。 不过,我们可没像林姐姐那样有礼物哦。” 贾琮笑着摸了摸惜春的小脑袋,林黛玉一个匣子递给贾琮道: “这是父亲赠予你的。” 贾琮道了谢,打开看时,竟是一块雕刻着精美山水图的徽墨。 所谓一两黄金一两墨,指的就是徽墨。 再一细看,光润、细腻的墨上有印记,居然是出自早已过世的制墨名家有罗小华之手,更是一墨难求。 贾琮叹道: “落纸如漆,万载存真! 岳父为何送我这般稀罕的宝贝?” 林黛玉秋水般的眼眸看着贾琮,笑而不语。 映月、平儿等女替林黛玉她们端来了茶几、椅子,又斟上了酒,众女落座。 探春笑道: “三哥哥已是‘贾子’,你的墨宝自当万载存真。” 林黛玉笑道: “我们几个姊妹今日是来聆听‘贾子’教诲的。 ‘贾子’教化万民,当从我们几姊妹开始。” 迎春若有所思,说道: “弟弟,你的四句箴言说了为何读书。 读书既然有这般大用,那历朝历代为何不广兴学堂,教化万民?” 贾琮听闻,想了会儿,然后看向丫丫,道: “丫丫,带姑娘们的丫鬟去你的私藏零嘴宝库,让她们品尝品尝。” 众人心里一愣: 他这是要支开丫鬟们,除了姑娘们的丫鬟,他自己的小丫头也支走,只留下几个大丫鬟。 琮哥哥这是要谈什么,不就是教育,为什么要支走这些人? 丫丫更是没反应过来,心里好可惜自己的零嘴,但机灵的家伙知道,贾琮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爷说什么从来都是对的,自己只需要听话就是了。 丫丫嘟着小嘴,眉毛皱成八字,满脸写着“心痛”两个字,对着紫娟等人说道: “紫娟姐姐、司琪姐姐、侍书姐姐、……你们跟我来吧,不过俺的零嘴所剩不多了哟!” 这不就是当着面告诉人家:你们别吃多了啊! 众女看着丫丫这般心痛的模样笑的花枝乱颤,黛玉等人示意各自的丫鬟跟着丫丫去,心里却好奇贾琮到底要讲什么。 待丫鬟们皆离去,贾琮道: 第312章 楚湘院夜话(二) “你们可曾听闻《商君书》?” 众人皆摇头不知。贾琮道: “也是,它是历朝历代皇帝的枕边书,讲的是如何治国、强军。对皇家以外之人,它是禁书。 其驭民五术,核心的思想便有‘弱民’这一条。 既要弱民,自然要扼杀民众独立思考的能力。 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家会广兴学堂,普及教育,让所有人都识字、读书吗?” 当然,也有生产力的因素,没有那么多钱,让大家都读书。 此外,历代士大夫阶层作为知识的垄断者,也不希望泥腿子们都能识字。 这个时代没有标点符号,即使能识得几个字,又该如何断句,如何理解? 那些典籍,没有老师指导,也很难正确理解其意。 众人听闻,竟然是禁书,心里都一紧,难怪贾琮要把姑娘们的丫头都支走。 林黛玉则想得更远,琮哥哥他日若遂凌云志,莫非要教化万民?便问道: “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 夫子以‘六德’、‘六行’和‘六艺’来教化万民。” 汉之大儒董仲舒曾倡导‘审察名号,教化万民’,而后有了‘三纲五常’ 琮哥哥以为当如何教化万民?” 贾琮听闻,心想,林妹妹莫非以为我会像被后世戏称为穿越者的王莽一样,兴学堂,普及教育,教化万民。 然而,有王莽这个前车之鉴,凡事不可能脱离这个时代的现实环境,只能循序渐进。 说起来,王莽推行土地改革,奴仆改革,搞科技发明,推行计划经济,由国家专营盐、铁、酒等举措,都是巨大的进步。 但是步子迈得太大了,扯着了旦,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被这个时代所不容。 贾琮笑道: “林妹妹高看我了,我现在可没那个本事去谈教化万民。 这个话题很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窃以为,掌握知识固然重要,而学会独立思考亦很重要。 不过,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对于上位者而言是危险的,他们能改变这个世界甚至颠覆其统治。” 众人听闻,所有所思,个别新词是第一次从贾琮口中听说,但也不妨碍这些钟灵毓秀的女孩儿们理解其意。 良久,妙玉道: “琮,贾子既已称‘子’,为何不能教化万民? 这世间,有的为了权势、地位、财富、美娇娘……活着,或是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贾子又是为何?” 贾琮听闻一阵头疼,自称“槛外人”的妙玉,却并未超脱凡俗。 惜春笑道: “这又参禅起来了。” 贾琮点点头,对妙玉笑道: “大家都如你说的那样活着,世人也就要这样,这样才能和他们成为同类。 或许初始各有自己的想法,但经过同化,大多数人终会融入大众,随波逐流,变成不再思考。 我们有一天终将随着洪流奔涌而去,我们误以为这就是我们想去的方向。 我们努力活成别人眼中‘成功、幸福’的模样。” 晚风轻轻拂过院子里的草木,空气中却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仿佛连草丛中的虫子也停止了嘶鸣。 贾琮讲完,向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邢紫嫣、素雪、映月、阿奴、香菱、晴雯一一看去。 众女陷入了震惊、沉思…… 薛宝钗在出神:我原想成为书中乐羊子妻、孟母那般相夫教子的典范; 后为了家里的兴旺准备入宫,…… 直到贾琮归京,我想做他的…… 无论是乐羊子妻、还是孟母又或是皇上的妃嫔,这些真的是我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吗? 众人琢磨这贾琮的话,还有那些新词。 林黛玉看向贾琮,心中道: 这一世,我想去的方向就是琮哥哥所在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永远像这样,跟你在一起! 这时,惜春嘟着小嘴说到: “哥哥怎么说这么闷的话,像似参禅,我都听不大懂。” 贾琮笑了笑说道: “是我的不是,不该说这些沉重的。 其实这些事你们可比我看的清,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说得出这些。” 心想:是啊,红楼世界的这些女孩儿们哪个不是集这世界天地灵气于一身。 若是放在后世,像这般万众瞩目、钟灵毓秀的“世界之女”哪会留意芸芸众生之中平凡的我。 她们个个都是这方世界极其出色的金钗,对这些话理解起来自然是很容易的,惜春这丫头只是想帮我活跃下气氛而已。 这时探春却站起来向贾琮深深的施了一礼: “多谢三哥哥,妹妹受教了。” 贾琮冲着探春微微一笑,摆手示意其坐下: “三妹妹可别多礼了,快坐下”。 然后拉着惜春到自己身边,摸摸惜春的小脑袋,道: “我们还是说点开心的、好玩的吧!” 惜春点点小脑袋,笑道: “哥哥,我想让丫丫陪我玩。” 贾琮点点头,晴雯便去屋里寻丫丫她们来。 史湘云饮了一大口酒,起身来说道: “三哥哥,我想学素雪姐姐和琴儿妹妹她们那般,飞来飞去的舞剑。” 说罢模仿她们的动作手舞足蹈起来,又使劲嘣了几下,自然是飞不起来,倒是引来众人一片笑声。 刚刚回到花园的丫丫看着湘云,眨了眨眼,舔了舔手指,故作老成的说道: “其实要飞,也不难?” 湘云忙道:“真的?丫丫快教我。” 丫丫道:“我可以抱着你飞。” 湘云道:“若能让我飞起了,抱着也成。” 丫丫看着贾琮,贾琮点点头道: “玩吧,别摔着就是。” 丫丫嗯呐两声,走到湘云跟前,抱着她的双腿,仰头道: “准备飞了哟。” “好,我准备好了。”湘云话刚落音,便随着丫丫飞到了树枝上,紧接着又和她一起落到地面。 如此反复了四五趟,丫丫又抱着她在花园里一阵风似的跑了起来,速度之快,只能看见二人的影子。 花园里不停的传来湘云的尖叫声,引得众人窃笑。 待二人回来,只见湘云的头发如同后世的拖布,众女再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第313章 探春的变故 次日清晨,贾琮依旧按例在校场与亲兵们一同训练,并调教柳湘莲、贾璨、贾环三人。 柳湘莲不愧是“红楼四侠”之首,习武天赋不凡,底子也不错,在贾琮的指导下进步神速。 贾璨是贾琮的表兄,跟随其母亲贾攸归京后,认祖归宗,改姓贾,并由贾琮亲自取名贾璨。 对于自家兄弟贾琮也不吝啬,加之他有根骨也不错,便先传了他一套《紫霞秘籍》内功打底。 至于贾环,内功已小有所成,今秋将参加院试的县考,据族学的夫子说,八成能考个童生回来。 按照贾琮与贾环的约定,届时他就可以跟着贾琮从军了。 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贾琮把铁布衫传给了他,提高他在战场的生存能力。 众人操练完,贾琮正欲回内院,却见柳湘莲双脸涨的通红抱拳行礼,吞吞吐吐道: “主公,属下有一事相求。” 贾琮见状,打趣道: “怎么,一向豪爽的柳二郎今儿跟姑娘似的害羞了?” 柳湘莲听闻,脸色更是红的像猪肝,道: “属下欲求娶尤三姐,请主公替属下保媒。” 贾琮听闻,脸色古怪起来,心想,难道原本这世界的惯性就这么大?二人又搅合到一起了。 尤三姐心仪柳湘莲是真,少女时代见过一面串戏的柳湘莲就种下了情根,后来非他不嫁。 贾琮奇道: “那尤三姐跟她老娘住在后街的小院里,你是如何见过她了? 怎么就中意她了?” 柳湘莲便把认识尤三姐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柳湘莲某日路过后街,碰巧看见在楼上晒衣服的尤三姐,被其美貌吸引住了,二人这一下就瞧对了眼。 (尤三姐见到梦中情人,眉来眼去。) 此后,柳湘莲故意时常路过后街,去“偶遇”尤三姐,一来二去,两人便相熟了。 柳湘莲又请人打听尤三姐家世来历,有无婚约。 得知她是贾家的亲戚,长姐又住在侯府,其婚事必然绕不过贾家,故而来求贾琮保媒。 柳湘莲说完又补了一句: “属下本有愿,定要娶一个绝色女子。如今既遇见了尤三姐,请主公成全。” 一旁的亲兵统领展兆笑道: “还是属下去替柳二郎打听尤三姐的家世来历的。” 贾琮听闻心想,原本这世界因尤三姐失身于宁国府的贾珍、贾蓉父子,柳湘莲要退婚,招致尤三姐自刎。 因为自己的出现,贾珍父子早就死了多年,尤三姐也并未因贪图富贵而失身,倒是不妨助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便说道: “尤三姐到底是贾家亲属,你可是真心求娶? 倘若只是贪图美色一时兴起,过后又三心二意,不好生待人家,到时候闹得我都没脸。” 柳湘莲忙郑重的说道: “属下发誓,今生今世非她不娶,往后定好生疼爱三姐。” 贾琮微微点头,道: “切记你的誓言,这媒我替你保了。” 柳湘莲大喜,忙道谢。贾璨、贾环、众亲兵纷纷向柳湘莲道喜。贾琮又道: “你如今武艺已有所成,行军布阵也差不多熟练了,先到撼山军从小旗做起。” 柳湘莲知道这是要让他去军中磨练,栽培、提拔他。 然而这些日子里在贾琮身边,见识了他的本事、气魄。他深知贾琮将来必成大器,远非一个侯爷、国公就止步的。 届时,越是与贾琮亲近的人,受益越大,越是鸡犬升天。 比起撼山军,自然是亲兵与贾琮更亲近。 只是贾琮已经下令,自己与贾琮还多了一层亲戚关系,只得领命前去撼山军。 贾琮回到楚湘院,与素雪、映月、丫丫等众女一同用过早饭,便遣平儿去请来尤氏。 尤氏来到书房,从贾琮口中得知求娶尤三姐的柳湘莲,是理国公柳家之后,又在贾琮身边做过亲兵,如今在撼山军任职, 还生的剑眉星眼、面如冠玉,是个性情豪爽、重情重义的汉子,尤氏自是满心欢喜,答应去张罗三妹的婚事。 比起给贾琏做姨娘的尤二姐,尤三姐的婚事当然让尤氏更有脸面。 贾琮与尤氏正商议着柳湘莲的婚事,香菱领着焦急的紫鹃和侍书(探春的大丫鬟)匆匆进来。 侍书看了眼一旁的尤氏,行礼道: “我家姑娘遇上大事了,请爷定夺!” 贾琮纳闷道: “三妹妹遇上何事?” 侍书道: “南安太妃今儿一早来了荣国府,老太太让姑娘们去拜见了南安太妃。 不想,那南安太妃竟欲认咱姑娘做义女,还说可以册封郡主。 姑娘觉得此事蹊跷,特让奴婢前来向爷求助。 此刻南安太妃正在荣庆堂说这事呢。” 贾琮听闻,脸色一沉,心想: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正是探春的判词。 精明能干、志向高远的探春落得个远嫁到千里之遥,一去不返,只能在梦里与家人团结。 皆因南安郡王战败被俘,对方要和亲,南安太妃舍不得自己孙女远嫁蛮国,让探春去做了替死鬼。 贾琮冷哼一声道: “南安太妃好大的胆子,还敢来我贾家使心眼。 老太太怎敢做主让三妹妹认她做义母?” 紫鹃道: “林姑娘猜测:老太太见南安太妃主动与贾家交好,以为是弥补两家裂痕的机会,便有意跟南安王府亲近。 老爷也觉得三姑娘被南安太妃认作义女,还能册封郡主是喜事。 不过姑娘也觉得此事太突兀,事有蹊跷,故而让我来找爷。” 贾琮道: “南安太妃自然是没安好心,你们不知,那南安郡王兵败被俘。 走吧,咱们去荣庆堂。” 说着,贾琮便起身,领着紫鹃和侍书赶往荣庆堂。 荣国府,荣庆堂。 安南太妃拉着探春,连声夸赞,让随行的婆子将备好礼物打点出六份来: 金玉戒指各六个,腕香珠六串,分别给了迎春、探春、惜春、林黛玉、宝钗、湘云。 南安太妃笑道:“你们姊妹们别笑话,留着赏丫头吧。” 六人拜谢过。南安太妃又对老太太和贾政道: “今儿出门恰巧看了黄历,大好的吉日。 探春这孩子,本宫喜欢的紧。咱们这就去官府登记造册,让她做本宫的义女。然后给宫里递帖子,请封郡主。” 第314章 大脸宝和薛蟠被打狠了 一旁的贾政和赵姨娘听说,欢喜的忙点头,老太太却面露难色,犹豫道: “难得探春这丫头入了太妃的眼,不过,这喜事还是给族长说了再操办。” 赵姨娘听说,心里急得像猫爪: 亲女儿封了郡主,自己也跟着沾光,鸡犬升天。那贾琮与南安太妃早有过节,怕是会坏了探春的好事。 赵姨娘嘴都快封不住了,若非这里没她说话的份,定然要理论一番。忙朝着贾政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南安太妃听闻要给贾琮说,脸色微微一变,心想,他若是知晓,此事定然会搅黄。 不待贾政开口,南安太妃道: “老姐姐在府里如何连亲孙女的事都做不了主? 太上皇赐给你的龙头拐杖管教不得孙儿?” 话刚落音,门外传来一声呵斥: “放肆! 我贾家之家事何时轮到外人挑拨离间了?” 众人向门外看去,只见贾琮阔步走了进来,双眼怒视着南安太妃,二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黛玉、探春等女见贾琮到来,心里都踏实了。 老太太见贾琮与南安太妃剑拔弩张,刚要说和,却听南安太妃怒喝道: “小儿休得无礼,三丫头入了本宫的眼,能计入南安王府中,是她的福气,是给你贾家长脸。” 贾琮冷哼一声,不屑道: “我贾七郎的妹妹岂能认贼作母。 一个落魄的王府也敢在贾家面前耀武扬威,等你儿子回了京再说吧,” 安南太妃气得直哆嗦: “你,你竟敢羞辱我南安王府,恩将仇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贾琮呵斥道: “南安郡王眼高手低,轻敌冒进,致使我大楚损失近四万精兵。他们父子还落得个兵败被俘,成为南蛮的人质! 你居心叵测,居然敢诱骗我三妹做你义女,好替你家女孩儿跟蛮子和亲,以换回你那丢尽大楚颜面的儿孙。 还敢恬不知耻自诩好人。我从没见过你这般无耻之人!” 众人听说南安太妃认探春为义女、册封郡主竟是为了去南蛮和亲,皆脸色不善的看着南安太妃,连老太太都对其怒目而视。 黛玉、探春等女心想,南安太妃果然是没安好心,幸好请贾琮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贾政、赵姨娘险些着了她的道,更是气不打一处。 南安太妃见自己的谋划已被贾琮揭破,竟不顾身份破口大骂。 贾琮怒道: “忠靖侯不日便要南下,你若拿不出个郡主来和亲,你儿孙就不用回来了。 还不快滚?” 南安太妃听闻心中倒是急了起来,也不顾的脸面,灰溜溜的回府另外想法子去。 黛玉、宝钗、湘云、三春,临了把先前南安太妃送的戒指、香珠都还回给那婆子。 探春向贾琮屈膝行礼道: “妹妹这厢有礼了,若非三哥哥及时揭穿,妹妹怕是要遭大罪了。” 贾琮笑道: “跟我客气作甚?你们倒是机灵的,更是见利而不失本心,及时让侍书和紫鹃来寻我。” 众人听说,看了眼不知何时进来的紫鹃和侍书,才明白是她们去找贾琮来救探春的。 惜春噘着小嘴,道: “那南安太妃早年间就欺负过哥哥,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我只是没想起喊入画去请哥哥来帮忙。” 贾琮摸摸惜春的小脑袋,笑道: “是是,你是机灵的。” 贾琮说完,转过身,目光不善的看向老太太: “女孩儿们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老太太见多识广,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怎会上当?” 见贾琮当众不给脸面的问罪了,荣庆堂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老太太撇了撇嘴,道: “你饭量那么大,一个月比我这老婆子一辈子吃的还多,我可比不上你。” 一向负责活跃气氛的薛姨妈、凤姐儿忙掩嘴大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我想着,早年间南安王府跟你结了仇。 如今你又是冠军侯,又是贾子,势不可挡。人家主动上门示好,能化解仇怨终归是好的。 哪里知道南安郡王兵败被俘一事?更没想到她心肠那么歹毒,竟让三丫头去挡灾。” 贾琮嘴角扬了扬,不打算当众让老太太没脸。众人见此事揭过去了,就说笑起来。 贾琮则告辞,去了撼山军军营。 帅帐里,骑兵的参将、游击、千总等中高层都到齐了,贾琮道: “此次南下,我只给你们两条军令: 第一,不管战事如何,撼山军不当人家立功的垫脚石,三万骑兵需全须全尾给我带回来。 但凡伤亡超过一成,唯尔等是问! 第二,不管你们暗地里用什么法子,替我收了南安郡王父子的小命。” 众将士忙齐声领命。 他们都是出自近卫营和亲兵,个个手段了得,贾琮相信他们有的是法子对付南安郡王父子。 三日后,三万骑兵便随同忠靖侯史鼎南下了,与忠靖侯前后脚离京的还有去福洲剿倭寇的付守备。 南安太妃不得已,到底是儿子、孙子更要紧,只好让自己的孙女跟着史鼎南下和亲。 一晃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荣国府传来喜讯,王熙凤又怀上了! 这次王熙凤老实了,主动交出了管家权,让大观园的姊妹们帮忙打理,自己安心养胎。 如今尤二姐也早已接进荣国府了,临产之日不远。 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又想去去王熙凤上次失去胎儿的晦气,便命人张罗着酒席、戏班子,好生庆贺一番。 贾家的主子都请了,连顶着个大肚子的尤二姐也由丫鬟搀扶着来了,唯独不见大脸宝。 众人刚坐定,王熙凤便捧着酒杯对贾琮道: “嫂子第一杯酒敬琮兄弟,亏得你替我寻来百年老参做药引子,才养好了身子。……” 贾琮不待她说下去,忙道: “嫂子快放了酒杯,换茶来。需知孕妇不得饮酒。” 王熙凤道: “还有这个说法?我怎么没听说过,莫非是琮兄弟不想吃嫂子敬的酒?” 贾琮道: “确有此事。等你生完娃,坐完月子再吃酒。 今儿怎不见大脸宝?” 凤姐儿看了眼史湘云,笑道: “有个叫卫若兰的,也是个王孙公子,听说他们卫家正在与咱们那位姑娘家里议亲。 他请宝玉和薛蟠吃酒去了。” 贾琮听闻卫若兰三个字,不由看向一旁面露羞涩的史湘云。 这时外面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梦溪峪,气喘吁吁的喊道: “不好了,宝二爷和薛大爷让人打狠了!” 第315章 皇上的手段竟如此下作 众人听说皆一惊,怎么又双叒叕挨打了,这两人最近一二年惹了多少祸事,还牵扯进桃花娘被杀一案。 大脸宝因同孙绍祖去花街柳巷鬼混,被贾琮顺势质疑染上花柳病,老太太唯恐被传染,把他移出了荣庆堂。 这两三个月下来,虽然大夫已说无碍了,但依旧住在东跨院,大脸宝的终日在贾政眼皮底下,其境遇可想而知。 今日好不容易借着卫若兰做东,离开东跨院,却又挨了一顿好打。 老太太虽然不同以往把大脸宝当心尖尖了,但终究宠溺了这么多年,忙焦急的问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卫若兰请他们去吃酒,什么人敢打他们? 宝玉眼下在哪?还不多去些人把宝玉带回来。” 薛姨妈和薛宝钗也着急的看着那丫鬟。 那丫鬟道: “宝二爷跟前的茗烟回来报信的,说是他们在紫苑酒楼吃酒的时候被隔壁包房的人给打了。 听说打人的是定国一脉的武夫,下手重的很,还带着亲兵,李贵他们想进去救宝二爷却被扔出来了,茗烟这才跑回来求救。” 对方带着亲兵,荣国府的仆从去了也没用,老太太忙看向贾琮,道: “好端端的,定国一脉为何打人? 他们欺负你兄弟了,家里就你有本事把宝玉救回来。” 贾琮却知道肯定伤不了人命,当初与巫家交恶后,除了贾政,府里的主子出门的时候,贾琮都派了护卫扮着随从跟着。 巫家除掉后,也没有收回。毕竟贾琮树大招风,指不定还有什么势力暗中针对贾家。 若真是到了紧要关头,护卫自会现身。 至于定国一脉为何出手挑衅贾家,贾琮一时也不明白,便说道: “我倒要去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敢欺负到贾家头上。” 说罢放下酒杯,便出了大观园。 刚到冠军侯府外院,鹰卫队的探子便把大脸宝挨打一事跟贾琮汇报了。 因不是生死大事,所以没让人进园子给贾琮传信,说起来还是大脸宝他们惹事在先。 大脸宝、薛蟠、卫若兰、冯紫英、蒋玉菡(艺名琪官,是忠顺王府的戏子)五人在安梁街紫苑酒楼吃酒,其间出言不逊、言语张狂。 他们当中有人借着酒劲,说定国一脉领头的巫家被贾琮杀了个干干净净,连卫国公也气死了, 骂定国一脉剩下的都是废物,给开国一脉提鞋都不配,还定屁的个国。 碰巧隔壁包房就是定国一脉的衙内,听闻此言大怒,便上去要和大脸宝他们一较高下。 对方四个人,把他们五人一顿胖揍,还要逼他们当众磕头认错。 此事上升到了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衙内之间的“互殴”,京城多年没有发生两边的子弟打群架了。 上次两边针锋相对,还是在太上皇时期,双方的子弟经常群殴,甚至抄家伙、带亲兵。 结果往往是开国一脉战败,时不时还有死伤。 后来,开国一脉子弟认清了现实,但凡定国一脉子弟们出没之处,他们便不再去,如此消停了多年。 如今两边硝烟再起,定国一脉四位家长都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也都带了亲兵正赶去酒楼;神武将军府冯家也派亲兵去了。 这便是事情经过,不过,此事前前后后有诸多蹊跷之处,鹰卫队的探子也向贾琮详细汇报了。 贾琮听说,便有了猜测,心中暗骂道: 皇上的手段竟如此下作! 皇家的人要是只会耍这些阴谋诡计,而不会阳谋的话,你们的时日就不多了。 贾琮随即让探子带路,点了一百名亲兵,拍马前往酒楼。 安梁街十字路口,紫苑酒楼外。 路口西侧百余丈外,定国一脉四家的家主各自领着亲兵勒马于此,并未上前; 南侧百余丈外,神武将军府的亲兵在同样未上前。 正主贾琮未到,家主们皆未动。 酒楼外,大脸宝、薛蟠、卫若兰等五人狼狈不堪,脸肿得像猪头,连衣服都被撕破了。 此刻他们被一位身形矮壮的少年领着几个亲兵围在中间,那少年喝道: “还不跪下磕头,是没打够吧? 咱们再比一场,小爷打断你们的手脚。” 大脸宝听闻浑身直哆嗦,欲服软脱身,一旁的卫若兰扶住大脸宝胳膊,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就是打不过也不能磕头认怂!” 那少年瞪向大脸宝等人,正要发飙,一旁一位魁梧的少年呵斥道: “够了!蒋劈岩,放他们走吧。” 魁梧的少年正是平津侯之子车正武,贾琮任龙禁尉副统领时的属下,他身旁是宣平侯之子庄延。 那矮壮的蒋劈岩忙躬身,讪讪的说道: “车老大,这几个废物对咱们定国一脉出言不逊,小弟替你教训下。” 一旁的庄延不屑的看着蒋劈岩,嘲笑道: “你这厮不也是个废物,平日里怂的狠,刚才是吃了豹子胆么,居然第一个跳出来去隔壁打架?” 说完看向车正武,车正武见状若有所思。 这时,街道东边那头传来“踢踏踢踏”马蹄声。 众人看去,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只见他们一身黑甲,头盔上有面罩,手持透着寒光的马槊,腰悬唐横刀。 除了贾琮的亲兵,谁有这般杀气腾腾、虎狼之势? 再一看,领头那人正是冠军侯贾七郎! 大脸宝、薛蟠见状大喜。蒋劈岩反应过来,撒腿便往他父亲那里跑,平津侯、宣平侯以及他们的亲兵都在那边。 薛蟠忙指向蒋劈岩,扯着嗓子喊道: “贾大哥,别让贼首逃跑了,就是他打我们最狠。” 贾琮身旁的鹰卫队探子,也说道: “率先挑事的就是他,蒋劈岩。” 贾琮取下落日弓,张弓就是一箭射过去。 只听“嘣”的一声,蒋劈岩顿时跪在街道中央,嘴里惨叫,复又大喊道: “父亲,救我!” 众人看去,只见一支箭矢穿过其膝盖窝,把蒋劈岩钉在安梁街的石板上。 其父见状目眦欲裂,看向平津侯和宣平侯,悲恸的说道: “二位侯爷,贾七郎这般欺辱我等,我们定国一脉何时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请二位侯爷为末将做主啊!” 第316章 史湘云的未婚夫 巫家覆灭后,平津侯和宣平侯已然成了定国一脉的领头人,两人地位差不多相当于一正、一副。 由于曾经多年被卫国公府打压,平津侯和宣平侯连手与之抗衡,故而两家关系走的很近。 平津侯连一眼都不看蒋父,只看向贾琮方向,冷声喝道: “休得妄动! 先看冠军侯怎么说。” 跟随蒋劈岩的几名亲兵忙跑过去,拔出朴刀欲砍断箭矢救他离开。 贾琮见状,大喝道: “一见本侯就逃,必是心中有鬼。 尔等胆敢放他起来,本侯就收了他小命。” 蒋劈岩的亲兵听闻,忙收起补刀,守在他身边,撕下衣袍替他把伤口包扎起来,以防流血过多。 贾琮的亲兵队冲到酒楼近前才勒马停下来,战马的嘶鸣,强大的气势让众人都连连后退。 贾琮拍马到了大脸宝几人面前,扫了一眼,险些认不出他们来。 大脸宝和薛蟠伤势最狠,脑袋肿得像猪头,衣服被扯破了,身上几条血痕清晰可见。 戏子模样的伤势较轻,想来就是蒋玉菡,卫若兰和冯紫英也无大碍。 显而易见,对方是冲着大脸宝和薛蟠去的。 薛蟠忙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贾大哥,我的大哥诶!多亏你来了,不然我和宝玉要给欺负死了。 大哥替大舅子我报仇啊。” 贾琮听闻,暗道,你什么时候成我的大舅子了?要说宝琴算我女人,那舅子也是薛蝌。 大脸宝和卫若兰等人也上前向贾琮行礼。 贾琮撇了撇嘴,对大脸宝道: “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大脸宝委屈巴巴的说道: “卫兄今日过生,三日前便下了帖子请我等吃酒,席间卫兄多吃了几杯酒,羞辱了定国一脉。 碰巧他们几个就在隔壁,那个矮胖子就冲进了打人,随后他们三人进来帮忙。 我没打架,可那胖子把我和薛大哥往死里打。 打完他还要逼我们下跪道歉。” 薛蟠也在一旁咒骂那跪在地上的死胖子。 贾琮看了眼车正武三人,道: “他说的是否属实?你们也说说怎么回事。” 车正武道: “回侯爷,这位宝兄弟所言属实,我们过去的时候知道他和这位薛兄是侯爷的亲属,就只对另外三人小惩戒了几拳。” 贾琮看向大脸宝和薛蟠,二人点了点头,薛蟠道: “他们倒是个仗义的,那胖子要逼我们磕头的时候,还帮我们说话了。” 贾琮嗯了一声,庄延抱拳道: “回侯爷,我们是今日受蒋劈岩所邀,前来赴宴的,好巧不巧,就在他们包厢隔壁。” 贾琮微微点头,庄延这小子倒是个机灵的,这是向贾琮暗示此事有蹊跷,蒋劈岩可疑。 贾琮冷哼一声,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凑到这一块了。 两家请客的凑到同一时间了,还隔壁; 蒋家那小子向来胆小怕事,听说他每次打架都躲在最后,今日却跳的最高。” 说完又目光不善的看向卫若兰,卫若兰拱手道: “侯爷,我是今儿过生,三日前就订了包房的。” 贾琮冷冷的说道: “你卫公子向来彬彬有礼,今日却口出狂言挑起祸端,又是为何?” 卫若兰忙躬身说道: “小弟吃醉了酒,加之多年来我等深受定国一脉欺辱,如今侯爷横空出世碾压了他们。 小弟感念侯爷为我等扬眉吐气,一时兴起,口无遮拦,连累了宝兄弟、蟠兄弟。请侯爷恕罪。” 卫若兰巧舌如簧,马屁拍的真溜,明明比贾琮年长,还一口一个小弟的,贾琮都快被他逗笑了。 若非鹰卫队先前有情报,还真容易被他糊弄过去。 贾琮大喝道: “任你满舌生花,可惜本侯偏偏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你说说,上个月你家庶兄迎娶成都府都指挥使的庶女是怎么回事? 而蒋劈岩的母亲就是成都府都指挥使的亲妹妹。 开国一脉的卫家和定国一脉的蒋家就这样做了亲戚,难道是巧合? 你们二人同一时间做东请客,比邻而坐,也是巧合? 你出言挑衅,蒋劈岩则挑起打斗,还是巧合?” 贾琮当众揭开了卫家和蒋家的亲戚关系,在场若不是脑子生锈了,都知道这是他们两家合谋了。 成都府都指挥使和计无双有过节(见214章),加之他手握重兵,所以贾琮让成都的关西镖局暗中监视其府上。 情报显示,皇上成立军机处后,成都府都指挥使和卫家先后暗中投效了皇上。 所以贾琮推测是皇上在幕后导演了今晚之事,其目的就是让自己和定国一脉结下深仇大恨! 因为,按贾琮在大楚树立起来的人设,只要有人针对贾家,贾琮一定会强势出手,一旦占着理,就不给对方活路。 诸如巫家、王家、王夫人,得罪贾琮,没一个有善终。 就连御史大夫樊泽霖在朝堂上正大光明的与贾琮理论,其府邸,三天两头被大粪泼门、浇墙没断过。 若非贾琮早有情报,加之心性谨慎,对事物洞察入微,发现诸多蹊跷处,此刻上来定会把定国一脉狠狠地收拾一顿。 卫若兰听闻,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知道卫家和蒋家合谋挑起双方争斗的谋划被揭穿了,心中惶恐不安, 跑又跑不过贾琮的落日弓,该怎么办? 此刻夜深人静,贾琮又故意把声音吼的很大,平津侯等人也都听到了。 平津侯和宣平侯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姓蒋的一等将军,那人顿时冒出一声冷汗,心中暗道完了: 他们两家侯府定然不会放过我,此事是皇上的密旨,皇上应该会保我吧? 只是,皇上庇护我的话,岂不是暴露了皇上是我的后台,太上皇也就知道我暗中投效皇上了。 蒋劈岩的父亲顿时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这一步棋走下来,四面皆敌! 车正武和庄延对视一眼,向贾琮抱拳道: “侯爷,蒋、卫两家想把我们当枪使。这蒋劈岩,就由我们来清理门户。” 第317章 测试 贾琮点了点头,车、庄二人便领着各自亲兵上前,把蒋劈岩身边的几名亲兵屠了个干净,然后不顾蒋劈岩求饶,二人亲手打折了他另外一条腿。 蒋劈岩的父亲见状又急又怕,卫若兰更是惊惧的看了眼贾琮,低下头,额头滴下豆大的汗珠,不知道贾琮会如何处置自己? 薛蟠、冯紫英等人也都怒目瞪向卫若兰,敢情今日是落入他的圈套,挨了这顿打。 贾琮心想,卫家也是个无情无义的。 按原本的路线发展下去,卫若兰早夭之后,史家也败落了,卫家便对史湘云弃之不顾。 虽然曹公后四十回缺失,没明言湘云的结局,但前面却有一句“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故而后世八七版《红楼梦》中,史湘云流落画舫,沦落风尘。 湘云在船头哭成个泪人,喊着“爱哥哥,救我!”的凄惨画面,怎叫人如何不心痛! 贾琮看向卫若兰,便是为了史湘云,也要废了你! 卫若兰见状,忙求饶道: “侯爷,小弟正在与史家姑娘议亲,不日便要定亲,看着史家的份上,求侯爷饶了小弟。” 贾琮用马鞭指着卫若兰,喝道: “凭你这般阴险狡诈的小人也配? 如今大楚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反贼不断,本该是我大楚军人齐心匡扶社稷、报效陛下恩德之时。 你们卫家、蒋家却在这个时候挑拨离间,欲让大楚军队内乱,其心可诛! 你们两家是被女真还是准格尔人、倭寇收买了?” 说罢,贾琮扬起马鞭,狠狠抽在卫若兰腿上。 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卫若兰摔倒在地,扭动着身子,不住的惨叫。 众人看去,只见卫若兰左腿向外折断,弯曲成一种奇怪的形状,都断成这个样子了,接上了也废了。 在场人心下骇然,贾琮臂力之恐怖,一鞭子就把一个习过武的人活生生的抽断了腿。 贾琮最后这几句话是说给皇上听的,当然要把卫家、蒋家合谋一事说成受外敌唆使,不能暴露自己知晓是皇上在背后操纵。 贾琮废了卫若兰,看向车正武三人,道: “此事系奸贼挑唆,你们之间的打斗,大脸宝他们技不如人打输了,我无话可说。” 三人听贾琮把这事说成打斗,心想贾琮倒是没有偏袒自己人,至于“大脸宝”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想想刚才那贾宝玉,脸确实很大!这会儿变成猪头样了,更大! 贾琮顿了下,又道: “不过,按照京城的规矩,他们打输了,可以找同辈兄弟帮忙。 说起来,你们还比我大一两岁,我陪你们过几招吧。” 车正武三人听闻,唬了一跳,谁敢跟你打啊?那不是找虐嘛。 虽说我们是同龄人,可论战功、地位、军职、爵位你已经是父亲他们那一辈中的翘楚了。 三人忙道: “侯爷武功盖世,我等不敢在侯爷面前动手。” 他们三人,除了鲁家那小子是从边军刚回京城,另外车正武、庄延都曾是自己部下,关系还不错。 桃花娘一案,自己也助过他们,算是暗地里有眉来眼去。 如今他们两家的家主平津侯、宣平侯与自己同在军机处,明面上大家各自属于不同阵营,但私下配合也不错。 贾琮要跟他们动手的目的,是要测试一下,看看他们两家对自己的信任程度。 因为贾琮要对付的是皇家,届时定国一脉会采取什么态度? 是坚定的站在皇家一边?还是观望?又或者与自己暗通款曲? 他们的抉择,决定了贾琮是留他们还是不留。 贾琮淡淡的说道: “那也不能让我兄弟们白挨一顿打,这样吧,你们每人接我一鞭如何?” 蒋劈岩的父亲听闻,幸灾乐祸的看了眼平津侯和宣平侯,谁接得住他的鞭子啊?岂不是找死! 平津侯和宣平侯二人相视一眼,并未做任何行动,连向贾琮求情的话也没说,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看向贾琮。 车正武三人也紧张的看向贾琮,少倾,车正武站出来道: “我自知不是侯爷对手,就吃侯爷一鞭吧。” 说着把胸膛挺了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贾琮拎着马鞭飞身下马,走上前,欣赏的看了眼车正武。 这个时候不仅需要判断形势、揣摩人心的智慧,更需要勇气才敢站出来接自己一鞭。毕竟,卫若兰的惨状就在眼前。 这时庄延也走到车正武身旁,道: “我也愿接侯爷一鞭。” 贾琮点了点头,随即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抽在车正武胸前。 远处,平津侯紧张的一捏拳头。 贾琮打完,车正武并未倒下,他摸了摸自己前胸,虽然有些痛,好像并无大碍。 若是像抽卫若兰那样抽在自己胸前,自己的小命怕是都没了。 车正武又试着活动下身体,没事!随即“嘿嘿”的傻笑起来,又抱拳向贾琮行礼道: “谢侯爷手下留情。” 贾琮笑道: “我敬你是条汉子,往后,你可以依旧称我七郎。” 车正武忙笑道: “小弟谢七郎手下留情。” 贾琮微微点头,看向庄延道: “你也可以。” 庄延忙抱拳行礼,然后挺直站好,姓鲁那小子也站到庄延一旁。 待贾琮一一抽完,二人都行礼道: “谢七郎手下留情。” 贾琮道:“此事已了,都家去吧。” 平津侯、宣平侯、鲁家家主三人都松了口气,远远的朝贾琮抱了下双拳,贾琮也回了一礼。 于是,各家领着自家子弟、亲兵回府去了。 大脸宝和薛蟠被打狠了,骑不得马。李贵叫了辆马车,让二人坐在里面跟在贾琮的亲兵队后。 到了荣宁街,贾琮回侯府换便衣去了。老太太得知大脸宝回来,忙叫人带进来看看。 大观园,梦溪峪。 众人见两个猪头模样穿着奴仆衣裳的人被丫鬟婆子扶进来,都唬了一跳。 薛姨妈忙上前扶着薛蟠的胳膊,哭道: “我的蟠儿啊,哪个天杀的把你打成这样?连你们衣服都扒去了?” 老太太也上前拉着大脸宝,心疼的把龙头拐杖一个劲的直往地上杵。 薛蟠道: 第318章 赔你一个夫君 “衣裳扯烂了,换了下人的衣服。 囊求的,是卫若兰那混蛋勾连定国一脉那胖子,二人使计打我们的。” 这话一出,众人皆看向史湘云,心里纳闷卫家和贾家无冤无仇,还在和湘云议亲,为何害大脸宝和薛蟠? 老太太看向大脸宝,大脸宝点了点头。老太太怒道: “好端端的,为何算计你们? 琮哥儿怕是收拾了他们吧?” 薛蟠道: “琮大哥说他们是被女真什么的收买了,故意挑起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争斗。 琮大哥把他们俩的腿都打折了。” 说到这里,薛蟠仿佛忘记了疼痛,神气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一箭把那个胖子钉在大街上,一鞭子就抽断了卫若兰那小人的腿。 定国一脉那边的小子还去清理门户,把那胖子另外一条腿打折了。哈哈哈” 王熙凤奇道: “定国一脉的还帮你们打他们自己人?” 薛蟠仿佛自己就是贾琮,得意的说道: “你是不知道琮大哥有多威风,一现身,那些人立马就怂了,赶紧跟那胖子划清界限。 然后规规矩矩排着队挨琮大哥的鞭子,一个个挨了打还给大哥道谢。 他们的家长都带着亲兵站的远远的,一个也不敢上前,看着咱大哥射人、抽人。 哎,什么时候我能沾上琮大哥的光,在京里就可以横着走了。” 说着就看向宝钗,宝钗心里一阵发虚,唯恐他当众胡言乱语,扯上自己和贾琮,忙道: “哥哥既是受了伤,赶紧回去歇着,请大夫好生看看。” 林黛玉看着他们兄妹二人,若有所思。 薛姨妈也明白过来,道: “老太太家里有个鼎立门户的爷们,事事有人在外面撑着,不像我家这不成器的,整日在外面惹祸。” 说罢忙领着薛蟠回梨香院去了,宝钗和贾琮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怎能说出来。 薛姨妈一路上,心里想着怎么去跟贾敏开口。 这边,老太太也命麝月她们把大脸宝带回去养伤,请太医来看。 刚一出口,又唯恐太医看出来大脸宝曾得过花柳病,(那事之后,大夫说的模棱两可,老太太相信大脸宝染过花柳病,只是幸运的好了。) 忙又改口道:“叫林之孝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给宝玉治伤。” 不多时,贾琮换了身箭袖回到梦溪峪,薛宝钗向贾琮行礼道: “谢琮兄弟把我兄长救回来,给琮兄弟添麻烦了。” 贾琮不好当众说你们薛家大房都投效我了,自然得罩着你们,只摆摆手,说道: “既是亲戚,何须多礼。” 接着又笑道: “湘云妹妹,我一不留神废了那卫若兰。 赔你一个夫君!” 众人看那湘云脸气的通红,不禁笑的花枝乱颠,王熙凤打趣道: “琮兄弟按那戏文里唱的,给她寻个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富比石崇的,赔给她。” 史湘云娇嗔道: “哼,三哥哥也学着林姐姐那般捉狭了,那姓卫的算哪门子夫君?连问名都还没有,算什么?” 林黛玉笑道: “你和琮哥哥玩闹,扯上我作甚?” 众人一阵笑闹后,老太太道: “琮哥儿,云家昨儿来报喜,说是他们家哥儿会试通过了,只等下个月殿试。 云家说希望把二丫头他们的婚事定在殿试发榜次日,你看如何?” 贾琮道: “会试通过了就是贡士。 北宋开宝年间,贡士张元殿试被黜落而怒投西夏,官至西夏太师,报复北宋。自那以后,殿试便不再淘汰贡士,最差也是个同进士。 再者,云希贤会试排名居前三,进士是稳了,没准还能‘御街夸官’(状元、榜眼、探花可骑马游街)。 他想在让人生两大喜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凑到一块儿,也是好事。” 于是众人向迎春道喜,闹得迎春羞红了脸。 夜深,酒宴散去,贾琮送林黛玉回潇湘馆,月色下的大观园美轮美奂。 二人漫步其间,贾琮轻轻牵着林黛玉的葇荑,冷不丁,林黛玉说道: “宝姐姐怕是早已倾心于你呢。” 贾琮顿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酸酸的味道,笑道: “林妹妹何出此言?我关照薛蟠和他们家,仅仅是因为他们大房已投效于我。” 担心林黛玉误会,打翻了醋坛子。贾琮又把刚回京那会儿,薛家投效自己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林黛玉悠悠的说道: “或许你是这么想,但人家不仅仅是把你当靠山。 哼,或许琮哥哥心里早就明白,暗地里窃喜呢。” 贾琮道:“林妹妹冤枉我了。” 林黛玉松开贾琮的手,不言。良久,复又拉上贾琮的手,喃喃道: “薛家比我们林家三人还早进京,此后这么些年一直客居在梨香院,他们家在京的老宅空着也不去。 你回京以前,荣国府还传着‘金玉良缘’呢。后来,二舅母‘礼佛’,乃至去世,即便这样,他们家也没搬离荣国府。 琮哥哥知道这是为何?” 贾琮直言道:“他们家需要庇护。” 林黛玉叹了口气,道: “说起来,他们比母亲、弟弟我们三个进京的时候还要无奈。 若非琮哥哥在扬州救了父亲、母亲、弟弟,我比他们还不如。 倘若……倘若有一天,宝姐姐要做我的妹妹,你善待她吧。” 说完,松开贾琮的手,径直进了潇湘馆,独留下贾琮在月光下发愣。 远远的落在二人身后的紫鹃,不知道两人闹的哪一出,一会儿牵手,又分开,又牵手,最后林姑娘又像是赌气似的回去了。 …… 就在贾琮回到大观园的时候,戴权匆匆赶到皇宫养心殿,皇上的寝宫里,向他详细禀报了安梁街紫苑酒楼发生一切。 戴权说罢,还补来一句: “潜龙卫回来递消息的时候,又遭遇飞龙卫的伏击,三个人只剩龙八回来了。” 皇上听闻,阴霾的脸色愈发难看,这都没能让贾琮跟定国一脉斗起来,怒道: “废物,两家都是废物!要他们有何用? 这么小一件事都办的漏洞百出,让贾琮轻易就瞧出了破绽。 还让朕损兵折将,如今暗卫都所剩无几了。” 第319章 大脸宝提亲被拒 戴权见皇上盛怒,忙劝慰道: “他们那边也好不了哪里去,飞龙卫也快出不去皇宫了。” 皇上紧锁着眉头,过了一会儿,喃喃道: “贾琮说如今大楚内忧外患倒也差不离,不仅他说的这些,还有朕与父皇眼下已势同水火。 朕现在让他跟定国一脉死斗,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这话戴权可不敢接,便躬身道: “今晚之事必会传的满城皆知,想来明日会有朝臣弹劾卫家、蒋家挑拨军方内斗,祸乱大楚根基。 陛下,要不要事先跟文臣传个信,保他们两家?” 皇上冷哼一声,道: “两家都是废物,有什么好保的。” 顿了下,又道: “完全不管他们两家,他们难免会把朕的意思故意泄露出去。 打发他们去剿匪吧。如今山西、河南布政司,乃至齐鲁之地反贼四起,让他们戴罪立功。” 戴权忙领旨,去通知皇上那一系的文臣去了。 …… 与此同时,平津侯府,内院一处耳房里,只平津侯、车正武和一个中年贵妇三人。 那贵妇用外伤药给车正武擦拭了鞭痕,替他扣上衣服的盘扣,忧心道: “老爷,武儿这伤虽无大碍,三两日便能消肿。 只是听说那贾七郎武功盖世,会不会在武儿身上留下暗伤?” 一旁的平津侯道: “夫人不必担心,贾七郎是明白人。 他若有心对正武出手,根本不需要下暗手,明的来,更有震慑力。 再者,你不知道你这儿子,若非我们和贾家分属两个阵营,他怕是早就认贾七郎为大哥了。 上次桃花娘那案子,贾七郎也暗中助我们不少。” 顿了下,平津侯接着道: “正武今日表现很好,猜到贾七郎不会对他下重手,敢第一个站出来,没丢我平津侯府的脸。” 车正武道: “父亲,儿子对一事不解。 以我和庄延跟七郎私下的交情,他无需打我们一鞭来给他那个‘大脸宝’兄弟出气。 他为何要这么做?” 平津侯疑惑道: “大脸宝?” 车正武便把贾琮对贾宝玉的称呼,说了一遍。 平津侯听闻,大笑道: “哈哈哈,贾七郎倒是个妙人。 由此可见他与那贾宝玉并不亲厚,他之所以要给你们一鞭,并非为了给‘大脸宝’出气。 你再想想他为何要打你们? 为父给你个提示,旁人不知晓,但为父对定国一脉的情报还是掌握的很清楚的。 蒋家其实早在数月前已经秘密投效皇上了。” 车正武听闻一惊,道: “蒋家不怕太上皇报复其背叛?当年定远侯府就被太上皇抄家了(77章)。” 车正武随即又反应过来,比这更要紧的事,忙道: “这么说来,是皇上在背后指使蒋家和卫家挑起贾家和我们定国一脉死斗。 这贾七郎不是皇上的人吗?皇上为何这么做?” 平津侯冷哼一声,道: “这就是帝王之术,不过大楚这皇家的手段不够高明。 太上皇当年就是让我们定国一脉去平衡开国一脉,如今皇上依仗贾七郎,同样也想让我们去平衡他。” 车正武听闻,恍然大悟,道: “七郎当众打我们,一是为了当众表明与我们定国一脉的敌对,更是为了试探,咱们是否真的把他视为敌人。 若是视七郎为敌,我们哪里还敢去接他的鞭子。 同时,七郎也通过这一鞭告诉我们,他并未真的把我们当敌人。” 平津侯满意的点点头,道: “孺子可教! 往后明面上,咱们跟过去一样,两边该争斗的还是要争斗。毕竟军中就那么些利益,两边都要争取。 不过你是年轻小辈,你与贾七郎曾经是同袍,偶有往来并无不可。 好让贾七郎知道,我们并不是他真正的敌人。 将来,即便太上皇宾天,皇上独断乾坤,也需要我们定国一脉来平衡。 只是宣平侯府那边日子不好过。” 车正武道: “为何庄延他们不好过?” 平津侯神色鄙夷且厌恶的说道: “因为十皇子! 此人心胸狭隘,性情极其暴戾,行事毫无顾忌,且愚蠢之极,偏偏皇上又因丽嫔而极护着他。 仅仅为了个小妾,十皇子与庄家结仇,先是炮制了桃花娘一案,不顾牵扯诸多武勋也要陷害庄家。(213章) 一计不成,又多次派王府的亲兵伏击庄家子弟。 庄延、庄夏等人皆遭到过刺杀,幸好庄家一直提防着,手下的亲兵实力又非王府那些废物能相提并论,才没遭难。 不过一旦没了太上皇之后,皇上一日凌空,那十皇子必然更加肆无忌惮,迟早会跟庄家正面硬碰。 你说,届时,皇上是护着十皇子还是宣平侯?” 车正武倒吸口气,说道: “自然是十皇子。以他的性子,怕是连我等也容易被牵扯进去。” 平津侯叹了口气,道: “大楚摊上了这么个皇家,咱们需长个心眼。 跟开国一脉私下里不能结仇,尤其是贾七郎,你往后代表我平津侯府与之交往。 只有军中团结才能制衡皇家。” 车正武听闻点点头。 相似的一幕,此刻也在宣平侯府上演,不过庄家比车家更焦虑。 这一晚,若论谁更头痛? 能与庄家家主相比的只有——荣国府的老太太。 因为,经过大脸宝这次被打,老太太意识到他的名声越来越糟了。 桃花娘那次大案,让满京城皆知大脸宝经常混迹烟花柳巷; 跟孙绍祖鬼混,更是染上了花柳病。 老太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往后要给大脸宝娶个好妻子越来越难,从前只能当做备胎的薛宝钗,如今看来已是上上之选。 次日一早,薛姨妈来给老太太问安的时候,老太太破天荒的把她请到里屋。 鸳鸯给二人沏茶后便退了出去,老太太和蔼的笑道: “宝丫头如今几岁了?” 薛姨妈心里一紧,回道:“丫头跟迎春姑娘同年,月份也相差无几。” 老太太道: “迎春下月就出嫁,宝丫头的婚事也该张罗了。 我家宝玉如今也不小了……” 说着,看向薛姨妈。薛姨妈心中暗道不好,焦急万分,灵机一动,抱歉的说道: “宝丫头的身子骨不好,打小就靠吃冷香丸保着命。” 老太太听闻,脸上顿时绷不住。 给大脸宝提亲,居然被薛姨妈拒绝了! 第320章 宝钗的婚事 老太太又怒又悲,心中五味杂陈: 四王八公那些勋贵人家拒绝宝玉也就罢了,薛家一介商贾竟也瞧不起宝玉了! 而且薛姨妈这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方面宝钗那丫头身子不好,配不上宝玉; 另一层意思何尝不是暗示,我家闺女身子不好,怕跟着宝玉染上病。 薛姨妈看到老太太脸色,心里战战兢兢,无论怎么说,自己一家三口进京以来寄居在荣国府,受了贾家的庇护。 如今,其长姐(王夫人)已去世,他们一家依旧住在梨香院,皆因老太太仁慈。 老太太要是翻脸,赶他们出去怎么办? 以老太太的精明,有的是手段撵他们走。 (曹公笔下,老太太就让戏子入住梨香院,薛家不得不搬到荣国府东北角的一所幽静房舍中。) 好在老太太到底是要体面的,没有当面翻脸,还安慰了薛姨妈几句,说是让宝丫头好生调养身子。 薛姨妈从荣庆堂回到梨香院,再也坐不住了,得赶紧把宝钗的婚事定下来,定了贾琮良妾的身份, 才能心安理得住在荣国府,薛家也能正大光明托庇到贾琮的势力下。 薛姨妈立即让下人备了厚礼,坐了马车往林家府邸匆匆而去。 …… 皇宫,奉天殿。 今日早朝,果然有文臣出列弹劾卫家、蒋家。有意思的是武将一列,无论开国一脉还是定国一脉,都没人站出来替他两家说话。 贾琮这个当事人也不言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最终皇上将二人官职降了一级,让他们分别去剿灭山东和山西布政司的匪军(农民起义军),将功赎罪。 然而贾琮却知道,好几股起义军背后都有水清扬的影子。 那些匪军并非想象中的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装备虽谈不上精良,但也绝非寻常山贼能相提并论。 随后,一位内阁大臣手持笏板出列,道: “启奏陛下,治标需治本,如今北方多地流寇四起,甚至江南也频频出现民变, 皆因近年大楚北方年年旱灾,江南推行‘改田为桑’,导致百姓食不果腹。 民以食为天,微臣以为北方当兴修水利,江南诸省暂缓‘改田为桑’。” “嘶”不少文臣倒吸口气,终于有人当朝质疑‘改田为桑’国策了。 贾琮看去,那位身着一品文官的绯袍大臣,是如今少有的中立派。 皇上在文官体系中占优后,一些原本太上皇一系和中立的文官都投效了皇上。 贾琮心想:自改稻为桑以来,江南官员、豪绅大肆兼并土地,致使民不聊生。 然而,岂止是江南官员在这场土地兼并中获利,在朝不知多少大员通过其党羽、门下,以及豪绅的贿赂从中获利。 贾琮同所有的武将一样,静静的看着文官们打嘴仗。 果然,不出所料,大多数文官都反对朝令夕改,认为既是国策,当坚持执行改田为桑。 朝堂上吵吵嚷嚷,一个时辰过去,最终支持改田为桑的还是占了上风,至于兴修水利则以朝廷没钱为由,不了了之。 待尘埃落定,贾琮出列道: “启奏陛下,末将早年在外游历时,曾听西洋人说起,海外有土豆、红薯、玉米这三种作物,其产量远远高于水稻、小麦,而且耐旱。 若能寻来它们,可大大缓解饥荒。” 贾琮的目的自然是想出京,至于替大楚缓解饥荒,就是找到了,不经过多年推广,根本普及不了,届时天下早落到自己手中了。 文武众臣听说,议论纷纷,皆以为若真有这般神奇的作物,寻回来在大楚推广, 便能根本上解决粮食问题,实乃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然而皇上丝毫没有让贾琮离京的意思,而是说道: “要出海需得剿灭倭寇。 待付将军的捷报传来,海上畅通无阻之时,皇家、朝廷的船队便可在海外顺道打听贾爱卿所言的作物。” 贾琮暗道,你那付将军永远也传不回捷报,只会传来他的死讯。 散朝后,贾琮并未去撼山军军营,而是去了七里街一品阁,这是水清扬曾经给自己的接头地点(92章)。 以前都是水清扬来找贾琮,此刻贾琮需要主动联系水清扬了。 因为昨晚卫家、蒋家之事;以及上个月皇上让贾琮去国子监平定学子骚乱;调撼山军骑兵南下,种种迹象表明: 皇上已经在平衡(削弱)贾琮了。 贾琮心想,皇上太急了,还未坐稳江山,就迫不及待对自己出手。 那么,仅在东南发展水师这一个手段还不够,接下来,首先要主动出击,清除潜龙卫、飞龙卫,断了皇家的耳目、爪牙。 然后,可以给各地的农民起义军点一把火了,待大楚内部狼烟四起,皇上不但不会削弱自己,还会更加依赖。 这就需要水清扬的配合了。 一品阁楼上并未挂起三个灯笼,水清扬不在此。 贾琮还是走了进去,一眼便瞧见曾经给引路的那位小厮站在那位老掌柜旁。 那小厮也认出了贾琮,忙上前招呼。 贾琮微微点头,只点了杯茶,并不多言,小坐一会儿便离开了。相信他们很快会通知水清扬,自己来过。 回到冠军侯府,贾琮吩咐虎卫队即日起,清除皇宫外所有潜龙卫、飞龙卫。 水清扬上次来冠军侯府,与贾琮谈及其假扮飞龙卫突袭潜龙卫据点,挑起皇上和太上皇战争之时, 曾把他们的据点跟贾琮透露过,与贾琮的情报相吻合。 布置好虎卫队,贾琮回到楚湘院,换了身便服前往潇湘馆。 昨晚林妹妹说什么宝钗要做她妹妹,把贾琮搞的有点糊涂,宝钗是个好的,可自己没对她出手啊,林妹妹怎就吃醋了? 春夏之交,潇湘馆的花园百花齐放,紫鹃在林黛玉的闺房外喂鹦鹉,见贾琮来了,忙上前拦着却又让开了。 贾琮奇道:“你这妮子拦我做甚?” 紫鹃撇撇嘴,道: “姑娘在会客呢,说女孩儿家的私房话,爷去……” 贾琮不管那些,撩开帘子进去,见屋里除了林黛玉,还有脸颊通红的宝钗。 见贾琮进来,薛宝钗的脸更红了,低头不语。 第321章 卡诺琳 贾琮好生诧异,一向落落大方的“晶莹雪”怎这般羞涩的模样? 林黛玉起身微微屈膝行礼,道: “恭喜琮哥哥又抱得一美人归!” 贾琮脸色哭笑不得,愣了一下,笑道: “林妹妹这是唱的哪一出?” 一旁的宝钗见状,向贾琮行了一礼便径直出去了,从贾琮进来,宝钗自始至终低着头。 贾琮眼里装满十万个为什么,看着林黛玉。 林黛玉白了眼贾琮,娇嗔道: “琮哥哥得了便宜还卖乖。” 贾琮上前拉着林黛玉的手,道: “此话从何而起?” 林黛玉道: “今早老太太替宝二哥向薛姨妈求娶宝姐姐,哼,现在是宝妹妹了。” 贾琮道: “大脸宝配不上宝姐姐。 宝妹妹?” 林黛玉嘟着嘴道: “你都说宝二哥配不上她了,所以宝妹妹宁愿做你的良妾,也不嫁给宝二哥。” 贾琮瞪大双眼惊讶的看着林黛玉。“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宝钗会委身做我的妾室? 林黛玉便把来龙去脉跟贾琮说了一遍,薛姨妈今早去求贾敏同意宝钗做贾琮的妾室,贾敏只推说林黛玉接纳即可。 于是便有了刚刚宝钗到潇湘馆来这一幕。 贾琮迅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薛姨妈拒绝了老太太替大脸宝求亲,内心惶恐,故而立即去求贾敏。 因为这个时代,主动替丈夫纳妾是衡量妻子是否贤惠的重要标准。 世家豪门里,除了妻子替丈夫挑选合心意的妾室,常见的还有丈夫相中了,妻子捏着鼻子“主动”替丈夫去纳妾。 曹公笔下,贾赦相中鸳鸯,便是由邢夫人出面替其张罗。鸳鸯拒绝后,邢夫人还找其兄嫂威逼利诱。 (贾赦看上的不是出于鸳鸯的相貌,而是她作为贾母首席大丫鬟的身份,看中她管理着老太太的私房钱。) 同样,贾琏在偷娶尤二姐后,也是由王熙凤出面将尤二姐接回荣国府,当然王熙凤是不怀好意的。 林黛玉说完宝钗之事始末,娇嗔道: “昨日刚说起宝钗妹妹,不想今日便一语成谶。 天下哪有这样的理,还没过……,就替你纳妾了。” 贾琮感叹这时代对男人实在太友好了,没有后世的“集美”,更没有叫“男人睁眼看世界”的女人。 就连林妹妹这般世外仙姝,也在没过门之前就替自己安排妾室了。 贾琮把林黛玉拥进怀里,柔声道: “翻了年,开春,林妹妹就十六了,按与岳父大人的约定,咱们就可以大婚了。” 林黛玉别过头,眼里噙着泪。 贾琮轻轻替她擦去,心里叹道,这是时代强加给女人的贤德,可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林黛玉把头埋在贾琮胸前,良久,缓缓说道: “薛家匆匆忙忙来说宝钗姐姐的事,想来是担忧拒绝了宝二哥惹恼老太太。 明儿就把这事捅开,薛家再无后顾之忧。” 贾琮嗯了一声,低头在林妹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道: “林妹妹心底太善良了,纵使心里酸酸的,还在替她人着想。 明儿中午我便去梦溪峪公开这事。” 心里想着,先前还担心她性情率真,而宝钗是有心机的,唯恐林妹妹吃亏。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林妹妹只是不愿去动那些心思,可她本就是心有七窍,心思缜密,什么看不明白? 林黛玉小拳拳在贾琮胸前捶了下,娇嗔道: “终究妹妹是错付了,没想到琮哥哥竟是这般贪心之人。 有了这么多好女孩儿还不够,连宝妹妹,你都惦记着。” 贾琮把林妹妹搂紧,脸颊贴在她头上,道: “你是知道的,我刚刚才知晓此事的。” “哼,先前不知道你惦记人家多久了,否则他们家怎会找母亲和我说这事?”林黛玉说着在贾琮腰上捏了一下。 …… 次日中午,贾琮从建极殿军机处回来,便领着素雪、宝琴、丫丫来到梦溪峪。 众姊妹正要准备用午膳,见贾琮等人来,奇道: “难怪今儿午餐这么丰盛,原来是琮哥哥要来。” 贾琮笑道: “你们别心疼,今儿我做东请你们吃酒。” 说罢便领着三人落座,湘云笑道: “三哥哥,今儿请咱们吃酒,可有什么好事?” 贾琮看了眼一旁的宝钗,举杯笑道: “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今儿是恭喜我,终于得了宝姐姐同意,加入我的大家庭!” 贾琮故意把这事说成自己求娶宝钗,以保全薛家的脸面。 众人听闻,下巴都惊掉了! 薛宝钗要做贾琮的妾室! 就连宝琴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心气颇高的堂姐竟要同自己共侍一夫。 薛宝钗虽是感激贾琮照顾自己的脸面,也明白贾琮亲口公开此事也是为薛家造势,可这会儿面对众姊妹的目光,白皙的脸庞羞得通红,心里复杂。 惜春在贾琮、黛玉、宝钗之间看来看去,恍然大悟道: “哦,宝姐姐也要做我的嫂子了。 这样正好,姐姐们都可以在园子里陪我一辈子了!” 一旁的迎春笑道: “哪能在园子里住一辈子,等你长大了也要出嫁的。” 惜春道: “我才不出嫁,我要跟哥哥嫂嫂过一辈子。” 又看向丫丫道: “丫丫是吧,你也不走,一直陪我玩。” 丫丫此刻正在朝面前的一盘糟鹅掌鸭信发起进攻,抹了抹油腻腻的嘴,点头道: “嗯嗯,俺跟着爷,哪儿也不去,咱们一块儿玩。天马上热了,俺去湖里抓大鲤鱼,咱们烤来吃。” 果然,吃货的眼里都是食物。 丫丫说罢,端起一碗虾丸鸡皮汤,挠了挠小脑袋,想了想说道: “俺祝爷,屋里再添美人。” 林黛玉笑道: “你今儿怎么不说早生贵子了?” 众女听闻笑的花枝乱颤,欢乐的气氛化解了薛宝钗的娇羞。过了今日中午,薛宝钗做贾琮良妾的消息将会传遍两府。 酒过三巡,香菱进来在贾琮身旁耳语道: “卡诺琳来了。” 一旁的林黛玉看着贾琮,眨眨眼道: “听起来像西洋人的名字,莫非也是个美人?” 众人听说西洋美人,都好奇的看向贾琮。 第322章 我如星君如月 贾琮见状,心想,不说出卡诺琳的来历,众人怕是要误会,这刚刚得了宝钗,可不能让林妹妹胡思乱想,便说道: “卡诺琳她们家族从数万里外的佛郎机漂洋过海而来,在大楚的壕镜贩卖玻璃、白砂糖、钟表等。 当年我游历至于珠江时,恰逢两拨西洋人在珠江边械斗。 那阵子我正缺钱,去珠江本就是为了找西洋人做买卖,就顺势救了处于劣势的一方,以便跟他们做生意。 被救的就是卡诺琳她们家族,佛郎机国一个贵族,另一拨也是佛郎机人。 如今大楚推行改稻为桑,也在跟西洋人做买卖,贩卖丝绸、茶叶给他们。 所以她们进京与皇家、朝廷商队商谈贸易。 今日早朝她们觐见了皇上,这会来咱们家,想来也是洽谈买卖。 也多亏这些年与她们家做生意,否则我可没银子养亲兵。” 众女听闻,心想原来如此,探春叹道: “真羡慕那些西洋女子,能与男人一样在外做事。” 贾琮暗道:有一天我会让这世界女子也能跟男人一样在外抛头露面,这是解放生产力是必须要走的路。 宝钗问道: “莫非这些年琮兄弟麾下的商号所销售的玻璃,都是从卡诺琳家族那里买了的?” 贾琮点点头,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当然不能公布玻璃都是自己在崖州的一个小岛生产的。 林黛玉却想的更远:琮哥哥老早就开始培养自己势力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高手去保护父亲。 培养这些人这需要很多银子,难怪在扬州初见他时,他就是“财迷”。 林黛玉看向宝钗道: “琮哥哥修了这么漂亮的园子,还养了那么多亲兵、家臣,一定需要很多银子。” 湘云笑道: “林姐姐、宝姐姐还真是夫唱妇随呢,你们两现在就学着经商了,好替你们家赚钱。” 湘云的话让众女又开启了笑闹模式,贾琮对香菱道: “你去请卡诺琳来梦溪峪吧。” 香菱应了声便出去了,众女也都好奇那西洋女子到底长什么样,便跟了贾琮来到梦溪峪正厅。 贾琮坐在主位上,众女也依次落座,议论纷纷,猜测那西洋女子会不会长的像贾琮商行里卖的洋娃娃。 不多时,香菱领着一身晚礼服的卡诺琳进来,众女看去顿时石化了! 女子怎么可以穿成这样? 高耸的胸部都快露出来了,那啥乳沟! 虽然披着坎肩,可肩膀依旧若隐若现。 西洋的贵族女孩儿怎这般失礼? 再细看下去,只见她高挑的身形,纤细腰,双手提着宽大得离谱的蓬蓬裙,深褐色的卷发,棕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白皙的肌肤。 贾琮起身迎了上前,笑道: “欢迎你,卡诺琳。” 说罢向伸出手了右手,卡诺琳微微屈膝颔首,行了一礼,笑道: “贾七郎,数年不见,你长高了,长大了,已是侯爵了。” 说罢并不和贾琮握手,而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林黛玉等人见状,下巴都快惊掉了! 贾琮轻轻拍了拍她裸露的后背,后退半步,笑道: “你也长大了,是大姑娘了,都接手你母亲的商队了。” 说罢回头对林黛玉等笑道: “这是他们西洋人见面的礼仪。” 卡诺琳冲林黛玉笑了笑,道: “想来这位便是你未婚妻,林大学士的千金吧。” 贾琮点了点头,一一介绍她们相识,互相见礼。 林黛玉不经意似的看了眼卡诺琳高耸的胸部,又偷偷看了看宝钗、迎春的丰韵,然后偷瞄向自己,一直看到了脚尖…… 惜春撅着嘴,对卡诺琳道: “你为何跟我们行屈膝礼,却要抱我哥哥?” 卡诺琳看了看惜春,促狭的一笑,道: “因为贾七郎长的俊啊!” 惜春气的连声“呸呸呸”,小手在脸上不停的划着。 一旁的宝琴笑道: “卡诺琳故意这么说的,她们西洋行拥抱礼,是表示亲近。” 惜春撇着嘴,一副不信的模样,直到看见卡诺琳和相熟的素雪、宝琴乃至丫丫都是拥抱礼方才作罢。 有了宝琴在其间周旋,众女渐渐消除了对卡诺琳的“奇装异服”的排斥,从西洋的服饰、饮食聊到了日常生活。 对于这些女性话题,贾琮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林黛玉知道卡诺琳来访不仅仅是为了见故人,定然有要紧事要谈, 一盏茶之后,便欲告辞回潇湘馆,迎春、探春等人见状也纷纷告辞。 不想,贾琮却邀林黛玉与素雪、卡诺琳一同去书房。 对贾琮而言,林黛玉不仅将是自己妻子,还聪慧过人,有必要让她知道自己和卡诺琳家族在做些什么。 四人来到楚湘院书房,贾琮当着林黛玉的面,与卡诺琳商谈了生意上事,还详细讨论了水师进一步的合作。 贾琮看重她们不仅有先进的造船、航海技术,更有当今最适合海战的佛郎机炮的制造技术和使用作战经验。 至此,林黛玉才知道玻璃是贾琮自己生产的,更没料到贾琮已经有了自己的军队——水师。 林黛玉心想:琮哥哥的意图毫不隐瞒的告诉了自己,他要反了大楚! 他连抄家夷族之事对自己都不隐瞒,琮哥哥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我定不负你。 这一世,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林黛玉虽不懂海战,仍仔细的听着他们说话,贾琮道: “卡诺琳,我希望佛郎机炮由我们自己制造,而不是从遥远的欧罗巴运送过来。” 卡诺琳道: “看来贾七郎需要佛郎机跑的数量很多,心还真大,莫非你还打算用在陆上作战?你就不怕我去跟你们皇上告发?” 素雪淡淡的说道: “你是见识过哥哥和我们的手段的,即便你告发,皇家能对付贾家,却对付不了我们。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后果。” 卡诺琳笑道: “素雪姑娘还是不会开玩笑。 咱们两家的利益早就紧紧的绑定在一起了;再者,你们也知道,咱们家族在佛郎机已经衰落了,东方才是我们的家园。 对我们家而言,贾七郎做东方的皇帝岂不是更好。” 第323章 敲响大楚的丧钟 贾琮微微点头,道: “老规矩,佛郎机炮也不会让你们白送。 此外,我听说欧罗巴那边将线膛枪的直线形膛线改成了螺旋形,大幅提高了精准度和射程。我希望能得到相关的制造技术。” 卡诺琳惊讶的看向贾琮,道: “想不到贾七郎的消息如此灵通,欧罗巴也只是刚刚有了螺旋形的线膛枪。 那是法兰克人的米宁来复枪,它使用长形子弹,而非球形的弹丸。 如你所言,精准度和射程得到了大幅提高,但这种长形子弹和螺旋线导致装填极慢。 而且技术复杂,制造难度大,所以欧罗巴的军队很少使用这种米宁来复枪。” 装填慢是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后膛枪,子弹都是从枪口装填进去。 还有超过一半世纪,后膛枪才问世,届时迎来螺旋形线膛枪(来复枪)的辉煌。 后膛枪的原理贾琮很清楚,技术也并不比前膛枪复杂多少,能够在米宁来复枪的技术上改造。 至于带子弹壳的子弹,原理虽然简单,但当前的制造工艺达不到,贾琮暂时不予考虑,否则就可以造出步枪和水冷式机枪了。 贾琮道: “你只管把相关技术搞来,我自有妙用。 如果能把欧罗巴那些物理学家、数学家、化学家,带到大楚来,我可以保证,你们卡诺琳家族可以成为将来东方国度的世袭贵族。 侯爵还是公爵取决于你们能带来多少有用的人才。 包括技术精湛的熟练技工,我也需要一些。” 卡诺琳怔怔的看着贾琮,好一会儿,才道: “七郎,你总是让我捉摸不透。 这些被你们大楚视为奇技淫巧的事物,为什么你偏偏能看明白其价值。 好吧,用你们的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足够的金币,你需要的人,哪怕是不远万里,大多数都能给你带来。” 贾琮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同卡诺琳商量了诸多细节。卡诺琳还有几日才离京回壕镜,贾琮便请她住在侯府。 林黛玉许是对西洋事物充满好奇心,便邀请卡诺琳随她住在潇湘馆,至于卡诺琳的随从则住在了侯府前院。 卯时许,当贾琮在梦溪峪办晚宴给卡诺琳接风时,卡诺琳褪去了坦胸露乳的欧式晚礼服,也不知道穿上了谁的衣服,竟同大观园的姊妹打成了一片。 就连对卡诺琳有芥蒂的惜春,也化身成“问题宝宝”,似有十万个为什么问个不停。 华灯初上时,贾琮和众女在摘星亭品茗赏花。 这时,晴雯蹀躞而来,对贾琮道: “爷,北静王府的静姝郡主来了,平儿姐姐领她去花厅了。” 林黛玉听闻。想起上次在贾琮卧房,水清扬前来探视贾琮,二人相见时的情形,心中不快。 贾琮见状,笑道: “林妹妹与我同去会会郡主吧。” 林黛玉知道贾琮是不想自己吃醋,才捎上自己,自个儿哪有他想的那般拈酸小气?噘嘴道: “琮哥哥忙正事吧,我和姊妹们说笑。” 贾琮便与众姊妹和卡诺琳告辞,出了摘星亭。 冠军侯府花厅,平儿沏好茶便静静的退了出去。 灯笼柔和的光照在水清扬的脸上,显得旖旎动人,贾琮道: “有劳清扬跑一趟了。” 水清扬放下茶杯,道: “恭喜七郎封圣‘贾子’!昨日你去一品阁寻我,想来是因为这三件事事吧: 上个月皇上让你去国子监平定学子骚乱;然后调了你的撼山军精锐骑兵南下; 还有前日晚上,卫家、蒋家勾连,欲挑起你与定国一脉结怨。 你明面上斥责他们两家是被敌国收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背后也是皇上的手笔。 一个月之内,皇上三次对你出手。 以你的性子,不会任其束缚手脚,坐以待毙。 你寻我,是想好了,准备与我联手对付皇家?” 贾琮叹道: “没错,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皇家龟缩在宫墙内的弹丸之地,依靠朝廷的文武百官、勋贵,以及潜龙卫、飞龙卫这些暗中势力统治大楚万里江山,百兆人口。 我打算先清除掉他们所有见不得光的势力,潜龙卫和飞龙卫由我出手,为了不打草惊蛇,宫里剩下的那几个人暂时不动。 届时二圣既失去了耳目,又断了爪牙。 至于皇家其余亲王、皇子的地下势力,北静王府远比我清楚,由你们出手, 我出人当打手跟着你们行动,可好?” 水清扬点了点头,继续看着贾琮。贾琮接着道: “第二,如今忠顺亲王、三皇子等站在了太上皇一边,我想进一步激化他们与皇上的矛盾。 太上皇与皇上撕破了脸皮,诸多皇子蠢蠢欲动,要是某个皇子,或是某些亲王像当初铁网山一样举兵谋反,那再好不过。 这一点,你们北静王府跟皇家贵胄们亲近,撺掇此事比较容易,需要人手时,我照样可以提供。” 水清扬想了会儿,道: “可行,届时可以趁着战乱浑水摸鱼,进一步削弱皇家。 还能让我们看的清楚,危难之时,还有哪些人在维护皇家,皇家还有哪些底牌。” 贾琮点了点头,道: “还有一步棋,需要你出手。 无论白莲教,还是你在北方诸省收拢的那些农民义军,是时候揭竿而起了。 蒋、卫两家都不是打仗的料,一旦烽烟四起,他们必败,届时大楚内部糜烂,大厦将倾。” 水清扬听说了,道: “七郎这三拳打出来,是敲响了大楚的丧钟! 只是,出头的椽子先烂。我的力量先动了,遭受清剿的也是我的人。 大厦倾覆之时,岂不是让七郎白捡了便宜?” 贾琮道: “莫非清扬以为,凭那些匪军和白莲教乌合之众能让水家问鼎大位? 你们北静王府筹谋这么多年,是为报复皇家,还是为了大位?” 水清扬道: “七郎横空出世之前,小女子自知势单力薄,水家亦不敢觊觎大位。能让皇家付出一些代价,就算是替父王报仇了。 可是七郎崛起后,王兄也看到了屠家(皇家)覆灭的希望。 你们男人哪个不想坐上那把椅子,三宫六院,三千嫔妃?” 第324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一) 水清扬这么一说,意味着北静王也觊觎龙椅,理由竟然是贾琮的崛起,能让屠家覆没。 而她当面把这话说出来,意思又是不同。贾琮笑道: “总不能屠家还没覆没,咱们两家自己先斗起来。 昔日,楚怀王与刘邦、项羽约定‘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咱们也不妨效仿先贤约定个章程。” 水清扬摇摇头,道: “实力到了一定程度,什么约定都是一纸空文。 你军中声望高,手里有强悍的军队,自身武功盖世不说,手下还有一帮顶尖的好手; 士林中你是“贾子”,还是当世大儒的关门弟子。 小女子有自知之明,并不能与你抗衡,而且我也从来没把你当敌人。 只是天下之大,也不是你七郎一人能只手遮天的,我总得有充足的理由说服王兄放弃打算,并在群雄逐鹿天下之时,水家站在你这边。” 贾琮抿了一口茶,直视水清扬一双美目,道: “清扬,实话告诉你,我如今的实力已经可以只手遮天。 之所以没有现在就改天换日,是因为那样会天下大乱,大楚四周的外敌,诸如女真、倭寇会趁虚而入,百姓生灵涂炭,国力大损。 也不是我仁慈,而是一个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的大楚,即便拿到手,又如何去与西洋人一争天下?” 水清扬看着贾琮的双眼,不像是作伪,奇道: “西洋蛮夷,我也听说一些,就像今日朝堂上的佛郎机人,正在和你的商行做生意。 他们虽然擅长钟表、火枪、玻璃这些奇技淫巧,怎会让七郎如此忌惮?” 贾琮总不能说后世历史,和如今欧罗巴的消息证明: 他们早已开启大航海,不久将迎来工业革命,再之后,欧罗巴列强要让华夏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 届时,面对西洋列强,总不能“你有科学,我有神功”,靠武功去跟热兵器对抗吧。 贾琮想了想,道: “西洋人早已能不远万里来到大楚,而我们至今却不能远航去欧罗巴。 在茫茫大海上航行数万里,不提迷路,其间不知要遭遇多少风暴、海盗。 不说旁的,就说海上作战、贸易、远航,大楚和西洋谁更强?” 水清扬点点头,道: “轮海战,确实是西洋人更强,所以七郎认为他们陆地上作战也比大楚强? 至于女真、倭寇,这些异族,七郎是想先攘外再安内? 七郎数次在朝堂上提及女真对大楚的威胁,然而无论皇家、文武百官都把女真当做藓疾。” 贾琮道: “陆上作战,西洋人现在是否比我们强,我也不知晓。 不过,我知道不久的未来,我们凭弓箭、长枪、甲胄是无法与洋枪、洋炮抗衡的。 所以,吾等华夏一族要想有未来,就要跟欧罗巴一争高下,争百年气运。 至于女真,半个月前的朝堂上,我已禀明:晋商是如何勾连女真,以及向他们出售粮食、铁器、战马、布匹等战略物资的罪证。 你说,女真不惜巨资囤积那么多物资是为啥? 绣衣卫已经前往山西和张家口抄没王、靳、范、梁等晋商八大家。不多久,他们海量的财富会押运回京城。 届时就会从八大家的账本、口供中知道,女真到底囤积了多少物资。” 水清扬听闻,笑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七郎刻意跟我提及押运晋商海量的家财,想来也是不希望这笔财富落到皇家和朝廷手里。 咱们二一添作五,平分可好? 你提供详细的消息,我这边的‘匪军’去劫持,正好实现你所言的义军乘势‘揭竿而起’。” 要想马儿跑,就得先让马吃够草。贾琮的本意正是如此,否则,水清扬如何舍得让她麾下的义军、白莲教去当出头鸟。 贾琮笑道:“可。不过八大家的证据不能毁掉。” 水清扬大喜,道:“好! 八大家晋商的家产到手之日,便是中原大地农民义军纷纷揭竿而起之时。 至于屠家覆没以后的事,小女子只需要七郎给我一个承诺,欠我一个人情。 只要我开口,七郎能做到的,不违背道义之事,七郎便兑现承诺。” 贾琮道:“可!” 二人击掌为誓! …… 数日后,贾琮送卡诺琳一行去码头,临别之际,卡诺琳照旧给贾琮了一个拥抱。 随卡诺琳回壕镜的船队里比来时多了一人,便是贾璨(贾敏同父异母的姐姐贾攸之子,见第289章)。 贾璨修炼《紫霞秘籍》已小有所成,想随贾琮从军。 然而撼山军上下所有军官都来自亲兵或近卫营,整个撼山军已经被贾琮牢牢掌握军中,没必要再浪费自己人, 便让贾璨随卡诺琳一同去壕镜,加入到赵羽的水师中。 贾琮送别卡诺琳、贾璨,回到侯府楚湘院,见林黛玉在家里等着自己。 林黛玉把一个匣子递给贾琮,笑道: “卡诺琳送给我的,说是原本打算送给琮哥哥的,想来你有绝世武功,用处不大,便送予我做防身用。 前几日,听你说起火器,或许这个对你有些用途。” 贾琮打开匣子看时,竟是一把做工精致的短筒火枪,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贾琮笑道: “她哪里想得到,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妹妹,也是武功盖世的侠女。 这火枪,给他们拿去研究倒是不错。” 说罢让香菱把匣子放到书房收好。 林黛玉叹道: “可是我空有一身本领也没处使,又不能像素雪妹妹一样帮琮哥哥。” 贾琮拉着林黛玉的手,道: “你已经帮我不少了,你的子三葬可是不凡。” 正说着,晴雯进来道: “爷,你说让我们留意的那个刘姥姥,昨日去荣国府,这会儿老太太她们领着她去大观园了。” 贾琮心想,曹公笔下,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竟然整整占了三回,这与他每回讲两处故事的惯例大相径庭, 刘姥姥独占三回,可见之重视。 在进大观园之前,刘姥姥与大脸宝等人讲“美少女在雪地里抽柴的故事”,故事正说到玄妙之处时, 荣国府突然发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 随后这场火就被扑灭了,看似一场没头没尾,与前后不搭的火灾,只打断了那个寓意深的故事。 第325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二) 然而曹公此举却大有深意,后世对这场火灾,也有诸多解读。 算算时间,如果这一世也有这场火灾,那应该是在昨日, 贾琮问晴雯道: “昨日荣国府南院马棚可有走水?这几日荣国府可有走水?” 晴雯不解的回道: “没听说荣国府最近有走水,否则爷的人早就来禀报了。” 贾琮听闻点点头,看来这场“异兆发悲音”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经不复存在了。 或者说,自己已经改变了贾家的气运。 元春省亲后,元宵夜宴,元春并没有从宫里传回来谜底为爆竹的灯谜。 爆竹者,一响之后皆成灰烬,盛极一时的繁华只不过昙花一现。 同样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也没有作出预示着三人不详结局的灯谜:算盘、风筝、佛前海灯。 曹公笔下,自巧姐儿后,贾家再没诞生一个新生儿,这是贾家的末世之兆。 如今尤二姐已近产期,王熙凤也调养好了身子,再度怀上了。 见贾琮出神,晴雯又道: “听说那刘姥姥得了琏二奶奶好处,如今地里瓜果蔬菜熟了,摘了一车来谢恩。 琏二奶奶还请刘姥姥给她常生病的女儿取名,刘姥姥询问了生辰,得知是不吉祥的七月初七,便取名‘巧姐’。 说是“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 贾琮道: “走吧,咱们去大观园见见这位刘姥姥。” 林黛玉和晴雯皆不明白,贾琮为何这般看重王家的一个远房落魄亲戚?跟着贾琮进了大观园。 三人来到梦溪峪,进了正堂,贾琮便见一群锦衣华服的女眷中,坐着一位乡下老妇人。 (之所以只有女眷,是因为大脸宝被蒋家那小子打狠了,还未康复。) 老太太对刘姥姥道笑:“他是我最得意的孙儿。” 一旁的凤姐儿道:“姥姥,他可是咱们家的侯爷。” 刘姥姥忙起身走到贾琮跟前,扑通一声跪下,贾琮见状忙扶住刘姥姥,道: “老人家不必多礼。” 刘姥姥嘴唇微微颤抖,激动的说道: “侯爷可是咱庄稼人的救命恩人。 我从村里出来的时候,答应了全村老幼,要是有幸见着侯爷了,要代全村父老乡亲给恩公磕头。 去年,鞑子进村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遭了殃,我们家板儿他爹也被掳走了。 后来我们躲到京城城墙下,保全性命。 大家都亲眼看到了,侯爷领着撼山军杀了鞑子的大王子,救回了咱们的亲人。 求侯爷成全老婆子吧。” 贾琮得知缘由,道:“老人家,只此一次。” 说罢便放开了刘姥姥,刘姥姥“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贾琮把她扶到椅子旁坐下,又让晴雯拿手绢给刘姥姥擦了擦磕红的额头。 刘姥姥接过手绢按在额头上,纳闷的看着贾琮,道: “咱们村有人跑到战场前去接回亲人,回来传,侯爷身长九尺,腰宽九尺,有万斤之力。 我怎么看着侯爷没那么大?” 说着,双臂展开,比了比,像是抱着一棵参天巨树。 众女见状笑得前俯后仰,惜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道: “哥哥要是身长九尺,腰宽也是九尺,岂不是成方的了?” 惜春这么一说,众人更是笑的东倒西歪,连老太太也抚着肚子直喊“哎哟”,王熙凤有身孕,忙转过身去,让丫鬟扶着,使劲掐她胳膊。 待众人消停了,贾琮笑道: “战场那么大,隔着那么远,千军万马中只看得见撼山军的旗帜,有几个人到我近前看清楚长相了? 那都是以讹传讹,每个人脑补一番,就越传越离谱了。” 众人皆以为然,又说笑了一阵,老太太笑道: “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让刘姥姥见识见识。” 于是众人起身出了梦溪峪,贾琮心想: 由“见识”二字可知,老太太这是要在底层百姓面前,找到贾家富贵的优越感,与“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的心思何其相似。 今日天气晴朗,刚出了园子,李纨领着丫鬟碧月端着一个大翡翠盘子,里面盛满各色的鲜花。 老太太就捡了一朵大红色的花,簪在鬓角,回头又对刘姥姥道: “过来戴花儿。” 不待刘姥姥自个儿选,王熙凤便上前把一盘子花横七竖八地插满刘姥姥头上。 众人见状笑个不休,刘姥姥笑道: “我这脑袋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这样体面起来。” 贾琮对老太太、王熙凤拿刘姥姥取乐的行为只冷眼旁观,这是这个时代人的局限性。 众人前往潇湘馆,一路上风景如画,老太太道: “这园子好不好看?” 刘姥姥道: “我们乡下人过年时也画个年画,乡亲们都说,要是能到画上去逛逛就好了。 但是,大伙儿都说那画不过是假的,世上哪会有那样的地方呢? 今儿我进园里这一瞧,竟比那画里还强十倍。 要是有人照着这园子也画一张,我带回去,给他们都看看,死了也知足了。” 贾琮暗道,这刘姥姥虽没什么文化,但情商奇高,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了得。 老太太笑了笑,指着惜春道: “我这小孙女,她就会画。等明儿叫她画一张。” 刘姥姥自然喜不自禁。 接下来众人去了潇湘馆,老太太给众人介绍了“软烟罗”窗纱,凤姐儿秀了自己衣裳里的里襟,满足了优越感。 从潇湘馆出来时,走在院里一条各色小石头铺的甬道,刘姥姥就留出中间的甬道给老太太和姑娘们走,自己走边上满是青苔的土地。 贾琮紧盯着刘姥姥,果然,只见她脚下一滑,就要跌个四脚朝天。 说时迟,那时快,贾琮一个健步就到了她身旁,扶住了刘姥姥,帮她稳住了身形。 刘姥姥感激的看着贾琮,没想到这般贵人会扶自己一个乡下老婆子。贾琮把她扶到石板路上,道: “刘姥姥仔细青苔滑,走上来,免得摔伤了腰。” 刘姥姥道: “我们乡下人没有那么娇贵,摔几下,也不当事。这花花绿绿的石子路这么好看,你们走吧,可别在土里踩脏了靴子和绣鞋。” 贾琮道: “城里人如何,乡下人又如何?这石子路,老人家如何走不得?” 第326章 林妹妹审宝钗 说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便扶着受宠若惊的刘姥姥,二人并排一起走在甬道上。 众人见状,心下暗惊:贾家当家人竟如此敬重、厚待这位乡下老妇。 王熙凤和鸳鸯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担忧。 二人早就商量好了,要在园子里好好捉弄下刘姥姥,逗老太太开心。 不知为何,贾琮竟如此敬重刘姥姥。 后面的计划只能取消了,但先前跟刘姥姥说了些话,倘若她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怕是会惹恼贾琮。 老太太心想:或许是琮哥儿敬老吧,但该多敬敬我这个亲祖母才是啊!哎,他能善待王家的远房亲戚,终归是件好事。 邢岫烟心中暗道:琮哥哥是个怜贫惜弱的,否则也不会善待、爱护我这个贫家女。 我仅仅是他名义上的表妹,老太太、姑父(贾赦)、姑母他们都从没正眼瞧过我。 一行人离开潇湘馆,坐船到探春的秋爽斋。 探春喜欢敞大,故而三间房子没有隔断,成了一个大厅室。 所以大房间里摆着花梨大理石大案,上面都是名人字画,砚台还有数十个,倒像是字画、工艺品铺子。 墙上贴着名人字画对联,更有一副贾琮的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迎春见了那字体正是贾琮骨力遒劲、英气逼人的“柳体”字,奇道: “我记得,以前这里挂的是三妹妹以‘瘦金体’手书的,何时换成弟弟亲笔的了。” 探春笑道: “都换两个月了,我喜欢这句诗,境界阔大,气象雄浑,便央三哥哥帮我写了。” 一旁的惜春嘴嘟得老高,那生气的样子好似自己心爱的东西被抢了。 黛玉见状,拉着惜春的手,笑道: “琮哥哥给你的那幅是在嘉峪关所作,才是原稿,上面不是还有给你画的画么。” 探春对惜春娇笑道: “小气包! 三哥哥当年千里迢迢寄给你这幅字画,不就是让你心境更开阔些么?枉费了三哥哥用心良苦。” 惜春听闻看向贾琮,贾琮笑了笑,点点头。 确认哥哥当初寄给自己的才算原稿,惜春冲探春吐了吐舌头,便也不生气了。 一旁的刘姥姥听说了,忙拉着板儿走到那幅字前就要拜,被鸳鸯拉住了,奇道: “刘姥姥这是为何?” 刘姥姥道: “我听村里识文断字的人说了,侯爷还是那什么‘贾子’,是圣人诶。 他们说,拜了圣人的笔墨,板儿将来识了字,没准能考个童生、秀才当当。” 凤姐儿笑道: “圣人就在眼前,你拜字画作甚? 不过,琮兄弟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能再拜了。” 刘姥姥神情沮丧,老眼忽又一亮,讪讪的笑道: “我不能拜了,板儿还可以拜一次。” 说罢把板儿推到贾琮跟前,贾琮对其“迷信”无语,也知道讲道理并不能阻止其“信仰”,便说道: “我写一副字给你吧。” 刘姥姥听闻大喜,脸上乐开了花,那可是圣人的笔墨呢,回去之后多少人要来拜。 只是她不知两年多以后,这幅“御笔亲书”会给他们家带来多大的好运。 众姊妹们也很高兴,探春研墨,黛玉铺纸,湘云搬椅子…… 不多时,只见贾琮题上骨力遒劲的一行字,众女念道: “记得年少骑竹马,转身已是白头翁。” 林黛玉喃喃道: “韶华白首,不过转瞬。 琮哥哥的意思是,无论习文弄武,做任何事都要珍惜光阴。” 众人听了林黛玉的解读都点点头,刘姥姥得了贾琮的亲笔手书自是喜不自禁,不在话下。 于是,一行人出了秋爽斋,又往了宝钗的蘅芜苑。 众人刚进院子,就觉异香扑鼻,都是奇草香藤,有的还结了小红珠果子。 进了房间,贾琮四周看去,心下暗道: 果然不再是雪洞一般,与寻常闺房并无两样,倒还典雅。 却见宝钗的梳妆桌上放着一本书,没书名,一看就是手抄本。 宝钗快步走去,把书放回抽屉,林黛玉走到宝钗跟前笑道: “宝妹妹,可是藏着什么好书,让我们也瞧瞧。” 宝钗听闻,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踌躇一阵,终是把书从抽屉里又取出来,拉着林黛玉进了耳房,将书递给林黛玉,低语道: “闲暇时,抄录了这些年从姊妹们那儿听来的、看到的琮兄弟的诗词。” 林黛玉打开看时,从《雁丘词》到“四句箴言”竟无一不抄录在上,就连贾琮写给自己的“黛如远山,目若秋水”八个字也在上面。 林黛玉暗道,这八个字是琮哥哥游历时,送给自己的一幅山水画上写的一句话。 配上那幅画,是说自己的青黑的眉宛如远处的山,双目犹如秋水含情。这句话何尝没有暗示: 他在外游历时,见到如画的山水,便想起了我。 自己珍藏(私藏)那画许久,直到为了给琮哥哥扬名,不使他的笔墨埋没了,方才示与众人。 林黛玉看着脸颊通红、低头不语的宝钗,良久,叹了口气,小声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琮哥哥动心的?” 薛宝钗像犯错的孩子,被人当场抓住了似的,胸口扑通扑通直跳,双眼都急红了,一双手搅着指头, 垂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林黛玉见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里终是不忍,拿手绢替宝钗轻轻擦了擦。 这时,老太太走累了,也到了饭点,外面凤姐儿等人便喊着去梦溪峪用膳。 林黛玉拉着如释重负的宝钗,二人出了耳房。 林妹妹终究是女孩儿心性,宝钗都认怂了,不好再落井下石, 便白了一眼在外面等她们的贾琮,嘴角撇的老高,像是在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贾琮莫名躺枪了,无辜的看向林妹妹,又看了看她身后低着头的宝钗,跟着二人出了蘅芜苑。 老太太乘坐小轿,众人步行到了梦溪峪。 梦溪峪的厨子早备好了酒席,待众人落座,便开始上菜。 王熙凤来不及阻止,一个丫鬟便把一碟鸽子蛋放在刘姥姥桌子上。 老太太道:“刘亲家请。” 话刚落音,只见刘姥姥站起身来,高声道: “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第327章 宝钗审林妹妹 众人先是一怔,片刻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黛玉笑的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扶着桌子埋头“嗳哟”;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喷了出来; 老太太笑得说不出话,知道是凤姐干的,就用手指着凤姐;薛姨妈也笑得把茶喷了身旁的宝钗一裙子; 探春一碗的饭都扣在了迎春身上;惜春则离了座位,拉着她的奶妈叫给她揉肚子。 旁边的丫鬟也都笑弯了腰。 凤姐儿和鸳鸯没有笑,而是偷偷看向贾琮,贾琮知晓是她二人哄骗刘姥姥,说这是贾府吃饭前的规矩。 贾琮看向刘姥姥面前的那双象牙大筷子,用这么长的方形筷子夹椭圆的鸽子蛋,也亏她们想得出来。 鸳鸯忙叫小丫鬟给刘姥姥换了筷子。 刘姥姥拿了筷子,瞅着眼前桌上的菜道: “这里的鸡俊,下的蛋也小巧,怪俊的。我先尝一个。” 王熙凤怕她还是夹不起,便拿了勺子给刘姥姥,说道: “一两银子才十六七个呢,你快尝尝,冷了便不好吃了。” 贾琮听说,心想,原本曹公笔下一两银子一个鸽子蛋,如今十多个,看来下人贪墨之风被遏制了,但,是否仅仅是遏制呢? 想起后世光绪小皇帝喜好吃鸡蛋,一天要吃四个。 四个鸡蛋在光绪时期也就十二三个铜钱而已。然而御膳房狮子大开口,开价整整三十四两银子。 荣国府也曾被下人贪墨太狠,都快掏空了。 虽然自己刚回京就下重手处置过,屠光了赖家,其余管事的除了林之孝家也都被抄了家,打残发配到庄子上去了。 这几年自己没功夫关注下人的事,也不知道如何了,便说道: “撼山军步兵士卒每月俸禄二两银子,这么说来,只够吃三十来个鸽子蛋。 这鸽子蛋在外面市价上是多少,你们谁知道?” 在场众人听说,都明白贾琮是在怀疑下人贪墨,想起了当初他整治下人的铁血手段。 宝钗道: “今年京城粮价比去年上涨了两成,听说外省涨的更多。 市面上一两银子能只买十四五个鸽子蛋,鸽子蛋之所以贵,是因为一只鸽子每月只能下三四个蛋。 算起来府里的价格还稍低一些,皆因林姐姐和三妹妹当初想了个法子,定好了规矩: 凡是日常要购买的东西,每年着人到外面询个价,各类物资从中选出三五家价格低,质量好的作为备选。每年重新选一次商家。 负责采买的管事、仆从只许从备选商家里买; 然后管银的管事,按照采买时双方按手印的单据每月去结算。 买的人和付钱的人不同,杜绝了贪腐。再加上贾家采买量大,所以比市价略低点。” 贾琮听闻点点头,这有点类似后世的招标入围,统一谈价,使用部门和财务分开。 虽然不能完全杜绝下人贪墨,但比起原来荣国府放任的管理模式,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林黛玉又道: “琮哥哥,你在族学里办了那个‘工商班’,教授新式记账的法子,商铺管理、经营,木工、石匠、铁匠等手艺。 准许那些没犯大错、无贪腐的奴仆子弟入学,毕业后还可在贾家的商铺、酒楼任职,这让他们看到了出路。 加上对贪腐的严惩,这一赏一罚,如今下人们都规矩了。” 贾琮笑道: “不是我的功劳,还是你和三妹妹想的周到。” 探春笑道: “又不只是林姐姐和我想的法子,采买和付钱分开,是宝姐姐和二姐姐合计出来的主意,这叫群策群力。” 还在被奶妈揉肚子的惜春,忙起身说道: “还有我,哥哥,我也想了法子的。” 