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判官直播间》 第1页 [穿越重生] 《欢迎光临判官直播间》 作者:久戈【完结】 简介: 【直播+灵异+日常+穿越】 崔殷在地府好好地做着自己的判官,忽然被老爹连人带生死簿勾魂笔扔进了阳间。 顺带扔进她怀里的还有地府刚上任的小帝君。 「闺女,最近阴司评比,咱们地府输给西方地狱那群臭苍蝇好几万票,现在全靠你给咱地府争气了!」 上任判官大人义正言辞。 「......」崔殷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抱着皮薄肉嫩的小帝君,笑容逐渐阴森。 穷困潦倒之下,崔殷开启直播—— 「判官直播,有冤的申冤,有怨的诉怨。」 本以为又是装神弄鬼灵异主播的观众们: 「我好像看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了?!」 「这个鬼......好像是真的?!」 「妈妈! 我看见真判官了!」 靠直播发家致富,偶尔还要穿越时空解决些冤假错案的崔殷:谢邀,本职工作,不足挂齿。 第1章 被亲爹扔到阳间的判官大人 「闺女,为地府争光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捋着三绺山羊鬍的美中年笑容可掬,「你也不想看到西方地狱那些臭苍蝇踩在咱们地府头上吧?」 崔殷呵呵两声,「那老爹你不如亲自上阵,让判官崔钰的大名传遍阳间。」 「那不成,我还要陪你娘亲去深海宫旅游呢!」崔判官果断摇头并「痛下黑手」,一把将自家闺女推下还魂崖。 崔殷正暗骂自家老爹要媳妇儿不要闺女,余光瞥见一团黑影狠狠朝自己脸上砸来。 手疾眼快接住黑糰子,拯救下自己差点破相的脸,小崔判官隐约听见前任判官大人遥遥传来的声音。 「......小帝君也交给你......体验一下阳间生活......鬼门已关......一时回不来......」 小帝君? 某种十分不妙的预感袭来,崔殷眼前一片金光大作,转瞬已经穿过了阴阳交界。 *** 「算命,算前生今世,不准不要钱。」 人来人往的天桥,一身大红色运动服的年轻女人毫无形象蹲在路边,地上两块板砖压着张破烂报纸,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硃笔大字。 她一头海藻般蓬松柔顺的乌髮,妩媚勾人的狐狸眼,右眼眼尾一点泪痣,肤色极白,唇色极艷,美得好像剧毒却绝艷的罂粟。 身边盘膝端坐着个瓷娃娃般的小正太,四五岁的样子,板着一张包子脸。 正是被亲爹一巴掌推进人间的崔殷和差点砸在她脸上的黑糰子——新任酆都大帝北司。 酆都大帝,主掌地府冥司,每任任期三千年。 北司是十八年前新上任的帝君,修炼时日尚短,法力不太充盈,常以幼童形态示众。 崔殷也只在当年继任大典上见过这位小帝君的法相法身,一眼得见恍若天人。 一个小时前,刚刚穿过阴阳交界的崔殷左手抱娃,右手拎着生死簿勾魂笔,伫立在马路中央,正对着汹涌的车流,仿佛刚从精神病院拖家带口逃出来的病患。 「你站在马路中间找死啊!」紧急剎车的司机探出头破口大骂。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没想开......」崔殷挂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飞速退回人行道。 司机又狠狠瞪她一眼,「找死还抱着孩子,多大的孽啊!」 实际上重装战车全速冲刺都撞不破半点油皮的崔殷:微笑。 几分钟后,崔殷发现了一个堪比世界末日的问题—— 她!没!钱! 身为地府官二代兼天庭权二代,崔殷自幼就是个小富婆,钱多得能拿来烧纸玩儿,连养的鸟儿都要穿金戴银。 可她兜里揣的都是冥币,在阳间根本用不了。 犹记当年地府还没通网到户,某酷爱隐居的鬼差老哥到阳间出差,饭后掏出一沓冥币。 最后这位老哥不仅上了社会新闻,还差点被当成吃霸王餐的混混缴送警局。 ——自那以后,地府各大银行特意增设了兑换外币的窗口。 可崔殷是被她亲爹不讲武德偷袭扔进阳间的,根本没来得及去银行兑换阳间货币! 她甚至连冥机(阴间手机)都没带在身上! 「小帝君,您带阳间货币了吗?或者冥机也行。」不死心的崔殷将目光转向跟在一旁的北司。 「本君是被崔判官从床上拎起来的。」 崔殷看着他一身黑缎睡衣,瞭然。 小孩子觉多,睡到九十点钟是常事。自家老爹逮着自己晨练的功夫搞偷袭,可不就赶在北司的睡眠时间。 谁也不可能睡觉的时候还把钱或者冥机揣在身上。 很合理。 穷出水平穷出高度的崔殷长嘆一声,顺手捞起路边长椅上垫着的一张破报纸。 勾魂笔无墨可书,崔殷空悬玉腕,笔走龙蛇,一行大字在报纸上浮现,「算命,算前生今世,不准不要钱。」 判官算命,突出一个喜庆吉祥。 时值傍晚,天桥上行人熙攘,一个个目不斜视。 「我说小丫头,哪有你这么算命的?」一位慢跑锻鍊的老大爷路过崔殷的算命摊,跑出一段路后又倒了回来。 「大爷,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崔殷笑眯眯地,态度十分良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老大爷一身潮流运动服,说话时中气十足,「现在都讲究网上算命!什么星座,塔罗牌,那个才准呢!你这个......」目光在北司软嫩嫩的婴儿肥上停留了一瞬,大爷忽然嘆了口气。 「唉,你也是个可怜人。多少钱一卦?」 隐约觉得大爷好像误解了什么的崔殷:「五十一卦,童叟无欺,大爷您算什么?」 管他误会了什么,能赚钱就是好事。 大爷又瞟了一眼北司的脸颊肉,「就算子孙缘吧。」 崔殷扯出垫在屁股底下的生死簿。 【张志国,男,六十七岁......】 【子,张秦汉......】 【孙,2032年5月30日诞生......】 崔殷装模作样问了几个年岁生辰的问题,接着双手合十,不伦不类施了个佛不佛道不道的礼,「祝贺大爷喜事临门。」 一旁围观的西装中年人不由发问,「女先生,你说的是什么喜事?」 崔殷一脸高深,「自是所求之事。」 张大爷原本也不是诚心算命,只想补贴一下这位可怜的独身母亲,听见这话反而有些不信。 他盼孙辈盼了十多年了,也没见添个孙子孙女的。 就当花五十块钱听一句吉祥话了。张大爷悠悠想着,忽然听见叮铃铃的铃声。 通讯图标微微闪烁,张大爷望着笑眯眯的崔殷,怀着不敢置信的期待按下接听键。 「爹!柔柔怀孕了!!」 「大爷,怎么这么高兴?真有喜事?」西装男人看着张大爷一脸狂喜,又问了一句。 「我儿媳怀了!我要有孙孙了!」张大爷乐得差点拿不稳手机,从兜里掏出三张红票子并几张零钱,全塞进了崔殷手里,「女先生,我得赶紧回家看看儿媳,这钱你先收着,等之后我再包给您大红包!」 「不用,一卦五十——」崔殷话还没说完,张大爷已经以百米冲刺的势头冲下了天桥。 六十多岁的老爷子硬生生跑出了二十多岁大小伙子的速度。 「你这就是个骗局!」围观人群中,拿着自拍杆的青年忽然大声质疑,「那个老头是你请的託儿吧?哼,今天被我遇见就别怪我拆穿你了!」 崔殷抬眼望去,对方梗着脖子,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表情。 「请问,」崔殷露出地府公务员的职业化微笑,语气柔和,「你谁?」 青年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我是专门拆穿你这种骗子的正义主播!」 「我要在直播间上万观众的注视下揭露你骗子的真面目!」 神识探知到对方手机屏幕上「观看人数:233」,崔殷:...... 不过,青年的话倒是给穷光蛋崔殷提了一个醒——摆摊算命来钱又慢又累,她可以搞直播啊! 即能挣钱,又能宣传地府,简直一举两得! 唯一的问题是—— 第2章 算命算出了肺癌早期 崔殷露出一个艷若桃李的笑,「不如打个赌,我给你算一卦,不准的话我在直播间当着上万观众的面给你磕头道歉。但要是准的话......」判官大人指指青年的手机,「你给我买一个能直播的手机,怎么样?」 青年有些犹疑,可眼见直播间的弹幕越来越多,零星开始有几笔小额打赏,又忍不住心动。 他压根不信崔殷真会算命,更何况一千来块的智能机也能直播......能赚一波热度就不亏! 眼见观看人数已经涨到五百,平台还给了他一个边边角角的推荐位,青年心一横,咬牙道,「赌就赌,看我怎么拆穿你的骗局!」 崔殷摊开一张纤细白皙的手掌,「一卦五十,只收现金。」 「......」青年从兜里翻出五十块钱,「我要算姻缘!」 姻缘最是难算,不管对方说什么,他只要不承认就好了。 崔殷笑眯眯翻开生死簿,忽然皱起眉。 「算出什么了?」青年特意将镜头对准崔殷,笑得信心十足。 「你最好立刻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崔殷合上生死簿。 青年怔了一下,然后满不在意地开口,「我肠胃不好,你能看出来倒也挺厉害,但这也不是算命......」 「我的建议是胸部ct和肺部活检。」崔殷皱着眉,右手指尖微微掐算。 「不是,你这人怎么还咒人有病呢?」青年语气有些不好。 「小兄弟,要不就去看看吧?求个安心也好啊。」西装中年一直站在旁边看着,闻言劝了一句。 【主播去做个检查看看呗!检查钱我出一部分!】一位新进直播间的观众阔气地打赏了一千块钱。 第一次收到大额打赏的青年兴奋地脸都红了,「那就去做一个看看!直播做检查!」 「我跟你一起去吧。」崔殷收起地上铺着的报纸,拎着两块红板砖扔到垃圾桶,身后跟着乖巧不发一言的北司。 坐上计程车后,崔殷看着自来熟地跟着上了车的西装男人:「......」 「我想请女先生帮我算一下亡妻过得如何。」对方露出一个哀伤的笑。 专业过于对口。 崔殷干脆就在车上翻开了生死簿。 「放心吧,你的妻子在地府过得很好,等你死后你们两个说不定还有机会再续前缘呢。」 「真的?!」中年男人陈浩大喜,声音一时有些哽咽,「婉儿她,她现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她在本判官手下做鬼差,去年刚转正,如今正在努力挣钱攒首付。 「人有人职,鬼有鬼差。」崔殷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 陈浩眼眶有些发红,「那我何时能去见她?」 「你一生顺遂,能活到八十岁,在那之后自然就能见她了。」 「如果我......」 崔殷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阳寿未尽的鬼只能徘徊在人间,无法魂归地府,你确定?」 「......」陈浩沉默片刻,轻轻嘆了口气,「我知道了,多谢女先生。」 上车后青年也没停下直播,此时直播间观看人数已经迅速突破到五千。 弹幕上全是「假算命的」、「两句话就把人忽悠瘸了」、「差点就教唆自杀」之类的话。 零星几句「说不定是真的呢」、「刚才子孙缘算得挺准的」也被其他弹幕喷得不敢吱声。 说话间,医院到了。 「刘威强患者,建议你立刻做一个肺部活检,」胸部ct的结果出来的很快,医生拿着检验结果,表情凝重,「不排除有恶性肿瘤的可能。」 自拍杆脱手砸在地上,刘威强却浑然不觉,满脑子迴荡着「恶性肿瘤」四个字,震耳欲聋。 神情恍惚地走出诊室,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抖着手死死扯住崔殷的裤脚,痛哭流涕,「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崔殷正给北司扒橘子——路过的小护士给的,代价是北司被揉乱了柔软的黑髮。 本以为酆都大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凡人对自己如此放肆,可小帝君只是抿着唇,端着肉乎乎的包子脸,一声不吭地任揉。 橘子皮的清香散在空气中,稍稍抚慰了刘威强几近崩溃的神经,他努力止住哭嚎,「我给您买最好的手机,我给您钱,求求您救我......」 「我又不是医生,你来求我干什么?」崔殷看着哭成一坨狗子的刘威强,心累地嘆了口气,「放心吧,肺癌早期,没有侵润性病变,能治好的。」 「真,真的?」刘威强打了个哭嗝。 崔殷点头,「你正常检查正常治疗就行。不过,」她忽然转换了话题,「你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吗?」 刘威强一愣,「什么?」 「你命中本不该有这一劫。」 被刘威强拎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层层叠叠的弹幕飞速滑过。 【主播换个视角,我不想再看地板了!】 【女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主播被人害了?】 【主播还说别人是託儿,我看这是连环套吧?】 【假的吧?算命还能算出得的是什么病?】 然而现场早已没人在意直播间吵成一团的观众,刘威强抖着嗓音发问,「您是说有人害我?」 「应该是有人转嫁病祸。」崔殷皱了皱眉。 她是个判官,不是术师,对玄门的这些东西也只了解个皮毛,一时竟还觉得有些棘手。 「你的邻居街坊可有病人?」肉乎乎的指尖粘了点橘汁,鼓鼓的腮帮还塞着半瓣橘子的北司忽然开口,声音含含煳煳的。 「我想想,」刘威强仔细回忆,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高了嗓音,「楼上有个人前些天一直在住院!最近刚回家......」 他的话音一断,意识到了什么,气得眼珠都快烧红了,「您的意思是,他,他把病转到我身上了?!」 崔殷瞥了一眼拎在刘威强手里的手机,接过来将镜头对准自己。 「今晚十点这个直播间,直播判官断案,有冤的进,不见不散。」 说完,也不管井喷的弹幕都发了些什么,果断点击退出。 「大师,现在该怎么办?」刘威强恨得牙痒,一度想立即冲到603拎起那个人狠揍一顿,可顾及崔殷刚刚说的话,又不敢擅自行动。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先吃饭吧,我饿了。」 「......」 第3章 直播判官断案,有怨的进 陈浩出了医院后就告辞离开,临走前特意要了刘威强的直播间号。 本来他还准备留下崔殷的联繫方式,可崔殷如今不仅没有手机,连之前特意办好的阳间身份证都没带在身上。 「之后女先生有了联繫方式,请一定联繫我。」陈浩只好退而求其次,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崔殷。 等陈浩走了,刘威强先是带着崔殷和北司吃了一顿附近评分最高的香辣蛙煲。 小帝君短手短脚的,连夹菜都要伸直了胳膊甚至探出半边身子,偏偏软嫩嫩的小脸上一副清冷正经的姿态,剥虾时还微微蹙着眉头。 「我来吧。」欣赏够了萌正太,崔殷接过北司手里剥了一半的虾,又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沾满料汁的手指和手心。 北司抿着唇,长长的睫羽翕忽一下,遮住剔透晶莹的眸子,语调轻软稚嫩,「谢谢你。」 要不怎么说幼崽就是招人疼呢。崔殷咂摸一遍这句谢谢,只觉得小帝君又乖又软,就很想揉揉头髮捏捏脸。 想做就做,崔殷暗戳戳伸出罪恶之手,心里还在叨咕,反正之前小护士揉北司头髮的时候他也没生气。 「唔......」感觉到对方的手掌落在自己头顶,北司微微歪头看向崔殷,表情有些茫然,白玉一样晶莹剔透的耳朵尖尖却染上浅浅一层红。 会心一击! 崔殷被萌得心肝直颤,要不是顾忌这位是酆都大帝,她都想搂在怀里好好揉揉捏捏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欸不对,她好像的确抱过小帝君啊! 刘威强结过帐后,就见崔殷怀里抱着孩子,空出的手里拿着一直没离身的笔和本子。 「大师,要么我帮您抱着孩子?」 崔殷瞪了他一眼,「你不是病人吗?我尊老爱幼照顾病人。」 「那,那也不能累着大师您啊......」刘威强尴尬地笑笑,又收穫了崔殷一枚瞪视。 生无可恋的北司甚至没办法将头埋进崔殷胸口,只好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就是脖子僵得厉害。 晚上十点,刘威强将直播间改名为「直播判官断案」,并准时开了直播。 已经有过万的观众等在直播间,漆黑屏幕上全是滚动的弹幕。 【哪来的判官断案,不会又是个行为艺术主播吧?】 【直播搞封建迷信,没人封直播间吗?超管呢出来管管事啊?!】 【说不定人家真有水平呢?】 【就算真是位大师,在当个供奉好不好?用得着在路边摆摊算命?】 直播画面开启后,弹幕吵得更凶了。 大部分观众都是不信的,只觉得这就是场直播表演,一见崔殷出现在镜头里就开始刷屏。 【长得这么好看当个颜值主播不好吗?干嘛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人设?】 【封建迷信退!退!退!】 【之前直播间里的萌正太呢?让我康康!】 【是姐弟还是母子啊?两个颜值都好高!】 刘威强只好先把镜头转到自己身上,给没跟过下午直播的新观众讲述前因后果。 「......总而言之,大师现在要帮我对付楼上那个畜牲了。」 几个人正在刘威强家的客厅,崔殷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两张黄纸。 真?黄纸。 从楼下超市买的彩色摺叠卡纸里抽出来的。 北司坐在她旁边,认认真真照着图示折千纸鹤,茶几上还摆着一盒草莓牛奶。 滔滔不绝讲完事情原委,刘威强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转过头问崔殷,「大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崔殷抖抖手里的黄纸,上面各用勾魂笔画了一个红色小人。 ——火柴棍小人造型,一个不太圆的圆圈头,五根横七竖八的线代表四肢和躯干。 「拘魂,然后开庭审案。」 「?」刘威强一愣。 他以为大师会像各种小说电视剧里讲的一样,什么开坛设法,什么隔空斗法,总之搞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为什么是开庭审案? 弹幕和他有一样的疑问。 【迫真开庭审案。】 【气氛瞬间从灵异转向悬疑。】 【所以直播间名称不是虚假宣传?】 【我以为是女天师,原来是女判官吗?】 崔殷没理会直播间满心疑窦的观众,勾魂笔在两个小红人的圆圈脑袋里各点了两个点。 点睛之笔已成。 两张黄纸轻飘飘悬浮在半空,纸上的红色小人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停挣扎着四肢——四条火柴棍。 直播间观众疯了似的发问号,可异变并没有停止。 黄纸上的红色越来越浅,半空中两道虚无的人影却逐渐凝实。 一男一女。 男人身形枯瘦,面色发黄,一脸病容。 女人皮肤枯藁,头髮花白,嵴背佝偻,看着年纪已有六十多岁。 【离大谱!为什么关键人物脸上一层马赛克!】 【这是最新的全息投影技术么?现在全息投影都这么真实了吗?!】 【这特效好强!我好爱!】 【妈妈!你家闺女见鬼了!】 刘威强也傻了,满眼呆滞地举着手机,手臂快要僵成两根木棍。 「拘夫李翔,妻孟静。」崔殷朱唇开闭,直播间的观众却只能听见一串「哔哔」声。 【屏蔽音扣大分!】 【这就是所谓的是嫌疑人保护?】 李翔自被拘来后就一直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发。 反倒是孟静,双眼赤红,老母鸡一样护在李翔身前,对着崔殷吼道,「我不管你是谁!不要碍我的事!」 崔殷托着下巴,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表情有些懒散,「你之前转嫁病祸窃人生气靠的就是燃烧自身寿命吧?你还有多少阳寿可烧?」 她瞥了一眼翻开的生死簿,「哦,还有五年。」 「请您杀了我吧。」 孟静瞪大双眼看向忽然出声的李翔,堆满皱纹的脸上不可置信与惊慌无措搅成一团。 「你阳寿已尽,倒是的确该死了。」崔殷点点头。 「翔哥......你要离开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孟静手脚并用地爬到李翔身边,死死搂住对方。 干裂嘶哑的声音仿佛杜鹃泣血,嚎啕无泪。 李翔垂下眼,看着孟静稀疏的发顶,轻声嘆息,「静静,我累了。」 尖锐的指甲刺破李翔的手臂,渗出鲜红的血液,他却恍然未觉,只是温和又疲倦地看着孟静。 再不言语。 「李翔、孟静转嫁病祸窃人生气一案,一审判处李翔无间地狱监禁三十年,来生投往地狱道;孟静抹除阳寿五年,无间地狱监禁五十年,来生投往地狱道。」 崔殷食指指节敲了敲茶几,「阴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四道漆黑的烟雾突兀出现在室内,化作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每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银色手铐,给李翔和孟静一人拷了一个。 「都是我干的!不要惩罚翔哥!惩罚我啊!都是我做的......」 歇斯底里的嚎啕直到两个鬼差再次化作烟雾,裹着两道灵魂离开,依旧迴荡在窄小的客厅。 第4章 小帝君变大了 「......大师,这到底......怎么回事?」刘威强嗓音发抖,还有些无法从刚刚发生的事情里回过神来。 崔殷翻了翻生死簿,「大约就是李翔得了肺癌,妻子孟静不想让他死,于是用燃烧寿命的邪法将别人的生气和命数转移给李翔,又将李翔的病祸转嫁给别人——哦,就是你。」 刘威强沉默良久,看过刚刚的一幕,他一时连恨意都觉得茫然。 【虽然妻子干了坏事,可她也是为了让丈夫活下来啊......】 【前面的弹幕想必火化时候能烧出两百斤舍利吧?她那是在害人!】 【对啊!要不是大师发现的早,主播就要被她害死了!】 【那个丈夫也是的,明知道妻子用别人的命给自己续命,不还是贪生怕死吗!】 【就是啊!现在才想起来说要别人杀了他,当初自己怎么不自杀?】 崔殷瞥了一眼弹幕,缓声开口,「因为他一直被囚禁着,连自杀的自由都没有。」 【???】 【!!!】 【囚禁?!妻子不是很爱丈夫么?!】 【可能只是想让对方活着陪她吧?】 【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觉得对方必须属于自己之类的?】 【真的好可怕......】 做了三百来年判官什么离谱事没见过的崔殷心静无波,挥挥手让刘威强关掉直播。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五万,此时弹幕纷飞,都在刷「不要关直播」、「再播一会儿」、「主播别停」。 连带着礼物数疯涨,大片打赏飘过。 可惜经此一事刘威强已经唯崔殷马首是鞍,根本不理会直播间嘤嘤嘤喊着不够的小妖精们,无比残忍冷酷地按下了结束键。 「打110报案吧。」崔殷随口吩咐刘威强。 刘威强一愣,还想问报什么案,目光随着崔殷的视线移向身强体壮的两个鬼差,瞬间懂了。 楼上那两位连魂儿都被鬼差勾走了,肯定是活不成了。 「......被警察发现没问题吗?」刘威强下意识缩了缩肩。作为一个二十多年从不违法乱纪的好公民,他实在有点憷警察。 崔殷摇摇头,「地府和阳间官方有合作,不会追究地府的正常执法。更何况他们两个一个病一个老,只会判定为自然死亡。」 「......」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 说好反对封建迷信呢? 「地府并不封建,也不是迷信,为什么要反对?」崔殷反问时,刘威强才发现自己已经将问题问出了口。 刚刚亲歷非自然事件的刘威强:……倒也是。 他走到门外报警,崔殷便转过头问,「我爹让你们带什么话了?」 眼尾有一道疤的鬼差开口,「崔判官说,要小崔判官您照顾好小帝君。」 崔殷点点头。 「还有......」对方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张嘴,「崔判官还说,您的公务也别忘了处理,他和判官夫人要启程去东海了。」 「呵呵,崔钰,你可真是我亲爹。」 当初就是被亲爹硬塞了判官职位,结果五百多年没休过假的崔殷笑容逐渐阴森。 「对不起小崔判官我们传完话现在就要回去了祝您一切顺利再见!」被煞到的两个鬼差双手抱头,以破纪录的速度转化为烟雾,沖回了阴间。 「小崔判官公务很繁忙?」慢吞吞喝完一盒草莓牛奶的北司抬起头,墨晶一样剔透的瞳孔里映着崔殷的影子。 崔殷摇摇头,放松身体倚在沙发靠背上,「倒也不是,就是想休个假。」 北司抿紧着唇,垂下长而卷翘的睫羽,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本君可以下御旨,让崔判官回地府帮你处理公务。」 崔殷一怔,接着笑了起来,「我就是随口抱怨一句,小帝君不用放在心上。」 北司显然并没释然,依旧微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严肃。 崔殷笑得不行,终于没忍住伸出罪恶之手,轻轻捏了捏小帝君软糖一样q弹柔软的腮帮肉。 「?」北司眨眨眼,表情有些微空白。 直到住进附近的酒店,刚上任十八年的酆都大帝还在思考怎么给劳模小崔判官腾出一个无需工作的假期。 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的崔殷瞥见垂着头似乎还在深思的小帝君,随口道,「我爹就是那种不靠谱的性子,我早就习惯了。」 「嗯?」北司缓缓抬起头,双眼迷濛,面色酡红。 崔殷的目光准确捕捉到北司手里握着的蓝白易拉罐。 ——某奶啤饮品,酒精含量不足0.5%。 崔殷在楼下自主贩卖机顺便买来喝着玩儿的。 给北司买的罐装牛奶还端端正正摆在床头柜上,蓝白配色,正面印着只笑嘻嘻的黑白花奶牛。 「连奶啤都能喝醉,小帝君您的酒量是不是有点太差了?」崔殷失笑,准备从他手里把酒罐接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因沐浴蒸腾得潮湿热烫的皮肤碰在玉石般温润硬质的腕骨,激起一片战慄。 「!」崔殷勐地抬起头,唇角蹭过稜角分明的下颌,撞进一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眸。 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小的幼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材修颀,穿着松松垮垮黑缎睡衣的年轻男人。 正是酆都大帝的真身。 「小……」这种情况下再叫对方小帝君就太失礼了,可感觉到对方手臂缓缓缠上自己的腰,崔殷没有办法,只能又唤了一声,「帝君,您醒醒!」 双颊泛红的成人版北司醉得迷迷濛蒙,只觉得面前开着一株香气四溢的曼陀罗,修长的花萼,美不胜收的瓣叶,处处都正和他心意,让他想揽在怀里细细把玩。 质料顺滑的绸缎睡衣蹭开了两颗扣子,裸出深凹的锁骨和线条流畅分明的胸腹。 崔殷仿佛被一大块上好的羊脂玉团团困住,泼墨似的长髮散落在她的肩头胸口,触感冰冷又顺滑。冷白结实的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因酒精烧起热度的脸颊还在她的脖颈不停磨蹭。 活像只蹭着人撒娇的大型猫科动物。 「北司!」活了一千来年,还是第一次被除父亲外的男人抱住的崔殷出离了羞愤,攥紧拳头准备付诸武力。 微烫的气息缓慢地打在她的侧颈,带出沉沉的唿吸声。 「?!」崔殷不可置信地转头瞪着脑袋搭在她肩头的男人。 一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近在眼前。顾盼生情的桃花眼此时正闲适闭着,长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浅色薄唇无意识吻在她湿漉漉披散着的头髮上。 显然已经睡得很熟了。 憋了一腔怒气正想发泄的崔殷:「……」 第5章 判官深夜放毒是否不务正业 翌日早十点。 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室内中响起。 「崔小姐,刘威强先生在楼下等您。」前台甜美的嗓音唤回了崔殷初醒时迷濛的意识。 连带着唤醒了昨晚的记忆—— 北司因醉酒恢復成人形态,对她搂搂抱抱个没完。然而就在她准备以下犯上朝对方俊脸上狠揍一拳的时候,沾酒就醉的酆都大帝他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噗」地一下就变回了幼儿身。 崔殷硬了的拳头捏紧半天,到底也没忍心对四五岁可可爱爱的萌正太下手。 结果就是罪魁祸首酣然入梦,被晾在一边的崔殷却直到天边微亮才勉强睡着。 「小崔判官?」北司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声音稚软,带着浓浓的睡意,「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崔殷:「呵。」 不仅耍酒疯,还酒后断片,酆都大帝你行的! 酒店大厅里除了来送手机的刘威强,还站着有个鬼差亡妻的陈浩。 「陈先生早上和我联繫,说想见大师你一面,」刘威强恭恭敬敬交上一部最新款的万元手机,压低了声音,「昨天直播陈先生一个人就刷了五万多的礼物,也算是诚心供奉大师了。」 「女先生下次直播需要人帮忙拍摄吗?」陈浩笑着递过包括笔记本、摄像机、收音话筒在内的一整套直播设备,「我拿过一些业余摄影奖项,可以为女先生出一份力。」 崔殷本来准备拒绝,她可以随时召鬼差来扛摄像头,并不缺一个摄像师。但转念想到对方是职工家属,提高职工家属福利待遇也算建设和谐地府的一部分,便点头同意了。 用北司的阳间身份证办了手机卡——恕崔殷无法理解小帝君睡觉都要带身份证的行为,又在全网最大的直播平台註册了一个直播间,崔殷开始盘算直播的事情。 智能科技日益普及的当下,地府大半公务其实都由ai代劳了,只有一些ai无法做出准确判决的案子,才会移审到判官和十殿阎王手里。 这类案子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毕竟几千年过去,人类的死法也不至于总是那么推陈出新,独具创意。 于是,顺着刘威强主页置顶的「判官直播间房号」爬过来关注的观众们,晚上九点收到开播提醒,刚点进直播间就看见—— 红彤彤、热腾腾的火锅。 【???这不是灵异直播间吗?!是我穿越了吗?】 【连主播都是那个主播,但为什么她在深夜放毒?!】 崔殷抬眼看了看弹幕,「看直播间标题。」 「火锅局,有冤想伸的可弹幕报名或私戳主播。」 【......什么火锅局是你吃火锅我们看着?】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死两隔,而是你在屏幕那头,我在屏幕这头!】 哪怕是直播见鬼,笃信了几十年的常识也不是那么好推翻的,大部分观众依旧坚信昨晚所见的一切都是科技效果。 一群插科打诨的弹幕中间夹杂着一句稍显突兀的白字。 【我想查清妹妹的死亡真相。】 崔殷正埋头涮鸭肠,头顶却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从密密麻麻的弹幕里挑出了这一句,「查妹妹死亡真相的那位直播后私戳我。」 这次开直播就是为了发动群众的力量收集素材,眼看弹幕已经往「女神嫁我」、「萌正太给妈妈抱抱」的方向发展,崔殷果断关了直播。 周六下午,s市。 奶茶店里,宋远死死攥着衣角。两天前,他一时冲动发完弹幕就后悔了——他怎么会迷信到相信什么判官断案,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本想混在弹幕堆里装作一切都未发生,可主播却精准地翻牌了他的发言。 到底是对妹妹死亡真相的渴求战胜了其他一切念头,让宋远鼓足勇气给主播发了私聊信息。 「小晓被定为自杀,可她一向开朗又善良,还想让我陪她去游乐园过生日……」讲述事情原委时,宋远声音有些发抖,「爸妈不喜欢妹妹,哪怕她的死有蹊跷,他们也不想管……」 「她连十四岁的生日都没过成啊……」 即将高考的宋远眼眶发红,抬头望向崔殷,「求您帮我找到真相,我不相信小晓会自杀!」 崔殷之前已经徵得宋远同意开了直播,少年的发颤的嗓音透过收音良好的话筒传进直播间,即便没看到他的表情,观众们也深受感染。 【哥哥一定很在乎妹妹吧?对比起来,我只能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父母的。】 【我一个远房表叔也是自杀,家里人直到现在还坚信是有人害了他……】 【不管真假,希望主播能给哥哥一个让他安心的答覆吧。】 【好难过啊,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在痛苦。】 崔殷指尖规律地敲着桌面,「你妹妹宋晓死前有什么反常行为吗?」 宋远表情是无措的茫然,「我没怎么注意,」沉默片刻,他咬住唇,「高三之后我忙于学习,和小晓的交流也少了很多……我明知道爸妈对她不好,却总劝她忍一忍,等我们都上了大学就好了……」 泪水忍不住涌出眼眶,宋远用力擦了一把眼睛,「小晓最好的朋友说她那段时间一直很开心,她也不相信小晓会做傻事!」 宋晓最好的朋友是她的同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小姑娘和宋远也很熟识,看见他带着人过来时并不吃惊,反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崔殷,「远哥,这就是你说的侦探?长得真的好漂亮啊!」 收拾好情绪的宋远有些尴尬地望向崔殷——为了不被当成疯子,他之前和小姑娘说的是找了个侦探调查宋晓的死因。 不知者不罪,崔殷不和他计较。 「我之前和远哥也说过,小晓……前一直挺开心的,」提到最好的朋友,小姑娘情绪低落,「叔叔阿姨不怎么喜欢她,她之前也常常和我抱怨这些。但那个学期,她一直和我说她很高兴。」 崔殷微微皱眉,「她没有和你说原因吗?」 小姑娘摇摇头,「我问过,但她说等事情彻底成了之后才能告诉我。应该是有男生在追她,那段时间她书桌里总有别人送的零食。」 宋远也跟着补充,「其他人也说见过小晓和不认识的男生说笑。」 「你怀疑是那个男生?」 「他不是小晓的同学,」宋远轻嘆一声,「我请人根据描述画了一张肖像,把附近几个学校的中学都问过了,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满是摺痕的素描纸,上面是个五官平常,身材偏瘦的男生。 告别小姑娘,宋远也要去补习班,崔殷便要走了那张素描纸,带着北司和沈浩去了宋晓「自杀」的地方。 ——距离宋家所住小区以及宋晓的中学都很远的一处烂尾楼。 第6章 判官查岗,城隍很慌 【很奇怪吧,就算要自杀,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到郊区烂尾楼自杀?】 崔殷的直播观众如今稳定在八千上下,人数不算特别多,弹幕交流却非常频繁。 留到现在的观众不是真的相信鬼神之说就是把直播当成了写实电影,总之代入感都很强,讨论时也格外真情实感。 宋晓死于动脉破裂导致的失血过多。 死时身边放着一封遗书,根据字迹鑑定,的确是她本人所写——这也是她被判断为自杀的重要凭据。 半年过去,鲜红的血液已经淡成一片浅黑的影子,曾经拉起的警戒条满是灰尘的堆在角落里。 「有很淡的鬼气,」北司伸手摸了一下地面,蹭了满手的尘灰,「应该不是宋晓的。」 崔殷下意识掏出纸巾给北司擦手,擦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可恶!完全没办法把成人版和幼儿版当成一个人看待! 「怎么了?」偏偏让人无法拒绝的幼年版还要歪着头,睁着剔透的眼睛一脸无辜。 「把城隍叫出来问问吧,」崔殷顾左右而言他,「他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地的城隍是个鹤髮童颜的小老头,踩着一朵灰扑扑的云彩从远处飘过来,看见崔殷和北司后满脸写着「顶头上司来查岗我好慌怎么办急」。 「不知两位大人唤来小老儿有何指教?」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小老头躬着身子,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 即便地府早已实现了体制和文化双重改革,但像城隍这样说话半文不文的基层职员还是不少。 崔殷一边决心回地府后哪怕扯秃仵官王的鬍子也要推广白话,一边指着地上的血迹问,「半年前宋晓在此死亡,你见过她的游魂吗?」 城隍皱眉从鬍子里掏出部超大屏的冥机,伸直了胳膊把冥机拿得离眼睛远远的,「请容小老儿细细查看一番,小老儿眼花。」 弹幕已经被「哈哈哈」占满了。 【仿佛看见我那七十岁带着老花镜不会用手机的爷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爷爷!】 【地府也要革新科技吗?那个是手机吧?绝对是手机吧!】 【笑死,哪怕城隍也逃不脱老花的命运吗?】 在心里把提高基层职员素质的重要性往上提了又提,崔殷终于听见城隍的声音,「女宋晓,死后魂魄被接至李家。」 【什么意思?接至李家?】 【不会是冥婚吧?!】老灵异游戏玩家的冥婚dna狠狠动了。 崔殷看着向城隍,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却煞得对方一后背冷汗,急声辩解,「大人明鑑!小老儿丝毫不敢隐瞒,宋晓死后由李家代为抚养,这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合同的,您看,」他调出一张电子合同,「宋晓本人及其阳间监护人的签名,李家人的签名,白纸黑字,全部走的合法手续!」 「地府规定不得盲婚哑嫁、强迫妇女,小老儿是万万不敢知法犯法的!」 【所以李家人,啊不,李家鬼是在做好事?】 【仔细想想,要是去世的小孩子在地府有人抚养,的确是件大好事啊!】 「此地的鬼气属于厉鬼,」北司忽然开口,「只怕手上已有数条人命了。」 阳寿未尽的鬼无法入地府,只能在人间徘徊。当这些鬼沾染上人命,就会化为厉鬼。 厉鬼一入地府就是两百年无间地狱套餐打底,上不封顶。 有些穷凶极恶的厉鬼为避免牢底坐穿的命运,就于阳间大肆屠杀,待鬼差来勾时打杀对方抢回名牒,就此为祸人间。 近些年地府採取电子办公,鬼差拘人时拿的名牒里刻进追踪晶片,即便遗失也能精准定位,这种事件才少了起来。 但改制之前逃窜的厉鬼至今也没能全部拘拿归案,这就被崔殷碰见了一家子。 「厉鬼?怎会!我见那老妇人一身清正,和蔼可亲,这才批准了这次收养……」城隍惊唿一声,手抖得掐掉了好几根鬍子。 将普通鬼魂交给厉鬼,这可是能直接把他扔进无间地狱的大错! 【……我好懵,怎么又变成厉鬼了?】 【所以李家鬼收养妹妹是有所图谋?】 【主播快救救妹妹啊!哥哥还等着妹妹的消息呢!】 崔殷嘆了一声,她一个文职的判官,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碰见这些需要打打杀杀的工作。 认命地掏出勾魂笔往天空一扔,长七寸七分的毛笔竟凭空而立,七虎三雀兼毫的尖端蘸着一点朱红定在半空,似能戳破阴阳干坤。 崔殷右手掐了个指诀,勾魂笔便无风自动,于空中一笔一划勾出张地图。 起始点是几人所在的烂尾楼,终点画了个红红的叉。 下方还註明小字,「总路程5.3公里,打车耗时7分钟。」 【?某德?】 【这么与时俱进的吗!我以为会看到御剑之类的哎?为什么要打车啊!】 「还没考驾照,只能打车。」坐上计程车后,崔殷漫不经心和弹幕聊天,「御剑?城市内不是有低空管制吗?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判官本判说自己不违法乱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好像又没那么怪。】 【遵纪守法的判官爱了爱了。】 郊区道路通畅,转瞬目的地就到了。 是座荒了不知多少年的破烂院子,铁门朽得栽歪在一边,院子里荒草丛生,掩映着一栋二层灰砖小楼。 混凝土浇筑的楼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窗户全都碎了,空洞洞黑黢黢的,藏着浓重的恶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 【不就是间破房子吗,自己吓自己也有个度吧?】 【不是,你们看不见吗?屋子外面罩着那么浓的黑气!】 【主播找的水军吧?青天白日的哪有黑气?】 直播间观众们再次各执一词争辩不休,崔殷稍稍瞥了一眼,倒是有些惊异。 这座房子在她眼里的确黑气沖天——十几只厉鬼的厉气汇聚一处,其中甚至有杀人过十数的大凶之鬼,那黑气浓得都要发红了。 只是隐隐感觉到房子诡异还正常,想清晰看到黑气就需要开灵窍或是开天眼了。这类人一般刚出生就会被道协或几大隐世家族收入门下,没想到她的直播间还能捡到一个野生的。 崔殷稍微上了心,从后台翻到了对方的,「我爱吃甜桃」。 「大人,」城隍苦着脸,「小老儿这老胳膊老腿,只怕作战时会为大人徒增麻烦啊!」 【倒也是,这一队人马,老弱病残幼占了三个。】 「你就等在这儿,」崔殷勾魂笔凌空画了个朱红的圈,「之后再说如何治你的罪。」 城隍蔫得仿佛霜打过的老茄子,悻悻应了声是。 崔殷又看向一路尽职尽责做个可移动摄像头的沈浩,「你也和城隍一起等在这儿吧。」 接过摄像机,崔殷带着北司一步步走进了仿佛张着黑暗巨口的院子。 第7章 李家厉鬼 刚迈进朽烂的铁门,一道夹杂着阴风的利刃就直刺崔殷的面门。 「你也是,我那个老爹也是,怎么都喜欢摧残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呢?」崔殷信步躲过,摇了摇头。 昏暗的小楼里传来嘶哑的老妇声,「勿管闲事,否则……」 一只脚踏在小楼门口的三层台阶上,汹涌的黑气忽然浪潮一般扑向崔殷,似乎要将她完全吞噬。「否则,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崔殷轻嗤一声,一直笑眯眯的神色也冷淡下来,表情不喜不怒,却让人心生寒意,「山中无老虎,癞蛤蟆也敢当大王了。」 北司仰头看她,提醒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她可不配叫猴子。」崔殷手中生死簿散开盈盈金光,转瞬间光亮升腾,漆黑污腐的厉气摧枯拉朽般消融。 二楼深处隐隐传来一声惨叫。 显然不过一个照面,崔殷就让对方吃了大亏。 「你,你是何人?!」 勾魂笔在空中划出一个「拆」字,崔殷慢悠悠地回应,「看不出来吗?左手书,右手笔,你说我是谁?」 老妇的声音里是深深的恐惧,「勾魂笔!你是判官?!」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恶趣味地在拆字外画了个红圈,又在圈内画了个叉,崔殷轻叱一声,「去!」 那个怎么看怎么像拆迁大队的朱红「拆」字便电掣流星般盖在小楼的外墙上。 一声动天震地的爆炸声轰然响起。 在滚滚升起的烟尘中,二层小楼彻底塌成废墟,连一面完整的墙都没留下。 十几道躲藏在小楼各处的黑色鬼影也显于人前。 崔殷随手一挥,烟尘尽散,午后刺目的阳光投射下来,落在厉鬼们的身上,发出铁锅煎肉的滋滋声。 「啊啊啊!」厉鬼们被阳光直射发出的痛苦惨叫迴荡在院子里,宛如一百只肉猪被杀前同时在悽厉哀嚎。 崔殷顺手把北司捞进怀里,胳膊环着单手捂住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握着勾魂笔,龙飞凤舞写了个「噤」字。 瞬间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友情建议带耳机的同学音量调到最大。】 【多谢你的建议,已经聋了……】 【我的妈这嗓门聋子听了都得跳起来!】 唯一在阳光下能艰难维持人形的李老妇几乎要咬碎一口黄牙,浓黑的厉气在她身上不断翻滚,勉强填补上鬼体被灼烧出的疮洞脓坑,苍老的脸上惊惧和气怒糅杂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偏偏因「噤」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殷微笑,食指戳了戳北司肉弹弹的脸蛋,「你看这不就是癞蛤蟆吗?」 「瘌蛤蟆罪不至此。」北司一本正经地回。 「!!!」李老妇气得几要吐血。 【说得对,癞蛤蟆罪不至此。】 【一时分不清是天然还是天然黑。】 「放开我妈!」一声怒吼忽然在院外传来。 崔殷错眼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正是宋远给她那张素描纸上画着的男生,手里拽着两根绳子,每根绳子都拴在一个女生的脖子上。 李老妇的儿子李壮,半年前死去的宋晓,宋晓最好的朋友。 两鬼一人,全都在这儿了。 「宋晓现在全听我的,」李壮色厉内荏,厉声喝道,「你若不放了我妈,我就让她杀了这个女人成为厉鬼!」 无故被抓来的马尾辫小姑娘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泪水淌了满脸。 而双目空洞的宋晓尖利的指甲就抵在对方颈部动脉上,小姑娘纤细的脖颈已经渗出鲜红的血珠。 【!!!】 【什么情况?那只鬼怎么不在里面?】 【而且他不怕太阳!】 【听他的意思,妹妹杀人就会变成厉鬼了?!】 【主播一定不要让他得逞啊!】 「你们鬼差一旦逼鬼成为厉鬼,那是要下无间地狱的大罪吧?说不定还要直接五雷轰顶魂飞魄散?」李壮冷笑一声,操纵着宋晓的指甲更深地抵进动脉,汩汩的血流顺着宋晓白皙的手指淌下。 「我现在数三个数,如果判官大人不肯放了我妈,」李壮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判官大人您头上那顶乌纱帽可就要掂量掂量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在无间地狱做个狱友?」 「啧,这么一看,判官倒也是个美人呢!说不定在狱里我也能尝尝滋味,倒也不算亏,判官大人您说呢?」奸邪的视线在崔殷身上上下打量,粘腻的舌头舔着嘴角,令人作呕。 【硬了!拳头硬了!没见过这么噁心的人!】 【竟然还敢垂涎主播,去死吧去死吧!】 【啊啊啊!怎么办啊,主播不要轻举妄动啊!】 【好想他死!但是妹妹还得救……好气啊!】 崔殷装模做样地嘆了口气,「的确,按照地府律法,一切行动都要以保障人质的人身安全为主。」 「那你还不放……」李壮正要露出一个奸谋得逞的反派笑容,话说到一半却只感觉身体一轻。 视线里是自己散发着滚滚黑气倒下的无头身体。 「但只要绑匪死了,人质不就安全了吗?」 崔殷后续的话轻飘飘传进他的耳朵,只剩一颗头的厉鬼双目圆瞪,嘴角还挂着半个噁心而滑稽的笑。 无头尸体栽倒在地,一块血色玉佩从脖领滚落出来。 正是李壮能够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的依仗——用十八条活生生人命堆出的「走阳符」。 「呜!」李老妇忽然发出一声悽厉如野兽般的嚎叫,「我的壮宝!!!」 「急什么,马上就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崔殷瞥了「痛失爱子」的李老妇一眼,「否则,你的心肝子眼珠子死了,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岂不是很痛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生死簿无风自翻,崔殷语气寡淡,「也难怪你这么宝贝他,毕竟是你烧香拜佛求了二十几年才得来的儿子,你说是不是?」 「生了六个闺女才得来的这么一个儿子,当然要往死里娇惯,哪怕他五岁偷邻居家钱;八岁把大姐推下楼;十四岁失手杀了村里的寡妇……你也要嚎着在邻居家门口撒泼,让全是赔钱货的女儿闭嘴,替他把寡妇的尸体扔进深山餵狼……你说是不是?」 「可怜儿子十六就死了,当然更要加倍的娇惯,他想要僕人就给他抓来,他想要女人就随他挑选,他想在太阳光下行走就杀活人给他做『走阳符』……你说是不是?」 「既然你这么爱他,何不陪他一起魂飞魄散呢?」 第8章 如斯父母 勾魂笔一个硕大的「灭」字印在李老妇的鬼身上。 「我的壮宝!我的儿啊!!!」李老妇撕心裂肺地哭嚎着,被「灭」字印撕碎成一团漆黑的厉气。 【啊啊啊我要窒息了!这根本不是爱儿子!这就是包庇犯罪!】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就是!蛇鼠一窝!儿子老娘没一个好的!】 【解气!主播杀得好!】 厉鬼死时只会化作黑气,没有淋漓的血肉,观众们的怒气又都达到顶点,对这种「杀鬼」行为竟然接受良好。 「厉鬼一旦剿灭就是魂飞魄散,再无转世投胎的可能。」崔殷凑近悬浮在空中的摄像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如果有鬼魂朋友在看我的直播,请注意一定不要犯杀戒哦!已经犯了杀戒的,也请及时自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美颜暴击!】 【真·核善!】 【妈妈我以后一定做个好人,坚决不做坏事了!】 「乖。」崔殷弯着惑魅众生的狐狸眼,浓密纤长的睫羽勾出一个美不胜收的弧度。 【awsl!希望死的时候是判官老婆来勾我的魂!】 【前面的你在想p吃!】 崔殷吩咐城隍守着恢復神智的宋晓和她的朋友,自己走到剩下的十二只厉鬼面前。 「自己交代身世来歷,以及为何会成为厉鬼吧。」 被太阳晒得命去了一半,十二只厉鬼神情萎靡地讲述了各自的故事。 其中三个是死前就和刘壮偷鸡摸狗胡吃海塞的。当年刘壮提议放火烧山打猎,四个人趁着夜色点了把火,反被活活烧死在火场里。 至于李老妇,她是上山找儿子一脚踏空摔死的。 还有两个也是那场大火的受害人,打不过四个变成鬼也嚣张跋扈的混混,被迫跟着他们作恶。最初还只是些小打小闹,渐渐胆子就大起来了。 剩下七个都是这群厉鬼从各处搜集来的「奴僕」和「妻妾」,三男四女,为了活命,只能给厉鬼卖命,苟活到现在,没一个手上干净。 「我是李壮的妾,」其中杀孽最轻的年轻女人轻声开口,「李老妇嫌我不是处女,不能做李壮过门的正妻。」 「去年李壮嚷着要媳妇儿,李老妇最看重明媒正娶四个字,为了让媳妇儿冠上李家的姓,特意在城隍那儿求了张抚养的合同,准备从小养着。又请鬼先生算过八字,选了个十二岁的姑娘。那家姑娘的爹妈却不想给女儿配冥婚,哪怕穷得快流落街头,也没答应李老妇的要求。」 「刚巧宋晓的爹妈听见李老妇要买媳妇儿,追着赶着来推荐他们家的女儿——黄花大闺女,学习好,长得好,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和李壮八字更配。只是要价贵,比李老妇给的价格高了五成。」 「李壮见宋晓长得好就惦记上了,吵着非宋晓不娶。李老妇惯爱儿子,当然没有不应的。」 「这事儿也就这么成了。」 【真的,噁心他妈给噁心开门,噁心死了!】 【大清早亡了,还搞什么明媒正娶,三妻四妾!哕!】 【这种连女儿都能卖的不配为人父母!】 【摊上这样的父母是倒了多大的霉!】 「……」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宋晓苦笑一声,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我知道爸妈不喜欢我,我妈说为了生我,她难产险些丧命,家里还交了一大笔超生费,一度经济拮据……」她有些痴愣地念叨着,「我一直觉得,爸妈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我没有哥哥那么优秀,还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 「初一的时候我帮一位老奶奶送东西回家,老奶奶对我很好的,给我吃好吃的,还总是笑呵呵的……她说她只有一个老来子,丈夫去世了,儿子又总在外面和朋友吃喝玩乐,她一个人很孤单,一直想要一个女儿陪伴……」 「老奶奶想认我做干女儿,我以为我会有以一个爱我的妈妈了……可当我签完那张合同后,」宋晓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我就死了……」 「我是不是,就不该活着?是不是,我活着就是一种错?」 直播间一时静默。 良久才有一条弹幕刷过,「小晓,哥哥对不起你。」 是不安心所以一直看着直播的宋远。 「你的死亡被判定为自杀,但你哥哥一直想找到你死亡的真相,一直没有放弃。」崔殷单手搭在宋晓的肩膀,「你的朋友也在为你伤心难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关心你。」 「别放弃自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宋晓茫然地看着她。 「你哥哥的电话。」崔殷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递给她。 「对不起,小晓,对不起……」电话另一头,宋远也已经泪流满面。 *** 「黑白无常。」崔殷唤了一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倏忽间便出现在她身后。 白无常高高瘦瘦,脸上笑嘻嘻地,见面就给崔殷做了个揖,「小崔判官,叫我们两人过来——」等看见眼前十二只厉鬼,嚯了一声,「看来这次是个大案子啊。」 崔殷点点地上还在缓缓消散的两团黑气,「两名主犯拒捕,已经被我就地处死了。」 「您记得写报告。」身高稍矮,一脸严肃的黑无常经过崔殷身边时,好心提醒了一句。 「……」崔殷的脸顿时就垮了。 杀鬼一时爽,报告火葬场。 「地府公务人员有权就地处决拒捕罪犯,但事后必须就事故原因、处理是否得当、是否涉及执法过度等做出总结报告。」——地府公务人员执法守则第三章 第七条。 甚至这执法守则当年还是崔殷主持拟定的。 悔不当初! 一审判决十二只厉鬼各自的处罚,崔殷无精打采地和匆匆赶来的宋远告别。 「我已经消除了宋晓的朋友关于这次事件的记忆,你记得把她送回去。」崔殷指了指靠墙睡着的马尾辫小姑娘。 「好,」宋远一口应下,接着又犹豫了一会儿,「大师……我妹妹她……」 崔殷食指摸着下巴思考,「她还挺适合做鬼差的,我给她批个手续,让她先在阳间跟着城隍锻鍊锻鍊吧。」 「那我以后还能见小晓吗?」 「人鬼殊途,不如不见。」崔殷摇摇头,「不过每年忌日和中元节你多给她烧些香火祭品,说不定就能在梦里遇见了呢。」 【真的可以吗?】 【我为什么一次都没梦见过爷爷啊?】 【要烧什么香火祭品,才能再见他们一面?】 总结报告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崔殷整个人颓得可以,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不是所有鬼都在鬼界堡常住的,有可能你们想见的人已经投胎去了。当然,也有可能你们想见的人正在赶ddl、连夜加班、疯狂996、手头有一百篇报告要写……腾不出时间见你们。」 【……】 【感受到了主播对总结报告的怨念。】 【原来地府也要加班吗?】 「地府不仅加班,有些可怜人还全年无休。」崔殷冷笑一声,「当然,也有人搂着老婆去南海度假!」 【噫!有杀气!】 【主播眼里已经凶光毕露了喂!】 一直沉默的北司忽然扯了扯崔殷的衣角,示意她低下头。 「你处决的全过程我都看在眼里,我可以替你写报告。」小帝君肉乎乎的小手附在崔殷耳边。 崔殷的总结报告本来就是要交给顶头上司酆都大帝,如今酆都大帝本帝正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他可以替写报告。 「写完之后直接盖印?」崔殷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笑出声。 北司点点头,表情严肃,「你这次行动是合规的,我可以作证。」 ——于是直到崔殷陷入美美的梦乡时,北司还在挥舞着短短的小胳膊笔耕不辍。 第9章 昏迷不醒的儿子 「崔大师,这就是犬子了。」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为崔殷指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重重嘆了口气。 「他这是被困进自己的噩梦了。」 「那……」中年男人双眼一亮,「崔大师可有解决的办法?」 崔殷点点头,「这个不难,只是想唤醒他,还需先找出让他陷进梦境的人,或者妖。」目光在床边一丝墨色的猫毛上停留片刻,崔殷转头露出一个微笑,「不如翟先生先讲一下您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陷入沉睡的?」 自宋家一事过去已经三天了。 这几天崔殷一直忙着搬家,几乎要从灵异主播变身成为日常主播,每次直播不是在家具城挑家具,就是带着北司到处吃喝玩乐,不是度假胜似度假,把直播间的一众观众看得羡慕不已。 至于钱是从哪里来的—— 那当然是向黑白无常这两个乖巧听又懂事的好下属借的。 领导有难,做下属的自然应当表示一下嘛。更何况崔殷还承诺回了地府后给他们两个每人发个大红包。 于是在这三天里,腰包重新鼓鼓的崔殷极有效率地买了新房,搬了新家,甚至还买了辆新车雇了个司机。 这次这位翟姓富商是经由沈浩介绍的。 翟先生的儿子两个月前无故陷入昏迷,做了各种医学检查也找不出原因,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求助玄学。 刚巧沈浩和翟先生有商业上的合作,私下偶尔也一起打打高尔夫,听说这件事后就将崔殷推荐给了对方。 「沈兄弟说崔大师您实力卓绝,」翟先生又嘆了一声,「不瞒您说,我最初是不信这些的。可沈兄弟给我看了您在s市的直播录像,我一个不迷信的人都信您了。」 崔殷之前在s市市郊搞出的动静不小,又是全程直播,在网上也算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但不到两个小时,那些疯狂流传的录屏视频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官方机构特事局出手了。 为此,崔殷还差点被特事局的副局长请去喝茶,「小崔判官,目前我们还不能完全向公众坦露地府的存在,请!您!谅!解!」头髮都要愁秃的副局长苦口婆心,「我们允许甚至欢迎您在网络上慢慢透露地府的存在,以直播作为初始手段也再好不过,但请您一定注意尺度,不管杀人还是杀鬼目前都不应该直播出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看着视频通话里副局长日益稀疏的毛髮,崔殷难得升起了几分良心——当然更重要的是,崔殷早就想把副局长挖到地府打工了,为防止对方死前对地府感官太恶劣,崔殷决定现在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结果就是崔殷和副局长约法三章,「直播间不再出现r18内容;暂时不能完全揭露地府存在;不能违背阳间律法。」 *** 「临城他那天早上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吃过早饭说困了想睡一会儿,谁知道一觉睡到现在,一直都没醒过。」 「您儿子有什么特殊癖好吗?比如虐待动物,尤其是虐猫之类的?」崔殷托着下巴发问。 翟先生连连摇头,「当然没有!临城他虽然爱玩儿,但该懂的规矩一个都不少!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情!」 「那他的朋友呢?据您了解他们有这样的倾向吗?」 翟先生这次的回答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临城玩儿的最好的那几个朋友我调查过,都是好孩子。」 「您怀疑是猫妖报復?」见崔殷的问题一直在猫身上打转,翟先生不由问道。 「眼见为实。」崔殷说着,提起勾魂笔在翟先生额头正中写了一个「开」字,「天眼已开,请看吧。」 豪华的单人病房里,到处都漂浮着细小的猫毛,地上墙上甚至天花板上印着血红的梅花印,所有猫脚印的朝向最终都是躺在病床上的翟临城。 乍一眼看去,他仿佛躺在一张血床上,被淋漓的血被覆盖着。 「!!!」翟先生吓得脸色发白,生生了倒退两步,抖着嗓音问,「崔大师,这是……」 崔殷挥笔抹去他额间的「开」字,「冤魂索命之法,一旦在噩梦中死亡超过九次,血脚印踏遍全身,他便彻底醒不过来了。」 「求崔大师救救我儿子!」翟先生望着几乎被血色完全覆盖的儿子,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我只有这一个孩子……哪怕用我的命换他,求您了!」 【到底是不是虐猫啊?不是我说,好多家长都太溺爱孩子了,谁知道是不是帮着孩子隐瞒?】 【有些虐猫的人看起来也不像变态,结果手段一个比一个残忍!】 【说不定爸爸也是被儿子的表象骗了呢?】 【就是,看他家装潢估计很有钱吧,有钱人就没一个好的!】 【前面的有点偏激了吧?很多有钱人也努力回馈社会来着。】 【天真不天真啊!就是没有一个好人,我话放在这儿了,这儿子肯定虐猫!】 【虐猫不得好死!】 「您儿子昏迷的前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崔殷避开翟先生的重礼,伸手示意他坐在一旁沙发上说话。 翟先生做了几个深唿吸平復情绪,「那天下午三点临城才从家里出去,先是和几个朋友在网吧打了三个小时游戏,接着去了常去的酒吧喝酒,凌晨两点的时候找了个代驾把他送到酒店。」 说到这里,翟先生又愁眉不展地嘆了口气,「临城交了个女朋友,我不同意他们的关系,他就总是背着我和对方往来。」 「那几个朋友、代驾和女朋友您都调查过了?」 「刚出事的时候我就派人查过了,临城那几个朋友从小就认识;代驾是临城在软体上下单的,忠厚老实;至于临城的女朋友……不瞒您说,我的确不满意,心思太重,不是临城驾驭得了的……」 翟先生正说着,一个手里提着花篮长相清秀的年轻女人推开了病房门。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周末吧?」翟先生对她神色冷淡,转头向崔殷介绍时也十分敷衍,「这是临城的女朋友,小柔。」 「我让朋友帮我代了一天班,」小柔温温和和的,「翟叔叔不是说请了大师吗,我想来看看,要是能亲眼看着临城醒过来就太好了。」 【dna狂动,我觉得这个女朋友不怀好意!】 【怎么说呢,这个语气就让我想起了绿茶白莲花前闺蜜。】 崔殷瞥了一眼对方手里提着的花篮,「这花是从哪儿来的?」 「我在花店工作,所以每次来看临城时都会带些花来,希望他闻到花香心情也能好些。」小柔浅浅地笑。 翟先生要更敏锐一些,当即发问,「崔大师,花有什么问题吗?」 「花里有猫尸。」崔殷缓缓开口。 在她的眼中,那篮子里装的并不是娇艷美丽的花朵,而是一只被碾死的黑猫。 顺着竹编的缝隙,粘稠的血液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地上砸。 第10章 疑云骤起 崔殷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噼得翟先生和小柔都愣住了。 「怎么会……这花篮是我一支一支亲手插好的,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小柔用力摇头,脸色微微发白。 翟先生黑着脸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柔,接着转向崔殷,语气诚恳,「崔大师,我只信您,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崔殷从小柔手里接过花篮,端详着编织精细的花篮。 站在她身旁的北司仰着头也想看,可惜个子太矮,哪怕暗中踮起脚尖也只能看见半个竹编的篮底。 对自己的身高有了清晰认知的酆都大帝沉默片刻,扯了扯崔殷的衣角,声音稚软,「我也想看。」 「是开了灵智的黑猫,还没修成妖,」崔殷蹲下身子给他看了看篮子里的死猫,「小帝君怎么觉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怨气深重。」北司白嫩的指尖点在篮子里漆黑一团已成实质的怨气上,戳进去一个小小的坑。 【主播到底在说什么啊!怎么看那都是花啊?】 【什么死猫?什么怨气,我们看的是一个直播吗?】 【求主播让我们也看一眼!】 「本直播间积极健康阳光向上,绝不播出任何r18内容。」勾魂笔隔空在花篮上画了个「现」字,崔殷拒绝地一本正经。 直播间观众只能看见一片黑乎乎红彤彤的马赛克,病房里的翟先生和小柔却直白地目睹了篮子里黑猫悽惨的死状。 ——被车辆碾过,白森森的骨茬刺出皮毛,黑色的毛髮被鲜血打湿,混着泥土打成黏煳煳的绺,整只猫呈现出诡异的扁平形态。 「呕……」猝不及防看见这一幕的小柔捂着嘴干呕,脸色白了个彻底。 朱红硕大的「封」字在猫尸上盖了个印,崔殷随手把花篮扔在柜子顶上,「这就是冤魂索命法的完阵——冤魂肉尸。翟先生,您儿子身上的阵法只差这件完阵物就成了。」 翟先生的眼球都泛着红血丝,声音发狠,「小柔,是你做的吗?!」 「我没有,不是我……」小柔拼了命地摇头,一张清秀的脸此时白得发青,「我怎么会害临城呢?!」 「你当然想害他!临城掏心掏肺地对你,可你呢!你敢说对临城问心无愧吗!」翟先生压低嗓音吼道,「你觉得临城单纯好骗,从他那儿拿了多少钱?!你身边左一个男性朋友右一个哥哥弟弟,你把谁当傻子?!」 「我知道翟叔叔不喜欢我,可您不能侮辱我的人品,更不能侮辱我对临城的爱!」泪水从发红的眼眶缓缓滚落,小柔哽咽开口,「临城的确给我买过礼物,我也不想要的,可临城说情侣之间不应该计较那么多……我的男性朋友临城也都认识,他知道我是真心只把他们当成朋友的……」 【……好一朵美丽的绿茶白莲花。】 【不会真是女朋友吧?】 【说不定女朋友也不知情呢?主播没说出来之前,她也不知道花篮里是什么啊。】 【她说不知道就不知道?那我还说我是你爹呢乖儿子!】 【要真是她,不会赶着请了大师的时候把死猫带进来吧?】 【白莲花去死啊!什么只把他们当朋友我的大刀蠢蠢欲动了啊!】 【女朋友干的,我赌十个币。】 【必不可能是女朋友,输了我倒立洗头。】 弹幕狂刷,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崔殷食指指节敲在桌面,清脆的迴响却瞬间平息了病房中的对峙气焰,「既然花篮来自小柔工作的花店,那就过去看看吧。」 小柔工作的花店坐落在大学城附近的一条小巷里,透亮的落地玻璃窗里摆着色泽绚烂的各类花卉,一片盎然生机。 店里围着深红围裙面貌普通的女生正在修剪花束,听见门口的风铃响起时笑盈盈抬起头,「欢迎光……小柔?你不是去看男朋友了吗?」 「薇薇,我带朋友过来看看花店。」小柔在路上已经平復了情绪,此时勉强扯出一个笑,「真对不起,打扰你了。」 「不打扰不打扰,」名叫薇薇的女生连连摆手,「老闆娘今天不在,你们随便看。」 翟先生和北司都留在车里,跟着小柔进入花店的只有崔殷。判官大人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站在不大的花店中央四下扫视,看起来倒像是巡查的大老闆。 「你男朋友怎么样了?」薇薇凑到小柔耳边,压低了声音问,「看你表情不太好,还是没醒过来?」 「还是老样子,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就是一直不醒。」 薇薇嘆了口气,「哎,他们之前还说你找了个帅气多金的男朋友是走大运,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 小柔苦笑一声,没再答话。 花店里除了花就是各式各样的提篮瓶罐,崔殷目光落在墙角一个有些年头的浅碟上,转头髮问,「店里养过猫?」 顺着她的视线看见那个白瓷小碟子,薇薇啊了一声,「老闆娘平时会餵大学城里跑出来的野猫,那个碟子是装猫粮用的。」 「大学城里野猫可多了,附近好几家店都从那边『绑架』小猫咪。老闆娘天天餵猫,应该也是喜欢的,不知道为什么没在花店里养一只,可能是怕猫胡蹦乱跳糟蹋了花花草草?」 「郁金香、水仙、百合之类的花猫都不能闻,」大约是刚才留下的阴影太重,提到猫时小柔还是脸色发白,「会中毒的。」 「常来觅食的猫中有黑猫吗?全黑色。」 「全黑的啊……我没怎么见过哎,来的一般都是花猫……对了,隔壁面馆老闆好像养过一只黑猫!挺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概一年多以前吧,那只猫就跑丢了——小柔你都不知道吧,那时候你还没来花店呢。」 【???我傻了,此黑猫到底是不是彼黑猫啊?】 【……为什么越来越觉得不是女朋友了?她还知道哪些花对猫不好哎!】 【杀猪的最知道猪该怎么杀好么,她怕不是天天在家琢磨怎么虐猫吧!】 【完了我现在看谁都觉得是坏人!】 【主播案子到底能不能破啊?不是忽悠人的吧?】 【我估计接下来要去那个面馆了,话说主播还真捨得找群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人不是群演?】 【绝无可能!】 弹幕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崔殷瞥了一眼,单手抖开生死簿。 「面馆养的就是早上那只黑猫。」她声音平淡,指尖却下意识地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 生死簿能看生死命数,那只黑猫死于两个月前的夜里两点十二——按时间推算正是翟临城和朋友喝完酒,找了代驾去酒店的路上。 死因是车祸。 结合冤魂索命之法,看起来是黑猫有灵,故而前来报復害死自己的人类。 但……崔殷皱了皱眉,既然是代驾开车,哪怕黑猫要报復,索命的对象也该是代驾,为什么会找上翟临城? 第11章 猫的自白 「撞死猫?怎么可能?我开夜车向来小心,再说撞到东西我不可能感觉不到啊。」听着代驾的连声否认,翟先生神情难看。 半小时前,小柔留在花店和薇薇一起值班,翟先生和崔殷、北司三个人则回到病房,联繫上了当时的代驾。可惜,毫无线索。 「翟先生不必急,」崔殷笑眯眯地劝慰,「既然已经找出冤魂的来歷,想唤醒您儿子就很容易了。」 「至于事情原委,说不定您的儿子能提供些新线索呢。」 翟先生长嘆一声,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似的,「我如今只求临城能好好的醒过来……」 豹尾带着两个当值的鬼差把黑猫冤魂押过来时,崔殷正拿着把小刀削苹果皮。长且纤薄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坠进垃圾桶里,黄白色的果肉晶莹多汁,清甜的苹果香气萦绕在病房里。 苹果来自病房里的果篮,小刀是刚刚在医院楼下超市买的。 给北司切了一瓣苹果,崔殷看向脖子上套着个锁链项圈牵在豹尾手里的黑猫。 毛皮光滑,碧瞳透亮,看不出半点冤魂的样子。 「小崔判官,嫌疑魂已经带来了。」主管陆上兽类亡灵的鬼官肤色黝黑,身形劲瘦,一条粗黑的尾巴在身后悠悠然甩来甩去。 「魂魄不含怨气,」小口啃着苹果瓣的北司皱着眉头,「怨气全部汇集在它的肉尸上。」 死后魂尸分离,魂魄重而下沉,肉尸轻而上浮。怨气孕于魂魄,即便沾染上肉尸也只是残存少许。 像眼前的黑猫这种魂魄干干净净,肉尸却怨气冲天的,只可能出于人为。 「养尸。」崔殷低声念了一句,表情难得凝重。 地府鬼差拘魂,但从不处理肉尸。不少邪道便由此搞出了「养尸」的邪术,滋长肉尸中的怨气,以肉尸为阵心施展邪术,往往防不胜防。 自阳间推行火葬开始,这种歪门邪道已经少了很多,崔殷也没想到刚到阳间就遇见了一起。 莫不是自己真有什么死神体质?怎么总能碰上这种违规犯法的事故? 要不然就是……崔殷下意识瞥了一眼坐得端端正正的北司,像这种喝了酒就变成大人的设定也微妙地和某死神小学生撞车了呢。 北司注意到崔殷的视线,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即便偷看被抓包也毫无心理负担,崔殷自若地转头看向豹尾,「黑猫魂魄你们是从哪里拘来的?」 豹尾下意识地甩着尾巴,长着一簇长长尖毛的尾巴尖尖逗猫棒似的摇来晃去。 已开灵智却依旧兽性未泯的黑猫奋力一扑,整只猫钓在半空,水似的流成一长条。 「……」豹尾手疾眼快地把猫拎进怀里,用力咳了一声,「回小崔判官,是在李富家里拘到的。」 李富,正是翟临城醉酒时找的代驾。 【我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怎么又扯到代驾身上了?】 【就是说代驾是坏人呗!】 【感觉猫猫好可爱啊!】 【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谁,虐猫不得好死。】 索命的「冤魂」已经找到,虽然幕后黑手还隐藏于重重迷雾之后,但单纯地唤醒翟临城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勾魂笔于翟临城的眉心之上悬空写了一个「彻」字,病房苍白的布景如潮水般汹涌翻滚,黑色的雾气自翟临城身上向四周疯狂弥散,将周围的侵染成浑浊的暗黑色。 九行血红的猫脚印从四面八方汇向翟临城的病房,八条血路已成,最后一道也已经攀至床边。 一只形态怪异的花猫正蹒跚地立在床角,四肢僵硬地勾着床尾垂下的被角,抓出一个个血红的梅花印。 花猫身上无数道缝合的伤口,残损的皮毛互不吻合,仿佛无数块破布拼接而成的破烂玩偶,姿态诡异而扭曲,眼珠生长出浓厚的白翳,指爪破碎,凝着浓稠骯脏的血块。 「它们本来不是花猫的。」 抱在豹尾怀里的黑猫忽然开口,声音清亮干净,是个开朗又爽利的小姑娘。 「有黑猫,有白猫,有橘猫……当然也有不同花色的花猫。每一只都不一样,有不同的名字,有不同的性格,有的爱闹,有的喜静……」 「但它们都死了,被挑挑拣拣,裁成一块一块,又缝成一个……」黑猫的嗓音带着颤抖,「我想救他们,可是……」 初开灵智的黑猫磕磕绊绊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还是只小奶猫时就被面馆老闆抱回家去抚养,不知为何比身边其他猫要聪明得多。两年前,她意识到自己即将化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积攒了数年的妖力赠予面馆老闆一家猫的祝福,她离开自己的「家」去寻找机缘。 直到她遇见一只「猫」——缝合拼接的皮毛,毫无生机的瞳孔,以及散发着浓郁黑气的身躯。 那是无数猫尸拼合的产物,骯脏、邪恶、充满怨气。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同族死后尸体还要被这样对待。 跟在那只「猫」的身后,她经过被当作「家」的面馆,经过出生的大学城,最终停在一座酒店的停车场。 一道黑色的人影站在那里,从「猫」的颈部解下什么东西。 她藏在一辆车底,不知为何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逐渐坠入无边的黑暗。 凌晨的停车场漆黑一片,路灯昏黄黯淡的光线丝毫无法刺穿浓重的迷雾。 她被沉重的车轮前后碾过,锥心刺骨的疼痛中,她只记住了后车座上一张年轻的脸。 「我没想过报復,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陌生人的家中,」黑猫轻轻嘆息,声音苦涩,「我只想最后见人妈妈一面,她做的猫饭真的很好吃……」 【我哭了我也好想我家猫主子啊!!!】 【啊啊啊要被气死了!猫猫这么可爱为什么要这么对猫猫!】 【这也太恶毒了!罪魁祸首建议赶快死一死!】 「等你进入鬼界堡,中元节或忌日都可以给她託梦。」崔殷伸手揉揉黑猫毛茸茸的脑袋,「至于害你的人,地府法律也不会姑息。」 黑猫眯起碧绿的瞳孔,抖着鬍鬚喵了一声。 「谢谢判官大人。」 豹尾和鬼差带着黑猫去城隍庙核明身份——她阳寿未尽暂时不能进入地府,只有在城隍的户籍册上登记过后才算是合法游魂,可以暂留阳间。 被邪术控制肉尸的黑猫不知道是谁害她至此,破了冤魂索命之法后清醒过来的翟临城也不知道他招惹了什么人。 拼缝而成的「猫」被五花大绑扔在一旁,昏迷两个月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的翟临城目光在病房中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表情茫然。 「我怎么睡了一觉,还把自己睡到医院了?」 第12章 罪魁祸首 「……你是说,我被人害了?」翟临城满头问号地抓抓头髮,「我也没干什么啊?」 「临城,你仔细回忆一下,什么细节都别放过,说给崔大师听听。」翟先生站在窗床边,刚刚喜极而泣哭过,此时眼眶还是红的。 翟临城摇摇头,「真没什么……哦对了,那天晚上我刚上车的时候睡了一会儿,也就五六分钟吧,这个算吗?」 「这……」翟先生看看崔殷,也拿不准主意。 崔殷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那天晚上开的车在哪里?」 「在地下车库,临城出事后就没再开过,一直停在那儿。崔大师想看那辆车?」 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花篮的竹编把手,崔殷缓声开口,「代驾说他没撞过猫,但黑猫是被车撞死的。」 翟先生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崔大师是说,有人撞死黑猫,却把罪名嫁到我儿子头上?!」 「让人看看轮胎上有没有血迹就知道了。」 翟家的司机很快给了回復——四个轮胎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渍。 「究竟是谁想害临城?!」翟先生手指攥得发青,「那个代驾李富?」 【黑猫不是在代驾家里找到的吗?这坏人很明显了吧?】 【贼偷了东西还知道不把赃物藏在家里呢,代驾又不是傻子。】 【前面的你怎么知道代驾不是傻子?】 【和是不是傻子有什么关系,代驾又不知道主播会拘魂。】 翟临城一脸茫然,扭头看看神色凝重的父亲,又转头瞧瞧垂眸思索的崔殷,最后干脆低下头逗弄坐在床边吃苹果的北司,「小朋友,你觉得谁是害哥哥睡了这么长时间的坏人?」 北司目光停在翟临城右手手背一道浅浅的疤痕上,黑曜石般剔透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鎏金的暗光,「你见过那只花猫吗?」 「去花店接小柔时,我见过它。」清明的目光变得恍惚,翟临城的声音仿佛来自隧道深处,带着阵阵风响和缥缈的回音。 北司继续追问,「你知道花猫的主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但老闆娘餵过它。」 稚嫩葱白的指尖点在翟临城的额头,「做得很好,醒过来吧。」 翟临城大梦初醒般瞪圆了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指尖也因脱力而微微发抖,「刚才是怎么回事?」 崔殷笑眯眯地,「小帝君的看家本事。」 就像手持勾魂笔和生死簿的判官掌握着断罪的权能,酆都大帝执掌地府,当他开口「审问」时,所有亡灵鬼魂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翟临城暂且还没死,但从他口中得到两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不难做到的——即便他本人已经回忆不起来,但他的灵魂却铭记一切。 【这个能力有点bug吧?他要是问我银行卡密码怎么办?】 【他会不会让我背中二期的qq空间语录!】 【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我。】 【完了有画面了,请有感情地朗读自己的青春期语录。】 【我宁可让他问我银行卡密码,比饿死更可怕的是社死诚不我欺。】 「花店的老闆娘……」翟先生豁地站起身,双目赤红,憔悴的脸上泛起腾腾的杀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翟临城长长吐出一口气,被「审问」的后遗症让本就刚从昏睡中醒来的他浑身发软,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我和那位老闆娘无冤无仇……她为什么想害我?」 「问一问就知道了。」崔殷语气寡淡,「小柔不是能联繫到对方吗。」 *** 「老闆娘在家,」得知事情始末后,小柔很快给翟先生回了电话,「我让薇薇以有人预定大批量鲜花的名义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今天一天都呆在家里。」 沉默片刻,小柔又开口,嗓音有些发哑,「你们找她时,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翟先生脸色格外难看,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在翟临城可怜巴巴的注视下改口,「想来就来吧。」 翟临城身体还未恢復,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结果,崔殷本着多一个观众也是提高观看人数的心理,特意给他推荐了自己的直播间,「全程直播,看得精彩了别忘记点击关注。」 「……」 【笑死,主播要不要这么爱岗敬业。】 【这就是所谓的绝不放过一个潜在观众吗。】 花店老闆娘住在大学城附近一个老旧小区,小区里住户不多,偶尔有人擦肩而过也都是神色匆匆,目不斜视。 几个人一路走到小区最里面,隔着两排茂盛的行道树,假石山小花园掩映着数座间隔甚远的独栋二层小楼。 「老闆娘家就在最里边。」小柔指了指偏远的角落里一栋藏在阴影中的房子,声音不自觉压得很低。 崔殷望向笼罩在一团黑漆漆怨气中的小楼,越发觉得北司和某死神小学生撞了人设——她在地府的时候,一年也未必遇见一起重案大案,和酆都大帝朝夕相处不到一个月,这种黑得看不见房子本色的状况已经发生两次了。 这概率是不是得去买张彩票? 小柔借着送收据的名义按响了老闆娘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即便在家里也妆容精緻,额头两颊都有医美填充过的痕迹。淡紫色丝绸睡裙腰带系得很紧,勾勒出线条夸张的腰肢。 「你来送什么收据……」老闆娘表情不耐地推开门,抬头时瞥见站在小柔身后的崔殷和北司,抱怨的话瞬间卡在喉口。 她手忙脚乱地想关门,却被翟先生勐地上前一步抢到把手,用力扯开了关窄的门缝。 杂乱的玄关暴露在几人眼前,崔殷敏锐地嗅到屋子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你别逼我报警!」老闆娘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转身便想往屋子里跑。 又被翟先生一把扯住手臂,发了疯似地抓挠撕咬也挣脱不开对方的桎梏。 「你放开我!放开我!」老闆娘拼命挣扎,打理精心的棕色捲髮煳在脸上,浓墨的眼线和浅白的粉底混成一团,裸露出眼角和唇边蔓延的细纹。 「救命啊!要杀人了!救命啊!」声嘶力竭的嘶吼迴荡在这个僻静的角落,声音被周围层层花木截留,泄露不出半点端倪。 「你为了虐猫时猫的惨叫不被人听见,特意选了这么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崔殷轻笑一声,「换到自己身上怎么就想不明白了呢?」 「这里,没人能救你啊。」 第13章 人心叵测 一声细弱的猫叫打破了门口的争执。 鲜血淋漓的梅花印从没关紧门的地下室延伸到玄关,一只皮毛被血染成棕红的橘猫拖着残腿,艰难地挪动,瘦骨嶙峋,泪沟深陷。 「胖墩……」小柔惊唿出声,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老闆娘的眼神带着哀痛和怒火,「你明明说过胖墩是被人抱养回家……」 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老闆娘停下了挣扎,妆容花成一团,深色的眼影和眼线晕成大片青黑,她狰狞得仿佛活在人间的恶鬼,「哈!连这种话你也信吗?」 「真有趣啊,你不是很喜欢这只畜生吗?让勾勾手就给你当舔狗的富二代买贵的要死的猫粮餵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善良?怎么样,看这只畜生现在这副鬼样子,你还喜欢吗?还想养它吗?你觉得噁心了吧?你讨厌它了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也是,所有人都是!他们不是喜欢畜生,他们只不过是喜欢漂亮的玩意儿而已……」 「哦对了,你不也是一样吗?你以为那个富二代真的喜欢你吗?哈!多好笑,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他不过喜欢你的一张皮而已!你以为披着一张漂亮的皮就能当上贵夫人?别开玩笑了!你会老的!你的皮会老的!当你老了,他会把你踹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朱红的「禁」字烙在发疯的中年女人嘴上,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我仿佛看见怨天怨地就不怨自己的怨妇。】 【自己生活不幸就觉得所有人都要生活不幸,这种人真的配不上幸福生活。】 【她说的有什么不对?那些猫粮比人吃的东西还贵难道不是事实?对一个畜生比对人都好难道不是事实?】 【前面的仿佛有那个大病,我对自己家猫主子好碍着你了?吃你家大米了?】 【把自己和畜生比还觉得自己行了我也是不理解。】 【对畜生比对人都好我才不理解,你和畜生一家亲!】 【我对猫好是因为猫是我的宠物,你要是当我的宠物说不定我也好好养着你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大可不必朋友,这样的宠物养着也是浪费空气。】 崔殷被弹幕逗的发笑,目光瞥向满脸狰狞的老闆娘,声音中也含着笑意,「有一句话说的不假,把自己和畜生比的人是什么,我不多解释。」 「!!!」被禁在原地的中年女人双目赤红,恨得几乎从眼里淌出血来。 北司单膝跪在地上,避开橘猫残腿的伤口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揉着瘦得只剩一层蒙着骨头的皮毛,污血打湿了他的指尖和衣襟,他却全然不在意,微微敛眉,目光温和柔软,「再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胖墩……」北司抱着猫站起身,小柔半蹲在他面前,泪水晕染开血棕的毛,露出橙黄的本色。 翟先生扯着老闆娘的衣领,几个人彻底走入这间藏污纳垢的小楼。 血脚印一路蔓延进地下室。 入目的一切让人心悸。 小柔死死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她努力遏制着让自己不要吐出来,说话时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还是人吗?野兽也没有你这么残忍!」 六七个粗铁笼子摆在墙角,里面挤挤攘攘地塞着将近二十只猫,每一只都瘦弱不堪。 而更令人彻骨发寒的是地下室正中央一张盖着塑料布的长条桌子。 凝固的血和杂色的猫毛把透明的塑料布染成污棕骯脏的模样,温热的鲜血流淌其上,发出铁锈般的腥臭。 翟先生狠狠闭了闭眼睛,长出一口气,「崔大师,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个女人?」 崔殷瞥了神色诡异的中年女人一眼,「看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也好,我给你机会。」 「你不能杀我,我是活人!我还没死!你不能判我的罪!」中年女人说着,忽然咧出一个歇斯底里的笑,唇角裂得极大,「我杀的猫都没有主人,虐猫不犯法,没人能判我的罪!」 「看来你不仅认识我,还很了解地府的法律,」崔殷点点头,「的确,我不能判活人的罪。」 「嘿嘿!你们私闯民宅,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我要让你们赔钱!坐牢!去死!!!」她越笑声音越大,尖利的嗓子仿佛指甲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厉啸。 【啊啊啊啊我要气死了!真不能治她的罪吗?】 【重点不在于虐不虐猫吧?主播找来不是为了解决儿子昏睡事件的吗?】 【虐猫还能在道德层面狠狠谴责,施法让儿子昏睡什么的说了也没人信吧?】 【你们不觉得她现在很状态奇怪吗?这真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吗?】 【前面的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点瘆人……】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崔大师,她……」身在现场的翟先生和小柔感受更为深刻,如果说进入地下室之前的老闆娘是个泼妇,那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无法治活人的罪,自然也无法治活猫的罪,」崔殷轻笑一声,「人虐猫不犯法,猫虐人自然也没有法律约束。」 「虽然地府法律在不断革新,但永恆不变的一直都是——」她摸摸北司怀里橘猫渐渐变凉的耳朵,语调平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将花店老闆娘悽厉的嘶嚎关在地下室,几个人走出这间晦暗的小楼。 鲜血流尽的橘猫已经彻底停止了唿吸,北司将嶙峋的尸骨放在草坪上,午后灿烂的阳光沐浴在它干枯毛躁的皮毛上,折射出一点莹辉。 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橘猫于尸骨上渐渐凝出虚影,毛色光泽亮丽,瞳孔圆而黑亮。 「谢谢您带我出来,阳光真好啊!」名叫胖墩的橘猫有着敦实的体型,以及嗲里嗲气的声音,「也谢谢小柔一直的投喂,那些猫粮真的很好吃。」 小柔已经泣不成声,「胖墩,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对你做了这种事……」 「她总是餵我们猫粮吃,我也以为她是好人嘛,」橘猫抖了抖鬍子,「人不可貌相,你们人类是这么说的吧?」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翟先生沉默片刻,「临城他.…..」 胖墩抬眼望着面容憔悴的翟先生,晃了晃尾巴,「你是小柔男朋友的爸爸吧?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至于发生了什么,刚巧老闆娘每天在我们身上动刀时都会念叨,我听得很清楚,」橘猫人性化地嘆了口气,「故事要从十年前讲起了。」 「老闆娘年轻时长得很漂亮,也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可她的年纪逐渐大了,对方嫌弃她脸上长出皱纹不再青春,就和她分手找了一个更加年轻漂亮的女朋友。那个女朋友养了只很受宠的猫,有钱的前男友宁可花大价钱去讨好那只猫,也不肯再给老闆娘一个眼神。」 「后来那只猫走失,被愤怒又痛苦的老闆娘遇见了。她杀了猫,也觉醒了残忍的『爱好』。」 「五年前,一个道士找到老闆娘,告诉她有一种道法可以让人永葆青春——施法的材料是由十九只猫皮缝合的『猫』、枉死的黑猫以及生辰合宜的男子灵魂。」 翟先生拳头攥得死紧,「所以她就找上了临城?!」 「她觉得小柔的男朋友和她那个喜新厌旧的男朋友一样,所以刻意安排了停车场的那一幕。她混淆了黑猫的认知,将冤魂索命之法的对象指向了小柔的男朋友。为了转移视线,又特意将黑猫的灵魂送到代驾家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谢谢你的解惑。」翟先生缓缓唿出一口气,声音都在颤抖。 纯洁的魂魄不会被日光灼伤,透亮的阳光照耀下橘猫干净漂亮得仿佛另一颗圆润的暖阳。 把黑猫带去城隍庙的豹尾又赶过来,抱着橘猫离开了这座曾让它痛苦万分的房子。 「今天直播就到这里。」不顾直播间极力要求观看后续的观众,崔殷抬手关了直播——她答应过副局长直播间不会出现r18内容,那剩下的话自然也不适合观众们听了。 豹尾已经化作一团黑雾离开,小柔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良久,终于转头望向崔殷,「大师,老闆娘她……要怎么办?」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对猫做了什么,猫自然也会对她做什么。」崔殷合上生死簿,语调寡淡,「她的阳寿只剩三天,三天后鬼差会来拘她的。」 「……那,地下室的那些猫呢?」 「三天后,豹尾也会来拘走它们的魂,最近猫科的鬼差空缺很大,或许会从中选上几个。」 第14章 直播带货?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晚上九点多时翟先生给宅在家里长蘑菇的崔殷发了一条信息。 「已报警,老闆娘的死因是虐猫时被猫袭击,人猫俱亡。猫的尸体已经火化收敛好了,明天下葬。」 阳间收敛尸骨的事不归崔殷这个判官管,她看过简讯也就罢了。 这几天她一直追查的是另一件事——给老闆娘提供邪门术法的那个道士。 可惜老闆娘和那个道士完全是单方面联繫,她既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样貌,也不知道如何联繫对方,北司对鬼差拘来的老闆娘鬼魂连「审问」的权能都用上了,依旧是一无所获。 专门盯着崔殷直播的特事局专员在那天直播结束后就和她取得了联繫,毕竟是教唆普通人修行邪术害人的大事,特事局对此也格外重视。 让崔殷觉得奇怪的是,特事局那边完全没有关于这个道士的信息,之后对照与灵异有关的疑案悬案时也没找到与这次类似的案件。 要么是花店老闆娘是道士教唆的第一人;要么就是对方的手段高深狠辣,犯下的案子各不相同,不会让人辨认出幕后之人。 虽然希望是第一种原因,但崔殷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与花店老闆娘的交流联繫首尾处理得太干净,对方恐怕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不是已经把抓捕文件移交给察查司陆判官和罚恶司钟判官了吗?」北司正认真整理这三天崔殷直播间的数据,偶尔抬起头时注意到崔殷表情凝重,不由开口询问。 玉雪可爱的萌正太表达关心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崔殷捏捏他软乎乎的脸颊肉,长嘆一口气,「我就是有点职业病,看着嫌疑人在逃就想把人抓回来判刑。」 「……」北司沉默片刻,「真敬业。」 崔殷咧了咧唇角,「毕竟全年无休干了三百年,干出习惯了?」 「感谢」她那个不干正事的老爹,在其他三位判官在职位上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激流勇退,把刚二百岁成年的她推上了阴律司判官的高位。 明明四大判官以阴律司为首,公事上其他三位判官还要叫她老大,私底下却是一堆叔叔。 作为地府高层罕有的新生代,崔殷那些年恨不得自己能长出鬍子显得宝相庄严一些。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也算熬成老资歷的崔殷拍拍刚刚上任十八年的小帝君脑袋,「等你干上三百年就知道了。」 北司向来板着的小脸难得一僵,「酆都大帝任期三千年……」 「没错,你要接受三千年不能休假的事实哦小帝君。」崔殷笑眯眯地,狐狸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顿觉前途黑暗的酆都大帝沉默着关上电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自己的卧室,一副不愿面对现实的模样,「本君要睡了,再见,小崔判官。」 崔殷笑得几乎跌进沙发柔软的靠枕里,不得不说,逗孩子——尤其是这种又乖又软还喜欢装深沉的孩子,简直再有意思不过了。 关上卧室的门前,北司看着笑出点泪光的崔殷,耳廓微红,抿着唇开口,「别笑了,你的手机在响。」声音不情不愿还带着委屈。 未免小帝君真羞到此后三天不想理人,崔殷强忍住笑意,垂下头装作专心致志地看手机,一只手还要按住不断上扬的唇角。 见崔殷真的不笑了,北司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耳尖后知后觉更红了一些,用力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消息是特事局副局长发来的。 崔殷看着屏幕上方将近晚上十点的时间,觉得对方再这么007下去,她吸纳对方进入地府发光发热的小愿望恐怕很快就要实现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道协推出了一个新款攘灾转祸符,想找人做一下推广,小崔判官有兴趣试一下吗?」 看着副局长发过来的消息,崔殷思考三秒,果断回復,「硬广八万,软广六万,单独出一期直播十万。」 第一次接gg,报价的确值得她思考三秒钟。 「正在输入中」的显示了整整一分钟,副局长给崔殷推了一个名片,「道协运营小张」。 「小崔判官和道协小张聊吧,我这边还有工作,小崔判官也早休息。」副局长无情终止了话题。 崔殷没有大半夜扰人清梦的爱好,收藏了那个名片后就关上手机洗漱休息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第二天和小张的沟通还算顺畅,特事局和道协关系向来不错,虽然一个是官方组织,一个是民方组织,但内部非机密信息向来都是共通的——崔殷和北司的身份自然也在此类。 小张只是道协一个普通运营,身上灵气连见鬼都勉强,对崔殷的了解也仅限于她是地府来的大人物,说话时不可避免地带着恭敬和拘谨。 「如果选择直播带货的方式,道协可以以每成交一件五元的价格给予您分成。」 崔殷如今关注人数已经达到八十万,每次直播观看人数也能稳定在五万上下,如果能忽悠……不对,是让五分之一的观众一人买上两张符,那就是十万块钱。 「我需要几张符箓样品。」 「这是自然,我已经和道协驻a市特派员联繫过了,他会把样品带给您试用的。」小张急忙应声。 特派员来得很快,崔殷看着一身黄色制服戴着兔耳朵头盔怎么看怎么像某团骑手的年轻人,「……」 「您的外卖……」特派员露出一个职业微笑,「啊不是,您的试用攘灾褪祸符。」 特派员送来的符箓一共十张,和小说里常常描写的黄纸硃砂鬼画符不一样,新款攘灾转祸符的外观更类似纹身贴,巴掌大的透明卡纸,上面印着朱红色花样繁复的胶质贴纸。 「用符箓附带的符水打湿卡片,将图案一侧贴在皮肤上,按压半分钟后揭开即可。」特派员离开前仔细给崔殷讲解过使用方法,此时崔殷正按照对方教授的步骤把一张符箓贴在手腕内侧。 张扬的火凤纹样衬得玉白肌肤更加欺霜赛雪,显出一种明艷又妖娆的美。 「虽然做不到退治厉鬼,但防止普通鬼魂的冲撞足够了,」北司指尖触在火凤点睛处,仔细感受其中的灵气,「与符水相兑后功效能维持两个月,维持时间也算可以。」 崔殷笑眯眯地,「那下午我就开直播卖货了,小帝君可要做好我的助理哦。」 北司板着稚嫩的小脸,「本君知道了。」 第15章 纹身贴多少钱一张? 下午三点,崔殷准时开启直播。 【……话说所有主播的终点都是卖货吗?!】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还买什么转祸符,啧,封建迷信还敢再嚣张一点么?】 【主播人设是判官吧?判官卖符是否有那个大病?】 【散了吧,工厂三毛钱一沓的黄纸,划上两笔鬼画就敢要上千块钱你信不信?】 【主播卖货你不买不就完了,我就是来看美女和萌娃的,怎么不行吗?】 【嚷什么啊,万一主播卖的东西真的有用呢?之前主播断案捉鬼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 【花里胡哨整一堆特效,就是骗那些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儿的,还真以为世界上有鬼吶?】 【今天的弹幕怎么回事,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进来了!】 北司也轻轻皱眉,「有水军恶意搅乱直播间秩序。」他的声音在崔殷脑海中直接响起,声线更接近成人状态,显出几分成熟的磁性。 「不用管他们,一群跳樑小丑而已。」崔殷同样传音回復,面上却依旧挂着职业满分的笑容。 她的热度涨得太快,难免会遭人妒忌,尤其今天是她第一次带货,无论挑起直播间老观众的逆反情绪让她掉粉还是搞砸她的带货让她丧失商业价值,不管达到哪个目的,搞事的人都不亏。 当了三百年判官,论攻心计称得上所有人祖宗的崔殷老神在在,「没什么新意,最多只能打40分,我不会转身,小帝君导师您怎么看?」 北司抿抿唇,「59分。」 【笑死,这波水军我给97分,剩下三分插他们坟前供上。】 【好骂!水军赶紧滚,及格分都达不到还在这儿装什么清纯?】 崔殷只浅提了一句,接着便将话题扯回了带货。 「直播间标题也写了,这次卖新款攘灾转祸符,一百二一张,一套十张一千零八十。」 茶几上摆着九张图案各异的透明卡纸,崔殷又将贴着符箓的手腕靠近摄像头,近距离给了一个特写,「我手上的是凤,还有龙、虎、龟、鹤、牡丹、荷、菊、芍药、梅一共十种图案。」 镜头依次照过茶几上的符箓,朱红的纹样整体呈梭形,描摹精緻细腻,又不失抽象的艺术美感。 动物类相对张扬疏狂,花木类则更显柔美文雅。 【……忽然好心动怎么回事?】 【好漂亮的纹身贴啊!看上了主播手上那个凤凰!】 【虽然但是,主播不是要卖符箓吗?】 崔殷正在对着镜头全方位展示自己手腕上展翼昂首的朱红凤凰,闻言弯了弯眼,「这就是新款符箓啊。用符水调兑,将符纹覆于肌肤之上,可防鬼魂冲撞、可避灾免祸。」 「如果没遇见什么特殊事情,这款符箓能维持两个月的时间,物美价廉,便宜又实惠,一套入手还能享受九折优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 【虽然主播说了很多但我只听见了能维持两个月……我也想要能维持两个月的纹身贴!】 【主播这款防水吗?】 【真能维持两个月?】 【还有没有别的图案啊?】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完全偏向了奇怪的方向,崔殷从旁边拎来一桶温水,「完全防水,即便泡澡也不会脱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纤白的手腕浸在水里,崔殷继续回答弹幕的问题,「目前只有这十种,但销量高的话说不定会追加其他图案哦!」 「不出意外的话完全可以维持两个月,保证图案一直清晰。」 「什么意外?之前不是说了,鬼魂冲撞,招惹灾祸之类的。」 「怎么保证是意外导致的图案脱落?挡灾后符箓会烧成青灰,两个月时限到时符箓会自然从皮肤脱落,完全不一样。」 你问我答持续了十几分钟,崔殷从水中抽出手腕,甚至用力揉搓到皮肤微微泛红,朱红色的凤凰被水浸润更显色泽亮丽图案鲜明,没有一丝一毫脱落模煳的样子。 【完全心动!我准备下单了!】 【凤凰和牡丹都好漂亮,但手头没有那么多钱只能买一个怎么办……】 【所以主播何必起什么符箓的名字呢?直接卖纹身贴不好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还真是如假包换的符箓。崔殷微笑,「本直播间绝不涉及虚假宣传哦。」 一场直播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最终成交量达到两万三千九百二十八张。 崔殷净赚十一万。 「真好,希望道协多出新产品。」崔殷衷心希望这种薅羊毛的机会越多越好。 虽然清楚这种稳赚不赔的好事能找上她主要是因为道协想藉此向她示好,但这并不耽误崔殷准备下次继续薅道协的羊毛——她这是合理髮挥自身的能力价值,绝对不是以私。 绝对不是。 大赚一笔的崔殷接下来几天带着北司逛遍了附近的高档餐厅,而在遥远的m市,李芸刚刚收到自己在崔殷直播间买的「纹身贴」。 李芸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仪容仪表要求不能纹身,偏偏她又抱着一颗对纹身蠢蠢欲动的心。刚巧准备休年假的前一天她看见了崔殷的直播,对牡丹纹身贴一见钟情——年假她准备和朋友出去旅游,这么漂亮的一朵牡丹如果能贴在脚踝,配上她的短裙和帆布鞋,绝对能让她成为街上最靓的崽! 快递包裹里除了纹身贴还有拇指大小的一小瓶清水,虽然嘴里抱怨着「神叨叨搞些没用的噱头」,李芸的双手还是诚实地把那小瓶水浸在纹身贴表面——买都买了,不用实在有点浪费。 和朋友在陌生的城市痛痛快快玩儿了一天,晚上两个人悠哉游哉往定好的酒店走,李芸走在人行道外侧,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一辆黑色轿车发了疯似地冲上人行道,直直冲着李芸撞了过来! 那一瞬间,李芸完全被吓傻了,她几乎是呆楞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直冲过来的轿车,甚至看清了挡风玻璃后面醉得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 「小芸!!!」意想中的剧烈疼痛并未降临,朋友变调的惊唿唤回了李芸的神智。 茫然地眨眨眼,李芸这才发觉,那辆车就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距离近到她能感觉突出的车牌刮在她的裤腿上。 惊魂未定的李芸被朋友一路搀扶回到酒店。 意识逐渐回笼,李芸听见朋友说,「你运气可真好,就差一点点那辆车就撞到你了!要不是那个司机被警察带走了,我一定狠狠打他两拳!醉成那样了还敢开车!」 李芸用力锤了锤依旧因惊惧而发颤发软的双腿,目光忽然凝住了。 「我……的确是运气好……」 看着消失不见的牡丹纹身,和脚踝上沾染的一点青灰,李芸嗓音发涩。 「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怎么会看到那个直播呢……」 第16章 联动吗? 「大师,您最近有关注网上的动向吗?」刘威强的电话打过来时,崔殷正在厨房和北司一起做饼干。 ——昨天出去吃饭时北司很喜欢那家西餐厅的餐前饼干,刚好很闲的崔殷果断表示要为酆都大帝排忧解难,一定亲手为小帝君做出他最爱的小饼干。 「小崔判官只是想玩吧?」被强行套上亲子围裙的北司一语点破。 崔殷笑眯眯地,「怎么会呢,我是关心小帝君的饮食啊。」 听见电话后,正用力搅拌软化黄油和糖粉的北司几乎是长舒一口气,立刻跳下崔殷给他搬来垫脚的小板凳,一路跑到客厅给崔殷拿来手机。 接着远远躲离料理台,说什么也不想再过去了。 和谐有爱的亲子互动被打断,崔殷对着罪魁祸首刘威强散发冷气,「你不是在有病治病吗?给我打电话干嘛?」 的确正在「有病治病」的刘威强:「……我发现网上都在黑大师您,想给您提个醒。」 他虽然人在医院,但up主的职业素养还没丢,哪怕不能每天直播也要及时关注热点消息,尤其是关于他自己和崔殷的。 前几天他就看见有人在黑崔殷,但只是小规模不成体系的攻击,那时候他也没当回事,直到今天早上发觉「骗子判官直播间」已经登上了热搜第三十七位,他才发觉事情闹大了。 连忙整理了各种材料,给崔殷打电话汇报军情。 崔殷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虽然她对直播这件事没太大热情,但北司却很重视,每次直播结束后还要仔细归纳数据,分析观众喜好。这几天网上酝酿的种种黑料他自然全部看在眼里,只是崔殷一直说暂时不用管,北司才忍着没有动作而已。 现在听见刘威强的话,北司远远站着,一双剔透的眸子盯在崔殷身上,显然也很想让她快点做出反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被小帝君这么直白地盯着看,心大如崔殷竟然也有了丝微弱的压力,「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在刘威强心里,崔殷根本就是超神大佬,听见这句话立即就放心了,「我就是怕大师不知道有阴沟老鼠暗地里乱窜,既然大师会处理,我就不打扰您了。」 挂了刘威强的电话,崔殷看看料理台上还没搅拌均匀的黄油和糖粉,又看看已经偷偷脱掉自己那件淡粉色小围裙的北司,「小帝君,我们继续做饼干?」 北司努力板着软嫩的脸蛋,「小崔判官,还是先处理直播间被黑的正事吧。」 「好吧,既然小帝君不愿意,我也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厨房为您做饼干了。」崔殷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拿起搅拌器开始搅打。 北司坐在客厅沙发上,却每隔两三分钟都要偷偷瞥一眼半开放式厨房里「忙碌工作」的崔殷,十几分钟后,到底还是默默站起身重新进了厨房,抿着唇扯下一块油纸,方方正正铺在旁边的烤盘上。 崔殷假装没看见小帝君口嫌体正直的动作,把做好的饼干一个个放在油纸上,又用沾了黄油的手指蹭蹭北司的脸。 小帝君白净的脸蛋上顿时多了两道花猫似的亮晶晶的油痕。 「怎么了?」北司没察觉崔殷的小动作,见她要笑不笑的样子神色有些茫然。 崔殷连连摇头,「没事,我先把饼干放进烤箱,然后我们就去解决网上的事。」 北司的注意力登时便被转移了,「我刚刚把刘威强发来的资料和这几天我整理的数据对比了一下,黑你的人主要有两拨,一拨是灵异区主播『蓝氧』,另一拨是『青城观』。」 灵异区主播抹黑自己很好理解,毕竟同行是冤家,崔殷的强势崛起註定意味着吸了同频其他主播的流量,但青城观?听着名字怎么像个道观? 「就是道观,」北司点开一张评论区截图,「青城观在网络上有点名气,最开始是因为几个年轻道士做早课的视频爆火,后来便註册了官方帐号,经常发些道观日常视频,也会在网上卖些护身符、平安符之类的东西。」 所以也是个同行。 崔殷秒懂。 刘威强发来的资料很详尽,将青城观从突然爆火到如今营销成「全网第一大观」的过程描述得生动形象。 总结起来就是——男色动人。 靠着「最帅道士」的名头火起来,每日视频的分享也都是或长相白净清秀或肌肉遒劲霸道的年轻道士,不是对着镜头搔首弄姿、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搔首弄姿,就是捧着本线装道家典籍展露斜四十五度侧颜搔首弄姿。 除了卖的东西还有点道观的样子之外怎么看怎么更像公关店。 「看来是个全靠营销,没什么真材实料的道观。」崔殷摇头,真正有能力的道观全在道协下面挂了号,怎么可能去做大水沖自家的傻事——崔殷当时卖的可是道协生产出来的东西。 「青城观不用在意,他们一直在造谣你卖的产品又贵又没用,估计很快就要被道协找上门了。倒是这个主播,」北司点进「蓝氧」的主页,「他的粉丝粘性很高,战斗力也很强,如果任由他这么抹黑下去,你的直播间会受到很大打击。」 崔殷大致看了两眼,蓝氧这个主播直播内容主打就是去各个知名鬼屋鬼宅冒险,最开始去的还是经营性质的鬼屋,后来开始去各种现实中的鬼宅凶宅。 他虽然身在灵异区,立的却是不信鬼神坚信科学的人设,第一次爆火就是和舞蹈区舞见联动,小姑娘被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他却毫无惧色,还悉心安抚对方的情绪,一副阳光温和大哥哥的模样。 大约是尝到了甜头,蓝氧之后频频和各个主播联动,每次节目效果都很足,他也由此成为灵异区十大主播之一。 「这个主播不是更好解决吗?」烤箱发出「叮」的一声,饼干刚巧烤好了。崔殷端起笔记本用直播帐号发出一条动态,而后也没管自己这一石将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从沙发上起身去拿饼干。 「@蓝氧,联动吗?」 第17章 天使院 k市,一栋装潢奢靡的别墅。 蓝氧看着高达99+的私信表情阴沉。 他最近直播无论是观看人数还是打赏数都在下降,究其原因是直播内容同质化太严重——虽然他每次都会找到不同的鬼宅凶宅,但总逃不过黑漆漆的屋子和装神弄鬼的白影、红衣、哭声……观众看得多了就会觉得大同小异。 至于吓哭联动主播凸显自己的操作,最初还能收穫一片「哈哈哈哈」,但自从前两次直播将人吓到昏厥,再没有主播愿意和他联动不说,弹幕上也是骂声四起。 为了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和热度,蓝氧才把矛头指向了崔殷。 本想踩着崔殷重回巅峰,没想到对方直接「宣战」,反倒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蓝氧的直播纯粹是科技与狠活的结合,白影是提前安排好的工作室成员、红衣是提前放置好的假人、哭声是藏在暗处的录音机播放的…… 忽悠一下其他过来做秀的主播比较容易,但想骗过来踢馆的崔殷根本不可能。 偏偏他还不能拒绝,否则就是露怯。 几乎要咬碎一口牙的蓝氧只能暗自咽下这口窝囊气,从做过详尽资料的备选鬼宅里挑出一个最阴沉可怖的,假装云淡风轻地发了条动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小崔判官,k市北郊天使福利院,周六晚9点,你敢来吗?」 *** 周六,k市北郊天使孤儿院门口。 【世上有鬼实名代言人小崔判官和绝不相信世上有鬼蓝氧,灵异区巅峰对决哎!】 【这就是决战紫禁之巅吗,爱了爱了。】 【蓝氧飘了啊,和判官玩儿鬼屋探险。】 【得了吧,这世界上真有鬼我怎么没遇见过?】 【前面那个,你怎么知道直播间里就没有鬼呢?】 【各位,我查了一下这个天使孤儿院,蓝氧这波憋了个大的啊。】 屏幕外,蓝氧也在向崔殷、北司和直播间的观众们科普这次将要探索的鬼宅。 「据说天使孤儿院的原址是一座荒坟堆,在孤儿院刚刚开始动工时,就有不少工人听见过地下传来阵阵鬼哭声,甚至有人在附近看见过游荡的鬼火。后来孤儿院建成,这里更是出了三件至今无法解释的怪事——」 「第一件,孤儿院第一任院长夜中惨死,背中二十七刀,死时却身处门窗紧锁的卧室,兇手作案手法至今未知。」 「第二件,每月农历十五,月圆之夜,孤儿院厢房里都会飘出孩童的哭声,没人能找到哭声的来源。」 「第三件,也是最古怪的一件,孤儿院每年都会发生火灾,从零四年建成至一五年废弃,十一年间没有一年倖免。」 「最终天使孤儿院的废弃也是因为一三年的那场大火,第二任孤儿院院长和四名孩童葬身火海,孤儿院因此停业。」 语调平静却诡异地讲完故事,蓝氧习惯性绽开一个阳光温和的笑容,「当然,这都是我的小助理搜集到的资料,我自己是完全不信的。毕竟直播间的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个人呢,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正在一本正经地和直播间观众交流,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悽厉的哭声。 哭声隐隐约约,从孤儿院的方向传来,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不要……杀我……哥哥……」 蓝氧目光瞥向一旁倚着树站着的崔殷,表情有些莫名。 不是吧?这么急着开场? 这哭声科技味儿是不是太足了? 真不怕被人打假? 崔殷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黑长捲髮梳成利落的高马尾,身在夜色里整个人都白得发光。 注意到蓝氧困惑又犹疑的目光,崔殷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要进去吗?」 蓝氧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露怯,绅士地伸出手,「女士优先,或者我来打头阵?」 「我走前面吧。」崔殷顺手揉了一把北司的头髮,两个人率先迈步走进孤儿院的大门。 这座孤儿院已经废弃十多年,原本平坦的砖石地面长满及脚踝的杂草,正中一栋三层小楼,侧面还有一栋两层高的厢房。 厢房塌了半角,木质墙顶断茬处被烧成漆黑的焦炭,在夜色里仿佛凶兽狰狞峙兀的獠牙。 崔殷瞥了一眼厢房里怯生生探出的几个小脑袋,轻笑一声,「小帝君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北司沉默着看向崔殷,满眼写着「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要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其内涵本该十分复杂,偏偏崔殷一眼就看懂了。 崔殷摇摇头,「我可是很认真的,当一个人经常说谎,他再说真话时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所以说啊,做人还是要诚实一点为好。」 【主播这话意有所指啊?】 【不就是说蓝氧骗人吗?这有什么可意有所指的?】 【不会是说孤儿院里真有鬼吧?蓝氧不是一直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吗?】 【本来世界上就没有鬼,主播神神道道骗你们的你们也信。】 【互相尊重不行吗,你不信我信,干嘛还逼着让我不信啊?】 走在后面的蓝氧自然也听见了崔殷的话,他心里对拐着弯儿骂自己的崔殷恨得牙痒,奈何顶着绅士阳光的人设,只能装作没听见,「小崔判官小心,这里杂草比较多,别绊倒了。」 暗地里却恶狠狠地磨牙,绊倒了才好,最好摔个狗啃屎,看她还怎么嚣张! 崔殷转头看了走在身后的蓝氧一眼,笑着开口,「既然路这么不好走,蓝氧你走在前面怎么样?」 「……当然很乐意为美丽的小姐效劳!」蓝氧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往外蹦。 妈的还敢消遣我!之后不把你吓得屁滚尿流都是我不行!蓝氧额角青筋突起,靠着臆想崔殷脸色发青的惨状才勉强平復下情绪。 「坏人……讨厌……」悽厉的哭声再次响起,进入大门后声音骤然变大,却依旧含含混混,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厢房探头探脑的黑影们穿过坍塌的屋顶,轻盈地跳上正房的三层平楼顶,十几个黑影挤挤攘攘挨在一起,头贴着头,肩并着肩,以主人的姿态审视着三个闯入者。 「那个男人的心声好讨厌!」扎着麻花辫的黑影率先开口。 「是啊好讨厌。」波波头黑影接话。 「听不到那个女人的心声,为什么呢?」留着寸头的黑影抓抓短短的发茬。 「是啊为什么呢。」波波头黑影继续接话。 「那个弟弟看起来还没有我的年龄大,为什么要把自己当作大人?真奇怪!」戴着眼镜的黑影歪着头沉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是啊真奇怪。」波波头黑影依旧接话。 「……」 第18章 见鬼 蓝氧并不知道发生在孤儿院正房楼顶上的交谈,此时他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荒草里探路。 院子里铺着户外青砖石,即便荒废十几年长满杂草也不该这么难走,可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一百多米的距离,蓝染已经被绊了五下。 虽然每次都在最后关头站稳了身体,没在直播镜头下摔出丑态,但两只脚踝都在隐隐作痛的蓝氧在推开正房摇摇欲坠的大门时,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哪怕那个不到他腰高的小屁孩,都轻松安安稳稳地走过了砖石路,三个人里似乎只有他磕磕绊绊一路艰辛。 「……小崔判官之前看过我的直播吗?我们要先探索一遍孤儿院,接着用孤儿院里的物品过夜,没问题吧?」蓝氧忍着脚踝传来的刺痛,努力温和微笑。 崔殷点点头,没什么所谓,「听你安排。」 天使孤儿院的正房是类似酒店的长廊式构造,三个人此时身处进门大厅,积着厚厚灰尘的地面脏污得看不出原本色泽,墙壁上挂着早已褪色的各类锦旗。 蓝氧和崔殷手里都握着手电,苍白的光直直照在墙壁上,漫射开一片冷寂。 「倾情呵护,暖心之家」、「启蒙之地,受益终生」…… 单看挂了半面墙的锦旗,似乎这间天使孤儿院真是个温馨又善良的孤儿之家,可做过详细功课的蓝氧却知道,这里和那些积极正面的形容词不沾半点关系。 ——天使孤儿院曾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据孤儿院废弃不过十多年的时间,大部分的当事人都还健在,即便所有人对过去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言,也难免偶尔有说漏嘴的时候。 仅仅是从没关严的嘴角露出的那一点端倪,都让当初做调查的蓝氧浑身发凉。 也是因为孤儿院发生过的事情实在太多太残忍,蓝氧自去年年底做过调查后一直没下定决心冒险,要不是存心想把崔殷吓到放弃直播这条路,他也不会如此冲动地到这里来。 「小崔判官,我们先去后厨看看吧?」蓝氧从兜里掏出一张孤儿院的建筑构造图,这是他当初做调查时特意找出来的,上面用红笔画着几个圈,正房一楼的后厨就被圈在其中。 崔殷不置可否,见蓝氧走在前面便跟着迈步,随对方做主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 漆黑一片的走廊上,手电筒冰冷的白光照亮空气中瀰漫的灰尘。 三人的脚步清晰地迴荡在空荡荡的走廊,惊起角落里生存的各种生物。 蜘蛛吊在蛛网,蟑螂爬过地面,老鼠钻进墙缝,飞蛾扑稜稜沖向仅有的光亮。 【说实话,看见这黑漆漆的屋子我就已经很怕了。】 【敢夜闯鬼屋的都是牛人,裹紧自己的小被子瑟瑟发抖。】 【要命!不敢看吓人的东西却贪主播美貌的感觉谁懂?】 【前面的我懂你,只敢从指缝偷偷地看。】 【蓝氧前粉丝路过,他真的挺邪门的,联动的主播都说真见鬼了,他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老人们不是常说什么火力旺阳气足的人,鬼就不敢接近吗?说不定他就是呢。】 【前面傻的吧?明显是他故意装神弄鬼地吓人,想藉机搞人设。】 【你是傻子别把别人也当傻子,你以为之前联动的主播们没怀疑过吗?见鬼了就是见鬼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总会因为各种琐事吵得不可开交,反正是给自己增加热度,崔殷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小崔判官哪怕在阳间也是手眼通天,早在给蓝氧发联动邀请时就让鬼差把对方查得明明白白。 即便遵纪守法地维持着不侵犯他人隐私的底线,想弄清楚对方怎么做局也再简单不过了。 无非就是买通几个主播,以「打假」的名头串通一波,那些主播嘴上说着「我不信蓝染,直播打假」,实际上愉快地拍拍鼓起来的腰包,按照剧本装装样子,最后对着镜头苦笑,「虽然一直不信,但你们也见到了,我的脸被打得生疼」。 这样花大价钱让不同的主播演上几次,不肯相信的观众无论怎样都不相信,将信将疑的观众却已经渐渐相信了。 这些虚假宣传和矇骗消费者的手段崔殷都不在意——她是地府的判官,审的是死后的案子。要不是蓝氧把舆论的矛头对准她,她也不可能给一个陌生人多余的眼神。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小崔判官看着内八字走得扭扭捏捏的蓝氧,轻声嘆了口气。 「别再往前走了。」她叫住对方。 蓝氧扭过头,因为疼痛表情有些狰狞,「你说什么?」 停顿片刻,他咧开一个恶意的笑,手电筒苍白的射光从下至上打在脸上,一张还算帅气的脸此时鬼一样可怖。 「你说什么?蓝氧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开口时隐约能听见空荡荡唿啸的风声。 崔殷这次真切地感觉到了麻烦,「把人交出来。」她手里勾魂笔的笔尖隐隐泛起朱红的光芒,站在她前面的人见此嘴角咧得更大,摇摇晃晃地摆着脑袋。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怎么交人呢?交不了的,交不了的!」完全不属于蓝氧的声音和神情仿佛硬生生塞进蓝氧原本的身体里,处处都透着强烈的违和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实在没想到刚打了个照面蓝氧就中招的崔殷:「……你注意点,下巴脱臼了。」 随波飘摇的水草一样晃着脑袋的「蓝氧」一僵。 「脖子也崴到了吧?」 「蓝氧」双眼红得仿佛淌血,黑雾一样的鬼气从四面八方向着崔殷汇聚,「你去死吧!」 并不做反抗的崔殷任凭鬼气钻进身体,甚至贴心地收好泛起灵光的勾魂笔和生死簿——鬼气过于稀薄,她怕勾魂笔和生死簿的自动反击功能直接把那些鬼气打散了。 被鬼气侵袭全身的崔殷双目微阖,仿佛陷入了无休止的幻境,精緻的眉宇微微皱起。 「那个女人被拖入幻境中了。」扎麻花辫的黑影注视着正房中的一切,见状开口。 「是啊拖入幻境中了。」波波头黑影接话。 「她好像是故意中招的,真奇怪!」戴着眼镜的黑影依旧歪着头思考。 「是啊真奇怪。」波波头黑影继续接话。 「迷障鬼可能要倒霉了。」留着寸头的黑影总结。 「是啊要倒霉了。」波波头黑影还是接话。 第19章 我叫秦十六 崔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一间干干净净的厨房,透亮的玻璃外靠墙栽着葱茏的柳树,一支柔软的柳枝从半开的窗子探进屋内,灿烂的阳光照在翠绿的叶片上,折射出漂亮的光辉。 干净整洁的料理台摆着青翠欲滴的蔬菜,黑色大铁锅刷得干干净净,坐落在同样擦洗得一尘不染的灶台上。 正是天使孤儿院崔殷三人没能踏入的后厨。 崔殷环顾四周,没看见北司。 小帝君不至于被这种徒有其形的幻境骗到,崔殷没看见人也不着急,依旧照着自己的想法往厨房里面的储藏室走去。 附身蓝氧的是个迷障鬼——困于迷障而死的人死后被称为迷障鬼,就像溺水而死被称为水鬼,上吊自杀的被称为吊死鬼……命名完全基于死因,既不辨分善恶,也不象徵能力。 至于民间传说的水鬼会拉人入水让人溺死做自己的替死鬼之类的,先不说根本没有「不找替死鬼就无法投胎」的说法,单单地府律法中「故意杀人罪」的惩治手段就足够震慑绝大部分鬼魂。 同理可证,走廊里的迷障鬼会制造幻境也不是因为它死于迷障。 刚踏入孤儿院大门时崔殷就注意到这里鬼魂数量之多,种类之繁盛,热闹得几乎可以开派对。不过除了被关在地下的两只厉鬼外,其他鬼魂都干干净净,崔殷也就任凭蓝氧头铁闯进来了。 在走廊里看见那个面色青黑的迷障鬼时,崔殷意识到有些不对——对方不是厉鬼,手上确实没有人命,但鬼气比一般鬼魂要重上不少,显然平日里也没少为非作歹。 正想开口提醒蓝氧注意安全,迷障鬼已经一口鬼气喷在他的眉心,意图附身了。 鬼想附活人的身不是那么容易的,或者要看穿人内心最深的慾念,或者要布下繁复的法阵。总不该是一眨眼就完成了。 可崔殷亲眼看完迷障鬼附身的全过程,自然知道周围没有阵法。 也就是说蓝氧一瞬间的功夫就被人窥破了内心。 心智这么不坚定的人其实也挺少见的。 刚巧崔殷对这座孤儿院也有了些浅薄的好奇,在注意到迷障鬼制造的幻境原型来自曾经的孤儿院后,她便刻意让自己陷了进去。 顺手再捞一下被人强占了身体还陷入了幻境的蓝氧。 毕竟限制人身安全也是违法犯罪,像迷障鬼这种制造幻境使人陷落的自然就是犯罪嫌疑人。 解救被囚禁的人质是一个合格的判官理应做到的——虽然判官的的确确只是个舞文弄墨的文职。 但出外勤的文职总要遭遇全武行,经歷了五百多年的职业生涯,崔殷对此已经完全习惯了。 厨房旁边的储藏室里站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七八岁的模样,一身过于肥大,不和尺寸的女款睡衣。 注意到走进来的崔殷,男孩目光警惕地退了两步,嶙峋的双肩绷紧,下意识摆出一个戒备防御的姿势。 崔殷注意到了他的戒备,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却也没说话。 「你是谁?」默默无言地僵持半分钟,男孩首先忍不住开口,在枯瘦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大而突兀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崔殷。 崔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叫崔殷,是新来的厨师。」 男孩上下打量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儿。」他语气刻意装得兇狠,甚至捏紧拳头挥了挥,胳膊干瘦得像风干一冬的枯柴。 撂下恶狠狠的威胁,他蹭着门沿疾步走出储藏室,即将迈出厨房时听见崔殷依旧带着笑的声音,「你刚刚是在偷吃吗?」 男孩的身体紧紧绷着,嘴唇抿得发白。 「我可以帮你隐瞒,但……」崔殷笑眯眯地拉长了声音。 男孩死死掐着指节,屏住唿吸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 崔殷绕到男孩身前,半蹲着身子和男孩平视,「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秦十六。」男孩沉默片刻,从紧抿的唇缝里挤出三个字。 崔殷点点头,好像真的只想打听他的名字似的,得到结果后就站直身体,让出了通向后厨房门的路。 秦十六还是警惕,死死盯着崔殷,转身一熘烟地跑了,匆忙得好像后面有鬼追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自觉长相还算明媚可人的崔殷:「……」 倒也不必如此怕我。 秦十六是孤儿院里难得四肢健全的孩子,他紧绷身体一路跑回厢房的宿舍,紧紧关上房门,拉上窗帘,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抹一把额角渗出的冷汗,从肥大的衣服里掏出三个拳头大的绿皮萝蔔。 宿舍里除了他还有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看起来都比他小上一点,各自乖乖地躺在床上,看向他时目光亮了亮。 「十六哥,你找到什么了吗?」年纪稍大的女孩压低嗓音,轻声发问。 秦十六把萝蔔挨个塞进他们破破烂烂的被窝,「躲进去吃,我给你们放风。」 三个小孩各自应了一声,被子蒙在头上。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悉悉索索仿佛仓鼠啃食的声音。 秦十六站在屋子里,揉了揉饿到发疼的胃。 储藏室里能拿的东西不多,他不敢偷拿鸡蛋、熟肉那种贵重的食物,只能从破了个口子的编织袋里摸出三个萝蔔。原本还想再找找有没有零碎的菜叶子,却被新来的厨师撞见了。 想到那个厨师,秦十六的表情又有些凝重,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向院长告状。虽然对方承诺帮他隐瞒,但没有一个大人是可信的。 秦十六攥紧拳头,被发现了也不过是再被打一顿,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妹妹挨饿。 「笃笃」的敲击玻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宿舍中的一片寂静。 秦十六浑身一僵,床上三个小孩已经手忙脚乱藏好啃了一半的萝蔔,纷纷惊慌失措地探出头来,最小的秦二十一已经被吓得眼眶里闪着泪光。 警惕地拉开窗帘一角,秦十六从缝隙向外探视。 正对上笑眯眯的「新来的厨师」。 「饿了吗?我刚刚盛出来的白米饭,想吃吗?」 三个孩子坐在床上闷头吃着粒粒分明晶莹的白米饭,秦十六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腔中不停分泌的唾液。 他转过头看向一身白色运动服,干净整洁得和这间简陋宿舍全然不符的崔殷,「你想要什么?」 第20章 装嫩的小帝君 「你想要什么?」秦十六嵴背僵硬,努力维持着兇狠的面色。 崔殷对幼崽没什么特殊的偏好——当然,又软又乖又习惯装成熟的小帝君除外。她挂着应付未成年鬼魂时惯用的温和笑容,「我只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秦十六拳头攥得更紧,「你是记者?」 他的目光过于警惕和提防,甚至身体肌肉紧紧绷起,做出了预备攻击的动作。 像只呲着牙的小狼崽似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新来的厨师。」 「来卧底的记者也是这么说的。」秦十六根本不肯放下戒心。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你等等。」 她说着推开宿舍门走出去,离开时还贴心地关好房门。 秦十六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能提起一颗心等着对方再次回来。 十来分钟后,崔殷去而復返,身后跟着个精緻如白玉娃娃的男孩。 被崔殷找过来急匆匆带到这里的北司和宿舍里四个孩子大眼瞪小眼,表情略有些僵硬。 「这是你的儿子?」秦十六盯着似乎比秦二十一还要小一点的北司,脸色微微缓和。 啊这。 活了五百来年连男人手都没拉过的崔殷沉默了。 虽说要是有儿子的话她的确很喜欢小帝君这样的没错,但这话也不能当着酆都大帝本帝的面说啊。 「本君……我不是她的儿子,」果然,北司稚软的声音里难得带了点恼,「我是她的弟弟。」 秦十六「啊」了一声,他再怎么故作老成年纪也终究只有七八岁,对「叫儿子」这种占便宜的方式还不太了解,也就没感觉到北司的微薄不高兴。 路上崔殷已经和北司说过她的目的,秦十六对所有成年人都抱持着敌意,所以她想让北司从对方口中套出些话来。 「翻一下生死簿不就知道了?」北司歪着头,有些疑问。 崔殷摇摇头,「这个幻境实在太薄弱,翻开生死簿恐怕就要支离破碎了。」 生死簿自带驱逐怨气鬼气的功能,甚至还是被动触发,崔殷想拦都困难。 被寄予套话大任的北司抿了抿唇,勉强开口,「哥哥,你们好像很饿的样子?姐姐说孤儿院是个很好的地方,你们为什么还会饿肚子呢?」 让心理年龄已经成年的酆都大帝装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还是有些为难了,但想到这是辛辛苦苦三百年无休的小崔判官难得的请求,北司最终还是双眼一闭,自暴自弃地开始装嫩。 秦十六对小孩子的确没有那么浓重的警惕,看着粉雕玉琢的北司,语气也放松了很多,「没什么,就是之前的厨师走了,院长经常忘了给我们做饭。」 当然不是这种煳弄不懂事孩子的原因,秦十六微微低下头冷笑一声,那个老女人根本就不准备让他们吃饱。 作为祭品,要维持身心洁净,要不食五谷荤腥,要保持清醒的飢饿。 这都是那个老女人用鞭子一鞭一鞭刻在他们身上的。 他不知道自己作为祭品什么时候会被拖进那间有进无出的地下室,之前还只有十三岁以上的孩子会在睡梦中被带走,可一个月前,刚满十二岁的秦十三失踪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望着忽然沉默下来的秦十六,北司转而将目光投向怯生生看着他的小女孩。 留着波波头的小女孩见他看过来,微微缩了一下肩膀,将半张脸埋在脏兮兮的被子里。 「小姐姐,你叫什么呢?」自暴自弃的北司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叫五岁半的小女孩姐姐了。 「她叫秦三十一,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旁边床上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脆生生开口,「我叫秦二十四。还有戴眼镜的那个,他叫秦十八。」 「你们的名字好奇怪啊。」 秦二十四似乎十分喜欢说话,哪怕和北司这个刚认识的「小弟弟」也能聊出无数话题,「因为我们的名字是按照来到孤儿院的顺序起的啊,三十一是现在孤儿院里最小的了。」 「原本三十二比她还要小的,可是前两天有人把他领养走了,真好,义工姐姐说被人领养之后就能每天都吃饱穿暖,还有爸爸妈妈陪着了。」秦十九兴致勃勃地说着,干瘦的小脸上浮现出嚮往的神色。 「二十四!别说了!」秦十六怒喝一声,眼中划过无法隐藏的痛苦与悲伤。 崔殷注意到,提及领养时,秦十六骤然握紧的双拳。 被训斥的秦二十四缩了缩脖子,「十六哥,难道你不想被人领养吗?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多好啊。」 「秦三十二并没有被领养?」崔殷蹲下身,目光自下而上注视着秦十六,「发生了其他事情?」 瞳孔紧缩,秦十六侧开脸,「不关你的事……」语气暴躁而厌烦。 「姐姐是好人,她会帮你们的,」北司耗尽自己毕生的脸皮,努力斟酌着开口,「姐姐很厉害的,能保护你们,不会让坏人欺负你们的。」 听着小帝君一口一个姐姐,崔殷也有些陶陶然——虽然从年龄上她的确是北司的姐姐……或者说祖宗……毕竟小帝君十八前才被前任酆都大帝从深渊里捡回来,时至如今刚满十八岁,而她,已经五百岁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老了的崔殷摸摸鼻尖,「没错,姐姐会帮你们的。」 秦十六还是将信将疑,可想到被带走的秦十三,再看看宿舍里三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咬住下唇,沉默良久,「我信你一次。」 「孤儿院的院长崇拜邪神,据说只要每月月中给邪神贡献一个祭品就能长生不老,」明亮干净的后厨,秦十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抑数年的情绪冲上胸腔,他一时连唿吸都有些费力,「所以她开了这家孤儿院。」 这里是郊区,自开了孤儿院后就总有人趁着夜色把孩子往大门口一扔,接着潇潇洒洒离开。 那个老女人存的就是这种心思。 孤儿最好拿捏,被遗弃的孩子又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即便死亡率高一些也不会引人注意。她平日再装出一副善待孩子对孩子们掏心掏肺的样子,就更不会有人怀疑这里发生过什么了。 于是,在这座小小的孤儿院,老院长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执掌着所有孩子的生死。 她肆意地虐待无法反抗的孩子们,从这种虐待中渐渐品出乐趣和兴味。 从此每月一次的献祭变得更加残忍。 秦十六看见过那间祭室,遍染鲜血,色如硃砂。 第21章 染血的糖盒 【不行我要被气死了,这是什么品种的人渣?!】 【啊啊啊世界上怎么总有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啊!】 【老天爷一道雷噼死那个老女人好不好啊我要被气死了!】 【那些把孩子随随便便扔在孤儿院门口的父母也被雷噼吧!】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种人渣死一百遍都不足惜啊!】 【这个老女人就是那个背中十七刀的老院长吗?我只能说死得好!替天行道!】 【正义执行!正义执行!】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被气得够呛,弹幕疯了似的一片片刷过,全是对孤儿院院长的怒骂。 「你们反抗过?」崔殷想起之前秦十六提起过的记者。 秦十六身子轻轻一颤,「一年前,有一个女人来过这里,说自己是新来的义工。她经常给我们水果糖吃,还问我们孤儿院都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过她偷拍孤儿院里的场景,听见过她和别人打电话说新闻已经交去审核,应该马上就能见报了。她说她一定会揭露孤儿院的真相……」秦十六顿了顿,神色里充斥着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痛苦和茫然,「我以为她是好人,所以向她求助了。」 那是经歷了整整八年家暴的孩子第一次竭尽全力向外界求助,他义无反顾地相信了放在掌心酸酸甜甜的糖果,相信了对方温和的笑和言之凿凿的「揭露真相」。 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对方,红着眼眶请求对方救救他的弟弟妹妹。 孤儿院的孩子们并不被允许乱跑,他和其它宿舍的孩子们也并不熟悉。秦十六不想做故事里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他只想护住小小的宿舍里三个身体不灵便的孩子。 「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出你们的,相信姐姐好不好?」刚刚大学毕业的记者摸摸秦十六的头顶,又往他破烂的衣襟里裹了一盒水果糖,「拿去和弟弟妹妹一起吃,每天一颗不要多吃,小心蛀牙。在糖吃光之前,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真相,好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秦十六满心欢喜地连连点头。他抱着糖盒回到宿舍,把透明漂亮的糖盒藏进被窝里,又忍不住翻出来再看看,连睡觉时都紧紧抱着硬邦邦的盒子。 记者给他的糖盒里面糖果并不多,即便秦十六规规矩矩的四个人每天一颗糖,就算还不懂事的秦三十一哭着嚷着想吃糖也不肯多给,在第十天的时候,那盒糖还是见底了。 秦十六把最后三颗糖塞进嗷嗷待哺的三个小孩嘴里,还在想着记者姐姐对他的承诺。 那天晚上,他照旧抱着空荡荡的糖盒缩在被窝睡觉,却被孤儿院的保安扯着耳朵薅出宿舍,拎着衣领进了密室。 老女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被一路拎过来也紧紧抱着糖盒的秦十六,露出一个阴狠的狞笑,「你倒是鬼机灵,还知道联繫记者。」 被发现了。 秦十六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击中了他。 他会被打死吗? 他死了的话,弟弟妹妹要怎么办? 他们的身体都不好,孤儿院不会给他们治病,他们只能躺在床上。如果他死了,谁给他们抢饭带回去,谁在他们发烧时给他们覆凉手帕?谁还能照顾他们? 保安踹过来时,秦十六死死将糖盒抱在怀里,干瘦兀起的嵴背裸露在外,势大力沉的一脚砸在他的背上,激起剧烈沉闷的痛。秦十六喉头一阵发甜,却还是努力压抑着唿吸。 「妈的,这杂种瘦成人干儿了,踹他一下我脚底板都硌得疼!」保安粗粝地骂了一句,扯过一旁的鞭子狠狠抽在秦十六身上。 带起一片血污。 雨点一般落下的拳打脚踢鞭抽让秦十六眼前阵阵发黑,他感觉到鲜血慢慢从身体流出,剧烈的疼痛让身体仿佛火烧般灼烫,可失血又让他从骨子里觉得寒冷。 腥甜温热的液体从嘴里喷出来,洒在透明的糖盒上,染出一片瑰丽的色泽。 院长就坐在那里,看着秦十六濒死的狗崽子一样蜷缩着,浑身是血,耷拉着脑袋,进气多,出气少。 意识恍惚间,秦十六听见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你还抱着那个记者给你的玩意儿呢?」 「啧,真可怜。」老女人的嗓音带着莫须有的怜悯,「你猜我为什么知道是你泄的密?」 仿佛万丈巨山砸落在他的嵴背,秦十六听着对方好整以暇地开口,「当然是因为我给了她一大笔钱,足足她十年的工资呢,也难怪她动心,不但当时就决定再不上报孤儿院的事情,还毫不犹豫地把你供了出来。」 「你真觉得,给你几块糖就是好人,就能救你一辈子了?秦十六,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染血的塑料糖盒砸在地上,发出空荡荡的一声闷响。 大约是不想好不容易养活的祭品被白白浪费,保安最终也没真的活活打死秦十六。 他被打得半死扔回宿舍,高烧了一天一夜,昏昏沉沉中无数过往一一浮现,有出生就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张照片的爸爸,也有整日不在家回来就往死里打他的妈妈,最后是当初被扔进孤儿院宿舍时三双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睛。 他不能死,弟弟妹妹还需要他。 秦十六在剧痛和交替的冷热里沉沉昏去,好在又命硬地熬了过来。 弟弟妹妹哭得眼眶红肿眼底发青,他撑着虚软的身子,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去储藏室偷了几个馒头。 又从门口的垃圾堆里翻出那个染了污红和泥灰的糖盒。 秦十六还抱持着微薄的希冀,他记得那个记者姐姐在和别人打电话时曾经说过,她写的新闻稿马上就能登报了。 假如,对方最后还是决定发表那篇新闻呢?或者哪怕她收了钱不登报,只是报一次警呢? 他不在乎泄密的自己被揭发,也不在乎被狠狠揍过的痛苦,他只想让弟弟妹妹好好的。对方真的不能帮这一次忙吗?他一定会做牛做马地报答对方,一定会的,他可以对天发誓。 他等啊等,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绿叶变黄,直到枯叶飘落,直到那年冬天第一次落雪。 原本二十七人的孤儿院又少了四个。 秦十六终于明白,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那个会给他酸酸甜甜水果糖的记者姐姐,也已经抛弃他们了。 第22章 密室里的记者 【我哭得好大声,十六真的好可怜……】 【那个记者好过分啊啊啊啊!】 【这种孤儿院到底怎么开下来的!没人检查吗!】 【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这种事情到底发生了多少啊!!!】 崔殷揉揉秦十六干糙稻草般的头髮,「你不相信任何一个大人,为什么还肯告诉我这些事?」 秦十六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却坚定,「你的弟弟说你是好人,我想让你带走弟弟妹妹……今天是正月十五,晚上保安和老女人都会去密室,你可以带走他们……」 「求求你带走他们!」 「那你呢?」崔殷反问,「你不想和我们一起走吗?」 秦十六摇摇头,「被他们发现的话,我要拖住他们。」 他的表情太过坚毅,明明自己还是个瘦瘦小小十岁半的孩子,却准备用自己瘦到嶙峋的肩膀为更小的孩子们撑起一片狭窄的晴空。 崔殷在他面前蹲下身体,从下而上看着他干瘦的小脸,笑着开口,「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不必担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她的声音隐含寒意,「大人的事情就由大人来解决。」 「十六哥哥,」北司轻轻抱住秦十六,软软小小的糯米糰子伸出手,声音稚嫩,仿佛冬日缓缓升起的太阳,温暖而干净,「一切都会好的,姐姐会保护大家。」 装嫩越来越顺手的北司被瘦骨嶙峋的秦十六搂了满怀,温热的泪水渐渐打湿了他的发顶。 「……」北司一时沉默。 十岁的孩子都比他高出大半头。 痛哭一场的秦十六被崔殷背着送回宿舍,她捏捏北司的脸蛋,「你在这里陪着他们,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打碎幻境。」 她贴着北司的耳边轻声开口,清研的香气萦绕在身边。 北司点点头,盯着崔殷,「你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这里没人打得过我。」 崔殷离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秦十六后知后觉感到羞涩,有些扭捏地开口,「她一个人没事吗?保安大人打人很厉害。」 北司回忆了一下小崔判官的「壮举」,「她打人更厉害。」 毕竟是拳打夜叉,脚踢无常,靠一身武力打服了一众鬼差的人。 想必即便遇到了倒霉的也是那个院长和保安吧? 不提松了一口气的秦十六和回想起她光辉往事的北司,崔殷离开秦十六的宿舍后推开隔壁房间看了一眼。 如她所料,其他所有房间中都没有人。 看来这个幻境是以秦十六为中心构建的,只有秦十六灵魂中印象深刻的场景和人物才会真实復原在幻境里。 那么,附身蓝氧的鬼魂,在这个幻境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崔殷一步一步走向孤儿院大门旁边的保安亭。 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 保安亭里,蓝氧几欲昏厥。 他明明前一秒还在孤儿院脏兮兮的走廊里,身后是带娃的冤大头主播,手里握着自拍杆,看着狂涨的观看人数兴奋不已。 忽然,他听身后的人开口,「别再往前走了。」 蓝氧以为对方要搞什么节目效果,转过头去时颇有些不耐烦——他准备的狠活都在后厨里,在走廊里耽误的时间太长会错过时间。 然而就在转头时,他余光偶然瞥过一道黑影,刚想嘲笑这特技做得不怎么样,眼前忽然一黑。 接着,他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附在一个保安的身体上,仿佛阴魂不散的背后灵一样跟随着对方,既无法操纵对方的身体,也不能改变对方的行为,甚至做不到转移视线。 他共用着保安的五感,眼睁睁看着对方推开一间密室的铁门,手里拎着的铁棍滑冷,握在手里仿佛捏着一只吐着信子鳞片冰凉的蛇。 密室的门缓缓推开,入目的一切让蓝氧目眦欲裂。 一个长相秀气的年轻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脚腕上拴着粗重的铁链,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青紫的伤痕和血迹,一条腿不自然地歪拧着,显然是断了。 「到底说不说?你把那些新闻稿邮给谁了?」保安粗粝的嗓音响在狭小的密室里,长发披散在脸前的女人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快点说!说完了还能给你个痛快!」铁棍凿在凝着污血的断腿上,女人发出一声嘶哑得不成人声的痛叫。 一场殴打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女人一次次昏死,又被一盆盆冷水泼醒。 「我问你,到底说不说?!」保安扯着她的头髮将人拎在自己面前,语调阴冷兇狠。 女人的口鼻中都有鲜血在缓缓溢出,她目光已经涣散了,却还在用含混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回应,「做梦……我不会说……你们……法律制裁……」 她又一次昏迷过去,这次即便刚从井中打出的彻骨冷水浇遍全身也没能再醒过来。 保安骂骂咧咧地踹开密室门,转身从腰上的钥匙串里挑出一把,给这间无窗无光的密室上了厚重的锁。 蓝氧在他的身体里,无法动作,甚至无法尖叫呕吐。 温热黏腻的液体溅在保安的脸上手上,他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腥甜的血气从鼻腔沖至肺腑。 铁棍上也沾了血与汗,手握在上面时微微打滑。 蓝氧恨不得就这样昏过去,可他只能清醒感受着这一切,几乎要怕得发疯。 他浑浑噩噩地看着保安拐进院长办公室,大咧咧坐在沙发上,语言粗鄙,「那娘们不肯说,还他妈骂老子,看老子不搞死她!」 面容和蔼的中年女人冷笑一声,「我联繫上她报社的副总编了,两万块,管她把那些报导玩意儿寄给谁,反正是登不上报的。」 「两万块?!」保安用力一锤茶几,「太贵了!我再打那娘们两天,不信她不说!」 院长瞥了他一眼,「她一身贱骨头,谁知道被你打死之前能不能说?留着条命,这个月的祭品就用她了。」 保安啧了两声,到底还是走了。 回保安亭的路上还在念叨,「两万块啊!都能买套房子了,有那钱干点什么不好,买个婆娘不行?我再打一顿说不定就招了呢。」 「死娘们就是贱!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23章 轮到你了,秦十六 崔殷推开保安亭的玻璃门,与栽歪在单人床上的保安四目相对。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新来的厨师吗?」保安冷笑一声,手握住放在床头的铁棍,「怎么,来给一群小兔崽子充英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崔殷神情平淡,唇角还带着点笑,「我当然不是来当英雄的。」 她随手端起起桌面上大号的搪瓷杯,对准满脸横肉的保安泼过去。 滚烫的茶水淋了满头满脸,破碎的茶渣粘在脸上,很快便烫得发红起泡。 「好疼!!!疼死了!!!」保安疼得嚎叫出声,眼前一片血红,耳边剧烈的嗡鸣,「啊啊啊!!!」 他捂着脸在床上翻滚挣扎,与他共享感知的蓝氧也痛到几乎窒息。 眼前一阵阵发黑,蓝氧在恍惚中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被热水烫伤不该有这样剧烈的疼痛,仿佛整张面皮都在沸腾融化,融成咕嘟着气泡的粘稠汁液,被数不清的刀片搅碎成泥泞的一团。 下一秒,蓝氧忽然感觉到疼痛潮水般退去,他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滚烫的热意,可轻风吹过时,那些烙印在神经里的疼又很快消散。 他有些发愣地看着保安亭中的一切—— 「小崔判官」手里端着空了的搪瓷杯,保安正在床上痛苦地打滚,死死捂着脸的双手里有脓血喷溅而出,伴随着破碎的皮肉。 「……」蓝氧整个人,或者说整个魂都傻了。 崔殷瞥了身体略显虚幻的蓝氧一眼,「看来极致的疼痛果然能把不属于幻境的灵魂逼出来。」 大概是短时间内接收到的信息太多,蓝氧此时大脑不太能良好运转,捕捉重点的能力歪了九曲十八弯,「你在拿我做实验?」 「只是验证一个猜想。」虽然判官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科工种,但得益于地府百年义务制教育的灌输,崔殷没分文理科之前的基础知识学的都很不错,至少她知道实验需要对照组。 蓝氧沉默片刻,忽然发问,「我在保安身体里经歷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吗?」 ——蓝氧以一种极为自然且迅速的姿态接受了崔殷「判官」的身份,并且果断学会了求知若渴。 「你经歷了什么?」 回想起在保安身体中经歷的一切,蓝氧喉口发干,声音发涩,「他杀了一个记者,还把很多孩子带进祭室,让院长献祭给邪神……」 「整整一年,每个月孤儿院都会失踪一个孩子,都在祭室……」 蓝氧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结合之前秦十六的话,崔殷已经把真相拼凑得八九不离十了。 年轻的记者并没有屈服于金钱,却凋谢于赤裸裸的暴力。 蓝氧深深唿吸几次,平復着跌宕的情绪,「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到晚上。」所有线索都珍珠一般穿成项鍊,如今要做的便只剩下等待,等待幻境最后的结局。 崔殷先带着蓝氧去了趟后厨。 蓝氧虽然是个失格的主播,但好在有一手不错的厨艺。至少比崔殷这种完全依赖手机搜索菜谱的厨艺新手要强上不少。 做好的菜用托盘端到厢房的宿舍,几个人一起吃了顿热腾腾的美味晚餐——蓝氧被她留在空荡荡的隔壁房间,理由是他半透明的模样会吓坏小孩子。 秦十六还是有些不安,但弟弟妹妹都在,他又不能多说些什么,只能时不时用急切焦虑的目光偷偷看向崔殷,未尽之言溢于言表。 「等到晚上一切就都会迎来结局了。」崔殷揉揉秦十六的头髮。 「弟弟妹妹会得救吗?」秦十六压低声音,轻声发问。 崔殷没有回应。 夜色慢慢笼罩上来,秦十六越来越焦虑,表情也越来越沉重。 走廊里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从远至近,逐渐清晰。 咚,咚,咚……仿佛鼓譟的心脏跳动,一声大过一声。 最后一缕日光坠入黑暗,狭小的宿舍即便拉开窗帘也只能陷进分辨不清的夜色。 「哥哥,我好怕,很黑……」秦三十一有些哽咽地开口,声音稚嫩柔软,仿佛风吹过就会破碎。 「三十一,别怕,十六哥会保护我们的。」秦二十四脆生生地安慰。 「我也会保护你们的,我也是哥哥。」秦十八也努力压沉声音装作成熟的大人。 秦十六张开嘴准备说话,走廊中重重踏过的脚步声停下了。 正在这间宿舍的门外。 铁棍敲击木门发出沉闷的噪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咚,咚,咚…… 「秦十六,这次轮到你了。」粗粝的嗓音响起,带着无边的恶意和嘲讽。 屋子里一片死寂。 三个小孩子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秦十六的脸色却瞬间就苍白一片。 他近乎绝望地看着漆黑夜色中窝在床上的弟弟妹妹,将最后一丝希冀的目光投向崔殷。 「求您……」他无声地做着嘴型,眼眶已经泛红。 门被轰然踹开,走廊昏黄的灯光挤进这间小小的宿舍,一身横肉的保安堵在门口,手里拎着满是脏污的铁棍,表情狰狞。 「跟着他走吧,没关系的。」崔殷语气平淡地开口,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而保安仿佛真的没看见突兀出现在宿舍里的崔殷和北司一样,淬着恶毒的眼神直直盯在秦十六身上。 秦十六僵硬着身体跟在保安身后,崔殷和北司则走在他身边。路过蓝氧所在的房间时,他似乎是一个人独处时搞明白了魂魄的特殊功能用法,灵活地穿墙而过跟在秦十六的另一侧。 原本悲凉恐怖的场景,硬生生因为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显出几分滑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秦十六注意到身侧多出一个人,可走廊里光线昏暗,他的精神又过于紧绷,一时间竟然没发觉对方的不对劲,只以为是崔殷找来的帮手。 祭室在厢房的地下室,要经过几道不易察觉的暗门,最后从一处狭小的洞口钻过。 保安推搡着秦十六进了洞口,自己也矮下身子钻了进去。 「……他不是在保安亭被烫到脸了吗?」借着这个机会,蓝氧扭过头询问一旁的崔殷。 「幻境会扭曲被外力改变的一切,还原曾经发生的真相。」崔殷弯腰进入祭室,「改变幻境无济于事。」 第24章 邪神像上的脸 祭室点着火红的烛光,一尊金泥塑的邪神像放置在祭台前的高座上,青面獠牙,面目狰狞。 秦十六曾经跟在保安身后来过这里,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因祭台上一层又一层的红做了无数次噩梦。 当噩梦中的一切在现实中再次出现,他浑身都在战慄。 院长正跪在邪神像前恭恭敬敬地磕长头,听见声音后转过头来。 她的脸上长着层层叠叠的脓疮,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腐坏溃烂的创口。黄绿的脓液浸在她的衣服内层,洇出一片令人作呕的黏湿影子。 「轮到你了啊,秦十六。」院长站起身,几乎看不出原本皮肤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秦十六沉默着,努力克制住哆嗦发软的双腿,挺直身体站在原地,「老女人,你还敢照镜子吗?!你就是个老妖婆,所有人看见你那张脸都只想吐!你以为你能长生不老?就算活得再久你也不过是个千年的王八!」 大约是将死的恐惧尽数化作了谩骂的勇气,秦十六吐出第一个字后便如臻化境,尖利的语言化作刀刃,直往院长的心口上戳。 「牙尖嘴利!」院长盛怒,从身后抽出皮质的鞭子,「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大师,」蓝氧望向秦十六,声音发抖,脸色发青,「您知道怎么救下他吗?」 崔殷不发一言。 凌厉的鞭影悍然划落,发出破空的啸鸣,只需一鞭就能让人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秦十六紧紧闭上眼,双手捂住脑袋。 预期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 「我不会再让你作恶了。」清亮的女声在祭室中迴荡,火红的烛光疯狂颤抖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高台上的邪神像发出咯吱咯吱怪异的声音,一片片金漆龟裂脱落,斑驳的狰狞塑面上,凸出一张又一张人脸。 正中的一张面容清秀,双目紧闭,口鼻渗血,正是曾经卧底孤儿院的记者。 「你……你怎么会……」院长正对上她年轻却充盈死气的泥塑人脸,吓得倒退数步,嵴背抵着墙壁,双腿哆嗦着,一股尿骚味隐隐传出。 用身体紧紧护住秦十六的蓝氧闻声转过头,被邪神像的异变吓得又把脑袋扎进秦十六的肩膀。 「记者姐姐?」秦十六喃喃,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轻缈的嘆息萦绕在他的耳际,「对不起,没能做到承诺你的事情。」记者的声音依然如记忆中一样清亮温柔,仿佛夏日里水果糖酸酸甜甜的滋味,「不要害怕,今天一切都会解决了。」 红烛的焰苗仿佛心脏跳动般收缩又膨胀,膨胀又收缩。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浅红的火影映照到整个祭室,巨大的焰舌舔舐着院长和保安落下的阴影,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漆黑的影子被火舌深深浅浅地舔舐着,一片片刮落浅淡的色泽,长长拖至角落的人形影子慢慢幻化成诡异的形状。 四腿及地的苍老雌狼,和前爪短小无力的雄狈。 「狼狈为奸,说的就是你们吧。」邪神像上凸显的人脸齐齐露出冷漠的笑意,数十道嗓音共同响起,稚嫩的童声汇成一片汪洋。 院长和保安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瞳孔中心摇摇晃晃地映着红烛的焰火。 「去吧,像杀死我们一样杀死自己,像献祭我们一样将自己献祭给邪神……」祭室中迴荡着低低的呓语,催眠般不断重复,不断叠加,直至轰然作响,炸裂在两人耳畔。 院长和保安身体僵直地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灭亡。 秦十六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目光直直盯着邪神像上凸起的人脸,「记者姐姐,你怎么会?」后面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他咬着唇,心绪复杂而痛苦。 即便垂于脖颈的铡刀已经被推开,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弟弟妹妹被送上祭台,他依旧无法露出轻松的笑容。 「是我的疏忽,」柔和的火焰覆盖在他短短的寸头上,仿佛一只细软修窄的手掌,温而不烫的热度从头顶一直浸蕴到胸腔,「在与总编联繫时不小心被发现了。」 「对不起,白白辜负了你这么久的等待。」 泪水夺眶而出,秦十六抽噎着,「是我对不起记者姐姐,我竟然以为姐姐背叛了我们,还因此讨厌姐姐……」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经歷过的痛苦并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大人的失职。」邪神像上的数十张人脸缓缓平復,本就支离破碎的邪神像也在一瞬间轰然塌落。 漆黑的雾气四下瀰漫,侵蚀着曾浸透这间祭室的腥臭污浊,蓬勃的厉气摧枯拉朽地吞噬一切,所有哀嚎恸哭、苦痛恐惧,都在这一刻化作沖天怨气和无边戾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红烛被膨胀的黑雾吹灭,祭台在满溢的厉气中摇摇欲坠,祭室狭小的门发出咔咔的破碎声。 如乍响的春雷,惊动了蛰伏过的漫长冬季。 一道比漆黑祭室更加浊黑的身影缓缓浮现,双眸猩红,淌着血泪。 「记者姐姐!」秦十六用力抹干眼泪,想扑上去扯住对方破碎的衣角。 被蓝氧连拖带拽地扯住了。 「你小子疯了吧,你看看她那双眼睛,那是正常人,啊不,正常鬼的眼睛吗?!」蓝氧拼命摇晃依旧挣扎着想往黑影身边沖的秦十六,企图晃醒对方的神志。 秦十六面容坚定,「记者姐姐是好人!」 「但她现在不是人!」蓝氧更坚定。 崔殷瞥了周身厉气疯狂涌动,双眸猩红不断翻滚的黑影一眼,「鬼魂杀人便会化作厉鬼,看来你早就做好觉悟了。」 黑影慢慢俯下身,似乎是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最后将目光望向满脸泪水挣扎不已的秦十六,黑影歪歪脑袋,辨认不清的五官中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眼前景致骤然变化,秦十六和蓝氧上一秒还在漆黑的祭室中对峙不下,转眼头顶的月光已经散落遍地,青石铺就的院子里蝉鸣声声。 地底传来剧烈而绵长的轰鸣,大地在隐隐颤抖,木质的厢房发出嘎吱嘎吱的摇晃声。 浅淡的黑气逸散到空气中,又很快顺着夜风消逝。 「这是……怎么回事?」蓝氧整个魂有点发懵。 秦十六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嚎啕得仿佛一只悲痛欲绝的幼兽。 第25章 美丽的世界给她最后一个拥抱 把哭到昏厥的秦十六抱回宿舍,崔殷挨个摸摸躺在床上面色焦急的三个孩子。 「没事了,秦十六只是睡着了。」 秦三十一眼眶红肿,嗓音沙哑,「姐姐,十六哥被保安带去做什么?」 「十六哥又被打了吗?」秦二十四攥紧破碎的被角,从紧闭的齿列间挤出问话。 崔殷摇摇头,「他只是累了。明早起来就好了。」 「三十一,二十四,都睡吧,姐姐和北司弟弟也很累了,不要打扰他们了。」秦十六不在时,秦十八就担起了哥哥的重任,开口安抚两个小女孩的情绪。 「好,姐姐晚安,北司弟弟晚安。」秦三十一和秦二十四乖乖把脸埋进被子,闭上眼睛。 三个孩子提心弔胆了半个晚上,得知哥哥安稳归来后再也忍不住睡意,不到二十分钟,唿吸声便渐渐平稳沉缓,显然是睡着了。 轻轻关上房门,崔殷和北司走出宿舍,蓝氧正眼巴巴站在门外,看见两人出来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两位大师,我能问两个问题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是怕把睡着的孩子们吵醒。 崔殷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竟然还挺贴心?」 「……我离开幻境后就在各个帐号主页上向您正式道歉,还有之前直播造假的事情,我会一一向观众坦白。」 他说得一本正经,显然是早就做出了决定。 「在保安身体里呆了一年,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蓝氧跟在崔殷身后,一边走一边剖白心迹,「那位记者,她被虐待了整整一个月。断腿、鞭打、断食……保安像只发疯的野兽一样,把各种残忍的手段发泄在她身上,可她从来没屈服过。」 「她其实刚刚大学毕业,在报社甚至还只是个实习生。多年轻啊,没体验过爱情,没经歷过组建家庭,不知道事业有成的美好滋味……就这样断送了一生。」 蓝氧说着,眼眶有些红,「您知道吗?临死前,她还在念叨着『法律会惩罚恶人』……」 「她始终坚信自己邮给总编的新闻会发表登报,会引起重视,孤儿院的黑暗会被揭露,恶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蓝氧沉默片刻,「我希望她的心愿能够达成。」 「我希望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从我开始。」 北司抬头看着蓝氧月光下微微泛起光亮的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蓝氧用袖子揉了一把脸,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那就借大师您的吉言,希望我能好好改正吧。」 「你也没错到被称作恶人的地步,」崔殷信步走进孤儿院正房,「毕竟你也没那个胆子。」 「.…..」 院长办公室在正房三楼,崔殷捏着从宿舍墙角拆下来的一根铁丝,轻车熟路撬开了紧锁的办公室门。 「大师您是不是有点过于熟练了?」 崔殷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唯手熟耳。」 毕竟是当初天天翻平等王司掌的铁网阿鼻地狱练出的手艺,哪怕将近一百年没再用过也不会手生。 「.…..不用报警吧?」幡然醒悟的蓝氧俨然新一代道德标兵,小心翼翼询问。 崔殷点点头,「没关系,是自家产业。」 地府草创时期就有崔殷他爹不小的一笔参股,经歷几次扩建改制后,这点初始股份也没被稀释多少。 尤其铁网阿鼻地狱,到处都是在那个格外贵重的各类金属制品,造价高到掏空了平等王的腰包还借了大笔外债。 最大的债权人自然就是新娶了天庭富婆老婆的崔钰崔大判官。 ——铁网阿鼻地狱至少三分之二的铁来自崔大判官的私人小金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蓝氧沉默片刻,「有钱真好,用自家房子练偷门撬锁。」 大概算得上地府第一富的崔殷,「……倒也不是。」 院长办公室一片昏暗,微凉的月光透过玻璃落在润泽的实木地板上,漫开一片清寒。 崔殷随手按亮电灯,从装潢简单却贵重的办公室中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一块赤红的石头。 「不是有两个问题吗?现在问吧,这个幻境很快就要结束了。」单手把玩着鸡蛋大小的石头,崔殷倚坐在办公桌上,目光转向蓝氧。 蓝氧连连点头,问出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我为什么会附身在保安身上?」 「在现实中,你被鬼附身了,你知道吗?」崔殷微笑着开口,「附身你的鬼能够展开幻境,也必然要出现在幻境中,承担着让幻境正常发展的重要任务。而在秦十六的世界里,让他深刻忌惮的,除了院长就是保安。」 蓝氧抖了一下,「被附身……会怎么样?」 「附身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大约会让你病上几天。」 长舒了口气,蓝氧又皱眉,「附身我的是保安死后化成的鬼?!」他噁心得几乎要当场呕吐,「那个该死的垃圾?!」 「很不幸,是这样的。」 蓝氧沉默良久,失魂落魄地长嘆一声,「完了,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崔殷安慰他,「没关系,你本来也不怎么干净。」 「.…..您说得对。」 赤红的石头在手里盘了第三圈,蓝氧问出他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每个月月中院长都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天知道他第一次跟随着保安视野进入祭室看见那张宛如犯罪现场的脸时多么希望自己就地瞎掉。 纯纯的精神污染。 「来自厉鬼的诅咒,」崔殷空出的手摸摸表面光滑如脂玉的石头,「至于厉鬼来自哪里……大概要等到下一个幻境为我们揭晓答案了。」 「什……」蓝氧的疑问还没吐露完全,崔殷已经手上施力捏碎了赤石。 她侧头看向中天的月亮,艷丽的脸被月光浸润,「太阳出来了。」 赤色的石头碎成破裂的残片,升腾起火焰一般的烟雾,缭缭绕绕,从院长室伸引到无边的天穹。 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赤霞遍天,火烧了起来,烧透半边金灿灿的晨晓。 轰塌成废墟的地下祭室,一道黑色的影子浮出地表,在鎏金的日光下,被烧灼得清澈而透明。 她渐渐消散,清秀的五官被初生的阳光温柔亲吻。 美丽的世界在给她最后一个拥抱。 第26章 始末 孤儿院的幻境在日出后轰然崩塌。 蓝氧有些茫然地站在遍布灰尘的走廊,朦胧的泪光里后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大师……我们离开幻境了?」 崔殷点点头,「附在你身上的鬼暂时逃窜了。」 自幻境中崔殷找到蓝氧后就一直沉寂的直播间弹幕忽然井喷般爆发,密密麻麻的各色字幕飞速刷新滚动。 碍于摄像头视角限制等问题,观众们的各种疑问几乎要冲破屏幕。 崔殷被他们刷得眼疼,干脆就迈步进了后厨,用北司随身带着的手帕擦出一块干净的桌面,坐在上面简述幻境中发生事情的始末。 至于蓝氧,他在一边支着耳朵听崔殷解惑,一边苦哈哈地拆除之前踩点时安置的各种装神弄鬼机关。 「故事要从孤儿院院长受人蛊惑,相信每月月中用人命祭祀邪神像可以长生不老说起。」崔殷摆出一副说书人的姿态,几乎要拎起快板讲贯口。 「记者敏锐注意到孤儿频繁死亡,以义工身份卧底天使孤儿院。向外邮寄整理好的新闻稿时被保安捉获,关在密室中拷问稿件的去向。 「记者宁死不屈,院长便买通她所在报社的总编,截下新闻稿的发布。 「次月月中,被折磨整整一个月的记者被送进祭室。 「为了解救不断被充作祭品死亡的孩子们,也为了解救含冤死于祭室化为冤魂的孩子们,记者在一周年忌日这天附于邪神像,杀死了院长和保安。 「杀人后化身厉鬼的记者在堕化的瞬间抽空了冤魂们的怨气,炸塌了位于地下的祭室。 「并在第二天日出时,裹挟过往所有罪恶和怨痛,消散于阳光之下。 「自此重罪者伏诛,无辜者得救,枉死者解脱。」 【好像所有人都得到恰当的结局了,可我的记者姐姐呢?!】 【牺牲自己成全所有人,好想哭啊……】 【记者姐姐刚刚大学毕业啊,自己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已……】 【真的好羞愧,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工作浑浑噩噩混日子啃老,记者姐姐却救下了那么多孩子。】 【迟来的祈祷和祝福不知道记者姐姐能不能收到……】 【主播说过吧,厉鬼在阳光下消散,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了。】 【我不能接受!记者姐姐那么好的人!她是为了救人啊!!!】 【主播不能救救记者姐姐吗?哪怕让她喝下孟婆汤去投胎也好啊……】 蓝氧也眼巴巴地看着崔殷,「大师,那位记者真的魂飞魄散了吗?一点点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没有吗?」 「她下定决心抽取所有怨气时就已经做好觉悟了,数十道冤魂的怨气足以使她丧失全部理智,成为只知杀戮的鬼煞,能勉强撑到天明不犯杀孽已经是她意志力惊人了。」崔殷语调淡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直播间一时空白,蓝氧也沉默下来。 「铭记她的牺牲,贯彻她的意志,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北司稚软的嗓音打破一室静默。 蓝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缓情绪,「是啊,贯彻她的意志……」 他对着直播镜头深深鞠躬,一字一句自行揭露曾经对观众的欺瞒和矇骗。 崔殷没兴趣旁观他的自我检举和自我批评,在蓝氧说到会分批退还收到过的打赏时,掏出勾魂笔原地画了个红色的圈。 「你就待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找保安化作的迷障鬼。」 正痛斥自己曾经鬼迷心窍的蓝氧乖乖站进圈里,继续开口狂骂自己。 不必担心破坏脆弱的幻境,崔殷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很多——比如用神识把这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孤儿院从地上到地下彻底扫描一遍。 不仅发现了彻底坍塌掩埋的祭室,还注意到了四个愣头愣脑的黑影。 寸头、麻花辫、眼镜、波波头。 正是幻境里的秦十六、秦二十四、秦十八和秦三十一。 「她好像发现我们了。」藏身在正房三楼房顶的寸头缩缩脖子。 「是啊发现我们了。」 「真奇怪,她好像不是人。」眼镜仔细辨认。 「是啊不是人。」 莫名被骂了的崔殷,「.…..」 勾魂笔对准四个黑影,勾出一个「缚」字,四道黑影发出四声惊唿,被朱红的绳索飘飘悠悠束在腰间。 崔殷勾勾手指,原本排排站在房顶的黑影便转瞬出现在崔殷面前。 结束了一茬自骂的蓝氧怔怔看着突然出现在后厨正中央的四道黑影,从各自的显着特徵中辨认出了这个熟悉的组合,「孤儿院的孩子们?怎么会……」 「记者不是已经救下秦十六了吗?院长和保安都死了,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和幻境中鲜活生动的孩子们不同,此时他们漆黑一团的面容近乎呆滞,微红的双目再无曾经的光彩。 仿佛活生生的人被抽去灵魂,就此成为受人摆布操纵的傀儡。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蓝氧声音有些发颤。他终于想起自己曾经调查过的资料——天使孤儿院因一三年一场死伤惨重的大火被废弃,他暗访过不少倖存者,对孤儿院曾发生过的事情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但在支零的碎语中,他也能发觉一些被刻意隐瞒过的真相。 比如当年的孤儿院经常有人失踪,即便是在第一任院长离奇死于房间后也没有停止。 比如孤儿院每年必定燃起的大火,曾有倖存的护工酒后呢喃,「那是诅咒,来自地下亡魂的诅咒……」 蓝氧忽然浑身发冷,他不期然地想到幻境中崔殷说过的,院长身中诅咒,而施术者未知。 无数零碎的线索穿成一条逐渐明朗的线,真相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还隔着层层浓雾不可分辨。 「你先看着他们,我去找保安。」崔殷把手中束住四道黑影的红线线头交给蓝氧,「放心,很安全。」 自认在幻境中和四个孩子相处还算愉快的蓝氧捏着红线,即便有了崔殷的背书神情依旧忐忑。 在幻境里他是鬼魂,四个孩子是正常人。可现在他们明显不是人,甚至不是正常鬼……在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鬼后,蓝氧的胆子急速缩成纠缠巴巴的一团。 放任蓝氧和四道黑影「交流感情」,崔殷带着北司离开后厨,直直走向迷障鬼藏身的密室。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避无可避,正拎着铁棍,色厉内荏地缩在角落里,露出一副强撑的兇相。 第27章 第二个幻境 崔殷懒得对撑出一副狠相的保安言语——总觉得和这种货色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反正借用对方构建幻境的能力也不需要他本人的同意,崔殷凭空画出个「摄」字,在保安惊恐万分的视线里安然翻找着对方骯脏不堪的脑海。 「找到了,院长的曾经。」忍着被垃圾污了眼睛的感触,崔殷颇为嫌弃地找出一段记忆,食指和中指微微掐诀,以迷障鬼为媒介,撑开一个新的幻境。 浑身鬼气只够每天维持一个幻境的保安被彻底榨空,整个鬼虚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破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地,被端端正正盘膝坐的北司牢牢看守着。 