贾琮笑道: “好好好,你也有功劳,咱们园子里的姊妹个个都冰雪聪明、钟灵毓秀。” 说罢,给惜春夹了着名的“茄鲞”,用刘姥姥的话说,要用十只鸡才能喂出来的茄子。 凤姐儿随即炫耀了一番“茄鲞”的做法,就像说绕口令似的。 众人用过饭,老太太许是被刘姥姥逗乐了,又或是想领刘姥姥见识大观园,便提议众人移步迎春的缀锦楼,饮酒行酒令。 缀锦楼,鸳鸯拿了一副骨牌,负责出酒令。 每张骨牌上边有红绿两色不同数量的点,一次抽出三张,各张点数颜色不同,各有寓意。 每人对应骨牌,作相应主题的诗。 湘云作出了“双悬日月照乾坤。 …… 御园却被鸟衔出。”(为免被举报大量引用原着,只引用两句,有兴趣的书友自行去读第四十回。) 贾琮心中暗道:湘云这平平淡淡的四句,却让后世红学家们魔怔,众说纷纭,始终解读不透。 轮到林黛玉了,鸳鸯翻出第一张牌,上六个红点,下六个绿点,寓意天地。 于是,林黛玉随口就说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 宝钗听了,若有所思看向她。 林黛玉怕宝钗说出自己哪里错了导致罚酒,便不予理会,继续看向鸳鸯翻出的第二张牌。 上边四个红点,下边六个绿点,代表屏风,黛玉脱口而出道: “纱窗也没有红娘报。” 贾琮戏谑的看了看黛玉、宝钗二人,腹诽道: 原本宝钗因“良辰美景奈何天”,会“审”林妹妹,二人关系因此而亲近了一层。 如今时移势迁,还会上演这一幕吗? 最后,轮到了刘姥姥,刘姥姥不负众望,妙语连珠。 “大火烧了毛毛虫”;“一个萝卜一头蒜”……一再引得众人笑的花枝乱颤。 刘姥姥所作,皆是庄稼人的本色,且也有趣,基本符合牌面,值得喝酒,于是她也喝了一杯酒。 由于贾琮的缘故,凤姐儿和鸳鸯没拿大杯灌她的酒。 众人在缀锦楼吃了酒又听了戏,乘舟到对面,去往拢翠庵。 老太太等人登上了大船,惜春、湘云玩闹上了小舟,林黛玉正欲登上大船,宝钗拉着她衣袖,笑道: “林姐姐与我来,我有话问你。” 黛玉虽是不解,仍与宝钗一起登上了另一艘小船。 贾琮见状,心中笑道:“审”林妹妹的戏果然来了。 贾琮果断选择不搅和女儿家的事,也乐于见到二人关系更亲近,便登上了惜春她们的小舟。 小船上,宝钗戏谑的看着林妹妹,笑道: 第328章 宝钗扑蝶 “林姐姐,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门的大家闺秀! 满嘴里说的甚?如实招来。” 林黛玉不知所云,奇道: “我说过啥?莫非要挑我的错吧,你倒说出来听听。” 宝钗笑道: “还装憨,刚刚行酒令你说了什么?我竟不知出处是哪儿。” 黛玉方才想起来刚刚把那《牡丹亭》、《西厢记》里的说了两句。 一句是《牡丹亭》里的“良辰美景奈何天”,一句是《西厢记》里的“纱窗里定有红娘报。” 黛玉是从宝琴的书房看了这两本“禁书”的,讲的是才子佳人私定终身的故事,在这个时代属于言情戏曲中的唱词。 黛玉心想:自己和琮哥哥也算是私定终身吧? 尚未成亲,他就牵过自己手,还抱了…… 想到这里,林黛玉顿时脸就红了。忙搂着宝钗胳膊,笑道: “好妹妹,我方才不知道随口说的。可别与旁人知道,如今你教我了,我便再不说了。” 宝钗见黛玉羞的脸颊通红,便挽着她笑道: “你当我是谁,我原本也是个淘气,够个人缠的。 我们家虽不比你们,但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也爱藏书。我从七八岁开始,也爱偷偷看这些闲书。 后来大人知道了,挨打挨骂,书也烧了,这才丢开了。” 说到这里,宝钗叹了口气,又道: “若非祖父、父亲相继去世,兄长又顽劣不能鼎力门户,我何尝不想跟林姐姐一样,只做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女子。 哪里用得着把自己逼成一副端庄贤惠的模样,在人前事事想着如何周到得体。 我们一家三口又何须千里迢迢投奔荣国府,甚至为了家里,还曾去宫里参加选秀。” 薛宝钗说到最后,声音竟哽咽起来。 林黛玉看着宝钗无尽悲凉与无奈的模样,心中大动,搂着比自己身形丰韵的宝钗,说道: “若非琮哥哥,我还不如你呢,恐怕都成孤女了。”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觉醒子三藏·葬花、葬地之时,竟隐约看见孤身一人的自己,在园子里手把花锄葬花。 那或许就是没有琮哥哥之时,自己本来的模样。 贾琮在小船上憋见宝黛二人相依的情形,心想,这二人果然越“审”越亲近了。 一刻钟后,众人下船登岸,沿着山路一路游玩便到了拢翠庵。 妙玉忙出门相迎,接众人进了东禅堂,笑着请众人进禅堂的里间,老太太道: “方才我们都吃了酒,你这里头有菩萨,怕冲撞了,罪过。 我等就在这外间坐坐,吃杯茶就走。” 于是,妙玉忙去给众人烹茶。 贾琮玩味的看着老太太,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你明知吃了酒还来拢翠庵,可见心中对冲撞菩萨之说并不介意。一进来就吩咐人家“槛外人”去给你沏茶,可见也没把佛门当回事。 老太太被贾琮看穿了心思,唯恐贾琮恼她喧宾夺主(贾琮才是这园子的主人),忙对贾琮小声道: “哥儿大老爷们的,平日里没功夫打理这园子,老婆子是帮你提醒她,主客之道。” 贾琮心想,这或许便是所谓的后宅之术,老太太敲打妙玉,以防她住久了忘记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然而,她乘势当众把此话说了出来,何尝不是提醒园子的女孩儿们,尤其是客居的薛姨妈母女,贾琮才是这里的主人。 不多时,妙玉捧着一个海棠花式的小茶盘,里边放着一个小盖盅,捧给老太太。 身旁的林黛玉知道贾琮不懂古玩、瓷器,小声道: “这茶盘是雕漆填金云龙的,盖盅亦不俗,是成化窑的。” 贾琮点点头,知道妙玉是有来头的,否则怎会有这些不俗的东西。 老太太接了茶,问道:“这是什么茶,用的什么水?” 妙玉笑着回道:“茶是老君眉,水是去年澄下来的雨水。” 贾琮暗道,这个时代的人尽信这些有的没的,这是水而非酒,再怎么窖藏在地里,一年下来也不知生了多少细菌、虫子。便不饮那茶。 老太太又让刘姥姥、薛姨妈等人吃茶。 妙玉却拉了拉林黛玉、宝钗的衣袖,二人随她去了耳房。 贾琮暗道不好,妙玉要拿五年前在姑苏收集的雪水给她们吃,那不得多少细菌啊,忙跟了上去。 妙玉没想到贾琮也进来了,对那端着茶杯的婆子道: “那成化窑的茶杯不要了,搁在外头去吧。”(明朝成化窑到后世可是极品。) 贾琮知道,她是因为刘姥姥喝了那杯子,嫌脏不要了。便淡淡的说道: “既是不要了,不如送给刘姥姥吧。 此外,我们都喜欢吃新打来的井水,你窖藏的好水留着自己吃吧。” 妙玉心想,我本打算把那珍藏了五年,从梅花上收集的雪水给你们吃,没想到堂堂“贾子”竟是俗人,只得应了下来。 黛玉和宝钗见贾琮替自己作了主,也不纠结是井水还是窖藏的水。 妙玉另取来杯子,用新烧的井水给三人沏茶。 贾琮看向黛玉,黛玉给贾琮介绍了那些“晋王恺珍玩”、“苏轼见于秘府”等来历不凡的茶具。 给贾琮用的却是“绿玉斗”,贾琮知道这是妙玉自己平时用茶杯,却不揭破。 贾琮也不客气,只说了句“国公府也找不出你这些茶具”,便连饮了三杯解渴。 妙玉笑道: “一杯为品,二杯是解渴,三杯便是饮牛了。” 林黛玉笑道: “琮哥哥是武将,自不同于我等。他跟前那小丫头——丫丫,一顿饭,顶你十日的饭量了。” 妙玉笑道: “我自是知道丫丫,常来拢翠庵抓鸟,摘花,扑蝴蝶。 她一餐吃的饭,我恐怕半个月都吃不完。” 几人又说笑了一阵,吃过茶便告辞了。 沿着山坡下来,如今初夏,园子里百花争奇斗艳,白的、红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一向端庄持重的宝钗竟小女儿心性大起,从袖中取出扇子来,朝一只红蝴蝶扑去。 那蝴蝶在前飞,宝钗拿着扇子在后面追,朝着滴翠亭而去。 贾琮见状,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贾琮朝树丛方向打了个响指。 片刻后,一名丫鬟打扮的暗卫无声无息的飘落在贾琮跟前,单膝跪地行礼。 贾琮低声道: “远远的跟着宝钗姑娘,不得惊动她,只记下你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第329章 不一样的薛宝钗 那暗卫点点头,一个闪身便消失在茂密的花丛中。 林黛玉不解的看着贾琮,宝钗都委身做你的妾室了,你怎么还不信任人家,派暗卫盯着她? 贾琮宠溺的看向黛玉,心想,这样做还不是怕你吃亏,你心性率真,宝钗却是有心机的。 宝钗扑碟,会在滴翠亭会撞破林红玉、坠儿说私房话。 倘若宝钗仍然按原本的套路,把此事栽赃到黛玉头上,为了后宅的安宁,自己就不能留下宝钗了。 林黛玉见贾琮不语,便不追问,只等那暗卫回来,看贾琮怎么说。 二人下山,赶上老太太一行人。 走了一会儿,刘姥姥因喝了些酒,又吃了许多油腻的点心,刚在妙玉那儿又多喝了几杯茶,腹内一阵怪响起来。 刘姥姥忙找小丫鬟要了两张纸要上厕所,丫鬟便给她指路往前面梦溪峪去。 贾琮见状,心中一惊,刘姥姥这是要上演醉卧红纱帐的大戏了! 前世细读红楼梦时,贾琮发现,曹公通过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给了贾家一个谶语般的暗示。 看似用刘姥姥的视角,游览了一遍大观园,一路上皆是无尽的荣华富贵和满堂欢笑,然而,埋下的却是悲吟的伏笔: 一场从天而降的大火;板儿、巧儿二人佛手与柚子的交换; 大观园红纱帐中,年迈的农妇卧榻酣睡,那强烈对比的画面,那样的一种僭越。 这些无不在预示着:“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富贵、财富将像遭遇火灾一样消弭; 巧姐将沦落风尘,被刘姥姥和板儿相救; 而红纱帐中,酣睡在床上的将不再是这里的主人。 原本主人的身份将颠倒,“寒冬咽酸齑,雪夜围破毡”; 要把刘姥姥吃过茶的杯子扔掉的妙玉,将会“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刘姥姥进大观园之后,画风陡然一转,凤姐泼醋,鸳鸯拒绝贾赦, 然后甄老太妃薨,赵姨娘大闹贾府,贾琏偷娶尤二姐,王夫人抄检大观花园,贾府仆从也开始动乱了。 贾家从此走向败亡之路。 不过,由于贾琮的到来,这方天地早已今非昔比,那场大火终没有发生,甄老太妃、王夫人也都早死了,贾琏也在这之前就偷取了尤二姐。 贾家的气运已完全改变。 但是,贾琮仍然不愿刘姥姥醉卧红纱帐这一幕上演, 即使原本的怡红院已被贾琮改成了梦溪峪,没有了大脸宝的卧室,只有姊妹们午间小息之处。 贾琮对晴雯道: “刘姥姥吃醉了酒,你送她去梦溪峪,再领她回来,一路好生看着,别让她老人家跌倒了。” 晴雯忙应声,追上刘姥姥去了梦溪峪。 贾琮没再与老太太等人同行,而是领着黛玉去了摘星亭,在此等候暗卫回话。 摘星亭,这是贾琮林黛玉二人第一次牵手的地方,二人依栏而坐。 林黛玉心想,琮哥哥不便说为何派暗卫跟着宝钗,那为何这般看中刘姥姥总可以说说吧,便问了贾琮。 可是,贾琮哪里能说刘姥姥在这个世界的特殊意义。 贾琮想了想,道: “当初我答应过老师,他日若让大楚改天换日,要善待这天下苍生,要让黎民百姓日子过的更好。 而刘姥姥这样淳朴、善良的农妇,不正是我要善待的百姓嘛。” 林黛玉听闻,虽觉得有些牵强,也不好再问,便说道: “青史之下,每次改朝换代,王朝初期往往能励精图治,百姓日子也好过些。 可到了后期,往往都是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而起,生灵涂炭。 一次又一次轮回。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九州大地从未改变。 琮哥哥素有大志,如何不让这种轮回上演?” 贾琮叹道: “是啊,以往每次改朝换代,都是同样的戏本,只是换了不同的戏子在台上唱而已。 我或许能让这天地有所改变,让老百姓过的好些,但也不能保证后人沿着我的路走。” 说到这里,贾琮对林黛玉笑道: “至于后人如何,那要看林妹妹怎么教导咱们的儿子。” 林黛玉听说,羞的满脸通红:他这就定了将来的继承权了! 正说着,方才那名暗卫走进摘星亭,向贾琮汇报了所见所闻。 不出贾琮所料,虽然如今的贾芸不在京城,身份也今非昔比,与红玉没有交集。 但是,小红依旧说出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宴席,不过三年五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 这话是告诉坠儿(她是大脸宝的丫鬟),大脸宝众多的丫鬟们不可能都跟着他一辈子,终会到外院配小子。 令贾琮庆幸的是,宝钗撞见二人说私房话的时候,并没有栽赃给林黛玉,而是直言询问小红二人,那只红蝴蝶飞到哪儿去了。 贾琮心想:或许前世的宝钗因寄居荣国府,不敢得罪下人,故而推到受老太太庇护的林黛玉身上吧? 如今她的身份已然公开,有了自己的庇护,自然无需担心得罪下人。 贾琮吩咐那暗卫去滴翠亭把小红带过来。 不多时,小红、坠儿就连宝钗也一起来到摘星亭。 贾琮道: “红玉,你能说出‘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宴席’这番话,可见你是个有见识的。 听说你识字,跟在嫂子(王熙凤)身旁,在帮她记账本。 如今,我给你个机会。” 小红听闻,知道自己方才所言都被贾琮知晓了,忙跪下请罪。 薛宝钗更是心中巨震:这世上似乎没什么能逃过他耳目! 幸好刚才撞见二人时,自己没有推说到旁人身上。 琮兄弟是个眼里进不得沙子的,倘若我使小伎俩,搅得他后宅不宁,后果不堪设想…… 贾琮道: “起来说话。 我姐姐不到一个月就要成亲了,身边虽然有个司琪,不过我更看好你的伶俐,你跟着我姐姐去吧,好生伺候她。 你可以选择做陪嫁丫鬟,或是陪房。 我许你自主婚配,你看上了谁,包括贾家的家臣,我都可以替你说亲。 你也可以提个标准出来,我替你张罗。 也不勉强你,给你三天时间,你想清楚了再回我,是继续留在嫂子身边,还是跟我姐姐去。” 第330章 天下乱了 贾琮给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在这个时代,像她这样的丫鬟在婚事上极其难自己做主。 大多数情况都是有主子给她们配个外院的小厮。主子没兴致插手的,才由父母在府里寻个小厮完成婚配。 所谓女怕嫁错郎,就是倘若嫁错了人,一辈子就搭进去了。 所以那些男主子身边的丫鬟大都拼了命,削尖脑袋想要挤进一个姨娘的份位。 小红是个有主见的,原本的时间线,她便跟贾芸好上了。她也清楚家臣和她们这些仆从之间有巨大的鸿沟。 如今实现阶层跃迁的机会在就眼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小红也不含糊,当机立断,说道: “谢三爷成全,奴婢愿意跟着二姑娘,做她的陪房。” 贾琮欣慰,这丫头是个灵性的,没有选择做迎春的陪嫁丫鬟,而是选择做陪房。 迎春的陪嫁丫鬟原则上都是其未来夫君的通房丫鬟(妾室的一种,地位很低)。 贾琮道: “你可有满意的对象?我替你做主。 若没有,我在家臣里替你挑一个,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被当众询问想嫁什么样的汉子,小红甚是难堪,但也知道此时此刻对自己有多重要,稍想了会儿,道: “奴婢只在琏二奶奶身边跑腿,并不认识外院的小厮。 一切由三爷做主,奴婢只想跟个品行好,长得不很难看的人便是了。” 贾琮微微点头,认可了她的选择。随后把此事交给了关西镖局的铁算盘陈万年。 次日一早,刘姥姥带着贾府送的东西,并成化窑的茶具和贾琮所赠的一百两银子,千恩万谢,辞了贾府家去了。 因东西多,王熙凤让人给她雇了辆车。 刘姥姥坐在车里,满载而去,刚行至西门,突然,城门外传来“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城楼上的兵丁大喊道: “是八百里加急,快闪开! 阻拦军报者罪同谋反!” 刘姥姥的马车和路人忙闪到街道两旁,把路让了出来。 刘姥姥撩开帘子,只见一人一马疾驰而去,那人的军帽上插着一根羽毛。 一旁的路人见状议论纷纷,这时有人说道: “每次打了胜仗,驿使进城门都会喊某某地大捷! 刚才他一言不发,怕是吃败仗。” 行人们听闻,皆觉得有理,纷纷附和起来,猜测朝廷军队在哪里吃了败仗。 刘姥姥见状胆战心惊,忙催促马车夫快马加鞭回家去。 心里想着,又要打仗了,怕是那位冠军侯又要出征。他可是大好人,阿弥陀佛,保佑侯爷百战百胜。 这日,相似的一幕先后在京城南门出现,三拨驿使先后从南门进京,皆没喊某某地大捷。 酉时两刻,皇宫御书房。 贾琮、西宁郡王、平津侯、宣平侯四位军机大臣,都到齐了。 一日之间四封军报,四场败仗的消息传入京城,出了这么大事,四位军机大臣不敢专断,都来到了御书房请示陛下。 西宁郡王把四封军报呈给了皇上。 皇上打开折子,只见第一封来自大同府的军报上说,绣衣卫同知沙文朝查抄了勾连女真的王、靳、范等八大晋商。 所抄没的财物装满了七百多辆马车,由五百名绣衣卫和大同两千名兵丁押运回京。 途经辉源州,不知道哪里冒出近三万匪军(农民起义军),敌众我寡之下,五百绣衣卫和两千兵丁死伤近七成。 同知沙文朝当场战死,抄没的财物全被匪军劫走。 所幸,匪军得了财物,并没救走囚车里的晋商,也没恋战,抢劫完马车就撤退了。如今残余的七八百人押着晋商正在进京途中。 皇上看完,把折子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光有那些晋商有什么用,押回来还不是个死。 沙文朝先前的密报说,抄没的财物价值近千万两白银,千万两啊!都被那些该死的匪军劫走了。 皇上咬牙切齿,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该让贾琮去把那批财物押运回京。 皇上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贾琮,又打开第二封折子,这是南下的忠靖侯所奏。 折子上说,与南蛮协商交换南安郡王时,发生意外。 当夜,一位参与协商的南蛮王子暴毙,他们认为是大楚所为,继而斩杀了南安郡王父子祭旗,然后与大楚交战。 在三万撼山军骑兵的压迫下,如今南蛮已被击退。 皇上心想这到不算什么坏消息,南安郡王是太上皇的人,死了正好,只要南蛮不作乱就行。 皇上继续看下去,第三道军报是福州府所奏报,付将军在剿倭寇时惨败战死。 失去了保护的皇家和朝廷商船遭倭寇洗劫,损失惨重。 皇上的阴沉着脸,刚刚没了千万两白银的进项,如今船队又损失巨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皇上打开最后一封军报一看,心都凉了,大楚乱了! 从荆州府到岳州府、武昌府、黄州府,白莲教四起,烽火连天! 这一带是大楚的粮仓啊,“湖广熟天下足”。 单是白莲教妖人在两湖作乱也就罢了,这些妖人史上都难成大器。 然而如今北方陇、陕、晋等地时有民变,离京师这么近的辉源州,都出现了三万规模的匪军了。 如今南有白莲教,北有匪军,南北夹击,社稷已不稳。 皇上已顾不得发怒,忙向众人问应对之策。 贾琮暗道,有什么好应对的,这四处都是自己的手笔。 南安郡王是自己下令撼山军弄死的,密报早已传回,他们去了两个人刺杀了对方一个王子,从而借刀杀人除掉了南安郡王, 至于南蛮为什么是败退,而非被歼灭,那是因为撼山军出工不出力; 那奉旨剿灭“倭寇”的付将军是你们皇家的底牌,也是我下令水师除掉的; 晋商的财物是我和水清扬商量好的,我提供情报她负责抢劫,抢下来一家一半,虎卫组已经出京去接收财物了; 至于白莲教起事,那是与水清扬约定中的一部分。 不得不说水清扬行事很靠谱,选择的地点南北呼应,还是大楚粮仓。 第331章 忠顺王 除此之外,太上皇的飞龙卫和皇上的潜龙卫已经名存实亡,少许龟缩在宫里的人手,已是风声鹤唳,不敢出宫门。 皇家亲王、皇子的暗势力也被清剿一空。 如今整个皇家除了通过朝廷了解外面的情况,可以说是耳聋目瞎。 如此一来,皇家便无力再平衡武勋,更不能在此时对付贾琮,贾琮便获得了进一步积蓄力量的时间。 既然皇上问计了,身为军机首辅大臣的西宁郡王不得不回应,便说道: “南蛮在我大楚兵峰下吃了败仗,已退回到十万大山以南,滇、桂暂时安稳了。 两湖乃是大楚粮仓,事关社稷安危。 忠靖侯北上归京,手上有撼山军的三万精骑,正好顺道平乱。 至于北边的匪军,卫、蒋两位将军正在剿匪,待有新的战报回京再行商议。” 西宁郡王这么四平八稳的说法,众人皆以为然。 不过四位军机大臣心中皆不认为卫蒋二人能能平定冀、晋、陕、陇四地的骚乱。 至于两湖的白莲教,水清扬当然不会让他们和朝廷正面死磕,同样,贾琮也不希望撼山军骑兵去崇山峻岭中剿匪。 议事结束后,贾琮便把军情秘密透露给水清扬,大军到前,白莲教敌进我退,化整为零,此乃后话。 四个议题,其中三个就这么通过了,接下来商议谁去接替付将军清剿倭寇。 贾琮隔着香炉上升起来的袅袅青烟,看了眼面色铁青的皇上,说道: “东南清剿倭寇,事关国策‘改稻为桑’的推行,末将请旨出征。” 然而,皇上依旧以杀鸡焉用牛刀搪塞过去,另遣了昌平守备马将军南下,并从三个标营各抽调一万精兵给他。 贾琮暗道,都这个时候了,皇帝还有心思栽培皇家的所谓底蕴。 昌平离京师不足百里,一旦京城有变,一天之内就能进京勤王。看来在皇家眼里,这位马守备比死在海上的付将军还可靠。 既然如此,这马将军就不必回来了。就让皇帝玩一出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的送吧。 大楚已现末世之兆,正如曹公笔下“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然而京城依旧繁花似锦。 一个月后,殿试揭榜,云希贤以春闱第三的成绩,在殿试后被皇上点了探花,谢正山、高先东二人也高中二甲进士。 这日,一甲进士状元、榜眼、探花御街夸官,“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好不风光。 次日便是云希贤与迎春的大喜之日,云希贤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大红色的喜服,腰束金玉带,头戴金玉冠,神采飞扬。 大观园早已张灯结彩,女卫整齐列队在道路两旁,软甲外还套着红衣,围成一条直通紫菱洲的路,一路上撒满花瓣。 迎亲队伍里的数十名鼓手、唢呐手一路吹吹打打,穿过大观园直达紫菱洲。 云希贤站在八抬花轿前,手持大红花球,身旁两位手持灯笼的伴郎正是谢正山、高先东。 此刻,站在紫菱洲外的拦路虎正是贾琮,高先东上前笑道: “七郎今儿要出个什么题目?” 贾琮笑道: “对探花郎来说不难。新郎官听好了,上联是: 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境。” 云希贤沉思片刻,答道: “痴声痴色痴梦痴情,几辈痴人。” 众人齐声喊“好!”,贾琮亦笑着点点头。 经三次催促新娘上花轿后,贾琮亲自将盖着红盖头的迎春背出来,交给云希贤,沉声道: “云兄今日起便是我姐夫,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只一条,我姐姐性情柔顺,你需得好生待她一生一世,否则……” 红盖头下的迎春听闻早已泪流满面,云希贤忙拱手到: “内弟放心,我正是爱慕她的性子,这一世定与她悦妻如初、鸾凤和鸣、白头偕老。” 贾琮看着迎春上了花轿,一行人在唢呐、锣鼓声中远去,感慨万分: 这一世迎春不再懦弱怕事,也不再嫁给中山狼,她的命运终是完全改变了。只要我立得住,迎春在云家的地位便不可动摇。 与此同时,京城午门。 王、靳、范、梁等晋商八大家,连同在诏狱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孙绍祖,被当街问斩! 原本监斩官是贾琮,因今日迎春出嫁,贾琮便令南镇抚使江富平监斩,并派了一队亲兵前往监督。 大观园,紫菱洲外。 不知何时,老太太、邢夫人、凤姐儿、林黛玉、宝钗、探春、惜春、湘云、邢岫烟等人出现在贾琮身旁。 众人即为迎春出嫁而欢喜,又为迎春离去而伤感。 这时,王熙凤笑道: “琮兄弟无需担心,有你这个人挡杀人,佛挡诛佛的冠军侯在,还有谁敢欺负咱们二姑娘? 再说她身边有烈性子司琪,我最得力的小红也跟了去,连小红的男人都是你的家臣。 二姑娘身边文武俱全,谁还敢在她跟前弄鬼?” 湘云在一旁笑道: “凤姐姐说这么多,不就是舍不得小红嘛。” 王熙凤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得意的笑道: “琮兄弟送我百年老参作药引子,祛除了病根,我总算又怀上了,大夫还说是儿子呢。 区区一个丫鬟就当是白送了。” 老太太笑道: “肚子都这么大了,别吹风着凉,你赶紧回稻香村好生养着吧。 这些日子多亏玉儿、三丫头她们帮你打理内务。” 一旁的惜春忙拉拉贾琮的衣袖,仰着头说道: “哥哥,我也帮着打理府里的事务了。二姐姐出嫁,迎亲路上撒花都是我出的主意呢。” 贾琮宠溺的摸摸惜春的小脑袋,笑道: “是的,咱聪明的妹妹都长大了,能帮上大忙了。” 一话未了,只见一道身影飞快的在大观园的花丛、假山、树上穿梭,眨眼功夫就到了贾琮跟前。 众人定睛一看,那小身影不是丫丫是谁。 丫丫刚一落地,便说道: “爷,刚刚忠顺王府的长史去了荣禧堂,言语之间对老爷很是不敬。” 丫丫口中的老爷自然是贾赦,贾政为二老爷。 贾琮暗道,今日乃是贾家大喜之日,忠顺王竟敢来贾家寻晦气,无论他是何用意、目的,定让忠顺王追悔莫及。 第332章 阴谋现 贾琮说了声:“池塘里的泥鳅——翻不起大浪,我去看看便是。” 就领着丫丫向荣国府走去。 荣国府,荣禧堂。 贾政匆匆赶了进来,只见正堂里只贾赦和那位长史。 那长史也不跟贾政寒暄,上来便开口说道: “下官乃是奉王命而来,请教政老爷一件事。” 贾政忙陪着笑,躬身说道: “大人既是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请大人当面宣王命,学生也好照办。” 那长史冷哼一声道: “也不必承办,只需大人一句话便是了。 我们王府有个叫琪官的小旦(本名蒋玉菡),甚合王爷心意,日日离不得(每天要伺候王爷)。 原本好好地住在府里,最近突然走了。 四下打听,都说他最近和贵府那位衔玉的公子甚是亲近。 请大人转告令郎,将琪官放回。” 这长史一上来就一口咬定,大脸宝将琪官藏起来了,逼他放人。 贾政听闻,又惊又怒,忙唤外面小厮带大脸宝前来。 大脸宝连忙赶来,刚进荣禧堂,贾政就劈头盖脸骂道: “该死的孽障,不读书也就罢了,怎又这般无法无天! 那琪官乃是忠顺亲王驾前的人,你是何等卑微之草芥,竟引诱他出来,如今这祸事都连累到我头上了!” 大脸宝吓了一跳,忙回道: “我并不知情。连琪官两个字都是刚刚才听说,如何引诱他出来?” 说罢就哭了起来。 那长史冷冷的看着大脸宝,道: “无需掩饰,公子倘若把琪官藏在家里了,趁早说出来的好。否则王爷盛怒下,……哼!” 大脸宝连声否认,那长史官冷笑一声,鄙夷的看着大脸宝,斥责道: “公子既说不知此人,那琪官的红汗巾子怎会到了你的腰里? 铁证如山,公子还想抵赖?” 大脸宝听闻,亡魂大冒!心想: 他是如何知晓这等机密之事?想来旁的事他也知道吧,赶紧打发了他走,免得他又把旁的事给捅出来了。 (可见他和琪官除了换巾子,还有别的事,比如龙阳……) 念及此,大脸宝忙道: “我听说,东郊二十里地有个紫檀堡,他在那里买了几亩地、几间房。” 贾政听闻,暴怒,一手颤抖的指着大脸宝,气的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那长史见状,哈哈大笑,鄙夷道: “国公爷的亲孙子竟如此不堪。”说罢便拂袖而去。 刚走到门口,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长史飞回到荣禧堂, 重重的摔在地上! 只见贾琮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堂上众人,然后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丫丫。 那长史一手捂着红肿的脸,躺在荣禧堂中央大声哀嚎。 贾琮走到他面前,用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点了一下,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荣禧堂顿时安静了,只有长史喉咙里急促的呼吸声。 贾琮冷声道: “太祖皇帝金科玉律‘荣禧堂文官下轿,武将下马’。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区区四品小官,也敢在赦造荣禧堂撒野?” 说罢,转身对丫丫道: “今日是姐姐的大喜之日,府里不宜杀生。 传令下去,此人和他的随行一律打断手脚,扔到忠顺王府门口。” 丫丫忙立正,右手迅速抬起,五指并拢靠近太阳穴,道: “遵命!” 丫丫敬完礼,上前提着那长史的脚踝,像拖麻袋似的把他拖了出去。 贾政见状,担忧是说道: “他到底是亲王的长史,如此这般,岂不是对皇家不敬?” 贾琮鄙夷的看了眼怕事的贾政,道: “为了区区一个小旦,忠顺王府选择今日上门,显然来挑事的。 我们占着理,只要没要了长史性命,就是到二圣面前都说得过去。” 贾政却道: “虽是咱家占着礼,二圣不好明面上处置贾家,可此举到底得罪了皇家,被皇家记恨,日后恐招来祸事。” 一旁的贾赦道: “杞人忧天,忠顺王是太上皇的人。莫非哥儿对朝中的情形不如你清楚?” 贾政被怼得无言以对,只好把怒火都发泄到一旁的大脸宝身上。 转身狠狠的瞪了一眼大脸宝,大脸宝不禁打了个哆嗦,贾政斥道: “都是你这畜生,好死不死,竟引逗亲王的小旦,给家族招来泼天大祸。” 说罢又命门外的小厮拿了大脸宝回东跨院,绑在凳子上一顿好打。 贾琮没兴趣看大脸宝挨板子,只鄙夷他遇到忠顺王长史几句话要挟,就出卖了朋友(或许二人还有断袖之谊)。 一个时辰后,忠顺王府密室里,两位身着五爪金龙服的男子坐在朱漆云龙纹圈椅上。 一个是愁眉不展的中年人,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儒雅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道: “六叔,此举冒失了些。 那贾七郎看似鲁莽,下手狠绝,实则心思缜密,每次出手都占着理。 皇祖父也不好明着处置他,如今大楚烽火四起,哪怕是削了他兵权都没什么借口,人家还有匡扶社稷之功。 据小侄所知,皇祖父的飞龙卫跟父皇的潜龙卫彼此都耗光了。 连咱们与老五老七他们的暗探、暗卫彼此也都拼没了。 就是想暗中对七郎动手都没可靠的人手。” 说话的年轻人是三皇子,他口中的六叔正是忠顺亲王。 忠顺王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 “贾七郎是老四(皇上)的心腹,不除掉他,咱们根本没法起事。 春闱那把火之后,老四已经盯上我们了,咱们时间不多了,没准什么时候,老四就会找到借口对我们发难。 我今日虽是丢了脸面,但也只损失个长史,不足挂齿。 关键是尽快除掉贾七郎,咱们才好动手。” 三皇子想了想,道: “前日军报,剿匪的蒋将军,已经在山东青州府战死,另一位卫将军也在山西吃了败仗。 我倒有个法子,请皇祖父(太上皇)下旨,遣贾七郎去剿匪平乱,他不就出京了。” 忠顺王听闻,手指轻轻敲了敲梨花木桌子,道: “此法甚妙,只要贾七郎出了京,老四就断了双臂。有父皇(太上皇)暗自相助,咱们大事可成。 届时,一旦贤侄坐上了龙椅,贾七郎还不是随你拿捏,他若乖乖听话,就是你的一条狗,倘若不识大体就除掉。” 第333章 回门的特殊意义 三皇子听闻心想,你口口声声扶我上位,若真弑君成功,怕是你也想坐那个位置吧。 忠顺王端起茶壶给三皇子添了茶,心里盘算着: 除掉了老四,父皇怕是更支持我吧,毕竟你和父皇之间还多隔了一辈,我才是他的亲儿子。 …… 两日后一大早,迎春回门。 云希贤和迎春一行到荣国府,二人拜见过老太太、贾赦夫妇并奉上了回门礼。 随后,贾琮领着云希贤到了荣禧堂,由贾赦、贾琏、贾琮接待。 荣庆堂里,云希贤走后,众姊妹都从耳房出来,围着结了头发的迎春仔细打量。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看着面色红晕的迎春,心里暗暗满意,但依旧用龙头拐杖在地上杵了两声。 众人见状都知道老太太有要紧话说,姊妹们虽是不解,也都安静了下来,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问道: “你夫君待你可好?是否疼你?” 新婚第三日回门,又称归宁,即首次回娘家。 是这个时代一个重要的礼仪,女婿自此改口称岳父岳母为父母,夫妇俩送上回门礼,以答谢父母的养育之恩。 除此之外,千百年来,汉族之所以设计了这个回门的风俗,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这是女子挽救自己命运的最后一次机会! 这个时代盲婚哑嫁,女子出嫁前,女方对男方并无深刻了解(没有婚前检查,更没有婚前同居),娘家往往也只是通过媒婆了解对方,及其家庭。 万一男方那方面有隐疾,不能尽人事,又或是通过两日相处,女方发现男的有重大恶习,不可作为丈夫。 回门之时便是女子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此时,女子可以向家人说出来,疼爱女儿的父母通常会留下女儿,并向男方家里提出和离。 虽然自此以后,女子一般留在娘家不再嫁人,即便偶有再嫁的,男方家里条件往往也大不如前夫家。 但是,总比嫁个不能尽人事的丈夫,守一辈子活寡要好的多。还可以避免被暴戾的丈夫虐待一辈子。 否则一旦过了回门,出嫁的女儿以后没大事通常不回娘家,参照王熙凤、李纨。 迎春听了老太太的询问,并不知其意,只回道: “夫君待我很好。” 凤姐儿上前挽着迎春的手,拉到一旁,朱唇凑到她耳边,耳语一番,临了又补上一句: “二妹妹放心,万事都有琮兄弟替你做主的。” 迎春听闻羞得满脸通红,点了点头,低头说道: “夫君他挺好的,待我也很好。” 老太太、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听闻都会心一笑。 林黛玉、宝钗、探春等女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几女相视一眼,隐隐猜到了七八分。 迎春又说道: “夫君说,近日我想家就陪我回来走走。芒种那日我们就要离京南下,去他老家福州府。” 众人听闻,怎么回事,迎春这算是远嫁了!屈指算来,离芒种不到十日了。 老太太忙道: “琮哥儿当初不是说了,让他高中后就留在京里,你弟弟怎会同意你远嫁?” 除了林黛玉,探春、宝钗、湘云、惜春等人心中都暗恼: 那人居然这么快就变卦了?琮哥哥这会儿在荣禧堂怕是与他对上了! 此刻,荣禧堂里,贾琮正问道: “入职之事可是定下来了?” 云希贤道: “昨日大伯(吏部左侍郎)刚刚运作下来,我回老家福州府,在古田县任知县。 正山兄(解松年,字正山,金陵三杰之一)也去福建,到沙县任知县。 两处皆离海岸较远,想来不会遭倭寇侵扰。 先东兄(高启阳,字先东,三杰只一)倒是因其父运作,在工部营缮所担任副所正,留在京城。” 因京城风谲云诡,贾琮与水清扬也有谋划,要搅动天下风云,京中时局即将动荡不安,故而贾琮建言三人到外省历练。 医不主动上门,师不顺路授业。 即使三人是好友,贾琮也只是提了两句,采纳与否在他们自己。云希贤是迎春的丈夫当然不同,故而郑重的说了几句。 谢正山恰好选择了与云希贤一同去了福建,二人与高先东命运从此改变,此乃后话。 至于倭寇,如今东南沿海一带真正的倭寇都被自己水师清剿的差不多了,残存势力如今盘踞在东番(后世台湾),当然不会再侵扰沿岸。 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贾琮便说道: “正山兄一向刚直不阿,原本还以为他要回江南去。想来姐夫费了不少口舌说服他。” 云希贤笑道: “倒是内弟多虑了,正山兄虽是刚直不阿,却并非不知变通,更是擅长‘听话听音’。 内弟早年间曾说过,江南推行‘改稻为桑’,迟早要出大乱子,届时替皇上、朝廷当替死鬼的必是当地官吏。 如今江南如你所料,乱成了一锅粥,四处都是土地兼并,时有民变发生。正山兄自然不会去当替死鬼。 只是芒种那日,我就要携妻,与正山兄一道乘船南下了。” 贾琮听闻,心想,金陵三杰时常在一起,对彼此都极其了解,云希贤此番言语也看得出他是个擅长识人的。 贾琮道: “芒种之日,我去送你们出京。” 荣庆堂,众人听迎春说,是贾琮提议其夫君出京的,甚是不解,惜春嘀咕道: “哥哥那般疼爱姐姐,那么护着她,怎会舍得姐姐远嫁? 莫非哥哥将来也要把我嫁的远远的……” 林黛玉想起贾琮近日提起京中局势,对迎春夫妇出京隐隐有了猜测,便提议三日后在紫菱洲替迎春饯行,岔开了话题。 如今迎春出嫁了,紫菱洲只邢岫烟一个人住在那里。 迎春远行前与众人最后一次团聚,以及贾琮和高先东在京城外送别迎春、云希贤、解正山一行且不细表。 芒种之后,京城天气渐渐热起来,雨水也渐多了。 这日,贾琮刚刚从撼山军军营回到府里,夏守忠向贾琮颁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三日后,夏至,在京郊皇家别苑举行“荷花”诗会,邀请京师青年才俊参加。 皇后让贾琮担任评判,届时,清河公主、三皇子、五皇子等会莅临。 第334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贾琮不解皇后用意,便向夏守忠询问。 由于湘西夏家家族利益与贾琮绑定,以及贾琮为夏家提供的安全庇护, 夏守忠如今以深度绑在贾琮这条大船上,对贾琮的询问知无不言。 原来近年来皇上常在皇后宫中留寝,皇后却一直没有身孕,于是皇后悄悄命御医来看,得知自己不能再生育,反而超脱起来。 她两个儿子(大皇子、六皇子)早没了,膝下只有清河公主。 皇后不希望皇上将来把清河当联姻工具,借着举办荷花诗会,邀请京师的青年才俊,其实就是给清河公主选婿。 当今大楚无论文武,无人能出三绝公子之右,加之贾琮的声望,做诗会评判再合适不过了。 除了贾琮,皇后还请了几位翰林院和礼部的名儒做评判。 至于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等是来给清河公主捧场的,皇后无子,对他们而言没有威胁,相反谁和皇后亲近些,倒能得到一份助力。 贾琮得知缘由,随后又询问了元春在宫里的情形。 夏守忠道: “娘娘在宫里甚是娴静,不怎么在别的娘娘处走动,无事的时候大都在凤藻宫里抚琴自得其乐。 旁人也不招惹她,咱家好歹是六宫都太监(内宫大太监),有咱家关照着,七郎只管放心。 原先吴贵妃有还时不时为难元妃,自从上次七郎的未婚妻——林姑娘怼了她一番,吴贵妃也收敛了许多。” 说到这里夏守忠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又道: “林姑娘好生了得,不愧是探花郎的千金。 怼起人来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错来。句句不提吴贵妃无德、失礼,可句句不离吴贵妃无德又失礼。” 贾琮听闻笑了笑,心想:吴贵妃的父亲,跟贾家明着结了仇,如今反而不宜贸然动手,再等等看。 皇家那些隐藏的底蕴虽然藏得深,大都是些官职不高的将军,但却镇守在要地,手里实实在在执掌着军队。 正如,京师门户之一的居庸关守备就是吴贵妃的父亲,以及离京城不到百里的昌平县马守备。 不过,这些人差不多都被自己挖出来了,已经除掉了两位。 马守备此去福州也会跟付将军一样,死在自己的水师手上。 贾琮亲自送夏守忠出了冠军侯府。 三日后,贾琮领着亲兵护送着两辆马车,前往京郊皇家别苑。 马车里坐着林黛玉和惜春以及她们的贴身丫鬟,二人是清河公主的赞善,自然要去陪同公主的。 夏日的皇家别苑,湖光山色,绿树成荫,百花争艳。 湖面上荷花依然散发出清新淡雅的气息,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如同一幅水墨画卷。 亲兵留在大门,贾琮领着黛玉、惜春,身后跟着望月、如画,沿着长廊到了湖畔的翠涛阁。 雕梁画栋的翠涛阁外早有太监、宫女候在外面,有宫女引着黛玉、惜春等人从小路穿过花园进了翠涛阁里间。 贾琮则进了正厅,放眼看去,数十张茶几旁能坐上百人,此时已坐了近半的人,正厅和里间隔着帘子。 扫了一眼全场,除了上座的几位皇子,大厅里还有不少熟人: 开国一脉的卢少朋(西宁郡王幼子)、陈汉松(齐国公之子),倒是不见牛继宗之子牛奉,莫非嫌弃他长得丑,算不得才俊? 定国一脉的车正武(平津侯之子)、庄延(宣平侯之子)也在。 就连金陵三杰唯一留在京城的高先东也在场。 贾琮刚跨进大厅,立刻引来一众文士打扮的青年前来拜见“贾子”,贾琮与他们点头回礼,并虚扶起众人。 儒雅的三皇子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经意抽动了一下,心中腹诽道: 这贾七郎已是手握重兵的大楚第一悍将,却在文人中有如此崇高的地位。 他日,我若登基,断不能留下此人。 卢少朋、陈汉松、高先东三人上前相迎,贾琮笑道: “你们年岁比我都大,莫非起了那心思?”(三人都是二十上下了,清河公主比黛玉小,比惜春大,约莫十三岁。) 卢少朋、陈汉松无奈的说道: “接到了帖子,哪能不来。” 高先东却摇摇折扇,笑道: “我也算是才俊吧,万一呢?” 贾琮鄙夷的笑了笑,又冲着那边对自己拱手行礼的车正武、庄延点头回了一礼。 公开场所,贾琮和定国一脉彼此都保持着距离,毕竟分属不同阵营。 诗会还没开始,贾琮正欲前往卢少朋、陈汉松一桌,几人叙叙旧。三皇子、五皇子却上前恭请贾琮上座,与几位评判并排。 贾琮的位置靠近帘子,珠帘里侧,当中坐着便是清河公主,正与水清扬和黛玉、惜春等人说笑。 陆陆续续,有三五成群的京中才俊进来,但凡文人无一例外的上前拜见“贾子”。 这时,又三个文人模样的青年进来,见到主座上的贾琮,正要上前见礼,却见同行中, 一位头戴儒巾,身穿青圆领襕衫(举人),龅牙马脸,容貌猥琐、鄙陋的青年大声道: “他那四句话多半是其老师说的,拾人牙慧,冒名领功,有什么好拜见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落针可闻。众人都看向他,心中奇道: 这等相貌也叫才俊? 他是何人敢对贾子不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范建。 当年贾琮师兄黄巩寿宴上,被贾琮以一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打脸的范建。(见35、36章) 随着贾琮这首诗流传天下,范建臭名远扬,并将遗臭千年,为此他对贾琮怀恨在心,耿耿于怀。 贾琮都快忘了这个小角色,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又出现了。 面色一沉,冷哼一声,贾琮喝道: “聒噪!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侯出言不逊?” 这个时代讲究尊卑有序,区区一个举人敢对侯爷无礼,这是僭越。 范建被贾琮一声断喝,惊的打了个激灵,立在中央。 三皇子见状,暗道不好,范建是吏部右侍郎范咏的侄儿,是自己邀请来的,忙对贾琮笑道: “冠军侯乃当世‘贾子’,何必跟一学子计较,放他去吧。” 贾琮淡淡的说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第335章 狼烟起 珠帘后,见有人诋毁贾琮,林黛玉和惜春都恨得直咬牙。 林黛玉终究不好在公主面前,替自己未来夫君骂那范建,便悠悠的说道: “此人龅牙马脸、形容猥琐、相貌丑陋,怎也配叫青年才俊? 莫非这等人也有请帖?” 林黛玉把“请帖”二字咬重音,就是笃定范建没请帖,他擅闯诗会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清河公主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正要下口谕处置,身旁的水清扬却道: “今日是皇后娘娘专程为公主办的荷花诗会,每位才子、俊杰都是由娘娘亲自勾选的名字。 娘娘何等慧眼,怎会替公主选此等鄙陋之人。 此人定是冒名顶替,或是蒙混过关擅闯皇家别苑,前来破坏诗会。 此乃大不敬之罪! 其心可诛,其行可鄙,其人可灭!” 水清扬一下子就盖棺定论,给范建扣上了一个死罪的大帽子。 不得不说这气魄,这政治斗争的手段,颇有朝堂上那些“老江湖”的风范。 惜春听闻,在一旁一个劲的冲着清河公主点头,一双眼巴巴儿看着清河,等她下谕,处置范建。 林黛玉则注意到,水清扬说话的时候双手握成拳头,都快捏出水了,看似平静的语气,却不知她胸中压着多大的怒火。 黛玉心中暗惊:水清扬这是有多在意琮哥哥啊!怕是不逊于自己! 清河公主点了点头,道: “此人可恶至极,静姝(水清扬)姐姐,你说该如何处置才好? 只是诗会还没开始,便见血(杀人)似乎也不太妥当。” 水清扬道: “当以大不敬之罪处置,公主仁慈,只打断其双手双脚扔出去便是。” 清河公主道: “静姝姐姐所言极是,就如此处置。” 说罢清河便要让太监去传口谕,却见水清扬戴上面纱道: “我替公主殿下去传口谕吧。” 清河公主点点头,水清扬便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大厅里,三皇子替范建求情,不料,竟被贾琮当众拒绝。 三皇子一时下不了台,几位皇子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五皇子对贾琮拱了拱手道: “冠军侯行事爽利,恩怨分明,小王甚是钦佩。” 倒不似某些人,口腹蜜剑,假仁假义。哈哈哈!” 在场众人听闻,见五皇子几乎明着骂三皇子虚伪,众人不便搅和皇家的内斗,只隔岸观火,纷纷拿了碟子上的西瓜吃起来,真甜,解暑! 三皇子脸上有些绷不住了,琢磨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便说道: “范建,你对侯爷失礼,还不快快赔罪!” 三皇子把事件定性为范建对贾琮失礼,让其赔罪,自然是想把此事尽快揭过去。 范建正要躬身行礼,岂料,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步摇流苏轻垂,摇曳生姿,袅袅娉娉宛如嫦娥下凡。 翠涛阁内众人,一时都看呆了去。 来人正是水清扬,名义上她是清河公主的准嫂子(与六皇子有婚约,虽然六皇子已战死沙场)。 水清扬轻抬玉手遥遥一指范建,轻启朱唇,道: “公主殿下口谕,此人擅闯皇家别苑,恶意扰乱皇后娘娘筹办的荷花诗会,当以大不敬之罪处置。 公主仁慈,仅打断双手双脚扔出去。” 范建忙大声求饶,一介书生被打断手脚岂不是成废人了,连读书写字也不能了。 三皇子心想,自己为了笼络其伯父才带他来的,废了范建,岂不是把吏部右侍郎得罪狠了。 三皇子刚要开口求情,水清扬娇喝一声,道: “来人,将他架出去行刑!” 话刚落音,门外的便有两名侍卫冲了进来,架着哀嚎的范建拖了出去。 贾琮朝着帘子后面拱手道: “公主殿下圣明!” 帘子后,清河公主笑着与林黛玉对视一眼,道: “雁丘公子驾临诗会,满园生辉。 诗会开始吧,请诸位皇兄主持。” 水清扬与贾琮微微点头,便轻摇莲步回往珠帘后走去。 三皇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然而,木已成舟,无可奈何。看着水清扬离去的倩影,三皇子若有所思。 随后诗会开始,诸位评判一起商定,就以荷花为题,诗词韵脚不限。 除了武勋子弟,在场青年文士便开始研墨作诗。 贾琮走到陈汉松旁,道: “你平时也舞文弄墨,今日怎么不写了?” 陈汉松无奈的一笑,小声道: “我就是奉懿旨来凑个数。” 贾琮明白这是齐国公府无意攀附皇家,看了一眼卢少朋和陈汉松二人,走回座位,心想: 如今大楚虽然显出颓态,皇家失德且内部纷争白热化,但自己不推它一把,大楚还不至于轰然倒塌。 此刻,西宁郡王府和齐国公府两家都不愿亲近皇家,最有可能的理由就是, 他们怀恨太上皇曾经为了削弱开国一脉,而让他们家长辈遭难。 如此说来,他们虽然没像北静王府那样丢掉兵权,但跟北静王府一样,也在暗中试图推倒大楚这面墙? 当年太上皇在大同布下棋局,让开国一脉元气大伤,除了贾家、水家,到底还有哪些家族损失惨重,看来该去问问贾赦了。 贾琮正琢磨着此事,一位太监快步走进翠涛阁,张望了一下,便径直急步走到贾琮面前,道: “陛下有旨,请冠军侯速到建极殿军机处。” 贾琮向公主请辞,便与那太监出了翠涛阁,贾琮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太监回道: “卫将军在山西代州战死,剿匪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贾琮知道这是水清扬在发力了,便留下亲兵队护送林黛玉和惜春,自己只带了两名亲兵拍马赶往皇宫。 建极殿军机处,皇上阴霾的脸上,毫不掩饰焦急。 贾琮等人到齐后,皇上道: “陇、陕、晋等地烽火不断,如今连朝廷五万大军都折在代州,可见匪军之猖獗,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贾琮、西宁郡王、平津侯、宣平侯四人相视一眼,四人皆知,皇上当初让卫将军、蒋将军去平叛,是轻敌了。 当时,皇上为了保蒋、卫二人,才让他们将功赎罪去平乱,故而贾琮四人都乐见其成,并未加以阻拦。 如今二人兵败身死,完全是皇上用兵不当。 第336章 请七郎兑现诺言 平津侯道: “从军报上来看,陇、陕、晋等地的匪军并非都是乌合之众,有多股匪军都是阵列整齐,训练有素。 但,大楚能完胜凶悍的鞑子骑兵、准格尔丹和安南的大军,说明大楚军队并非不勇。 只是卫、蒋二人不能战也。 微臣以为,只需挑选能征善战的猛将,便能平乱。” 平津侯这话,有暗指皇上用人不当的味道了。皇上此刻也没功夫跟定国一脉计较,说道: “爱卿以为当遣何人去平乱?” 如今,除了战功最显赫的贾琮,开国一脉的西宁郡王、齐国公是能征善战的,往下,牛继宗、忠靖侯等人也勉强算是猛将。 定国一脉最善战的平津侯、宣平侯就在这儿,往下也同样还有数人算是能打的。 可到底派谁去,这涉及到两边利益划分。武将嘛,升官封侯,封妻荫子,都要靠战场上获得。 蛋糕怎么分,两边得协调。贾琮、西宁郡王和平津侯、宣平侯双方对视一眼,都在盘算两边派何人出征。 这时,太上皇身边的刘公公走了进来,环顾了一眼四周,然后扯着公鸭子声音道: “太上皇口谕: 着冠军侯贾琮,三日内,领撼山军四万步兵前往山西、陕西等地平乱。 钦此!” 众人听闻心中一惊,太上皇直接降旨,打乱了众人的谋划。 贾琮看了眼皇上,只见他面色恼怒却并未多言,便上前领旨。 刘公公宣了旨,便大摇大摆离开了建极殿。 一向多疑的皇上看着刘公公出去的背影,心中赫然冒着四个字: “调虎离山!” 当前皇上和太上皇一系争斗白热化,太上皇在这个节骨眼上调贾琮出京不是调虎离山是什么。 众人看见皇上回头时,满脸的怒容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皇上饮了一口龙井茶,让自己镇定下来,良久,道: “贾爱卿出马平乱,杀鸡用牛刀,朕丝毫不担心你剿灭不了那些匪军。 只是,贾爱卿如何才能速战速决,早日归京?” 贾琮听说了,对皇上和太上皇的心思隐隐有了猜测,起身走到地图前,少倾,指着地图道: “禀陛下,从龙泉关出了京师一直到兰州,茫茫大地数千里,大小匪军近十支。 就算每战都能速战速决,没个两三年也清剿不光。” 贾琮说此话的目的,就是要离开京城,让两方斗,无论哪方获胜,最后皇家必然实力大损。 而自己在外通过清剿匪军,队伍反而能壮大。 至于贾家,只要自己在,手中有军队,无论哪方都不敢明的针对贾家。 皇上听闻,指着地图上京师西侧一线的长城,道: “贾爱卿只需在居庸关、镇边城所、龙泉关、黄榆关一线西侧三百里内剿匪即可,其它地方,朕另行安排。” 贾琮心想,皇上这是多怕死啊,生怕自己一旦远离京师,太上皇一系就对他下手。 皇上这般情形,在场的西宁郡王、平津侯、宣平侯都看明白了。 随后,皇上和众人讨论了其余地区如何清剿匪军。 鉴于北方的鞑子已元气大伤,可以预见的时间内,不会对大楚构成严重威胁;西北的准葛尔丹也在嘉峪关被重创, 贾琮提议让大同、朔州、榆林、中卫、武威一线的边军进入内地,协助各州府驻军剿匪。 有了强悍的边军加入战场,便对匪军便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这样既照顾了镇守北方的定国一脉,也照顾了西北方向开国一脉的利益。 提议得到众人一致赞同。商议结束后,皇上把贾琮领到了御书房,单独交代了一件事: 让贾琮不可远离京师,若收到皇上的手谕,即刻回京! 贾琮回到荣宁街,直接去了荣国府荣禧堂。 贾赦狐疑的看着贾琮的到来,贾琮屏退丫鬟,开门见山问道: “父亲,当年大同一战,咱们开国一脉具体都有哪些家族,折损了顶力门户的人? 西宁王府和齐国公府他们有何损失?” 贾赦抿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道: “那一战,明的是大楚胜了,此后鞑子近二十年没与我们有过大战。 然而,在为父看来,是咱们输了,因为整个开国一脉骁勇的将领大都折进去。 除了南安王府,其余四王八公家的主将死的死,回来的也都重伤不治。 你祖父回来也不过两年就去世了,有些家里还是父子一同马革裹尸还。 诸如北静王府、东平王府、咱们家,都因此再没有子弟能在军中站稳脚跟,东平王府更是从此关起门来不问世事。 老西宁王阵亡,老齐国公回来也就撑了三四年吧。” 贾琮点了点头道: “南安王府为何没事?” 贾赦看着贾琮的双眼,道: “我曾听你曾祖母说过,早在太祖皇帝起事之前,南安郡王府上就跟皇家联过姻,他们和皇家关系不一样。 大同一战,南安王府就去了两个不顶事的庶子。” 贾琮明白了贾赦的意思,他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太上皇的把戏。 不过南安王府已经玩完了,南安郡王和几个中用的儿子都死在安南,准确的说是死在自己手上。 如今继承了爵位的是个原本混吃等死的庶子,而且只得了个侯爵。 知道了想要的答案,贾琮就告辞了。贾赦看着贾琮离去的背影,出神:他也不是个愚忠的,不知他会走多远。 三日后,在老太太带着全家送行后,贾琮带上了丫丫和贾环领兵出征了。 水清扬早得了贾琮的消息,她收服的那些农民义军早已玩起了游击战,如同两湖的白莲教一样化整为零,消失在视野中。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夏去秋来,贾琮已平定了京师西边的灵丘、浑源一带的乱军。 白露这日起,天气转凉、寒生露凝。夜里天气已有凉意,月光勾勒出大地、山川的轮廓。 月色下,一道身着头蓬的黑影在山间、原野上飞驰,朝着撼山军的营地直奔而去。 子时三刻,丫丫把那个穿着斗篷,蒙着面的黑衣人扔进贾琮的军帐,冲着正在榻上打坐的贾琮嘿嘿一笑,就出去了。 只见那人起身,掀开斗蓬,摘下黑色面纱,露出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容,不待贾琮发话,便拱手道: “深夜造访,只为请七郎兑现诺言。” 第337章 祭天(一) 贾琮奇道: “有什么事,竟让水姑娘这么迫切? 但凡我能做到,且不违背道义之事,我义不容辞。” 来人正是水清扬,不久前,二人曾击掌为誓: 贾琮给水清扬一个承诺,只要她开口,贾琮能做到的,不违背道义之事,贾琮便兑现承诺。(见324章) 贾琮没想到水清扬这么快便要兑现这个诺言。 只见水清扬咬着牙说道: “请七郎替我杀了三皇子!” 贾琮不解的看着水清扬,道: “你从京城过来赶了五六百里路,深夜闯我军营就为杀一个三皇子? 再者,皇室那些暗探、死士都被我们屠光了,以你的本事,刺杀三皇子也不是没机会?” 水清扬摇摇头道: “现在京城形势愈发紧张,三皇子如今谨慎至极。 再者身为亲王他拥有两千亲兵,还有数千私兵,我杀他又想不暴露身份几乎没有机会。” 明朝亲王可以有一到三个卫所的私兵,每个卫所五六千兵马。 大楚虽然没有完全仿照明制,但亲王还是可以养一万私兵。 只是养兵实在太花钱,多数亲王并没有养那么多私兵,甚至亲兵都没满两千。 不过像三皇子他们这样觊觎皇位的亲王,都大肆搜刮财富、寻找资助人,用于培养自己的势力。 当年的甄家就是三皇子最大的资助人,每年黄金白银源源不断的供给三皇子。 只不过早在归京前,贾琮就暗中把甄家打残了,后来更是借助漕帮之事,以二圣之手彻底灭了他们。 贾琮心想,如今自己和水清扬是盟友,兑现这个诺言倒是很简单,便说道: “我可以替你杀了三皇子,不过,你可否告诉我缘由?” 水清扬,迟疑了一会儿,终把来龙去脉说与贾琮。 原来,三皇子为了得到北静王府在军中旧部的势力,欲迎娶水清扬。并且请动了巫太妃出面向水清扬提此事。 说什么六皇子已故多年,不该误了水清扬的终身。 水清扬寻了借口,暂且拖延了此事,但是她很清楚,巫太妃某种程度是代表太上皇的意思,一旦太上皇赐婚,这事就没有了腾挪余地。 贾琮道: “太上皇完全站在三皇子这边了?这事还能拖多久?” 水清扬道: “太上皇的未必真的看中三皇子,毕竟即便他要换皇帝,也要找个能支起大楚江山的人。 不过,一点可以确认,若说以前太上皇打压皇上,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未必是未来换一个皇帝。 当是,如今看来,太上皇和皇上已经彻底决裂。皇家任何人要动手去抢那张龙椅,太上皇都会暗中相助。 当然他们的决裂,也有你我二人的功劳。” 说到这里,水清扬看着贾琮,脸色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似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又一沉,道: “对了,巫太妃与我闲说时,不经意透露了一个消息——祭天。 今冬可能要去城郊的邱山举行皇帝祭天。” 所谓皇帝祭天,即每年冬至日,举行继承祭祀最主要的礼仪,是宣扬“天授皇权”的重要形式。 只不过,明朝崩塌时,京城沦陷,天坛一系列建筑被损毁,周边一旁瓦尼,大楚虽进行了重建修缮,但终究不复从前。 后来太祖皇帝在京郊一座名为邱山的小山上重新建了一座祭坛,每逢大事之年,皇帝便领着文武百官去那里祭天。 要去邱山祭天,就意味着皇帝要出京城! 贾琮道: “这么说来,他们准备动手了。 这不正好吗,你我不是早盼着屠家(皇家)自相残杀。 你那边能不能拖延到祭天之时,等三皇子他们出手后,我再杀了他。 不过以皇帝的性子,一旦太上皇宣布今冬去邱山祭天,必会立即招我回京。 二圣围绕我的去向,又要斗一番法了。” 水清扬听闻,想了想道: “我尽量拖住三皇子,待他起兵后你再杀他。 不过七郎要给我一个保证,万一太上皇赐婚,你要替我立即杀了他。” 贾琮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两人不知不觉已聊了丑时,贾琮看着略显疲惫的水清扬笑道: “你赶了几百里路,此刻已是夜深人静,想来你也累了,要不就在我的软榻上歇歇。” 水清扬娇嗔道: “那你出去,我在你这儿歇会儿。” 贾琮撇了撇嘴,道: “这是我的帅帐。” 水清扬娇哼了一声,随即又妩媚的看了一眼贾琮,然后戴上面纱,披上黑色头蓬,转身欲走。 贾琮忙喊守在帐外的丫丫送她出军营,没丫丫陪同,她这身行头会被巡逻的亲兵射成马蜂窝。 数日后,贾琮果然收到了皇上的旨意:首先,立即回京。 然后,调随同忠靖侯在两湖清剿白莲教的撼山军三万骑兵,秘密北上,屯兵居庸关外。 与此同时,清剿白莲教却扑了个空的忠靖侯,也收到了皇上的秘旨。 皇上让他率京师北营回京,并对外谎称,留撼山军的三万骑兵继续在两湖剿匪。 不得不说,轮到权力斗争的时候,皇上的心思极其缜密。 贾琮领着四万步兵回到京师的时候,已是深秋,摇曳在秋风中的红叶飘然落地。 宁寿宫,梧桐黄色叶子,打着旋飘落在地上。 窗户旁,太上皇看着这一幕,道: “贾七郎回京了吧?” 太上皇的飞龙卫暗探全军覆没,如今了解外面局势最主要的渠道是:通过朝廷。 他身后有三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和一个老太监。 老太监正是刘公公,忙回到: “兵部那边的消息,贾七郎今日回京。 这不,陛下这才把他调出京几个月,皇上又把他弄回来了。” 太上皇淡淡的说道: “老四(皇上)干别的不中用,搞宫斗、玩阴的倒是一把好手,他怎会看不出调贾琮出京、邱山祭天都是冲着他来的。 否则也不会把朕悉心培养的太子(义忠亲王)阴死,朕还当他是个忠厚的,把位置都传给了他。 连朕都被他哄骗了多年。” 刘公公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忙不解的问道: “那陛下何必还调贾七郎出京?” 太上皇,冷哼一声,道: “不让老四自以为得逞了,他又怎会放松警惕?” 第338章 祭天(二) 很显然,太上皇还有后手,不过三人都不好再询问了。 那老道士说道: “万一忠顺王和三皇子他们落败了,皇上会不会效仿唐初李世民?” 他担心皇上在祭天一战中获胜后,会效仿李世民幽禁太上皇,甚至弑父然后嫁祸给三皇子他们,可见这老道与太上皇羁绊甚深。 太上皇不屑道: “朕乃马上皇帝,如今军中多半的将军都是当年随朕征伐鞑子成长起来的,是由朕一手栽培出来的。(定国一脉) 宫闱长大的老四岂能与征战天下的唐太宗相提并论,这么多年他收服唯一的能人也就一个贾七郎。 而且朕观贾七郎不似李靖、罗成、秦琼这些人,虽说老四早年就施恩与他,但与其说他是老四的人,不如说他敬畏的是那把椅子。 再者,无论他哪个儿子要跟他斗,朕只提供便利,朕的人也都只做壁上观。 动手的都是老四自己的儿子和他的兄弟们。” 那老和尚,正是明镜大师(憨僧的弟子,见168章),在一旁打了个佛号,道: “上皇圣明,老衲观那贾七郎头顶的金光也是守护大楚国运的,而非某一人。” 明镜大师这么说,太上皇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若非明镜已跟随他几十年,与贾家向来无往来,都要怀疑他替贾琮说话了。 明镜大师暗道,自己一时心急,说过头了,太上皇多疑,自己往后要多小心才是。 既然贾琮能得师尊以念珠相赠,对佛门必有大功,自己需暗中助他,不到万不得已不…… 贾琮此刻刚刚面圣后,回到冠军侯府,皇上的各种厚赏也随之而来。 从金银珠宝到汗血宝马应有尽有,就连贾环也封了个昭信校尉。 贾琮知道,皇上重赏自己平乱之功,以便名正言顺招自己回京, 更重要的是,皇上知道接下来的祭天要有大事发生,提前施恩自己,以消除前阵子他对自己频繁出手而产生的隔阂。 回到内院,黛玉、素雪、宝琴、宝钗、探春、惜春等人得了消息,早早在月亮门相迎。 贾琮将皇上赏赐的绸缎、珠宝等分给众女,连映月、晴雯等丫鬟也得了绫罗绸缎。 这晚,老太太在大观园梦溪峪摆宴,替贾琮庆功。 梦溪峪正厅,主座上,贾琮环顾四周,道: “如今环三弟也有军功傍身,已是昭信校尉了,过来做我旁边吧。” 立在一旁连奉菜资格都没有的赵姨娘听闻大喜,双手猛拍了下大腿,大笑道: “哎哟,这蛆了心的孽障都做官了,真正是老天开眼,爷(贾政),你儿子出息了!” (在贾琮这个家主的规范下,贾家的规矩立了起来,贾赦是为老爷,贾政为二老爷。其妾室自然称爷。) 贾政心中也欢喜,道: “环哥儿也出息了,你这嘴以后干净些,别落了哥儿的面。” 赵姨娘打了下自己嘴,连呸三声,道: “是是是,我以后再不骂环哥儿了。” 老太太见状撇了撇嘴,看了眼贾政身旁紧张的大脸宝,心里叹了口气。 近年来因为某些原由,大脸宝现在不养在自己跟前了,可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宠大的,如今竟落到庶弟身后去了,怎能不让人揪心。 探春听闻自是高兴,猜道是贾琮的缘故,贾环才能得封校尉,忙起身向贾琮行了一礼。 贾琮抬手使用探春坐下,道:“是他自己长进。” 正在给老太太布菜的凤姐儿,问道: “这昭信校尉是几品官,带多少兵?” 这大楚的军职和明相似,很复杂,姊妹们也不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黛玉道: “昭信校尉(类似后世军衔)是正六品武官,是官职,但不同于守备、千总、把总这些军职,并不带兵。 要在军中任军职,才领兵。” 史湘云笑道: “林姐姐正是夫唱妇随,要不是琮哥哥是将军,林姐姐哪会连这些武将的事都懂?”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嗔道: “你那么爱饶舌,以后给寻个厉害的妹夫管着你,看你还怎么饶?” 老太太听闻不经意的看了眼史湘云,心想: 自己厚着老脸跟几座国公府、侯府提了宝玉的婚事都被无视了。 湘云这丫头虽无父母,但好歹是出身侯门,又与宝玉青梅竹马,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秋去冬来万物休,唯有柿子挂枝头。一晃眼,贾琮回京不久已是立冬。 这日,太上皇不经军机处,直接降下圣旨: 一等伯牛继宗前往山东平乱,撼山军的四万步兵助其平乱,暂听牛继宗调遣。 贾琮暗骂,好一招釜底抽薪,还有一个月就冬至了,这是让自己成光杆司令。 这事同样让贾琮意识道,一个太上皇、一个皇帝一道圣旨随时都可以剥夺自己的兵权,有些事要加快进度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上皇先是调贾琮出京平乱,然后要在邱山祭天; 皇上一见要出京,便立即以贾琮平乱有功之名,调贾琮回京封赏; 太上皇又把撼山军调去山东,贾琮手上无兵可用。 皇家父子斗法已经白热化了,邱山祭天之时,二日争锋要分个高下(生死)出来了。 京中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似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狂风骤雨的到来。 半个月后,京城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还有不到十日便是冬至祭天。 太上皇再度绕过军机处,直接部署了祭天期间京城防务。 鉴于上次铁网山的教训,二圣出京期间,京城大乱,诸多文官府里进了乱兵,损失惨重,个别武勋府里也没挡住叛军。 这次由冠军侯贾琮坐镇京城,京师步兵营听从贾琮调遣。 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但世人的看得出来这是把贾琮留在京城,不参与祭天。 皇上的心腹猛将不能随行在身边,连其手中的军队都调出京师地区了, 其中撼山军三万精骑还是皇上自己调到南方去的,听说如今还在两湖一带清剿白莲教。 太上皇这道旨意一出来,皇上立即让戴权请贾琮去了御书房。 第339章 祭天(三) 两刻钟后,贾琮从御书房出来,领着亲兵直接去了京城步兵营。 原步兵营统领景田侯在铁网山兵变后身死,太上皇提定城侯之孙谢鲸(同为开国一脉,四王八公十二侯之一)担任京城步兵营统领。 在谢鲸的陪同下,贾琮视察了步兵营,编制四万步兵,贾琮暗自评估: 其训练水平强于开国一脉执掌的京营东南北三个营(西营是贾琮的撼山军),弱于定国一脉从边军整合出的三大标营。 用来维持京城内的稳定和安全倒是够了。 贾琮心中对谢鲸略高看一分,临走前,贾琮只下了一道军令: “即日起,直至二圣祭天回京,京师步兵营衙门设在本侯府中,你每日前来禀报,并听候本侯调遣。” 谢鲸忙领了军令。 贾琮回府后随即去了荣庆堂,随即召集贾家上下一干主子前来,贾琮环顾众人道: “即日起,我奉旨接管京城安全,一切以京城安危为重,冠军侯府便是我的衙门(白虎堂)了。 这期间,家中之事请老太太多担待。” 说罢,看了眼贾环,又道: “环三弟也跟我去步兵营历练。” 贾琮这么说,意味着,所有人不要去打扰他。 贾环听闻忙高兴的应了下来,一旁的赵姨娘忙拉着贾环道: “你就是跟着去混军功的,真遇到事了就在侯府待着,千万别逞能。” 贾环白了眼赵姨娘道: “我没你说的那么怂包,再说三哥知道我的斤两,我作甚自有三哥安排。” 老太太道: “琮哥儿放心忙你的大事去,家里不拖你后腿。” 贾琮点了点头走到林黛玉旁,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走,刚出了荣庆堂,贾赦追上来,忧心忡忡的说道: “祭天典礼上皇家斗法,已是不可避免。 为防万一皇上落败,新帝对哥儿有芥蒂。哥儿不去邱山祭天也需得想法子助皇上一臂之力……” 贾琮摆了摆手,打断他说话,这道理自己怎么会不知,无论怎么说,皇家里面,皇上跟自己最亲近。 屠家还继续坐江山的话,皇上坐那个位置对自己是最有利的。 贾琮道: “父亲无需担忧,我自有计较。” 说罢,便与林黛玉回了冠军侯府。 这之后,谢鲸每日来冠军侯府禀报军务,并按贾琮的要求步兵营加强了京城的巡逻,还在几个重要的交通要道上设了关卡。 贾琮还亲自查看了这几个关卡,并下令,二圣起驾出京后,皇城以及文官、勋贵住处这一片的关卡立即封锁。 直至二圣回京才解除封锁。 过了两日,保龄侯史鼐前来拜访贾琮,欲和贾琮说说大脸宝与史湘云的婚事。不过因贾琮以公务繁忙,并未接待保龄侯。 保龄侯在正堂外听到贾琮让亲兵传话,等祭天后再行商议二人的婚事。 次日大脸宝竟领着冯紫英来访,在冠军侯府大门外被拦住了。 亲兵问明缘由,放大脸宝进去了,刚进正堂,出来迎他的却是林黛玉,身后跟着香菱。 林黛玉看向大脸宝疑惑道: “琮哥哥正在里面和谢将军议事,不知宝二哥有何要事。” 大脸宝也确实听到里间贾琮正和人说话,笑道: “不是什么大事,是那冯兄,冯紫英,跟琮三哥也熟。 他父亲去了扬州任守备(259章),他不想南下,只是一直留在京里没什么正经事做,想着请三哥帮忙在京城步兵营某个差事。” 林黛玉白了眼大脸宝,嗔道: “宝二哥真会挑时间,明知道琮哥哥最近有多忙,这会子来打扰他。” 大脸宝讪讪的笑道: “朋友相托,不好扫人家的兴。那我让他过些天再来。” 林黛玉道: “罢了,也不好让宝二哥在朋友面前落了面。 香菱,你进去和琮哥哥说说这事吧。” 香菱忙领命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册子走出来交给林黛玉。 林黛玉看了下让香菱交给大脸宝,香菱道: “爷说,让那冯家少爷先从总旗做起。” 大脸宝接过一看,正是任书,军职是总旗,这种低级军职无需诰券。 上面有贾琮的手书、印章,还有谢统领的手书、印章。 大脸宝忙收好册子,谢过林黛玉离去。 当晚,这册子出现在三皇子府密室的书桌上。 三皇子仔细看过了那册子,道: “皇叔,字迹、印章核对了吗?” 忠顺王道: “核对了,是贾七郎和谢鲸的。 保龄侯那边的说法确定吗?” 三皇子道: “保龄侯确认是贾七郎的声音。他们是亲戚,比较熟。 明日便是祭天之时,还得派人盯着他,以防他出京坏了我们的大事。” 忠顺王道: “撼山军都不在京师,谢鲸是父皇的人不会帮贾七郎瞒天过海。 贾七郎就算是出京了,单枪匹马能对付十万大军?” 三皇子道: “终归小心提防贾七郎,万不可掉以轻心,我总觉得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贾琮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此时此刻,其真身已经到了居庸关外,与撼山军三万精骑汇合。 这三万骑兵早在贾琮回京前,就接到命令秘密北上到山西居庸关外。 随同贾琮秘密出京的还有丫丫和贾环,以及数名鹰卫队的探马。 而京城冠军侯府,保龄侯听到的声音来自一位擅长口技,能模仿贾琮声音的鹰卫队员,是当年贾琮、素雪在灵璧县救的少年。 而冯紫英任书上贾琮的手书,则是由计无双模仿。 至于谢鲸,则早已私下投效了皇上。 这时,月明星稀,贾琮领着三万骑兵到了居庸关下。 居庸关守备正是吴贵妃之父——吴天佑,得了皇上密旨,放贾琮和撼山军入关。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火把,吴天佑站在城楼上,看着乌泱泱的大军,喝到: “来者何人?为何夜闯关门?” 贾琮骑在马上看了一眼城楼上身着军官服饰的那几人,根据情报上的画像一一确定他们的身份。 随后把皇上的手谕扔给城楼上的吴天佑,大喝道: “大胆,你区区一个守备,还不速速给本侯开门!” 第340章 祭天(四) 那吴天佑,本就与贾家有仇,此刻被贾琮当众喝骂心中有气,便有心刁难,说道: “我看这手谕像是伪造的,待本将军细细查看。” 贾琮故意激怒他,一则吴家是皇家所谓的底蕴必须除掉,二是为了替元春报仇。 贾琮一边取下落日弓,一边大喝道: “逆贼,你不识得手谕,难道不认识本侯,不认识撼山军! 你是抗旨不尊,贻误战机!其罪当诛!” 一话未了,只听“嘣”的一声弓弦响。 一支箭矢正中吴天佑面门,箭尖穿过其头颅。 城楼上,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主将吴天佑竟被贾琮射杀了! 贾琮却又取出两支箭矢搭上弓,趁着城楼上众人发懵,一箭双杀了吴天家的儿子和他的参将。 就这么一瞬间,吴天佑父子和其心腹参将都被贾琮所杀,城楼上的兵丁总算回过神来,张弓搭箭对着下方的贾琮和撼山军。 撼山军的骑兵早在贾琮发出第一箭时,便前排举盾,后排张弓,双方对峙起来。 此刻,城楼上唯一的将军,居庸关的刘姓副将忙大喝道: “住手!都住手! 侯爷,吴大人只是误会,侯爷为何痛下杀手?” 贾琮大喝道: “本侯奉旨入关,十万火急,片刻也不能耽误。 吴天佑有陛下的密旨,即便本侯没有手谕也该立即放本侯入关。 老贼却故意阻拦本侯入关,是为贻误战机。此贼抗旨不尊,定是心怀叵测。 本侯拿此贼祭旗正好鼓舞军心! 刘将军若是也要阻拦本侯入关,休怪本侯强攻居庸关。” 刘副将听闻,忙道:“侯爷住手,稍候。” 说罢捡起吴天佑尸身旁掉落的手谕,看了一眼。刘副将随即下令打开关门,放贾琮一行入关。 刘副将站在城楼上,看着三万骑兵从关门下飞驰而过,却并没多大动静,借着众多火把的光,只见每匹马的蹄子上都包裹着厚厚的软布。 刘副将心下复杂:这冠军侯怎么一言不发就杀人? 吴天佑确实耽误了入关,但,这就肯定他抗旨不尊、心怀叵测? 现在军中只剩自己和丁主薄是陛下的心腹,这事只能和他商量下,该如何回禀陛下。 寅时,三万骑兵总算全部通过了居庸关,飞驰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打开窗户,闪进吴天佑的书房,然后摸到书桌旁,把一封小册子从上锁的抽屉的缝隙塞了进去。 那黑影刚要从窗户翻身出去,听见书房外传来两人脚步声,接着,一个人说道: “刘将军,倘若吴将军是故意不放冠军侯入关,就是谋逆了。咱们要找到证据才好跟陛下交代。 否则这事就不好说了,总不能跟陛下说冠军侯与吴将军斗气,杀了他? 这也太离谱了。” 刘副将道: “丁主薄言之有理,咱们这就去吴将军卧房和书房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证据。” 那黑影听到二人对话,从窗户闪身出了书房,悄无声息的关上窗户。 然后也不离开,而是仗着艺高人胆大,轻轻一纵,跳上屋梁,暗中观察那刘副将和丁主薄。 …… 居庸关在京城的西北方向,邱山在京城的东南。 月色下,贾琮率大军从关沟进入了京师,然后沿着西山一路南下,在天亮前进入了霞云岭一处山谷。 贾琮下令全军就地休息,随后,派出鹰卫队的探子登上西山,探子在山顶就可以遥望东侧的京师平原,邱山就在此处的正东方。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鹰卫队的一位探子从山沟飞驰进入山谷,到了贾琮身旁,向贾琮复命。 来人正是第五令,方才正是他奉贾琮之命,潜进吴天佑的书房,只为给杀吴天佑安上正当的理由。 不多时,太阳从地平线冉冉升起,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西山山顶的时候,京城南门大开。 太上皇、皇上的御驾和一众亲王、皇子、文武百官,在三万御林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前往邱山。 队伍最前的是四头大象,后面再跟五头大象,身披珠宝做的垫子,上面还背上宝瓶。 接着是乐师,然后是金辂、玉辂、象辂、革辂、木辂五种豪华马车,后面又是一百八十位乐师。 之后便是皇帝正式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在雅乐声中,缓缓前行。 西山顶上,鹰卫队的两位探子正用“千里眼”看着远处的盛况,贾琮领着丫丫和贾环也来到了山顶。 丫丫和贾环也拿着“千里眼”看远处壮观的仪仗队。 贾琮极目远眺,心中不禁感慨,后世袁大头(袁世凯)携内阁在天坛圜丘举行了华夏史上最后一次祭天典礼。 自此以后,民国政府停止举行祭天典礼,绵延中华三千多年的祭祀制度也就此终止。 贾琮心想,自己将来还是有必要保留这个祭天制度,虽然很费银子。 贾琮指向远方,道: “最前面的四头大象叫做导象,后面那五头叫宝象。” 丫丫看着口水都流了下来,道: “大象好好吃啊! 爷,俺们把那些大象抢回家,可以吃好多好多天了。” 鹰卫队的那两名探子听闻,险些一个踉跄跌下山来。 贾琮随手弹了下丫丫脑门,道: “当初在雪儿她爹那里(云贵高原),就跟你说过,不许随便杀大象。” 丫丫摸了摸脑门,吞了下口水,道: “俺记得,阿奴姐姐做的象拔好好吃啊。爷不许俺们杀大象吃,还说要保护大象。” 大观园,梦溪峪,阿奴打了喷嚏,道: “谁在想我了?” 刚给贾敏沏了茶的晴雯,提着茶壶在一旁笑道: “除了何婶(丫丫的娘),就你最会做好吃的,准是丫丫想你了。” 贾家的主子,上至老太太,下至尤二姐和贾琏的儿子,包括贾琮的丫鬟们此时都在大观园梦溪峪,就连贾敏也带着林子文来了。 老太太知道,林黛玉请她把众人都叫到梦溪峪来,所为何事。 上次铁网山围猎,众人在天香楼旁的桦枫院度过的,后来叛军围攻贾家两府,大家下了密室。 这次邱山祭天,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家又要内乱了。 老太太扫了一眼正厅,心想这梦溪峪的密室在哪? 第341章 祭天(兄弟相见) 林黛玉见状,猜到老太太的心思,走过去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 “老太太不用担心,琮哥哥都安排好了。 数百亲兵护着两府,外面还有京城步兵营的关卡。” 老太太拍了拍黛玉的手,看着她,道: “老婆子不担心,哥儿在府里,我担心啥。” 林黛玉被老太太看得不自在,心想,莫非外祖母已怀疑琮哥哥不在府里了。 一旁的大脸宝倒是很自在,很久没能进大观园了,今儿姊妹们都在,还有贾琮那些莺莺燕燕的丫鬟, 看得大脸宝好想去亲近下,却被晴雯凶狠的目光吓退了。 大脸宝只好去找探春、惜春、湘云、邢岫烟她们玩,湘云见大脸宝凑过来,撇嘴道: “爱哥哥到咱们女儿队里来作甚?” 大脸宝赔笑道: “好久没和姊妹们一起玩耍了,你们近来可有开诗社?” 探春道: “开了桃花社、菊花社、柳絮社,热闹着呢,连稻香老农(李纨)、藕榭(惜春)都作了两首诗。” 史湘云看了眼大脸宝,想起他那些腌臜事,心里一阵恶寒,忙躲到宝钗身后去了。 又想起前两日二婶(保龄侯史鼐的妻子)跟自己说起和大脸宝的婚事,心中暗恼: 自己父母双亡,婚事当由二叔和三叔(忠靖侯史鼎)他们做主。 看来只有去求求三婶,应该能推掉这婚事。 对了,三哥哥曾经说过赔我一个夫婿,虽是玩笑话,但三哥哥出面定能否掉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史湘云走到黛玉身旁,想问贾琮什么时候得闲,却见林黛玉看了眼东方初升的朝阳,对老太太说道: “看时辰,想来皇帝祭天已经开始了吧。” 没错,邱山祭天大典确实开始了。 这邱山说是山,其实是座小山丘,山顶是平的,倒也宽阔,修了祭坛和一应建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修了宽阔的台阶。 此时,三万禁军在邱山台阶、山坡上,把邱山围得水泄不通。 山顶,太上皇、皇上领着文武百官举行了祭天仪式的迎帝神、奠玉帛、进俎,接下来便是第四步,皇上行初献礼。 戴权往皇室队列里扫了一眼,心中一惊,不知何时,三皇子和忠顺王已不在其中。 戴权焦急的等待着冗长繁琐的礼仪结束,好上前禀报皇上。 两刻钟后,终于等到行初献礼结束,皇后行亚献礼还未开始,戴权忙到皇上身旁,沉声道: “忠顺王和三皇子不见了。” 皇上听闻,远眺了下,西方那连绵群山(西山)的轮廓,冷哼道: “该来的总会来。” 一话未了,山脚下传来“咚、咚、咚……”战鼓声。 祭坛上众人大惊! 皇室、文武百官纷纷向山下望去,只见东方长长的一队兵马,约有五六万人向邱山杀来, 随着鼓声,分出了一队万余人的骑兵向邱山以北,京城以南,疾驰而去。 这是断了回京之路! 与此同时,西边有近四万兵马向邱山杀来,同样也分出了一队万余人的骑兵向邱山以南,疾驰而去。 形成了东南西北对邱山的包围之势。 山顶的皇室、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乱哄哄一片,很多人看向皇上,心想,果然来了! 太上皇、皇上和许多武将都拿出“千里眼”向山脚看去,有人大喊道: “是东营,京师东营保龄侯史鼐反了!” “是房山的兵马,房山乃拱卫京师之师,守备左运兵竟也反了!” “啊,那是忠顺王的私兵!” “三皇子!” 皇上看了眼太上皇,见太上皇镇定自若指挥禁军统领依山列阵防守: 盾兵列阵在前,随后是长枪兵,弓箭兵居高临下列队。 不少皇室、官员都崇敬的看向太上皇,一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危难之时,还是太上皇镇的得住场面。” 皇上忙让太监把西宁郡王、平津侯、宣平侯三位军机大臣招到面前,道: “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话刚落音,山下传来山呼海啸声: “奉天靖难! 清君侧,正乾坤!” 一时间一些文臣惊慌失措,有人大喊道: “糟了,三皇子、忠顺王反了!” 皇上面色铁青,自己的儿子毫不避讳,公然举兵反自己。 西宁郡王见状,道: “陛下,如今邱山四面被围,京师东营有五万兵马,房山有两万五千,三皇子一万五千私兵,忠顺王有一万私兵。 三万禁军面对十万大军,敌众我寡,突围希望渺茫。 不过,禁军依山而守,占据地利之便,居高临下,叛军一时不能攻下。 陛下可以就地防守待援。” 一旁平津侯道: “南营离邱山最近,邱山有变,南营定能发现。 只是牛继宗率南营去山东平乱去了。” 皇上冷哼一声,心知这是太上皇早就谋划好的,幸好朕已料到了,冷眼看了下正意气风发指挥禁军作战的太上皇。 太上皇似有所感,睥睨天下似的扫了眼皇上,心中暗道: “朕乃马上皇帝,岂是你能比。 胜,朕威震天下,莫敢不从,届时收回你的兵权不在话下。 败,身死的是你,朕大不了在老六和你的儿子之间选个人做皇帝。” 山脚下,叛军正要与禁军碰上,这时,有武将指着山下大喊到: “又来了一队兵马!” 众人看去,只见东北方果真有一大队兵马急速而来。 太上皇、皇上等人忙举起“千里眼”看了,有武将喊道: “是京师北营,忠靖侯史鼎的北营来了! 想不到史家一门双侯都反了。” 那北营向邱山直扑而来,过了会儿,似乎不对头,离北营最近的东营竟然调头迎向北营。 “咦!” 山顶众人都看出些名堂。 山脚下,史鼐调头迎上史鼎,兄弟二人相隔不过百余步,身后都是各自的大军。 皇上通过“千里眼”紧张看着兄弟二人,他没想到跟着三皇子和忠顺王谋反的是史鼐。 史鼐拍马上前,道: “三弟,谁调你来的? 三殿下有谕,只要我助其成了大事,便封王。 三弟,助我一臂之力,咱们哥俩一起杀上邱山,这从龙之功少不了你一份。” 这时,三皇子也领着一队亲兵拍马过来,远远的勒马,冲着史鼎一拱手,大喊道: 第342章 祭天(各有后手) “请史将军助小王一臂之力。小王在此起誓,问鼎之后,你兄弟二人一并封王,届时,你史家一门双王!” 邱山之顶,祭坛上那些用“千里眼”看着这一幕的人,虽不知三人说些什么,却也猜到七八分, 众人无不紧张,若是史鼎此刻倒戈,邱山危矣! 三万禁军对十五万叛军,就算占据地利之便,怕是也撑不过一两个时辰。 有定国一脉的武勋鄙夷的喝骂道: “谋反的都是开国一脉,一群养不家的白眼狼。” 西宁郡王听闻怒目相视,那人却倨傲的昂着头,俨然不把军机首辅、堂堂郡王放在眼里。 直到那人见到平津侯和宣平侯也瞪着他,方才低头闭嘴收敛起来。 一旁的文官们见状都摇摇头,心中暗自腹诽: 大楚军方割裂成两派,争斗不休,互相不服,两派都只有领头的人方能镇住下面骄狂的武夫,实乃国之不幸! 也不知盖世之姿的冠军侯能不能镇住定国一脉的武勋? 众人举起“千里眼”继续看向山下。 山下,史鼎远远的指向三皇子,对史鼐道: “你看他像当皇上的料吗? 外表斯文、圆滑,内里阴狠、狭隘,他坐的住哪个位置吗? 你真相信他说的一门双王吗?当年贾家随太祖皇帝开天辟地,贾演、贾源哪一个不够封王?最后呢? 二哥回头是岸,史家将功补过,我保你无碍。” 史鼐急道: “皇上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何尝不是阴狠、狭隘? 我无法回头了。 三弟,你站皇上那边也好,咱们史家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全族覆没。 只是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岂不是稳操胜算!” 史鼎沉声道: “二哥还是不了解皇上。 我虽不知皇上的谋划,但我隐隐知道他还有后手,他定有十足的把握。 否则以皇上的性子必不会上邱山,哪怕是装病也不会去。 即便你我联手也必败,二哥回头吧!” 史鼐听闻,顿时额头直冒冷汗,少倾,手中长枪指向史鼎,道: “那就战吧,为了史家,三弟不可留手!” 说罢下令东营全军向史鼎的北营冲杀过去,史鼎无奈,忙令北营列阵迎敌。 祭坛上众人见史鼎史鼐两兄弟打了起来,终于松了口气。 三皇子见状,忙拍马离开战场,随即下令房山守备左运兵指挥房山的两万五千兵马,以及他和忠顺王的私兵共计五万大军围攻邱山。 一声邱山上杀喊声大作,兵刃相击声,弓箭声不绝于耳。 皇上看了眼上下指挥作战的房山守备,心中暗骂,你是我皇家的亲信,当年向太祖发誓世代追随我屠家,竟然谋反! 太上皇则坐在龙椅上,有条不紊的指挥禁军,三万对五万,占据地利,丝毫不落于下风。 山下另一边战场,东营冒着北营密集的箭矢亡命冲锋,前军到了北营的盾墙下,却显露出颓势。 史鼎见状,下令后备部队——骑兵,从两翼冲锋夹击东营大军。 一时间东营三面受敌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邱山顶上众人一片欢呼声,而山下,忠顺王见史鼐落败,对三皇子道: “是不是该让主力上场了?” 三皇子掏出怀表看了看,摇头道: “才过未时,不急,保龄侯至少还能再撑两个时辰。 你的人确定贾七郎没有出京?” 忠顺王道: “贾家几条街上都有我的人日夜盯着,贾七郎和他的亲兵一个都没出府,贾府这两日只有采买的下人进出。 进出的每辆板车上的货物,都去试探过,里面没藏人。” 三皇子道: “贾府里面呢,你不是几十年前就布局了吗?” 忠顺王捋了捋胡须道: “到现在为止,里面传来的消息,贾七郎都在他府里调度、指挥步兵营。 想来这会儿,我的人早已出手,若是贾七郎不在府里,一个多时辰后,消息就会传过来。 最迟,酉时,若还没有消息传来,就说明贾七郎遵照父皇的旨意留在了京城里。咱们就该动手了。 老三,其实咱们不用管那七郎,把握战机先拿下邱山,尘埃落定,岂不更好?” 三皇子道: “不行,若是贾七郎出京,必不挡。 留下主力,可护送咱们经密云,出古北口,前往投靠女真。 携大军的加入,咱们在女真也直的起腰杆。” 忠顺王听闻,点头道: “言之有理,咱们保命的后手还是暂且不动。” …… 大观园,梦溪峪。 老太太心思重,知道今日祭天必有大事发生,用过午饭后,没按例休息会儿,而是在梦溪峪的花园里赏雪。 鸳鸯替老太太盖上羊毛毯子,琥珀给她沏了热茶,鸳鸯又让一旁的小丫鬟去端火盆来。 贾敏、林黛玉、宝钗、探春、李纨等人也披上大氅坐在老太太身旁陪着,只有凤姐儿顶着个大肚子,被老太太轰回屋里暖着了。 林黛玉见老太太心事重重,替他压了下毯子边,指着雪后初晴的蓝天,笑道: “老太太别担心,这天塌不下来。” 这时,一个小丫鬟端来火盆放在老太太脚下,起身看了眼林黛玉。 突然! 那丫鬟右手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林黛玉脖子上,随后左手从怀里掏出一颗大鞭炮似的东西举在火盆上方。 众人大惊! 林黛玉唬得“惊慌失色”的看着那丫鬟。 薛姨妈、宝钗、探春、惜春、湘云、大脸宝等人吓得脸都白了, 贾敏虽是知道闺女有本事,但也唬住了。 一旁的望月、映月、香菱、平儿等人看了那丫鬟的身手,丝毫没动手的意思,看着林黛玉演戏。 老太太急道: “醉蝶!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放下匕首。” 那名唤醉蝶的丫鬟紧张的说道: “奴婢自知今日必死,只是父母之命难违。 请林姑娘唤来琮三爷,奴婢见着三爷了便自行了断。” 老太太喝道: “你们家几辈子都是贾家的下人,老身自问待你们一家不薄。 上个月你爹犯了点小错,我也只是罚他夫妇二人到庄子上去待上半年,并未告知琮哥儿,取消你弟弟在族学‘工商班’的读书资格。 你父母为何要你害我的玉儿?” 第343章 兄弟诀别 醉蝶却看向林黛玉道: “此事说来话长,不必提了。 林姑娘,奴婢别无选择,请姑娘唤三爷来,否则……” 说着便要把匕首往林黛玉脖子上划。 说时迟,那时快, 醉蝶手腕刚一动,林黛玉内力一震,只见她的衣裳仿佛从内里吹出一阵风,鼓了起来, 醉蝶就倒飞出去,摔倒在数尺之外。 她吐了口鲜血,仍挣扎着爬过去捡那大鞭炮似的玩意儿。 林黛玉娇喝一声,伸出玉手在面前的茶杯上方一拂,一滴茶水从杯中凭空升了起来。 只见林黛玉玉指一弹,那滴凌空的茶水仿佛受到了巨力的牵引,飞射而去,打在醉蝶的手背上,那手顿时软了下去,搭在地上。 玉手再一招,那“大鞭炮”便飞到林黛玉手里。 映月、香菱等人倒是看得明白,林姑娘使的不是生死符,也不知是什么功夫。 老太太、薛姨妈、宝钗、湘云、邢岫烟、秦可卿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林黛玉竟有这般神仙似的手段。 惜春张大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过了会儿,才惊呼道: “林姐姐,你瞒的我们好苦,原来你是大高手,是侠女啊!” 林黛玉冲众人微微一笑,然后仔细端详了一番那颗“大鞭炮”,道: “你是想用烟花向外面传递消息吧?” 醉蝶见败露了,挣扎要去捡匕首,却够不着,林黛玉见状,道: “晴雯,把她押回去,好生审问。” 晴雯忙领命,提着醉蝶快步走了。 林黛玉又对香菱道: “她父母、弟弟怕是已经逃了,将此事告诉跟雪儿妹妹,先不去拿她家人,不要惊动府外面那些耳目。” 香菱也领了命,快步出去了。 老太太回过神来,对林黛玉说道: “没想到府里几辈子的人竟被外面收买了,定是有人冲着琮哥儿去的,哥儿怎么样了?” 林黛玉抚了抚老太太的胳膊,道: “那日,忠顺王的长史一语道破宝二哥衣襟里的汗巾,是那琪官的红色汗巾。 事后,琮哥哥就说,纵然宝二哥与琪官交换了汗巾,也不会每日都戴那一条。 若是内院里没有奸细,忠顺王府的人又怎会知道当时宝二哥衣服里面的汗巾。” 众人听闻,都反应过来了,必是大脸宝身边的丫鬟出问题了,多半是忠顺王府的手笔。