以院长为中心构建的幻境破败而污秽。 崔殷不是很情愿地跟在彼时四十岁的院长身边,看着对方因为年龄增长被公司炒了鱿鱼。 失魂落魄的中年女人游荡到天使孤儿院的原址——一座不知年月的荒坟堆。 「我才四十岁,凭什么就要辞退我?二十岁小年轻能干的活儿,我也一样能干得很好……凭什么?凭什么!」中年女人在荒无人烟的坟堆上歇斯底里,怨天尤人,咒领导、怨同事、骂家人。 中年女人肆意地发泄着心中的怨念和不满,一道黑红色瘦长的身影却缓缓在她身后的影子里抽身而出。 「你已经老了,可这个社会不需要变老的人。你被所有人抛弃了,无论是你的上司,你的同事,你的丈夫,你的儿子,还是你的父母。」黑红的影子语调蛊惑,声音细而尖锐,仿佛指甲划在玻璃上,夹杂着刺耳的噪音,「你多可怜啊,没有人会在乎变老的你,你会越来越老,越来越老,你会病痛缠身,你会被身边的人厌弃,你会被要求自生自灭,最终,你会死于衰老,孤身一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你真可怜啊!」 中年女人肩膀颤抖,恸哭又狂笑,状若癫狂,「我真可怜啊!我真可怜!!!」 她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黑红光芒,嘴角咧开成一个夸张的角度,鲜红的唇肉翻卷,发黄的牙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我不能变老!我不要变老!我不可能变老!!!」 「我信奉神!我给神磕头!神喜欢死的人!我要给神……人命!!!」 彻底疯魔的中年女人双膝重重砸在地上,对着荒草横生的坟堆不停叩头。 额头粘上泥土,染上鲜血,又在某一瞬间所有脏污和伤口都消失不见。 中年女人收敛了疯狂的神色,仔仔细细抻平衣角的褶皱,梳理整齐散乱的头髮,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她回到略显拥挤的家中。 儿子已经放学回家,趴在自己卧室的书桌上做作业。 公公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婆婆在厨房里烹饪最后一道晚饭。 丈夫发来信息,公司加班,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回家。 「我被公司辞退了。」 饭桌上,中年女人笑着说话。 刚刚下班回家的丈夫率先开口,「你的工作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公公和婆婆也接口,「是啊,这段时间多在家陪陪孙子。」 儿子给她夹了一块肉,「妈,你在家教我功课嘛。」 中年女人机械地笑着,耳边却不断迴荡神明的呓语,「你的丈夫厌烦你老了,容貌不再漂亮,肌肤不再紧緻;你的公公婆婆嫌弃你不能挣钱,配不上他们的儿子;你的儿子瞧不起失业的妈妈,觉得你让他丢脸……你真可怜……」 「是啊,我真可怜。」中年女人喃喃自语。 坐在她身边的丈夫没听清她的话,「你刚刚说什么?」 中年女人微笑摇头,「我说,多谢你们的体谅。 【院长这是被那个鬼诱惑了吧?她也是可怜人啊。】 【前面的眼睛不好去治治吧,这一家人对她够好了吧?!】 【真的,什么被害妄想症,觉得全世界都敌视自己,说实话这种人该去精神科看看病。】 【说得难听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世界上被炒鱿鱼的多了去了,也没所有人都报復社会吧?】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院长家人,危。】 当天夜里,煤气泄漏。 一家五口只有中年女人倖存。 半年后,以保险赔偿款建造的天使孤儿院正式投入运营。 又两个月后,晋升成为院长的中年女人为孤儿院聘请了一位保安。 保安到来的第二个月,位于地下的祭室中多了一尊面目狰狞的邪神像。 直到幻境的最后,被记者诅咒的中年女人呆愣地回到自己的卧室,仔细地反锁门窗,踩在她脚下形态诡异的影子水波般动盪,而后长长伸出一条漆黑狰狞的触手,握住桌子上冰凉锋利的水果刀,缓慢又坚定地,一刀一刀,刺在中年女人的背部。 二十七刀,正对应着她曾杀过的二十七个人。 崔殷走马观花地掠过院长的幻境,微微皱眉。 最初蛊惑中年女人信奉祭祀邪神的那道黑红身影正是刚刚进入天使孤儿院时崔殷感知到的地底两个厉鬼其中之一。 而在秦十六的幻境中,崔殷就已经注意到,院长供奉的邪神像并没有指向对应的存在——否则记者的魂魄根本没办法附于其上。 也就是说,所谓的邪神和对邪神的祭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所以,那个厉鬼真正需要的是祭室中含冤而死的孩子们源源不断产生的怨气?」崔殷食指敲着精緻的下巴,低声自语。 怨气对厉鬼是大补之物,虽然吸纳怨气会逐渐磨灭厉鬼的理智,但大部分厉鬼显然不在乎自己是否越发嗜杀,更何况杀戮对厉鬼本来就是一种成瘾的行为。 ——地府严禁鬼魂杀人的理由也在于此,杀人产生的绝顶快感会让厉鬼无法抗拒地彻底沉沦,除了手染鲜血,其他一切都不会再让他们感到愉快,那是比毒更无法戒除的瘾。 以那两只厉鬼被关在孤儿院的状态来反推,他们希望通过吸纳怨气壮大自身来突破封印限制是很合理的解释。 而为了让中年女人更加尽心尽力为他们搜罗祭品制造冤魂,给对方种下不献祭就无法压抑的诅咒逻辑上也很通顺。 唯一的问题是,那场导致孤儿院彻底废弃的大火究竟为什么会燃起? 显然不会是两只厉鬼做的——孤儿院是他们定制的脱困之法,在没能达到目标时,他们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源源不断为两只厉鬼制造冤魂的院长「自杀」身亡,祭室中的怨气又被记者以灵魂为容器彻底抽空净化,多年的筹谋一夕破灭,两只厉鬼只怕恨得牙痒。 于是他们截下了在记者的诅咒下恍惚准备「自杀」的保安,以迷障困死对方,并将他转化为可以制造幻境的鬼。 此后,想必擅于玩弄人心的两只厉鬼又用类似的办法迷惑了继任的孤儿院院长。 祭室已经坍塌,但祭祀的行为却一直没有停止。 直到那一场终结一切大火。 死在大火中的有继任的孤儿院院长,还有四个孩子。 崔殷捏碎了摆放在卧室床头的赤红色石头——脱离幻境需要找到「眼」,显然,保安构建的幻境里,「眼」就是这种红石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拎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保安鬼魂,崔殷和北司回到了后厨。 蓝氧正有些焦头烂额地陪着四个明显神志有恙的孩子玩儿。 ——刚巧也是四个孩子。 第28章 尾声 「大师,您回来了——」蓝氧见崔殷进门,立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再看到崔殷手里拎着几乎不成人形的保安,胸腔瞬间又注满恨意,「这个畜生终于被抓到了!」 崔殷随手把被红色丝绳捆成粽子的保安扔在角落,闻言应了一声。 「孩子们好像不记得生前的事情了,」蓝氧狠狠瞪了保安两眼,这才凑到崔殷身边,低声开口,「而且他们能读心,是鬼都有这种能力吗?」 「怎么可能?」崔殷反问,「你当鬼的时候会读心吗?」 「.…..我那不是在幻境,魂魄离体吗?」蓝氧抓抓头髮,「不是人死了才会变成鬼吗?鬼和魂魄离体不一样吧?」 崔殷正从北司随身背着的小书包里掏黄纸——之前处理刘威强被转嫁病祸一案时买的彩色卡纸,出门前收拾东西时崔殷顺手扔进了小书包里。听见他的话之后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人是死了又不是变异了,怎么可能死了就改变物种?」 「人生前死后,不过是有没有肉身的差别。」 没有剪刀,崔殷干脆就信马由缰撕了两个顶着不规则形状的大脑袋,四肢扭曲的纸人。 勾魂笔给每个小纸人脑袋画上个老丁头。 原本歪歪斜斜躺在桌面上的纸人被点睛后散出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气场,八根胡乱撕出来的纸手脚扑腾两下,晃晃悠悠飘在了半空中。 「把地下关着的两个厉鬼带过来。」崔殷给两个长相寒碜的纸人下了命令。 纸人手挽手鞠了一躬,薄薄的纸片身体划出一个标准的九十度。 不过三五分钟,两个纸人去而復返,原本黄纸撕出的身体此时被染成了浓重污浊的黑红色。 「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的吗?」崔殷例行公事地问了一遍被束缚在纸人身体里的两个厉鬼。 蛊惑院长的厉鬼冷哼一声,「不过是棋差一招罢了,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记者和那四个该死的崽子,我们两个早就打破那个该死的封印了!」 他身边的厉鬼也不服气地嚷嚷,「大哥说得对!都怪他们!」 「最后一场火果然是秦十六他们四个放的?」崔殷目光在呆呆愣愣绕着蓝氧腿边老鹰捉小鸡的四个黑影身上来回一圈。 真相併不复杂。 继任的孤儿院院长同样在两个厉鬼的蛊惑下每月献祭,不过他的动作更隐蔽,最初的祭品甚至并不选择孤儿院的孩子们——他将视线转向了附近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乞丐。 用一点食物就能骗来前赴后继的大批祭品。 直到一三年,原本准备献祭的流浪汉侥倖逃脱,院长只能从孤儿们中找一个替代品。 第二次被选中的秦十六这一次没能逃脱。 秦十六久久未归,已经隐隐发觉孤儿院真相的秦十八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十六哥哥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在院长再一次进入宿舍检查时,秦十八拖着自出生起就没有知觉的腿,从床上翻滚下来,死死抱住院长的双脚。 严重嵴柱侧弯的秦二十四用歪斜的身体堵住宿舍狭小的房门,仿佛一尊不动的雕像。 高位截瘫的秦三十一用仅有能自由活动的右手,点燃了打火机。 细小的火苗瞬间点燃她盖着的棉被,又沿着宿舍中堆满的杂物烧成火线,几乎眨眼之间,大火熊熊燃烧。 孤儿院其他人都在正房的食堂吃午饭,而木质的厢房里,三个孩子用生命拖住罪恶盈身的人间恶魔。 与他一同葬身火海。 继任院长的鬼魂被枉死的流浪汉们打得再无翻身之力,四个孩子却不知缘由地失去了所有记忆,又获得了读心之术。 「那孤儿院之前每年的火灾又是什么原因?」蓝氧不解。 「大哥说了,这叫显神迹。」脑子不好的厉鬼呵了一声,「谅你们凡人也不懂。」 蓝氧气的眼里冒火,「骗来几个渣滓给你们卖命,你们还真把自己当神了?!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一群早该死的玩意儿败坏人间!」 自骂自己之后,蓝氧又觉醒了骂别人的技能。 曾经刻意营造的阳光温和大哥哥形象一去不復返。 「厉鬼教唆害人一案,一审判处无间地狱监禁一千年,施魂飞魄散之刑。保安、两任院长害人一案,一审判处无间地狱监禁八百年,施魂飞魄散之刑。」崔殷淡声开口,「阴差。」 这次来的还是黑白无常。 笑容可掬的白无常看看纸人里被紧紧束缚的两只厉鬼,又看看角落里淡得不见人形的保安,最后神志扫到院长办公室里瑟瑟发抖的两任院长,难得沉默片刻。 「小崔判官,您这边业务还挺多哈。」 的确发觉自己最近总遇上大案的崔殷:微笑.jpg 黑白无常拷走了一串被判罪的鬼魂,孤儿院里剩下的被害者却还有不少。 第一任院长害死的孩子们在记者的净化下没了怨气,只需要通知城隍登记在籍,再等阳寿耗尽,鬼差前来带走他们进入轮迴即可。 可第二任院长害死的流浪汉和乞丐们此时依旧怨气深重,如果不能及时消弭他们的怨气,这些冤魂很有可能被怨气迷惑心智,犯下大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还有四个孩子,他们虽然杀了院长,却是为了报仇和自保,并与他一同葬身火海,同样不能按照地府律法直接判罪。 「.…..」崔殷长嘆一声,做好了写大批量工作报告的准备。 首先是消弭流浪汉和乞丐们的怨气。 这个倒不算难,让孟婆熬一锅汤就好——经歷了地府的几次科技革命后,如今的孟婆汤功能多种多样,消弭怨气只能算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 崔殷离开地府之前还听说孟婆新发明了一种能让鬼魂长出兔耳朵的靓汤。 唯一的问题就是开锅熬这种汤需要开六张证明,分别盖上阴律司判官也即崔殷本人、酆都大帝北司、察查司判官陆之道以及十殿阎王其中任三位的官印。 ——来自地府公务员执法守则第七章 第八条。 没错,就是崔殷主持拟定的那个。 至于四个孩子要怎么处理定罪,崔殷思考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决定把他们扔给当地城隍当见习鬼差。 虽然地府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但他们是生前放火,理应按照阳间的法律处理。再说读心术这种普通鬼差都不具备的能力,能极大提高城隍的工作效率。等之后转正成为正式鬼差,想必也是一把好手。 第29章 血禁术与重启调查 处理完孤儿院的所有鬼魂,天边已经微微泛起光亮。 北司困顿地坐在崔殷用手绢擦拭干净的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大师,您看我们是在这里凑合休息一晚,还是直接离开?」亲眼旁观了一切的蓝氧已经对崔殷心悦诚服,询问时带着些敬畏和小心翼翼。 「就在这儿等到早上接你的车过来吧。」崔殷倒是不困不累,刚好也想去看看封印那两只厉鬼的地方。 给小帝君铺好睡袋,崔殷拿着手电筒一个人往孤儿院正房后面的小树林走去。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坟岗,第一任院长起建孤儿院时也没把所有坟包都推平,如今小树林里仍然到处都是长满半人高野草的小土包。 两只厉鬼就被封在其中一个土包里。 崔殷放开神识探到地下将近三百米的深度,才终于找到真正的封印物。 一个珐瑯彩瓷瓶。 看起来是时期的产物,釉质相较前朝更加疏松,样式因机器批量制造略显呆板,色泽艷丽却漂浮,破碎的瓶口有一圈描金工艺。 崔殷以勾魂笔「摄」字将瓷瓶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着瓶底以硃砂混合人血勾出的咒印。 最终得出结论——看不懂。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府公务员,实在理解不了阳间术士们各自传承的独门诀窍。 直到天光大亮,蓝氧工作室的面包车开到孤儿院大门外,崔殷依旧没钻研出瓷瓶封印厉鬼的原理。 和大部分一路修炼上来的阴差不同,崔殷是自带最高等级天赋的那种——哌哌坠地时就能用勾魂笔噤了她老爹的喋喋不休。 天生带挂,以至于完全没留意过所谓的道法、术法。 倒也不是不能学,只是一直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身在地府的小崔判官身边一群修炼有成的副手,虽然绑在一块儿也禁不住她一个「破」字,但用来做探测器是绰绰有余的。 直到被亲爹一脚踢进阳间,崔殷才第一次感受到那些「探测器」的重要性。 「这是血禁术。」刚刚睡醒的小帝君揉着眼睛,熟门熟路地给崔殷解惑。 血禁术,顾名思义,以血为施法材料,绘制阵图以封禁邪物的术法。 「能同时封印两只厉鬼,且封印百年不破,施术的人定然不会是无名之辈,」北司白嫩的指尖点在暗红的阵图上,「取如此多的心头精血对施术者伤害极大,如果小崔判官想要调查的话,可以从『道法精湛却突然陨落』这方面查起。」 崔殷点点头,忽然有些好奇,「小帝君的修炼体系和阳间术士并不相同吧?为什么对这些术法这么熟悉?」 「.…..」幼年体酆都大帝沉默片刻,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开口,「我以为阳间术法可以让我用最少的消耗维持正常状态。」 显然,这种「以为」是彻头彻尾的误解。 崔殷忍了又忍,还是没告诉小帝君他只要喝酒就能恢復成年体这件事。 实在是小正太过于可爱了。 *** 第二天上午,蓝氧在各个公共平台自己的首页都发布了道歉声明,把自己过去干过的烂事翻了个底朝天。 与此同时倒霉的还有当初收了他的钱和他打配合欺骗观众造假的其他主播们。 一时间主播界动盪不已。 而另一个话题也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k市天使孤儿院真相」。 起因是崔殷直播间里的一场骂战。 大部分观众无论是否相信直播内容的真实性,总归是以看情景剧的心态投入其中。偏偏有一小撮喜欢挑事的,在满屏r.i.p的时候发类似「假成这样你们也信」,「造假这么明显信得都是傻子」之类不合时宜的弹幕。 两拨人就这么针尖对麦芒地吵到直播结束,其中几个对骂最凶的一时上头打了个赌——发动各方面力量,找出天使孤儿院的真相。 赌输的一方直播道歉认错。 虽然当时旗帜鲜明支持崔殷的观众们也并非全都真的相信世上有鬼,但话都撂出来了,不想认输认错的几个老哥也只能捏着鼻子查资料找真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然而越查就越让他们心惊。 天使孤儿院那场大火是当年的恶性事件之一,哪怕在网络并不发达的一三年也留下了不少记录。 当初的调查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可当已知结果倒推起因时,一切就显得豁然开朗了。 毕竟第一任院长的惨死、实习记者的失联、孤儿和流浪汉的大量失踪……这些都算不上完全的绝密,有心探查下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揭秘的帖子一篇一篇发出,关注这件事的人也越来越多。从最初崔殷直播间观众小范围内的传播到攀上热搜的尾巴,也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然而真正掀起滔天巨浪的还是惨死记者好友的实名爆料。 「虽然之前被封了十多年的口,但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只能说,感谢小崔判官主播还好人公道。」 当天晚上,「彻查k市天使孤儿院真相」的词条便登上了热搜榜一。 无数人在@k市公安、k市法院以及记者曾供职的k市晚报。 第二天一早,k市公安便给出了重启调查的官方公告,k市晚报紧随其后发表公告,称时任副社长的总编已经暂时停职,并将积极配合公安方面的一切调查。 而崔殷则再一次接到了特事局副局长的电话。 「小崔判官,我知道您这次做的事情很对,揭露当年的不公也是尊重阳间法律的体现,但您能不能再稍微收敛一点?老百姓也是需要时间来接受地府这些事情的啊!!!」愁得快秃了的副局长成了一点就炸的炸药桶。 崔殷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您说得对,我下次一定改正。」 「哎,算了。根据局里专家的分析,依靠网际网路途径让百姓潜移默化接受也是很好的方法,您就保持这种直播方式吧。」副局长仰天长嘆,「可能也是我们这帮人老了,太过保守了……」 从没放弃过把副局长拐到地府当公务员的崔殷实在没办法违心说他还不老。 大约是关注这件旧案的人实在太多,不过一周之后,k市公安便发布了此次重启调查的调查结果。 两任院长和保安的死亡被归因为意外,无辜死亡的孩子们和流浪汉们被尽量确认了身份,而当年那位受贿压下记者新闻稿的总编要面临的则是直至死亡的牢狱之灾。 第30章 论怎么证明你爸爸是你爸爸 经孤儿院一事,崔殷的直播帐号关注人数又跃上了一个新的数量级。将近两百万的粉丝量足以让她跻身灵异区头部主播。 而一个多月涨粉两百万,纵观整个直播平台也是首屈一指的水平了。 所以当崔殷收到「只看直播盛典夜」的邀请时,所有观众都与有荣焉。 【你一票,我一票,判官姐姐哈哈笑。】 【不枉我四个手机号轮流投票,主播盛典夜沖鸭!】 【到了盛典夜现场,小崔一定要开直播啊!】 【往年灵异区都是蓝氧、竹子和小月亮,这回蓝氧倒了,小崔判官要撑起灵异区的牌面!】 【重振灵异区荣光,小崔判官义不容辞!】 本来准备在家里多宅几天的崔殷:「.…..」 「小崔判官,这次盛典只看官方也会开直播,是涨关注的大好时机,一定不要错过。」莫名非常关注崔殷直播事业的北司也板着肉乎乎的小脸,语气郑重。 越来越没办法拒绝小帝君的崔殷嘆了口气,「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虽然不知道那个不靠谱的老爹当初把她扔出地府的时候在谋划什么,但想必不是为了让她兢兢业业经营阳间直播事业。 崔殷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抽空回顾了一下自己来阳间的初衷。 哦,想起来了。 阴司大比地府输了西方地狱好几万票,崔老爹很为地府的形象担忧。 于是决定派出自己的女儿成为偶像,不是,成为地府形象代言人。 争取为每位未来的地府公民展现和谐美好的现代化新地府,改变地府形象从阳间抓起。 崔殷顿觉自己走在正道的大路上。 直播盛典夜在j市举办,距离崔殷所在的a市横跨了大半张地图,崔殷干脆订了盛典夜之前三天的高铁票,准备和北司先在j市玩一玩。 *** 「你们这是母子,还是姐弟啊?」高铁上,坐在崔殷对面的高壮年轻男人憨笑着问。 崔殷和北司一起陷入了沉默。 一句话同时得罪两个人,就很会聊天。 「我叫雄成,你们叫什么?」肤色深铜,本来坚毅深刻的轮廓五官,一笑便显出几分傻相。 北司是个懂礼貌的酆都大帝,「我叫北司,姐姐叫崔殷。」 「哦哦,」雄成一脸「我懂了」地点点头,「姓不一样,原来是表亲吶!」 崔殷好脾气的笑笑,「我们不是亲戚。」 雄成粗黑的眉毛顿时皱成一团,「不是亲戚你们怎么坐在一起?难道你是人贩子?!」 眼看一身腱子肉的雄成已经翻出充话费赠的老人机准备按110报警,崔殷额角一跳,「我和他爸是同事,帮忙带孩子的。」 对不起小帝君,实在是判官和酆都大帝一起被带进警察局盘问亲属关系的未来太过悲惨,她也只能给天生地养的北司虚构出一个爹来了。 雄成闻言停下按在绿色通话键上的手指,表情依旧充满不信任,「那你给他爸打个电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崔殷:「.…..行吧。」 她掏出手机,顺手播了a市城隍的号码。 雄成听完城隍逐字复述的崔殷传音内容后,满意地点点头,「你要是人贩子,我绝对不饶你!」 崔殷只后悔自己为了显示自己尚且年轻多说的那句话。 相安无事了十分钟,雄成的眉毛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纠结成一团黑毛球,「不对!」 他一声大喝,惊得同车厢里其他人齐刷刷投来注目礼。 雄成先是四面八方鞠了十来个九十度深躬,「对不起,刚刚声音太大,打扰大家了。」 接着一双虎目瞪向崔殷,「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电话那头的人一起骗我?你怎么证明电话那头的是北司小弟弟的爸爸?你是把我当傻子骗吗?」 「.…..」崔殷竟一时无语。 当初明明你提议要给北司他「爹」打电话的! 「雄哥哥,姐姐不是坏人,她的确是爸爸的同事。」同样颇为无奈的北司开口。 雄成一瞪眼,「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她一起骗我?」 「.…..」北司沉默了。 到底被人骗过多少次,才会这么熟练啊? 「如果我是人贩子,他怎么可能和我一起骗你?」崔殷已经彻底佛了。 雄成想了两分钟,一米九五的大个子终于重新坐回了座位,「那倒也是。」 崔殷和北司长舒一口气,对视一眼竟同时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庆幸。 和智商不太理想的人交流简直难于上青天。 好在这位棕熊妖还比较好忽悠。 ——没错,自落座的第一秒崔殷就注意到,对面的年轻男人是刚化形不久的熊妖。 身上还带着深山老林苍茫又清澈的气息,显然入世不深,也没造过杀孽。 反倒周身萦绕一层浅淡的金光,是个行善积德,潜心向善的好妖怪。 对这种靠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兢兢业业修炼的好妖怪,崔殷向来比较宽容——毕竟这类妖怪九成八都有点傻。 倒也不是智商低,就是脑迴路和人类社会不怎么般配。 大概是因为只有这种一根筋不会转弯的妖怪才耐得住经年累月苦修的寂寞,不走旁门左路,一心修炼大道? 高铁在午后日光正盛的时候停靠在j市站点。 雄成单手拎起二十九寸的行李箱,乐呵呵地和崔殷挥挥手,「都在j市下车,之后说不定还能再见呢。」 崔殷笑吟吟地,「j市那么大,再见得多巧啊。」 既然不可能那么巧再见面,那还是不要见了吧。 小崔判官实在不想继续和一头熊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人贩子这种事情了。 自觉交了两个好朋友的雄成兴致勃勃地下了高铁,转乘地铁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脑袋,「糟了!」 粗厚的大嗓门惊得等地铁的人再次齐刷刷投来诧异的目光。 雄成站在队伍里,再次四面八方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刚刚声音太大,打扰到大家了。」 道过歉,雄成拧着眉毛,低声叨念,「万一北司弟弟被那个人贩子骗了呢?之前老宋说什么来着,对了,被骗了还得给人数钱……」 「不行,我还是得报警……」 当天下午,被一通电话叫到公安局的崔殷和北司:保持微笑.jpg。 第31章 判官进了公安局? 「这可真是巧啊雄成先生!」公安局里,崔殷冷冷一笑,看向雄成。 站在一旁的民警表情也有些无语——这位姓雄名成的年轻男人的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傻子,但在某种非常规条件下,他又似乎好像的确是个傻子。 介于是傻子和不是傻子的叠加状态,可谓薛丁格的傻子。 在观测之前你永远不知道他是或不是。 非常有哲学研究意义。 「真是……让你们白跑一趟,浪费你们的时间了。」民警嘆了口气,压低声音向崔殷道歉。 崔殷摆摆手,「没关系,您调查清楚实情就好,雄成先生他也是好心。」 好心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她不是人贩子?」另一边,雄成依旧云里雾里地,挠着一层头茬的寸头问给他解释的小民警,「可她和北司弟弟不是姐弟关系,她又不能证明打电话的是北司的爸爸,北司也有可能被她骗了……那她肯定是人贩子啊!」 小民警:「.…..」 你妈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给这种人解释情况?! 再被这么绕下去我都要信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是个人贩子了! 小民警将绝望的目光投向一直带着他的师傅,得到对方爱莫能助的回视。 好在十分钟后,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赶到了公安局。 「老宋,你快来给我解释解释,她怎么不是人贩子呢?」雄成看见对方,双眼顿时一亮。 好好一头原型将近三米高的熊亦步亦趋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倒像只毛茸茸眼巴巴的小狗似的。要不是熊的尾巴太短,估计就要疯狂摇起来了。 「鄙人姓宋,宋阳兴。」中年男人先是和在场的几个人依次握过手,接着才狠狠敲了一下雄成的肩膀——他身高将将一米七,实在够不到一颗长在一米九高空的脑袋。 「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别用你那个熊脑子想问题!」听了事情原委,宋阳兴实在忍不住又凿了雄成一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雄成皮糙肉厚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宋阳兴的手砸在硬邦邦的肩胛骨上,疼得连连甩手。 「.…..那老宋给我解释一下啊?我没懂啊。」雄成憨憨一笑,非常诚挚地询问。 宋阳兴扯着雄成拐到一旁的走廊,絮絮叨叨说了整整一个小时。 全程只能听见每隔五分钟传来底气雄浑的一声,「我没懂啊?」 一个小时后,宋阳兴仿佛苍老十岁地走了回来。 身后是神清气爽的雄成,对着崔殷大摇其头,「你早说你和北司弟弟的爸爸是同事嘛,我不就不会怀疑你是人贩子了!」 崔殷:「.…..」 我信了你的邪! 小警察用「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的神情送走了宋阳兴和雄成,又扭头看向崔殷。 对莫名经受无妄之灾的崔殷只剩下了同情,「您二位已经可以走了,实在是对不起啊。」 崔殷笑吟吟地,「没关系,你们认真负责也是为我们这些老百姓着想,我还要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呢。」 两方互相客气了一阵,崔殷带着北司离开了公安局。 天色已经微微泛黑。 宋阳兴正等在公安局门口的停车场,看见两人后连忙迎了上来。 「崔小姐和北司小朋友是吧?实在抱歉,雄成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请两位一顿晚饭赔罪,如何?」 崔殷正要拒绝,宋阳兴继续补充,「你们是来j市旅游的吧?我在这儿呆了四十多年,对j市的种种最了解不过了,就算是我以本地人的身份做一次东。崔小姐可别再拒绝了,北司小朋友也想吃好吃的对不对?」 北司「小朋友」:「我不……」 反倒是崔殷瞥了眼一旁黑色商务车里危襟正坐的雄成,「那就却之不恭了。」 「怎么会呢,崔小姐能答应我的赔罪是我的荣幸。」 宋阳兴说自己对j市的美食多有了解显然不是假话。 商务车停在一家较为僻静却装潢精緻的饭店门口,宋阳兴则带着几个人进入路上订好的包厢。 这家饭店做的是j市特色菜,菜品滋补清淡,口味偏甜,很符合北司的口味。 崔殷对食物没什么偏好,却也尝得出来这家菜做得很地道。 宋阳兴的确是个老饕。 酒过三巡,崔殷终于开口,「宋先生把我们带到这里不是只准备请客吃饭吧?您究竟有什么想问的?」 「啊?不只是吃饭吗?那还要干什么?老宋,你给我解释一下呗?」塞了满嘴饭后甜点的雄成抬起头,表情茫然,说话声音含含煳煳的。 宋阳兴额角青筋蹦了蹦,运了两回气最终还是放弃和傻子计较,「崔小姐,您也看到了,雄成他……智商实在不怎么理想。」 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深受其害的崔殷一脸沉重地点点头,「确实。」 「我关注崔小姐的直播也有半个月了,」宋阳兴顿了一下,斟酌着语言,「我希望崔小姐能帮我一个忙,无论事成与否,报酬一定都如数奉上。」 「宋先生先说需要我帮什么忙吧。」 宋阳兴苦笑一声,「这事儿还要从我祖父那一辈讲起。」 宋阳兴的祖父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小跑堂,二十岁那年遇见一位军官到餐馆吃饭,军官看他体格壮实,又有一把子力气,便鼓励他从了军。 宋祖父从军第三年,全国战争打响。 浴血奋战十多年,战争彻底胜利时宋祖父已经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毛头小兵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副营长,在之后更是得授大校军衔。 然而直到病逝前夕,荣膺满身的宋祖父都饱含着无法释怀的遗憾——他一直没能找到当年给他一餐饭的救命恩人。 根据宋祖父回忆,那年深秋,军队驻扎在莽莽葱葱的原始山林,敌军包袭,他在激战中脱离了大部队。 前有不可预测的夜色,后有包截追堵的敌人。宋祖父本以为自己会葬身在那片深山。 然而一个裹着兽皮身材高大的「野人」救了他。不仅给了飢肠辘辘的他满怀坚果和两条生鱼,还将他带到停下休整的大部队附近。 宋祖父一时沉浸于终于找到队伍的兴奋中,再想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却发觉对方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 「阳兴,一定要找到他,或者他的后人……替我说一声谢谢……」弥留之际,宋祖父颤抖着抓住宋阳兴的手,喃喃嘱咐。 说到这里,宋阳兴面色复杂地瞥了依旧狼吞虎咽的雄成一眼,「您大概也能猜到了,救了我祖父的就是雄成。」 第32章 只看直播盛典夜 从逻辑来讲,崔殷的确猜到了宋阳兴祖父和雄成的关系。但从情感层面,她实在没办法立即接受。 像这种脑迴路已经拐到马里亚纳海沟的熊妖,真的能理解人类之间的战争吗? 雄成终于咽下满嘴的甜点,听见宋阳兴的话后咧了咧嘴,「小宋当年可好玩儿了,我给他生鱼,他差点就直接拿着啃了。」 「雄成说的小宋就是我祖父,」宋阳兴补充,「祖父和雄成相遇时很年轻,所以是小宋。而碰见他时我已经四十岁,所以是老宋。」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不过崔殷也理解了雄成当年救人的思路——大概和人类看见路边快饿死的小猫随手餵一根火腿肠差不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至于送对方回到大部队驻扎地——那大概就类似于无聊时旁观一只蚂蚁「跋山涉水」爬回蚁穴。 宋阳兴显然也明白这些,只是,「不管雄成基于什么想法做出那样的举动,对于祖父而言,雄成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于祖父是这样,于我也是这样。」 「雄成之前和我说过,他曾经在冬眠中被人偷走了妖丹。这也是为什么遇见我祖父时他已经可以化形,却又在深山老林里多呆了近百年——妖丹失窃后的几十年,他都没办法维持人形,直到三年前才得以恢復实力。」 宋阳兴嘆了口气,「我这几年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可即便宋家在j市有点根基,对这种事情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毕竟精精怪怪的东西实在离宋阳兴这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太远了。不如说,要不是当初他眼睁睁看着雄成在他面前从棕熊变身成人,他可能这辈子都不相信世界上有妖怪的存在。 可惜坚挺了四十年的世界观在那一瞬间就碎成随风而逝的渣子了。 「我是判官,不管阳间事。」崔殷听懂了宋阳兴的意思,却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 宋阳兴沉默下来,表情有些难看。 以宋家的能量,想找到真正有道行的术士并不难。甚至在知道雄成妖怪的身份后,宋阳兴还和道协驻j市特派员有过接触。 可他们的始终是站在人类一边的,立场与雄成这样的妖怪天然不一致。 宋阳兴信不过,也不敢赌。 所以在见到崔殷后他才当机立断需求帮助——崔殷即非人类也非妖怪,处事会更加公允。 正慢悠悠喝果汁的北司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眼看向宋阳兴,「你可以将这件事委託给道协,为保持公正,小崔判官和我可以一直随侧监督。」 与此同时,崔殷脑海中也响起了北司的传音,「我刚刚想起来,宋阳兴是只看直播的大股东之一,和他交好对你的直播有很大好处。」 崔殷:「.…..」 小帝君是真的很关心她的直播事业啊。 酆都大帝都已经发话了,崔殷当然不会反驳。 虽然判官不管阳间事,但崔殷可以以私人名义管一管嘛。 之前拒绝宋阳兴纯粹是因为崔殷想和小帝君在j市畅畅快快地玩,不想掺和进这种一听就很麻烦的事情。 但既然小帝君都不觉得麻烦,还提出在旁监督的方法,崔殷自然也没有意见。 宋阳兴轻舒一口气,终于露出儒雅的笑意,「崔小姐能够答应,宋某已经感激不尽。」 「若日后崔小姐有什么需要,宋某一定竭尽全力。」 *** 只看直播盛典夜当晚。 崔殷一改往日宽松运动服和简洁高马尾的搭配。一身暗紫色鱼尾长裙,裙摆绣着鎏银玫瑰纹样,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细腻的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海藻般乌黑的捲髮编了侧低马尾挽在胸前,明艷妖冶的脸上妆容精緻且服帖。 站在他身边的北司则穿着一身白色小西装,黑色领结,浅纹的背带短裤,端正中透露出可爱。 【啊啊啊姐姐好美!】 【老婆看看我,给我一个眼神!】 【看了这么多次直播,我以为自己已经对主播的高颜值免疫了,但是!今天我又行了!】 【正太赛高!小西装好可爱!】 【啊啊小帝君让姐姐揉揉脸蛋儿!】 【awsl,姐姐的腰不是腰,夺命的弯刀!】 【姐姐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在这儿放个鸡笼……】 【姐妹们,要矜持,穿上裤子再舞!】 【我不要裤子了,我free了!】 崔殷的直播间被广大颜狗同胞彻底占领,只看直播官方直播间也不遑多让。 这次盛典夜只看官方一共开放了十五个直播间,分别直播会场内的不同区块,扛着机器的摄像师在主播们周围不停游荡,而当崔殷进入会场时,一个摄像头便尾巴似的追着她拍。 务必保证时时刻刻都能让崔殷出现在官方直播间里。 非常朴实无华的给镜头方式,显然出自宋阳兴的授意。 全方面接受崔殷美貌暴击的观众们:多来点,求求多来点。 灵异区的其他两位主播都已经来了,其中娃娃脸的女生看见崔殷后小跑过来打了个招唿,「你是小崔判官吧?我是透明的小月亮,叫我小月亮就好。」 之前一直站在角落里端着酒杯沉默不语的阴沉男人也遥遥对着崔殷点点头,权当做打过了招唿。 「竹子他一直这样,不怎么爱说话,」小月亮自来熟地凑到崔殷身边,「小崔判官你不要介意啊!」 小月亮看起来也就刚刚成年,是个没人理会也能自己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话痨,「我也经常看小崔判官你的直播,真厉害啊!」 「不像我,就只会画两张平安符,我师父总说我还没出师呢,但他可是五十多岁才出师的,师叔祖之前还夸我师父天资聪慧,小崔判官你说,那我是不是得等到七老八十才能出师啊?」 「不会直到我死了,都出不了师吧?天啊,小崔判官你是地府的人吧?那你可一定看在我们认识过的面子上给我一点投胎优惠啊!不然一辈子都出不了师,下辈子还投不到一个好胎,那我这一生也太悲惨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崔殷:「.…..」 第33章 她真的,我哭死 小月亮一个人说出了十人份的话量,直到盛典夜正式开始,她的话题内容已经从自己能不能出师转到了j市最近急转直下的空气品质。 「我其实也算是半个j市人了,十几年前就跟着师父来j市,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重的雾霾呢。小崔判官你觉得怎么样,还能接受吗?a市可是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空气品质一定很好吧?真好啊,我还没去过a市呢……」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无间地狱的空气品质,大概就是浓烟尘灰里有一点空气吧。」 毕竟是无间地狱嘛。 小月亮张了张嘴,「啊……那倒也是。」 台上主持人终于开始笑吟吟地致开场词。 崔殷给北司拿了一杯鲜榨橙汁,自己则从香槟塔上端起一杯酒水,轻抿一口。 「灵异区出了蓝氧那件事,热度又在降了吧?我说也是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就那个什么小月亮,还天天画符念咒的呢,那个竹子也是够渗人的,弄那些虫子蝎子蛇的,也不怕被毒死。」 站在灵异区三个人不远处的是个面色煞白的年轻女人,画着妖艷的蓝绿色眼线,嘴唇红得像刚吃了死耗子。一身黑色蕾丝紧身超短裙,腰间开了硕大的镂空,裸出瘦得肋骨分明的大片身体。 她看似在和身边的人说话,声音却嘹亮得毫不避讳,惹得周围一圈主播都投注过来奇怪的视线。 「小崔判官那个女人倒是有点脑子,知道给自己草个好人设,可惜还是个卖脸的,不知道趁着这点热度变现,还想着做人设,啧啧,有点小聪明罢了!」 小月亮瞥了对方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又是她!晦气!」 没等崔殷发问,她已经不停歇地把两方结下的梁子复述了一遍,「那个傢伙叫半烟狐狸。她最开始是户外区的主播,主要直播户外探险之类的内容,但一直不温不火的,后来和当时的灵异区一哥道仙人联动过一次,因为会说骚话一飞沖天了。」 说到这里,小月亮的表情有些鄙夷,「本来就是道仙人带火了她,她反倒恨上了恩人。认为自己现在火得不行,弹幕再提道仙人就是蹭她的热度。」 「我呸!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道仙人现在是不再直播了,那也不是她那种人能随便碰瓷的!当年道仙人一个带飞灵异区的时候半烟狐狸可是恨不得把那次联动直播刻在脑门上,还硬扯道仙人对她有意思!」 小月亮越说越气,「道仙人早就说过,他是全真派道士,是绝对不沾世俗的,半烟狐狸那些话根本就是坏人修行!我之前私信过她好多次,她甚至还说道仙人是假道士!!!」 眼见小姑娘气得一张小圆脸通红,崔殷轻笑一声,「你很崇拜那个道仙人?」 「嗯……」怒气沖沖的小月亮一顿,「也,也算不上崇拜啦,就是……」她的小圆脸从怒气沖沖的薄红转变为被戳破心事羞涩的绯红。 就是了半天,后面的话也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半烟狐狸余光看见小月亮凑在崔殷耳边嘀嘀咕咕,声音更加高昂,「哎呀,灵异区就那么小猫三两只,也知道要抱团了?!多有意思啊!」 小月亮已经气得要捏着粉拳冲上去揍人了,「她就仗着摄像头没拍到她,在那儿随便撒野!」 毕竟官方直播间摄像头有限,不可能每一个角落都照顾到。而主播们的个人直播在盛典夜正式开始时就全部关闭以给官方引流了。 崔殷老神在在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没有摄像头拍到她?」 小月亮一愣,下意识瞥了一眼手机。 直播有大约半分钟的延迟,此时她的手机屏幕上正三百六十度循环播放半烟狐狸一张整容过度又浓妆艷抹的大脸。 从她的嘴型,小月亮隐隐能分辨出「灵异区就那么小猫」的字眼。 显然正在怼脸直播半烟狐狸的发癫。 「.…..不愧是小崔判官,」小月亮在桌子下面给崔殷竖了一个大拇指。 半烟狐狸并没发觉自己被全程直播的事情,依旧眉飞色舞地大开嘲讽,「哎呀呀!报团取暖也不怎么样啊?我就说嘛,靠忽悠傻子挣点钱也就算了,还想靠着那点三脚猫玩意儿挣大钱,真是穷酸惯了才把一群傻子当爹妈供着!」 说到兴起时一颗唾沫星子溅在隐形的摄像头上,闪着会场里明亮耀眼的光。 【这人是疯了吧?自爆也没有这么狠的啊?】 【我看了一眼直播间标题,的确是只看直播盛典夜没错啊,也不是精神病院治疗视频啊?】 【用精神病人形容她都是给她脱罪,这就是个渣滓!】 【我真是服了,还是当年道仙人联动直播粉上的半烟狐狸呢,不知道她这些年抽了哪门子疯,跟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 【半烟狐狸的确是越活越抽象了。】 【她要不洗白自己之前都是在行为艺术,我是不肯认的。】 【绝了,当年女娲把她甩出来测试人类多样性的吧?】 【你懂什么,这是半烟狐狸用自己的前途为灵异区铺路呢。】 【她还是那么爱灵异区。】 【她真的,我哭死。】 道仙人作为只看直播开站初的灵异区一哥,即便这两年销声匿迹连主播帐号都已经註销,苦苦等待他回归的长情观众依旧不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像半烟狐狸这样当初被道仙人带飞却又反踩一脚的,早就有很多人看不惯了。 然而之前半烟狐狸也只是对道仙人和其他灵异区的主播阴阳怪气了些,再加上她的粉丝们疯狂输出—— 「道仙人直播将近三年,只和狐狸联动过,直到销号的时候都关注狐狸,他肯定喜欢狐狸啊!被喜欢的女孩子傲娇一点又有什么错呢?」 「道仙人喜欢狐狸都不装了,怎么,道仙人的粉丝按捺不住寂寞,羡慕嫉妒恨了?」 「你们酸狐狸的嘴脸可真难看,可惜再怎么酸你家哥也还是喜欢狐狸,哪容得下你们这些妖精来反对?」 这桩经年旧事也就因此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定论。 道仙人那些战斗力弱得仿佛风雨中飘摇小白花的老粉们终于支棱起来了。 【当初我就想说了,道仙人和半烟狐狸联动后不到一个月就淡圈,三个月后彻底销号,确定不是被烧狐狸吓到了?当年可是半烟狐狸天天在那儿意淫道仙人喜欢她!】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公事公办的联动都能被她说成喜欢,真就戴上墨镜看世界,世界都骂她眼瞎!】 第34章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小月亮特意调大了弹幕字体,挨条欣赏怒骂半烟狐狸的弹幕。 一边看还要一边捂着嘴偷笑,仿佛偷吃了香油的小老鼠。 至于半烟狐狸还在进行什么睿智发言,那都是未来她被架上审判席时的呈堂证供,小月亮作为一个靠谱的成年人当然不会再为这些和她置气。 「道仙人当年可是一个人撑起整个灵异区的,怎么可能喜欢半烟狐狸那种人!」越看直播越开心的小月亮特意登录小号,发了一条弹幕。 瞬间多了十几个贊让她更高兴了。 直到盛典夜结束,小月亮都是这样偷偷兴奋的状态。 官方为这次参会的主播们安排了统一的酒店,小月亮回到自己的房间前还在和崔殷念叨,「小崔判官,你和小帝君不是还要在j市玩儿几天吗?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啊!我对j市很熟悉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和崔殷、北司在车上打了个照面的小月亮:「……」 打招唿的声音微微颤抖,「嗨?」 「这是不才的徒弟,肖月。」道协驻j市特派员林鹤表情有些尴尬。 昨晚还毕恭毕敬客套的大前辈,今早就和自家徒弟平辈相交——能维持住面上的镇定都是林鹤修炼功夫到位。 「崔小姐,您和林大师的徒弟都是只看直播灵异区的主播,想必也在盛典夜上见过面了?」宋阳兴急忙打圆场。 崔殷笑眯眯地点头,「是啊,小月亮很活泼很可爱。」 昨晚宋阳兴给她打了电话,说已经联繫过道协驻j市的特派员林鹤,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前往当年雄成丢了妖丹的深山。 还额外提了一句,林鹤想带着他的小徒弟一同出发,权作歷练。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崔殷很干脆地同意了。 她倒是没想过世界这么小,林鹤就是小月亮昨晚和她吐槽了很久的师父。 不过崔殷对辈分没什么执念——毕竟以她的年纪,在座有一个算一个,全得叫她祖宗。 对于一个最近略有年龄焦虑的「大龄」判官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更何况小崔判官当年也经歷过手下全是她叔叔辈的惨痛时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暗无天日。 林鹤是个不苟言笑的寡言中年人,大概是物极必反,被这么一位闷葫芦的师父带大,网名透明的小月亮,真名肖月的小姑娘简直像个不停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哪怕知道了崔殷的辈分足够给自家师父当祖宗,也没办法阻止她一颗蠢蠢欲动想聊天的心。 「小崔判官,您觉得是谁偷走了雄成的妖丹?」肖月凑到崔殷身边,低声问,「是妖怪?还是术士?」 「妖怪吞吃了其他妖怪的妖丹就像我们术士吃聚灵丹之类的神药,可以增长大量修为,的确很有可能是妖怪。 「但是术士同样有很多利用妖丹的方式,无论是以妖丹为材料炼丹,还是将妖丹镶嵌在器物上制作灵器,想必很少有术士不垂涎一颗化形妖怪的妖丹吧?」 「这可难办了,时间过去那么久,山林里残存的痕迹应该也找不到了,嫌疑犯的范围又这么大,我师父他能行吗?」 肖月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奈何车里除了宋阳兴和开车的司机都不是常人,雄成刚巧凭藉妖怪灵敏的听力把肖月的窃窃私语听清了个大概。 「我的妖丹那么好用吗?」他突然发问。 肖月一惊,「我就是分析一下可能的犯人,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言,虽然歷来术士界对妖怪的看法都不够正面,但这也不是她可以在雄成面前大谈对方妖丹的藉口。 「实在对不起,是我的失言和无礼。」肖月老老实实地垂下头等待对方的惩治。 雄成有些莫名,「什么对不起?」他从后视镜看向宋阳兴,「老宋,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作为车里唯二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宋阳兴:「.…..」 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想找人给我解释解释。 「哦我懂了,」思考良久的雄成一拍脑门,「你不知道妖丹具体都能做些什么,」精壮的年轻男人一脸体贴,「也是,你还是个徒弟呢,不知道也很正常。没关系没关系,我问你师父就好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从两人的交流中推测出肖月大致发言的林鹤:「……」 这什么倒霉徒弟。 「林大师,你说,我的妖丹到底都能干什么?」雄成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林鹤只能清清嗓子,尽可能不惹恼对方地简略介绍,「可以制成提升术士修为的聚灵丹、蕴含妖怪之力的护身符、品质更高的灵器等等。」 雄成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能做成不少很贵的东西?」 「……是的。」 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蒲扇般的大掌上,发出清脆且巨大的一声响,雄成一脸狂喜地扭过头去看坐在中间排的宋阳兴,身体被安全带锁着,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老宋!我马上就能发财了!」 宋阳兴非常悲哀地发觉,自己竟然能瞬间跟上这头傻熊的脑迴路了。 可能他本人离傻也不远了。 所谓屠龙者终成恶龙,教傻子的人终成傻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果然,雄成开始兴奋地盘算,「我只要把妖丹卖给术士,不就能挣好大一笔钱?反正一百年不到就能长出来,多划算啊!」 「万万不可!」林鹤急忙开口,「妖怪一生也无法长出第三颗妖丹,不如说大部分妖怪在丧失妖丹后很快就会丧命,像你这样长出第二颗妖丹的已经是百无其一的幸运了!」 「啊……」雄成瞬间垂头丧气。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件事之前偷走我妖丹的人知道吗?」 「想必是知道的。」林鹤语气也有些沉重。 但更多的是满心的无语。 被人偷走妖丹将近一百年了,竟然到了今天才知道妖怪没有妖丹可能会死——这种妖怪能活下来也真是集天地日月之精华了。 雄成一脸愤慨,「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偷我妖丹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呢?」 「???」 第35章 搜寻 雄成当年生活的山林在j市郊外,一处只有附近居民才会偶尔周末去野营的旅游景区。 得益于这里的旅游业并不发达,即便将近一百年过去,雄成曾经留下的痕迹也依旧依稀可辨。 「这就是我当初遇见小宋的地方,」雄成指着一处不大的山洞,「我为冬眠做准备的时候,看见他又饿又累地缩在山洞里,就匀了一点储备粮给他。」 「再往前一点就是我那次冬眠的时候选中的山洞了。」众人如今所在的位置已经是游人罕至的深山,连人工修凿的山路都在一个小时前走到了尽头,这大半条山路都是几个人硬生生靠双腿跋涉出来的。 早在二十分钟前,宋阳兴就已经在雄成背上了。 「小帝君,还能行吗?」崔殷看向兴致勃勃背着宋阳兴往前走的雄成,一时有点羡慕,「我也可以抱你哦?」 小崔判官疯狂暗示。 两腿短短的北司:「.…..大可不必。」 作为道协特派员的林鹤和他的徒弟肖月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对这种山地越野适应良好。 肖月甚至还有时间和崔殷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 「我出现在小崔判官的直播间里很奇怪吗?这可是我和小崔判官的联动哎——名字叫做『寻回妖丹大作战』。」她用摄像头对着众人转了一圈,「这个马赛克是我师父,工作性质原因不便露面,没错,就是我常和观众老爷们提的那个师父。」 「这位叠在一起的马赛克分别是本次失物的主人熊大,以及失物主人的监护人老宋。」 「具体位置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了,万一被你们猜到具体都是谁马赛克不就白打了?反正你们知道是在某个山疙瘩里就好了。」 「你们的小崔判官在做什么?她在和小帝君交涉——哦,她把小帝君背起来了!哇,我也好像有一个小帝君这样可可爱爱的弟弟啊……」 崔殷的确把北司背起来了。 虽然小帝君很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但小男孩腿短的先天劣势实在没办法全靠精神力量弥补。 在他第三次被长到小腿的藤蔓绊到后,崔殷便半强制地把人背了起来。 虽然崔殷最希望的还是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帝君,但考虑到酆都大帝岌岌可危的威严和莫名其妙的自尊,崔殷还是妥协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体贴上司的好下属呢。 雄成冬眠的地点是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洼地,半天然半靠熊爪蛮力拓宽的洞穴格外深邃。 林鹤在倒背的登山包里翻找了一会儿,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张手放飞了巴掌大小,瞳孔处点着硃砂的纸鹤。 原本毫无生气的死物在咒语中开始扑棱起翅膀,晃晃悠悠升到半空,又一头扎进黑黝黝的洞穴。 暂时将五感寄宿在纸鹤上,林鹤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洞穴里一切安全,没有什么危险生物。」 大概是直到几年前雄成都在这里冬眠的缘故,一只化形的大妖怪留下的气息让灵智未开却直觉敏感的动物们天然恐惧,因此并不敢擅闯。 收回纸鹤后,林鹤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探路,崔殷则背着小帝君走在最后面。 「熊的味道实在太重,百年前犯人的气息哪怕有所残留也不可能感知到了。」北司俯下身,贴近崔殷的耳边,轻声开口。 雄成是头恋旧的熊,哪怕在这个山洞丢了妖丹也没想着换一个地方冬眠,这么多年过去,整个洞穴都要被它熏入味儿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崔殷被温热的吐息惹得耳后有点发痒,不由得歪了歪头,「说不定术士们能找到什么线索呢?我听说他们有类似千里寻人的术法来着?」 北司表情莫名,「你手下不是很多生前是术士的鬼差吗?为什么还会对术士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大概是我一直认为真正厉害的术士都白日飞升到天庭去了,不会进地府?」崔殷反思。 北司沉默良久,「令母的教育是不是有些问题?」 崔殷的母上大人,正是天庭有名有姓的女神之一,全称「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尊称泰山圣母的碧霞元君。 虽然碧霞元君在民间传说里不仅坐镇泰山,「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甚至还主宰生儿育女,但元君本人对此抱有不同的见解。 「以前哪个在人间有祭祀的神仙不被求子嗣的?我这么多年就阿殷这一个孩子,哪有资格给百姓当送子观音?」 然而对这仅有的一个孩子,碧霞元君也一向秉承散养教育。 和生个孩子用来玩儿和接班的崔钰崔判官的育儿观念离奇的相似,又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同。 ——碧霞元君的育儿思想来自她的父亲,东岳大帝。 是位自从自家女儿出生就把她当成接班武将培养的狠角色。 托崔殷那位离谱外祖父的福,碧霞元君始终认定孩子的路需要自己走,父母万万不能干涉。而热衷看热闹的崔判官自然是举双手贊成。 于是涉世未深的崔殷就这么被冰冷残酷的社会灌注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比如,「生前是术士的鬼差不够厉害一定是因为厉害的鬼差都百日飞升上了天庭。」 总之,有这么一对父母,崔殷能全须全尾的长大多亏父母基因好,一身绝伦天赋保证崔殷还没成年时就能在地府横着走。 「也难怪你对术士一直有些奇怪的误解。」简略听闻崔殷年幼轶事的北司苍白地安慰。 正如北司所言,洞穴里雄成的气息太重,即便林鹤使遍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找出百年前的一点气息。 「要么,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宋阳兴脸色不是很好。 这次大张旗鼓的寻找犯人之行是他提议的,如果就这么无功而返,不说他自己是否失落,实在是对不起直到去世前还在挂念救命恩人的祖父,以及对这次行动充满兴致的雄成。 即便雄成能否准确理解这次行动的目的都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比如雄成经常打猎的地方,平日里晒太阳的地方,休息的地方等等,」他努力思考,「偷走他妖丹的人说不定在他冬眠之前就已经盯上他了呢?这片林子这么大,有那么多地方可以搜索,总会有一点线索的吧?」 「我们还是,多找找看吧?」宋阳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可还是坚持着把话说了下去。 「求求各位了……」 第36章 家里有道观要继承 早在出发之前,林鹤就知道这次行动多半会是无功而返,不过既然已经答应宋阳兴会尽力而为,他便不会在只探查了雄成冬眠的洞穴后就选择撤退。 「不如先找找附近其他妖怪或开了灵智的动物,说不定从他们口中能得到什么线索。」林鹤思考了一会儿,开口。 漫无目的地寻找百年前的痕迹实在太过困难,转而寻找人证也是一种好办法。 听到这里,雄成眼睛一亮,「我记得当年山里还有一只狐狸,比我还要早十几年修成人形呢!」 宋阳兴也面露喜色,「你还能联繫到那位狐妖吗?」 「不能。」雄成回答得斩钉截铁。 「???」 雄成一一细数原因,「狐狸在我妖丹被偷的十几年后就离开这里了,当时我还很虚弱,都没来得及去给他送行。他离开之前倒是来找过我,还给我带了好几条又大又肥美的鱼,可是他也没告诉我要去哪里,只是说想下山去人类社会玩一玩。再之后狐狸就没回来过了。」 雄成皱着浓黑的眉毛仔细回忆,良久终于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他说给自己取了个人类的名字,叫胡道。」 「胡说八道的胡道。」 可以说是非常简明扼要的名字了。 林鹤先是一喜,接着又嘆了口气,「胡道这个名字并不特别,更何况已经好几十年了,或许他已经改名了,只凭这一个名字想找到对方恐怕难如大海捞针……」 一直在旁边拿着摄像头和弹幕聊天的肖月忽然插了一句话进来,「我倒是知道一个叫胡道的人。」 眼见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她,肖月嘿嘿一笑,小圆脸有点泛红,「小崔判官还记得我昨天和你提过的道仙人吗?他本命就叫胡道,胡说八道的胡道。」 林鹤:「.…..」 端庄严肃的中年大师举起刚刚施法用的拂尘暴打徒弟,「你怎么不早说?!」 肖月被师父敲了个爆栗,揉着脑袋顶有点委屈又不敢多说,「那师父您也没早问啊?」 「肖月,你能联繫到道仙人吗?」宋阳兴急忙用自己将将一米七的身高挡住一场即将爆发的师徒恶战。 「我和道仙人私下里没什么联繫,他的本名还是之前直播时说漏嘴,我才知道的呢。」提到道仙人时,肖月的小女儿心思就有些藏不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崔殷倒是好心提醒了宋阳兴一声,「道仙人之前也是只看直播的主播,就是不知道他销号后联繫方式有没有变化。」 于是几个人干脆就坐在雄成冬眠的山洞里等待宋阳兴联繫之前对接道仙人的运营。 好在道仙人并没更换联繫方式,在得知是「深山老林里冬眠的雄成」想要和他联繫时,很快就拨过来了视频电话。 网名道仙人真名胡道的狐妖是个面容俊美的年轻道士,一身灰白的道袍,看背景是身处某个不知名的小道观之中。 「真是雄成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准备离开那座山了呢。」胡道歪歪斜斜靠在简陋的山门上,语调轻佻慵懒。 雄成揉揉只有一层发茬的寸头,「我也不知怎么转悠到山下,被老宋捡到了。」 宋阳兴的表情严肃而忐忑,整个人严阵以待得好像马上就要签下一笔上亿的合同。 「老宋是个大好人,给我吃给我穿,还给我讲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前几年才恢復人形,之后就跟着老宋了……哦对了,我联繫你是为了问妖丹的事情来着。」雄成和胡道聊了半个小时的闲天,才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 坐在一旁的宋阳兴补充说明了自己祖父和雄成的渊源,并且简单解释了一下这边的人员构成。 阳间凡人、道协术士、山野妖怪、地府阴差,成分不可谓不复杂。 胡道点点头表示懂了,「四堂会审啊。」 「我对当年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不然当初就告诉老熊了,」他思考了一阵子,「要说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年冬天反常的冷,冻死了不少野兽。」 林鹤和宋阳兴又追问了几个问题,胡道一一回答。 你问我答的环节终于告一段落,胡道挂断电话之前,一直在旁边默默脸红的肖月忽然开口,「道仙人,你当初……为什么要销号啊?」 胡道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肖月,他笑眯眯地调侃,「怎么,也是我的小粉丝?」 在师父的死亡凝视目光中,肖月狠狠点头,「从您刚刚直播时候就喜欢您了。」语调之恭敬仿佛屏幕里面那位才是她三叩九拜的师父。 「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个道士,当主播只是副业,不想干的时候自然就不干了。」胡道指指身后山门上的刻字,「白露观」。 林鹤把肖月搡到身后,「白露观的观主竟允许你入观?」 他的问话并无恶意,只是术士界对妖怪的态度的确称不上友好,其中尤以道家为甚。 「不才在下正是白露观观主。」胡道微笑。 监守自盗有一手的。 「所以您销号和半烟狐狸没有关系吗?」肖月在林鹤身后伸出一颗倔强的小脑袋。 胡道回想了好一会儿,「半烟狐狸是谁?我只是不当主播回家继承道观而已。」 崔殷的直播间在揭露胡道妖怪身份时短暂地关了十几分钟——为了维护胡道的个妖隐私。 但肖月的两个提问和胡道的回应却全部被摄像头完完整整记录了下来。 一时间直播间观众们成了瓜田里最活跃的猹,吃瓜吃得上蹿下跳好不快乐。 【所以人家道仙人连半烟狐狸是哪位都不记得了,狐狸粉还在那儿yy什么爱而不得呢?】 【自视甚高是病,得治。】 【笑死了,天天说什么道仙人求而不得痛苦销号,结果人家是有道观要继承,半烟狐狸又是哪来的妖魔鬼怪啊?】 【不是当年半烟狐狸天天营销灵异区一哥爱她爱的不可自拔的时候了?】 肖月的最后一个问题则给这场持续了数年的乱战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那您当年为什么只和半烟狐狸联动啊?」 这是所有道仙人的粉丝最关心的事,也是半烟狐狸的粉丝吹嘘自家主播的时候必然挂上的头衔。 胡道哦了一声,「当时运营让我带带新人,我就随便挑了一个名字顺耳的。后来带了一次觉得没什么意思,刚好白露观观主位置空出来了,我就回来当观主了。」 【真相大白!半烟狐狸道歉!】 【半烟狐狸的粉丝吹了两年道仙人只和你家主播联动,现在真相出来了,道仙人嫌你家主播没意思!】 【这是把脸伸出来让我们扇啊!】 第37章 真的很出戏啊! 从胡道那里得到了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线索的线索,几个人又在附近转了一圈,确定一无所获后便再次长途跋涉回到了车上。 「冬天异常寒冷……」林鹤皱着眉回忆胡道的话,「可能性实在太多,甚至没办法确定是否和雄成被偷走妖丹一事有关。」 肖月一副「偶像不会出错」的小迷妹模样,「道仙人特意提到这件事,一定是因为他确定这两件事情有关系了啊。」 林鹤随手把自家徒弟扒拉到一边,转而看向崔殷,「小崔判官您觉得呢?」 「先查查当年整个j市的天气变化,」崔殷半仰在座位上,「既然需要偷一只刚化形熊妖的妖丹,想必犯人的道行也做不到影响整个j市的天气。如果当年冬天j市其他地区气候都正常,那自然能确定这里的寒冬和雄成妖丹失窃相关。」 被一语点醒的林鹤连连点头,「我的一位老朋友是研究天象的,他应该收集了近百年的气候状况报告,我这就联繫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林鹤下车找了僻静的地方给老朋友打电话,崔殷便撑着下巴旁观直播间里观众们的热聊。 自刚才肖月和胡道视频通话结束至今已经两个多小时,弹幕还在讨论道仙人和半烟狐狸的纠葛过往。 还有一些人在实时汇报当前动态。 【半烟狐狸这大半天关注已经掉了两万,还在往下掉呢。】 【刚才她好像开了两分钟的直播,可能是想洗白吧?结果刚开直播关注就跌了三千,吓得她直接关了,连句话都没说完。】 【从昨天晚上她地图炮辱骂灵异区主播这事儿就不是半烟狐狸和道仙人之间的事了,可惜她还不懂,听说她今天早上还在朋友圈骂道仙人爱而不得反踩呢。】 【笑死,你永远猜不透傻子在想什么。】 很快,林鹤收起手机上了车。 「j市那年冬天的确没有任何异常气候报告。」 也就是说,这座山林异常的低温的确属于人为,或者可以更准确地说,和雄成被偷走妖丹一事有关。 「雄成的妖力并不是冰属性,妖丹也不会散发出如此剧烈的寒意,所以降温是兇手的原因?」林鹤又皱了皱眉。 崔殷素白的指尖点着下巴,「向道协总部和特事局汇报吧。」 林鹤先是看了眼未发一言的宋阳兴,注意到对方沉着脸点了点头,这才长嘆一声,「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若只是偷走一只化形妖怪的妖丹,事情还算不上严重。但若是影响到一方气候,那就是大案要案了。 单凭林鹤一个特派员已经不能独自断决这件事了。 宋阳兴虽然不想让道协参与其中,即便之前邀请林鹤时都言明只是私人僱佣,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仅凭个人意愿行事了。 毕竟不论对于妖怪还是修炼有成的术士,一百年都不是什么不可跨越隔离生死的时间。 如果兇手真的掌握了控制一方天地气候的能力,那就是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不稳定炸弹,是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由不得众人不重视。 接到林鹤汇报的相关人员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快将事情原委向上传递。 崔殷也单独给特事局的副局长打了个电话。 「我们会立刻派出专业人士前往现场配合你们搜查,同时也会对档案中类似的旧案进行排查,一旦有相关消息会立刻和你们分享。」副局长难得没和崔殷唠叨,只是在公事公办的回应后加了一句,「小崔判官,请您尽量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最好不要擅自行事,拜託了。」 听起来称得上是十分委屈了。 自认遵纪守法的小崔判官:「副局长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不听指挥的人。」 *** j市碧豪酒店。 一间私人会客厅内。 林鹤和胡道面面相觑。 「幸会,我是特事局的二级侦查探员胡道。」年轻俊美的狐妖率先打破了会客厅中的寂静。 林鹤瘫着一张端庄严肃的脸,心中万分庆幸这次没把徒弟肖月带在身边。 虽然在知道道仙人是只妖怪后,肖月就熄了那份少女怀春的心思,但对陌生男人的恋慕全数化作对大妖怪的敬仰,让自以为心静无波的林鹤恨不得拿胶把徒弟的嘴粘上。 任谁被二十四小时在耳边念叨「道仙人一定有他的道理」后都会对话题主人公深恶痛绝的。 这是人之常情。 绝对,绝对不是迁怒。 「胡道友不是白露观的观主吗?怎么又成了特事局的人?」迁怒的林鹤语气冷淡。 胡道惯常笑眯眯地,「搞个副业而已,年纪大了总要有点兴趣爱好嘛!」 长相看起来能当胡道亲爹的林鹤:「……」 竟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毕竟胡道是只单算化形后的年龄都已经一百多岁的狐狸。 于是等崔殷和北司姗姗来迟时,看见的就是一脸冷漠的林鹤和一脸无辜的胡道,以及坐在两个人中间满脸尴尬的宋阳兴。 当然还有坐在角落叮叮噹噹玩儿消消乐的雄成。 整个会客厅迴荡着夸张的「wonderful」,「prefect」游戏音。 「特事局这两天得到什么新消息了吗?」崔殷坐在主位,侧头问胡道。 胡道从桌上放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材料,「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两件事,其一是特事局两年前接到过一起报案,q市一处山林气候异常,不过当时被当做自然原因进行处理了;其二是雄成妖丹丢失那年,j市曾有多起妖怪目击案件。」 「不过时间已经过去近百年,当年的资料已经十不存一,目击者证词又太过模煳,特事局目前只能确定那是一只原型类似老虎的妖怪。」 一身西装的胡道此时倒是有了些特事局公务人员的端正派头。 崔殷在消消乐欢快的提示音中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汇报的很好。」 胡道也在消消乐合家欢的背景音乐中神情庄重地回以点头,「小崔判官满意就好。」 徒余满心槽点的宋阳兴: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种bgm中装深沉啊!!! 真的很出戏啊!!! 第38章 道家与妖怪的旷日争端 得到了重要线索的一行人当天便启程去了q市。 q市和j市地处临省,距离并不算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道协驻q市特派员栗园早早就等在了高铁站。 栗园是位气质温婉的中年美妇人,「几位路途多有劳顿,辛苦了。」 胡道熟门熟路地和栗园聊起天,崔殷则转头问林鹤,「道协驻各个城市的特派员有什么选拔标准吗?」 她至今为止已经接触过三位特派员,a市特派员是位特立独行有点道行的外卖小哥,j市特派员是修炼有成的林鹤,q市特派员则是怎么看都是普通人的栗园。 林鹤摇摇头,「道协人手不足,至今也只能做到在各个大城市驻扎真正有为的术士。」 毕竟是非官方组织,能做到在各个城市都有人手驻扎已经是件颇为难得的事情。 也就不能计较特派员是不是术士,实力如何了。 「我以为特事局和我们的立场差不多,」林鹤看着胡道的背影,表情有些莫名,「没想到他们早早就已经吸纳妖怪作为公务人员了。」 崔殷倒是很能理解特事局的想法。 甭管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 想当初地府初创的时候,那么多鬼差还不是天南海北找来甚至抓来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只要之后认真工作就是地府开朝元老,日后有的是升职加薪的福利待遇等着他们。 崔钰崔大判官不知道多自豪当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骗来了最初的判官班底,在崔殷还小的时候天天当睡前故事给她讲「俱往矣」。 于是那几位恭恭敬敬叫她「小主子」的叔叔阿姨自此在崔殷的记忆里逐渐贴上了「一拳砸在脸上逼来的」、「一百两黄金诱惑来的」、「包分配职工宿舍蛊惑来的」、「能找到对象忽悠来的」……等等离谱又所言不虚的标籤。 就连崔殷本人的副官,也有不少小崔判官本人挥舞着拳头从各个地方连抢带骗坑蒙拐卖弄来的特殊人才,好好整治一番后还不是兢兢业业为地府奉献忠诚与热血了? 所以说,崔殷始终坚信,英雄不问出处。 家学渊源了属于是。 但显然道协的头头们并没有这么宽广的胸怀。 正如之前提到过的,道家尤其对妖怪偏见深重。而道协的几位会长副会长,可不九成都是道家术士。 道家与妖怪们的争端还要追溯到三百年前。 一只半步迈进地仙门槛的大妖怪横扫了当时的道家圣地——浩然观。 究根结底是浩然观出了几个败类偷走大妖怪的子孙准备祭炼,而浩然观观主等人对此竟然也多有放任。 即便大妖怪也是受害人,可它伤害无辜的事实却不能抹去,于是术士们联手讨伐,付出巨大代价后将其彻底诛灭。 仇恨的缔结就是这么不讲缘由。因为经此一役道家式微,术士传承几近断绝。道家便由此恨上了妖怪,认定它们都是茹毛饮血的怪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妖怪们遭受波及,也对道家恨之入骨,认定「牛鼻子老道就没一个好人,见到就弄死才是正理。」 「大妖毁我道家传承,坏我道家根基」的训诫自此成为每个道家术士入门必被教导的一课。 「看见穿道袍的就干,干死一个不赔,干死两个血赚」也成为了老妖怪教育小妖怪的睡前寓言。 有很长一段时间,道家视妖怪为仇雠,一旦遇见,必定不死不休。妖怪同样视道家为恶寇,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直到建国前的那段黑暗战争时期,无论道家术士还是山野妖怪,共同摒弃前嫌抵御外敌,在血与汗与泪的共同浇灌下,道家和妖怪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但也只是有所缓和。 两方依旧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最终不约而同做出决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反倒是建国后才正式成立的特事局,因其直接隶属国家,吸纳的也是所有爱国「人」士,在这方面相对没有什么讲究。 总归进了特事局都是同志,管他曾经是人是妖呢。 林鹤也是建国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术士,对妖怪并没有多么深沉的恨意,只是在前辈们的耳濡目染下,和妖怪共事多少有些不自在。 当这个妖怪被自家徒弟挂在嘴边,崇拜得快要当祖宗供起来的时候,那种不自在就更重了。 或者可以简单概括成,吃醋? 在林鹤深刻反思自己的情绪来源时,栗园带着几个人到了曾发生过气候异常的山林。 「就是这里,因为地处偏僻常年没有人来往,如果不是一位野外探险爱好者无意间闯入,发现这里气候极度严寒,恐怕连这一点线索我都察觉不到。」栗园苦笑一声,「身为普通人,即便随身佩戴着道协发放的各种侦察道具,也没办法像真正的术士那样注意到辖区的各种问题。」 「可我学了几十年也入不了门,或许这辈子都只能做个普通人了。」 胡道鼻翼微微翕动,「这里的确有很淡的妖气。」 崔殷看着他无比纯熟的低头嗅闻的动作,不由扯了扯嘴角。 正在周围转圈确定妖气来源和朝向的胡道敏锐地注意到崔殷欲笑不笑的表情,「小崔判官,你在笑什么?」 「就是觉得,狐狸不愧是犬科动物。」崔殷忍笑。 胡道语气幽幽,「我知道你在骂我是狗——不对,你在……」 常年在人类社会,薰陶出一身人类文化的狐狸陷入了沉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一时不知道崔殷在陈述事实还是在骂人。 也不知道自己该反驳还是该欣然接受。 妖怪的气息来自更深的深山。 越往里走,妖气越浓重。 等翻过第二座山,进入一处深深的峡谷,妖气已经浓到让北司打一个小小喷嚏的程度了。 「这不可能是两年前留下的,两年前特事局调查时这里可没检查出妖气。」到了这里,胡道已经不需要在前面带路,几个人加快脚步往妖气传来的方向走去。 妖气的源头就在峡谷深处的一座小木屋。 歪歪斜斜的小木屋中,隐约可见一道庞大的黑影。 第39章 犯人落网 「看来犯人就在里面。」林鹤掏出法器,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胡道作为妖怪,对同类的气息感知更加敏锐,他收敛了一直笑眯眯的神色,表情有些不好看,「恐怕你不用这么警惕了。」 崔殷和北司走在最后面,胡道的声音传来时,崔殷也已经感知到了除妖气外的另一种气息。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死气。 所谓死气,就是肉体在即将失去生机时散发的一种只有阴差才能感知到的特殊气息。 早期鬼差就是循着死气勾魂拘魄,即便是如今地府科技大翻新,这种最为原始的人工寻鬼方式也没有消失。 眼见死气越来越重,崔殷对着宋阳兴和雄成开口,「你们如果有什么想问那个妖怪的,最好尽快。他撑不了多久了。」 木屋里趴踞着一头体型庞大却瘦弱不堪的老虎,皮毛干燥发白,双眸黯淡,背对着屋门的方向。 听见众人的脚步声,软塌塌垂在头顶的圆耳朵动了动,却既没发出声音也没转动身体。 走进昏暗的木屋,几个人才发现荒败的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木床。 床上静静躺着一具被晶莹的冰块层层封住的女尸。 鹤髮鸡皮,身材佝偻,双目紧闭。 「.…..当年就是你偷走了雄成的妖丹?」宋阳兴开口时声音有些发涩。 体长将近三米的巨虎终于缓缓摇了摇尾巴,嗓音虚弱得仿佛垂暮老人——或者说他的确已经是命不久矣的老人,「是我做的。」 雄成看看老虎又看看床上的女尸,「我的力量在她身体里,你把我的妖丹餵给她了?」 「是的。」 雄成瞪圆了一双眼睛,「你疯了吧?她可是人类!把我的妖丹餵给她……是你害死她的?!你是杀人犯?!」 哪怕是满心怒气的宋阳兴,乍一听闻雄成这种离奇的脑迴路也不由得沉默了,「雄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老宋,我不懂,」雄成扭过头,满脸不解,「我哪里说错了?妖怪的妖丹直接餵给人类,会把人类撑死的!他餵了那个女人我的妖丹,不是兇手是什么?!」 「当年小慧重伤,我无意间发现山里有只熊妖,」巨虎声音疲惫而死寂,「他的力量偏向水木属性,拥有治癒和修復的能力。于是,我趁他冬眠沉睡时,偷走妖丹,并在那座山里炼制成了丹药,治好了小慧的伤。」 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雄成的关注点却还在妖丹到底能不能吃死人上,「所以她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了她。」巨虎沉默良久,才终于回答雄成的话。 浓眉倒竖,雄成显然动了怒气,果断地从兜里翻出手机,熟练地按下110三个数字。 好在被宋阳兴一把按住了,「特事局的人在这儿,你报什么警。」 胡道也很上道地掏出执法证件,「老熊,你有所不知了吧,哥哥我现在可是公家的人!」 按下雄成蠢蠢欲动准备报警的手,宋阳兴又将目光转向趴在地上,气息越发微弱的老虎,「你为了救她宁可偷走雄成的妖丹,为什么又要杀了她?」 巨虎闭口不言。 崔殷倒是开口了,「因为小慧开始兽化。」 生死簿漂浮到半空,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一道显得有些缥缈的身影缓缓浮现在木屋中,面容苍老褶皱,脸颊和裸露在外的手臂都生长着棕色的长毛。 雄成抽抽鼻子,「她身上有我的味道。」 巨虎勐然扬起硕大的头颅,他的四肢早已退化萎缩,此时却颤颤巍巍地撑起身体,努力摆出最威勐强悍的模样。 暂时将身在地府的小慧引渡到阳间,崔殷看向对方,「不如你自己来说明事情原委吧。」 小慧苦笑一声,手掌虚虚地轻抚着毛色早已枯黄,身形早已藁瘦的巨虎,「我还欠了这位熊妖先生一句道歉,能在这里补上也是好的。」 巨虎的尾巴勾在小慧魂魄的腰间,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啸鸣,有些脱毛的头顶也小心翼翼地蹭着小慧的掌心。 「我出身术士世家,自己却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天赋。一次上山採药时,刚巧遇见了阿虎。」小慧苍老且脸颊满是棕色长毛的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浅笑,「阿虎年轻又壮实,长得也好,我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 巨虎发出低低的呜声,硕大的虎脑袋昂下来,又蹭了蹭小慧的裤腿。 「三个月后,我就和阿虎交往了。」小慧垂下眼,温柔地注视着同样苍老的巨虎,「阿虎是妖怪,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他刚化形,虎耳朵还在脑袋上顶着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我不在乎阿虎是妖怪还是人类,可家里人却发现了我和阿虎私下里的交往。他们知道阿虎是妖怪之后,就要除妖。」小慧轻嘆一声,「逃跑的路上,我受伤了。」 「阿虎是为了救我,才偷了熊妖先生的妖丹,即便事已至此再道歉也无济于事,我也要给您道歉——真的对不起。」她对着雄成跪下去,头重重叩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阿虎挣扎着弯曲两条前腿,跪趴在小慧身边,「是我的错,小慧,和你没有关系,是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是我自私……」 雄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鬼一虎,神情有些茫然,「老宋,你快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我的妖丹救了你?」宋阳兴没回復,雄成便绞尽脑汁地猜了个理由,「可是你变成这种半妖不妖的样子就是因为我的妖丹吧?」 「北司弟弟的姐姐说,他是因为你变成这样才杀了你的,那……我不是间接害了你的命吗」 雄成简直整只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他双膝一软就要对着小慧同样跪下去。 被满脸黑线的胡道拎着肩膀薅了起来——胡道最初的目标是雄成的衣领,但哪怕以他一米八几的身高,也做不到提熘着雄成的领子把人拎起来。 「你可别用你那熊脑子想问题了!」胡道发出和宋阳兴如出一辙的抱怨,「听人家把话说完!」 第40章 判官的职责 跪在地上的小慧轻喘一口气,「我的死和熊妖先生您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错。」 「服用了您的妖丹炼制的丹药后,我继承了一部分您治疗和修復的力量。」小慧顿了一下,「战争时期,这种力量能做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过度透支了这份力量,所以才会逐渐兽化。」 「是我不想变成毫无理智的野兽,才拜託阿虎杀了我。」 说到这里,小慧苦笑,「熊妖先生,您的妖丹治癒能力真的很强,我连自杀都做不到,伤口会在一瞬间癒合,哪怕是服毒也会在昏睡后再次醒来……我尝试了很多方法,最后只能请阿虎帮忙。」 阿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声,「都是我的错……」 生机渐渐涣散的巨虎用最后的声音讲述了属于他们的人与妖的故事。 阿虎同样爱上了上山採药的小慧,他们开始频繁「邂逅」,经常「偶遇」。终于在三个月后,一人一妖交往了。 好景不长,小慧的家人发现阿虎的妖怪身份后,以小慧的生命作为威胁,要求阿虎自戮。 千钧一髮之际,小慧从关押她的密室中逃出,以重伤为代价救下了阿虎。 阿虎带着昏迷不醒的小慧流落j市,偶然间发现了冬眠的雄成。 小慧重伤垂死,亟需这头熊妖的妖丹救命。 那一瞬间,恶念占据了全部心神,阿虎没有任何思考和犹豫,就对沉睡中的雄成下了手。 他浑浑噩噩地用那颗剔透如绿水晶的妖丹炼制出救命的丹药,又浑浑噩噩地把丹药给小慧餵下。 直到昏迷了整整七天的小慧缓缓睁开双眼,神志回笼,阿虎终于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面对对他的恶行毫不知情的小慧,阿虎沉默着,真相在嘴边徘徊了很久,最终也没能说出来一丝半毫。 重伤甦醒,阿虎仍在身边,还得到了治癒的力量,对于小慧来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成为远近闻名的女大夫,给城里的百姓们治病,也给受伤的战士们疗伤,甚至加入军队医疗营,奔波在各处战场上。 阿虎一直在她身边保护着她,两个人穿梭在枪林弹雨里,遭受过背叛,也获取过信任,流过血,也淌过泪。 战争进入最后的反攻,小慧的身上却开始长出长长的棕毛。 阿虎终于坦诚了自己曾犯下的恶孽。 可大战已经打响,源源不断输向后方的伤员让小慧无法再顾及这些,她只能用布巾包住脸颊,继续没日没夜地救治伤患。 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结束时,小慧已经枯藁成浑身棕毛的老妇。 她意识到理智的逐渐衰退,一遍又一遍尝试自杀。 直到最后,她用已经不再清亮,挣扎着蒙昧兽性的双眼看向阿虎。 「求你,杀死我。」 她的眼中倒映着自己深爱的妖怪,一向只会向对方吐露爱语的唇瓣间,说出了这世间最绝情的话。 阿虎杀了小慧。 虎爪转而对准了自己。 他以为自己死了,可不知过了多久后,他又恍惚间恢復了意识。 身体破败衰老不堪,卧在这座木屋里,一旁的床上静静躺着小慧尸身。 「你两年前也来过这里,并且引发了气候变动,你不记得了?」胡道皱紧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巨虎艰难地喘息着,「小慧去后,我想自杀……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就在这里……我想陪着小慧……一直在这儿……今天是第三天……」 「对不起……小慧……爱……」 最后的声音也消散在空中。 小慧早已满脸泪水,可表情却是坚毅的,「判官大人,阿虎会被判处什么罪名?」 崔殷已经召来了阴差,「无间地狱监禁三十年。」 「阿虎,我会等你的。」小慧浅浅地笑了一下,手掌抚着声息全无的老虎耳朵,身影慢慢变得虚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刚好在附近值班的白无常干净利落地拘走了阿虎的魂魄,还顺便给崔殷汇报了一下陆判官和钟判官关于虐猫案那个幕后黑手道士的调查结果。 ——调查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陆判官和钟判官加班加点忙了一个多月,半点进展都没有。 焦躁的快要提前步入更年期了。 「现在两位判官正在全面搜查最近百年内的枉死鬼魂,但还是没能找到相关线索。倒是整治了几个行为不端的鬼差和城隍。」白无常长嘆一声,「这种没头没尾的案子实在是太难查了。」 「马上还有更难查的,」崔殷指指低头不发一言的巨虎,「他失去了将近百年的记忆——小帝君的『审问』都问不出来。」 白无常一哆嗦,头上带着的高帽都跟着一颤,「怎么可能?小帝君的能力不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吗?即便失忆了,灵魂也应当记得啊?」 「所以我怀疑和那个道士有关,他修的不就是操纵肉尸的邪术吗。」崔殷指尖点着生死簿,「摒弃灵魂,操纵利用肉体,这是在和地府作对啊。」 白无常已经完全严肃下来,「小崔判官,您的推断我会如实告知其余三位判官和十位阎王的。」 如果能确定阿虎消失的一段记忆和那道士有关的话,这就是连环作案,其危险等级还要再往上调。 白无常化作黑雾回了地府,站在一旁却完全听不见崔殷和白无常交流的几个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崔小姐,那位阿虎他……」宋阳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对方的确偷走了雄成的妖丹,甚至可能因此害死雄成。可听了对方的故事,他又没办法不为之动容。 崔殷看看同样颇为动容的栗园和眼底微有波澜的胡道,以及早就哭成傻狗子的雄成,「……」 「地府法律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犯过什么罪,积攒过什么功德,进入地府自然都会清算。阿虎偷人妖丹故而判处无间地狱监禁五十年,在战场上多次救人性命故而来世命途顺遂。」 「地府绝不放过恶,也绝不埋没善。哪怕这两者并存于同一人,也要审判公平。」 「这就是判官的职责。」 第41章 青城观惨案 雄成作为真正的受害人,此时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好好一个一九五的精壮俊男,竟然哭得直打嗝。 「你哭什么呢?」宋阳兴再多的感慨也被他哭没了,颇为无奈地砸了熊妖一拳,「被偷了妖丹你差点死了知道吗?」 雄成一边抽鼻子一边断断续续张嘴,「那,那我不是没死吗。」 「小慧和阿虎他们多可怜啊,到了地府还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阴阳两隔,是一个在铁窗外,一个在铁窗泪啊……」 「呜呜呜……」 胡道也一拳砸在雄成另一侧肩膀,「你可闭嘴吧你!」 *** 天色渐渐转黑,长龙般的车流在立交桥口慢慢涌动。 崔殷撑着下巴望向窗外,行道树一棵一棵向后游走,翠绿的叶子在晚风里飘悠悠下落。 一道泛红的黑气贴着叶片的脉络,闯进崔殷的视线。 「又是厉气。」崔殷皱起眉,神识顺着细若髮丝的黑线循向厉气的源头。 北司也望向远方,「那座山上是什么?」 「您是说青城山?山上就是青城观。」栗园笑着介绍,「小崔判官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前些日子您直播卖款攘灾转祸符,青城观在网上抹黑过您。不过您放心,道协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 「青城观自从在网上火起来后就被钱和热度迷了眼,道协念在前任观主是位真正的大师,一直都是轻轻敲打,谁知道竟然养大了他们的胃口,连买水军抹黑他人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勾魂笔一转,崔殷手里已经捏住那片绿叶。 「青城观里恐怕出事了。」 栗园神情一变,刚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有群众报警,青城观发生命案,观内十四人全部惨死,初步判断有非自然因素参与其中。现在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你立刻赶过去,道协的支援很快也会到场。」道协副会长声音严肃,「我已经和特事局沟通过,他们也会派人,你做好安排。」 「是。」栗园肃声回答。 挂了电话,她略带歉意地看向车里其他人,「实在抱歉,上面发布了紧急任务,我可能没办法带各位去酒店了。」 林鹤把刚刚亮起的手机屏摊开在栗园面前,「没关系,咱们两个还能顺路。」 栗园看着对方手机简讯中的「青城观」三个大字,「.…..」 「不是你们两个顺路,」胡道也把手机凑了过来,「咱们三个都顺路。」 「.…..」 三个人在短暂的沉默后同时将视线转向崔殷。 已经掏出手机的崔殷,「恭喜你们,答对了。」 特事局副局长的简讯刚发到她的手机里。 「……」 「你们直接坐这辆车去执行任务吧,我和雄成自己走就行。」宋阳兴笑笑,「还要多谢你们帮忙解决雄成的事。」 宋阳兴和雄成离开后,车子掉头向着青城观开去。 q市公安局已经把初期调查结果发给了栗园。 「根据第一目击者报案称,她早上惯常去青城观上香时,闻到观内有浓重血腥味,且有血水从道观大门中渗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警方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经过调查发现,观内包括观主一人,道士七人,杂工六人,全部丧命。其中观主死因为溺水导致的窒息,其余十三人死因均为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失血过多。」 「死亡时间推断在昨夜凌晨一点半到两点之间。道士及杂工共十三人同时遭受袭击身亡,观主的死亡时间则稍晚于其他人。」 「案发现场没有检查到兇手留下的任何痕迹,推测有非自然因素参与作案。」 栗园语气沉重地读完调查报告,转而望向崔殷和北司,「两位似乎在收到通知前就知道青城观出事了。」 车子距离青城山越来越近,崔殷已经能看见被黑中泛红的厉气滚滚包裹住的青城观。 张牙舞爪的黑气凝实化作体型庞大的怪物趴踞在道观正殿之上,张开的巨口中利齿峙兀,黑色的涎水滴滴答答顺着嘴角往下淌,一点一点侵蚀着笼罩着正殿飘摇如风中之烛的金光罩子。 车子开到盘山路时,林鹤和胡道也已经能够感知到那股沖天的厉气了。 「警方的人撤出青城山了吗?」林鹤紧皱着眉。 栗园正时刻紧盯着刚建成的「青城观案联合调查小组」聊天群,闻言摇摇头,「有一部分配备了攘灾符的还守在青城观里。」 「这里厉气太重,攘灾符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让里面的人立刻退出来,如果必须有人守着也要带够符箓,并且保证一小时一轮班,每次进入间隔十小时以上。」 栗园从林鹤的语气中意识到了此次案件的严峻性,当即应道,「我这就通知。」 车轮碾着山路上的石子,一路颠簸地爬上青城观的山门。 q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带人等在路边。 「寒暄就免了,我叫齐征,这个是副队长陆岩。」国字脸长相坚毅的中年男人手上还带着调查现场时的白手套,「观里其他人已经退出去了,轮班的马上就上来。」 「我先带你们进去看案发现场。」 林鹤急忙拦住他,「你身上的攘灾符也失效了,这样进去有危险。」 「但是……」齐征眉间深深一道蹙痕。 「怎么都是一群办起案子来不要命的傢伙,」胡道深深嘆了口气,「喏,拿着,别离开我超过十米就没问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毛毡小狐狸吊坠。 齐征板着一张怒目金刚的严肃脸,伸手接过可可爱爱的粉毛小狐狸。 反差之明显到了已经诡异的地步。 跨过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再往里走时能清晰地嗅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道。 第一具尸体就横躺在道观大门旁边,面色青白,仿佛浑身的血都已经流干,淤积在身旁蓄起一泊浅潭。 他睁着已经僵硬发白的眼睛,右手虚握成半空的拳形,似乎垂死时仍在尽力地抓着什么。 然而更加诡异的是他的左手,中指直直指向天空,食指和无名指掐在一处,大拇指和小指掐在一处。 仿佛一座小小的三层宝塔。 第42章 不化骨 青城观是标准的三进院落,跨过山门的三门殿,向里走过几步就是灵官殿,供奉的正是那位额生灵眼,手持金鞭,身披金甲的王灵官。 威武勇勐的金身雕像站立殿中,三只眼怒睁着,视线尽头是横在山门前流血而死的杂工。 穿过灵官殿,前院横七竖八躺着五具尸体。 「杂工们都死在前院,道士们则都死在后院,」齐征语气沉重,「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其中恐怕有些讲究。」 他又指了指杂工们早已僵硬的左手。 「所有死者都摆出了这么一个姿势,我给道协和特事局都发了照片过去,只是目前还没有回应。」 林鹤紧紧锁着眉头,「我不曾见过这种手势。」 他转而望向胡道和崔殷。 胡道连连摇头,「妖怪不讲究结印——这不是术士钻研的玩意吗?你们道协都研究不明白,我一个特事局探员怎么可能知道。」 「我对道法和术法一窍不通。」崔殷也摆了摆手,「唯一会的掐算还是样子货。」 当年为了忽悠新下地府的鬼特意和天桥底下算命的老大爷学的。 顺带还学了大半天十二星座算命法——算命大爷管这个叫与时俱进。 要不是时间不够,说不定还能塔罗牌、占星术、占数术全面开花。 齐征也明白在场的几个人「碰巧知道这个手势」的可能性不大,只是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他下意识捏了一把手里软硬适中的狐狸吊坠,正认真思考接下来从哪里开始调查,忽然被锤了一下胳膊。 胡道脸色肃穆,「我让你拿着吊坠,但没让你捏!」 齐征:「?」 「这是我用身上掉下来的毛一针一针戳出来的,因此才能和我感官相连,庇护共享。你捏它就相当于捏我,」胡道瘫着俊脸,形容了一下刚才的感受,「又疼又痒,还有点麻。」 一时间,齐征只觉得手里攥了个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好在胡道没再计较这件事,快走了两步踏进了正门敞开的奎星殿。 青城观是个近些年才在网上火起来的小道观,供奉的主神是西方白虎宫的七宿之首奎星,主管天下文运。 每到大大小小的考试前夕,就是青城观最热闹的时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哪怕只为了图个好兆头,也有不少人愿意来这里磕个头上柱香。 「青城观供奉的竟是西奎。」林鹤也走进殿中,先是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叩了三次头,这才站起身打量这座略显阴暗的奎星殿。 栗园拜过神像,温声解释,「这座奎星殿是民国时期,q市诗书传世的包家兴建的。全国战争时毁于战火,直到五十年前青城观前任观主募钱重修,又增建了山门和后殿。」 「包家自诩是包青天后人,自然拜的是传说中奎星下界的包公,而非斗魁星宫的那位文曲星。」 虽然神像都是黑脸红髮鬼面,左手金印,右手执笔,左脚后翘提斗,且都主宰天下文运,甚至在民间供奉中常常都合二为一,但二十八宿的奎宿星官和北斗魁星的文曲星官,其实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位神仙。 ——两个星官在天庭里没少为了信众拜的到底是谁打得不可开交。 那场景根本就是真假孙悟空之孙悟空大战六耳猕猴,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想拉架都拉不明白。 「受了五十多年的香火,怎么连点灵性都没养出来?」崔殷微微皱眉看向殿中高高矗立的神像。 随便一样普通物事日日不断地拜祭五十年也该养出些微灵性了,更别提本就经过得道高人点睛,有灵光晕泽的神像。 就算为了抵御殿外萦绕盘踞的厉气,耗费了不少愿力,也不该就沦落为彻彻底底的铜塑偶人,半点灵窍都不开。 除非…… 崔殷眯起眼睛,神识潮水般铺展开来,又一股脑灌注进神像。 黄铜浇铸的神像雕塑内部,半截洁白如玉的指骨正嵌在左胸口心脏处,汹涌地散发着浓重黑气。 并非厉气,也非怨气,而是纯粹的鬼气。 「果然。」勾魂笔在手中转了一圈,朱红的笔尖点在半空,龙飞凤舞地画出一个「破」字。 殿中众人便眼睁睁看着两米多高的神像轰然垮成无数破碎的铜块。 不仅没有地动山摇灰尘飞舞,甚至连碎块都妥善地堆成一堆。 半截指骨就摆在铜山金字塔的塔尖尖上,风吹过时还不倒翁似的晃了两晃。 「这是……」林鹤倒吸一口冷气,「不化骨?!」 死后身体某些部位因精神灌注而尸骨不化,故而称为不化骨。 不化骨本没有善恶好坏之分,只是一块不朽不坏的骨头,即便吸收日月精气也不过是变得越来越润泽,越来越坚硬。 但若是落到邪门歪道手里,那不化骨就是他们引起灾祸的利器——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鬼气。 飘散在空气中的鬼气对人无害,可催动鬼气入体却能害人性命。 也正是因为不化骨这种吸引邪修的特性,大部分术士都将其视为灾祟的源头,一旦遇见立即封印镇压。 「刀无罪,但恶人持刀会犯罪,既然不能提前斩断恶人持刀的手,那就让恶人拿不到刀。」——来自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特事局副局长。 胡道伸出手盘弄着温凉如玉的指骨,「难怪神像这么多年都没孕出灵性,有这么一块骨头卡在里面,时时刻刻散发着鬼气,供奉再多年都没用啊。」 「胡说八道!」一道清脆稚嫩的陌生声音响起。 胡道相当顺口地应了一声,「嗯。」 「嗯?」接着,他悚然一惊,「谁在说话?!」 那道声音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难不成,当着堂堂判官的面也会闹鬼? 半截指骨跳起来给了狐妖一个爆栗,「你都摸我半天了!你还问谁在说话?!」 「你还诋毁我没用!我散发鬼气怎么了?!我卡在神像中间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再说,明明是当年老头子让我呆在这里面的!我才是这座大殿的主祭,这个神像只不过是我的一套衣服!你见过哪个人吃饭的时候还要给衣服餵饭的?!」 第43章 长得过于抽象 不化骨噼里啪啦爆豆子似的声音迴荡在大殿之中。 崔殷最先反应过来,「你开了灵智?」 「那当然!我可是聪明智慧无所不能的不化骨王者!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不化骨可以比拟的!」 不化骨是死物,本身并无神智。 但就像有些动物植物能够洞开灵智化为妖怪,一些寄託着浓烈情绪的物件也可以开灵智,进而修炼成妖。 物件化妖相较于动植物化妖本就少之又少,将物件的种类限定在很少出世又大部分刚出世就被封印的不化骨后,那就更是买彩票中顶级大奖都比不上的概率了。 至少崔殷活了五百来年,都没见过第二个。 「你说『老头子』让你呆在神像里面,」林鹤沉吟片刻,「是青城观前任观主?」 不化骨飘在半空中上下晃动,「没错没错,就是那个老头子!他答应我给我做一件最漂亮的衣服的——虽然已经碎掉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裸奔的不化骨飞快地把自己埋进碎铜堆里,「那个狐狸!你是个大变态啊!我才这么大一点!你竟然一直,一直摸我!」 胡·大变态·道:「我又不知道你开了灵智!再说你半截指骨为什么会有羞耻心这种东西啊?!」 向来慵懒散漫的狐狸第一次被激得浑身炸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半截指骨怎么了?你瞧不起半截指骨啊?!」 一只狐狸和半截指骨就此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齐征手掌中心平端着浑身毛毛炸起的粉红色狐狸吊坠,看看颜色越来越深已经向红色发展的毛毡狐狸,又看看缩在铜堆里个子不大声音老响的半截指骨,「.…..」 国字脸中年老男人默默捡起自己碎得稀巴烂的世界观,缝缝补补后果断开口,「我们还是讨论青城观的兇案问题吧。」 「关于这个!警官!我要报案!」不化骨从「衣服碎片」中探了个脑袋——一小节指尖出来,「我是目击证人!我知道兇手是谁!」 「.…..您请说。」齐征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调整好面部表情。 不化骨声音脆生生的,「昨天晚上道观里闯进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厉鬼,在后殿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反正叮叮咣咣的弄了大半夜,凌晨的时候就开始杀人!」 「我想拦住对方来着,可是刚调动一点鬼气就感觉又困又累,瞬间就睡过去了,直到刚刚衣服被撕碎才醒过来。」 说到这里,清脆的女童声一顿,「你们都好变态啊!一进来就撕我的衣服!」 「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就别装未成年了。」崔殷黑着脸,「说正事,你看清那个厉鬼的脸了吗?」 「看清了呀!我给你们画出来!」羞答答裹着张蒲团罩,或者说被蒲团罩整个盖住甚至看不出突起的不化骨露出一点指尖,沾了净水瓶里的水在地上作画。 整体看过去就是一张蒲团罩莫名其妙在低空飘行,地上渐渐出现一张狰狞的鬼脸。 恐怖氛围一整个拉满。 「就长成这个样子!」不化骨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大作,「怎么样,我画得不错吧?我这么一块天才骨头的拥有者也一定是个天才!你看看我画得多写实啊!」 胡道瞥了一眼地上水痕洇出的画像,「你这是写实?抽象得挂出去都能打上后现代的标籤了好吗?!」 不化骨哼一声,「那是你没有欣赏眼光!」 「所以,那个厉鬼本鬼就长得这么抽象?」崔殷抽抽嘴角。 整体看上去像是糖葫芦下面串了半扇青蛙,糖葫芦上面还顶着个勉强能看出人脸的脸——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位置有待商榷。 一只耳朵长在脑袋顶上,一只眼睛长在嘴巴里面,嘴巴和鼻子横向并列生长,另一只眼睛刚好占据耳朵的位置。 「没错!我这是等比例缩小,完美復刻!」 胡道拧着眉「欣赏」这张厉鬼图,「这长得未免有点太随机了吧?」 总之,犯罪嫌疑人的画像已经到手。 齐征掏出手机各个角度拍照,崔殷则继续发问,「道观里的人有什么仇家吗?」 「我知道我知道!」热心群众不化骨积极踊跃提供线索,「有个叫做小崔判官的!观主可讨厌她了!说最近道观生意不好还被道协约谈都是她的错!」 小崔判官本人:「.…..」 「除了小崔判官以外。」 不化骨思考了一会儿,「半个月前观主曾经带回来一个人,最开始两个人关系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观主和观里其他道士把那个人打了一顿,丢出去了。」 如法炮制地画出名叫「李峰」的年轻男人的画像,不化骨补充了一句,「这个人应该是普通人,但他身上有一点点鬼气,很少的一点点。连我这样的天才不化骨都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 齐征已经把图发给了技术处时刻等待着开工的警察,「有姓名和画像,应该很快就能查出对方的身份了。」 「先去后殿看看吧,厉气快要侵入进来了。」崔殷抬起头,视线穿过大殿的藻井看向依旧趴踞在道观之上的黑色巨兽。 从后殿腾起并蔓延至整个道观的金光罩子已经摇摇欲坠,薄得只剩一层淡到几乎完全透明的光晕。 后殿正殿供奉着三清,正殿东北是财神殿、文昌殿和三官殿,西北则是药王殿、娘娘殿和斗姆殿。 七个年轻的道士都倒在后院,尸体同样横七竖八,姿态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左臂高高举起,中指对着天空,其余四指两两对掐,捏出一个三层宝塔的形状。 平日里在视频里挂着八层美颜滤镜的道士们此时面色青白僵硬,躺在一片血泊里,脸上全是痛苦与恐惧。 「观主的尸体是在井中被发现的,已经打捞起来了,就摆在旁边的迴廊上,」齐征指了指三清殿前石头围成的深井,「发现时尸体是头朝上直直插在井里的,和其他人衣衫凌乱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不同,观主穿着一身紫色法衣,一应头冠配饰都很齐整,显然是特意穿好的。」 第44章 你干嘛掏枪? 青城观的观主是个六十来岁的花白鬍子老头,只看长相气质就很符合普通人对于修行有成道士的想像。 「小崔判官,您看……」林鹤皱着眉,停顿片刻,「能把死者的魂魄召过来询问吗?」 崔殷摇头,「已经魂飞魄散了。」 人死后肉体藏于黄土,魂魄归于地府,经歷种种审判后洗去前尘重新投胎。 但这并不意味着魂魄是不死不灭的。 恰恰相反,魂魄十分脆弱,脱离肉体躯壳的保护,有太多种方式可以让脆弱的魂魄彻底化为乌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这也是一般的鬼魂不能长留阳间或者地府,必须转世投胎的原因。 但灭人魂魄是重罪,除非有刻骨深仇否则不至于下这样的毒手。更别提是一夜之间坏了整座道观。 残存的厉气甚至在兇手已经离开的当下,依旧盘踞在半空中,源源不断地侵蚀着这座青城观。 「什么仇什么怨啊,十四条人命还不够吗?」胡道咂舌。 不化骨正趴窝在胡道的脑袋上,听见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可是被那个厉鬼直接弄昏过去了!这是故意伤害罪吧?我学过法律的哦!」 头顶蒲团罩的胡道用力扯了一把垂下来遮住眼睛的棕榈布,「现有的法律保护不了你,死心吧。」 你一个半截指骨连人权都没有,谈什么故意伤害罪。 「这点也很可疑。」齐征思考了一会儿,「既然那个厉鬼能轻而易举让不化骨陷入昏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呢?如果摧灭道观所有人的魂魄是为了隐藏身份,那留下不化骨岂不是自寻烦恼?」 不化骨:「.…..」 你三十六度体温的嘴怎么能吐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的确,虽说不化骨不朽不坏,但既然能让她瞬间昏迷,想必直接封印也不是难事。」林鹤也沉吟起来。 不化骨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得快要哭了,尾音颤颤巍巍的,「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堂堂天才不化骨,你们怎么能随便污衊啊!」 栗园柔声安慰,「放心吧,有这几位大能坐镇这里,一定不会让你再遭受昨夜忽然昏迷的耻辱的。」 很想挺着胸脯强调自己十分强大绝对不虚的不化骨,终于被这句名为安慰实则火上浇油的话击沉了。 「你们欺负小孩子欺负够了啊!!!」 崔殷瞥了这半根时年五十多的指骨一眼,「栗园刚四十三,你还得叫一声妹妹呢。」 于是不化骨和栗园都沉默了。 好在齐征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李峰已经找到了,是q市本地人,就住在青城山脚下,」他言简意赅地介绍,「李峰是干网络销售的,几年前就开始和青城观合作,给青城观做网络运营。半个月前应观主的邀请到青城观里小住,不知道什么没谈妥,竟然被打了出来。」 「李峰对此怀恨在心,和朋友喝酒的时候也提过一定要报復。技术那边查的时候也发现他在网上发了不少抹黑青城观的帖子和评论。」 林鹤皱了皱眉,「如果李峰还活着,他自然不会是今天凌晨的厉鬼,难道这两件事只是巧合吗?」 「小崔判官,你怎么看?」 崔殷翻开生死簿,「李峰,本该死于昨晚的车祸。」 一语惊起千重浪。 不该死的人死了是大事,可该死的人没死也是大事。 避祸的办法很多,但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劫祸不会被凭空抹消,只能转嫁。 正道的术士会将灾祸转嫁到符箓或法阵之上,比如崔殷之前带货的攘灾转祸符,就是以符箓中预存的灵力抵消转嫁的灾祸。 邪道的术士却更为阴损,往往会将灾祸转嫁到其他人身上,比如崔殷刚到阳间时审的转嫁病祸一案。 但普通符箓能蕴藏的灵力有限,能转嫁化解的灾祸自然也有限。 想逃脱这种由生死簿白纸红字写明的必死,需要付出的东西当然不可能会少——事实上,涉及到生死之事,几乎逃不脱以命换命四个字。 林鹤沉声发问,「我们能和李峰接触一下吗?」 齐征当即应了一声,「已经让人口头传唤李峰了,等我们回到局里就可以审问。」 「让看守的人都带好符箓,注意不要靠得太近,最好是单独把人关在空屋子里。」胡道提醒,「如果对方真和邪道有什么勾连,恐怕会狗急跳墙。」 「明白。」齐征面色一肃。 夜色渐浓,后殿众多神像撑起的金光罩子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了。 林鹤为此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拂尘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数十张符箓散花般飞射到空中。 绽开数十朵火红的焰花。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唿玉女,收摄不详。登山石裂,佩戴印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林鹤低声念咒,配合着空中符箓之力,瞬间便削下了厉气巨兽的一只前爪。 厉气化作滴滴答答的黑色液滴砸在地上,侵蚀出一个个的坑窝。 黑烟呲的一声升腾起来。 胡道浑身的毛毛都炸了,「这厉气浓度是不是有点离谱?这侵蚀力度是浓硫酸吧?!」 顶在他脑袋顶上的不化骨轻嗤一声,终于找到一个合理嘲讽公狐狸精的角度了,「大惊小怪,我还能在里面洗澡呢,你不会是怕狐狸毛被烧个精光吧?」 的确十分在意自己一身漂亮皮毛的胡道:「.…..」 「呵!你一根没有毛的骨头怎么会懂狐狸的审美!」 齐征看看斗嘴上瘾的不化骨和胡道,又看看一脸崇拜认真打call的栗园,最后看看摸着北司脑袋一边赏评一边看热闹的崔殷,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作为彻彻底底、真真正正的老实人,配给林鹤和他这么一群不靠谱的队友是否太过残害忠良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我们不需要支援吗?」终究敌不过老实人的良心,齐征摸着腰间的枪,低声发问。 崔殷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不小心死了的话就当场拘魂,直接下地府给我当副手多好。」 「.…..」 「当然是开玩笑的,开玩笑而已——你干嘛掏枪?!」 第45章 三层的黄金小塔 齐征从腰间别着的枪袋里掏出一把塑料手枪——儿童玩具,一按扳机就能射出手电筒光柱,传出嘹亮的生日快乐歌的那种。 「这是道协那位天才研究员发明的新产品,配给我们这边试用,听说能够对厉鬼造成一定伤害。」齐征一本正经解释。 崔殷瞥了这位刑侦大队长一眼。 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搞黑色幽默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齐征当然是看不见厉气的。 但感谢现代科技和现代道法术法的良好结合,齐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樑上。 漆黑的视野中一片脓血似的异形怪物格外显眼。 齐征端起玩具枪,伴随着喜闻乐见兴高采烈的生日快乐歌,一道道白中带金的光柱射向厉气化作的巨兽。 「道协研发出来的新东西明明很多很新的,」崔殷歪头看向胡道,「特事局为什么还对公开地府的存在保持着那么悲观的态度?」 胡道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只是一只小狐狸,小狐狸能知道什么呢?」 反倒是站在旁边的栗园开口了,「特事局最初对道协也很警惕呢。」 道协最初只是个几大修道世家联合组成的民间组织,一没有官方人员集聚审核,二没有官方场地审批,属于被抓了就要被盖上传播封建迷信,非法举行集会大章的那种。 后来特事局成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道协。 好在道协内部虽然也有牴牾争端,但至少没有多少作奸犯科的。 彻查了一年多,特事局也意识到深深扎根在各个世家的道协的确有其特有的底蕴和传承,这才缓和了态度,转而求和平谋发展促合作。 官方特事局与民间道协深度沟通、全方位协作的现状,也是在此之后才慢慢磨合发展起来的。 胡道毫不尴尬的笑笑,「那是当然,不能相信陌生人,要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心,这不是从小家长就教育我们的嘛!」 「你还记得自己是只狐狸吗?希望你捉兔子的时候也记得这句话,对陌生兔子保持一点警惕心。」崔殷轻哼。 「特事局也有特事局的难处,我们当然也不想隐瞒大众实情,但有些事情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胡道打着哈哈,最终却还是长嘆一声,「经过当年的战争,国内玄门式微,无论如何也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崔殷瞥了他一眼,「堵不如疏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 胡道苦笑,「所以前段时间副局长不是同意小崔判官您的激进直播方式了吗?」 沉重的话题到此为止,一旁林鹤在齐征的帮助下已经把厉气化成的巨兽打得缩水了整整四分之三。 小了好几号的巨兽——现在已经不能叫做巨兽了,沉下身子落在后院,却只能左支右突,疲于奔命。 林鹤这次带出来的符箓存货也不多了,干脆抄起拂尘撸起袖子和对方近战。 于是血流满地的道观后院频频传出「噼里啪啦」、「桌球嘭锵」、「叮噹哐啷」的声音。 「惨!好惨!太惨了!」 对于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不化骨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月上中天,林鹤也终于消灭了全部厉气。 大展身手的道长运了运气,露出一个专属于靠谱成年人的微笑,「幸不辱命。」 一直在旁边给他掠阵的齐征也收起歌声嘹亮的玩具枪,「林道长大才。」 两个靠谱的成年人就此达成了「勠力同心」的协战成就。 对视一眼笑得十分默契。 「.…..中年老男人的友情真是奇奇怪怪。」自认是个年轻狐妖的胡道低声吐槽。 处理过笼罩整个道观的厉气,几个人沐浴着夜色进入了三清殿。 不同于被不化骨当成衣服穿的奎星官神像,三清殿中供奉的几位神像上都内蕴着隐隐灵性之光,正是久受供奉,凝聚愿力后养出的灵性。 灵性与灵智不同,生了灵性的物件未必会开灵智。 但术士们却可以透过物件的灵性看出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整体功能有点类似于监控。 林鹤几人进门又要拜三清,崔殷和北司干脆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叩首。 「我之前还觉得供奉的多少没什么意义,现在看来还是很有用的啊。」眼见几道微不可见的愿力从叩拜的几人身上缓缓飘落进上首的神像,崔殷低声感慨。 北司沉默片刻,「阳间对地府的信仰供奉歷来稀少,即便有所供奉也是畏惧大于夙愿,自然称不上虔诚。」 「地府在地,天庭在天,阳间重天轻地,也是常态。」 作为酆都大帝,北司对地府这样的遭遇自然是无奈又痛心的,但刚刚即位十八年,小帝君想大刀阔斧的改革也是有心无力——他总不能让鬼差们刀架到人脖子上,强逼着人诚心供奉。 崔殷也嘆息,「听说现在天庭也过得捉襟见肘的,有实俸的神仙们还要好一点,没有固定工作每天打零工的那些都饿得快去挖野菜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地府统治者和地府高官对视一眼,都长长嘆了口气。 时局不济啊,时局不济。 「那厉鬼并没有进入三清殿和其余侧殿,不化骨又说昨天晚上厉鬼就闯进了后殿,那想必就是一直徘徊在后院了。」林鹤道了声得罪,将手附在神像之上,细细感受着其间灵性。 「杂工们住在西厢房,观主和道士们住在东厢房,如果是那个厉鬼将人带出来,从三清殿的位置理应能看到啊?」齐征手里捏着道观的平面图。 林鹤摇头,「他们是自己走出来的,就在凌晨一点左右,除了观主外的十三个人,全都穿着睡衣,游魂一样走出来的。」 「看起来,他们好像是想在后院里找什么东西?」林鹤眉头越皱越深,「从神像的灵性中只能看出个大概,三清殿的殿门只开了半扇,很多角落都是死角,实在看不清……等等!」 他的神色忽然一厉,声音也拔高了些许,「我看见观主了。」 「观主手中拿着一尊三层的黄金小塔,就是……他们左手捏出的那个形状!」 第46章 恕难从命 林鹤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能够让神志依然不太清醒的厉鬼留下印记,那必然是对于厉鬼来说十分重要的事物——甚至整个道观都是因为这尊黄金三层小塔才遇祸也说不定。 崔殷也将目光投注在神像灵性显示出的画面上。 观主手中端着的那尊三层宝塔雕工精緻,飞檐高高翘起,四个檐角都蹲踞着镇塔的勐兽,塔顶镶着一颗通体赤红的珠子。 「有些奇怪,」胡道低声嘀咕,「这座黄金塔并没有邪气,看起来倒像是经过多年祭拜,用不曾断绝的香火和难以估量的虔诚孕养出的大善之物。」 这样的一尊塔,怎么看都不该属于厉气满身的厉鬼和恶念纵横的观主中的任何一位。 栗园鼻樑上也架着齐征大队长同款墨镜,「或许是赃物,一人一鬼因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 「我懂我懂!这么多年有好多人为这种事情来给我的衣服磕头!」不化骨一副很懂的模样,「比如说『我那个糟心的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去死,不要和我争家产了』,『我给老公买了最高额度的意外险,他要是出点意外就好了』,『当初一起抢钱,凭什么我刚从牢里出来,他却儿女双全,干脆搞死他吧』……」 的确能看出来,在这儿装了五十年神像,不化骨收穫良多。 虽然并不全是好的收穫。 「塔尖的珠子是后镶上去的,」崔殷打断了不化骨的絮叨,「这种大小、形状、色泽的红色珍珠并不常见,如果曾经在市场上流通过,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齐征连连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还有这尊黄金塔的主人,这么贵重的物品,如果是遗失物的话一定会报警的。」 一行人在后院又转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可疑之处。 厢房还维持着昨夜道士及杂工们匆匆跑出房间时的状态——和所有乱七八糟的集体宿舍一样,充斥着奇怪难闻的味道和堆在公共空间没人收拾的垃圾。 观主的房间倒是足够干净整洁,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清茶,以及小半块配茶吃的点心。 「从这里能更加印证我们之前得到的结论,」齐征沉声开口,「观主显然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有一定预料和知情,所以才穿着正式的法衣,并且在这里喝茶等待。但事实证明他的预料出现了偏差,或者像不化骨所说的分赃失败。」 「总之,一切并没有像观主希望的那样发展,厉鬼最终杀死了他,也杀死了其他毫不知情的道士和杂工们。」 从现场和尸体上再也分析不出其他新的线索,几个人决定立刻返回公安局审问或许与本案有关的李峰。 夜色已经很深,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盘山公路上,为避免危险,车速放得很慢。 齐征驾驶着警车在前方开路。 两道雪白的车灯在弧形的道路上照出一片阔大的扇形光面,藏在深夜里的树仿佛蛰伏的鬼魅,时而投下狰狞而扭曲的影子,在车的挡风玻璃上割开一块块栅栏般的色块。 「当……当……当……」 低沉的撞击声在警车里突兀响动。 起初声音并不大,像是胶棍从内部敲在空心的金属上,沉闷而不透气,迴荡着低低的回声。 齐征皱着眉从后视镜向后车座望去。 半瓶矿泉水随着车身颠簸来来回回滚动,一声一声地撞在车门上。 「哪个小兔崽子又把喝剩的半瓶水扔在车上了?」齐征低低念叨一句,「再有下次就要罚他们出去跑圈了!」 后视镜中,后车的车灯远远投过来,在警车上笼出一片浅淡的光影。 齐征又皱了皱眉,「他们几个车开得是不是有点太慢了?怎么离我这么远?」 「或许是郎君你开得太快了吧?」一道缥缈而妩媚的嗓音在后车座缓缓响起。 「倒也是,那我慢一点等等他们——」齐征下意识的回应忽然一顿,他双手骤然捏紧方向盘,几乎是用尽毕生的定力才没做出什么会酿成车祸惨剧的异常行为。 刚刚还毫无异状的后视镜,此时已经被大片大片污红的肉膜层层遮住。 修建得平坦整洁的盘山公路,在一个唿吸的瞬间褪去了无害的伪装表象,剥露出其间诡异而恐怖的内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那是坑坑洼洼的血肉之路,覆盖着一层黏泞的暗红色液体,车轮陷在柔软且富有弹性的大片肉海里,前进不得,也后退无路。 油表还在徒然地转动着,时速已经超过一百,数值却还在不停偏动,血红的指针慢慢逼近一百五十。 齐徵用力踩死了剎车,竭力拉起了手剎。 车子似乎是深深地陷进了血肉的泥沼中动弹不得,可坐在车里的齐征却浑身被冷汗浸湿,下唇咬得死紧——车子还在全速前进,以他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式。 而他此时正身处一旦不注意路况就会车毁人亡的盘山公路! 「哎呀,郎君你很紧张吗?」后车座上,妩媚的女声中带着点点勾人的笑意。 齐征放弃了对车子徒然的控制,他苦笑一声,嗓音沙哑发颤,「我想知道……为什么选中我?」 他被安全带死死地箍在座位上,没办法转动身子,甚至连双手都动弹不得。 在肋骨被勒到生生挫裂的痛苦里,齐征听见对方回答,「奴家也没有办法啊,奴家可打不过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傢伙。」 「郎君你又如此的高大英武,奴家一见便由衷地喜欢上了呢!」 齐征双拳一紧,「你……喜欢我的话……怎么还会……想杀了我?」 后车座的女声娇媚轻笑,「郎君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家只是想和郎君长相厮守罢了。」 「你是……鬼?」齐征的手指因窒息而不自主痉挛,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嘶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气音。 「哎呀,被郎君发现了,」女鬼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所以,郎君就永远地,永远地留在这里,和奴家作伴吧!」 「.…..恕难从命。」 煌煌金光从驾驶座勐然爆发,齐征咳出一口鲜血,声音嘶哑难辨,唇角却挂着老实人难得的笑意。 第47章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这是一间足有室外足球场大的石厅。 四面墙壁和地面、天花板都覆盖着足有半米厚的暗红色血肉,其间还杂着各种白色绿色黑色黄色乱七八糟的人体组织,没有溶解的残肢败躯裹在那层血肉里,时不时溢出些红色和暗黄色交杂的浆液。 泥泞的汤水淤成填满坑坑洼洼的潭泊,支零的碎骨沉在浑浊的浆液底部,死鱼眼一样泛着诡异的光泽。 石厅正中央是一根大约两人合抱粗的肉柱,形态扭曲狰狞的肉堆上长着大大小小形状奇诡的肉瘤,血管一般的小臂粗青黑皮质管道将所有肉瘤连到一起,有规律的阔张收缩着,仿佛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小帝君别看,少儿不宜!」崔殷手疾眼快捂住了北司的眼睛。 北司:「.…..」 「本君曾多次巡视无间地狱,仵官王的剥剹血池地狱也在巡视范围之内,怎么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到?」 崔殷回忆了一下剥戮血池地狱的「盛景」,缓缓放下了捂着小帝君眼睛的手。 的确,要论噁心人和挑战人的生理极限,地府那些至今没有现代化转型的地狱们绝对首当其冲首屈一指无人能敌。 其中耗费血浆最多的剥戮血池地狱又是其中翘楚。 进去服刑的鬼魂往往要被折磨到彻底「魂淡」了才能放出来,就此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孟婆当年还专门被仵官王聘过去研制治疗精神疾病的汤药,为的就是给出狱的鬼魂们治病。 听说那一年地府的精神疾病诊所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由此可见剥戮血池地狱荼毒之深。 「不知道其他人都被扔到哪里了,」崔殷叉着腰站在肉柱子旁边,摆出一个到此一游的姿势,「这里应该是事件的起点,也是解决一切的终点……要么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北司仰着头看向不停膨胀收缩的肉瘤,「栗园和齐征都只是普通人,可能会有危险。」 酆都大帝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去救一下栗园吧,照顾柔弱的女性是每一个绅士应该做到的事情。」 「.…..」崔殷想起之前无意中瞥见的「小帝君认真欣赏国产偶像剧并抄写背诵其中台词」的画面,一时沉默。 救!要怎么告诉顶头上司他认真学习模仿霸道的样子真的很油腻? 「栗园应该在第二间卵室。」沉默片刻,崔殷果断转移话题。 事情要从三分钟之前说起。 齐征驾驶着警车在前方开路,其余几个人则开着来时的车跟在后面。 之前守在青城观的刑警后撤时顺便带走了道协这辆公家商务车的司机,于是「热心助人」的林鹤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返程的司机。 车子最初很平稳地开着,可转过几道弯之后,众人意识到了不对。 迷濛的雾气渐渐笼罩了整辆商务车,雾气逐渐变浓,最终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齐征的车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商务车里的几个人甚至面对面都无法看清对方。 腥臭的味道在车厢内部蒸腾发酵,令人作呕。 胡道作为嗅觉格外灵敏的妖怪,是最先受不了的。 他狠狠踩住剎车,想将车停下,下车处理引起这种味道的罪魁祸首。 可剎车却无声无息地失灵了。 车子越开越快,在一片翻滚着的浓雾中狂奔疾驰,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下山崖。 「怎么回事?!我没感觉到异常!」胡道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崔殷微微眯着眼睛,攥住了北司柔软细腻的小手,「是堕神的气息。」 林鹤手中的罗盘在疯狂旋转,速度快得几乎要摩擦出火花来。他声音发涩,「堕神?怎么会出现这种……」 堕神,顾名思义,神仙堕坠即为堕神。 神仙堕坠的原因有很多,被恶意污染伤害、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心怀残忍扭曲的恶意……很多理由都会让福泽八面的神仙成为为祸一方的堕神。 山野小神堕坠的记录相对较多——他们往往生于山野长于山野,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拥有更强大力量的妖怪,一旦被外物所迷便很容易化作堕神。 天庭的神仙堕坠的记录则要少上很多,但那些有神位、有众多信徒供奉的神仙们,一旦堕坠,其造成的危害也是空前巨大的。 崔殷的母亲碧霞元君就曾经和东岳大帝一同斩杀过一位自天庭逃窜的堕神。 而崔殷对那件事情的印象就是——地府鬼差们因为骤然激增的死亡人口连加了十三天夜班,累得夜游神差点暴走强闯酆都大帝办公室要求调休。 其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但无论是山野小神还是天庭有铁饭碗吃公家饭的神仙,总归是没有那么多堕神出现的。 尤其是在全面杜绝封建迷信的当下,山精野怪很难再因当地百姓的供奉成神,成神的少了,化作堕神的自然也少了。 至少道协和特事局已经将近五十年都没收到过堕神目击报告了。 「堕神……据说他们残忍兇狠,迷狂于杀戮和鲜血,」栗园声音有些颤抖,「是这样吗?」 崔殷神识铺展开来,正仔细寻找着对方的方向,闻言应了一声,「没错,一旦堕坠就会性格大变,无论曾经是多么温柔和善的神,化作堕神后都没有仁慈可言。」 大概可以类似于精神病患者在犯病时无法控制自己? 浓重得已经泛起血色的雾中,一团形状诡异的肉块引起了崔殷的注意。 那团肉的形状无限近似于曾在神像灵性中看见过的三层黄金小塔,塔尖镶嵌着一颗圆睁的眼球,塔檐伸展出无数飘浮髮丝似的肉芽和肉须。 在崔殷感知到那团肉块的同时,肉块顶部的眼球也注视着她。 黑白分明的眼球里蕴藏着最深重的恶意。 下一秒,浓雾吞噬了整辆车子,包括车上的所有人。 手拉手的崔殷和北司被扔进这处堕神降生的血肉大厅,而其余的人则分散在孕育堕神的不同卵室里。 ——这就是崔殷在三分钟之内搜集到的全部信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大家都活着。 坏消息是,再过几分钟可能有人就要死了。 第48章 堕境 栗园屏住唿吸躲在空筐里。 三分钟前,几人乘坐的商务车连车带人被浓雾吞噬,她手心紧攥着道协给每个特派员配备的护身灵具,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仅仅一个唿吸的功夫,她便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破败而狭小的灶房。 传统的土灶台,灶里燃烧着微弱的火焰。檯面上摆着些已经清洗干净的蔬菜,黄泥抹平的地面堆着一麻袋大块大块的肉。 斑斑点点的血迹渗过粗糙厚实的麻布,洇出暗红的纹路。 插着门闩的破烂木门外传来轻佻而妩媚的女人嗓音,「哎呀呀,好像来了新的厨娘呢!不知道这一次,奴家美丽又善良的厨娘能藏多久呢?」 「一定要藏好自己,不要被找到哦!否则……」后面的话淹没在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中。 栗园死死攥着手中的灵具,轻手轻脚地翻倒灶台旁边半人高的空竹筐,尽量无声地躲了进去。 她努力维持清醒和理智——作为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哪怕对上最弱的堕神她也毫无胜算可言。 所以,她只能尽己所能地躲藏,等待其他人的救援。 如果在此之前,她被发现了,那就先发制人用灵具拖住对方,再趁机逃跑…… 栗园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模拟自己的逃生路线,却越想越是恐惧,手脚发凉,唿吸急促,耳边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哔哔啵啵的火焰燃烧声中,细微的蠕动生长的碎音。 地面上堆着的整整一麻袋的肉,此时正翻滚着,蠕动着,血红的肉上长出苍白的肉芽,滴落粘稠的暗红汁液,慢慢地从麻袋口溢出来,黏煳煳地垂到地面,蔓延开的挂着黄白色脂肪的肉上豁开一道口子,长出歪歪扭扭的尖锐的牙,一层一层遍布整个腔室。 一条艷红色的,满是突刺和瘤块的舌头伸出来,发出一点垂涎的口水声。 栗园躲在倒扣的筐里,等到突突跳动的心脏终于慢慢和缓下来,她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的冷汗,扒开竹筐的缝隙,单眼向外观察。 眼前有些发黑。 她以为是竹筐外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正准备缩回头用手向外试探。 忽然,她的眼球被什么冰凉粘腻的东西舔了一下。 「啊!!!!」那一瞬间,栗园爆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 左眼眼球被生生刮下一层黏膜,血和泪混合着淌了半张脸。浓稠的液体从眼眶汩汩淌落,温热而潮湿,带着扑面的腥甜。 栗园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口微微收缩,甚至连剧烈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刚刚,是什么东西? 她仿佛被沉进某种巨大的、空洞的、冰冷的深渊,连灵魂都凝滞其中,无法思考,无法理解,只有本能在疯狂战慄。 逃……逃……逃…… 逃离这里! 求生的本能在歇斯底里地嘶吼,栗园跌跌撞撞站起身,撑着发软的双腿艰难地跨出两步。 却又被依旧罩在头上的竹筐绊了一跤,踉跄着向前扑倒。 手中紧攥的灵具在无声无息间碎成浅白的飞灰,栗园在无边的恐惧和痛苦中,隐约听见一声缥缈的轻笑。 「啊,原来当时奴家这么滑稽啊……」 *** 崔殷和北司闲庭信步地离开了血肉大厅。 多亏碧霞元君那诡于常人的家教渊源,自小听着「东岳大帝智取妖邪,碧霞元君勇斗堕神」睡前故事长大的崔殷对堕神的了解远超常人。 神仙堕坠时会滋生一处名为「堕境」的领域,其间包括孕育堕神的卵室和堕神诞生的产室。 卵室中反覆上演着逼使神仙堕坠的场景,而产室则会復现神仙堕坠的瞬间。 堕境既是堕神的痛苦之源,也是堕神的力量之源。 他们在堕境中一遍又一遍经受堕坠的痛苦,又将这种痛苦强加给被拖入堕境的每一个人。 除非堕神被诛灭,否则苦痛永远无法解脱。 「三间卵室的堕境,看来这位堕神有不少故事。」崔殷手中的生死簿泛着淡淡金光,在两人周围撑开一圈光罩。 北司微微皱眉,「林鹤在第一间卵室,栗园在第二间卵室,胡道在第三间卵室。那齐征在哪里?」 堕境是独属于堕神的领域,独立于现实空间之外。即便是崔殷也没办法绕过堕境的主人将神识铺展到现实空间中。 她只能确定齐征的确不在堕境中。 甚至堕神本体如今也不在这里。 「总不至于我们在里面打生打死,齐征大队长和那位堕神小姐在外面相亲吧?」崔殷顺着勾魂笔笔尖指路的方向往第二卵室走。 即便只和对方的一只眼珠子打了个照面,崔殷也能确认那是个女人的眼珠子。 ——这就是一位三百年无休的判官的敏锐。 北司板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齐征大队长是个好人。」 「这倒是,我一直觉得他和特事局副局长都很适合做鬼差。」崔殷点点头。 过分自由散漫的地府最欠缺的就是这种忠厚老实人了。 产室和卵室之间由漆黑无光的通道连接,两个人在生死簿的莹莹金光和勾魂笔笔尖大盛的朱红光芒照耀下推开了第二卵室的门。 满脸是血的栗园左手抄着把豁了刃的菜刀,右手拎着直径半米多的木锅盖,正和对面麻袋里勉强凑出一个人形的肉块对峙。 忽略她颤抖的双手和战慄的双腿,倒是显得格外英勇。 「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北司缓声开口。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栗园便浑身发软地瘫坐在地上,菜刀和锅盖噹啷脱手,血和泪混了满脸。 崔殷瞥了一眼灶房里长得过分抽象的「人」,倒也能理解为什么这位气质温婉的q市特派员怕成这个样子。 毕竟连她都觉得这幅尊容有点猎奇了。 「哎呀,奴家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吗?」已经满溢出麻袋,黏黏答答在地上翻涌蠕动的红肉上裂开无数道口子,呲出布满腔膛和舌尖的锐利牙齿,无数道妩媚的女声从那些口子里悠悠传出。 「真可惜,奴家还以为两位能在产室多待一会儿呢,奴家可是在那里诞生的哦,两位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第49章 本君口谕,不得造次 崔殷笑眯眯地,「比起在产室寻找你堕坠的原因,在卵室不是更方便吗?」 地上暗黄污红的肉浆翻滚着咕嘟咕嘟的泡泡,一张塞满舌头的嘴忽然咧开,粘稠的泡泡们随之破裂,迸溅出几滴拉着丝的汁水。 「可是,奴家却不想让几位这么轻易探查到奴家的秘密呢。」所有口子一瞬间紧紧闭住,长满肉芽的嘴扯开满是恶意的弧度。 狭小昏暗的灶房慢慢变得虚幻透明,其余两间卵室中的场景也逐渐呈现在几人面前。 林鹤手中握着断了半截的拂尘,后背抵在地窖墙壁上,脚踝锁着锈迹斑斑的铁链。 胡道已经化作原型,身形庞大的火红狐狸趴踞在木板拼成的破烂方床上,爪子下面死死踩着两把血迹斑斑的杀猪刀。 「哎呀,几位还真是粗鲁啊!」缥缈的女声仿佛从空间之外传来,声音中蕴藏中浓重的恶意,「奴家可是很害怕呢,所以——」 白茫茫的大雾在堕境中弥散开来,现实空间的画面也铺陈在堕境中的几人面前。 漆黑夜色中,一辆失控的警车正在狂飙,而雪白的车灯能够照射到的尽头,就是万丈深渊般吞噬一切光线的断崖。 面唇角挂着鲜血的齐征面色青白,双目紧闭,胸腔微微凹陷,唿吸微弱得几不可闻,已然陷入昏迷。 「所以,你们的同伴有危险了呢,」远在天边的女声轻轻发笑,「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你住手!」林鹤目眦欲裂,怒吼了一声。 胡道也抖着浑身的毛化作人形,语气凌厉,「你真不怕我们拆了这里?!」 「哎呀,奴家可是堕神,是残忍兇狠,迷狂于杀戮和鲜血,性格大变没有仁慈可言的堕神哦。怎么会畏惧你们的威胁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栗园浑身发颤,上下齿列不由自主地哆嗦相碰——对方在引用之前车上她和崔殷关于堕神的讨论。 ……她在那个时候就注视着一切。 林鹤死死攥紧拳头,「你要怎么才能放过他?」 「这可真有意思,你们竟然要问奴家?不该是奴家问你们,为了救他你们愿意做到什么地步么?」 胡道恨得一脚踩碎两把精钢制就的杀猪刀,声音却努力放松,「我们又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先把车停下我们才能和你讲条件吧?」 「奴家才不傻呢,奴家停了车,你们就要掀翻奴家的堕境了。」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警车的速度太快,几秒钟的交谈间距离断崖已经又近了一大步。 林鹤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 警车的喇叭忽然响起沙沙的杂音,而后是响彻整个盘山道的交谈录音。 「你……喜欢我的话……怎么还会……想杀了我?」 「郎君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家只是想和郎君长相厮守罢了。」 「你是……鬼?」 「哎呀,被郎君发现了,所以,郎君就永远地,永远地留在这里,和奴家作伴吧!」 「.…..恕难从命。」 震耳欲聋的录音已经播放完毕,空荡荡的道路上却仿佛还迴荡着隆隆回音。 崔殷挑起单边眉梢,玩味地笑了一声,「原来是鬼吗?」 「怎么可能,奴家可是堕神……」妩媚的女声矢声否认。 崔殷却笑眯眯地捏了捏北司软弹的小脸蛋,「小帝君,看来到您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北司暗暗鼓了鼓被捏出一个小坑的脸颊,「本君知道了。」 白茫茫的雾气中,刺目的银光如银瓶乍破,煌煌然的光芒笼罩在北司幼童的身体上,将人团团拥住。 而后犹如银蝶破茧,一道颀长身影缓缓自光中踏出。 倾国绝色,风华万种。 鸦羽般墨色的长髮缓缓披落,整个人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 一双惑人的桃花眸子,眼角微微上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勾勒出一道阴影,恰落在眼尾晕染的淡淡微红处。眼波流转间,一汪春水动盪微凉,缱绻而雍然。纤眉细长,如同黛墨工笔描绘。鼻樑高挺,薄唇色泽略淡。 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五官轮廓较之寻常成年男人更为柔和稠艷,自有天成的一份矜贵端方。 一身玄黑长袍,精緻的金丝绣纹衬着线条流畅优美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修长的脖颈,直至略微散开的衣襟中隐隐可见的精緻锁骨。 「本君口谕,不可造次。」声音冷淡而自持。 警车后座的堕神忽然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车轮在柏油马路上擦出刺耳的响声,随着发动机一声闷响,疾驰的车子在距离断崖仅仅三米不到的位置急剎停下。 车尾腾起淡淡的白烟,车灯落在黢黑一片的崖谷中,车轮碾过的碎石砸出空荡荡的迴响。 即便是知道北司身份的林鹤和胡道此时都为那笼天罩地的威压震撼不已,更别提只是大略知道北司身份不简单的栗园。 ——她已经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崔殷倒是神情淡定。 这次酆都大帝显露还只是少年形态,远远不如真正的法相法身那么风华无限,姿容绝世。 毕竟只是控制一个堕神而已,还用不上调动大量法力恢復成年形态。 「啧,这次没了齐大队长做人质,我倒要看看所谓的堕神到底有多厉害!」胡道狠狠扼了扼手指,「就算我一个人打不过,加上林鹤怎么也能把她打到叫饶吧!实在不行,还有酆都大帝和判官坐镇呢!」 林鹤:「……」 倒也不必这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既然是由鬼修成的神仙,还是直接交给我们地府处理吧。」崔殷勾魂笔点出一个「破」字,白雾笼罩的堕境瞬间寸寸碎裂。 商务车早在几人被扔进堕境时就狠狠撞在了内弯的崖壁上,车头都凹出一个巨大深坑,好在没有引起爆炸。 齐征的警车则停在断崖边缘,车后座瘫着一具色泽灰败的骷髅。 挂着斑驳琐碎皮肉的骨骼上到处都是刀刃剜过的痕迹,深深浅浅,叠了一层又一层。 一身骨头还算完整,只除了—— 右手食指断了半截指骨。 第50章 太岁 右手第二根指骨缺了半截的骷髅僵硬地瘫在警车后座,空洞的眼眶里忽闪着明明灭灭的红光。 「原来是附身了太岁,难怪弄得到处都肉乎乎血淋淋的。」崔殷隔着车窗瞥了一眼浑身刀痕的骷髅。 仅仅片刻功夫,恣意生长的肉芽已经爬满整具骨骼,结出一块块遍布青黑血管脉络的肉瘤,黏腻的脓黄汁液覆盖在奇形怪状的肉块上,滴滴答答地洇湿了车座的软垫。 地府初创时期,律法不够完善,管理也有缺漏,因此出现了不少遗留直至时近的问题。 由鬼修成神仙便是其中之一。 所谓神仙,用通俗且玄幻一点的方式解释就是——进化进阶了的灵魂。 民间传说往往杜撰「人死之后化为鬼,鬼重新投胎入六道」,但事实上,真正的生死轮迴和民间传说称得上截然不同。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生死轮迴,灵魂不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想理解生死轮迴,必须要清楚何为灵魂。 最初的世界无宇无宙,只是一片混沌。 而后混沌分阴阳,阴者浊沉,下降化为阴间;阳者清轻,升腾化为阳间。 阴阳相分相合,由此生万物。 灵魂就诞生于阴间于阳间相交之处。 阴气阳气交融调和,灵魂便因此诞生。 当灵魂附着上阳间由阳气汇聚而成的肉体,人便因此诞生。反之如果灵魂吸纳阴间的阴气,则称之为鬼。 阳间充斥阳气且吸纳阳气,阴间则充斥阴气且吸纳阴气。 构成肉体的阳气不停逸散且被阳间吸纳,并随着肉体的老化逸散速度逐渐减缓,当逸散速度赶不上吸纳速度,阳间便开始吸纳灵魂中的阳气,直至肉体完全「死亡」。 此时灵魂中阴气大于阳气,于是便下沉进入阴间。阴间开始吸纳灵中的阴气,直至灵魂中阴阳再次调和,并吸纳足够的阴气,化之为鬼。 反之亦然。 所谓生死轮迴,便是灵魂在阴间与阳间的上浮与下沉。 当灵魂中的阴阳二气彻底被屡次的沉浮消磨殆尽,便是灵魂的彻底消亡。 而神仙与普通人、鬼、妖的不同就在于——他们的灵魂已不再是阴阳交融调和,而是重归于混沌。 混沌之气不分阴阳,因此神仙得以不死不灭。 当然,只是一般意义上的不死不灭。 毕竟神仙被杀也会死。 但问题也正出现在这里。 阳间的神仙们早在万年前就开闢了「天外天」,无论是天堂、高天原、奥林匹斯山、天庭……总归都独立于阳间之外,只有一些不足为道的山野小神才会常驻阳间。 所以哪怕天庭的神仙们互相把狗脑子都打出来,那也是天庭内部的事情,并无法干预阳间的发展。 可阴间却全然不同。 阴间的各路神仙们是真的互相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偏偏又没有一处独立的打架场所,直把阴间打得破破烂烂不堪入目,这才意识到不能这么下去。 于是三千年前,当时阴间最为强大的几位神仙各自割地而治。 上一任酆都大帝就这么带着「兄弟伙儿」成立了地府。 因为地府的草台班子里也有不少从普通鬼魂修炼而成的神仙,最初对鬼魂修炼一事并未做任何限制。 直到地府成立的第三百年,一股由「在野」神仙们组成的势力悄然成立,甚至真的险些颠覆了地府。 也是在此之后,地府才修改了规章制度,不再允许鬼魂私自修炼。 但此前三百年已经修炼有成的神仙们也并非都是叛党,自然不可能因此就判他们有罪,最多只能做到重点关注——事实上以当时地府的衰颓状态,根本就无力统计管理那些各有神通的神仙们。 总之,在那段动盪的日子里,不少阴间的神仙或隐姓埋名在阴间继续生活,或偷渡到阳间「重获新生」。 而这位附身太岁的堕神,显然就是当初偷渡阳间的那一批。 阴间由鬼魂修成的神仙们躯壳是浓重的阴气,而非由阳气凝成的肉体,那些想更好融入人间的往往就会找一样阳气重的灵物,将其塑为阳间的肉体,并附于其上。 割之而能再生的太岁自然就是这么一种非常合适塑造肉体的灵物。 急救车「滴呜滴呜」鸣叫着开上盘山公路的时候,崔殷已经一个「灭」字诀解决了警车后座的堕神。 堕神在堕境中的力量取决于堕坠时遭受的痛苦,而在堕境之外的力量却取决于其堕坠前的力量。 显然,附身太岁的这位堕神就属于力量很弱,且过得很惨的那一类。 在堕境外连普通人齐征都能在她眼皮底下搞出录音且广播播放的小动作,在堕境里却能同时制住林鹤和胡道两位。 「竟然是太岁……难怪……」林鹤看着后座那一捧淡白的灰,沉声嘆了口气。 医护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转移断了两根胸骨和三根肋骨的齐征,一道惊叫忽然从胡道头顶传了出来。 「啊啊啊啊!」 正是那半截在胡道头髮里搭窝了的不化骨。 胡道被这杀猪般的嘶嚎惊得浑身毛都炸起来了,「我说你什么毛病?!狐狸的听觉很敏感你不知道吗?!」 「我死了啊!」不化骨带着颤巍巍的哭音,又重复了一遍,「我死了啊!」 胡道:「???」 「你死了怎么还在说话,诈尸么?」说到一半觉得不对,「你就剩半截骨头了,还诈什么尸?」说完还是觉得不对,「你是成为不化骨之后才开了灵智的,倒也不能说是只剩半截骨头,你本来就这半截骨头……」 越说越乱的狐狸干脆闭嘴了。 崔殷瞥了一眼正在胡道头髮里大声痛哭的不化骨,解释了一下,「那具骷髅不是你,最多只能算你妈妈。」 「!!!」不化骨沉默片刻,哭得更大声了,「我妈死了啊!」 林鹤刚把受惊昏迷的栗园背进救护车,下了车舱走过来时就听见这么一嗓子,脚步骤然一顿。 满脸写着茫然。 所以请问他不在的这短暂三分钟内,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第51章 见太岁,谓之大吉 「小崔判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化骨乃是死物成妖,怎么会有……妈妈?」甚至这个妈妈还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林鹤问得格外真挚且困惑,胡道也满眼写着「我不理解求解惑」,崔殷干脆便翻开生死簿从头解释。 顺便还打开了直播。 她手里的生死簿类似于阳间的大资料库,只要把姓名、长相等限定条件输入其中便能查找到对应的灵魂。 在堕境里看过堕神的卵室和产室,刚刚又看过堕神本体的骨架,崔殷已经能在生死簿中查看对方的所有经歷了。 堕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白依。 白依生前是个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仅仅豆蔻年华,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 只可惜天妒红颜,柔婉的姑娘还没出阁便死于一场严重的风寒。 进入地府的白依被鬼婆婆收养了。 鬼婆婆是位严厉的神仙,满眼满心都是颠覆酆都大帝对地府的统治,就连收养白依都是因为她长相漂亮、性格柔顺,很适合调教好了送给那些爱美色的神仙们。 白依浑浑噩噩的便在鬼婆婆的「帮助下」成了神仙。 即便成为神仙的过程很痛苦,痛苦到她无数次想就这样死去,又无数次从崩溃中醒来。 即便成为神仙之后,她依旧弱不禁风,连普通的鬼魂都打不过。 即便成为神仙之后,她便成为了一件供人把赏的玩物,每日给来来往往不同的人弹琴唱曲儿,斟茶画画儿。 白依依旧很感激收养她的鬼婆婆。 直到常与鬼婆婆往来的神仙们越来越少,直到鬼婆婆也被地府的鬼差杀死。 白依已经无枝可依。 她不想继续呆在对她而言陌生而空旷的地府了。 于是她偷偷跟在一波偷渡的神仙们身后,跟着他们来到她曾经活过的阳间。 那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白家早就流离于战火,甚至曾经的王朝都已经换了主人。 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的白依听见那些神仙们说,「找点阳气重的东西,给自己捏个身子。」 白依便也那样做了。 她飘飘荡荡落在自己长满荒草的坟前,却惊异地发觉在那半人高的荒草下,长着一团巴掌大,红白交间的肉芝。 太岁。 见太岁,谓之大吉。 太岁长在自己的坟前,说不定自己真的很幸运呢?白依有些开心。 于是用太岁和自己深埋地下的枯骨,她为自己捏出了一具身体。 ——虽然棺木曾被人掘开过,而她右手食指的半截指骨不见了。 无论如何,白依很高兴自己有了阳间的身体。 她甚至暂时忘却了大家闺秀应有的矜持,开心地在原地轻跳两下,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体,唇边绽开两朵小小的梨涡。 没有户籍文书且孤身一人的少女在那种男尊女卑的时代,会发生什么几乎可以想像。 而白依空为神仙,却并无神力,依旧是那个孱弱的少女。 她辗转于酒馆青楼,终于在三年后被一位面容坚毅,身材魁梧的百夫长赎身。 「白依吾妻,自当珍之重之。」喝交杯酒时,大字不识的百夫长在微醺中一遍一遍重复特意向隔壁书生请教的情话。 白依浅浅笑着,却落下连串的泪珠,晶莹剔透,在红烛的映照下美不胜收。 成婚的第三年,南蛮叩边。 已经被白依视为家的边陲小城,一夜之间沦为人间地狱。 百夫长率城中父老百姓死守城墙,却被一箭射中胸口,轰然倒下。 「节哀……」南蛮的攻城暂时休整,百夫长手下的几个兄弟红着眼将已经浑身发凉的人抬了回来。 白依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疼。 她明明是神仙,却什么都做不到…… 不,她明明有能做到的事—— 那一瞬间,白依由衷觉得自己幸运。 她挽起衣袖,剜下手臂上巴掌大的一块肉,仔仔细细熬成肉汤,餵给百夫长喝下。 太岁,可生死人,肉白骨。 百夫长奇蹟般地醒了过来。 他继续冲杀在前,抵住了南蛮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可他的其中一位兄弟受了重伤,几乎就要死去了。 白依不想让自己的相公如此痛苦。 她于是再次挽起衣袖,剜下另一只手臂上巴掌大的一块肉,仔仔细细熬成肉汤,餵给百夫长的兄弟喝下。 因抵御南蛮,守卫城池有功,百夫长被擢升为小都统。调任前往府城。 三个月后,白依收到府城快马传来的急报。 小都统因剿匪受伤,断了一只手臂。 白依匆匆赶到府城,看见因再无法上阵杀敌而情绪消沉的相公。 手臂的伤口早就痊癒了。 白依十分庆幸地想着,幸好自己的肉体是用太岁捏成的,哪怕割下肉也可以很快便再长出来。 她的相公是一等一勇勐的将军和一等一坚毅的汉子,怎么可以因为断臂而如此消沉呢? 她于是挽起裙角,从腿上剜下总共三块巴掌大的肉,仔仔细细熬成肉汤,餵给小都统喝下。 小都统的断臂如天神赐福般长了出来,并一鼓作气,一举剿灭山匪。 因剿匪有功,小都统被擢升为校尉。 此后…… 校尉升为都尉;都尉升为将军;将军升为大将军…… 白依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下刀,从相公的伤;到相公兄弟的伤;到相公下属的伤;到相公上司的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为了全兄弟的仗义情谊;为了报下属的救命之恩;为了谢上司的提拔之举...... 甚至为了结交权贵;为了加官进爵;为了买房置地...... 割肉的频次越来越高,重新长出的皮肉也渐渐开始变得丑陋畸形,看着便觉得怪异噁心。 「再来一块肉。」大将军又一次醉醺醺地闯进白依的闺房,身上还带着青楼的胭脂香。 白依紧紧裹着身上的布衣,竭力遮住早已辨不出少女身形的躯干上,那些细长苍白的肉芽、层层叠叠的肉瘤和不断分泌脓黄粘液的裂口。 「这次要做什么?」 大将军眼底泛着乌青,面容再不復坚毅,身材也不復魁梧,「你管那么多干嘛?」 「陛下要炼长生不老金丹,」大约是醉得太厉害了,当抄起织机上的剪刀,从白依胸口剜下深深一块肉时,大将军还是低声咕哝了出来,「这可是太岁肉啊,生死人肉白骨的好东西,献上去之后,陛下总该把那片庄子赐给我了……」 「小翠最喜欢那片庄子里的莲花了……」 第52章 命犯太岁,大凶 早在三年前大将军只身入京,以「妻早亡无后」的身份尚了公主后,白依的一颗心就已经彻底的凉了。 即便听见对方酒酣时念叨着其他女人的名字,她也能做到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情之一字,本来就这么短暂又稀薄。 当年那个连情话都要向隔壁书生请教的百夫长是真切地爱着白依,当年为了守城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百夫长也是真切地爱着家国。 只是终究敌不过钱、权、名、色。 白依并不后悔曾经一刀一刀剜下的肉,她只是有些倦了。 曾经因为不想继续呆在陌生而空旷的地府,才偷渡来到阳间。 如今阳间于她却同样变得陌生而空旷。 她想离开了。 「我不想再这样和你纠缠下去了,我最后给你一块肉,你让我走吧。」白依空洞地微笑着,只是唇边再也没有那对浅淡的梨涡了。 昏黄的落日透过狭小的窗户映照在白依的脸上,窗格打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增生出赘累肉瘤的侧颊,看起来仿佛依旧是当年那个温婉貌美的姑娘。 从长长宿醉中醒来的大将军深深凝望着白依,目光近于柔和,似乎有一瞬间的动容。 他点了头。 很快,一个小厮拎着半人高的竹筐砸响了白依的房门。 「王爷说,填满这个竹筐你就可以滚了。」 ——几日前,大将军为圣上进献太岁,圣上龙心大悦,封了大将军「长岁王」。 作为当朝第一位异姓王,大将军一时风头无二。 连王府的小厮都与有荣焉,前两日得了十两赏银。此时正是荷包鼓鼓,志得意满。 不想看见不人不鬼的白依,小厮干脆就在门外提高嗓音喊了一句,接着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依沉默着把竹筐搬进她狭小的闺房。 整整一夜。 艷红的血水从门槛慢慢渗出去,打湿了台阶上翠绿的青苔。 层层叠叠的破烂衣物遮掩覆盖下,白依又成了当初那一副骷髅骨架。 她拖着步子,从杂役小厮通行的后门离开了王府。 身无分文,白依便蜷缩着勉强窝在了城外一座破庙里。 她满脸都是噁心的瘤子和肉芽,连破庙中的乞丐都不想碰她,生怕染上些什么不干不净的病疫。 「好歹也是个女人,闭了眼睛没什么区别……」夜里,有奚奚索索的声音从咫尺距离传来。 白依醒了,却只在污黑的夜色里徒然地睁着眼睛。 粗粝的手掌剥开她的衣服,又在摸到一把冰凉的骨头和遢软粘腻的肉丝时发出刺耳悽厉的尖叫。 「鬼啊!!!」 城外的破庙里住着只怪物的传闻伴着深冬的落雪一同在京城里飘飘洒洒。 大半个冬天过去,裸露在外的骨头终于被淌着脓液的肉块裹住。 白依已经没办法把自己手臂双腿上增生的肉块和躯干分离。 她的样子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滩肉上摆着一颗长满肉瘤的脑袋。无法行走,只能在地面艰难地蠕动,身后洇着一条湿黏发红的痕迹。 破庙已经很久没人光顾了。 乞丐们被夜里湿漉漉蠕动的血肉触肢和整日整夜肉芽生长的细微吮吸声吓得半死,各自卷着铺盖和破庙房顶的稻草奔向其他住地。 白依白天透过残损的庙门看地面的雪落了又融,夜里透过空荡的屋顶看空中的星斗缓缓移转。 她已经没办法移动了,无数青黑髮紫的肉芽穿透破庙黄泥抹成的地面,在地下伸展开繁复滋生的肉须,根越扎越深。 终于,一天清晨。 白依看见门外枯死的杂草中,透出一点微末的绿意。 春天来了。 是春天来了啊……白依融成一团肉块的脸上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个或许是微笑的形状。即便已经不成人形,即便已经如同真正的太岁一样扎根在破庙的地面上。 她还是很开心。 就像冬天过去,春天到来一样,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滴熘熘转动的十几颗眼珠被黏腻的肉丝团团盖住,白依「合上眼」,沉入清甜的美梦。 梦醒后,她发现自己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白骨裸露的脚踝上,挂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 她被人从那间破庙挖了出来。 「我就知道,那头怪物就是你…….」粗粝的嗓音从地窖外传来。 一颗眼球从肉堆里滚出来,被鲜红紫黑的神经丝牵连着,在地面滚过,粘上厚厚一层灰尘。 「是你啊。」 肉堆微微震颤,咧开的口子里黑红脓水不断渗溢,发出诡异又喑哑的女声。 半年前刚被皇帝封了异姓王的大将军此时一身破烂布衣,瘸了左腿,半边脸上烙着囚印。 三皇子造反谋逆,其同党尽数抄家斩首。 长岁王因曾尚公主,且对谋逆之事并不知晓,故而免除一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杖五十,烙罪印,徙蛮荒。 瘸了腿的罪人离京前去了一趟城外的破庙,砍下了白依的脑袋,挖出了白依的骨头。 他拎着那颗脑袋,背着一架骨头,颠沛整整一年,到了这座边陲小城。 白依是在那年深秋醒来的。 她的头被扔在骨架旁边,像随意丢弃的一团垃圾。 血肉在骨架和头颅上恣意生长,仿佛一株狰狞生长的植物。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曾经的大将军,如今衣不蔽体的罪人,忽然发问。 白依沉默下来。 「没错,就是你和我成亲时的那间房子。」男人站在地窖外,哈哈地大笑起来。 越笑声音越大,越笑声音越癫狂。 之后的五年,白依一直被锁在这座地窖里。 她的肉被装进麻袋拎到厨房,代替买不起的猪肉,做成果腹的食物。 男人有时会做自己依旧还是长岁王的美梦,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吆前唿后,喊小厮伺候,喊美姬斟酒…… 有时仿佛回流到当初做百夫长的时光,摸着满地粘稠的肉浆,呢喃「白依吾妻,自当珍之重之」…… 有时对着白依痛哭流涕,哭诉自己的悔过和不甘,痛意和苦衷…… 有时疯了似的在她身上砍凿剁噼,在她的骨头上留下累累的伤痕…… 第53章 无巧不成书 五年后。 白依第一次被挖出地窖,男人扯着已经死死嵌在她骨头上的铁链,把她拖到阳光下。 记忆里狭小但干净的房子已经破败不堪,曾经洞房花烛夜的卧房塌了半边屋顶,豁楞楞坦露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里。 她早就没有衣服可穿,裸露着摊成噁心肉堆的「身体」,被扔在木板拼成的破烂方床上,男人用两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从她身上大块大块剜着肉。 后来,两把刀也噹啷,噹啷,砸在地上。 牙齿撕咬着黏泞柔软的血肉,从喉管滑下,落进胃袋。 男人进食了足足半天。 直到双眼爆出鲜红的血丝,脖颈青筋青得发紫,肚子大到仿佛即将临盆。 他是活活撑死的。 尸体砸在白依身上。 慢慢腐烂,发臭,生蛆,流出黑绿的脓水…… 飘飘的冬雪覆盖了一切。 白依在雪中沉沉睡去,又在料峭的春风里缓缓醒来。 又是一年春天。 柳树泛起嫩黄的芽时,男人已经化成一具枯骨。 白依浑身眼球盯着房檐外长出的翠绿杂草。 缓缓地,缓缓地,庞大的肉块咧开一道巨口,将身上那副骨架全然吞噬。 白依就这样堕坠了。 讲完这个有些漫长的故事,崔殷指尖敲敲生死簿,「不化骨就是当年被贼偷走的那半截指骨,从这种因缘关系来讲,白依的确是她的妈妈。」 「我妈死了!还死了两遍啊!」不化骨嚎啕大哭。 可惜她只是截骨头,实在没有泪腺这种器官,无论怎么哭都是干打雷不下雨。 唯一的受害者就是胡道的耳朵。 「.…..所有堕神都是经歷过这种痛苦吗?」沉默良久,林鹤才沉沉吐出一口气,缓声发问。 崔殷摇摇头,「神仙堕坠的原因有很多,像白依这么惨的当然还有,但也没那么多。毕竟像白依那么弱的神仙实在不多,连普通人都能随便囚禁摆弄她。」 【啊啊啊有一个还不够吗?!主播是不是太冷血了?】 【我早就想说了,主播好像一点同理心都没有,挺过分的。】 【这是反社会人格吧?竟然还能说白依太弱?】 【取关了再见,实在受不了这种视他人痛苦为儿戏的主播了。】 【就算真的是判官,也该有最基本的同理心吧?】 【取关+1,主播最好记住,发死人财毫无道德。】 崔殷瞥了一眼井喷的弹幕,难得没像往日一样容色温和,而是轻嗤一声,明媚动人的脸上挂着勾人却冷淡的笑意,「发死人财的到底是谁?」 「是把过往故事讲出来的我,是趁机鼓动情绪的水军?」崔殷的声音如冬日凌冰冷冽,「还是花了大价钱请水军抹黑我的——半烟狐狸,你?」 *** 远在j市酒店,半分钟前,半烟狐狸还在盯着屏幕满脸冷笑,「小崔判官,我倒要看看你的人设毁了之后该怎么办……我的名声毁了,你凭什么还好好的?!」 仅仅半分钟后,她的脸色便黑了个彻底。 屏幕里,崔殷一张脸美得不可胜收,声音却凌厉而威重,「……半烟狐狸,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指名道姓的问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心头,半烟狐狸浑身都在发寒。 她的脑海中还充斥着对崔殷剧烈的恨意,双腿却莫名地在发软发颤,连嵴背都渗出一层淋漓的冷汗。 「看什么呢?脸色难看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浴室里,一身腱子肉的中年壮汉腰间围着块浴巾,大咧咧地走了出来。 半烟狐狸干笑两声,声音都在发抖,「没,没什么,就是听了个有点吓人的故事。」 「是吗?」中年壮汉凑过来,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正想往半妖狐狸的胸口放,余光却陡然扫见了她手里端着的平板屏幕。 仿佛在那一瞬间便被利刃刺穿了身体,壮汉触电般连连倒退了三步,一张黑脸刷得灰败下来,好像抹了层死灰,「这个人是谁?!」 他手指发颤地指向屏幕里笑容冷冽的崔殷,声音比半烟狐狸还要颤抖。 「我只知道她网名是小崔判官……」半烟狐狸嗫嚅着回答,「怎么了?」 中年壮汉已经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判官?」 他发癫般颠过来倒过去地念叨,「完了,全完了,全完了……」 半烟狐狸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对屏幕里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忽视了身体自发涌起的恐惧和颤慄,准备走过去扶对方起来。 刚从沙发上站起身,就听见沉沉的敲门声。 「警察查房,请配合工作。」 *** 崔殷等人回到q市公安局时,刑侦大队副队长陆岩正在打电话。 「人已经抓到了?很好!后续行动我和几位大师沟通后再与你们交接……」 他转头看见一行人走进来,急忙说了一声「再联繫」,匆匆挂了电话迎上来。 「几位大师,我们这边查出了一件要事。」 几个小时前,警察们口头传唤了李峰之后,在对他居住的房间进行搜查时,发现了一个新线索—— 李峰手提电脑的加密相册里,竟然有那尊三层黄金小塔的照片! 多年的刑侦经验让陆岩立即意识到,这绝对是一条重要线索。 顺着这条线,警方很快就查到了三年前的一桩往事。 三年前,青城山附近的一户居民报案称,夜跑时目击到有两个人在半山腰挖坑,旁边放着巨大编织袋,怀疑他们是在抛尸。 警察当即出动,却见那两个人从编织袋里拎出两棵树苗,正在填坑浇水。 到场的警察们哭笑不得,一边教育夜跑的人不要过度揣测捕风捉影,一边教育半夜上山种树的人不要干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两方教育完毕,警察们便笑呵呵地离开了。 当时这件阴差阳错的巧合事还充当了好一阵子的办公室笑话,大家都在说这可称得上是「无巧不成书」的典范了。 然而,三年前大半夜在山上挖坑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李峰。 电脑里的那张黄金小塔照片也正拍摄于第二天的白天。 这才是真的无巧不成书。 第54章 同谋 「我们怀疑,植树只是藉口,李峰和他的同伙张武就是想挖掘黄金小塔。」说到这里,陆岩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中也有庆幸,「好在那天出警的同志们对在场的人都做了登记,我们这才能迅速对应到具体人员。」 「和毫无案底的李峰不同,张武可谓是前科累累,打架斗殴、偷盗财物、猥亵妇女……三年前他刚从狱里出来,手头拮据时还在公交上扒窃过钱包,不过涉案金额达不到立案标准,最后选择了私了。」 陆岩手指划过平板上的资料,「我就说一个刚出狱穷到要偷钱包的人,到底哪里来的钱私了——根据银行的交易记录显示,正是李峰给他转了二十万。」 「而李峰这二十万,则来自青城观的观主。」 林鹤微微皱眉,「看来更加具体的内容还需要李峰和张武开口。」 陆岩点头,「我们已经和张武目前所在的j市公安局联繫过了,刚刚的电话就是对方打过来的——张武已经被口头传唤,目前正在j市公安局。几位如果有什么想问的问题,也可以现在就整理一下,交给那边的审问同志。」 「我有一个问题。」一路被不化骨嚎得快要神经衰弱的胡道立刻举手,「一个事关我生死的问题。」 陆岩一惊,「您请问。」 「你们这儿有母爱比较丰盈,比较会带孩子的女警吗?」胡道面色肃穆。 「这……今天值班的的确有一位有孩子的女同志,陆岩视线在几个人身上扫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被崔殷抱在怀里的北司身上。 「是这个孩子需要女同志帮忙带着吗?可是……」他又看了两眼昏昏欲睡的小帝君,「我看他在妈妈怀里挺乖的啊?是困了想睡觉吗?」 崔·妈妈·殷:微笑.jpg 北司从解除了少年形态后就有些精神不济,一直恹恹的。 本来小孩子的身体就撑不住苦熬大半夜,他又耗费了不少神力,就更加困顿萎靡。 在到公安局的车上小帝君的脑袋就一点一点的,小小打着哈欠,眼角微微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崔殷看他强撑着不肯彻底入睡的样子,干脆在下车的时候就直接把人抱了下来。 毕竟小崔判官实在很喜欢小孩子热腾腾软乎乎的身体,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抱着一团温暖又软和的棉花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至于小孩子本人的意愿? 那当然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刚刚目睹过北司大发神威的胡道却不敢像崔殷这样「渎神」,一颗狐狸脑袋几乎要摇出残影来,「不是不是,我想寄存的是这个——」 他指着自己的凌乱的发顶。 一道稚嫩的童音当即传来,「你不要晃了,我好晕啊!要掉下去了!」似乎是哭了很久,声线还带着沙哑和浓重的鼻音。 陆岩:「!!!」 这一晚,既齐征大队长世界观破碎之后,他最中意的副手,陆岩陆副队长也无法倖免。 当胡道把那半截还在叽叽喳喳的指骨从头髮里薅出来的时候,陆岩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空气里瀰漫着「难以置信」的气息。 「我一直以为,所谓术士,只是比普通人更强一些……原来,可以连人都不是吗?」过了好半晌,陆岩才嗓音干涩地开口。 胡道:「不瞒你说,我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妖怪也是第一次见半截儿骨头说话的盛景呢。」 总之,一夜之间痛失衣服和母亲的不化骨被託付给正在值班的女警察,几个人则继续之前被间断的谈话。 「张武和李峰最近还有联繫吗?」 陆岩点点头,「最近一次的联繫记录是三天前,通话时长接近两个小时。再之前大约每隔一个月张武都会给李峰打一次电话,但每次通讯时长都只有十几分钟。」 「李峰每次在结束和张武的通讯后,都会打一笔钱给他,从五千到十万不等。」 崔殷抓住了重点,「三天前那次联络之后,李峰没再给张武打钱?」 「没错。」 胡道轻嗤一声,「这不是挺明显的吗,分赃之后一方贪得无厌继续索取,另一方忍气吞声不敢声张。」 「我们也是这样怀疑的。」 几个人正在说话,一个实习警察敲响了陆岩办公室的门,「陆队,审讯室安排好了,李峰也提进去了,现在就可以审问。」 「刚好,具体细节我们就向当事人询问吧。」陆岩站起身,「上面批下来了申请,几位可以和我一起进入审讯室,只是审问时还要以我为主,请几位大师谅解。」 他这话主要是对着崔殷说的。 ——任谁在审问案件相关人士的时候身边坐着个判官都不可能太自在。 总觉得对方会一脚把自己踹到一边行使本职。 更何况人家是的的确确有这个能力的。 审案审了五百年的崔殷漫不经心地点头,「放心,你们阳间内部的案子我不会参与的。」 把已经进入梦乡的小帝君放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崔殷拉过一边的毯子给北司盖好,又在茶几上留了一张说明去向的便贴纸,这才跟着陆岩进了审讯室。 李峰毕竟不是确定的犯人,甚至连犯罪嫌疑人都算不上,只能称作案件相关人士,哪怕是被警察登门拜访又传唤到公安局,也是被好茶好水地招待着,手边甚至还放着点瓜果零食。 可当事人却全然没有被这些「糖果炮弹」打动。 李峰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高中等,身材偏瘦,一头乱糟糟的头髮,鼻樑上架着副厚厚的眼镜,面色苍白,眼底发黑,手指神经质地细微抽动。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陆岩刚刚在主位坐下,就听见他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但你们要保护我,我不想死——我知道你们中有判官,我要告状!我知道很多!你们必须保护我,你们要救我,我不能死……」 他颠过来倒过去的要求保护,深深地垂着头,被厚镜片遮住的眼睛里闪过癫乱的精光。 第55章 包家诡案 「保护每一位公民的人身安全是我们警察的义务,」陆岩拔开钢笔的笔帽,声音带着安抚,「我们不会允许任何伤害你的行为出现的,放心吧。」 李峰却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目光在他身后的几个人身上徘徊,忽然双眼一亮,近乎急切地扑到崔殷面前。 陆岩差点被这次「突然袭击」惊得拔出枪来。 「我知道你,你是小崔判官!求你救救我,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李峰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崔殷脚边,双手切切地扯着崔殷的运动裤裤脚,脑袋重重磕在地板上,一声一声清脆而响亮。 重重九个头下去,李峰的额头已经红肿起来,隐隐渗着血丝。 崔殷:「。」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你先起来说话,没听见人家警察叔叔说吗?保护公民人身安全是应尽的义务。」崔殷有点嫌弃地往后撤了一步,没让他继续扯着自己的裤脚。 陆·警察叔叔·岩:欲言又止,止言又余。 胡道快言快语地做了嘴替,「我才两百来岁都不叫警察叔叔了,小崔判官您这辈分差得是不是有点多?」 「呵,那我可真是谢谢你提醒了。」崔殷冷笑着磨牙。 李峰跪趴在地上,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三年前,张武通过网络找到我,说想和我做一起干笔大事。一旦事成,就是无本万利,几十万的大生意。」 「最开始,我只以为他是疯了在说胡话,所以并没搭理他。可是,他又陆陆续续给我发了不少消息,说自己找到一份藏宝的手稿,说我只要带着他进入青城观的后山他就给我三万块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那时候我手头也实在是不宽裕,想着反正只是带他去一趟后山,万一能拿到钱呢?就算他不给我三万,三千哪怕是三百那我也是小赚一笔啊。」 「所以我就答应了。」 李峰答应下来的第二天,张武就来到了q市。 两个人在附近一家网吧见面之后,李峰才明白为什么张武要千里迢迢找上他这个陌生人,甚至在一开始就用钱利诱。 