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 “当初袭人被赶出去了,加上早先晴雯也去了琮哥儿那儿, 我看宝玉跟前人少了,便从我院里的小丫鬟中挑了几个给宝玉,跟在麝月身边学。 都是府里的家生子,没想到竟出了吃里扒外背主的奴才。” 林黛玉道: “琮哥哥当年刚回京,就清理过府里的下人,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如今多事之秋,咱们家里别乱了,让外面有机可乘。” 这是提醒老太太,乃至贾家的主子们都留意身边的下人,以防再出现醉蝶这样的事。 老太太看了看映月、平儿、鸳鸯等人,道: “有你们在,玉儿也是有大本事的,今日梦溪峪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我更担心今日邱山祭天,按礼制,皇上行初献礼后,当由皇后行亚献礼。 皇后娘娘会让元妃她们几个贵妃陪同,你们大姐在邱山会不会……” 此时此刻,邱山激战正酣,三万禁军在太上皇的指挥下,顶住了五万叛军的猛攻。 邱山脚下已是尸山血海,不过叛军的尸骸更多。 另一边,北营和东营的战场,近两个时辰的战斗下来,保龄侯史鼐一方已然完全落败。 史鼐环顾四周东营将士的尸骸,又回头看了眼邱山的战事,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拍马挺枪,直扑史鼎而去。 大喝一声:“看枪!” 史鼎忙举枪相迎,然而史鼐到了跟前却直扑向其枪尖,史鼎来不及撤开,长枪将史鼐当胸刺穿! 史鼎骇然,见史鼐胸前,鲜血顺着长枪流了下来,不禁泪如雨下,急道: “二哥何必如此!?” 史鼐用尽最后一口气说道: “史家全靠你了……” 说着,就一头栽下马去。 史鼐一死,他身后残余的亲兵纷纷拔刀自尽。 那些亲兵都是史家的亲兵,与史鼎的亲兵同在府里的校场一起训练,彼此亲如兄弟。 史鼎身旁的亲兵见状,无不动容。 史鼎看着眼前遍地尸身,仰天长啸! 满腔的悲愤,胸中那句话,终究还是没喊出来,只恨的直咬牙,心中恨道: “若非屠家争夺那张龙椅,我兄弟二人怎会自相残杀!” 保龄侯史鼐一死,东营将士顿作鸟兽散。 史鼎收拾心情,整顿队列,领着北营向邱山前进,准备与禁军夹击叛军。 邱山之顶,祭坛上,皇室成员、文武百官皆高呼: “大楚万胜! 太上皇万胜! 忠靖侯……” 正在这时,山下叛军中,突然“嗖嗖”升起许多烟花,“嘭、嘭、嘭”炸裂在半空中。 众人暗道不好,叛军还有援军。 果然,东南方树林边,出现一队旌旗招展骑兵,其后大队步兵正从树林中整齐的走出来。 太上皇、皇上等人忙举起“千里眼”来看。 只听西宁郡王呼道: “是前标营! 曲将军反了?” 众人听闻,大惊!脸色都紧张起来。 三大标营每个标营两万骑兵,五万步兵,都是凶悍的边军轮换进京的,远非京营的太平兵能比。 这也是一直以来,定国一脉瞧不起开国一脉的原因之一。 前标营原来是巫家执掌,三大标营之首,巫家覆没后,太上皇把前标营交给同为定国一脉的曲将军执掌。 此刻,剩余的这两万禁军和三万多北营,在强悍的前标营面前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众人心想唯一能镇压前标营的只有贾琮的撼山军,可是撼山军不在京师,贾琮也留在了京城。 平津侯、宣平侯同样困在邱山,无法调动左右两个标营来相救。 皇上见已至酉时,太阳将下山,想来叛军的底牌已出,便当机立断,下令随行的龙禁尉点狼烟。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龙禁尉随身携带的那些麻袋里面装的是柴薪。 随着浓烟冉冉升起,包括太上皇在内,文武百官都在猜测皇上的援军是何方兵马。 林如海微微眯眼,心中猜到了是谁。 突然,浓烟后面,一位刚刚取柴薪的龙禁尉举起了手弩,对向皇上…… 第344章 皇上失德 此刻,皇上身侧的几个太监,被浓烈的黑烟阻挡了视线,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位龙禁尉的异常。 一旁的龙禁尉秋统领,一个纵身扑到那人与皇上之间,同时大喊道: “有刺客!护驾!” 一话未了,“嗖”的一声,一支箭矢擦在秋统领肩膀的披膊上,稍偏了一下,仍然飞向皇上。 穿透了皇上的龙袍,以及内里的软甲,直插在右肩之下! 众人大惊失色!连太上皇也没想到,皇上的龙禁尉里面竟然出了刺客。 皇上身侧的那几位太监忙把皇上围了起来,秋统领也领着龙禁尉在外围了几层,又命人去捉拿刺客。 而那名行刺的龙禁尉,早在手弩激发箭矢后,当即拔剑自刎了。 尸身躺在火堆旁,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皇上的方向,应该是想知道自己射中要害没有。 邱山之顶,一时间乱作一团,太上皇的近身侍卫连忙把太上皇护在中间。 戴权忙让小太监去请御医,因祭天被打断后,回避在营帐里的皇后也领着几位贵妃,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前来查看皇上伤势。 元春看了眼皇上肩下的箭矢,胸前的鲜血,和皇后、几位贵妃一样拿着手绢嘤嘤的哭了起来,心中却暗想: 无论皇上是否驾崩,此战是否胜利,只要琮兄弟还在,贾家便不会倒,也就没人敢对自己出手。 听闻他遵照太上皇旨意在镇守京城,不知他那里怎么样了? 此刻山顶还未恢复秩序,山下,忠靖侯已率领北营到了邱山脚下协防。 前标营七万大军也渐渐围拢上来。 三皇子见山坡上的禁军出现了慌乱,心中大喜,也不知自己的暗手得逞了没,忙令前标营立即攻打邱山,房山大军助攻。 至于他和忠顺王那些私兵,他也看出来了,花里胡哨也就只配做仪仗,真正上了战场,个个都是怂包。 禁军在太上皇的指挥下重新列阵迎敌,即便有北营相助,仍然不敌前标营那些彪悍的边军。 合着“咚、咚、咚”的战鼓声,前标营杀喊声震天,刀盾兵、枪盾兵列阵冲锋在前,后面弓箭、强弩、八牛弩密集如蝗的抛射。 禁军和北营的军士一个个从山坡上、台阶上滚落下来,冲坏了他们自己的阵型。 山坡和山脚下的白雪被染成了红色,红的如同那天边的晚霞。 山顶上,御医们取出了皇上肩下的箭矢,撒了些白色的粉末,包扎了伤口。 几位御医相视一眼后,一位年长的御医双手捧着那带血的半截箭矢,战战巍巍的跪下,道: “禀陛下,箭上无毒。 陛下是伤势并无大碍。” 戴权接过箭矢道: “陛下,今早龙禁尉出发时,临行才发放武器,想来那逆贼还来不及做手脚。 就连那些麻袋也是老奴临时发给他们的,他们并不知道里面是点狼烟用的柴薪。” 皇上听闻箭矢没有毒,松了口气,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戴权。 戴权当即会意,把皇上伤势无碍,箭矢无毒的消息宣告众人。并请皇后娘娘领着几位贵妃返回营帐。 众人忙吹嘘、恭贺了一番“皇上乃天子,受上天庇佑,定能逢凶化吉”之类的话,心中却暗想: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你们皇家兄弟相残(皇上与忠顺王)、子要弑父(三皇子), 山下形势凶险,怕是撑不到天黑,叛军就攻上来了。 这时,山下响起山呼海啸声: “皇上失德!上天降下灾祸。 大楚百姓苦帝久矣,民变连连。请皇帝顺天意,随民心,退位让贤!” 皇上听闻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强压住怒火,让戴权去围栏边查看山下战事。 众人亦都往山下望去,只见前标营的军旗已至半山腰,山下,三皇子和忠顺王的私兵此刻正在呐喊“皇上失德!” 这些人打仗不行,喊起话来,嗓门倒是很大。 文武百官心中叹道:大楚终于走到了这步! 如同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宋文帝刘义隆、后梁太祖朱温……他们一样, 大楚竟也要出一个被儿子杀死的皇帝了。 以三皇子的圆滑,只要及时倒戈,拥立他为帝,想来不会对我等朝臣动手。 正在这时,在厮杀声,“皇上失德!”的呐喊声中,远处传来一声军号声: “滴答、滴滴答,滴答……” 众人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西边的白色雪地上,有一队长长的骑兵正疾驰而来。 随着那军号声,那骑兵的队形正从纵队演变成一排横队,前排长长的骑枪高高的耸立着,逆着夕阳的霞光冲过来。 霞光把骑枪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长老长。 即便没用“千里眼”的文官,也看得到那长长的影子,除了撼山军的枪骑兵还能有谁。 戴权、西宁郡王、平津侯、宣平侯等人透过“千里眼”看到骑兵最前的那人正是冠军侯贾七郎。 “冠军侯来了!撼山军来了!” 山顶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刚走到自己营帐门口的元春嘴角微微一翘。 这时,皇后走过来,惊喜的说道: “你家兄弟来了,那些叛军就是秋后的蚱蜢了。” 元春微笑道: “定是陛下运筹帷幄,一子定胜负。” 皇后点了点头,拉着元春一起走进了自己的营帐。 太上皇放下千里眼,看了一眼安然坐在椅子上的皇上,心里叹道: “老六(忠顺王)他们终究是棋差一着,不仅让撼山军的三万精骑暗渡陈仓回了京师, 就连贾琮也瞒天过海出了京城。” 皇上从眼角的余光知道太上皇在看自己,忍着剧痛,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山下,三皇子绝望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撼山军,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旁的忠顺王见状忙催促道: “贾七郎还是来了,咱们赶紧按你先前的谋划从古北口出关吧。” 三皇子摇摇头道: “父皇真能忍,咱们底牌不现,他就不出底牌。 前标营必被撼山军打败,咱们拿什么破关而出? 也不知道山上,我的暗手得逞了没有。反正走不掉,我就留下来等个结果,万一父皇驾崩了,就是皇祖父主持大局了。” 第345章 骑枪之下众生平等 前标营统领曲将军见撼山军的骑兵扑过来了,自知此刻逃是来不及了,忙列阵迎敌,并把枪盾兵排在了最前面。 撼山军越来越近,这时响起了令人胆寒的声音: “滴滴答,滴滴答……” 这是撼山军特有的冲锋号声!嘹亮而激昂的号声响彻云霄。 随着冲锋号响起,高高耸立的骑枪放平,直至前方。 撼山军如同猛虎出闸,排山倒海般冲了过去。 贾琮身旁的丫丫身着小板甲,顶着“铁罐头”,挥舞着狼牙棒,稚嫩的声音大喊道: “杀呀,打坏蛋啦!” 贾环也提着长刀拍马紧跟在贾琮身后。 贾琮想起答应过水清扬替他杀了三皇子,为防他趁乱逃脱,便取下落日弓纵身站到了狂奔的汗血宝马背上,搜索他的身影。 不多时,在前标营后方找到了他,贾琮搭箭便射,一支箭矢激射而去,飞过前标营上方。 正坐在马背上观战的三皇子倒飞落地,胸前插着一支箭矢,只剩半截露在外面,一旁的忠顺王吓的亡魂大冒。 贾琮顾不上忠顺王,擒贼先擒王,第二箭优先射杀了前标营曲将军。 前标营还没从统领身死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踏踏踏踏……” 仿佛雪地都在颤抖,排山倒海的枪骑兵越来越近,密集如林的骑枪那恐怖的压迫感, 让前标营前排的枪盾兵感到死亡在迫近,灵魂颤栗! 胆小点的士兵禁不住退后。 贾琮骑上马背,从亲兵手中接过天龙破城戟,朝天一指,身后的亲兵立即吹响了军号: “滴答答,滴答答……” 枪骑兵身后的两万轻骑兵一拨齐射,密集如蝗的箭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铺天盖地砸向前标营的军阵。 一时间,前标营人仰马翻。 紧接着又是第二拨齐射飞向前标营。 直到这时,撼山军才进入前标营弓箭手的射程,然而此刻他们已经遭到了重创, 仅有稀稀拉拉的箭矢飞向撼山军,被撼山军前排的重骑兵(一手持骑枪,一手持盾)挡住,只有极个别骑兵落马。 贾琮、丫丫、贾环和亲兵们也用各自手中的武器格挡下箭矢。 轻骑兵第三轮齐射到达前标营后,枪骑兵冲到了前标营阵前。 骑枪的长度优势顿时显示出来了,枪盾兵的长枪还未够到战马便被骑枪连人带盾击飞。 骑枪之下,众生平等! 枪骑兵所过之处,敌军像被洪水冲过的麦田一茬一茬的倒下。 贾琮和丫丫冲锋在前,二人手中的天龙破城戟和狼牙棒舞得像飞车似的。 所过之处敌军的残骸、兵器四处飞溅。 贾琮放眼看去,敌军盾墙被破后,面对恐怖的枪骑兵冲锋,敌军要么逃命被铁蹄践踏,要么抵抗被击杀, 更多的敌军则是原地趴下,而后被跟上来的轻骑兵居高临下击杀。 贾琮心想,这一点东、西方人没什么区别,面对枪骑兵冲锋,人的本能往往选择趴在地上。 因为战马的习性都厌恶踩踏人,幸运的话是不会被铁蹄践踏。 不同的是,欧罗巴那边的战场,枪骑兵喜欢在马背上用长枪向下刺杀卧倒的敌军; 而贾琮则是把这个任务交给枪骑兵后面的轻骑兵,枪骑兵则继续横扫破敌。 邱山之顶,众人看到撼山军如此壮观的冲锋,风卷残云般的歼灭敌军,无不大喝“好!” 平津侯和宣平侯无奈的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定国一脉最强的三大标营之前标营,都接不住贾琮的一合之力,我等在贾琮面前恐怕也是同样的结局。 贾琮冲到邱山脚下,领着一队亲兵沿着台阶直接杀了上去,直到半山腰,杀尽了台阶上的叛军,前面只剩禁军, 这才只带了两名亲兵快步向祭坛登去,到了山顶,贾琮扫了一眼全场,迅速了解了山顶的形势。 与此同时,上至二圣、下至文武百官齐刷刷的看着战神下凡一般的贾琮,眼里无不敬畏。 直到上山前,贾琮并不是没想过,如果上面混乱,自己可以趁乱屠了皇族,就此称帝! 三万撼山军就地把所有反对声音肉体消灭。 不过,见到皇上肩膀下方包着的伤口,以及在二圣的威严下,皇室、文武百官秩序井然,更无人趁火打劫。 连北静王都波澜不惊,没趁机作乱,那就再等等吧。 想来皇上那伤口靠近胸部,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怕是时日不长,往后时局必然混乱,机会良多。 再者撼山军四万步兵不在京中,难以弹压诸多变数。 贾琮疾步上前,向皇上行礼道: “末将护驾来迟,陛下恕罪。” 皇上左手摆了摆,虚弱的声音说道: “爱卿请起,来得正是时候。” 贾琮起身看了眼皇上包扎的伤口,冲着皇帝身旁秋统领就是一脚,怒喝道: “你是如何护卫陛下安危的!” 秋统领一个踉跄,却不敢言语,他身为龙禁尉大统领,负责皇帝的安危。贾琮这般斥责自己曾经的上司,自然是为了表现“忠心”。 一旁的戴权忙道: “侯爷,您错怪秋统领了。 逆贼暴起行刺,千钧一发之际,多亏秋统领以己身挡在陛下前。 正是如此,才使那逆贼的箭偏离了要害。” 贾琮见皇上点了点头,便向秋统领道歉,贾琮又道: “请陛下准许末将留下,为陛下护驾。” 皇上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爱卿还是先剿灭叛军,再回来为朕护驾。” 贾琮道: “陛下,末将在此,也可平叛。” 贾琮这么一说,众人都好奇的看过了,西宁郡王、平津侯等武将更是好奇,贾琮如何在山顶指挥下面的撼山军作战。 贾琮当即向身后两位亲兵下令,只见二人走到台阶旁,其中一人举起军号吹起来;另一位取下背上的旗帜做着奇怪的手势。 很快下面的撼山军也回应了相同的军号声,军旗招展。 只见三万骑兵顿时分作两路,沿着邱山山脚,围绕着邱山,向叛军冲杀过去。 枪骑兵手持骑枪在内侧冲向那些叛军,轻骑兵则在外侧,以弓箭射杀山腰上的叛军。 贾琮看了看天边的残阳道: 第346章 封国公 “陛下,太阳即将落山,夜晚作战,恐再有逆贼趁机生乱。 若是陛下恩典叛军,普通士卒降者不杀,可在日落前平定叛军。” 皇上听闻,一双充满怨恨的眼配上阴霾的脸,阴森可怖,心中暗道: 逆贼欲取朕性命,若非天意庇佑,朕已归天,即便如此,朕这伤…… 竟要朕饶了他们性命! 皇上看了眼西山上血红的残阳,心知若是战斗持续到夜晚,确实有各种不测。 这数万兵马中一旦有人有异心,朕岂不是危矣,弄不好父皇的禁军…… 皇上咬了咬牙,忍住胸前钻心的疼痛,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准!” 贾琮见状,心想,皇上这头受伤的野兽,会比以往更加多疑、残暴、嗜血。 不过贾琮之所以要救下那些普通士卒,是因为他要走的路是——先攘外,后称王。 以免在自己夺取江山时,引起内部动荡,外敌趁机进入中原,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如今心头大患——女真尚未平定。 这些都是大楚的士卒,说到底是汉人,能收拢就收拢,即便收不了,最好也不与之为敌。 对方半山腰上有近两万人,居高临下,贾琮也不想撼山军剿灭他们时产生无谓的伤亡。 贾琮得了皇帝的旨意,随即向两位亲兵下达了指令。 不多时,邱山脚下响起来山呼海啸声: “叛军速速跪下!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面对冠军侯和撼山军,叛军本就没有丝毫获胜的希望。 第一轮冲锋就让叛军损失近半,加之曲将军已死,叛军早没了斗志,能活命,哪有人想死。 于是,无论前标营、房山守备军还是二王的私兵齐刷刷的扔下武器,跪下。 只有寥寥数人不知是真的硬骨头还是反应迟钝没跪下,被轻骑兵射杀。 当最后一缕晚霞照在邱山祭坛时,撼山军收拢了叛军,数名亲兵把忠顺王和房山守备左运兵押上了山顶。 贾琮拱手道: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在天黑前平定了叛军。 忠顺王、房山守备左运兵已押解上山,请陛下处置。” 皇上点了点头,道: “好,朕的英国公所向披靡!” 皇上言出法随,这是当众给贾琮加封国公了,以贾琮历来的军功、战力,多次挽天倾,封国公倒是绰绰有余。 历史上唐朝曾有位英国公——李积。 原名徐世积,后赐姓李,又为避唐太宗李世民讳,去掉“世”,单名积,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西宁郡王、北静王、平津侯、宣平侯,林如海,左士衡、方子庭等师兄和“舅舅”张敬等人都向贾琮道贺。 有了他们带头,除了御史大夫樊泽霖站在原地没动, 文武百官,甚至定国一脉所有武勋,包括先前那位向西宁郡王出言不逊的武勋,皆上前向贾琮贺喜。 贾琮道: “我能迅速平定叛军,全仰仗陛下龙威。 陛下金口一开,反贼们望风而降。” 一旁的被五花大绑的忠顺王想起“降者不杀”四个字,忙向皇上磕头道: “陛下仁慈,皇弟知错了。” 皇上冷哼一声,阴恻恻的说道: “朕只是不杀投降的普通士卒,没说放过贼首!” 忠顺王听闻,忙跪在地爬向太上皇,道: “父皇,儿臣只是一时糊涂,被三皇子蛊惑,吃了猪油蒙了心,才犯错。父皇救救皇儿啊!” 太上皇心知皇上的心性,倘若开了金口,被皇上以大义拒绝,反而落了脸面,便没有开口。 皇上看了一眼身旁那位面色阴沉的中年太监,那太监一个健步上前,捏住忠顺王的脖子一扭。 只听“咔嚓”一声,忠顺王脑袋耷拉下来,然后倒在地上,一双眼死不瞑目的瞪着皇上。 众人骇然,震惊皇上的狠辣,却也没人对皇家相残说什么。对于皇家的德行,众人心里早有杆秤。 贾琮淡淡的看了眼那名太监,知道他就是龙一,和皇上身后那几个太监是潜龙卫仅存的几人,平时都在宫里,紧随在皇上身边。 太上皇也一样,飞龙卫也就剩几个近身护卫。 贾琮没打算对这几人动手,不给他们留几个人,他们拿什么狗咬狗。 皇上看了眼忠顺王的尸骸,又瞪向房山守备左运兵,冷冷的说道: “你是我皇家的一条狗,也敢咬主子?” 贾琮听闻,心想,能在京师旁执掌房山军队的,果然是他们屠家的心腹。 左运兵自知难逃一死,家人也保不住,道: “自古成王败寇,本将军无话可说。” 皇上厉声道: “押下去,明日午门凌迟!” 左运兵倒像个军人的样子,被龙禁尉带走时仍然昂着头从文武百官面前走过。 不少人心中暗道,可惜了。 贾琮上前道: “陛下,末将昨晚途径居庸关时,被吴天佑百般阻挠。 末将唯恐误了皇上的大事,迫不得已,射杀了吴天佑才领撼山军入了关。 请陛下恕罪。” 皇上听闻,心中一惊:吴天佑是吴贵妃的父亲,是朕的心腹,竟然被贾琮杀了。 如今贾琮是朕最得力的刀,还不是怪罪贾琮的时候。 念及此,皇上道: “吴天佑竟然阻你进京师,当杀!” 一旁的太上皇和一众大臣听闻二人对话,方才明白贾琮早已出京调撼山军骑兵去了。 按说,贾琮违背了太上皇镇守京城的旨意。 但太上皇无意追究,贾琮此举显然是奉皇上旨意,于国法,并不能定其罪,况且明面上,他有力挽天倾之功。 这时,已是日落西山,邱山上太监和山腰的禁军点起了火把,把邱山照得通明。 皇上下旨,让贾琮派撼山军两万骑兵把邱山围得水泄不通,一万兵马看守叛军。 随后又让贾琮把营帐设在其御帐之侧,以护驾。 营帐里,贾琮就地休息,几位亲兵和扮成亲兵的鹰卫队探子轮流值守。 这晚,正是冬至日,月圆当空。 月光洒在雪地上,如同银河倾泻而下。 邱山脚下被鲜血染红雪地,和数以万计来不及清理的尸骸,在月光下如同地狱般的阴森恐怖。 远处,三道人影赶了过来。 远远的瞧见撼山军围着邱山,三人不敢贸然靠近,合着衣在光秃秃的树丛中蹲了下来。 第347章 三尺白绫 京城冠军侯府,大观园梦溪峪,众人用过晚饭留在园子里听戏,王熙凤点了老太太喜欢的热闹戏《孙行者大闹天宫》。 然而老太太、贾赦、贾政、贾琏几人都心事重重,无心看戏。 天色已晚,邱山祭天后,按例二圣一行当日就该回京,贾琏着人去外面打听了几趟,庞大的祭天队伍还没归来。 前阵子二圣斗法,老太太、贾赦、贾琏都猜到今日必然出事,就连迂腐的贾政也意识到他们至今没回来,邱山定是出了大事。 如今贾家全靠贾琮撑着,他是皇上的心腹,一旦邱山有变,捅破了天,换一个人当皇帝,那贾家的处境就微妙了。 老太太和贾赦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冠军侯府的方向,贾琮到现在没露面,两人都猜到这其中定有蹊跷。 老太太拍了拍林黛玉的手背,道: “琮哥儿可是不在……?” 林黛玉笑道: “老太太不必担忧,琮哥哥行事素来稳妥的。” 话刚落音,只见素雪快步走来,很快就到了林黛玉身旁,说道: “林姐姐,邱山那边消息传回来了。 叛军并未攻上山,哥哥已率撼山军三万精骑平定了叛乱。 我刚刚已让张志(鹰卫队长)他们去清理两府周围的探子了,醉蝶父母所在的庄子也派了人去。” 老太太几人听了都松了口气,一旁的惜春奇道: “哥哥不是在府里忙着公务嘛,怎么领兵平叛去了?” 宝钗笑道: “你哥哥再忙,几时不让你去他院里玩了?” 惜春恍然大悟,旁边的湘云“哦”了一声,道: “哦,原来三哥哥是瞒天过海。哼,把我们都骗了。” 林黛玉拉着素雪的手,笑道: “辛苦你啦。” 素雪摇了摇头,后面的赵姨娘忙道: “环哥儿跟着他三哥去打仗,那孽障没缺胳膊少腿吧? 这趟护驾立了功,能封个什么大官当当?” 老太太转头瞪了她一眼,赵姨娘讪讪的笑了笑,缩到贾政后方去了。 素雪道: “他跟在哥哥身后,自是无碍的。” 老太太因问道: “都是些什么人叛乱?” 素雪看了眼老太太,道: “领头的是三皇子和忠顺王。 参与叛乱还有前标营的曲将军,房山守备左运兵,以及京师东营保龄侯。” 保龄侯三个字一出,众人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史湘云张大嘴,一双眼愣愣的看着素雪。 老太太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身体一晃,若非圈椅有扶手都要跌下去了,史家是自己的娘家呀! 谋逆乃是夷族之罪啊! 林黛玉、宝钗、探春等女看向史湘云,怎么办,贾琮能保住湘云吗? 众人又看着素雪,希望她一时嘴快说错了。 素雪见状,说道: “忠靖侯护驾有功,哥哥也会替史家说话,想来保龄侯不会连累到整个史家。” 老太太哆嗦着嘴问道: “史鼐,他怎么样了?” 素雪道: “死在忠靖侯枪下。” 竟是这样!兄弟相残! 老太太听闻,老泪纵横,湘云也早已成了泪人。 众人忙劝住,唯恐二人哭坏了身子。 这一晚,对她们而言注定是个漫长的不眠夜。 月圆本是象征家人团圆,然而这个月圆之夜,却意味数以万计的人家将再不能团圆。 邱山外,蹲在树丛中的三人看着月光下遍地的尸骸,心里发毛。 山脚下,撼山军的巡逻队一遇到风吹草动,便剑拔弩张,三人根本不敢靠近,唯恐成了箭垛子。 终于等到月落,日出,三人来到了邱山脚下,经撼山军、禁军重重盘查,留下了两位士卒在山下,当中那人被放行上山。 邱山之顶,御帐里,皇上对贾琮道: “上次你大姐(元春)省亲,你练兵去了。 听说你很多年没见过你大姐了,如今她也来了,在皇后的营帐旁,你去见见吧。” 贾琮拱手道: “谢陛下隆恩。元妃进宫的时候,末将尚年幼,都不记得模样了。” 说罢,告退出了御帐。 刚到帐外,却见一太监领着一人进了皇上的御帐。 扮成亲兵守在帐外的第五令见状,给贾琮使了个眼色,二人走了一段,第五令压低嗓门道: “那人是居庸关的主薄,他和刘副将都是皇上的眼线。” 贾琮暗道计谋已成,微微点头,前往祭坛东侧营区,这里是皇后等人的营帐。 刚走到营地门口,跟守门的太监说了缘由,却听营区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声: “贱人!你兄弟杀了本宫父兄,本宫要杀你贾家满门……” 贾琮脸色一沉,不等那太监通禀,便走进了营地。 只见一个宫装贵妇一边声嘶力竭的叫喊,一边去抓扯另外一位二十出头的宫装贵女,被几名太监拦着。 一旁还有两位宫装贵妇在看热闹。 皇后在夏守忠和几位太监的簇拥下走上前,呵斥道: “住口! 吴贵妃,你成何体统?皇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吴贵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皇后娘娘,您要替妹妹做主啊,那挨千刀的贾七郎杀了我父兄。” 这时,一旁的夏守忠见贾琮走过来了,便喊了声“英国公”,皇后见有外臣进来,就让太监们簇拥那两位看热闹的贵妇进了营帐。 外面只皇后、吴贵妃和元春三女和几个太监。 吴贵妃转身看着贾琮,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手指着贾琮道: “你就是英国公贾七郎。 就是你这畜生杀了本宫父兄,本宫要把你剥皮抽筋……”说着就张牙舞爪补了过来。 贾琮脚跟一转,一侧身,吴贵妃扑了个空,用力过猛摔倒在地。 吴贵妃挣扎着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指着贾琮道: “大胆逆贼,你敢玷污本宫!皇上要灭你九族。” 贾琮看都不看一眼地上撒泼的吴贵妃,走上前向皇后行礼道: “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道:“英国公无需多礼。” 刚说罢,吴贵妃又爬起来,对贾琮破口大骂。 皇后皱眉看向吴贵妃,正要呵斥,这时,戴权领着两名太监走了过来,冷声道: “吴贵妃,皇上有赏赐给你。” 说罢,一位太监双手托着盘子从戴权身后走上前。 众人看向托盘上那赏赐之物,皆骇然! 不是三尺白绫是什么! 第348章 一张纸条引发的血案 吴贵妃吓的浑身都颤抖起来,一双眼惊恐地盯着托盘上的白绸,踉跄着退了两步,少倾,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她喉咙里传出: “不! 不会的,皇上怎会赐死我!” 戴权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然后给二人递了个眼神。那两名太监上前架起吴贵妃,一边往营帐里走去,一边安慰道: “娘娘,不疼的,只一会儿就好了。” 戴权也跟着三人进了营帐,回身放下营帐帷幔的那一刹那,看了眼贾琮。 不一会儿,营帐里再没了吴贵妃挣扎的声音,整个营地死一般的寂静…… 戴权领着两个太监从营帐里走了出来,对皇后行了一礼道: “吴贵妃失德,冲撞了英国公和元妃娘娘,已被陛下赐死。” 说罢便躬身退了出去。 皇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元春,又看了看贾琮,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得罪了贾琮,招惹了元春竟被皇上直接赐死! 这已经严重威胁到本宫的地位了,岂不是本宫以后对元妃都要小心翼翼了。怎能这样? 这不像皇上平时的做派,不行,得去找皇上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笑道: “英国公多年没见过你大姐了吧,你们姐弟说说话,本宫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说罢便领着夏守忠,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下出了营地,去往皇上的房帐。 夏守忠并未与贾琮有任何眼神交流,只低着头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 贾琮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接下来那件极重要的事,得看夏守忠的能耐了。 “三弟,多谢你护着我。”元春在贾琮身后说道。 贾琮转身看向元春,见她二十出头的模样,眉清目秀、端庄优雅,论容貌应该是四春之首了。 又看了一眼元春身旁的太监,那太监识趣的退下去了。 随皇后来祭天的只有四位贵妃,按礼制都没带宫女,只有太监。 方才两位看热闹的贵妃在贾琮进来后,已经回避到营帐里面去了。 贾琮道: “这么多年在宫里,辛苦你了,近来过得还好?” 元春道: “三弟撑起了家里,我在宫里也惬意的。”说着又看了眼吴贵妃的营帐,接着道: “以前她还找我的不痛快,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家里都还好吧,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吗?听说二妹妹出嫁了,夫婿是三弟的好友,人品、才学、模样、家世都是顶好的。 说是凤嫂子又怀上了,前两个月都没随老太太她们进宫来看我,她这胎安稳吗?” 贾琮道: “家里一切都很好,勿要挂念。老太太吃嘛嘛香,睡得也踏实,凤嫂子下个月就要生了。” 贾琮心想元春也是为了贾家进宫,如今在宫里守活寡,但总不能告诉她,再忍一二年就自在了,便说道: “大姐在宫里只需安稳过日子,养好自己身子便是。 倘若有不如意之处,老太太她们进宫的时候,你言语一声,弟弟自会替你料理妥当。” 元春道: “我这辈子留在宫里,并不能像祖母当年期望的那样,给贾家庇护。好在有了三弟,家里我也不用担心了,只安稳过活。 今日,有吴贵妃的三尺白绫在前,往后哪还有人敢招惹我,三弟放心吧。” 贾琮点了点头。 话分两头说,皇上的御帐里,皇后正伺候皇上吃下银耳粥,道: “吴贵妃惹恼陛下了,处置了便是。陛下当以龙体为重,万不可因她置气。” 皇上瞄了一眼皇后,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示意戴权把桌案上那张纸条递给了皇后,缓缓道: “这是在吴天佑书房里搜到的。” 皇后纳闷的接过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截止冬至之日,不放一兵一卒进关。 皇后何等聪慧,立即就猜到了来龙去脉,因道: “吴贵妃的父亲阻拦贾七郎和撼山军进关勤王?他投靠了老三还是忠顺王?” 皇上从牙缝里蹦出了十个字: “是不忠不孝老三的字迹。” 皇后心里松了口气,原来皇上赐死吴贵妃并非因其得罪了贾琮和元妃,而是因其父背叛了皇上,投效了反贼。 皇后恨道: “吴家目无君父,活该夷族。” 皇上道: “朕以吴贵妃冲撞了英国公之名,赐死她,不过是送贾七郎一个顺水人情罢了。对外你就称她病故了。 保龄侯、左运兵、曲将军这些反贼,朕已遣人回京去抄家了,一个都不能饶。 老三、忠顺这两块肥肉给英国公留着,让他也得些好处。” 皇后道: “陛下圣明。” 殊不知,那纸条本就是贾琮让第五令藏进吴天家书桌里的,出自计无双之手。 计无双模仿字迹的手段出神入化,早年从老家逃亡四川,在给成都指挥使做幕僚前,就是靠教书和临摹字画养家糊口。 贾琮本意是要为杀吴天佑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没想到,顺带把吴贵妃也搭进去了。 邱山祭台,时辰已到,鼓乐声起,皇后开始昨天没来得及进行的行亚献礼。 接下来,皇上为了向天下昭示,自己虽中箭但并无大碍,忍着剧痛举行了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 加上昨日已经进行四个典礼,共计九个步骤,隆重而冗长。整个过程,皇上额头满是汗珠,右臂不住的哆嗦。 祭天大典终于完成了。皇上一行在撼山军的护卫下,还回了京城。 在沿途百姓山呼海啸“太上皇万岁、皇上万岁”声中,皇帝等人回了宫。 贾琮因得了旨,要抄没三皇子府和忠顺王府,便遣丫丫和贾环先行回府报平安,自己领着绣衣卫前去抄家。 有了这次一张纸条灭了吴家的经验,贾琮在抄没三皇子和忠顺王府时,特意让第五令偷偷拿走了几件御赐之宝物。 往后要对付哪个敌人,只需把御赐之宝藏在哪家再当众搜出来,就可以证明这家与三皇子或是忠顺王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以皇上受伤后的性情,只要有怀疑,定然会宁杀错不放过。 抄完两府,南镇抚使严定波按例向贾琮奉上了一成的财物,贾琮也不矫情,按例收下。 第349章 史湘云遭难 荣国府,荣庆堂。 老太太一宿没睡好,一闭上眼就看见史鼐死在史鼎枪下,史鼐的儿子们跪在菜市口被砍头, 史鼐媳妇、闺女都被卖到教坊司,喊着姑奶奶(贾母)救命。 天一亮,林黛玉、薛宝钗、李纨、探春等人便来到荣庆堂探望老太太,生性豁达的史湘云此刻却红着一双眼。 众人知道史鼐谋反是夷族之罪,纵使史鼎护驾有功,贾琮恐怕也救不了史鼐那一房。 在众人劝慰下,鸳鸯伺候老太太吃了些莲子羹,刚用了半碗,只见顶着个大肚子的王熙凤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众人见王熙凤脸色苍白,忙道: “你不在家里养胎,过来作甚?” 薛姨妈和李纨忙把王熙凤扶到圈椅旁坐下。王熙凤刚坐定,便气喘吁吁的说道: “外面来了个绣衣卫的官,说是要拿湘云妹子去。” 众人听说要拿湘云,心惊胆战,史湘云更是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老太太忙道: “琮哥儿回来没,来人是绣衣卫的什么人?” 王熙凤道: “没琮兄弟的消息,那人自称姓江,北镇抚使。 说是湘云她二婶(史鼐夫人)在诏狱里供出了湘云,他按例要湘云跟她去绣衣卫衙门问询。” 史湘云忙道: “我不去,我怎么能去诏狱!” 说着紧紧的挽着身旁林黛玉的胳膊,一双眼乞求的看着她。林黛玉搂着湘云,道: “别怕,北镇抚使虽是直接听命陛下办案,但无旨也不敢擅闯国公府内院。 既然琮哥哥还没回来,说明皇上多半也还没回来,那人定没有陛下的旨意。 你又没牵扯到谋反,想来是你二婶胡乱攀咬。你就在府里待着,等琮哥哥回来,自会还你清白。” 老太太怒道: “史鼐媳妇攀咬住湘云这丫头,定是想咱们府去搭救他们一家子。 可是谋反这样的事,纵使搭进一座国公府也没用的,只会连累更多人。” 众人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老太太在大事上还是灵台清明的。 宝钗、探春、邢岫烟等人也忙劝湘云,她跟史鼐家的人不一样,贾琮定能救她。 一旁的大脸宝想起自己当初被衙门缉拿,都是老老实实去了牢房,升堂后,贾琮替他证明了清白放才出来,便道: “绣衣卫来拿人,若是拒不交人,便是对抗皇家。 他们虽是不敢进内院来拿人,我们若是拖着,人家转身就上奏到皇上那里去了,到时候事情反而闹大了,不好收场了。 湘云妹妹不妨先跟他去,等琮三哥来了再去绣衣卫衙门接你回来。” 大脸宝这是把当日他进牢之前,贾琏他们说的话,照搬过来了。 众人听闻都对大脸宝怒目相视,连老太太都失望的看着他,史湘云听说要被交出去,哭的泣不成声。 一旁的薛姨妈暗叹道: 这孩子就是拎不清,幸好宝丫头许给贾琮了,哪怕是做妾也比给他强。 这次贾琮护驾立了大功,不知道会不会又升官晋爵? 林黛玉搂着湘云怒斥道: “宝二哥这话好生无礼,闺阁女子若是进了诏狱,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闺阁女子连外男都不能见,进了诏狱,就是兵丁不碰你,那也没人敢娶了。 正说着,只见一位全身铠甲挎着腰刀和一半大身影只露出双眼的两人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正是贾环和丫丫。 贾环一进屋,便道: “三哥封英国公了!” 众人大喜!老太太忙道:“琮哥儿回来了?” 贾环道:“三哥去抄那两位王爷的家了。” 王熙凤道: “琮兄弟知道绣衣卫要拿湘云妹子吗?” 贾环奇道: “什么?绣衣卫敢拿湘云姐姐?三哥知道了还不揍死他们。” 众人心想,贾琮果然还不知情。王熙凤把北镇抚使来要人一事说了一遍。 丫丫摘下头盔,拍拍泪眼汪汪的史湘云,很义气的说道: “史姑娘别怕,俺帮你把那个什么糊屎打跑。” 宝琴忙道:“别打伤了他。” “嗯呐嗯呐!”丫丫点着头,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出去了。 荣禧堂门口,北镇抚使江富平坐在台阶上,突然感到一股巨力从屁股上传来,“哎哟”一声,整个人滚下了台阶。 附近的奴仆顿足哈哈大笑,这差人遇到隔壁府的小魔头,倒大霉了。 圆滚滚的江富平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个小丫头,穿着板甲,头顶两根朝天羊角辫,插着腰,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丫丫一手指着江富平,道: “你就是那什么糊屎,没俺们爷的话,就敢来俺们家拿史姑娘?” 江富平听丫丫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是贾琮的丫头,心想,自己只是照章办事。 如今绣衣卫同知沙文朝已死,贾琮对陛下而言真正的作用是军中,将来自己执掌绣衣卫的机会极大。 那史家姑娘的事,自己只是给陛下表明一种态度,为表忠心:凡是涉及谋反案的人自己都会追究。 她一个闺阁姑娘能参与什么谋反,届时贾琮必保她,这样自己两边都好交差了。 其实自个儿最担心的是:万一贾家内宅那些糊涂妇人真把史家姑娘交给自己,那才是左右为难。 带她去了诏狱,贾琮怕是会弄死自己,谁都知道贾琮极爱护他那些姊妹; 若是不带她去诏狱,那岂不是自己违背了绣衣卫条例,是对陛下不忠。 江富平拍了拍身上的灰,讪讪的笑道: “小官只是照章办事,可不敢带兵来拿人,小官只一人在这儿等贾大人回府定夺。” 丫丫挥舞着小拳头,道: “你要等俺们爷,站远点等,不许吓着史姑娘,否则俺打你哟。” “是是是”江富平一边点头,一边退到花坛边。 丫丫见他无意拿史湘云,哼了一声,撒丫子腿跑回了荣庆堂,把江富平等贾琮回来做主的说法告诉了大家。 众人听闻都松了口气,老太太道: “那北镇抚使既然等琮哥儿回来拿主意,便无妨了。 环哥儿,你去那边府门口等着你三哥,也好给他报个信。” 贾环应了声,便出去了。 第350章 无故寻愁觅恨 却说贾琮领着绣衣卫抄了三皇子府和忠顺王府,随后便遣第五令秘密前往石斛街与夏家接头的珠宝店。 皇上伤势到底如何,寿命受到多大影响,还能活多久? 这样重要的绝密情报,贾琮只能通过夏守忠来刺探,希望他能利用自己六宫都太监的身份打听到。 为此,贾琮的许诺是: 若能得到准确的情报,便保他夏家重返故土——广西郁林州。并在郁林为夏家提供庇护,助其重整夏家。 他们这一支从广西流落至湘西,客居数十载,最大的梦想就重返郁林,重整家族。 贾琮交办了最重要的事,便领着亲兵,拉着十多辆满载着从两座王府抄来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回到府里。 刚到门口,见贾环守在这儿,得知了来龙去脉,贾琮也猜到了江富平的心思,他不过是想给陛下表忠心,让我来出面保史湘云。 来不及回内院换下铠甲,贾琮便领着贾环去了荣国府。 荣禧堂外,丫丫插着腰守在门口,江富平则蹲在花坛边活像一个要饭的。 见一身甲胄的贾琮走来,江富平忙起身行礼道: “国公爷终于回来了,属下……” 一话未了,贾琮随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 江富平顿时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贾琮训斥道: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堂堂一个北镇抚使竟被犯妇牵着鼻子走?” 贾琮知道自己的言行,说的每一个字,这厮都会秘奏给皇上,便接着说道: “史鼐夫人身陷狱中,胡乱攀咬,你就听她摆布? 史姑娘乃是史家长房之孤女,其父曾有功与国。 至于二房史鼐谋反,你要牵扯到长房,那三房史鼎护驾有功是不是也要厚赏她? 她长居在贾家,也算半个贾家女,贾家也是护驾功臣,那是不是也要赏她?” 说罢踢了踢江富平肥硕的屁股,江富平爬起来,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 “哦,属下明白了,史姑娘自然是两边不相干,不赏不罚。” “滚吧,当下这么大案子要办,你还为了个小女娃,赖在荣国府偷懒?”贾琮道。 江富平忙躬身道是,退出了府去。 丫丫蹦跳着到了贾琮跟前,一双大眼睛仰着头看向贾琮,一副表功的模样。贾琮拨弄她的羊角辫子,皱着鼻子,笑道: “跟着我在外面行军打仗,都好些天没洗澡,还不家去洗了,也不嫌你这身铠甲沉?” 丫丫右脚在地上画圈圈,低头道: “不沉,爷都不嫌沉的。 俺娘说,要听林姑娘的话,林姑娘有什么事了,就要主动去帮忙干活。 刚刚俺瞅着,林姑娘要护着史姑娘不让她被那个江胖子抓走,便出来盯着胖子。” 贾琮听闻哑然失笑,心想,丫丫她娘(何婶)是在大户人家干过活的, 知道大户人家后院里,女主人就是她们头顶上的天花板,所以她教导丫丫要讨好林黛玉。 贾琮牵着丫丫,道: “走吧,先家去洗洗,换身轻便的衣裳。” “嗯呐嗯呐”丫丫蹦跳着跟贾琮回到楚湘院。 贾环则去了荣庆堂,把湘云的事告诉了众人。 楚湘院,在映月、香菱伺候下,贾琮沐浴出来换了身黑白的箭袖。 素雪一边给贾琮系上腰带,一边给贾琮说了醉蝶袭击林黛玉一事,昨晚去庄子上拿醉蝶的父母,他们早已逃之夭夭。 贾琮道: “他们如何把贾家的家奴变成其奸细,已经无从得知。 不过这事提醒我们,京中形势复杂,很多大势力谋事多年,隐藏在别人府里的奸细往往一直潜伏,关键时刻才发动。 贾家出了两任荣国公,一位宁国公,都是掌军的,难免让有心人盯着。没准在咱们出生以前,就潜伏很多奸细。 荣国府那边虽然已经清理过一遍,但还得让鹰卫队盯着些,以防咱们起事的时候,出现不测。” 素雪点了点头,道: “哥哥离京这些日子,隔壁府那个大脸宝倒出了件有趣的事。” 贾琮拉着素雪的手坐下,好奇的看着她,素雪笑道: “有关他的词,在京里传开了。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行为偏僻性乖张,哪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哈哈哈!”贾琮听闻大笑起来,曹公这西江月·批宝玉二首,竟然现世了。 贾琮奇道: “可有查到这两首词出自何人?” 素雪道: “贾化,字时飞,别号:雨村。 曾经在扬州做过林姐姐西席,后来进京,不知如何攀附上了十皇子,如今任职礼部精膳清吏司郎中,正五品。” 贾琮没想到竟是贾雨村,因为自己的缘故,他被林如海早早的打发了,没了林如海的举荐,他没攀附上贾家。 可善于钻营的贾雨村终究还是攀附上了贵人,官至郎中。 听闻后世有人替贾雨村洗白,说他对贾家落井下石,是为了替自己的学生林黛玉复仇。 然而,纵观贾雨村此人,曹公笔下,他身为落魄书生之时,甄士隐接济他,还把甄夫人的丫鬟娇杏给了他,并助其进京赶考,可谓有再造之恩。 在他考中进士做官后,甄士隐已痛失爱女香菱,一场大火后甄家落魄,却未见他利用官身报恩。 后来,贾雨村因“贪、酷”被贬为布衣。再之后做了林黛玉西席,通过送林黛玉进京,以林如海的书信见了贾政。 他为了巴结贾政,自降辈分,甘愿充作“侄儿”,在贾家、王家的扶持下不但重新取得功名,还做了金陵知府。 然而在他遇到命案中的香菱时,在衙役的提示下,得知她就是甄士隐被拐走的女儿。 贾雨村非但不助香菱与家人团聚,反而把她判给了薛蟠这个纨绔做婢女,致使香菱死在薛蟠之妻的手上。 ———————— 接下来的剧情节点,即将决定史湘云的婚事。原大纲,她将与定国一脉的平津侯之子车正武定亲。但她不同于三春,有书友希望主角收她的,留言5,倒也不影响主线剧情走向;不同意收湘云的打6。 第351章 弹劾贾雨村 甚至在整个判案过程中,他对恩人之女没有半分关怀和怜悯。因为此时,甄家父女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曹公原话:“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 雨村断了此案,急忙作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 ……雨村又恐他(小沙弥)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意,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 对恩人之女甄英莲(香菱)如此,对为他出谋划策的差衙(小沙弥)亦是如此。 试问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媚上欺下、自私虚伪之辈,怎么为了替林黛玉报仇而对付贾家? 贾琮正琢磨着贾雨村其人,素雪疑惑不解,问道: “那贾雨村为何对大脸宝这么了解,这两首词倒也很配他。” 贾琮道: “他不仅对大脸宝很了解,对整个贾家都非常了解。 你还记得那个冷子兴吗?” 素雪道: “记得,此人是周瑞的女婿。 哥哥当初回京,便是以他倒卖的荣国府财物为突破口,按图索骥,一个个牵扯出周瑞、王夫人、赖家等人。 哥哥收拾完他们后,冷子兴便被刑部以倒卖御赐之宝的罪名处斩了。” 贾琮点点头道: “嗯,多年前,贾雨村在扬州智通寺,曾听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那冷子兴把贾家的来龙去脉,每个人心性、事迹都说与贾雨村了。” 素雪道: “即是如此,想来他对哥哥也很了解,贾雨村此人断不能留。 再者,十皇子因桃花娘一案,连哥哥也记恨上了,他拿哥哥没办法,竟唆使贾雨村来坏贾家的名声。” 贾琮笑道: “彼时我仅仅是一庶子,并为人注意,他也没什么我的消息。 不过,‘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便该是贾雨村的结局。 哦,他还投效了十皇子,那‘锁枷’是不够的,就依雪儿说的办,我自有妙计除掉他。” 素雪又道: “最近这一年多,十皇子对宣平侯府变本加厉,侯府的子弟都伤了好几个,亲兵也有折损,皇上一味地纵容,只当是小辈们玩闹。 前几日,宣平之子侯庄延率领亲兵伏杀了十皇子二十多名侍卫,为他家兄弟和亲兵复仇。” 贾琮道: “庄延(贾琮任龙禁尉副统领时,其为贾琮属下)素来多谋,行事稳重,连他都忍不住了,可见十皇子之猖狂。 皇上护着疯子般的十皇子这是好事,留着他不动,咱们收拾贾雨村就够了。” 素雪心领神会,笑着应下来。 贾琮拍了拍素雪的玉手,便领着映月去往荣庆堂。史家折腾成这样子,自己这个家主好歹也该去安慰下老太太。 荣庆堂,贾环正口若悬河讲着邱山之战,吹嘘自己如何勇猛,见贾琮进来,讪讪的笑了笑。 众人也起身和贾琮见礼,贺喜贾琮封英国公。 老太太让琥珀给贾琮搬来椅子放在上位,紫鹃双手把茶捧给贾琮。 惜春迈着小短腿到贾琮跟前,崇拜的看着贾琮,妥妥的一个小迷妹。贾琮让琥珀给惜春端个小凳子坐在自己身旁。 待贾琮抿了口茶,老太太道: “湘云这丫头这事过去了?” 贾琮嗯了一声,道: “本就与湘云妹妹不相干,全是保龄侯夫人攀咬。 湘云在咱们家这么多年和姊妹一起长大,也算贾家半个女儿了,这点脸面皇上还是会给我的。” 众人听贾琮这么一说,心里都踏实了,湘云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忙向贾琮道谢。 贾琮笑着摆了摆手,老太太低声道: “保龄侯府,还有救吗?” 贾琮看了眼面容憔悴的老太太,沉声道: “陛下受伤了。” 老太太听闻脸色大变,心中骇然:真龙受伤,必嗜血! 参与叛乱的人定会遭到皇上疯狂的报复,接下来京城会掀起腥风血雨,无数人头落地。 这个时候谁去保他们,轻则被皇上记恨,重则遭株连。 念及此,保龄侯府将会无一幸存,老太太不禁又落下泪来。 薛姨妈、王熙凤、黛玉等人忙上前劝住。 良久,老太太方才平复下来,凤姐儿有心转移注意力,便向贾琮叫苦: “尤二姐前面生了儿子,大夫说我这肚子里的八成也是儿子。 琮兄弟,万一不是,那该怎么办?” 说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贾琮道: “还能怎么办?接着生呗。反正嫂子年轻,生他十个八个,总会有儿子的。” 王熙凤撇嘴道:“我又不是猪。” 众女笑得花枝乱颠,唯一旁的大脸宝喃喃道:“那岂不是成死鱼眼珠子了。” 好在他的声音被女孩儿们笑声掩盖过去了。 老太太看了眼大脸宝,对贾琮道: “我听说近日京城里传了些对宝玉不好的言语,说什么‘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 还有什么‘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把你宝兄弟贬得一无是处,声名扫地。 你可曾听说?” 老太太这么一说,众人都看了过来,显然大家都听说了此事。 贾琮道: “说起来,这两阕西江月写得也属实,他本就是在内帷里混日子的,并未污蔑他。” “但是!”贾琮放下茶杯接着道: “宝玉哪里有不好,家里长辈可以打骂,我这兄长可教导他。 唯独外人不能。更不能满城传唱诗词,毁我贾家子弟名声!” 老太太先前还以为贾琮不管大脸宝,听到后面两句,顿时面露喜色,内外,他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老太太道:“那哥儿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贾琮想了想,道: “这两阕词已传唱京城了,覆水难收,挽回大脸宝的名声已经不可能。 冤有头债有主,我已查到始作俑者是贾化,号雨村。 其人早年做过县令,因贪腐、盘剥百姓被免职且剥去功名,而后起复做了礼部郎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人任郎中后仍然死性不改。 让二叔上奏折弹劾他,定然一奏一个准。” 老太太听闻,面露难色,贾琮奇道: “父亲替儿子报仇,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二叔莫非要赶着续弦(傅试的妹妹傅秋芳,见263章),就不管他儿子了?” 第352章 暗潮汹涌 老太太道:“老二他敢! 我是担心你二叔官职低,他的奏折怕是程不到陛下那里,就给拦下来了。” 贾琮撇了撇嘴,道: “上奏的时候附带上我父亲的帖子吧,这也算是荣国府的事,用得。” 老太太点点头,知道贾琮这么说了,这事定然成了。 看了眼湘云,心想宝玉的婚事得赶紧跟忠靖侯府订下来,省的夜长梦多。如今宝玉的名声受损,传到史鼎家,怕是会有碍他们的婚事。 贾琮正要告辞,回去处理贾雨村的事,老太太道: “你如今封国公了,家里活该好生庆祝下。 贾家一门先后出了四位国公,是天大的喜事,要开祠堂告知列祖列宗。 贾家在你手里愈发兴旺,咱们都跟着沾光了。” 说完又起身拉着鸳鸯的手,道: “等翻年开了春,玉儿就满十六了,你们的婚事也该办了,早点把吉日定下来。 鸳鸯今儿就跟你回去,帮你操办这些喜事。 她是个好的,你往后要好生待她。” 贾琮看了眼面如桃花的鸳鸯,此刻羞得脸颊泛红低头不语,如同朝霞照在晨露上。贾琮道: “老太太放心,我当然会疼她。” 鸳鸯哽咽道: “老太太……” 老太太放开鸳鸯的手,道: “去吧,我这老婆子就不耽误你的年华了。隔壁府这么近,得闲了就回来看看老身。” 说罢吩咐琥珀陪鸳鸯进屋去帮忙收拾行李。薛姨妈看着这一幕,心想: 琮哥儿这才回京几年,转眼间,就晋升公国了,将来不知走多远。 等他和林丫头的婚事办了,宝丫头也就可以进门了。早办早好,省的夜长梦多。 贾琮走到林黛玉身旁,轻声道: “明儿岳父大人在家吧,我去跟岳父、岳母商议咱们的日子。” 林黛玉听闻,娇羞之色涌向黛眉,白了贾琮一眼。一旁的探春、惜春、湘云等人都掩嘴偷笑起来。老太太笑骂道: “哪有哥儿自己去议亲的?”说罢,看了看王熙凤的大肚子,便对邢夫人、李纨道: “明儿,老大家的和珠哥儿媳妇带上厚礼去林家,你们挑个近点的吉日,早点把玉儿迎进门。” 邢夫人、李纨笑着应了下来。 这时,鸳鸯和琥珀各拎着一包行李走了出来,贾琮让映月去帮忙拎着。 鸳鸯走到软榻前,跟老太太磕了三个头,才在老太太不舍的目光下,随着贾琮去了。 三人回了楚湘院,贾琮叫来素雪、宝琴、香菱、晴雯、平儿、阿奴、丫丫,宣布家里添了新人,今儿晚上接风。 丫丫两眼放光的说道: “那今晚又有一大桌好吃的了。” 香菱把她嘴边的指头拍开,笑骂道: “你哪顿没有吃到好吃的?” “嘿嘿!” 贾琮让映月和平儿陪着鸳鸯选了房间,安顿下来。 宝琴管着内院的采买,又要帮贾琮审核诸多产业在各地的财务,平日里很忙。贾琮便让鸳鸯去接手采买事物,也采用大观园的采买模式。 到了下午,册封英国公的圣旨下来了,两府上下喜气洋洋。 然而京师却是腥风血雨,皇上虽遵照昨日在邱山所言,没杀那些参与叛乱普通士卒, 但一直清算到叛军中的中层军职,甚至连千总都不放过。 这晚,西宁郡王府,书房里除了王爷、王妃还有他们小儿子卢少朋。 西宁王妃看着卢少朋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以前家里议事都是你兄长参加,今儿议事却让你来?” 卢少朋想了想,回道: “儿子以为,是因为贾七郎吧?” 西宁郡王满意的点点头,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年你跟贾七郎交好,非但武艺上突飞猛进,远胜过你兄长们,连人也学机灵了。 如今局势暗潮汹涌,昨日皇家公然上演儿子(三皇子)弑父、弟(忠顺王)弑兄后,皇家的威严、声望跌入深谷。 不仅如此,昨日领兵谋反的房山守备左运兵,今日被抄家的吴贵妃娘家,他们都是当年太祖起兵时的家臣、亲兵之后。 此外,半年多以前,去福州剿倭寇的付守备,以及南安郡王父子相继折损。 付家的来历和左家、吴家一样,他们都是皇家的底蕴。 而南安郡王府是我们开国一脉唯一跟皇家真正亲近的,也是当年大同一战中唯一没损失的。 这不到一年,皇家在军中的力量损失巨大,冥冥中,像似有股力量在有意削弱皇家。 随着皇室衰落,手中掌握军队的大将在大楚的分量会越来越重。 而贾七郎在军中威望、实力无人能出其右,为了咱们卢家的未来就要进一步同贾七郎交好。” 卢少朋第一次参加家里的议事,仔细听着西宁郡王的话,揣摩其意。 西宁王妃接着道: “我和你父王一直没想明白,邱山举兵谋反的为何会是素来圆滑世故、多谋少断的三皇子。 若是看似阴沉却暴戾的五皇子还说的过去,三皇子应该像皇上一样,忍到最后才对。 我和你父王推测,太上皇和皇上二圣相争激烈,太上皇有意纵容应该是原因之一,但这还不足以让三皇子挺而走险。” 西宁郡王和王妃说完都看着卢少朋,想看看这个小儿子心智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卢少朋想了想道: “左守备、吴守备、付将军、南安郡王,他们的死,看起来毫无关系,有的是皇上降旨去打仗的,有的是针对皇上谋反的。 也不知皇家还有哪些心腹在军中,若是他们也相继出事,这事情就不简单了。 道理上来说,咱们开国一脉在大同一战中都被太上皇坑惨了,谁家都有可能暗中出手对付皇家。” 西宁郡王和王妃相视一眼,对这个儿子的回答还算满意,西宁郡王道: “从你曾祖父那里留下的线索来看,还有两家: 一家是接替付守备在福州剿倭寇的原昌平县马守备; 另一家是长安赵守备(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中,与张金哥定亲的正是赵守备之子,见274章)。 以后留意他们两家便是。” 卢少朋看向西宁王妃,又道: “母妃,三皇子会不会有人在后面怂恿,让他做了什么事,激怒了陛下,不得不挺而走险。” 西宁郡王和王妃听闻都笑着点了点头。 第353章 联姻 西宁郡王道: “咱们王府的情报来看,那日煽动学子逼皇上下‘罪己诏’的正是三皇子和忠顺王。 当时的情形,皇上的潜龙卫和太上皇的飞龙卫已经彼此消耗殆尽了,二圣在宫外的耳目尽失,三皇子他们确实有理由出手了。 只是不知是谁把这事透露给了皇上,导致三皇子和忠顺王没了退路,最终选择了举兵谋反。” 顿了一下,西宁郡王接着道: “能够掌握三皇子他们的情报,并悄无声息的引到皇上那里,这需要很强的情报手段。 然而要经营这样一个情报网络,尤其是在京中重要人物、家族府里都布置眼线,这不是三五年能做到的,往往需要一代人的布局。 定国一脉,为父并不了解,但开国一脉,现在还有这个情报能力的,只有咱们家、北静王府和齐国公府。” 卢少朋本想说贾七郎非比寻常,但想想他比自己还年轻,虽是天纵奇才,就算从穿开裆裤时就布局情报,也不可能做到。 西宁王妃招招手,卢少朋走到她跟前,王妃拉着他的手道: “你父王和我跟你讲这些,就是让你更了解大楚的时局,也看看你长大没有,能不能担起王府的担子。 大楚已是风雨飘摇,贾七郎看似低调并不介入大楚朝政,然而你想想他“贾子”之圣名,还有他那些师兄们以及他的岳父。 只要他想,他可以权倾朝野,甚至有朝一日,改朝换代,也没人能阻挡他。 你父王说过,京师所有兵力加起来也挡不住贾七郎和他的七万撼山军。 你跟贾七郎亲厚,而他品行亦不错,我和你父王希望两家联姻。 贾家大观园的那些女儿,娘都见过,论品貌、才学,个个都是万中无一。 三日后,贾家要办封国公庆祝宴,娘去替你相看下,早日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卢少朋心想,这是王府提前为贾七郎权倾朝野做的布局,若真到这一天,自己将会替代长兄,成为王府的实际继承人。 卢少朋道: “婚姻大事全凭父王母妃做主。” 西宁王妃,会心一笑。 这一晚,那些从邱山归来的文臣武将府里都不平静。在齐国公府、平津侯府、宣平侯府,上演着与西宁王府相似的一幕。 贾琮尚且不知,他和水清扬密谋挑起皇家内斗,还有他诛杀那些所谓的皇家底蕴,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猜疑。 只是,还没人想到,贾琮看似与西宁王府走得很近,与北静王府疏离,实则贾琮与水清扬早已合谋对付皇室,意在天下! 次日午时,贾琮奉旨监斩三皇子府和忠顺王府的家眷,说是家眷其实是下人,王妃、王子、郡主都被带进宫“软禁”了。 贾琮知道这些被软禁人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以皇上的心性,还不如“午时三刻”来得痛快。 看到跪在台上的蒋玉菡(琪官),贾琮想起了被赶出府的袭人,也不知这一世没了蒋玉菡,她会嫁给谁? 这时一个小太监来到了刑场,贾琮见他是皇帝身边的人,便问其来意。 得知是皇上让自己去,本就没兴趣看这些无力反抗的人被斩杀,便把监斩一事交给了绣衣卫佥事沈开,自己与那太监进了宫。 御书房比往常昏暗了不少,御书桌前香炉的烟也比往常浓烈了许多。 贾琮还是一眼就分辨出皇上脸上擦了一层粉,掩盖病体! 前日皇上被刺之时,贾琮并不在场,所以不清楚那支箭是射在了锁骨上方还是锁骨下,若是在锁骨下,那最少也贴近胸腔了。 以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皇上的寿命就不长了,也不知道夏守忠是否能打探到皇上的病情。 皇上让戴权把一封奏折递给贾琮,贾琮打开看了,正是贾政弹劾贾雨村贪腐一事。 贾雨村身为礼部精膳清吏司郎中,除了负责国子监学生的膳食津贴,更重要的是,宫里每年的寿宴、赐宴、国宴等各种大宴,都归精膳清吏司管。 所以,本就多疑,被刺后更是如同惊弓之鸟的皇上,会对此案作何反应,早就在贾琮的预料中。 皇上虚弱的声音说道:“爱卿怎么看?” 贾琮道: “是否贪腐,去他府上一查便知。 不过此案涉及贾家,末将当回避。贾化大人是朝廷命官,当由北镇抚使江富平去办理。” 北镇抚司的职能本就是办理皇帝钦定的案件,负责监察京师百官,是特务机构,江富平是皇上的心腹,他去办此事再合适不过了。 皇上微微点头,直到贾琮离去,都没提及史湘云的事,倒是把贾琮上奏的撼山军平叛的封赏批复下来。 都是按贾琮上报的名录封赏,值得一提的是: 贾环从昭信校尉(正六品)升为游击将军(从五品),虽然只升了一级,但是有了军职,任了把总,手下有上百人。 而柳湘莲已升为指挥佥事,掌管了三千多骑兵。除了他自身表现不俗外,也有贾琮的刻意提拔。 贾琮看中他的身份,他早在贾琮任绣衣卫指挥使之前,就已经是绣衣卫的编外力士,算起来是皇上的人。(见193章) 这样可以减少皇上对撼山军是贾赦私军的猜忌。 贾琮刚离开了御书房,皇上就长出了一口气,又死死地要紧了牙关,左手抚在了胸前。 戴权见状忙令门外的小太监去传御医,又与屏风后走出来的龙一将皇上扶到了偏殿的软榻上躺下。 这时,皇后领着几个太监、宫女来到御书房外,包括夏守忠都被拦下,只皇后进了御书房。 见了皇上这般模样,皇后一边拿手帕抹泪,一边训斥戴权道: “皇上龙体欠佳,你不让皇上在养心殿(皇上的寝宫)好生休养,竟还操劳朝务。” 戴权不敢说皇上是为了在外臣面前表现龙体无碍,只得连忙请罪。 皇上缓缓道: “朕并无大碍,稍事休息会儿便好了。” 正说着,孙院使领着四位御医来了,看过皇上的症状后,几位御医商议下来,由孙院使为皇上针灸,再服一剂祛热镇痛的药。 孙院使雪鬓霜鬟手法却很稳,不过扎完针灸下来,额头上已满是汗珠。 戴权服侍皇上穿上龙袍,皇上长吐了口气,看了眼皇后,皇后识趣的告退了。 第354章 冤不冤 皇后出去后,皇上沉声道: “孙院使,朕这伤势如何?朕还有多久宾天?诸位御医如实道来,朕不会为难你们。” 几位御医听闻,面面相觑,心下骇然,皇上真不会为难我等? 最终,几位太医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一阵后,孙院使战战巍巍的上前拱手道: “陛下好生调养,勿要过度操劳,每日针灸服药。想来,三年之内应无碍。” 皇上听闻倒吸一口凉气,朕只有三年时间了!苍天何其不公! 朕登基已有十余载,当了十几年的傀儡,好不容易才亲政,今年才夺取了兵权,又清剿了叛党,正要大展宏图,竟然只有三年寿命了。 皇上看着孙院使道: “孙老乃我大楚的杏林圣手,竟也不能为朕续命?” 孙院使心想,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老夫也不能起死回生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孙院使躬身不知如何回话。 皇上挥挥手,五位御医躬身退了出去。 御书房外,正跟在皇后身后回往内宫的夏守忠,回头看了一眼孙院使等人,把每个御医都记在心里。 夏守忠知道,只有在他们身上做文章,才能知道皇上的伤情。 御医走后,龙一走到皇上榻前,抱拳领命。 只听皇上淡淡地说道: “只留下孙院使。” 一旁的姜不期忙道: “孙院使已是杖国之年,为防万一,陛下多留一两个人吧。” 皇上心想孙院使年事已高,确实可能走在朕的前面,便道: “张院判也留下吧,听说他的旗黄之术快赶上孙院使了,也擅长针灸。” 龙一领命退了出去。 皇上躺在软榻上,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做假寐状。心里却想着: 朕只有三年时间了,还有哪些事必须做? 首先,太上皇虽已是耄耋之年,然而未必走在朕的前面,这绝对不行。 其次,朕的这些皇子们,成年的只剩下老五、老七、老八和老九,老十就算了,让他快活一世就是了。 哎,他们四个都不是为人君的材料,朕走后,他们谁也压不住贾琮。 朕走之前,贾琮必须带走…… 御书房外,江富平端着一个精美的象耳炉,被拦在门外。 两刻钟后,皇上回到御书房,一个小太监把江富平领了进去。 江富平把象耳炉捧给戴权道: “陛下,这是在贾雨村府中找到的。 下官见此物藏的极其隐蔽,又不像寻常之物,便带来了。” 戴权接过看时,两眼放光,又细细看了,说道: “陛下,老奴记得这是当年忠顺王大婚时,太上皇赏给他的‘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 本是元朝宫廷御用之器,后辗转为太祖皇帝所得,留在了宫中。” 皇上道: “你在哪里找到的?” 江富平道: “在贾雨村卧房上的隔层里,一个楠木箱子中找到的。” 皇上冷哼了一声,道: “老六(忠顺王)竟然把这等宝物交给贾雨村,是作为信物么,还是不惜血本的收买? 既是如此,那就按叛党处置吧。” 江富平忙领旨退了出去。 却说贾雨村被拿打入诏狱后,自始至终都没明白,自己明明投靠的十皇子,怎么就成了忠顺王的人了。 酷刑之下,贾雨村自知难逃一死,为了少受皮肉之苦,也只得认了。 临死之前一直在回忆,自个儿再次进京之后,都小心翼翼,到底得罪了谁,获了死罪。 是贾琮!自己那两阕《西江月》明着骂大脸宝,实则骂贾家教子无方。 而抄自己家的正是贾琮手里的绣衣卫,抄忠顺王府的同样也是绣衣卫,那御赐之宝的来历自然清楚了。 想明白这些,跪在刑场口不能言的贾雨村,抬头看向监斩官贾琮好似在说:我不过骂你贾家,何至于要我的命? 贾琮拿着火签令,缓缓走到他身旁,沉声道: “还记得你当年答应过甄士隐什么?还记得甄英莲(香菱)吗?” 说完便把火签令扔到地上,刽子手的大刀随即落下。 贾琮心里叹了口气,这世间因为自己的到来终究彻底改变了。 原本这世界,出卖贾家,落井下石,致使贾家二次抄家的贾雨村反倒命丧黄泉。 他死的冤不冤,看似比窦娥还冤。 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媚上欺下,关键时刻落背信弃义、井下石之人,贾琮在第一次去扬州巡盐御史府的时候,就没打算放过他。 次日,贾政向老太太说起大脸宝的仇已经报了,贾雨村已被处斩之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明明弹劾他贪腐,为何皇上却判了他一个谋反之罪? 老太太听说,若有所思,想起前日贾琮胸有成竹的让贾政去弹劾,隐隐猜到是贾琮在暗中做了手脚。 殊不知贾琮付出也不小,那“元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是后世故宫十大镇馆之宝中的珐琅之宝。 贾琮把它交给鹰卫队张志时,着实肉痛了,心里默念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第二天,英国公府张灯结彩,笙歌鼓乐,府门大开。 除了没收到帖子的南安郡王府,开国一脉的武勋齐至,还有林如海、舅舅张敬和贾琮的师兄们,都前来祝贺贾琮封国公。 让贾琮意外的是,定国一脉的车正武、庄延前来也就罢了,他们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同袍,为什么同行的还有他们的母亲平津侯夫人和宣平侯夫人。 贾琏、贾环在英国公府大门帮贾琮迎客,贾琮、贾赦、贾政在正堂接待众宾客, 各府诰命夫人则被引到大观园梦溪峪,身着大妆的老太太、邢夫人等接待。 王熙凤本是这般场面活跃气氛的好手,只是快生了,只能坐那儿休息。 宫里元春又命太监送了金锭、银锭、彩缎、玉杯等物。 梦溪峪正厅,老太太、水清扬、忠靖侯夫人等人都很纳闷,定国一脉的两位侯爵夫人为何不请自来。 不过人家既然带着厚礼来道贺,没理由不以礼相待。 倒是西宁王妃和齐国公夫人见状若有所思。 到了酉时,宾客已经陆续到齐。 大家说笑一阵,茶毕更衣,又谦逊了半日,方才入席。 第355章 惊变 最上面一席是西宁王妃,然后是水清扬,下面依次是众公侯诰命,再往后是各文官府里的诰命。 左边下手一席,陪客是贾敏,右边下手一席,则是老太太主位。 邢夫人带着李纨、尤氏、秦可卿侍立在老太太身后,着鸳鸯、映月、晴雯、平儿等女在帘子外面侍候上酒、菜。 香菱将戏单用一小茶盘托上,挨身入帘来递与尤氏。尤氏托着走至上席,西宁太妃谦让了一回,点了一出吉庆戏文,然后水清扬也点了一出。 大家又让了一回,命随便拣好的唱罢了。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丫鬟们另献了好茶。 西宁王妃看了看老太太和贾敏,笑问道: “贾七郎和林家姑娘大喜的日子定了?我可是帮七郎提亲的,多咱就盼着吃他俩的喜酒了。” 众人听说都笑着附和,唯有水清扬嘴角抽了抽,假笑了一下。 老太太笑道: “前儿刚刚定下来了,玉儿年后开春就满十六,夏天没特别好的日子,他们就商量着选在秋天了。 到时候少不了把请帖送到诸位府上,还请大家光临。” 贾敏也笑着点了点头,当初贾琮借西宁王妃之口把说亲一事传得京里的贵族皆知,省去了被赐婚的烦恼,贾敏心里还是很感激王妃的。 这个时代,虽然女子及笄出嫁是普遍情况,甚至很多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十三、四岁就嫁人了,但豪门大族疼惜女儿的,往往等到十六才出嫁。 众宾客便与老太太和贾敏说了些吉祥话,西宁王妃又问姑娘们,老太太笑道: “她们在天香楼另开了一席,小女儿家的在一起也好玩闹。 有的是小戏子,传了一班在那边,她们在吃果子看戏呢。” 西宁王妃因笑道: “既是如此,何不叫来,我们也热闹热闹。” 老太太便让李纨去了天香楼。 不多时,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探春、惜春、邢岫烟、史湘云一行七人,袅袅婷婷?而来, 好似那七仙女下凡,一众诰命夫人都看了都连连称奇,天下十分颜色,竟让贾家的女孩儿们占去了七分。 黛玉等人向一众宾客行了礼,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凤姐儿嘴巧,老太太便让她来给众人引荐。 凤姐儿行动不便,就指着当先的林黛玉笑道: “她呀,就是咱们的林妹妹,老太太的外孙女,琮兄弟的未来媳妇。” 林黛玉朝众人微微屈膝一礼,众人看去,只见他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众人忙夸赞不已,都说与贾七郎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好话跟不要钱似的。 又有不少诰命寻思着,等明年他们成了婚,她小小年纪就是国公夫人的诰命了,我们当中不少人见了还得行礼。 水清扬却未被林黛玉“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外貌所欺骗,她可是亲眼见过林黛玉使出那惊世骇俗的两招。 她一人就是一支军队! 凤姐儿又介绍了宝钗、宝琴,一个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一个活泼灵动,绝代佳人,容貌不输黛玉、宝钗二人。 众人知道这对姐妹花是贾琮已定了的两位良妾,感叹贾琮的好福气,赞叹了一番,看向接下来那位女孩儿。 只见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王熙凤笑道: “她是三妹妹,咱们大观园的才女。” 一话未了,西宁王妃竟起身把探春拉到跟前,问了几岁,又连声夸赞,复又看向老太太道: “好俊俏的女儿,可说了人家?” 齐国公夫人、平津侯夫人、宣平侯夫人等见状,心中腹诽:西宁王府这下手的也太快了吧! 老太太人老成精,立马便猜到了西宁王妃的心思,心想,西宁王府可是顶好的人家,探春若是嫁过去自然是好事,便笑道: “琮哥儿可稀罕他这些姊妹了,说是无论人品、才貌,要入的了他姊妹的眼,才说亲。 真真是,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 哪有女儿家自己看对了眼,才嫁的。 我这老婆子都做不了孙女的主,她们的婚事要当族长的琮哥儿才能做主,哥儿忙着,都还没替她们说亲呢。” 老太太这是告诉他们,要跟贾家接亲,一则要里子弟人品才貌俱全,二则,要贾琮点头。 众人都知道贾家的情形,当年亲眼见证过贾老太太如何苛虐庶子出身的贾琮。 不过所有欲跟贾家接亲的府邸,都是冲着贾琮去的,至于要入得了女孩儿眼, 其实,所有的大家族的婚姻都是联姻,在说亲的时候,往往都会安排双方“偶遇”,见上一面。 真要完全盲婚哑嫁,万一两人婚后不对付,结亲就失败了。 西宁王妃心想:我家少朋才貌、人品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 他又与贾七郎亲近,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少朋若非入了贾琮的眼,他们又怎会成为朋友。 只要贾七郎点了头,这婚事便差不离了。 齐国公夫人、平津侯夫人、宣平侯夫人,如何不是与西宁王妃差不多的心思。 与此同时,在外院正堂,贾琮与开国一脉众武勋,林如海、左士衡等文官,还有定国一脉的车正武、庄延等推杯换盏。 武将们酒桌上大都豪迈不羁,故而贾琮让贾政、贾琏陪着林如海、张敬和几位师兄们一桌。 贾琮与众武勋敬酒时只带着贾环,与左士衡等文官敬酒则带着贾兰。这是有意在文武二途推出俩人。 贾环、贾兰二人在去年一同参加童生试,贾环中了童生后便随贾琮从军; 贾兰则在县试、府试中名列前茅,族学的夫子说,等二年巩固下,他再参加院试,想来便可获得秀才功名。 至于大脸宝,贾琮让他坐在贾琏下首,有贾政在旁,大脸宝乖的像只鹌鹑。 杯觥交错间,一位宣平侯府的小厮急匆匆的走进来,到了庄延(宣平侯之子)身边耳语一番,庄延顿时脸色大变! 贾琮瞄了一眼,已知其原由,方才鹰卫队张志趁着给自己斟酒,已简要禀报了自己。 庄延起身走到主桌,向贾琮、西宁郡王等人抱拳道: “贾七郎、诸位叔伯,军中出大事了!” 第356章 同仇敌忾 众人喝道:“何事?” 庄延道: “十皇子的亲兵和私兵,闯入了城东一座军户的庄子,当众奸淫妇女。 凡有反抗,无论老幼皆被屠杀,共有一百多男女当场被杀,更多的妇女被奸淫后寻死。” “轰!” 此言一出,众人勃然大怒。 此等兽行是对军户的极大侮辱,对军心造成严重破坏。 大楚的军队虽不似前明,但士卒的主要来源仍然是军户。朝廷对军属有诸多优待政策,便是为了军心稳定。 在座的这些武勋,若是不能给自己手下的士卒一个交代,以后如何服众?如何让军人在沙场上效命? 西宁郡王道: “十皇子虽是猖狂,行事无所顾忌,但为何去那庄子奸淫、屠戮?” 众人听说,都看向庄延,单京师地区,就有十数万军户,为何偏偏去这个庄子?这其中定有蹊跷。 庄延知道这事不能隐瞒,便说道: “诸位叔伯都知晓,城东那一带土地肥沃,早年间,太上皇把那片地分成几个庄子,用来赏赐给那些立功的军户。 咱们宣平侯府的亲兵都是从边军里选拔的,府里把那些亲兵的家眷安置在其中一个庄子。” 众人听说都不以为然,都是勋贵,谁家没占些便宜。 说起来能选拔当亲兵的边军,往往在军中也是表现突出的,把他们的家眷安置在条件好的庄子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开国一脉与定国一脉不同,早年追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时候,缴获丰厚,太祖的赏赐也颇丰厚。 当时乱世初定,京郊很多庄子都是象征性的支付些许银子圈起来的,所以亲兵都是自行安置在那些庄子里,没去占朝廷的便宜。 庄延接着又把宣平侯府如何与十皇子结仇,之后十皇子让廖三泽毒杀烟水坊桃花娘,并栽赃宣平侯府, 此案还因大脸宝、薛蟠、平津侯小儿子车正师、冯紫英,牵扯到了贾家、平津侯府、神武将军府,共四家领兵武勋,震动了京师。(见213章) 近年,十皇子又多次派人伏击宣平侯府子弟,因武勋的亲兵强悍,十皇子的人往往偷鸡不成蚀把米,在亲兵手上吃了亏。 故而,派人去那亲兵家眷所在的庄子,奸淫泄愤。那庄子有两成是宣平侯府亲兵家眷,十皇子的亲兵也分不清,只胡乱的奸淫、屠戮了一通。 众人得知来龙去脉,皆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十皇子此举虽是针对宣平侯府,却让整个军方蒙羞,动摇了军方的根基。 贾琮暗自感叹,纵观青史,倒行逆施的皇子从来都不少,连皇后、公主都有,究其原因,权力让人迷失了。 贾琮道:“陛下是如何处置此事的?” 庄延拱手道: “陛下的意思,只是两家小孩子玩闹,闹出格了。 将十皇子贬为‘逍遥侯’,限他明日一早就离开京城,去他的封地——长安。” 听到长安二字,贾琮立即想起来了,王熙凤弄权铁槛寺时,那张家要退婚的长安赵守备之子,赵守备乃是皇家的心腹。 庄严刚说完,忠靖侯便冷哼道: “哪里是把他赶出京城,不过是到外面避风头。” 众武勋皆深以为然,一个个怒火冲天,欲骂皇上护短,终究是没敢把皇上二字说出口,只胡乱的骂了十皇子一通。 贾琮看了一眼满腔怒火的忠靖侯,不像是演戏,暗道: 他本是皇上的心腹,应该是因为邱山祭天,导致兄弟相残,史鼐死在其手上,二房满门被抄斩,令他对皇家产生了怨恨吧。 北静王怒道: “难道就这样放过十皇子?以后还怎么领兵?如何服众?” “是啊,难道就这样放过他?”牛继宗(镇国公牛清之孙)、柳芳(理国公柳彪之孙)、马尚(治国公马魁之孙)等一众武勋皆怒道。 贾琮看了看北静,以及刚刚平叛山东归来的牛继宗,他们一个素来温文尔雅,一个老奸巨猾。 这是要趁着皇家内乱、衰落、胡作非为,来个落井下石? 庄延道: “此刻,家父和那边(定国一脉)的叔伯都在宝宣酒楼(宣平侯府的产业),商议此事。” 说罢,便向贾琮告辞,要去宝宣酒楼。车正武也向贾琮告辞。 一众武勋见状皆跃跃欲试,看向贾琮。西宁郡王道: “此事虽是因定国一脉而起,但事关整个军方的威严、军心。 吾等开国一脉是否为军户讨个说法,此事当共进退。七郎拿个主意吧。” 说完看了一眼众武勋,众人皆曰: “要去宝宣楼都去,不去,都不去。” 车正武、庄延见状,二人站在那里,看贾琮怎么说。 贾琮心中暗道: 十皇子真是皇家的猪队友,开国一脉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否则以后在军中的地位、威信、影响力会大不如定国一脉。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会严重受损,这不利于以后朝代平稳更迭。 贾琮起身道: “吾既是武勋,是军中的一员,自当去。” 众人都起身道: “吾等同去!” 车正武、庄延二人相视一眼,心中暗喜,难得军方团结一致,不用再担心定国一脉独自面对皇家。 林如海、张敬,黄之固、左士衡等人见了,面面相觑,大楚如此动荡,社稷一再倾斜。 酒宴就此散了,于是众宾客都让随行的丫鬟、婆子去内院通知家眷。贾琮也让阿奴去告知素雪。 林如海等文官当然不会搅和武将之事,临别之际,舅舅张敬拉着贾琮,道: “哥儿,此事需谨慎,弄不好会引火烧身。” 林如海捋了捋胡须,笑道: “张兄无需担忧。所谓法不责众,琮哥儿只要有分寸拿捏得当,并无大碍。 相反,哥儿若是不去,反倒不能和光同尘。” 左士衡、方之正等师兄皆以为然。 大观园梦溪峪。 凤姐儿口舌生花,正和一众诰命夫人说着史湘云。 第一次来贾家的平津侯夫人、宣平侯夫人,忙问湘云芳龄了,平日里读什么书,湘云落落大方的回了。 齐国公夫人则拉着邢岫烟,一个劲夸赞她恬淡、清雅,有意无意说起自家小儿子陈汉松。 老太太心中惆怅,昨日把史鼎夫妇叫来,说宝玉和湘云的婚事,竟被二人婉言相拒了。 第357章 军权压倒皇权 老太太寻思着,都怪京城里流传那两首劳什子《西江月》,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让贾宝玉声名尽毁灭,如今连说亲都难了。 可是始作俑者贾雨村已被斩首了,连恨,都不知找谁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被平津侯夫人和宣平侯夫人围着的史湘云,心里不是滋味。 这时,一群丫头、婆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各自主子身旁,耳语起来。 水清扬听闻,嘴角不着痕迹的扬了扬,这不是天助我也,离间皇家与军队。想来七郎也在暗喜吧,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利用此事? 素雪也到了林黛玉身旁与她说了外院之事。 今日出了这么大事,各家家主都要赶去了,原本有意相看贾家姑娘的几家诰命夫人都只得放下此事,和老太太告辞。 老太太正纳闷,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盛宴,咋就散了?连贾敏也告辞要回林家。 林黛玉上前挽着老太太胳膊,道: “外面出了些事,各家都要赶回去忙,琮哥哥也要去。 老太太,咱们送送她们,然后在家等消息便是了。” 于是老太太等人送了一众诰命夫人出了梦溪峪。 英国公府外院,各武勋留下部分亲兵护送内眷,带着自家子弟,贾琮也领着贾环,让庄延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宝宣酒楼。 酒楼已经对外停业,外面围着的都是定国一脉各府的亲兵,见贾琮一行到来,忙分开一条路来。 早有人去通知了里面,宣平侯和平津侯出门相迎。 彼此寒暄了几句,二人便引贾琮一行进了大厅,贾琮放眼看去,里面有一二十位定国一脉的武勋,粗略算来,在京中的将军们已齐至。 这些将军们见贾琮领着开国一脉的武勋前来,心知:无论如何,他们肯来,都算是抛开成见,故而都起身抱拳相迎。 军中不比朝廷,是以军功为尊,宣平侯和平津侯请贾琮上座,贾琮也不矫情,随便客套了两句,就大马金刀坐在上座。 平津侯、宣平侯在贾琮左侧落座,西宁郡王、牛继宗一行便在贾琮右侧落座。 于是,定国一脉的武勋都自动起身,到左边一列的桌子旁依次坐下;右边一列的桌子留给了开国一脉。 开国一脉除了南安王府已落魄、东平王府已退出军政舞台,神武将军府(冯紫英)因被忠顺王招供出掺和了邱山兵变而被除名, 其余各府都到了,齐国公镇守在山海关,其子陈汉松代表。 年轻一辈,卢少朋(西宁郡王之子)、陈汉松(齐国公之子)、牛奉(牛继宗之子)、车正武(平津侯之子)、庄延(宣平侯之子)等人, 曾经都在龙禁尉,彼此相熟,亦是同袍,便一并坐在末席,贾环也跟他们坐一块儿。 平津侯、宣平侯二人相视一眼,宣平侯双手端起酒杯起身道: “今日诸位驾临宝宣酒楼,我等感激不尽。谨以此杯,敬诸位开国一脉的同袍。” 说罢一饮而尽,众人也都举杯饮下。 平津侯看向贾琮,道: “客套话,我等武夫也不多说,军户之事,事关军队的根本,英国公以为当如何处置此事?” 贾琮顿了一下,却看着宣平侯道: “宣平侯,你是此次首当其冲的苦主,你希望如何处置?” 宣平侯没想到,贾琮把问题抛回了自己, 但他这样说也没毛病,毕竟此事因自己而起,自家损失最大,这些军户当中,咱家的亲兵家眷占了两成多。 宣平侯此前已经和定国一脉讨论了此事,便说道: “我以为必须对凶手进行严惩,否则军心就散了,我等往后还怎么带兵? 我等还如何自诩武勋? 还如何在军中立足? 不过,陛下既然说了是年轻小辈们玩闹,咱们不妨把行动限制在年轻一辈,我等领兵、有爵位的皆不出手。 当然,十皇子到底是皇子皇孙,也不可冒犯。 明日,十皇子离京必然带着那些亲兵,咱们就由各府年轻一辈领着亲兵前往伏击,对那些参与奸淫、杀戮军户的十皇子亲兵,依照大楚例律严惩,血债血偿。 英国公,您看这样处置如何?” 宣平侯的意思必须要报复,但要把握度,只针对犯案的亲兵,不能直接针对十皇子,然后把最后的决策权又交给了贾琮。 卢少鹏、车正武等听闻都摩拳擦掌,贾环也跃跃欲试。 贾琮却是心中一惊,暗道: 还有这等好事!定国一脉的想法和自己的谋划大相径庭。 宣平侯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有理有据,还举着大楚例律的旗帜,既替军户们报仇、申冤,又给皇家留了些脸面。 但是,他们似乎还只是在愤怒的支配下,还没冷静下来,没想明白此举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他们还没意识到,随着开国一脉集体到来,事情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开国一脉到来前,属于太上皇一系的定国一脉对十皇子亲兵出手,可以说是太上皇针对皇上,是皇家内部的之争。 然而随着开国一脉的加入,就变成了军方作为一个整体在挑衅皇权。 或许他们今晚回去,洗洗趟在床上就想明白了。 那么,自己顺着他们的谋划,就此引导…… 贾琮向西宁郡王、北静王、平津侯一一看去,众人都点了点头。 贾琮又向在场的三四十位武勋道: “诸位同袍可有异议?” 众人皆道:“并无异议”。 贾琮道:“好!大楚开国以来,我等武勋从没如此团结一致。” 众人听闻亦欣喜,双方斗了几十年,难得一致对外,贾琮却沉声道: “既要惩罚凶手,诸位可是想好了,一旦动手了,无论轻重,哪怕仅仅是小辈们对十皇子的亲兵动手了,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在座一齐出手,对皇家意味着什么? 此时退出尚有余地,有不愿意参与的可离开宝宣酒楼,相信平津侯、宣平侯和两位王爷并不会怪罪。” 众人听闻,从先前急待宣泄的愤怒和激动中冷静下来,陆续有人反应过来: 只要是出手了,都是在打皇家的脸! 要是大家一齐出手,蜷缩在皇宫里的皇家根本应付不了整个军方,也不敢。 那么军方的一致行动,就是军方集体向皇家示威,是在昭示天下: 自今日起,军方凝成了一个整体,军方集团压倒了皇家! 军权压倒了皇权! 第358章 历史从来就是这样演绎的 大楚的皇家,将如同历史上所有末世王朝一样,不可逆转的走向衰落,逐渐被架空沦为傀儡,直至王朝土崩瓦解。 历史从来就是这样演绎的! 大厅里从喧闹渐渐安静下来,渐渐的,众人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原本在他们看来,互杀对方亲兵这样稀松平常的事,将会对大楚社稷带来翻天覆地的影响。 这让一些热血的武夫既兴奋、惶恐又憧憬。 贾琮看向全场,只有北静王面色平静,不同于先前那些愤怒支配下的激动的武勋,他似乎早已想到了这层。 见贾琮看向自己,北静王朗声道: “诸位,倘若吾等此次退缩了,动摇的是吾等在军中的根基; 若是出手,虽有冒犯皇家之嫌,然,法不责众!吾等反而河山带砺。 两害取其轻,小王以为该出手。 我北静王府出亲兵一百。” “好!”,“老子赞同!”,“来而不往非礼也,干他粮的!”…… 在场诸多武勋纷纷赞同,西宁郡王也点了点头。 凡京中调动亲兵,超过一百需要向陛下奏明,所以一百之数,就是平日里武勋能随意调动的最多亲兵。 贾琮心想,北静王是终于等到了瓦解皇家的机会了,迫切的出手。顺带也帮我一把,毕竟自己与水清扬有约定,助我自己削弱皇室。 他们兄妹二人,一个扮演礼贤下士的贤王,在皇室、朝中穿梭、勾连,另一个在外收拢义军。 这一切都是为了替他们父王报仇,为了打击皇家。 贾琮又看向平津侯、宣平侯,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平津侯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赞同北静王所言。 老夫的小儿子,率一百亲兵与大家前往,诛杀不法之徒。” 平津侯作为定国一脉之首,表了态,整个定国一脉的武勋也都附和。 接下来就是商议各府出兵,谁当此次行动的统领。 贾琮虽然年龄上是年轻一辈,但无论武力、军功、威望、身份,早已没人当他是小辈了,是公认的军中事实上第一人。 这时,西宁郡王道: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 既然大家以后要共进退,遇事得有个人商议,拿个主意不是。 本王提议,以后涉及军中大事由英国公拿个主意。” 于是在场开国一脉纷纷附和,定国一脉的武勋则略带警惕的看着贾琮。 贾琮心知,两边斗了多年,即使形势需要而联合在一起,彼此也不可避免会猜疑,自己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把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拧成一股绳。 贾琮摆了摆手,道: “遇大事,大家一起商量着办。 只是,像今日这样到齐也诸多不便,不如大家推举几位德高望重的,遇大事一起商议。” 说罢看了看西宁郡王,又看了眼平津侯,意思是两边各选几人。 果然,此举得到了众人的认同,于是开国一脉推举了西宁郡王、北静王、忠靖侯、牛继宗。 北静王虽不掌军,但在开国一脉的地位还是颇高。 定国一脉是平津侯和宣平侯,二人见那边选了四个人,便又举荐了顾将军和钱将军,两人都是一等伯。 加上贾琮,一共九人,成了日后真正的军机处。 接下来继续商议,谁担任突击十皇子亲兵的统领。 贾环见状,一个劲的隔空朝贾琮挤眉弄眼,贾琮没搭理他,这小子还嫩着呢。 如今年轻一辈,开国一脉的西宁郡王之子卢少朋和定国一脉的车正武是公认的翘楚,二人领兵才能和实战经验在伯仲之间。 贾琮提议抓阄,选出一正一副,最后,卢少朋当了统领,车正武为副统领。 各府亲兵总计三千多人,如何进行协调、部署,如何作战都交给小辈们,一众武勋便不再过问。 这其中有贾琮的一百亲兵,由贾环领着,如果这样都打不过十皇子那些亲兵、私兵,他们就不用回来了。 此件事了,众人散去。贾琮领着贾环回到府邸,已近子时,却见陈万刚依旧守在门口。 陈万刚接过贾琮的缰绳,道: “内院里传话,说老太太他们还在梦溪峪,请主公回来后去看看。” 贾琮点了点头,心想准是老太太听了贾赦他们所言,对此事甚是担忧,便叫住正要回荣国府的贾环,一起前往大观园。 贾琮拍了拍贾环的肩膀道: “你武艺虽然已经胜过卢少朋他们,但作战经验不足,要成为合格的将军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明儿我让你带亲兵,你要多看、多听、多学。 亲兵统领展兆,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你要能学会他身上三成的本事,就可以独立领一支军队了。 此外,今日你们商议的战事部署,不可外传。 机事不密祸先行,军中之事不得对外透露半个字。” 贾环笑道: “知道了,三哥,这次我就带双眼睛和耳朵。 等我学会了,下次,三哥让我来领兵,让我也出出风头。” 贾琮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 大观园梦溪峪,戏台上唱着《姜太公斩将封神》。 邢夫人、薛姨妈、林黛玉、探春等人都陪着老太太看戏,连贾赦、贾政、贾琏都在这里。 见贾琮到来,老太太便让人撤去了戏。 紫鹃给贾琮沏了茶,贾琮尚未抿一口,贾赦便说道: “琮哥儿,今儿这事怎么说,你们不会真跟十皇子对上了吧?” 