那件宝贝不是那么好拿的。 民国时期,q市声名显赫的豪门大户包家在青城山上修了青城观,说是为了祭祀先祖包青天,所以才在正殿拜奎星。 但在张武得到的古籍残页记载中,修建青城观的缘由却有完全不同的面貌。 那时包家还只是略有钱财,在q市只能算是二流。 包家的嫡小姐生了重病,缠绵病榻眼看就要不行了。 举府上下悲痛不已的时候,一个形状疯癫的道士闯进了包家,怀里还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包。 「太岁可生死人,可肉白骨,是包治百病的灵药啊!」道士笑嘻嘻在府里乱跑,边跑边唱歌儿似的放声狂喊,一身的破烂道袍,脸上不知在哪儿沾得黑灰,抹得脏兮兮的。 包家十几个杂役们一哄而上,这才把那个滑不熘秋的道士给抓住。 包老爷气得要把人活活打死,却被包夫人拦住了。 不知是救女心切以至于陷入了魔障,又或者是抱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总之,包夫人命人抢走了道士怀里的布包,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一块新鲜的血肉。 包家厨房里熬出一碗肉粥,包夫人亲自一勺勺给女儿餵下。 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包小姐竟然真的就活了过来,当夜便能站起身四处走动。 包夫人喜不自胜,几乎要把道士当成座上宾供奉起来。 可包老爷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命人绑着道士,逼问,「这样的肉想必不只一块吧?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还有多少?」 道士依旧笑嘻嘻地,「树上结的,到处都是,可多啦!可多啦!」 「青城山,到处都是!可多啦!可多啦!」 自觉找到通天之路的包老爷急忙带着家中的杂役小厮一同赶向青城山,被五花大绑的道士也跟在队伍里,一路哼着歌儿被推搡到了山上。 青城山是座没什么人烟的荒山,据说得名于古时候建址于这里的一座名叫「青城」、依山而建的边陲小城。 半山腰有座破烂的道观,只有两间废弃茅草房,一圈树篱笆圈出片荒地的道观正中长着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 树冠沖天,微风吹拂间,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 包老爷急忙命人爬上树去查看。 令所有人都心惊胆寒的是——那棵树上的确结着血淋淋的「果子」。 鲜红,柔软,黏腻,滴滴答答淌着血。 「太岁,太岁,变成树的太岁!」道士一边拍着手掌,一边绕着树疯跑。 自此过了两年,包家成了q市真正的豪门大户,青城山上那座破烂道观也被翻修成了奎星殿,只对包家子弟开放。 嫡小姐即将要嫁给年轻有为的少帅,包家正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 令人胆寒心战的怪事发生了。 最初是包小姐叫嚷着身上仿佛被割了肉般疼痛难忍,身上明明没有伤口,却几度疼到昏厥,延请无数名医却丝毫查不出病因。 接着,包小姐的身上开始长出令人观之作呕的肉瘤和肉芽,从手臂,到大腿,到胸脯,最后蔓延到她如花似玉的脸蛋。 包老爷彻底慌了。 他冲进关押道士的地窖密室,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锁住道士的铁铐还完整地摆在地上,里里外外五层的门锁还牢靠地插着。桌面上放着两个冷硬馒头和一碗剩菜——昨天夜里小厮进来给道士送的晚饭。 那个疯疯癫癫的道士,竟然就这样凭空失踪了。 仿佛他忽然之间出现一样,又忽然之间抹去了所有痕迹消失。 和包小姐相同症状的病人越来越多,包家的门槛几乎都要被来上门找说法的人踏破。 直到两个月后,包家一家三十七口,被发现全部活活烧死在那座刚刚建成的奎星殿。 连同殿前那棵足有两人合抱,树冠沖天而起,结着血红「果子」的树一起。 葬身火海。 第56章 太岁塔 被大火燃尽的奎星殿中,只剩下一尊小小的三层黄金塔。 真金被火熔炼得越发璀璨,为救火围拢起来的百姓们却没人敢染指——实在是包家的死状太过惨烈,一时间关于「包家受到神罚」的传言搞得满城风雨,那尊黄金塔也就被掩埋在了歷史的尘灰下。 偷鸡摸狗时偶然得到半卷古籍的张武却动了心思。 那可是如假包换的黄金啊!还是件古董宝贝,如果卖给有钱的冤大头,就算是卖上几十万也一定有人肯买的吧? 张武决定去q市把那个据传埋在青城山半山腰的宝贝挖出来。 可是临出发前,他被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找上了门。 「你一个人去?不成不成,有厉鬼盯着,你的命数压不住的,」灰头土脸的道士连连摇头,「你需得找一个早死的倒霉蛋,用他的命压着,嘿呀,那才能安安稳稳地把三层塔挖出来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张武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自己要去q市做什么,可那个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道士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武满脸警惕。 道士却笑嘻嘻地,一脸黑灰,露出两列白牙,「当然是帮你呀!」 最终,张武还是信了那个道士的话——实在是对方说得太准了,连他前半辈子干的那些腌脏事都捅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在道士的指示下,张武找上了李峰。 他当然没对李峰说什么「你就是道士说的早死的倒霉蛋」这种话,而是稍微润色了一番,大体就是李峰八字硬,镇得住邪。 两个人就这么上了青城山,顺顺利利地把埋在土里的黄金塔挖了出来。 ——虽然其间被夜跑的人当成抛尸的杀人犯,惹来了警察。 总归黄金塔到手,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转手出卖赃物的问题了。 这时候,李峰倒是想起了什么。 「咱们两个一点门路都没有,单是卖黄金那多不值钱?要是炒作成开过光的法器什么的,那得卖出多高的价钱?刚好我和青城观的观主一直有往来,他可认识不少大客户,咱们给他分两成的钱,一起把塔的价格炒起来。」 张武答应了。 李峰带着黄金塔的照片去和观主交涉。 在看到黄金塔的真容之后,李峰就已经不满足于张武答应他的三万块钱了。说是什么他的八字硬能镇得住邪,谁知道镇过邪之后他会不会折损寿数?要么就是损耗精气之类的?小说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于是,李峰一面告诉观主,他愿意两千万把黄金塔卖给青城观。 一面又告诉张武,观主愿意出五百万,买下黄金塔。 这个价钱已经比张武想像中高上不少了,他本以为卖上几十万就够不错的了。 再加上他那时在公交上扒窃被发现,急需用钱私了,当即就应了下来。 「给你十万块的辛苦费!」收穫颇丰,张武还十分大方地把原先答应的三万涨成了十万。 李峰坐收一千五百一十万,只觉得心得志满。 然而钱这种东西,无论有多少都是不够用的。李峰大手大脚地恣意挥霍,再加上张武隔三差五就要从他这里敲诈勒索一笔,半个月前,李峰口袋里已经空了。 他干脆学着张武的样子,上了青城观,想从观主手里再敲一笔。 他可是知道的,观主从他手里买走了塔之后又特意在上面镶了颗红珍珠,红红金金的别提多好看了,再加上观主一直不肯出手,说是要用香火供奉滋养灵性,物以稀为贵,前些日子还有人愿意出九位数把黄金小塔请回去镇宅呢。 九位数啊,李峰觉得自己只要两千万简直就是在做慈善了。 他也不多要,只想再来两千万。 结果被打了出来。 气得要死的李峰在三天前张武又打来电话要钱的时候和他大吵了一架,无意间得知对方是在一个道士的怂恿下把他扯了进来。 李峰挂了电话的时候还在心里冷笑,张武那么大个子,没想到也是个盲信鬼神之说的蠢货。 结果再一抬头,就看见面前蹲着个满脸黑灰,笑嘻嘻的道士。 「哎呀呀,你马上就要死了,真是可怜吶!」道士咂着嘴,摇摇头抖落满地脏兮兮的灰,「两天后的夜里,你就会被飞驰的汽车碾成一滩碎肉,真是好惨呢。」 李峰攥紧手指,他脸色青白,惶恐地望向紧锁的防盗门。 这个道士,是完全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 怎么可能? 人……真的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两天后,半夜十一点,李峰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是李峰先生吗?您的父亲正在医院抢救,请尽快赶来q市第一人民医院。」 李峰双手哆嗦着,手机几乎都要握不住,仓皇中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拉开门便沖了出去。 却在看见门外蹲着的道士时怔愣住了。 他茫然地看着衣衫破烂的道士。 道士也抬头看着他,满是黑灰的脸上咧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两列洁白的牙齿在昏黄的楼道灯里闪烁着阴森的寒光。 「多巧啊,」道士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仰着头笑嘻嘻地,「你会在今天晚上死于车祸。」 李峰浑身一抖。 楼道里的灯亮了整夜,李峰手里死死攥着手机,视线一遍又一遍在黑洞洞的楼梯口扫过,却又很快便触电般移开,仿佛那里深藏的是触之即死的万丈深渊。 天边泛起微光时,李峰再次接到医院的电话。 「非常抱歉,李峰先生,您的父亲抢救失败……」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李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嚎啕。 可在剧烈的悲痛中,又有一种微妙的庆幸在生根发芽。 幸好没有赶去医院,否则自己还要搭上一条命,多不值得啊? 「恭喜你,活了下来。」一直蹲在原地的道士嘿嘿笑了两声,脸色却惨败得连满脸的黑灰都遮不住,「但你并没有就此安全下来,因为……」 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因为,厉鬼会盯着所有与太岁塔有关的人的。」 第57章 孟婆到访 崔殷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瞥了李峰一眼,「太岁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知道那尊黄金三层小塔的名字。 结合j市那边从张武嘴中审问出的消息,关于太岁塔的来龙去脉显然已经有些眉目了。 现在还剩下的问题自然就是——那个道士的身份,以及道士口中提到过的厉鬼究竟是什么来头。 可以推测,道士口中的厉鬼和屠戮青城观的是同一个。 而对方屠戮青城观,显然就是为了抢走那尊太岁塔。 「还有一件事,」j市警方说到这里时声音有些犹豫,「据张武交代,那个道士在突然消失之前曾经对他说过,他做过的所有事情,一旦遇见判官就会彻底暴露。」 「在得知他的女伴得罪过崔殷女士之后,他就显得很恐惧,所以才能这么快交代出所有事情。」 陆岩也下意识看向一脸可怜巴巴盯着崔殷的李峰,表情有些莫测。 「您在他们心中形象似乎……不是很正面。」陆副队长不知不觉就用上了敬辞。 崔殷:「.…..」 已经习惯被阳间的人想像成青面獠牙的形象了呢。 一点都不在意呢。 微笑.jpg 感知灵敏的胡道默默向旁边挪了两步,离这位散发着沉沉黑气的判官远了一点。 「那个厉鬼……」崔殷正准备继续开口,忽然听见小帝君的传音。 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显然是被吵醒的,「孟婆上禀说她那边有些关于此案的消息,她已经过去了,你先招待一下。」 孟婆啊…… 崔殷表情莫名一顿。 怎么说呢,虽然同为女性文官,但崔殷和那位科研人员关系并没有想像中好。 非常表面的同事关系。 其根源大概在于以崔殷大大咧咧的性子真的很难应付得来孟婆那种温婉柔顺的大家闺秀。 而大家闺秀本秀孟婆又实在难以苟同崔殷过于不在乎形象的种种行为。 不过,崔殷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小帝君,我记得孟婆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小姑娘感情的渣男吧?见到就要黑化的那种?」 小帝君含含煳煳地应了一声,「是的,嗯?」 他声调一拐,显然也想起了堕神白依和那位渣男本渣的故事。 但现在想起来也已经晚了,崔殷听着审讯室外彬彬有礼的叩门声和温柔可亲的嗓音,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您好,我是崔殷的同事孟婆,也是这次案件的目击者,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一身温雅广袖汉服的孟婆被实习小警察红着脸请进审讯室,她先是笑吟吟地对着审讯室其他几个人福了福身,接着才看向崔殷,微笑着打招唿,「小崔判官,好久不见了。」 「嗯,」崔殷满脸写着「冷漠且紧张」,「你说你是这次案件的目击者?」 赶紧说正事,说完正事就把人送走。坚决不能留给孟婆得知渣男行径的机会。 什么「女医学生怒刺渣男,捅了十八刀被判定轻伤」那都是小儿科。 像孟婆这种科研大佬那都是「这碗汤下去你肯定不会死,但你肯定恨不得立刻就死」打底的,据说她用来对付渣男的汤药手拉手可绕地球十八圈。 比某飘飘奶茶还要多乘个六。 孟婆面容秀丽,神态优雅温和,闻言点点头,「说来也巧,两百多年前我研究出一款新的汤药药方,需要用到太岁这种阳间才有的药材,所以曾经来q市出过差。」 「那次出差时曾经看见过一棵太岁化成的巨树,本想采些果子的,没想到对方已经初有神智,大约再有百年就能化成为人了。」 说到这里,孟婆轻嘆了口气,「昨天看见白无常在群里发的通缉令,我就想起了这桩往事。」 「仔细回忆起来,那太岁身上的确有些厉气,我本以为是偶然沾染上的,但如今看来,恐怕是对方早在那时就与厉鬼有所牵扯。」 孟婆所说的大树就是当年和包家一同葬身火海的那棵。 而在得知太岁化身的跟脚之后,崔殷在生死簿上查出对方的身份——也毫不意外的正是那个频繁出现在事故现场的疯疯癫癫的道士。 至此,在这段漫长故事中出现的所有角色都已经粉墨登场,所有角色的身份也都已经辨认分明。 而故事发展自此的因由,也将从当事人的口中重新吐露。 黑白无常押着太岁化成的道士进入审讯室时,陆岩的表情已经毫无波澜了。 都是崔殷的同事嘛,他懂的。 公安局查案子不也讲究警力协同吗? 地府工作与时俱进一点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哪怕有问题,那也是他们这些区区凡人太大惊小怪的问题。 呵,麻了。 然而陆岩副队长不仅不能把这种世界观尽毁的情绪表露出来,还要撑起一张职业化笑脸,欢迎友方单位的深入配合。 「是黑白无常同志吧?感谢你们带来犯罪嫌疑人,」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很快改口,「犯罪嫌疑妖。」 被亲切称为同志的黑白无常:「.…..」 虽然不知道哪里怪怪的但总之是怪怪的。 「怎么不装疯卖傻了?」看着一身破烂道袍,但满脸黑灰已经清洗干净,露出一张平平无奇青年面容的太岁,崔殷微挑起眉梢。 太岁面色冷淡,声音也没什么波澜,「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真的?」崔殷手指点在生死簿上,「但你最想杀的人,现在还活着吧?你是准备——」她目光望向一旁正恭恭敬敬给刚过来的小帝君问好的孟婆,哦了一声,「你是准备把人交给孟婆?」 「看来的确什么都瞒不过判官。」太岁轻轻点头,却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 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的其他几个人:「???」 大概也只有北司反应过来了崔殷的意思,「张武是那个男人的转世?」 那个辜负了白依的男人。 对方虽然在有了钱权之后做过些欺霸凌弱的事,但都不算过分严重,因此只判了无间地狱监禁三年,反倒是因其保家卫国的大善之举,享了三世荣华富贵。 包老爷是他的第四世,若没有道士的插手,本也应该是除了中年丧女外一世富贵无忧的命途。 本该让他得判重刑的「食肉害人」,却因为受害者白依自始至终没有真正受到伤害而无法判决。 第58章 他是她最忠诚的信徒 崔殷目光浅淡地看着太岁化成的道士,「看来你的确是把所有事情都算计好了,既然如此,想必你对自己即将遭受的刑罚也早有预料。」 太岁点点头,「无间地狱监禁五百年,魂飞魄散。」 「屠戮青城观满门的厉鬼呢?」崔殷又问。 太岁漠不在意地回应,「已经被我杀了。」 崔殷和太岁的加密通话进行到一半,审讯室的门又被敲开了。 这次来的是一直在兢兢业业把半截指骨当孩子照顾的女警,「陆队,不化骨她一直哭,说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女警手里捧着不化骨,表情也有些尴尬。 「啊!是你!!!」不化骨嚎啕大哭的声音忽然一止,对着太岁发出一句好大声的感慨。 太岁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称得上温情的波动,「是你啊,看来青城观的供奉的确不错,你也快到化形的时候了。」 「我都想起来了,」不化骨抽抽搭搭地,「那天是你把我送给老头子的,你还说希望我好好长大,可是……」 她看着太岁身上通天的煞气,又吸了吸鼻子,抽噎两声,「这下好了,我妈死了两次,我爸也要死了!!!」 继崔殷给她解释了为什么堕神白依是她妈之后,不化骨又无师自通地把太岁当成了自己爸爸。 「你爸?!」胡道毛毛一炸,视线在太岁身上疯狂游移,沉浸网络世界多年的狐狸一时间脑子里刷屏了无数「冷知识」。 不化骨异常肯定,「夫妻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我爸和我妈就是这样的!」 毕竟当年白依的肉身都是用太岁和自己的骨头捏出来的。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被不化骨这样打岔,之前审讯室中沉闷严肃的氛围也维持不下去了,陆岩看看一脸「我就是这般妖怪」的太岁,又看看一脸「本判官刚正不阿」的崔殷,仿佛骤然衰老十岁似的嘆气。 「崔大师,还是请您为我们解解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岩诚恳发问。 崔殷在这方面已经是个熟练工了,当即便端起茶杯轻轻润了润嗓子,开始讲故事。 这段往事还要从白依堕坠开始说起。 辜负白依的男人死后不久就下了地府,不轻不痒地在无间地狱关了几年,就投胎转世又是一条好汉。 被他害到这种地步的白依却时时刻刻都在堕境里反覆经歷着曾经的痛苦,不得解脱。 在这样长久的折磨中,堕神将不少人勾引至堕境活活害死,终于惊动了术士界。 一位道法高深的术士祭出经歷多年香火供奉的三层黄金小塔,终于将白依封印于其中。 堕神被封印,被她害死的鬼魂却在游荡中继续残害他人,最终化成无恶不作的厉鬼。 太岁在白依离开王府藏身破庙时就已渐渐开了灵智,却是在堕神被封印后才真正化身为妖的。 他的妖身是一棵庞大的树,封印堕神的小塔被他的根须层层包裹着深埋地下,融成半鬼煞的厉鬼却被堕神的杀身之仇吸引,日日徘徊在黄金塔周围。 直到太岁看见偶然来阳间採药的孟婆。 他想起了白依在地府时关于对方的记忆——极为仇恨渣男,对待渣男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在那一瞬间,太岁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他要让所有曾伤害过白依的人偿命。 于是,他用自己的「果子」蛊惑包老爷修建奎星殿,并一把火烧了包家和自己的本体。 人挪活树挪死,本体是棵树的太岁被深扎地下的根系所限,始终无法离开q市。 于是太岁精心设计了那场大火。 当本体在灿烂的火光中燃尽一切,化为一捧飞灰,被烧去大半条命的太岁终于自由了。 他开始新一轮的报復,殚精竭虑,绞尽脑汁。 从百夫长的转世张武,到宰相转世的李峰,皇帝转世的青城观观主,所有曾在白依身上撕咬下一块血肉的灵魂,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准备放过。 那些大啖其肉的,也必定遭受同样的痛苦。 那些为她的堕坠添火加柴的,也必定被者投入烈火。 他引诱张武得知了黄金小塔的所在,又把李峰牵扯其中,让他们为金钱互相欺瞒又互相争执。看着曾经一派和谐的翁婿,如今狗咬狗一嘴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他诱骗观主想要高价买下小塔,让对方在半夜欢欣等待,却放任厉鬼循着塔中封印的堕神气息,屠戮了整个青城观。看着曾经「君臣相得」的君君臣臣,如今也同赴黄泉。 他蛊惑厉鬼打破黄金塔的封印,又亲手杀死蒙昧混沌杀孽满身的厉鬼,还堕神白依一个彻彻底底的自由。 他借判官崔殷的口,将数百年前的一切和盘托出,让真相大白,让过往的冤屈袒露天下。 他将让白依遭受的一切重新摆上地府的公案桌,他将让白依从此得到属于自己的公正对待,他将让所有害过白依的人背上永生永世的罪名。 他甚至为每一个人安排好了应有的结局。 张武会被孟婆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对渣男恨入骨髓的孟婆会以种种雷霆手段惩治不曾被地府律法惩罚的灵魂,让他痛不欲生,让他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峰会知道,替本该死于车祸的他续命的,正是他突发急病不曾见过最后一面的父亲。他会永远活在这种痛苦和恐惧中,直到属于他的死亡真正来临。 观主溺死于观中的石井,被厉鬼杀死的他被厉气侵染,再也无法离开死亡的青城观,徘徊在无人知晓的阳间,忍受着阳光遍体的剧痛。 而他自己,也将在无间地狱受尽一切煎熬,从此魂飞魄散。 可他本就该如此。 他本就该去陪伴那个叫做白依的姑娘。 他本就该去追随那个叫做白依的神仙。 他本就该与那个叫做白依的堕神一同,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他本就是她坟边的一株太岁。 他本就该是她的肉身,她的盔甲,她的枝叶与根须。 她的,最忠诚的,信徒。 第59章 第二次联动? 崔殷的故事讲完,审讯室里一时陷入寂静。 作为当事人的太岁反倒是最平静的一个,他从女警手中接过哇哇大哭的不化骨,声音隐隐带着笑意,「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你之前封印了我的记忆……」不化骨抽着鼻子,「还把我送给了那个老头子……」 她当年流落盗墓贼之手,是太岁从一群商量着把她打磨了做摆件的人手里把她救了出来,还教她修炼,渡给她妖气让她更快地开启灵智。 她是真心把太岁当成师父和父亲的。 听说凡人死时需要孝子摔盆送终,她就想着等太岁老了,她也会孝顺对方的,她一定要做一个孝子,作为一块不朽不灭的骨头,她保证自己能活到给太岁摔盆的那天。 把这些话告诉对方的时候,太岁还笑话她太过天真。 「你当初明明说过,」不化骨一向清脆的声音中也混入了沙哑和浓重的鼻音,「你是太岁,食一片復一片,是不会死的……」 她那个时候多开心啊,总觉得世界上有另一个不朽不灭的存在,那她一块格格不入的骨头成为妖怪也就不那么孤单了。 虽然对方是肉乎乎的太岁,而自己是硬邦邦的骨头。 但那也是一家人啊。 可是…… 不化骨沉默片刻,又气唿唿地开口,「在我和我妈之间,你还是选择了我妈,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她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泪意,重新把自己伪装成那个不通世事坚硬一块的骨头。 「好好长大吧,不要恨其他任何人,也不必恨我。所有的罪孽都自我终结,你还是那个剔透漂亮的小骨头。」 太岁轻柔地揉了揉不化骨的指尖,缓缓说着最后的赠言,依稀间还是那个笑意温和的师父和父亲。 直到黑白无常将太岁带走,审讯室里才终于响彻如同幼兽丧亲的恸哭。 「大师,李峰和张武该怎么处理?」沉默良久后,陆岩沉声发问。 作为人,他当然也同情白依遭受的一切,甚至能理解太岁想要復仇的心情。 但作为警察,斩断这种传播痛苦和罪恶的链条才是他真正应该做的。更何况灵魂转世后前尘往事本并不应该算在此世头上,太岁所做的又何尝不是迁怒。 「李峰命数已尽,多活这两天也是因为以命易命的邪术,鬼差如今便可以拘魂。张武阳寿还有五天,五天后自然有鬼差来勾。」崔殷笑笑,「地府也不允许私自復仇,只是发生在白依身上的事情的确是地府法律有缺,之后地府会彻查此事的。」 陆岩这才轻轻舒了口气,「那就好。」 稍微放下些心的陆岩转头就看见嚎啕大哭不止的不化骨,在一旁抓耳挠腮却不知从何安慰的胡道和林鹤,以及浑身郁郁黑气几乎要扑到人脸上的孟婆,又倒吸一口凉气。 「此间事了,孟婆,你可以回去了。」在陆岩很想原地爆炸的当口,北司终于张开了尊口。 满脸写着和善的孟婆冷哼一声,「张武是吧,等回去重审当年的案子之后,老娘不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老娘就不姓孟!」 陆岩浑身一哆嗦,「地府允许私刑?」 自觉地府法律的公正公平受到质疑的崔殷连连摇头,「那可不是私刑,孟婆是无间地狱特聘的科研专员,研究各种惩治罪人的汤药本来就是她的工作之一。」 也就是不是私刑,而是光明正大以公谋私的意思。 陆岩:「.…..」 不是很懂你们地府。 总归青城观惨案至此已经告一段落,崔殷等人又在q市休息停留了两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重伤的齐征大队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进一步的治疗。因惊惧过度昏迷的栗园也已经重回工作岗位,还特意到高铁站送别了几人。 林鹤和胡道要回j市,崔殷和北司则准备直接回a市。 两拨人在地铁站告别。 胡道乱蓬蓬的脑袋上顶着不化骨,经过这两天的磨砺已经颇有奶爸的风范,「小崔判官,我之后可能会重新捡回道仙人的帐号直播,之后记得和我联动啊。」 终于想起自己「主职」是个主播的崔殷:心虚.jpg 之前青城观的案子已经是刑事案件,她自然不可能举着摄像头在旁边直播。倒是特事局的副局长昨天晚上给她打了电话,说过两天张武死了之后警方会披露一部分青城观的案情原委——没有灵异事件的那部分。 到时候崔殷也可以用「据说」,「我有一个朋友」,「内部消息」之类的名头稍微传播一点点「封建迷信」。 但必须拿捏好尺度,讲成灵异故事或者都市传说都可以,唯独不能讲成真人真事。 容易引起社会恐慌。 对这方面一向不是很会拿捏尺度的崔殷灵机一动,「副局长和你说过了吧?青城观这个案子可以稍微讲一部分,既然要联动,就一起讲这个故事吧。」 胡道有些莫名地点点头,「我看你和蓝氧联动去鬼屋,还以为你喜欢户外活动呢。」 崔殷:什么户外活动?半烟狐狸警告! 顺带一提,当初张武被抓,和他一个房间的半烟狐狸自然也被带去了公安局。 结果就是僱佣水军编造虚假信息、诽谤攻击、传播淫秽色情、诱导未成年充值等等罪名并罚,判了五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十五万元。 对此结果崔殷只能说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也行,我的回归首播和你联动还能蹭点人气,」曾经的灵异区一哥道仙人说到蹭人气一点都不脸红,「正好不化骨这两天就要化形了,到时候还能跟我一起上直播,给我当个小助手什么的。」 「谁要给你当小助手!」一直安安稳稳在胡道头顶当个造型别致发卡的不化骨憋不住了。 太岁临走前将所有妖力都留给了不化骨,也难怪她快要化形了。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 崔殷瞥了一眼胡道此时还算浓密的毛髮,又想想不化骨莫名对狐狸头毛的热衷。 总觉得距离胡道被薅秃顶的日子也不远了呢。 第60章 失踪人口回归 原本一次简简单单的直播盛典夜硬是牵扯出了一熘郎当事件,崔殷和北司再次回到阔别半个月之久的a市,两个本质上都有点宅属性的人结结实实在家里蹲了三天。 每天除了出门取外卖,坚决不迈出大门一步。 比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女儿家还要贤惠。 这两天特事局、道协和q市公安局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毕竟青城观惨案伤亡人数众多,是件大案要案,一系列调查结果都需要公开透明。 但总不能直接对关注此案的百姓说青城观上上下下十四人全都死于厉鬼索命。 于是三方人马经过一次又一次合议后终于编出了一个相对能上得去台面的说辞——起因是张武、李峰、观主三人关于黄金塔产生的钱财纠纷,结果是黄金塔原主人精神失常后对青城观进行打击报復,灭青城观满门后死于坠崖。 q市刑警大队队长齐征也因夜路追兇而车祸重伤。 看起来有理有据,有头有尾,逻辑清晰——毕竟黄金塔原主人精神失常。 精神失常的人无论做出什么都很正常。 「而我们的目标,就是把真实发生的事情以鬼故事的方式融入其中,起到寓教于乐的高端目的。」胡道身后背景是破旧狭小的白露观,旁边则站着个瓷娃娃似的小女孩。 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团乎乎的小脸上还带一点婴儿肥,杏眼剔透,肤色白得好像最细腻的骨瓷。 「来,小骨头,给小崔判官打个招唿,」胡道揉揉小女孩扎得歪歪扭扭的沖天辫,「免得所有人都来问我是不是虐待你。」 被胡道强硬取名为胡谷的不化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就是在虐待我,连肉都不给我吃。」 胡道扯扯嘴角,「你这败家孩子,我可是全真派道士,怎么能吃肉呢?」 「我记得在q市那几天,你没少出去吃烧烤吧?」崔殷语气冷淡地拆台。 胡谷顿时炸了,「我没化形的时候你就吃肉!我化形了你就不给我吃!」 「你们在q市还真的发生了不少事啊,道仙人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呢,可惜师父讲故事的水平真的很差,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的呢……」一起视频的还有林鹤的话痨小徒弟,灵异区大主播,网名透明的小月亮,真名肖月的姑娘。 被师父留在q市没能亲眼见证一切的肖月早就积蓄了满肚子的不满,此时一股脑全都释放了出来。 其话痨程度是平时的红色有角三倍速。 三拨人其实是在为下午的联动直播做准备。 林鹤作为五十多岁的老古董——亲徒弟肖月语,对直播这种新鲜事物大概秉持着理解接受但不热衷的态度,于是他的徒弟肖月就成了师父的全权代理人,也代表了新一代道协人的态度。 「特事局的讨论结果是,要逐步放开对灵异玄学方面的限制和把控,胡道和肖月刚好代表了特事局和道协,又有小崔判官您作为地府的代表,这次直播也算是一个信号吧。」已经半秃的副局长长嘆一声,保温杯里是秘书给他沖的黑芝麻煳泡枸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又养发又养生。 可谓是双倍体贴。 之前崔殷只在讲述白依堕坠故事时短暂地开了一次直播,讲完故事黑水军翻飞,她也只是提点了一下僱佣水军的半烟狐狸,接着就关了直播。 之后就再没打开过直播软体,甚至连各种社交帐号都没登陆过。 整个人与时代脱节得仿佛刚去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呆了一周。 「半烟狐狸被抓的新闻已经放出来了,小崔判官你也跟着上了一次热搜。」肖月说到这里,表情有些按捺不住的忍笑,「结果,小崔判官现在有一个新称唿了呢。」 崔殷下意识觉得不对,「什么称唿?」 「主播杀手。」端正坐在旁边喝青提奶昔的北司用纸巾擦擦嘴角的奶渍,一本正经地回应。 没错,在崔殷与世隔绝的日子里,新晋网瘾儿童酆都大帝对网上所有消息都了如指掌。 事实上真的是个判官的崔殷:「呵呵,这名字好不适合我呢。」 但回想一下自己的战绩,崔殷一时也有些沉默了。 毕竟和蓝氧联动一次,蓝氧倒了,在公告哭天抢地自毁长城。 被半烟狐狸抹黑,半烟狐狸倒了,正在监狱里上演经典铁窗泪。 想到这里,崔殷犀利的目光看向胡道。 「看我看什么,小月亮比我更早和你联动的吧?就算跟你有关系的主播来一个倒一个,那先倒的也该是小月亮。」 肖月:看在你是我偶像的份上,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下午两点。 崔殷准时开播。 【失踪人口回归。】 【看见这只鸽子了吗?噶了,我噶的。】 【还以为主播已经把我们忘了呢。】 【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联动道仙人!】 【迷妹小月亮终于和偶像道仙人有联动了吗?活久见!】 【虽然但是,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三人组?】 【一点都不奇怪啊,之前判官和小月亮就联动过了,那次不是还直播给道仙人视频来着吗?】 【顺便还鞭尸一波半烟狐狸,可真是太刑了!】 【大喜的日子不要提那种晦气东西,来,和我复述,重铸灵异区荣光,从本次联动开始!】 【重铸灵异区荣光……】 密密麻麻的弹幕已经把直播间屏幕完全覆盖,崔殷微眯着眼睛从中间挑出一条,缓缓读出来,「三个大主播联动到底要搞一波多大的事?」 她弯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狐狸眼,笑得有几分狡黠,「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大事情。」 「还记得我几天前讲过的那个故事吗?我来给你们讲后续了。」 【啊就是那个太岁的故事!】 【骗了我好多眼泪结果主播说熘就熘!】 【我q市本地人,有一个非常非常重大的发现!那天主播讲故事的背景,就在青城山山路上!】 【青城山,那不是……青城观在的地方吗?】 【主播别告诉我你前几天就在青城观?!】 崔殷笑眯眯地,「bingo,回答正确!」 第61章 五百年高考三百年模拟 崔殷已经和胡道、肖月连了麦,三个人连同北司和胡谷都互相问过好。 上午刚刚聊过好半天的几个人也没装不熟,很快就进入到了终点。 ——以灵异传说和鬼故事的方式复述青城观惨案。 其中张武和李峰的真实身份需要保密,崔殷干脆就直接用百夫长转世和宰相转世称唿。 「总之,太岁为白依报仇后便迎来了牢底坐穿的结局,而百夫长转世和宰相转世也将在阳寿终了后回到地府接受二次审判。」 言简意赅地介绍完故事的起因、经过、高潮、结局。崔殷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润了润嗓子。 小月亮正在看弹幕,「有人在问,太岁为什么要帮白依报仇?」 【我问的,按理说是白依把他摘下来捏成肉身的吧,不然他一直长在地里,也不会被一直割肉了。】 【这么一说,倒也是啊,太岁这算是无妄之灾吧?】 【就,说不定是太岁喜欢上白依了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我觉得我不可,这种爱情有点离谱。】 【何止离谱,简直离大谱,谁会喜欢一直从自己身上挖肉的人啊!】 【那白依不是还主动给百夫长挖肉吗?】 【……前面的你竟然说服我了。】 【也未必就是爱情吧,毕竟太岁也是在白依把他捏成肉身后才开了灵智的,那说不定是雏鸟情结呢?】 【为柔弱母亲报仇的儿子?嘶,有点带感怎么办?】 一直捧着手机看弹幕的胡谷眉头越皱越紧,一张圆乎乎的小脸都要皱成苦黄瓜了。 胡道告诫过她不能泄露真实身份,在青城观神像里薰陶了五十多年的不化骨苦思良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挽回父母声誉」的方式。 「白依和太岁是夫妻哦!因为他们有一个孩子!虽然白依不知道自己生过这个孩子,太岁在找到这个孩子之后又把她送给了别人,但,他们还是爱着这个孩子的,这个孩子也是爱着他们的。」 「我有一个朋友」的超进化版本。 然而更让观众们震撼的是—— 【什么叫做白依不知道自己生过这个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太岁还把孩子送给别人?】 【剧情是怎么忽然从为母报仇大男主剧一转变为家庭伦理剧的啊?】 【孩子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啊?太岁化成人的时候白依已经被封印了吧?】 【别在公屏聊这种东西啊!主播的直播间要被封了啊!】 【球球了,骯脏又污黄的现代人们不要再发散思维了!】 崔殷也觉得弹幕思维的确过于发散,「太岁和白依的感情我作为外人无权置喙,但无论为了什么原因,以私刑杀人都是不可取的。」 「毕竟法律就是为了斩断仇恨链而存在的。或许法律会存在漏洞,会不够完善,但一旦纵容私刑,社会只会更加动乱。」 作为判官,崔殷也看过太多「復仇」的故事。 只能说,被仇恨蒙蔽双眼后,很多行为都难以控制,而仇恨的连锁会以所有当事人都无法控制的速度迅速扩大,直至雪崩,一切失控。 【如果法律无法惩罚罪人呢?!难道受害者就要看着他们耀武扬威,伤害更多人吗?!】 一道加粗彩色的弹幕停在屏幕正中央,语气尖利。 崔殷垂下浓密的睫羽,声音肃穆端庄,「无论何时,法律都是滞后的。无论如何惩罚施害者,都无法补偿受害者曾经受过的痛苦。所以法律的意义在于警慑,在于让未然的犯罪因法律的威慑不再发生。」 「但另一句话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对于进入地府的鬼魂来说,生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有些被掩埋的罪行,在阳间未得审判,不代表地府不会审判。」 说到这里,崔殷露出一个十分符合地府公务人员身份的微笑,「不巧的是,人一辈子的所作所为,生死簿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噫!这个微笑,我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别提了,我真的仔细回想了一下干没干过错事,还好最多就是小时候往前桌铅笔盒里扔毛毛虫。】 【前面的我觉得你这个值得判无间地狱三日游!小时候我快要被铅笔盒里的毛毛虫吓死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做天在看吧!由衷希望所有该死的人死后在地府好!好!享!受!】 【之前就总觉得那些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轻飘飘一个死刑简直太便宜他们了!知道去了地府之后还有无间地狱等着他们,顿时觉得天都亮了呢!】 【虽然说重刑不可取吧,但想到欺负我的坏人都要在地狱受苦,我怎么就那么开心呢!】 弹幕再次炸锅,崔殷随意瞥了一眼,觉得宣传地府光辉灿烂形象的每日任务已经完成,顿时心满意足,优哉游哉地啜了口茶水。 「转世之后还是不是曾经那个人?」胡道也在读弹幕,他目光转向崔殷,「小崔判官,你觉得呢?」 崔殷摇头,「科学家不是已经证明了吗?人格的形成受生物遗传因素、社会文化因素、家庭环境和学校教育因素、早期童年经歷、自然物理因素、自我调控因素等等影响。和灵魂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相信科学啊诸位。」 【判官劝我们相信科学,可以的这很科学。】 【为什么这么一本正经普及心理学知识啊?判官也要学心理学吗?】 【仔细想一想,说不定人家真的要学呢?】 「恭喜你们猜对了,」崔殷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仅在阳间要学习和考试,在地府也要考试呢!」 「我当年可是笔面双第一进的判官岗哦!」 【……虽然知道了主播是个学霸,但为什么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怨气?】 回想起当年百年义务教育做过的无数《五百年高考三百年模拟》,崔殷浑身的怨气浓得快要实质化了。 和死后入地府因为表现优异被吸纳为实习鬼差,经过一到两年的实习教育就可以转正的后天鬼魂不同,崔殷这种生是地府的鬼,死……神仙一般死不了,总之出生就在地府的崔殷接受的是正统的地府教育。 百年打底,两百年成才的那种。 漫长而又漫长的学生时代,简直是挥之不散的噩梦。 第62章 三岁就不尿床了 给嗷嗷待哺的观众们科普了一下地府漫长而无聊的求学之路,崔殷便笑眯眯地把话题转给了胡道。 白露观观主·灵异区曾经的一哥·活了两百多年的狐妖,此时正在颇为自得地晒娃。 虽然和胡谷之间闹了诸多的不自在和小矛盾,但想到自己作为妖怪前辈的身份,胡道也难得有了些关照后辈的心思。 「胡谷聪明着呢,三岁就不尿床了,五岁就会自己出门打酱油——嗷!」 好端端的一个狐狸硬是嚎出了狗叫声。 胡谷此时正以一个乳鸟投林的姿势挂在胡道身上,白嫩嫩的小手里紧紧攥着胡道略长的头髮。 她个子小,一只手薅着头髮,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往下出熘,胡道的头皮因此便遭了大殃。 「……」崔殷漫不经心地想着,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成真了。 估计等不到把胡谷养大,胡道就要被薅成一只秃毛狐狸了。 不过谁让狐狸嘴欠呢,说什么三岁尿不尿床,崔殷思考着如果自己这么说小帝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小帝君会因此恼羞成怒,她一颗心还是蠢蠢欲动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这就是逗孩子的快乐吗? 小崔判官越来越不想好好做人了。 「哎呀,那怎么能和小帝君比较呢?小帝君可是标准的别人家孩子,我家这个孩子,哎,就不说了。」胡道好不容易抢救出自己岌岌可危的头髮,还要再嘴欠一句。 小崔判官眼睁睁看着胡谷又一记闷声头槌撞在胡道的腰子上,明明感同身受的肾疼了一瞬间,却还是仿佛被蛊惑般追加一句,「那也是呢,小帝君就从来不尿床。」 下一秒,崔殷感觉到脚趾尖一疼。 白玉般的小脸红得剔透如天边晚霞,北司一双润泽的桃花眼蒙着淡淡的水雾,「胡说!」 踩了崔殷一脚的小帝君羞得头顶都快冒烟了,但念及崔殷是个兢兢业业为地府工作了五百年还无休的好判官,酆都大帝又暗暗运气,把踩着对方的脚悄悄收了回来。 那就……宽容了她这次无礼无状吧。 小帝君咬一下唇角,平息了心中的羞恼之意。 然而,这样自顾自闹别扭又自我安慰自我攻略的糯米糰子简直不能再合崔殷的胃口了。 那一瞬间,崔殷无师自通了网上的发疯文学——「这样可爱的糯米糰子天生就是要被吃掉的」。 她能一口炫五个。 等到胡道终于安抚好暴怒状态下对头髮攻击力+5的胡谷,预定好的直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所有直播任务都已经圆满完成,观众们对此的反应也算正面积极,几个带着任务直播的主播便都心满意足开始道告别辞。 崔殷关了直播间,回头看见好像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小帝君,果断蹲下身道歉。 「小帝君,我之前直播的时候口嗨了。」 北司已经平静下来的瓷白脸蛋又飞起一抹霞色,却依旧努力撑着四平八稳的稚嫩声线,「本君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本君与民同乐,不在意……」 黑白分明的灵动眸子略微躲闪,显然不是完全不在意,但又已经自我抚慰完毕,还要端出酆都大帝的「庄严」,「小崔判官平日工作繁累,本君当然要体谅下属。」 崔殷死死压着快要压不住的笑意,「那就多谢小帝君体谅了。」 「嗯。」北司抿了抿唇,柔嫩的脸蛋上晕起一点薄彩。 *** 大概是北司之前那句「工作繁累」的g,又或者是地府兢兢业业工作的ai也已经看不惯崔殷在阳间过于懒散的所作所为。 联动直播后的第二天,崔殷就接到了审判分派来的一桩旧案。 之前也说过,地府初创时律法不够完善,管理也十分混乱。 再加上地府建立三百年的那次大动盪,虽然动盪的首脑被地府几位大佬最终以斩首行动处理了,但那场动盪的余波却在地府和阳间迴荡了将近百年。 这两者相加,就导致地府初创的五百年,滋生出了不少的冤假错案。 地府的神仙们活得都长,又不是不告不追的律法体系,更没有诉讼时效这种东西,于是对冤假错案的重审持续了两千多年,直到如今还ai还专门分出了一部分算力在茫茫无际的过往中翻找曾被错判的冤案。 被分配到崔殷手中的就是这样一桩经年日久的案子。 即便所有受害者都已经投入轮迴多次,早已在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中忘却了前尘往事。甚至连加害者可能都在轮迴的消磨中彻底魂飞魄散,彻底死无对证。 但为每一件事件画上真正的、公正的句号,这也是判官的职责。 崔殷撑着下颚,翻了翻白无常传给她的案件粗略描述。 「李府一家数十口突然暴毙,初断兇手为爱慕李府小姐的柳姓书生。经ai覆审,柳姓书生非真正兇手。」 简明扼要到让崔殷一时发怔。 她手里抖着将近十张报告,从中间提熘出唯一一句有用的话,顿觉地府的工作之风应该彻改了。 ——这什么连篇累牍!看着都累眼睛! 北司也在旁边跟着看资料,「这种明显的错案竟然现在才被挖出来?」 「还不是前些年生死簿更新换代的时候遗失了不少数据,」崔殷嘆了口气,「生死簿数据化的确是件好事,毕竟那种比办公楼还高的书谁也不想天天用袖里干坤装着,但转移数据的时候倒是小心些啊,没了那么多数据,ai的覆审出了不少麻烦的。」 大约二十年前,地府开始推广数据化、无纸化办公,生死簿作为地府最大的纸张用户,自然也是首当其冲被改造的。 但恰逢那时有鬼煞越狱,搞得整个地府都乱闹闹的。 崔殷和其他几位判官都是文职,本来不该掺和进去的,但谁让崔殷有个不坑她就不舒服的亲爹呢。 她被亲爹扔到正面战场上对敌,一时间就没顾得上自己被留在数据录入库的生死簿。 结果就是生死簿丢了好大一部分数据,主要围绕生死簿构建的ai也空出好大一个空档。 第63章 穿越?全息? 阳光明媚的周六上午。 李芸正在抱着平板追新番,忽然看见顶端一条消息提示——「您关注的小崔判官正在开播」。 自从在崔殷的直播间买了一张有攘灾转祸功能的纹身贴,并且被纹身贴挡了一次车祸后,李芸就成为了崔殷直播间的忠实粉丝。 新番什么时候都能看,小崔判官的直播可是有时限的。抱持着这样的心态,李芸眼疾手快地点开了直播软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大约是周六休息日的缘故,像李芸这样崔殷一开播就点进来的观众不少,此时都在兴奋地刷屏。 【滴,前排卡。】 【这次才隔了两天,小崔鸽子竟然支棱起来了。】 【小崔判官穿着汉服也好漂亮,prprpr】 【小帝君让姐姐摸摸脑袋好不好,这身汉服好可爱啊!】 【话说,这次是室外直播哎?这蓝天绿树碧水的,小崔判官是在a市吧?不愧是旅游城市啊!环境真好!】 【好像立地退休到a市养老啊,喝够汽车尾气和雾霾了。】 【a市本地人表示,俺们这旮沓好像没有这种地方啊?】 李芸看着屏幕里一片苍翠的树林,树冠掩映中碧蓝的苍穹,以及不远处汩汩流淌的溪流,也深深吸了口气。 这环境的确很漂亮,要是再有假期,她也想过去旅游看看。 然而一身汉服的崔殷却摇摇头,神情颇有些神神秘秘,「这里可不是a市。」 眼看弹幕开始乱猜各种旅游城市,崔殷和北司迈步,走出树林,将摄像头转向远方的山脚下。 那是一座极为古朴的小县城。 腰高的围墙,斑驳红木大门口守着四个穿着布甲的卫兵。一块一块布局规整的青砖房,一条黄沙石铺就的道路。 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或青或灰的古装,偶尔有驴车踢踢踏踏穿过街巷。 【这是哪儿的影视城啊?看起来好还原啊!】 【小崔判官别吊胃口了,快说到底是哪里啊?我正准备做旅游规划呢,要是顺路也想去看看了。】 【我这个十八年驴友竟然都不知道这个影视城在哪儿哎!】 【怎么说呢,看到这里就想@那些古偶剧,找个真真正正还原的影视城就那么难吗?】 【别提了,古偶算好的了,仙侠才是重灾区好么?那种x无能的滤镜我真的是养胃了!】 【快快快,小崔判官来造福我们吧!】 崔殷继续摇头,「这里也不是影视城,大家可以再发散一下思维嘛。」 平时常常潜水,不怎么爱发弹幕的李芸一时兴起,发了一条,【主播总不能是穿越了吧?】 崔殷反倒缓缓笑了,「恭喜这位『芸芸绝不996』回答正确,的确是穿越了呢。」 一时间,弹幕飞涨,网络不算很好的直播间都为此卡顿了半秒钟。 【主播她选择了弹幕最多的说法。】 【完了,判官的身份已经不够主播发挥了,怎么还补充上穿越者设定了。】 【判官穿越,咋说呢,感觉看到了三百万字的。】 【前面的笔给你,快更文!】 就算是已经对崔殷的判官身份似信非信的观众们也不肯相信崔殷的话。 毕竟世上有鬼是世上有鬼,穿越是穿越,这完全是两码事嘛。 崔殷倒是不以为意,「判官判尽天下事,当然也要判古代的事了。」 「其实这也算不上穿越,只是一个由ai构造的全息场景。」随口刷了一波地府工作人员的职业操守,崔殷稍微详细地解释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 「毕竟从古至今,即便是秉公执法的地府也会有一些以当时的情况无法判明的冤假错案,而时间过去太久,受害人已经投胎,案件的各种细节也已经模煳,这时便要由ai按照当时收集到的所有数据构建出一个復刻场景,方便我们断案。」 【完了,主播还不如说自己穿越了呢,可信度还高那么一点。】 【连全息都出来了,地府到底是什么高科技窝巢吗?】 【要是地府真有全息游戏可以玩,我可以当场抹脖子好么?】 【前面的那个,你忘了小崔判官说过,自杀的人下不了地府的,等你成了游魂之后连不是全息的普通游戏都玩不了了呢。】 【我不就是畅享一下吗!连想想都不行吗!】 崔殷没在意满是不信的弹幕,想当初她刚说自己是判官的时候不是也没人相信吗? g总是要倒的,真香也总是要说的。 她很能理解。 崔殷和北司顺着林间踩踏出的小路慢慢往山下的县城走去。 一路上微风拂面,清泠泠的鸟鸣时而响起,柔软的小草长满路径,低低挠着两人的鞋底。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走到了城墙门口。 作为来判案的判官,她当然不需要像真正穿越的人那样为路引身凭之类的东西发愁。 皓腕轻轻一转,两块木牌就出现在手里。 「进城的时候注意着点,最近城里可不太平啊。」守城门的官兵认真地查了查木牌,又多叮嘱了一句。 崔殷笑眯眯地,「多谢大哥提醒。」 崔殷和北司进城后,首先拐进了县中最繁华的一间酒楼。 正是饭点,酒楼里格外热闹,只是有些低低的絮语,在人声鼎沸间散发出淡淡的恐惧。 「李家……」 「全死了……」 「毒死的啊......」 「太惨……」 口耳相交中,耳力精湛的崔殷也渐渐拼凑出了事件的大体轮廓。 李家是镇子里的大户,乐善好施,诗书传家,一向声名在外。 然而就在三天前,县里出了件大事——一夜之间,李家满门皆殒。 知县当即派捕快封锁了李家的大门,日日夜夜派人值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昨天下午,又有捕快去城西柳家逮回了柳书生。 听人说,柳书生和李家嫡小姐私下定情,却被李家棒打鸳鸯,由此生出怨恨,所以在水井里下毒,毒死了李家上下二十几口。 听了个全程的崔殷:最近自己是和灭满门有什么仇怨吗?怎么青城观刚灭了满门,又来了个被灭满门的李家? 什么仇什么怨啊? 第64章 哈了的不算 然而无论到底是仇什么怨,小崔判官来到这儿的目的都是找出李家灭门的真相。 「仵作已经确定李家是被毒死的了吗?」崔殷招唿过来酒楼的一个肩上搭着白抹布的伙计,在桌角扔了一小块碎银子。 伙计手疾眼快地把银子塞进口袋里,这才压低了声音,「客官有所不知,这李家的案子大老爷都是私下里审的,您没看客官们也不敢大声喧嚷么?那可是要挨板子的!不过小的刚巧知道些内幕,您就当个故事听,小的也就当个故事给您讲。」 崔殷点点头,「我和李家无缘无故,只是一时好奇想打听点解闷儿的事,自然不会和别人多说。」 伙计在白搭肩上蹭了蹭手,声音压得更低了,「听说啊,那李家二十几口人死得蹊跷,手上身上都长出了鳞片,就跟那黑乎乎的鲤鱼似的,」他冲着邻桌点的一盘清蒸鲤鱼努了努嘴,「仵作都怀疑李家人是中了邪了,但青天大老爷任期马上就要到了,哪敢治下在这种关头闹邪?那可不就要逮一个替罪的?」 【这种狗官也配叫青天大老爷?!为了自己升官就随便害人?!】 【所以李家是闹鬼了?还是招邪了?】 【不会是得罪柳仙了吧?长鳞片可不就是柳仙吗?】 【封建迷信思想要不得啊前面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柳仙白仙狐仙的?】 【……在判官直播间说封建迷信思想要不得?】 【连判官都有了,怎么就不能有柳仙了?】 【人傢伙计说长得像鱼鳞,你们非说是蛇,怎么,是鲤鱼成不了精了还是鲤鱼跃龙门的故事没听过了?】 【难不成是李家人太爱吃鲤鱼了,结果不小心吃到哪个成了精的鲤鱼,对方来报復了?】 崔殷无意瞥了一眼弹幕,表情一时有点莫名。 倒是别说,这种吃出来的爱恨情仇还真的不少。 比如养着等杀了吃肉的年猪成精了,不仅不能杀还供了起来的;听说刺猬肉治胃病,逮了只刺猬结果差点把命搭进去的;总想尝尝老乌龟炖汤的味道,越养越大最后养出了个相公的…… 小崔判官什么离奇古怪的案子没判过? 伙计交代了自己知道的内情后,道了声福就转头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北司正在认真吃着酒楼特色的黄焖牛肉,酥而不烂,奇香丰盈,汤汁醇厚,的确地道又好吃。 桌上还摆着西湖醋鱼,白切鸡,清炒时素,以及一坛莼菜汤。 崔殷将隐形摄像头调整了一下角度,正对着圆桌上的四菜一汤,「这里菜式种类还算多,味道也不错。」 【???我怀疑你在故意馋我们!】 【急需一个能闻到味道的手机。】 【抱紧手里的辣条,我才不馋!】 【默默打开外卖软体……】 的的确确是为了馋这些看得见吃不着的观众,崔殷将几样菜色从前到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拍了一遍后,终于满足地收手了。 「等夜色深了之后,我们可以先去县衙看看尸体,」半点没有自己刚刚恶趣味发作觉悟的崔殷笑眯眯开口,「虽然伙计是那么说的,但他估计也是听了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流言。」 北司沉默一瞬,「那你为什么还要问他?」 「反正兜里有银子,不花白不花嘛。」崔殷又夹了一筷子特色西湖醋鱼。 吃饱喝足,崔殷和北司又在县城里转了几圈。 结果就是天色擦黑,两个人进客栈订房时,崔殷左手拎着十来包各色油纸包着的糕类点心,右手拎着一个更大的布包,里面不仅有照着她和小帝君捏的面人,还有手工削刻的簪子、手工编织的草兔子、手工缝就的布老虎…… 零零总总包了好大一包。 拎在手里仿佛什么背井离乡拖家带口的包袱裹。 客栈老闆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这位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崔殷微笑,「住店,开一间天字房。」 「天字三号房,需要热水就找伙计给您抬上去,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找伙计说。」年过半百的客栈老闆捋着灰白的鬍子,目送崔殷和北司离开后,大摇其头,低声嘀嘀咕咕。 「哎,这年头,连带了孩子的妇人都要与人私奔了吗?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带了孩子要与人私奔的妇人崔殷:「.…..」 被带的孩子北司:「.…..」 收音效果极好,把老闆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的直播间:【哈哈哈哈哈!!!】 「看见这些东西了吗?小帝君之前和我说,要时常记得答谢粉丝。」进了天字三号房,崔殷把被误认为私奔携带包裹的布包放在屋子里的木桌上,「所以我想着,干脆把这些东西当成礼物来一次抽奖,但是——」 她拖长了语调,「但是,既然你们这么笑话我这个好心人,那刚才所有哈哈过的观众,抽奖的时候就没有你们的份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弹幕上顿时哭天抢地,崔殷没再理这些戏精的观众们,「今天晚上抽奖,所有关注并且弹幕留言过的都有资格——刚才哈过的不算。」 「凌晨一点夜探县衙的时候再开播,现在我和小帝君要稍事休息养精蓄锐了。」 崔殷已经关了直播,黑掉的直播间里观众们却依然意犹未尽。 【我怎么就手欠打了个哈哈呢!】 【别提了,我哈了十三下,估计是要被扔进黑名单了。】 【呜呜呜姐姐看看我,我好喜欢那个木簪子!】 【话说主播不会真的在什么全息场景吧?刚才逛的街道看起来可太逼真了。】 【就算不是全息场景,就冲着主播能復刻一个这么逼真的古代县城,我打赏的两艘战舰就很值。】 【膜拜前方大佬!】 【说个离谱的,我在某歌地图上搜了主播所在的地方,竟然真的完全没找到!】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影视城,不可能到现在还一点名气都没有吧?】 【……难道主播是真的穿越了?】 眼见话题又转回主播到底穿没穿越上,李芸捧着平板电脑,衷心地感谢自己手速比较慢,在崔殷说出「哈过的不算」时,「哈哈哈」三个字还停留在输入框里。 毕竟,她也很想要那个雕工精緻的木簪子呢。 第65章 喵~ 凌晨一点,无数如同李芸一样苦苦等待崔殷开播的夜猫子们已经开始在直播间刷屏。 【已经凌晨一点零三十七秒了,怎么还不开播?!】 【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让我先急!急急急!】 【开门吶!你有本事说凌晨一点开播,你有本事开门吶!】 【开——门——大——吉——】 漆黑的屏幕上忽然亮起两盏彤红的灯笼。 接着是笼罩在夜色里,被微弱的灯光镀上一层红芒,越发显得眉眼精緻如画的一张侧颜。 【awsl,我深深为这个侧颜心动了!】 【什么叫做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啊!】 【真的要夜探县衙了吗?好刺激!】 【紧身衣已经穿好了,来吧!不要吝惜我!】 【……前面的穿好裤子啊!!!】 崔殷换了一身棕黑的短衣窄袖打扮,马尾高高吊起,背后还斜背着个黑布包裹,看起来倒真像是个翩翩的君子——梁上君子。 北司也换了件绣工精緻的箭袖黑衣,嫩生生的小脸上还繫着半张黑布,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显然是被崔殷当成奇蹟帝君,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县衙夜里也有人值守。只是凌晨一点正是万籁俱寂,困意丛生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当值衙役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靠着粗糙的外墙都快站睡着了。 「.…..老七,精神点,大人说了,最近要紧着点皮子……」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揉揉眼睛,踹了年纪小些的一脚。 「三哥,你刚刚不还睡着了吗?」老七搓了把脸,又低声嘆气,「李家这事儿这么邪乎,大半夜的哪还有人敢往县衙来啊?」 三哥嗤了一声,「你懂什么,好些人就好这个!」 「是,是,我仔细看着——」老七四下里拧着脖子瞪起眼睛瞧,忽然看见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一道黑影。 「哎!三哥!刚才好像有道黑影从墙上窜过去了!」 短胳膊短腿翻墙不怎么麻利的北司:「!」 三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却是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你小子不是眼花吧?哪有什么黑影?」 老七急得跺脚,「我看见了,越过墙往衙里去了!」 「那就过去看看。」三哥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髮,提着盏油灯,进了大门顺着墙根往里走。 正躲在墙根底下的北司:「!」 蹲坐在衙门挑高的檐角上的崔殷笑眯眯地看着小帝君认真躲猫猫,完全不准备出手。 三哥越走越近,眼看油灯昏昏的灯光即将照在自己藏身的草丛里,北司沉了口气,握紧了一双白生生的小肉手。 接着,堂堂酆都大帝,颇为忍辱负重地张开嘴。 「喵~」 喵得一波三折,九曲迴肠。 「什么黑影不黑影的,就是只野猫!」三哥大失所望,晃晃荡盪走回大门,又顺手敲了老七一个爆栗,「真是,大惊小怪!」 老七挠挠头髮,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黑影大小,憨笑两声,「倒也是,瞧着那黑影子也就野猫大小。」 野猫大小的北司:「。」 【完了,小帝君一世英名毁于学猫叫。】 【别提小帝君的英名了,不是早就毁在从来没尿床上了吗?】 【怎么办好想笑,小帝君真的很忍辱负重了!】 【主播怎么能对小帝君见死不救呢?不过,干得漂亮!】 崔殷把所有笑意都憋了回去,这才施施然从四五米高的檐角跳下来,把小帝君抱在怀里,轻若翩鸿地往一旁空置的北偏院飞掠而去。 【妈妈!她在飞哎!】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轻功吗?!】 【这个已经不是吊威亚能做到的了吧?】 【……完了,世界观裂开了。】 一般来讲,横死的尸体要么停置在案发现场直接验尸,要么就拉到尸所等待验尸,是不会拖到衙门里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但这次李家的案件过于特殊,尸体的状况也不能让人瞧见,为了自己头顶的乌纱帽能再稳噹噹地晋个等级,知县便趁着夜色让衙役把二十几口死尸全拉进了衙门里废弃的北偏院,严加看管。 崔殷怀里抱着北司,轻而易举便绕过了北偏院月亮门外守着的四个衙役,轻轻落在院子里,甚至没惊起一点灰尘。 二十几具尸体摆在正中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身上盖着麻布,已经散发出淡淡的臭味。 崔殷放下在她怀里略有挣扎的小帝君,随手掀开了其中一具尸体上的麻布。 【我竟然丝毫不意外又是一片马赛克呢。】 【十六字真言诚不我欺。】 【我以为会看到什么惊悚场面呢,忘了小崔判官直播间是全年龄向来着。】 【连全息场景里都只能存在马赛克吗?哪天要是现实生活中也出现马赛克我都不惊讶了呢。】 【前面的,那还是得惊讶一下。】 【这让我怎么看尸体上到底有没有鳞片,到底是蛇鳞还是鱼鳞啊!】 崔殷认真看着面色青紫的尸体手背、脖颈、脸颊上泛起的黑色错杂鳞片,思考了一会儿,「以我百年义务教育的生物知识断言,这应该是鱼鳞。」 北司也凑过来看了两眼,「的确是鱼鳞。」 「而且应该是窒息而死——准确地说是被扼断喉骨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崔殷手中的判官笔在尸体喉结青紫发黑的伤痕处虚点了两下,「无论如何,仵作不可能给出中毒致死的结论。」 「但替罪羊已经选中了柳书生,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不可能一夜之间掐死上上下下二十几口,还不惊动任何人,所以他们的死因只能中毒。」北司补充。 【这也太过分了吧?!连屈打成招都不算,就是想让柳书生背锅啊!】 【服气了,这种狗官还是尽早没了的好,别去祸害更多老百姓了!】 【为什么一定要选柳书生当替罪羊啊?因为他好拿捏吗?】 「柳书生家里只有一位眼盲瘫痪的老母亲,没有其他亲朋好友,又和李家嫡小姐有过接触,当然是最好的背锅人选。」 【那柳书生被定罪后,他的老母亲谁来照顾呢?】 【……怎么可能有人照顾啊?】 【所以这就是两条无辜的人命啊!】 第66章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崔殷把二十几具尸体依次看过,死因都是被扼断喉骨,身上也都长出了青黑的鱼鳞。 一家人也算是整整齐齐。 「虽然身上都长着鱼鳞,但被鱼鳞覆盖的身体面积也有不同,」北司指尖点了点停放在角落里的两具尸体,「张家嫡小姐的身体几乎全部被鱼鳞覆盖住了,旁边的丫鬟却只有手背上有巴掌大一块鱼鳞。」 「看起来越是张家嫡系主支的,被『感染』的情况越严重。」崔殷转身盖住张老爷身上的麻布。 北司点点头,目光忽然停在崔殷马尾梢上,一点亮晶晶的粉末附着其上,夹杂在髮丝中并不明显。 「这是……鲛珠粉?」崔殷也注意到粘在自己发尾的这点粉末,小心翼翼从头髮上顺下来,在指尖碾了碾。 传说中鲛人泣珠,也有人说鲛珠就是所谓的珍珠,或者说鲛人哭出来的泪水就会化为珍珠。 这两种说法其实都不够准确。 鲛珠和珍珠样子的确相似,甚至称得上是一模一样。 形状滚圆、质地润泽、色如凝脂。这些都是鲛珠的基本特徵。 但鲛珠和珍珠也有区别——因为鲛珠的的确确是鲛人哭出来的,而珍珠却是蚌类所产。 深海有鲛人,鲛人们以海中的鱼类贝类和藻类为食,除了拥有一条鱼尾,能在深海中自由唿吸游动之外,和人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除了鲛珠。 将深海黑虎鱼的剧毒鱼类毒囊取出,混合青菱藻泥和碟霞鱼骨磨成的粉末,可以制成一种名叫「海上月明」的剧毒。 所谓的鲛珠,就是取海上月明,滴入鲛人的双眼。 因剧烈痛苦流出的泪水,眼球被剧毒腐蚀时分泌出的液体,以及剧毒液体本身,三者发生反应,便会凝出剔透美丽的鲛珠。 一个鲛人,一辈子只能产出一次鲛珠。 而诞生于剧毒的鲛珠,却偏偏有解百毒的功效。 【就算听着很残忍,但是除了和尚没有几个一辈子吃素的吧?杀猪也很残忍啊?】 【只能说物竞天择?】 【鬼的物竞天择啊!这行为就和砍象牙、砍鹿茸一样,都是残害动物好吧!】 【吃猪肉是因为养猪就是为了吃,养猪养了一整年,最后一刀给猪个痛快,毒瞎鲛人的眼睛能一样吗?】 【那些说正常的,我衷心希望某一天你们的眼睛也能产鲛珠,看你们还觉不觉得正常!】 【啧啧啧,有些人吶,拖去火化都能烧出一百八十斤舍利。】 【那些说残忍的,我真想看看,你们中毒了之后,有一颗鲛珠是直接用掉还是扔了不用。】 【祝福你们中毒之后身边游着一百零八只健康快乐的鲛人好吧?】 【有些人真的一点同理心都没有,自私又恶毒。】 【就一句话,事情没砸到自己头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房管呢,房管来救救啊,禁言那些吵个没完的不行吗?】 崔殷只是随口科普了一下鲛珠的来歷,也没想到弹幕会吵成这样。 「如果法律允许大规模生产鲛珠,那么这种行为就是正当的。只是当这种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时也要明白,这是物竞天择的法则而已。」 「如果法律不允许做出这种以鲛人的眼睛换取鲛珠的方法,那么这种行为就是违法的。关照弱小生物,并希望这种行事方式可以普而化之。」 崔殷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本人并不偏向任何一种观点,只希望对自己做出的选择不要后悔,并能坚持下去。」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但没动中好像又懂了一点,但这一点又不是很多……】 【什么顶级废话文学。】 【我懂了,主播说:别双标。】 【你是懂主播的。】 「虽然我是在健康和谐新地府长大的,但我爹也经歷过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日子。在那种环境下,成者王,败者贼,活到最后就是唯一的条律。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说到这里,崔殷露出一个笑,「而当年打赢了的老大们决定建立地府,推行各种律法——这也是强者法则的一部分。」 【懂了,就是如果你认为自己没错,错的是世界,那就推翻错的世界,建造一个你认为正确的新世界。莫bb,bb无用,干就完了。】 【最后一句话才是精髓好么。】 【什么中二文学照进现实。】 说到这些也只是有感而发,崔殷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便重新把注意力转回了指尖的鲛珠粉末。 「会是鲛人的诅咒?」 北司踮起脚,从崔殷的指腹沾了一点倒映着微弱月光的粉末。 他表情有些严肃,「这座县城并不靠海,鲛人很难独自来到这里,即便有人将他们带来,也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 鲛人能够短暂地脱离深海,但陆地并不适宜他们的生存,即便一直浸泡在海水里,他们也只能在陆地上活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中,鲛人的鱼尾会逐渐萎缩,鱼尾上的鳞片也会逐渐干燥脱落。 最终,他们会死于严重的虚弱和脱水。 「大约这就是物理书中教过的,深海鱼无法在陆地存活吧。」崔殷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 【深海鱼到陆地是会炸膛,又不是死于脱水啊!】 【物理课体育老师教的实锤了。】 崔殷点头,满怀欣慰,「看来你们常识学得还不错。」 「这里距离海边快马加鞭也要赶上一个半月的路程,如果想把鲛人运过来,恐怕还要再加上不少时间——一只来到这里就已经虚弱的快死了的鲛人,怎么可能造出这种惨案?」 崔殷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勾魂笔笔桿敲了敲掌心,「其实还有一种印证方式。」 【竖着耳朵等小崔判官解惑。】 【主播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崔殷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因为鲛人是海鱼,而这些尸体身上的显然是河鱼的鳞。」 【……】 【我竟觉得很科学。】 【什么叫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啊。】 第67章 鲛人?人鲛? 虽然李家人身上长出的是河鱼的鳞片,但崔殷发尾的鲛珠粉末显然也不是无缘无故粘上去的。 「看来这些粉末是麻布上的,而不是尸体身上的。」崔殷在盖在李老爷身上的麻布边角找到了残余的一点鲛珠碎末。 【主播再去衙门别的地方转转嘛?我好奇古代衙门构造很久了!】 【臣附议!】 【之前去县衙旧址看过,但总觉得不够鲜活,主播快给我们康康。】 反正这些尸体已经检查完毕,今晚夜探县衙的目的已经达成,崔殷便可有可无地应下了弹幕的要求,搂住北司细嫩的小腰,脚尖轻点,身姿翩然腾起,兔起鹘落间便立在了县衙正殿最高处。 【有决战紫禁之巅那味儿了!】 【要是把小帝君换成剑那就更对味儿了。】 【……这话是不是不太对劲?】 【总之当年西门吹雪要是怀里抱着个奶娃娃和同样怀里抱着个奶娃娃的叶孤城一起站在紫禁城顶上,那他俩肯定打不起来。】 【什么爸爸去哪儿之剑客季。】 崔殷瞥了一眼弹幕,决定拯救一下小帝君在观众们心目中摇摇欲坠的形象,于是果断转移话题,「准备先去哪里?弹幕发,我选弹幕最多的。」 结果就是在半个多时辰里,崔殷带着屏幕外嗷嗷待哺的观众们,把这座不大的三进县衙逛了个遍。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还在熬夜的就保护一下自己的髮际线,早点睡吧,明天再去李家府宅探路,问问附近的知情人和知县、仵作、衙役——对了,抽奖的结果也出来了,白天没哈过的可以去首页看一下。」 【我先来,我没哈过!】 【噫!我中了!】 【你中了甚么?!】 【……别演范进中举了!】 【我真后悔,真的,早知道哈了的就不能抽奖,我一定不会哈哈哈哈的。】 【鲁迅真后悔有你们这些读者!】 【这话我没说过——鲁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伴随着弹幕一片欢声笑语,崔殷的直播间关闭了。 而已经早早洗漱完毕躺进被窝的李芸,也点开了崔殷主页的抽奖结果页面。 接着—— 「噫!我中了!!!」 合租的闺蜜—— 「你中了甚么?!」 李芸:「我中了小崔判官穿越到全息场景中买来抽奖给我们发福利的木簪子。」 正鏖战峡谷之巅的闺蜜敷着面膜喝着泡枸杞的可乐,双手离开键盘地诚恳发问,「你听听你这句话里,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李芸看着自家毫无形象瘫在电竞椅上的闺蜜,「你这熬夜敷面膜,枸杞泡可乐的行为,信息量是不是也有点大?」 闺蜜两个对视一眼:「……」 「晚安,我睡了。」 「我们这边三投,哦,那我也睡了。」 *** 周日中午十二点。 睡到自然醒的李芸刚睁开眼睛就熟门熟路点开了小崔判官的直播间。 进度条显示小崔判官已经直播将近一个小时了。 正在观看人数还在不停往上增,显然像李芸这样刚刚起来点开直播继续追更的观众还有不少。 崔殷正在一道精緻工巧的石拱桥上探身捞东西,手里把着将近两米高的竹竿,竹竿底端栓了个篮球框大小的网兜。 【刚来的,主播这是干嘛呢?】 【……捞鱼?】 【简单来讲,就是主播发现李府后花园的池水里有阴气,她怀疑这股阴气和李府上下惨死有关,所以正在拿自制的渔网捞东西。】 【据小帝君补充说明,那股阴气不是池水本身产生的,而是和被沉进水里的什么东西有关。】 【总之就是在捞东西。】 【有个问题,主播昨天晚上不还飞檐走壁的吗?怎么今天就不会轻功水上漂了吗?】 【主播说,这样比较有野趣。】 【神tm野趣,在别人家花园子里捞东西也能品出野趣来吗?】 捞了好半天都一无所获的崔殷一抬头刚好看见这条弹幕,「总比在岩浆里拿着水火不侵的铁锁链钓鱼有野趣吧?」 「当年地府还没禁止野钓的时候,可没少鬼差半夜三更在大热大恼大地狱钓鱼,铜锅边上乌泱泱一片黑影子,一条鱼都没钓上来过!」 【我竟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钓鱼佬永不空军!】 【钓鱼佬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 【……就嗯钓吧你们。】 眼看崔殷已经在同一块水面来来回回下了十几次网子,捞出来的除了点青藻什么都没有,北司抿抿唇,开口,「要么我来试试吧。」 崔殷立即把渔网递过去,「给!」 【笑死,过于迫不及待了。】 【早等着这句话了。】 北司力气不够大,还是崔殷扶着竹竿顶端才帮他把整个网兜下进了池水里。 一个湿淋淋的布包很快就被两个人合力捞了出来。 布包一直沉在水底,已经生出暗绿色的苔藻,布茬儿的边缘也泡得发烂了。 好在紧紧裹了五层的布包主体保存还算完好。 崔殷干脆蹲在桥上,就地拆开了这个麻布包裹。 里面是一架被摺叠成三段的骷髅。 崔殷拼结了一下。 上半身鱼头鱼刺,下半身两根腿骨。 【???】 【鲛人的盗版,人鲛?】 【不是盗版,是倒版。】 【神tm倒版,文字游戏给你玩儿明白了。】 【我仔细想了想,我能接受美人鱼的原因大概是人家有个人脑袋。】 【不是,难道海里的鲛人就人身鱼尾,河里的人鲛就鱼身人腿?】 【拒绝河海歧视,从鲛人长相做起!】 【啊啊啊!这让我以后还怎么看小美人鱼的故事!】 崔殷:「……」 「倒也不用担心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从此不堪入目,这不是自然生产出的生物。」 【不是自然生产,难道是古代版的科学怪人?】 【有一说一,要真是生物实验,那弄出这个的可比弗兰肯斯坦还没有审美眼光。】 【问题在于这根本不能活吧?!】 【这又不是植物嫁接呢,上下断茬绑在一起,咯嘣一下就好了!】 【农学院大四生狂怒!】 崔殷摇摇头,「虽然不是植物嫁接,但其实也差不多。」 「这副骨架的确是用人和鱼混出来的东西。」 第68章 同行相斥 一副鱼身人腿的骨架,硬茬茬的锐利鱼刺和两根明显发育不良的腿骨,仅仅是摆在石桥上都仿佛能讲出无数个鬼故事。 崔殷手中的勾魂笔在双指间转了一圈,朱红的笔尾点在鱼身和人腿交接的位置,「这里,虽然你们看不出来,但曾经有过截断和缝合的痕迹。」 「应该是在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就将其身体截为两段,缝合在了鱼身上。」 【……还真是科学怪人啊?!】 【婴儿?!干这件事的我奉劝他早点死!】 【我真的想骂的话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起。】 【就一句话,人体实验的人早点去死!】 【老夫的拳头硬了!】 【嗜血拳套,准备出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李家在县城里的风评一向很好,无论是旱灾涝灾时施粥,老夫人诞辰时开义诊,开放李家的家塾收外姓学生之类的善举,还是李家人平日的谦逊有礼的言行举止,都是县里人津津乐道的。 「李家上上下下四代,加之家僕、小厮、丫鬟,就没有一个孬种!」早上崔殷和客栈老闆打听时,鬍子花白想像力极为丰富的小老头先是一捋鬍子,接着又嘆了口气,「可惜是好人不长命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能干出这种残害婴儿事情的人家,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倒也不必这么早下定论吧?说不定是别人陷害呢?】 崔殷已经在李家转过一遍,除了这个包着半鱼半人骨架的布包裹就没有其他的收穫了。 她本以为或许会在李家找到一些关于鲛珠的线索,但快把房子翻个底朝天了,也没找到半粒鲛珠。 连一点儿鲛珠粉末都没有。 「既然李家已经趟过了,接下来就去县衙吧。」崔殷把布包重新包好,左手拎着布包,右手拎着小帝君,飞身向李府外掠去。 就在即将翻出李府外墙时,崔殷听见外墙根底下的树丛里传来嘀嘀咕咕的小声交谈。 小崔判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昨天刚在蹲在墙根下面草堆里「喵」过的小帝君。 北司:「.…..」 「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转移话题的技巧僵硬到不可直视。 或者说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崔殷没再逗皮薄鲜嫩的小帝君,转而将直播的收音音量调高了一些。 「二哥,你说白云道长真能点出蛟龙来吗?」一道较为憨厚的声音发问。 回应他的是沙哑的破锣嗓子,「白云道长说的,咱们就得信。再说,你管他能不能点出来呢,咱们干活的赏钱还不是一样发?」 「那能一样吗?要是真点出来了,还能额外一个人得十两银子呢,我娶媳妇可就差这十两彩礼了。」 「天天就知道娶媳妇娶媳妇,白云道长让你干的事情都干好了吗?」 「那能有差吗?反正就是一扔一抛的工夫,也没什么难的啊,还非得神神叨叨找什么子时,什么内弯处……」 「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不想像李家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就乖乖听话!」 「哎,知道了,二哥,你比我老娘都啰嗦。」 「我还比你老娘揍你揍得狠呢,你想不想试试?!」 …… 【我好像知道刚才那副骨架从哪儿来的了呢。】 【我好像也知道了呢。】 【邪门歪道真是哪里都不少呢。】 【既然你们都在呢那我也呢一下呢。】 【总之那包骨头架子是那个白云道长派人扔下去的?但是看包裹上面的青藻,感觉至少被水泡过三个月了吧?】 【连布边子都被泡烂了,时间肯定不短了。】 【从时间上看不太对得上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从别的水里捞出来又扔进李家池子里的?】 【不可能,绝无可能。】 崔殷听着下面蹲草丛的两个人已经聊到哪家的烧鸡好吃哪家的小酒儿好喝,干脆直接从房檐上跃了下去。 轻飘飘地落在两个穿着衙役皂服的年轻汉子面前。 「来——」人字还没喊出来,两个人便惊恐地捂住嗓子,发觉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有话要问你们,别想着隐瞒和反抗,乖乖跟我走,知道吗?」勾魂笔的笔桿敲在其中一人的肩上,崔殷笑得像个强抢民女的江湖恶霸。 而两个被她强抢的「民女」,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此时却哆哆嗦嗦,满脸的惊慌和「娇羞」。 ——说不出来话,却一直大张着嘴导致的缺氧,把两张满是横肉的脸憋得通红。 崔殷勾唇冷笑,把一副土匪做派扮演得十足,「你们的命现在都捏在我手里,别想着什么逃脱的法子了,老老实实地,把我问的问题回答清楚,说不定还能留你们一条命在。」 两个衙役连连点头,两颗硕大的头颅都快点出残影来了。 就这么把两个工作时摸鱼的衙役「绑架」到一旁僻静的死胡同巷子里,崔殷才解开他们身上的「噤」字咒,「你们刚才说的白云道长是谁?」 两个衙役互相对视一眼,蔫头耷脑地一唱一和。 「白云道长是位修为高强,功力深厚的道士。最擅长寻龙点穴,也会炼丹制药,还精通占星卦卜,自然也会看相算命。」 「白云道长是三年前来到我们县的,据说是为陛下寻找一条四爪的蛟龙龙脉,以龙气入药,为陛下炼制一颗九转大还丹。」 【这不就是所谓的全科骗子吗?】 【真正的骗子,就是什么都会,管你是看相还是算命,占星还是卜卦!】 【他还缺了个点石成金、撒豆成兵。】 【估计是这个不太好忽悠吧?】 【江湖骗子的骗术过去几百年上千年了,竟然也还是那么几套。】 【可惜就算只有那么几套骗术,到现在也还是有人上当。】 【我们从歷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我们无法吸取教训。】 【笑死,什么矛盾辩证法。】 【在判官的直播间里看到抵制江湖骗子骗术的弹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错乱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这大概就是同行相斥吧。】 第69章 感谢两位大兄弟提供线索 两个衙役对来到县城就被知县热切招待,甚至被直接邀请到知县府上长住的白云道长了解并不多。 他们能知道的也只有最初白云道长给自己塑造的那个无所不能人设,以及最近半个月在白云道长吩咐下做的那些没头没尾的事情。 「半个月前,白云道长让老五我午时三刻在护城河里捞出一个布包——哦,就是姑娘您手里拎着的这个。」 声音憨厚的那个率先开口,「他说不能有一点差池,必须在午时三刻梆子响起时把布包捞上来,一路不能碰着任何人,布包不能接触任何土石,必须一鼓作气跑回县衙,从县衙正门穿过,把布包直接扔进县衙前堂的水井里。」 「前天,白云道长又让我从水井里把那个布包捞出来,扔进李家的池水里,还要求必须在子时三刻,站在石桥石拱最顶端,把布包扔进池水内弯最凹处。也是一路不能碰着人,布包不能接触任何土石,只是这次不能跑,必须前进三步后退一步地走。」 絮絮叨叨说完白云道长对他下过的命令,老五嘆了口气,「一路跑回县衙倒也罢了,我体力好,跑回去也就是出点热汗,但那个前进三步后退一步的走法,可真是太难受了!」 「要不是县里有宵禁,子时三刻街上已经没人了,我说什么都不想接这个差事!当时打更的老大爷看着我在街上游晃,差点把我当成小鬼儿!」 【……说实话,大街上看见一个那么走路的我也会以为精神病院放假了。】 【总觉得这种限定时辰、方位之类的要求还挺有感觉的,就那种玄之又玄,神神叨叨的感觉。】 【你干脆说主播平时拿着笔划两下就结束的行为没有仪式感呗。】 【就那个范儿必须得拿捏得死死的。】 【比如开大招之前必须高声唿喊招式名字?】 【看我天——马——流——星——锤——!】 【中二羞耻期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崔殷转而看向被称作二哥的破锣嗓子,「白云道长又让你做什么了?」 二哥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仿佛在哀嘆自己逝去的青春,「他要收集童子尿。」 「.…..」 老五呆滞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二哥,你之前不是经常和我说,燕的珠翠姐姐和你一度春宵,雪月妹妹和你二度春宵,木兰妹妹和你三度春宵……」 他越说越多,越说越气,「二哥你都是骗人的啊!!!」 二哥沉默良久,脸上挂着看破一切虚妄的迷之笑容,「是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既然我还是童子身,在这方面还是一片空白,又为什么不能称之为色呢?」 崔殷打断了可怜处男的悲秋伤春,「你知道白云道长收集童子尿做什么吗?」 「这……」二哥停顿片刻,「我知道一点,好像其中一部分被他献给知县大人,用来煎制补身养颜的汤药了。」 【……大开眼界。】 【循环往復,不外如是。】 【啧啧啧,知县大老爷怎么了,不也得喝人的排泄物?】 【不,本来不必喝的,只是为了养生……】 【养个蛋的生啊!高尿酸警告!】 【要是喝尿能治病,尿毒症患者何必花大价钱去透析呢?】 【论现代科学的必要性。】 「剩下的去向你不知道?」崔殷追问。 二哥连连摇头,「我能知道这些还是偶然从知县府上的厨娘那里听来的呢,她说白云道长经常早上送一碗淡黄汤液去小厨房,专门用来煎药。」 「对了,我听说白云道长除了给知县大人煎药之外,平日里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炼丹——就是不知道他炼丹时都用的什么。」 勾魂笔的笔桿一下一下轻敲着掌心,崔殷抬眼看着两个衙役,「关于李家二十几口的死,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二哥和老五神情都是一变。 还是老五先扛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首先张开了嘴。 话一出口,后续便莫名顺利了许多,「我们只知道李家人绝对不是死于中毒。当衙役这么多年了,我们怎么可能认不出中毒的死相?那些人每个脖子上都有伤,分明是被压碎了骨头扼死的!」 「但是知县嘱咐过我们,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说了就要挨板子!况且说了估计也没人敢信,哪有什么人能一晚上无声无息扼死那么多人?不是妖精就是鬼怪作祟!白云道长说他能做法找出那个兇手——所以我才大半夜的去扔包袱。」 「但是这两天,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那个布包分明是白云道长让我从护城河捞上来的,要是找兇手需要用那个东西,岂不是说兇手也和白云道长有关?」 二哥见他已经一五一十把知道的事情都抖落了出去,无奈也补充起来。 「除此之外,我在李家灭门那个晚上看见过白云道长进了知县大人的书房,书房里灯亮了半夜,他们两位似乎是商量了很久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我们也只是两个衙役,实在是不知道了。您想啊,一家老小都靠着我们两个挣得那点银子活命,就算知道上头大人们有问题,我们又哪敢往深入里调查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这都明牌了,白云道长和知县就是兇手,然后还贼喊捉贼污衊柳书生下毒害人。】 【但是那具骨架是李家出事之后才扔进池子里的,那李家人尸体上的鱼鳞又要怎么解释?】 【况且还是那个问题,骨架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虽然白云道长让人去捞说明他知情,但也不能代表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 【我已经晕了。】 【小废物本人只想等主播揭秘。】 【张家到底是好是坏啊?为什么只盯着张家一家人杀啊?】 弹幕摸不着头脑,崔殷手中的信息也同样不足以让她推断出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 接下来比较快捷的方法是直接抓住知县和白云道长,逼问审讯一番。 但在没有找到全部线索之前就锁定兇手并逼问只会让ai构建出的全息场景更加不稳定,很有可能还没有挖掘出全部的真相就被弹出全息场景。 所以目前的要务还是继续寻找线索——比如那点鲛珠粉末。 第70章 真?假? 张家布庄。 布庄的老闆是个矮矮胖胖笑面佛陀一样的白面中年人,张嘴之前先带上了三分笑,「县衙用的麻布的确是在我这里买的。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小本生意人,那是什么生意都得做,薄利多销,日子才能长久嘛。」 