贾琮放下茶杯,道: “十皇子失德,这是军方的共识,倘若没有相应的处罚,大楚军心会动摇。” 一旁的贾环接过话,神气的说道: “如今那些军头都服三哥,三哥说了算。 三哥发话了,我带亲兵去帮三哥教训那……” 一话未了,贾琮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贾环想起贾琮刚刚才说的“机事不密祸先行”,吐了吐舌头,忙用手捂住了嘴。 “什么?你这蛆了心的孽障,还敢带兵去惹皇子?反了天了! 你这下作的种子,那皇子哪是你能招惹的,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要你出头去当替死鬼……”赵姨娘还没骂完, 突见老太太把黑檀木龙头拐杖指着她,赵姨娘忙捂着嘴,躬身躲到贾政身后去了。 稍后,复又探出半边脸,偷看老太太是否真生气了。 探春见状,又气又笑,林黛玉、宝钗、惜春等人见了,埋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第359章 黛玉的绕口令 老太太厌恶的看了眼赵姨娘,对贾政道: “老二,快过年了,年前把傅家那丫头(傅秋芳)迎进门吧。 省得赵丫头在府里闹腾。” 贾政忙应了下来,然而,赵姨娘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如今贾政只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姨娘,周姨娘早被王夫人磋磨的性情木讷了,论姿色她也比周姨娘强多了。 没个正经太太在头上压着,赵姨娘在二房活得逍遥自在、诸事顺遂,在贾政跟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没想到,老太太轻飘飘一句话便给她头上压了一座大山。 赵姨娘感觉就像丈母娘跺脚——后悔已晚,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把张狂性子收敛起来。 薛姨妈、凤姐儿、李纨和一众姑娘们都暗自感叹老太太的后宅手段,一个续弦的进来,身份不会高,压制赵姨娘却是绰绰有余。 老太太忧心忡忡的看向贾琮,道: “真跟十皇子对上了?”? 贾琮淡淡的说道: “法不责众。” 贾赦听闻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军中各路勋贵都同意了?” 贾琮点了点头。老太太、贾赦、贾琏、林黛玉、宝钗、探春几人最先反应过来,法不责众这四个字的含义: 军方一致对付皇家了,而皇家无力反击,那就是军权压倒了皇权。 再联想到方才贾环所言,那些军头都服贾琮,也就是贾琮日后将代表军方压制皇家,他将权倾朝野。 贾家从此便是大楚权势最大的家族。 贾政见众人神色有异,一时竟不明所以,却听老太太又道: “你读书多,懂的道理也比我们多。要做大事,往往也如履薄冰,贾家在你上手,你好生经营吧。” 贾琮道:“老太太无需担忧,我自有分寸。”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对贾环道: “家主看重你,是你的造化,好生跟着做事。” 说罢看了身旁懵懂的大脸宝,叹了口气,起身往荣庆堂去了。 夜已深,众人也都散去,老太太、贾赦、贾琏今夜注定将在激动与惶恐中度过。 贾琮则送林黛玉回潇湘馆。二人漫步在夜色如画的大观园,贾琮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提着灯笼的望月和紫鹃。 紫鹃撇了撇嘴,把灯笼交给贾琮,和望月快步上前,先行回潇湘馆去了。 月光洒在白雪覆盖的大观园,闪着微弱的银光。贾琮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林妹妹,二人静静的走着。 林黛玉轻轻捏了捏贾琮的手,笑道: “今儿,平津侯夫人和宣平侯夫人似乎都相中了湘云妹妹。琮哥哥准备把湘云妹妹许给谁? 不会又像宝钗妹妹那样吧?” “哦,竟有这事? 这倒是好事,我可从来没打过湘云妹妹主意哟,有林妹妹,这一世已经知足了。” 林黛玉娇哼一声,道: “知足了?那宝妹妹又怎么说? 湘云妹妹和你好,你怎么样?湘云妹妹不和你好,你怎么样? 湘云妹妹前儿和你好,今儿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了,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 贾琮被这一串绕口令似的发问,给问呆了半晌。 都怪自己一时口快,明明那么多女人了,还说出有她便知足,这不是摆明了哄她。 林黛玉看着发呆的贾琮,终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捏捏贾琮的胳膊笑道: “好了,呆子,我相信你待湘云妹妹跟三妹妹、四妹妹她们是一样的。 对了,西宁王妃、齐国公夫人似乎分别相中了三妹妹和岫烟姐姐。” 贾琮心中暗道:好在林妹妹这一世父母俱全,也不再寄人篱下,不似前世那般敏感、多疑、擅怼。 只要自己不去激活她的“怼怼”隐藏属性,便没事了。 她不再如前世那般爱蹙眉,而是爱笑了,这样的林妹妹我更喜欢。 贾琮接过话题,道: “其实,这几家小子都不错。至于湘云妹妹,让她自己挑吧。 平津侯之子车正武性情豪爽些,行事果决,又不缺头脑;庄延则像他父亲宣平侯,心思细腻,更像个智将。 我倒是没想到,定国一脉两大支柱在十皇子这件事之前,就有意打破界限,跟开国一脉接亲。 明面上,是跟史家接亲,史鼎勤王有功,是皇上一系的人,他们两府这是转投陛下。” 林黛玉道: “实则是想与贾家接亲,与琮哥哥联姻吧。 哥哥,青史上那些权倾朝野的权臣无外乎走了两条路,要么宋太祖那样黄袍加身,要么如霍光……” 贾琮笑道: “时局变化的太快,并未按我谋划的那样一步一步走,事实上,我还没想过要做权臣。 林妹妹放心,我不会做霍光(霍光死后被诛九族)。 我只是想着少一些动荡,平稳过渡,不使天下生灵涂炭,让百姓少受些苦难。 其实,我也没把握打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个历史怪圈。” 林黛玉道: “无论哥哥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妹妹都支持你。” 贾琮听闻,把林黛玉拥入怀中…… 次日辰时,十皇子在先后在宁寿宫、养心殿外跪拜,辞别了太上皇和皇上之后,然后领着他的亲兵、私兵,家仆,浩浩荡荡数千人从西门出城去了。 就在十皇子出城后半个时辰,京城东南西北各城门,有近四十队兵马疾驰而出,每队一百骑兵。 各处守门的总旗都吓懵了,从没见过如此多家的亲兵出城,于是层层上报。 养心殿,正在龙榻上养病的皇上听闻守城将军的急奏,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喝道: “什么?所有武勋都派一队亲兵都出京了?” 戴权战战巍巍的把奏折奉给皇上,道: “都出动了,就在十殿下出城后半个时辰之内。” 皇上看完急奏,把折子扔在地上,怒道: “反了,他们这是反了!朕的皇子岂是他们能动的!” 姜不期从地上捡起折子看了,说道: “陛下,带队的是各家年轻一辈的子弟,每队亲兵一百人。 老臣以为他们并不敢对十皇子动手,应该是冲着殿下的亲兵、私兵去的。” 皇上道: “查,龙一去查,看看这些武夫想作甚?动老十的亲兵,那也是藐视皇家,藐视朕!” 一旁太监打扮的龙一,双手抱拳,脸色为难。 第360章 天街踏尽皇家骨 皇上见状,更是怒不可遏,道: “如今朕的潜龙卫只你们几个人了,连宫门都出不去,朕竟成了聋子、瞎子。 大楚的武勋齐动,朕事先居然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姜不期心想,皇上的潜龙卫和太上皇的飞龙卫这一两年,彼此厮杀到所剩无几。 皇上最大的依仗只有撼山军和绣衣卫,都在贾琮手里,而今看来,贾琮也参与了十皇子之事,以他在军中的地位怕不是附和之人…… 戴权指了指宁寿宫(太上皇居所)方向,躬身道: “潜龙卫仅剩的这几个人要拱卫陛下安全,要不让绣衣卫去查吧,只是奏折上来英国公府的亲兵也出城了。 当下要紧的是,不知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这两个对头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若只是因军户一事,他们暂且苟合,倒也算不上大事,陛下后续分而治之便是。 老奴担心的是他们因此而搅和到一起了,若真如此,天家危矣。” 皇上听闻,从方才的盛怒中冷静下,长出了口气,靠在软塌上,良久,缓缓说道: “本朝自太祖立国以来,与勋贵共治天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勋贵们长则享受了近百年富贵,短的也有几十载,论尊贵,他们仅仅在皇家之下。 那些军户不过是卑贱的草民,朕不相信,他们会为了区区草民就冒着夷族的风险跟朕决裂。 只要贾七郎无二心,这江山就稳如磐石。 他是个好色的,尚未娶妻,就纳了好几房妾室。还宠爱他那些姊妹。 朕不信,他会为那些下等人,而把他大观园的那些姊妹,他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置于险境。” 顿了下,接着道: “去吧,去唤北镇抚使江富平来。” 戴权忙躬身领旨出去了…… 宁寿宫。 鎏金象头足铜炉中燃烧的银霜炭,把厅里烘的暖洋洋的,太上皇正和明镜法师对弈,那老道在旁观战。 高公公踩着小碎步急急的走了进来,躬身把折子递给太上皇,道: “九门提督百里将军的急奏。” 太上皇本不打算接折子,想着是京城守城将军的急奏,终究还是把手中举着的棋子扔回了盒子,缓缓打开折子看了。 明镜法师却见一向稳如泰山的太上皇脸色陡变,然后,把折子扔在棋盘上,弄的棋子都乱了。 少倾,太上皇愤恨道: “大楚要亡于老四(皇上)之手啊! 他竟为了一个荒淫无度、无法无天的孽障(十皇子),坏了朕数十年来的谋划。 朕为了削弱勋贵手中的军权,分而治之,扶持了定国一脉,分化了武勋。 却因老四袒护那废物,让朕的心血付之东流。 军方一旦凝聚为一体,则主弱臣强。” 声音如此苍老而悲愤,明镜法师和那道士、高太监听闻心下骇然,都不敢接话。 良久,太上皇又道:“传朕旨意,封百里将军一等伯。” 高太监忙领旨去了。 明镜法师心中暗道: 皇家二日争辉,朝纲不振,社稷动摇,终究会把江山玩丢。 贾七郎身为军中魁首,会不会是未来的天选之人? 恩师(憨僧)既然把念珠传给他,他应该会支持弘扬佛法吧。 贾琮此时正在英国公府同自己的文武班底商议,当如何应对时局突变。 做权臣对于贾琮没有什么诱惑力,一人之下终究还是在人下,哪怕是名义上的,要坐就要坐上那张龙椅,名正言顺号令天下。 不过,趁机团结军方确有必要,否则一团散沙,必会被二圣逐个击破,然后他们会报复军方触犯皇威。 虽然张志、陈万刚等人提议贾琮干脆直接“黄袍加身”,但贾琮认为时机尚未成熟。 一方面,大楚立朝不到百年,还没真正进入王朝的末世,民心尚未丧尽,朝廷内外还有诸多拥护者。 另一方面,一众武勋良莠不齐,心思各异,甚至可能会有人和皇家暗通款曲,目前整个军方还没有凝聚在贾琮麾下。 做好部署后,贾琮便来到了花厅,水清扬早已来了。出了这么大事,她不来,贾琮才奇怪。 贾琮刚坐下,水清扬便笑道: “恭喜七郎收服定国一脉的人心。” 贾琮笑道: “还差的远呢,倒是恭喜清扬,你们北静王府总算能替你父王报仇了。” 水清扬摇摇头道: “还差得远呢。接下来七郎是准备乘胜追击,对禁军和龙禁尉下手,控制皇宫,做权臣? 还是继续从皇家内部着手,让他们自己作死?” 贾琮道: “我对做权臣没兴趣。你清楚皇上的伤势么? 你说皇上要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会不会走之前把太上皇带走? 皇上要是走得仓促些,那些皇子会不会彼此咬的一塌糊涂?” 水清扬笑道: “皇上的伤势是绝密,我的人也没打探到,只听说给陛下看病的好几个御医都没了。 不过以皇上的性子,他走前一定会带走你吧,谁让你文武双全呢,哪个皇子上位压得住你。 这次军方集体打了皇家的脸,想来皇家会想法子打探你们昨日会面的消息,还会寻借口找勋贵的麻烦。 只是,他们的潜龙卫和飞龙卫都被咱们清剿的所剩无几了,能用的只有绣衣卫北镇抚使江富平。 不过,我不建议七郎自己动手除掉江富平。 在你任绣衣卫指挥使之前那么多年里,绣衣卫被定国一脉杀的骨头都软了,江富平和他们结怨很深。 一旦江富平去查宣平侯府的宝宣酒楼,你说他们会不会起冲突。甚至,宣平侯为了自保先下手为强,除掉江富平。” 贾琮心想,刚才自己在议事厅已经部署严密监视此事了。 江富平是皇上的人,宣平侯明面上是太上皇一系的,届时二圣更热闹了。 贾琮笑道: “多谢清扬替我着想。 我会主动给他们找些麻烦,他们不就没功夫找我们麻烦了,这不,还需你相助一下。” 说着递给水清扬一张纸条,又道: “劳烦清扬让白莲教把这口号打出去,越响亮越好。” 水清扬打开看了,上面只一句话: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皇家骨!” 第361章 二女争辉 水清扬看过纸条,心下骇然,抬头怔怔地看着贾琮。 这时,映月进来说,林大人明日休沐,林姑娘今儿要回林家,来道别。 贾琮忙让映月去请林妹妹进来。 林黛玉袅袅娉娉走进了花厅,见水清扬也在,倒也不似先前那般敏感,因为已知道贾琮如今和水清扬在合谋一些外面的事。 水清扬把那纸条递给林黛玉,道: “来看看你夫君作的反诗。”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接过看了,却不似水清扬那般震惊,与贾琮长久的相处,让她知道贾琮的心思异于常人。 这句诗是出自晚唐韦庄的《秦妇吟》,原话是“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描写的黄巢率领农民起义军攻入长安后的情形。 这个世界自唐初发生了改变,韦庄没有做出堪比《长恨歌》的《秦妇吟》。 但是那位科举落第的黄巢,他的路却并未改变,他依然把门阀、世族杀得血流成河,几乎屠尽了传承近千年的门阀。 他死之后,虽然又诞生了新的世族,但他让世族们产生了深刻的历史记忆。皇家、世族对他的恐惧、仇恨就像刻在基因里,代代相传。 因为他来过这世界一趟,从那以后,皇权、官宦、士族集团对百姓的剥削、奴役便多了一份忌惮, 要么编造更完美的故事来欺骗,要么偶发“善心”施舍给庶民一条活路。 更糟糕的是,他让庶民认识到一个事实: 原来,那些高高在上,在他们眼里如同天人般存在的门阀,也是可以杀死的!用刀剑砍、用长矛刺、用弓箭射,他们和草民没什么不同,一样会死。 他们和草民一样,也会尖叫、逃命、下跪、求饶、投井…… 水清扬定了定神,道: “这句诗是说那位吃人的黄巢吧? 七郎身为勋贵世家,即便是庶出,你如今也已贵为国公,连我王兄、西宁郡王他们都为你马首是瞻。 甚至,只要你想,你可以权倾朝野。 我实在想不出,七郎怎么会以‘那人’的角度写出这样气势恢宏的诗句。 须知,那人当年把门阀、世家都屠光了,鸡犬不留。” 水清扬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一个勋贵,顶级豪门,怎么会以反贼黄巢的角度写出这种诗? 贾琮心中叹道: 水清扬再怎么聪明绝顶,其认知终究有这个封建时代的局限性,受阶级的局限性。 正如曹公笔下,贾府一众上下对“母蝗虫”(刘姥姥)的戏弄一样,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不是她们不善良,是局限性。 水清扬收拢那些农民起义军、白莲教,何尝不是把他们当工具使,哪里正眼瞧过这些底层民众。 林黛玉摇了摇头,道: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想来琮哥哥写这句诗,就是提醒自己,不要步其后尘。 而非是赞赏黄巢屠戮皇家贵胄、门阀、世家。” 贾琮心里叹道,这妮子真是伶牙俐齿,这都帮我圆了过来了。 水清扬点了点头,道: “当是如此。不过以黄巢的所做所为,这句诗里‘皇家’二字当改为‘公卿’。 否则皇家见到这句诗,岂不是会怀疑,是‘公卿’所作,而非出自黄巢这类庶民之手。 毕竟黄巢可是连皇家、公卿一起杀的。” 林黛玉笑道: “郡主真是冰雪聪明。 不过,若是十皇子之事前,这句诗当用‘公卿’而非‘皇家’,否则引皇家猜疑。 但经过十皇子之事后,勋贵们都在站在了军户一边。 对庶民而言,军户和他们都是差不多的苦命人,勋贵们为了被凌辱的军户而冒犯皇家,那就算不上是他们的对头了。” 贾琮笑道: “林妹妹和清扬姑娘都是聪慧过人,七窍玲珑,有二位相助,就没我什么事了。” 水清扬白了一眼贾琮,一边把纸条扔进香炉里烧了,一边酸酸的笑道: “到底还是林姑娘更聪慧,想得更远。贾七郎,你可有了个贤内助。” 说着便起身离去,也不告别,边走边说道: “七郎,你这句诗很快会传唱天下,想来,宫里那些人夜不能寐了。 你这妙招一出,二圣非但不能对付武勋,还会更加依赖你们。” 水清扬留给了贾琮、黛玉二人一个绰约多姿的背影。 林黛玉玩味的看了看贾琮,贾琮坦然,牵着黛玉的手,送她上马车,一路护送她回了林府。 三日后,贾环归来,跟贾琮汇报了如何突袭了十皇子,并将其亲兵和私兵悉数斩首,在受害的军户庄子里垒京观。 十皇子没了护卫兵力,然而此去长安数千里,还要经过义军、山匪众多的冀、晋、陕一带, 十皇子只得和他的仆从在就近驿站修整,并向皇上求援,另派兵马护送他去自己的封地——长安。 此事传回京城,引起了朝野震动,也让世人看出了皇家的虚弱。 皇上的震怒可想而知,然而刚吐了口血,还没缓过神来,整个皇宫就被惊惧、惶恐笼罩。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皇家骨!”从各地白莲教中传开了。奏折像雪片似的传到朝中。 反诗一出,便立即唤醒了皇家的历史记忆,那个“天授皇权”被打落凡尘,皇室、门阀被如猪狗般屠戮的年代。 惶恐之下,皇上下旨让贾琮就近去山东剿白莲教,大炮打蚊子,这也是皇家的一个态度。 虽然皇上也知道前几次剿匪收效甚微,那些白莲教规模小、数量多,又不占领城镇,顶多抢掠粮库就撤离。 朝廷大军一去,他们就化整为零。 但是,皇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他们猖狂,这会让皇家威严丧尽。 贾琮率撼山军出发前,皇上只说了句: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爱卿镇压白莲教妖人后,速回京参加国宴。” 贾琮暗道,皇上这是知道剿灭白莲教无望,派自己去两个月就回来,纯粹是做个样子,震慑一番白莲教? 还是调自己出京,另有谋划? 第362章 且烹且哭 反诗一出,皇家上下皆惊,二圣这会儿正忙着笼络武勋,难道还敢作妖? 念及此,贾琮安顿了府里,让素雪坐镇,林妹妹看着内院,便领着丫丫,点了一队亲兵,率军出了京师。 大军从庆云进入山东海丰,雪终于停了,茫茫的田野一片雪白,稀稀落落的房舍和荒芜的群山披上了银装。 那白莲教,早在贾琮出京师之时,早得了水清扬的信,隐匿了起来,或是窜匿于山间,或是散落于民间,与寻常百姓无二。 又行了十日,大军到了黄河北岸。一路上越是深入山东,灾情越是严重。 加之牛继宗前不久在山东剿匪,兵灾加上旱灾,山东满目疮痍,贾琮仿佛又到了当年人间炼狱的凤阳府。 这趟出京剿白莲教,本就是给皇家做个样子,贾琮只当是拉练、练兵,并未南渡黄河,就地安营扎寨。 撼山军利用地形操练了十来天后,贾琮领着亲兵和一众撼山军各级军官来到乡间“忆苦思甜”。 这些军官上至副将下至小旗都出自贾琮的亲兵、或是近卫营。准确的说,包括亲兵都是从近卫营中选拔来的。 他们每一个人,原本都是凤阳府那样的灾区孤儿,这些年跟着贾琮已脱胎换骨。 既然又来到了这样的灾区,贾琮让他们去看看这里的百姓,以不忘初心。丫丫见贾琮要出营,也要跟着,贾琮自无不可。 一行人出了军营,走了二三十里,到了黄河边一村落,破败的景象映入眼帘。 偶有一两个瘦骨嶙峋的人在路上行走,年轻点那人背着柴火,年纪大的则拖着柴火回家,准备过冬。 突然前面传来妇人嘤嘤的哭声,众人到了一户人家外,隔着低矮的篱笆,骇然看见: 一老妇持一死儿,且烹且哭! 丫丫见状唬得紧紧的抓住贾琮手,贾琮隔着篱笆冷声喝问道: “既欲食之,又何必哭?” 那老妇哽咽道: “此乃吾儿,弃之且为人食,故宁自充腹耳。” 那些亲兵、军官们听闻,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许多手上沾满敌人鲜血的汉子都不禁低头抹眼睛。 贾琮叹了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回头又对众人喝道: “尔等还记得当日的誓言否?” 众亲兵和军官们齐刷刷的单膝跪下,唯一不是近卫营出身的军官——柳湘莲见状,也跟着跪下。 众人齐道: “要让这神州大地,不再人相食!” 这正是当初近卫营成立时,贾琮定的目标之一。 贾琮道: “吾等任重道远,望诸位不忘初心,砥砺奋进。” “是!” 贾琮心想:要想这片大地不再人相食,既要解决粮食总量问题,还要解决分配问题。 当初在扬州时,吩咐贾芸派人去中南半岛(今越南、泰国、柬埔寨等一带)采购大米一事(见253章),至今尚未有消息。 这个时代没有前世袁爷爷的杂交水稻,粮食在总量上就不充足。 然而中南半岛的稻谷一年可种三季,同样一亩地粮食年产量远高于大楚。即便在后世,那里也是全球最主要的大米出口地。 倘若能把中南半岛纳入版图,则足以解决粮食总量的问题…… 丫丫拉了拉贾琮的手,打断了贾琮是思考,只见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贾琮,说道: “要是俺也饿死了,爷就把俺煮来吃吧,总比给别人吃了好。只是俺瘦,没多少肉。” 贾琮随手在她脑门上的头盔拍了一下,道: “你肉嘟嘟的,还瘦?” “啊!爷真舍得吃俺呀?俺还以为俺要是饿死了,爷会心痛的哭呢。” “你一顿吃那么多,我饿死了,你都死不了。” …… 贾琮很难去评判那个烹自己死儿吃的老妇,让亲兵给村里每户留了一袋粮食,便带着众人离开的村落。 刚回到军营,贾琮便收到了素雪传来的密信,主要说了两件事: 一是曲将军参与邱山兵身死后,前标营统领一职空置出来了,皇上日前把这个要职给了西宁郡王。 皇上拉拢西宁郡王,在军中制造一山二虎的意图明显,只是,目前西宁郡王的态度还不得而知。 第二件事是,准格尔的使团进京了,随行的还有罗刹国的使者,其中有位叫?伊万的大力士。 那伊万在京城摆擂台,扬言要打遍大楚。 年轻一辈的武勋,卢少朋、陈汉松、牛奉、车正武、庄延都先后上场了,皆不及一合之力。 贾环也上了,同样惨败,还被打断了一条胳膊。 府里有亲兵和家臣欲上台找回脸面,素雪不想他们暴露实力,便下令禁止了。 此外府里还有两件事,一是贾政续弦,迎娶了傅秋芳,倒是没有大办; 其二,王熙凤生下了一个男孩,母子平安。 贾琮放下书信,喝了杯丫丫沏的龙井茶,心想: 皇家现在不可能同武勋翻脸,调自己出京,然后重用西宁郡王,不过是小伎俩。 前标营作为三大标营之一,素来是定国一脉的地盘,此举应该有挑起两边争斗的目的。都是分而治之的老一套。 至于西宁郡王如何选择,对贾琮而言并没那么重要,最终决定胜负的不会是这些勋贵,而是贾琮自己的班底,包括七万撼山军。 罗刹则是第一次进入贾琮的视野,也是他们第一次派使者进京。他们和准格尔一同进京,二则应该有什么联系。 算算时间,如今对应十七世纪初叶,那位大名鼎鼎的叶卡捷琳娜尚未出生,现在应该是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这个傀儡在担任沙皇。 但,这并没改变沙俄扩张的步伐,他们这个民族对外扩张不是某个沙皇决定的,是民族性格。 十七世纪初,他们已经扩张到远东了,看来这次他们是来试探大楚的虚实。 贾琮摸了摸丫丫的小脑袋,道: “还有二十来天就大年三十了,咱们拔营回京,去吃国宴。” 丫丫听闻,双眼闪闪发亮,习惯性的要把手指放嘴角,却被头盔挡住了,哼了一声说道:“国宴有很多好吃的吗?” 第263章 国宴(一) 贾琮笑道: “说是国宴,其实也就那样,比前明四菜一汤倒是强了不少。 那什么上一大碗清水萝卜给你,就叫‘清水出芙蓉’;两碟青菜,就叫‘两袖清风’。” 丫丫摘下头盔,舔了舔嘴道: “难道没肉肉吃吗?” 贾琮捏了捏丫丫圆嘟嘟的脸,笑道: “肉当然有的,有你喜欢吃的香酥鹌鹑、烤鹿肉、松瓤鹅油卷什么的。” 丫丫巴巴儿望着贾琮,道: “那爷带俺去吃个国宴,尝个鲜。” 贾琮笑道: “好好,去通知他们明儿大军开拔,咱们回京。” …… 腊月二十八,贾琮率撼山军回到京师营地。 照例先进宫觐见了皇上,山东白莲教在水清扬的示意下暂且消停了,也算可以交差。 只是那反诗如今已传唱天下,从北方、陕到‘改稻为桑’的江南无不蠢蠢欲动。 皇上只提及,罗刹国已经染指准格尔,此次进京有替准格尔撑腰的意思,也是试探大楚底细,并耀武扬威。 希望贾琮在国宴上当众击败罗刹大力士,以壮大楚的军威。 贾琮看了眼皇上,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已不再抹厚厚的粉,说道: “末将定不辱使命。 不过罗刹和准格尔此番从嘉峪关进京,途径甘、陕、晋、冀沿途数千里。 这些地方正因旱灾而民不聊生、匪军横行,这让他们以为大楚很虚弱,恐怕回去后会趁火打劫,嘉峪关压力会陡增。 末将以为,如今内忧未除,不宜开外战。准格尔和罗刹都距离中原遥远,目前不能劳师远征。 不如让他们不能把大楚的消息带回去。” 皇上点了点头,道: “爱卿言之有理。 不过在这之前,仍需爱卿当众正大光明的击败罗刹的力士,以固大楚国威、军威。” 贾琮领了旨,退出了御书房。 英国公府楚湘院,贾琮沐浴后刚换上衣,素雪打发了映月、香菱等丫头出去,一边帮贾琮系上腰带,一边道: “哥哥,昨日夏家传来了夏守忠的口讯,说是皇上伤及内腑顶多也就三年时间了,这是御医们共同的判断。 给皇上看病的御医,只有孙院使、张院判二人活下来了。张院判以为皇上操劳过甚、心思过重,能撑两年也就不错了。” 贾琮道: “既然只有两年了,我还等得起。 看来是夏守忠是在张院判那里得到的消息。 若非咱们这位皇上滥杀无辜,张院判恐怕也不会冒着夷族的风险,泄露皇上的病情。” 素雪点点头道: “夏守忠说,给张院判许了诺言,在陛下薨逝前,帮张院判的家人离开京城。他请哥哥帮忙兑现此事。” 贾琮嗯了一声,道: “看来皇上身边的人都很了解他,他临走之前定是连我也想除掉,前阵子连水清扬也看出来了。 张家的事,年后就动手,把他家人秘密送往南方安置下来,只是这样的话张院判必被皇上处死。 寻个机会进宫把张院判带出来吧,一起送走。” 素雪道: “哥哥,听闻张院判的儿子医术也颇为高明,我想把他们一家送到阿爸那儿去。 那大山里没好大夫,阿爸当年才让人带我下山到汉地巡访名医。” 第364章 国宴(二) 素雪幼时正是因为出山,才与家人失散,流落在外孤苦无依。贾琮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一阵心疼,转身把素雪拥入怀,道: “这事你安排便是,让张志和陈万刚他们帮你。 雪儿是不是想家了?过完年,你和阿奴回去看看你阿爸。” 素雪把头靠在贾琮胸前,道: “我哪儿也不去,哥哥在哪,雪儿的家就在哪。” 良久,素雪又道: “前两日南镇抚使江富平死了,哥哥猜谁杀的他?” 贾琮道: “十皇子之事因宣平侯府而起,那晚众人也是在宣平侯府的宝宣酒楼,商议对付十皇子。 江富平同样是从宣平侯府入手进行调查,应该是宣平侯杀了他?” 素雪摇摇头,娇笑道: “哥哥也有算错的时候,杀江富平的是平津侯。 江富平查到了宣平侯府不假,但宣平侯临机不能决断,不敢动手杀天子亲兵(绣衣卫)。 平津侯看不过去了,唯恐牵扯出众人来,便下了杀手。 原本杀就杀了,二圣的暗探如今基本全没了,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然而,前晚他们动手的时候,水姑娘潜伏在场,目睹了整个过程,她竟亲自出手打草惊蛇,引平津侯府的人去了南镇抚司的一个隐秘据点。 结果平津侯的人就被擒了几个,这事就让皇上就知道了,皇上指不定发了多大的火。 更有意思的是,咱们鹰卫队的人见证了整个过程。呵呵! 哥哥,你说水郡主为何会这般,还亲自动手?” 贾琮被她银铃般的笑声逗乐了,捋了捋素雪的秀发,笑道: “水清扬这是为了让皇上跟定国一脉的对上,减轻咱们开国一脉的压力, 还因为平津侯他们是太上皇的一手提拔起来的,此举让皇上更加记恨太上皇。这是一石二鸟。 这妮子在这方面很是机灵,反应极快。 只是她手下都是庸人,她不得不亲自动手,才能不暴露身份。 这方面咱们近卫营就不同,每个人拉出去都能做到。 不过,以水清扬的身手,应该发现咱们鹰卫队的人也在场了吧。” 素雪道: “嗯,发现了,彼此都没打扰对方,估计她猜到了是咱们的人。毕竟好些武功、轻功都一个路子。” 说到这里,素雪看着贾琮的眼睛,笑道: “哥哥当初传那水姑娘武艺,是见她长得好看,还是料到如今会是咱们帮手。” 贾琮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虽然最初不想跟她走近,怕被牵扯,但是,既然她也要对付皇家,就传了两手。” 贾琮聪明的选择不在这种问题上跟女人纠缠,便问了贾环的伤势,然后带着丫丫去了荣国府东跨院。 贾环跟着贾政迁到东跨院后,跟赵姨娘住在几间厢房里,比当初贾琮在紫叶居条件好多了。 见贾琮到来,贾环不顾赵姨娘和探春劝阻,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只手拉着贾琮,道: “三哥,那罗刹鬼故意针对我的,你要替我报仇啊! 旁的那些人打擂都没受这么重的伤,想来是因为当年三哥在嘉峪关射死了准格尔的王子。” 贾琮道: “你那条胳膊怎么样了? 陛下说了,后日国宴上比武,我让丫丫帮你揍他。” 第365章 国宴(三) 贾琮让丫丫去比武,自然是亮下肌肉。要收服那些武勋,最好的法子就是用实力降伏。 好叫他们知道,贾琮不仅自己武功盖世,就连身边的丫鬟也让他们望尘莫及。 至于皇上那边,以他的性子,无论自己是否展示更强大的力量,他都想要在走之前把自己带走,那反而不用顾忌了。 丫丫听闻要打架,拍了拍挺得老高的胸膛,道: “放心,俺帮你揍他。” 贾环和亲兵一起练武的时候是见识过丫丫的本事的,忙做委屈状,道: “三哥,胳膊都折了,你的亲兵说这几个月都不能打架了。 丫丫,帮我狠狠的揍那罗刹鬼。” 赵姨娘正要骂他,还想着打架,被贾琮瞪了一眼,识趣的退出去了。 自从贾政续弦傅秋芳后,赵姨娘便被冷落了。王夫人死后,她那股子张狂劲也收敛了。 王夫人时期,赵姨娘好歹还有长相、年纪优势。然而这两方面,她都不及傅秋芳。 更不用说,傅秋芳还是“才貌俱全,是个‘琼闺秀玉’”。对贾政这样自诩的读书人有无法抵抗的诱惑力。 贾琮见赵姨娘前后判若两人,也佩服老太太内宅的手段。 贾环往桌子上一个劲的努嘴,眼睛看了下丫丫,又往桌子上瞄,来回递了几个眼神。原来桌子上有碗火腿炖肘子。 探春见状,训斥道: “有话就好好说,不要挤眉弄眼的。你如今都是游击将军了,还没个正形。” 贾环干笑两声,道: “丫丫,你帮我狠狠的揍他。这碗火腿炖肘子是三姐(探春)刚给我弄来的,给你吃。” 丫丫早就看见那碗肉了,皱了皱鼻子道: “闻着倒是香,不过看着不好吃,你自个儿吃吧。俺娘说,肘子要炖的很烂,才好吃。” 探春撇撇嘴,笑道: “早过饭点了。梦溪峪的厨子不同荣国府那边随时候着的,我让侍书和几个小丫头赶着做的。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嘴倒是很叼。” “嘿嘿,火腿炖肘子还是俺娘做的最好吃。”丫丫说着咂了咂嘴。 贾琮见贾环的胳膊已接好,便让他好生休养,平时自个儿用内力疗伤,恢复的快些。 留探春在这照顾贾环,贾琮领着丫丫回往楚湘院,一边走,一边道: “你若用最小的力量击败敌人,该用什么法子?” 丫丫脱口而出: “自然是用爷教的太极拳,四两拨千斤,以弱胜强。”说着,边走边比划起来。 贾琮点点头道: “那后日国宴上,你就用太极教训那罗刹力士。 就展示那点力量便足以震慑他们了。” 丫丫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两日后,大年三十。 贾琮、贾赦、贾琏,和盛装的老太太、邢夫人、凤姐儿、宝钗、探春、惜春、邢岫烟,丫丫,在亲兵的护卫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皇宫。 林黛玉则跟着林如海、贾敏在太和殿跟贾琮一行汇合。 史湘云和史鼎夫妇一行也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按例用玻璃屏风把文武大臣和内眷隔开。 大楚每次过大年的国宴排场都很大,能坐在大殿内的外臣都是爵位、官职高的,大部分赴宴的臣子都坐在了大殿外。 第366章 丫丫的小拳拳 在一位宫女的引路下,贾琮进了大殿,座位就在几位王爷下首。 西宁郡王、北静王、平津侯、忠靖侯等一众勋贵走上前来,贾琮与众人互相见礼。 倒是有一青年与北静王一般身着蟒袍,站在众人身后,贾琮并不认得。 待众人散去后,那青年上前躬身行礼,谦卑的说道: “小王本是庶子出身,人微言轻,家中之事一概不参与。 如今天降鸿福,侥幸封了王,小王往后唯国公爷马首是瞻。 只是小王不通文武,未免给国公爷添乱,小王平日里只在家里读书赏花。” 贾琮听闻,心中暗道,异姓王都是世袭的,自己收拾了老南安郡王父子,他确实是白捡了个便宜。 他这态度表达的很清楚了,一个被压制被忽视多年的庶子,突然间被泼天的富贵砸在头上,不及时享乐,难道去跟如日中天的贾家对着干不成。 贾琮点了点头,道: “王兄既有意在家读圣贤书,也是好事。” 南安郡王忙倒“是”。 贾琮环视了一圈全场,见使者那桌果然有个淡黄头发络腮胡巨人似的大汉正挑衅的看着自己,他身旁两人看装饰应该是准格尔的使臣。 贾琮目光如炬扫了那位所谓的大力士一眼,方才坐下。 约莫一刻钟后,数百名乐师演奏着雅乐,中太上皇、皇上、皇后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到了太和殿。 皇室、文武百官忙起身行礼。随后在仪礼司的主持下,国宴开始。 先是向太上皇、皇上敬酒,百官呈献礼物,在一套繁琐的九爵礼仪之后,雅乐再度响起,大殿中央则有舞蹈、杂技等表演。 终于开始上菜了,正如贾琮所言,前两道菜都是效仿前明: 一大碗清水萝卜美其名曰“清水出芙蓉”,两碟青菜,便是“两袖清风”了。 屏风另一边,丫丫看着面前的萝卜青菜,嘟囔着: “肉肉呢?” 林黛玉见状,小声道: “下道菜就是有肉了,琮哥哥说你待会儿还要去比武,别吃太撑了。” 丫丫委屈的说道: “俺要吃饱了,才有力气。” 林黛玉拿玉指点了下她额头,笑道:“好好好,使劲吃吧,” 果然,大楚没有继续学前明,上什么“长治久安”(韭菜)、“日月之光明”(葱花豆腐汤),第三道菜便是京师大名鼎鼎的烤鸭。 丫丫开始向烤鸭发起进攻的时候,群臣这边觥筹交错。 宴飨酒菜差不多上齐之后,那罗刹力士同一位准格尔使臣走到大殿外台阶下,神情倨傲的叽里咕噜一阵,众人皆不知所云。 随后,那准格尔使臣翻译了一通,大意便是要向大楚第一猛将贾琮挑战。 说罢,那罗刹力士便走到殿外的空地上,像铁塔般立在中央,朝贾琮挑衅的举起了胳膊。 皇上道: “英国公接受挑战否?” 贾琮起身道: “回陛下,此等蛮夷不过是虚张声势,还不配末将出手,末将的随身小丫鬟教训他足矣。” “丫丫!” 话刚落音,一个小丫头一边用手抹嘴边的油,一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伊万跟前,小脑袋才够着那彪形大汉的腰带。 小丫头仰头看向巨人,挥舞着小拳拳,道: “大狗熊,打赢了俺,才能跟爷打哟。” 第367章 小丫丫戏大狗熊 那罗刹大力士怒目俯视着丫丫,叽哩哇啦咆哮一堆,仿佛说话的风都要把小丫头给吹倒。 在场众人看去,只见那小丫头圆嘟嘟的脸蛋,一双大眼睛灵气活现,头顶一对冲天羊角辫,脚踏一双红色绣花鞋。 在罗刹大力士面前就是个小不点,这么可爱的小丫头打坏了如何是好! 就连老太太、邢夫人、凤姐儿、探春等人也担忧,虽说见识过丫丫的巨力,但这么小一点人,那巨人一巴掌拍下来,岂不是就给打坏了。 一旁的水清扬倒是不在意,她在桑干河边被丫丫和贾琮的亲兵救过(288章),亲眼见识过丫丫的恐怖。 水清扬侧目过去看了眼林黛玉,见林黛玉亦是泰然自若,林黛玉似有所感,嘴角微微一笑。 这时,御史大夫樊泽霖走到大殿外台阶下,道: “陛下,虽是比武,却事关大楚国威、军威,岂能儿戏。” 说罢又看向贾琮道: “英国公莫非自知不敌,畏战不前,故而派个小丫头去打擂,输了也不算丢人。” 此话一出,立即招来一众武勋呵斥。一些当日参加过与蒙古大王子一战的武勋,想起当时贾琮身旁有个半大的亲兵, 手持狼牙棒,头盔覆面,骁勇无比,看身形难道就是眼前这小丫头? 皇上不认为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打败罗刹大力士,唯恐落了面子,便道: “贾爱卿,你那小丫鬟真能打过罗刹大力士?” 贾琮道: “末将愿立军令状!” 皇上暗道,若真能这般正大光明除了贾琮,落了脸面又算什么。 即便碍于其功勋不便当众除掉,撸掉其爵位、军职,打入诏狱,同样也是除了朕的心头之患。皇上沉声道: “军无戏言,准!” 贾琮见状,心中冷笑一声。元春、老太太、宝钗等人听闻心中都是一惊。 林黛玉和水清扬不约而同相视一眼,嘴角都微微翘起,对皇上的心思了然,心中甚是不屑。 于是,仪礼司撤去太和殿内歌舞。随着一声锣响,大殿外比武开始了。 那罗刹大力士听闻锣响便俯身扑向丫丫,欲要将丫丫擒住,却见丫丫收脚勾手,一个屈蹲撤步便低身躲了过去。 大块头扑了个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咦,这像是‘左下势独立’。”皇上身旁的皇后喃喃道。 “就是太极拳的那招‘左下势独立’,我也会的。”旁边的清河公主脱口而出。 大力士回身,一脚朝丫丫踢了过去,却被丫丫一个右穿梭闪过。于是大块头俯身,伸出双臂去抓丫丫,活像一只大猩猩。 小丫丫灵活的步伐躲了过去,一边在大块头身旁游刃有余的穿梭,一边喊道: “大笨熊,来抓俺呀!” 太和殿,满堂大笑。罗刹大力士气得嗷嗷直叫,蹲下身来挥舞着双臂,可根本够不着丫丫。 丫丫游走到他身后,一个箭步纵身踩在他屁股上,然后背上,屈膝并手,双拳砸在那硕大的脑袋两侧。 “双峰贯耳!”皇后和清河公主异口同声道。 第368章 清河公主的太极拳 那罗刹大力士被打的头痛欲裂,一双眼里满是星星,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 “好好好!” 太和殿满堂喝彩。贾琮的师兄们,还有那些奉“贾子”为圣人的文官们,比武勋们还激动,一个个站起身来,举着酒杯高声叫好。 先前担忧贾琮的老太太、凤姐儿、宝钗、探春等人都放下心来,惜春捏得紧紧的小拳头也松开了。 贾琮泰然自若的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心想,丫丫的力道控制的不错,没把他脑袋砸破。 西宁郡王、北静王、平津侯、宣平侯这几位武勋的心思则与常人不同,几人看了眼若无其事的贾琮,心下骇然,不期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三国时,关羽斩华雄,把华雄的首级扔到大堂的时候,刘备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这个时代的武勋并没受《三国演义》小说的影响,视刘备庸庸碌碌,而是敬为史书中三国鼎立的汉昭烈帝。 若说以前,他们服贾琮盖世之武功、领兵之帅才,今日则是见识了贾琮的心性。 大殿太中央的空地上,罗刹大力士被打蒙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反手过去抓背上的丫丫。 只见丫丫脚尖在其肩上一点,一只红色绣花鞋便踩在了他头上,然后右手上提,停于右前额,左手落于右胯前,手心向下,指尖向前。 “白鹤亮翅!”清河公主惊呼道,身旁的皇后也点了点头。 丫丫得意的在罗刹力士头上摆了个酷酷的造型,咧嘴而笑。 随后从他头上纵身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伸出指头冲着还跪在地上的罗刹大力士勾了勾,道: “大笨熊快起来,跟俺打,俺还要去吃肉肉。” “哈哈哈!”满堂大笑起来。 那罗刹大力士气的七窍生烟,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觉眼前一花,险些跌倒。显然刚才丫丫那两拳让他脑袋受伤不轻。 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然后挥舞着双手步伐踉跄的朝丫丫扑过去。 眼看一掌就要拍到丫丫头上,只见丫丫一个转体撒手,恰好躲过那巨大的拳头。 丫丫紧接着,伸出小手抓住眼前那指头,转体上步顺势一拉。 罗刹大力士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啪”的一声,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好,摔得好!”众人再度欢呼起来。 清河公主拍掌笑道: “揽雀尾,是半招揽雀尾,就把罗刹大力士摔倒了。父皇、母后,这招我也会。” 皇上心中暗喜,没想到自己经常见韵文(皇后)打的太极拳,竟有此等威力!若是传给龙一他们几个…… 那边,丫丫一个健步跳到罗刹大力士背上,一边用脚跺他的背,一边嘟囔道: “大狗熊这么不经打,不好玩。” 屏风后,薛宝钗见到丫丫的绣花鞋踩着那人背上,想起了多年前薛蟠被踩那一幕,也不知这大力士的骨头被踩断了多少根。 罗刹大力士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无力起身。 丫丫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蹦蹦跳跳到贾琮跟前,笑道: “爷,俺打的好吧!” 贾琮点了点头,把一只香酥鹌鹑递给了丫丫。 丫丫捧着鹌鹑,撕下一根腿来放进嘴里,眯眼一笑。一边嚼着,一边回到了屏风另一侧。 那罗刹大力士则被几个太监拖了下去。 “大楚威武!英国公威武!小丫头威武!” 太和殿内外响起了群臣的欢呼声。 林如海面露喜色,捋了捋胡须。那御史大夫樊泽霖嘴角微不可查的一翘,心中暗道: 贾七郎,老夫方才之举是要你看清楚,真龙受伤必嗜血。以皇上的心性,一旦他自己命不长久,你们的关系就再不似从前那般了。 他驾崩之前,必然对你出手,希望你早做准备。 太和殿内,清河公主对太上皇、皇上道: “皇祖父、父皇,方才丫丫打罗刹大力士用的是太极拳。我也会,不信,我就打来瞧瞧。” 太上皇放下酒杯,笑道: “好,清河打来,让朕瞧一瞧。” 清河又说,跟她的赞善,还有在大观园学太极拳的同伴们一起打才有趣,太上皇自无不可。 林黛玉、宝钗、惜春等女无意在这样的场所展示“自家”的太极拳,但太上皇已开了金口,众女只好接过宫女送过来的面纱戴上。 于是雅乐声响起,清河公主和林黛玉、薛宝钗、探春、惜春、史湘云、邢岫烟七个女孩儿, 戴着面纱,从屏风一侧走缓缓走了出来。 七个女孩步步莲花,摇曳生姿。走斝飞觥的酒宴,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好似七仙女下凡的女孩儿。 大殿内,清河公子身后的林黛玉等六人站成两排,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脚尖向前,七女动作整齐划一,接着, 两臂下垂,双眼平视前方,手心向下,两臂慢慢向前平举…… 皇上知道这是起手式,他见皇后打过多少次了,这起手式他是认得的。 接下来只见七女上体微向右转,右臂收在胸前平屈,左手扬起,左脚迈前半步。这是第二式——左野马分鬃。 众人看去,只见她们轻盈飘逸成一体,每一个动作都洋溢着优雅,如诗如画,让人感受到一种沉静而坚定的美。 “咦,这是刚才那小丫头站在大力士头上那招。”有人惊呼道。 “好像叫‘白鹤亮翅’,公主殿下这么说的。”有人接话道。 “对对,就是这招……” 这时,西宁郡王看了眼身旁的小儿子卢少朋,嘴角往贾琮方向努了努。 卢少朋干笑两声,端着酒杯起身来到贾琮边,敬了杯酒,笑道: “七郎,听母妃说起,你三妹妹秀外慧中,文采精华,见之忘俗。不妨指给小弟认认。” 贾琮随手给他额头敲了个暴栗,道: “你小子打听我三妹妹想作甚?” 卢少朋摸了摸额头,笑道: “你说的,要入了你姊妹的眼,才嫁。嘿嘿,兄弟我先认下人。” 贾琮听闻没好气的瞪了眼卢少朋,又看向西宁郡王。西宁郡王似笑非笑,装作没看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369章 探春、湘云和邢岫烟 贾琮心想,皇上有意拉拢、抬举西宁郡王,从而与自己形成二虎相争的形式。然而他还愿意与贾家联姻,这是表明态度了。 看了眼容貌俊俏,身形矫健的卢少朋,贾琮暗自点了点头,与他交往多年,人品、才干、相貌、家世也都配得上探春。 探春性情爽利,好似带刺的玫瑰,与豪爽的卢少朋应该也合得来。 贾琮撇了撇嘴,引着卢少朋看向黛玉身旁的探春。 此刻的探春英姿飒爽,轻盈如燕,一套太极拳打的刚柔并济,行云流水,把卢少朋看呆了去。 贾琮见他这幅猪哥模样,又给他脑门来了一下,道: “哪有这样盯着女孩儿看的。” 卢少朋,嘿嘿两声,笑道: “这不戴着面纱嘛,看不清楚。 我回去跟母妃说,去你府上提亲。” 有了卢少朋打头,齐国公府的陈汉松、平津侯府的车正武也有样学样,凑到贾琮桌边来认人。 宣平侯府的庄延也凑过来,被“情敌”车正武赶下去了。 清河公主、探春、邢岫烟、湘云等七女打完一套太极,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三人也把家里给自己相中的女孩儿给认着了。 贾琮与他们相交多年,对三人的性情、人品、能为都很了解,算是年轻一辈勋贵中的佼佼者。 七人打完太极拳,太上皇、皇后都给了赏赐。待林黛玉等女回到屏风一侧后,皇上看向身后那名中年太监——龙一。 龙一会意,走到皇上身旁,小声道: “公主她们打的太极拳与那小丫头相比,有其形而无其神。 想来那小丫头能以弱胜强、以柔克刚,打败力量比她大的多的罗刹力士,应该是有口诀。 陛下若是能得到口诀,奴才于武道一途定能更上一层楼。” 皇上瞄了一眼太上皇,心想,龙一他们几个仅存的潜龙卫的武艺若是能大进,就能稳压飞龙卫一头。 念及此,皇上看向贾琮道: “贾爱卿,朕曾经听皇后说,这太极拳并非你师门秘籍,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若能广为传播,便是造福苍生,乃是大功德。(220章) 可有此事?” 贾琮听闻,瞬间便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心中不屑,起身回道: “禀陛下,确有此事。” 皇上又道: “朕观皇后和清河公主打的太极拳,与刚才你那小丫鬟打罗刹力士所用的太极拳似乎有所不同,这是何故?” 贾琮道: “禀陛下,确实略有不同,一个是强身健体,另一个可用于打斗。这其中只是差发力的敲门口诀。 这太极拳并非本门秘籍,若在座诸位习武之人有意练习,不妨用心记下。”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朗声道: “纵放屈伸人莫知,诸靠缠绕我皆依。 劈打推压得进步,搬撂横采也难敌。 ……” 皇上和众人一惊,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学口诀就这样当众念出来了! 于是在场武勋,太上皇和皇上的太监忙心记的心记,找笔墨的找笔墨,全都忙碌起来,生怕漏了一句口诀。 水清扬也正要记下口诀,转念一想,嘴角一笑,想起丫丫在桑干河边的威猛,又想起贾琮的性子,顿时明白了: 丫丫能打败罗刹力士哪里是因为太极拳,而是因为她的神力,用太极拳只不过是掩盖其实力。 贾琮哪有那么好心,把顶尖武学当众公布出来! 第370章 贾茁 没错,那是后世的《拳经总歌》,不少在公园练太极拳的大爷大妈都会背。 皇上既然想要太极拳的口诀,贾琮干脆把这个“口诀”放出来,强身健体是不错,但要想修得上乘武学,就做梦去吧。 却说林黛玉、宝钗、惜春几女捧着太上皇的赏赐回到屏风一侧,老太太、凤姐儿她们夸赞一番,连老太太都有心要学一学太极拳,以延年益寿。 这时,西宁王妃、齐国公夫人和平津侯夫人都凑上来,各自坐到探春、邢岫烟、湘云身旁。 隔着龙凤玻璃屏风,指着自家小子模糊的身形,各自夸赞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如何相貌堂堂、允文允武, 与贾琮交往多年,一起在铁网山平过乱,打蒙古大王子时如何的勇武,人品、能耐都得了贾琮的赏识。 史湘云倒是胆大些,隔着屏风仔细打量身形高大的车正武,无奈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样子; 探春和邢岫烟都羞红了脸,各自瞄了一眼卢少朋、陈汉松大致的身形。 殿堂上元春看到这一幕,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无限感慨。有贾琮撑着贾家门楣,护着姊妹们,她们一个个能寻到良配。 水清扬见状,看了一眼太上皇和皇上,心想: 开国一脉最拔尖的勋贵,定国一脉领头的勋贵,都与贾家结亲,那么大楚武勋几乎都凝聚在贾琮身边了。 军方越团结,皇家就越是势弱,同时也越是忌惮贾琮,双方迟早要动手的。 希望贾七郎得位要正啊,否则国祚难长久! 夜深,宴毕,贾琮让一组亲兵护送林如海、贾敏、黛玉回林府,自己领着一队亲兵护送众人回到贾家。 次日一早,大年初一,贾琮带着素雪、宝琴、鸳鸯来到荣庆堂,给老太太拜年。 贾家上下都到了,薛姨妈也领着宝钗来了,包括刚刚新添的人口——贾政的续弦傅秋芳,还有凤姐儿怀抱里的婴孩。 算上尤二姐和她半岁大的儿子,贾家在去岁一共填了四口人。 荣庆堂里热闹非凡,众人说着吉祥话,贾环正数着他得的压岁钱,却被赵姨娘要去保管了。 赵姨娘又眼馋探春的红包,被贾琮瞪了一眼,悻悻的闭嘴了。 凤姐儿把婴孩抱到贾琮跟前,笑道: “琮兄弟,没你寻来的百年老参,就没这孩子。 你既是他亲叔叔,还是当世圣人‘贾子’,这名字啊,活该你来取,以后习文弄武可是交给你这个‘三绝公子’了。” 老太太、贾赦、贾琏都笑着说,该由贾琮来取名。 贾琮拿手指逗弄了一下他圆嘟嘟的脸,见他长得很健康,柔软的头发,微卷的发丝贴在额头上,像是新生的草坪。 贾琮笑道: “诗经有云:‘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就叫贾茁吧。” 凤姐儿口中念道: “贾茁,贾茁,茁壮是吧,真是好名。 只是,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大脸宝刚要露一手,没想到那傅秋芳更想露脸,抢先笑道: “琮哥儿这句诗,出自《诗经》《召南·驺虞》,意思是: 从繁茂的芦苇丛,赶出一群小野猪。哎呀真是天子的好兽官! 这首诗有说是夸赞猎人勇武,有说是夸赞兽官的,亦有人认为这是赞美天地生生不息。” 老太太见贾琮面色不愉,沉声道: “老二家的,国礼大于家礼! 第371章 贾家打破魔咒 论辈分,你虽长些,但是称国公为家主更妥当。” 傅秋芳原本沾沾自喜等着探春她们这些晚辈来夸赞自己,好在大脸宝、探春、贾环面前树立起嫡母排面来。 没想到被老太太当众落了脸面,众目睽睽之下,脸上险些绷不住了,忙行礼称“是”。 老太太素来偏心贾政,为何这般当众敲打傅秋芳,让贾政也没脸?在场众人好些都在纳闷。 角落里的赵姨娘见状,幸灾乐祸的抽了抽嘴,心中腹诽道: 我称呼一声“国公爷”,你称呼“家主”,可见你也不比我尊贵多少。 聪慧的探春倒是马上想明白了,老太太此举不但是防止二房的人得罪贾琮,更是打压她,防着她以嫡母的身份压制宝玉。 探春牵着巧姐儿的手,走到贾琮跟前,笑道: “还不快给你叔叔拜年,讨红包。” 巧姐儿乖巧的行了礼,道: “新年到,放鞭炮:一响鸿运照,二响忧愁抛,三响烦恼消,四响财运到……” “哈哈哈!说得好!”众人笑道。 贾琮让宝琴把年礼拿来送给了她,巧姐接过一看,竟是一面镜子,欢喜的趴在贾琮腿上,糯糯的声音说道: “谢谢叔叔,我好喜欢。” 贾琮摸了摸巧姐的小脑袋,笑道: “快五岁了吧,认得多少字了?” 巧姐儿道: “嗯,去年四岁过生,叔叔不在家,林姑姑帮你送来的狮子猫。 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等我长大些,跟着母亲学些管家的本事就是了。” 贾琮白了王熙凤一眼,王熙凤讪讪的陪笑。 贾琮把巧姐抱到腿上,道: “腹有诗书气自华。王家女可以不读书,咱们贾家的女儿是要读书的。 以后跟姑姑她们住在大观园里,识字、读书。” 巧姐儿望了眼王熙凤,道: “嗯,我想去暖香坞,跟小姑姑(惜春)学画画。夏天的时候,那里有好大一片荷花,好好看。” 惜春过来拉着巧姐儿的手,装着一副长辈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 “跟我学画画是好,但是不能落了识字,也不许把我的画室弄乱。” 巧姐儿忙点头,惜春又把小手伸向贾琮,嘟着嘴道: “哥哥,今儿可是忘了我的年礼。” 贾琮笑道: “哥哥没忘,你们都有。” 说着,宝琴和鸳鸯把贾琮给姊妹们准备的礼物分给大家。 贾琮却看向尤二姐,道: “把茂哥儿(贾琏与尤二姐之子,贾琏给他取名为贾茂)抱过来,领红包。” 尤二姐忙把贾茂抱到贾琮跟前,让他喊叔叔拜年。贾茂还不到一岁,哪里会喊人,只好奇的看着贾琮。 贾琮对尤二姐说道: “你也是咱们贾家的大功臣,如今在荣国府可还自在?” 尤二姐道: “二爷和奶奶(王熙凤)待我和茂哥儿都好。奶奶给爷生了大胖小子才是大功劳,我这算不上。” 尤氏见状,心想,贾琮抬举二妹,莫非是爱屋及乌,帮我关照下妹妹。却见贾琮摇摇头,道: “自巧姐儿出世,好几年了,你是第一个给咱们两府添加人口的,自然算功臣。” 贾琮前世细读红楼时,发现一个恐怕的现象: 贾家不断有人死去,主子有秦可卿、贾敬、元春、迎春等,仆人有金钏、晴雯、来旺媳妇等人。 但是,自从巧姐儿出生后,虽然王熙凤和尤二姐先后怀孕,却都没能生下来。 整个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众多的适龄妇女,再没诞生过新生儿! 末世之兆! 整个贾家仿佛一辆失控马车,朝着地狱一路狂奔,直到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元妃省亲,在深夜进行,丑时之前回宫,犹如百鬼夜行! 尤二姐为贾家带来了新生命,算是打破了这个魔咒。 第372章 天不生贾子,万古如长夜 贾琮捏了捏贾茂胖嘟嘟的脸蛋,道: “茂者,繁盛也。自你开始,我贾家人丁兴旺。” 贾琮说罢,从鸳鸯端着的盘子上拿了一只小金猪,放到贾茂小手里。尤二姐忙接过。 众人没想到贾琮给贾茂母子这么高的评判。 这时,李纨推了推贾兰,贾兰迈着方步到贾琮跟前,给贾琮拜年。 贾琮见了,皱了皱眉头,心想,他跟着贾环本来性情活跃了许多,怎么又成了小老头。 贾琮把一支湖州羊毫给了他,说道: “中了童生后,怎么这大半年都没去校场跟着我的亲兵操练了?” 贾兰拱手道: “回琮三叔,我在去年县试中排在前十。夫子说过两年,也就是明年便可参加府试取秀才功名。 母亲让我专心读书,族学放假的时候都在家里读书,便没去了。” 贾琮道: “读书是没错,然后呢?中了进士之后又如何?” 贾兰回道: “中了进士便做官。” 贾琮道: “读书,你可以只沉浸于书山学海。做官,却要和人打交道,要能看透人心、人性。 罢了,路是自己选的,将来安心做学文也是不错的。” 李纨听闻贾琮这话里有放弃贾兰之意,心中大急。 她作为一个寡妇,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贾兰身上,贾兰就是她的全部。这点与后世部分单亲母亲何其相似。 但正是因为寄托了太多的希望,甚至成了自身的精神支柱,故而对孩子过多关注、管束、束缚,甚至把自身的意志强加到孩子身上。 最终往往把孩子养偏了。 但贾琮不是圣人,也没有传教士的情节,知道无法普渡天下所有人。 每个人皆有自身的道路,凡事不可越俎代庖代其做决定,只能加以引导,最终的选择在其自身。 这个世界有白云舒卷,也可以有波涛汹涌,让其做自身便是了。 所谓医不叩门,师不顺路,道不轻传,法不空授也是相通的道理。 李纨虽也知道男孩子要有男人来教养,当初还把贾兰交给贾琮。 只是贾兰在科举一途上初放光彩后,李纨对他的期望就更大了,想法也变了,一放学便把他拘在屋里读书。 此刻见贾琮有撒手不管的意思,李纨忙道: “三弟乃当世‘贾子’,圣人,洞悉天下之事。家父曾来信提及,外面那些学子都说: ‘天不生贾子,万古如长夜。’ 兰哥儿能聆听听你的教诲,是他莫大的福气。” 宝钗道: “我也听哥哥说起此事,京里很多人都在传这话,听说最初是从国子监的学生传出来的。” 邢岫烟想了想道: “原话该是出自李贽的《赞刘谐》‘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吧,用来赞三哥倒更贴切。?” 贾琮摆了摆手道: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顿了下,又道: “兰哥儿,明年若是中了秀才,便去国子监念书吧。 族学到底小了些,国子监有来自五湖四海的英才、俊杰,跟他们做同窗,做朋友,能开阔下你的眼界。” 国子监都是寄宿,贾琮让贾兰去国子监同时也是让其脱离李纨的“襁褓”。 第373章 马道婆 贾兰看了眼李纨,见其无意阻拦,心中暗喜,忙应了下来。 待贾琮给贾兰、贾茂等晚辈赠完了礼,老太太道: “昨晚国宴上,西宁王妃、齐国公夫人、平津侯夫人,都有意跟咱们家接亲。 把她们家的小子都指给姑娘们看了,隔着屏风看了个大概。 还说是他们家的小子和你相熟,怕是过了大年他们几家便会上门提亲。 琮哥儿,你看这亲事如何?” 说罢看了看探春、邢岫烟、史湘云。三女顿时闹了个脸红,忙低下头。 惜春看看探春,又看看邢岫烟、史湘云,嘟哝道: “成亲有什么好的,像姐姐(迎春)那样嫁得老远,见一面都难。” 说着把巧姐儿拉到怀里,对她说道: “咱们就在园子里,跟哥哥、林姐姐、宝姐姐他们开开心心玩一辈子多好。” 一旁的大脸宝听闻,连忙点头,这话倒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贾琮见状,笑道: “妹妹们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以前是我被琐事缠身,疏忽了。 说起来,自从我回京在龙禁尉当差,他们几个跟我倒是很亲近。论品行、才貌、能耐、家世,都算京中俊杰。” 说完看向探春、邢岫烟、湘云,道: “不过,终究要入了你们的眼,方才议亲。你们既已见过了,不知意下如何?” 话刚落音,凤姐儿笑道: “哎哟,琮兄弟到底是大老爷们,这事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女孩儿们。你叫人家如何作答?” 王熙凤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老太太看了眼贾赦、贾政、贾琏等人,于是众人都笑着出了荣庆堂。 只留下老太太、凤姐儿、贾琮和姊妹们。 傅秋芳走到门口,回头不经意的看了眼邢岫烟,心中好生复杂: 论出身,她一个贫家女娃儿比我还不如,论才貌我也不输于她。 她仅仅因为有贾琮这个名义上的表哥,齐国公的嫡子都赶着来求娶。而我只能给一个比父亲还年长的做填房…… 待他们都走了,凤姐儿走到探春、邢岫烟、湘云身旁耳语一番,湘云羞涩的小声说道: “他既与三哥哥相交多年,三哥哥拿主意便是。” 探春、邢岫烟也用蚊子般的声音道: “三哥哥做主便是。” 贾琮笑道: “西宁郡王之子卢少朋,早年我中秀才的时候便与之相识。 他虽是武将,但也喜欢舞文弄墨,一表人才,性子爽利,想必与三妹妹性情倒也合得来。 齐国公府的陈汉松,算是智将,细中又粗;而平津侯家的车正武与之相反,性情豪爽,粗中有细。” 惜春听闻笑道: “这么说来,他们一个是燕青,一个是林冲,一个是鲁达了。” “哈哈哈!”于是哄堂大笑。 …… 次日,初二,林如海领着全家来给老太太拜年。过了十五,林黛玉总算被贾琮接回了大观园。 十六这日,果然,西宁郡王、王妃领着卢少朋,齐国公夫人带着陈汉松,平津侯夫妇带着车正武,都不约而同来了英国公府。 与此同时,一个道婆正在荣庆堂跟老太太请安。 如今姑娘们的亲事眼看不远了,可大脸宝还没着落,老太太心下怎能不急。 这两年,大脸宝先是蹲班房,后又染了不干净的病,还被人家编排两首诗坏了名声,真是流年不利。 所以,老太太让人叫了大脸宝的寄名干娘马道婆来说道说道。 第374章 青面白发鬼和纸人 只听那马道婆说道: “老太太您哪里知道,但凡公侯府上的子弟,一生下来,暗地里便有许多促狭鬼盯着他,得空便拧他一下,掐一下,或走路时绊他一跤。 所以那些大家族的子孙往往长不大,或是诸事不顺。” 老太太听说了,想想大脸宝还真是如此,忙问道: “可有法子驱邪避灾?” 马道婆道: “这也容易,经书上说,西方有位大光明菩萨,专管驱邪镇灾,您若供奉着,可保儿孙安宁。” 贾母因问道:“倒不知如何供奉大光明菩萨?” 于是马道婆便说每日添几斤香油,点上大海灯,昼夜不息。 又说南安郡王府的太妃,因其儿孙遭逢大难,便许了大愿,每日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 某某侯爷家的诰命,一天二十四斤,旁的三、五斤也有。 贾母听了,心里寻思着,若给宝玉供奉了,旁的孙儿们不供奉,怕是惹来贾琮不喜,但若都点上几十斤,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那马道婆察言观色,忙道: “倘若是为宝玉供奉,由他父母多舍些倒也无妨,老太太您老尊贵,舍多了反而不好,怕哥儿禁不起,反倒折了福。 只五斤、七斤为妥当。” 于是老太太让马道婆为大脸宝点上五斤香油供奉,念经做法,若是灵了再替旁的孙儿们供奉。 随即又命大脸宝以后出门,随行的小厮带几吊钱,遇了僧侣、道士、穷人好施舍。 那马道婆在荣庆堂又坐了一会儿,闲话几句,便往各院、各房问安。闲逛了一阵,去了东跨院。 且说,英国公府正堂甲字厅,香菱给西宁郡王、王妃、卢少朋沏了茶便退了出去。 西宁王妃也不含糊,上来就笑道: “我和你世伯相中了探春这妮子做咱们家媳妇,少朋这小子也喜欢的紧。你看如何?” 卢少朋在旁嘿嘿干笑了两声,不敢看贾琮,羞得低下了头。 贾琮笑道: “贵府上重家教,孝义为先。少朋兄嘛,我们相交已多年,性情都了解。 少朋与三妹妹是良配。这门亲事,我赞同。” 于是皆大欢喜,又商议了何时??纳采(上门提亲),方才送西宁郡王等人出府。 今日他们来是为议亲,算不得正式提亲。 三家同贾府结亲都是冲着贾琮去,他们来拜访贾琮既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要贾琮的一个态度。 至于??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当然由老太太去操办,大家族这种正式的联姻,都非常隆重,六礼走下来最少也要一年。 接下来贾琮又先后会见齐国公府和平津侯府的来客,两家都是皆大欢喜。 只是平津侯那里,贾琮多说了一句: “史家妹子的婚事,到底要跟忠靖侯商议商议。你可以跟他直言,我是认同这门亲事的。 不过,她虽然从史家出嫁,但也是我的妹妹,贾家出的嫁妆同三妹妹她们是一样的。 到时候,可能会有惊喜!” 平津侯听闻,两眼放光,想起传闻卢少朋从贾琮这里得了一门刀法(五虎断门刀),成了西宁郡王府的家传秘籍。莫非我家也…… 贾琮送平津侯一行出府,回头便见贾环急匆匆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些古怪的事物。 待他到近前,贾琮接过一看,是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鬼,并两个纸人,纸人上还写着生辰八字。 第375章 纯粹的恶 贾环道: “是马道婆给我娘的,要害琏二嫂和大脸宝。” 贾琮听闻,立刻想起了马道婆害二人的经典桥段,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 “既是要害凤姐儿和大脸宝,你怎么拿过来了,你娘知道吗?” 贾环跟了上去,道: “我娘给我的,她说知道这是使坏,好叫那马道婆现出原形来。 我娘说了,我都当大官,当将军(杂号游击将军,见353章)了,跟着三哥在外面打仗。 如今凤姐儿对咱们娘俩都不敢狗眼看人低,大脸宝连我脚指头都比不上,有什么好害的。 我娘出了几两梯己,还有几件衣服簪子,外加整整五百两银子欠条,才哄那马道婆把这玩意儿拿出来。 三哥,你在老太太跟前,可要替我娘表功。” 贾琮听闻,倒是欣慰,赵姨娘算不得真正的恶人,前世她儿子不争气,女儿不亲近,还被王夫人磋磨,被王熙凤欺负。 才在那马道婆的撺掇下,用这巫蛊之术害大脸宝和王熙凤。 曹公笔下,歹毒之极,纯粹的恶,就数水月庵的主持净虚老尼,和这个马道婆。 前者已经被贾琮处置了,姑且不提,而这马道婆,身为大脸宝的寄名干娘, 一面哄老太太给大脸宝供奉消灾镇邪的菩萨,骗取钱财; 一面,又蛊惑赵姨娘,对大脸宝和王熙凤施以巫蛊之术,害二人险些命丧黄泉,两头敛财。 更可恶的是,贾琮记得曹公笔下马道婆教唆赵姨娘害二人时,竟然是从裤腰里掏出这十个纸做的青面白发鬼,和两个纸人。(第二十回) 什么人会随身带着害人的巫蛊之术玩意儿? 结合她忽悠老太太时说的王公卿相家的子弟往往都长不大,可见,她是随时准备掺和到各家的宅斗之中,去谋财害命。 也不知有多少人跟大脸宝和王熙凤一样遭害。 马道婆这样的人,就是纯粹的恶。 同后世中手上有芝麻大点权力的人,就能把权力玩出各种花样出来,刻意刁难、磋磨他人一样,都是纯粹的恶。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子都困在内宅,生活单调, 而三姑六婆(尼姑、道姑、卦姑;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是可以在各府内院中游走之人,她们成了后宅女子解闷的对象。 无论曹公笔下,还是脂砚斋的评语里,对这类人都毫不掩饰痛恨之极,想来他们都是深受其害。 念及此,贾琮道: “那马道婆现在何处?” 贾环道: “她从我娘屋里出来,就去了太太(傅秋芳)那里。” 二人正说着,丫丫正从校场回来,见贾琮朝自己招手,丫丫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贾琮道: “带两个女卫去东跨院,把马道婆拿来。” 刚说完,似有想起了什么,贾琮补了一句: “一照面就立即将其拿下,带壶水去,给她种上生死符。” 这方世界,“法力”最高的就是一僧一道,他二人都扛不住生死符,更不用说这贼婆子。 丫丫忙立正敬礼,领命,然后撒丫子跑了。 贾环忙追了上去,边跑边喊:“我给你带路!” 第376章 巫蛊之术 荣国府,荣庆堂。 老太太看着跟前惊魂未定的傅秋芳道: “怎就拿人了,可有说是何缘故?” 傅秋芳面色苍白站在软榻前,一边比划,一边激动的说道: “宝玉的干娘在我那儿才坐了会儿,闲话了几句,突然就冲进来一个这么高一个小丫头,二话不说就把马道婆放倒了。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使了什么法术,马道婆在地上一个劲的打滚,又哭又叫。 跟着冲进了几个女兵,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枪,也不说话,进来就把马道婆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堵了块抹布。 然后那小丫头一支手就拎起马道婆,像拎着个包,飞也似的就跑了。 吓得我还以为府里遭了难,进兵了!” 傅秋芳说着,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她这样的新妇进门,还在老太太跟前“站规矩”,是没有座位的,老太太见她这副模样,便说道: “你坐下吧,你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没见过大世面。 那不是什么女兵,像咱们这样的勋贵府邸,大凡都有女卫。家主底下还有家臣、亲兵。” 说罢又对琥珀道: “你去请琮哥儿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琥珀应声出去了。 且说,丫丫神气活现的把马道婆拎到贾琮跟前,贾琮打量着地上的扭动的马道婆。 对她的巫蛊之术的来历很好奇,尤其是这玩意儿真有曹公笔下那么厉害吗?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早就被有心人拿来针对皇家、政敌,或是被皇家用来针对有威胁的臣子, 从历朝历代史书记载来看,这不符合常理,不是事实。 贾琮正纳闷着,还没到来得及审问,琥珀便来相请。 贾琮问明来意,便让鸳鸯去东跨院叫上赵姨娘,又让丫丫拎着马道婆跟自己去荣庆堂。 荣庆堂里,林黛玉、宝钗、探春、惜春等女都已猜到拿人的小丫头定是丫丫,只是众女心中都纳闷: 贾琮出动手下的“大将”去拿人,莫非那马道婆有过人之处? 此刻傅秋芳也慢慢回过神来,抿口茶,定了定神道: “那马道婆是宝玉的寄名干娘,时常在府里走动,听闻是有大能为的,也不知犯了何罪,怎就被家主拿了?” 林黛玉淡淡的说道: “琮哥哥行事素来有章法,府里没放过一个坏人,也没冤枉一个好人。 坏人被责罚时,都说自己没犯事,但每次一审下来,都原形毕露。” 老太太听闻看了看一旁的大脸宝,心想,琮哥儿的性子是不会为了几斤香油的事大动肝火,这马道婆到底哪里惹恼了哥儿? 正在这时,只见贾琮大步走了进来,身后的丫丫把五花大绑的马道婆扔在地上。 贾琮把一些纸做的事物放道老太太跟前茶几上,说了声:“老太太自个儿看吧。” 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了软榻旁的圈椅上。 老太太拿起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众人一时好奇,都凑了过去,看到那十张青面白发纸做的鬼,还有纸人身上的生辰八字,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发现竟是自己的生辰八字,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道: “谁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第377章 皇家又断一臂膀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是她,就是这贼婆子要害你和宝玉。” 众人看去,门外说话的正是赵姨娘,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地上的马道婆,身后还有鸳鸯和贾环。 老太太怒道: “我的宝玉素来乖巧,又没招谁惹谁,为何要害他。” 于是赵姨娘把马道婆如何骗取钱财,怂恿她害宝玉、王熙凤一事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老太太听闻,有种被愚弄的愤怒,这马道婆刚刚还哄自己给宝玉供奉菩萨,驱邪消灾,没想到转头就害宝玉。看向贾琮道: “果真如此?” 贾琮道:“让马道婆自己说吧。” 说完朝丫丫扬了扬下巴,丫丫上前扯出了马道婆嘴里的抹布,又踢了她一脚,道: “爷问你什么就老实说什么,哼,否则仔细你的皮。” 惜春听闻,扯了扯林黛玉的衣袖,道: “林姐姐,丫丫把你的话学去了。”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促狭鬼!” 被生死符折磨的那马道婆一边在地上扭动着,一边哀嚎道: “老祖宗,老菩萨,您饶了我吧,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为了几个银子才想出这个馊主意的。” 老太太听闻,怒斥道: “捉鬼是你,放鬼也是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好本事,两头敛财。” 林黛玉道: “这贼婆子随身带着那些害人的玩意儿(纸人和纸鬼),可见不是个好的。” 贾琮道: “丫丫,把马道婆拎回去,审出她老巢,让展兆带亲兵去抄了。” 丫丫道: “俺也去,俺把她庵堂的东西都搬回来。” 众女听闻掩嘴而笑,贾琮笑道: “小吃货怎么变成了财迷? 马道婆的财物抄了,都给赵姨娘吧,今儿她立了大功,揭穿了马道婆的真面目。” 赵姨娘听闻,忙一个劲的点头。老太太道: “难得你做了回明白人,家主说赏你,就收着吧。” 赵姨娘最是喜欢黄白之物(金银),忙道谢,心想这马道婆在公侯贵人府里穿梭,一定敛了不少财。一旁凤姐儿道: “琮兄弟,这马道婆丧尽天良,可别放过她,省得她又作妖。” 贾琮道: “嗯,不过,暂时还有点用,审完再说。” 贾琮还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巫蛊之术到底有多大危害,能对哪些人有效,如何防备。 朝丫丫扬了扬下巴,丫丫便拎着马道婆回英国公府去了。 贾琮看向众人道: “三姑六婆多是些为了敛财不择手段的下作玩意儿,往后少让她们进内院。” 经此一遭,众人也都看清了,都点头称是。 贾琮又道: “西宁郡王府他们三家刚刚都来人了,过几日便会来提亲。 三妹妹、邢岫烟和湘云妹妹们的亲事,就劳烦老太太操持了。忠靖侯那边,老太太还得跟他们说说湘云妹妹的事。” 老太太等人听说都很欢喜,赵姨娘更是为探春嫁到王府高兴的合不拢嘴。 老太太笑道: “这是喜事,等纳吉(定亲)了,云丫头就该去史鼎府里待嫁了,你们也要缝嫁衣了。” 贾琮说完三人的婚事便回了英国公府。 刚从长安府回来的鹰卫队正、副两个队长张志和第五令便来禀报: “主公,我等幸不辱命,十皇子刚到封地长安府,便与赵守备闹翻了,结了死仇。” 第378章 承乾坤之正气,立天地之威仪 贾琮微微点头。 赵守备祖上本是太祖皇帝的亲兵,当年大楚立国后,太祖把他们家安置在长安府,作为皇家底蕴执掌重兵。 十皇子令其亲兵奸淫、屠杀军户的庄子后,众怒难犯,当今皇上便把长安府作为封地赐给他,打发他出京了。 明的是撵他出京,实则是保护十皇子。 军方屠了十皇子的私兵和亲兵后,贾琮便让张志、第五令二人尾随十皇子到长安府,伺机除掉赵守备, 或是利用十皇子跋扈嚣张、任性妄为的性子挑拨二者的关系,以断皇家一条臂膀。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达成了。 贾琮道:“不错,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于是张志二人把来龙去脉禀报了一遍。 十皇子到了封地长安府之后,赵守备为十皇子接风。十皇子因路途劳累,席间又吃多了酒,疲劳之下便吃醉了。赵守备便命下人扶十皇子到内院歇息。 张志和第五令一合计,便潜入赵府内院,用移魂大法短暂催眠了十皇子。十皇子性本好淫,迷糊之下奸淫了赵守备妻妾。 事发后,赵守备一妻二妾投缳自尽,赵守备暴怒之下,险些当场杀了十皇子,幸而被皇上新派给十皇子的亲兵救走。 如此一来,不仅让赵守备与皇家翻脸,更让皇家不再信任赵家。 移魂大法出自《九阴真经》,对心志不坚的人颇有效果,十皇子当时又吃醉了酒,便被催眠了。加之他性本淫,便作出了此事。 因是在醉酒的情形下中了移魂大法,故而清醒之后并不知自己被催眠。 这到不违背贾琮要求的,慎用移魂大法和生死符,万一用了,原则上必灭口,而防止外人知道这世界有控制人心的手段。 贾琮听完二人叙述,脸一沉,道: “赵守备因其立场注定是我的对头,大争之世,问鼎天下之时,为了少些纷争,避免生灵涂炭,早除掉他说得过去。 但是他妻妾何等无辜? 你们忘了,我先前的吩咐?” 二人听闻,心知这事办的不妥,两人相视一眼,第五令道: “属下以为做大事不拘小节,用此法不但让皇家断一臂膀,而且还多了一个对头,才出此下作之计。 都是属下的错,请主公息怒!” 张志也忙请罪,说是他行的之计。 贾琮冷哼一声,道: “承乾坤之正气,立天地之威仪! 才是做大事该有模样,才能众望所归,天下归心。 让无辜之人枉死,和当今的屠家(皇家)又有何区别?我等取代屠家是为何,意义何在?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吗? 仅仅是为了自个儿,我做个公侯不就可以了?或是拿下东番(后世的台湾和琉球)自立为王,不也可以逍遥自在了?” 见贾琮震怒,二人忙跪下认错。贾琮手指敲了敲书桌,道: “念尔等初犯,且记下一过,暂不处置。 第五令,你去濠镜澳(后世澳门)吧,赵虎那里正需要帮手。” 第五令忙领命,心知虽未降职,但调离主公身边,也是一种处罚。 第379章 青阳子 贾琮调教完张志和第五令二人便回了楚湘院,至于马道婆,让他享受一天的生死符再审,自然什么都交代了。 果不其然,次日,当贾琮让映月把马道婆带来,问她巫蛊之术的来历,马道婆便倒豆子似的交代了: “是青阳子所授,他来自龙虎山,但我算不得他弟子。 二十余年前,机缘巧合下我与青阳子在京城外一废弃道观相遇,共同得了本《五鬼引魂咒》,是一种巫蛊之术。 我道行浅薄,便求青阳子收我为弟子,研习《五鬼引魂咒》。 青阳子看不上我,也不屑修炼《五鬼引魂咒》,并没收我做弟子,不过还是指点了我修行《五鬼引魂咒》。 随后便将《五鬼引魂咒》烧了,他还不许我在外提他的名号,不得以他弟子自居。 国公爷爷,我就这点道行,爷爷绕了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吧。” 马道婆一边说,一边在地上蠕动着身体,显然被生死符折磨的不轻。 贾琮道: “我听说你可是有两下子,中了你这巫蛊之术的人非死即疯。 那青阳子现在何处?” 马道婆道: “我哪里知晓他在哪里,不过我记得当年他深受皇上器重,他道行高深,想来如今应该依旧被太上皇看重,侍奉在旁。 这《五鬼引魂咒》,只对心智不坚的小孩儿,和被阴私报应缠身的妇人有用。 遇到阳气盛的男子,或是心智沉稳的孩子,又或是磊落、干净的妇人,就是给聋子讲故事——白费力气。” 一旁的阿奴道: “这倒和我们苗疆的巫蛊之术有相似之处,只对某类人有用。” 贾琮心想原来如此,难怪曹公笔下大脸宝和王熙凤会中招。 彼时,马道婆下巫蛊之术时,王熙凤早已玩死了贾瑞,并因弄权铁槛寺,间接导致金哥一对有情人枉死。 算起来原着中,王熙凤在十五回扬言“不信阴私报应”,到二十五回便中招,险些丧命。 可见,这巫蛊之术在内宅还是很凶险的,那些身处宅斗旋涡的妇人有几个是干净的,谁没点阴私之事; 而小孩,大都跟大脸宝一样心智尚未成熟。 至于她口中的青阳子,应该就是太上皇身旁那道士。记得巫家那个巫纪的师父太茅真人也是来自龙虎山(210章)。 贾琮道: “你还知道那青阳子和龙虎山什么事?” 马道婆身上像被千千万万蚂蚁叮咬,奇痒无比,哀嚎: “国公爷爷饶了我吧,青阳子都不屑收我做弟子,仅仅指点了我一回,结个善缘而已。 世人都知道龙虎山是隐世宗门,他哪里会同我说他们宗门之事。” 贾琮道: “她虽是恶贯满盈,也赏个痛快吧。” 映月和阿奴不管马道婆哀嚎求饶,便把她拖了出去。 …… 数日之后,皇上得到十皇子传回来的消息,忙下旨招十皇子回京,明面上说是回京进行管教, 实则是担心赵守备的报复,对他背后下黑手。 贾琮得知此事,立即派人暗中传播十皇子在长安府与赵守备交恶的来龙去脉。 很快京中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十皇子刚到封地,因奸淫赵守备妻妾,立即被皇上招回来了。 一时间满京城私下里都流传着这样的话语: “这样的皇子真是黑心的萝卜——烂透了,这样的皇家失德于天下!” 天下苍生共同的价值观,共同的意志,汇集在一起,便是势。这样的浩荡大势,即使皇家也无力阻挡。 第380章 墙倒众人推(一) 北静王府书房,一个美貌的侍女替北静王和水清扬沏茶后,便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兄妹二人。 北静王水溶用杯盖刮了刮杯沿,西湖龙井的清香弥漫开来,水溶缓缓道: “近一年来,先是在福州剿倭寇的付守备折损,然后邱山祭天,房山守备左运兵、吴贵妃娘家都卷入叛乱烟消云散了。 如今长安府赵守备与皇家决裂,算起来皇家暗藏的底蕴只剩如今在福州的原昌平县马守备。 就连和皇家结亲的武勋南安郡王府,也只剩一个庶子整日关门闭户在府里高乐。 左运兵是因三皇子叛乱之事覆灭,三皇子又是因为我们把他暗中派人在会试纵火的事捅到皇上那里,逼得他走投无路不得不反, 左运兵算是咱们间接除掉的。 可是吴贵妃娘家与三皇子、忠顺王根本都不是一路的人,贾七郎为何在居庸关杀了吴天佑父子,最后还把吴家打成反贼同党? 皇家这些在军中的底蕴接二连三的没了,这显然不是偶然,是某人在有计划的剪除皇家的势力。 清扬,你怎么看?” 水清扬心想:这些事是自己和贾七郎谋划过的,并未完全告诉王兄。 自己把皇家在军中隐藏的人手清单提供了给了七郎,虽然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但肯定是他出手了。 至于十皇子酒后奸淫赵守备妻女…… 想到这里,水清扬不禁骇然! 她突然想起了贾琮的话本,跟贾琮相处越多,发现他话本里那些匪夷所思的武功竟然都是真的! 除了传授给她的《神足经》、《飞絮青烟功》、《弹指神通》,还见识过贾琮的《独孤九剑》。 这么说来《九阴真经》里的移魂大法也是真的了。 这样一来,十皇子的事就解释得通了,念及此,水清扬一阵毛骨悚然! 自己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贾琮,难道是中了他的移魂大法? “清扬!”水溶见水清扬心神不定便唤了她一声。 水清扬回过神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水溶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个妹妹。 水清扬心想,一定要找贾琮去问个明白,定了定神,说道: “开国一脉里,能准确掌握太祖皇帝当年在军中布局的,只有咱们家,西宁郡王府,南安郡王府、齐国公府,贾家。 而贾家荣宁二公死后,到贾七郎崛起,这中间断代多年,没落多年。想来贾家是不知道皇家的底蕴了。 齐国公在山海关多年,他们府里的势力也多布局在那边;南安郡王府名存实亡。 定国一脉我不清楚。 所以出手剪除皇家羽翼,最有可能的就是西宁郡王府。 如今皇家暗藏的底蕴只剩远在福州的马守备了,咱们是不是也到了给父王报仇的时候了?” 水溶点了点头,道: “墙倒众人推,咱们筹谋多年,是时候替父王报仇了! 马家远在福州,咱们不便动手。既然皇家在军中的暗势力快清除光了,咱们就从他们明面上的势力下手。” 水清扬嗯了一声,道: “禁军、京城步兵营、守卫京城的九门提督,外加龙禁尉和绣衣卫,皇家明面上的力量就这些了。 龙禁尉和绣衣卫兵力有限,绣衣卫又在贾七郎手里,看他自己怎么着手清理。咱们先动哪一个?” 第381章 墙倒众人推(二) 水溶想了想道: “禁军和龙禁尉都是皇家近身守卫,先不动,从外面开始剪除。 一旦有事,皇家要对武勋动手,就会先让京城守卫关闭京城九门,然后京城步兵营发兵围府,来个瓮中捉鳖。 步兵营统领是定城侯之孙谢鲸,定城侯府与咱们王府有两、三代人的交情,与西宁郡王府关系较为疏远,他们或许会动手。 咱们先除掉京城九门提督百里忠俊,这样一来,一旦有变,进可攻退可守。” 水清扬点了点头,道: “我先带人去除掉百里忠俊,半个月内,西宁郡王府不对定城侯动手,我再去清除。 这样一来,皇家的力量就出不了皇宫。” 水溶忙道: “清扬,这等事何须你亲自冒险? 我就你一个妹妹,万一有个闪失,叫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王、母妃。 这些年,诸多凶险都是你冒着九死一生在外面顶着,叫为兄情何以堪。” 水清扬道: “王兄,父王当年就是这么安排的,咱们家一文一武,我自己选了武道一途。” 话是这么说,可水清扬听闻九死一生就想起了那年在京城外,若非遇见贾琮,自己恐怕早已魂归西天,坟头都长草了(78章)。 不!那样死在荒郊野外,自己连身份都不能有,王府连尸不敢收,自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水溶见水清扬又出神了,说道: “妹妹,最近你时常出神,可是有什么心思?” 水清扬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只是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百里忠俊。” 水溶道: “为兄虽不懂武功,但见你近年来武艺似乎大涨? 你与贾七郎走得近,莫非他传了你一招半式? 说起来,西宁郡王府、齐国公府、平津侯府都在忙着与贾家结亲,谁都看得出来,贾七郎未来不可限量。 皇家已然日渐衰落,当年你那个‘不婚不嫁’的承诺也无需继续坚守。 妹妹,要不你和贾家结亲吧。” “怎么可能!难道你要我给贾七郎做小妾?”水清扬脱口而出! 水溶没想到水清扬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自己也没说要给贾七郎做妾啊。 不过细想起来,贾家确实没有合适的男丁与水清扬相配。自己的妹妹,堂堂郡主,当然是不能做妾的。 水清扬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丢下一句“我去筹谋百里忠俊之事”便出了书房。 自从十皇子奸淫赵守备妻妾一事在京城传开以后,西宁郡王府也出现与北静王府相似的一幕。 只不过,西宁郡王和王妃都以为北静王府出手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他们认为贾琮年纪轻轻,崛起时间尚短,不太可能知道开国之初皇家的布局。 而远在辽西走廊巡视的齐国公得知京城的消息后,长叹一声: “父亲,为陈家报仇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随即派了一批死士秘密潜回京城,伺机待动,随时准备剪除皇家剩下的爪牙。 …… 这日,宣平侯府的产业宝宣酒楼,一间包房里。 一旁坐着平津侯和车正武父子,另一边坐着宣平侯、庄延父子。 宣平侯给平津侯斟满了酒,笑道: “这可是英国公的醉仙酒,紧俏货。” 二人举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车正武和庄延二人也同样干了一杯。 “嘶,够劲!”入口醇香、甘美,回味悠长,平津侯放下酒杯,笑道: “庄兄请我父子来,想必不是为了醉仙酒吧。 你这性子啊,多年如此。有事不妨直言。” 宣平侯笑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车兄的火眼金睛,今儿请车兄来确有几件要事相商。 先说说皇家吧,太祖当年在军中的布局,想必车兄也查到了。 如今皇家那些暗藏的底蕴一个个折损,肯定不是偶然,多半是开国一脉出手了。 你我都是当年大同之战的过来人,太上皇当年对开国一脉做了什么,咱们兄弟俩心知肚明。 请车兄拿个主意,如今这形势,咱们该做点什么?” 平津侯放下筷子,撇了撇嘴,道: “咱们该做什么,庄兄怕是早想好了,还问什么。 墙倒众人推,开国一脉清剿皇家的势力,咱们就清洗定国一脉中那些太上皇的死忠。” 宣平侯笑道: “咱们兄弟想到一块去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平津侯,平津侯拆开看了,原来是定国一脉几个将军名字。 平津侯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随后二人又分了工,谁负责清除哪位将军。 平津侯给二人斟上酒,欲干杯,宣平侯却道: “车兄,有一事相求。” 平津侯疑惑的看着宣平侯,这家伙今天这么客气干嘛? 宣平侯笑道: “车兄抢先一步,与英国公拐了个弯结上亲(史湘云算史家的)。 大争之世,车兄可别抛下兄弟了。” 平津侯干笑两声,结亲这事两家想法一致,自己先下手为强,倒是有点不地道。下首的庄延也拿胳膊撞了撞车正武,车正武得意的笑了笑。 平津侯笑道: “我听夫人说,英国公还有个最宠爱的妹妹(惜春),庄兄要不考虑下。” 宣平侯撇了撇嘴,道: “那妮子太小,身量未足,未到议亲的年龄,咱家也没有年纪相仿的小子。 再说,她算是英国公亲妹妹,以英国公对她的宠爱,寻常人家怕是配不上。” 说完朝庄延递了个眼色,庄延双手捧杯,向平津侯躬身道: “求世伯把您的小女许配给小子。” 车正武见状,在桌子底下朝庄延的屁股踢了一脚,道: “好你小子,竟打我妹妹的主意。” 平津侯哈哈大笑,端起酒杯,笑道: “好好好!这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做我女婿也使得。” 于是,皆大欢喜,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贾琮此刻还不知自己和宣平侯府也算是亲戚了,几家都联着姻。 半个月后,英国公府的议事厅,贾琮、林黛玉、素雪正在听计无双和鹰卫队张志汇报近期的情报。 林黛玉心有七窍,聪慧过人,两任老师都是进士,贾琮觉得将来只让她打理内院,太屈才了。 邱山祭天之后,贾琮便让林妹妹跟自己一块儿,逐渐参与外面的一些事。 第382章 委屈的惜春 计无双、张志二人汇报了,京城九门提督百里忠俊,近日京城步兵营统领谢鲸,先后身亡。 九门提督是在家中莫名其妙上吊“自尽”的,出手之人正是水清扬。 事发当晚咱们的人在场,水清扬也发现了,却对咱们鹰卫队的人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杀人。 步兵营统领同样离谱,莫名的偶染风寒,一剂药下去就没了。是西宁郡王府潜伏在定城侯的人下了药——乌头。 西宁王府的人买药,送药的时候,被倪二的人还有北静王府的人发现了。 此外定国一脉有三位将军先后身死,是平津侯和宣平侯他们自己下的手。咱们掌握的情报只知道那三人与太上皇亲近。 说完,张志疑惑道: “两座王府就是这么离谱,简单粗暴的把人做了,丝毫不顾及皇家的威严和官场规则。 这不就是明了告诉皇家,有人在对他们动手了。 皇家如今连京城都掌控不住了,只能龟缩在皇宫。 为何自从众武勋联手杀了十皇子的亲兵后,短短的时间,皇家的局势就急转直下? 仿佛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计无双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道: “这便是主公所言的那话。 一旦所有武勋联手对付皇家,这件事要是摆到明面上了,哪怕仅仅是杀几千皇家的亲兵、私兵,都是在向世人表明军方和皇家决裂了。 皇权的基石就不稳固了。 而武勋们为了不被皇家秋后算账,各个击破, 最佳的策略便是报团取暖,并迅速削弱皇家的势力,直至皇家成为傀儡,或是有人‘黄袍加身’取而代之。 这就是为什么无论定国一脉还是开国一脉都赶着和主公联姻。 没赶上的,也彼此联姻,拐着弯的和主公做亲戚。比如宣平侯府和平津侯府近日也联姻了。” 林黛玉听闻若有所思,喃喃道: “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军权是皇权的基石,一旦整个军方联手对付皇家,皇家就成了空架子。” 张志又道: “齐国公有一队死士近日秘密潜入了京城。” 贾琮道: “齐国公的人远远地盯着就是,他们身为开国一脉多半是要为其长辈报仇。 平津侯和宣平侯应该是清洗他们定国一脉内部的太上皇亲信。 至于这几宗案子,皇上着绣衣卫佥事沈开在查。 有意思的是,水清扬前日派人悄无声息给绣衣卫送了一封密信,何时、何人在哪间中药铺买了乌头,写的清清楚楚。 生怕沈开查不出来是似的,还画了那人的相貌,哈哈。 于是沈开顺藤摸瓜查到了是西宁郡王府的人。” 素雪道: “大家都在一个阵营,静姝郡主为何要出卖西宁王府? 莫非是因为皇上刚刚拉拢西宁郡王,把前标营给了他,让他手握重兵。 郡主担心西宁郡王三心二意,干脆把他挑明了?” 林黛玉道: “怕是不仅仅如此,那位郡主此举还为了恐吓、威胁皇家。 前阵子定国一脉的领头人平津侯,刚刚杀了皇上的心腹绣衣卫北镇抚使江富平。 这才多久,开国一脉的重臣西宁郡王又杀了京机重地的步兵营统领。 易地而处想一想,皇家知道了是不是噤若寒蝉,寝食难安?” 说罢看了贾琮一眼,林黛玉又道: “刚刚某人叫人家的闺名(水清扬),叫的那么亲切。没准那位郡主还有心帮琮哥哥分散压力呢。” 计无双和张志听闻,忙扶着额头,低头暗笑。 贾琮讪讪的笑了笑,没有接话,这不好解释,越解释越复杂。 计无双见状,果断出手替主公转移话题,化解尴尬,说道: “主公,十皇子还有几日就回京了,咱们要不在路上除掉这个混蛋。 还有绣衣卫佥事沈开是不是也该清理掉?” 贾琮不相信计无双眼界这么低,显然是想转移话题,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道: “十皇子这种猪队友,还是给皇家留着,让他继续祸害皇家。 至于沈开嘛,他还有用,像类似西宁郡王这样的事,他正好做个传声筒。” 林黛玉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猪队友”这词,忍不住笑了起来。 素雪笑道: “哥哥时不时的说些新词出来,‘猪队友’这三个字倒是贴切的紧。” 商议完正事,贾琮便送林黛玉回潇湘馆。 如今已是春暖花开,园子里姹紫嫣红,燕子也从南方飞回来了。 贾琮牵着林黛玉的手,笑道: “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日,花朝节,咱们好生热闹一番。 把家臣里那些女眷也请来,跟咱们未来主母多熟识下。” 林黛玉道: “母亲说了,今年在家里过生,过完生日便该留在家中备嫁了,这是礼数。” 贾琮忙道: “咱们今秋才行大礼,岂不是这半年你都要留在家里。那我去林府看你总可以吧。” 林黛玉小声道: “按礼,纳吉之后我就该回家待嫁,到迎亲之前咱们不能见面的。 你间或去去也可以,可别大张旗鼓弄得满城皆知。” 贾琮道:“好,依你便是,我悄悄的去林府。”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潇湘馆。 贾琮从潇湘馆出来,沿着湖边往回走,前面不远就是惜春的暖香坞。 一女子正从梦溪峪那边袅袅婷婷走来,远远的瞧见贾琮便飞快地赶了过来。 “爷” 来人正是晴雯,手里还拿着一件衣服。 贾琮看向她手里的衣服道: “瞧着像是我穿的衣服,你拿进园子干嘛?” 晴雯道:“给爷新做的箭袖,我在闻婆婆那儿,跟她学刺绣。” 贾琮正要问哪个闻婆婆,却听见前面暖香坞传来惊呼声。 二人看去,只见暖香坞旁的一棵大树上,一个女孩儿在高高的树枝上晃了两下,脚下一滑,跌落下来。 树下的惜春见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眼看那女孩就要落地,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飞过来,半空中把她接住,二人飘落下来,稳稳的站在地上。 那道人影正是晴雯。 贾琮走了过去,见那女孩是小莉,和小茉是双胞胎姐妹。两人原是大观园的女卫,后来做了惜春的随身护卫。(见248章) 小莉的怀里抱着一只小鸟,站稳之后便把那鸟递给惜春道: “姑娘,替你抓到了。” 惜春刚要接过,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她们是你的随身护卫,是危机时刻保护你安全的,不是陪你玩的丫鬟,更不该为了哄你开心,就冒这样的危险。 你该学着尊重她们。” 惜春转过身来,见贾琮板着脸训自己,一向最宠她的哥哥竟然训自己! 惜春顿时委屈的眼泪汪汪,怔怔的看着贾琮,好一会儿,跺了下脚,“坏哥哥!”说着就转身往暖香坞跑去了。 贾琮摸了摸后脑勺:“我训错了?”一旁的晴雯冲贾琮点了点头。 第383章 晴雯拜师 小莉向贾琮抱拳行礼,道: “主公,姑娘(惜春)追着那只黄色肚子的山雀,一路这里的,属下见姑娘喜欢,自告奋勇上树帮她抓。 都怪属下学艺不精,与姑娘无关,姑娘平日里待我们都挺好的。” 说完又向晴雯道谢。 贾琮道:“既是如此,倒是我冤枉她了。” 晴雯给贾琮递了个眼色,示意贾琮去哄哄惜春。 贾琮正要去暖香坞,那边香菱飞快的赶过来,道: “爷,静姝郡主来了,现在花厅里候着。” 贾琮点了点头,心想,近来京城风云突变,局势发展太快,水清扬应该是来找自己商议吧。 贾琮便领着晴雯、香菱,沿着湖边小路回往英国公府。 香菱好奇的从晴雯手里拿过那件新衣裳,仔细看了,笑道: “这是给爷的箭袖吧,瞧这针线功夫愈发好了。” 晴雯道: “得了闻婆婆指点一二,确实受益匪浅,她可是江南鼎鼎有名的苏绣大家。 爷,我想拜闻婆婆为师,你帮我跟林姑娘说说吧。” 贾琮听闻,想起来,这位闻婆婆是林黛玉的刺绣老师(见100章),当年跟林黛玉一同进京,如今住在大观园。 平日里也教导姊妹们女红,但她正式的弟子只有林黛玉一人。 像她这样老年丧子孤身一人,仅收了这么一个弟子,林黛玉要赡养她,并为其养老送终。 只是林黛玉终究是诗书簪缨之家的闺秀,女红仅仅一方面,更多的要读书、学习礼仪、管家等,恐怕也难以将其技艺传承下去。 想来这位闻婆婆也乐意收晴雯这样一位喜欢女红,天赋又不凡的丫头为弟子。 贾琮道: “这倒不难,不过,按理你只能做她的记名弟子。” 晴雯明白,林姑娘将来是主母,身份有别,便说道: “只要能拜闻婆婆为师,能教我苏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三人说话间回到了英国公府内院。 花厅里,贾琮见水清扬又伫立在那盆黄色的仙客来水仙前,笑道: “都说了好几回,既然你喜欢这盆水仙,搬回去便是。” 水清扬微微摇头,喃喃道: “喜欢的东西一旦得到了,便不足为奇。还是摆在你这花厅里,倒叫人稀罕。” 说罢转过身来,看着贾琮的双眸,道: “十皇子在长安府闹出那丑事,是你的手笔吧? 没想到你话本里的《九阴真经》真的存在,还有那移魂大法能控制人心。” 贾琮叹了口气,笑道: “这人啊,太聪明了也麻烦。 说起来,十皇子这事,确实因我而起,但我没想到会牵连到赵守备的妻妾,令其枉死。 《九阴真经》和移魂大法确实存在,不过正如我在话本里所叙述,移魂大法可扰乱心智不坚者的心神,令其思维混乱,迷失心智。 而非控制人心。” 对于水清扬的这样聪明的人,双方又是紧密的合作关系,坦诚相待才是正道,欺骗反而适得其反。 二人四目相对,几个呼吸后,水清扬道: “我如何知道,没被你的移魂大法迷失心智?” 话未落音,水清扬一掌拍向贾琮胸前。 第384章 循天道,顺民心 水清扬奋力一击,就是想试试自己有没有被贾琮搅乱了心智,自己是否受其控制。 可自己全力一掌,对方丝毫没有躲闪、格挡的意思,眼见就要击在贾琮胸前,收力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水清扬只得把掌心向上抬了抬,拍在了贾琮的肩膀上。 一掌下去却如同泥牛入海,像打在棉花上,贾琮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水清扬:“你为何不闪不避?” 贾琮:“你没有杀意!” 水清扬:“如果我有杀意呢?” 贾琮:“要么你已经死了,或是躺地上了。” 水清扬将手从贾琮的肩膀上收了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 “你到底有多强?” 贾琮道:“仙人之下我无敌。 你现在还怀疑我对你施了移魂大法么?” 水清扬走到茶几旁坐下,自顾自的斟了一杯徽州松萝茶,良久,才说道: “我打你的时候用了十成的力道,我感觉不到有什么阻止我打你。 我相信你,你没那个必要。 我对武道一途领悟尚浅,不知道‘天人化生,万物滋长’之后的境界是什么,也不懂你到底强到了什么份上,想来远在我所理解之上。” 说着,抿了口茶,接着道: “以你的能耐已经没人可以阻止你改朝换代。 无论开国一脉还是定国一脉的武勋都在等着你,看你是要做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权臣,还是要黄袍加身。 文官们明面上在静观其变,但私下里,却与林大人、张大人(张敬,贾琮礼法上的舅舅)和你的师兄们走动得越来越频繁。 不过,我并不认为时机已到。 这些年二日相争,确实导致朝纲混乱,再加上旱灾,让百姓民不聊生,屠家可谓声名狼藉。 但是,大楚开国不过百年,屠家当年驱逐鞑子是有功于中原大地的。 除了受灾的北方和如今被‘改稻为桑’祸害的江南,其余各地,人心还是思定的。 七郎要取天下,当循天道,顺民心。” 贾琮道: “好一个‘循天道,顺民心’,说的好!” 说着也坐到了茶几旁,接着道: “所以我还需要清扬相助。你们王府不执掌兵权多年,二圣对你们戒心较小,你兄长与皇室走的很近。 我希望你们与十皇子和四皇子更加亲近些。 这两位皇子,一个无法无天、专横跋扈,另一个阴狠毒辣并且早已参与夺嫡之争。 相信皇上和太上皇都不会选他们任何一人继任。 想来你们也看出来皇上在邱山受伤后,寿命不会长了,皇上薨逝前必会带走太上皇。 届时,没了二圣的压制,又有武勋和军队的支持,你说这两位皇子会服气他们的兄弟继承大统?” 水清扬笑道: “七郎这招倒是妙棋,这二位皇子也选得好。 让他们皇家自己闹,闹到普天之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厌弃屠家,闹到人心丧尽。 你再出面收拾残局,正大光明取而代之,则民心所向。” 贾琮笑道: “纵观青史,很多朝代都是这样,皇家自己把江山玩丢了。” 水清扬,看向贾琮道: “我帮你做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 第385章 改嫁 贾琮玩味的看着水清扬,道: “你们不是替你父王报仇么? 你想要什么?改天换日后,你们家继续做王爷,再许一个贵妃位,可成?” 水清扬不知何故,心里冒出一股莫名之火,啐了一口,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谁都想做你的女人?” 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贾琮冲着水清扬的背影笑道: “你当初不是说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么,我还没死,难道你就要另嫁?” 水清扬听闻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娇嗔道: “没牙的混蛋!” 水清扬骂着,头也不回的出了花厅,可在贾琮眼里,怎么看她,都像是落荒而逃。 水清扬后脚刚出门,映月前脚便走了进来,一边收拾茶具,一边道: “爷,她好歹是位郡主,爷怎么这般戏弄人家?” 贾琮笑道: “这算戏弄?好像是吧,不过我实在拿不出什么筹码跟她交换了。” 心里暗道,好在林妹妹没撞见,否则这后院里又要弥漫着酸酸的味道了。 二人回到楚湘院,刚走进园子,便远远的瞧见见宝琴、香菱、平儿、晴雯陪着林黛玉坐在正厅里。 连丫丫也乖巧的坐在林黛玉身旁,左手拿着一块枣泥山药糕,右手拿着藕粉桂糖糕。 见贾琮回来,丫丫忙跑到跟前,小声道: “林姑娘,等爷多时了,好像不太高兴哟。” 贾琮摸摸她的小脑袋,嗯了一声,道: “好样的。” 丫丫得了表扬,高兴的把藕粉桂糖糕塞进嘴里。 屋里,晴雯笑骂道: “这丫头又去通风报信了。” 贾琮进屋,笑道: “林妹妹来了,你们怎么也不跟我说下,我好扫榻相迎。” 林黛玉笑道: “我让她们别去叫你,免得打扰你跟那位郡主说‘正事’嘛。” 林黛玉故意把“正事”二字咬得重重的。 贾琮笑道: “林妹妹的事,就是最要紧的正事。” 林黛玉白了贾琮一眼,娇嗔道: “没功夫跟你磨嘴皮,快去哄哄四妹妹才是正经事,都让你气病了。” 贾琮奇道: “我不过话说重了些,额,过头了,也不至于就把妹妹气病了? 这不有你哄她吗,还哄不住?” 林黛玉起身道: “走吧,你是不明白,你说话那般不留情面的,还不呕死人。 要不是巧姐儿来找我,我都不知情,她把小莉帮她抓的鸟都放了。” 贾琮笑道:“走,我赔她一只。” 又牵着丫丫道: “有丫丫在,十只百只都不在话下。” 丫丫忙点头,掏鸟窝、抓鱼这些她最在行了。 三人说着到了大观园,贾琮对林黛玉道: “其实,你也知道,这大楚的天要变了。 我先前批评下妹妹,是担心她被我宠坏了,将来真成了公主还不无法无天。” 林黛玉道: “你哪里知道,四妹妹眼里你就是天,你是她最大的依仗和靠山。说是哥哥,心里怕是把你当父亲一样依赖。 你那般凶她,对她而言岂不是天塌下来了。 再者,四妹妹的性子,你看不出来吗,她哪有半点刁蛮的性子?” 贾琮等人刚到了暖香坞,便有丫鬟去通风报信。 惜春的闺房里,巧姐儿见贾琮林黛玉进来,忙起身道: “三叔,四姑姑生病了。” 第386章 皇家的反击 贾琮点点头,朝惜春的闺床看去。 只见惜春背对着外面,蜷缩在被窝里。许是听到贾琮来,惜春把被子拉上来,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贾琮和林黛玉见状相视一笑,惜春在使性子呢。 贾琮走到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拍了拍惜春的肩膀,道: “妹妹病了,我一会儿让平儿去请余大夫来给你瞧瞧,他可是神医。 我记得好些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了,是平儿请来余大夫替我治好的。 不过余大夫开的药特别苦,不信你问映月。” 说着朝林黛玉眨眨眼了,林黛玉道: “我也听映月说过,听说琮哥哥喝了一半,吐了一半。 可见琮哥哥点都不能吃苦,四妹妹待会儿给你哥哥做个样子,一口就把药给喝了。” 听到二人一唱一和,被窝里轻轻动了一下,一只小脚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贾琮替惜春把脚盖上,说道: “妹妹睡觉怎么把头捂在被窝里,脚却露了出来,跟鸵鸟似的。” 林黛玉笑道:“鸵鸟是什么?” 贾琮道: “听闻非洲有一种大鸟叫鸵鸟,比人还高,不能飞。 传说,鸵鸟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就把脑袋藏进沙子里,以为这样,狮子啊什么的就吃不到它了。” 林黛玉掩嘴而笑,巧姐抱着惜春那只白狐笑道: “这不是顾头不顾尾嘛,四姑姑才不是鸵鸟呢。” 被窝里也动了起来,贾琮见状,道: “丫丫,让平儿去请余大夫来。” 丫丫得了令,正要撒丫子开跑,被林黛玉一把拉住,冲她眨了眨眼。 这时惜春的小脑袋钻出来,眼泪吧啦的说道: “我没大病,才不吃药呢。” 接着娇嗔一声,又道:“都是坏哥哥把我呕病的。” 说完,又把脑袋缩回了被窝,贾琮替她捋了捋被窝外面的头发,柔声道: “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凶你,我跟你道歉。 一直以来我最宠都是的妹妹嘛,哥哥也舍不得凶你的。从今以后谁再凶你,谁就是小狗。” “真哒?说话算话。”被窝里传来惜春的声音。 巧姐儿道:“我娘都说了,三叔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个钉,肯定不会骗四姑姑的。” 这时,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来,同时传来惜春的声音: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于是,大手和小手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按了一下。 “好了,我这话,一百年都不变的。”贾琮道。 惜春从被窝里钻出来,抡起小拳拳“狠狠地”捶了一下贾琮的腿,道: “变了就是小狗。 我不吃药,药好苦的。还有,那非洲在哪里?我想去看那个傻鸵鸟长什么样。” 贾琮把她搂在怀里,笑道: “好好好,不吃。鸵鸟长什么样啊?不就是这个样子。” 说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林黛玉、巧姐、丫丫,见状都笑了起来,惜春扑哧一声,笑道: “哥哥才是鸵鸟。” 这一哭一笑的,一不小心,鼻子里的鼻涕喷出来吹起了一个泡泡。 众人见状再也绷不住了,林黛玉等人晓得花枝乱颠,侍书忙拿来手绢替惜春擦了。 贾琮笑道: “吹了这么大一个泡泡,擦了多可惜。” 说着用手夸张的比了起来。 惜春羞愧的抹了抹鼻子,娇嗔道: “都怪哥哥。 你要补偿我,带我去非洲看鸵鸟。”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 “非洲在哪儿?我们也要去。” 说话的正是探春,听说惜春病了,探春、宝钗、史湘云、邢岫烟都来了暖香坞。 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侍书接过几人带的糕点、水果,迎众女坐下。 史湘云看着贾琮怀里的惜春,笑道: “不是说生病了,我看怎么好好的。 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鸵鸟是什么?可别想撇下我们,自个儿去。” 巧姐儿笑道: “三叔来了,四姑姑就好了。” 接着又把鸵鸟的典故说了一遍。 宝钗奇道:“这世间真有这样神奇的鸟?” 贾琮道: “我猜测这或许只是人们的一个误解。 许是鸵鸟吃东西的时候将头埋进沙子里,被人看到了,就以为它在躲避狮子的捕杀。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听闻大洋洲还有一种动物,身子长得跟水獭似的,脑袋上却长着鸭子似的嘴,故而人称鸭嘴兽。 至于非洲嘛,万里之遥,乘船数月也不能到达,姑且不要想了。” 林黛玉叹道: “这天底下这么大,大楚之外还有这么遥远的地方,还有这么多神奇的事物。 我记得上次那个卡诺琳就是来自万里之外的欧罗巴。真想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模样。” 惜春道: “反正哥哥和林姐姐去哪,我就去哪。我也想去看看哥哥说的鸭嘴兽是什么样。” 探春笑道: “说你生病了,我们巴巴儿来看你,你眼里就三哥哥和林姐姐。” 正说着,薛宝琴走了进来,对贾琮道: “西宁郡王、北静王、忠靖侯、牛继宗还有平津侯、宣平侯等人都来了,在外院议事厅。” 贾琮点点头,跟众姊妹道别,去了英国公府外院。 议事厅里, 贾琮见上次在宝宣酒楼,军方选出来的八位“话事人”齐至,便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平津侯道: “皇家出手了,太上皇下旨,调庄兄(宣平侯)出京,去榆林卫镇守北疆。” 西宁郡王接着道: “我问了皇上,皇上也说北疆不稳,宣平侯去镇守甚好。看来这件事,皇上也有默契。 英国公,你怎么看,毕竟太上皇下了明旨,此事该如何应对?” 不待贾琮表态,宣平侯忙道: “太上皇此举明着是调我出京,实则是试试军方的态度,看武勋们是否真的联手了。 一旦开了这个头,便会把我等一一调出京,各个击破。 毕竟咱们武勋联手对付十皇子,是因我家之事而起。” 显然,宣平侯是不想这个时候离开大楚权力中枢的,他在外也有风险,得时刻提防皇家的暗算。 但是,太上皇有旨意,难道抗旨不尊? 众人都看向贾琮,等待他拿个主意。 一旦宣平侯去了,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选出来的这八人,加上贾琮,这个刚刚成立的军方核心就成了草台班子。 刚刚联手的武勋,必将作鸟兽散。此后休要再提,军权压倒皇权这话了。 第387章 斗争不是请客吃饭 等皇家缓过劲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拉拢、分化、瓦解军方,然后疯狂的报复。 贾琮看得明白,在场每个人都看得明白。 可是直接抗旨,那就是和皇家摊牌了,这正是众人齐聚荣国公府的原因。 想来,在他们来之前,无论开国一脉还是定国一脉都有所协商。 他们需要勇气,更需要一个人站出来领头,并把大家凝聚在一起。 贾琮在主座上坐定环顾众人,有紧张的,有期待的,还有坚定的。 这当中西宁郡王、平津侯、宣平侯,已经完全没了后路,前二人分别杀了原绣衣卫北镇抚使、京城步兵营统领,杀的都是皇家心腹重臣。 后者是武勋们与皇家翻脸的导火索,皇家最先出手的对象也是他。 这三人的神情最是坚定。 而北静王和忠靖侯对皇家仇恨极深,北静王为了扳倒皇家,兄妹二人筹谋多年; 忠靖侯则因为皇家夺嫡,兄弟(史鼐)惨死在自己手上,早已对皇家恨之入骨,二人都满怀期盼的看着贾琮。 牛继宗和定国一脉顾、钱二位将军,看上去则轻松许多。 他们自诩在皇家的黑名单里靠后,也没那么深的仇恨,牛继宗的一个女儿还是皇上的婕妤,似乎能进退自如。 贾琮看过众人的神色后,淡淡的说道: “宣平侯当然不用离京。 至今日起,武将的任免、调动皆由军机处全权负责。 在座诸位便是如今大楚新的军机处,诸位可有异议?” 轰,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贾琮这不仅是要破局,而是要彻底剥夺了皇家的兵权,军机处就是凌驾于皇家之上的太上皇了。 “好!好!好!” 众人大喝道。 贾琮看去,除了牛继宗和顾、钱二位将军是跟着附和,其余五人皆是大喜。 平津侯道: “英国公,我等该怎么做? 如今禁军和龙禁尉还在皇家手里,我等进去逼宫的话,必会遭到刀斧手围剿。 不如先除去禁军统领和龙禁尉大统领,换成我们的人。” 众人皆以为然,纷纷附和。 要架空皇权,就要把皇宫掌控在手里,从而让皇帝事实上被软禁在宫里。 否则就如鳌拜那样,进入武英殿就被康熙的人生擒,权势再大也是死路一条。 可是贾琮不这样认为,一旦把皇家软禁在宫里了,还怎么让皇家继续作妖,自己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众人七嘴八舌商量如何诛杀禁军统领和龙禁尉大统领,待众人说的差不多了,贾琮按按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 “其实我另有妙计。 禁军统领和龙禁尉苏大统领可以留着,让皇家以为皇宫还是安全的。朝廷文武百官都要到皇宫上朝,让二圣以为天下权柄依然在宫里。” 宣平侯忙道: “那我等上朝岂不是虎落平阳,被皇上拿了个正着。” 贾琮淡淡的说道: “我一人就是一支大军,皇宫那点人还奈何不了我,也奈何不了诸位,我定保诸位安然无恙。 明日早朝,我随诸位进宫,就在奉天殿,诸位只需如此这般即可。” 第388章 逼宫(一) 众人听闻心下骇然,回忆起贾琮以往一次次展露出来惊世骇俗的个人武力,真的能对抗奉天殿内外众多的皇家侍卫吗? 为什么不简单粗暴的除掉禁军统领和龙禁尉大统领,把禁军和龙禁尉掌控在自己手中?把皇宫变成皇家的牢笼? 这样,贾琮随时可以“黄袍加身”。 只有北静王最先反应过来,水清扬让他假意辅佐五皇子和十皇子,他便猜到了贾琮的心思: 那就是贾琮要“循天道,顺民心”! 他要这两个皇子继续折腾,从而让世人看清皇家的嘴脸,让屠家自绝于天下。 那么,非但不能把皇家困在皇宫里,反而要让皇家产生错觉: 武勋们即使对抗皇权,是因十皇子之事的自保行为,他们不敢窥视那张龙椅,顶多也就做个权臣。他们屠家才是正统! 念及此,北静王道: “英国公既有了妙计,吾等依计行事便是。” 西宁王听闻,若有所思,隐隐有所猜测,便说道: “本王也赞同,英国公不妨说说,明日早朝我等如何行事?” 平津侯和宣平侯相视一眼,贾琮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要摊牌了,他为何不“黄袍加身”? 北静王和西宁王又是怎么回事? 倒是心有七窍的宣平侯想明白过来,无论贾琮怎么做,如今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个时候比起搞明白贾琮的图谋来说,无条件站队才是最要紧。 宣平侯道: “好,我等依计行事。” 平津侯见状,也忙附和。有了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的翘楚发话,众人也都附和起来。 待贾琮把明日早朝如何行事告诉众人之后,又看向北静王,道: “只是,有劳水兄明日站在文臣那一列。而且今后的军机处,怕是也没你的位置了。” 众人听闻,心想贾琮为何把北静王踢出权力中心? 他没掌军,是个“闲王”,平日早朝,确实大多站在文臣那一列。 不料,北静王非但不恼怒,反而笑道: “七郎放心,为兄定不负所望。” 贾琮感激的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是五皇子和十皇子。要在二位皇子之间游走,让他们都以为北静王支持自己,也只有他能做到。 众人不知贾琮和北静王,为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想着明日要办的大事,都回去忙着通知其他武勋了。 贾琮也回到内院,去了大观园暖香坞。 惜春闺房里,众姊妹正在玩笑,惜春正在同丫丫说: “哥哥把你赔给我了,让你帮我抓鸟的,你可别抵赖。” 丫丫笑道: “这园子里除了老鹰,无论燕子、乌鸫、野鸭子还是大天鹅?,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抓来。” 史湘云道:“为何不能抓老鹰?” 林黛玉早就知道这老鹰是被驯化了用来传信的,便笑道: “因为老鹰飞太高,她抓不到。” 丫丫也笑着点头。这时,贾琮走了进来,拨弄了一下丫丫的冲天羊角辫,笑道: “林妹妹,明儿一早,丫丫要跟我去见个大场面,有劳妹妹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第389章 逼宫(二) 宝钗笑道: “丫丫也不是三岁的时候了,是大女娃儿了,这冲天辫子也该换换了,只是头发没留长,怎么梳呢?” 贾琮不说去哪,林黛玉也就不问是何大场面,只把丫丫拉到跟前,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笑道: “我有法子了,保你明儿漂漂亮亮的。” 丫丫一双大眼睛看着林黛玉,忙点头道: “嗯嗯,俺本来就漂亮,林姑娘把俺打扮的更好看些。” 众女捧腹大笑,道:“是是,你最漂亮。” 贾琮道: “还有一事和林妹妹商量下,晴雯那妮子想拜闻婆婆为师,做个记名弟子,你看如何?” 林黛玉想了想,道: “老师是苏绣大家,晚年了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子,她虽然在园子里过的很惬意,但还是有遗憾的。 比起女红我更喜欢读书,没花那么多功夫练习,终究没能学到多少老师的本事。 晴雯喜欢女红,这两府的丫头里论针线功夫无人能出其右,天赋亦不凡。 她这些日子经常去老师那里请教,老师也很喜欢她。 她若能继承老师的传承,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我跟老师说说,选个吉日,行了拜师礼,全了此事。” 贾琮点了点头,又小坐了一会儿,和姊妹们说笑一阵后便领着丫丫回了英国公府。 明日要办大事,贾琮让素雪和展兆在府里加强警戒,应对各种突发变故。 这一晚,京城的武勋们各府中气氛都很紧张,各自做了万全之策,一旦明日宫里有变,就让家人立即出京。 好在如今京城城门守军和步兵营都在军方的掌控中。 当北静王紧张而又兴奋、期盼的跟水清扬说起明日之事,水清扬想起她曾见过贾琮和他身边的林黛玉、丫丫出过手,便安慰北静王: “王兄不必担忧,七郎既已决定逼宫了,想来有十成的把握。” 北静王点了点头,心想: 不知水清扬为何这般信任贾琮? 反正自己明日不用出头,即使他们失败了,在供出来自己前,水家可以溜之大吉。 话说水清扬刚刚说“七郎”二字,为何那么亲切,随口就出来了? 次日一早,卯时,天刚蒙蒙亮。 皇宫午门外,文武百官都陆续到了,等待宫门打开。 京城的早春在太阳升起来之前,还有些冷,文官大都在马车里坐着避寒。然而当他们撩开帘子,都敏锐的感觉到,今日气氛异常。 武将们骑在高头大马上,一个个神情肃穆,他们身边的亲兵都杀气腾腾。 而且好些不用每日早朝的领兵武将都来了,细看之下, 武勋齐至! 贾琮的师兄们:内阁大臣左士衡、刑部尚书方子正、工部左侍郎黄之固、礼部右侍郎柳进益、户部郎中股朝夕见状都下了马车。 然而不等他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宫门已经打开了。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奉天殿,戴权甩了三声响鞭,扯着公鸭子嗓子喊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些原本要启奏公务的文官,此刻都聪明的选择了沉默,没有一个人出列。今日必有大事,先看看再说。 这时,皇上看到宣平侯站在武将一列,奇道: “庄爱卿,为何还没领旨出京?” 第390章 逼宫(三) 文官们心中暗道,来了,于是齐刷刷的看向宣平侯。 宣平侯出列,手持笏板道: “回陛下,臣尚未收到军机处的调令和委任书,故而并未擅离职守。” 嘶! 文官们倒吸一口凉气,奉天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众人的吸气声过后,大殿内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武将不遵从皇上的旨意,而是军机处的调令。此例一开,军权岂不是脱离皇家的掌控了。 历史上只有霍光、梁冀、王莽、曹操等权倾朝野的权臣才能架空皇帝,而后面二人都成了君主。 宣平侯未遵旨离京,皇上想过很多理由,诸如装病,家中父母老年病危需要侍疾等,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皇上感觉脑袋一下懵了,公然抗旨不尊,这是要造反,还是逼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皇上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右胸上方的旧疾(箭伤)忽然抽痛起来,想要用手去按住,终究是忍住了。 皇上下意识的看了眼大殿外,没有军队打进宫啊。 又看了眼一旁的戴权,还有那位中年太监(龙一),没有异常。殿外的侍卫若是换了,他二人应该很清楚。 武勋就这样和朕摊牌? 大殿内上百双眼看向龙椅上的皇上,皇上回过神来,看了眼一众武勋,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不像造反的样子。 皇上看向最前头的西宁郡王,质问道: “军机处是何意?” 军机处首辅西宁郡王出列,道: “军机处并未收到陛下的旨意,要调宣平侯出京。” 调宣平侯去榆林卫本就是太上皇的旨意,皇上只是默许了此事,并未下旨。 皇上听闻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抗旨不遵,军机处抗的是太上皇的旨,而非朕的旨意。 皇上定了定神,道: “嗯,朕确实没下这个旨,是父皇的旨意。” 文官一列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军机处四位军机大臣都倒向了皇上?屏风旁那位替太上皇听政的老太监,抽了抽嘴角。 皇上接着道: “虽是父皇的旨意,不过,朕也认为蒙古是大楚的心腹大患。 前一二年还有为姓殷的千户外出打猎时,被鞑子杀害,只剩家中孤儿寡母二人。说起来,那寡妇还是英国公的姑母。 (贾攸的丈夫殷天森,其实是贾琮派人所杀。见282、287章) 可见北疆不稳。 宣平侯,你……” “陛下” 皇上一话未了,去榆林卫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竟然被贾琮打断了! 这奉天殿里,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打断皇上说话。 皇上惊怒之下,只见贾琮缓缓走出列,道: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一年多前,京城以北与蒙古大军一战后,蒙古精锐损失殆尽,国力大损,剩余的部族大都退至大漠以北苦寒之地。 臣以为北疆维持现有布局即可,无需再囤积大军。” 贾琮说完,在皇上和一众文官震惊的目光下,平津侯、忠靖侯、一等伯牛继宗等人领着众武勋走到了贾琮身后,齐声道: “我等附议。” 又是一阵“嘶”声,大殿内刚刚缓和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比先前更甚,因为, 武将一列全都站出来了! 第391章 欺师灭祖 随着武勋们全体加入,一边倒的声音,原本看似商议用兵方略,演变成全体武勋针对皇上, 成了武勋集团和皇家对军队话语权之争,这已是逼宫了。 皇上震惊的看着大殿中央整整齐齐排列的武勋,额头直冒冷汗,更愤怒的是领头人居然是贾琮。 此刻他早已把自己如何算计贾琮,甚至准备在自己归天前,将贾琮也带走,这些全都忘到脑后去了。 一旁的文官们同样震惊,大楚立国不到百年,竟已走到了这一步,终究是皇家失德,二日相争,导致朝纲不振,社稷倾覆。 大多数文官没想到,领头起来挑战皇权的居然是皇上原本的心腹——贾琮。 林如海和贾琮的师兄们,更是纳闷,贾琮搞这么大动静,事先都没和我等通个气。 贾琮到底是何意?他这样样子也不像要“黄袍加身”。 他不事先通知,莫非要我等不掺和到此事? 奉天殿良久的沉静后,皇上终于开口道: “诸位,这是何意?” 贾琮淡淡的说道: “陛下,我等只是共商议军务。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兵圣有言,‘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而论对军务之精通,当属军机处。故而,涉及军务,微臣斗胆,请陛下与军机处商议后,再降旨。” 话刚落音,西宁郡王、平津侯领着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武勋齐声道: “我等附议,请陛下三思。” 贾琮这话若是在私下里,换个方式与皇上交谈,那也仅仅是商议军务。 可在奉天殿,当着文武百官这样说出来,在加上全体武勋的站队,这妥妥的就是挑战皇权。 这时,一位内阁大臣站出来道: “大胆!英国公,你枉称‘贾子’,枉为李老的弟子,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竟不知‘冠虽穿弊,必戴于头;履虽五采,必践之于地’。 想李老为当世大儒,何等忠孝,居然教出了你这般不忠不孝、欺师灭祖的乱臣贼子,李老怕是要被你活活气死!” 皇上的心腹文臣站出来了,立即得到皇上一系的文官们附和,纷纷呵斥贾琮。 他这话中“冠敝履新”的意思:即使帽子再破旧,也必须戴在头上;即使鞋子色彩斑斓,也只能穿在脚上。 此话强调了人的身份、等级,也就是说,君主再不好,那也是君主,臣民再好,那也是臣民。 这是突出了君王的绝对权威,出自法家代表人韩非子的思想。 他的本意是说军机处再懂军务,那也是臣子,皇上即使不能行军打仗,那也是皇上,军务大事还是得听皇上的旨意。 林如海、左士衡、方子正等人听闻若有所思。 一众武勋们耻笑道:“这是要打嘴仗么。”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这种事岂是文官的嘴仗能解决的,“武可定国”四个字,你们掂量掂量。 北静王则站在文臣一列,一副看戏的模样,心里暗道: 武的你们不能和贾琮相提并论,论打嘴仗,本王倒要看看贾琮是否输给你们。 大殿内,贾琮最小的师兄,户部郎中顾朝夕,正要站出来帮贾琮说话,被林如海、左士衡等眼神制止。 贾琮的意图不明,先别急着下场。况且那内阁此话一出,贾琮要辩驳他很容易。 果不其然,只见,贾琮对那内阁大臣呵斥道: “放肆!汝枉为名教(儒家)弟子,居然欺师灭祖,另投法家门下! 汝既已背离孔孟之道,今日,吾以‘贾子’之名,将汝革除名教。” 第392章 一个漂亮的小女娃儿 大殿内的武勋们不明白,贾琮和那内阁大臣都骂对方欺师灭祖是何道理,也不懂从儒家除名是何意义。 只是觉得贾琮气势更盛,而那些文官们,尤其是方才喝骂贾琮的人都脸色大变,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于是,武勋们纷纷叫好。 然而一众文臣们听闻贾琮之言,则心下骇然! 就连皇上一系的文官们,没一个敢上前替那位内阁辩解。 因为方才那位内阁大臣所言,确实是韩非子的思想,这在士人中乃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然而自汉武帝开始,近两千年来,华夏九州大地,都以儒家立国。 无论旁人说什么外儒内法,但儒家才是华夏大地上的正统。 即使施政者事实上以法家手段治国,但是都要高举着儒家的大旗,嘴里自诩儒家门生。 这就是两千年来不变的政治正确。 君不见,自从科举制度问世以来,为朝廷选拔人才的考试,考核内容无一不是围绕着儒家的经典——四书五经。 君不见,两千年来无论朝代更迭,你方唱罢我登场,孔子的故乡山东曲阜巍然不动,始终是国中之国。 君不见,衍圣公府在天下读书人眼里,形同圣地,其规模上仅仅稍逊于皇宫, 孔子的后人——历代衍圣公,住在那里受士族顶礼膜拜。 这位内阁大臣公然在朝堂之上,竟然鼓吹法家之言,被贾琮当场抓住了他的马脚,将其定性为儒家叛徒, 并以“贾子”的身份,将其革除儒家,对一位文人来说犹如灭顶之灾,从此文名尽毁。 一旁有文官小声安慰这位内阁,道: “大人,前路并未断绝。您只需到曲阜拜见衍圣公,若能得衍圣公为您正名,便依旧是名教子弟。” 那人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历代衍圣公哪会插手世俗之事,就是见上一面都难于登天。 那贾贼如此大逆不道,我一时情急,才说出了法家的名言,从此自绝于士林了!” 顾朝夕见状得意的笑了笑,仿佛在说,小师弟不愧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尔等竟敢在师弟面前班门弄斧,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一旁的几位师兄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该喜怒不形于色。 皇上没想到自己的心腹重臣,堂堂内阁居然在贾琮面前一败涂地,心中冷哼一声: 哼,这里终究是朕的奉天殿,尔等进来了,是龙只能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于是转移目标,居高临下的对宣平侯道: “宣平侯,朕调你去榆林卫,你遵旨还是不遵?” 宣平侯朗声道: “禀陛下,没军机处的文书,末将不得擅离职守。” 皇上听闻脸色一沉,不再言语,看了眼一旁的戴权和龙一。 戴权便迅速从后门出了奉天殿,龙一则不动声色的靠近皇上。 图穷匕见! 很快,文武百官在殿内都听到了戴权呼喊侍卫的声音,众人脸色大变! 皇上嘴角露出了狞笑。 武将们都紧张的看向贾琮,是贾琮许诺保他们安危的。 一众文臣更是后退了数步,远离了中间的武将们,以防待会儿被血溅的到身上。 左士衡、方子正等人和张敬心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连林如海心里都打鼓,贾琮真的准备好了吗? 贾琮从容的站在大殿中央,回头对武勋们笑道: “什么时候叫侍卫还需要喊这么久?” 众人听闻都反应过来,是啊,侍卫一喝令便到,戴权怎么还在外面大声呼喊? 皇上脸上抽了抽,有种不祥的预感。 众人向大殿门口看去,哪有半个侍卫的影子都没一个。 咦! 一个小女娃儿,怎会凭空出现在奉天殿门口! 那女娃儿用小短腿迈过大殿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就像是进自家院门似的。 细看之下,只见她穿着一身水红罗裙,梳着一头的小辫子,一双大大的眼睛,好漂亮的一个小女娃儿! 第393章 你要乖乖的哟 是她! 当日在国宴上打败罗刹大力士的那个小丫头。 众人都认出了丫丫,她是贾琮身边的小丫头。 她是如何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 又是如何进入侍卫严密守卫的奉天殿? 咦,那些侍卫呢? 这小丫头到奉天殿作甚? 众人心里有一万个疑问。 这时,龙一不动声色的先前走了几步,挡在丫丫和皇上之间。 龙椅背后的屏风一侧,潜龙卫仅剩的几名近身侍卫,把手放到了机关上,只要那小丫头敢走到皇上面前,就立即发动机关。 丫丫从大门进来,踩着一双红色绣花鞋迈着小步子,万众瞩目下,径直往前走去。 从丫丫进入奉天殿开始,整个大殿的凝重的气息,一触即发的杀机荡然无存。 仿佛奉天殿不再是大楚的权力中心,众人就像在后院看到自家可爱的小女娃。 当丫丫走到武勋们旁边的时候,贾琮道: “你这丫头不好好的在家做女红,学茶艺,跑来宫里作甚?” 丫丫冲贾琮咧嘴一笑,一双大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亮,忽又嘟起小嘴,道: “爷,俺不服气! 俺帮朝廷打败了罗刹大力士,费了老大的劲,可是一点奖赏都没有,俺在家里越想越不高兴,吃不香睡不好。 就来宫里找皇帝老爷讨赏。” 众人听说,都惊呆了,你一个小丫头,就因为要赏赐,就这样大模大样的进了奉天殿? 这也太儿戏了! 哦,你本来就是小孩儿。 众人憋在心里,好想问,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些侍卫呢? 终于,有人憋不住了,正是内阁首辅大臣纪器之,纪首辅哄丫丫道: “小丫头,我认识你,你叫丫丫,那天是你打败罗刹大力士的。” 说着朝丫丫比了个大拇指,又道: “你能告诉爷爷,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些侍卫去了哪里吗?” 丫丫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纪器之,道: “俺就这样一直走,就走进来了呀。 老爷爷,难道您不是这样走进来的呀?您是坐的马车还是轿子? 那些侍卫啊,他们不乖,拦着不让俺进来,俺就让他们站着别动。” 纪器之奇道: “你让侍卫别动,他们就不动?” 丫丫冲纪器之奇眨眨眼,回道:“是啊。” 这一老一少对话,老的什么要紧的都问了,小的似乎什么都回答了,可又像什么都没说。 丫丫说罢,不再理纪器之,继续往龙椅走去。 眼看就要到御台前,皇上心口扑通扑通直跳,他可是见识过小丫头的厉害,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罗刹大力士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皇上看向御台前的龙一,却发现龙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屏风后终于传来机关开动的声音,皇上松了口气。 下一刻,皇上傻眼了,丫丫明明站在机关上,可她没有掉下去! 就像机关没被触发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因为这小丫头太轻了,地板才没陷下去? 不可能,朕亲眼见他们试过,一块砖头放在上面,机关就打开了,砖掉落下去了。 下面是陷阱,人一旦掉下去,十死无生。 龙一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动手?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皇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丫丫已经走到龙一面前,抬头看了眼龙一,道: “你要乖乖的哟,不许干坏事。” 话刚落音,龙一嘴角渗出一股鲜血。 第394章 手里拿着大棒,说话轻声细语 皇上看到龙一的模样,大惊失色,正要起身就走,却见丫丫转头看向自己,心知跑不掉了。 可爱的丫丫在他眼里如同恶魔。 负责替太上皇听政的老太监见状,转身就出了奉天殿,少顷,皇上强作镇定,对御台前的丫丫道: “你要做什么?” 丫丫眨眨眼,奇道: “俺不是说了吗?讨赏呢!” 真是讨要赏赐?皇上一时蒙了,就为此擅闯皇宫,擅闯奉天殿? 这时,戴权从后门走了进来,看到龙一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跟殿外那些侍卫的情形一模一样。 心里顿时猜到了七七八八,只是,龙一毫无血色的脸上,嘴角还淌着鲜血。 又听闻皇上和丫丫二人的对话,戴权灵机一动道: “小丫头,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这支玉螭纹笔,赏给你可好??” 丫丫略带羞涩的说道: “俺字写得不好,俺不喜欢写字。” 戴权忙指着桌上的镇纸,道: “这玉虎钮镇纸,可使得?” 丫丫接过镇纸,掂量了一下,道: “值钱吗,能换多少银子,够换十头大肥猪吗?” 戴权忙点头道: “够了,一百头,一千头都够了。” “俺识字不多,你可别哄俺。”丫丫说着,把镇纸揣进怀里,眼睛又朝桌子上的砚台瞄去。 皇上见状,索性把砚台和徽墨都给了丫丫,一边说到: “小丫头,得了朕的赏赐快家去吧。” 戴权道: “丫头,殿外的那些侍卫?” 丫丫指了指龙一,道: “他们跟这个公公一样,点都不乖,挡了俺的路,俺用兰花拂穴手让他们罚一会儿站,放心,过两个时辰就能动了。” 戴权疑惑道: “兰花拂穴手?” 丫丫像看文盲似的看着戴权,道: “你不会跟俺一样,认的字不多吧,没读过俺们爷的话本? 你可以听评书啊,《射雕英雄传》没听过?” 戴权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 “哦,想起来了,黄药师的独门武功,兰花拂穴手!” 皇上奇道: “没见你动手啊?” 丫丫抬头,鄙夷的看向龙椅上的皇上,道: “谁说兰花拂穴手必须用手?俺吹口气就行,不信你试试?” 皇上和戴权,忙道: “不用!不用试!” 奉天殿文武百官都看着殿前这奇怪的一幕,个别没读过贾琮话本的,小声询问同僚道: “何为兰花拂穴手?” 然而此刻奉天殿前所未有的诡异,没人顾得上给他解释,一个个都盯着御台。 今日之后,京城乃至整个大楚,又掀起了一波贾琮的话本热,此乃后话。 贾琮缓缓上前,就再站在丫丫旁身的陷阱上,拱手道: “陛下,微臣的小丫鬟冲撞了陛下,恕臣管教奴婢无方。” 皇上死死的盯着贾琮脚下,心下骇然,说道: “只是个不大识字的小丫鬟,速领她回去吧。” 贾琮点点头,双眼直视皇上,轻声细语道: “刚才微臣所奏之事呢?” 皇上心中腹诽道:你这是手里拿着大棒,说话轻声细语? 你的小丫鬟就能在皇宫来去自如,要取谁的性命连手都不用动,还不知你又何等能耐? 这还怎么谈?维系着朕的脸面就不错了。 皇上道: “英国公所奏极是,朕准奏!” 说完,看向戴权。 戴权会意,知道皇上一刻也不想贾琮二人再待在面前,忙扯着嗓子喊道:“退朝!” 第395章 孤山真人 大殿内,一众文武大臣都蒙了,皇上准奏? 也就是同意贾琮所奏,以后但凡涉及军务,当同军机处商议后,皇上方才下旨。 换句话说,皇上不能再乾纲独断,军权被掣肘了。 西宁郡王、平津侯等人听闻,大喜,原本以为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才能夺取军队的掌控权。 没想到那小丫头进来走一遭,得了皇上的镇纸、砚台,玩了一出闹剧,这天大的事就这么和风细雨的办成了。 武将中有心细的,也猜到了,是那小丫头定是展示了他们还没意识到的武力,皇上识时务的退让了。 文臣们则面面相觑,军机处掌控军权,这和内阁执掌朝政有什么区别。 然而后者是上千年来,历代文臣们所向往并不断努力的目标—— 圣天子拱垂而治。 也就是皇上不直接插手朝政,日常朝政由内阁全权负责,皇上只向内阁问政。 没想到,大楚的文官没做到,武勋却做到了。 贾琮牵着丫丫,领着一众武勋走出奉天殿。 林如海、左士衡等人与贾琮相视了一眼,眼神中对贾琮春风化雨、兵不刃血的完成了限制皇上的军权,充满了赞许。 他们和贾琮的老师有相似的态度,历来每次朝廷大地震,改朝换代,都伴随着生灵涂炭,黎民百姓命如草芥。 他们都希望贾琮无论做什么都不要造成天下大乱、哀鸿遍野的局面。 文武众臣出了奉天殿,见宽阔的大空地上,站着一位老道。 众人看去,那道士身穿青色长袍,头戴紫阳帽,手持拂尘,须发全白,如同一团绵延的雪,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正是太上皇身边的那位道长,他两眼如炬,远远的看着贾琮和丫丫。 不要问,贾琮知道他为自己而来。 丫丫亮相的时候,贾琮就注意到太上皇的听政的太监离开了奉天殿。 太上皇好歹是马上皇帝,怎会像皇上那样认命,轻易让军权脱离掌控。 贾琮对丫丫道: “送叔叔、伯伯们出宫,在宫外等我。” 西宁郡王、平津侯等人知道贾琮这是让小丫头护着他们安全出宫,感激的向贾琮点了点头。 丫丫护送一众武勋向往午门,贾琮向那道士走去。 身后顾朝夕师兄忙道: “小师弟当心,此人不凡,是太上皇身边的人。” 林如海捋了捋胡须道:“老夫相信他。” 奉天殿外宽阔的空地上,贾琮与那老道相隔不过一丈多,相视而望。 少顷,老道士缓缓道: “请英国公随老道走走。” 贾琮天下间哪里不敢去,淡淡的说了个字“可”,便随那老道往奉天殿后走去。 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离奉天殿也远了,周围只有少许侍卫和太监,还有太上皇身边那位老和尚在空地边,远远的看着二人。 那道士停了下来,看着贾琮,缓缓说道: “英国公想要军权,需得胜过贫道。” 贾琮冷笑道:“太上皇让你来的吧,他怎么说?” 老道士:“贫道孤山真人,旁的,容后在说。” 第396章 龙虎山 贾琮心想,要赢你还不容易,不过似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大脸宝的干娘马道婆曾经交代,二十年前,她那《五鬼引魂咒》得一位龙虎山的高人指点。(见379章) 那人道号青阳子,跟随在太上皇身边多年。 但是据自己的情报,太上皇身边只有一僧一道,此刻都在这里。也不知这孤山真人和青阳子是否有关系。 据前世的知识,这个时代,龙虎山是道教?正一派的祖庭,被誉为“?道教第一山”。 太上皇曾经重用青阳子,按理,现在这个孤山真人很有可能也是龙虎山一脉的。 那年,巫纪的师父太茅真人,被丫丫擒获后,曾经交代了龙虎山一脉的来龙去脉。(见210章) 龙虎山如今成是一个隐世宗门,门派凋零,每一代长老们都各自在世间游历。 宗门成员之间联系甚少,在江湖里遇到了,依靠几句暗语,和宗门武功来确认是否为同门。 而这些暗语和武功,太茅真人在生死符之下,都交代的干干净净。 于是贾琮也不含糊,摆了个龙虎山的惯用的起手式,说了声: “手上见真章。” 孤山真人见了,眼前一亮。 贾琮看在眼里,不待他接招,自顾自的按太茅真人所言,打起一套拳法来,其间所用手法暗藏诸多暗语。 果不其然,那孤山真人以相应的拳法和暗语手势与贾琮相呼应。 看起来二人在过招,实则招招都是接头暗语。 半盏茶的功夫,二人打完,各自退后一步。 孤山真人神情激荡的说道: “竟不想七郎是同门,道友的师尊是?” 贾琮摇摇头道: “果然如师尊所言,龙虎山的道友在辅佐太上皇。 我并非出自龙虎山,但师尊逍遥子曾与贵教渊源颇深,常听师尊提及一位青阳子的前辈。 不知道友是否认得,那位前辈如今在何处?” 贾琮自然不会冒充龙虎山的弟子,否则迟早会穿帮。而且自己的本事跟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也不屑冒充。 不过,多一个朋友比敌人当然好得多,尤其他还是太上皇身边的人。 孤山真人道: “青阳子是贫道师尊,十多年前回山接任掌门去了,由贫道接替师尊在太上皇跟前。 三年前,师尊已经羽化。 只是,道友既非本门中人,为何会本门的暗语?” 贾琮听闻,心想既然青阳子已经死了,这故事就好编了,于是说道: “师尊曾言,日后若遇龙虎山道友,当以礼相待,以诚相交,不可逞强。 师尊与青阳子前辈交情深厚,二老唯恐后辈们在江湖中以刀兵相见,故而,青阳子前辈把这套暗语教给了师尊。” 孤山真人听闻,道: “原来如此。 方才与道友过招,道友内力深不可测,贫道自愧不如。难怪师尊会把暗语传给道友的师尊,怕是担忧……” 说到这里,孤山真人轻轻咳了两声,打断了自己的话。 担忧龙虎山一脉的弟子被贾琮他们这一门欺负了,这话他是说不下去。 贾琮暗道,就你那点点底子,也敢称内力,我不收着力,你还有命在? 孤山真人接着道:“道友的师尊是?” 第397章 明镜法师 贾琮淡淡的说道: “师尊逍遥子。本门虽与贵派同是隐世宗门,但本门门规有令,凡不入世者,不得参与红尘之俗世。 本门近三百年来,只有我一人入世。” 这话不仅堵住了孤山真人继续打听自己的门派信息,更是对其插手俗世暗含鄙夷和指责之意。 这是一种话术,当一个强者居高临下对弱者说这话的时候,后者就会为其侍奉太上皇的行为,感到羞愧。 果然,孤山真人忙道: “师尊和贫道辅佐太上皇,并非为了一己之私,更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弘扬道门。 只是没想到英国公竟是我道门中人,到显得贫道多余了。” 说着环顾四周,长叹了一口气,又道: “贫道在这牢笼似的高墙内多年,心之所向,乃是闲云野鹤,修行长生之道。 如今道友既已入世,想来自会弘扬我道门,贫道已完成师尊的嘱托,也该云游四海去了。” 贾琮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让他心生去意,便说道: “有请道友给太上皇带一句话。 武勋今日之举,实属被逼无奈,自保而已,并非是对天家不敬,更不会插手朝政。 他们做他自己的皇家,我等武勋自会守土尽责,绝不让异族踏入大楚的一寸土地。” 这话就是让皇家安心(该怎么折腾,继续折腾),我们武勋看好大楚门户就是,不会打龙椅的主意。 至于太上皇他们能信多少,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历朝历代皇帝把自己包装成天子,君权神授,宣传各种天地异象,他们是天命所归。久而久之,忽悠百姓的同时,他们自己也信了。 孤山真人看了眼远处空地边的老和尚,道: “此话,贫道一定带到。 那和尚不简单,在太上皇身边多年了,贫道也没试出他的底细,道友不可大意。” 说罢,一甩拂尘飘然而去。 见孤山真人已去,贾琮看向那老僧。 老和尚缓缓向贾琮走来,约莫相距一丈方才停下,打了个佛号就不再多言,而是一直看着贾琮头顶之上。 贾琮也不说话,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良久,那和尚道: “老衲依旧看不透施主是何来历,施主的身后一片虚无,前路一片混沌。 比起上次见面(铁网山,太上皇营帐),施主的气运倒是大涨,甚至盖过了太上皇和皇上。” 贾琮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甚至怀疑他知道自己并非这世间之人这个最大的秘密。顿时动了杀心! 老和尚察言观色,忙道: “施主误会了,你我是友非敌。” 说着指了指贾琮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道: “这是恩师的佛珠。 老衲法号明镜,早年在恩师膝下参禅,恩师曾对弟子们说,将来谁对佛门贡献最大,就把这串佛珠赠予谁。 贫僧为此,甘愿进了皇宫,辅佐在太上皇左右,以弘扬佛法。 没想到最后竟是施主得了恩师的佛珠。 后来法照师兄进京,得知施主发掘出莫高窟内珍藏的佛门典籍,并交由师兄严加保管。(见117章) 贫僧才知道自己输的不冤。” 说罢,双手合十,向贾琮低头行礼。 第398章 《敦煌遗书》 贾琮点了点头,当年自己游历到河套一带,做的最重要的事,不是在嘉峪关帮西宁郡王射杀了准格尔王子。 而是遵照与憨僧大师的约定,打开莫高窟,把里面的佛教典籍手抄本取了出来,交给了憨僧的弟子法照禅师,然后把莫高窟封存起来。 即便在后世也没有成熟的技术保护这些壁画,现在把它们封存下来,是对这些艺术、文化瑰宝最好的保护方法。 至于这些手抄本,后世又称《敦煌遗书》。 是东晋到北宋近八百年间积攒下来的。除了佛经,还有文学、医书、史地等着作,总计数万件。 其中除了汉文还有藏文、回鹘文、粟特文、梵文、于阗文、吐火罗文等各种文字的古代遗书数万件,以及佛画幡幢等。 从侧面反映了,河西走廊作为古代华夏文明与中亚、南亚、西亚甚至更遥远的文明之间交流的重要通道。 这些《敦煌遗书》就是各文明之间文化、艺术交流碰撞出来的火花。 其历史、文化价值不可估量。 可惜在后世,大部分都流落到了英、法、俄、日等国。 贾琮道: “从莫高窟取出来的这些典籍,不仅有佛门经书,还是我华夏瑰宝。 当初我让法照禅师召集人手把这些典籍抄录下来,然后将原稿秘密埋葬封存。 如今进展如何?” 明镜法师道: “这些典籍涉猎之丰富,浩如烟海。 贫僧有幸一睹了其中一篇真迹《羯摩经》,叹为观止。 法照师兄这些年来一直按照施主的吩咐,让僧侣们抄录这些典籍。 只是其中许多文字,大德高僧们也都不认识,只能依样画葫芦,故而进展较慢。 数年过去了,已抄录并封存的不到一半。” 贾琮微微皱眉,道: “那《羯摩经》成书于隋唐时期,展开约五六丈长,法照禅师居然把它千里迢迢带到京城来? 他就是这样保护的?” 明镜法师忙道: “施主误会了。 千年来,河套一带有得有失,将来也难保一直在华夏子民手里。 为防万一,那些典籍都秘密分批运回了中原,分散在三个地区,抄录好便就地埋藏起来。 其中一部分就在京师……” 贾琮摆了摆手,道: “你不用告诉我在京师哪里。 一事不劳二主,当年我既然答应交给憨僧法师保管,就由你们这些弟子担起这个责任。 你们负责保守这个秘密,任何人也不能透露,即使是我。” “阿弥陀佛,贫僧唐突了,施主高义。” 明镜法师打了个佛号接着道: “今日得见施主,见施主大气已成,离‘南面称孤’已是不远。 贫僧留在宫里已无意义,不如去助法照师兄一臂之力。” 贾琮心中暗道,跟你师父一样云山雾罩,望气真有那么厉害? 这一僧一道都要离了太上皇,不知他做何感想? 明镜法师说罢便与贾琮告辞而去,留给贾琮一个背影,贾琮忙道: “这念珠有何不同之处,为何你与法照禅师一眼就能认出来?” 第399章 天罗地网 明镜法师回过头来,那张古朴深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却笑而不语,随后径直向宫门走去。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退朝后,皇上立即把屏风后的那几位潜龙卫的太监唤出来,姜不期也从后堂走了出来。 皇上指着贾琮和丫丫先前站过的地方道: “机关为何没发动?这就是你们说的天罗地网?” 那几位太监忙道:“启禀陛下,确实已经打开了机关,要不试试。” 皇上道:“去外面唤个小太监来试试。” 戴权忙应了声,出了奉天殿,不多时便领回来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得知到皇上跟前听差,心下大喜,以为时来运转要一飞冲天,一路上冲着干爹(戴权)感恩的话说不完。 刚被引到贾琮先前所站之处,还没来得及向皇上磕头, 突然,那好好的地砖,像一扇门似的打开了,那小太监坠了下去,只传出“啊”一声,便没了动静。 皇上和姜不期等人走到陷阱旁一看,只见下面数丈深的坑底布满密密麻麻尖刃,那小太监身上被刺出许多的血窟窿。 皇上道:“方才贾琮和那小丫头为何没掉下去?” 一位潜龙卫支支吾吾道: “奴才听说,传闻轻功到了极致,能在水上行走……” 皇上看了眼依旧像个木桩似的杵在那里的龙一,心中震惊。一旁的姜不期想了想,道: “陛下,贾七郎既有这等能耐,今日才在陛下面前显露身手,想来也是为了自保。 往后只要不逼他过甚,应该相安无事。” 皇上怒道: “这等人岂能留他于世! 一百人一千人奈何不了他,朕不信他血肉之躯能抵挡千军万马。” 说罢转身回了内宫,仿佛那里要安全些。姜不期跟在身后,心中腹诽道:可是如今的军队已经不在您掌控之中。 玄武门外,贾琮刚一出来,在外等候的西宁郡王、平津侯等一众武勋都围了上来。 众人还在从皇家手中夺过兵权而激动、欣喜中。西宁郡王道: “英国公,今日之后倘若没你同行,我等怕是不能再进宫了。 还有,由你担任军机处首辅方才是众望所归。” 一众武勋们纷纷附和。 贾琮心想,虽然自己让丫丫出手进行武力威慑,更像一场小儿闹剧, 从而淡化了直接与皇上冲突带来对朝廷的影响,也给皇上留了情面。 但事实上皇家与武勋集团已经撕破脸皮了,以二圣的心性和惯常的做派,武勋们往后进宫确实很危险。 至于首辅是个形式,不过自己要把军方收到自己麾下,这个名分也当仁不让。 贾琮点了点头,道: “往后把军机处设在设立宫外,诸位去选个地方吧。” 此话一出,大楚军方相当于另立一个小朝廷了,专职军务。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都说衙门当设在贾琮的英国公府邸,是这个时代惯常的做法。 勋贵大都住在东城,最后贾琮让他们在东城寻个地方,另做军机处衙门。 宣平侯今日躲过一大劫,于是自告奋勇前去张罗衙门。 安顿好武勋们后续之事,贾琮便领着神气活现的丫丫回府。 楚湘院,丫丫从怀里把玉虎钮镇纸、端石雕高空悬月抄手砚、徽墨一件一件的掏出来,摆在桌子上要上交给贾琮。 映月、鸳鸯、平儿等女见状,笑道: “你平日里不爱读书,弄些文房四宝在身上是为哪般?” 薛宝琴倒是看出这些都不是凡物,奇道: “这些都是珍品,莫非你去打劫了?不是说跟琮哥哥去见大场面了嘛。” 第400章 石头里蹦出来的 “好个琮哥哥,你让我把这丫头打扮的漂漂亮亮,竟是为了跟你去打劫?”林黛玉在门外笑道。 她身后还有宝钗、探春、惜春、湘云、邢岫烟。 众人起身把她们迎进屋里。贾琮笑道: “今儿怎么这么整齐,都来了。” 史湘云笑道: “琮哥哥带丫丫去打劫,我们来看看,都得了些什么好玩意儿。要是有中意的,咱们就打劫你们。” 说着众女都打量其桌上的镇纸、砚台、徽墨来,宝钗道: “林姐姐要回家过生儿了,这一走得小半年才回来。 咱们打算给她饯行,就在你院子里,可使得?” 贾琮笑道: “使得,当然使得,好得很呢。” 映月听说,忙去通知何婶(丫丫她娘)张罗酒菜。 惜春把玩一番玉虎钮镇纸,笑道: “哥哥,这镇纸好好看,我打劫了去,好不好?” 贾琮笑道: “这些都是丫丫的战利品,你们问她要。不过丫丫不喜读书写字,你们拿些好吃的、好玩的跟她换吧。” 史湘云奇道: “这些都不是凡品,丫丫哪里得来的,难道真是去打劫了?” 丫丫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微微脸红,说道: “俺在皇宫吹了一个牛,皇上就把他桌子上的这些玩意儿赏给俺了,那太监本来还要给俺一支笔,俺不喜欢写字,就没要。” 众女听闻,都好生惊奇,探春奇道: “你去皇宫了?皇宫岂是能随便出入的,琮哥哥带你去的? 你吹了什么牛,皇上就把这些御用之物赏给你了?” 丫丫道: “俺用内力隔空点了侍卫的穴,然后跟皇上吹牛说,吹了口气就把他们定住了。 爷,俺错了,俺以后再也不吹牛了。 皇上不会以为俺是孙悟空吧?” 众女惊呼道: “什么?你把皇上的侍卫定住了! 你,你这真成了打劫,打劫皇上!你这是要造……” 众女终究没把“造反”二字说出口,林黛玉隐隐猜测到贾琮的意图,忙打了个岔,笑道: “你这丫头跟孙猴子一样无法无天,人家齐天大圣用定身法定住摘蟠桃的仙女,你吹口气把皇上的侍卫都给定了。 让我来瞧瞧,你是不是那猴子转世,你是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说着把丫丫拉到跟前,抚弄她一头的小辫子。 宝钗、探春、史湘云几女,哪个不是冰雪聪明、颖悟绝伦,就连鸳鸯、平儿、香菱她们都是慧心巧思。 众女不为林黛玉的打岔所动,齐刷刷的看向贾琮。 私闯皇宫,“定”了皇上的侍卫,还威吓皇上,要了皇上的御用之物。 这样的行为,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以贾琮素来的行事做派,必然不是一时莽撞、冲动,此举定是大有深意。 贾琮看向众女,谋反这事,后院里只有林妹妹、素雪和宝琴三人知道或是参与。 机事不密祸先行,造反的意图在举事之前,是不能暴露的。 贾琮笑道: “上次国宴,丫丫替咱们大楚,替皇家、朝廷打败了罗刹国大力士,立了大功,可是皇家没有给她赏赐。 这不,我领她去讨赏。” 丫丫也在一旁点头道: “俺真是去讨赏的。就讨了这三样回来,也不知值不值钱。” 贾琮这解释实在太牵强,只是他不肯说,众女也不好问。 正在这时,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老太太在一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来了楚湘院,众人起身把她迎进了屋里。 老太太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第401章 碧玉年华 “玉儿要回家去过生儿去了,小半年后才回来。 再回来的时候,正值二八之年,碧玉年华,是咱们家的宗妇了。” 说罢看了眼门口的琥珀,琥珀捧着一个匣子送到林黛玉手上。 老太太这话里信息量不小,林黛玉再到贾家的时候,就是与贾琮大婚之时。 贾琮是京城贾家八房的族长,婚后林黛玉将成为贾家的宗妇,论后宅的地位,便是老太太也要敬她三分了。 至于碧玉年华出自“桂形浅拂梁家黛,瓜字初分碧玉年”。 “瓜字初分”意思是将“瓜”字拆分为两个“八”字,隐喻“二八”即十六岁。 还有“碧瓜初破”的意思,女子十六便该是成亲之时了。 林黛玉向老太太道了谢,老太太示意她打开匣子。 林黛玉把匣子放于桌上,众女也凑了过来,打开看了,竟是一副精美的凤冠。 众人正惊叹之时,门外传来: “哎哟,我可是赶上了,听说老太太有宝贝儿要送给林妹妹,紧赶慢赶来看个稀奇。” 来人正是丹唇未启笑先闻的凤姐儿,手里还牵着巧姐儿。 王熙凤凑到姊妹堆里看了,笑道: “好一副光彩夺目,富贵吉祥的凤冠,这可是老祖宗压箱底的宝贝儿,眼馋死我了。” 探春笑道:“你这么眼馋,那再戴一回凤冠给咱们瞧瞧。” 除了皇后,女子只有在大婚当日才能凤冠霞帔。王熙凤被挤兑也不恼,笑道: “我这辈子是没机会再戴了,你们都还有的。” 看到桌子上的玉虎钮镇纸、端石雕高空悬月抄手砚、徽墨,王熙凤奇道: “你们谁给林妹妹送这个?哪有大婚,送镇纸、砚台的? 咦!这些可不是凡品。” 说着把镇纸拿起了仔细打量,震惊道: “这是玉虎钮镇纸,寻常人家可轻易用不得,这是应该是御用之物。” 史湘云朝丫丫扬扬下巴,道: “是这小丫头,到宫里打劫来的。” 凤姐儿只当玩笑,待几女七嘴八舌把丫丫进宫一事说了出来,凤姐儿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一双丹凤眼瞪得圆圆的,看着贾琮。 贾琮一阵头疼,怎么又绕回来了,这该如何解释呢? 这时,老太太缓缓道: “奉天殿的事,老二刚刚跟我说了,他也是听同僚说的,和你们说的也差不离。 我看啦,爷们在外面办的事,咱们后宅看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咱们守好后宅的本分,不添乱便是了。” 老太太这是教导、敲打众女,不要猜测、询问贾琮在外面做的事。 众女忙道“是”。 贾琮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莫非老太太猜到自己的心思? 总之先把镇纸什么的处理了再说,省得摆着这里成了显眼包,老惹的姊妹们联想太多。 于是贾琮让姊妹们自个儿挑选丫丫的战利品,以物易物。 惜春选了玉虎钮镇纸,用丫丫眼馋了好久的一盒彩色颜料跟她换了。 探春得了端石雕高空悬月抄手砚,邢岫烟相中了那块徽墨,也都以好玩的、好吃的跟丫丫换了。 三人和丫丫皆大欢喜,唯有晴雯闷闷不乐,嘟囔着,下次进宫打劫,要带上她。 第402章 姜还是老的辣 众人在楚湘院用过酒宴,又陪同黛玉去了趟潇湘馆,行李早已收拾妥当。凤姐儿打趣道: “林妹妹下次回来是住那边后院,还是住这潇湘馆呢?” 惜春道: “下次回来当然还是陪我们住大观园了,额,那会儿该叫嫂嫂了。” 王熙凤娇笑道: “我难道不是你嫂嫂,怎么只见你风姐姐风姐姐的叫。” 这话暗含有责怪惜春只跟贾琮这一个哥哥亲近,她眼里哥哥便是贾琮。惜春才不怕她,抛给了王熙凤一个白眼。 众人说笑着送林黛玉出府方才返回,贾琮则一路护送林妹妹回林府。 二人同坐在一辆马车,贾琮见黛玉侧身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笑道: “林妹妹这是何意?” 林黛玉娇笑道: “琮哥哥迫不及待对宫里出手,莫非是惦记着,坐了那张椅子便有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贾琮扶额笑道: “我说呢,打上车开始,林妹妹就不寻常,原来是吃哪门子飞醋了。” “谁吃你醋了。”林黛玉娇嗔道,说着便举起小拳拳作势要捶贾琮的肩膀。 贾琮忙道饶,笑道: “往后咱们家里要添谁,都由你说了算,这样可好?” 林黛玉笑道:“好啊,都这么多人口,你还要添。” 说着一个个给贾琮数起来,素雪妹妹,宝钗妹妹,宝琴妹妹,这还不算丫鬟们。 数到这里,林黛玉看着贾琮双眼道: “还有那位静姝郡主,你可有算在里面?” 贾琮想了想道: “她助我良多,往后还有些事她出手更方便些。该传的武艺传了,更多的不能轻易传了,便许了她一个位置。 只是人家没答应,就走了。” 林黛玉道: “哼,她助你良多,你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吧。 罢了,正事要紧。” 说着在胸前比了一个夸张的动作,又道:“那位呢?” 贾琮不知所以,疑惑的看着她,黛玉又比了一遍,贾琮敢情弄明白了,她比的是大胸。 贾琮笑道:“谁有你比的那么大?” 林黛玉道:“西洋那位,你没惦记?” 贾琮恍然大悟,笑道: “卡诺琳似乎真有那么大,天地良心,我真没惦记。” “好啊,你还真看人家那里了。”林黛玉娇嗔道。 贾琮心想人家上次穿着欧洲宫廷式的礼服,肉眼可见啊。 二人说笑着到了林府。 三日后,二月十二日,花朝节,春暖花开,风和日丽。 李纨、凤姐儿领着姊妹们来到林府给黛玉庆生。 林府后院,林黛玉和众姊妹赏花、吟诗、抚琴,林如海则领着贾琮去了前院书房。 丫鬟沏了茶便退了出去,林如海揭开盖子,嗅了下?君山银针茶那?清香怡人的气息,缓缓道: “哥儿打算何时离京?” 贾琮听闻,心中暗道,姜还是老的辣。 林如海仅凭黛玉的只言片语,便猜到自己的谋划:不仅要改朝换代,还要正大光明,循天道顺民心。 为此,当然要鼓励皇家继续折腾,从铁网山到邱山,都是皇家自己人杀自己人,还连累军中多位将领抄家夷族。 自从贾琮展示了“实力”后,皇家惶恐不安,倘若这尊菩萨一直镇守在京城,皇家还怎么内斗下去? 所以贾琮离京是必然。 贾琮道: “为了给他们腾地方,供其折腾,小婿准备大婚后就和林妹妹出京。” 第403章 大婚惊变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 “皇家失德,朝纲不振,民不聊生,哥儿要取而代之未尝不是天下百姓之福。 哥儿切记,改朝换代尽量少波及百姓,招致生灵涂炭。” 说到这里,林如海长叹一声,又道: “老夫也曾年轻过,当年高中探花之时踌躇满志,曾想造福一方百姓,乃至天下百姓。 从兰台寺大夫后调任扬州巡盐御史,蒙圣恩替朝廷看好钱袋子,没想到那里是各方利益交集、争夺之地,是个修罗场。 若非哥儿及时出现,老夫全家怕是都搭进去了。 上有二日争锋的大局面,朝纲不振,下面就乱成一锅粥。 如今皇上为了银子又强推‘改田为桑’,江南鱼米之乡居然遍地饥民。 自古以来,所谓盛世,就是不出天灾的时候,天下老百姓都能吃饱肚子。 希望新朝能做到。” 贾琮道: “其实粮食问题,我已经找到解决之法。 我派人去安南、暹罗、高棉一带看了,那里的水稻一年能两熟,甚至三熟。 只是安南与大楚敌意甚深,我的人去采买粮食,他们有余粮却不卖。 我打算大婚后南下,就是去解决这个问题。 一旦把整个南洋(中南半岛)纳入手中,从今往后,华夏的百姓再也不愁吃不饱饭了。 即便北方地区成片的旱灾再闹十年百年(小冰期的缘故),只要道路、运河畅通,也短不了粮食。” 林如海惊呼道: “南洋真能高产水稻?能解决大楚所有的粮食缺口?” 贾琮点了点头。 林如海看向贾琮两眼放光,问道: “怎么解决?大军远征?” 贾琮:“嗯!” 林如海不是个迂腐的,比起南洋遭到兵灾,一劳永逸解决华夏万民的吃饭问题要重要的多。值得! 林如海道: “遇天灾而不出现饥民,这在古之盛世都不曾做到! 既是如此,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老夫很是期待九州百姓不再饿肚子那一天。倘若你真的做到了,青史上堪比秦皇、汉武、唐太宗。” …… 贾琮从林府回来后,首先就是安排陈万刚、孟安邦、计无双、陈万年筹备婚事。 家臣们都开始运转起来了,家主的大婚是头等大事。 当家臣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贾琮通过新的军机处整顿军务,越是深入了解各地军务,越是发现武勋们良莠不齐。 贾琮心想,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自己节奏,自己也不需带着所有武勋开创一个新的王朝。 就让自己离京的那段时间,来检验和淘汰吧。 转眼间春去秋来,到了白露这日,三日后便是大婚之日。 楚湘院,贾琮在映月、鸳鸯、香菱几女的伺候下,试穿晴雯替他缝制的大红新衣。 阿奴笑道: “爷这身段穿起来正好看。不过明明是国公爷,为何晴雯给爷做这‘九品官服’?” 宝琴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上至朝廷衮衮诸公下至平民百姓,新婚这天,都一样大,都叫新郎官。 大婚这天的衣服这叫‘假九品官服’。” 几人正说笑着,一只老鹰飞入英国公府,不多时,素雪快步走进来,把一支小竹筒交给贾琮。 贾琮取出里面的密信一看,皱了皱眉头,道了声:“不好!婚礼怕是不能如期举行。” 第404章 女真叩关(一) 众女听闻脸色大变,忙问发生了何事? 贾琮把密信递给了素雪,晴雯这妮子心生好奇,也凑到素雪身旁看,却见弯弯道道的符号哪里认得,奇道: “爷,这信里写的都是什么啊? 左右看都不是字,莫非是密信?” 密信是拼音书写的,她自然不认得。对妮子胆大妄为的行为,贾琮和素雪都没惯着,素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贾琮则冷声道: “既知是密信,你还看什么?” 晴雯吐了吐舌头,退到映月她们身后去了。 素雪看完密信道: “女真叩关了。 努尔哈赤率十余万女真精兵突袭山海关外的宁远,还有宁远到山海关之间的沙后所、绥中、前所三大卫所, 就是哥哥说的辽西走廊上的‘三把锁’,山海关的屏障。 女真兵峰已直至山海关。 努尔哈赤为了达到突袭的目的,不是一个一个的攻打卫所,而是直接挥师南下,一路围了四个卫所,同时攻打。 沙后所、绥中猝的五千驻军不及防,目前已经凶多吉少。 宁远城大有两万兵马,估计还能挺一挺。 前所离山海关最近,卫所里驻有一万精兵,是齐国公的长子在镇守,目前还能挺住。 现在的战况来看,莫非真如他们自己号称的“什么狗屁‘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哥哥,如今山海关危矣。” 贾琮面带怒色,道: “什么狗屁‘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山海关乃是雄关,关内外防御工事极其完善,即便没有援军,齐国公在山海关也能硬抗几个月。 有哥哥在,更不会放一个女真士兵进关,不会让一位大楚百姓被他们屠戮。女真入关血洗天下的场面绝不会在这世间上演。 既然他们来了,哥哥不仅要把他们留下来,还要叫后金政权灭亡。 雪儿,你有没注意到努尔哈赤这次大军南下有何蹊跷之处吗?” 宝琴见贾琮二人说起军务,便领着映月、香菱、鸳鸯等丫头到里屋去了。 丫丫听说有仗要打却是两眼放光,留在了贾琮跟前,似懂非懂的听二人说话。 素雪想了想,道: “确实有些蹊跷,情报显示:努尔哈赤最擅长作战的第十四子多尔衮,并未在南下的军中。 还有就是,虽说女真以重步兵见长,但他们的骑兵也很强悍,攻打四个卫所的女真大军里总计却只有几千骑兵。 用骑兵突袭不是更有突然性嘛?” 贾琮点了点头,道: “女真这次叩关的动作明显是倾巢而出,不达目的誓不休,意在大楚。 盛京有努尔哈赤的第八子留守,那你说多尔衮和女真的数万精骑上哪里去了?” (努尔哈赤的第八子就是皇太极,由于种种原因,汉人的史书里面没能记载其本名,只留下爱新觉罗·皇太极。) 素雪听闻,心中一惊,沉思片刻后,忽然睁大双眼说了两个字: “燕山!” 接着又更震惊的看着贾琮道: “喜峰口、冷口! 莫非山海关是佯攻,他们真正要攻打的是这两处关隘? 难怪哥哥这些年每次领撼山军外出练兵,都在燕山一带,尤其是喜峰口、冷口外的山坳。 还说这两处地形不够险要,不利于防守关外的蛮子。 莫非早料到有今日!?” 贾琮心想,前世女真五次突破长城南下烧杀抢掠,有四次都是走的两处关隘。只有一次,努尔哈赤绕道蒙古经宣化走了大同一线。 大楚为了应对蒙古,在大同、宣化一带常年部署有重兵,倒是不用太担心。 第405章 女真扣关(二) 贾琮道: “我哪能未卜先知,只是这两处长城的地势确实不好防御。 雪儿,传令下去,让潜藏在燕山的鹰卫队密切注意那一带。如发现有大军行军,即刻禀报。” 素雪嘟着嘴,道: “哼,哥哥还说不会未卜先知呢! 那为何常年在那大山深处,潜伏鹰卫队? 哥哥就笃定女真近年会大举南下?还预料到他们要走燕山山坳间小路?” 贾琮无言以对,只得讪讪的笑了两声。仿佛贾琮的秘密被人看透似的,一旁的丫丫也与有荣焉。 贾琮拨弄了一下她满头的小辫子,道: “去把宝琴妹妹请来。” “遵命!” 不多时,宝琴回来。贾琮道: “女真叩关事出紧急,我不能袖手旁观。劳烦琴儿妹妹去趟林府,给林妹妹说下,婚事恐怕会推迟。” 薛宝琴心想,琮哥哥定是怕误了婚期,恐林姐姐多想,特意让自己去劝解、安慰林姐姐。 宝琴临走时,贾琮又把小竹筒递给她,道: “把这也带上,这是证物。” 宝琴笑道: “三哥哥想多了,其实林姐姐没你想的那么小性子。” 贾琮朝宝琴挥了挥手,心想,林妹妹没那么小性子?那是因为这一世她上有父母庇护,下有兄弟扶持,不再是孤女了。 你是没瞧见原本那世界的林妹妹是如何敏感多思、伤春悲秋的。 安排好家事,贾琮便去了城外撼山军营地。 林府内院的一个小院里,林黛玉正在核对嫁妆清单,三日后大婚,按例林家后天就要把嫁妆摆出来, 这叫“晒嫁妆”,有些地方又称“看嫁资”。 贾琮的人来看了嫁妆,就要搬回英国公府。 看着长长的嫁妆清单,上面除了林家准备的,还有贾家老太太、姊妹们的添妆,就连远在福建布政司的迎春都遣人送了来。 一旁的雪雁道: “姑娘,太太(贾敏)把嫁妆都放在库房重新规整好了。 加上各处添的嫁妆,超过了一百二十八台。太太说僭越了,重新规整了一下,正好一百二十八台,要紧的东西一样没少。” 林黛玉道: “老太太、三姨母(贾攸)、凤姐姐、珠大嫂和姊妹们的添装都要别落下。” 紫鹃道: “各处的添装都没落下,家里的紧了紧。其实老爷和太太替姑娘准备的嫁妆里最要紧的反而不怎么占地方。 比如庄子、商铺的地契。” 雪雁道:“压箱银比较占地儿,太太都换成金元宝了。” 正说着,一个丫鬟领着宝琴来了。 林黛玉起身把宝琴迎了进来,笑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来可是有要事?” 宝琴笑道:“三哥让我给林姐姐送信。” 说着看向紫鹃和雪雁。林黛玉朝她俩点了点头,紫鹃和雪雁便退了出去。 宝琴把小竹筒递给林黛玉,道: “关外出事了!” 林黛玉认得,这是贾琮用来传密信的小竹筒,只是不认得上面的拼音,便问道: “出了什么事?” 宝琴便把女真叩关一事给林黛玉讲了。 林黛玉想了想,道: “我知道琮哥哥素来重视山海关外的女真,视为中原的大敌。 听父亲说,琮哥哥多次在朝堂上提议备战女真,都被皇上和朝廷忽视了。 如今女真大举南下,大楚形势危险,琮哥哥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来我这儿是说婚期会推迟是吧?” 宝琴点了点头,笑道: “想来琮哥哥是担心姐姐误会,所以特意让我来一趟。” 林黛玉道: “大敌当前,岂能因儿女之情误了家国大事。 琮哥哥真是的,当我那般不通情理么,巴巴儿让你跑一趟。 这密信是琮哥哥自己的情报,如今朝廷还没收到消息吧?琮哥哥要提前准备么?” 宝琴笑道: “我才跟三哥说,姐姐不会因婚期延误而生他的气。 倒也不用提前准备什么,三哥已经去了军营。 按三哥的说法,山海关离京城不过六七百里,八百里加急,今晚最迟明早,朝廷就会收到军报。” 林黛玉看着密信上弯弯拐拐的字,道: “他打仗我帮不了。我想学这个,以后也好帮他做些什么。” 宝琴笑道: “这叫拼音,不过只能表音,而不能表意,要联系上下文才知道意思。 姐姐想学,我来教……” 一话未了,京城从北往南响起山呼海啸的声音,很快,仿佛整个京城都在呼喊。 与此同时,“当!当!当!” 景阳钟洪亮的声音传遍了京城! 两女对视一眼,忙走出房间,冲院子里的丫头道:“外面在喊什么?” 第406章 狼烟滚滚(一) 京城北方,巍峨的燕山山脉,山脊上是延绵的长城。 此刻,长城上的烽火台一个接一个升起狼烟,从最东边的山海关一直到传到京城北面的古北口。 八达岭长城古北口,一骑飞奔向京城。 正值秋高气爽,天气晴朗,驿兵尚未到京城,城墙上的士卒早已看到了远处燕山上狼烟滚滚。 “狼烟!狼烟!” 城墙上的军士呼喊起来,很快,京城的亭台楼阁上挤满了人,全都望向北方天空中一炷一炷的狼烟。 “狼烟!狼烟!” 京城的百姓也都呼喊起来。 林府,林黛玉、宝琴二人也都听见了,是狼烟! 林黛玉拉着宝琴往绣楼跑去,那里是林府最高的楼。 二人站在栏杆旁,果然瞧见一炷炷狼烟从远处连绵起伏的燕山上升起。 两女都被这一幕震惊了,良久,琴叹道: “狼烟一起,京中又人心惶惶了。 琮哥哥曾说过,前明朝有诸多不好,但好歹做了一件皇家该做的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只是,京城离边疆极近,一旦国力衰落,北方蛮族突破长城,兵锋就直指京城。 京城往往一日三惊!” 黛玉道: “琮哥哥若见此情景,想必要感叹前明朝末年,京城百姓时不时就要面对今日这般狼烟滚滚。” 说到这里,林黛玉突然笑了。宝琴不解的看着她,这样的情形谁还笑的出来,三哥马上就要披甲上阵了。 林黛玉笑道: “想不到琮哥哥也有失算的时候。 军报从山海关传进京城,最快的不是八百里加急,而是狼烟。” 宝琴也笑了,是啊,一直以来贾琮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他身边的人常常被他震惊,有时都怀疑他不是人,他就像神明。 宝琴笑道: “原来三哥哥也有错了的时候。 真好!是人就会犯错。” 林黛玉温柔一笑,道: “是啊,我也觉得这样的琮哥哥更好。” 京城人声鼎沸,渐渐淹没了二人说话的声音。 与此同时,荣国府,荣庆堂。 老太太正与邢夫人、傅秋芳、李纨、王熙凤商议探春、邢岫烟、史湘云的婚事。 西宁王府、齐国公府、平津侯府都分别给三女送来了聘礼,下了聘书,正式定亲了。 老太太道: “贾家接连要办四场婚事,琮哥儿那边还好,有家臣在操办,凤姐儿只是去当个帮手。 接下来这三场,你们要好生操办,别落了贾家的面儿。” 傅秋芳心想: 探春也就罢了,是贾家正经的女儿,可邢岫烟、史湘云都只是贾家亲戚,在贾家做客的。 三人的嫁妆都由贾家出,这可是一笔极其庞大的费用。 傅秋芳看了眼邢夫人,道: “老太太,湘云从贾家出嫁的话,史家表兄那边会不会有异议?” 这话一出,老太太就明白她的小心思了,心里暗骂一声: 以前还以为她是个才女,知书达理,不像老大家的那般没见识,如今看来,到底是小门小户的,没眼界。 老太太看着傅秋芳,道: “你以为国公府、侯府是跟邢家、史家结亲? 没琮哥儿这层关系,她们三个丫头能与王府、国公府、侯府的嫡子结亲?” 说罢,放下茶杯,对众人道: “他们都是和贾家结亲,跟琮哥儿结亲。 哥儿说了,他给每个姊妹出十万两银子做嫁妆。 我这边也给每个丫头添一部分。三丫头那里,二房再出一部分,邢丫头就由大房补一部分。 至于湘云那丫头,史鼎也会给添妆。” 第407章 狼烟滚滚(二) 邢夫人此时有些懊恼,邢岫烟那丫头出身贫寒,自己也没把这亲侄女当回事。 没想到最后嫁给了国公府的嫡子,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兄长走后,就该对这丫头好些,将来在外面也有一份助力。 在场唯有赵姨娘欢喜的不要不要的。 王熙凤笑道: “有三弟的十万两打底,无论放到京城哪个府上,都算是丰厚的嫁资了。 再加上各处添妆,我一定替三个妹妹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老祖宗,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老太太对凤姐儿办事还是放心的,点了点头,道: “好,这事你由你操持。 三日后,玉儿进门,便是贾家的宗妇。你们两妯娌商量着把这三桩婚事办妥当。” 王熙凤倒是也看明白了,且不说贾琮回京短短几年从三等将军到忠勇伯、冠军侯、英国公, 单就是贾琮在京里这些营生,她就想沾点光。 苦于以前得罪了贾琮,自己好几次提出来掺和到那些生意里,都被贾琮毫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眼下林黛玉回来掌管隔壁府的内院,想来机会比较多,毕竟林黛玉打小就跟贾敏回到荣国府,自己待她们都很亲厚。 正好趁这次和林妹妹一起操办三位姑娘的婚事,跟她说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王熙凤笑道: “林妹妹是贾家宗妇了,凡事我依她便是。 话说西宁王府他们几家接下来该请期了,老祖宗看什么时候合适? 三妹妹她们是不是该准备嫁衣了。” 老太太道: “等他们三家商量吧,我看明年开春这个时间倒是好,正好有大半年光景筹备。” 说完又让丫鬟去请探春、邢岫烟、史湘云三人来。 不多时,探春三人并惜春都来了荣庆堂,给众长辈行礼后,老太太笑道: “你们仨的婚事都定下来了,接下来就在府里待嫁,你们也该准备嫁衣了。” 史湘云笑道: “老祖宗,闻婆婆说了,她亲自指点咱们缝制嫁衣。 林姐姐的嫁衣也是她一旁指点的。” 探春、邢岫烟也点头说是。 老太太一时想不起闻婆婆是何人,正要问,却听外面山呼海啸的呼喊起来。 荣庆堂众人大惊失色! 老太太惊呼道:“外面在喊什么?” 探春道:“好像是喊狼烟!” 史湘云道:“不知是哪里打进来了?” 正说着,“当!当!当!”景阳钟声响了! 突然,赵姨娘拔腿就往外面跑。老太太忙把她喝止住,道: “你往哪儿跑?” 赵姨娘神色慌张的说道: “要打仗了,这次像是要动真格的,我去把环哥儿叫住,省的他去送死。” 老太太怒道: “烂了舌头的混账,谁说打仗就是送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琮哥儿若是出征,定会安排环哥儿,自有他的好处。 若是琮哥儿不上战场,又怎会让环哥儿去送死?” 赵姨娘听闻吐了吐舌头,回到荣庆堂角落里,道: “老太太说的是,若是环哥儿跟着英国公出征,定会升官的,没准儿还能捞个爵位回来呢。” 史湘云道: “三哥若是出征,那婚事岂不是延误了。” 老太太道: “国事为重,想来琮哥儿自有分寸。 不过,武勋家里历来有传统,未成亲的年轻哥儿出征前,往往会赶着把媳妇娶了,洞房之后再出征。” 众人心想,这是因为担心战死沙场,绝了后。 只是,贾琮若是这般仓促行事,对林黛玉岂不是太唐突了。 惜春道: “哥哥不会这样的。哥哥从来只打胜仗,不会为了出征提前洞房。” 此刻惜春的哥哥,贾琮刚刚到撼山军营地,正在校场整军。 了望塔的士兵突然大喊道: “狼烟!狼烟燃起来了!” 第408章 拉开序幕 众人向北方望去,果然见半空中一炷炷狼烟滚滚。 贾琮心里叹道,自己竟是忘了这个时代传递紧急军情有狼烟,可比八百里加急快多了。 想来整个京城已经震动了。 贾琮下令亲兵吹响集结号。 “滴答答,滴滴答……” 随着嘹亮的军号声传遍军营,不多时,大军阵容整齐的列队站好。 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面军旗猎猎、坚甲利刃,贾琮手持天龙破城戟指向北方那一炷炷狼烟,用了些内力大喝道: “边疆有难,尔等尚可战否?” 下面山呼海啸道: “战,死战!” 贾琮大喝道: “整军备战,马踏敌寇!” 众将士齐声道: “遵命!” 贾琮吩咐张主薄准备大军出征一应物资后,便领着亲兵拍马回往京城。女真叩关,狼烟起,景阳钟应该响了。 到了午门外,果然看见一众武勋都等在门口焦急的张望。 贾琮的到来,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武勋们都围了上来,西宁郡王道: “英国公,古北口急报,狼烟是从山海关方向传来的,定是女真叩关了。 具体战况要等齐国公的军报进京。 景阳钟响了四十九下,我等是否进宫?” 贾琮心想,自己不在,他们如今都不敢进宫。 粗略的看了看,见武勋都已到齐,贾琮道: “山海关既然点燃了狼烟,定是形势凶险。走吧,进宫去。” 于是,一众武勋跟随贾琮进了午门。 奉天殿,景阳钟响后文官们早已到齐,而另一侧,武将一个都没到。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一侧空无一人,面色铁青,难道武勋们抛弃了大楚,任由女真入关? 这时,一位文官出列,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大楚有难,竟没一个武将到场。 太祖铁律,景阳钟响两个时辰内,在京五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必须齐至,逾期不至者,杀无赦。 还有一刻多钟,便是两个时辰了。 微臣以为,既然这些武将不能御敌不遵皇命,不如废了另起炉灶。 陛下何不另选赤胆忠心、能征善战的良将,重建大楚雄军。” 说话的正是那日被贾琮逐出儒家的内阁,正因为如此,才恼羞成怒口出狂言。 