「最近李家用的那些麻布也是从你这里进的货?」崔殷指尖在柜檯上轻轻敲打,语气格外严肃。 布庄老闆点点头,「可不是,平日里县衙应该是有一批存货的,但李家那么多人,可不是一匹两匹布就够用的——好在我们张家布庄别的不敢说,货源是绝对充足的。」 【非常熟练地在自夸呢。】 【虽然鲛珠粉末的确是在盖尸体的麻布上发现的,但布庄老闆应该不知情吧?】 【的确,毕竟不小心把需要珍藏的粉末粘在最便宜的麻布上,又不小心把麻布卖给衙门,衙门又刚好用这些布盖尸体,巧合实在太多了。】 布庄老闆自然不是杀害李家人的兇手,但格外敏锐的小崔判官却从对方的反应中探知到了一些细微的线索。 她一抬手,原本握在手里的生死簿便迎风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刃尖抵在布庄老闆胖得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上。 「您认识白云道长吗?」 布庄老闆白馒头似的胖脸一僵,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啊,这,那当然是认识的,白云道长是道法精深的大师嘛……」 崔殷双眼微眯,「看来张老闆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这……我一个小本生意人,有些事情也没得办法啊……所谓民不与官斗,我也是不得已为之……」布庄老闆搓了搓手心,支支吾吾地嘆了口气。 「我也知道白云道长有些邪性,但是……那不是……那不是知县要求我照着办吗?」 【我的天啊!刚才那两个衙役也是,现在这个布庄老闆也是,全说什么没办法不得不,合着他们做帮凶还觉得自己很无辜吗?!】 【坏人总能为自己找理由,好人才能学会为别人找藉口。】 【他们总觉得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可以逃脱心灵上的谴责和折磨,事实上就是坏!】 【特别讨厌「它们也是有苦衷的」这句话,做坏事就是做坏事,难道还能因为有苦衷就变成好事吗?】 【我就呵呵了,事情没到你们身上你们是真不疼是吧?我就问你,别人拿刀逼着你让你杀人,你杀不杀?】 【别说拿刀逼着杀人了,估计给他们一千万他们能当场捅刀子。】 【啧啧,说漂亮话谁不会啊?我还能说我要有一个亿我全捐了呢,光说有用吗?】 【也不用这么偏激吧,也没人说知县和白云道长就一定拿刀逼着布庄老闆了啊?】 【理中客能不能滚粗啊?!】 【中立不下场,下场不中立,想站边就直说。】 弹幕已经吵成一团,崔殷看着一脸痛苦和悔不当初的布庄老闆,又转了一圈手中生死簿化成的匕首。 刃尖向脖颈更深处递了递,崔殷轻嗤一声,「你现在做出这种反应,究竟是因为你彻底悔过了呢,还是因为,」一道浅浅的血线浮现在肥肉堆叠脖子上,「我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呢?」 布庄老闆浑身一抖,如果不是生怕吓尿了之后会更惹人不快,只怕他再怎么夹紧双腿也板不住那股直冲嵴骨的尿意。 「我……我一定据实相告!求求您饶我一条……狗命!对,饶我一条狗命!」 *** 李芸从楼下取了外卖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炸鸡拿回来了?快点快点,我饿得要融化了!」闺蜜两根筷子敲着餐桌,显然已经嗷嗷待哺。 「我取个外卖的功夫,剧情怎么进展这么快?我出去的时候小崔判官不是说要去布庄和老闆攀谈两句吗?这怎么上演全武行了?」李芸把外卖袋子放在餐桌上,有些莫名其妙。 闺蜜连连摇头,「别提了,我还以为这个布庄老闆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看面相就敦厚老实,应该是个大好人呢。结果被小崔判官刀尖指在脖子上之后就哆嗦成这样,肯定是干了坏事心虚了!」 李芸一边拆袋子一边注视着架起的平板中发生的一切。 面相的确十分和善的布庄老闆苦着脸,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和知县以及白云道长狼狈为奸的勾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白云道长刚来县城时,其实穿得挺寒碜的,一身道袍又脏又破,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脸洗头,身上一股子酸臭味儿,头髮都油得结板了。他进城就被当成乞丐,还受了不少白眼。」 「我家布店那个嫌贫爱富的小二见他想进门,当下就把人轰了出去。但白云道长那是真正有能耐的,三天后就被知县老爷赏识,延请住进了知县老爷的私府。」 「之后给过白云道长白眼的,不是重病在床就是倒霉摔断了腿、掉进了河沟、赔光了底裤……总之没一个得着好的。小二眼看那些人都倒霉了,这才哭着嚷着跟我交代,说得罪了道长爷爷,只怕自己也要折进去。」 「毕竟是在我家店里干了十几年的小二,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倒霉,于是就在酒楼摆了一桌宴席,给白云道长赔礼道歉。」 「白云道长赏脸光临,说饶了小二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让我给他做两件事。」 布庄老闆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满是闪烁的泪花,表情十分动容,「那您说我能怎么办呢?小二在店里干了十几年,我早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为了他的小命,我也只能答应了啊。」 【这个白云道长是个什么噁心玩意儿啊!就算那些因为他打扮穷酸就看不起他的人的确不对,但也没必要就让人生病受伤吧?!】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他臭烘烘的本来就不该往布店里进吧?店里别人闻见不觉得噁心吗?!】 【就是啊,什么噁心人的龙傲天思维啊,「若敢辱我,灭你全家」是吧?我呸!】 第71章 白云道长的计划 正在咕嘟咕嘟喝可乐的闺蜜也在屏幕另一头随着众多弹幕狠狠嗤了一声,「这种人就是矫情!还又恶毒又坏!」 反倒是李芸因为工作原因对说话的真假更加敏感,她一边咬着炸鸡腿一边含煳开口,「布店老闆说的未必是真相,从他的描述听起来,他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闺蜜一脸好奇,「详细说说?」 李芸摇头,「我也只是凭直觉这么觉得,如果真把小二当家人,应该会替小二找把人轰出店外的理由吧?可他只骂小二嫌贫爱富,言语之间一点觉得白云道长不对的意思都没有。」 「啊!所以你认为他并不是被迫为白云道长做事,甚至有可能是主动寻求合作的那一个?」闺蜜低低惊唿了一声。 与此同时,屏幕里的崔殷也得出了和李芸相同的结论。 「我劝你最好还是说实话,否则,刀剑可不长眼,张老闆您说呢?」崔殷脸上笑眯眯的,声音却极为冷淡。 布店老闆身子又抖了一下,脖颈间尖锐的刺痛让他肥厚的背部全是冷汗。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越发剧烈的疼痛逼得他嚎了一声,「我重新说,我说!」 事实上,布店老闆最初并不准备理会向他哀嚎哭求的小二——即便对方是他和某个清倌的私。 但作为县里数得上的富户,布店老闆的私生子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更别提他还有三个嫡子,四个庶子。 为了一个聊胜于无的私生子搭上大笔钱财,布店老闆怎么可能做那种赔本买卖。 真正让他起了心思的是白云道长在县城中立稳脚跟之后的动作。 对方开始四处搜罗药材、矿物以及各种奇珍异宝。 布店老闆虽然主要做的是布匹生意,但他手里握有几条跑商的商线,完全可以做这笔给白云道长提供材料的生意。 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这一来一回可就是一大笔钱。 ——这才是他在县城最好的酒楼宴请白云道长的真正原因。 也是他助纣为虐,明知道白云道长和知县两个人有问题,也不闻不问一心为两人做事的真正原因。 【怎么说呢,我竟然毫不意外。】 【不仅是资本家要吊路灯,所有为了挣钱不择手段的请都挂在路灯上遗臭万年!】 【真就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呗!】 【几分钟前我还在想,为了「家人」做出一点不理智的事情,虽然是错的,但情有可原,结果真是呵呵了。】 【哪怕为了家人也不能做坏事,但这种纯纯为了钱的更可恶!】 「白云道长都让你做了些什么?」崔殷缓声发问。 布店老闆瑟缩一下,感受着勃颈上冰凉的触感,只能乖乖回答。 「一共两件事,其一是大半年前将一具骨架从京城带到县城,其二是两天前把一盒丹药送到京城。」 说到这里,布店老闆小心翼翼地瞄了崔殷一眼,「那具骨架,半鱼半人,看起来特别瘆人。至于那盒丹药……我听白云道长无意间提过,其中一味主药好像是可解百毒的鲛珠。」 「听说好像是京城中某位大人物中了剧毒,白云道长来这儿,一是为了点出蛟龙龙脉以大气运延寿,二就是为了研制出解毒丹。」 【我好像能猜到一些了……】 【同前面的,我好像也差不多能猜出来龙去脉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杀李家人?】 【对哦,就算鲛珠是李家人的宝贝,那也没必要把全家人都杀了个光吧?】 【难道其间还有什么阴谋吗?】 【而且那具骨架到底是干什么的?白云道长把它运来运去的,总不可能是闲得无聊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总结一下,大体就是京城有大人物中毒了,白云道长为了给对方解毒来到这个县城,经过一番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原因的谋划,杀了李家一家人,并且做出了解毒的丹药。】 【我们不知道具体原因的谋划到底是什么啊?这个才是重点吧?!】 从布店老闆这里已经问不出更多消息,崔殷随手把已经吓得双股战战的白胖子扔在柜檯后面,继续以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姿势,带着小帝君和那包骨头架子离开了。 自认侥倖挣回一条性命的布店老闆瘫坐在地上,裤裆到底还是湿了一片。 「接下来要做什么?」路上,崔殷看着纷飞的弹幕,选了一条代表最广大观众心声的读出来。 「当然是去问知县府上的小厮、丫鬟、厨娘之类的。白云道长在知县府上生活了大半年,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更何况连只有单纯金钱合作关系的布店老闆都能知道白云道长的意图,足可见他嘴有多松。」 「有可能是因为白云道长就是那么一个不善于保守秘密的人,也有可能是他足够自负,认为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办法阻止他。」 崔殷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半讥讽半愉悦的微笑,「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对我们调查真相很有利就是了。」 俗话说十年清知县,万两雪花银。这座县城的知县显然也是个挥金如土的有钱人,私人的府宅建设得比官衙还要铺张华丽。 大门口有门房守着,崔殷不想惊动府宅里的主人,便轻车熟路地从两米多高的侧墙翻进了内院。 接着手段纯熟的「绑架」一个上了些年岁的厨娘,一个「噤」字咒堵住对方准备喊人的声音,拎着束腰带将人拎到假山石遮映的僻静角落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没少经过实践。 【举报!这里有绑架犯!】 【为什么主播你那么熟练啊!】 【白学家来了!】 【主播这一手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我记得主播还会撬锁是吧?】 【啊,想起来了,主播的撬锁还是在自己家里练出来的,是不是?】 【别告诉我这手绑架的手艺也是在自己家练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家庭啊?马飞亚?】 崔殷:「……」 是当初背后敲人闷棍把人绑到地府当副手的时候练出来的呢。 第72章 钓鱼执法 知县府上的厨娘对白云道长的了解果然要比那两个衙役和布店老闆要多得多。 在崔殷的「热情询问」和「悉心提醒」下,十分识时务的厨娘当即交代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 详细得有些絮叨了。 「白云道长是大半年前来这儿的,刚来的时候穿得实在太破烂,被门房当成上门的乞丐给轰了出去。结果,那个门房当晚就摔断了一条腿,第二天喝药时又被呛了个半死。」 「知县大老爷知道这件事后,连忙让人把白云道长迎进府里,也不知两位老爷都谈了些什么,总之自那之后白云道长就在府上长住了。」 厨娘皱着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都说君子远庖厨,但这位白云道长可是每天都往厨房跑,不是用铜锅煮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草,就是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让我们给他烧。」 「听说白云道长是要炼一枚可解百毒的解毒丹药,要是炼成了,知县大老爷的官儿至少能往上涨个两品——这可是他们自己说的!」 「你听说过鲛人和鲛珠吗?」崔殷打断了厨娘自说自话的絮叨,直接发问。 厨娘连连点头,「我可不正要说到这个什么鲛珠!大约是半个月前吧,白云道长就和知县说什么——已经是时候了,鲛珠马上就要产出来,其他几味药也得加快速度了。」 「知县当然就答应下来,还说首尾的处理都交给他,白云道长只需要静心炼丹即可。」厨娘学着两人的声线,竟然也学得有模有样的。 「白云道长挺高兴的,当场就说,事成之后必然不会忘了知县的鼎力支持和付出,会向贵人如实禀报知县的所作所为。」 【这学人说话的口技,不去当说书先生实在是可惜了。】 【好了我懂了,李家人估计是「其他几味药」中的一味,动手的看起来就是白云道长无疑了,而知县就属于帮凶和包庇犯。】 【不是很懂,有什么药这么血腥,还要用这么多人的命催生?】 【前面的,有时候那味药也不一定有用啊。】 【以前那些昏庸皇帝们,不是还有用童男童女入药的吗?那些药估计还没有所谓的解百毒的鲛珠有用呢,那炼丹求长生的皇帝们不也没停过?】 【吃硃砂和水银什么的被毒死的皇帝不是也有不少嘛。】 【为了长生不老,或者为了活命续命,人还真是什么烂事都能干得出来。】 【也不是所有人都那样,捨生取义的也有啊。】 崔殷看了厨娘一眼,又问,「你知道白云道长说的其他几味药都是什么吗?」 厨娘先是摇头,半晌又有些犹疑地点了点脑袋,「我也不知道那个是不是药,白云道长给那位京城的贵人炼制丹药时,从来都闭门不出,不让任何人看见的。」 「但是李家一家人暴毙的第二天,我看见过白云道长手里拿过一颗红色的珠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崔殷一挑眉,「红色的珠子?」 「对对,就和那种红彤彤的东珠差不多,我记得夫人有一根簪子,上面镶的就是红东珠,听说是知县大老爷花大价钱给夫人买回来的呢,全县的夫人小姐都羡慕得很!但白云道长手里那颗珠子,可比夫人簪子上镶的还要漂亮,又大又圆,红得像新鲜的猪血似的。」 【……不愧是干厨娘的,你瞧瞧这比喻,多别致啊。】 【怎么说呢,我感觉那颗红珠子就是鲛珠了。】 【饱饮李家鲜血的鲛珠?】 【李家究竟招谁惹谁了啊?要是真因为和人结怨导致灭门,虽然同样难过,但至少还能有个理由,像这种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吧?】 【只能说是倒霉的李家人碰上了真正的坏人,结果就是更倒霉了。】 【别提了,万年非洲人开始担心自己了。】 来到阳间之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运气也算不上太好,甚至隐隐有些非洲人潜质的崔殷:「.…..」 呵,感觉到了来自世界深处的恶意了呢。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副骨架吧?我估计是用来镇邪的?】 【毕竟是在李家人死之后才扔进池子里的,估计就是那种,镇宅的东西?】 【李家全家都死了,那宅子就是彻彻底底的鬼宅了吧?完全不镇才显得奇怪呢。】 崔殷也看向厨娘,「你还知道些其他事情吗?不拘什么,只要想到就说出来。」 「啊!我记得有一次,白云道长喝醉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对他十分严厉的师兄,他那个师兄性子十分不好搞,但是道术却高超,他为了从师兄那里多学些东西,可是费尽了心思讨师兄欢心。」 「海里的东珠珊瑚,山上的灵芝人参,天上飞的大雁,地上跑的灵鹿,水里游的即将化龙的鲤鱼,他没少收集这些东西进献给师兄,这才从对方手里得来两个独门不外传的丹方。」 【盲生,我发现了华点!】 【划重点——即将化龙的鲤鱼。这意味着什么?!啊?!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妈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收起你大胆的想法——虽然我也是那么想的。】 【别打哑谜了成么?不就是想说那具骨架的上半截有可能是那条化龙鲤鱼的吗?】 【但是真的很有可能吧?毕竟那具骨架上半身是河鱼的,而且就算是从婴儿起就接了半截腿,那鱼本身也不小了吧?】 崔殷仿佛一个兢兢业业和所有npc认真交流的网游玩家,在发觉厨娘这个npc没办法继续对话出新内容之后就果断把人扔在原地,抱起小帝君飞身而起,翩然离去。 挥挥手不留下一片云彩。 ——那副骨架被她扔在了知县府宅后花园的小潭里。 潭水不深,路过时很轻易地就能看见冒出的半截鱼刺。 【我举报,小崔判官她钓鱼执法!】 【把骨架扔在那儿,等人上钩是吧?】 【啧啧啧,守株待兔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了吧?】 【你们当判官的玩战术的,心都挺脏啊!】 第73章 鲛珠的作用 留下钓鱼执法的鱼饵,崔殷和北司悠悠然回到客栈等待大鱼咬钩。 在客栈老闆复杂得几乎凝成实质的眼光中,崔殷再次要了一间天字号客房。 「哎呦,都要私奔了怎么还回来住店啊……难道是因为带着孩子,准备和她私奔的男人不要她了?那可太可怜了啊,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这可怎么才好?要么……我给她减点房费?但是……刚被情郎拒绝的可怜女子,我这样给她减房费,会不会让她感觉被金钱侮辱?」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吶……」 崔殷:「.…..」 【我们是专业的观众,轻易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噗!】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吶!】 【我虽然不哈了,但我可以嘿嘿嘿啊。】 【真的,能脑洞大到这种程度也是高水平了。】 【主播带着小帝君的确很容易被人误认啊,不管是姐弟还是母子,都挺离谱的呢。】 【我赌两个火箭,小崔判官的脸已经黑了!】 被客栈老闆暴击后又被直播间观众们补刀的崔殷:「.…..」 她,堂堂一个地府天庭双料富二代官二代,爹是地府二把手之一,妈是祖传三代的实权藩王,自己本人也接替了亲爹的工作称得上年少有为。 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虽然自己说出来有些自恋的嫌疑,但长得也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到底为什么不是被误会成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就是被误会成带崽私奔还被情郎拒绝的可怜苦命人啊? 她是长了一张当不成好人的脸吗? 小崔判官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倒是一直被当成挂件的北司有了新的发现。 表情颇为凝重的小帝君伸手扯了扯崔殷的衣角,「小崔判官,本君觉得有些不对。」 崔殷一愣,「怎么了?」 「你看,」北司嫩生生的食指点着半空中的虚拟屏幕,「这个人的弹幕是不是有些奇怪。」 他指的是一条反覆发送,几乎要达成霸屏成就的绿色弹幕。 崔殷的直播间没有真人房管,维持直播间基本秩序的是小崔判官从年度十佳好下属——白无常手里要来的地府办公ai民用弱化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毕竟作为地府的公务人员,实在做不出公器私用这样的事情。 但假如这个ai已经经过民用无害化精简化处理,那用它来充当直播间的智能房管就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了。 总而言之,和真人房管比较飘忽不定的禁言标准不同,崔殷的直播间只要不出现人身攻击、虚假谣言、反社会发言之类的重大言论问题,一般的钓鱼、反钓、吵架、对线什么的都是不管的。 像这种恶意刷屏的情况,刚好踩在ai的容忍线上——也即,能忍,但不能忍很久。 如果刷三五分钟,ai可能不会处理。但如果连续刷上十几二十几分钟,就要喜提一天到三天不等的禁言套餐了。 而这条绿色弹幕,很幸运地在还没被ai送上禁言大礼包时就被格外关注崔殷直播间的北司看到了。 【鲛珠一定要饱饮鲜血才能有解百毒的功效吗?!】 反反覆覆地刷,看得出来屏幕背后发出弹幕的人究竟有多焦虑和急躁。 贺章的确十分焦虑且急躁。 他是个平平无奇朝九晚五的银行职员,活到四十来岁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当年娶了个漂亮又有钱的妻子。 贺章长得最多算是清秀,一七八的身高,端端正正没什么缺陷但也不怎么出彩的五官。和他那个稍微打扮一下就仿佛电视上大明星的妻子根本没有可比性,站在一起的时候就仿佛公主和陪公主读书的穷书生。 更何况,贺章也的确不富裕。他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考了个普普通通的一本大学,毕业后考进银行,当起了普普通通的职员。纵观整个生活轨迹,都能证明他的确不存在富裕起来的资本。 而贺章的妻子却是当地知名企业家的小女儿,虽然不能执掌家里的公司,但无论是房车之类的不动产还是家里公司的股票,她手里都不缺。可谓是实打实的小富婆,仅靠收租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那种。 虽然贺章和他的老婆在同所大学同个专业,但直到大四都没有过哪怕一次对话。 本来是两条毫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因为一条珍珠项鍊有了交集。 那条珍珠项鍊是贺家的祖传宝贝——但也称不上多贵重,毕竟除了正中吊坠上的一颗珍珠又大又莹润之外,其他珍珠都是不值钱的小颗粒。就算把所有珠子都算上,整条项鍊也值不上六位数。 那次是贺章的母亲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为了装扮得庄重得体一些,特意把珍珠项鍊戴在了脖子上。 贺章的老婆就是在那时候看见了那串项鍊。 毕业第二年的同学聚会后,贺章的妻子主动在社交软体上和贺章联繫,想从对方手里高价买下那串项鍊。 被拒绝之后也没有丧气,依旧打卡一样「骚扰」着贺章,不是道一声早晚安就是周六日时约一顿便餐,顺便可以去看场电影。 贺章起先拒绝了几次,可到底没挡住不断滋长出的稚嫩情绪,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后来,两个人成了情侣。 再后来,两个人成为夫妻。 那串珍珠项鍊也作为给新媳妇的传家宝贝,被贺章的母亲郑重其事地送给了贺章的妻子。 直到这里,都还可以说是由一串项鍊结下的好姻缘。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让贺章如今回想起来全身发冷的「真兇」。 ,贺章得知他的妻子有一个因误食农药而脑部受损的小侄子,已经十几岁的小侄子智力却如同四五岁幼童,身体状况也一直不好。 虽然家里有钱,哪怕他一辈子这样呆呆傻傻的也能精心养着,但随着年龄增长,小侄子的身体却越发衰败。 直到某一天,从小侄子的病房回来的妻子满脸苦涩和伤心,隐隐还有些惶恐。 对方十分难过地告诉他,她不小心将贺家祖传的那串珍珠项鍊弄丢了。 而半个月后,贺章便得知妻子的小侄子奇蹟般渐渐恢復的消息。 第74章 往事 如果说在看到崔殷的直播之前,贺章还只是心痛传家宝珍珠项鍊的突然丢失,那在看到弹幕热火朝天地讨论鲛珠到底需不需要李家一家人的命才能解百毒后,他心里只剩下一片凛然。 虽然他也不能确定那串项鍊上坠着的到底是不是鲛珠,但前脚妻子就「丢」了项鍊,后脚小侄子的病就好了起来,期间之巧合让贺章想不多想都做不到。 如果只是用鲛珠磨成粉餵下去就能治病的话,即便对妻子这种不事前告知的行为有些不满和难过,贺章也不会多说什么——无论是从外界看来,还是在日常生活中本身,家境富裕的妻子的确比他为家庭做出的贡献更大,更何况他的确深深爱着妻子,连带也很心疼那个自幼饱受不幸的小侄子。 一串死物而已,再如何贵重也抵不过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但前提条件是鲛珠本身就能解毒,而不是靠其他人的命去填。 贺章能坚信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不是那种能草菅人命的人,但他却没办法完全相信自己的岳父岳母和大舅哥。 他不想在事情还未有定论的时候冤枉任何人,所以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在直播间一遍一遍反覆发问——「鲛珠一定要饱饮鲜血才能有解百毒的功效吗?」 好在主播注意到了他困兽般的嘶吼和吶喊。 「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屏幕中容貌冶艷的年轻女人笑眯眯的,吐出的话语却让贺章不寒而慄,「如果是短时间内中的毒,一般只需要鲛珠粉和一些药材辅助熬制成汤药即可。但要是积年日久的沉疴累毒,恐怕就需要某些邪法配合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以人临死时的死气餵养鲛珠,就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办法。」 那一瞬间,贺章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或许……自己那串项鍊只是普普通通的珍珠项鍊呢?或许……小侄子的确是因为医疗技术的进步和某种奇蹟般的身体自愈好起来的呢? 贺章浑身发凉,掌心和嵴背不断地渗出冷汗。 正在这时,他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章,我洗了水果,你要吃一点吗?」 妻子笑盈盈地端着果盘走进来,果盘里是鲜艷欲滴的圣女果和红得几乎发紫的樱桃。 一时间,贺章连日夜相对的妻子都觉得有些陌生。 「阿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了吗?」妻子微微皱着眉,表情是十足的关心。 贺章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无论如何,他相信自己的识人能力,也相信十多年间对妻子的了解和熟识不是假的。 他直接开口,「你还记得我妈给你的那串珍珠项鍊吗?」 妻子的笑容垮了下来,语气中也带上些讨好,「.…..对不起阿章,我当时去看小侄子时弄丢了。之后也去医院找过很多次,都没找到。」 「真的是丢了吗?」贺章视线紧紧盯着妻子,「或者换个说法,小侄子的病好起来和那串项鍊没有关系吗?」 妻子一愣,神色有些愕然,「怎么会有关系……你是想起来当初同学聚会之后我说要项鍊的事情了吗?」 说到这里,她又笑着摇摇头,「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我那时候就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和你搭话而已——我还没和你说过呢吧,其实大三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是那时候少女心思太重,总觉得自己主动实在是太丢人了,结果一拖就拖到毕业。」 「毕业典礼的时候,我看到你和咱妈站在一起,你还那么温柔地给妈挡阳光,当时我就觉得要是对象是你的话,主动一次也不是不行。可惜毕业之后你一心筹备银行的考试,我也不敢在那个时候打扰你,直到同学聚会,听说你也顺利考进了银行,我想着既然你都立了业,那也该成个家了吧。」 妻子的笑容渐渐变得甜蜜,事至如今再说起那时的少女心思她已经不再害羞,只是觉得回忆美好而酸甜,「但是直接和你说我看上你了,那肯定会把人吓跑啊,所以我就迂迴了一下——我那时候翻找毕业典礼偷拍的你的照片,刚好看见妈戴着的项鍊,这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吗?」 「我以为暗示一下你就能懂了呢,谁知道你这个死心眼的还真以为我是想买那串项鍊啊?」 贺章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妻子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黑着脸?」 听了妻子的话,贺章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刚刚在直播间得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可那串项鍊的确是我不小心弄丢了,当时我在卫生间洗脸,就把项鍊摘下来放在了手台上,结果小侄子突发唿吸困难,我急着去看他的状况,一时就忘记把项鍊戴上。等一切安顿下来的时候,项鍊已经不见了。」 「我那时候还调过医院的监控,可卫生间向来是死角,项鍊那种东西又太小,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妻子这么多年对这件事一向很愧疚——虽然事后贺章也安慰过她,说那串项鍊其实并不值多少钱,丢了也就丢了。可她早在当初以项鍊为藉口接近贺章时就知道,那是贺家的传家宝贝,其价值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明白才能化解两人心中的疙瘩,妻子顿了顿,很认真地开口,「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主播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向你保证,我家里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用别人的命救自己家人的败类。」 贺章还有些将信将疑,妻子却提出了另一个建议,「既然你很信任这个主播,不如直接给她留言,把我们这些事都讲给她,让她来看一下真相?」 「.…..好。」最终,贺章还是应了下来。 他又何尝忍心质疑自己爱重的妻子的家人呢?更何况整整十几年的相处,他也不愿意相信那些对他视若亲子亲弟的家人们是杀人犯。 他宁可是自己胡思乱想质疑出错,他愿意为自己的不信任真诚赔礼道歉——哪怕负荆请罪都行。 第75章 白云道长现身 崔殷看着贺章发过来的私信,表情有些莫名。 「现在连家庭纠纷都需要我来调解了吗?我的专业其实不太对口啊?」 【笑死,到底私信主播了些什么东西啊?第一次看到主播这么困惑的表情。】 【虽然但是,家庭纠纷是什么鬼?到底是怎么从鲛珠过渡到家庭纠纷的?】 【不管怎么说,都要等这个案子结束才能去解决「家庭纠纷」吧?】 崔殷也应了一声,「这个案子也差不多快要破了,等之前留下的饵被鱼咬钩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全息场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今晚就能有结果了。」 毕竟那位白云道长看着就不像是个能沉下气来的人。 只怕能撑到晚上再来找她的麻烦都是薅秃了一头杂毛才将将忍耐下来的。 「好了,那就先播到这里,等白云道长找上门来的时候我再开直播。明天周一,晚上要早睡的就不用等了,到时候看录播回放也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在直播间观众们的纷纷挽留中,崔毅果断且残忍无情地下播了。 「你觉得那个观众的项鍊会是鲛珠吗?」在客房里等待白云道长光顾的时候,北司忽然发问。 天生地养,刚一出生就被上一任酆都大帝捡回去成为地府储君的小帝君某种意义上还是个对世事并不通达的年轻人。 如果以地府神仙的寿命来衡量,那甚至称得上是个宝宝。 当然,小帝君种族毕竟特殊,和阳间人类类似,十八岁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成年人了。 但奈何地府里几百岁上千岁的「老怪物」太多,就连崔殷这个年轻一代都已经五百多岁了。 更别提那些地府草创之前就在阴间赫赫有名的「鬼王」们,那是真真切切把小帝君当成刚从蛋壳里破壳而出的雏鸟幼崽来精心照料,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看顾。 再加上小帝君修炼时间太短,只能一直维持着这种短手短脚的幼童形态,那就更让一群中老年单身狗们一颗慈父慈母之心爆棚,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后果就是——北司即位十八年,这还是第一次离开酆都城。 酆都城里都是些捧着哄着小帝君的爸爸粉妈妈粉,像崔殷这样稍微年轻一点的都是珍稀物种,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北司可想而知,说得好听点是天真无邪,说得稍微不好听一点,那就是缺乏常识。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帝君才对能看到人类多样性的直播事业如此热衷。 在这种时候也很喜欢和崔殷探讨案情,尤其喜欢探知人们的情绪和思想。 「就算是鲛珠,估计也不会是用死气蕴养出来的鲛珠——死气除了阴差之外没人能看见,歷来知道死气作用的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而且大多和与地府鬼差勾结的邪道有关系。」 崔殷说着咂了咂舌,「要是那个案子也和邪道有勾结,那我可真要质疑一下老爹关于阳间十分安全的说法了。」 毕竟她已经倒霉到来到阳间之后经手的每个案子几乎都和邪教有或深或浅的关系了。 北司沉默片刻,「你最好还是不要立g比较好吧?」 崔殷:「你说的有道理极了呢。」 是我鲁莽了,是我大意了。 我该撤回刚刚说的话的。 毕竟就算是工作了三百年无休的判官,不停经手这种找不到幕后黑手的案子也是要头皮发麻的。 夜色很快便笼罩了整个县城。 直到街头更夫的梆子敲响。 「咚——咚!咚!」 一慢两快,正是三更天。 崔殷和北司早就熄了灯,坐在黑暗里等着兇手自投罗网。 夜视能力极强的小崔判官看见,客房硬纸煳的窗户被水洇湿,破了个不大的小洞。 接着,一根芦管伸了进来。 淡淡的白烟飘进屋子。 正是行走江湖必备神器之——迷药。 崔殷也没浪费对方苦心孤诣准备的手段,表情平淡地加重唿吸,伪装成熟睡时发出的轻微鼾声。 接着,一道裹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就颇有些蹒跚地翻进了崔殷和北司所在的房间。 毕竟白云道长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而客栈的天字房又都在二楼。 估计这一番折腾也要了老胳膊老腿的白云道长半条老命。 于是好不容易翻进屋子的白云道长首先做的就是剧烈喘息,几乎要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难为他一个老人家了,既然这样,不如给他个痛快吧。】 【加上狗头啊前面的,四十米长的大刀差点没收住呢。】 【原来是友军?哎呀,埋了吧埋了吧,不用救了。】 【没救的观众不要扔,沾上蛋液,裹上面包糠,放进滚油里炸一炸,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 【串台了各位!】 【收!】 【啊啊啊,想到李家一家的惨死就不觉得好笑了,只希望主播能还李家一个公道和朗朗干坤。】 【对啊,这可是害死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 等白云道长终于喘匀了气,抬腿往床边走去。 夜色太深,直到彻底走近床边,白云道长才愕然发觉——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甚至连被褥都没展开,依旧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一旁。 「看来白云道长眼神不太好啊。」 一道清亮又动听的女声从阴影中传来。 白云道长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被当成了上钩的鱼,当机立断拔腿就准备往窗边跑。 却被一根红线拴住腰间扯了回来。 崔殷手中的判官笔在夜色里泛着点点红光,光芒不亮,却刺疼了白云道长的眼睛。 「勾魂笔……」长着一张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标准的道高人脸的白云道长嘶声开口。 崔殷便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职业化微笑,「没错,在下正是阴律司判官崔殷。」 白云道长的双肩一垮,神情近乎灰败,「所以,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交代。」 【……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别是真以为主播是那种会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那种人吧?】 【地府可是名副其实的重刑地狱哎,主播作为判官那可是完全没得仁慈的。】 第76章 骨架的来歷 黑漆漆的客房里,在勾魂笔的红光映衬下貌若艷鬼的小崔判官端坐在八仙椅上,被吓得脸色土灰双腿抖若筛糠的白云道长则站在床边,腰间紧紧束缚着一道红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整个场景莫名十分符合国产恐怖片的所有必须要素—— 长相美艷的「女鬼」,普通又莽撞的男主,阴森森的环境,以及绝对没有鬼怪出现的背景设定。 唯一的突兀之处在于「女鬼」身边还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男童。 不仅一下子将国产恐怖片导向了童话故事,还隐隐生出一种独属于粗制劣造古偶剧的黑色幽默。 「判官怎么会……」白云道长有些神经质地反覆念叨着,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判官怎么会这个时候来阳间呢……」 崔殷听得皱了皱眉,对方好像是确定了判官不会发觉他那些称得上拙劣的手段,所以才会那么有恃无恐,留下一个又一个漏洞。 可是,他怎么敢这么肯定的? 判官进入阳间甚至不需要像大部分鬼差一样经过审批。 就拿崔殷他老爹一脚把崔殷蹬进阳间举例。如果崔殷只是个普通的鬼差,她根本不可能顺利地穿过阴阳交界,反而会因为「试图偷渡」而被弹回阴间。 崔殷他爹没少利用这种特性坑娃。 除非白云道长提前知道一些消息——比如当时的判官被地府的某个重大事情绊住了脚,没办法顾及阳间发生的这起兇杀案。 崔殷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地府自草创起经歷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次动乱,有初时波及大半个地府的神仙暴动,也有二十年前鬼煞越狱引起的动盪,林林总总少说也有上百起。 这些动乱有的很快就被平息,基本没造成什么损失。 当然相对的,也有一些连绵许久,即便是余波也经久不息,造成的损失必须要用巨大来形容。 白云道长犯案时期,地府刚好就有这样一起动乱。 在那场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战争中,连崔殷老爹这样的文职人员都被派上了正面战场。 和继承了战神母亲血统天赋的崔殷不同,崔钰是个真真正正的文官,扔在战场上权是给对方加菜的那种。 ——当然,崔殷那位打遍天庭没几个敌手的亲娘也以「地府官员家属」的编外身份介入了战场。 彼时刚刚十来岁的崔殷为此还被迫当了一段时间的留守儿童。 难怪像白云道长这种蠢货也能逃脱审判。 虽然对自家老爹有无数的槽想吐,但哪怕是小崔判官也不得不承认,崔钰是个再合格不过的判官,如果不是被战场牵扯腾不出手来,他怎么也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不过知道这些也并不妨碍崔殷在小本本里记下此事,决定等回到地府之后狠狠地嘲笑她那个死要面子的老爹就是了。 「现在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死李家一家人吧。」崔殷打断了白云道长神经质的念叨,身子向后一靠,摆出一个「请君细说」的姿势。 白云道长全部的底气都来自「判官最近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再顾及阳间犯案」,在亲眼见到崔殷之后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那些龙傲天男主的姿态是根本做出不来了。 「我奉陛下的命令,来这里点化一条蛟龙龙脉,」白云道长双腿哆嗦着,声音也在发颤,「还有就是蕴养一颗鲛珠。」 「陛下?」崔殷一挑眉,「难怪,你连龙脉都敢点。」 在封建帝国,真龙可是天子的象徵。即便只是四爪的蛟龙,那也是皇室的象徵,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个道士说点化就点化。 白云道长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您说得对,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崔殷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鲛珠是哪里来的?」 「这……应该是临海的知府进献的,」白云道长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我在陛下御目中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道士,这些隐秘我也所知不多。」 【这个国家上下都烂掉了,从皇帝到地方官员没一个好的也是醉了。】 【朝堂上的人放任甚至纵容,也难怪下面的人肆无忌惮。】 【上樑不正下樑歪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吧。】 「陛下想要能解陈年旧毒的丹药——您也知道,普通的鲛珠根本不能解旧毒。」说到这里,白云道长轻轻咽了口唾沫,在衣角擦擦手心中的冷汗,才继续开口,「我正一筹莫展时,师兄给我提了个主意。」 「他说,普通的鲛珠不行,但沐浴过上下一家人濒死死气的鲛珠却未必不行。」 「那时我已经焦头烂额,眼看就要做不成陛下给的委託了,听见这话自然高兴得不行。可我又担心害死人后被地府查到,那可是要在无间地狱受万般折磨的重罪。」白云道长又深深嘆了口气,「师兄就说判官此时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功夫来管阳间的事。」 崔殷点点头,又问,「那具半鱼半人的骨架又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师兄在我离开京城前告诉我的,他说点化龙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必须要用诡物镇住当地的风水,这才能让点出的蛟龙驯服。」 「那具骨架就是师兄说过的诡物,所以我才派衙役从京城将那东西千里迢迢带回来。」 崔殷目光直直望着白云道长,「你不知道那副骨架是怎么制成的?」 白云道长一愣,语气也有些吞吐,「我,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我曾经给师兄搜罗过不少奇珍异宝,其中就有一条即将化龙的鲤鱼。当时师兄十分欢喜,为此还给我了一件道家孤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半个月后,师兄养在院子里的妾室生下一个男婴,我是亲耳听见稳婆报喜和男婴的哭声的……可第二天,师兄就对外宣称,那个男婴生下来就已经死了。」 「当天,那条鲤鱼也不见了。晚上厨房里加了一道清蒸鲤鱼,却只有鱼的下半身,至于上半身……据师兄说——另有用途。」 第77章 原委 【每当我以为这个世界已经够黑暗的时候,世界总能再当头给我一闷棍。】 【啊啊啊我要被气死了,那不是他的孩子吗?他怎么忍得下心的啊!!!】 【当父母能不能也考证审核一下啊!有些人是真的不配为人父母!】 【刚出生的孩子何其无辜啊!他连这个世界都没好好看一眼,就被亲生父亲残忍害死了!】 【怎么办,越看主播的直播越对这个世界丧失信心。】 【前面的振作啊!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之所以在主播的直播间能看见这么多垃圾败类,那是因为主播职业性质的原因啊!】 职业性质原因被迫看见无数世界阴暗面的崔殷:「.…..」 虽然这话的确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显得自己有点可怜。 仿佛她已经是台积重难返的老卡车,正吭哧吭哧往深渊行驶而去。 「咳咳,地府对所有公职人员都有定期心理检查的,」崔殷轻咳一声,为塑造地府的光辉形象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放心,所有阴差的都很健康,不存在任何心理疾病的可能性。」 【……为什么觉得这个补丁打得好牵强?】 【我更加关心地府人员的心理健康了怎么办?!】 【查询主播精神状态中……】 崔殷:「.…..」 「所以,你又为什么把所谓的『诡物』从护城河捞出来扔进李家?」 小崔判官转移话题的水平难得如此拙劣。 白云道长身子一抖,「因为……李家人根本不是我杀的!李家一家二十几口人,全是那个诡物杀死的!」 「但那副骨架上可只有并不浓重的阴气,单是那一点阴气,并不足以支撑它杀人——」话说到一半,崔殷意识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小帝君北司,一张冶艷妩媚的脸有些垮,连美不可言的狐狸眼都有些黯淡。 就在下午,她还在和小帝君讨论g能不能立的问题,哪知道刚到了晚上,下午立的g就倒了。 仔细想想,与肉身有关的,还是个研究邪道的道士——这不就是在当初的虐猫案,后来的妖丹失窃案中都藏头露尾却找不到本尊的那个邪教道士吗?! 所以那厮到底犯了多少案子,在阳间苟延残喘活了多久? 不过能得到线索就是好事,崔殷暗暗记下这笔,继续回归到李家一案发问,「你认为那副骨架杀死了李家人,所以才把它扔进了李家的池子里?」 「没错,我原本是准备按照师兄的说法,提前半个月把骨架从护城河捞出来,扔进县衙的井里,用县衙的清正之气镇住诡物,让其所有阴气只能浸在井中。」 「半个月后,井水被诡物污成毒水,再加进李家人的饮食用水中,就能造成李家人集体死于暴病的假象。而提前藏进李府的鲛珠也能吸纳这股死气,化为血红色。」 白云道长说着,声音逐渐阴沉,「谁知道就在大事将成的头天晚上,李府上下全都死了,还是那种古怪离奇的死法!」 「为了避免县衙井中的骨架泄露秘密,我才让当初从护城河里把骨架捞出来的衙役老五再把东西扔进李家的池子,这样即便有外人查到这里,也只会以为李家死于骨架的报復。」 【我的评价是——又蠢又恶毒!】 【李家人何其无辜!本来好好的,天降横祸莫过于此了。】 【什么叫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笑死,还「用县衙的清正之气镇住诡物」,也不摸着黑了个彻底的良心想一想,就那个烂到根子里的县衙,那还有什么清正之气?!】 【就是这么回事吧?县衙都烂成一团垃圾了,所以才镇不住骨架,让它得以挣脱——但还是作恶了。】 【所以骨架是活的?】 崔殷摇摇头回应了弹幕的疑问,「那副骨架无疑是死物。」 她怀疑那副骨架和当初被侵占了身体的虎妖一样,是被暂时操纵了。 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只能从骨架上看到不算十分浓重的阴气。 因为只凭骨架自身的确做不到行兇,但若是有人操纵,那就足以杀人,且外溢的阴气让被其杀死的人长出与其类似的鳞片。 而操纵骨架的人——估计就是与骨架的半身有血脉联繫的,白云道长的那位「好」师兄了。 从一手炮制出被称为「诡物」的骨架,到怂恿白云道长将骨架带到这个县城,再到操纵着骨架杀死李府上下,对方的一系列筹谋不可谓不缜密。 可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总不可能大动干戈,提前数年布局,却全然没有一丝图谋吧? 「虽然解毒丹是炼成了,但我之前点化的龙脉却因为诡物的擅自行动受了重创,此时已经成了一条废脉……只怕陛下不会轻饶我啊!」 白云道长低声的嘀咕传进崔殷的耳朵,却让她神智一清。 龙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能让对方周折这么多步骤,盘算如此之久的,果然只可能是非皇家不可染指的龙脉! 对于邪道修士而言,毁掉一条已经成型的龙脉,可比屠戮成千上万的人更能提升修为。 那是斩龙之威,一般的术士单是直面这种威压都难以维持了。 「.…..还真让他图谋成了。」崔殷暗暗磨牙。 龙脉从始至终都不是那么好点化的东西,藉由山水之势天然形成的龙脉本就可遇不可求,普通的术士又根本没有那份大气运将汇聚天地造化的龙脉点化。 只有像白云道长这样,由真龙天子御口硃批定下的「点化龙脉之人」,才能凭藉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轻易便点化出一条四爪蛟龙龙脉。 毕竟在封建时期,皇帝是真的受命于天——天庭中的神仙们亲眼看着的。 龙脉被点化后就有了最基本的灵性,能够福泽庇佑一方,也能以龙气蕴养皇室子孙的身体。 想必当初皇帝让白云道长来点化龙脉抱持的就是这种心思。 而白云道长的师兄则在其中插了一脚,先是将骨架放置在龙心处的护城河,让其与龙脉息息相关。接着又在龙脉已成后将骨架捞出,使龙脉心脏有损。最后操纵骨架杀人,污损了这具已经与龙脉相融的骨架。 至此,龙脉彻底被毁。 而白云道长的师兄,也因此成为斩龙之人。 真是好深的盘算。 第78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这个由ai构建的全息场景毕竟只是由ai根据各种数据分析復刻的「过去」,所能承载的场景也是有限的。 具体来说,就是全息场景仅限于兇案发生的这个县城,其他地区都属于「目前尚不能探索」的区域。 而白云道长那个远在京城的师兄,自然也属于「目前尚不能探索」的人物。 崔殷给白云道长打了个五花大绑的蝴蝶结,又往他的嘴里塞了块隐隐散发着馊臭的抹布,这才将被噎得双眼翻白几乎昏厥的中年道士塞进客房木榻床的床底。 接着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抱起小帝君纵身从窗口跃向不远处的知县私宅。 刚刚去过一次的地方自然熟门熟路,崔殷脚尖轻点,便顺着白天走过一遍的路线摸进了第二进的主院——知县和知县夫人日常起居的院子。 【无论看几次都觉得这一手好绝啊!】 【这就是真正的轻功吧?武侠梦復甦了怎么办?】 【主播哪里来的灵感,为什么要在屏幕上标「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离大谱,真有人会去试吗?】 【十八年前,我也是条敢从十八层高楼跳下来的好汉——没错,我今年十八!】 【教练,我想学这个!】 【教练:tmd我也想学!】 【笑死了,弹幕戏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啊?】 【但是主播身段真的好好看啊,这么高来高去的一点都不显得呆板。】 【我怀疑你在内涵古偶仙侠那些吊死猪肉似的威压飞天,并且我有证据。】 直到崔毅翻进知县的卧房,把正在步床上和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调情的知县薅起来时,直播间的观众们话题已经偏向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谁?!」知县是个虚胖的中年人,挺着仿佛怀胎六甲的肚子,一张脸胖得都横了过来,眼底泛着纵慾的青灰。 步床上面容青涩姣好的女子只穿了一身连重点部位都遮不住的半透绸衣,乍然看见有人破窗而入,笼罩着一层皎皎月辉,把她从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拯救出来。 那是一张过于冶艷妩媚的脸,仿佛深山中勾人心魂的精怪,一颦一笑间都能让人沉醉其间,不知蜀地。 对方信手便拎起了对她来说巨大邪恶无比的「怪物」,那个从来不可违抗不可忤逆的知县此时苍白着一张脸,两股战战,尽显怯意和丑态。 原来……巨山一样压在她头顶的人物,也不是那么不可战胜的。 而这一切,都是对方带给自己的。 阿青露出一点羞涩的神情,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尽量表现出最好最端庄的姿态。 「多谢恩人相助。」她的声音也娇滴滴的,好像被清晨露水浸湿的莺啼。 这才看见床上还有一个人的崔殷:「?」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阿青一副温顺且驯服的模样,缓缓低下头,「若不是恩人相助,阿青就要被……」她咬了咬唇,把下唇咬出一点樱红色,「就要被糟蹋了。」 【我的天,这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戏码吗?】 【虽然主播确实很a吧,但这种剧情是否有点烂俗了?】 【呔!兀那厮口出狂言!这种戏码怎么了?我粗人一个就爱看这种!】 【没错,像我们这些俗人就好这口,但求摩多摩多。】 【主播这么飒,有几个投怀送抱的美女怎么了?】 【小崔判官既是我老婆,又是我老公,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这就是所谓的一夫一妻制吗?爱了爱了。】 【小崔判官看我看我,二十七,有房有车,父母双全,独生子女,适合当狗!】 【前面那个,抬脚捡捡裤子吧?】 【我一条狗穿什么裤子?小崔判官快给我栓条链子!】 崔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jpg。 我打问号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们有问题.gif。 「我没想救你,只是有些问题要问知县而已。」崔殷随意摆摆手,拎着知县寝衣的腰带把人薅出了卧房,扔在夜风寒凉的院子里。 被小崔判官以「未成年人非礼勿视」的理由留在屋外的北司看了一眼大头朝下栽在自己脚边的知县,微微皱了皱眉头。 「阴气缠身,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副半鱼半人的骨架在县衙的井里泡了半个月,彻骨的阴气都氤氲在井水里。 平日衙门里的差役给知县端茶倒水,用的都是那口井里的水——白云道长根本没准备告诉自己的「同伙」县衙井水有毒这件事。 毕竟死了的同伙才是能保守秘密的好同伙。 总之,喝了半个月有毒井水的知县此时已是阴气缠身,要不是白云道长每天一碗以童子尿为药引子煎出的壮阳汤药,他连这几天都撑不下来。 ——白云道长也不想让知县死在自己回京城之前,所以这些日子才费了些心思续着对方的命。 【什么狗咬狗,一嘴毛。】 【笑死,一个两个都往死里坑合作伙伴呢。】 【别辱合作伙伴这个词了,这就是狼狈为奸。】 只穿着一身单薄寝衣的知县在寒凉的夜风里瑟瑟发抖,可看着崔殷逆光下略显冷淡的神情,他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能暗暗吸腹,等待对方的宣判。 「你对白云道长的策划知道多少?」崔殷也不准备和知县打哑谜,很是直白地开口。 知县神情一僵,「我……我听说他要给陛下炼丹,其他的就不知道……」 剩下的话在一声变了调的惊唿后卡在了喉咙里。 一把泛着银白寒光的小刀直直扎在知县的两腿之间,刃尖刺穿寝裤单薄的布料,扎进青石板铺就的院砖里,刀柄还在微微晃动。 知县唿吸声稍重一些,都能感觉到两腿中间的物件贴在刀刃上的冰凉和刺痛。 原本洁白的寝裤几乎是立刻就洇开一片黄。 【嘶,不存在的幻肢感觉到了疼痛。】 【好狠,虽然没真的扎到,但还是好狠。】 【绝对不能得罪主播啊!!!这一招真的下体一凉。】 【带刺的玫瑰,完了,更兴奋了怎么办?!主播快来踩我,鞭打我!】 【m发病去别的地方啊!!!】 第79章 这对cp我磕了 被这么吓唬了一下,知县几乎是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全秃噜了出来。 白云道长准备点化的龙脉要经过一个小山村,村子里人不多,也不常与外界交流,平日里靠山吃山,过得虽然清贫却也算安定。 但那村子刚好在龙口衔珠的位置——按照点化龙脉的要求,这种位置不但不能有人烟,还必须是块深潭。 知县在得知白云道长的困扰之后,大手一挥就将这件事包揽了下来。 他先是让衙役趁着男人们下地干活的时候强行绑了村子里的妇孺,又用妇孺们的安全威胁村子里青壮年劳力们把世世代代生存的家园推翻摧毁,日夜不休生生靠人力挖出一个符合尺寸的潭子。 一个半月,生生累死了七个壮劳力。 接着,他让人在剩下的劳力们和妇孺们的饭食里都下了毒。 五十多人的村子,尸首养活了深山里不知多少野兽。 【我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只能说白云道长该死!知县也该死!】 【啊啊啊不让他们死个百八十回都不足以平息我的愤怒!】 【我真的头皮发麻,村子里的青壮年是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爹妈亲人才往死里干活的啊!结果还是谁都没救下来……】 【有些人真的不是人!不配为人!】 然而知县干过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如果没有他这个「青天大老爷」,县里真真正正的土皇帝在背后支持,白云道长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点化了龙脉,又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里凑够除了主药鲛珠之外解毒丹的其他珍贵配药? 在山民百姓家里明争强抢,在县中富户手中敲诈勒索,逼着数以百计的採药人冒着生命危险入山寻找所需的药材,这样的事情知县干了何止十次八次,为此付出的人命又何止十条八条? 「.…..那些事我也不清楚,都是下面那些衙役干的!对!都是那些衙役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自作主张!您要罚就罚他们!我已经知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知县浑身打着哆嗦,透骨的凉风吹过他湿了一块的裤裆,那把锋利无匹的小刀冷寒得仿佛数九寒天的一块冰,每次瑟缩时都会蹭过他跨间囊软的物件,冻得他几乎要厥过去。 可偏偏实在是太冷了,他的精神又被迫维持在细线将断的前一秒,只能清醒地忍受着这种精神肉体双重的折磨。 「他说谎!」一道女声从卧房的门口传来。 阿青终于在床脚找到自己被撕开两道大口子的衣服,尽量保持衣着得体地走出了房门。 「恩人,他说的都是谎话!」阿青狠狠瞪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知县,转头看向崔殷。 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一双含情剪水双瞳,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身形纤薄,行动时颇有些弱柳扶风的风情姿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我就是小山村的人,也是小山村唯一活下来的人。」阿青愤愤开口,声音虽然依旧娇滴滴的,却蕴藏着无尽的染血恨意,「当初就是他!他这个狗官!他亲自许诺挖完深潭,就让村子里的人迁到别的村子去。」 「乡亲们不敢违逆这位『青天大老爷』,又想着干完苦力就能迁家,虽然其他村子肯定瞧不上我们外姓人,但总归小山村本就是流民村,苦点累点多熬几年总能活下去的……」 「谁知道他根本就没准备让我们小山村的人活下来!」 说到这里,阿青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一双眼波光粼粼,倒映着寒凉的月色,「只有我,只有我……因为这张脸,被他看中,所以留了下来……」 「我的爷奶,爹娘,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全都没了!甚至连尸体,都被他扔进深山里!」 「小山村的仇没得报,我连死都不敢……我想过各种办法杀了这个狗官,可惜都失败了……」 「但在他身边这半年,我知道得很清楚,白云道长需要的那些药材,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吩咐下去让衙役办的!」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看见主播那么激动了。】 【主播可是从整整半年的噩梦里把她拯救出来的人啊。】 【小崔判官干得漂亮!让那个狗官去死!】 【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啊。】 崔殷便瞥了一眼县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这个贱人!我给你吃给你穿,养着你活得好好的,你竟然还敢多嘴!看来还是皮子贱——」知县对着崔殷半句大话不敢多说,对着他欺辱了整整半年的阿青却张口就是一串的怒骂。 结果被阿青拎起门栓上的木条,狠狠敲在了脸上。 阿青虽然一副弱不胜风的样子,怒气和恨意加持的情况下力气竟然也不小,硬生生把知县的上下四颗大牙打落了下来。 四颗污黄的牙和着满口涎水和鲜血砸在地上,知县一张脸迅速肿了起来,看着倒像半只待宰的猪头。 阿青尤觉得恨意难消,目光望见地上插着的小刀,当即就双手握住刀柄,准备拔出来再给知县身上填上几十上百个窟窿。 结果—— 没拔出来。 就算她再怎么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刀尖没进青石板半厘米的小刀,她也还是拔不出来的。 「恩人……」经了这么一遭,阿青的情绪终于冷静了些,她两颊有些发红地看向崔殷,神情里有未消的恨意,有骤然大仇得报的茫然,有无法手刃仇人的不甘,也有一丝藏不住的羞涩。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吃这对cp!】 【真的,杀伐果决判官大姐姐x以身相许娇弱小妹妹,这什么神仙人设!】 【请大大们不要不识抬举,迅速产粮餵进我嘴里!别逼我跪下求你们!】 【谢邀,已经脑补出五十万字将军x花魁pro了。】 【主播等我把cp图画完就私信发你!相信我,绝对包甜!】 【我是个小垃圾不会画画,但我可以写文!我还可以给主播和阿青建超话!】 偶然瞥见飞速翻滚弹幕的崔殷:「.…..」 我只能说,大可不必。 第80章 如何判刑 阿青深吸了两口气,终于镇定下来,「恩人,您的大恩阿青无以为报……」 「我只是有话想问知县,本也没准备救你。」崔殷摇摇头,「你不用向我报恩。」 崔殷一个地府判官本来就不管阳间的事,哪怕等人死后进入地府审判那也是十殿阎王和赏善司判官、罚恶司判官的职责,归不到她阴律司判官定罪。 ——准确来讲,崔殷只负责给真正犯下罪案的鬼定罪判刑。 更何况这里本来就是ai构造的一个全息场景,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只是ai根据海量数据分析演算的结果。 在真正的世界中,也没有她这么一号人,在阿青已经绝望的时候破窗而入,把她从无边深渊中救出来过。 「可是……」阿青还想说些什么,她的表情有些急迫,一双秋水盪波的眼盯着崔殷。 崔殷对着她笑了笑,「再见。」 当「再见」两个字落下时,与现实别无二致的县城忽然动盪起来。 仿佛一颗石子被投入湖中,激起一圈一圈逐渐荡漾的涟漪。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开始模煳虚化,逐渐晕染成一片纯色的灰白,雾一样席捲到崔殷和北司身边,裹胁着几乎无限的数字和符号,在两人的周围编织出一张绵密的网。 雕梁画柱的知县府宅坍塌成一串串飞速闪过的代码,县城中仿佛真实復刻的景致和人物也化成一片灰白的光。 出现在直播间屏幕上的,是歪靠在沙发上的崔殷和她身边端端正正坐着的北司。 两人正身处a市居所的客厅里,一身休闲家居服,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两杯早已凉透的开水。 【???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是瞎了?】 【幻觉吗?群体致幻效果?】 【我怕不是吃了什么毒蘑菇?】 一时间弹幕翻飞,厚厚煳了直播间屏幕一脸。 【这种活儿对于二十一世纪是否有点为时尚早?!】 【我的妈呀,我可能见证了全息世界成真的歷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甚至还是脑机插口的那种全息?】 【瞎说,主播根本没接线!!!】 【啊,这就是幻术吗?真神奇呢!】 崔殷也没想到观众们对于地府先进的全息科技接受程度比灵异传说还低。 大概这就是「恐怖谷效应」的变种形式? 灵异传说毕竟是与现实生活隔得太远的东西,信一下也不要钱,更何况没亲身经歷总不知道到底如何。 可科技发展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突然出现一个远超当前科技的物件就会让人们无法接受,甚至下意识抵制这种可能性。 「那就当成是幻术吧。」崔殷抿了一口凉白开,她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宣扬地府科技的优越感,反正这些死活不肯相信的观众未来也都会到地府暂居或长住,总有他们被迫接受现实的时候。 虽然有时候崔殷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直到现代,地府在广大民间传说里还是那种低效且人治的组织架构。 明明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第三次科技革命都过去了,当年那些在阳间掀起工业革命浪潮的伟人们也都在阴间发光发热了。 倒不如说,在与阴间原有的那些尤擅绝活儿的神仙共事之后,那些科学家们在科研领域又有了全新的发展和突破。 全息技术就是其中之一。 此外还有和孟婆一起搞「食品发明」的贝克勒尔、居里夫妇什么的,听说还在地府和地狱联合申请了一个「放射性物质食品化」实验室,致力于研发出吃了让人变身绿巨人或者超人的红蘑菇呢。 【所以……主播要拿那个混球知县和白云道长怎么办啊?】 【主播不是说过吗?他们已经轮迴转世了啊?那应该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了吧?】 【那就让他们一直逍遥法外吗?】 【就是啊,说什么轮迴转世,那灵魂不是也没变过吗?】 【总不能因为轮迴转世了,就不判前几辈子的罪了吧?】 崔殷眼看弹幕又吵了起来,食指指节敲了敲茶几。 「现在科普一个冷知识——灵魂轮迴转世后就不是之前那个人不假,但当喝了孟婆汤之后,他们就是赤条条一个灵魂,既不属于前生,也不属于来世。」 说着,她咧开一个近乎专属反派大boss的笑容,「既然如此,再给他们餵一碗汤,让他们想起犯罪那一世的记忆,并且按律法予以判决,又有什么不妥呢?」 【嘶——不寒而慄。】 【这就是所谓的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判刑吗?爱了爱了。】 【就是说有其他世记忆的时候不能判,但可以在全无记忆的时候唤醒曾经的记忆判?】 【总觉得……有点刻意钻漏洞的嫌疑呢。】 【别管是不是钻漏洞,好用就行了嘛。】 崔殷微笑。 那当然好用,想当年也是她辛辛苦苦从她老爹主持编纂的法律里挑出来的漏洞,怎么可能不好用? 唯一的问题是,崔殷随手关了直播,一边按照「地府公职人员报表填写规范」在笔记本电脑上填李家灭门案的案情报告,一边思考关于白云道长那位幕后黑手师兄的线索。 对方在之前两案中都没有真正露面,一直是单方面联繫或支配他人的角色。 这还是崔殷第一次侧面得知对方的信息。 虽然生死簿这一部分的资料损毁严重,她目前没办法通过生死簿定位到对方的具体真实身份。 但总归有了线索就是好事。 等白云道长这一世的阳寿过去,鬼差把人带到地府,孟婆一碗汤唤醒他白云道长那一世的记忆,想必还能更深入地得知对方的身份线索。 把李家案的案情报告提交到ai程序,崔殷转头看向正在和贺章私信联繫的北司。 「对方怎么说的?」崔殷喝了口水,甩着有些发酸的手腕问。 北司干脆把手机屏幕反手展示给她,「刚巧,他们住在s市,明天一家人都有空,正好可以坐明早的高铁过去。」 s市,正是被鬼老妇定阴婚的宋晓和哥哥宋远生活的城市。 距离a市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第81章 唐家 s市,唐家。 贺章看着一身唐装面容冷肃的唐父,以及长相与唐父极为肖像的唐大哥,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昨天小崔判官和他私信联繫时,妻子唐可柔也在他身边。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父母和大哥,那不如就让你相信的这位主播把他们都见一遍?」唐可柔也能理解贺章的犹豫,轻轻给他捏捏肩膀。 贺章小时候无意间见过道协办案,虽然被要求过不能将所见场景向任何人泄露,但他对鬼神之事一向深信不疑,这点唐可柔也是知道的。 唐可柔本人虽然一直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但她不希望这件事成为夫妻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着的疙瘩。 只是腾出一点时间让人看看,哪怕是父母和大哥也是能体谅的——清者自清,到时候贺章也不会再这么焦虑怀疑下去。 「妈在楼上吗?」贺章不是很习惯唐家父子如出一辙的冰块脸,转头低声问唐可柔。 唐可柔点点头,「还在楼上和嫂子一起照看小侄子呢。」 小侄子的身体虽然已经开始好转,但毕竟是多年缠绵病榻落下的病根,一时半会身体依旧比普通孩子弱上很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昨天夜里骤然降温,今早他就有些发热。 「小崔判官到门口了,我出去接一下。」几分钟后,贺章再次打破了客厅中的沉默。 「我和你一起。」板着一张俊朗面容的唐大哥站起身,声音也板板正正没有一丝波澜。 贺章也没反对,两个人一路走到别墅大门口。 崔殷一身标志性大红色运动服,海藻般的捲髮松松垮垮扎了个半丸子,一双狐狸眼妩媚动人,左眼眼尾一点泪痣,肤色白得仿佛绝世瓷器。 被当成bjd好好打扮了一番的北司今天穿了身英伦风小西装,扎着红条纹的领结,还被像模像样地戴上一副金丝镜框,看着俊秀又可爱。 贺章连忙把人迎进来,「小崔判官,我就是贺章,您请进。」 进了大门的崔殷首先看了两眼这座颇有格调的别墅,「这座别墅格局不错。」 如今的小崔判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风水玄术一窍不通的小崔判官了。 她现在是钮钴禄·崔,是全新的崔殷,全新的小崔判官。 是一个……稍微懂了点玄术皮毛的入门新手。 毕竟玄术和她来自爹妈传承和生来自带天赋的能力完全不是一个体系,就仿佛是修仙大能突然转行研究基础数学和基础物理。 不是做不到,就是有点费脑子。 况且她满打满算才学了三天。 哪怕有小帝君这样一个教学天赋点满的私人老师,还有林鹤和胡道作为场外支援,崔殷在这三天里也就是将将入了个门而已。 玄术一道博大精深,其传承之久,门派之多,术法之杂,全世界也是绝无仅有的。 ——说了这么多,主要想表明并不是小崔判官在玄学一道上的天赋不够。 绝对不是。 没有嘴硬。 说话一向精简的唐大哥沉声开口,「别墅建造之初有人指点过。」 虽然唐家没人信这个,但这片别墅区当初是一起动工的,左邻右舍都请了大师布置格局,指点风水,一时间弄得热火朝天的,富家夫人们往来时也爱聊这些。唐母一方面不想和周围人没有共同话题,一方面想到重病在床的小侄子,干脆便也请了一位大师。 虽然经过大师指点改动了一些设计,唐家人也没感觉出生活有什么变化,日子久了早就忘了这茬事了。 要不是崔殷提起,唐大哥都要记不起那位大师的名字了。 「启昭道长?」崔殷扬眉,「这可真是巧了。」 贺章一愣,「小崔判官您认识那位道长?」 崔殷摇头,「我认识他的师侄——启昭道长是只看直播灵异区主播透明的小月亮的师叔祖。」 也就是林鹤的师叔。 之前肖月给崔殷讲了不少他们师门的事情,启昭道长这位师叔祖就占据了其中极大的篇幅,仅次于她师父林鹤。 「对了,你们介意我开直播吗?我会给你们和能暴露你们身份的物件都打上马赛克的。」 贺章便转头看了一眼唐大哥。 唐大哥微微颔首,「随意。」 【什么劳模!连续三天直播!】 【前排卡,滴滴滴。】 【我的妈耶,工作摸鱼的时候发现小崔判官开播是什么惊喜大礼!】 【好了,我要去带薪拉屎了。】 【前面的,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让我康康,这次不是古代了哎?】 【昨天小崔判官你又双叒叕上热搜了!这次也是沾了全息的光哎。】 【……蹭热度上热搜的新方式?】 【这次感觉又是豪门大户啊?看看这别墅,啧啧,价格绝对不低啊。】 【这就是昨天主播说的解决家庭纠纷的那个吧?别是什么为分家产打出狗脑子的烂俗剧本。】 【别吧,主播是判官,又不是居委会大妈?】 【笑死,豪门分家产有居委会大妈什么事啊,怎么说也得是街道办才能管吧?】 【街道办可还行?!】 如今崔殷刚一开播就有近万的观看人数,弹幕自己就能聊出百八十块钱的,根本不需要崔殷这个主播挑起话题。 崔殷也乐得如此,干脆把摄像头随意扔在半空中,让它自由漂浮。 ——这也是她这三天里学到的新术法,御风术。 御风术(北司特别改制·威力缩小版)。 用来扛摄像头刚刚好,既不费法力,还能解放双手和之前替崔殷扛摄像头的鬼差。 然而她轻飘飘的一手却镇住了唐大哥。 贺章毕竟是小时候见过道协驱邪大场面的人,虽然近距离观看到这一手也觉得神奇。但毕竟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唐大哥却是实打实地感受到了世界观碎裂的震撼。 要不是他天生一张不苟言笑的冰块脸,恐怕此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小崔判官年少有为。」踏进房门之前,「不动声色的震惊.jpg」的唐大哥终于开口。 虽然是真心实意的感慨,却莫名有种讽刺的意味。 大概是冰块脸看着就像是开大嘲讽的t? 第82章 农药中毒? 「小崔判官,您好,我是贺章的妻子,唐可柔。」 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唐可柔依旧漂亮得仿佛未经世事摧磨的青春少女,一双眼睛清透而纯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难怪贺章把怀疑的矛头直指向岳父母和大舅哥的时候,也不曾怀疑过按理来说疑点最重的妻子。 除了对朝夕相伴身边人的信任外,唐可柔的性情恐怕才是重中之重。 崔殷对这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观感向来很好,她对着唐可柔点点头,这才将目光转向坐在客厅正首的唐父。 唐父幼时困顿,靠着自己的血汗一步一步爬上如今的位置,见识过三六九等的人群又久经商场摸爬滚打,即便如今已经半退下位置让给唐大哥,浑身的威势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虽然但是,这次到底都是些什么委託人啊?为什么我一眼望过去全是马赛克?!】 【大概是一露脸就会被人认出来的那种?比如某某市某某省富豪榜前列的那种?】 【嘶——小崔判官出息了啊!】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养成感……我的好大女发达了,妈妈很欣慰的那种。】 【你看着主播那又美又a的脸再说一遍?】 【看了两眼,对不起,是我造次了,这不是妈妈的好大女,是我老婆。】 【……症状反而加重了呢。】 「请问家里其他人呢?」崔殷没再和唐家人相互客套下去,简明扼要地开口。 唐父轻咳一声,却没说话,只是把视线投向唐可柔。 「我妈和嫂子都在楼上照顾小侄子,小侄子昨晚着凉有点发热。」唐可柔已经习惯了当自家老父亲和大哥的发声器官,笑了笑解释,「您要是想见,我这就上楼把她们叫下来。」 崔殷摇头,「不必,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小侄子,就一起上去吧。」 「也好。」唐可柔应了下来,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崔判官,小侄子在医院时还有一位贴身照顾的护工,她这几天不在家里,您看?」 崔殷也没想到被凭空怀疑了的唐可柔这么配合工作,「没关系,先看你的小侄子就行。」 是否服用过吸收大量死气的鲛珠,分辨起来是很容易的。 毕竟死气这种东西,虽然少量并不会对人造成影响——所谓的少量,大概可以约等于指个位数人员正常死亡时散发的死气。 但只谈毒性不谈剂量都是耍流氓,这句话反过来自然也成立。 少量的死气对人无害,不代表大量死气灌注下去还是那么温和无害。 尤其是对于本来身体就弱的病人,被死气完全浸染的鲛珠与其说是解毒,不如说是催命。 ——所以在贺章描述过那个小侄子的状况之后,崔殷就已经大体确认唐家人是无辜的了。 至于她为什么还要来这一次? 那当然是为了水直播。 不对,是为了给观众们增加可讨论的素材,为嗷嗷待哺的观众们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填补他们空虚而寂寞的内心。 反倒是真正来到唐家之后,崔殷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 唐可柔的小侄子马上就要成年,看起来却瘦弱得仿佛只有十四五岁,头髮枯燥,透过重磅棉质睡衣能看清嶙峋的骨头。 「小侄子虽然已经开始恢復,但智力依旧不如常人,有些时候还会忽略周围的人,尤其是陌生人……小崔判官见谅啊。」唐可柔附在崔殷耳边,低声告歉。 崔殷瞥了一眼半坐在床上玩着自己手指的少年,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唐母和唐大嫂,忽然缓声开口,「你们都认为他的病因是误食农药?」 唐可柔一愣。 而比她反应更快的是唐大嫂。 只比唐可柔大了两岁的人却憔悴得仿佛比她老了二十岁,作为富家太太本该保养得宜的女人眼角和额头却早早有了深刻的皱纹,刚四十岁的年纪,一头短髮几乎全白,连鬓角都已经微微秃了。 「您说什么?!」唐大嫂惊唿一声,基于某种母亲敏锐的直觉,她神色瞬间凝重下来,「您的意思是,有人想害我的孩子?!」 崔殷手中的生死簿无风自翻,她指尖轻轻点在其中一页泛着金光的纸面,「唐家是有什么仇人吗?」 这次,连跟着上来的唐父和唐大哥脸色都沉了下来。 ——虽然对于这两位一脉相传的冰块脸来说,就算沉下脸也看不怎么出来罢了。 「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吧,小崔判官。」一直没说话的唐父冷声开口。 于是唐母和唐可柔继续照顾孩子,三个男人和唐大嫂则拐进了旁边的小书房。 刚一关上小书房的门,唐大嫂便格外急迫地发问,「小崔判官,您的意思是我的孩子并不是因为农药中毒才变成这样的?」 崔殷自然能理解为人父母的焦急迫切,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结论,「他的确误食过农药,也的确因此伤了身体,但他的智力问题却不是农药损伤脑部引起的。」 唐大哥死死皱着眉,「可当初我们请过很多名医,也去了国内外不少医院,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唐家才最终无奈接受了孩子只能勉强维持生命无法好转的结局。 「有误食农药的前因在前,之后产生的各种病症都很容易会被解释成农药导致的后遗症吧?」崔殷不以为意地反问。 唐大哥一怔,接着有些颓然地垂下头。 「您能看出孩子到底是什么问题吗?」唐父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发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崔殷点点头,「您家里有不少装饰画,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吧?」 「的确,那些是我资助过的一个年轻人画的。」唐父意识到了什么,利眉微挑,「那些画有问题?」 「看来您要好好问问那位年轻人,到底为什么要对您的孙子下此毒手了。」崔殷慢悠悠地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唐家几个人心中发恨,「毕竟,对方不仅让您的孙子失智,还对您一家都施了咒术呢。」 「您和您夫人身体不太好吧?您的儿子和儿媳经常发生看起来是不小心的意外吧?您的女儿和女婿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有孩子吧?」 第83章 唐父的往事 【我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了呢?不是要看孩子的病吗?怎么突然扯到装饰画和下咒了?】 【是我少看了两集剧情吗?】 【是绯红之王!主播她加了绯红之王!】 【不是吧?刚才不是说是资助的人画的画吗?那唐家应该是对方的恩人吧?真有连恩人都害的人吗?】 【可能没有连恩人都害的人,但有害恩人的畜生啊!】 【草(一种植物),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唐父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终于开口,「我让刘浩过来。」 等待刘浩赶来的时间里,有些疲惫的唐父让唐大哥给崔殷讲了一遍关于刘浩的故事。 唐父直到十四岁时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少年,甚至因为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年少时吃了不少的苦。 好在村子里好人多,左邻一碗稀饭,右舍一块干馍的,总归是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到了十四岁。 直到唐父十四岁时,缠绵病榻多年的唐母去世了。 当时还只是个半大少年的唐父根本无力操持母亲的葬礼,还是村里的刘叔借了他一笔钱,又帮衬着替他忙前忙后,才算是体体面面地送走了唐父的母亲。 说是借钱,然而刘叔既没让唐父打欠条写借据,也没规定还钱的时间和利息,根本就是没想着收回去。 然而对方好心,唐父却做不到就坦然接受。 肩膀尚且稚嫩的小少年用仅剩的几块钱买了去大城市的火车票,站了整整一天两夜,把一双腿都站得水肿,终于到了所谓「处处黄金」的大城市。 省吃俭用,睡了将近两个月的桥洞,唐父终于靠四处打零工攒够了一笔钱,当即将一把脏兮兮的钞票塞进在邮局买的干干净净的信封里,一笔一划地照着临走前让村长帮忙写下的刘叔家的地址,在收件人的位置描出一行缺胳膊少腿的符号画。 之后,唐父做过扛水泥和沙包的力工,干过帮人跑腿扛货的杂活,当过切墩的帮厨,甚至去危险系数极高的黑矿场挖过矿…… 直到他二十四岁那年,攒了一笔小钱的唐父买了一辆货车,开着四处给人送货。 一辆货车慢慢变成三辆,五辆,十辆,又变成一家小公司,大公司,以及很多很多分公司…… 唐父的身份也从货车司机变成司机头儿,小唐老闆,唐老总,唐董事长。 唐父五十多岁时已经成了s市财经报导的常客,家里两个孩子,唐大哥研究生毕业进了自家公司准备接他的班,唐可柔刚上了大学,学的是油画。 唐家蒸蒸日上,唐父却一直没忘记当初拉扯他长大的村民们。尤其是曾经为他雪中送炭的刘叔。 自手里有了余钱开始,唐父便陆陆续续给村子捐了不少钱,修小学,修公路,搞建设…… 至于刘叔,他更是每年回去给父母扫墓时都要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探望,甚至动过给刘叔在城里买一套房子颐养天年的念头。 可惜老人家不想离开故土,也住不惯城里的冷冰冰的房子。 直到唐可柔大二那年,刘叔的儿子因为一场急病去世,刘叔痛心儿子,没过半个月也跟着去了。 刘叔的儿媳不想管已经十八岁正准备高考的儿子刘浩,干脆以对方成年为藉口,踹了孩子火速改嫁村子里一个老光棍。 唐父知道这件事后,干脆把刘浩接到了自己家里。 在得知刘浩也是艺术生之后,不仅给他请了专业的家庭教师,还专门趁着假期把唐可柔叫回来辅导对方。 「父亲对刘浩已经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想到刘浩很有可能就是害自家孩子的罪魁祸首,唐大哥的语气就有些难听,「他上大学的那四年,可柔的生活费是多少,他的生活费就是多少。甚至他毕业了之后找不到工作,也是父亲给他找了一份工资不低的清闲工作。」 【……我甚至有点羡慕那个被资助的「哔」。】 【虽然我知道这是主播直播间自带的「嫌疑人保护消音」,但为什么还是觉得你在骂人?】 【骂的多好啊?我必须说一句骂得痛快好么!】 【甚至想说再多骂几句呢。】 【什么恶堕发言。】 【不是,都这么尽心尽力了,一般父母都做不到连工作都帮忙找了吧?为什么还要害人啊?!还是那么恶毒的方式!】 【就是啊!这一家子都是那个「哔」的恩人吧?他就是这么对恩人的?!】 【所以说那个「哔」根本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 【别这么说,他爷爷可是个大好人呢,他那就是基因突变!】 【这种人何必活着呢,就是在浪费空气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不要再说该死了,地府也不想要这种傢伙啊?!】 弹幕正在疯狂讨伐那个名叫刘浩的「哔」,唐家大门的门铃响了。 唐父重重地闭了闭眼睛,声音十分疲惫地对唐大哥开口,「把人带进来吧。」 他坐在小书房的单人沙发里,却仿佛转瞬间便颓败下去,衰老了十岁不止。 唐大哥也沉沉嘆了口气,捏着眉心起身推开小书房的门,脚步格外沉重地走了出去。 过了两分钟,唐大哥便带着刘浩进了小书房,顺便把唐可柔和唐母也叫了进来。 刘浩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戴着架细黑框眼镜,长得文质彬彬,看起来倒有几分温润的书生气。 「唐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刘浩看看汇聚一堂的唐家人,又格外看了两眼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崔殷和北司,声音有些发虚。 唐父冷哼一声,「什么事?我倒想问问你,你觉得我把你找过来,能是因为什么事?」 刘浩干笑,「是因为我工作的事?我最近两个月缺勤的确是有点严重,但那不是我媳妇怀孕了吗?我想着在家照顾她,所以请假就多了点……是张总和您说了?」 