他刚一说完,便有文官议论道: “重建军队,说的轻巧。眼下怎么办?” 正在这时,贾琮领着众武勋进了奉天殿。不待贾琮发话,便有武勋上前与那位内阁骂了起来。 贾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站到武将一列。 皇上见武将们都已到齐,心里总算好些,便开口道: “狼烟起,边塞危,军机处可有退敌之策?” 贾琮出列道: “精忠报国是我等武勋职责所在,女真竟敢觊觎中原,吾之铁骑必踏破山河,将来犯之敌,斩于马下。” 皇上听闻,松了口气,一众文官们心里也都踏实了。 皇上道:“爱卿打算如何退敌。” 贾琮道: “先发兵一营,驰援山海关,确保山海关万无一失。 后续这仗怎么打,等齐国公的军报进京后,再行定夺。户部需得配合兵部,立即调运粮草。” 第409章 多尔衮现 贾琮这话里,除了要朝廷调集粮草,还暗含有仗怎么打,是军机处的事,旁人无需多言。 皇上道: “女真伪帝努尔哈赤颁布《七大恨》以来,侵占辽东,宁远卫以北,尽被伪满占去。 山海关离京不过六七百里,伪满一旦入关,大楚将无险可守。军机处务必将伪满大军阻于关外。 英国公曾多次向朝廷进言,严防女真,清理女真在大楚的奸细。 你既已紧盯女真多年,希望你有破敌之策。” 贾琮朗声道: “有臣在,必不让女真踏入关内半步。” 皇上又看向户部那几人,下旨户部左侍郎张敬全权负责筹集粮草。 因为他知道张敬算是贾琮的舅舅,由他去办,双方也好协调。此刻不是和武勋们斗法的时候,倘若放女真入了关,大家一起完蛋。 和张敬协调了粮草一事,贾琮便领着武勋退朝,去了城东军机处衙门。 议事厅里只有贾琮、西宁郡王、平津侯等军机大臣,其余武将皆在大厅内候着。 不是不信任那些武将,而是军务大事,机密为先。 贾琮站在大楚??全兴舆图,指着辽西走廊道: “如今来看,女真大军在山海关外这条狭长的通道上,长约三百七十里,宽不过二三十里,最窄处不过十五里。” 然后又指向燕山一带的长城道: “山海关乃天下雄关,易守难攻,而山海关以西连绵数百里的长城却有多处并不险要。 本国公曾多次在燕山一带练兵,发现最易被攻击的是这两处——冷口和喜峰口。 这两个关隘以北是燕山山坳,虽然狭窄,其间一些路段还有小河小溪, 但是,如今这个季节河水很浅,有些地段甚至干涸,可以行军。” 宣平侯道: “国公爷的意思是防冷口和喜峰口胜过防山海关? 这和国公爷在奉天殿所言不并同。” 贾琮微微点头,道: “军机大事岂能在大殿上当众道破。 山海关有齐国公镇守,一时半会还破不了。待粮草齐备,再调一支大军驰援齐国公。 当务之急,立即调兵北上协防燕山长城,尤其是冷口和喜峰口。 守住了这一线长城,再谈如何歼灭敌军。” 众人听闻贾琮不仅要把女真挡在关外,还要将其歼灭,想起贾琮主导的对蒙古大王子一战,心中豪气顿生。 同时也知道这将是一场捞军功盛宴,武勋们联合归联合,但该争的利益还得争。 于是众人商议谁去驰援山海关,谁北上燕山御敌。 正在此时,贾琮的一位亲兵走了进来,奉上一封密信。 贾琮打开看了,离贾琮较近的西宁郡王和平津侯二人也斜着眼往密信看去,却见上面弯弯拐拐的不知是何文字。 贾琮看完,随手将密信扔进香炉里,道: “诸位也知道我一直对关外的女真人戒备甚深,我在燕山留了斥候,就是防着女真绕道燕山突袭。 刚刚收到的密信上说,努尔哈赤第十四子多尔衮,率领约四万骑兵沿着大凌河进了燕山。 从信上的时间推算,不出三日女真骑兵即将突袭冷口或是喜峰口。 料敌从宽,我方援军必须在后日抵达,以便提前依地形做好部署,以逸待劳。那么援军明日必须开拔。” 第410章 平安符 西宁郡王道: “本王听齐国公书信中提及过,那多尔衮是极其骁勇善战的。燕山一线的长城确实需要立即增援。 兵部目前囤积的粮草能够支撑山海关和燕山两线作战两到三个月, 只是英国公要打歼灭战,大军势必要出长城,前往关外与女真决战,那么补给线一拉长,所需的粮草就大幅增加。 从英国公的密报来看,女真在山海关是佯攻,掩盖其真实目的:奇袭燕山长城?” 这个时代靠人力、畜力运输,运输线越长,自身消耗的粮草就越大。 当年汉朝与匈奴漠北决战,卫青、霍去病各率领五万骑兵,然而后勤补给的大军多达十四万匹马和五十万步卒。 兵部有多少粮草贾琮是心里有数的,打防御战足够,反击女真就远远不够,这才在奉天殿跟皇上要粮草。 贾琮道: “女真未必仅仅是佯攻山海关,更可能是兵分两路出击。 寇可往,吾亦可往! 守住长城后,主动出击与之决战是必须的。” 接下来贾琮与众人商议了兵力部署,三个标营都驻扎在京城以北,离燕山不远,其中左标营最靠近燕山。 明日就由平津侯率领左标营前往燕山长城一线协防; 三日后,西宁郡王率领前标营,带着户部筹集来的粮草前往山海关增援七国公; 宣平侯率领右标营作预备队;京营东营、南营、北营留守京城,震慑皇家的禁军。 此外,贾琮还下令驻扎在山东莱州府的大楚水师北营,经渤海前往山海关外海待命。 水师北营的统领正是樊海故,本名贾敖,是贾琮流落在外的三叔。 至于贾琮自己,只说了准备率领撼山军主动出击,何时从何处出关并未言明,要求兵部把一半的粮草留给撼山军。 众人心知贾琮这是要歼灭来犯之敌,于是都要求贾琮把各家的子弟带去历练(混军功), 尤其是并未参战的宣平侯、忠靖侯、牛继宗等人。 贾琮知道他们的心思,自无不可。 初步的调兵遣将已经完成,待今晚或明早齐国公的军报到达后,若有特别情况,再行调整。 无论如何,左标营明日都必须拔营前往燕山。 商议完军务,贾琮便领着亲兵回到了英国公府。 早守在门口的贾环见贾琮回来,忙跑上来道: “三哥,可是要打仗了?带上我。” 贾琮道: “这将是一场硬仗,不比在邱山平乱。 千军万马混战之中,我也难保你安危,你还是留在京城吧。” 贾环听闻,急得脸都涨的通红,忙道: “三哥,你小瞧我了,怕死是这个。” 说着比了比小拇指,又道: “你教我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大不了马革裹尸还,我怕什么? 三哥自己说了的话,可别变卦。” 贾琮本就是试探下他,见状便应了下来,又让兴奋的贾环回家去准备,明日便要出征。 回到楚湘院,贾琮见宝钗、探春、惜春、湘云等都来了。 惜春跑上前来,拉着贾琮衣袖道: “哥哥可是要打仗了?几时出征?” 说着又掏出一个平安符放到贾琮手里,道: “上次奶娘帮我求来的,哥哥好生戴着。” 第411章 七进七出和烤乳猪 贾琮虽不信这个,但妹妹的一片心意得领了,在惜春眼巴巴的目光下,贾琮把平安符戴好然后收进里衣里。 贾琮做完这些,惜春方才道: “那些坏蛋害的狼烟滚滚,唬的巧姐儿都睡不好觉,哥哥把他们打跑,早去早回。” 巧姐儿在一旁嘟囔着: “明明是小姑姑担心三叔,自己睡不好,怪我咯。” 贾琮摸摸惜春的小脑袋,笑道: “放心,我快去快回便是。话说女真那里盛产貂皮、鹿茸,哥哥抢了貂皮给你做围脖。” 惜春道: “我才不要那劳什子围脖,哥哥早些回家便是。” 贾琮点了点头,看向宝钗、探春、邢岫烟等女,连一向豁达爱笑的史湘云也强颜欢笑。 素雪、宝琴还有自己那些丫鬟们倒是好些,她们一个个都习过武,知道贾琮的本事,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不在话下。 丫丫则早已穿上了她那一身行头:铁罐头似的头盔,厚重的板甲里面还套着锁子甲。 这些都是贾琮参考欧罗巴重骑兵的模式用精铁给她量身制做的,比欧罗巴的重甲还要厚重得多。 也只有她穿起来依旧健步如飞。 话说欧罗巴的重骑兵摔倒了,自己是站不起来的,需要旁人搀扶才能站起来,因为锁子甲加上板甲着实太沉重了。 丫丫虽然也练过铁布衫,但这丫头的天赋点似乎全都点到力量上去了,防御方面资质并不卓越。 贾琮唯恐她出现意外,才给她量身定做了这套行头。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能确保她刀枪不入。 贾琮拍了拍丫丫的头盔,对探春、湘云等女笑道: “怎么了,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担心你们未来夫婿要出征? 放心,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他们都随我征战,我会照顾他们的。” 探春三女被贾琮给气笑了,素来少言寡语的邢岫烟说道: “听湘云妹妹说,她三叔(史鼎)曾提到一个说法‘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她们是担心三哥,至于什么‘未来夫婿’,素未谋面,哪有什么情愫。” 贾琮笑道: “妹妹们无需担忧,我去去便回,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都是吹出来的。 你们放心,都不用我动手,我只在军帐中调兵遣将,丫丫一个人就能在他们万军之中杀个七进七出。” 丫丫的“铁罐头”点个不停,道: “嗯呐嗯呐,爷说的是,俺一个人就能杀他个七进七出。 只要马儿跑得动,俺杀七十个进、七十个出都不在话下的。” 众女被她逗笑了,先前担忧、焦虑的气氛荡然无存,探春笑道: “你笨啊,马儿跑不动了,你不知道抢敌人的战马呀。 你多杀几个进出,三哥就少担些风险。回家了,我们请你吃金陵盐水鸭、糟鹅掌鸭信,还有你最喜欢的烤乳猪。” 丫丫拍了下“铁罐头”,恍然大悟道: “嗯呐嗯呐,三姑娘说的是,下次俺的马儿跑不动了,俺就抢坏蛋的马。姑娘说的烤乳猪,说话可要算数,俺要吃三只。” 说着用手指比了个三,史湘云笑道: “等你和三哥得胜归来,三百只也请你吃。” 第412章 劝进 几人说笑着,把先前的担忧和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贾琮留探春等人一起用了饭,才放她们回大观园。 贾琮一直在等燕山最新的消息,多尔衮从哪条山路突袭长城的关隘? 到了傍晚,二门的女卫来报,陈万刚、陈万年、计无双等家臣求见。 贾琮心想,自己本就打算出征前对府里做些安排, 毕竟自己这趟出征,少则一个月多则三、四个月,很可能要入冬前才回京,于是便传话众人到议事厅。 贾琮也领着素雪和宝琴来了议事厅,除了南下主持水师的赵羽,贾琮的班底都到了。 贾琮刚到主座上落座,陈万刚、陈万年、陈开强、计无双四人齐齐跪下。 贾琮微微皱眉,看向众人,关西镖局三个主事人外加一个计无双,这是要作甚? 除了他们,孟安邦、展兆、张志三人也欲言又止。 贾琮沉下脸,道:“起来说话!” 四人却依旧跪着,陈万刚道: “求主公答应属下们一件事,” 贾琮冷声道:“何事?” 感受到贾琮的怒意,素雪心想:莫非这几个家臣要倒逼哥哥? 皱了皱眉头,素雪目光清冷的看向陈万刚等人,四人顿觉一股恐怖的寒意袭来,背上流出了冷汗。 计无双道: “主公,当今天下和明末何其相似。 主公只需袖手旁观,任由女真入关。 待大楚亡于女真之手,主公再起兵驱逐女真,届时便可效仿大楚太祖皇帝,名正言顺的把天下收入囊中。” 陈万刚、陈万年、陈开强三人齐道: “我等附议。” 贾琮听闻,心中缓和了许多,原来他们是劝进! 只是自己心灵深处仍藏着后世的记忆,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女真入关, 让扬州十日、嘉兴三屠、江阴八十一日这样的惨剧在中原大地再度上演!任由他们把屠刀挥向华夏百姓! 贾琮神色舒缓开来,用内力虚扶一下四人,缓缓道: “尔等的心意,我已明了,起来吧。” 四人惧怕素雪的目光,便顺势起身。 贾琮指了指椅子,道:“坐下听我说话。” 待四人落座,贾琮接着道: “你们所言的法子,确实可以做到所谓的‘得国正’。 然而我有更好的法子,不用献祭天下百姓,也可以做到‘得国正’。不出两年,我便可以做到。 尔等只需依计行事,便可看到那一天。” 孟安邦笑道: “我就跟你们说了嘛,主公心怀天下万民,不会不要这大好河山。你们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铁算盘陈万年对孟安邦讪讪地笑道: “真到了那一天,老夫年事已高当太监也不顶事,安邦你小子骟了进宫正合适。” 二人打趣几句,此事就此揭过。 贾琮随后对府里做了部署,外院由素雪最后定夺,内院则交给宝琴主持。 又特意强调了,自己归来之时便会与林黛玉成婚,府里要筹备好诸多事宜。 计无双笑道: “主公放心,无论主公想何日成亲,保管那张道士都说是吉日。” 说话间,外面亲兵送来了燕山最新的情报,多尔衮走的山坳通向长城喜峰口。 贾琮放下密信走到??全兴舆图前,用木炭做的笔在冷口上画了一个圈。 随即让亲兵传令撼山军,明日一早开拔,又着人通知了卢少朋、陈汉松等武勋子弟,明早出征。 第413章 出征 当晚,齐国公的军报也进京了,和贾琮的情报差不多。山海关只要补给充足,努尔哈赤短期内奈何不了山海关。 不过齐国公急切盼望援军到达,好解救其长子所在的前所,在军报中声称前所最多能坚持半个月。 贾琮回复,山海关守军在援军抵达前,无论如何不能出关。 并告知齐国公,西宁郡王三日后率领七万前标营,携粮草前去增援他。 至于前所,贾琮让他坚守二十日。 贾琮又和军机处众人约定了通信方式,有要事可送达英国公府,同样,贾琮也会让府里的家臣把军令传达给他们。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贾琮一身甲胄腰悬青锋剑,领着丫丫,在素雪、宝琴、宝钗、映月、香菱等人的相送下,出发了。 丫丫除了她那一身行头,腰上插着瓦面金装锏,还一手扛着贾琮的天龙破城戟,另一只手扛着她的尖刺狼牙棍。 她的“铁罐头”这会儿还没戴,阿奴帮她拿着。 刚出了楚湘院院门,见老太太领着贾赦、贾政、邢夫人、傅秋芳、贾琏、王熙凤、探春、湘云等人整齐的排在门口。 贾琮放眼看去,贾府算的上主子的都来了,连赵姨娘也跟在一身铠甲的贾环身旁,妙玉则在人群后面独自站着。 老太太让贾环站到贾琮身侧,贾琏、大脸宝捧着碗,贾赦、贾政提起酒坛满上。 老太太道: “望你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贾赦、贾政、贾琏、探春、邢岫烟等人齐声: “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贾琏把酒双手奉给贾琮,大脸宝也同样奉给贾环,二人一饮而尽。 赵姨娘见到这一幕,与有荣焉,心中腹诽道: 老天开眼了,王夫人欺负了我半辈子,如今你儿子要给我儿子奉酒了。你在九泉之下看到了,还嘚瑟的起来不? 丫丫见了贾琮畅快饮酒的模样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一旁的映月见状,嗔道: “你馋什么,你又不能喝酒,昨晚不是给你炖了野鸡汤。” 说着给阿奴递那个眼神,阿奴一把将“铁罐头”扣在丫丫脑袋上。 丫丫:…… 老太太一行人送贾琮二人一直到门口。 这个时代有讲究,送武将出征,家眷不能哭,探春、惜春、邢岫烟等女都努力噙着泪。 临别了,惜春上前拉拉贾琮衣袖,哽咽道: “哥哥,打不打女真不要紧,你平平安安回来就是。” 贾琮摸摸她的小脑袋,道: “放心,哥哥定然全须全尾的回来。” 赵姨娘一路上拉着贾环,不舍。临了,对贾琮道: “国公爷,环哥儿就交给您了,求您好生看顾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贾环道: “车轱辘的话都说了一万遍,我跟着三哥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撇了撇嘴,看在贾环的面子上,没有训她。 贾琮回头向众人一一看去,挥了挥手道别,便出了府。心里却是纳闷,大脸宝跟妙玉二人在后面窃窃私语,是作甚? 二人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倒也没心思管大脸宝,刚出了大门,就见望月侯在门口,贾琮道: “你不在林妹妹身边,回来做什么?” 望月道:“姑娘让我给主公带句话。” 第414章 发兵燕山 望月接着道: “姑娘说,后天本该是与主公大婚之日,过了后天,依理你们便是夫妻。 主公虽然武功盖世,但她希望主公勿要亲陷险境,主公不仅是大军的统帅,还是家里的顶梁柱。” 贾琮点点头,道: “告诉林妹妹,我有分寸,不会将自己陷入险境。真遇战事不顺利,凭着轻功,我也能自保。” 这话说得,好像大军真要是陷入死地了,自己会当“贾跑跑”。这话是安林黛玉的心。 望月得了贾琮的话,便回林府去了。 贾琮领着丫丫、贾环和亲兵队拍马直奔撼山军营地。 大军已整装待发,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庄延和各府子弟也早已到了军营。 贾琮打算把这些来混军功的武勋子弟们都打发去押运粮草。不想,卢少朋等四人齐道: “国公爷还是七郎的时候,我们便跟随你在铁网山厮杀。如今为何就不能追随你征战? 莫非因为七郎如今是国公爷了?” 贾琮道: “什么公啊母的。在龙禁尉,我们是同袍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我依旧是你们的兄弟。 大军混战之中,我也难保你们安危,倘若尔等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们家人交代? 押运粮草是行军打仗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尔等不可轻视。倘若有闪失,军法行事。 当然,打了胜仗,功劳簿上自有诸位大名。” 这话就是说,不用在前线浴血奋战,照样少不了他们的军功。 再者,他们当中有三人都是贾琮的准妹夫,真要在前线战死或是伤残,探春她们就麻烦了。 卢少朋道: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是来混军功的。我就是想跟你一起亲身经历这场大战。 父王、母妃那里,我早就说好了。 生死各安天命!” 陈汉松、车正武、庄延三人也齐声附和。 贾琮道: “我要打的是对伪满的灭国之战,将会是一场恶战,尔等想好了?” 四人听说是灭国之战,非但不惧,反而愈发兴奋,更坚定要追随贾琮作战。四人齐声道: “生死无悔!” 贾琮又看向四人身后那些武将们的子弟,见他们都同意押运粮草,不愿到前线冒死。 心想他们只是家里安排来混军功的,随即同意卢少朋四人随行。 站在点将台上,贾琮大声道: “撼山军听令,发兵冷口!” 下面山呼海啸回应道: “遵命!”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直指燕山长城冷口。 一路上,百姓纷纷顿足,远远观看这支威武、整齐的大军,他们的坚甲利刃在清晨的阳光下透着彻骨的寒光。 有人认出了军旗上的贾字,激动的喊道: “是撼山军!是英国公贾七郎的撼山军!” 有人议论道:“昨儿燕山上狼烟滚滚,国公爷定是去御敌了。” 有人高声喊道:“国公爷是咱们庄稼人的救命恩人啊,快磕头! 当初鞑子军进关烧杀掳掠,都是国公爷救了我们。” 于是田野里,道路两旁,百姓们纷纷跪下磕头,高呼: “国公爷万胜!撼山军万胜!” 大军只一路急行,并不停下。贾琮也顾不上停下来和百姓叙话,只高声喊道: “诸位老乡请起,吾尚年轻,当不得诸位的大礼。” 百姓们议论道: “传闻国公爷不到二十,尚未成亲,老人家们行大礼确实不妥,怕是会折寿。我们站起来喊就是。” 于是百姓们纷纷站了起来,继续给贾琮、撼山军助威。 直到离京城越来越远了,田野里,道路旁的人越来越少了,终于平静下来了。车正武拍马到贾琮身旁道: “昨晚,我父亲接到你的军令,说是多尔衮从喜峰口方向进犯。准备增援冷口的一万五千兵马已经调往喜峰口了。 为何我们不去喜峰口,反而发兵冷口?” 第415章 鏖战燕山(一) 平津侯的七万左标营原本是这样部署的: 喜峰口和冷口各增援一万五千兵马,其余四万协防整个燕山一线的长城。 有了这些兵力以逸待劳,多尔衮的奇袭就不能奏效。 一旦他从哪个方向主攻,预备兵力——宣平侯的右标营就可增援。 贾琮道: “既然已经获知敌军主攻方向在喜峰口,冷口在我撼山军身后,自然无需再增兵。” 绝口不提撼山军为何发兵冷口而非喜峰口,就是想看看车正武的军事素养,他对燕山地形的了解程度。 燕山是主要战场,他们若是真有心追随自己作战,早该做足功课,对燕山的地形应该有些了解。 都是武勋世家,燕山是京师北面最重要的屏障,又近在眼前,正经的武勋之家都有收藏京师附近重要地区的舆图。 哪怕这个时代的地图很抽象,但也能看个大概出来。 车正武听闻,先是一懵,随后一拍头盔,恍然大悟道: “国公爷的意图是经冷口,进入燕山,沿着山坳绕到多尔衮大军的后方!” 贾琮道:“你小子还不笨。” 说罢继续领军前往冷口,车正武震惊的看着贾琮的背影,他这是要把多尔衮包了饺子! 想到这里,车正武豪情顿生,拍马追上贾琮…… 三日后,燕山一条山坳中,一支大军正在不急不缓的行军。 两旁巍峨的燕山高耸入云端,山上郁郁葱葱,山顶云雾缭绕。或通红、或橙色的黄栌、枫叶、火炬树点缀其间。 半空中,一只老鹰盘旋了一圈,随后俯冲下去。 贾琮和他的撼山军正迎着秋日的微风一路北上,抬头看了看重峦叠嶂的群山,贾琮心想: 如此险要地势,若是两旁山上埋伏有伏兵,纵使撼山军再强悍也会全军覆没。 当年归京途中,渡黄河之时被水清扬摆了一道(见118章),自那以后, 贾琮每次率众出行,必派斥候往前方做扇形探查。 自己能想到,深谙兵法的多尔衮想不到? 按理说此处离多尔衮的大军还很远,但是,贾琮依旧传令下去: 斥候在山中一旦发现有人,立即擒获,遇逃跑者,就地射杀,绝不留活口传消息出去。 撼山军这些斥候全都出自近卫营鹰卫队,对于寻常斥候有绝对的武力优势。 这时,一位亲兵送来了两封军报,上面写着: 多尔衮今日率骑兵突袭喜峰口,目测有三至五万。 左标营三万精兵,加上三千喜峰口守军,依长城、关隘而守,以逸待劳,定保喜峰口不失。 落款是平津侯。 另一封军报是宣平侯的,他已在京师筹集到贾琮所言的物资, 今日便启程,率领两万步兵,外加一万弓箭手前往喜峰口后方二十里处安营扎寨。 贾琮算了算时间,多尔衮比预计的最快时间晚了整整一天,想必是在突袭前,藏在山坳中修整了一日,他倒是善于用兵。 喜峰口,此刻杀喊声震天! 关外,一位三十出头披着斗篷的将军,望向关隘上、长城上厮杀的楚军皱起了眉头。 他身旁一位将军道: “王爷,楚军已然有了防备,奇袭变成了硬碰硬,这仗很难打呀。” 他口中的王爷,正是伪满摄政王——多尔衮。 第416章 鏖战燕山(二) 多尔衮傲然道: “本王打的硬仗还少了么?汉人孱弱,不可久战。 父皇已在山海关造出那么大声势,引走了汉人大部分精锐,本王必能破了这小小关隘。” 那人道: “听汉人的细作讲,他们那边能打的有一王,一公,二侯,在这之上还有一个贾七郎。 只可惜那边的晋商都被绣衣卫杀了,如今我们对他们的兵力部署并不知情。 对面的旗帜来看,应该就是二侯之一的平津侯。” 多尔衮冷哼一声,道: “待本王入了关倒要去会会那贾七郎,看看是否如汉人吹的那么强悍。” …… 贾七郎如今正在燕山中行军,而山海关外,楚军从最初遭遇突袭中缓过劲来。 宁远外加三个卫所,只丢了沙后所、绥中两个卫所。 宁远是辽西走廊上直面女真的前线,驻扎有两万精兵,军械、粮草充足,目前暂时稳住了,却成了孤城。 沙后所、绥中、前所被称为“三把锁”,是宁远与山海关之间的纽带,如今只剩前所。 山海关城楼上,齐国公正用“千里眼”望着前所方向,他的长子正在那里守卫前所。 如今,前所已被女真大军团团围住,怎能叫他不焦急。 不过身为山海关统帅的他知道轻重,这个时候天塌下来也不能出关,只能死守,山海关万不可失。只能期盼西宁郡王的援军早日抵达。 数日后,燕山山坳中,贾琮下令最后一次生火造饭,多做些大饼、馒头作为干粮,此后禁止生火,全军静默前行。 因为燕山中潜藏的鹰卫队来报,多尔衮大军此刻正在撼山军以南,大约两日路程的喜峰口之外。 此时已入秋,吹的北风,大军生火的浓烟极易被南面的敌军斥候发现。 确定了距离,贾琮便传令给宣平侯,让他率领一万弓箭手和从京城搜刮来的特别物资进入喜峰口待命。 次日,大军正在行军,斥候来报,前方已经接敌,与多尔衮的斥候碰上了,擒住了两名受伤的,其余人已被消灭。 亲兵押着两名敌军斥候来见贾琮,来不及慢慢审问,贾琮直接上了“生死符”。 其中一人交代他是汉人,是女真的“包衣阿哈”,就是奴才的意思。 这个时期,被女真占去的汉人土地上,不少汉人投靠了女真,做了“包衣阿哈”。 有为了活命的,也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高其他汉人一等。 据其交代,因喜峰口久攻不下,多尔衮已下令整军,不知他是要去辽西与努尔哈赤汇合, 还是去冷口,又或者绕道蒙古攻击打宣化、大同方向。 贾琮当即下令,大军改为急行军。 一方面要在多尔衮撤退前把他堵在喜峰口关之下,以防他从旁的岔道溜了。 另一方面,多尔衮见斥候久未归,也必然生疑心。 与此同时,飞鹰传令给平津侯和宣平侯。 当晚,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万名右标营弓箭手兵分两路出长城,沿着燕山山脊,在崇山峻岭中摸黑前行。 他们除了带着弓箭,腰上还插着一把斧头,背上背着个陶罐似的的东西。 第417章 鏖战燕山(三) 次日上午,当秋日的暖阳照进山坳的之时,撼山军前锋已经与多尔衮大军接敌。 多尔衮突闻后路出现楚军,震惊之余倒也没有慌乱,而是下令重骑兵冲锋开路,欲杀出一条血路。 与此同时,女真骑兵停止了对喜峰口的进攻,有序撤退。 贾琮没用重骑兵骑兵与多尔衮骑兵对冲,甚至都没出动骑兵。 而是一排一排的盾牌兵组成盾墙排在山坳间,后方跟着弓箭手。 盾牌兵左手持着一人多高的盾牌,右手持着近两丈长的长矛,长矛从盾牌右侧的小凹口伸出。 长矛的后端杵在地上,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丫丫。 丫丫左手举盾与盾牌兵组成盾墙,右手持矛,仅凭单臂的力量用长矛面对敌军的重骑兵冲锋。 当女真重骑兵冒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冲到撼山军面前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密集如林的长矛和盾墙。 此时充分体现了何为“一寸长一寸强”,女真重骑兵的长枪和战刀还没够到盾墙,巨大的惯性,便让他们连人带马扎在了长矛上。 长矛贯穿了骑兵的身躯,扎进了战马的身体。女真人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响彻山谷。 很快,多尔衮停止了这样送死的冲锋。 撼山军的盾牌兵却步步紧逼。面对一排又一排的盾墙,和盾墙中密集的长矛,女真骑兵只能步步后退。 “吼、吼,吼、吼!” 威武的呐喊声中,盾牌兵踏着女真兵马的尸骸,整齐的推进。声音中还夹杂着丫丫稚嫩的喊声。 多尔衮看到越来越近的盾墙,血淋淋的长矛,从没感到如此绝望。 抬头望了眼山坳两旁巍峨的燕山,多尔衮长叹一声,大喝道: “弃马上山!” 然而,右标营的弓箭早已在山上恭候多时,这么高的山,这么远的距离,石头和树木比弓箭更有效。 一些士兵手持斧头在砍树,一些士兵推下了巨石,一些则在射箭。女真骑兵纷纷哀嚎着坠落下来。 这个时候,不只多尔衮,每一个来偷袭喜峰口的女真将士都意识到他们身处死地! 撼山军的盾墙和弓箭手却没停下来,步步紧逼。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傍晚,多尔衮大军被压缩到一个狭小的空间,连骑兵发起冲锋的助跑距离都没有了, 盾墙才在一处峡谷停了下来。 就在女真人庆幸撼山军停止压迫他们的时候,贾琮下令盾牌兵用早已准备好的围巾蒙住口鼻,然后命亲兵吹响了军号。 嘹亮的军号声传遍山谷,女真大军正在纳闷,突然,从山上扔下成千上万的陶罐, 砸在女真骑兵的身上,楚军推下来的树木上、石头上。 “这是什么?” “不好,是油!” 没错,正是贾琮让宣平侯从京城搜刮来的桐油、菜油、香油。 紧接着,从山上,喜峰口关隘上,还有撼山军方向射来了密集的火箭,还有被引燃的滚木从山上推了下去。 一时间,山谷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女真骑兵的哀嚎声、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响彻山谷。 第418章 一代枭雄陨落 入秋后北方地区吹的是北风,贾琮和撼山军在上风口。 倒是苦了在喜峰口关隘、长城上的平津侯、宣平侯和守军们。 虽然早得了贾琮之命,准备了围巾、布匹捂住了口鼻,但架不住下风口的烟熏火燎,还要继续坚守岗位,以防女真人攀爬上来。 烟雾缭绕中,平津侯、宣平侯相视一眼,二人难以置信,凶名赫赫的多尔衮和他的大军就这么葬身火海了。 大火整整烧了一宿,山上的弓箭手扔完了油罐,就提起斧头砍树推下山,继续给山谷中的大火添柴。 直到次日清晨,在京城都看到北方燕山上升起的黑烟,北风吹来一股子焦糊味。 到了下午酉时,浓烟才渐渐散去,贾琮命盾牌兵和弓箭手撤去,亲自前往查看。 入目之处,形同炼狱! 数万兵马拥挤在山坳中,被烧焦、烤糊的尸骸横七竖八堆了一地,有的人和马身上还冒着烟。 许多人不是被烧死的,就像后世火灾中一样,是被熏晕后缺氧而死,或是被烤死。 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庄延四人见状,面面相觑,女真的精锐骑兵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卢少朋上前道: “国公爷,想必你早已定计火攻,难道已经算到昨日到今日吹的都是北风? 山坳之中,倘若我们处于下风口,一旦用火攻,我们自己都会被熏死。” 在军中,他们是属下,和军士们一样都称呼贾琮国公。 京师地区入秋后吹的是北风,微风,在后世这是常识,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通天时了。 若是和皇上翻脸以前,贾琮还担心外人知晓他还通天时,但如今已经毫无顾虑。 贾琮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你小子长点心好不好,每年这个季节吹的都是北风,难道你没注意?” 一旁的车正武道: “平时还真没注意,只知道冬天刮的北风很猛,怪冷的。” 贾琮下令道: “犒赏大军! 并传信给工部,让他们来人清理尸骸,撒上石灰掩埋,否则会爆发瘟疫。 让兵部也来人,兵器、甲胄,都能利用起来。只可惜了这些战马。” 看了眼遍地的尸骸,贾琮又道: “选三四千件好点的甲胄,随军带上。 再找找敌首多尔衮的尸首,寻到了也带上。” 众将士不解贾琮为何要女真的甲胄,这些都不及撼山军的铠甲,更不解要那多尔衮的尸首有何用。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执行贾琮的军令。 一旁的丫丫道: “爷要犒赏什么,俺肚子饿了。” 贾琮拍了拍她的“铁罐头”笑道: “你这次出了大力,始终都顶在最前面。带了牛肉、羊肉、猪肉,想吃什么,跟爷说。” 丫丫道: “俺还有力气,没用完,只是一天都没顾上吃饭,肚子饿了。” 说着摸了摸肚子,又道: “不信,爷听它在‘咕噜咕噜’直叫。 俺想吃烧牛肉、炖猪肉、涮羊肉。就是不想吃烤肉,俺以后再不吃烤乳猪了,还有烤蛇肉,烤的都不吃了。” 贾琮奇道:“为何?” 丫丫指了指满地的尸骸,道: “一吃烤肉,就会想起这些人被烤熟的气味。” 贾琮撇了撇嘴。 待军士们把所有穿着将军、统领的尸骸寻出来,贾琮见它们跟那些普通士卒一样,不是烧焦就是烤糊。 一个个面目全非,哪里还辨认得出来。 估计就算摆到多尔衮他爹努尔哈赤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一代枭雄就这么被烧焦了,可惜了,少了一件心理战的工具。 ———————— 往后没有下章预告了,每本书的作者有话说有总数限制。 第419章 擅用火攻者,会折寿 京城,百姓们正对燕山方向的黑烟滚滚,以及满城的焦糊味议论纷纷之时,一匹快马从德胜门疾驰而入。 城门附近的百姓见那人是传军报的驿使,忙让出道路。 那驿使进了德胜门,便大喊道: “燕山大捷!燕山大捷! 英国公率领平津侯、宣平侯火烧女真大军。 女真全军覆灭,摄政亲王被烧死!” 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 “我说燕山怎么浓烟滚滚,原来是英国公烧女真贼军。” “这把火烧的太好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全城。 林府,闺阁里,林黛玉正和望月、紫鹃说笑着,分享贾琮大胜的喜悦,雪雁把满脸生花的宝琴领了进来。 宝琴一见三人的模样,便笑道:“听说了吧!” 林黛玉笑道:“听说了。”? 望月道: “撼山军几乎无伤亡就全歼了敌方精锐骑兵,主公真是奇思妙想。” 望月如今即将跟随林黛玉回到贾府,也不在紫鹃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紫鹃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望月总是给贾琮、黛玉二人私自见面创造机会。 宝琴笑道: “密报上说,丫丫可是立了大功,顶在最前面,像灌香肠似的,把多尔衮的骑兵挤压得人挤人马挨着马。 大姐(宝钗)、三妹妹、四妹妹她们听说了,都说等丫丫回来,要好好犒赏她,请她吃烤乳猪呢。” 林黛玉奇道:“灌香肠?” 宝琴于是把大致军情说给林黛玉听了,众人都没想到这样打仗的,望月若有所思道: “主公这招棋正是奇思妙想,把骑兵挤压到一块了,他们被火烧的时候,就是想要拼死抵抗,绝命一搏,也发不起冲锋。” 紫鹃笑道: “既然打了大胜仗,爷就要回来跟咱们姑娘成亲了。” 林黛玉摇摇道: “琮哥哥还要去山海关外消灭那个伪满皇帝努尔哈赤。” 雪雁道: “大军从燕山深处如何去山海关外面?” 宝琴道: “既然多尔衮的骑兵进的来,那三哥哥的撼山军就出的去。 出了燕山,往北就是永乐(后世大名鼎鼎的锦州), 往南就是宁远卫(后世大名鼎鼎的葫芦岛旁边的兴城市,传闻袁督军用红夷大炮轰死努尔哈赤就在宁远卫)。 正好在努尔哈赤大军的后方。” 林黛玉道: “你讲这些,我在父亲的舆图里见过这些地名,可是不知道方位。不知道到那山路好走吗?” 宝琴笑道:“三哥哥在外面用舆图,但他说这舆图太抽象,真按这个行军,遇到稍微复杂点的地形就把人绕晕了。 我们自己另外用一种图,叫地图。可知道地形、山势、大致高度。” 林黛玉忙道:“你教我。” 宝琴爽快的应了下来,其实就是类似后世的等高线地图。 这个时代没有测量海拔的工具,但经过实地考察,大致标明地形还是够用了。 就在林黛玉她们为燕山大捷而喜悦的时候,皇宫御书房里, 皇上看了冷口传来的捷报,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女真偷袭喜峰口的大军全军覆没,愁的是,贾琮声望愈发高涨。 一旁的戴权见状,讪笑道: “民间传说,擅用火攻者,会折寿。 老奴想起了一个人,诸葛孔明。” 第420章 红夷大炮 皇上对贾琮无可奈何,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意和鬼神之说时, 贾琮已经通过鹰卫队的情报,知道了辽西走廊的战事。 此时,对于宁远的坚城,多日进攻无果后,努尔哈赤留了三万人围城,主力则在攻打离山海关最近的前所, 从而给山海关带来最大的压力。 贾琮亲率三万骑兵急行军前往宁远,步兵则在后面按正常的速度行军。 数日后,黎明时分, 三四千身着女真甲胄的骑兵出现在宁远城外,围城的女真人还没回过神来,便遭到了突袭。 一干将领被杀,女真人顿时乱了方寸,被随后包抄过来的撼山军骑兵歼灭。 傍晚,落日余晖洒在宁远城, 贾琮站在了宁远城墙上,他身后是宁远城的何守备。 见贾琮饶有兴趣的看着城墙上的大炮,赵将军道: “国公爷,这是红夷大炮,是大楚最厉害的大炮。无论威力、射程都比沙后所、绥中、前所的神武将军大炮强。” 贾琮听闻,心中感慨,在后世差不多这个时间,同样是在这个城墙上,也许就是这个位置, 袁督军用红夷大炮打伤了努尔哈赤,致使努尔哈赤重伤不治而亡。 不过满人并未承认这点,满清的史书上记载努尔哈赤是背疽恶发而死。 这件事在后世成了悬案,但是努尔哈赤在宁远兵败之后不久就死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史上的“宁远大捷”中,和袁督军一同誓死守城的正是何守备! 想到这里,贾琮心神一震,看着何守备道: “何守备,你家中可有人叫何可纲? 还是你认识的人中有谁叫何可纲?” 何守备道: “回国公爷,卑职未听说过何可纲此人。” 贾琮大失所望,又不可思议的看着何守备。 难道这个时空因为李元霸的出现,改变了太多,还是眼前这个人,抗击后金的英雄,只是名字变了? 贾琮道: “你采用坚壁清野守城有功,待歼灭努尔哈赤大军之后,军机处会论功行赏。” 何守备道: “宁远被攻打了近半个月,又被围困多日,粮草所剩不多,城池支撑不了多久了。 若非国公爷亲自带兵剿灭那些贼寇,卑职怕是要殉国了。 卑职不敢居功,只求国公爷与努尔哈赤决战之时,能让卑职也尽一份微薄之力。” 贾琮道: “你为我汉家守土有功,是汉人的英雄,不必自谦。 至于同努尔哈赤决战嘛,此城扼守辽西走廊要道,届时还少不了何守备出力。 宁远以东便是葫芦岛,算算时间,水师北营的船也快到葫芦岛了。 我打算把决战地点就选在这一带,大军修整一日后,就在此处预设战场。” 何守备听闻大喜,忙向贾琮介绍宁远一带地势地形。 正说着,贾琮的亲兵来报,经审问女真的俘虏得知,女真大军的粮草放在离前所最近的绥中卫所。 当晚,贾琮故技重施,领着三四千骑兵身着女真的甲胄,大摇大摆到了绥中城下。 守城的女真士兵正在询问,可是摄政王的骑兵?来此为何? 就被贾琮射杀,夺了城门,撼山军汹涌而入。 第421章 噩耗 绥中卫所虽也坚固,但骑兵不适合守城,卫所已被女真屠城,贾琮收服绥中后并未驻留于此, 而是拉着努尔哈赤的粮草返回了宁远。 当贾琮领着数里长的运粮大军回到宁远城时,守城将士和百姓欢声雷动。 这些粮草不但解决了宁远的粮草短缺的危机,更让撼山军两三个月都不需要从燕山崎岖的山路进行补给。 此消彼长,努尔哈赤粮草被劫,后路又被切断,大军难以为继。 次日,刚刚率领前标营抵达山海关的西宁郡王,正和齐国公陈瑞文在城楼上用千里眼看着关外的前所。 燕山大捷,多尔衮身亡的消息让众将士士气高涨。 只是他们还不知贾琮已经包抄到宁远城,并劫了努尔哈赤的粮草。 贾琮的情报要从宁远传到燕山的鹰卫队情报站,再从燕山的飞鹰传书回京城。 齐国公看着努尔哈赤不计伤亡的攻打前所,心急如焚,对西宁郡王道: “不知为何,努尔哈赤今日起孤注一掷的围攻前所,还用沙后所和绥中的八门神武将军大炮拉来轰前所的城墙。 王爷,我等再不发兵相救,前所危在旦夕,吾儿命休矣!” 西宁郡王道: “英国公是从冷口进的燕山,绕到了喜峰口的多尔衮身后。 多尔衮能穿过燕山偷袭喜峰口,那么英国公就能从喜峰口走出燕山,绕到努尔哈赤后面。 所以我猜测,努尔哈赤突然发疯的攻打前所,跟英国公已经出现在他的后路上有关。 只是,按理说,努尔哈赤腹背受敌应该退守沙后所、绥中才对。 陈兄,英国公有令,我等固守山海关,只派轻骑兵袭扰敌军。 前标营今日修整一天,明日我便派骑兵前去。” 齐国公叹了口气,道: “也只好如此。希望英国公的援军早日到达,好解了前所之围。” 一话未了,西宁郡王惊呼道: “快看! 有一大队骑兵来了,是撼山军的旗帜!” 齐国公忙举起千里眼望去,果然看见一队骑兵出现在努尔哈赤大军的后方,旗帜上隐约像一个贾字。 齐国公心下大喜,道: “看这样有一万骑兵,前头的像是重骑兵。 英国公只出动了一万人,想来也是袭扰努尔哈赤,阻碍他攻城。” 其实,贾琮派一万骑兵前去,并不是为了袭扰努尔哈赤,而是冲着那八门神武将军大炮去的。 昨日从绥中的俘虏口中得知,城墙上的四门神武将军大炮被努尔哈赤拉去前所了, 加上沙后所的四门大炮,共计八门神武将军大炮,这对前所的威胁太大。 这个时代的刀枪这些冷兵器又很难破坏大炮,所以贾琮派了一万骑兵,带了铁索,去把大炮拖回来。 西宁郡王道:“要不让前标营的骑兵停止修整,和英国公的骑兵南北呼应,袭扰敌军?” 正在他犹豫之间,二人从千里眼中发现,那一队骑兵并非在外游走袭扰,而是直扑努尔哈赤的军阵中。 重骑兵开路,直接杀往敌军的八门大炮的阵地。 突然,齐国公大喊道: “不好! 领头的那位将军被神武将军大炮击中了!莫非是英国公!” 西宁郡王也看到了,心下骇然! 混战之中,最前面那位将军被大炮直接轰没了!莫非是英国公! 第422章 谁是告密者? 西宁郡王齐国公二人面面相觑,倘若贾琮被大炮轰没了,天就塌下来了! 纵使他们二人与撼山军夹击努尔哈赤能获胜, 但是军中没有贾琮把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凝聚起来,就会成为一盘散沙,被皇家各个击破。 甚至没有贾琮同行,武勋们都不敢进宫上朝。 二人被前所外发生的这一幕震惊的目瞪口呆,又举起千里眼向战场望去,想看清楚不幸被大炮轰中的是否贾琮。 然而距离实在太远,哪里看得清。 倒是能看见撼山军的骑兵并没有乱了阵脚,很快就有人接替统领一职。 战斗到最后,撼山军真的把那八门神武将军大炮给抢走了。 齐国公放下千里眼,道: “撼山军并没有出现混乱,想来被轰死的应该不是英国公。” 西宁郡王摇了摇头,眉头紧锁,说道: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小儿卢少朋曾经说过,当初英国公还在龙禁尉时,就制定了清楚的规矩。 上至统领下至小旗,任何人阵亡,由何职务自行接替,倘若此人也阵亡,又该谁接替,这些都清清楚楚。 不会因为哪位将军阵亡,大军就乱了。” 齐国公叹息道: “倘若真是英国公出了意外,我等要早做打算。 没他镇着,开国一脉和定国一脉谁也不服谁,迟早会生乱。 届时,宫里那二人必然会趁火打劫,分化瓦解,最终把我等各个击破。” 西宁郡王道: “军机处刚刚成立,正气势如虹,把武勋们凝聚在了一起,架空了宫里的兵权。 偏偏这时候出了这事。我得跟军机处那几位通报此事,好有所准备。 北静王那里也要说说。” 齐国公也点了点头。西宁郡王随即派亲信八百里加急,把消息传回京城给了北静王、忠靖侯、牛继宗、平津侯、宣平侯等人。 次日,皇宫御书房。 皇上看完密信,大喜过望,常年阴霾的脸上从没出现如此畅快的笑容。 皇上把密信递给了身后的姜不期,大笑道: “苍天开眼了! 那贾七郎竟有不臣之心,如今苍天开眼了,用朕的神武将军大炮把他轰死了! 哈哈哈! 朕才是天子,天命所归,受天意庇佑。 戴权,你前两日所言应验了。你真是朕的福星,那贾七郎被你一语成谶。” 戴权赔笑道: “都是托陛下的福,陛下乃是天子,老奴只是把上天的意志说出来了。” 皇上道: “传旨,着禁军去查抄英国公府,还有荣国公府。” 姜不期忙道: “等等,陛下,这密信上所言是否属实尚不得而知。再者,信上说被大炮轰死的领兵将军极有可能是英国公。 万一这密信是假的,又或者被轰死是撼山军的副将、参将之流。 那么,英国公归来怕是…… 英国公被女真人用沙后所和绥中的神武将军大炮轰死,若是属实,这样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军报也会进京。 陛下不如等消息确凿了,再行出手。” 皇上听闻,想起贾琮那日在奉天殿上展示出来的手段,心里一阵发怵。 忙把正要出去传旨的戴权叫住,接着道: 第423章 剜心之痛 “还是等军报进京再动手。 消息来源是稳妥的,也不枉朕点了他女儿为妃。 先把风声放出去,就说英国公遭了天谴,在山海关外被神武将军大炮打了个正着。 那神武将军大炮打在人堆里,只有天厌之人才会被打中。 朕倒要看看,贾七郎没了,树倒猢狲散,军中有哪些武勋会来投效朕。 还有那贾家,没了贾七郎会乱成什么样子。” 戴权领了旨,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不到半日,英国公被大炮打死的消息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街头巷尾,市集、茶坊,越传越离谱,添油加醋。 有人说,自己应工部征召去燕山亲手埋葬了那些尸骸,数以万计的人、马尸骸堆积如山,形同人间炼狱。 正是因为贾琮在燕山纵火,导致生灵涂炭,有伤天和,才遭了天谴被大炮轰死。 又把神武将军大炮如何正中贾琮的过程说得惟妙惟肖,仿佛说话之人在战场亲眼所见一般。 平津侯府书房中,平津侯、宣平侯二人惊怒交加,宣平侯道: “此消息除了你我二人,还有顾将军、钱将军,那边(开国一脉)的北静王、忠靖侯、牛继宗,一共七人知晓。 究竟是何人走漏了消息?是何居心?” 平津侯道: “西宁郡王的密报进京不过半日,就传得满城皆知。 显然那人是故意如此,其目的就是为了乱人心。 武勋们好不容易拧在一起,你说我们自乱阵脚,谁获利最大?” 宣平侯脱口而出道: “皇家。他们也有这个能耐在京城散播消息。 到底是谁出卖了军机处,把消息放给了太上皇或者皇帝?” 平津侯道: “此事很难查,谁都有可能。 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无论英国公是否战死沙场,武勋都不能乱。 因为你我二人早已无法回头了,一旦皇家重新掌了军权,我们便是俎上之肉。 西宁郡王之所以传消息回京,也是让我们稳定军心。以防军报骤然进京,武勋们乱作一团,进退失据,让皇家趁虚而入。” 宣平侯点了点头,道: “咱们定国一脉有你出面,我从旁协助,倒是能稳定下来。 开国一脉那边,西宁郡王、齐国公都不在京城,没人能镇得住他们。” 接下来二人又商量了,具体如何行事。 京城林府后院。 林黛玉听到消息那一刻,仿佛遭了雷击,一只手捂住胸口,整个身子弯了下去, 剜心之痛! 什么是剜心之痛,这就是剜心之痛! 紫鹃、雪雁、望月忙冲上前,把林黛玉扶住。 良久,林黛玉才直起身,抬起头来,早已是个泪人,林黛玉惨声道: “不会的,不会的,琮哥哥答应过我,不会亲身涉险。” 紫鹃、雪雁、望月一边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应道: “姑娘说的是,爷不会有事的,定是外面乱传谣言。” 林黛玉站了起来,说了声“去叫马车”便走了出去。 望月三女忙跟了上去,刚走了几步,雪雁又转身往外院跑去,叫人备马车。 林府二门口,眼睛红肿的贾敏把林黛玉紧紧搂在怀里,道: “玉儿啊,你要去哪?” 一旁的林如海道: “夫人别拦着玉儿,闺女长大了,素来有分寸。她要去哪儿,要做什么,都由她去吧。” 第424章 睿智的宝琴,坚定的惜春 贾敏听闻便放开了林黛玉,林黛玉跟父母深深行了一礼,哽咽道: “请恕女儿失礼了,我要去英国公府,打探个究竟。” 说罢,便领着望月、紫鹃上了雪雁准备好的马车,直奔英国公府而去。 林如海扶着贾敏看着林黛玉离去的背影,林如海安慰贾敏道: “比起大婚前玉儿就上门这点失礼而言,打探清楚琮哥儿的消息要紧得多。 再者,我观琮哥儿那孩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丝毫不会因此看轻咱们玉儿。 我是不相信琮哥儿会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没了。”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楚湘院,众女听说了贾琮之死,一个个都不相信,可是眼泪止不住往外淌,素雪提起宝剑就要往外走。 宝琴忙拉住她的手,道: “雪儿姐姐,你要去哪?” 素雪道: “我要去山海关外找哥哥。” 宝琴道: “前两日,三哥来信说他在宁远,你就算用轻功赶过去,少说也得两天。 咱们给燕山飞鹰传信,那边的鹰卫队赶到宁远比你还快。一来一回,大约三日,咱们就能收到三哥哥的消息。 三哥出征前怎么给你说的,可是把咱们家外院都交给你了? 你贸贸然就这么走了,家里怎么办? 如今外院六神无主、人心惶惶,几百号人乱哄哄的,没了主心骨,万一出了点岔子,你如何跟三哥交代?” 素雪听闻,心知是自己冲动了,又见映月、香菱、晴雯、阿奴她们都巴巴儿看着自己,明白她们的心思。 这个时候内院里一家子人团结最重要,内院人心稳定了,就能把外院安稳下来。 素雪点了点头,道: “是我冲动了,先给燕山传信吧。 方才陈万刚、孟安邦、计无双他们遣人进来打听哥哥的情况,咱们怎么说?” 宝琴道: “我不相信三哥会出事。 三哥给南边的赵羽画了图,让他们按图索骥试着造枪炮。 没人比三哥更了解那些大炮的威力,以三哥的性子在没把握的情况下,不会挺而走险的。 关键是如何说服外院那些家臣、护卫、亲兵,让他们相信三哥没有出事。” 晴雯、鸳鸯、平儿等女都纷纷说道: “我也不相信爷会出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稚嫩而坚定的声音: “我也不相信哥哥会出事。” 宝琴、素雪、映月等人看过去, 只见惜春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眼里噙着泪水努力不让它流下来,稚气的脸上却从没出现过如此坚定的神情。 惜春的身后还有宝钗、探春、湘云、邢岫烟,四人红肿着双眼,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 方才,宝钗、探春四人在大观园相拥痛哭的时候,只有惜春在旁坚定的说道: “哥哥出征前,亲口答应我,‘定然全须全尾的回来’。 哥哥从没骗过我,这次也不会。 与其在这里哭,咱们不如去楚湘院问宝琴、素雪姐姐她们。”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只是宝钗、探春、惜春等人得知,最快也要三日后才能收到贾琮的回信时,心中既失望,又充满希望,又心急如焚。 这三日将会是何等的难熬,度日如年。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你们可有琮哥哥的消息?” 第425章 林黛玉妙计安外院 “林姐姐你怎么来了。”众女道。 此刻众人也顾不上,林黛玉是即将出嫁的姑娘还往夫家里跑。素雪道: “已经给哥哥传了急信,竹筒上加了三角符号,那边(燕山)看了会立即传送,最快三日内便会收到哥哥的回信。” 众女听不懂“三角符号”是什么,但猜到定是什么紧急标识。 林黛玉得知宝琴她们也没贾琮的消息,好生失望,心急如焚。 惜春拉拉她的衣袖道: “好嫂子别担心,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们都相信哥哥会好好的。” 众女也都说相信贾琮定然无碍的,可是,相信归相信,惜春说这话的时候,自个儿都眼泪汪汪的。 这时尤氏和秦可卿也来了,见正厅里一屋子姑娘,二人只得站在一旁腼腆的打听贾琮的消息。 女孩儿们也顾不上搭理尤氏和秦可卿,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她们知道的山海关外的情形,互相鼓励,坚信贾琮不会出事。 宝琴道: “林姐姐,当务之急是稳定外院。 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有鼻子有眼,要说服家臣们都相信三哥哥无碍很难。 对他们来说,三哥哥尚无后,倘若三哥哥有闪失,这家就散了。” 林黛玉听闻,自责道: “是我的不是,若是我平日不挤兑琮哥哥,没准映月、香菱、鸳鸯你们已经给琮哥哥诞下子嗣, 这会子外院的家臣也不会人心惶惶了。” 映月、晴雯、平儿等人听闻羞的低下头,忙道: “是我们不中用,没给爷续香火。” 宝琴道: “不关你们的事,我听三哥哥说过,成亲前不能先有孩子,也不知道他采用的什么法子。” 素雪道: “其实我可以镇住外院那些人,那些亲兵,暗卫都是我和哥哥亲自挑选、栽培出来的, 只是,保不齐他们内心里不安稳,看不到希望。 若是哥哥有儿子,凭咱们家这些实力,也没人能对咱家怎么样,那些家臣们甚至都能保哥哥的儿子当上皇帝。” 这个时代,你再大的本事,无后就是死穴。一旦有意外,没继承人,再大的家业也就散了。 相反,倘若有子嗣,家臣们可以效仿“周公辅成王”,将来还有个从龙之功。 即便不当皇帝,他们也可以当辅佐幼主的“重臣”。 贾琮的外院,亲兵、家臣、护卫、暗卫、近卫营,各方势力平衡的很好,贾琮若有恙,缺的就是一个“家主”。 想明白这些,林黛玉向一屋子贾琮的女人看去,映月、香菱、晴雯、平儿、鸳鸯, 哼,还有秦可卿她们二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黛玉道: “我会替琮哥哥守好这个家,我有法子了……” 史湘云祈祷:“林姐姐有什么法子?” 林黛玉不答,却看向映月、晴雯等女道: “你们平时谁跟外院传信什么的?有谁没出过内院?” 晴雯道: “香菱和外院那些家臣一同跟随爷在外游历过,都认得,映月的兄长常来府里。 所以,平日里都是映月和香菱替爷跟外面传信,我们几个都好久没去过二门了。” 平儿、鸳鸯等都点头称是。 林黛玉道: “既是如此,你们便依我之计行事。” 第426章 林黛玉妙计安外院(二) 半个时辰以后,英国公府正堂外。 除了正在当值的护卫、暗卫,外院所有的人都被召集到这里,包括留守的亲兵。 林黛玉领着素雪、宝琴、宝钗从正堂走了出来,身后还有一大群丫鬟。 映月搀扶着晴雯,香菱搀扶着平儿,阿奴搀扶着鸳鸯,后面还跟着被尤氏扶着的秦可卿。 堂外众人心下纳闷,主公的后院何时多了这么多大肚婆? 晴雯、平儿、鸳鸯三人肚子都显怀了,秦可卿的肚子更夸张,看上去像怀了七八个月了。 众女都不戴面纱,林黛玉站在台阶上,环顾下面一众家臣、亲兵,然后举起左手大拇指,朗声道: “尔等可认得此物?” 众人都看向林黛玉拇指上的扳指,前面几排的已经认了出来,忙齐齐跪下,道: “见青玉扳指如见主公,吾等拜见林姑娘。” 后面的人有样学样,都照着做。 计无双颇有急智,见了晴雯、平儿她们的肚子,已经猜到了这事的七八分,忙道: “原本的安排,姑娘应该与主公完婚了,我等当改口称夫人。” 孟安邦、陈万年反应过来,也忙道: “吾等拜见夫人。” 于是众人都改口称夫人。 林黛玉让映月、香菱等人把晴雯、平儿、鸳鸯、秦可卿扶到前面,指着她的肚子道: “她们几个都是夫君的贴身丫鬟,也是我认同了的姨娘。 她们四人肚子里都有了夫君的骨肉,如今夫君在外征战尚未归来,诸位叔伯能否护她们母子平安?” 陈万刚忙道: “护卫主公子嗣,是我等本分。 夫人放心,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谁敢对主公的骨肉不敬,老夫和关西镖局定将跟他拼命。 以老夫的经验看,四位姨娘至少要替主公诞下两个是儿子。” 计无双道: “老陈,你这眼力不行。照我看来,四个都是儿子。” 于是众人就晴雯、平儿她们能生几个儿子讨论得热火朝天,更有人说是双胞胎、三胞胎。 宝琴与宝钗、素雪几人相视一眼,就这样过关了?怎么比预想的还好? 当众女回到楚湘院,晴雯、平儿、鸳鸯、秦可卿取出衣服下的“儿子”(枕头),素雪道: “林姐姐,他们怎么这么配合? 先前我还担心人家不相信,哥哥怎会突然有了孩子。 又怕他们担心万一生的是女儿,才找了四个大肚子。四个总该有一个儿子吧。” 林黛玉道: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由头,来维系国公府,维系这个家。 至于是不是真有孩子,不重要,只要大家都认可了便是。 纵是真到了那一天,要从外面抱个婴孩回来,他们也都会装着不知,还会极力维护其血脉的正统。” 晴雯疑惑不解,拍了拍枕头,问道: “这是为何?” 林黛玉道: “若是不维护孩子的正统,这个家就散了。 琮哥哥跟我说过他们的来历,他们对这个家,跟你们一样珍视。 倘若是散了,你让那个计无双又改名换姓去当夫子? 让孟安邦又到山上去,给山贼当师爷? 让关西镖局又去逃亡,被官兵追捕?” 还有那些亲兵,林黛玉没当众说出来,他们都是来自于近卫营的孤儿。若是这个家散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第427章 一辈子也忘不了贾七郎的手 不同于林黛玉她们,薛宝钗是第一次直面贾琮的这些家臣,以未来侧室的身份见他们。 从方才林黛玉她们谈起这些家臣,薛宝钗震惊于他们的文韬武略,各司其职,俨然就像个小朝廷。 宝钗本是个玲珑剔透之人,从这些家臣她隐隐猜到了贾琮的谋划。 薛宝钗绞着手里的帕子,心想: 若只是谋个国公、王爷,权倾一时,逍遥一世,贾琮他何须养着这么一群人。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才是他的志向! 想不到我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竟是应验在他身上。 当初进京选秀落了选,兜兜转转数年,莫非我还是要进宫? 上苍保佑郎君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楚湘院里,此刻另怀心思的除了薛宝钗,还有坐在正屋一角的尤氏和秦可卿。 她们今日被林黛玉揭穿了与贾琮的关系,本来以为会被林黛玉弄得当众没了脸,甚至被整治。 没想到竟被林黛玉在众人面前走了明路,虽然是冒充贾琮的丫鬟、姨娘,但是,好歹得了众人的默认。 默认她们是贾琮的女人这个身份,以后她们再也不用藏头露尾的做人了。 今日被林黛玉拉去扮孕妇,也算是立了功。尤氏若非已是三十多岁,妥妥的高龄产妇,都差点被林黛玉拉去充了数。 反正,那会儿林黛玉她们的想法就是大肚婆越多越好,这样总该会有儿子吧。 处理完外院的事后,林黛玉便留在了英国公府,等待贾琮的消息。 众姊妹在一起,相互安慰,抱团取暖,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 两日后的夜晚,山海关长城最西端,与燕山交界处,一轮弯月悬挂在天边。 长城上,一位士卒揉了揉眼睛,对他身旁的另一位士卒道: “方才我好像看见一道黑影飞快的跃到关外去了,你瞧见了吗?” 那人道: “张哥,准是你又眼花了,哪有什么黑影。” 张姓那士卒又揉了揉眼睛道: “也对,这世上恐怕只有英国公的话本里,才有那样来去自如的人物,能飞得过长城。” 然而,他口中的那道黑影其实是存在的。 在后半夜的的时候,身着斗篷的那道黑影来到了前所郊外。 前所已被努尔哈赤大军层层围住,女真军营不远处的旗杆上挂着一个人,准确的说只能算半个人。 正是撼山军抢夺神武将军大炮那日,被大炮轰死的将军。 努尔哈赤的粮草被撼山军劫走了,大炮也被抢了,把愤怒都发泄在这位战死将军的遗体上。 遗体头部已经轰烂,努尔哈赤一口咬定他就是撼山军统领——英国公贾琮。 将其遗体挂在旗杆上示众,以鼓舞士气。 突然,那道黑影跃到旗杆上,抱起那遗体便飞驰而去。 夜间巡逻的士兵忙大声示警,只是那黑影实在太快,骑兵也追不上。 半个时辰后,前所以北,渤海之滨,那身着黑色斗篷之人把抢来遗体放在沙滩上仔细打量。 然而遗体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那人又握起遗体的手,在月色下仔细辨认起来,不一会,那人站起身来松了口气,喃喃地说道: “你不是七郎,七郎的手不是这样。 虽然金陵秦淮河上他还小,但他的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第428章 水清扬的礼物 次日清晨,贾琮在宁远城外的工地上巡视。 既然选了这里作为与努尔哈赤决战之地,就要在此处预设战场,提前准备。 折损了一位参将抢回来的八门神武将军大炮,也要派上用场。 抢掠绥中粮草时,掳来的俘虏招供,努尔哈赤攻打前所的大军随身带的口粮有半个月。 所以努尔哈赤才不计代价的攻打前所,便是为了前所的粮食。 别说什么万一前所屯粮不多,或是城破之前一把火烧了。 到了这个时候,前所的楚军和百姓对女真大军来说都是口粮。 沙后所和绥中在城破之时已经被努尔哈赤屠城了,如唯一的目标只有前所。 只是女真人本就不擅长攻城,大炮又被抢走了,还不断遭到山海关的骑兵偷袭、袭扰。 用不了几日,努尔哈赤见攻打前所无望,便会还回盛京。 而必经之地宁远,正在被贾琮打造成女真大军的葬身之地。 这时,一位亲兵禀告贾琮,有人自称故人来访,还说那人带来了礼物。 贾琮便让亲兵把那人领到自己的临时军帐。 那人还没脱去黑斗篷,摘取面纱,贾琮一眼便认出她是水清扬。 贾琮奇道: “清扬不在京里待着,跑关外来作甚?” 水清清却不答,直勾勾的看着贾琮,紧紧的抿着嘴,神情激荡。 贾琮给她沏了杯茶,道: “坐下说话。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定是赶了夜路,来吃杯热茶。” 水清扬愣了好一会儿,才坐到贾琮对面,吃了杯热茶,长长的吐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七郎倒是逍遥自在,倒不知京城里如今人心惶惶,你家里那些女孩们恐怕担惊受怕的日夜难眠。 还有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听说已经去你府上了。” 贾琮大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待水清扬把来龙去脉说完,贾琮恍然大悟道: “原来都以为我战死了,难怪昨日收到家里急信。 我是说怎么怪怪的,急信也没说什么正事,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关外是不是天冷了,有没有青菜吃?’ 我和丫丫明明都喜欢吃肉的啊,关青菜什么事。 还问,映月给我新做的里衣是否合身。 可那衣服分明是晴雯那妮子做的。” 水清扬道: “七郎真是心大。 你家里那些女孩一个个都是心有七窍,她们说的都是你自己才知道的事,就是防止你出了事, 下面的人出于某些原因,隐瞒此事,冒充你回信。” 贾琮想起昨日的急信虽然是素雪的笔迹,可行文完全是宝琴的做派。忙道: “你先坐会儿,我给家里再回一封信。” 说罢便在桌上开始研墨。水清扬道: “你这儿可以有什么吃的?” 贾琮心想,她定是用轻功连夜赶路过过来的,这么远的距离,以她的轻功少说也得两天吧 。 便吩咐外面亲兵,弄些些热乎的吃食进来。 于是二人一个写家书,另一个在旁用饭。 贾琮给林黛玉、素雪、宝琴等人写完信,命亲兵加急送回府,这才看着正在喝热腾腾的羊肉汤的水清扬,说道: “方才亲兵说,你有你礼物送与我?” 水清扬用手帕擦了擦嘴,道: 第429章 喜极而泣 “你那位阵亡将军的遗体被努尔哈赤挂在军营门口的旗杆上,我已经带回来了。” 贾琮听闻怒不可遏,便唤外面亲兵进来,下令道: “好生收殓吴参将的遗体,回京后再厚葬。 另,传我军令,轻骑兵都不用伐木、挖坑了,直至大战前,每日去袭扰敌军,按射杀敌军数量论功行赏。” 如今撼山军步兵已经赶到宁远,预设战场的活,有了足够的人手。 水清扬奇道: “方才我在外面也见你的人在燕山脚下砍树,又在这宁远城郊到处挖坑,可是为何?” 贾琮道: “我劫了努尔哈赤的粮草。” 水清扬何等聪慧,懵了下,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笑道: “努尔哈赤攻山海关无望,粮草被劫,大军无以为继,七郎料定他不日必将北归。 而此处从燕山到渤海狭窄,又有宁远城做依托,你在这一带设置陷阱,等女真大军进套。 你砍那些树木,想必又要用火攻。只是如今天气渐冷,风大,你就不怕烧着自己的人马。” 贾琮笑道: “如今都刮北风了,担心什么?” 水清扬听闻,惊讶的看着贾琮,道: “想不到你还通天时!” 贾琮笑道: “略知一二,谈不上通天时。” 顿了下,接着又道: “西宁郡王传消息这事虽说有些冒失,但也是为了让你们提前做准备,以防此事被皇家拿去做文章。 你可知京城里是谁把我的死讯传的满城沸沸扬扬? 不是说西宁郡王只给你王兄和几位军机大臣传信了,是谁走漏了风声?” 水清扬道: “我离京前,只知此事是皇上的手笔。至于是谁把消息传进宫里不得而知。 军机大臣们跟亲近的人走漏了风声也未尝没有可能。” 贾琮心想,武勋中也是良莠不齐,很有可能他们当中有人跟皇家暗通款曲,此事很难查。 水清扬亲眼见到贾琮无碍后,便回往了京城。 下午,又有人来访,正是贾琮的三叔——贾敖,如今水师北营的统领樊海故。 贾敖得了军机处之命,水师已进入渤海,他派探子登岸,得知撼山军在宁远,便乘小船来了。 叔侄二人相见,寒暄几句后,贾敖便说道: “短短不到两年,你已经军权在握,随时可以‘黄袍加身’了,想来我认祖归宗之日已是不远了。” 贾琮道: “三叔得再等等,我打算此战之后离京一段时间,有些大事要办。 此外,武勋之中也有各怀鬼胎,我走了,正好让他们显露出来。” 接下来贾琮又和他商议了与努尔哈赤决战一事,届时他派水师登岸,从旁夹击女真大军。 在这之前,他派几艘小船,用于宁远到山海关之间传信。 这样比贾琮的军令走燕山传回京城,再到山海关快上许多。 宁远这边万事俱备,只等努尔哈赤自投罗网。 京城,英国公府,众女收到贾琮的回信喜极而泣。 惜春一边抹眼睛一边笑道: “我就说哥哥不会有事的,你们都不相信我,一个个的哭鼻子。” 探春笑道: “你没哭鼻子?鼻子下面都吹泡泡了!” “呵呵呵!” 林黛玉等人心情平复后,便让素雪前往前院,召集众家臣宣读贾琮的回信,外院遂大安。 第430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山海关,西宁郡王、齐国公从水师北营统领樊海故(贾敖)得到贾琮的传信, 得知贾琮无碍,还劫了努尔哈赤的粮草,二人大喜。 二人按贾琮之命,与撼山军轻骑兵配合,时不时骚扰女真大军,使之不能全力攻打前所。 数日后,努尔哈赤不得不领军北归,其斥候虽然在宁远城外发现了撼山军, 但是女真大军粮草已快断绝,将士们归心似箭,身后又有西宁郡王的前标营和部分山海关驻军尾随。 努尔哈赤不得已硬闯撼山军大阵,与贾琮正面作战,遭遇重重陷阱,贾琮又命弓箭手射火箭点燃了树枝、枯木。 女真大军困于大阵中死伤惨重,哀嚎逃命之时,西宁郡王和齐国公又率军扑了上去,前后夹击。 围三缺一,贾琮在海滩上留了缺口,既没布置陷阱,也没堆放柴火,只在岸上高处布置了弓箭手。 于是女真人拼了命的往海滩跑,沿着海岸线往北逃窜,为了活命丢盔弃甲,只恨爹妈少给他们生了一双腿,不少士卒甚至跑进了浅海。 贾琮命撼山军并不追赶,只在岸边用弓箭射杀沙滩上和浅海边的敌军。 那些幸运的突出重围,并从撼山军弓箭手之下捡回一条命的女真士卒,以为终于逃出生天, 精疲力尽之时,却遭到水师的突袭。 这一战从早晨一直打到黄昏。 傍晚,宁远城,贾琮、西宁郡王、齐国公、贾敖四路大军汇合。 经此一战,女真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比齐国公还激动的是宁远何守备,数代边塞人的心头之患——后金,国力大损,此后数十载将再不可能南望。 宁远城内,众人齐聚于此,齐国公向贾琮行礼道: “见过贾首辅。 久闻首辅大人年少有为,勇冠天下,文武双全,今日得见大人当面,闻名不如见面! 老夫在此替我那不成器的长子谢过首辅,若非你扭转乾坤,这小子怕是死在前所了。” 贾琮道: “你我虽是初次见面,齐国公不必客套,咱们都是武勋直来直去便是。”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陈汉松,接着道: “你小儿子与我兄弟相称,我们还是亲戚,在公喊我声英国公,在私,喊我声七郎便是。 再说此战,你长子坚守前所居功至伟,若是让努尔哈赤得了前所的补给而据守, 再想啃下这块硬骨头就要付出不少代价了。 今日怎么没见着咱们的功臣来宁远?” 齐国公心知贾琮如今在军中的威势,若想“黄袍加身”已没了阻碍,故而有些拘谨。 不想贾琮如此好相处,还当众认了双方的联姻关系,心下大喜。 便说其长子因为受伤,已经送回山海关疗养了。 樊海故道: “英国公,大约有三四千敌军逃出去了,正往永乐(锦州)方向逃窜,要不派骑兵追剿?” 贾琮道: “不必了,让他们回去,把努尔哈赤的死讯、把惶恐、把对大楚的恐惧,带回永乐,带回盛京去。 就让爱新觉罗们在我等兵锋之下,瑟瑟发抖吧!” 贾琮心想,这几千逃兵改变不了什么,但对于接下来的战斗,心理战的效果却是很好。 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生擒努尔哈赤,见见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打扫战场的时候,齐国公的人认出了努尔哈赤,伪满皇帝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西宁郡王道: “英国公,如今女真精锐尽失,留守在辽东的都是老弱,正是我们收回辽东、永乐之时。” 贾琮道: “攻守易势了,寇可往,我亦可往!” 第431章 摄政王,加九锡 众人听闻贾琮有意反攻伪满,备受振奋。 齐国公犹豫了一下,道: “关外的雪下得早,约莫一个月后就要大雪封路了。 而大军开拔去盛京需要些时日,补给线也拉长了,需筹集更多粮草。 老夫担心大军会被困在盛京城下,冰天雪地中,粮草运不过去,届时危矣。” 贾琮点了点头,道: “齐国公乃是老成之言。 我并没打算现在就攻打盛京。 女真本是渔猎之族,在金朝时期进入中原跟着我们汉人学了些农耕之术,如今他们以农耕畜牧为主,自称后金。 努尔哈赤称帝成立了伪满,创立了八旗制,军政合一、兵民一体、耕战合一。 也就是说,他们的民即是兵,兵即是民。 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不善与筑城防守,削减其兵源,从根本上剥夺其发动战争的能力。” 这个时代战争很残酷,屠城是家常便饭,所谓“削减其兵源”,其实就是减少其人口。 齐国公道: “英国公此法甚妙,永乐以北,女真没几座城池有像样的工事。” 贾琮道: “经历两场大战,女真已经没了精锐,入冬以前,轻骑兵分成小队,把黑土地横扫一遍。 没了城外的物资供给,那几座孤城无难以为继。” 说完看向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庄延、牛奉等人。 众人见状大喜,忙向贾琮请命。 他们跟着贾琮经历了喜峰口大捷、与努尔哈赤决战,但都是后援,没能上阵杀敌,早就手痒了。 这些人都是贾琮在龙禁尉时的属下,贾琮有心栽培他们,便让他们每人各领三千轻骑兵,扫荡黑土地, 所获财物作为战利品归他们自己。 接下来贾琮让西宁郡王率领前标营收复辽西走廊的门户——永乐(锦州),作为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他们的前进基地。 至于辽东,则要等来年开春后再收复。 部署完这些,贾琮便班师回朝。 京城。 当驿使把宁远大捷,敌军全军覆没,伪满皇帝被诛杀的消息送回来的时候,全京城都沸腾了。 人都是选择性健忘的,那些刚刚还在绘声绘色讲述贾琮战死谣言之人, 转身又同样把宁远之战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场大战。 皇宫养心殿。 正在休养的皇上得知宁远大捷,贾琮非但没死,还立下不世之功,惊得从榻上坐了起来,忙命戴权去请姜不期来相商量。 姜不期来到养心殿,皇上开口便是: “他竟然杀了伪满皇帝! 努尔哈赤虽是伪帝,但在女真人里也算九五之尊,英国公竟然没把他押解回京,而是让他憋屈的死在了乱军之中。” 皇上嗓音中充满了震惊和惊惧。 君是君臣是臣,敌国皇帝那也是皇帝,按礼制努尔哈赤当由他这个皇帝来处置,而非这样草芥般死于乱军之中。 今日贾琮可以杀敌国皇帝,来日便可杀他。 这便是皇上恐惧的缘由。 姜不期道: “陛下,若是英国公归来,得知是陛下命人在外散播他战死之事,以他的性子怕是……” 皇上道: “朕亦有此意。不知爱卿以为当如何化解?” 姜不期想了会儿,道: “封摄政王,加九锡。” 第432章 加九锡 皇上听闻心想,“加九锡”是至高无上的礼仪。 历来“加九锡”都是因为权臣拥有了远超皇权的的权利, 皇帝被逼无奈或是为了稳住权臣的心,使其暂且打消造反的念头,从而给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 是皇权能授予臣子最高的的礼遇和荣誉。 朕难道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皇上道: “摄政王也就罢了,他如今的权势比摄政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没有插手朝政而已。 然而,青史上加九锡的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昭之流最后不都反了,就算朕给他加九锡,又能稳住他多久?” 姜不期道: “若是不能稳住他,指不定他回京便反了。 史上不是还有诸葛孔明这样拒受加九锡之礼的忠臣嘛。” 皇上听闻叹了口气。 秋末冬初。 当柔和的阳光洒在黄色的落叶上,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贾琮率领撼山军返回了京师。 安顿了大军后,贾琮领着丫丫和亲兵回到京城,胜利归来的将军按例都走德胜门入城。 到了城门外,贾琮被眼前这一幕着实惊住了。 文武百官齐刷刷的跪在得胜门外,皇帝御用的金车大辂停在路中央,由八匹黑马拉着。 贾琮心想皇上前来相迎,这是唱的哪一出,要拉拢我? 这时,戴权上前宣读的圣旨,封贾琮摄政王,加九赐。 群臣高呼:“摄政王千岁!” 戴权奉上衮冕之服,并让小太监拉上帷幔,替贾琮换上,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所谓衮冕之服就是皇帝祭天地、宗庙等重大活动所穿的正式礼服。 戴权又奉上乐则、斧钺、弓矢、鬯等礼制器具。 然后抬着纳陛,请贾琮登上道路中央的御用金车大辂,与文武百官恭送贾琮回府。 贾琮回头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文武重臣,心想: 皇上难道不知道加九锡是臣子的权力和地位的最顶点,到了这个顶峰,剩下唯一的路便是自立门户称帝了。 他是想暂时稳住自己,给他换取时间。 也好,我也不想让皇家知道我有谋反的意图,好让他们自个儿内耗去。 贾琮乘坐御驾在亲兵的护卫下行驶在京城的大街上,感觉这马车太宽敞,便把丫丫唤了上来。 丫丫打量一番金车大辂,在贾琮身旁落座,拉着贾琮胳膊笑道: “爷,这马车还挺大的,还有火炉,可以煮东西吃。” 贾琮笑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吃,这火炉是用来取暖、煮茶用的。” 丫丫道: “这加九锡,好像没什么好的,又不能吃。 爷这衣服穿着就不利索,帽子上还有珠帘,要打架多不方便啊。” 贾琮道: “我也不喜欢这玩意儿,回去便让映月给我换了。” 两人说笑着,车队到了荣宁街,这时,大门上的牌匾已经被太监换成了摄政王府。 贾琮撩开帘子一看, 老太太领着贾赦、贾政、贾琏、大脸宝、邢夫人、傅秋芳、李纨、王熙凤、探春、惜春等贾家主仆整齐的跪在大门外。 贾琮走出马车,众人高呼道: “恭迎摄政王回府!” 第433章 君臣有别 贾琮忙下车让众人起来,老太太却领着众人又喊道: “摄政王千岁!” 贾琮上前把老太太扶了起来,又把小惜春拉了起来,惜春道: “我就说嘛,哥哥还是哥哥,怎会让我们在这冰凉的地上跪着。” 老太太道: “加九锡已经是君王礼制,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贾琮道: “自家过日子哪有那么多礼制,按那么一套下来,累都累死了,亲人也生分了。 以后除了祭祖等大事,平日里过日子大家都跟以前一样。” 老太太见贾琮坚持,便不再多言。 凤姐儿仔细打量贾琮这一身衮冕之服笑道: “哎哟,怨不得你哥哥时常提及你,常说咱家出了个盖世的人物,如今真真是应验了。 依我说啊,琮兄弟虽不许我们改口称王爷,但咱们谁敢对这身龙袍不敬啊!” 贾琮撇了撇嘴,道: “你敬重的是这一身衣裳。谁没事儿穿这身,多不方便啊。” 被贾琮怼,凤姐儿非但不恼,反而笑得美美的,仿佛这样显得她与贾琮亲近。 姊妹们也都上前与贾琮道贺。 人群后面的赵姨娘不见贾环归来,心急如焚,说道: “王爷啊,我那不成器的孽障怎没跟着王爷回来?” 老太太目光不善的看了眼赵姨娘,此刻大喜之时,便没训她。 贾琮道: “不必担忧,环三弟如今正领着骑兵在女真的土地上扫荡。 放心,顶多一个月他就会回京,届时有你的好处。” 赵姨娘酷爱黄白之物,贾环抢掠来的财物定会让她欢喜得睡不着觉。 她可不是真蠢,听闻有自己好处,忙向贾琮道谢。 薛姨妈看着这一幕,又瞧了瞧宝钗,心里感叹: 这丫头真有眼力! 幸好在这之前就把宝丫头许给贾琮了,哪怕是做妾室,也能有个侧妃之位。 倘若当初没有依着宝丫头的心思,如今他的身份,薛家已经高攀不上了。 贾琮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摄政王府,一众家臣又是一番大礼相迎。 贾琮知道他们的心思,之所以历史上二十多位加九锡的人大都反了, 即使自己不反,儿子也要走那条路,他们的手下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因为他们一旦称帝,这些手下都是开国功臣。 众人一直送贾琮到了楚湘院,老太太说贾琮出征归来定要休息一下,领着他们还回荣国府。 楚湘院里,分别两个多月,素雪、宝琴、映月、香菱、晴雯等人却恍如隔世。 贾琮替映月擦了脸庞的泪水,对众女道: “是我的不是。没时常给你们报平安,让你们担心了。” 素雪道: “是皇上假传你的死讯,闹得人心惶惶。 多亏林姐姐进府,安定了外院一帮人。” 贾琮道: “所以,皇上怕我找他麻烦,给封我摄政王,加九锡,以平息我的愤怒。 如今我回京了,头件大事就是跟林妹妹完婚。也不知婚礼筹备的怎么样了,五日后可否大婚?” 宝琴道: “三哥哥,咱们这边万事齐备。我去趟林府问问林姐姐,跟她商量定个吉日。” 第434章 天子大婚之奉迎礼 话刚落音,门外有人道: “三哥哥迎娶林姐姐当以天子大婚之奉迎礼。” 说话的正是探春,一同来的还有宝钗、惜春、湘云等人。 原来老太太怕众人打扰贾琮,把大家都领回去了。 可是宝钗、探春、惜春等人和贾琮分别这么久,其间又担心贾琮战死沙场哭的稀里哗啦的, 如今刚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哪里舍得就这么离去。 于是她们回了大观园,见老太太走了,转身又来了楚湘院。 探春一边跨过门槛,一边道: “何为加九锡?《礼记》记载: 一曰车马,二曰服饰,三曰乐则,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七曰弓矢,八曰斧钺,九曰秬鬯。 也就是说,三哥哥以后衣着、出行、居所,所用乐器,所配护卫等等都比照天子的礼仪。 所以三哥哥大婚,当以天子之奉迎礼。” 贾琮听闻,心中感叹,大观园这些姊妹们一个个钟灵毓秀,都是才女,荣国府的精华都集中在这些女孩儿身上了。 一旁的宝钗道: “可是奉迎礼未必适合。 一则,要命钦天监去推算吉日,然后昭告天下,这明显与琮兄弟所言五日内大婚相冲突。 二则,奉迎礼由使臣前去林府迎亲,这不如琮兄弟亲自去显得重视。” 贾琮道: “你们所言都有道理,那么就以天子大婚之礼,不适合的地方就改改。” 又对宝琴道: “大婚之事就有劳琴儿妹妹全权负责,跟林妹妹商量下,拿个章程出来,外院家臣都听你号令。” 宝琴点头应下此事,赶着去林府了。 贾琮则要进里屋去换了这身衮冕之服,史湘云看着贾琮一身龙袍道: “有史以来,但凡加九锡的没几个不反,三哥哥他日要称帝么?” 当初贾琮带丫丫进奉天殿,这几个聪明女孩都隐隐猜到了什么,如今又加九锡,怎能瞒得过熟读史书的她们。 贾琮正头疼怎么回答,宝钗笑道: “你莫非是想当公主,老盼着琮兄弟称帝。 皇帝给臣子加九锡,是因为臣子的功勋和权势。史上也有加九锡没反的,比如诸葛孔明。” 见宝钗替自己把话挡过去了,贾琮忙进里屋让映月、晴雯、鸳鸯等人替自己换了身便服。 刚回来,见探春、邢岫烟等人围着丫丫,惜春道: “听说你是哥哥的功臣,此番冲锋陷阵都在最前面。 我们也不亏待你,当日承诺的烤乳猪、金陵盐水鸭、糟鹅掌鸭信什么的都让你吃个够。 我们几个都把银子凑好了,往后一个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丫丫听闻,眉头皱成了八字,委屈地说道: “俺不吃烤乳猪了,烤鸡翅、烤蛇肉、烤鹿肉,所有烤的肉都不吃了。” 探春奇道: “这是为何? 怎么出征一趟回来,连性子都转了,烤乳猪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贾琮见状哑然失笑,丫丫挠了挠小脑袋,无奈地说道: “打那以后,我闻到烤肉就想吐了。” 众女甚是不解,丫丫只好把火烧多尔衮大军一事讲了出来。 第435章 大婚(一) 众女听闻,对战争是何等残酷有了直观认识。 数万人马被灌香肠似的挤在一堆,活生生的被烧出了烤肉的味道,连丫丫都因此放弃自己的最爱了。 贾琮有今日,是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用出生入死换来的。 她们能在大观园里无忧无虑嬉戏玩耍,也是因为贾琮在外面的付出。 念及此,史湘云为自己方才猜疑贾琮要称帝而感到惭愧。她是个爽利的性子,想到了便立即向贾琮道歉。 贾琮自然没往心里去,之所以不好回应姊妹们的猜测,是因为这种事做得说不得。 纵观青史,自隋唐以来,凡是大一统的朝代,你可以推翻一个王朝自立为帝,但再没出现过谋朝篡位。 到了傍晚,宝琴从林府回来,把婚礼之事和贾琮说了。林家早在贾琮出征前,诸事就已准备齐全。 至于钦天监那边何时是吉日,这事当然由贾琮去办。 早在二人纳采之时,林黛玉就猜到贾琮威逼利诱,操纵凶吉。 贾琮无视这个时代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信奉的占卜凶吉,对此,林黛玉早就察觉了。 果然,次日,钦天监就宣布五日后是吉日。礼部随即昭告天下,五日后,摄政王迎娶林大学士之女。 在京城上下都在议论这场近年来最热闹的婚礼之时,贾林两家还有宗人府、礼部等都忙活起来。 这场按天子大婚之礼,却又不是奉迎礼的婚礼拉开了序幕。 军机处随即派驿使将摄政王大婚通报各地; 礼部召集国子监的学子们帮着写春联,京城家家户户门上都要贴。 第二天一早,贾家祠堂大门打开, 贾琮身着衮冕之服领着京城贾家十二房“告庙仪”。 将成婚日期和与何人成亲、女方家世来历等事宜告知宗庙,告诉祖宗。 这不仅是表示对祖宗的尊重,请求祖宗保佑二人婚姻幸福, 也是对女方在这个家族的身份、地位的认定。 众人从祠堂出来,贾琮看去,一个个都喜气洋洋,外面的家臣们更是将不加掩饰的把欢喜二字写在脸上——主公终于要成亲了。 人群中唯有大脸宝脸上闷闷不乐,贾琮知道他的歪心思,懒得和他计较。 自从大脸宝被传闻得了不干净的病后,他逐渐退出了荣国府的核心,被边缘化。 贾琮也没想到,当初因为大脸宝给探春和孙绍祖说亲, 自己一时气愤,揭穿他和孙绍祖的丑事,顺带踩了大脸宝一脚,质疑他得了花柳病。 结果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花柳病为世人避之不及,连老太太也不敢和他亲近了。 又过了一天,宗人府、礼部众人浩浩荡荡到了林府。 在京城百姓的围观之下,举行了隆重的册封王妃仪式,授予林黛玉王妃典册和宝级。 到了大婚的前一日,林家依照习俗晒嫁妆,邢夫人、李纨、王熙凤三人在贾琮家臣的陪同下,来到了林府。 贾敏亲自将嫁妆清单交给了邢夫人一行过目,然后在沿途百姓的围观下, 一百二十八抬盖着红布的嫁妆,延绵一二里,拉到摄政王府。 第436章 大婚(二) 当王熙凤把林黛玉的嫁妆单子交到贾琮手上的时候,啧啧数声,道: “我以为自个儿当年嫁到贾家的时候,也算风光了。跟弟妹比起来,我就是个花子了。” 李纨笑道: “林家也是你能比的,人家五代列侯,子嗣又不旺,没分出去多少。 光是几代主母传下来的嫁妆,就了不得了。” 贾琮把嫁妆单子交给宝琴收起来, 这里面除了黄花黎雕卷草纹藤心软榻这些她惯用的家私,其余大部分都要收起来放进林妹妹的私库。 林家请来铺婚床的“好命婆”也一同来了,贾琮请凤姐儿陪同她去铺龙凤喜床。 这个时代,铺婚床的人通常是由女方请“好命婆”来完成,此人须是父母健在、健康长寿、夫妻恩爱、儿女双全。 婚姻在很大程度上被视为延续生命,传宗接代, 所以婚床对于寡妇或者未婚女来说是禁区,被她们碰过的婚床被寓为不吉利, 包括新娘自己,在没有拜堂成亲之前也是不能坐在婚床上。 所以李纨不能去,贾琮身边这些女孩儿也不适合,就连邢夫人因为是续弦,也不吉利。 凤姐儿得意的扭着腰甩着手帕,领着“好命婆”去了。 好命婆将珠宝、金银、米谷等放入宝瓶内,将宝瓶放在婚床正中,又将四柄玉如意安设于喜床四隅。 到了大婚当日,贾琮既没让礼部去迎亲,也没像寻常百姓那般,身着喜袍戴着大红花,骑着马去林府。 贾琮身着衮冕之服,乘坐金车大辂,在礼部官员们的陪同下,由手持斧钺的亲兵护卫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大街前往林府,一路上,上百名乐师奏着雅乐。 伴郎是金陵三杰的高先东,另外两人云希贤、谢正山以及贾琮的师侄李博远都已经南下去了福州。 卢少朋、陈汉松等人以及贾环,正在女真的土地“扫荡”。 大脸宝倒是想陪同贾琮去迎亲,被贾琮拒绝了。 亲兵手里的斧钺是仪仗用的,今日负责整个婚事安全的是素雪。 虽然贾琮和林黛玉都无惧任何威胁,但是这样重要的日子,贾琮不希望被任何意外破坏了喜庆的氛围。 素雪早让近卫营鹰卫队将沿途街道梳理了一遍,又命虎卫队扮成围观的百姓沿途严加防范。 林府,礼部官员宣读了祝词后,林黛玉的弟弟林子文,原本早已准备好了对联“刁难”贾琮, 见到那么大场面,贾琮又戴着冕冠,身着龙袍,林子文居然临场退缩了。贾琮因而顺利的见到了林妹妹。 在贾敏既欢喜又不舍的泪目下,贾琮引林黛玉登上了八抬大轿。 迎亲队回到摄政王府,文武百官早已齐聚前来观礼。 府内家臣、亲兵分列两旁,高呼: “恭迎王妃娘娘!” 八抬大轿到了王府正堂外,贾琮没有按民间习俗去踢轿门,而是依照天子大婚的礼仪,领着林黛玉进了正堂。 礼部尚书宣读了册文,贾琮和林黛玉二人祭拜天地。 礼部刚宣布“礼成!” 便有武勋高喊道:“送入洞房!” 第437章 一夜鱼龙舞 很快有更多武勋加入到欢呼、起哄之中,贾琮的家臣们也按捺不住跟着欢呼起来。 贾琮、黛玉二人拱手向群臣谢礼后,在众人嬉闹、祝福声中, 贾琮引着林妹妹在映月、香菱、紫鹃、雪雁等人簇拥下,进了内院洞房。 洞房内,烛光摇曳。 贾琮引林妹妹在床边坐下,见她披着红盖头,笔直的坐在床边,心想这便是坐帐礼吧。 映月把早已准备好的秤杆递给贾琮,贾琮轻轻撩开林妹妹的红盖头,林妹妹娇羞的低下了头。 通红的烛火之下,一袭红妆的林妹妹仿佛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贾琮情不自禁的叹道: “不愧是绛珠仙子!” 林黛玉狐疑的看了看贾琮??? 贾琮一时说漏了嘴,也不圆谎,拉着林妹妹的手到桌边,平儿奉上两只木质酒杯,两只酒杯用红丝带相连。 鸳鸯道:“请爷和太太行合卺礼。?” 卺者,苦葫芦也。 因其性苦,饮了卺中苦酒寓意着婚后夫妻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同时,也象征着夫妻二人如同此卺一样,合二为一,紧紧地拴在一起了。 又因“匏”是古代八音乐器之一,它又含有音韵调和之意,故“合卺”又示意新娘新郎婚后应和睦协调,结为琴瑟之好。 喝酒后,将两个瓢扣在一起,用丝带缠绕称“连卺以锁”,寓意是使两人相爱拴在一起,永不分开。 宋代起,将破卺为二的酒具改为两只木杯,同样用红线相连。 后世将合卺礼称为饮交杯酒。 贾琮和林黛玉举杯齐眉相敬,一根红线将二人连在一起,二人随后一饮而尽。 贾琮咂咂嘴,都改为了木质酒杯了,还是苦酒。 二人饮过酒,在贾琮诧异的目光下,平儿将两只酒杯掷杯于床下。 映月、香菱、鸳鸯、晴雯等女都蹲下身看向床下,随后众女大喜,齐声道: “一仰一合! 男俯女仰,天覆地载,阴阳和谐,大吉大利!” 贾琮心想原来如此,这两只酒杯一个朝上一个朝下,是这个寓意。 方才平儿扔的时候似乎使了内力?确保这两只木杯一仰一合。 这时,紫鹃、雪雁又端来一盘饺子,双手递上碗筷,紫鹃道: “请爷和太太吃子孙饽饽。” 这个贾琮知道,吃半生不熟的饺子,饺子是由林家准备的。 虽然知道吃半生不熟不健康,但这时候也顾不上了,二人齐下筷,各夹了一个饺子,吃了起来。 入口方知丈母娘体贴,这饺子是菜馅儿的。 雪雁道:“生不生?” 二人齐道:“生!” 众女大笑:“来年生个胖小子。” 似懂非懂的丫丫,捂着嘴看着贾琮二人。 贾琮摸摸丫丫小脑袋道: “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丫丫忙立正站好,一双大眼睛看着贾琮,贾琮接着道: “今晚你当守门大将,在洞房三十步外巡夜。但凡靠近洞房者,一律赶远了去。” 说罢看了眼晴雯,这妮子最喜欢听墙角。新婚之夜,贾琮可不希望这妮子闹得林黛玉娇羞。 丫丫忙领命,挥舞了一下小拳拳,道: “谁敢靠近,俺就把她打跑。” 映月和雪雁忙道: “我们还要替爷和太太守花烛呢。” 贾琮道:“那你们可以过来两次。” 随后将众女赶出了洞房,屋里只剩贾琮黛玉二人。 贾琮替林黛玉将精美却沉重的凤冠摘下,看着肤若凝脂,宛若天仙的林妹妹,贾琮轻轻的吻了下去, 林黛玉闭上双眼, 一夜鱼龙舞 …… 第438章 国礼大于家礼 次日一早,老太太便盛装坐在荣庆堂,时不时喊琥珀去门口看看。 她在等新妇来给她敬茶呢。 贾琮已把贾家带到了前所未及的高度,老太太昨儿在荣国府接受那些文武百官府上命妇的奉承。 无论是王妃、国公夫人还是内阁大臣的夫人们,见了她都要恭敬的行礼,给“老封君”请安。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荣光过。 贾琮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老太太甚至猜测贾琮可能要把贾家变成皇族。 想想都很激动,同时也很担忧,贾琮眼里还有自己这个祖母吗? 他素来与自己不亲近,若是他不奉着自己,纵是他做了皇帝,自个儿也跟幽禁在宫里的那些老太婆一样。 对了,还有玉儿,玉儿向来亲近我的。老太太心里想道。 不多时,贾赦夫妇、贾政夫妇还有小辈们都来了荣庆堂准备观礼。 按礼,贾琮林黛玉今儿一早要来给老太太和贾赦夫妇敬茶,只是如今他身份不同了, 贾琮他们还会来吗?荣庆堂里不少人都是这个心思。 荣庆堂里除了探春、湘云等女在小声说笑着,别的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口打帘子的丫鬟小角儿飞快的跑了过来,站在正堂外说道: “老太太,王爷和王妃娘娘来了,奴婢刚刚见他们到了抄手游廊。” 老太太忙道:“快去打帘子。” 小角儿撒丫子跑过去了。 老太太脸上已露出了笑容,邢夫人、王熙凤也说笑起来。 林黛玉昨晚碧瓜初破,贾琮心疼她,便不让她早起。 贾琮打赏了小角儿一把银裸子便走进了荣庆堂。 琥珀把早准备好的茶端了过来,贾琮只是拱了拱手,林黛玉正要行大礼,老太太忙道: “玉儿,如今你是王妃了,行不得大礼。” 老太太要的是一个态度,要的是他们心里还有自个儿,而非真的希望他们跪着敬茶。 林黛玉道:“纵是王妃,也还是老太太孙媳。” 老太太道: “天底下,比你尊贵的女人只有一人——宫里的皇后娘娘。 君臣有别,国礼大于家礼。” 说罢又看向贾赦夫妇和贾政夫妇,这是提醒他们在贾琮二人面前,不得摆长辈的架子,而要守君臣之道。 林黛玉续依老太太的意思,敬了茶。 随后又与贾赦夫妇敬茶。 探春、惜春、湘云便上来,围着林黛玉说笑。 老太太道: “如今你是家里的当家宗妇了,三丫头她们几个的婚事得你来操办,凤姐儿她们给你打下手。” 林黛玉应了下来。王熙凤身为过来人,看着脸颊红晕的林黛玉心知是怎么回事,凑到林黛玉跟前,笑道: “明年开春,探春她们三个陆陆续续就要出阁了,王妃娘娘是过来人,可要好好教教她们。” 