「你是最近缺勤严重吗?」唐父轻嗤,「你以为我不知道?三个月只上七天班,还没有一次不迟到早退,你这十几年都是这么做的吧?」 「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些事——你愿不愿意上班之后我也不管,你未来的老闆容得下你,你就继续,」唐父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再加上怒火中心,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才继续说。 「我要问的,是你那些害了我们一家的画。」 刘浩一张白净的脸瞬间变成死灰色。 第84章 升米恩,斗米仇 看见刘浩的反应,唐家人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做贼心虚。 唐父重重喘了两口气,语气有些疲惫,「刘浩,且不说我这一辈子做的其他事情,至少对你,我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可你都做了些什么?」 刘浩也意识到瞒不下去了,原本谄媚讨好的神情瞬间变得兇狠恶劣,「你对我仁至义尽?!」 他冷笑一声,扯开紧紧束缚在脖颈的领带,「你要是对我仁至义尽,你为什么把唐可柔嫁给贺章那个废物,都不肯把她嫁给我?!你为什么不把彻汉那个公司给我,反而给张奇那个烂货色?!你问为什么还让我天天去上班,给别人赔笑赔脸色?!你为什么在我结婚的时候只给我买个一百平不到的破房子,连栋别墅都不给我买?!」 「你养着我还不是为了那点好名声?你是真为我好吗?!你要是真想对我好,凭什么你自己的亲生孩子就可以在家好吃懒做什么活儿都不干,我就要去上班?!」 「还有,你把公司给唐可黎的时候,你想过我吗?我就想要彻汉一个分公司,你都不肯给我,你还敢说你对我仁至义尽?!」 「我当初说要娶唐可柔,你还说要让她自己决定,结果转头你就把她嫁给贺章,就他那个废物都能娶唐可柔,我凭什么不行?!我哪里不比他强?你根本就是不想让我过好日子!」 「唐可柔你不给我,娶个别人你甚至连彩礼都不给我拿,我手头就三十万,能弄个什么样的女人回家?那女人长成那副鬼样子,我朝你要一栋别墅有错吗?你就给我个九十七平的破烂房子煳弄我?!」 「我本来能过的很好的,你害了我一辈子,我凭什么不能报復你?!」 弹幕已经被刘浩这种离谱发言震撼住了。 【我人都傻了,人家是资助,又不是请回家一个祖宗,凭什么要给他干那些事啊?】 【这就是所谓的升米恩斗米仇吗?!今天见到真人版了,离了个大谱兄弟们。】 【气得我恨不得照着他的脸哐哐砸上两拳!他知不知道要是当初没人资助他,他可能连大学都上不起啊?!更别说之后还有工作,结婚时候还有房子了!】 【真的是很多亲爹都没有人家做的到位了,他还不知足!】 【而且他的语气好噁心,他真把女人当什么物件吗?!什么叫做弄个什么样的女人回家?!我真的要炸了!!!】 【有些畜生,那根本就是满嘴喷shit,不要试图理解他们,纯纯的精神污染。】 【啊啊啊,那么好的一个爷爷,要是知道自己孙子是这么一个贵物一定恨不得把他掐死吧?!】 【我现在都想从屏幕里钻出去把他掐死了!不配为人!】 【就算一屋子马赛克,我都能感觉到那种恨不得搞死他的气氛了。】 唐家人的确都气红了眼。 「刘浩,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唐母拦着,唐可柔真想冲过去抓花刘浩的脸,她指尖发抖地指着对方,厉声开口。「当初爸刚把你接回唐家,说是要我趁着假期帮你辅导艺考…….」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把埋藏在心里十几年的话说出口,「我好心好意地整理了那么多资料,还特意找了导师请教考试动向,想尽最大努力帮你考个好成绩!结果你呢?!」 「你趁着我给你辅导,对我动手动脚!我想着你是爸恩人的孙子,所以只是警告你几句,没和任何人说……可你干了什么?!」 「你趁着爸妈和大哥都不在家,想对我用强!」 说到这里,唐可柔的眼圈已经红了,连声音都有些发颤,「连这我都忍了,我还在给你找藉口,你还没成年,再加上刚死了父亲和爷爷,母亲也抛弃了你,说不定只是心里难过,一时走错了方向……所以我只是找各种藉口不再和你独处,还是没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我当时就该送你去坐牢!也不会让你再害了我的家人!」 【……我气得连打字的手都在抖!】 【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就一句话,这种人就该去无间地狱牢底坐穿!】 【深深意识到重刑的重要性了呢!从此我就是法家的忠诚拥护者!】 【这一家人是造了什么孽才碰上这么一个畜生啊!】 唐父眼眸一颤,痛苦的目光望向唐可柔。「可柔,我不知道……」 他又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唐大哥和唐大嫂,「我不知道我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还害了你们……」 一向在唐家说一不二的老人笔挺的嵴骨弯了下去,此时的他仿佛瞬间苍老了下去,连唇角都在颤抖,「我没想到会害了你们……」他又重复了一句,只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一生都是个笑话。 他自诩一生拼搏,给家人提供了最好的生活环境,也知恩图报,是个响噹噹顶天立地的汉子,结果呢? 自己的女儿因为他的「知恩图报」被猥亵,自己的孙子因为他的「知恩图报」呆傻了十年,自己的妻子因为他的「知恩图报」健康受损…… 都是他的错。 要是他没把刘浩接回家,本来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唐父喃喃着,声音却越来越低。 一直关注着他的情绪的唐母惊唿了一声,声音近乎悽厉,「老头子!」 只见唐父一只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一双眼不停地向上翻,显然是急火攻心,犯了心脏病。 一家人兵荒马乱地打急救电话,联繫家庭医生,找人照顾生病的小侄子,还不忘密切关注着刘浩,防止他逃跑。 崔殷和北司坐在一边,并没贸然插手进去。 【其实也不是资助人的错啊?谁能想到会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呢?】 【哎,,有时候真的挺难过的,就像碰瓷的人多了大家就不敢扶人了一样,只能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不是所有被资助人都这么坏的啊!还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多啊!大家千万不要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啊!】 【我也想说,这种人,不对,畜生,绝对是个例!败类中的败类!】 第85章 受害者绝不该互相苛责 唐父被紧急送到医院进行抢救时,刘浩的妻子也赶到了医院。 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看起来黑黑瘦瘦的好像营养不良,肚子却大得十分突兀,仿佛行将炸裂的水球。来到医院后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站在角落里,似乎是一片沉默的影子。 「娟子,你和刘浩,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母捂着脸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才终于嗓音发哑地开口,眼眶通红,神情疲惫得厉害。 郑娟目光死死盯着走廊上泛着绿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我,我对不起您,我,我该死……」她有些神经质地抱住肚子,答非所问。 贺章和唐大哥正一左一右扭着刘浩的双肩,唐可柔和唐大嫂对视一眼,轻轻嘆了口气。 唐大嫂拉着郑娟做到旁边的长椅上,又拿了一件厚重的外套披在她肩头,「你月份也这么大了,就别一直站着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肚子还安分吗?」 唐可柔也缓缓拍着郑娟的背,「别急,爸会没事的。爸一直也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这次就是被气得太狠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该死,我该死……」郑娟双手神经质地搅在一起,手指不自觉地痉挛。 【她的精神好像有点出问题了吧?】 【刚才一被问到和那个渣滓的关系,她就下意识抱住肚子,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听那个垃圾说的话,想想也不可能好好对待他的妻子吧?!】 【我真的,除了气死说不出别的话了!】 唐可柔和唐大嫂温声细语地劝着郑娟,过了将近十分钟,她的情绪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抢救室的红灯终于转绿,一身白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先展露一个安抚的笑容,「没关系,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在icu观察一天,明天早上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唐家人都松了口气,脸上的疲惫和担惊受怕也终于藏不住了。 年岁已高,身体也不是十分健康的唐母更是身体一软,几乎瘫靠在长椅上。 郑娟有些呆怔的目光从医生的脸上划过,又愣愣地看着唐家人,最终停在刘浩的脸上。 「我说……」她仿佛终于从压抑窒息的深海中拔出头来,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觉悟,「我什么都说。」 唐父被推进icu继续观察,唐家人则进了刚刚给唐父定好的vip病房。 郑娟的精神状态还是有些不对,但在唐可柔往她冰凉的双手中塞了一杯热水后,她终于能思路相对流畅地说话了。 「我和刘浩是在大学认识的。他长得不错,又是首富的亲戚孩子,出手十分大方阔绰,在学校里很受欢迎。」郑娟目光涣散,慢慢地回忆着恍若隔世的曾经。 「我家里穷,连学费都要靠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当初不懂事的时候也喜欢过王子一样的刘浩……但我从来没敢和别人说过,只在日记里偷偷写了几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宿舍里有个家境很好的女生,她也喜欢刘浩——听说还和刘浩交往过一段时间。我的日记本不小心被她看到了,她就拍了很多照片发在校园论坛里,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段时间我挺难过的,打工的时候出了好几次错,后来就被辞退了。」 郑娟脸上是几乎绝望的麻木,说到自己的痛苦时也没什么表情,「再加上家里出了些事,我就辍学去打工了。」 「后来……我周末在酒吧打零工的时候又遇见了刘浩,他认出了我,还给了我两笔小费。我还挺感谢他的,虽然室友在论坛上骂我的时候刘浩也在下面回覆说他完全不认识我,是我在意淫,他感觉不太舒服……但他给了我五百块钱的小费呢。我是真的很感激。」 「又过了两个月,他又找上我,说想和我结婚。」 郑娟手指颤了颤,声音也逐渐变得艰涩,可她还是说了下去,「当时,我很缺钱。他说能给我十万块钱的彩礼……我就答应了。」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还挺讨厌我的。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性格也不讨人喜欢,但他真的给了我十万块钱,救了我妈的命……是我欠了他的,所以他对我差一点也没什么——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后来,可能是被打怕了吧?之后我状态挺不好的,经常忘事情,干活儿时也提不起劲儿,还总想死……」郑娟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大半年前我怀孕了,刘浩有时候挺开心的,对我也很好,还会给我买楼下的蛋糕吃;有时候又很生气,喝得烂醉打我,踢我的肚子……」 瘦弱的嵴背瑟缩一下,「之前刘浩不怎么在家里喝酒,他在外面有挺多相好的,一般他会和那些人一起喝。但我怀孕之后,他有时候会在家里喝酒,喝醉了会说些……」 干涩发白的嘴唇已经被郑娟咬出血迹,唐可柔缓慢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不想说就不说了,没事的。」 郑娟用力摇了摇头,「是我的错。」 她的声音艰涩却坚定,「我明明知道刘浩做错了事,却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他喝醉后说过,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学来了下咒的本事,还给你们下了咒——他画的画,会让你们倒霉的。」 「我明明知道的,可我不敢说……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唐大嫂枯藁的手搭在郑娟同样枯藁的手上,「不是你的错,是刘浩那个混蛋的错,我们都是受害者而已。」 「受害者从来没必要也绝不应该互相苛责。」 唐大嫂的语调很柔和,「你现在能说出这一切,我们已经很感激你了。」 「可我没有告诉你们,五个月,我都没有告诉你们……」郑娟颤抖的目光望向唐大嫂,又瞬间瑟缩起来。 「娟子,你记得当初你和刘浩结婚时,我和你说过什么吗?」终于缓过一些精神的唐母轻声开口,「我说,既然老头子把刘浩当干儿子,那你就是我们唐家的干儿媳,要是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和我们开口。」 「说什么五个月都没告诉我们,」唐母嘆了口气,「你被刘浩家暴这件事,你可是十年都没告诉过我们。」 第86章 定罪在先,量刑在后 郑娟有些发愣地望着唐家人。半晌,瘦弱的双肩颤抖着,用手死死捂住脸,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唐母摸了摸郑娟枯糙的头顶,「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别怕,妈在呢。」 【好难过,但又很欣慰,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虽然刚听那个孕妇说她知情却没坦诚的时候我也很气,甚至觉得她该死,但又觉得大嫂说得对,受害者绝对不能相互苛责。】 【她是被打怕了吧?被家暴了那么久,可能连心里都病了。】 【不是可能,她的精神状态一看就不对,况且她自己也在说,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还想死……】 【只能说,还能坚持着活下来,没有彻底崩溃,真的已经很厉害了!】 【我真的笑死,期盼这么说话的以后也找这么个朋友呢,知道你被害了,哎就是不告诉你,就是玩儿!】 【前面的你有事吗?没听到她本身都在被家暴吗?!】 【那还不是她自找的?听说有人给钱就巴巴嫁过去了,那不就是卖吗?】 【就是啊,还她被家暴,那她不知道报警吗?报警不行不会直接一刀把那个畜生噶了吗?哦,就她有苦衷,那别人倒不倒霉啊?】 【???脑子有包吧?说得不好听一点,人家告诉你是情分,不告诉你是本分,凭什么冒着被再次家暴的风险告诉你啊?凭你比别人脸皮厚吗?】 【有病去治行吗?受害者本人都说了,不要苛责受害者,你们是受害者儿子还是孙子啊?上赶着替长辈分忧是吧?】 崔殷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屏幕里吵得不可开交,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人一定要除了好人就是坏人吗?」反倒是乖乖坐在旁边吸着草莓牛奶的北司缓声开口。 弹幕一顿。 北司目光望向崔殷,「不是也有不好不坏,或者时好时坏的人吗?」 崔殷笑笑,「的确有很多不好不坏的人,不如说,其实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不好不坏的——人类平均年龄七十多岁,七十年的时间怎么可能用一个好或坏字完全概括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更何况,很多时候只是一念之差。好人也可能忽然产生恶念,坏人也可能在某方面是好的。」 北司微微皱着眉,「但地府判罪从来不讲究善恶相抵,将功抵罪。」 「没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地府的律法中,这点是唯一不会改变的。」崔殷捏了捏小帝君白嫩嫩的脸蛋,「当初地府立法的原因,小帝君应该也知道吧?」 「是,前任帝君和我说过,」北司停顿一下,「立法是为了维护地府的稳定。」 崔殷指尖一下一下点着下颚,声音慵懒,「就是这样,地府的律法从来不是为了判定一个人是好是坏的。律法要保证的是人不做坏事,至于这些坏事究竟是好人做的还是坏人做的,那只涉及量刑轻重,不涉及是否定罪。」 「定罪在先,量刑在后。」 说到这里,崔殷的话锋一转,「但是,不触犯律法的事情,无论他人怎么做,那都是对方本人的事情,不要妄想干涉操纵,甚至最好不要妄下定论——如果不想被其他人指指点点,那就不要指点他人。」 她对郑娟和唐家的事情没什么感触,也不在乎其他人的道德要求究竟应该更高还是更低。 但小帝君作为酆都大帝,如果想更深入的了解人和人的情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偏不倚。 听起来简单,实际做起来才知道有多难。 与其说是要做到不因自己的喜恶判断事情,不如说要彻底抛弃自己的喜恶,成为一桿真正无懈可击的机器。 【省流:别天天bb别人怎样怎样,干你蛋事。】 【前面的,省的不错,下次别省了。】 【总之就是可以用法律标准平等的衡量每一个人,但不要用自己的道德标准衡量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啊!我悟了!】 【主播怎么一股爹味儿啊?!我怎么评论别人用得着你逼逼赖赖的?!】 【就是,说是不要指点他人,自己不还是在指点他人?】 【取关!】 【……指点和建议还是有区别的好吧?主播给的是建议,人家也没说你评论别人不行啊?只是你随随便便评论别人,那就要接受有人随随便便评价你啊?】 【我只能说,听不懂人话的下次还是不要听了。】 【说到底就是你想当圣人可以,但不能为此就要求所有人都当圣人。】 【说回这件事,还不知道刚才骂得欢的那群人,易位相处到底能做出多有建设意义的事情呢。】 vip病房的面积不小,但崔殷和北司的讨论声同样没有刻意放低,唐家人和郑娟都听见了他们与弹幕之间的交流。 唐大嫂看着崔殷笑了笑,「多谢你替娟子说话了。」 「刘浩用什么颜料画的那些画,你知道吗?」郑娟的抽泣逐渐停歇下来,捂着脸的双手也放了下来,崔殷便开口发问。 痛哭一场后,郑娟的精神状态更好了一些,被泪水浸泡沖洗过的双眼也显出了几分剔透,「别的我不太清楚,至少红色颜料,他用的是我的经血。」 「我其实不是第一次怀孕了,」郑娟摸着已经十分突起的肚子,「但之前的几次,都是刚有了反应就流掉了——因为他要用我的经血画画,怀孕的话,将近一年他都没有可用的颜料了。」 「医生前两年就说我可能怀不了孕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这个孩子。」 唐大嫂握着郑娟的手一紧,唐可柔更是脸色发白。 「.…..畜生!」过了良久,脸色发青的唐母才终于啐了被唐大哥和贺章死死压着的刘浩一口。 至于唐大哥和贺章——两个人非常与志一同地踹了刘浩几脚。 【我只能说,我从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揣测人类,但有些人,他根本就不是人。】 【气得我浑身都在抖,只能说畜生和人类是有壁的。】 【处以这个畜生极刑求求了,什么五马分尸、凌迟、铁处女、活埋、灌铅……全在他身上用一遍都不解我心头之恨!】 第87章 他要让刘浩牢底坐穿 「女性的经血阳气很足,单以其作画不会有毁人健康,」崔殷微微沉吟,「看来刘浩用的其他颜料里也有不少文章啊。」 和大部分人认知中男性主阳,女性主阴,所以男性阳气足,女性阴气重的观念不同,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其种种体液其实都蕴藏着丰富的阳气。 ——毕竟人类的躯壳就是阳气汇聚凝实而成的,自然不可能排出阴气来。 所谓的男主阳,女主阴,其实是有些人对阴阳二气的牵强附会,是一种政治哲学概念。 简单来说,是封建迷信。 没错,小崔判官本判官,不仅热爱科学,还坚决杜绝封建迷信。 「问题应该出现在用的灰色颜料上,」北司有些不适应地推了推眼镜,「那上面有些很奇怪的鬼气。」 崔殷很是贊同地点头,「那种鬼气,估计该是从几百年的坟堆里挖出来的了。」 说到几百年的时候,崔殷沉默了片刻,「哦,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呢。」 毕竟最近她和对方打交道打的次数实在是太多,莫名就有了些并不想要的默契——比如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的手笔,连化成骨灰都能认出对方之类的。 迫真的化为骨灰。 「小崔判官,请问这个垃圾到底要怎么办?」贺章死死按着刘浩的肩,恨得牙齿痒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他和唐可柔早就想要一个孩子了,只可惜一直得不到。去医院检查了很多次,医生也只是说,两方身体都没有问题,可能就是基因不合的原因。 虽然没有孩子也不会影响夫妻两个人的感情,两人的父母也都不是那种逼着孩子要孙子孙女的类型,但夜深月半时,两个人也没少黯然伤神——他们是真的很喜欢孩子,也是真的想要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如今知道一直没有孩子根本不是基因不合,而是因为刘浩这个人渣从中作梗,贺章痛揍对方一顿打得他从此不能人道的心都有了。 能挺到现在才问都是贺章在银行工作的这些年忍气功夫学得到家。 唐大哥心中的恨意并不比贺章少。 当初唐大嫂公司有事离不开,他带着才五岁的儿子和唐父唐母一起回农村老家。 唐父唐母去拜望村长,他本来应该好好看着院子里独自玩耍的儿子——可接了助理一个电话的功夫,儿子就不见了。 等他焦头烂额找到儿子时,小小的孩子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送到医院紧急抢救,虽然勉强保住了命,却从此痴痴傻傻,身体也差得一年有六个月在住院。 可是……唐大哥眼眶都红了。 他的儿子受了整整十三年的苦,却是因为这个畜生! 「仔细想想,你的儿子为什么会喝到农药?这东西哪怕在农村也不该那么容易就被一个小孩子拿到手吧?」崔殷的语气漫不经心。 唐大哥却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因为当时刘浩也在村子里,甚至也是刘浩最先找到了他昏迷不醒的儿子。 「刘浩的阳寿还有十三年,」崔殷翻了翻生死簿,「以他做过的事情,足够他在牢房里度过这十三年了吧?」 「地府和阳间不一样,我们是真正有重刑的,保证他能后悔自己做下的一切。」崔殷笑眯眯的。 「至于刘浩的罪嘛——伤人肢体,奸盗杀生,判处剥衣亭寒冰地狱,发入粪尿泥小地狱、飢饿小地狱、铜斧小地狱、寒冰小地狱受苦三十年;取骸合药,离人至戚,判处碓磨肉酱地狱,发入犬咬胫骨小地狱、拔舌穿腮小地狱、抽肠小地狱受苦二十年;杀人放火,斩绞正法,判处铁网阿鼻地狱,发入敲骨灼身小地狱、取脑填小地狱、蒸头刮脑小地狱、磨心小地狱受苦十五年。来生投往地狱道。」 崔殷对这些判罚条例如数家珍,虽然说话时还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整个vip病房却还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连弹幕都干净了好几秒钟。 接着发了疯似地飞快填满整个屏幕。 【我寒毛都立起来了,刚刚的主播好有气场而且好吓人!】 【吓尿了好么?从此我就是专门在马路边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五好青年了好么?!我是真的不敢干坏事了!】 【老奶奶:勿cue,独美。】 【说是重刑就是重刑,还真的一点都不含煳啊。】 【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预定无间地狱六十五年的vip专属席位了。】 【有的人这辈子还活着,他下辈子都被安排好了。】 【地狱道男宾一位!】 【仔细想想,哪怕有些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活着的时候逃脱法律的审判了,但到了地府不是一样要被审判的?感觉舒心了不少呢。】 【阳间和地府就该这样互补嘛,毕竟人的灵魂要在阳间和地府来来去去的。】 【总之恶人伏法,喜大普奔。】 「的确,不说他画的那些画对唐家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单是他毒害我的儿子,和伤害郑娟这两件事,就足够他在牢里呆到自然死亡了。」 唐大哥有些牵强地扯起唇角,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唐家不会对他动用私刑的,为了他这样一个渣滓,脏了我们自己的手不值得。」 「娟子,你愿意作为人证吗?」唐母摸了摸郑娟的头顶,「我们不会勉强你,知道他那个畜生死后也不得安宁,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郑娟的眼神却十分坚定,「我当然要作证!不只是为了您和唐家,更是为了我自己。」 「我之前的日子过得太浑浑噩噩了,我必须从那段日子里走出来。」 唐母眼尾有些发红,「好,好,你能想明白就好……你永远是唐家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妈,和你大哥,你二姐提,知道吗?」 「妈说的不错,」唐可柔也轻轻顺着郑娟嶙峋的嵴背,「你的肚子也这么大了,这段时间就在唐家住吧,也和我和大嫂做个伴儿。」 唐家几个女人互相劝慰汲取力量时,贺章已经报警,唐大哥则开始打电话给唐家的律师以及交好的私人侦探。 他的诉求很简单,找到刘浩违法犯罪的所有证据,无论大小,并且全部提交给公安机关。 他要让刘浩牢底坐穿! 第88章 寻仙主题乐园 崔殷关闭直播时,屏幕后面的观众们还在疯狂输出。 有骂刘浩的,有宽慰唐家人的,也有挑崔殷和唐家人毛病的——最后这一类人又被其他观众骂了。 总之单看直播间弹幕仿佛什么大型仇人见面会。 唐大哥看见崔殷抬手关了直播,也对电话那边的人吩咐一声后挂了电话。 他先是深深给崔殷鞠了一躬,才开口,「多谢小崔判官此次帮助唐家度过大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请问……那些画造成的影响还能恢復吗?」他的问句有些小心翼翼,透着难以言喻的恳求和期盼。 崔殷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不难,只是要等唐老先生醒过来再说——这段时间你们只要别继续住在那栋别墅里就行。」 唐大嫂连连应是,「我们这就把孩子接出来,家里的人也都让他们暂时不用来了。」 「那些画只对你们唐家起作用,对别人倒没什么。」崔殷顺手在生死簿上扯下一张纸,用勾魂笔笔尖上的硃砂画了张没什么艺术美感的鬼画符,「这几天,你们尽量聚在一个房子里,这张符贴在大门上就行。」 崔殷的玄术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那些精细操作她做不出来,却不代表像这种力大砖飞型的驱邪符她做不出来。 靠着她体内强横的力量,由她以勾魂笔画在生死簿残页上的驱邪符,其驱邪力度对于普通恶灵厉鬼来说堪比定向打击的原子弹。 虽然原理是驱邪符的原理,但真正的作用功效却足以堪比灭邪符——恶灵厉鬼碰上就断手断脚甚至灰飞烟灭的那种。 唐大哥轻唿一口气,板着一张尽量表现出毕恭毕敬的脸,把崔殷和北司送出了医院大门。 「唐老先生大概三天后就能醒过来,」崔殷顺手揉了揉北司柔软的头毛,「这几天我们就在s市玩儿玩吧。」 即便上一次去j市的旅游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牵扯出了不知道多少陈年往事,与其说是去旅游顺便参加晚宴的,不如说是专门去探那些一个串一个的案子的。 但崔殷始终坚持那次就是个意外。 她绝对不会是拥有什么死神小学生的出门必死人大案的体质! 以她之前三百年的工作经歷作证。 北司乖乖点头,「你想去哪里?」 崔殷掏出手机,开始搜索s市必去打卡地点。 s市和以旅游城市着称的僻静小城a市不同,是极为繁华的大都市,网上推荐的打卡地点也都偏向这一类。 比如某某全国第一高楼,比如某某超大号商圈,比如某某大型主题乐园…… 崔殷将手机屏幕朝向北司,「这个怎么样?」她指尖点着寻仙大型主题乐园。 屏幕上的几张图片都修饰得美轮美奂,有仿佛天宫仙台的过山车,有仙女仙君相聚相离的舞台剧,有瑶池美景的水上游乐园。 北司在看到露天冲浪馆时一双剔透的桃花眼微微亮了亮,「可以。」 大概是出身地临近海洋的缘故,北司对水一向更为亲近,其力量属性也偏向于水。 至于崔殷,她的力量倒是没有什么倾向性,属于什么力量都能信手拈来,算不上最为精通,但哪一种熟练度都能打上九十分那种。 大约就是所谓的全才? 如今不是假期,也不是周末,寻仙主题乐园的票虽然热销,但还达不到提前一天就脱销的地步。 崔殷订了两张vip通票,又订了两份主题乐园里的餐馆套餐。 第二天,无数人还在工位上兼于摸鱼和认真工作二项性的时候,他们的手机屏幕上悄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您关注的小崔判官已经开播了,请快快点击进入直播间吧。」 陶添正缩在工位里,笔记本电脑页面上工作用的表格和只看直播间的主页反覆横跳。 直到他敏锐的目光定在了此时热度飙升至灵异区第五,并且还在不断上升的「小崔判官直播间」。 大部分直播时间都在判案,偶尔不务正业的小崔判官此时直播间标题上写着,「s市寻仙主题乐园探店。」 「.…..」陶添看着屏幕里仙气飘飘的主题乐园大门,又看看自己这个又小又逼仄的工位,沉默着嘆了口气。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手疾眼快地插上蓝牙耳机,在桌面上茂盛仙人掌的遮蔽下,陶添开始惊险刺激的上班摸鱼。 被逮住就要扣奖金的那种。 「如你们所见,我和小帝君现在在s市寻仙主题乐园。为什么选择这里?」崔殷回应了两条弹幕,「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小帝君也很喜欢水上乐园。听说这里的水上乐园建设得还不错,所以就过来看看。」 【所以小崔判官昨天是去了s市?】 【看起来是的了,想扒昨天那一家人的可以顺着这条线走了。】 【别随便扒人信息行吗?人家打了马赛克就是因为不想泄露个人信息啊!】 崔殷倒是没怎么在意,「想扒人信息可以,就是做好被点名律师函的准备。」 【……懂了,是惹不起的狠人。】 【虽然范围更小了,但也更不敢得罪了呢。】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应该不会有人再触这个霉头了吧?】 【怎么不可能呢?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嘛。】 「好了,我现在要进去了,第一站目的地是过山车,听说是以天宫为主题修建的,坐在过山车上穿梭云间就可以俯瞰整个园区,享受如坐龙背的刺激和快感。」崔殷有些棒读地念着地图上的解说词。 「刚好在天宫俯瞰人间,坐在龙背上穿梭云间我都体验过,可以以比较客观的角度给出评分。」 真·地府大佬,亲妈是天庭有名有姓女神的崔殷缓缓开口,「大家以作参考吧。」 【6】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只能说,这就是所谓的李鬼遇上李逵了。】 【虽然但是,主题乐园建设方可能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人会以这种对比方式做测评。】 【要是主播给出的评分够高,岂不是之后我也可以去体验一波飞龙在天的感觉?】 第89章 过山车上的黑雾 过山车是寻仙主题乐园的代表性项目之一,刚一开园就有不少人聚了过来,在设施入口处排起了长队。 崔毅和北司一人手里一根冰淇淋,头上戴着乐园吉祥物特徵的发箍——一双兔耳朵。 崔殷戴着的是白色,小帝君戴着的则是浅蓝色。 一白一蓝,一高一矮,站在排成长龙的人群里竟然显得十分和谐。 【好想出去玩儿啊!】 【同上,我也好想去游乐园啊!】 【要是有香香软软的小帝君陪着我一起去游乐园就好了!】 【前面的你在想桃子吃……我一点都不挑,把小崔判官分配给我吧!】 【小崔判官还是小帝君都可以啊,要是能全都入手那就更好了……做梦.jpg】 排了二十几分钟的长队,终于轮到了崔殷和北司。 穿着一身缥缈仙女服的售票员笑呵呵地在崔殷和北司两个人手腕上分别盖了一个章,「天宫时刻注视着每一个人,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仙缘。」 ——寻仙主题乐园的基本设定就是,每个进入其中的游客都是初入天宫,寻找仙缘的旅人。 每进行一个项目,都会得到一个章。 最终,便可以通过自己手上集到的章到仙缘台领取属于自己的仙缘——其实就是在离开园区之前会获赠一些小礼物,比如胸章、小玩偶、钥匙挂坠之类的。 据说多次进入寻仙主题乐园的游客还会解锁一些新的小剧情,比如随机抽取幸运游客获得乐园餐厅中的免费午餐、坐在游行花车上近距离接触演员等等。 总之各种增强沉浸感和代入感的小细节还是挺多的,崔殷昨天晚上看了几个游客的返图和记录之后便颇为感兴趣。 地府也有类似的游乐园设施,但大概是科技和狠活加得太多,倒是稍微欠缺了一些设计感和新意。 作为地府小富婆,名下刚好有一家游乐园及其配套产业的崔殷一边繫上安全带,一边在心里核算着自己远在地府的游乐园经营大计。 北司今天穿了一身绣着浅金色龙纹仙气飘飘的浅蓝色小汉服,配上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朵看起来精緻又可爱。 只是宽袍大袖的汉服也有专属于汉服的烦恼,小帝君一手撸着袖子露出小半截玉藕似的小臂,另一只手用力拉着安全带,想将插销插进卡扣里。 但总有一些不听话的布料挡在他的手下,让本来简简单单就能做好的事情变得格外艰难。 崔殷用力抿着嘴唇确保自己不会笑出声,侧靠在椅背上旁观小帝君做出的诸多尝试。 还是那句话,一本正经的小帝君实在是太可爱了。 坏心眼的小崔判官准备多看一会儿。 过了两分钟,过山车即将启动的铃声已经响起,工作人员已经从后往前挨个查看游客们的安全措施。 小帝君实在拉不下脸让工作人员给他整理安全带,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崔殷。 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着湿,看起来格外惹人疼。 崔殷便露出一个正直的微笑,「怎么,小帝君需要我帮忙吗?」 北司脸颊飞起一点红晕,「小崔判官,能请你帮帮本君吗?」 崔殷也不再欺负他,俯身十分轻松地就替他系好了安全带,在工作人员走过来时,还揉揉北司的柔软的发顶,夸了一句,「真棒,会自己系安全带了呢。」 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却敬业地微笑着附和,「小友如此年幼就能登上天宫,自然非比寻常,慧骨天成。」 「.…..谢谢。」懂礼貌的小帝君抿紧唇,声音不情不愿的。 【笑死,主播又开始逗崽了。】 【啊啊啊,小帝君好可爱!】 【要是我有这么可爱的崽,我也要天天逗好么?】 【同感,既想把所有好东西都堆在他面前,又想偷偷藏起来不给他,看他要哭不哭眼睛里微微泛泪的样子。】 【九敏啊!这里有变态!不过……我要说一句,干得漂亮!】 【分我一个麻袋吧!我也想套这么可爱的小帝君!】 【小崔判官:生死簿勾魂笔警告!】 过山车终于缓缓开始行驶。 最初的一两百米距离都是加速阶段,高度也不算高,一车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聊天,语气有的期盼兴奋,也有的恐惧慌张。 但总归热热闹闹的,看起来就很有游乐园的氛围。 陶添一边在工作表格上机械性地填充数据,一边用余光偷瞄切到小屏的小崔判官直播间。 他正暗自羡慕着能在工作日到主题公园疯玩一整天的游客们,忽然视线最下方看见了一团浓浓的黑雾。 「!」陶添最初以为是过山车的车轮着火冒出了黑烟,可再仔细观察,却发现那团滚滚冒出黑烟的东西是吸附在铁轨上的。 黑雾成团状,不断向外逸散着浓重的黑气,看起来便充斥着不祥。 陶添顾不得自己还在上班,当即将直播间切到大屏,以此生最快的手速打出一条弹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铁轨上有一团黑雾,看起来很可怕,主播小心!!!】 足足三个感嘆号,表明了他急切的心情。 此时直播间里观众数以万计,狭小的屏幕上层层叠叠的弹幕飞过,看见他发出这条弹幕的人本来就不多,大部分人还都以为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博人眼球。 一条单薄的弹幕隐藏在弹幕的海洋里,陶添攥紧拳头,又接着复制粘贴了几条一模一样的——他也准备用刷屏的方式引起注意。 【有病吧这个人!主播好好地做过山车呢,你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是想咒人吗?!】 【就是啊,博眼球也选个合适的方式吧?】 【举报拉黑一条龙,不用感谢我,我的名字叫雷锋。】 【谢谢,举报了。】 陶添被阴阳怪气的弹幕们气得直咬牙,却还是坚持着准备继续刷屏。 就在他的光标已经落在发送上面时,他听见主播小崔判官漫不经心的动听嗓音,「多谢我爱吃甜桃的提醒,已经解决了。」 陶恬一愣,揉揉眼睛的功夫发觉那团黑雾的确已经消失不见了。 「??!!」 第90章 给我变!!! 【???发生了什么?】 【什么解决了?】 【我要吃甜桃是谁?】 弹幕上无数观众发出了类似的三连问。 崔殷倒是记得这个网名「我爱吃甜桃」的人。 当初在s市解决宋远的妹妹宋晓被配冥婚一事时,崔殷等人进入李老妇一家所在的废弃房宅,就是这个「我爱吃甜桃」发觉了房宅上方笼罩着厚厚一层黑气。 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对方这份能力还没有消失。 毕竟能那么清晰地看出笼罩在房屋外,以及这次过山车铁轨上的黑气,往往需要开灵窍或是开天眼——但这类人一般刚出生就会被道协或几大隐世家族收入门下,根本不会流落在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崔殷颇感兴趣地挑起单侧的眉,在过山车唿啸的疾驰中淡然开口,「没什么大问题,一个冤魂罢了。」 所谓冤魂,就是含冤而死的鬼魂,他们身上会散发出浓重的怨气。 怨气一般来讲对人类没什么危害,甚至对鬼魂还是大补之物——忽略吸纳怨气会逐渐磨灭鬼魂的理智这一「不足挂齿」的小问题。 可以想见,被怨气影响浸染最深的就是源源不断散发出怨气的冤魂本魂。 很少有冤魂能撑过这种引诱,他们会在短短几年内就主动杀戮,化身厉鬼。 所以地府的鬼差除了勾魂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不停清理阳间残存的冤魂。 清理方式一般就是扒开对方的嘴,一碗孟婆自制清除怨气的汤药灌下去。 治标又治本,十分方便快捷且轻松。 还能顺带着追根溯源一下冤魂含冤而死的真相,给小崔判官带来一些额外的工作量。 小崔判官本判官:「.…..」 起承转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呢。 不过这次崔殷手头并没有孟婆特制的汤,所以她只是用生死簿暂时把对方困住了。 这个冤魂还没化身厉鬼,但也处于不太清醒浑浑噩噩的地步了——不然他也不至于闲来无事去卧轨。 「不用管吗?」北司趁着过山车向上爬坡的时候,转过头问崔殷。 崔殷笑眯眯地摇头,「让他清醒一下也好,我们先玩着,乐园这么大呢,等我们逛完了差不多他也就清醒了。」 【……虽然但是,我觉得小崔判官这句话的重点在后半句呢。】 【高情商:让他清醒一下;低情商:别耽误我逛主题乐园。】 【话说主播是一点都不怕过山车啊,刚才那个九十度的直角坡都面不改色。】 【毕竟是真正乘过龙的人,怎么可能还怕这区区过山车?】 崔殷瞥了一眼弹幕,挂着明艷妖冶的笑容给自家同事拆台,「不是哦,地府也有不少恐高的阴差呢,比如白无常,他就很不敢腾云驾雾,每次都捂着眼睛缩在黑无常身后,连一眼都不敢往下看。」 「听说最开始的时候,黑无常没少被白无常因为晕车吐一身。」 【……懂了,白无常不仅恐高还晕车。】 【白无常:小崔判官能不能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给点面子!】 【话说出差的时候晕车这算工伤吗?】 【前面的你很有想法。】 【估计不算吧?毕竟没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不算工伤,但免费配发晕车药。」崔殷思考了一会儿。 一次「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之行就以崔殷和直播间观众们闲聊的过程就此结束了。 【好虚无啊!本来看主播坐过山车就是想看他们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的。】 【你能想像小崔判官被吓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吗?】 【前面的,怎么不动声色就把屁滚尿流改成梨花带雨了啊?!】 【虽然但是,我有点想看!】 【同上!】 【+1!】 过山车已经稳稳停在出口处,崔殷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回復弹幕,「看我梨花带雨是不可能了,但你们还有小帝君啊?」 小帝君北司本人:「???」 「本君并不惧怕高空和失重。」北司仰起小脸,一本正经地回应,「所以本君并不会梨花带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崔殷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送到面前的白嫩嫩小脸蛋,笑着敷衍道,「对对对,小帝君一点都不怕。」 北司:「是真的不怕。」 「对对对,是真的不怕。」 结果就是,过于热衷招惹小孩子的崔殷被小帝君单方面宣布冷战了。 具体表现就是,双腿短短的小帝君快步走在前面,崔殷则落后两步跟在后面,一脸无奈又带着点得逞的笑意。 小崔判官自然不是真正跟不上北司的步伐——以她一米七三的身高,想跟上算上发顶和鞋跟都不到一米的小帝君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不过看着小帝君都快用出佛山无影脚的步速,哪怕两步并作一步都能拦下对方,崔殷也还是慢悠悠缀在闹别扭的小帝君身后。 「小帝君,别气了嘛,是我说得不对,小帝君如此英武,怎么可能怕区区高空和失重呢?」 小崔判官手里抱着个从礼品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来的大号玩偶,放柔了声音开口。 北司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屈服,继续往前走。 「小帝君,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嘛?」 崔殷的声音放大,丝毫不为路边已经开始注意她的行人所动,撒娇卖萌一套十分流畅。 「小帝君~~~」波浪号拖出了个九转十八弯。 脸皮十分薄的北司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你别叫了!」 「你下次肯定还会欺负我。」小帝君的语气羞怯中带着些委屈。 小崔判官笑眯眯的,「怎么会是欺负呢,我是太喜欢小帝君了嘛。」 北司的脸颊瞬间飞起两片薄红,他语气有些吞吞吐吐,「是……是吗?」 「当然了。」 小帝君垂下头沉默了片刻,声音低若蚊吶,「那,那本君原谅你了。」 【……这是什么段数的顺毛手法啊!】 【更神奇的是,竟然真的顺好了?!】 【我家的猫主子都没这么好顺毛,它绝对要狠狠抓我两爪子好么!】 【看向自己的猫——给我变啊!!!】 第91章 登月碰瓷? 哄好了小帝君,崔殷把将近一米高的玩偶塞进北司怀里。 毛茸茸的玉兔玩偶几乎把小帝君整个人都埋了进去,玉雪可爱的小帝君配着长而柔顺的毛毛,漂亮得好像一幅工笔精湛的油画。 北司头顶淡蓝色的兔耳朵耷拉下来一只,另一只却依旧安然直立着。 崔殷伸手捏了捏垂下来的兔耳朵,「小帝君,接下来想去玩儿什么?」 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路把乐园中的所有设施都玩儿了个遍。 大约是早早就已经千万粉的崔殷在网络上知名度不小,下午花车游行的时候她和北司还被邀请上了头车,体验了一遍被无数闪光灯对准疯狂拍照的感觉。 【有大明星那味儿了!】 【不少明星也没有主播这么多的活粉啊?】 【的确,以主播的颜值和粉丝数,想进那简直就是天降超一线啊!】 【……倒也不必,主播地府判官这身份还不够酷炫吗?何必去掺和娱乐圈那滩浑水呢?】 【就一句话,内娱不配!】 【前面的,内娱是招你还是惹你了?内娱帅哥美女千千万,用不着你们封建迷信的姐姐空降好么?】 【别提了,就是一群水货,看见别人智商比他们高就忍不了。】 【说得好像多了不起,不还是在这儿直播当个卖脸的网红?还一群人捧臭脚的,只能说,啧啧啧!】 【???弹幕又怎么了?哪儿来了一群疯狗,逮谁咬谁?】 【我要是疯狗,就专咬你这种满嘴喷粪的畜生!】 【房管呢?房管封一下啊?!】 崔殷自然也看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发言,「房管已经开始封人了。」 「还有,我开直播的目的是给广大群众科普地府知识,让大家对地府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转变大家对地府敬而远之或者恐惧万分的态度。」 说到这里,崔殷露出一个明艷万分的微笑,「至于娱乐圈,只能说我是一定不会进入的——公职在身,不便追加副业。」 【……理由竟然十分合理合规呢。】 【原来地府的公务员也不能有副业吗?】 当然不是,毕竟崔殷手头还有她自己数都数不清的产业呢,比如游乐园,比如房地产,比如风投公司…… 聘请了一群职业人士做执行总裁和执行经理,崔殷就安安稳稳坐等收钱。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那自然是因为小崔判官嫌真正解释起来太麻烦。 ai控制的房管禁言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些刻意引战和钓鱼的言论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但是ai在分析了引战弹幕的来向之后,迅速得出了有人恶意抹黑崔殷的结论。 崔殷和北司正在光影婆娑的临水饭厅靠着窗边的位置吃饭。 作为主题乐园的一大特色,这间饭厅环境极好,建筑古色古风,凭窗眺望可以看见河里灯火辉煌的木质游船,阵阵香风妙语传进吊脚的二层小楼里,隐隐约约,不甚清晰却十分勾人。 此外,饭厅里的吃食也很有古代特色,至少是根据古代食方辅以现代人的饮食习惯做出的——崔殷以自己五百年的吃饭经验作证。 小帝君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竹制小勺挖着盛在青花薄瓷胚的雪花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乳白的冰点沾染在他樱色的唇角上,对比鲜明而色泽莹润。 崔殷便开着直播,直播对抹黑自己言论的追根溯源。 「这些统一说辞的发言ip位址都很一致,估计是同一拨水军,我看看他们说了些什么,哦,『就主播那个演技,进了娱乐圈就是卖p的水货』。」 「差不多都是这类发言,以诋毁我演技的方式来骂我。」崔殷食指指节敲了敲桌面,「还算不错,钓到不少和他们吵起来的正经观众。」 「『就算主播演技一塌煳涂,也比有些人只会瞪眼睛演得好!』——这位观众,你到底是在维护我还是在骂我?」 「哦,还有这一波,这波的说辞要更有意思一些,『欢迎主播进驻娱乐圈,一定艷压阮齐云,坐拥娱乐圈第一美女称号!』这就是所谓的钓鱼和反讽对吧?下面还有不少同一ip位址的人在和他们吵呢,『抱走阮齐云,我们不约』。」 见过太多人心纷争吵闹的崔殷一语点破,「所以,我是做了什么惹到这位『娱乐圈第一美女』阮齐云了?」 【大概是因为主播之前那次全息直播和这次主题乐园直播都穿了古装吧?听说一部阮齐云大女主的仙侠剧要开始宣传了。】 【小道消息,那部仙侠剧里,阮齐云的人设就是剑斩天下不平事的女剑仙呢。】 【……懂了,微妙地撞人设了呢。】 【毕竟是看谁都觉得对自己图谋不轨的某『娱乐圈第一美女』呢!】 【我早就想吐槽了,阮齐云那副与世无争但身边纷扰不断的绿茶白莲人设能不能收收味儿啊!】 【别提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吃她这种人设,还说什么『姐姐就是遗世独立却倾国倾城』,哕了。】 【立人设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能不能不要靠踩别人上位啊?我记得每次阮齐云新剧上之前,都要有网红被炮指,每一次!都!你们品,你们细品!】 【真的是细思恐极……】 【主播好惨,坐受无妄之灾呢。】 坐受无妄之灾的崔殷:「……」 已经完全习惯了呢。 语无波澜地点出阮齐云买水军抹黑自己的行为,崔殷便施施然关了直播。 至于她关了直播之后? 哪管它洪水滔天。 于是当天晚上,崔殷不可避免地又双叒叕上了热搜。 在她的直播间,虽然有不少趁乱搞事情的水军,但能认真追她直播的还是她的粉丝居多,然而等她的言论被断章取义地传到其他平台后,网上的风向就彻底改变了。 ——大致内容就是她崔殷登月碰瓷,竟妄想让阮齐云女王大人的王冠染灰,妄想触碰阮齐云仙女本仙的裙角,实在是罪大恶极,罪大恶极。 早四百多年就过了中二青春期的崔殷:「这味儿是否有点太沖了?」 第92章 可以接地气,不能接地府 接下来的两天,崔殷和北司在s市好好地逛了两天,并没有开直播。 毕竟偶尔开开直播是调剂生活的好办法,但一直开直播就是打卡上班了,作为一个三百年无休的判官,崔殷对此敬谢不敏。 一旦不开直播,崔殷便很少关注网上的消息——就算开了直播,她关于网上的舆论风向也是从北司、刘威强和直播间观众们口中得知的。 以往北司还会替她时刻关注着网络上的舆情,但这次他们两个人一起用两天时间逛遍大半个s市,手脚短短的小帝君每天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都累得不行,哪还有功夫顾及网上的事情。 往往是崔殷洗漱出来时,小帝君已经半蜷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不过北司对于这种能够领略他乡风土人情的旅行还是很喜欢的,具体体现在最近两天他被崔殷「调戏」时容忍度都高了很多。 甚至有时候在崔殷笑眯眯摸他的头时,还会主动凑过头往她手心里碰一下。 可可爱爱的。 崔殷被萌得心情大好,哪怕直到再次去唐父所在的医院,打开直播便看见铺天盖地的【小崔判官你被黑得好惨】的弹幕都笑眯眯的。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崔殷先是和出了医院大门来迎接她的唐大哥、唐可柔兄妹两个打了个招唿,接着回復弹幕里为她急得不行的观众们。 【???】 【你要不再听听你在说什么?】 【被黑了可真是太好了?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我不能理解,可能这就是你来自地府的原因?】 【笑死,这就是所谓的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吗?】 唐大哥这几天都在忙着刘浩的事情,反倒是唐可柔从贺章那里了解了一下崔殷的直播间,用三天的时间成为了崔殷的「新粉丝」。 甚至刚刚崔殷开播时,她的手机还响起了特别提示音。 「小崔判官,您在网上被污衊一事唐家已经开始调查了,但……唐家在娱乐圈一直没有什么涉足,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给出您结果。」唐可柔低声和崔殷道歉,「再加上这几天父亲这边和刘浩那边都要人手……实在是抱歉。」 崔殷本来就没想让唐家帮忙。 其实她被骂上热搜的当晚,养了只熊妖当半个儿子的只看直播老大股东之一宋阳兴就给她发过简讯了。 宋阳兴主要的产业范畴就在娱乐圈,又特意派专人时刻紧盯崔殷的直播,对这方面了解自然比搞运输起家的唐家要深得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还是崔殷告诉他,不用管这次的事情,她对此另有安排。宋阳兴这才止住跃跃欲试「天凉王破」的手,颇为可惜地道了声好。 「父亲前天晚上才醒过来,」唐可柔说到这里又嘆了口气,「刘浩的事情是真的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直到现在他还闷闷不乐的,但又怕我们继续担心他的身体,一直强撑着说没事。」 「小崔判官您救了我们一家,还能让小侄子好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崔殷没让她继续感谢下去,「我是地府的判官,做这些……」 她本来想说做这些是应该的,但仔细想一想——这些好像还真的不归她管。 虽然阴律司判官和十殿阎王的职责有时候看起来挺相似,但事实上一般的鬼魂审判其实都是十殿阎王的事情。 ——普通人死后,鬼差会拿着对应的名牒将其魂魄带到当地城隍庙,在当地城隍的《户籍册》上进行核实,确定此魂是本人,的确是阳寿已尽正常死亡,接着由城隍在名牒上盖上本地的城隍大印,接着鬼差洞开阴阳入口,带着勾来的鬼魂进入地府。 进了地府首要经过的就是黄泉路,黄泉路上茫茫一片漆黑,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一路颠簸崎岖,没有阳光大路——当然,这是曾经的黄泉路。 毕竟黄泉路是进入地府的第一道关口,是地府的门面,早在当年第一次评选文明阴司时,上任酆都大帝就特批将黄泉路改成了地府特色道路,十八车道超宽敞的大道,保证平坦得连一点凸起凹陷都找不到。路两边开着火红火红的彼岸花,景致美得可以拍婚纱照。 经过黄泉路后就是望乡台。从望乡台回看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是地府的热门项目,几乎每个游客……哦,不对,是鬼魂,都会在这里逗留不短的时间。 崔殷有一家摄影馆就建在望乡台旁边,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鬼魂在这里肆意挥霍手头仅有的那点薄财。 ——有遵纪守法的鬼魂,自然就有那种缺乏素质喜欢在望乡台石头上刻「到此一游」的不文明鬼魂。 对此,地府给予的处罚方式是,让他们拿着小刻刀把一块足球大的石头凿成粉末。 既然想凿石头,那当然要满足他们。 过瞭望乡台不远处就是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的旧址。 这三处都是曾经地府草创前期留下来的极具时代背景的人文景观。 恶狗岭原本养着无数恶狗,是要肆意撕咬过路鬼魂身躯的。但现在只有一家生意不太兴隆的狗狗咖啡厅——倒不是没有喜欢狗的鬼魂,只是鬼魂死时身上带着的钱十分有限,又往往被前一站的望乡台摄影馆「敲诈」得一干二净,能在这里继续消费的自然是少数。 金鸡山和恶狗岭类似,都是曾经用来磨砺鬼魂的手段,当初为了建设和谐地府自然也已经取缔了。 至于野鬼村中曾经居住过的孤魂野鬼们,那就更是早在地府第一次人口普查的时候就要么判罪被下无间地狱,要么无罪的靠拆迁补偿住进了鬼界堡。 如今的野鬼村,除了一些考古学家和野外冒险爱好者之外,根本就没人会接近了。 过了野鬼村旧址再向前,就是酆都城。 地府最热闹也最繁华的主城。 庄严、肃穆、恢宏、高高在上。 是前任酆都大帝最喜欢的建筑风格,介于天庭的仙气飘飘和地狱的邪气森森之间,可谓数位建筑大师呕心沥血的建筑代表作。 第93章 酆都城 酆都城共有三道城门,在地府传说里这三道城门有很多讲究,比如每跨过一道城门就要捨弃阳间为人时的一点阳火,三道城门皆过则彻底断绝阳缘;比如三道城门分别代表天、地、人;比如三道城门代表地府执法的三条基本政策——「公平、公正、公开」…… 在此,地府高级公务员,小崔判官崔殷正式闢谣: 其一,根本没有所谓的地府执法三条基本政策,除非她那个不靠谱的老爹某天喝得烂醉之后随口说了胡话。事实上,地府执法根本不要求公开,当然,是要公平和公正的。 其二,酆都城之所以有三道城门,是因为前任酆都大帝觉得三道城门比较好看。 「三道城门,鬼魂从城外进城,城门次第而开——多气派啊!好看,我就要这个!」这就是当年前任酆都大帝和负责设计城门的建筑师交代的原话。 结果就是三道城门关关开开的实在是太费事了,酆都城建成刚半个月后前任酆都大帝就不得不命人在城门旁边扣一个只有一层的小门,以供人员日常进出。 至于那三道「气派好看」的大门,一年只在盛典时开那么一两次,每次开之前都要特意请人清理积了大半年的灰尘。 进了酆都城,最显眼的就是城中心一栋足有一百层高的高楼,不仅高得很夸张,而且是古代那种木石混合结构的八角塔型。 没错,也是当年前任酆都大帝一拍脑袋想出的「这个好看,我要这个」的产物。 这就是地府公务员们的工作大楼了。 其中崔殷和其他三位判官「盘踞」在第五层到第十层。 原本判官们是在第七十五层到第八十层的——鑑于崔殷她老爹拉低判官平均标准的武力值,判官们只能被迫选择舒适度没有那么高的楼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还是在崔殷继位后,又一次百年换工位大赛,小崔判官以打遍地府无敌手的武力值强占了公认的最优席位。 高楼层舒适度低的原因倒不是地府没有电梯或者电梯容易发生事故——毕竟神仙们腾云驾雾的手段都还是有的,平常上下班也大半都是从窗户通勤。 真正让大家不约而同往低楼层挤的原因是,办公楼第一百层被塞了两个塔妖。 在ai没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开了灵智又没彻底化成人形的小妖怪往往会被僱佣来做一些打扫清理的活儿,其作用大概可以类比为家养小精灵。 而这栋足足有一百层的办公楼,一个小妖怪只怕被累死也做不到清理完全,当初负责这部分业务的鬼差干脆一口气挑了两个本体是宝塔的小妖怪,准备让他们共同负责这座办公楼的保洁工作。 然而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塔灵,他们的本体一个是木塔,一个是石塔。而偏偏这座办公楼是木石混合结构的。 于是就「究竟是木质结构好还是石质结构好」这个论题,两个塔灵已经吵了将近一千年了。 这一千年里,他们彻夜不休,废寝忘食,肝出一篇又一篇的辩词,甚至发表了雪花一样漫天飞舞的论文稿……也没能得出最终的结论。 于是,第一百层成了名副其实的禁区。 其可怕程度可以列入地府十大不可思议其一——「第一百层永不停歇的争吵声」。 至于原本占据着第五层到第二十层的十殿阎王,则因为崔殷的强势插入被迫转移到了第十层到第二十五层。 一般的鬼魂进入酆都城后最先来到的就是十殿阎王的办公区。 十殿阎王负责衡量鬼魂在阳间的善恶,判处罪行并嘉奖善行。鬼魂在十殿阎王的办公区上上下下熘过一圈,就可以由鬼差带着,要么押去无间地狱,要么送去鬼界堡。 ——听起来十殿阎王的工作和崔殷有些相似。 但事实上,崔殷这个判官的职责是在十殿阎王之前的。 简单来说就是,鬼差在阳间抓到没有按照正常手续走过一趟的鬼魂,大概率就要直接移交崔殷这个阴律司判官处理。 而正常走城隍庙、黄泉路……酆都城、十殿阎王这一串流程下来的鬼魂,对他们的审判则由十殿阎王进行。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这次的刘浩。 刘浩死后或许也会正常被鬼差带走,带到十殿阎王处受审,并且同样因为生前所做的事情被发配到无间地狱受苦。 但谁让崔殷这个「乐于助人」的好判官接手了这件事呢。 她一个地府判官不能判活人的罪,但可以提前判一下对方死后进入地府的罪嘛! ——当然了,这种便宜行事其实不太地道,处在违规和不违规之间那条暧昧的灰线上,偏向不违规的一方。 不过崔殷可以打报告。 她在给刘浩定过罪之后,当天晚上就语气措辞非常诚恳地给顶头上司酆都大帝北司小帝君写了一份工作说明。 重点阐述了一下为什么自己要中途截断刘浩的犯罪行为,重点强调了自己是真的在见义勇为、乐于助人。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之前让你们把那些画都带到医院来,你们已经取过来了?」崔殷vip病房,看见神色憔悴,原本一头灰发如今已经全白了的唐父。 唐父轻咳一声,声音也没有曾经的顿挫有力,反而虚软了很多,「都在这儿了。」 他指了指露台上堆着的十几幅画,闭了闭眼睛,「这么多年,那个畜生给唐家画的画,都在这儿了。」 崔殷便点点头。 刘浩对那些画的处理十分潦草,与其说是精心设计的骗局,倒不如说是怒气的积攒和发泄——除了经血这类阳气十足的「颜料」外,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材料。 比如用尿液浸泡过的画布、用棺木板制作的画框、用各种垃圾和脏污薰染过的笔锋…… 总之大概是把他认为能害人的「玄学物件」全都掺杂在了里面。 然而真正造成唐家一家被沾染暗害的,却只有每块画布中一根透明的丝线。 ——显然不是刘浩那个蠢货能弄出来的东西。 第94章 消失的尸体 崔殷把十几幅画中的透明丝线全部挑了出来,摆在黑色的托盘上。 纤细的丝线仿佛盈盈欲坠的蛛丝,在黑色的衬托下更显得「纯洁无害」。 唐大嫂神情难看,「就是这些东西害了我们一家?!」 「这些丝线阴邪之气很重,」崔殷点点头,「应该是有人把掺杂了这种丝线的画布卖给或者送给了刘浩。」 一直站在旁边的郑娟忽然开口,「这些画布是龙哥卖给刘浩的。」 龙哥,据郑娟说,对方是刘浩早年认识的朋友,至于具体怎么认识的,她就不太清楚了。 但那位龙哥会不少邪门旁道的术法,这些年没少从刘浩手头掏钱。 有时候是以算命占卜的名义,有时候是卖各种有用没用的符箓,有时候则是祛邪除灾、禳祸灭崇…… 单是刘浩每年从他那里买的符箓就不下七位数。 【……怎么说呢,恶人自有恶人磨?】 【费尽心思想从恩人家里搞钱,结果就是为了给别人白送钱吗?他真的,我哭死好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主要是他那每年七位数买符箓的钱,估计还是从恩人家里套出来的!】 【什么品种的白眼狼啊!】 【噁心他妈给噁心开门,噁心到家了!】 总归有了具体方向事情就好调查得多了。 刘浩曾经邀请他那个所谓的「龙哥」到家里吃过饭,郑娟对他的长相还有些印象。再加上刘浩和对方曾经有过大笔的转帐交易,调查一下转帐记录就能将人查得一清二楚。 几乎是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龙哥」的个人信息就已经通过私家侦探的调传进了唐大哥的电子邮箱。 「李天龙,原是玄一观的俗家弟子,后来因为犯戒被赶出玄一观,且被道观除名——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再被允许从事和玄学有关的任何工作……但因为监管不力,之后他还是以玄一观传人的名头自居,在s市附近大搞玄学诈骗。」 唐大哥读着私家侦探发过来的调查报告,眉头微皱,「看来这个李天龙不止骗过刘浩一个人,而是个惯犯。」 【就很想问监管不力到底是什么情况?】 【得了一看到「按理来说」就心惊肉跳的病怎么办?】 【只能说典中典了,全靠事后相关人员引咎辞职找补呢!】 虽然从这些织进丝线的画布来看,李天龙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真材实料,但至少按照郑娟的回忆,刘浩大部分给李天龙的钱,换来的都是些根本没有一点用处的垃圾。 ——大概也就这十几张画布是真货了。 像这种道门败类自然要交给特事局和道协处理,崔殷熟门熟路地拨打了特事局副局长的电话。 投诉、举报一条龙。 日益脱髮的副局长:「.…..」 说起来,他这个副局长主要管的是外联,到底为什么就被小崔判官当成全能保姆来用了? 因为他脑门比别人更亮吗? 「好的,小崔判官,我们会立刻联繫道协,一同处理好李天龙的事情。」无奈认清现实的副局长嘆了口气,「您之后需要知道具体处理结果吗?我也可以通知您。」 崔殷对李天龙这个半吊子没什么兴趣,「不必了,我也是代人举报——你们到时候告诉受害人唐家一家人关于李天龙的惩治措施就行了。」 「现在,你们每个人拿一根火柴,将这些丝线点燃。」崔殷从北司背着的小书包里掏出一盒在楼下超市买的火柴,给唐家人每人分了一根。 火舌舔舐着透明的丝线,升腾起的却是黑色的烟雾,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从唐父开始,唐母、唐大哥、唐大嫂、唐可柔、贺章、以及小侄子,七个人每个人都划了一根火柴,扔进了黑色托盘里。 火足足烧了半个小时,屋子里瀰漫着难言的恶臭。 崔殷干脆用勾魂笔在空中画了个「清」字咒,顺带履行了一下保洁阿姨的空气清洁工作。 唐家短暂的尾声处理完,崔殷谢绝了唐家人留下吃午饭的邀请,「不必,我和小帝君之后还有事情要做。」 *** 寻仙主题乐园旁边一处人迹罕至的小树林。 崔殷和北司正在林子里慢悠悠走着,而两人前面一团人形黑影飘飘荡荡地带路。 「我的尸体就被埋在这里,」在某棵一人合抱的古树前停下飘忽的脚步,黑影半侧过身来介绍,「当初我被妻子餵下安眠药,而后砍了十几刀……趁夜色她把我埋在了这里。」 【……这种介绍自己居住房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被妻子杀死什么的好可怕!!!】 【不是……话说这个黑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不能有个前情提要吗?刚从医院出来,突然就打车来到这里然后找尸体什么的,剧情进展是否有点太快了啊!】 「给跟不上进度的观众科普一下,这位就是前两天在过山车上卧轨的那位冤魂,姓齐,名辰和。」崔殷漫不经心地给弹幕里发问号的观众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齐辰和作为冤魂,最大的愿望就是害死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处罚,其二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尸体能葬进生前就买好的墓园里。」 「毕竟是花大价钱买下的墓园位置,不用显得多浪费啊,对不对?」 【冤魂本身可能不是这么想的呢。】 【我觉得不是墓园位置花大价钱买下来的原因……】 【人家只是不想被莫名其妙抛尸野外吧?!】 「就在这里?」北司白嫩嫩的食指点在地面上,语气略有些疑惑,「我没感觉到尸体的气息。」 黑影一怔,当即幻化成一个看起来刚刚三十出头,长相清俊的男人,「怎么会?我亲眼看见她把我埋在这里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惊悚,但却是刚刚好地描述了当时的具体情况——齐辰和的妻子趁着夜色挖坑,被她害死的齐辰和就在一旁看着她挖坑。 因为还只是冤魂,连想报仇都做不到,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一切发生。 第95章 偏执 冤魂齐辰和整个魂都傻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连人家的尸体都要偷走的地步了。 痛失尸体的齐辰和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本来的计划是——让崔殷帮他把尸体找出来,然后直接报警。 毕竟当初他妻子杀他时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能这么多年没被发现全靠他的孤儿身份和居家办公的工作特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对于几乎和现实社会彻底隔绝的人来说,哪怕是瞬间暴毙都不会被人发觉,更别提是在对方唯一亲近人士别有意图的「使他失踪」情况下了。 可这样的展开让他的打算全都落空了。 找不到他的尸体,那他就只是个失踪人员,根本称不上死亡人士,崔殷也就没有理由向公安局报警——那他还该怎么让兇手伏法认罪? 齐辰和沉默下来,「小崔判官,我知道您不管阳间事,但是……我已经死了,这应该也不算是阳间事了吧?」 一向习惯钻地府律法漏洞的小崔判官遇上了同样想钻地府律法漏洞的受害者,并且非常无情地告诉对方,「不,一般来讲,只有当杀了你的人死了之后这起案件才能正式归由地府管。」 残忍打破对方的幻想后,崔殷又给他了一块甜饼,「不过,像我这种机动性比较强的判官判案的时候不会把条件卡得那么死,比如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死没死,所以提前做一些调查也是合乎常理的事情。」 【懂了,别人钻法律的漏洞,不行;我自己钻法律的漏洞,行。】 【笑死。齐辰和:请问这两句话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请分析齐辰和和小崔判官两人话语中的不同(6分)】 「我和妻子的婚姻中,我属于高攀的那一方。」齐辰和讲到属于自己的故事时,声音有些凝重,「我是个孤儿,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和孤儿院一个女生从高中开始就在交往了。」 「我们两个的确是相爱的,只是……」齐辰和沉默片刻,「只是很多时候,生活不是只靠一腔爱意就能过得好的,学生时代可能还可以有情饮水饱,等真正工作后,太多事情都成了我们之间的拖累。」 「大学毕业第二年,我们两个和平分手了。而我的妻子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向我示爱。」齐辰和苦笑一声,「由我自己说出来好像有些不要脸,但年轻时候我还是挺受欢迎的,可能是长相还算不错的原因,不少女生都像我表白过。」 「可我那时候并不想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一是虽然分手了,但我还是爱着前女友的。二是,我认为我的妻子……算不上良配。」 「她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即便只是追求人的阶段也过于强势,永远摆出一副我不可能逃脱的姿态,」齐辰和长长地嘆了口气,「我感觉很困扰,甚至为此选择了辞职。」 「但是,之后更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即便已经成为冤魂,提到这件事时齐辰和还是下意识地瑟缩,「她开始跟踪我,往我的邮筒里塞各种求爱信,不停给我发简讯打电话,甚至给我发各种……她自己的裸体视频。」 【???】 【我人傻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绝对有精神疾病吧?】 【说真的,喜欢就去追是对的,但让你追人没让你犯法啊!】 【服了,她绝对还觉得自己这是真爱呢。】 【说实话,让我想起来那些明星的私生,也是超级可怕,钻床底的,躲浴室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求求了这种人该去的地方是精神病院啊!】 崔殷也认同这样的观点,所以她问,「那你为什么还会娶她?」 齐辰和无力地扯扯嘴角,「因为在我一次又一次拒绝她之后,她开始自杀。」 「她给我发了很多的照片,视频。有她割腕的、吃安眠药的、烧炭的……」齐辰和双手捂住脸,声音苦涩,「那时候我还是太年轻了,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害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所以,在她又一次提出想和我结婚时,我答应了。」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只有这句话了,放下助人情结。】 【这种人,他们只会越被纵容越没有底线,根本不会变好!】 【就是啊!前面那可是深渊啊!】 现在的齐辰和当然已经知道那种人不可能有所满足,但当初的他是怀揣着一点点希望的。 「我告诉过妻子,我还没有爱上她,但当我决定和她结婚,我就一定会忠诚于她。」齐辰和声音里带着颤抖,「而她也答应我,在结婚之后会去看心理医生,治好自己的精神疾病。」 「新婚伊始,她表现得真的很完美。几乎让我觉得,她就是我应该会喜欢上,会爱上的那种女人。聪明、善良、有自制力、能决断、坚韧且甘于付出……可有时候就是因为太完美了,又会让我有些虚幻。」 「因为在结婚前,她分明不是这样的。仿佛是一夜之间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从精神不太正常的偏执人格变成柔婉温顺的贤妻……」齐辰和摇摇头,「我慢慢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已经晚了。」 「因为我辞职之后就一直居家办公,接触到的人很有限,之前工作时认识的朋友们在婚后也很久没聚过了。那次我想约两个朋友出来一起吃顿饭,才发觉我已经『单方面』和他们绝交了。」 「是我那位新婚妻子做的——她几乎给所有我认识的人打电话发简讯轰炸,唯一目的就是让他们疏远我。」 「而后,再由她告诉我,我只有她一个了,只有她会永远爱我,永远站在我身边。其他所有人都会离我而去,其他所有人都会为了一点点利益就抛弃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我甚至真的险些被她这样洗脑,在几乎大半年的时间里,我一步不迈出房门地呆在家里,只和她面面相对,只和她说话,只和她有交流。」 「几乎被熬成疯子。」 第96章 还能要吗? 【我真的浑身发凉,这种人也太恐怖了!】 【完全就是个控制狂,而且她还在pua!】 【警惕pua陷阱,无论男生女生都要保护好自己!!!】 【真的,这种人就直接送精神病院就行,别指望他们能够自己变好了!人家根本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呢!】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说好结婚后就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病,可她一次都没去过,每次都是骗我的——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病态的。」 可惜齐辰和的明悟来得实在太晚了。 那天,妻子要求他陪自己去附近一家商场购物。 齐辰和在商场中遇见了自己阔别许久的前女友。虽然对自己的初恋前女友一直有感情,但齐辰和知道自己已经有婚姻在身,所以只是和前女友简单地打了个招唿。 可看在齐辰和妻子的眼里,这种行为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当天夜里,齐辰和便被妻子餵下了一杯掺着安眠药的温水。 接着,他被一刀又一刀地刺穿胸膛。 「可是,我的尸体去哪儿了?」齐辰和莫名其妙,「总不会有人连尸体都偷吧?」 作为一个冤魂,他当然想让害了自己的兇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此时更让他关注的是自己无故失踪的尸体。 崔殷:「.…..」 这个问题竟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毕竟尸体失踪这事儿这几个月小崔判官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遇见这种事直接把屎盆子扣在那位素昧平生但早有耳闻的「师兄」身上就行。 刚好根据黑白无常的反馈,对那位邪道的追查已经有了初步进展,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彻底把人捉拿归案了。 听到崔殷的解释后,齐辰和沉默片刻,「那,我的尸体还能找回来吗?」 他问得一本正经,「我倒是不嫌弃自己的尸体被别人用过,毕竟我是能接受二手衣服的那一类人。但是,我比较担心对方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要是杀过人什么的,那这尸体我还能继续要吗?」 【……担心得有理有据呢。】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这种担心很有道理。】 【这大概就是借出去一把杀猪刀,结果收回来的时候发觉对方用这把刀杀过人吧。】 【前面的,你干嘛描述得这么具体啊?!】 崔殷耐心安抚受害人情绪,「没关系,反正你也是准备火葬的,大火一烧,对方用你的尸体干过什么都没关系了。你照常进地府投胎就行,不会因为尸体的问题影响你之后的事情的。」 齐辰和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至于你的妻子如何伏法,这个倒是简单。」崔殷说着,又掏出手机拨打了特事局副局长的电话。 「代冤魂报案,」副局长刚接了电话,就听见话筒对面传来熟悉而让人头秃的清亮声音,「冤魂齐辰和被他的妻子残忍杀害且抛尸,现在尸体消失,没办法走正常报警程序了。」 一个小时前刚把李天龙的事情交代下去的副局长:「……」 这就是地府判官的效率吗? 是否有点过于可怕了? 「好的,我立刻派人去调查。」摸着自己日益稀少的顶发,副局长长长地嘆了口气,「您放心,即便没有尸体,只要能找到对方杀人的证据,我们也会立刻立案的。」 齐辰和在旁边听了全程,得知一大执念已经有了着落,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至于另一大执念,还需要等地府那边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才能有更多的消息。 崔殷干脆叫来了鬼差——这次来的除了两个高高壮壮的鬼差大哥之外,还有个熟人。 正是在s市和当地城隍实习的宋晓。 「小崔判官,您好呀!」宋晓小姑娘笑呵呵地和崔殷打招唿。 她一身鬼差预备役的制服,笑容满面,神态轻松乐观,显然这段时间生活得很不错。 崔殷也笑眯眯地和她问好,「见习鬼差的工作做得还习惯吗?」 宋晓连连点头,「很习惯的,鬼差大哥们都帮了我不少忙,城隍也很照顾我。」 像她这样的见习鬼差平日里做的工作并不多,毕竟头上还顶着「见习」两个大字,很多工作她目前都还没有权限去做。 比如勾魂需要的「鬼差执业证」、「勾魂专业许可证」、「勾魂执法许可证」……等林林总总七八本证件,宋晓到目前为止才考下来三个。 但跟在鬼差后面旁观却是做得到的,像这次就是鬼差大哥带着她在阳间巡逻的路上赶上了崔殷的召唤,三个人干脆就一同过来了。 能在这里遇见崔殷对于宋晓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真好啊,看到曾经的受害者如今也开始了新生活。】 【是妹妹啊!妹妹现在漂亮又快活,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在看小崔判官的直播,你的妹妹过得很好哦!还有了一份很棒的工作呢!】 【哥哥还在上学,可能现在看不到,但一定会知道自己妹妹的现状的吧?会为自己妹妹自豪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事实是,当然会。 宋远是在当天晚上看到的小崔判官直播间录屏片段。 正好是妹妹宋晓出现的那一段。 崔殷吩咐两个鬼差带着齐辰和去当地城隍处登记录入名牒,顺便从城隍那里要了一碗清除怨气的汤药给齐辰和餵下去。 在这段时间里,宋晓一直跟在崔殷身边,和小崔判官以及小帝君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们聊的内容没什么价值,宋远却眼眶发红地看完了整整十几分钟的视频。 他的妹妹青春洋溢,脸上挂着真挚而明朗的微笑,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言谈举止都显出十分的自由和幸福。 他是真的为自己的妹妹感到开心。 尤其当他听到宋晓低声和崔殷坦白,「我还是很想哥哥的,在工作之余去偷偷看过他几次,只是哥哥看不到我——当然啦,我知道人鬼殊途比较好,所以我一次都没有在他面前现行!」 「我就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他过得好,我就很开心了!」 宋远双手捂着脸,在自己的卧室里泪流满面。 第97章 古曼童 把齐辰和扔给当地城隍,崔殷便关了直播,带着小帝君施施然回了酒店。 无论是唐家的事还是齐辰和的事,她都不准备再深入参与太多,毕竟一个工作了三百年的判官最应当学习的一种品德就是「不要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更何况,她这次回酒店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阮齐云请水军抹黑她的事情。 崔殷谢绝了那么多人的热心帮助总不会是因为她是个凡事都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人。事实上,她之所以决定要自己解决这件事,还是由于她在网上看到的阮齐云这次新剧的花絮照。 之前说过,阮齐云之所以要抹黑崔殷,就是因为以她为大女主的仙侠剧进入宣传期,马上就要上映。不巧的是,崔殷刚好和阮齐云剧里的形象撞了「人设」。 无辜中枪的崔殷自然成了阮齐云和她的团队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套抹黑拉踩捆绑打压玩儿的轻车熟路,其手段之纯熟能一眼辨认出到底耍了多少次这种花招。 然而真正让崔殷感兴趣的是阮齐云那张花絮照中佩戴的一块玉牌。 那是养小鬼的玉牌。 又被称作古曼童。 古曼童的起源是东南亚的降头师,他们会将新生儿的灵魂封印在玉牌中,并将玉牌交给想养小鬼的人,由那些人给予小鬼们足够的祭品,小鬼则会反馈给自己供给的人一些「甜头」。 最常见的是青春永驻——这也是很多女人,尤其是娱乐圈的女明星养古曼童的原因。 然而无论是地府、地狱还是东南亚的阴司,恶意操纵灵魂的行为都是不合法的。 像将新生婴儿灵魂困在玉牌中这种行为还要罪加一等,尤其是大部分古曼童都是被降头师生生杀死的。 甚至没有体验到半点新生的喜悦,就惨死当场。这样的灵魂也难怪怨气深重,甚至稍加刺激就会转化为杀人的厉鬼。 与其说养古曼童是靠着给予古曼童祭品,让他们将供给祭品的人当成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倒不如说是皮薄肉嫩的「食物」,每天靠给予飢饿的野兽一些更加美味且便捷的餐点,从而逃脱被吃掉的命运。 没错,绝大部分古曼童失控后,最先杀死的就是供给自己祭品的人。 哪怕这个供给自己祭品的人,从生理学上来讲,可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也是古曼童最令人胆战心寒的一点。 很多降头师会以「亲生的孩子更好操纵」为理由,让自己的「客户」用自己亲生的婴儿制作古曼童。他们认为这种古曼童不仅更加亲人,而且能力也更强,甚至因为血缘上的关系,还能起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比如阮齐云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牌,其中封着的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其实像降头师和古曼童这种邪术,早在百年前地府就联合东南亚那边的阴司做过一次清理。 但结果并不理想。 因为制作古曼童的方法实在太过简单,而相对应的,它能带来的效果却是显着的。 所谓「只要拥有百分之二百的利益,资本家可以把自己吊死在路灯上」,这句话换在降头师上也同样成立。 所以即便当初降头师被打压得仿佛没有了一点生存空间,但当联合行动结束后,一批新的降头师又仿佛斩不断根的野草般重新復甦。 可谓是防不胜防。 崔殷当年也深受其害——她那段时间处理了不少案子,几乎全和降头师造成的种种惨剧有关。 再加上有时候鬼差人手不足,还需要他们这些「柔柔弱弱」的文员顶上前线。 偏偏降头师们和巫蛊师们格外有共同爱好,都习惯养上一大堆的毒蛇、毒蝎、毒蜈蚣、毒蜘蛛、毒蛤蟆之类的东西。 虽然成千上万只毒蛇也未必能够破得了小崔判官的防,但耐不住什么东西多了都会觉得厌烦。 小崔判官在杀了能有数万条毒蛇之后,那段时间做梦都是滑腻腻冰凉凉的条状物在她面前爬来爬去。 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要不是有足够的职业素养撑着,小崔判官在连嘴里的鳝鱼段都不香了的时候就该请假甚至辞职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而那次联合行动除了给小崔判官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之外,还导致地府一度对来自西南山区的鬼差有某种莫名的牴触和排斥——的确是有些迁怒,但属实忍不住。 仔细想想,刚杀了漫山遍野的毒物,一转头髮觉自己同事脖子上还挂着两条毒蛇,手腕上还吊着三只毒蜘蛛,怀里还塞着四只毒蟾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大部分鬼差表示:脑子一个激灵手里的刀已经对着同事的「爱的小宝贝」噼过去了。 所以那段时间来自西南山区的鬼差也挺倒霉的——无缘无故被同事孤立和「霸凌」不说,自家的小可爱还莫名其妙死了不少。 可问题是,他们跟那些降头师根本没有关系啊? 西南地区鬼差:6。 自百年前的联合行动之后,这一百年间陆陆续续又针对降头师和古曼童进行了多次重点打击,有地府主持主导的,也有东南亚阴司牵头的,当然也有阳间相关部门领头的。 但无论是哪一方,最终的结果都和鎩羽而归的第一次联合行动差不多。 整顿行动进行时一切都还不错,降头师消失匿迹,古曼童也都被翻箱倒柜找出来,已经为非作歹的就定罪处理,还没做坏事的就走正常投胎程序,看起来一片海清河晏。 但行动一结束,降头师们便再次捲土重来,从不知道哪里的地方仿佛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头来,继续做着他们坏事做尽的勾当。 斩草却无法除根,这就是困扰地府彻底解决降头师和古曼童问题的最大难题。 而哪怕事至如今,养古曼童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甚至在某些小圈子里,这种行为隐隐成为了一种时尚,和医疗美容、整容整形之类的行为一同成为保持青春、维持美貌的「妙方」。 第98章 你骂谁呢? m市影视拍摄基地。 阮齐云点上三根香烛,插进了随身带着的香炉里。 身边的助理对此早就熟视无睹,近乎麻木地从角落的大袋子里掏出一瓶暗红色液体,递给阮齐云。 阮齐云解下挂在胸口的玉牌,扔进污渍斑斑的碗里,又把瓶子里的可疑液体全部倒进了碗里。 原本晶莹润泽的玉牌被污红的液体完全浸泡在其中,冒出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泡泡。 「齐云,你怎么还在餵小鬼?!」屋子里香菸裊绕,阮齐云的经纪人却突然闯了进来。 阮齐云一怔,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经纪人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了,「孩子饿了当然要吃东西啊,怎么了?」 经纪人一张脸黑得仿佛铁锅底的煤灰,「之前那个网红,什么小崔判官,她在直播里说你养古曼童!现在网上已经炸了!」 正在往脸上敷面膜的手一顿,阮齐云紧紧皱着眉看向经纪人,「谁泄露出去的消息?!」 