林黛玉娇嗔了她一眼,贾琮道: “时辰已到,开祠堂吧。” 于是众人随贾琮去祠堂,祭拜祖宗,然后打开族谱,把林黛玉的名字写在族谱里。 随后贾琮领着林黛玉到外院正堂,一众家臣、亲兵前来拜见当家主母。 第439章 绛珠仙子 回了内院,便见素雪和宝琴在正厅等着。 宝琴抱着一叠厚厚的账本上前,道: “林姐姐,这是内院的账目。” 贾琮见状心知这是按自己的意思把内院交给林黛玉打理,便回里屋去了。 林黛玉道: “我刚刚来,循序渐进吧。好些不懂的,你慢慢教我。” 宝琴笑道: “内院里,库房有映月,记账有香菱,采买有平儿、鸳鸯,楚湘院的小丫鬟是晴雯在管,爷的衣物也是晴雯经手。 小厨房是丫丫她娘何婶任主厨,事事都很清楚,倒也无需太费心。” 除了内院的事,按贾琮的意思,宝琴把家里有哪些产业,也说给了林黛玉,让她知晓。 庄子以后都交给林黛玉掌管, 至于薛家两房的商行,关西镖局的押运,玉石、白酒生意,酒楼、茶楼等这些都是宝琴在监管财务,也该让她这个当家太太知道有这么个事。 其中玉石生意来历涉及到宫里的夏守忠,宝琴只提了下,告诉林黛玉此事属于机密绝不能外传。 而茶楼和酒楼的生意还涉及到“口舌”和情报收集。 说书人是映月的哥哥柱子在掌管,直接向贾琮负责;情报部分是外院在管。 二人花了好一阵把家里这些事理清楚,林黛玉心里暗叹,夫君布局这么庞大的产业定是为了做大事,而非享乐。 待二人说完,素雪让阿奴把内院的护卫统领和暗卫统领带来拜见林黛玉。 素雪道: “哥哥说了,以后内院的事皆由林姐姐掌管,你们二人以后直接听命于林姐姐。” 二人忙领命。 那位费统领,在甄宝玉进大观园的时候,林黛玉倒是见过,她还曾帮惜春要了两个随身护卫; 林黛玉虽然早察觉府里有暗卫,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暗卫统领,她相貌普通,少言寡语。 二人退下后,林黛玉道: “雪儿妹妹,护卫的事,我完全不懂该做些什么。” 素雪道: “她们都是哥哥一手调教的,该做什么怎么做,她们自个儿清楚。 护卫都是来自关西镖局,而暗卫则来自于近卫营虎卫队。” 林黛玉奇道: “近卫营?虎卫队?” 素雪点点头,道: “哥哥说了,他在外面有哪些大事,也该叫林姐姐知道。” 林黛玉知道夫君以前的分工,宝琴是替贾琮管理内院,素雪负责外面的事。 外面的钱袋子是宝琴替夫君看着,素雪则辅佐哥哥训练、管理那些习武的人。 林黛玉看着素雪,等她接着说下去,素雪道: “近卫营是哥哥早年间创立的,下设三个大队: 鹰卫队负责情报收集; 虎卫队擅长单人和多人作战,姐姐身边的望月,还有林大人他们身边的好手都是来自虎卫队; 狮卫队则是为军队而成立,亲兵和撼山军上至副将、参将下至小旗都来自于狮卫队。 ……” 林黛玉听闻,心下震惊: 原来夫君早就有这么庞大的布局。 从近卫营下辖这些职能来看,近卫营才是夫君的根本。他那些产业都是为了支撑近卫营。 话说当年在扬州初见素雪,被素雪所救,她让虎卫队保护父亲和林家。 那会儿自己才多大呀,夫君也就十岁上下吧,他那会儿就培养了那么强大的一股势力。 夫君真是异于常人。 昨晚他说我“不愧是绛珠仙子”又是怎么回事?…… 当晚, 一番云雨之后,贾琮沉沉睡去。 林黛玉却辗转难眠,想起初见琮哥哥的时候,信奉“敬鬼神而远之”的父亲,曾说过琮哥哥是个大有来历的。 琮哥哥在打跑一僧一道那那两个坏蛋之时,他们曾说了一番话,好像提到: 灵河畔,离恨天,太虚幻境,警幻…… 林黛玉轻轻推了下贾琮: “夫君,绛珠仙子是怎么回事……” 第440章 林黛玉:红楼一梦终成空,恰如烟柳醉春风 贾琮翻了个身,装作没听见,继续睡了过去。 林黛玉只得倚在贾琮肩旁睡了。 次日一早,贾琮醒来见林黛玉正在梳妆台前梳头。贾琮穿好衣,走到林黛玉身后拿过梳子,替她梳头。 林黛玉道: “夫君,昨晚我想那绛珠仙子之事一时难以入眠,可是把你吵醒了?” 贾琮心知此事得有个说法才能糊弄过去,昨晚已为此想好了,便说道: “我曾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独自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在那个梦里,玉儿是灵河畔的绛珠仙子转世。 可是被那一僧一道哄骗,要以眼泪来助人渡劫。加之父母离世寄人篱下,玉儿真的终日以泪洗面。 我很心疼,在梦里却无能为力。 所以我醒来后,就想着林妹妹要是父母齐全,就不会被人哄去哭。 后来去了扬州,我尽力去做,做到了。 然后真的遇到那一僧一道,先是在你们家跟他们打了一架,三年后,再遇到这二人,我就把他们降伏了。” 林黛玉听闻,把头倚在贾琮怀里,道: “当日我觉醒‘子三藏’的时候,看见另一个自己在园子里手把锄头葬花。 和夫君说的情形很像,那个葬花的我是个孤女,很不开心很惆怅,也许那就是我的前世。 这一世幸而有夫君,早早的救回了我父母、弟弟,我再也不是孤女。 这一世,琮哥哥在身旁的时候,我都很开心。 我原想着要和琮哥哥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现在,我想三生三世、生生世世都跟夫君在一起。 夫君不会嫌玉儿烦吧?” 顿了下,林黛玉又道: “你那梦里都有些什么事,说来听听。 夫君那么会写书,要不你得闲了把梦里的故事写下来,想来又是一部传世之作。” 贾琮把林黛玉拥在怀里,道: “跟玉儿在一起才不烦,我们说好了,以后生生世世在一起。 至于写书嘛,这个主意不错,红楼一梦,不如就叫《红楼梦》。” 林黛玉喃喃道: “《红楼梦》这书名正好。 红楼一梦终成空,恰如烟柳醉春风。 如此便叫《红楼烟云》也不错。 我跟夫君在一起才是真实的,那个葬花的我只是一场梦。” 贾琮听闻,心里一惊,黛玉随口就把《红楼梦》的精髓“红楼一梦终成空,恰如烟柳醉春风”给说出来了。 莫非因为她是绛珠仙子转世…… 林黛玉说罢站起来,转过身倚在贾琮怀里,双手拥住贾琮的腰,柔声道: “难怪时常觉得夫君少年老成,想来是因为夫君在梦里经历了一生,心智在梦里已经长大了。 这虽是夫君的奇遇,可是夫君在梦里独自过了一生,一定很累,很闷吧。 玉儿往后会生生世世陪伴在夫君身旁……” 贾琮拥着林黛玉,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道: “谢谢你,林妹妹。 今儿是三朝回门,咱们赶紧收拾好,去拜见岳父岳母。” 林黛玉踮起脚吻了下贾琮的脸颊,道: “琴儿妹妹帮我们把回门礼都准备好了,咱们用了早饭就出门。” 第441章 三朝回门 贾琮笑道:“夫人说的极是。” 夫妇二人用过早饭便一同去了林府。 贾敏见林黛玉满面春色,心里暗自欢喜,二人见过礼之后,贾敏就把林黛玉领进了自己的屋里。 林如海知道她们母女要说私房话,便把贾琮请去了书房。 贾敏的卧房里,母女二人并排坐在软榻上,贾敏搂着林黛玉道: “琮哥儿待你可好?诸事是否顺心? 他下面的人可不少,内院都交给你做主了吧?” 林黛玉点点头道: “夫君很疼我,事事顺心。 他忙外面的事,内院就交给我打理。宝琴妹妹、素雪妹妹都极好,助我良多。 映月、香菱、晴雯她们素来也都敬着我的。” 贾敏道: “素雪比你年岁稍长,宝钗那丫头更大些。你进门了,她们也该有正式身份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林黛玉道: “我跟夫君提过,素雪她们三个,是按跟着他的顺序来,还是先紧着年岁最大的宝钗。 夫君说由我做主,不过都要等三个月后,新婚三个月内不封侧妃。她们三人可以挨着封册妃,间隔一个月便是了。 既是如此,我打算开春后,让素雪、宝琴、宝钗她们三人先后进门。” 贾敏道: “玉儿素来心思干净,待人实诚。 不过内宅的事,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观宝钗那丫头是有心思的,你得提防往后时间长了,她和她妹妹联手给你使绊子。” 林黛玉道: “母亲不用担心,其实夫君洞若观火,早在三等将军府开府的时候,他就说过: 这个家是我们大家的,倘若有人在家里耍心眼、使绊子,时间久了,人心就凉了。 人心一凉,在一起过日子就没什么意思了。 夫君眼里是进不得沙子的,又洞若观火,内院里每个人都知道,包括宝钗妹妹。 所以为了这个家,夫君内院里女人虽是不少,但都和睦相处,没人耍小心思,也不敢。 宝钗心思多些,也是被逼无奈,父亲早逝,哥哥不能鼎力门户。 如今有夫君庇护着她们薛家,她也就没那么多的心思了。” 林黛玉说着又摇了摇贾敏的胳膊,接着道: “再说,无拘文武,我又何曾惧过谁? 还有,琴儿妹妹心里通透的很,怎会作出不智的事来。 即便在我跟夫君定亲前,琴儿便跟我亲近胜过她姐姐。 此外,母亲还忽略了雪儿妹妹,她心思更纯粹且决绝,却又聪慧过人。 她的眼里只有夫君一人,谁要是对夫君不好,或是做了损害家里的事,不用夫君或是我出手教训,她就会动手。 有她在,即便夫君不在府里,也没人敢乱来。” …… 林府书房里,林如海打发了沏茶的丫鬟,对贾琮道: “你原说成亲后便打算离京,打算什么时候走?必须离京吗?” 贾琮道: “如今运河已经结冰,我打算开春后,冰融化了,便带着玉儿一同离京。 这次传我死讯之事也看得出来,军方良莠不齐。 直到现在也没查出来,究竟是谁把西宁郡王的密信透露给皇上的。 我离京了,正好给方方面面腾出地方,让他们折腾去。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也容易显露形。” 第442章 南下 林如海道: “只是,即便你不在京城,顾及到你的影响,但凡有点脑子的也不会乱来,甚至都不会露头。 你打算离京多久?” 贾琮道: “此事我另有谋划,恕小婿卖个关子。到时候若是听到我们奇奇怪怪的消息,岳父岳母莫要担忧,一切尽在掌控中。 我们打算离京一年多吧,没准我们回来的时候您已经可以抱外孙了。” 贾琮心想,从夏守忠的最新的消息来看,皇上也就剩大约一年的时间了。 届时必会天下大乱,各路牛鬼蛇神都会蹦出来。 大乱后大治,自己再回来名正言顺重整这大好河山。 林如海道: “机事不密祸先行,你尽管放手去做吧,我会安抚好玉儿她娘。” 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贾琮黛玉的蜜月转眼就过去。 卢少朋、陈汉松、车正武、牛奉、贾环他们也回京了,带回来了大量的战利品。 几人用贺礼的名义,送了贾琮一份。贾琮也没矫情,收下了自己这一份,只是说: “以前北方那些鞑子春秋两季常南下抢掠,称之为‘打草谷’。 寇可往,我亦可往。女真缺少坚城高墙的庇护,我们去‘打草谷’更容易。 从今往后,这‘打草谷’当固定下来,每年春秋两季,咱们的轻骑兵便去女真的地盘扫荡一番。 所获战利品一半上交给军机处,另外一半,谁抢了就归谁。” 众人听闻大喜! 当贾环把抢掠来的金银财宝、人参、鹿茸、皮草拉回家的时候,赵姨娘几天都没合拢嘴,连走路都昂着头,带着风。 贾环倒也懂事了,家里的主子每人都送了一份,老太太收到贾环的孝敬,不禁叹道: “环哥儿都长大了,也出息了。” 再看了看还在和麝月这些丫鬟们厮混的大脸宝,老太太终于腹诽道: 莫非我把宝玉教歪了? …… 年关已至,家家户户准备年货的时候,朝堂上却是吵翻了天,因为改稻为桑这颗雷终于爆了。 年底下来,推行数年的改稻为桑非但未能给朝廷和皇家增加收入, 反而因为官商勾结,大肆兼并土地,导致民不聊生, 鱼米之乡的百姓反而要变卖家产购买粮食,民变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朝廷在江南的税银收入大减,朝廷还要支付海量的银子用于平乱。 朝堂上,众人为此推卸责任,互相指责。 但是,这么大的事,总要杀一批官员才交代的过去。 不仅仅是给糜烂的江南一个交代,更是皇上和本届朝堂衮衮诸公要给历史一个交代。 好在贾琮的师兄们和林如海等人,早得了贾琮之意,并未参与改稻为桑,此刻便做壁上观。 朝堂上,皇上和太上皇的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南方水师马统领出海剿倭寇时阵亡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林如海猜测,这是贾琮的手笔,他要离京了。 果然,当贾琮在军机处提出,自己南下平倭寇,众人一片哗然。 贾琮走了,我们怎么办? 谁来压制皇家?以后我们还怎么上朝?军机处还有谁能担任首辅一职? 贾琮道: “福州水师统领一职上,已先后阵亡三位将军。 本王也不想去,只是,本王不去诸位谁去?难道任由倭寇肆虐?” 第443章 最贵重的嫁妆 东南剿倭寇接连失利,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敢出头。 在陆地上,他们个个都是猛虎,面对蒙古和女真也有战而胜之的勇气。 然而他们都是“旱鸭子”,没有海上作战经验与信心。前面接连三位将军阵亡,他们都不想成为第四个。 贾琮要离京,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平津侯道: “王爷要亲自去剿倭寇,我等自是钦佩之极,只是京城里怎么办? 军机处没了王爷领头,皇家岂不是要反扑?” 众人皆以为然,贾琮道: “我料理完东南倭寇便回,如今军机处已能统帅所有武勋,上下齐心,不是皇家能反得了天的。” 说着看向西宁郡王、齐国公、平津侯、宣平侯四人道: “齐国公也回京了,不妨就在你们四人中选一人暂代军机处首辅之职。” 西宁郡王道: “摄政王心系天下,既是如此,还望快去快回。” 贾琮点点头道: “最慢一年多,我必回。” 最终,经贾琮提议,由西宁郡王暂代首辅一职。贾琮处置好军机事务便去了荣国府,好歹得跟老太太说说。 荣庆堂,老太太听说贾琮要离京,下巴都快惊掉了,在她看来,贾琮的野心是要谋那张龙椅的,出京作甚? 老太太着急的说道: “倭寇祸害东南关贾家何事,你留在京城里好生谋划才是。 去打仗,怎么还把玉儿给带上了?” 贾琮道: “此去平寇耗时长,所以把家眷带上。” 老太太道: “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出发?你走了,他们要是针对贾家怎么办?” 贾琮道: “此去大约一年多吧,不出两年。 如今天寒地冻,运河上都结冰了,长途跋涉走陆路玉儿她们太累,等开春了,我们乘船南下。 即便我不在京里,也没人敢在明面上针对贾家,他们都知道后果。至于暗地里,老太太放心,我会留下护卫。” 惜春听闻忙拉着贾琮的衣袖,巴巴儿看着贾琮道: “哥哥,我跟你和嫂嫂一块儿去。 开春以后,三姐姐她们就要出阁了,你可别撇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园子里。” 贾琮摸摸惜春的脑袋,道: “好好,你是我妹妹,是家属可以跟着。” 惜春脸上顿时转忧为喜,贾琮从怀里掏出三本册子,分别递给探春、史湘云、邢岫烟道: “这是为兄给你们最要紧的嫁妆,好生收着。 成亲后,给公婆敬茶之时,当着他们的面,把册子交给你们的夫君。” 这是贾琮选的三本二流外功,分别是剑法、刀法、枪法。 虽然是二流,可到了西宁王府、齐国公府、平津侯府手里,都会被当做传家之宝。 西宁王府那里,贾琮先前传过一套刀法和枪法,这次就选了剑术。 虽然不及枪术便于马上作战,但这套青城派的绝学——松风剑法, 如松之劲,如风之迅,尚在杨家枪法之上。 三女忙把册子收好,向贾琮道谢。 探春道: “三哥哥事事为我们着想,我们又不能替三哥哥做什么,只盼你早日平安归来。” 一旁的赵姨娘接过话,道: “王爷,求您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带上吧,跟着王爷出去长长见识。”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知道她是尝到了甜头,想让贾环又跟着贾琮出去捞一笔横财回来。 第444章 侧妃 贾琮本来就在扶持、栽培贾环,乐意带着愿意上进的贾家子弟闯出一番天地。 贾环也看明白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只有跟着贾琮拼才会有未来,这些年他确实有了出息了。 贾琮微微点了点头,道: “让他跟我南下吧,不过这次不是去抢掠,是正经打仗。” 赵姨娘听闻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想要反悔。贾琮没理她,和林黛玉、薛宝钗回到了楚湘院。 映月、晴雯、鸳鸯等女听说要南下,都嚷嚷着要一同去。 她们当中一些人几乎一辈子都生活在贾家两府,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跟贾琮一起去城外的庄子。 如今贾琮离京,她们都不想守在这个空屋里,希望跟贾琮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贾琮笑道: “去,都去,你们不去,谁伺候我。” 屋里只有性情略清冷的素雪不做声,只眼巴巴的看着贾琮。 贾琮知道她是担心,跟当年在金陵一样,把她留在这里镇守京城。 贾琮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 “我们一起南下。 京城里留些虎卫队看着贾家;鹰卫队盯着各路势力,随时传来情报便是了。” 素雪听闻,刚刚还委屈的脸上顿时一笑生花。 林黛玉对素雪、宝琴、宝钗三人道: “三位妹妹都将是夫君的侧妃,自然要一同去的。 只是有一事怕是要委屈你们了。我跟夫君商量着,原本开春后,便给你们举行册封大礼。 如今,夫君准备运河一解冻就出发。只能在船上简单的举行,或是等到了福州,再举行典礼。” 林黛玉和贾琮讨论侧妃一事的时候,曾经说,依礼制亲王只能有两位侧妃,她们三人谁做侧妃谁当夫人? 结果贾琮说,一碗水端平,都封侧妃。制度就是用来打破的,打破了重新建立新的便是。 素雪摇摇头道: “哪有什么委屈,只要跟哥哥一起便好,管那些虚礼做什么。” 黛玉笑道: “雪儿妹妹,以后要改口称夫君或是王爷了。” 素雪哦了一声,道:“我只是习惯了。” 贾琮道: “在家里倒无需那些繁琐的礼仪,怎么自在怎么来。 这不,映月她们爷啊爷的叫,我倒觉得听起来顺耳。” 丫丫小脑袋点个不停,道: “俺也觉得,爷喊着顺口,比王爷好听呐。” 薛宝钗年岁已不小,她和贾琮的缘分又不像素雪和宝琴那么深,她是最希望早点把婚事办了的。 虽然宝钗最盼望有个隆重的册封典礼,好给薛家大房长脸,但此刻孰轻孰重她自然清楚,忙道: “就在船上也别有一番风趣,就有劳林姐姐了。” 林黛玉又看向宝琴,宝琴也深以为然。 于是贾琮让众人早些准备,这次举家南下,一去就是一两年。 映月、晴雯、平儿、鸳鸯等人都兴奋不已,商量着带些什么东西,又问香菱,她以前跟着贾琮游历天下的时候,都随身带了什么。 只有丫丫掰着指头,念道: “要让娘多准备些猪、牛、羊,还有鸡鸭、兔子带上船。” 林黛玉见状噗嗤一笑,道: “干脆让何婶子把庄子搬到船上得了。沿途都有补给的。” —————————— 第三卷风起云涌结束。 下章预告:第四卷,王者归来,第445章 在水一方 第445章 在水一方 在楚湘院众女准备远行之时, 皇宫里,太上皇和皇上得知贾琮将离京,无不大喜,都盼着他成为第四个战死在海上的将军。 戴权道: “老奴听说这海上打仗不比在地上,纵使他本事再高,一旦船被大炮轰沉了,也只能葬身海底喂鱼。” 皇上冷笑两声,一旁的姜不期心里却暗自担忧,埋怨道: 贾七郎,你好歹把《初等数学(下册)》和《格物学(下册)》写完再去打仗吧。 比起战场上一时的胜负,老夫以为你的这两本书才是传世之作,利在千秋。 荣国府梨香院,此刻也不宁静,薛宝钗试图说服薛姨妈和薛蟠一同南下。 然而薛蟠早已过惯了京城的灯红酒绿的日子,哪里肯长途跋涉吃苦受累,嚷嚷着留在京城里帮忙看顾舅子(贾琮)的生意。 薛姨妈一时左右为难,薛宝钗道: “母亲,您看看,这些年来,但凡紧跟他的人,哪一个不辉煌腾达? 当年二叔拖着病体,也要携着蝌二哥和琴儿妹妹陪七郎游历天下,以至今日二房的声势与繁华尚在大房之上。 就连上不得台面的环兄弟,如今都成大器了。 王爷此次南下是要干大事的,我听说他在南边有很多生意,二哥(薛蝌)也要去福州。 若是哥哥过去跟着做些事,没准跟环兄弟一样长进了。” 薛姨妈也不想薛蟠在京城跟着那些纨绔越玩越野,最终听从了宝钗意见,举家南下。 殊不知薛家这是赶上了最后一趟车,为薛家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此乃后话。 贾琮趁出发前这段时间的空闲,一一拜访了师兄们,还有舅舅张敬。 向他们暗示了,皇上伤势严重,太上皇已是暮年,先前的小皇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蠢蠢欲动,京中将会生变。 当春风吹绿北方大地之时,运河的冰融化了,贾琮一行出发了。 此次南下,贾琮只带了三万撼山军,另外四万人马留守京师。 撼山军走陆路,贾琮则带着林黛玉、素雪、宝琴、宝钗和映月、香菱、晴雯、平儿等举家乘船南下。 毕竟这么多女孩儿基本都没出过远门,走陆路车马劳顿远不及船上舒适。 京郊码头上,武勋们齐来相送,左士衡、柳进益、黄子固等师兄也来了。 最后一个快马赶到码头的齐国公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开春后,他的斥候前去查看,发现盛京城变成了一座空城! 不仅盛京空了,广宁卫,辽东盖州卫以北都不见了女真人的踪迹! 从留下的汉人口中得知,女真人在天气刚刚暖和,便趁着雪还未融化,道路尚未泥泞,便拖家带口往北方远遁了。 斥候沿着女真人的足迹一路追踪,直到黑龙江流域才发现他们。 众人听说,都惊住了,林如海、左士衡、柳进益这些文官一时不明白: 女真人为何如此? 远遁二字看似简单,背后是一个民族的长途迁徙,一路上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因疾病、劳累、补给等因素,人口会损失两成、三成甚至更多。 直到从武将们口中知道: 女真经过喜峰口大战以及辽西走廊大战,精锐损失殆尽,壮丁大量减少,已经没法在大楚旁边立足。 加之残酷的“扫荡”,女真人为了全族的生存不得不远遁黑龙江流域。 贾琮说了声: “据我所知,罗刹人的远征队已进入他们口中的远东了,女真人过去恐怕会遭遇更残酷的命运。” 随后,贾琮与众人道别,登上了宝船,大船沿着运河而下。 刚走进船舱,相迎的不仅有黛玉等人,贾琮竟然在众女后面看见了尤氏和秦可卿。 贾琮看了眼林黛玉,林黛玉白了眼他,娇嗔道: “举家都南下了,她们二人虽是见不得光的,终究不该让留在府里孤苦无依。” 话刚落音,贾琮正要说林黛玉刀子嘴豆腐心,窗外飘来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 众人往窗外看去,运河畔是一片芦苇丛,那琴声正是从芦苇丛里传来的。 贾琮心中一动,此曲子正是——在水一方。 第446章 迎春有喜 此曲是当年在金陵秦淮河畔初见水清扬时,贾琮为其所作。 毫无疑问,芦苇荡里以琴音为贾琮送别的正是水清扬。 惜春道: “这曲子的曲风听起来怎么像哥哥的新曲。” 众女听说也都深以为然,贾琮被揭穿了,侧目瞄了一眼林黛玉,忙岔开话题道: “今早出发前,收到姐姐(迎春)喜讯,她已经有身孕了。 听说我们要去福州,她和云希贤都很高兴。云希贤在古田县任知县,他们将赶往福州与我们相聚。” 林黛玉、惜春、宝琴、宝钗等人听说都替她高兴,又说迎春有身孕,不便车马劳顿,就在古田县,咱们去看她。 贾琮道: “古田与福州相邻,左右不过二百里,沿水路乘船而下便可到福州。 其夫家的家族府邸便在福州,姐姐打算留在福州养胎,否则我也不敢劳姐姐出门。” 经贾琮这么一打岔,林黛玉并未深究《在水一方》的来历,忙着安排众人的住所去了。 有林黛玉她们在,秦可卿收起了她那迷死人不偿命的风情万种,只偷偷给贾琮递了个眼色,便随林黛玉到楼下入住去了。 船队有三艘大船,除了贾琮他们所乘的宝船,还有一艘用于补给,另有一艘,薛蝌、宝琴她娘,薛姨妈、薛蟠以及一些家臣乘坐。 运河的两岸,杨柳依依,绿意盎然。春风把运河的水变得生机勃勃,一群群白鹭在河面上翩翩起舞。 从没出过京城的映月、平儿、鸳鸯、紫鹃等人,还有极少出门的林黛玉、宝钗、晴雯等人都非常兴奋。 一路上众人或品茗、抚琴、吟诗,又或是舞剑、轻歌曼舞,唯有丫丫仗着轻功抓鱼、捕水鸟。 众人这几日吃的鱼和野鸭都是丫丫抓来的。 数日后,贾琮一行抵达山东聊城,这是一座大城,船队在此停留一日进行补给。 贾琮想起当年在聊城遇到丫丫和她母亲落水,便问丫丫: “你还记得当年在徒骇河上的情形不?” 丫丫放下野鸭子,站在甲板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贾琮道: “我好像记得,发大水了,俺和娘都在河里,然后爷突然从天而降,把俺扔到了天上,很高很高…… 后来俺跟爷学了轻功,可总觉得飞不了那么高。 然后,素雪姐姐在半空中把俺接住了,俺就跟着爷了。” 宝钗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丫丫的来历,以前只听贾琮打趣她是一两银子买来的。素雪笑道: “那会子你太小,又不会轻功,所以觉得很高。” 素雪性子有些清冷,平日里除了贾琮,也就跟自己的丫鬟阿奴和丫丫亲近些。 丫丫道: “爷,要不再扔俺一下,俺看看究竟有多高…… 啊……” 一话未了,丫丫被贾琮拎着后领子扔了出去,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在岸边的芦苇丛中。 众人正说怎么不见丫丫从芦苇丛中出来。 过了一会儿,丫丫在河面上蜻蜓点水如履平地,往大船跑来,只见她一手拎着一只白鹭,另一只手拎着只野鸭。 在后面两艘船上的人们惊呼声中,丫丫纵身一跃,轻轻的落在甲板上,冲贾琮咧嘴一笑,道: “可见还是爷扔的高,俺们今天喝野鸭子汤好不好?” 第447章 四妹妹让我们自己打自己 一行人就这样在欢乐的气氛中如同春游到了扬州,贾琮问林黛玉要不要去故居看看。 林黛玉摇了摇头道: “夫君,你这加九锡的摄政王去了,还不惊天动地。 如今的巡盐御史府另有主人,已物是人非,无故人,我们还是不要去叨扰了。” 于是船队继续南下,到了运河与长江交汇的瓜洲渡,贾琮和林黛玉等人陪同素雪去祭拜其养父母。 当斧钺仪队、御用金车大辂出现在小小的瓜洲渡时,引起了轰动, 小镇的乡绅领着人们跪在路边不知所措,不敢越过威武的斧钺仪队上前去接驾。 贾琮、黛玉、素雪一行没有停留,由素雪领路去找她养父母的墓地。 有眼尖的乡亲们认出了已是黑发的素雪,一边伏在路旁跪拜,一边小声的传着素雪的由来。 贾琮在人群中已分辨不出当年欺负素雪的那些小屁孩儿,一行人穿过小镇。 素雪在小镇旁的土丘上,找到了那两个连墓碑都没有的土包。 贾琮陪同素雪前祭拜了这对善良的郎中夫妇。 当他们路过昔年素雪居住的那间破屋时,这里已起了新房,贾琮和素雪相视一眼,这里是贾琮带走素雪的地方。 瓜洲渡是南来北往,渡江的必经之地。 有红学专家研究,认为曹公在家道中落后,数次往还南北,每每经过此处,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所以高鹗的后四十回里,惜春、巧姐儿、妙玉皆在此蒙难。 贾琮看了看怀着踏春般喜悦心情的惜春,有自己在,她们这一世都安好。 贾琮一行径直回到了船上,沿江而下。 到了松江府长江口(后世上海),赵羽和贾琛(贾琮三叔贾敖的长子)早领着贾琮的水师,扮着商船护卫船在此恭候。 贾琮等人换乘海船,进如东海,沿着海岸线继续南下。 旗舰上,赵羽、贾琛、贾璨(贾敏的三妹贾攸之子)前来拜见贾琮林黛玉。贾攸母子二人也得以团聚。 直到这时,林黛玉、惜春、宝钗等人才知道贾琮私下里竟有这么庞大一支水师。 众人来到甲板上,看着一艘艘坚船利炮,宝钗道: “听说大楚有神武将军大炮和红夷大炮,不知这是何大炮? 想来这支舰队要花海量的银子去。” 赵羽道: “回侧妃娘娘,舰上的这两种大炮既非神武将军大炮也不是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是大楚依照西洋舰船上的长炮仿制来的,威力虽然不俗,但比起主公研制的这种大炮,无论射程和精度都相去甚远。 主公称这两种大炮叫加农炮和半加农炮,前者适合远战,后者适合近战。” 惜春道: “哥哥此番南下剿倭寇,你们既有此利器,当好生效命,消灭那些讨厌的倭寇,别让哥哥操心了去。” 赵羽、贾琛、贾璨三人听闻面色古怪,不知所措,看向贾琮。 贾琮微微点头,贾琛看向惜春,坏笑道: “好叫四妹妹知道,其实真正的倭寇已经被我们差不多灭光了,只有少许倭寇藏身在东番(后世台湾)。 近年来,打着倭寇的旗号,抢掠皇家和朝廷、世家船队的其实是咱们的水师,不然也没那么多银子养这支舰队。 四妹妹总不能让我们自己打自己吧。” 惜春、薛宝钗二人听闻愣住了,看向贾琮??? 第448章 玉肌枉然成白骨 贾琮总不好坦白自己干打劫的勾搭,便笑道: “拦截皇家和朝廷的商船,是为了阻止朝廷丝绸贸易,从源头上断了改稻为桑之路,好叫江南的土地用回正途,百姓们有饭吃。” 说罢又看向赵羽、贾琛、贾璨等人道: “此次南下虽然不用大规模剿倭寇了,但仗还是要打的,而且将是持续多年的国战。” 赵羽、贾琛等人听闻都很兴奋,惜春却忧心忡忡的说道: “倭寇都没了,哥哥还要打谁?咱们不如就在福州玩耍,等着抱姐姐的孩儿。” 黛玉、惜春、宝钗等人想起贾琮上次打女真时,误传回来的死讯,心有余悸,都不希望贾琮又去打仗。 贾琮摸摸惜春的小脑袋,道: “是打安南,整个半岛加起来比富庶的鱼米之乡还大许多倍。 那里的水稻一年两、三熟,它们也曾是华夏故地,一旦收回,九州大地从此以后再无饥饿之忧! 不过你们放心,我并非事事亲为,打安南无需我亲上战场,有赵羽他们,还有南下的三万撼山军。” 黛玉、宝琴、宝钗、惜春等人都松了口气,赵羽、贾琛、贾璨、贾环则请命出征。 贾琮道: “不急,这仗怎么打,到福州与撼山军汇合再行商议。 你们只需在一年内拿下东部沿海地区,能确保贾芸的商船能在那里进港并采买到粮食即可。 大楚百姓如今是真缺吃的啊。” 一旁的薛宝钗听闻,若有所思: 夫君要打下那么大一片物产富饶之地,除了贾芸可以把粮食运回大楚,应该还有很多生意可做,要是哥哥…… 舰队行驶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林黛玉、惜春、宝钗、映月、晴雯、平儿、鸳鸯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辽阔的大海, 蔚蓝的大海,湛蓝的天空,远处海天一线,海风拂面。 次日,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冉冉升起,霞光万丈,染红了天空和海洋,众女诗性大发。 于是林黛玉、宝钗、宝琴、惜春、香菱开一诗社,名曰东海社,请贾琮做评判。 众女尽兴方才停笔,林黛玉作了三首,宝钗、宝琴各作了两首,然而惜春却道: “咱们这些诗虽也不俗,可是都不及哥哥当年寄给我的这首有意境: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京城边。’” 香菱点点头,道: “爷作这首诗的时候,也正值春天,我们也正从海上南下,还是我替爷研墨的。” 宝钗早年就羡慕黛玉、迎春、惜春能收到贾琮的书笺,从她们那里偷偷抄录贾琮的诗词,于是问道: “夫君当年游历时,所作诗词可是都寄回来了?” 香菱说是,都寄给她们三人了,宝琴却笑道: “也不尽然,我记得有一句,在离咱们换乘海船之处不远, 夫君带我们游了绍兴沈园,见了放翁(陆游)和唐婉二人在墙上所题的钗头凤,夫君奋笔疾书,在墙上题了一句: ‘玉肌枉然成白骨,不如剑啸易水寒。’” 一旁的丫丫听说,似想起了什么,说道: “俺知道,俺想起来了。 爷题了这句诗,香菱姐姐不知是何意,爷就讲了那个陆游和唐婉的故事,俺听了就想拿锤锤去砸了陆家那个老太太。 于是爷就给俺做了这对擂鼓瓮金锤,叫俺以后若是遇到坏人欺负,又没旁人在场的话,只管用锤锤砸。” 林黛玉听闻,看向贾琮道: “陆游矢志报国,是位了不起的文人,我曾看过黄梅戏中陆游和唐婉的故事。 只是,丫丫为何听了夫君讲二人的故事便想去砸陆母? 莫非,夫君讲的故事和戏曲中有所不同?” 第449章 不如剑啸易水寒 贾琮道: “玉儿看的戏曲中,陆游为何休妻是不是交代的不清楚?” 林黛玉想了想,道: “确实如此,陆游明明很喜欢唐婉,怎会因为科举落第,为留言所困,就休了唐婉。 难道是因为陆母所逼?” 贾琮点点头,道: “这世上遵从百善孝为先,所以戏曲里不得不美化陆母,淡化了陆母的恶。” 惜春听闻,央求贾琮把陆游和唐婉的故事说来听听,众女也很好奇,巴巴儿看着贾琮。 于是,贾琮便把陆游和唐婉的故事说给大家: 陆游本是右丞相陆佃之孙,出生在淮安的一条小船上,次年便是青史上着名的“靖康之难”,北宋至此灭亡。 陆游自幼目睹了山河破败和百姓流离失所,又受到了父亲陆宰的影响, 他从小便以国耻为念,发奋读书,想要救国救民,所以他后来留下了很多爱国诗词。 陆游与同在江南的表妹唐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十九岁那年,陆游迎娶了文静灵秀,温柔娴淑,善琴善诗的才女唐婉,二人婚后琴瑟和鸣。 唐琬虽对陆游体贴入微,却“不当母夫人意”。 陆母有四个儿子,其中陆游最聪慧。 当时,陆家道已显颓势,陆母把光耀门楣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陆游身上。 然而陆游在十六岁时没考中,结婚后不久再战,依然失望而归。 其实陆游文才出众,本应能顺利入仕。但他在策论中主张抗金,与当时朝廷主和派向违背,所以黯然落第。 但陆母哪里知道这些,一股脑儿将儿子没考中的原因全归咎于唐琬。 陆母认为二人过于缠绵,影响了陆游的前程。 有一种说法是陆游的母亲到寺庙去占卜,以陆游和唐婉八字不合命数相克为由,命陆游休妻。 还有一种说法是当时唐婉尚无所出,陆母以此为由逼迫陆游休妻,其实二人婚后不到一年。 无论那种情况,陆游都不能忤逆母母命,纵有万般不舍,也只好把唐婉偷偷养在外面一个小院子里, 想等母亲去世后,再把唐婉娶回来。 然而很快被其母亲发现,将唐婉赶回娘家,并勒令陆游迎娶王氏为妻,以断了二人的私情。 唐婉被休回娘家,何其悲惨,后来被其兄长嫁给了赵士程。 所幸赵士程虽是皇族宗室,但毫无骄矜的贵公子习气,饱读诗书,为人宽厚。 赵士程仰慕陆游才华,对其诗词极其推崇,爱屋及乌之下,又加之唐婉才貌俱全,他倒也善待唐婉。 陆游二十岁那年再度进京应考而出仕,被秦桧排挤。直到多年后宋孝宗继位,听闻陆游之名,以及他对抗金的远见卓识,才特赐陆游进士出身。 从此,直至陆母去世,陆游都没回绍兴。 好景不长,陆游因与主张媾和的秦桧背离,而被弹劾罢名。 陆游常常借酒消愁,遭到别人的讥讽,称他“不拘礼法,嗜酒颓放”,他对此一笑置之,还自号“放翁”。 二十六岁那年,陆游回到故乡,彼时陆母已去世。 陆游重游故地沈园,偶遇唐婉与赵士程,二人正与友人在园子里饮宴。 唐琬在征得丈夫同意后,让丫鬟给陆游送了一篮酒食。 物是人非,再见已是他人妇,诗人的情绪一下就上来了,于是挥毫泼墨,在沈园墙上写下了千古名词——衩头凤·红酥手: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写完词,陆游投笔而去,离开了绍兴。 一年后,唐婉重游沈园,无意间在墙上憋见陆游所题的衩头凤,不禁流泪满面,当即和一阕衩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唐婉这阕词,满眼看去都是无奈与悲伤,和对陆游的一往情深。 作完词不久,唐婉便黯然离世。 多年后,陆游回到故乡,在沈园见到唐婉这阕衩头凤,然而他心心念念的唐婉早已化为一捧黄土。 贾琮讲到这里,见林黛玉、宝琴、宝钗、惜春、映月、香菱一个个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贾琮道: “早知如此,便不说这个故事了。” 惜春拿手绢擦了擦眼睛,哽咽道: “哥哥,讲完!” 贾琮道: “陆游见到唐婉和的词后,又和了一阕衩头凤。 后来陆游晚年致仕,回到绍兴,在沈园结庐而居。 八十五岁那年,陆游在沈园留下一首: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做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以及“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之后便与世长辞了。” 顿了一下,贾琮又道: “彼时伊人已逝,山河破败,陆游重新投身到收服失地之大业中,所以我题了一句: 玉肌枉然成白骨,不如剑啸易水寒。” 众女听闻,喃喃道:“原来如此。” 晴雯道: “难怪丫丫要捶那个陆母,该打!只可惜那恶婆子早死了八百年。” 第450章 乖徒儿,帮为师捶她 丫丫走到晴雯跟前,拍了拍晴雯的肩膀道: “乖徒儿,好好学艺,将来下地府了,帮为师狠狠地捶那个恶婆子。” 丫丫说着把小拳拳举了起来。 见丫丫这般装模作样的,晴雯没好气的说道: “你那么厉害,咋不自个儿下地府去捶她,为何要我去,难不成你不下地府,莫非你还想长生不老?” 丫丫得意的昂着下巴,道: “俺才不下地府,俺跟爷去天堂。爷说了,好人去世了能上天堂。” “噗嗤”,众女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先前悲伤的气氛荡然无存。 贾琮看了看惜春的鼻子下面,笑道: “妹妹‘又’吹泡泡了!” 一个“又”字被贾琮狠狠的咬重了音。 众女看去,果然如此,惜春鼻子下挂了个大泡泡。 先前她哭的最狠,这会子被丫丫逗乐了,笑的最开心,鼻子里的眼泪鼻涕被她噗嗤一喷,吹起了一个泡泡。 众女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道: “这个‘又’字妙计!” 惜春羞得撇过脸去,接过入画递来的手帕,一股脑儿在鼻子下猛擦。 然后跑到贾琮跟前,扬起小拳拳捶在贾琮肩膀上,羞恼道: “都怪哥哥,故意捉弄我。 先讲那么伤心的故事,又让丫丫耍宝,害得人家一哭一笑。” 贾琮搂着惜春的肩膀,哄道: “都是我的不是,以后不讲难过的故事了。” 心里却暗道,自己讲这个故事一方面是因为讲到这里了,顺便一说; 更因为,自己前世游绍兴沈园时,那里的黄梅戏还唱着几百年前的剧本,依旧为陆母洗脱罪名,掩饰其人性之恶。 自己深为陆唐二人意难平! 而在这个世界,自己不久将要金科玉律、言出法随。今日所言一旦流传出去,相信没人再敢粉饰陆母。 有丫丫和惜春,这趟旅途充满了欢笑与喜悦。 直到一个月后,舰队到达福州府。 码头上,地方官员齐至,不过先行抵达的撼山军筑起了人墙,一众官员不能上前。 当斧钺仪队开道,銮驾从船上下来,众人无不行大礼,道: “恭迎摄政王!” 贾琮在人群中见到“金陵三杰”之云希贤、谢正山,还有师侄李博远。 当年三人听从贾琮建议,避开江南的“改稻为桑”之祸,一同来了云希贤的故乡任职。 贾琮让亲兵将三人请上銮驾。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三人登上金车大辂。 师侄李博远做官了,在贾琮面前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老样子,倒是谢正山略有些拘谨,开口道: “王爷……” 贾琮摆摆手,道: “都坐下,什么王爷侯爷的,正山兄何时与我这般见外了。” 李博远笑道: “正山兄素来严谨,如今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了,他当然要行大礼。” 贾琮又看向云希贤道:“我姐姐可好?” 云希贤道: “家妻康健,如今已有四个多月身孕,在府里养着,一会儿我领她来见你。” 贾琮道: “不要劳姐姐动身,我们去你府上瞧她。” 李博远笑道: “他们云府是数百年的世家,外面看着不显,里面单说那园林,古朴苍翠,青山绿水,怕是不输你那大观园。” 云希贤笑道:“不过是占了气候温润的地利。” 贾琮在州府下榻,作为临时住所,出席了地方官员给他举办的接风宴后, 贾琮便领着林黛玉、惜春、宝琴、宝钗等人前往云家。 云希贤的大伯在京任职,其父任福建右参政,如今的云家家主正是其父云正则。 在他们父子的陪同下,贾琮一行到了云家。 迎春得了信,早在二门口翘首以盼。众人相见,自是一番欣喜,又诉说这两年离别之事。 迎春已经显怀,林黛玉怕众人太过激动,忙扶着迎春坐下。 贾琮见迎春面色红晕,身体健康,自是欣喜,又唤来陪嫁小红(荣国府管家林之孝之女)细问这两年之事。 得知云家待迎春极好,数月前,云家已指认云希贤为下任家主,迎春跟着云母在学宗妇掌家之道。 贾琮心中暗道,这种世家自然是有眼力的。 不过以他们几百年来的习惯,一旦自己问鼎天下,他们会退出官场,更加低调。 但是自己有些事,需要他们这样有底蕴的大家族去做。 同时,贾琮也打算日后对这类世家大刀阔斧进行改造,分掉他们占有的大量良田,百姓才有地可种,届时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贾琮等人和迎春见过后,林黛玉、惜春她们随迎春去了内院,贾琮则在云希贤父子的陪同下,来到了园林中一处凉亭。 第451章 如何收回台湾?打就是了 贾琮放眼看去,云家这园林果然如李博远所言,阆苑琼楼、奇花异草,格调又甚是高雅,不输大观园。 纵然贾琮与云希贤兄弟相称,但其父云正则依旧称贾琮“王爷”。 三人闲话几句,云正则道: “听希贤说,王爷不仅要剿倭寇,还有打进倭寇的老巢——东番(台湾)。 只是,一二十前红毛番(荷兰)就侵占了东番。 倭寇把老巢放在东番,可见与红毛番已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故而前面几位将军剿匪皆不成。 近几年倭寇虽不再登岸祸害沿岸百姓,但在海上却愈发猖獗,无论皇家、朝廷还是东南一些世家的船队都被其抢掠。 要同时面对倭寇和红毛番实属不易,王爷可有妙计?” 贾琮放下茶杯,往椅子上一靠,淡淡的说道: “哪有那么多妙计,打就是了。 我关心的是,收回东番后,如何长治久安,东番虽然不大,但人口极其稀少。 本王打算把福州府和广东布政司的失地百姓迁移过去。 以世叔在东南几省的影响力,你们几家联手,短时间内动员几十万百姓迁移过去应该不难吧。” 云正则没想到贾琮竟然根本不把倭寇和红毛番放在眼里,还没开战就考虑战后如何治理东番了。 担忧贾琮轻敌。 两家已结亲,可二人仅在京城见过一面,并不相熟,有些话交浅言深不适合深谈,云正则看了看儿子云希贤。 云希贤会意,却开口道: “父亲,以儿子对贾兄的了解,十成的把握,贾兄只说八成;八成的事,贾兄素来只说五成。 贾兄身为摄政王、军机首辅,对前面三位将军为大楚捐躯一事,自然清楚的很,他既然说到如何治理东番, 那么剿灭倭寇和红毛番,收回东番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贾琮笑道:“你小子背后琢磨我作甚?” 贾琮之所以没把红毛番放在眼里,一方面有赵羽他们的情报; 另一方面,前世的历史知识告诉自己,此时看似荷兰人已经侵占台湾,实则立足未稳, 他们还同时面对西班牙和葡萄牙两方势力争夺,而卡诺琳家族已经与自己结盟了。 即便不考虑卡诺琳家族,自己不惜血本,精心打造的水师也足以应对荷兰人了。 云希贤笑道: “与贾兄交往多年,别的没学到,‘谦逊’二字倒是学到了。” 说罢又看向其父,云正则自是聪慧过人,听儿子这么说了,便道: “承蒙王爷看得起云家,云家自当鼎力相助。 老夫会联合两省的几个大家族,说服佃农和无地的百姓迁往东番,并让沿海的渔民帮助提供船只。” 贾琮点了点头,福州府尤其是广东布政司,地方家族势力极大,即便在后世亦是如此, 更不要说在这个封建王朝,权力分封,无论前明还是大楚在县以下是没有正式官员的,都是所谓“乡绅”在治理一方。 连县令都要给当地乡绅脸面,方能得到他们的配合。 云家这样的世家与当地大家族多有联姻,有他们牵头,这事就好办了。 贾琮留下一句: “这天下远比我们知道的大得多,世家要是看的更远些,会找到新的出路。” 便与云希贤父子告辞,领着林黛玉、惜春一行回到了州府。 第452章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云家父子送走贾琮一行,相视一眼,方才摄政王那话是什么意思? 新的出路?难道走了几百年的路走错了?走不通了? 东南半岛还没到手,贾琮不便给云家指出明路,但提前给世家吹了个风。 贾琮和林黛玉、惜春、宝琴等人在福州徘徊了两日,多是陪伴迎春,唯有丫丫在素雪陪同下满城里找美食。 到了第三日,贾琮准备继续南下,前往壕镜去见卡诺琳母女,不想卡诺琳却已登门。 林黛玉等人本来打算留在福州陪迎春,但是,看到胸前“伟大”的卡诺琳在贾琮跟前晃悠, 林黛玉心里老是不对味,于是要与贾琮同行。 贾琮自无不可,留下既有照顾孕妇经验又会武功的平儿在迎春身边,举家前往壕镜。 十余日后,贾琮来到卡诺琳家的时候,已经明显感觉到她们家族的变化,这些年与自己合作,她们也壮大了。 贾琮被热情的邀请到了她们欧式的花园里,虽然是卡诺琳母亲当家,可贾琮从来没有轻视过眼前这位中年妇人。 一个女人带着家族势力不远万里来到东方陌生的国度,闯出这么大一番基业,怎会是简单的。 跟她们打交道,贾琮从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自己的计划,以及她们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卡诺琳夫人微笑的看着贾琮,听贾琮讲完,沉思了一会儿,笑道: “我很庆幸的选择了摄政王大人做盟友,这些年你成长之快难以想象。 不过,摄政王这个身份还不够。 你让我们从欧罗巴重金搜罗数学、物理等领域的天才,这些我们都做了, 未来还会有更多人才远渡重洋而来,只要你源源不断的提供金子。 但是,接下来你要我们为你做的事,是赌上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 你是知道的,我们家族在宫廷斗争中失败,我的丈夫在广场上被砍头, 我一个女人不得以带着全家来到这里,我没有退路。 你让我配合你做这些,需得做到三件事: 首先,你要成为这个东方伟大国家的皇帝,你才能庇护我们。” 说罢看了眼身旁的卡诺琳,接着道: “其次,你要迎娶我的女儿,用你们大楚的话说叫联姻。” 卡诺琳听闻大胆的迎着贾琮的目光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卡诺琳夫人又道: “最后,你要承诺庇护我们家族,卡诺琳家族可以永久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并拥有你们大楚的世家一样的权力。” 贾琮心想,就你们那点人,包括“引进”的欧罗巴人才,融入到数千万汉人里,就跟石子扔进大海里一样。 只要保持通婚,用不了几代人就汉化了。 贾琮道: “孤让你做的事,正是为了称帝。 孤可以保证不出两年,成为皇帝。甚至,在将来成为东方唯一的皇帝。 你要的庇护也可以承诺,不过你们要与东方人通婚,才不会被当做外人。 至于你要的联姻,则要孤的王妃作主,孤暂且不能答应你。” 卡诺琳夫人笑道: “东方人素来讲究男尊女卑,想不到摄政王倒是个惧内的。” 话刚落音,园子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夫君可不是惧内,而是疼惜妻妾们。 本王妃可以许你女儿一个侧妃之位,前提是你们按夫君说的做。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多个侧妃,多算筷子而已。” 第453章 东南急变 林黛玉一边说着,一边举步轻摇缓缓走了进来,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卡诺琳身上扫了一眼。 看着林黛玉优雅自信的模样,贾琮很是欣慰。 或许是身份的变化,或许是自己的原因,林黛玉在胸前伟岸的卡诺琳面前不再像初见时那般介怀了。 卡诺琳夫人从林黛玉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贾琮道: “成交,我便陪摄政王演这一出戏。” 贾琮点了点头,道:“成交。” 半个月后,赵羽、贾琛、贾璨率领水师和卡诺琳家族的舰队大败红毛番舰队。 十日后,贾琮在东南几大世家的支持下,征用东南三省官府和民间的各路海船, 将撼山军运过海峡,抵达东番西岸,清剿红毛番和倭寇在东番的残余势力。 随后贾琮将东番改名为“台湾”, 并开始大规模向台湾移民开垦荒地。 贾琮下令凡是新开垦荒地,头三年免税,后三年缴五成税,再后五年七成税。 十一年的时间减免税收足够迁移来的百姓安家落户了。 云希贤、谢正山、李博远三人都被贾琮说服前往台湾任职,而贾琮的家臣中的谋士也被贾琮委以重任。 孟安邦自幼苦读,曾高中解元,满腔抱负是为出仕,然而当年被四皇子的亲卫挖去一眼,从此断了做官之路。(见170章) 如今他终于得到施展的机会,最是用心。 云希贤到了台湾,迎春不愿与丈夫分开,再加上林黛玉、惜春、宝琴、宝钗、等人也跟着贾琮去了台湾, 于是不顾林黛玉等人劝阻,也横渡海峡到了台湾。 所幸,海船虽然颠簸,迎春到也无大碍。 一个月后,贾琮下令水师和撼山军从台湾出发远征安南,从此开始了征服东南半岛长达数年的战争。 撼山军刚刚在安南海岸线站稳脚跟,贾琮便让贾芸、薛蝌率领商船跟上。 撼山军在东南半岛勉强能做到以战养战,船队不仅仅是提供补给,更是为了以大米为主的贸易。 宝钗向贾琮求了让薛蟠跟踪贾芸他们同去,贾琮看在宝钗面上,倒也没有阻拦。 不想,这薛大头虽是混蛋,事情做得却也像模像样,并不比贾芸、薛蝌二人差。 多年后,薛蟠被任命为皇家内务府总管大臣之一,与贾琏、贾芸、薛蝌三人并列,此乃后话。 贾琮在东南多年的布局终于全面展开。然而,这年深秋,当福州州府的一份急报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时, 天下震动! 福州州府的奏报上说: 欧罗巴卡诺琳家族的舰队封锁了台湾海峡,原因是摄政王诓骗他们,利用他们的舰队打败倭寇和红毛番,收回台湾。 然而,事后,摄政王以台湾收税少为由,拒绝支付卡诺琳家族五百万两白银的军资。 更可恶的是,贾琮答应迎娶其家族嫡女为妻,却是侧妃。 他们弄明白大楚的习俗后才明白,侧妃也算是妾,只有正妃才是真正的妻子。 这个欧罗巴家族感觉备受欺辱,盛怒之下,他们在陆上奈何不了摄政王,就在海上切断了摄政王归路。 如今卡诺琳家族的舰队已封锁了台湾岛,摄政王和三万撼山军至此被隔绝在孤岛上。 第454章 王妃之争 京城里各方势力对贾琮被困台湾的消息,反应可谓是千差万别。 对贾家来说,贾琮是贾家的顶梁柱,没了贾琮的贾家比原来的二流勋贵都不如,甚至还会招来敌对势力报复。 老太太忙把贾赦、贾政、贾琏等人叫来荣庆堂商量,可是众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贾琏提议, 同西宁郡王、齐国公、平津侯这三家亲家商议,借他们之力助贾琮脱困。 然而西宁郡王、齐国公等武勋们对此同样忧心忡忡,唯恐树倒猢狲散,皇家趁机分化瓦解军方的同盟。 军机处连夜召集商议,派信使八百里加急赶往福州,详细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琮的师兄们左士衡、柳进益、方子正等人则聚在左士衡的府里,商议如何与卡诺琳家族协商,解除对台湾海峡的封锁。 与贾琮亲近的利益相关的各方势力都在想方设法让贾琮回来,唯有林如海想起当初贾琮所言: “若是听到我们奇奇怪怪的消息,父亲母亲不要担忧,一切尽在掌控中。” 林如海心想:这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奇奇怪怪的消息”吧。 如此一来,各方势力以为贾琮被困孤岛,加之太上皇已至暮年时日无多,皇上病重,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便要出来兴风作浪了。 琮哥儿真是好算计。 念及此,林如海催促马车夫快些,好赶回府去安慰贾敏。 皇宫养心殿。 面色苍白的皇上从软榻上费力的坐了起来,一旁的戴权忙上前去扶着皇上。 皇上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笑骂道: “你这奴才还真是朕的福星,咳咳咳!” 皇上连咳了数声,接着道: “摄政王让你那么一说,一语成谶,还真的回不来了。” 戴权忙替皇上抚了抚背,笑道: “都是托陛下的福。陛下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将那乱臣贼子困死在孤岛上。” “咳咳咳!” 戴权忙伺候皇上吃了几勺润肺的雪梨水,皇上看了眼一旁的龙一道: “宁寿宫那边怎么样了?” 龙一躬身道: “太上皇跟前的老太监最近都人心惶惶,一个劲的往宫外转移财物,想来太上皇时日不多了。” 皇上道: “找机会进宁寿宫看看,无论如何,他必须走在我的前面,岂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 龙一忙领命。 姜不期见状,嘴角忍不住抽了下,心中暗道: 你怕是连我也想一起带走吧! 左士衡、柳进益他们一直在联合一些文官上奏,要求与欧罗巴人和谈,让贾琮归来。 不过皇上大部分时候因病不早朝,即便偶尔到了奉天殿,也只朝议当前大楚缺粮一事。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饿肚子,就是天大的事。 从陕甘到冀鲁,从湘鄂赣到苏浙,民变此起彼伏。 皇上对左士衡等人的奏疏只是象征性的议一议,朝廷始终没拿出个章程。 京城在不安与暗潮涌动中进入了冬天,卡诺琳家族的使臣进京了。 奉天殿上, 这位棕色头发高鼻深目的使臣,代表卡诺琳夫人提出了三大要求,才肯撤去台湾海峡的舰队。 第一条就是,摄政王废林黛玉,册封其家族嫡女卡诺琳为王妃; 第455章 送信人 摄政王的王妃正是林如海之女,朝堂上一众文臣顿时齐刷刷看向林如海。(武将如今都不进宫上朝) 林如海心里琢磨着,贾琮这场戏是不是演得太真了? 那使臣也看了眼林如海,又接着说了后面两条: 由大楚朝廷替摄政王出攻打红毛番和倭寇的军费,连本带利六百万两; 最后一条,是开放天津卫港口,作为卡诺琳家族与大楚北方贸易的港口。 且不说皇上本就不想贾琮出台湾岛,恨不得他一辈子困死在那里。 朝廷如今哪来的六百万两银子给出去,都还欠着军机处平叛的军费呢。 至于天津卫,那是京畿门户,负责拱卫京师,怎能开放给外邦? 皇上听到最后两条,心里就稳了,知道无论如何朝廷也不可能与卡诺琳家族达成共识, 贾琮注定要困死在海外孤岛上! 皇上装模作样朝议此事,虚弱的声音问道: “林爱卿,你怎么看?” 林如海心想,京城正在如贾琮所言,酝酿着大动乱,或许这正是贾琮一箭双雕,给自己抽身离京递梯子。 林如海步履蹒跚的出列,手持笏板道: “摄政王王妃虽是微臣之女,但微臣以为当以国事为重。 如今大楚民变不断,正需要摄政王回京,震慑刁民,镇压叛乱。 老臣年事已高,伤病缠身,恐辜负陛下的期望。 臣请乞骸骨!” 林如海说罢,脱下官帽,向皇上行了大礼。 内阁首辅纪器之叹道:“林大人高义!” 群臣纷纷附和。 皇上本就有心铲除贾琮相关势力,与林如海上演了三辞三推的戏后,恩准了林如海告老还乡。 林如海随后立即携贾敏、林子文拖家带口,趁着运河还没结冰,还回江南姑苏。 林如海刚刚离京,京城就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北静王府,后院一处优雅的庭院里。 月色下,水清扬在花园的雪地上来回踱步,心里寻思着: 方方面面的情报都证实,贾琮确实被欧罗巴人的舰队封锁在海外孤岛上。 可是,以贾琮素来的行事,怎会把自己陷入死地? 该如何才能帮贾琮脱困? 自己亲自去趟壕镜,挟持卡诺琳家族的主事人? 不过,听说他们有威力强大的火枪队,该如何行事…… 正在这时,林子里传来沙沙的声音,有人来了,谁会在自己的园子里? 月光下,那人缓缓走来,穿着王府丫鬟的服饰。 王府的每个丫鬟水清扬都认得,这人一看就不是王府的。 而且那人长相太平常,北静王府是不会有这样的丫鬟的。 水清扬的贴身丫鬟立即警惕起来,她是会武功的,正要上前却被水清扬喝退。 水清扬感知那人的气息,很显然自己的贴身丫鬟根本不是她对手,上去是送死。 自从跟贾琮习武后,水清扬很多年没遇到这样强大的对手了,让丫鬟退下, 自己的本事应该能应对,即便对付不了,凭着贾琮传给自己的轻功也能保命。 丫鬟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那人缓缓走出林子,在水清扬五丈前停下,月色下显得那么稀松平常,相似寻常富人家的丫鬟。 水清扬稳住心神,只听那人缓缓道: “惊扰郡主了,我是奉命来送信的。” 第456章 意想不到的来人 水清扬道:“奉何人之命?” 那人不答,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缓缓走到茶几旁把信放下,然后又退回到五丈之外。 水清扬缓缓走到茶几旁,拿起信封。 水清扬每个步伐,每个动作都在感知那个丫鬟打扮的陌生人,以防她偷袭。 打开信封,里面的信笺上只有四个字,瞄了一眼那四个楷书书写的字,水清扬很快便释然了。 水清扬嘴角微微翘起,看向那丫鬟,那人道: “主公说,天底下能做这件事只有郡主一人,有劳郡主了。 此事办成了,郡主可向主公提一个要求。 只要不违良心,主公能做到的,都可以提。” 过了一会儿,水清扬道: “水家百年富贵。” 那人朝水清扬抱拳行了一礼,道:“我向主公回复去了。” 说罢,向树林走去,消失在夜色中。 水清扬看着信笺上“山东曲阜”四个字出了一会儿神,随后将信笺扔进了火盆里。 看着信笺升起的火苗,水清扬想起当年自己和贾琮讨论山东曲阜衍圣公府,他不能容忍一个国中之国的存在, 也不能容忍孔家一家占据曲阜几乎所有良田,导致百姓无地。 贾琮如此谨慎,连字都是用楷书书写,是为了防止信笺意外落入他人手中。 既然他要对孔家出手了,想来离他问鼎天下的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可笑,自己还担心他被困在台湾岛,想来这又是他的谋划,那卡诺琳家族定是在帮他演戏。 先前他已许了自己一个妃位,他要江山,屠家(皇家)必然完蛋,水家的家仇自然就报了。 铲除了他称帝后的心腹之患,要水家百年富贵不过分吧…… 刚刚入春的时节,台湾已赶上京师初夏的天气了。 西边一个沙滩上,林黛玉抱着迎春半岁大的儿子,满眼里都是欢喜,迎春凑到林黛玉耳边小声说着生儿子的“窍门”。 卡诺琳跟着丫丫在浅海边戏水,贾琮躺在椅子里,听香菱给他念今日大陆上传来的情报。 当香菱读到,白莲教火烧了衍圣公府,近千年的府邸化为灰烬。 白莲教还发出了江湖追杀令,全天下追杀孔家残余后人。百姓中流传着孔家盘剥百姓民不聊生的儿歌。 林黛玉在一旁震惊道: “白莲教为何要对衍圣公府动手,岂不是成了全天下读书人的敌人?” 贾琮笑道: “为何动不得,旁人怕那些读书人,他们这些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历朝历代皇家、朝廷都不敢对这个国中之国动手,唯有白莲教毫无顾忌。 山东土地肥沃,气候远比晋冀这些地方温润,却是历代造反最频繁之地,究其原因,孔家后人有很大责任。 他们一家占据的良田实在太多了,老百姓吃不饱肚子。” 林黛玉听闻若有所思,隐隐有了些猜测,道: “要是天下大定后,孔家后人又卷土重来……” 贾琮道: “唐以前,高高在上世家豪门往往不把百姓当人看。 而在这之后,世家也学着修桥补路,施粥救济灾民,善待附近百姓,不是因为他们变善良了, 而是因为黄巢来过。 经白莲教这一通乱拳,孔家残余的后人还敢不敢重回曲阜不好说, 即便他们重回曲阜,也不会再有衍圣公府了。” 正说着,素雪快步走来,到贾琮身旁道: “哥哥,夫君,刚刚的在海上擒到一个奇怪的人。 他不说自己是谁,说是认识你,他横渡海峡是为来见你。” 贾琮揣的好奇跟着素雪来到码头,只见那五花大绑之人竟是皇上最信重的幕僚——姜不期! 第457章 姜不期来投 一旁的水手道: “这人给渔夫一百两银子,然后什么都不带,空手上船了。 还跟渔夫说,到了岛上,摄政王还会给他三百两。” 那渔夫看到贾琮看向自己,忙唯唯诺诺的回了声“是”。 贾琮暗道,这姜不期倒是绝顶聪明,他这样一来,渔夫就知道他没带财物,不会在海上谋财害命, 为了银子,还会挺而走险冒着舰队的封锁硬闯海峡。 总共四百两银子,足够让这渔夫实现阶层跃迁,成为小地主,值得这渔夫冒险了。 贾琮看着自信满满的姜不期道: “你替皇上传何口谕? 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把你留下来?海上风高浪急,还有卡诺琳家族的舰队,意外身亡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姜不期道:“老夫并非奉旨而来,是老夫自己来投王爷的。 王爷把老夫留在台湾,老夫求之不得。” 姜不期故意把留下来理解成留在台湾。贾琮奇道: “哦?” 姜不期道: “不见王爷的《初等数学(下册)》、《格物学(下册)》问世,老夫死不瞑目。” 贾琮听闻,恍然大悟,原来是遇到理科迷了,笑道: “《初等数学(下册)》、《格物学(下册)》已经发行,只是发行在台湾,你在京城没看到而已。 不仅如此,岛上还有王室科学院,来自欧罗巴和大楚那些擅长算学、格物学的天才聚集在一起,研究新事物。 不过,孤凭什么相信你,你于孤而言又有何用? 你既非奉旨而来,是如何在皇上眼皮底下脱身的?” 姜不期听说这些天才在一起研究新事物,顿时两眼放光。 他竟然处心积虑、不远千里、历经艰辛来到台湾找贾琮,自然是有备而来,忙道: “老夫有王爷想知道的消息,而且老夫也精通算学和格物之道。” 说完看了看码头上来往的人。贾琮命人给他松了绑,让他随着自己在海滩上走走。 二人漫步在沙滩上,姜不期把皇上最隐秘的消息告诉了贾琮。 如今皇上时常昏迷,有时一昏睡就是大半天,此事只有戴权、潜龙卫、御医院的孙院使以及他,这些人知道。 众人都看出皇上时日无多,除了戴权、潜龙卫的龙一这两人,皇上身边的人已经人心浮动,包括另外那几位贴身的潜龙卫。 所以他才有机会脱身。 皇上有意在驾崩前对太上皇出手,不会容忍死后太上皇重新亲政,并指定皇位继承人。 算算时间,此时若还没动手,也不会超过三个月,因为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 皇上中意的继位者是素来低调的八皇子,但是害怕他像自己一样深藏不露,趁他病重夺权发难,所以并没有立太子。 或许皇上会留下遗诏,或许在他薨逝前再宣布继位人。 皇子们已经暗潮涌动,勾连大臣、母族,甚至最无德、无法无天的十皇子,都和北静王走得很近,似乎得到了他的支持。 贾琮心想,北静王是按自己的意思去鼓动四皇子和十皇子,看来他做得不错。又问了姜不期,皇上还有那些亲信? 姜不期知无不言,武将部分倒是和贾琮以前掌握的情报没有出入,文官是贾琮以前比较忽视的地方,如今都知道了。 贾琮又问: “当初是谁把孤在山海关外战死的假消息传给皇上的?” 第458章 两头下注 姜不期道: “老夫知道王爷必会问此事,特意暗中留意,然而始终无果。 不过,此事有迹可循,皇上收到密报时曾说过一句话: ‘消息来源是稳妥的,也不枉朕点了他女儿为妃。’ 可见传消息的人是一位皇妃的父亲。” 贾琮听闻心里一惊,下意识反应就是贾政。 但细想起来,自己回京后调查过此事,西宁郡王当时是为了京中几位大佬有思想准备, 后来也只在军机处几人中流传过西宁郡王的密信。 贾政无论如何都不该知道此事。 皇上如今这些妃子里还有一人有武勋背景,邱山祭天后,吴家覆没,吴贵妃也被赐死。 自己上演逼宫之戏后,皇上为了拉拢一些武勋,也做了些动作,其中就有将牛继宗的女儿由婕妤一步升为皇妃。 当时没有在意,如今看来确有可能,毕竟他那女儿还给皇上生过一个皇子,现在大概五六岁了吧。 以牛继宗这老滑头的性子,有没可能两头下注?…… 正琢磨着此事,姜不期指着岸边不远的旱地问道: “王爷,这些农夫欢天喜地的在地里挖什么,那么大一个一个的?” 贾琮看了眼,道: “那是土豆,那边还有红薯,都是高产作物,比稻谷和小麦产量高出许多,更要紧的是耐旱。 还有玉米,它们原产于大洋彼岸,被欧罗巴人带到了吕宋岛。 孤派人去把这三样宝贝寻来了。” 说罢,又看向姜不期道: “你不会以为,光凭你刚才所说这些,本王就相信你了吧。” 姜不期发愁的看向贾琮,双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贾琮想了想,出了三道题,就在沙滩上画了起来,一道题是三角函数计算, 第二道是平面几何证明题,最后一道是浮力计算的物理题。 然后把树枝扔给姜不期,道: “你若能在半个时辰解出这三道题,孤便让你留下,带你去个能派上用场之处。 不然的话,就扔进海里喂鱼。” 不想,姜不期在看贾琮在沙滩上画图的时候就着迷了,也不管贾琮的恐吓,捡起树枝便在一旁作答起来。 贾琮在一旁看了,暗自点头。 不出两刻钟,姜不期已经答完,贾琮道: “走吧,孤带你去个地方。” 姜不期欣喜道:“莫非是王室科学院?” 贾琮道: “如今科学院里多是欧罗巴人,你去了要虚心学习全新的东西,不要丢了咱们东方人的脸。” 姜不期忙道“是”。 二人来到城郊科学院,刚一脚出了马车,姜不期就奇道: “王爷当真看重科学院,这地上都是用如此巨大而且规格统一的石头铺路。” 贾琮道: “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石头。 这叫水泥,能根据需要作成任何形状,比如城墙。 孤要在有生之年,让官道都铺上水泥路。” 这个时代的土路,一下雨就泥泞难行。这时,卡诺琳家族的翻译领着一个三十上下的西洋人来,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贾琮完全不知所云。 翻译道: “他叫布莱士·帕斯卡,是我们重金从法兰西来雇来的,刚来不久。 夫人说他是大才,得赶紧给他娶个妻,在此安家。 刚才他说王爷的蒸汽机设计极其精妙,不过钢铁的强度不够,支撑不了。 请王爷降低功率,他应该能造出来。” 第459章 太上皇驾崩 贾琮心中一动,好家伙,莫非是把大名鼎鼎的帕斯卡拐来了? 于是通过翻译问了他关于概率方面的问题,他果然对答如流。 贾琮仔细打量这个尖鼻子的法兰西人,心中暗道,真是吉星高照,鸿运当头。得此人相助,不愁自己很多想法不能变成事实了。 此人是这个时代着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发明家。 他最早提出了概率论,还着有《圆锥截线论》、《液体平衡的论述》,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帕斯卡水压机。 压强单位帕斯卡,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可惜他只活了四十岁,得找人好生看着。 至于给他娶妻安家,这事儿让这个岛上的女主人林黛玉去操心。 贾琮把帕斯卡和姜不期安顿在科学院,便回了府跟林黛玉说了这事儿。 林黛玉已学着母仪天下,操持个婚事倒也不在话下。 见贾琮如此重视此人,林黛玉当即找来那些诰命夫人,让众人物色一个贤德淑良的女子,要是会岐黄之术则更妙。 一晃眼,又一个月过去了,贾琮已离京一年多。这日,贾琮终于收到太上皇驾崩的消息。 只是不知他是如姜不期所言,是皇上送走的,还是自己寿终正寝。 不过从消息上来看,皇上要亲自为太上皇扶灵,来标榜他的孝道,越是如此,越可能是他下的手。 当然,所谓的皇上扶灵,不过是他坐在御驾里,护送太上皇的棺椁前往燕山的皇家陵园。 素雪道: “夫君,皇上出宫,武勋们会不会趁机下手?” 贾琮道:“不会。 皇家手里掌控的力量只有禁军,那几万禁军即便依托宫墙也挡不住西宁郡王的前标营,以及平津侯和宣平侯的左右两个标营。 他们若想刺驾,早就动手了。 更重要的是军方如今群龙无首,西宁郡王压得住开国一脉却管不了定国一脉; 同样,平津侯和宣平侯说的话在开国一脉也没用。 无论他们谁屠了皇家,之后呢? 谁做皇帝另外一半军队都不服。 再者,他们还会想:万一我回去了,怎么办?” 林黛玉道: “我以为皇子们更有可能趁机作乱。 皇上看中八皇子的消息被夫君转给了静姝郡主,北静王他们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 那么,其他皇子怎么会甘心?” 贾琮点了点头,道: “只是不知是性情暴戾、阴狠的四皇子,还是无法无天的十皇子会动手。 我离京就是腾地方给他们折腾的,可别让我失望。” 林黛玉笑道: “他们是否折腾,还得看‘你的静姝郡主’是否出力,他们水家要是使劲鼓动,哪个皇子不觊觎皇位,不想拼一下? 不过,我以为,为了那个皇位,四皇子会比十皇子更有可能弑父。 因为皇上毕竟还宠着十皇子,而四皇子因为母亲身份低微,不讨皇上的喜,他也打小就被皇上冷落。” 贾琮闭口不谈“你的”郡主,而是笑道: “他们谁先动手,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帝王停灵往往数月才下葬,更长的几年都有。不过皇上怕是等不起,应该不久了。” 一话未了,只见林黛玉干呕了一下…… 第460章 雨打棺,辈辈酸 两个月后,福州最好的稳婆都被秘密带到了台湾照顾林黛玉,带去台湾的暗卫也都调到了她身边,丫丫更是奉命寸步不离林黛玉。 因为林黛玉有身孕了。 看在眼前活蹦乱跳的丫丫,林黛玉笑道: “我哪里需要她来保护。不过这丫头在跟前喜庆,你看她一上午,头上那对马尾巴就被沾过背。” 贾琮笑道:“玉儿开心就好。 说起来,有一件有趣的事。两个月了,还没等来太上皇出殡的消息,今天倒是收到这个消息。” 说罢将京城来的密信递给了林黛玉。 林黛玉看完,先是面色古怪,复又捂着肚子忍不住笑起来。迎春见状,忙搂着林黛玉,道: “有身孕了,可别使劲笑。” 惜春好奇的拿过密信,见是弯弯拐拐的符号,不知所云,撅着嘴看着贾琮。 宝琴忙接过密信,见不是什么机密,便念给众人听。 众人如林黛玉先前一般,一个个脸色古怪,随后又捧腹大笑起来。 迎春笑道: “宝玉好生无礼,竟然在国丧期间与妙玉在栊翠庵行那苟且之事,还被下人撞见了。 幸好老太太灵台清明,认下了此事,堵住了下人之口,许二人国丧之后便成亲。 否则此事传出去,宝玉要被定个大不敬之罪。” 卡诺琳笑道: “庵堂岂不是跟欧罗巴那边的修道院差不多? 看来你们东方人也很开放的,呵呵呵!” 宝钗笑道: “老太太怕是捏着鼻子认下此事,那妙玉也是个不检点的,竟在庵堂里跟宝兄弟胡作非为。” 贾琮笑而不语,有心想说大脸宝又不是第一次在庵堂胡作非为,终究没当着她们这些女子说出来。 宝钗又道: “如今京城里都以为夫君被困在孤岛上,贾家声势定然大不如从前。 想来这也是老太太认下这门亲事的原因之一,老太太担忧宝玉往后愈发不好说亲了。 等夫君回京了,老太太是不是又该后悔这门亲事了。” 惜春撇嘴道: “后悔又能怎么滴,难道停妻另娶? 我看宝二哥和妙玉倒是天生一对,以前在园子里,我就瞧见他们俩不寻常。” 惜春的丫鬟入画忙帮腔,说起大脸宝和妙玉如何眉来眼去,如何不寻常起来。 于是众女又开始八卦起二人平常在园子里如何如何起来。 又过了一月,京城。 在百官以及诰命的相送下,皇上乘坐御驾护送着太上皇的灵柩出宫了。 加上皇室宗亲、禁军、太监、乐师等,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长达近十里。 皇上只在出宫前露过面,其余时间一直在御驾里,除了戴权和龙一,没人知道他在里面是昏睡还是清醒着。 大队人马行进的很慢,照这速度三日都未必能到达燕山皇家陵寝。 第二日清晨,天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 到了下午,京城的说书人、菜市场的卖菜人、码头的脚夫……,渐渐的整个京城都在传一句谚语: “雨打棺,辈辈酸。雨打坟,出贵人。” 很快,送葬的大队伍里也都开始流传起来。 傍晚,送葬大军停下修整,雨仍然不见停,戴权心里嘀咕着: 俗话说,“雨打坟,出贵人”。在下葬之后下雨,才是大吉。 如今,这送葬途中就不停下雨正应验了“雨打棺,辈辈酸”,确实大不吉利,现在人人都在说这话,莫非皇家气运已尽!? 这时,四皇子提着食盒走到御驾旁,对戴权道: “戴公公,父皇龙体要紧,趁着大军歇息,父皇也该好好用膳了,这是孤王孝敬父皇的。” 一边说着一边往御驾上瞧。 戴权不动声色的挡在马车前,接过四皇子手里的食盒转身登上御驾,撩开帘子,却见皇上依旧昏睡在软榻上。 在那帘子撩起的那一刹那,四皇子嘴角微不可察的露出一抹狞笑。 第461章 帝崩 台湾岛上,荷兰人的总督府,如今的摄政王府,贾琮牵着林黛玉的手在园子里散步。 丫丫在芒果树下边摘边吃,香菱跟在贾琮二人身后,念着京城传来的最新消息。 读到“雨打棺,辈辈酸。雨打坟,出贵人。”的时候,林黛玉噗嗤一笑,道: “这句话只一天就在全京城传遍了,准是夫君的编排出来的。” 贾琮笑道: “玉儿冤枉我了,这是第五令随机应变作的应对,想来统领说书人的柱子(映月的哥哥)还有行脚帮的倪二帮了忙。 第五令原本犯了点小错被我遣到了福州,到了南边,他才发现这里是我的大手笔,方才明白是我看重他。 我见他颇有灵性,在福州的时候,又调他回去坐镇京师了,果然没令我失望。 这话原也不是瞎编出来的,民间早有之。” 林黛玉是第一次听说,奇道: “真有这个说法?” 香菱道: “民间确有这个说法,我陪爷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听说过。 不过,也只是一种凶吉的寓意罢了,当不得真。 下葬后落雨也就是‘雨打坟’,寓意是此人生前德行很高,受人爱戴,入土后,连老天都哭泣(下雨),当然福泽后人。 而在送葬时下雨,也就是‘雨打棺’,则给送葬的人带来诸多不便,甚至可能导致抬棺椁的人摔倒,棺椁落地。 在山上还容易导致送葬的人摔伤,所以是很不吉利的,人们称之为‘辈辈酸’便是这么来的。” 林黛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香菱接着往后读。 皇上在刚刚抵达燕山皇家陵寝时,竟然驾崩了! 禁军和一部分文官拥戴四皇子为新皇, 八皇子和几个成年的皇子,联络一部分刚直的文官宣称皇上不是病故而是四皇子弑君! 他们要军机处出面将弑君、弑父的四皇子拿了问罪,然而武勋们围观,不掺和进皇室内部之争,保持中立。 四皇子在禁军的支持下,控制了皇宫,完成了登基。 随后新皇举起了屠刀,包括八皇子在内两位皇子和一位皇叔以谋反的罪名被杀, 反对他登基的二十多位文臣被满门抄斩。 京城如今血流成河,风声鹤唳。 贾琮忙问自己的师兄们,还有舅舅张敬如何了? 香菱道: “信上说,他们都没出头,目前平安。” 说罢将密信交给了贾琮,贾琮看了方才安心,又吩咐传令给第五令,让他传信给几位师兄和张敬: “京城风高浪急,且蛰伏。” 又命第五令,若他们遇到不测,紧要关头,不惜暴露武力,保他们平安。 贾琮复又想起北静王府在暗里煽风点火,一旦被皇家察觉亦是很危险, 自己承诺过保水家百年富贵,在给第五令要保护的名单中又加上了北静王府。 林黛玉摸摸有些显怀的肚子,道: “京城已是风云突变,夫君何不秘密回京掌控大局。 我这边有雪儿、宝琴、宝钗、卡诺琳妹妹他们帮我,还有丫丫,我能照顾好自己。 夫君切勿因我这点小事,耽误了正事,雪儿、丫丫都跟你去吧,她们能帮你。” 贾琮摸摸林黛玉微微凸起的小腹,道: “玉儿的事,就是咱们家最大的事。 京城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不急,咱们就在这里隔岸观火。” 第462章 城头变换大王旗 正说着,映月来报,家臣孟安邦求见。 贾琮点了点头,对他的心思了然。 孟安邦失去的那只眼睛便是拜四皇子所赐,他对四皇子上位自然恨得咬牙切齿。 来到摄政王府前院,孟安邦五体投地跪拜贾琮,请求贾琮早日回京称帝,并诛杀四皇子为其报仇。 贾琮将他扶了起来,看着他那只像海盗般包起来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手刃仇人固然痛快,不过杀一个人未必要我们亲自动手。 你是谋士,当知谋士杀人不用刀,用计谋便可。 如今我在京城的布局,加上四皇子自身戾气太重,怕是龙椅还没坐热,他就会丧命。” 孟安邦惭愧的说道: “属下一时情急光想着报仇了。 那四皇子生母是一位卑贱的宫女,先皇一时兴起与之交媾,事后又嫌弃其出身和容貌平常。 即便那宫女怀孕并诞下龙子,先皇也只赐了个嫔妃,连一次都没召见。 那嫔妃早逝,四皇子因不被看重反而活了下来,却养成冷酷、暴虐的性子。 属下相信主公自有妙计除掉四皇子,主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属下只顾眼前,属下知错了。” 贾琮又安慰了孟安邦一番,让他耐心等着看好戏,才打发他退下去。 果不出贾琮所料,这位性情阴狠、暴戾的新皇在皇宫内大肆清剿太上皇和皇上的残余势力,戴权、潜龙卫、飞龙卫都遭难; 在朝廷里,太上皇和皇上一系的文官也遭到清洗; 在皇室宗亲里,反对他的声音都被消灭。 然而,他自己在龙椅上坐了不到两个月,便中毒身亡,成为一位短命的皇帝。 第五令的情报说:太后(曾经驾临过大观园的那位皇后)见其过于暴戾,宫内外血流成河。 甚至因为太后父亲——礼部左侍郎季大人,对新皇登基大典消极怠慢,而欲对季家出手。 在北静王府的暗中支持下,太后出手毒死了新皇,连毒药钩吻,都是水清扬亲手交给太后的。 随后,在太后、宗室、北静王、禁军统领、部分文臣的支持下,拥立先皇唯一的成年皇子十皇子为帝。 十皇子的上位,立即引来的军方诸多武勋的反弹,毕竟他与军方有血仇。 牛继宗领着一帮武勋到了军机处,请军机处出面废黜十皇子,另立皇帝。 西宁郡王和平津侯、宣平侯一合计,决定依旧按兵不动,不插手皇室内部纷争。 用西宁郡王的话说就是: “无论屠家谁做皇帝,军机处都不受皇权辖制。 既是如此,何必管那龙椅上的人与军机处亲善还是敌对,让屠家自己狗咬狗去。 真正能改天换地的人(贾琮)不在京城,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吾等看戏便是。” 然而,牛继宗居然联络妻女被十皇子奸淫的长安府赵守备, 二人先是公布这位新皇以往的斑斑劣迹,然后联合部分武勋发兵攻打皇宫,创下军方第一次暴力干预皇权的记录。 北静王府虽然没兵可出,但老北静王麾下的武勋都站在了牛继宗这边。 温室里的禁军哪是这些如狼似虎军队的对手,禁军统领投降, 十皇子在皇位上坐了一个多月便死于乱军之中,比他的前任更短。 牛继宗拥立了其女儿与先皇所生的十四皇子为帝,十四皇子才五六岁,牛继宗成了事实上的大楚皇帝。 谁也没想到,牛继宗掌握大权后,第一件事不是清洗反对的声音, 而是下令他麾下的京营南营发兵攻打北静王府,对北静王生死无论! 第463章 展露实力 京城,北静王府,王府的侍卫面对全副武装的三千南营军,根本无法抵挡。 王府密室,密道的门已经打开,水清扬催促着北静王水溶赶紧从密室离开王府。 北静王怒道: “我助牛继宗扳倒了十皇子,他竟忘恩负义,反戈一击。 咱们再等等,王府麾下那些武勋定会发兵来救。” 水清扬道: “牛继宗是有心人,咱们先后拱火四皇子、十皇子,转头又助他外孙,他定然有所察觉。 同为被太上皇打压的开国一脉武勋,他也知道水家的心思。 如今他要扶持其外孙做皇帝,自己执掌大权,肯定不能容忍我等挑起皇家内乱。 要安天下,先安皇家。要安皇家,必除掉我等。 南营本就是为防守京城而设,如今他们控制着京城城门,咱们的人也进不了京。 王兄还是快从密道出府吧,再想法出京城。 如果城门看守的严,王兄可去摄政王府。 贾七郎曾答应保我水家百年富贵,他定有人留在府里,能助你出城。” 北静王急道: “王府的底蕴皆在此,我若离开,几代人的心血付之东流。叫我如何面对父王和列祖列宗? 清扬,你有轻功在身,你先走吧,我率死士和护卫们边打边撤,咱们在东郊秘地汇合。” 外面的厮杀声渐近,水清扬忙道: “既知我有本事能脱身,你还不快走,再晚就走不脱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俩还在,王府不愁不兴。” 北静王不舍道: “这些死士都是几辈人跟着水家的,没了就……” 话未落音,密室的门居然从外面打开了! 水清扬立即拔出宝剑,准备殊死一战。 只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是一个丫鬟! 身着王府丫鬟服饰,相貌寻常的女子。 是她!当日替贾琮传信的那人。水清扬一眼就认了出来,松了口气。 那人道: “主公答应保水家百年富贵,自然不会食言,二位请跟我走吧。” 水清扬道: “王府这些侍卫还有死士得跟我们一起出城。” 那人点了点头,道: “南营那两三千人快被我们杀光了,郡主带上你的人,跟我们从最近的东门出城吧。” 北静王道:“你是摄政王的人?” 那人点了点头。三人出了密室,到了前面杀喊声之处, 只见一群卖菜的、酒楼小厮、行脚商、卖杂货的人,正在砍瓜切菜般屠戮那些身着甲胄的南营士兵。 北静王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水清扬忙把王府的死士、侍卫和一些亲信召集过来。 不多时,那边已彻底击溃了南营,数百士兵逃了,那些卖菜的也没追。 于是北静王府三四百人马,加上一百多卖菜的和小厮们手持利刃直奔东门而去。 一路上,这群奇怪的组合狂奔在大街上,引来百姓纷纷驻足看热闹。 水清扬奇道: “就这样直接闯城门?难道没有密道出城?” 领头的是一个行脚商打扮的青年,那人正是第五令,第五令喝道: “直接硬闯!” 第五令心想:主公的密道岂能暴露。 自己带来了一百多虎卫队的好手,闯个城门,还是从里面往外攻,不在话下。 果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那些商贩之流轻而易举控制了城门,一群人鱼贯而出,消失在京城百姓的视野中。 京营南营奉旨攻打北静王府不成,北静王府在一众商贩的帮助下逃出京城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 京城何时有了这样一股恐怖的势力!? 一百多人就击溃了三千南营,还硬闯京城城门。 这让动荡的京城各方势力震惊不已,有惴惴不安的,有暗自欣喜的。 牛继宗听闻,更是惊的目瞪口呆! 天底下,恐怕只有那个人有这般能耐! 第464章 衣带诏和遗诏 京城牛府书房里,牛奉连喊了三声“父亲”,牛继宗才回过神来。 牛继宗猛的喝光了杯子里的茶,定了定神,道: “他应该没有回来,这是他留在京城的后手,用来保护贾家的。 只是,没想到他的人会出手护着北静王府,没想到他们两家走得这么近。” 牛奉道: “父亲,你不是刚刚以皇上的名义,让人给那个欧罗巴的什么家族传了密信么。 付给他们五百万两银子,外加一年后开放天津卫港口,换取他们一直用舰队封锁台湾海峡。 父亲,为什么不让他们直接上岛对付贾七郎? 还有,既然已经与他对上了,我们何不直接派重兵攻打贾家两府。” 牛继宗瞪了一眼牛奉,呵斥道: “愚蠢!打了贾府又能怎样?有什么好处? 挟持那老太婆、贾赦、贾政之流,就能要挟摄政王? 你看看今天他那一百多号人,随便几个都能把牛家杀个鸡犬不留。 且不说他留在京城的后手,只要摄政王还在这世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出那座孤岛, 一旦他回京,牛家有谁能活命? 欧罗巴那个卡诺琳家族都把女儿嫁给他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和解? 我送了这么大一份礼,也只是要求他们把摄政王困在岛上,都不敢提杀他。 纵使要杀他,在陆地上谁奈何得了摄政王?” 牛奉嘟囔道: “那现在怎么办?” 牛继宗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却发现是空杯了,重重的把杯子搁在书桌上,叹了口气,牛奉忙帮他沏上茶。 牛继宗又叹了口气,道: “都怪他被困在岛上了。 若是他在京城里好好的,老夫这辈子也没什么野望了,就跟着他混,也能吃香喝辣。 谁让他离京被困于岛上呢,眼前摆着这么大富贵,老夫焉能不动心? 所谓时势造英雄,如今大楚的时局,若没有摄政王,我牛家有望取代屠家,有朝一日成为皇族! 当务之急,立即派人南下,随时盯着他是否出岛了。” 牛奉忙领命去调派了。 皇宫仁寿宫, 正在园子里打太极拳的太后听闻北静王府一事,眼前一亮。 过了一会儿,夏守忠被换到太后跟前,太后把一封书简交给夏守忠,郑重的说道: “如今皇家已被牛家架空,天底下能扭转乾坤的只有摄政王。 你速秘密出宫,潜入摄政王府,将本宫的衣带诏交给摄政王的人。 摄政王虽不在京城,但他留的后手足以对付牛家。” 夏守忠听闻,心神一震,脑袋转得飞快,嘴里却吞吞吐吐道: “娘娘,先皇在时已经提防摄政王了,娘娘如今启用他,就不怕反噬?” 太后无奈道: “如今也别无它法,总不能眼看着皇家一步步被牛家吃掉。” 夏守忠便躬身领旨出去了。 太后身旁的贴身嬷嬷见夏守忠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道: “娘娘,夏公公所言有理。 摄政王比牛家危险百倍,这弄不好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太后不语,心中暗想道,先皇清醒时曾留了一招绝杀交给自己,那就是—— 杀贾琮的遗诏! 先利用贾琮的力量除掉牛家,然后等时机成熟,皇家有了可用的忠臣, 再用先皇遗诏,号召群臣除掉贾琮留在京城的后手。 与此同时,天津卫大沽口。 水师北营统领樊海故(贾敖)举着“千里眼”,在海河的入海口已经等了半日。 他等的舰队终于到了,透过“千里眼”远远的瞧见领头的那艘船的桅杆上打了旗语,那是贾琮特定的暗号。 第465章 传说中的侠女 贾敖立即派出船只引导舰队靠港,这种大型海船吃水深,不能进入海河这样的内陆河。 贾敖早已按贾琮的意思备好了船队,好让贾琮的人马沿着海河而上直达京师。 舰队靠岸了,贾琮领着丫丫和晴雯、鸳鸯从旗舰上走了下来。 林黛玉怀孕不久,贾琮内院里接二连三的传来了喜讯,宝钗、卡诺琳、映月、香菱、秦可卿都先后有了喜。 林黛玉把平儿留下来照顾映月和香菱,安排尤氏照顾可卿,让晴雯和鸳鸯随身伺候贾琮。 黛玉原本想让素雪和丫丫一起跟贾琮回京,但贾琮不许,留下宝琴帮林黛玉打理内务,外院的事由素雪看着。 贾琮离岛前,再三吩咐众人,一切以林黛玉的安全为重,任何产婆若要提出“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 一律“保大”。 不管任何理由,自己的妻妾若被哪个产婆“保小”,谁动的手,贾琮必杀她全家。 因为贾琮知道这个时代“保大还是保小”是个非常残酷的问题, 所谓“保大”就是难产时,用工具深进女子体内,绞碎婴儿取出来; 而“保小”就是从女性下体往上剪开,把婴儿从腹内取出来,产妇必惨死! 贾敖见贾琮领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半大丫头从船上走出来,忙迎上前道: “拜见摄政王,你要的船只已备好。” 说罢指了指岸边那一排船。 贾琮道: “有劳三叔了,三叔不必多礼,叫小侄七郎便是。” 说罢朝正在指挥人搬运粮食的贾芸招了招手,贾芸到了跟前,贾琮道: “他是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这是我三叔。” 贾芸忙拱手道: “小子贾芸,拜见三叔公。” 贾敖点点头,道: “原来你是小五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说罢又看向贾琮的舰队,道: “七郎,你的兵马呢? 我怎么瞧见你舰队上搬下来的都是粮食。 大楚半年内死了三个皇帝、一个太上皇,连皇室宗亲都被他们屠家(皇家)自个儿杀的差不多了。 屠家在大楚已是声名扫地,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个六岁不到的小儿。 此刻,正是进京取天下千载难逢的良机,七郎为何不带兵马回京?” 贾琮拍了拍身旁的丫丫,笑道: “打天下么,何须带兵马回京,京师就有我的兵马。 民以食为天,安天下还得靠粮食。 至于打仗嘛,我这丫头就好使。” 丫丫摸摸腰间的瓦面金装锏,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看着贾敖,道: “俺力气大,俺能帮爷打。” 贾敖见状,故作震惊道: “莫非你就是传说中,国宴上打败罗刹国大力士,勇闯奉天殿跟皇帝讨赏的‘侠女’丫丫?” 丫丫眼里疑惑:原来俺有这么大名头啊!随即神气活现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晴雯和鸳鸯实在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贾敖看了看码头上,几十艘海船正在往岸上搬粮食,心中对贾琮愈发敬佩: 如今京师乃至整个大楚北方都缺粮,老百姓饿肚子,民变此起彼伏。 无论谁要坐稳江山,都必须解决老百姓的肚子,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贾琮吩咐贾敖、贾芸,京师大定后,便押运粮食进京。 随后,贾琮领着丫丫、晴雯、鸳鸯和一队亲兵登上一艘渔船,沿着海河而上。 贾敖看着渔船消失在暮色中,心潮澎湃,一旦贾琮问鼎天下,自己再也不用隐瞒身份了,届时可以正大光明认祖归宗。 第466章 得撼山军者得天下 京城,西宁郡王府。 西宁郡王、王妃以及他们的儿子,包括嫡长子和幼子卢少朋都在书房里。 自从卢少朋迎娶了贾探春,少朋已经被指定为下一代家主,即便这一年多,贾琮被困于台湾岛,卢少朋的地位仍然没有改变。 王妃有些激动的说道: “今日这般动静,搭救北静王府的必是七郎的留在京城的后手。 我想不出来,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般强大的一股势力。” 西宁郡王道: “夫人言之有理,摄政王困于台湾岛以来,夫人一直坚信摄政王不会就此沉沦下去,并坚持扶持少朋,可见是对的。 不过,牛继宗居然向勋贵动手,还是同为开国一脉的北静王,开了这个先河,我决不能袖手旁观。 先前,无论皇家怎么斗,都不会波及到武勋,因为他们无法掌控军队。 但牛继宗不同,他自身就是武勋,手中有军队,还是负责京城防御的南营。 今日他能向北静王举起屠刀,他日就能挥刀向我们。 当务之急,立刻把家眷秘密转移出京城。 然后再和齐国公、忠靖侯以及定国一脉的平津侯、宣平侯商议,如何处置牛继宗。” 王妃左手按在腰间的宝剑上,有些不忿的说道: “还能怎么处置? 按我说的,当初他杀十皇子上位,就该除掉他,如今他的尾巴露出来了,你们才知道着急。 你们军机处的几人老家伙瞻前顾后,怕杀了牛继宗,你们自己谁去坐龙椅,别人都不服。 真真是三个和尚没水吃! 反倒让牛继宗那废物当了‘太上皇’。” 西宁郡王隔着茶几,弯腰过来拍了拍王妃的手背,试图安慰这个武艺比自己高的多的夫人,王妃回应了他一个白眼。 卢少朋见状,忙道: “母妃,父王他们有这个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再则,如今大楚北方到处都在闹饥荒,甚至连京城都受到波及,短短半年时间,粮价涨了六七倍, 许多百姓家里已经无米下锅,被逼卖儿卖女。 这个时候谁坐上龙椅,日子都很难熬,弄不好就成了那些起义军的首要目标。 父王和几位叔伯现在都隐忍,积蓄实力,静观其变,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王妃白了眼小儿子,娇嗔道: “娘平时都宠着你们几个兔崽子,有事倒好,你居然护着你老子。” 卢少朋和他几位兄长都“嘿嘿”干笑两声,王妃又道: “七郎的事,你媳妇怎么说?” 卢少朋道: “夫人只说七郎一定不会有事。” 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西宁郡王道: “父王,儿子有一事不明。 七郎带走了撼山军三万兵马,还有四万留在西营。 外面都说即便只有四万撼山军,也足以镇压京师各营。他们都说: ‘得撼山军者得天下。’ 先皇在燕山驾崩后,后来的上位者无不窥视撼山军,将其视为无主之地,都欲掌控在手中。 三位皇帝都把自己的人调去撼山军任统领,先后被军机处否决。 然而他们的人去了撼山军接任统领,并未遭到撼山军副将、参将等抗拒。以至于短短半年,撼山军换了三位统领。 难道七郎当初离京时,就打算对撼山军弃之不管?” 西宁郡王看了眼卢少朋,又看向嫡长子,道: “你到底嫩了些,老大,你来教少朋。” 西宁郡王长子已三十上下,老早便跟着西宁郡王镇守西北,只听他说道: “五弟,当年先皇把父王调回京城,按其旨意咱们几位兄弟也都回来了。 这几年过去了,统领也换了几拨,可是,这嘉峪关的守军听谁的?” 卢少朋听闻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老大又道: “父王,摄政王此举,恐怕也有试探军机处的意思。 他想看看他走后,军机处是否有人对撼山军大刀阔斧的改动。” 西宁郡王点了点头,道: “摄政王被困台湾岛后,不是没人不眼馋撼山军这四万兵马。 只是,要把撼山军掌控在手,就得从上到下,乃至总旗、小旗这些底层带兵的统统换掉。 这样一来,撼山军就不是撼山军了,也没那个所向披靡的战力了。” 言罢,又看向王妃,道: “夫人,咱们今晚就收拾,明儿一早家眷都出京。 老五,你去联络齐国公、平津侯他们,咱们在京城外聚聚。” 王妃轻哼一声,按了按腰上的宝剑,道: “你们都是我手下败将,我还用得着出京吗。 要去,把你那些小妾带出去便是。” …… 牛继宗对北静王出手后,这一晚,齐国公府、忠靖侯府、平津侯府、宣平侯府都上演的相似的一幕。 两日后子时,京师笼罩在夜色下,夜晚的宁静,如同深邃的湖水,轻轻荡漾着月光的波纹。 撼山军营地外,一块巨石上,一道修长的人影背对月亮负手而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几道黑影从撼山军军营里面跃了出来,几人来到巨石下,朝那人单膝跪下,为首的一人道: 第467章 王者归来(一) “主公,牛继宗派来的统领、副将、参将及其亲兵已全部清洗。 尚有十二名千总、把总等中层武将因分散在军营尚未清理。” 说话的那人是撼山军原本的副将,他身后都是撼山军原本的参将。 贾琮站在巨石上,并未说话,而是看向那人身后的柳湘莲,他是经历四皇子、十皇子到牛继宗唯一没被撤换的参将。 或许是因为他在贾琮执掌绣衣卫之前,便是绣衣卫力士(暗探),所以三任皇帝都把他当做了皇家的人。 又或许他投了皇家?毕竟他不同于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近卫营。 柳湘莲抱拳道: “禀主公,这十二名千总、把总的来历属下都很清楚,他们当中有四皇子、十皇子还有最近牛继宗派来的。 他们居住的军营属下都记了下来,请主公让属下带人前去一一清理。” 贾琮只说了一句“先接管军营,剩下的交给你们。”便纵身跃下巨石,向军营走去。 众人忙跟上。 半盏茶后,火把照亮了撼山军军营的校场,贾琮站在点将台上,身后是亲兵和副将、参将。 点将台两侧插着数杆长枪,上面是皇家派来的统领、副将、参将的头颅。 点将台上还多了几面聚将鼓,那是后来的统领加上去的。 贾琮的亲兵没有擂鼓,而是吹响了军号。 嘹亮的军号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传遍了军营每一个角落,集结号一响,所有军士必须在一刻钟内到校场列队。 不多时,军士们从军营小跑赶到校场列队,晚风下军旗猎猎,兵刃在火光下透着寒光。 站在前面的军士认出了贾琮,有人激动的高呼道: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很快,校场上传遍了山呼海啸的声音: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 声音中夹杂着激动、兴奋,甚至不少军士激动的抹起了眼泪。 贾琮站在点将台前沿,朝军士们敬了个军礼。 下面传来“喳喳喳!”的铠甲摩擦声,军士们立即整齐划一的敬军礼, 这是撼山军特有的军礼,同近卫营一样,是后世的军礼。 贾琮看向台下有近十人未立即敬军礼,大喝道: “未敬军礼者,就地斩杀!” 话刚落音,军士们便拔刀或是用长枪将那几人斩杀。 慈不掌兵,此刻无论是外面派来的,还是原本的撼山军军士忘了军礼,都该斩杀。 不用贾琮下令,柳湘莲也带着亲兵去斩杀那些皇家派来的千总、把总。 贾琮从怀里掏出一封书简,大喝道: “这是太后的衣带诏,牛继宗觊觎皇权,太后请孤王进京铲除牛继宗。 尔等听令,三更造饭,五更发兵京城!” “遵命!”众将士齐声道。 半个时辰后,前标营军营。 北静王、齐国公、忠靖侯、平津侯、宣平侯,五人还在前标营统领西宁郡王帅帐内。 众人商讨了半宿,如何处置牛继宗对北静王府动手一事,依旧无果。 齐国公不耐烦的说道: “扯了半宿,牛继宗和他那外孙,到底杀还是不杀,就拿不出个主意?” 宣平侯懒懒的说道: “杀他们容易,可是杀了之后呢? 谁当皇帝?谁来接这个烂摊子? 单是京师一带就有上百万饥民,附近的山东、河南、山西……哎。” 说罢,摇了摇头。北静王道: “先皇不是还有两个小皇子嘛,一个四岁,一个五六岁了。 让他们屠家自己去撑这个烂摊子。” 平津侯道: “这两个的母族都是大家族,还是朝中重臣,他们做了外戚怕是比牛继宗更难缠。 可别小觑了这些文臣,他们使坏起来,在座加起来都比不上人家的心眼子。 要是摄政王在京就好了,这些牛鬼蛇神都不敢冒头。” 话刚落音,帐外传来一道声音: “哦,这是念叨孤王了?” “谁!?” 前标营的帅帐怎会有外人靠近! 帅帐被一个小丫头撩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席衮冕之服。 “皇上!” 平津侯看到一身龙袍下意识的喊道。 西宁郡王、忠靖侯、宣平侯等反应过来,忙道: “摄政王!” 第468章 漫长的一夜(一) 与此同时。 京城,夜色笼罩下荣国府,宁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月光静静的洒在窗户上,显得宁静而有些清冷。 内院里,巡夜的婆子坐在灯笼下,努力睁着双眼,不让自己打盹。 藏在树上、树丛中的暗卫们静静的俯视着宁静的荣国府。 自从贾琮被困台湾岛的消息传回京城后,除了几个亲家日常走动,荣国府比以前清冷了不少。 荣庆堂里屋,年事已高的老太太睡眠有些浅,恍然间感觉被人推了一下,老太太惊醒了。 睁眼一看,微弱的夜灯下,似有一道人影静静的站在床边不远处。 老太太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床边那冲着自己微笑的丫头不是鸳鸯是谁? 老太太惊讶道: “鸳鸯,怎么是你?” 鸳鸯笑道:“老太太,是我。” 老太太奇道:“你怎么回来了,琮哥儿呢?” 鸳鸯道: “爷回来了,让我来接老太太出京城。” 老太太回过神来,道: “现在出城?” 鸳鸯点了点头,坐到床边,扶老太太起身。老太太慢慢反应过来,想起两日前北静王府被抄家一事,大抵猜测了贾琮的用意。 老太太在鸳鸯伺候下穿上衣服,道: “老大,老二,还有宝玉他们呢,他们不走? 细软呢,不收拾下?” 鸳鸯道: “老太太别担心,晴雯去叫琏二奶奶了,府里的主子都走。 不用收拾,爷说只出去清静一天,便可回来。” 老太太想了想,道: “要打仗了是吧,哥儿要带兵进京?” 鸳鸯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荣国府这边大观园的大门打开, 老太太、贾赦、贾政、贾琏、大脸宝、贾兰和邢夫人、傅秋芳、王熙凤、李纨、妙玉等人提着几盏灯笼静静的穿行在大观园。 自从贾琮离京后,妙玉又跟了大脸宝,大观园只有些仆妇在看着,倒也收拾的整洁,月色下的园子依旧美轮美奂。 众人没心思欣赏美景,只匆忙赶路,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心事重重。 老太太杵着龙头拐杖走了一小会儿便没力气了,鸳鸯背着她跟在一名暗卫后面。 不多时,众人到了梦溪峪,这是以前姑娘们吃饭、读书、学女红、玩耍的院子。 鸳鸯领着众人到了以前姑娘们读书的房间,晴雯上前推开书架,后面露出一扇门,门后是向下的台阶。 贾赦、贾政等人没想到府里出京的密道就在黛玉、探春她们平常聚集之处。 老太太倒是想起当年铁网山叛乱时,在贾琮府里的密室里,薛宝琴曾经告诉她,必要时可从密道出京。 众人提着灯笼拾阶而下,密道很窄,阴冷。 走了不多远,密道里面果然有岔道,老太太趴在鸳鸯背上心想,这应该是通往那个密室的。 走了半个时辰,大脸宝已经气喘吁吁,贾赦、贾政被两名暗卫背着。 大脸宝见没了旁的侍卫,揣着气对晴雯道: “好姐姐,我实在走不动了,你背背我吧。” 妙玉见到这一幕,脸上冷冷的,撇过脸去。 晴雯冷眼瞪了大脸宝一眼,错身走到后面把巧姐儿背在背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脸宝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悻悻的跟在后面。这地道里黑漆漆的,不跟上灯笼,他会怕的要死。 妙玉见了,终究是不忍,走到后面扶着大脸宝跟上队伍。 一个时辰后,众人精疲力尽,总算顺着楼梯从一口枯井爬了出来。 晚风中,众人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 众人看去,这是一户渔家小院,院墙旁还晾着渔网。 一对青年“夫妇”从屋里走出来,将老太太一行人领上了渔船。夫妇二人灭了灯笼,就着月光划动了渔船。 渔船在月色下行驶河面上,王熙凤小声对鸳鸯道: “鸳鸯,咱们已经出京城了,这是要去哪儿?” 鸳鸯小声道:“快了,一会儿便到。” 渔船开了一段又拐进了一旁的小河,约莫一刻钟后,那渔夫点亮了船上的灯笼,复又熄灭。 如此反复三次后,岸上也同样出现灯笼的信号。 渔船靠了岸,一位农民模样的青年把众人迎上岸,进了岸边一户农家小院。 众人刚进院子,突然,西边的天空火光冲天,紧跟着传来“哒哒”沉闷的声响。 众人大惊失色,难道被人发现了! 那农夫上前道: “诸位不必惊慌,那边是撼山军军营,主公的撼山军开拔了!” 众人听闻松了口气,赵姨娘忙上前拉着鸳鸯道: “摄政王回来是吧,莫非这是要攻打京城,打小皇帝么?我那孽障也跟着去了? 造反是要杀头的啊!” 鸳鸯撇了撇嘴,道: “环三爷没回京,都不在大楚呢。” 赵姨娘忙问: “啊?这孽障不在大楚,难道去天边了?” 赵姨娘的认知里,大楚就是全天下。鸳鸯道: “他奉爷的命令,开疆扩土去了,将来封王拜将还指不定呢。” 赵姨娘听说封王拜将,顿时觉得造反也没什么不好了。不想,贾政却道: “祖父追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开创大楚基业,贾家世受皇恩、世代忠烈,岂能造反!” 老太太气的把龙头拐杖在地上一杵,喝道: “老二!你浑说什么?” 第469章 漫长的一夜(二) 贾政虽自以为占着大义,却不敢忤逆老太太,只得闭上嘴。 贾赦冷哼一声,道: “老二当年只会关在屋里读书,父亲从大同归来后,为何不久就病逝,他对来龙去脉一无所知,只蒙恩做了个从五品小官。” 说罢,捋了捋胡须,在院子里踱了两步步,又道: “屠家失德,导致天下大乱,我贾家取而代之乃是顺应天道。” 邢夫人、傅秋芳、王熙凤、李纨、贾兰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意识到贾琮要造反当皇帝, 那贾家岂不是成了皇族!众人既惊骇又激动。 王熙凤突然一拍额头,道: “糟了,大姐姐(元春)还在宫里,琮兄弟起兵,她岂不是要遭殃!” 话刚落音,屋里传来一道声音: “难得弟妹还记得我。”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衣着华丽的女子从屋里走出来,不是元春是谁! “元春!” “大姐姐!” 众人惊呼道。 老太太杵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太太!”元春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祖孙二人相拥而泣。 良久,老太太才搂着元春道: “元丫头,你如何出宫的,何时来的?” 元春道: “我也是刚刚才到。 宫里这段时间人心惶惶,混乱不堪,逃跑的逃跑,偷东西的也不少。 三弟在宫里的人连夜把我送出宫,外面有人接应。” 元春不便当众说出夏守忠的身份,指了指屋里一个农妇模样的妇人,道: “这位大婶在宫外接应我,带我出京,数丈高的城墙,背着我就跳……是飞了出来。” 老太太忙对那农妇道谢: “多谢你了,带我孙女出京。” 那妇人道: “老太太无需多礼,我乃是奉主公之命行事。” 这时,巧姐儿指着篱笆外面,惊呼道: “快看,快看!” 众人顺着巧姐儿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天边,近十里长的队伍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里叹道: 大战在即,贾家是鲤鱼跳龙门一跃成为皇族,还是战败被屠,在此一举。 此刻在场每个人都意识道,自己的生死、命运都跟眼前这场大战息息相关,若是战败,天下之大再无贾家的容身之地。 半个时辰之后,天刚蒙蒙亮,景阳钟声把京城的百官都召集到了奉天殿。 一个五六岁的小娃,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懵懂的看着身旁的外公——牛继宗。 牛继宗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他在等最后的救命稻草。 大殿上没有武将,一群文官和皇室宗亲乱哄哄的,相似的一幕这半年来虽然经历三次了,依旧让他们陷入恐慌, 因为每一次更迭都有不少官员家破人亡。 众人谈论着有哪些兵马在围攻京城,有人说: “听说,除了牛大人的京营南营,京营的另外三个营,外加三个标营全都来了。” 有人道:“撼山军呢?” “也来了!” “撼山军都来攻城了,那还怎么打?莫非摄政王回来了?” 这时,一个太监踩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赶来,到了牛继宗的身旁,低声道: “大人,贾太妃不在宫里。找遍了内宫,都没寻到。” 牛继宗咬了咬牙,怒道: “昨儿还在,怎么就不见了? 找,继续找,把侍卫也派去找,就这么大个内宫,能藏到哪里去!” 那太监战战兢兢的领命,连忙退出了大殿。 太监的后脚刚走,长安府赵守备就快步走进了大殿,如今他因从龙之功,已做了国公,又被牛继宗任命京营步兵营统领。 赵统领快步走到牛继宗跟前,道: “大人,下官奉旨去捉拿反贼的家人押到城楼。 然而,荣国府、西宁郡王府、齐国公府、忠靖侯府、平津侯府、宣平侯府,所有的人都不在了,府里只剩下人。” 牛继宗听闻,神情恍惚,挟持这些反贼的家眷是他最后的一招,不想对方先一步行动了。牛继宗回过神来,道: “摄政王府呢?摄政王回来没?” 赵统领道: “摄政王离京后,我们派人去打探过,府里只有几个打扫的下人。 刚刚步兵营去了,连下人都不见了。” 牛继宗喃喃道: “定是他回来了!” 第470章 王者归来(二)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各路大军已进入京城,把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贾琮进了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调了一队兵马前往荣宁街。虽然府里只剩下人了,但下人和家当也不能任由溃散的乱军祸害。 西宁郡王、平津侯等也都派了兵马去看着自己的府邸。 皇宫玄武门外,西宁郡王、齐国公、忠靖侯、平津侯、宣平侯按昨晚的约定都带着兵马赶到了, 就连北静王也带着老北静王麾下的武将们赶来。 齐国公许是因为与贾琮结识时间短些,想同贾琮拉近关系,便拍马来到贾琮跟前,道: “让老夫来替皇上叩开这扇宫门。” 贾琮点了点头,齐国公便率麾下大军攻打城门。 守城的禁军虽已没了斗志,但凭借城墙居高临下依旧对攻城大军造成不小伤亡。 贾琮见状,把落日弓扔给了丫丫。 丫丫打小跟随贾琮,经历大小战斗无数,早已明白贾琮心思。 丫丫接过落日弓纵身一跃,跳上一旁的房顶,张弓便射,将城楼上的禁军统领钉在了城楼的柱子上。 禁军见状,顿时溃散。 齐国公率兵登上城楼,打开城门,众将士一拥而入。 宫里的禁军和侍卫或溃逃或被杀,奉天殿被大军团团围住。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瑟瑟发抖,外面的杀喊声渐渐停下了,皇室宗亲和文臣文臣们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赵统领看了看大殿上的左士衡、方子庭、柳进益、张敬等人,又看向牛继宗。 扣押叛军家眷不成后,他就向牛继宗建言拿下贾琮的师兄和舅舅张敬,换取一线生机。 然而,牛继宗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 不同于从长安府进京不久的赵统领,牛继宗是亲眼见识过贾琮的能耐,还有那个贴身丫头,同时也了解贾琮的性子。 败局已定,再做挣扎,只会遭到加倍的报复,他只想给自己家人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 这时,一个小丫头迈过奉天殿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 众人看去,那丫头正是当初在奉天殿向先皇讨赏的丫头,一个只身闯皇宫,定住侍卫的小丫头。 丫丫迈着小短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在大殿上走了一圈,然后走到几位文臣面前挥了挥手,那几人立即退后。 丫丫的鹿皮靴子在地上跺了几下,随着“咔嚓”几声响, 大殿的地板突然裂开好几处,下面露出黑洞洞的陷阱。 众人骇然! 没想到每日早朝的奉天殿竟然满是陷阱,下面是透着寒光的利刃。 这屠家还真是时刻提防着百官。 丫丫走出了奉天殿,朝外面的军士们扬了扬下巴,一群军士顿时汹涌而入。 一人直扑龙椅上的小皇帝,那人正是柳湘莲,他是半路投在贾琮麾下的,此刻正是他表忠心的时候。 弑君这种青史上的骂名,他要替贾琮背下。 突然,一旁闪过一人拎起小皇帝便扔进了陷阱。 文官们见了,心中叹道: 这算是屠家挖的坑,埋屠家的皇帝。 柳湘莲看向抢功劳那人,原来是西宁郡王之子卢少朋,卢少朋冲他笑了笑,仿佛在说: 你是新皇的亲卫,你杀皇帝也算是他动手,此事我来背。 柳湘莲无奈的退下御台。 众将士排成两列,把皇室宗亲和文臣们隔在后面,空出了大殿中央。 贾琮身着衮冕之服昂然迈进了奉天殿,身后是丫丫, 西宁郡王、齐国公、忠靖侯、平津侯、宣平侯排成一排跟在后面。 众人见了,心里一叹: 他回来了! 第471章 禅位 贾琮放眼看去,大殿里多了一些新面孔,就连原来的内阁首辅纪器之都不在文官一列。 原本的朝臣果然被杀了不少,这些是新补进来的,无论时局多么混乱,总不缺想做官的人。 赵统领见贾琮进来,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愤恨,竟把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当即被军士们斩杀。 贾琮见左士衡、方子正等师兄们以及张敬都安好,无意制造杀孽,然而总有人不怕死, 一位身着五爪金龙蟒袍的皇室宗亲指着贾琮大骂道: “皇家待你贾家不薄,你为何……” 一话未了,平津侯指着他喝道: “牛贼党羽!” 车正武便一个箭步上前,一脚把那皇室亲王踹入陷阱中。 如今新皇开天辟地,这些武勋都抢着从龙之功,就怕没人送上门来。 牛继宗听闻“牛贼党羽”党羽四个字,嘴角抽了抽。 自从贾琮进殿以来,就没瞧他一眼,就连西宁郡王、齐国公等都没人看他一眼。 牛继宗感觉自己就像蹦跶的小丑,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大殿上已然安静,有了前车之鉴再没人蹦出来送死, 西宁郡王手持太后的衣带诏,上前大声读了一遍。 这意思是贾琮回京,是因太后懿旨。 西宁郡王读完,双手把衣带诏奉给贾琮,贾琮手持诏书独自出了大殿。 牛继宗看着贾琮的背影,道: “摄政王!…… 皇上……” 然而,没人理他。 后宫里,处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军士把守着各宫殿和道路, 太后在被军士围着的仁寿宫里焦急的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这时,贾琮走了进来。 贾琮把衣带诏扔在她面前,拎了张圈椅,平静的坐在了太后的对面。 一旁的夏守忠见状,退了出去,只剩贾琮和太后二人。 太后看了眼自己手书的衣带诏,又看了看贾琮一身龙袍,故作镇定的说道: “有劳摄政王回京勤王了,本宫代天下苍生谢过摄政王。 摄政王无愧先皇的信任,社稷危难之际千里回京,扭转乾坤。” 贾琮淡淡的说道: “别讲那些有的没的。 如果我没猜错,先皇还给你留了一封杀我的遗诏吧。 先皇驾崩之前,除了你、戴权和龙一,似乎没人可以信任了。 戴权和龙一都死在四皇子手上,想来只有你还有遗诏。” 太后怔怔的看着贾琮道: “摄政王这是何意?” 贾琮冷冷的看着太后,直截了当的说道: “如今摆在太后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太后风韵犹存被反贼牛继宗强暴,牛继宗见丑事败露,便杀了太后和先皇的另外两位年幼的皇子, 还顺带屠杀了皇室宗亲,以及你的娘家——季家。 本王奉你的衣带诏进京勤王灭了牛家,为屠家、季家报了仇。 江山无主,为了天下百姓,本王被众人推上了龙椅。” 太后听闻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要杀自己以及皇家和自己的娘家,然后栽赃给牛继宗。 临死了,还要坏掉自己的名节。 贾琮自始至终没提皇帝,想来他已经弑君了,太后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 “第二条路呢?” 贾琮道: “禅位。 你带着那两个年幼的皇子,说服剩下那几位皇室宗亲,昭告天下,禅位于朕。 朕送你们去台湾岛,保你们五代富足、衣食无忧,五代以后靠你们自己。 至于季家可以留在京里继续担任礼部之职,也可跟你们去台湾。” 太后喃喃的念了一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又过了会儿,道: “清河呢?她已经成亲,原本我是想许给你的。” 贾琮道: “封为清河县主。” 太后长长的出了口气,转身打开书架上暗格,取出一个带锁的匣子,把匣子里的一封信交给贾琮,道: “成! 我生了两子一女,如今只剩清河一个女儿了。 希望你看在清河与你夫人和姊妹们那份交情上,善待清河吧。” 贾琮接过信,拆开一看,正是先皇要杀自己的遗诏。 贾琮点了点头,道:“朕素来恩怨分明。” 随即把那遗诏扔进了一旁的火炉中。 遗诏在火焰中烧为灰烬,如同一个朝代的终结。 第472章 尘埃落定 奉天殿的那些皇室亲王被叫到了仁寿宫,北静王则领着一众武勋进了大殿。 一个时辰后,太后在一群太妃的簇拥下,牵着先皇的两个小皇子,进了奉天殿,后面跟着那些动乱下存活下来的皇室宗亲们。 太后看了一眼大殿上文武百官,宣读了禅位诏书: “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 楚道陵迟,世失其序…… 于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 君其只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国祚不到百年的大楚就此终结,成为历史! 文武百官齐向新皇行礼道: “吾皇万岁!” 贾琮当即宣布,册封前朝太后为“季夫人”,前朝清河公主为清河县主,送季夫人和前朝太妃、宗室等人去台湾岛安居,赐其良田。 每年由皇家内帑发放银两、绸缎等物质,保其五代富足。 太后领着众人跪谢皇恩后,在贾琮亲兵的护送下离开奉天殿。他们将有一日时间收拾细软,然后乘船去往台湾岛。 前朝屠家就此离开奉天殿,退出历史舞台, 贾琮缓缓登上御台,武勋们在大殿上大肆庆贺。 文官中有欣喜的;有为儒家圣人“贾子”称帝而倍感荣耀的; 也有暗自庆幸自己平稳过渡到新朝,新皇登基,按例会大赦天下,即便日后不被重用,没得罪过新皇也不会遭遇不测; 也有少许怅然若失的。 只有御史大夫樊泽霖身旁那位右都御史,担忧的看向他。 满朝皆知樊泽霖是先皇用来牵制贾琮的,每每在朝堂上针对贾琮。 据说他们家大门经常被泼大粪,都是贾琮的家臣中那些镖局武夫所为。 右都御史的目光引来身旁文官们的注意,樊泽霖面无表情,静静的站在那里,心中却腹诽道: 以他的智慧应该不会揭开自己与贾家的恩怨,而是继续让自己担任御史大夫,以彰显其皇恩浩荡。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不能和外甥贾敖正常往来。 当文官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一些武勋的目光,忠靖侯指着樊泽霖上前道: “陛下,此贼乃前朝余孽,对陛下多有不敬,让微臣替陛下把他扔进这坑里,以儆效尤。” 贾琮看向樊泽霖心想,当然不能公布他乃是贾敖的亲舅舅,贾琮道: “樊爱卿虽是嘴上叼毒,却是个刚直不阿的,倒是做御史大夫不二人选。 朕并不熟悉政务,忘诸位爱卿兢兢业业,维持朝廷平稳过度。 三日后登基大典,大赦天下!” 文武百官忙领旨口称吾皇圣明、皇恩浩荡。新皇连樊泽霖都放过,文官们都松了口气。 这时,像隐形人一般的牛继宗,突然双膝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道: “陛下,罪臣吃了猪油蒙了心,愧对皇恩,愧对同袍的情义。 罪臣罪该万死,求陛下看在罪臣并未对陛下亲友们无礼的份上,给牛家一条生路。” 贾琮淡淡的说了句:“准!” 牛继宗说了声“谢陛下隆恩”便纵身跳进了陷阱中。 贾琮在龙椅上缓缓坐下,环视文武百官道: “这一年多来,朕已在海外开疆扩土,那里水稻一年三熟,所产的粮食足以补上百姓所缺。 牛家人都去那里耕作吧。 粮食虽然够吃,但是要真正落到百姓的手中,诸位爱卿还有很多事要做。 单说这粮食要运到陕、晋一带,沿途消耗就巨大。 朕又从海外寻来了三样宝贝,土豆、红薯、玉米,它们耐旱,适合北方地区广泛种植。 所以,新朝政务当务之急有四件事: 首先是安天下,平稳过度; 然后把我从海外带回来的粮食发放到饥民手中,朕有言在先,凡贪墨粮食者,朕决不姑息! 其三,朕开拓的新土地上,需要开府立州,需要各路英才,还需要大量的人去开垦、种植。 最后,全面推广土豆、红薯、玉米种植,落实到各县各村。” 贾琮心想,落实了这四件事,解决了百姓的肚子问题,新朝就能大安,以自己的实力便没人能造反。 接下来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为华夏一脉去开天辟地。 贾琮看了眼奉天殿上遍布的陷阱,又道: “本朝不需要这些坑,把它们都填上。” 百官听闻有一年三熟的土地可以为中原源源不断的提供粮食,皆大喜,称颂皇上圣德,一些心事灵动已经打起了主意。 这时,贾琮的师兄,前朝内阁左士衡出列道: “陛下,眼下还有几件急事要办: 陛下的登基大典,国号、定都、册封,内阁的任命。” 贾琮点了点头,留下三品及以上文臣武将商议。 与此同时, 在撼山军军营数里外一处农家小院里。 老太太、贾赦、贾政、贾琏等人胡乱的吃了些那“农家夫妇”送来的食物充饥。 每个人心里都惴惴不安,等待着京城的消息。 元春看着大脸宝的妻子——妙玉,大脸宝正在哄她: “好歹吃些充饥吧,都大半日滴米未进了。” 妙玉嫌弃的看了眼农妇送来的饭菜,道: “这哪是人吃的,我便是饿死也不吃。” 大脸宝笑道: “这农家的吃食,我也入不了口,咱们一道挨饿。等回了府,吃豆腐皮包子?。” 元春见了,心里一声叹息: 即便贾家大富贵,这两人皆十指不沾阳春水,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心中一紧!连忙赶出门去看, 透过篱笆,只见一队骑兵正在田野上飞驰而来。 那农夫忙道: “不必担忧,那是主公的撼山军。 想来已经尘埃落定,来接你们回京。” 众人手里都快捏出汗来。 骑兵在院外停了下来,领头的那人进门拱手道: “主公三日后登基,末将奉陛下旨意,接诸位回京。” 众人大喜! 贾家成为皇族了!王熙凤的尖叫声都传到了院外,赵姨娘一拍大腿,拉着鸳鸯的衣袖道: “我儿能当王爷吧!?” 贾政见众人欢喜雀跃,眉头微微皱起,一旁的傅秋芳见了他的模样,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第473章 开国 皇宫御书房,贾琮和一众三品及以上的重臣在此商议登基大典一事。殿里略有些拥挤,不过,总比在奉天殿里强。 奉天殿里满是陷阱,坑里面还有几具尸骸,不是商议开国大事之地。 登基大典大体规格已经定了下来,具体的细节,贾琮交给了内阁和礼部操持。 值得一提的是,新内阁的五人里,有两位是贾琮的师兄,原内阁大臣左士衡担任首辅,刑部尚书方子正入阁。 贾琮礼法上的舅舅,原户部左侍郎张敬也入阁。 内阁采用与后世相似的轮换机制。 由于这半年来,许多老臣在动荡中被清洗,一些位置空了出来。 贾琮将另外两位师兄,礼部右侍郎柳进益升为礼部尚书,工部左侍郎黄子固升为尚书。 新朝要平稳过渡,除了需要有能耐的人,利益与自己绑定在一起并忠于自己也很重要。 否则私底下使个绊子,就能添麻烦。 原太后的父亲是礼部左侍郎,贾琮让他继续担任,登基大典是检验他是否有二心的重要时机。 此外,贾琮始终没忘记当年凤阳府大饥荒时,治理灾情,救助灾民,有担当有能为的滁州府知府吕有为师兄。(见51章) 前朝改稻为桑之祸时,他听从贾琮给师兄们的建议,顺利避过。 如今他也不过三十多岁,贾琮把他当重臣培养,下旨将其调进京城。 国丈林如海避祸回了江南姑苏,贾琮看重其治理盐务和理财的经验,请其回京接任户部左侍郎,作为下届内阁历练。 金陵三杰和师侄李博远如今在治理台湾,也被贾琮下旨回京,作为年轻一代俊杰培养。 做完新朝的重要人事布局已是午时,折腾了半日,众人都有些饿了, 丫丫手持尖刺狼牙棍守在御书房外,肚子发出咕噜咕噜声,连里面的贾琮都听到了。 然而,如今的皇宫里,贾琮没有可用之人,只得命亲兵出宫,去自家的酒楼送些吃食进来。 一位老臣许是饿了,愈发不能抵抗京城的严冬,搓了搓手,道: “陛下,如今北边鞑子、东北方向的女真都被陛下击溃,新朝已无需天子守国门,不如定都江南吧。 金陵乃是六朝古都,文化昌盛,人杰地灵,又是江南兵家必争之地,做都城甚为合适。” 一些文臣怀念江南富庶,气候温润,于是纷纷附和,口称皇上“文治武功”已无需戍边,不如定都金陵。 另一些文臣武将,则从历史上几乎都是从北往南一统九州,强调北方的军事价值,与定都南方的一派争论起来。 贾琮抬起右手,缓缓往下按去,百官顿时安静下来,贾琮道: “江南气候温润,繁华似锦,若是个寻常百姓,朕也愿意在江南逍遥快活一世。 不过,一座城池像人一样,亦有其性情。 金陵就好似出水芙蓉的少女,朕很喜欢。但是,这样一座城做一个泱泱大国的都城不合适。 如今的京城街道宽阔,建筑恢弘,整座京城透着古朴、庄严、大气、沉稳。 冬季的冰雪和寒风,又给京城平添了一分肃杀之意! 这样一座城池方才配得上一个帝国的都城。” 文武重臣听闻,深以为然,忙道: “吾皇圣明!” 接下来提到国号,贾琮希望用“中华”或是“华夏”。 然而这次遭到文武百官一致抗拒,纷纷谏言,自古以来,中原大地的国号都是单字,顶多称呼时在前面加个“大”。 用两个字做国号,有违正统。 贾琮见状,终究没在国号一事上与百官们执拗,将国号定为“夏”,华夏的夏。 由于前有夏商周的“夏”,史官记载为大夏,又称后夏。 这时,亲兵们把饭菜送进来了,贾琮吩咐众人在御书房就餐。趁着这空档,贾琮命亲兵抬进来一张巨大的舆图。 第474章 布局天下 除了几位年事已高且德高望重的大臣被贾琮赐座,其余众臣都席地而坐,一边用膳,一边打量这幅奇怪的舆图。 只见舆图上近七成都是空的,似乎是大海,图上没有画一座座醒目的城池,但标注了地名。 这是贾琮根据记忆,与那些欧罗巴人共同绘制的类似后世的地图。 远没有后世的精确,但海岸线的大致轮廓没错。 见贾琮用完膳,有已经用完饭的大臣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陛下,老臣从没见过这样的舆图,大海难道占了这么大?大夏在哪里?” 贾琮道: “你们可以上前去看看。” 于是用完膳的大臣纷纷凑到巨大的舆图前,很快,有人惊呼道: “京城在这里!” “这里是金陵!” “黄河原来是这样的!” “这是福州,这是台湾!” “这一片就是欧罗巴?竟与我大夏差不多大。” “难道天下真有这么大?我大夏只占这么点地盘!” “这条河就是黑龙江?女真人就是被我们赶到了这条河以北。”齐国公惊呼道。 这幅舆图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贾琮挥挥手,众臣退下。 贾琮环视众人,见他们眼里充满震惊、狐疑。 在这个普遍认知还停留在天圆地方的时代,还没到时候给他们科普:我们其实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球上面。 贾琮道: “这便是天下,大夏就只占这么点土地。” 说罢走到舆图前,一一指向欧罗巴、好望角、印度半岛、马六甲海峡,道: “这里就是欧罗巴,他们就是绕过此处,沿着海岸线经过天竺,穿过这个海峡来到我们大夏。 他们能不远万里来到大夏,吾等却从未去过欧罗巴,对其知之甚少,如同盲人摸象。 单就航海技术而言,试问,诸位以为熟强熟弱? 他们还是愚昧的蛮夷吗?” 贾琮的目的就是要打破他们固有认知,认为中原乃是天下的中心,其余地方都是蛮荒之地。 不待众人回答,贾琮一边指着舆图,一边说道: “欧罗巴人如今已经占领这些地方,包括诸位都听说过的天竺。 他们对当地人美其名曰‘殖民’,其实就是奴役。 诸位爱卿,吾等不上下一心,奋起直追,将来我们的子孙后代就跟他们一样被人奴役!” 一番话,如同地震,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众人瞠目结舌。 贾琮知道一时半会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先从眼前的入手。便指向安南一带的半岛,道: “这里的水稻一年三熟,此处没有春夏秋冬,一年几乎都是夏天,只分雨季和旱季。 目前朕的大军已经占领了一半的土地,还要接着打,直到全部拿下。 整个半岛的粮食足以保证大夏无惧天灾,无论旱涝,老百姓都能吃饱肚子。 等中原安稳下来后,朝廷便要立即派人去接管这片土地,开州立府,源源不断给大夏供应粮食。” 首辅左士衡领着众臣上前拜道: “吾皇万岁! 青史以来,即便文景之治、开元盛世,这样的盛世之中,也只能做到让百姓在无天灾之时,能填饱肚子。 陛下能无论旱涝,让天下不再有饥民,这是开历史之先河。 吾辈何等有幸,与陛下开创这样一个盛世。 吾等誓死追随陛下,辅明君治理天下,共谋国事,鞠躬尽瘁,开创盛世基业。” 贾琮点了点头,心想,对文臣而言,名垂青史,便是他们最大的政治抱负。 贾琮虚扶一下,道: “诸位爱卿请起。 吾等任重道远,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诸位先回去把眼前的大事办好。 武勋且留下。” 众文臣领旨,退出了御书房。 西宁郡王、北静王、齐国公、忠靖侯、平津侯、宣平侯都神情激荡的看向贾琮。 众人知道,这是到了封赏他们这些开国功臣的时候。 贾琮看向众人道: “诸位都是朕的同袍,朕不想诸位走青史的老路,像前朝,乃至史上那些开国功臣一样, 落得鸟尽弓藏,或是你们的子孙被朕的子孙处心积虑削减兵权。” 众人听闻心想: 历史上不就是这样么,历朝历代的开国功臣运气不好的,摊上心狠手辣的皇帝,就被兔死狗烹了,杯酒释兵权都算好的了; 运气好的,开国皇帝善待他们,但后面的皇帝就跟大楚差不多,他们都是过来人。 难道皇上有别的法子? 贾琮见众人疑惑的样子,接着道: “朕给你们封王,但不是郡王、也不是亲王。 而是让你们做诸侯王!” 众人听闻“诸侯王”三个字,心中既惊,又喜! 回头一想,却又更加疑惑了,以皇上的智慧,怎会让大夏裂土分王?那样对大夏后患无穷。 贾琮示意众人来到舆图前,指着印度半岛,说道: “这是天竺,跟东南半岛差不多大,气候也相似,土地肥沃,足以养活数亿人口。 如今天竺刚刚被欧罗巴人占领。 短短十六年时间他们先后成立了?不列颠东印度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丹麦东印度公司,对当地进行奴役。 朕要趁其立足未稳,内部纷争不断,派舰队断其海上通道。 给你们十年时间,拿下这片广袤的土地。谁杀敌多,打的地盘多,谁的封地就大。?” 如今台湾岛上科学院研制的舰炮已经超过欧罗巴的舰炮,蒸汽机也进入试验阶段。 欧罗巴的蒸汽机要到百年后才发明出来,一旦蒸汽动力应用在大夏舰队,就对欧罗巴的海军形成了代差,足以碾压他们。 贾琮之所以选择印度,是因为历史上的印度其实是个地理名称而非国家。 印度半岛被河流、山川分割成数个平原,形成了各自为政的政权, 几千年来极少出现大一统的国家,即便出现也很短暂。 因为打仗打的是综合国力,各平原能供养的人口,提供的战略物资有限,不能对其他地区的政权形成压倒性优势。 而高山和大河又给统一带来了地理上的障碍。 把印度封赏给他们,在大夏朝廷的干预下,未来他们很难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家,从而对中央政权形成威胁。 直插入印度洋的印度半岛,未来则是大夏海上西进的跳板。 另一方面,贾琮把这些军队中手握重兵的军头们都打发出去,可以解决军队中的隐患,为军队改制铺平道路。 西宁郡王、北静王、平津侯等人激动的看着这片跟大夏差不多大地域,豪情万丈。 诸侯王啊!真正的君王,即便背井离乡,也值了。 第475章 优柔寡断的贾政 西宁郡王、齐国公、平津侯等人行大礼,道: “天恩浩荡,臣等感激涕零。 我卢家(陈家、水家、史家……)誓死效忠皇上,世代追随皇家。” 贾琮虚扶众人,道: “如今,前朝那些农民起义军尚在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活跃,先拿出个章程平定内乱。” 北静王道: “皇上,舍妹正在山东安抚那些起义军。 只是,有几股义军并不在舍妹掌控中,请皇上降旨清剿。” 众人听闻,这才知道北静王府在私下操控那些起义军。 难怪北静王并不掌军,攻打前朝皇宫时,也只是老北静王麾下的武勋领了些亲兵上阵,却和他们一样赐封诸侯王。 看来,论推倒前朝,北静王的功劳可不比他们小。 贾琮微微点头,道: “百姓揭竿而起,皆因民不聊生,平乱当带上粮食,剿抚齐下。 先诏安,不归顺者再清剿,降者不杀。” 撼山军有三万在安南半岛作战,剩下的这四万撼山军,贾琮让其镇守京师,平叛就交给西宁郡王他们。 众人领旨退出了出去。 贾琮走出御书房,见丫丫一身甲胄手持尖刺狼牙棍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外, 摘下她头上的“铁罐头”,捋了捋头上那对马尾巴,贾琮道: “饿了吧?” 丫丫咧嘴一笑,指着一旁的亲兵,道: “刚才俺们轮流吃了饭,这会儿不饿了。” 贾琮环顾四周,有些后悔只带了鸳鸯、晴雯和丫丫三个家眷进京,如今没人打理后宫。 林黛玉这会儿差不多该生了,也不知是否顺利。 还有宝钗、卡诺琳、映月、香菱、秦可卿她们几个,也都快了,自己马上就是六个孩子的父亲,希望她们和孩子们都平安。 贾琮刚命人把鸳鸯和晴雯唤进宫,夏守忠便走了进来躬身道: “陛下,前朝的太监和宫女都已遣散,老奴按陛下的旨意给每人都发放了银两。 重选太监需要些时日; 宫女通常是礼部协助下,从民间选拔“良家子”,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也可参选,一时半会儿,这都进不了宫。 老奴着急没人伺候陛下啊。” 贾琮看了看夏守忠,道: “夏家晋升为皇商。 夏公公,你为了夏家自幼进宫,如今是打算回乡颐养天年,还是跟季夫人她们去台湾?” 夏守忠听闻夏家晋升为皇商,顿时大喜。 转念一想,看来自己身上前朝的烙印太重了,新皇无意把自己留在宫里。 贾琮如今已称帝,以前与之合作的关系变成不对等了,看在从前的关系和自己的功劳,已经赐了皇商。 只有对新皇继续有用,皇上才会特别关照夏家。 念及此,夏守忠跪谢道: “谢陛下隆恩! 老奴无子无女,回乡也只能坐吃等死。老奴愿去台湾,替陛下看着季夫人和屠家。” 贾琮心想,他倒是个有灵性的,一点就通了,便准了下来。 次日夏守忠便随季夫人等人乘船离京而去。 偌大的内宫里只有贾琮、晴雯、鸳鸯和丫丫四人,丫丫很快便把宫里的花鸟鱼虫祸害了一遍。 朝廷忙着筹备登基大典,武勋们忙着平乱。 荣宁街贾家男女老少喜气洋洋,连下人走路都带着风,等着贾琮登基后的册封。 只有荣国府东跨院的傅秋芳眉头紧锁,因为今日来三位访客,和贾政在书房里说了一个时辰还没出来。 傅秋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借着上茶的机会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隐隐听到有人说: “贾家世受皇恩,三代忠烈,政公乃是当世君子。 如今家里出了个反贼,竟以武力逼皇家禅位,是为大逆不道,为天下人不耻。 吾辈读书人,岂能顾惜己身,而忘大义。 明日大典,便是吾等喋血午门,死谏之日! 政公大义灭亲,维护正统,匡扶大楚社稷,当名垂千古!” 很显然,这三人是在撺掇贾政出头,好在登基大典上发难。 傅秋芳心下大急,透过门缝一看,只见贾政踌躇不决,左右为难,而那三人却欲裹挟着贾政出门。 傅秋芳把心一横,转身向荣庆堂快步走去。 第476章 祖孙再斗法 半炷香后,贾政在三人的簇拥下,半推半就走出书房。 其中一人挽着贾政的胳膊,道: “待政公到了国子监,振臂一呼,定会有更多的学子挺身而出。” 东跨院在荣宁街有自己独立的大门,三人刚走到那黑油大门口,只听一声呵斥: “老二,跪下!” 贾政回过头来,只见老太太在邢夫人、傅秋芳、李纨、王熙凤、大脸宝和一众仆妇丫鬟的簇拥下颤颤巍巍进了东跨院。 老太太站在那里,哆嗦着把龙头拐杖敲在地上,怒道: “你若跨出这道门,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 贾政见状,胸中刚刚燃起的那股子舍生取义的豪情顿时烟消云散。 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了声“母亲!” 老太太怒道: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你还是贾家的子孙?” 贾政忙道: “母亲,儿子知错了。” 那三人相视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大门。 而然,三人刚跨出门槛,便被门外几名亲兵拿下。 老太太见状,心里一叹,若是自己来迟一步,老二怕是要闯大祸,皇帝的性子自己还不知道,跟他作对哪个有善终。 老太太看了眼傅秋芳,眼里充满赞赏,这个媳妇还算没选错。 傅秋芳心中腹诽道: 自己好不容易一步登天,做皇亲国戚的机会怎能因为他的迂腐反而被打落凡尘。 傅秋芳道: “老太太许是要进趟宫吧。” 老太太点点头,心想,这事皇上定然会知晓,与其不如…… 老太太走到贾政面前,贾政跪在地上抬头看向她喊了声“母亲”。 不想,老太太提起拐杖就敲向他额头。 贾政想闪又不敢,拐杖顿时砸在额头上,额头上红肿起来,渗出了血。 老太太喝道: “跟我进宫去请罪。” …… 皇宫御书房, 国子监祭酒李守中正在向贾琮奏报,有数名夫子妄图煽动学生在登基大典时闹事。 贾琮心想,这和鹰卫队的情报倒是差不多, 不过,李守中恐怕还不知,这几人都是前朝太上皇赏识的人。 或许他们心中是有那么几分维护所谓的正统,又或许是感念太上皇给他们的恩典罢了。 听完李守中的奏报,贾琮道: “这几人不过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自以为通晓天下事,自以为占着大义。 安南正缺人手开垦,让他们去耕作吧。” 李守中没想到皇上对这般谋逆之举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耕读不是读书人向往的吗? 李守中忙道: “皇上仁德,皇恩浩荡!” 这时,丫丫进来禀告道: “老太太和二老爷来了。” 贾琮让丫丫领他们进来,李守中见状便告退了。 御书房门口,贾政、李守中两位亲家打了个照面,顿时都明白对方来御书房的意图了。 贾政进了御书房便向贾琮磕头请罪, 贾琮见他额头的伤痕,哪里还不知道老太太担心自己向贾政下重手,故而来了个苦肉计。 贾琮没工夫看这出戏,淡淡的说道: “跟他们一起,去安南耕作吧。” 老太太忙道: “我听鸳鸯说起过安南,那里半年都下雨,蚊虫多得一抓就是一把。 老二看着壮,其实身子虚,去了安南,水土不服怕是撑不了几年就没了。” 贾琮道: “二叔这病啊,就得靠劳作来治。 朕往后把那些犯事的都罚去安南,就叫‘劳动改造’吧。” 老太太真担心贾政去了安南回不来,又怕他没了爵位,自己死了,他就无依无靠。 老太太撇着嘴,像小孩子赌气似的说道: “老大昨儿跟我说,他在荣国府活了大半辈子,都住惯了,往后就住在府里,图个自在。 我琢磨着,我这把老骨头在府里熬得快入土了,也懒得挪窝。” 贾琮见状,差点被老太太的小把戏气笑了,她这是跟自己使性子,他和贾赦都不进宫。 贾赦这个不着调的不进宫也就罢了,若是老太太也不进宫,世人就会传闻皇帝不孝。 毕竟,这个百善孝为先,孝道大于天的时代, 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都不住在宫里,自己的名声会很不好。 贾琮看着老太太,笑道: “二叔也不是不可以从轻发落,那就降低爵位吧,只是牵连了大脸宝怎么办?” 贾琮这是拿老太太的命根子大脸宝做筹码,看她在大脸宝和贾政之间选谁。 难道老太太不想给大脸宝弄个响当当的爵位,一辈子富贵,逍遥自在。 不想,老太太却嘟着嘴,道: “宝玉是皇上兄弟,他如今也成亲了,他又没招惹皇上,老婆子不信,皇上会看着你兄弟挨饿。” 老太太这是摆烂了,大脸宝是皇帝的兄弟,又没犯什么大错,就是为了皇上的脸面,总不能太差。 不过,老太太对大脸宝这个态度,倒是让贾琮始料未及。 贾琮心想,或许是因为当年大脸宝被自己弄个“染上花柳病”的名头,老太太自此疏离了他。 如今老太太心里贾政似乎比大脸宝要紧了。即是如此,贾琮道: “二叔就去安南开垦两年吧,回京后封侯。 大脸宝封个国公,让他跟妙玉二人逍遥去。 太皇太后这下满意了吧?” 不过,贾政的侯爵名称,贾琮已经想好了,就叫“不忠侯”。 老太太想了想,虽说按礼制至少也该封郡王,但经此一事还能有个爵位也不错了,便点了点头,接着又道: “元丫头当初是为了贾家进宫的,虽然没能给皇上和贾家带来什么助力,皇上也要看顾她些。 如今她年岁也不小了,还是前朝太妃,往后怕是说不了亲,要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一辈子了。” 说起元春,老太太便有些哽咽了。 贾琮见状,安慰道: “大姐姐和三位姊妹一样,都册封公主。 等玉儿回京,让她给张罗一下,老太太也出出力,帮大姐姐寻一门好亲事。 有太皇太后和皇后出马,朕不信,堂堂公主还找不到一个好驸马。” 老太太见贾琮对二房两个姐妹跟大房的一视同仁,心里高兴起来,便道: “皇上带我去看看内宫,寻个住处吧。 咱们边走边说,跟我说说,玉儿什么时候生,身子骨如何,大夫说是儿是女,几时回京?” 老太太准备在宫里住了,于贾琮的名声倒是好事。 这次祖孙俩打嘴仗,双方算是和解了。 第477章 封赏 宫里如今暂时没太监、宫女,贾琮便让亲兵抬来步辇,与老太太坐在上面。 金碧辉煌的内宫空荡荡的,贾琮道: “算算日子,玉儿这会儿差不多快生了,素雪、宝琴她们都在她身边, 她俩虽不擅长岐黄之术,但以她们的能耐足以保玉儿周全。 是儿是女,大夫说的也不全准,朕把两个名字都取好名了。 朕已传信过去,等大人孩子安稳了便回京。”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道: “尤氏和秦氏的身份,皇上不便封妃,就跟着我住一块儿吧,传出去对皇上的名声好些。 只是,万一将来有孩子了,皇上要想好怎么安置。” 贾琮心想,老太太果然看透了,想的也周全,便道: “可卿已经有了。” 老太太看了眼贾琮,丝毫也不觉得意外,那样的颜色放在他身边,不偷吃才怪。 贾琮接着道: “若是皇子倒无妨,天下这么大,朕打算等儿子们长大了都放出去,让他们自己去打天下。 即便太子将来也要出去磨砺一番。 若是公主就只能记在某位妃子名下。” 老太太道: “如此倒也周全。” 贾琮看着老太太,道: “老太太还记得朕的三叔不?” 老太太听闻,瞪大双眼,惊骇的看着贾琮,好一会儿,才道: “莫非他还在世!?” 贾琮微微点头,道: “三皇叔还在,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化名樊海故,在前朝做了北营水师统领。 如今三叔的嫡长子跟环三弟在安南替朕打江山。 登基大典后,朕便开宗祠,让三叔认祖归宗。 以三皇叔和他儿子的功劳,当封亲王。 环三弟先封郡王,安南大定后,再加封亲王。” 老太太震惊的看着贾琮,没想到贾敖不但活着,他们叔侄二人还早有联系,否则怎会让他儿子去打安南。 贾琮这话里还有一层意思:纵是皇亲国戚也要论功行赏,而非只看亲疏关系。 老太太喃喃道: “老三怕是还记恨老婆子吧,当年在运河上……” 贾琮道: “几年前,三叔来‘看’过老太太,他已经释然了。 三叔早想明白了,杀他,并不是老太太的主意。” 贾敖当年趁着夜色潜入荣国府,在荣庆堂屋顶上蹲了那么久,算是看老太太吧。 老太太道: “他来看我,我竟不知,终归是不想见我。” “哎!”老太太长叹了口气,接着道: “老三还活着,也是一件好事,算是老天开眼了。” 顿了下,又道: “三丫头(贾攸)呢?她儿子跟你南下了,也去打安南了?” 贾琮嗯了一声,道: “三姑母的儿子贾璨也在安南,是个争气的,军功立了不少,也封郡王。” 老太太心情复杂,一个庶女的儿子都能封王,庶子贾环更是封为亲王,其父兄反而只是侯爷和国公。 莫非是自己不会教导儿孙,把贾政父子俩都养废了? 贾琮看出老太太的心思,岔过话题,道: “朕离京这一年多,三妹妹、湘云和邢岫烟表妹她们都还好吧?” 老太太道: “她们回来看过我这老婆子,我见她们气色都不错,皇上倒是替她们寻了个好夫婿。 湘云和邢丫头,皇上打算如何册封? 还有,这两日凤丫头那样子啊,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当王妃。” 贾琮道: “皇兄封亲王,他擅长打理内务,就去内务府吧。 湘云和邢岫烟封郡主。 湘云她三叔(忠靖侯史鼎)封为诸侯王。” 老太太听闻诸侯王,既惊喜又诧异,忙道: “诸侯王!裂土封王?” 贾琮把海外封王一事与老太太说了。 虽然一旦史鼎去了海外,她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了,但史家作为老太太娘家,能成为一方诸侯,老太太为之喜形于色。 第478章 发兵倭国 台湾岛上,摄政王府内院。 素雪带着阿奴,领着一队女卫把正屋守的严严实实, 惜春、平儿、尤氏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宝钗、卡诺琳、映月、香菱、秦可卿一个个顶着大肚子坐在外面。 稳婆不让她们几位没生过孩子的女子进去,是怕她们见了生孩子这道鬼门关,心生畏惧。 原本都不让她们靠近产房,不过几女都坚持守在外面。 屋子里,林黛玉面色苍白的躺在软榻上。 宝琴不理稳婆的反对,留在屋里,双手搭在林黛玉肩膀上,替她温养内腑。 除了三个稳婆还有迎春、紫鹃和雪雁也在屋里帮忙。 只听一个稳婆喊道: “王妃娘娘,加把劲啊!” 林黛玉痛的嘴唇都乌了,紫鹃握着林黛玉的手给她打气。 迎春在一旁道: “稍缓一缓,积蓄力量,一鼓作气,便挺过去了。” 这时,惜春突然推门而入,激动的说道: “好嫂嫂,哥哥来信了。 素雪嫂子说大事已成,算了时间,哥哥此时已经登基称帝了,盼着咱们回京呢。 好嫂嫂,你快使劲啊!” 林黛玉看了眼惜春,微微点头,再次发起冲锋。 一盏茶之后,一个稳婆大喊道: “我看婴儿的脑袋了! 王妃娘娘,加把劲,加把劲,就出来了!” 林黛玉拳头都快握出水了。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婴孩的哭声,众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只听三个稳婆齐声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胖小子!” 一炷香后,林黛玉看着身旁的婴孩喃喃道: “贾蒂, 你父皇为你取这个名字,对你寄以厚望。 望你聪敏至极,智谋过人,文武兼全。” 一旁的迎春道: “皇上这是想让他继承皇位呢。” 宝琴道: “皇上早早把名分定下来,家里安稳些。” 惜春逗弄下贾蒂红扑扑的小脸蛋,笑道: “还这么小,不如,先去取个小名吧。” 宝钗看了看窗外的芒果树道: “皇上和林姐姐都喜欢吃这园子里的芒果,不如就叫……” “小芒果”惜春抢先道。 林黛玉点了点头道:“就叫小芒果。” 次日,林黛玉把众女叫到屋里,道: “皇上已经登基,宫里没几个人伺候。 除了平儿和尤氏留下照顾宝钗、映月几个,你们都回去。 正好,关西镖局和一众家臣明日回京,你们跟他们一块儿走。 我等小芒果大一点,还有宝钗你们几个生了,孩子满月了,再一块儿回京。” 素雪道: “夫君,皇上,回京前再三吩咐,要护着林姐姐安危。 明日近卫营和家臣都要回京,岛上防卫力量薄弱,我不能走。” 林黛玉想说,自己哪里需要人护着,但知道素雪性子执拗,一向把贾琮的话都当作圣旨,呃,如今真是圣旨了! 林黛玉心想说不动素雪,只得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又看向宝琴、迎春、惜春。 以宝琴的智慧,这个时候肯定不会离开林黛玉自己去贾琮身边,便说道: “有鸳鸯、晴雯还有丫丫伺候皇上,也不差我一人。” 香菱笑道: “丫丫,她不添乱就是好的了。宫里的鸟儿、鱼儿怕是都遭了殃。” 众女都笑着说丫丫不顶事,还是得有人回京。 迎春则推说她儿子还小,跟林黛玉她们走水路回京更妥当,如今她夫君云希贤同谢正山、李博远都领了贾琮的旨意回京任职。 薛宝钗道: “等小芒果满月了,不如林姐姐先回京吧,不必等我们了。” 林黛玉道: “你们相差也不远,我回京也不差这三、四个月,再则,等小芒果大些走正好。 倒是宝琴妹妹要先回去伺候皇上,以前皇上的后院都是你在打理,回京后你把后宫支撑起来。 如今新皇登基,宫里没人,定然会有不少官员为了巴结新皇,赶着把女儿往宫里送。 宝琴妹妹明儿便启程吧。” 宝琴听闻这是带了任务回京,也就不再推脱了。 林黛玉心中暗笑:这招果然有效。惜春笑道: “林姐姐,我回去帮你看着皇帝哥哥,不让那些狐媚子近身。” 众女听闻,都笑了起来。 京城, 随着近卫营和家臣回京,贾琮的核心班底迅速充实了文武要职,使贾琮对朝廷和军队的掌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内宫也交由薛宝琴打理了起来。 台湾岛的王室科学院被贾琮迁进京,成立了皇家科学院。 此外,贾琮成立了皇家军事学院,并担任山长(院长)。 撼山军中一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将军抽调进了军事学院,担任讲席。 贾琮下旨,往后军中各级将领的选拔和晋升需有皇家军事学院的学习经历。 这日,奉天殿, 礼部左侍郎季大人出列,道: “启奏陛下,随着陛下带回来的粮食安抚了百姓,如今从山东到山西已经安定下来,前朝残余的农民起义军大都被诏安。 皇后娘娘尚未回京,陛下操劳国事,宫中却没几个人伺候, 朝中百官都希望陛下尽快选秀,充实后宫。” 贾琮看了看这位前朝太后的父亲,明白了其心思,此举既是讨好自己也是讨好文武百官。 贾琮淡淡的说道: “朕的后宫无需诸位爱卿关心。” 说罢走到大殿的舆图前,道: “大夏内外才是诸位该用心的地方。 如今大夏的北边,东北方向,二十年内将无大患。 趁这二十年的时间,大夏要向海外发展,出海才是大夏的出路。” 二十年后,随着蒸汽机在大夏的广泛应用,大夏将开启工业革命, 届时,热兵器装备的军队,将把游牧民族传统的骑射优势扫进历史的尘埃中。 贾琮指着大夏东北方向那个岛国,道: “东南半岛大势已定,接下来,大夏出海的第一站便是这里,倭寇的老巢——倭国。 如今是时候,从根本上,一劳永逸解决倭寇之患了。” 大殿上,武将们听说又有仗可打,顿时兴奋起来,这意味着军功、爵位和富贵,纷纷出列请战。 一些文官则忧心忡忡,上奏道: “大夏初定,百废待兴,陛下不宜大举兴兵。” 第479章 女真归附 贾琮淡淡的说道: “别小看这几个岛,这里有不少大夏需要的黄金、白银和铜矿。” 贾琮不打算跟他们在道义上打嘴仗,讲利益即可,看了眼众人,贾琮接着道: “自今日起,大夏主动发起的对外征战,由朕的内帑出资。 当然,所获收益也入内帑。” 内帑是皇上的私库,而百官的俸禄,各衙门的支出都是从国库中出。国库是否充盈干系到各衙门是否宽裕。 众臣想起皇上征伐安南半岛,所获收益那可是足以养活半个大夏的粮食, 咱们这位皇上在潜龙时便是出了名的会赚银子,岂会做赔本的买卖。 念及此,先前反对的那部分文臣忙有人出列,道: “倭寇残害沿海百姓,阻断海上商路,罪不容诛。 如今国库虽不充盈,紧一紧也能凑出银两助皇上一臂之力。” 一众文臣忙附和。 贾琮见状,道: “既是如此,那便按国库出银多少,所获收益除去军中的封赏后,照比例分成吧。” 朝廷能从中分一杯羹,众文臣也都高兴起来。不想,新任户部左侍郎林如海道: “如今大夏初立,国库并不宽裕,能出资不错,怕是要让诸位大人失望了。” 众臣听闻又发愁起来,这时,礼部左侍郎季大人手捋胡须道: “老夫府里虽是清贫,但京城外尚有几亩薄田。 皇上圣明,为子孙后代计,永绝倭寇祸患,老臣愿卖了田借银给国库,以助皇上一臂之力。 林大人以为如何?” 这人把贪财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众人不以为耻,反而茅塞顿开,纷纷效仿。 这个说自己有几幅名家字画,那个说祖上传下来什么宝物。 林如海道: “陛下,诸位大臣愿借银给国库征伐倭国,倭国的金银铜矿产收益也按例分一份,不知陛下以为是否可行?” 贾琮也不揭破这些人的心思,能站在这大殿上的,哪里还有贫寒的,不过是想分一杯羹。 把朝廷重臣的利益和大夏的国运绑在一起,正是贾琮的目的。 贾琮道: “准!” 皇上金口一开,众武勋也都纷纷表示愿意借银给国库,许多勋贵可比文臣有钱多了。 不过,贾琮说这话的时候不是看向林如海,而是看向自己的师兄顾朝夕——前朝的户部郎中,如今的户部右侍郎。 得罪人的事,还是别让国丈出头了,自己的师兄担起来。 顾朝夕果然会意,也不怕捅马蜂窝,朗声道: “诸位臣公拳拳报国之心,下官钦佩之极。 只是,如今国库空虚,诸位经国库所获收益当留一部分在国库。” 此言一出,果然捅了马蜂窝。 贾琮也不发话,高坐在龙椅上看众人表演,最后众臣商定所获收益留三成在国库。 自征伐倭国开始,对外征战逐渐形成一套完整的章程,把大夏的国运跟皇家、士大夫、武勋、百姓绑在一起。 贾琮效仿后世大航海时代,西方列强的殖民战争,把利益注入战争中。 所不同的是,大夏自己有庞大的人口基数。 每打下一片土地,封赏军队后,由皇家、朝廷开采当地的自然资源,并出售一部分土地,获利按出资分配。 另一部分土地直接赐予无地或是地少的百姓,迁移他们前去耕作,并减免赋税。 贾琮站在御书房的舆图前,心想这样的扩张模式至少能维持三四百年。 三四百年后,等到再无处扩张了,就要靠后人的智慧了。 届时,即便一时不能解决,那时的天下已是大夏的天下,大夏人的天下,肉都烂在锅里。 而如今要建立并维持这个模式,不但需要科技的进步,提供更先进的武器、更先进的生产力。 与此同时,还需改善百姓的生活,要给百姓提供更好的生活物资保障。 除了更公平的分配机制,工业革命还需要从提升基础教育。 这个时代能读得起书百姓是极少数,即便有了安南的粮食供应和土豆、玉米、红薯的广泛种植, 普通百姓也仅仅是解决温饱。 贾琮正琢磨着如何循序渐进,不引起士大夫阶层强烈反弹的情况下,逐步推行教育普及和教学内容的改革。 这时,外面有太监来报,齐国公求见。 贾琮命太监把齐国公领进了御书房,齐国公行礼道: “启奏陛下,女真人想求见陛下。” 贾琮看向齐国公,道: “哦?” 齐国公继续说道: “微臣的长子领兵沿黑龙江巡逻时,女真人主动接近,请求开春后,进京叩见陛下。 我军恐其有诈,便立即派斥候渡江前往打探。 得知女真一族近年来在罗刹人的打击下,死伤惨重,新的国都已丢失,几近亡国灭族。 带领女真人从盛京迁到黑龙江以北的皇太极,以及他的多位儿子已经死在罗刹人抢下, 如今继位的是其第九子,爱新觉罗·福临。 此子年仅六岁,皇太极的一个蒙古族妃子在辅佐他。 微臣猜测,女真人是想如明朝和前朝一样,归附大夏。 但微臣以为,女真人不可不妨,一旦允许他们渡江,在大夏的庇护下休养生息,他日又会走上明朝和前朝一样的老路——觊觎中原。 此外,渡江的斥候还说,罗刹人使用一种火器,威力不俗,陛下,不得不妨啊。” 贾琮听闻奏报,险些脱口而出,满清顺治皇帝、孝庄太后。 第480章 黛玉回京 贾琮道: “那位真正掌权的蒙古族女人,可是叫布木布泰?” 齐国公想了想道: “好像是这个名字,怪拗口的,老臣记不住,听说是蒙古科尔什么部的。” 贾琮道:“就是她了。 罗刹人不远万里进入远东,军队规模不大吧, 有多少人,落脚点在哪里,探查清楚没?” 齐国公道: “斥候回报,攻打女真的罗刹人很少,只有数千人,只是他们的火枪极强, 女真人把它当做前明和前朝的火绳抢,结果吃了大亏。 罗刹人在外东北的落脚点在勒拿河边的雅库茨克,那里如今冰天雪地。” 贾琮心中暗道,后世满清与罗刹人的一次交战正是在雅库茨克,时间也相差不多,不过罗刹人这次居然派了数千人来。 雅库茨克在黑龙江以北近两千里,后世满清这一仗虽然战败,之后的尼布楚条约却保住了外东北和库页岛。 然而,此战丢失了雅库茨克,让了罗刹人在远东的有了落脚点,之后不到两百年间,整个外东北连同库页岛全丢了。 贾琮道: “罗刹人的燧发枪也就欺负女真人,朕的后装线膛枪正好拿他们练练手。 征伐倭寇的军备准备好了吧,缓一缓,倭国在那里跑不掉,晚一年半载取它也不迟。 先把罗刹人在外东北的补给点打掉,不能让他们在黑龙江以北站稳脚跟。 朕把一千火枪军从安南调回来,再从京师抽调一万撼山军作为主力,你长子在黑龙江以南的驻军为向导。 春季发兵。 至于女真人,让他们来吧。 毕竟他们对外东北最熟悉,又在罗刹人手上又吃了大亏,若真心归附,可以当向导使。” 齐国公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重视那几千罗刹人, 不但叫停征伐倭国,连嫡系撼山军都出动了,还不远千里抽调攻打安南的军队。 当然,齐国公不会明白,贾琮是要验证自己改进的火枪和罗刹人的线膛枪优劣势。 如今贾琮倾其所有也只有这一千火枪军,在安南不足以验证其威力。 齐国公道: “陛下,大夏兵强马壮,撼山军所向披靡,何不就此灭了罗刹,将其收入囊中?” 贾琮道: “罗刹国都在万里之外,其间要经过冰雪覆盖的高山、河流、荒原。 大夏二十年内不会大举扩张,朕要一个内部稳定,边境无大战事的大夏。 这二十年只在周边蛮夷上获取发展所需,二十年之后,爱卿会知道什么叫工业革命的成果。” 齐国公心想,二十年后皇上正值壮年,自己那会儿或许还在世, 真想见见二十年后皇上会把大夏变成什么模样。 齐国公领旨告退,贾琮看了看窗外,快开春了,林妹妹她们该回京了。 这时,宝琴提着食盒进来了,丫丫也一手提着一个食盒,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宝琴一边将御膳摆在桌上,一边道: “皇上,该用膳了。” 丫丫蹦上前,笑道:“皇上,俺替你试菜。” 贾琮笑道: “朕什么时候要人试过菜了?朕的九阳神功白练了? 准是有你想吃的菜,想吃就一块儿吃吧,你们俩都坐下一起用膳。” 丫丫嘿嘿一笑,端了个凳子坐在对面,看着那一坛子炖熊掌两眼放光。 宝琴笑道: “雪儿姐姐家乡上供来的黑熊掌,何婶炖的很烂,这丫头闻着味去了御膳房,在一旁流口水呢。 皇上,臣妾在御书房一起用膳,怕是不妥吧。” 贾琮笑道: “都说了多少次了,没外人的时候,自己家里怎么自在怎么来,以前不都是一起吃饭嘛。 怎么?穿上了龙袍,天下我的官儿最大了,反而不自在了。” 宝琴笑道: “皇上就惯着我们,幸好瞧见丫丫跟来,我多取了些饭食。” …… 二月十二,花朝节。 京城的海棠、樱花、桃花、杏花百花争艳,和风拂面。 今天是林黛玉的生日,也是她回京之日。 贾琮早已下旨,文武百官同去京郊码头,迎皇后回京。 偏偏这一日,女真使团要来拜见大夏皇帝。 好在上朝的时间很早,卯时,天还没亮,群臣已齐聚奉天殿。 贾琮看了眼御台前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扯着公鸭子喉咙高喊道: “宣女真使节进殿!” 奉天殿外的太监也跟着喊了一声,喊声接力,一直传到午门口。 不多时,五人进了奉天殿,四人脑后留着老鼠尾巴,另外一人竟是个年近三十的妇人。 其中一人还是个孩子。 五人礼毕,首辅左士衡问其来意。 领头那人则扯什么女真与前明、前楚的隶属关系,希望渡黑龙江回归故土,尊大夏皇帝为主。 胃口很大,想要整个黑辽。 贾琮高坐在龙椅上,根本没看说话那人,而是看向最后的那个妇人和她身旁的孩子。 贾琮挥了挥手,打断了那人说话,看向那妇人道: “你是蒙古科尔沁部的瓶子吧?” 孝庄太后全名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在蒙古语中的意思是“瓶子”。 那妇人脸上一惊,又迅速恢复平静,道: “臣妇的名字在汉人说来,确实是瓶子,不想皇上竟听说过臣妇之名。” 贾琮冷声道: “你胆子倒是不小,连‘方喀拉’都敢带进朕的奉天殿。” 方喀拉是爱新觉罗·福临最初的名字,如今女真人的皇帝,后世的顺治皇帝,康熙的父亲。 女真使团听闻,皆脸色大变,三名男子将那妇人和小孩护在身后,神色紧张的看着贾琮。 贾琮高坐在龙椅上,淡淡的俯视着后世大名鼎鼎的孝庄太后和小皇帝。 片刻后,孝庄太后推开前那人,上前行了个大礼,道: “皇上圣明,臣妇带我女真的幼主前来拜见皇上,可见是诚心来投。 皇上既对女真一族了如指掌,想来也知道我们的艰难。 女真一族只求回归故土,若得皇上恩准,女真人世世代代追随大夏皇家,世代效忠大夏。” 贾琮道: “朕今日有大事,汝别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黑辽何时成了女真人的故土?岂有此理,你们后金的来历,朕岂是不知? 朕给你两条路: 其一,朕放尔等平安回到黑龙江以北。 至于女真一族能否在罗刹人手中活下来,与朕无关。 尔等应该很清楚,罗刹人只要你们的土地,至于人,哈哈!” 贾琮冷笑两声,接着道: “第二条路,归附大夏,成为大夏的一员。 穿汉服,说汉话,遵汉俗。 朕会把你们所剩不到十万的人口,分散到大夏各州各府各县,赐予你们土地,耕作。 朕待你们与汉人一视同仁,都是朕的子民。” 后世女真也融入中华民族了,只是贾琮所用的方式不同, 他们残余的那点人分散到近亿人口的大夏中,几十年后,女真一族就不复存在了。 贾琮说完,见时辰不早了,心想林妹妹快到了吧。 不管孝庄太后脸上阴晴交替的变换,以及那几名使臣的愤怒,贾琮大手一挥,道: “诸位爱卿,随朕出城迎皇后归京。” 群臣从奉天殿鱼贯而出,跟随在贾琮身后。 孝庄太后站在空荡荡的大殿,愣愣的看着众人的背影,女真的归附在他眼里,竟不如迎他的皇后重要。 传闻他并非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啊! 身旁一位使臣愤恨道: “他既然放我们回去,咱们就回家。 总不能留在大夏,到时候,女真一族就没了。” 孝庄太后叹了口气,道: “如果不归附大夏,女真一族连人都没了。 大夏皇帝说的没错,罗刹人只要土地。除非你愿意做罗刹的奴隶。” 天已蒙蒙亮,午门外,贾琮飞身上马。 一众礼部官员忙道: “陛下请乘銮舆!” 贾琮头也不回,道: “朕乃马上皇帝。” 禁军和太监、宫女忙带着华盖和一应礼器,跟上贾琮,禁军骑马也就罢了,宫女太监哪里跟得上。 武勋们见状,都拍马追上,文臣们只得催促马车快快跟上。 于是,京城百姓见一奇观: 身着龙袍的皇上骑马奔驰在街道上,身后是禁军,再后是武勋,官员们的马车则落在后面, 最后是举着礼器,气喘吁吁的太监和宫女。 初升的太阳映红了天边,贾琮疾驰在运河旁的堤坝路上。 京郊码头,一队官船刚刚靠岸,为首的船上, 一女子怀抱婴孩屹立在船头,翘首望向飞驰而来的贾琮,朝霞映红了她美丽的脸庞,晨风吹拂她的秀发。 贾琮一扬马鞭,望向晨风中的林黛玉,心中一动: 林妹妹都是绝世高手了,怎么还是弱柳扶风的样子…… 第481章 水清扬的下落 贾琮到了码头一拉缰绳飞身而下,刚一落地,只见林黛玉一跃,足尖轻点船舷,环抱婴孩从船头飘来, 如飞鸟投林,扑入贾琮怀中。 贾琮将林黛玉拥入怀中,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接过儿子。 禁军涌了上来,把码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良久,林黛玉抬头看向贾琮道:“皇上。” 贾琮道:“叫琮哥哥。” 林黛玉柔声道:“琮哥哥。” 说着轻轻弄开小芒果的襁褓,露出他的脸蛋,道: “小名叫小芒果,他小姑姑给取的。” 贾琮笑道: “好好!咬一口。” 说着在小芒果的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家伙被惊醒了,瞪大双眼好奇看着贾琮。 林黛玉拉上贾琮的手道: “船上还有三个皇子两位公主呢,快去看看。” 贾琮一手牵着林黛玉,一手抱着小芒果,登上甲板。 素雪、薛宝钗、卡诺琳、映月、香菱、平儿、尤氏、秦可卿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其中五人怀里都抱着婴孩。 众女屈膝行了一礼道:“皇上。” 贾琮道: “没外人,就别那么多礼,快让我看看孩子们。” 众女忙把孩子抱上前来,包括卡诺琳那个洋娃娃般的混血小公主。 贾琮把早已想好的名字,给孩子们一一赐名了,众女都喜气洋洋,就连宝钗也没因诞下公主而非皇子不喜。 尤氏道: “皇上,河上风大,孩子们怕是吃不消,咱们回宫吧。” 贾琮大手一挥,道: “走,回新家。” 说着牵着林黛玉,抱着小芒果领着众女走下官船。 河岸上传来了文武百官山呼海啸声: “恭迎皇后娘娘回京!” 三日后,皇后册封大典。 孝庄太后和爱新觉罗·福临观礼后,便离开了京城。 双方已达成协议,女真人按贾琮所言归附大夏,贾琮命内阁安排各省各县,协助女真人迁徙,并安置人口。 沿途提供食物、避寒的衣物和医疗等帮助,从而把迁徙的人口损失降到最低。 大夏有上百个县,女真人分散下去,每个县仅数百人,再分散到乡里。 自宋朝开始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从此烟消云散。 随后,贾琮册封素雪、薛宝琴、薛宝钗、卡诺琳为贵妃。 皇贵妃是仅次于皇后的封号,贾琮把它空了出来,不打算用。 当贾琮给映月、香菱、晴雯、鸳鸯、平儿册封为妃子时,却遭到了一众礼部老臣的反对。 理由是,她们本是贾琮的丫鬟,即便映月、香菱、平儿(秦可卿的儿子记在平儿名下), 三女有诞下皇子之功,按礼最高封为嫔。 贾琮心想,水清扬尚未归来,到时候五个贵妃,你们岂不是更要闹腾,得把规矩提前定好。 贾琮道: “新朝有新朝的规矩,朕言出法随,朕的规矩便是这天下的规矩。 尔等若是以为朕规矩不合你们的礼制,要么换个皇帝,要么换一套礼制。” 此言一出,礼部一众老臣忙请罪。 遇到这么强势的皇帝只能改礼制,难道你还有本事换皇帝?纵有九条命也不够你换的。 春风吹绿了大地,林黛玉归来后,内宫的模样也渐渐起了变化。 以前的皇宫因为担心刺客,宫里的绿化不多,很多地方都只有建筑,虽是金碧辉煌,但显得冷冰冰。 林黛玉跟贾琮商量后,内宫的花园、树木多了起来,处处可见鸟语花香。 一转眼,京城进入了夏末秋初。 这日,下朝后,听说老太太身子不大好,贾琮心想: 老太太年事已高,如今的状况是活一天算一天了,昔日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 听说她每日除了在慈宁宫的花园走走,已经很久没出慈宁宫,就连御花园也有两三个月没去过了。 贾琮便领着林黛玉、素雪、宝琴、宝钗、卡诺琳、晴雯等人来了慈宁宫。 众女请过安,见老太太神情不佳,提不起精神来,林黛玉道: “老祖宗身子骨可还好,御医怎么说?” 一旁的琥珀道: “回娘娘,御医说,太皇太后近来身子骨不如从前了,许是这两日心情不佳,没睡好,开了剂药调养。” 鸳鸯忙问何故,琥珀道: “慈宁宫里有棵银杏树,有几百年了。 难得在宫里有这么棵古树,太皇太后喜欢的紧,每日都要奴婢扶着去树下走走,盼着入秋了那金色树叶铺满地。 眼看着银杏树叶刚黄了,可不巧,昨儿丫丫追着一只鸟飞进了慈宁宫。 那鸟窝就在在银杏树上,丫丫像是穿了条新裙子,又不肯上树弄脏了,就推了几下银杏树,把那鸟窝摇下来了。 这下好了,太皇太后一看啊,那老树的根都摇断了,这下活不成了。 太皇太后为这棵银杏树,昨儿一宿没睡好。” 贾琮听闻,笑道: “竟是为这事儿睡不好啊,朕昨儿已知道了,罚了丫丫五日不许吃肉,连赏赐她的熊掌也不许吃。 朕让人寻株古树来,补上便是。” 贾琮罚丫丫倒不是因为老太太,而是早在三等将军府上就给丫丫立了规矩,怎么玩闹都可以,不许损坏家里的草木。 老太太听闻,孩子似的撅着嘴,奇道: “皇上还赏赐她熊掌?” 众女见了,都忍住笑,老太太如今老了,好些事都忘了,老小老小,性子越来越像小孩了。 林黛玉道: “丫丫刚从雅库茨克回来,她是馋那边的熊掌才跟皇上求着去打罗刹人的。 如今罗刹人已经赶走了,雅库茨克也收回来了,外东北大定。 皇上见她立了大功,才赏了她熊掌。” 惜春在一旁接过话,笑道: “皇帝哥哥怕她偷着吃,这几天用膳的时候,就把丫丫叫到跟前一起用膳,只许她吃素。” 不想,老太太嘟囔道: “跟皇上一起用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赏她呢。” 贾琮见老太太这般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正好小太监来报,福建云家的家主(迎春的公公)奉召前来面圣。贾琮便去了御书房。 林黛玉转移话题,哄老太太道: “明天春闱,好些举人如今都进京了。 皇上听说山东的一个霍姓举人,品貌才学都不错,有意把大姐姐许给他。 我让人去打探了,是个好的,又请三妹妹的婆婆(原西宁郡王妃)去说媒,那霍举人高兴的应了下来。 我便请人去他老家将其父母接来了。 老祖宗,要不让那霍举人和他母亲进宫,您老见见。” 老太太听说元春的婚事有着落了,欢喜的笑道: “难为皇上和玉儿都为大丫头的事操心,好好好,是该见见。” 说罢又看向惜春道: “四丫头也不小了,该议亲了。” 惜春嘟着嘴道: “我还小,也不想嫁人,就跟皇帝哥哥皇后嫂嫂在宫里玩一辈子。” 老太太道: “先议亲,慢慢选,过两年大了再成亲。” 宝钗笑道: “皇后娘娘已经替她张罗了,下月办个赏菊会,邀请京城的俊杰吟诗作词,给四妹妹选驸马。 本朝开朝以来,皇上还没选妃,那些官员尤其是前朝的遗臣都想和皇家亲近,找不到门路。 如今听说给公主选驸马,都托关系找门路想让自家小子参加赏菊会。” 老太太笑道:“好好好!” 林黛玉若有所思,看向素雪道: “说起选妃,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我记得皇上当年许过水清扬妃位,他们家于大夏开国,功劳不小。 不过,听皇上说,水清扬离京平乱后就再没消息。 皇上忙着国事,这些事得咱们来替皇上操心,雪儿妹妹,你帮忙叫鹰卫队的人,去找找水清扬的下落吧。” 第482章 世家的出路 不想,素雪却道: “我回京后便跟皇上说了,外面近卫营那些事我不再管了,皇上也应了下来。” 林黛玉和薛宝琴等人听闻,心里皆是一叹: 素雪看起性情清冷些,平日里言语不多,实则心里透亮。 近卫营是皇上最核心的班底,最强的一股势力,甚至军中嫡系将领都来自近卫营。 她早早的脱离开来,将来宫里宫外会少许多不安因素。 自古皇家的家事便是国事,倘若素雪一直掌着近卫营,一旦她将来有皇子了,皇子长大了…… 众女都为素雪通晓大义而折服,林黛玉心想: 望月如今是内宫的女卫统领,她本是近卫营出身,与张志第五令都相熟。 她去传话寻水清扬倒是可行。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琮哥哥让望月任内宫女卫统领,本是为了加强我对内宫的掌控。 但,张志、第五令他们都是外臣,让望月去找他们也算是插手宫外的事了。 此例一开后患无穷,雪儿都知道回避近卫营,我为六宫之首当做好表率,掌好内宫,方不负琮哥哥。 对了,可以让人给水溶传信,叫他去寻他妹妹,水溶将是皇亲国戚,这妥妥的是家事。 念及此,林黛玉有了主张。 这时,惜春拉了拉正在出神的林黛玉,道: “好嫂嫂,我听说清河县主在夫家过的不大好,她夫家的人冷落她、欺负她。” 晴雯听闻,不忿道: “人家是公主的时候就上杆子攀附,如今没落了,就欺负人,真不是好人家。” 平儿道: “难道他们没瞧见皇上册封清河为县主?” 宝琴道: “他们许是不了解皇上真实意图,怕得罪皇上才冷落清河的,若是想帮清河倒也容易。” 说罢看向林黛玉,林黛玉点点头道: “皇上有意善待前朝屠家后人,清河与我们也颇有情义。 昔年为清河举办荷花会时,咱们几个都去了,清河还替皇上出过头。 下月不是在四妹妹的公主府办赏菊会嘛,本宫下个帖子请她来。 届时赐她一柄玉如意,想来她夫家再不会不开眼了。” 卡诺琳笑道:“不开眼就揍!” 众女被卡诺琳的直性子逗乐了,惜春笑道: “皇帝哥哥给我的公主府,我还没去看过呢,正好去瞧瞧。 把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湘云、岫烟姐姐他们都叫上,好久没见她们了。” 老太太听闻,忙道: “好好好!我也好久没见这几个丫头,快叫她们来热闹热闹。” 薛宝钗道: “难得老祖宗这么高的性子,不如不等下个月了,就这个月中秋,咱们聚聚可好?” 林黛玉道: “中秋还有不到十日,咱们去大观园聚吧。 昨儿皇上还说他的乾清宫还不如楚湘院水榭楼台,绿草如茵呢。” 众人听闻都欢喜起来,映月喃喃道: “离京前,我在楚湘院床下替皇上埋了十万两银子,以备万一,还没取出来呢。” 众女…… 御书房里, 贾琮看着福建右参政,南边最大的世家云家家主云正则,抛出了一个问题: “爱卿以为,自周朝以后,为何国祚都不过三百年?” 汉朝虽有四百年,但西汉和东汉实为两个朝代。 云正则一愣,脑袋里飞速的思考着,皇帝召我进京不会是为了这个…… 云正则从王朝末期吏治腐败到自然灾害,宦官干政,藩镇割据,外敌入侵,甚至后世皇帝往往不如开国皇帝励精图治,都说了。 贾琮始终不语,静静的看着云正则。 云正则想了想,又道: “官员豪绅勾结,大肆兼并土地。 到了王朝后期,百姓往往无地可种,只能依附大户为佃农,最终导致民不聊生,揭竿而起。” 云正则说到这里,浑身冒出了一股冷汗。 论土地,长江以南,没有哪家有他云家多。便是整个大夏,云家恐怕也是首屈一指。 贾琮淡淡的说道: “云爱卿言之有理。 所以,朕决要让大夏百姓耕者有其田。朕开疆扩土,将沃土赐予无地百姓耕作。 但,这远远不够,中原的土地迟早有一天会再次集中在大户手上。 朕不久会颁旨,限制每户的土地数量,并落实到其亲属人数上。 朕对你们这些世家大户并无敌意,云家既是皇亲国戚,在治理台湾时还立过大功。 说起来,朕最疼爱的皇姐,她夫君正是你们云家未来的家主。 (迎春的丈夫云希贤已经被立为下任家主。) 朕已经为你们这些世家大户想好了出路。” 云正则听到后面终于松了口气,这位皇帝可是极其强势的主, 自身是“贾子”,在士林中声望是历朝历代皇帝难以企及的; 其武力冠绝天下,手下猛将如云,麾下大军所向披靡。 他若对世家痛下杀手,世家岂有活路,谁斗得过他? 史上不是没有皇帝打世家的主意,但是,即便强如唐太宗,大力推行均田制、科举制,也对世家多有顾及, 以至于在到了黄巢起兵时,天下仍是世家豪门的盘中餐。 真正让世家惧怕的是,黄巢这样无所顾忌的血腥屠戮。自那以后,世家才有所收敛。 云正则等待着皇上说出路在哪。 贾琮接着道: “大夏会持续开疆扩土,新的土地需要有人去开垦耕作。你们放弃中原多余的土地,去那里开拓。 你们这些世家有实力有见识,也能带人去开拓。 中原以外的土地,暂时不会有限制,因为人力不足。 换句话说,就是土地增长的速度快于人口增长。”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做大蛋糕,掩盖分配……) 贾琮又道: “当然,你们这些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家,眼界是长远的。 几百年后,土地无法再增长又当如何? 朕也替你们想好了。 爱卿在福州想来也听说过,朕在台湾岛上试用蒸汽机,如今京城也开始试用了。 朕听闻爱卿有一庶子,擅长格物之道,如今在皇家科学院任见习。 将来的出路就在这里,朕称之为工业革命。 一二十年后,尔等便会看到工业革命带来的巨大财富。 朕希望,云家作为皇亲国戚做好表率和带头作用。” 贾琮虽然在推动教育普及,但这个过程漫长。世家、豪族的眼界、实力、教育程度在推动工业革命上,会起到领头的作用。 至于未来,世家在变成工业巨头后,又如何遏制他们,贾琮早已想好。 那就是——儒家。 届时,儒家骨血里的重农抑商,是牵制他们的一柄利刃。 云正则道: “谢陛下隆恩,云家定做好表率。 微臣听闻雅库茨克大捷,陛下将用水泥在雅库茨克筑城,以防备罗刹。 不日,陛下又将挥师东取倭国。 云家愿捐白银五十万两给内帑,助皇上一臂之力。” 贾琮点点头,云正则是个知情识趣的,他说的是捐给内帑,而非入股战争,将来分取红利。 有了云家带头,旁的世家若还敢固守中原的土地不松手,贾琮便不会客气了。 第283章 恰如烟柳醉春风 大夏开元二年,中秋。 退朝后,贾琮回到乾清宫,映月、香菱、晴雯几女替他换上了一身白底黄边的箭袖。 如今她们都是妃子有了自己的住所,但依旧留在乾清宫跟从前一样伺候贾琮。 林黛玉替贾琮捯饬了一番,围着贾琮上下打量,随后又在贾琮腰间系上一块玉佩。 宝琴笑道: “这样出门倒像富家子了。” 林黛玉道: “老太太一早便换了衣服,跟大姐姐、二姐姐、三妹妹、湘云她们都在东华门等着呢,咱们出发吧。” 贾琮看向林黛玉、素雪、宝琴、宝钗、卡诺琳、鸳鸯、平儿、尤氏、秦可卿、丫丫等女, 一个个都身着便装,带着孩子,兴奋的像似去踏青一样。 素雪女扮男装,腰悬宝剑,活脱脱一位翩翩公子。 丫丫梳着一头的小辫子,身着大红花袄子,既没带擂鼓瓮金锤也没带锏,想来是林妹妹的手笔。 贾琮左手接过小芒果,右手一挥,道: “今日白龙鱼服,只论家礼,勿论国礼。出发!” 众女欢喜雀跃,登上马车,在东华门与老太太、元春等人汇合后,前往城东。 车队穿过人烟阜盛繁华的街市,经过几次书肆,贾琮撩开帘子一看, 这是到了涯石街,贾琮让车夫(亲卫)在前面卿相书斋停了下来,牵着林黛玉走下马车。 除了素雪、丫丫,众女都戴上面纱,出了马车。 贾琮抬头望了眼“卿相书斋”四个大字,走了进去。 几个衣着寒酸的儒生在看书,掌柜悠然的坐在柜台后。 见贾琮一行走进来,掌柜先是一懵,随后眼睛一亮,忙要上前行大礼,贾琮一步跨上前,护住了他,道: “孙掌柜身子骨还健朗,怎么没跟老师回金陵? 近日可有老师、师娘的书信,他们可好?” 孙掌柜忙道: “承蒙陛……您惦念, 节前,刚刚收到太师书信,太师他们都还好,每日打太极拳,抚琴、书画,身子骨健朗着。 太师他老人家放心不下京城这间书肆,说是当年在这里与皇……与关门弟子结缘的,让我回京看着。” 贾琮登基后加封老师为太师,华盖殿大学士,李老以年事已高在金陵老宅安享晚年为由,并未进京。 贾琮想起当年在此初见老师一幕,感慨万分。 素雪道: “夫君,我想去金陵看看义母。” 贾琮道: “如今朝政大定,天下已安,挑个时候我们一起去金陵看望老师、师娘。” 林黛玉道: “太师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琮哥哥宜早不宜迟,我陪你一道去吧。 听闻琮哥哥曾在此读过书,何不留下笔墨。” 贾琮点了点头道:“好!” 丫丫忙道: “俺也去,俺好久没吃金陵的盐水鸭和牛肉锅贴?了。” 孙掌柜见状大喜,忙与小二准备文房四宝。 贾琮心想下个月底,海上便过了台风季节,届时征伐倭国的大军开拔。等大军出发了,自己就得闲了。 贾琮便与众女说好十月初南下金陵,丫丫高兴的直流口水。 探春替贾琮研墨,贾琮提笔写了: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正应对卿相书斋命名来历,孙掌柜欢喜的谢恩接过。之后将题字裱了挂在墙上。 贾琮走出卿相书斋,看了看相邻的几个书肆,还有自己的“有间茶坊”。 当年范家的那个书肆,随着其东家吏部右侍郎牵扯进三皇子谋逆一案,已经不复存在了。 贾琮笑道: “当初我在这几间书肆白看书,被小二给撵出来了,这才有了结识老师的机缘。” 素雪听闻,目光不善的看向那几间书肆,贾琮牵着她的手,素雪心绪方才平复下来。 迎春叹道: “也是他们不及太师的心境宽广,爱护读书人,故而错失缘法。” 宝钗听闻,若有所思。 众人回到马车,继续前往大观园。 贾琮不想动静太大,没走繁华的荣宁街正门进大观园,而是走大观园背面的街道,当初为清河公主开的门。 贾琮原来的府邸连同大观园已经封存,焦大守着,留了些婆子打扫,修剪园子。 贾赦还住在原来的荣禧堂,贾琏以侍奉父亲为名,并没另建亲王府,而是和王熙凤住进了原来的荣庆堂。 贾政在安南耕地,赵姨娘陪他去了,傅秋芳却留在了东跨院。 有贾环在安南领兵打仗,赵姨娘倒是不愁没人关照。 如今大脸宝没人辖制了,倒是乐得与妙玉和一群丫鬟整日里厮混。 大观园里,满园的秋色关不住,红、黄、绿三色的树叶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美轮美奂。 众人下车,在大观园漫步,迎春、探春、史湘云、邢岫烟也都带着孩子,同宝钗一样,给孩子们指着自己当年的住所,说着当初的趣事。 史湘云笑道: “难得今儿人这么整齐,不如开个诗社。” 众女都道好,连元春也跃跃欲试,林黛玉笑道: “今儿中秋,不如就叫中秋诗会,咱们还是请琮哥哥当评判,去老地方——梦溪峪。” 贾琮笑道: “好,你们要攒劲,可别在孩子们面前输了,丢了面。” 史湘云逗弄了一下怀里的孩子,笑道: “除了二姐姐的儿子,他们都还没满一岁了,知道什么,输就输,我不怕。” 众人沿着湖边,一路有说有笑前往梦溪峪。 老太太没走多远,走不动了,于是叫来小轿,这一下就惊动了王熙凤等人。 众人刚到梦溪峪,贾赦、贾琏、邢夫人、傅秋芳、李纨、王熙凤、尤二姐、贾兰、巧姐儿、 贾茁(王熙凤的儿子)、贾茂(尤二姐的儿子)、大脸宝、妙玉都来了。 贾琏、王熙凤、李纨等人见了贾琮,欲行大礼,贾琮虚扶众人道: “都起来,今日中秋阖家团聚,只论家礼不论国礼。” 于是,众人按家礼,一番礼仪下来,王熙凤笑道: “今儿家宴,便由我来张罗,今早刘姥姥刚送来两车蔬菜瓜果,虽不是稀罕之物,却也新鲜。” 老太太笑道: “你家最近,正该你做东,受累。” 贾琮道:“刘姥姥可还好?” 王熙凤笑道: “她家如今好着呢。 那年她得了赏,把妙玉送的成化窑杯子也卖了,回家买了地,也算是小地主了。 她还把三弟的字挂在正屋,十里八乡的乡亲都去她家拜呢。” 众人听说都笑了起来,妙玉道: “她倒是会来事。” 元春看着她身旁胖嘟嘟的大脸宝道: “宝玉可在读书?” 大脸宝嘟囔道:“三哥都赐我爵位了,又不用做官,还读书作甚。” 元春听闻叹了口气,不再说大脸宝了。 如今一大家子都在,众女便商量晚宴后再去花园里,边赏月边作诗。 映月走到贾琮旁,道: “爷,当年离京前,我在床下埋了十万两银子,以备爷不时之需,我去把它搬回宫。” 贾琮听闻哑然失笑,道: “难为你,时时想着替我留后路。” 见众女偷笑,贾琮道: “映月打小陪我过了不少苦日子,故而,总是省吃俭用替我攒银子。 可别笑话她。 想起来,那会儿她还叫春芽呢。” 映月柔声道: “其实……其实,奴婢还是喜欢爷叫我春芽。” 说着低下了头,贾琮温柔的看着春芽,道: “那我还是叫你春芽。” “诶!” 丫丫蹦过来,道: “春芽姐姐,俺力气大,俺帮你搬银子。” “嗯,回宫了我请你吃桂花糕。”春芽说着便领丫丫去了楚湘院。 林黛玉看着二人的背影道: “春芽是个勤俭持家的,如今她掌着内宫的私库,样样都很清楚。” 贾琮点点头,看向众女道: “那就有劳嫂子去张罗酒席,咱们去看看从前的住处。” 于是贾琮与林黛玉和一众姊妹出了梦溪峪,沿着湖畔漫步。 金色的落叶随着秋风起舞,大观园美轮美奂。 惜春拉了拉贾琮的衣袖,道: “哥哥,才几时没见,大脸宝怎么长得圆滚滚的了。” 众女听她这么一说,笑得花枝乱颠,迎春笑道: “许是二叔不在京,宝玉心宽体胖吧,呵呵! 听说弟弟要给二叔封个不忠侯,我记得这个封号似乎有来头。” 邢岫烟道: “东汉时,光武帝刘秀久攻彭宠不克,于是昭告天下:杀彭宠者封侯。 后来,彭宠和妻子被其奴仆子密所杀,光武帝不齿其背主的行为,便封子密为‘不义侯’。 ‘不忠侯’,‘不义侯’……” 众女道:“原来如此。” 这时,从竹林方向飘来一阵琴声,悠扬婉转,好似荡起层层涟漪。 众人寻着琴声,往潇湘馆那边望去,紫鹃看向林黛玉道: “咦!好像是咱们潇湘馆传来的,谁在那里抚琴?” 晴雯道: “好似听过这首曲子。 爷,我记得那年咱们离京南下,船刚刚起锚,听到过此曲。” 贾琮再熟悉不过了,此曲正是《在水一方》! 除了水清扬还有谁! 贾琮看向林黛玉,林黛玉微微一笑。 贾琮哪里还不明白,是林妹妹把水清扬找回来了。 自己称帝后,水清扬许是骨子里那点骄傲,没有进宫去找自己,也没让其兄长水溶送她进宫。 自己这段时间忙着国事,没专程派人去寻她。 贾琮道: “林妹妹倒是有心了,谢谢。” 林黛玉俏皮的笑道: “琮哥哥如何谢我? 我记得刚成亲之时,琮哥哥答应过我一件事。” 贾琮一时想不起,疑惑的看着林黛玉。 林黛玉笑道: “琮哥哥答应过我,得闲了把梦里的故事写给我看。 红楼一梦终成空,恰如烟柳醉春风。 不如就叫《红楼烟云》吧。” 贾琮心里一叹,看了看如诗如画的大观园, 又向林黛玉、素雪、宝琴、宝钗、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晴雯、香菱、鸳鸯、平儿、秦可卿等女一一看去, 一个个美得像画中走出来似的。 贾琮喃喃道: “就叫《红楼烟云》吧。”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