「现在追查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是解释你没有做这种事情!」经纪人长长地嘆了口气,他从阮齐云还是个素人的时候开始带她,一转眼也已经八年了。 这八年里,他眼看着当年清丽脱俗、温和善良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个为了容貌和热度不择手段的女人,一时间竟然觉得搭档了八年的艺人有些陌生。 或者说,从四年前她硬生生引产了已经六个月大的胎儿,把死胎烧后的骨灰和水喝进肚子里时,曾经的阮齐云就已经死了。 「……大众怎么可能相信这种事,说什么我养了古曼童,她连个证据都没有,」阮齐云惊惧过后,又很快冷静下来,撇了撇嘴,语气不屑,「我的名气可比她大多了。」 「让水军说她造谣不就好了?还能给我草一波热度,正好我冰清玉洁的人设有点不稳了。」 经纪人气急,连连跺脚,「你知道什么!她连你什么时候引产都说出来了!你以为她是随随便便说两句而已吗?!」 阮齐云脸色有些发白,「怎么可能?」 她养古曼童时并没有非常避讳外人,毕竟她在外拍戏的时候总不可能完全不与剧组其他人交流。 更何况娱乐圈求仙拜佛的人并不少,像她这种也不过是拜的东西稍微邪了一点。 然而她也没碍着任何人,她养古曼童用的是自己引产出来的孩子,为的是自己的青春美貌,又有哪里不对呢? 养古曼童可以不避人,也可以被粉丝知道,虽然有些麻烦,但只要公关到位,对她阮齐云就没有什么大影响。 但引产不一样。 对于阮齐云这种依仗着青春漂亮,吃青春饭的女明星来说,未婚先孕根本就是能直接判死刑的大忌! 更何况她还是六个月时引产,又要再加上一桩不爱孩子残害生命的罪。 想到这里,阮齐云的表情格外难看,连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了。 经纪人看她的反应,沉声嘆了口气,「看来你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阮齐云抖着声音发问,「知道我引产的只有你。助理和我的私人医生,还有……」她一怔,「难道是那个混帐,他知道我怀孕了,把这件事捅出去了?!」 经纪人摇头,干脆把播放着崔殷直播的手机递给了阮齐云。 「她说是靠算命算出来的,你命中注定有一个孩子。」 阮齐云表情诡异,「算命?」 能够养古曼童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相信算命,甚至阮齐云也知道小崔判官是靠着「判官人设」火起来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真正让她觉得诡异的是——观众们竟然能接受对方这样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诞的理由,并且仅靠对方一句「算命算出来的」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其离谱程度不亚于有人说家里一只老母猪飞上天了,是自己亲眼看见的,并且除了自己之外没人看见——结果大家听见这句话之后就信了。 虽然阮齐云经常嘲笑那些观众粉丝什么的都是说什么信什么的傻子,但她也不相信他们能傻到这种程度。 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的确因为对方的这一句话就被质疑到「阮齐云引产」上了热搜。 阮齐云恨得牙根都痒痒了,却也只能吩咐经纪人立刻给她安排公关和发言声明。 *** s市酒店。 崔殷手里捏着寻仙主题乐园搜集所有项目盖章后得到的礼物拼图,正一边拼拼图一边答弹幕问。 【我以为主播说的,判官不管阳间事的意思就是主播不会掺和进阳间的事情呢,没想到也开始学别人曝娱乐圈的料了。】 【就是啊,人家抹黑你所以你就要爆料?不觉得有点斤斤计较了吗?做人得大度点吧?】 【无缘无故劝人大度,只能说您是圣耶稣他妈圣母,您火化后能烧出八十几舍利子。】 【遇见这种替别人大度的千万离远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雷噼他的时候就顺带着噼着你了呢。】 崔殷倒是没被这种一看就有钓鱼任务的弹幕挑起什么情绪,回应时依旧平平静静,「判官不管阳间事,不代表我不能管阳间的事情。判官是职务,我可是活生生的人。」 虽然「活生生的人」这四个字还有待商榷。 但意思总归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主播说阮齐云四年前引产,还用孩子的灵魂做成了古曼童,有证据吗?】 【这个我也想知道哎!不是都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 【这能有什么证据?她为了造古曼童引产,总不可能去正规大医院吧?难道主播还能给你弄出一张什么引产证明吗?】 【笑死,主播弄出引产证明来我才不信好么?】 【我刚才特意去翻了时间,你说巧不巧,主播爆料阮齐云怀孕和引产的时候,刚好就是她莫名其妙在家抠脚的那段时间呢。】 【你胡说!我家姐姐才不会怀孕!都是你们造谣!】 【……哎呀谁家狗链子没栓好,又把这群狗崽子放出来了!】 【你骂谁呢!】 【谁答应我骂谁呗!】 …… 第99章 超级加辈 一时间弹幕又成了阮齐云粉丝和其他观众两方的战场,血雨腥风,血肉横飞,好不热闹。 崔殷又拼了几块拼图,把月宫里活灵活现的玉兔拼好,这才开口继续说话,「我刚刚关于阮齐云的言论的确都是算命算出来的——所以可能会有一些疏漏和缺处,毕竟我是个判官,也不是专职搞算命的。」 不如说以她刚学了个皮毛的算命水平,能算出阮齐云命中该有一个孩子都是她子孙缘太突出,又从缘转孽,一根子孙线红得发紫,紫得发黑。 乍一眼看过去仿佛扯了根又粗又长的毛线绳准备打毛衣。 【哦懂了,现在开始打补丁了呗,是不是马上要说之前说的都是混乱推测做不得真了?】 【所以说的话到底能不能信啊?!一会儿说判官不说假话,一会儿又说判官算命不一定准,合着好话赖话全让主播你说了呗!】 【有些是新来的观众吧?戾气好重啊!】 【就是啊,人家主播说的是可能有疏漏和缺处,可没说是不准的意思。】 【当年小崔判官可是靠着天桥上面算命起家的,她说自己算命不准你们也信?!】 【主播当初「不准不要钱」的气势哪儿去了?快拿出来让我们康康啊!】 崔殷瞥了一眼插科打诨的弹幕,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记着我当初摆摊算命的老观众。」 「我之前靠算命算出来的的确可能说得不够到位,」一旁摆在地面上的生死簿无风自翻,崔殷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所以我决定干好判官的本职工作,来给你们详细地介绍一下阮齐云女士的生平经歷。」 「阮齐云,生于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都是工厂工人,家里还有一个至今未婚、身体不是很好的哥哥。」 【???工薪家庭?阮齐云不是说自己家里条件很好吗?我记得她还没出道的时候就买了不少奢侈品衣服、包包什么的,还说都是家里人给买的?】 【阮齐云营销自己是富家千金营销了这么多年,结果她父母其实是普通工人?】 【合理怀疑,她出道之前那些奢侈品到底是谁给她买的?】 【而且我记得阮齐云一直说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女吧?怎么还有一个哥哥啊?】 「十六岁,阮齐云高中辍学,到父母工作的电子厂打工。」崔殷的声音没停,继续认认真真搞「科普」,「在电子厂工作时,阮齐云认识了厂老闆的儿子,并开始和他交往。」 「十八岁时,阮齐云离开家乡小城前往j市打工,并在j市大学城附近被星探发觉,自此进入了娱乐圈。」 【……阮齐云不是号称j市大学毕业的吗?结果就是在大学城附近打工是吗?!】 【我早就想说了,阮齐云那个所谓的j市大学毕业证书,那个就是个函授的毕业证书,和正儿八经考进去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可惜当初没人听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破案了,原来当初那些奢侈品都是男朋友给买的吗?长得漂亮就是好啊,还有人给买名牌。】 【虽然我不歧视用男朋友的钱,但用的明明是男朋友的钱,还要欺骗粉丝说是自己家里有钱,这是否就有点不对劲了?】 【男朋友再有钱也是男朋友的钱啊,没结婚那就不是一家的,造什么自己家家境优渥的谣呢?】 【我真是服了,高中辍学也能给自己营造什么天才高智商人设,就这种受教育水平立学霸人设不觉得自己脸疼吗?】 「二十岁时,阮齐云和厂老闆的儿子分手,并很快找到了第二任男朋友——一个家里真的有矿的矿老闆的儿子。」 「在矿老闆儿子的扶持帮助下,阮齐云在娱乐圈里渐渐有了些水花,也开始吸引一些粉丝,有了一些小成本预算的戏拍,并且开始接商演、接gg。」 「二十二岁时,阮齐云和矿老闆的儿子分手。这次并不是和平分手,甚至闹得有些难看,因为阮齐云出轨了。」 「与其说是出轨,不如说是她傍上了大款。对方是娱乐圈圈内人,一家经纪公司的大股东之一,手头能提供给阮齐云的资源远远不是矿老闆的儿子能够比拟的。」 【……之前还都是儿子,这次直接就是大股东了吗?】 【超级加辈是吧?】 【我就说,之前阮齐云的资源一直都不温不火的,怎么感觉有一阵子突然就好起来了。】 【真的呵呵呵了,有男朋友还想着傍大户,真是怎么什么美事都想自己占了呢?】 「阮齐云做了那位大股东的情妇,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资源。但很快,她发觉自己怀孕了,孩子是那位矿老闆儿子的。」 「这让她很慌乱——她不能让金主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也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刚好,她听说从泰国来了一位很厉害的降头师,尤其擅长制作古曼童。」 「于是,在怀孕第六个月的时候,阮齐云在私人医生的帮助下做了引产手术,将自己并未出世就死于非命的孩子制成了古曼童。烧掉的骨灰和着水一起喝进肚子里,禁锢着孩子灵魂的玉牌则挂在胸前。」 「她日夜供给自己的孩子,以此祈求永远维持永驻的青春和貌美。」 【……只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 【这话说得好奇怪啊,那还有无毒不丈夫的说法呢!】 【坏人就是坏人,干嘛还要分坏男人还是坏女人啊?!】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就算在法律意义上未出生的孩子都没有人权,但可以制成古曼童,那就说明已经有灵魂存在了吧?!】 【真的难受,我也有过一个孩子,六个月的时候被检查出来发育停止,只能引产,当时我哭了好几个晚上,总觉得是自己放弃了孩子的生命……再想到她就为了自己的脸,生生放弃了一个孩子,就气得不行!】 【这种人就是自私到又恶毒又坏!】 【还要把骨灰喝进肚子里,哕了!!!】 第100章 古曼童反噬 崔殷的故事讲完,弹幕已经开始刷屏「阮齐云给个说法」了。 然而偏偏阮齐云给不出说法——她的公关公司还没找到合适的对策,而在公关没开口的时候,阮齐云一个字都不敢多向外说。 毕竟死在随便讲话上的明星实在太多了,阮齐云在这方面简直是再长记性不过。 可有些事情不是闭上嘴巴不承认就有用的,尤其是崔殷已经把阮齐云的二十多年生涯翻了个底朝天的情况下。 崔殷的直播还在继续,关于阮齐云的一系列八卦已经上了热搜榜前三。 亲手缔造这一盛况的崔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她已经转而开始向直播间的观众们科普古曼童的三种辨别方式和被小鬼缠身后的五种应对措施了。 「凡是故意将灵魂束缚使其强留人间的,都是触犯地府法律的行为。」崔殷科普得很认真,「而且从灵魂的本质来说,灵魂由阴阳二气相合而成,当没有肉体那一层纯阳之物挡在外面时,灵魂中的阴气就会不断向外渗透——无论阴气渗透个精光还是阳气渗透个精光,其结果都是魂飞魄散。」 「所以,强留灵魂在阳间根本就是谋杀。绝对不会存在因为捨不得自己的孩子所以不想让他投胎的可能性。」 【可是按照主播的说法,凡是阳寿未尽却死了的,不是都不能直接进入地府吗?】 【同问,主播直播了这么多起案子,好像全是滞留在阳间的鬼呢!】 【……所以,他们正在慢性自杀?】 地板上的拼图已经初具规模,崔殷挑了一个边角继续完善细节,「所谓的阳寿,其实指的就是在生死簿的预判中,一个人本应该活到的年纪。而根据人对自己生活方式的不同选择,对应的阳寿其实也是动态变化的。」 「一旦阳寿未尽却突然死亡,这类魂魄无法进入地府的原因其实就是肉体中的阳气还残存在灵魂里,灵魂中阳气大于阴气,强行扯入地府才会让他们的灵体崩溃。」 【懂了,主播的意思是没什么太大影响。】 「别试,试试就逝世。」崔殷友情提示。 北司刚从酒店的小厨房里拿了两瓶冰牛奶出来,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抿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小帝君对这种谐音梗接受度很高,哪怕在遍地「谐音梗是要扣钱的」的大环境中,也有一双懂得发现谐音梗之趣味的眼睛。 崔殷对此表示……她其实也不是很会讲谐音梗的笑话。 反倒是弹幕里开始疯狂输出。 【我去考试了,你知道是什么试吗?我和你的一生一世!】 【不要抱怨,抱我!】 【你知道什么酒容易醉吗?我和你的天长地久!】 【你知道我是什么星座吗?我是你的量身定做呀!】 【连我的手都不牵,那你牵什么,千手观音吗?】 崔殷:「……」 我的观众们是否有哪里不太对? 查询观众心理健康状态.jpg *** m市影视拍摄基地。 阮齐云指节攥得发白,她死死咬着嘴唇看着崔殷百无聊赖的直播,心里恨不得穿过屏幕直接咬死对方。 不仅爆了她的料让她此时自顾不暇,还一副什么都没做过的无所谓的表情。 平日里最擅长演无辜白莲花的阮齐云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崔判官这个主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莲花——可谓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到了极点。 然而再怎么恨得牙根痒痒,阮齐云也只能在房间里做困兽之斗。来来回回兜圈子的时候,阮齐云的余光忽然瞥见了被她随手放在桌面上的那个碗。 碗里本该装着束缚古曼童的玉牌和满满当当的一碗污红血水。 可现在,血水已经只剩了薄薄一层碗底,那枚玉牌却红得发黑,再不復曾经透亮莹润的色泽。 「!!!」阮齐云不由得倒退了两步,一时间惊恐得甚至说不出话来。 虽然当初降头师告诉过她,要每天为古曼童准备一碗新鲜的血液作为贡品,每日准时准点地供养古曼童。而她也的的确确每天都让助理准备一瓶新鲜的猪血或者牛血…… 但从来没出现过玉牌把血水全部吸收的情况! 从来没有过! 怎么会……阮齐云目光飘忽地望向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经纪人和助理,双眼微眯。 「小王,你去看看玉牌泡得怎么样了。」她调整着自己的语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加自然。 然后非常熟练地把锅推给了助理。 不管那碗血到底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总之让助理先去试试水。如果没问题,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有问题,那出问题的也只会是最先碰到那个碗的助理。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阮齐云可谓是拿捏了其中精髓。 正在手机上查看艺人行程的小王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抬手下意识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碗。 几乎是手指接触到碗沿的一瞬间,年轻的小助理髮出一声悽厉到人类几乎无法发出的叫声。 一缕紫红色的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升,转眼的功夫就已经爬到了颈侧。 伴随着嘎吱嘎吱冰块迅速冻结的声音,助理一条胳膊上凝结出白色的冰霜,甚至蔓延到了一侧的鬓角和眉毛。 而他本人已经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经纪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古曼童失控了。 「.…..怎么办?」他声音发虚地问自家艺人。 阮齐云手指尖都在发颤。她平日里对古曼童最为信服,此时却也是最害怕的那个——尤其是在刚刚听崔殷讲完「古曼童反噬宿主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八」小贴士的时候。 虽然古曼童是用自己的孩子制成的,但小崔判官也说过,古曼童害人的时候从来不在意被害的人是否和他们有血亲关系——倒不如说血亲关系可以让他们更方便地施展邪法。 已经吓得腿脚发软的经纪人靠不住,阮齐云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近在咫尺的房门。 如果……如果她能离开这里…… 第101章 亲测有效 就在阮齐云夺路奔向门口的同时,屋子里的灯倏忽闪烁了起来。 此时刚刚下午两点,但因为阮齐云此时所在的房间只有一侧背阴的窗户採光,光线并不算好,即便是白天也需要照明。 常亮的灯此时一闪一闪的,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婴儿哭声。 阮齐云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一双腿僵硬得迈不开步子。 明明房间洞开的房门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仿佛就是遥不可及的天堑。 她维持着那个起步开沖的姿势,却被莫名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分毫。 屋子里忽明忽暗,暗下来时隐隐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在房屋正中央膨胀收缩,收缩膨胀。灯光亮起时却又什么都不见了,仿佛一切诡异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切的一切都维持着诡异的平静。 灯光的闪烁越来越快速,几乎到了人眼分辨不清的频率,快速的切换中阮齐云双眼被刺激得发疼,可她动不了,也没办法闭上眼睛。 耳边的婴儿哭声越来越大,从远在房间另一个角落逐渐向阮齐云的耳边靠近,一步又一步,仿佛是尚未完全成型的婴儿拖着初具轮廓的一双短腿从天花板爬到阮齐云的身边。 阮齐云无法闭合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淌出生理性的泪水,泪水混着防水性极好的睫毛膏滴落下来,砸在地上时溅起一个黑黝黝的小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妈妈?妈妈?嘿嘿……妈妈?」稚嫩而充斥着无限恶毒的童声在屋子里响起,伴随着飞速席捲整个屋子的腥臭味道,将整个屋子彻底染成属于邪恶的巢穴。 经纪人已经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浑身都凉得仿佛刚从冰窖出来,一点热气都找不到了。 这一系列的变故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当经纪人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思想时,助理依旧昏迷不醒地倒在一旁,而阮齐云则浑身抽搐,一双眼死死瞪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徒然张着嘴,一张脸狰狞得像是什么误入人间的怪物。 「.…..」经纪人艰难地屈伸着手指,目光落在一旁依旧在正常播放的手机上。 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手机屏幕的亮光便显得恆常且稳定。 经纪人哆嗦着伸出僵硬的手臂,迟缓地拿过了正在播放崔殷直播的手机。 【要是古曼童已经开始反噬了,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吗?】经纪人几乎无法转动的眼球里,一条弹幕忽然划过。 「解决办法嘛,如果是术士或者道士,当然直接把古曼童重新束缚住,接着向地府报案就好——不推荐直接把古曼童打到魂飞魄散,一般情况下会被判自卫过度。」 「至于普通人的话,可以试着用体液——任意体液都行,比较推荐的是尿液,要是尿不出来,也可以用唾液或者血液,用体液在自己周围画一个圈,接着在原地等待救援。」 「没有杀过人的古曼童能力并不算非常强,普通人体液中的阳气已经足够抵御他们一段时间了。」 【……等待救援是等待什么的救援啊?】 【主播这话说的好像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找到道士救我们一样。】 【请问地府报案电话应该怎么打?】 【我打110请问有用吗?不会被警察叔叔当成神经病吧?】 崔殷笑了一声,「打110或者119都可以,甚至不需要他们真正出警,只需要以公职人员身上的国运阳气打破古曼童的阴气结界就可以了。」 「当然,如果能确信自己是个平常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大好人,那么多念两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二十四字反反覆覆背上几遍,说不定单凭自己的一身正气就能打破古曼童的结界了呢。」 【二十四字:我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这就是所谓的邪魔退散吗?爱了爱了。】 【这是,社会主义的力量!】 【啊,正道的光,普照在大地上。】 【离谱中又有那么一丝不离谱,怪,但又不完全怪,但仔细想想还是好怪!】 【什么废话文学。】 刚刚拉上个裤子拉链的经纪人眼前走马灯似的回顾了一下自己四十多年的人生,最终认命地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虽然现在说可能已经有些晚了,但他未来一定要多做好人好事,争取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能靠自己的一身正气扛过去。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再有这种情况为好。 至于报警的说法——那当然是突然昏迷不醒的助理和一直抽搐个不停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有生命危险的阮齐云。 经纪人不仅打了110,还顺手打了个120。 而让他长出一口气的是,当110对方的接线员接起电话时,他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种限制一松。 仿佛是突然被剥离了什么枷锁,又仿佛是卸下了压在肩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重担。 浑身的僵硬和冰凉都有了极大程度的缓释。 「和古曼童关系越远,越不容易被影响——如果是古曼童的直接『债主』,那还是不要想着用这种简便方式逃脱了,古曼童不会给自己的『债主』反应的时间的。」 崔殷的声音透过手机的音筒传进经纪人的耳朵,已经抱着宝贝一样的手机逃出房间,站在太阳下尽情沐浴阳光的经纪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无比庆幸自己在发觉阮齐云开始养古曼童之后就渐渐疏远了这位「大明星」。 【总觉得主播有编的成分怎么破?】 【就是啊,既然是由古曼童的主人每天餵养古曼童,那古曼童失控的时候为什么还要首先对付主人?】 【你猜为什么叫做失控?要是主人对古曼童还有约束力,那还叫什么失控?】 【大概就是所谓淹死会水的?又或者是与恶龙缠斗良久,自身终成恶龙?】 【你干脆说进水楼台先得月好了。】 【虽然我一直挺信主播的,但这次主播说的东西我不太信,总觉得很假。】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太真。】 经纪人看着满屏的弹幕,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沉默着打出了四个五彩斑斓的大字。 【亲测有效。】 第102章 我给你加个buff 直到崔殷聊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够了两个小时的天,经纪人的求助电话竟然七扭八折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中间人地打到了崔殷的手机里。 联繫崔殷的是最近重新在灵异圈闯出一片天地的「道仙人」胡道。 「阮齐云的经纪人託了一圈人,想联繫小崔判官你,请问如何彻底破解古曼童的反噬——对方看起来是真的心慌了,连自家艺人都直接卖了。」 「我也不好直接答应,不知道阮齐云和你到底有多深的冲突。」胡道说着话,话筒的背景音里却全是不化骨脆生生的歌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胡道扯了扯嘴角,「最近胡谷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天天在那儿唱歌,问题是唱得好听也就罢了,偏偏她那个歌声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要不是刚好知道不化骨唱的歌词真就完全没听出来对方在唱什么歌的崔殷:「.…..」 的确,唱歌跑调容易,但要是跑调跑得一个音都不在调子上,那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奇」呢。 「你直接把阮齐云经纪人的联繫方式发给我吧,我对阮齐云那个古曼童还挺感兴趣的。」家里也「养」了孩子的崔殷不好打破不化骨小姑娘美好的幻想,干脆把话题转到了胡道打电话过来的正事上。 胡道本来就只是想问问崔殷要不要接经纪人的委託,吐槽胡谷的歌喉只是一时兴起,听见崔殷的答覆之后便应了一声,「那行,我把他的电话发给你。」 「哦对了,特事局最近想搞一件大事情,我先给你透露一点点——说不定过两天林鹤也会和小崔判官你联繫呢。」 崔殷的确被胡道这副遮遮掩掩欲语还休的态度提起了一些兴致,「特事局和道协共同参与举办的大事情,还可能和我有关?是什么?」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你一只莫名其妙信了道教的狐狸,到底为什么要把释迦摩尼说了什么记在心上? 总之,崔殷除了突然被燃起的好奇心之外没有再从胡道那里得到任何其余线索,甚至还为此被迫延长了将近十分钟的不化骨の魔音灌耳。 崔殷:血亏.jpg 「是阮齐云的经纪人找过来了?」北司听着崔殷和胡道的对话,不由得问了一句,「经纪人不是应该保证艺人的隐私吗?」 崔殷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大概是他和阮齐云本来就貌合神离,而且阮齐云的所作所为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生命安全,所以老实人再也忍不了了吧。」 北司若有所思,「所以你要帮那个经纪人?」 「那倒不是,」崔殷捏着最后一块拼图,把夜空中的月亮怼在了它应该在的位置,「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夜游神和我提过一句,他想要个乖巧一点的古曼童做第五千四百九十七号养子。」 夜游神,地府知名捡小孩阴差,平生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收养各个年龄段的孩子。 其收养范围之大,收养规模之广,收养人数之多,收养种类之齐全,可以给他颁一个地府金氏世界纪录的程度。 「.…..夜游神的爱好还是那么具有公益性质啊。」北司默然无语。 崔殷表示贊同,「谁说不是呢,我手头好几位副官都是从夜游神那里绑过来的呢——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可能记得要给他找想要的古曼童啊。」 毕竟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 像崔殷这样把人家孩子——虽然是五千四百多个孩子中的四个,都绑过来的,那当然是还要再短上几分。 帮助他人,就是帮助未来的自己。 这笔帐,崔殷还是算得很明白的。 「请问,是小崔判官吗?」经纪人问话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我是阮齐云的经纪人,我姓林,叫林阳。」 林阳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託了不知道多少道关系找到崔殷的理由,「阮齐云的古曼童失控,我依靠您直播里讲解到的方法成功脱身了。但……阮齐云和她的助理小王都还在屋子里被古曼童控制着,我想请问我该怎么办?」 他倒不是想救阮齐云,但就算不顾罪魁祸首阮齐云的死活,助理小王是无辜的。 更何况古曼童已经失控,也不能就放在那里不管,要是再伤害到其他人那事情就更不好收场了。 崔殷自然也能理解经纪人的意思。 小崔判官思考了一下,「这样吧,我隔空给你加个buff,你把手机切成视频模式,给我看一下现场。」 林阳一愣。 隔空加buff? 这是什么离奇但又好像不是那么离奇的庇护方式? 林阳试探着发问,「请问,小崔判官您要怎么给我加buff?」 「来跟我一起念,」崔殷懒懒散散地开口,「尊敬的地府阴律司小崔判官崔殷,我是您忠诚的信徒,我请求您的帮助,希望您能赐予我力量。后面加你自己的姓名和地址落款。」 「???」 林阳呆愣愣地听完,只觉得自己头顶的小问号多得可以挂在天上和太阳肩并肩又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一起眨眼睛了。 这种商务气息十足的「祭拜」真的有用吗?况且连点祭品都不用准备吗?真的没问题吗? 但再怎么迷惑和不解,林阳也只能选择相信。 「尊敬的地府阴律司小崔判官崔殷,我是您忠诚的信徒,我请求您的帮助,希望您能赐予我力量。林阳,m市影视拍摄基地。」 崔殷点点头,「行了,我同意了。」 她的同意落下的一瞬间,林阳便感觉仿佛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并不十分明显,却始终若有若无地强调着存在感。 接着浑身的寒毛都在剎那间过了电似地立了起来,转而又渐渐平復下去。 「.…..这是?」林阳问得小心翼翼。 崔殷笑眯眯地,「就是信仰神仙时基本的问答流程,你可以大致理解为你告诉我你的帐户信息,然后我给你转了笔帐?」 「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虽然小崔判官解释了,但林阳却更加困惑了,「可我甚至没有真的信仰您?」 「谁说一定要你信仰我了?」崔殷也很困惑,「神仙岂是如此不便之物?要是只有信徒才能从神仙那里得到力量,那岂不是好多神仙连个赐予力量的人都没有?」 虽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还有点心酸呢。 第103章 神仙们的造谣方式 事实上,大部分阳间普通人对神仙的误解都来自那些想像力十分丰富于是竭尽全力自黑的神仙们。 没错,阳间大部分关于神仙的话本子都是神仙们自己写的。 甚至还故意写得乱七八糟让人看了满头满脸的问号。 比如崔殷她老爹当年就非常认真地写了一部叫做《霸道判官爱上我》的话本子,一举打败同年天庭某知名不具神仙写的《怀了二郎神的孩子之后我带球跑路了》,以及某不便透露姓名神仙写的《在月老的红线下,我与月老的二三事》,夺得当年最受喜爱的话本子头名。 在这部集「女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天亮了,让王家满门抄斩吧」、「然而我爱的是你的前世,你只是你前世的替身」……等诸多要素的小说里,男主是个横刀立马武力值能顶一排崔钰判官本官的判官,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四十五度角俯视百层高楼下的芸芸众生。 ——除了当初武力值垃圾的崔钰的确被迫选择了办公楼第八十层这个是事实之外,小说里的其他内容全部都是造谣。 属于要被告ooc告到牢底坐穿的那种。 可以说,神仙们的谣,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 至于他们兢兢业业造谣的原因,那就种类繁多了。 有些时候是某位神仙和另一位神仙关系太好了,所以适度地黑黑对方增加一下友情;有些时候是某位神仙和另一位神仙关系太差了,所以努力地黑黑对方噁心一下仇人;当然也有时候是某位神仙太闲了,所以平等地黑黑所有神仙娱乐一下自己。 总之被忽悠的只有信了这群神仙的倒霉阳间普通人。 可以说是纯纯的大冤种了。 而被这群神仙们广而传播以至于不少普通人将其当作正史传说代代相传的古早谣言包括但不限于:神仙需要人类的信仰,没有了人类的信仰神仙就会彻底消散;只有真正的信徒祈祷才能得到神仙的回应,非信徒无法得到神仙的回应…… 且先不说这个世界上将近百分之九十的神仙根本没有信徒这一说,单就说「只有真正的信徒祈祷才能得到神仙的回应」,这条谣言就是某位不想隔三差五就要和自己的信徒联繫感情的社恐自闭神仙造出来的。 其根本原因是社恐自闭人不想和人交流,于是决定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事实上,大部分没有得到神仙回应的祈祷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给的不够多。 而大部分得到神仙回应的所谓的「虔诚信徒」,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给的足够多。 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jpg 在某些方面异常要脸的神仙们不想承认自己屈服于普通人的大手笔,干脆就顺水推舟加深了这种错误印象的形成。 毕竟虔诚的信徒是真的会给很多很多啊。 总之,出于这样那样美丽的误会,普通人对于神仙也有了这样那样颇为离谱的误解。 然而事实上,就和普通人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鲜明特色,不可能完全相同一样,神仙和神仙之间也有着千奇百怪的奇妙区别。 甚至因为神仙的诞生方式远远多于正常繁衍的人类——有人类修成的神仙,有妖魔鬼怪修成的神仙,还有神仙和神仙生出的仙二代,神仙和普通人、妖怪种种生出的混血神仙…… 使得神仙和神仙之间的差距,比之人和人的差距还要再加上一个level。 有弱得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都能给他一个大逼斗的弱鸡神仙,也有像小崔判官这样一出生就站立在地府武力值天花板的仙二代,有像脑门上刻了个惨字的白依那样的倒霉神仙,也有幸运儿本儿的福神这样买彩票打底五万奖金起的福星。 简单来讲就是,不要试图完全理解神仙。 这种过于复杂的成因崔殷不想和林阳解释,干脆就用上了「天机不可泄露」大法,随口说了两句就煳弄了过去。 而自幼被神仙们编造出来的谎言荼毒的林阳,完全没听出小崔判官的敷衍。 他是真的十分认真地觉得天机不可泄露,还真情实感地担忧了一波小崔判官泄露出来的「宝贵真相」会不会让她「功力受损」。 良心一痛的崔殷沉默片刻,开口,「没关系,也就是十几年的功力打了水漂而已。」 小崔判官,良心一痛,但不是很痛。 有良心,但是不多。 总之,当林阳开着手机的视频功能走进阮齐云和助理「躺尸」的房间时,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是被崔殷的「自我牺牲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地进去的。 「这就是阮齐云从降头师那里请来的玉牌,据说古曼童就被封在里面——但现在古曼童在不在里面我就不清楚了。」经纪人进了屋子后首先给放在桌面上的碗和碗里污红的玉牌一个特写。 接着才将手机摄像头转向地上躺着的助理和阮齐云。 「助理是因为在阮齐云的要求下碰了那个碗才昏迷不醒的,至于阮齐云……」经纪人林阳声音有些发恨,「她想逃出去,结果刚迈开步子就动弹不了,在原地开始抽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无论是浑身僵硬冰寒昏迷不醒,还是无法动弹抽搐不止,都是阴气入体的正常反应,崔殷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你把摄像头往天花板上移一移,」崔殷忽然开口,「镜头对准吊灯的位置。」 林阳一怔,虽然不理解崔殷要求她这么做的原因,却十分听话地抬手把摄像头对准了吊灯,还热心地对了一下焦。 崔殷以十分挑剔的态度打量着倒吊在吊灯上的古曼童。 不得不说,阮齐云其人虽然不怎么当人,但一张脸蛋长得还是足够漂亮的,而作为她的儿子,古曼童的长相非常完美地遗传了自己的母亲。 已经发育成三四岁孩子大小的古曼童长得精緻又漂亮,一双杏仁般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剔透。 事实上有点隐形颜控的崔殷在心里暗自点头,自觉这个古曼童很符合自己给夜游神找养子的标准。 长得够好看。 ——小崔判官的判断标准就是这么简明扼要,简单易懂呢。 第104章 鬼差的拓展业务 确认阮齐云的古曼童的确很符合自己的要求,崔殷对待经纪人林阳的态度就热络了一些。 「想救那个助理很简单,把人从房间里搬出来,晒晒太阳,过几分钟就好了。」崔殷目光还望着倒吊在吊灯上的古曼童,话却是对着林阳说的。 林阳连连道谢,「那就太好了,我这就把小王搬出去晒晒太阳。」 至于阮齐云,两个人有志一同地忽略了——反正是她自己的孩子,母亲陪孩子玩一玩又不是什么大事,反而很能彰显母爱的伟大呢。 只要看着点不要让古曼童把人杀了就好。 当然不是为了救阮齐云,而是为了防止崔殷十分满意的夜游神未来养子无辜变成厉鬼。 毕竟就算是捡孩子成瘾的夜游神,也接受不了一个厉鬼作为养子。 助理小王被放置在太阳底下接受日光浴,崔殷一边分神留心着房间里正和母亲「热情玩耍」的古曼童,一边用勾魂笔在半空中勾出了两幅类似简笔画的符箓。 显而易见,这又是来自小帝君的倾情教导。 「我让鬼差把这两张符箓给你带过去,你把上面这张贴在房门外,下面这张贴在房门里,之后就不用再管了。」崔殷伸手在半空中一撕,竟然就把那两幅画在半空的符箓撕纸片似的撕了下来。 林阳有些发愣地看着小崔判官大展神威,连自己应下了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当一分多钟后一个彪形大汉拍着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时,林阳一时以为自己遭遇了当街打劫的。 「小崔判官让我给你带样东西。」一身黑超制服的彪形大汉鼻樑上还架着副墨镜,寸头短髮梳得油光锃亮,满脸写着不好惹。 林阳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要从胸肌喷薄欲出的怀里掏出什么银光闪闪的兇器了。 结果大汉掏了半天,掏出来两张符箓。 「.…..」林阳天马行空的思路瞬间回炉,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答应了小崔判官什么话——对方好像是说过,她会让鬼差帮忙把符箓带过来。 但在林阳的思路里,这种带过来指的是同城速递的那种,几十分钟之后有人骑着小电驴突突突突开过来,或者是开着天使标豪车一脚油门开到自己面前轰自己一脸汽车尾气…… 唯独没想到是这么突兀的「带过来」。 间隔时间甚至没超过两分钟。 「我才发现,要是让鬼差们去送快递,那肯定能抢占不少商机。」与此同时,崔殷也在和北司念叨。 因为地府和阳间的坐标并不是一一对应的,阴阳边界理论上存在于地府和阳间的任意交界处,所以鬼差们可以从地府通过阴阳边界到达阳间的任意指定地点,反之亦然。 简单来讲,他们可以通过反覆横跳阴阳边界的方式实现伪·瞬移。 除了反覆横跳五次以上会产生严重的晕车反应之外没有任何不妥。 北司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未来能够对阳间所有人普及地府的存在,用这种方式运送一些加急邮件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按照特事局副局长的说法,官方也在尽力推进关于普通人对阴间和地府的认知。 或许未来地府对于普通人也就不再是一个神秘而无法理解的地方了呢? 林阳去贴符,一身黑超墨镜仿佛在cos黑客帝国的鬼差则顺手把倒吊在吊灯上的古曼童顺了回来。 一起带走的还有古曼童栖身的「窝」——那枚玉牌。 古曼童看起来已经三四岁的样子,一双剔透的杏眼盯着崔殷和北司,声音稚嫩,「你们是谁?」 崔殷将鼓励的目光望向北司。 她在用眼神发射信息,「小帝君,快看,比你还要小的小正太,快去联络一下感情啊——」 莫名接收到了这种复杂讯息的北司:「……」 什么时候小崔判官才能意识到他其实已经满十八周岁了,并不是真的只有四五岁? 然而转而想到崔殷已经五百来岁,甚至在她的概念中二百岁才刚刚成年,酆都大帝又愣住了。 说不定,对于小崔判官来说,刚满十八周岁的他的的确确就和人类四五岁的婴儿差不多? 到底要怎么让长生种理解一下,对于北司这种天生地养的「神仙」来讲,十八周岁已经成年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北司思考无果,只能忍辱负重地开口,「我是北司哥哥,这位是崔殷姐姐。」 堂堂酆都大帝,自从来了阳间之后就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甚至沦落到要自称哥哥来强调自我权威的地步。 古曼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又咯咯地笑起来,「我懂了,你们想让我帮忙是吗?可以哦,只要你们陪我玩儿一个游戏,我就帮你们一个忙。」 「那倒不必。」崔殷果断拒绝。 像这种出生就被制成古曼童的婴孩灵魂根本没有哪怕最基本的善恶观,因为极度的天真,所以极度的残忍,在某些情况下就是最惹人讨厌的熊孩子。 崔殷对这个古曼童的印象还不错,并不想这点因为对方可爱长相产生的好印象一朝破碎成渣渣。 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即把人转交给夜游神,让十分擅长教孩子的夜游神头疼孩子的教育问题去。 至于崔殷本人,只要享受夜游神教育好的成果就行了。 比如再从他那里拐走一批养好的孩子当副手。 白天一向很闲的夜游神在崔殷联络他的时候就立即接了通讯,「小崔判官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个古曼童做养子吗?我刚好找到一个,」崔殷一边拿勾魂笔的笔尖当逗猫棒挑逗古曼童,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过来验一下货?」 夜游神:「……」 他是要收养养子,为什么被崔殷形容出来仿佛是想买什么论斤卖的肉猪啊? 「那行,我正好有空,这就过去看看。小崔判官您最近一直在阳间?崔钰崔判官也不在地府,你们父女两个还真是翘班翘得理直气壮的。」 「可怜其他三位判官最近天天都在和十殿阎王那边当面骂架,因为没有小崔判官您撑场子,陆判官都快要被骂自闭了。」 第105章 夜游神 被迫听了一耳朵地府欺凌压榨现状的崔殷:「.…..」 怒其不争,并且并不哀其不幸呢。 毕竟其他三位判官都是崔殷叔叔辈的人物了,每天还都指望着崔殷这么一个小辈给他们撑场子——日常职场生活状态是和十殿阎王互扯头花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扯不过人家。 又菜又爱玩,说的大概就是这三位判官叔叔了。 当然,当年崔钰崔判官没退下来的时候,判官们连个撑场子的都没有,那是四个又菜又爱玩的判官凑成了一窝。 全靠崔钰那位战功赫赫的战神老婆坐镇,才能留住那么一点点牌面。 崔殷不愿再回忆判官们的丢人故事,干脆转移了话题,「我爹还没从南海回来呢?」 「原来崔判官是去南海了吗?」夜游神比崔殷还茫然,「虽然我是夜游神,但地府公职人员度假地点还是不归我例行检查的,小崔判官您作为崔判官的女儿,还要从我这里得知您父亲的消息吗?」 仿佛在被指着鼻尖骂「你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父母」的崔殷:「.…..」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这还真就是我家的一贯家风。 散养式教育的家教渊源如此,她也没什么办法。 夜游神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据说是当年刚成为神仙的时候兴致勃勃给自己捏了个当时最时兴的壳子,原本想的是套上这个壳子玩儿上几年,到时候再换一个其他类型的,结果还没等潮流褪去换壳子呢,夜游神就因为误闯一处秘境被诅咒,灵魂外面罩着的肉体再也无法改变了。 于是年纪上早就成了叔叔辈的夜游神便只能千年如一日地顶着一张合法少年的脸恶意装嫩。 听说他总喜欢当别人爹的习惯也是从这个时候养成的。 大约就是越丢失什么,越想找回什么? 从心理学上来说,这就是某种代偿心理。 「的确是个长得不错的孩子呢。」夜游神看见古曼童的第一句话就证明了,他能和崔殷关系好不是没有理由的。 两个颜控在这方面很有共同语言。 「是吧,我就觉得你能喜欢,那双杏眼很好看啊,尤其是在男孩子的脸上就更难得了。」崔殷提及此时颇为自豪,毕竟是她费了不少心思扒拉出来的古曼童。 夜游神连连点头,「真不错,而且看起来长大之后也不会太残——我以我看过五千多个孩子的眼光做担保。」 这种担保莫名还挺有说服力的呢。 北司怜爱地揉了揉表情茫然的古曼童的头顶。 可怜的孩子,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经受什么样的「父爱」。 毕竟和夜游神擅于捡孩子教孩子的名头相提并论的,就是夜游神的平等对待五千多个孩子的「拳拳父爱」。 其父爱之沉重在某些情况下是真的宛如山体滑坡。 最知名的一个故事就是当年夜游神捡了一个因为遭受过虐待导致有些自闭的妖族小孩,为了帮助孩子克服这种自闭心理,可谓是心理学鬼才的夜游神干脆把妖族小孩带在身边,去惩处虐待儿童犯人的地狱里逛了三天。 还美其名曰「脱敏治疗」。 结果就是妖族小孩因为被虐待导致的自闭问题痊癒了,但差点又因为目睹地狱残忍惩罚再度自闭。 好在又被夜游神的一顿骚操作「救」了回来。 夜游神带走了被他起名为「顾统」的古曼童,崔殷则终于想起来了还在屋子里昏迷着的阮齐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据林阳描述,助理小王醒过来之后就神情迷茫地离开了,显然一时间还没太能接受得了现状,而经纪人本人正守在屋子外面,因为没有崔殷的下一步指示,他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崔殷先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古曼童被领养的经过,接着随意开口,「你是阮齐云的经纪人,应该也能知道对方都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做个好人,直接举报,如果你也参与其中过,那就连带着自首,坦白从宽。」 林阳:「.…..」 该说好在他好事没做过多少,但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吗? 总之当天下午,崔殷就在热搜上看见了关于阮齐云后续的报导。 经纪人揭露出来的这位「大明星」最主要的罪名就是偷税漏税,此外还有片场耍大牌啦、知三当三啦之类的有图有真相,求锤得锤的爆料。 当然,这些和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小崔判官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时的小崔判官正在和北司一起坐在回a市的高铁上。 唐家那边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冤魂齐辰和的尸体依旧在寻找的过程中,崔殷和北司也把s市逛得差不多,两个人干脆就买了回a市的车票。 大约是当初被崔判官一脚兜进阳间时首次落脚地点就是a市的缘故,崔殷对这座不算十分繁华的旅游城市颇有好感。 而那间经过几个月的生活已经变得格外宜居的平层公寓,崔殷的好感更是格外浓厚。 想当初她还是从黑白无常手里要来的买房钱呢,结果不过是做了几个月的主播,她现在挣得钱已经足够在a市这样房间不是很高的城市全款买一栋小别墅了。 不过和小帝君商量的结果是,两个人对目前这座公寓的感官十分良好,两个人都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也就并没有再换房子的需求。 于是那一大笔钱就安静地沉睡在了崔殷的帐户里,可能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再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小帝君,我们回家了。」崔殷拉开房门,感受着屋子里淡淡的灰尘味道和透过落地窗扑面而来的阳光,笑容明媚。 北司抿抿唇,微微点头,「是啊。」 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个人已经把这间不到一百二十平的公寓真正当成了家,认真经营,仔细照料,悉心呵护,共同将其从冰冷的房屋变成暖烘烘、热腾腾的家了呢。 小帝君唇角露出一个不怎么常见的笑意,连左脸的酒窝都浅浅露了出来,「小崔判官,今天晚上吃一顿饺子吧。」 第106章 第一届全国术法大会 崔殷和北司回到a市已经第三天了。 这三天里,两个人又恢復了宅家的本色,每天定时开上一两个小时的直播,直播内容从手工曲奇饼干到手工拼贴模型,总之没什么具体主题,想起来什么是什么,想起哪出是哪出,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 但观众们莫名接受程度还很高,大约是明艷妖娆大美女和可爱萌正太的搭配实在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摆拍画报都足够赏心悦目。 当他们动起来的时候,那就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而第三天下午,崔殷果然如同胡道曾经说过的那样接到了林鹤的电话。 电话其实是肖月打过来的,不过小姑娘刚和崔殷聊了两分钟,就被自家师父抢走了话筒。 林鹤首先和崔殷说了一下道协对于在唐家案中掺了一脚的无良前道士李天龙的处罚措施。 「道协加强了对李天龙的监督,让他时刻佩戴着一个监控脚环,保证他从此再也不能使用玄术手段。此外,特事局也罚没了李天龙一大笔钱用来补偿唐家,唐家那边据说是把这笔钱投入了公益事业之中。」 当然,对于李天龙的处罚措施只是林鹤这次打电话过来顺带提到的一件小事,他真正想和崔殷说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由道协牵头,特事局批准并且协办的,第一届全国术法大会。 大会的举办方自然就是道协,而此时林鹤正在代表道协向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发出邀请。 「是这样的,会长让我问问,小崔判官您愿意代表地府出席这次大会吗?」 崔殷应了下来,「前两天胡道和我说特事局和道协要搞一次大事情,原来说的就是这次大会吗?」 「胡道已经和您说过了?」林鹤一愣,「的确,为了这次大会道协已经筹备了整整一个月,如今前期的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所以开始邀请参会的人员。」 「您也知道的,特事局现在正在策划将术法的存在以及地府的存在逐步向普通人放开通知,这次大会就是一次试水行动。所以,这次大会将全程直播,以此来观察普通人对这些内容的接受程度。」 这种风向转变副局长早就和崔殷透露过,她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 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次大会竟然是道协牵头的吗?」 她还以为会由官方组织特事局率先打破如今的局面呢。 林鹤苦笑一声,「特事局毕竟是官方机构,如果由官方组织牵头,这次大会的性质就变了——虽然决定要逐步开放,但特事局还是不想一步跨得太大。」 所以先把兄弟组织道协推出去看看反响,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吗? 崔殷点头表示理解,「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我懂。」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大会都是一次破天荒的尝试,是「玄学史上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一步」,作为滞留阳间的酆都大帝和阴律司判官,北司和崔殷自然是要参与其中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而且还要代表地府参与其中。 「大会的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初步规划是在下个月月末,具体内容之后会有道协的专员和您联繫,我这次也只是来问问您的意愿。」林鹤一板一眼地给崔殷解释了一下目前大会的筹备现状,「会长准备将这次大会的主题定为年轻一代的交流和传承,所以主要出场的人物都是各门各派的年轻一辈。」 「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徒弟也会登场。」林鹤看着身边探头探脑的肖月,颇为无言地嘆了口气。 自己家的徒弟,能嫌弃,但还能扔了不要吗? 崔殷这边应下了林鹤关于大会参与的邀约,道协那边得到她的准确答覆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长期停留在阳间的判官和酆都大帝,与在地府兢兢业业上工的判官和酆都大帝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崔殷和北司刚来到阳间的时候,阳间的术士界为究竟该怎么和这两位人物交涉、交流、沟通其实很是耗费了一波脑细胞。 不知道多少高层为这两个人熬得秃了头,才终于得出如今这样的交往态度。 虽然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暗中里做了多少调查和预演恐怕只有他们内部人员自己才会知道。 好在崔殷和北司都不是不是不好相与的人,他们两个来到阳间之后也没有什么在阳间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野心,并且完全尊重阳间的律法,这才让「对酆都大帝及阴律司判官对策小组」的人们长舒了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阳间逐步放开对这方面的管控对于地府的管理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挂了电话之后,崔殷揉了揉小帝君的头髮,笑眯眯地开口,「至少之后十殿阎王那边不用再每天抱怨新来的鬼魂连接受地府存在都要花上好久的时间了。」 北司也点点头,小帝君正在用小勺子一点一点挖着崔殷做的焦糖布丁,连说话的声音都沾染了一点布丁的顺滑和甜腻,「十殿阎王抱怨这些事情已经挺久了,最初还有人专门汇总他们发过来的抱怨,后来就没人想做这份工作了。」 谁让他们的怨念深到能为了向小帝君抱怨这点事情打至少十条申请,不仅让小帝君深受其扰,连专门给小帝君整理材料的助理和秘书都遭受了无穷无尽的荼毒。 奈何作为体恤下属的好帝君,酆都大帝北司还不能指名道姓地说十殿阎王占用公共资源,只能在一些内部场合稍作抗争。 比如告诉秘书,之后关于这方面抱怨的内容可以不用再给他摆到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了。 又比如在和十殿阎王一起吃办公餐的时候,可有可无地暗示一下——他的书桌实在不是发泄抱怨的垃圾桶,大可不必把这些吐槽全部写成公文发到他的桌面上,还要他盖章签名以示认真阅读过。 如今得知这件困扰北司许久的事情终于将被解决,小帝君连吃布丁的手都轻松了许多。 第107章 诡异的尸体 市,一片盖到一半结果施工方跑路导致彻底烂尾的楼盘。 这里是流浪汉和乞丐的聚集地,每天有不知多少人在这里来来去去,因为大部分都是黑户,可能连他们来过这里都无人知晓,更别提当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时,更是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然而这一天,一道尖叫打破了生活在烂尾楼中「居民」们的宁静。 p市警方赶到现场时,周围已经聚拢了一圈围观的人,而被人群围拢的正中央,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瘫坐在地上,依旧显得惊魂未定。 「他是刚成年就偷偷跑出来打工的,因为手头没钱。就选了这么一个不用花钱租房的地方凑合着过夜。」一个年轻的小刑警正在介绍现场的情况,「今天早上他刚出去翻了一圈周围居民区的垃圾桶,顺带着晨跑回来,经过这座烂尾楼的时候看到了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是这片楼盘相对靠内侧的一栋盖了一半框架的高楼。 像这种连楼梯都还没修的楼栋并不适合流浪汉们居住,再加上这里位置相对偏僻,平时很少有人过来。 那个实在显得有点倒霉的第一目击者还是今天突然来了兴致,想绕着附近再多跑两圈锻鍊一下身体,这才从这里经过。 结果在曦光的照耀下就看见楼门口摆着两个方方正正的箱子。 箱盖虚掩着,看起来是挺厚重值钱的木头。 以为自己能捡到点值钱东西的年轻人一路小跑过去,打开了木头箱子的虚虚合着的箱盖。 结果被里面的东西吓得倒退两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而后急急忙忙跑回流浪汉聚集的前两栋烂尾楼,磕磕绊绊地喊人报警。 「我看见一个人头!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到处都是乱爬的蛆和乱飞的苍蝇!」 没错,那两个看起来颇为贵重的木箱子里,装着的其实是一具被分尸的尸体。 而更让人不寒而慄的是,根据法医对尸体的初步分析得出的结论,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一个月之前。 但即便如今刚刚入秋,p市的早晚已经需要加罩一层薄外套,可正午的时候依旧热得仿佛夏天还没过去,一具已经死亡一个月的尸体不可能事至如今还没有完全腐烂。 说到这里,小刑警也揉了揉寒毛炸起的胳膊,「我们头儿怀疑这次的案子和两年前那起案子有联繫,所以才联繫了特事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胡道点点头,转头看向崔殷和北司,「所以,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崔殷:「.…..」 怎么一回事?明明是联繫了特事局,却莫名其妙把她这个地府判官也叫上了的一回事? 就算她的确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判官,也不代表她需要像某个蓝胖子哆啦a梦一样随叫随到吧? 这不管怎么说都是特事局的事情,是阳间的刑事案件吧? 胡道嘿嘿笑了两声,「小崔判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把你叫过来的确是有理由的。」 这件事还要从两年前的另一起案子讲起。 那起案子和这次的整体经过都有些类似,也是发生在p市一个烂尾的楼盘里。 同样是一个早起拾荒的流浪汉,无意间发现一栋大楼的前花坛横生的荒草里摆着一个半人高的编织口袋。 他被好奇心驱使着凑过去拉开编织袋看了一眼,结果刚好和摆放在最上面的半腐烂人头对了个脸朝脸。 乳白色的蛆虫从半腐的眼眶里爬出来,流浪汉被吓得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而同样让法医费解的是,他们明明根据各种数据推断尸体死亡已经超过了一个月,但尸体的腐烂程度却和这个结论完全对不上号。 一时间,法医竟然不知道应该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确定死亡时间,还是根据其他数据确定死亡时间。 还是后来有人提出或许可以和特事局那边的人交流一下,案子的侦破方向才从普通的刑事案件转向了玄术方向。 但即便如此,特事局也没能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那具尸体身上并没有什么玄术的痕迹,即便特事局已经派出了感知能力最强的术士,对方也没能在尸体上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反倒是在尸体被发现的第三天,原本还只是半腐烂的尸体突然一夜之间就化成了一具白骨,此前做出的所有研究和假设都因此崩塌。 两年前的那桩案子也因此成了一桩悬案。 「我们这次把小崔判官你请过来,就是想从地府的角度观察一下这起案子——要是的确和两年前的那起案子有关,那么就很有可能是连环作案,这可就是大案了,特事局准备直接提请和地府联合搜查。」 「当然,要是和两年前那起案子并没有什么关系,特事局也希望你能去看一下之前那起案子,最好能找到尸体腐烂速度缓慢,以及一夜之间忽然完全腐烂消失的秘密。」 崔殷翻译了一下胡道的话——大概就是,特事局想让她打一次白工。 要是这次打白工能做一次的工作得到两次的结果那就再好不过,还能直接把让她打白工的行为合法化。 要是这次打白工的行为只能抵这一次,那也没关系,可以让她再打一次额外的白工。 ……打工人小崔判官震怒。 不过想到自己初来乍到阳间的时候受到特事局的不少照顾,崔殷还是职业化假笑地应下来这次打白工的请求。 谁让她当初为特事局副局长的英年早秃做出了巨大贡献呢,如今也到了她应该回报一二的时候了。 否则,被崔殷早早相中预定下来的天选打工人死后不肯给她当副手打工可怎么办? 就当做是未来的剥削阶级资本家小崔判官此时虚假的仁慈吧。 「尸体目前还放在第一发现地点吗?还是已经被送到解剖台上了?」崔殷转过头去问给他们引路的小刑警。 小刑警连忙回应,「已经送回局里了,不过头儿的意思是几位可以先看一下现场,第一目击者此时也还在现场,几位可以先问问他。」 第108章 我有一个好老师 倒霉的第一目击者此时正坐在警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身上盖着一张薄毯,手里端着杯热水。 尽管距离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天,他还是显得格外心神不定,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情绪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胡道带着崔殷和北司进了帐篷,首先和守在帐篷里的两个刑警打了声招唿。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目击者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话时目光微微瞟向帐篷口,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刑警的笑容十分温和,「只是这几位想再请你复述一遍当时的现场,你放心,只是简单的了解情况而已,不会再耽搁你很久的。」 崔殷瞥了对方一眼,脸上挂起了职业化的满分微笑,「你好。」 目击者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搅在一起,沉默了好久才开口,「你好。」 两厢打过招唿,胡道笑眯眯地坐在目击者对面,「你能和我们讲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我今天早上翻完垃圾回来,准备绕着后面几栋楼跑两圈,结果刚巧看见地上摆着两个木箱子,觉得可能挺值钱的,就跑过去准备翻开盖子看看。结果……」 崔殷语调和缓,「你确定你看见了一个半腐烂的人头?」 「.…..是的,我吓坏了,所以跑回来让他们打电话报警。」目击者的身体微微一抖,似乎是真的被入目的惨状吓得不轻。 坐在一旁认真旁听的两个刑警凭藉着敏锐的职业嗅觉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那个目击者的时候目光也更加严肃了。 「你为什么没有自己报警?」崔殷追问。 目击者表情黯淡,「我没有手机。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打工的,所以手头没有钱,前几天手机摔坏了之后一直也没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你具体是什么时间看到的尸体?又是什么时间跑回来让人报警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间看见的,可能是八点左右,我不知道,我手头没有时间。但是报警的时候是八点半,因为他们手机上有时间显示。」 崔殷微笑,「所以你在案发现场停留了一段时间,是吗?」 目击者点点头,语气开始焦躁,「我当时怕得腿都软了,瘫坐在那里根本不敢动,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还要多谢你的回答。」崔殷顺手揉了揉北司柔顺的顶发,笑眯眯地道谢。 北司仰起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声音稚软,「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黑曜石般晶莹剔透的眸子里闪过鎏金的暗光,北司发动了自己的「审问」权能。 目击者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变得迷濛,他目光望向不知名的远方焦点,语调莫名平板,声音仿佛来自隧道深处,带着阵阵风响和缥缈的回音,「不是,我说的不是真的。」 「那么真相是——」北司还准备继续问下去,却发觉目击者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泛起红得发紫的血丝,连鼻翼都微微张大,吐息和鼻息都散发着滚烫的白气。 小帝君的问句停顿下来,「好了,我没有问题了。」 「怎么回事?」崔殷、北司和胡道离开帐篷后,胡道微微皱着眉发问。 北司摇摇头,「他的灵魂上被人下了诅咒,一旦吐露出之前发生的真实情况诅咒就会爆发,我可能救不过来。」 「目前没办法确定对方在整个事件中担当什么身份,我也不能置对方的生命安全于不顾。」 崔殷再次揉揉小帝君的头顶,「这也不是小帝君你的问题。再说,就算不能从他的嘴里得出事情的真相,我们也能知道他这个人有问题,想深入探查下去也简单了很多不是吗?」 小帝君神情有些低落——他本以为自己能帮上好下属小崔判官的忙,所以在崔殷揉他的头髮示意让他审问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至少我们已经能确定这次的案件和玄术有关了。」胡道沉声开口,「我先把这个消息报告给特事局。」 崔殷手里的生死簿翻开一片边角,她从上面撕了半片纸页下来,勾魂笔大笔一挥,在半张生死簿纸页上画了个儿童简笔画似的小人。 自从发觉生死簿的纸页比商店随手买的黄纸更加好用之后,生死簿每天都面临即将秃头的中年危机。 然而崔殷丝毫没有自己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了生死簿「颜值」的觉悟,依旧每天都在随手从上面潇潇洒洒地撕纸。 生死簿:单走一个6。 又用勾魂笔在小人的脸上填了几笔耳朵、眼睛和嘴之后,崔殷甩手把纸片扔在半空中,看着那张画着小人的纸片支棱起身体,对着几个人弯了弯腰,接着「身子」一扭,就飞向了帐篷。 顺着帐篷的缝隙悄无声息潜了进去,无声无息地贴在了那位目击者的背后。 「这东西可比微型摄像头或者录音笔有用多了,」崔殷手上掐了个符,那张纸片便渐渐变得透明,很快就融进了目击者的身体中。「比最近地府推广的那个迷你监摄一体机也要好用一些。」 胡道给崔殷鼓了鼓掌,「小崔判官对术法的学习进步很大啊!」 「多亏我有一个好老师。」崔殷毫不吝啬地把所有夸奖之语都投注在北司身上,「小帝君真的很有耐心,也很会教学生,因材施教,寓教于乐,是个再好不过的老师了。」 北司被崔殷说的白玉似的脸都涨红了,却偏偏碍于酆都大帝的「威严」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在一旁默默运气,一双白嫩嫩的耳朵红得仿佛水洗过的红玛瑙。 胡道最近养孩子养出了心得体会,自然也十分理解崔殷这样逗孩子的行为,甚至还在一旁乐呵呵地打助攻,「是吗,那看来小帝君是真的很厉害啊,真羡慕小崔判官你有这样好的老师啊,我当初刚入道的时候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名师,何至于两百来年了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狐狸精呢?」 北司:「.…..」 第109章 死亡原因? 崔殷亲手画的监控小人还在辛勤万分地工作,崔殷几个人则坐上小刑警开着的警车到了刑警大队,准备去观察那具腐烂速度十分诡异的尸体。 「里面味道可能不太好,三位还请见谅。」法医递过来一身解剖时穿着的绿隔离服,摇摇头嘆息,「我现在连具体的死亡时间都估算不出来,的确是有些挫败了。」 因为经过初步检测已经发觉了这具尸体的异常,尸体从木箱子被转移出来之后就没有更进一步的解剖,而是整整齐齐地拼凑好摆在了解剖台上,正在等待接下来的进展。 的确就像法医说过的那样,解剖室里味道不是很好。 一般尸体腐烂本来就会散发出浓烈的尸臭味,但这具半腐烂的尸体味道还要更浓重一些,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鱼腥味,仿佛是在水里浸泡过很久,染上了其中水草腐烂发酵的味道。 胡道作为一只嗅觉灵敏的狐狸,差点被这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熏到吐出来,「这味道就不是普通尸体吧?你们没检查一下尸体是不是被浸过水吗?」 法医连连摇头,「至少初步检测没有水泡过的痕迹——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以这种腐烂的味道,即便说尸体已经巨人观化我们都不会觉得奇怪,但偏偏尸体的腐烂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小崔判官,你怎么看?」胡道扭过头问在这种生化武器般的臭味中显得格外淡定的崔殷。 崔殷目光停在被断成十截的尸体上,「我没发现鬼气,单从这具尸体来看,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死亡。」 「死者的身份信息已经确认了,」陪同的刑警拿起一旁桌子上的一份档案,递给崔殷和胡道,「还要多亏这个人曾经因为盗窃在公安局留下过案底,才能这么轻易地确认身份。」 「死者名叫刘志,男,三十六岁,无业游民。曾经因为盗窃两次被捕,一次行政拘留,一次判有期徒刑两年零三个月。」 「刘志的人际关系很单薄,自五年前出狱后他便一直在各个流浪汉聚集区活动,据我们现在调查得到的信息,他最后一次被人目击是在一个月前,有人注意到他曾经在欢宴小区附近出没。」 刑警说完,又给不是p市本地人的崔殷三人补充了一句,「欢宴小区就在尸体发现地点的附近,两个楼盘相邻,步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能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胡道终于下定决心向解剖床的方向迈近了一步,接着被越发浓郁的腐臭熏了个扑头盖脸,整只狐狸都被臭傻了。 「现在还没调查出来,毕竟刘志出狱后就一直没有正式工作,也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所有的目击消息都是我们的刑警在附近走访调查的时候得到的,大部分都只是偶然见过一两次的关系。」 像这一类人际关系单薄的社会边缘角色一向不好确定死亡原因,对这些流浪汉的调查也往往会因为类似没有目击消息等原因中途断掉,胡道自然也知道这些,听到刑警的解释后也只能轻声嘆息。 他作为一只信道教的狐狸,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类死亡案件。 胡道将「全村最后的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崔殷。 崔殷正在戴乳胶手套。 「小帝君,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些奇怪?」崔殷食指点了点左臂大臂和躯干之间的断截口,「这处的伤口似乎不是刀器砍伤。」 北司凑到旁边,用力踮起脚尖想看一下崔殷提到的位置。 但碍于过于短小的身材,即便是踮着脚也只能隐约看到半边轮廓。 小帝君用力地抿了抿唇,决定暂时放弃自己身为酆都大帝的尊严,「小崔判官,本君看不见。」 要不是顾及小帝君过于皮薄馅嫩的脸面,崔殷是真的想要笑出声来,「好的小帝君,我这就把你抱起来让你看一下。」 「……麻烦小崔判官了。」北司努力端着一张过于稚嫩的柔软包子脸,语气也端正板整得很。 小帝君被崔殷抱起来检查了一遍尸体上的伤痕,也微微皱起了小小的眉头。 「他的死因似乎不是被分尸的刀伤。」北司双脚落在地面,这才缓声开口。 法医点点头,「的确,死者应该是死后才被分尸的,但目前因为没有进一步解剖,还不能确定具体的死因。」 「至于左臂和躯干之间的伤口不是刀伤——这点我们实在没有发觉。」 崔殷随意一摆手,「这点不是你们的问题,这道伤口应该是刀灵做出来的,准确来说是刀灵发出的刀气,看起来的确和刀伤很像,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法医被这种颇为离奇的展开镇住了片刻,好在他已经知道面前这几个人的身份就是特别过来帮助解决案子的「专家」,到底把所有的疑问藏在了肚子里。 反倒是旁边的刑警多问了一句,「您说是刀灵?」 终于克服了自己灵敏鼻子带来的阻碍,胡道凑到尸体旁边仔仔细细看了两圈,「的确能闻到一点金属的锈腥气,原来是刀灵吗?!」 「刀灵,简单来讲就是刀生出灵智,开启灵窍,演化出了灵识。」崔殷给在场的两个普通人解释了一下,「刀灵生来就具备一股锋利敏锐的刀气,可以切割很多坚硬的物体。」 所以通常会被地府和天庭的各个家具厂、建材厂之类的公司高薪聘用,比很多机械车床还要便宜好用,关键是他们比机器更加智能,能够胜任不少精密零件的制作。 又因为是纯「手工」制作,还能满足很多手工制品狂热爱好者对产品「灵魂」的要求。 可谓是一举多得。 「但只有这一处伤口是刀灵的刀气造成的?」刑警皱紧了眉,为这越发扑朔迷离的情况表示不解。 崔殷也有些困惑,「的确,甚至这处伤口也不是致死的原因。」 如果她看得没错,尸体其实是自然死亡的。 然而这就更让人觉得迷惑不解,以至于小崔判官一时没把自己的结论说出口。 第110章 落第的原因是太好看了 扑朔迷离的现状越发引起了崔殷的探知欲,原本是被胡道以特事局的名义「忽悠」过来的小崔判官此时也提起了兴致,转头看向北司,「小帝君有什么想法吗?」 北司作为酆都大帝,对灵魂的认知其实比小崔判官要更加深入化,也更能看到很多有关灵魂事件的本质。 「灵魂离开这具肉体的时间已经超过两个月了,」北司的食指点在尸体的额间,声音里有些莫名的困惑,「但是那位刑警说,有人在一个月前还目击过这个人?」 崔殷一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不会吧?」 不会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不会又是一起肉体被霸占的案件吧?! 小崔判官开始怀疑那位邪道师兄到底这么些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了。 这业务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广了? 北司也被这位「爱岗敬业」的邪道师兄震惊到了,毕竟一般人很难策划出这么多起案子,还每次犯案都没被发觉,这得是何等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啊?! 不过小帝君依旧维持住了一张看起来端正严肃的包子脸,「我觉得这次可能还是和之前那些事情有关。」 崔殷长嘆了一口气,「行吧,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结论就是,在两个多月前,那位颇有实干精神的邪道师兄又犯下了一起案子,并且同样逃脱了地府的搜查,还逍逍遥遥地把尸体扔在这么一处地方,诱导一个流浪汉做了第一目击者报案。 胡道皱着眉,表情说不清是为事情发展走向离奇的困惑还是突然找到犯罪嫌疑人的惊喜,一时间显得有些复杂,「小崔判官你们能猜到这次犯案的人是谁?」 「你还记得阿虎的身体被侵占作为傀儡的事情吗?」崔殷做了个简单的前情提要,「这类肉体被作为傀儡的案子已经不是一起两起了,地府如今也正在追查那个人,目前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 地府对这一类犯罪嫌疑人的追查有一套完整的流程,通常可以简单概括为ai根据线索信息确定通缉对象——全地府范围发布通缉令——鬼差照着通缉令提供的信息天南地北地找人——最终将人抓捕归案。 最初的几起案子都是邪道师兄单方面和他选中的犯案人联繫,导致关于那位邪道师兄的线索实在不足,搜查迟迟没有进展。直到那次查李家灭门惨案时,从白云道长口中得知了他师兄的种种信息,调查才得以继续进行。 但时间过得太久,即便地府最近动员了极大部分鬼差加班加点地搜寻邪道师兄的动向,整体进展依旧不算十分顺利。 崔殷干脆又给黑白无常发了个简讯,「关于邪道师兄的调查怎么样了?」 这两天加了不少班,含泪收下大笔加班补偿和三倍工资的白无常很快回话,「刚好,我们昨天晚上找出了对方的大致定位,小崔判官准备出个外勤吗?」 实质上真的是个文职的小崔判官:「……」 虽然她的确能一个打十个,但这也不是把她一个判官当成出外勤的鬼差的理由啊?! 不过…… 已经完全习惯了呢。 打仗打不过的时候小崔判官会出手;外勤人员人手不够的时候小崔判官会出手;厉鬼越狱地府动盪的时候小崔判官会出手…… 总之无所谓,小崔判官会出手。 崔殷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谢地府人员对她的信任还是该收多几份的加班费——毕竟她一个人干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活儿,领的还是一个人的工资。 虽然家大业大,财大气粗的小崔判官实际上完全不把这点工资放在心上,但想想自己这三百年来干得比牛多,吃得比鸡少,小崔判官还是有些怨言的。 结论就是小崔判官决定回去和顶头上司酆都大帝商量一下给自己涨工资的事情,如果小帝君不同意,崔殷就要剋扣他晚上睡前的温热甜牛奶了。 谁让已经年满十八周岁的小帝君此时还是个不到一米高的萝蔔头呢,没有睡前甜甜的牛奶喝,那该是多么惨痛的一个教训啊! 北司有些迷茫地看向忽然邪笑起来的崔殷,「小崔判官,白无常说了什么?」 「说了要剋扣牛奶——不是,说了已经找到邪道师兄的大致位置,我们可以直接过去尝试抓人。」崔殷随口答了一半才发觉自己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急忙改口用正经事转移话题。 于是即便北司对那句「剋扣牛奶」有了莫名不妙的预感,小帝君也只能顺着崔殷的话头说下去,「那就直接过去吧,让白无常带几个鬼差先把那片位置控制住,免得对方逃跑。」 小崔判官对这类抓捕行动熟练得很。 毕竟熟能生巧,当初在地府不知道抓回了多少从无间地狱越狱成功的厉鬼,剿灭了不知道多少在地府作乱的鬼神,如今的小崔判官已经是个熟练工种了。 ——由此也能看出,作为一个文职人员,小崔判官本判官根本就是被当成了行动组的人员在用,甚至还是冲锋陷阵沖在第一线的那种先锋开路队员。 给白无常发了两条人员调度信息,崔殷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地府方面由钟判官负责带队。」 钟判官,也就是民间大名鼎鼎的捉鬼天师,门神钟馗。 然而和民间传说中颇为不一致的是,钟馗钟判官并不是位鬍子拉碴肌肉健硕的中年壮汉,也完全没有什么「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 钟判官当年的确才华出众,也的确曾经赴京赶考而不曾及第,为此撞死殿阶。 但却完全不是因为长相丑陋才愤而撞死殿阶的。 ——没错,这又是一次别有预谋的谣传,造谣钟判官的人就是和钟馗向来关系不是十分亲近的陆判官陆之道。 钟馗实际上长相极为俊美,甚至称得上是面若好女。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长得太好,好得有点不是很正经,让当朝皇帝觉得这么一个书生看起来就不是安心进学的人。 于是,可怜的钟判官落第的原因竟然是长得太好看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第111章 判官们的恩怨 钟馗和陆之道的恩怨渊源由来已久。 地府草创时期,前任酆都大帝四处搜罗志同道合的能人异士,其中钟馗就是被前任酆都大帝早早收拢在旗下的一员文官。 虽然在民间传说中钟馗是个力能扛鼎,长相穷凶极恶的大武将,但真实的钟判官却是个文文弱弱,秀美精緻的书生。 不仅不能扛鼎,可能连杀鸡都比较费力气。 ——钟馗钟判官其实是个真真正正的法爷来的,惩治恶鬼靠的都是念咒施法,属于躲在铁坦后面站桩输出的类型。 和崔殷这种打得上了头能抄起变成铁棍的勾魂笔和变成砖头的生死簿直接往敌人脑袋上面招唿的另类判官完全不一样。 钟馗当初因为长得太好看被皇帝点名放弃,没能及第,一时想不开,生生撞死在了殿阶上。 但刚死了之后钟馗就后悔了。 他何必为了那种以貌取人的皇帝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呢?多不划算啊? 十分后悔的钟馗在地府潜心修炼,用了将近百年的功夫修成了神仙,并且遇见了十分赏识他的前任酆都大帝。 一时间君臣相得,钟馗也就安安稳稳在前任酆都大帝的旗下做起了良臣文官,把工作干得风生水起,眼看加官进爵不是梦,已经成了地府草创班子里不可或缺的一位。 而陆之道就是这个时候加入了前任酆都大帝的麾下。 陆之道也是个站桩输出的法爷,平时打架也要站在铁t背后叨叨咕咕地念咒,再加上陆之道同样长相俊美,虽然和偏女性化的钟馗不是一种长相,但向来以「翩翩君子之风」深受小姑娘喜爱的陆判官对自己的脸颇为自得。 然而遇见钟馗之后,陆之道便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一生之敌。 ——钟馗不仅和他撞了人设,还撞了官设。 「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当初年轻气盛的陆判官是这么说的。 然而钟馗也有很多怨气想要发散来着——同样是长得好看,陆之道就因为一张俊脸,不仅被皇帝钦点为探花,还一路顺风顺水,要不是年纪轻轻突然急病去世,按照当初那份君臣相得的状态,他陆之道说不定还能得个宰辅当一当。 可他钟馗呢? 好好一个进士,就因为一张脸被皇帝莫名其妙给踢了?! 「要他我就走,想我留就别要他!」同样年轻气盛的钟判官也发出了宣言。 被架在火上烤的前任酆都大帝:单走一个6。 和人沾边的事儿,这群人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干! 结果就是前任酆都大帝两个文官一人赐了一个脑瓜崩。 「别给老子想着偷懒!我告诉你们,进了我这儿的门,你们就别想再站着出门去!」 所以说,制止文官之间的小摩擦小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一个武官管着他们。 所谓论武力值压制的重要作用。 虽然前任酆都大帝以自己健硕的肱二头肌解决了陆之道和钟馗「有我没他」的职位争夺问题,但武力显然并没有让他们两个完全和好,和和睦睦一家亲。 反而,两位判官在亲眼目睹了崔殷她老爹,崔钰崔判官写话本抹黑魏徵微判官的全过程后,有了新的收穫和灵感。 自此经过重重演绎,钟馗在阳间的民间传说里就成了一个面容丑恶,并且因为长相过于丑陋而被皇帝拒绝的壮汉。 而陆之道则莫名多出了一个名叫朱尔旦的好友,还给他换了颗文思敏捷的心脏,给他妻子换了个头。 双双名声受损的两位判官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决定不再拿自己在阳间的清誉开玩笑。 ——然而已经传播开的谣言已经不是两位判官想收回就能收回的了。 更别提崔殷那个无良老爹还在这两起谣言的传播中插了一脚,搅乱了本来就一团乱的池水。 总之所有人都没有受伤,只是两位判官在民间传说里形象变得奇奇怪怪的结局达成了。 后来崔钰把这起往事当成睡前故事讲给崔殷听的时候,小小的崔殷只有一个反应:「那群叔叔年轻的时候好奇怪!」 毕竟在崔殷出生的时候,钟馗和陆之道之间的关系已经维持在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在此还要再次感谢崔钰对于促进两大判官和谐做出的巨大贡献。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崔钰一个人平等地得罪了钟馗、陆之道和魏徵三个人之后,他们的主要斗争目标就变成了这位四面树敌的上司,彼此并肩战斗的「战友情」大大促进了三位判官的关系。 崔殷常常猜测,这大概就是她那位老爹急流勇退,在她刚成年的时候就卸下判官职位的原因——得罪的人太多,再不退位可能就要因为被人起诉太多直接蹲牢房了。 即便是蹲在牢房里唱铁窗泪也完全不会ooc的崔判官,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判官呢。 好在三位判官叔叔都是通情达理的大好人,完全没把和崔钰的「阶级矛盾」转移到崔殷身上,甚至因为她小小年纪就担起判官重任,还对她多为照顾。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崔殷的武力值完全遗传了她老妈,女武神碧霞元君。 三位真正的文官,只会站桩输出的法爷判官,绑在一起都打不过小崔判官。 拳头大的才是老大,这个普世真理即便放在地府也依然成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但不管怎么说,崔殷对三位判官叔叔还是颇为尊敬的——当初能和前任酆都大帝一起从无至有创建地府,那些开朝功臣不管哪一位都是有大本事的。 然而尊敬归尊敬,该他们干的活一件都不能少。 比如这次抓捕邪道师兄的行动,就需要钟馗这位文官负责鬼差们的人员调度,必要的时候也要顶上一线进行指挥。 当然,在崔殷也在现场的时候,一般来讲是不会有需要钟判官顶上的情况出现的。 或者说,连崔殷的武力值都搞不定的事情,哪怕是钟馗顶上去也已经回天乏术,于事无补了。 毕竟一个人爆种可能发挥出红色有角三倍速,但就是把骨头汁都榨出来,也做不到一千倍的爆发。 第112章 fbi,open the door! 钟馗很快就出现在了崔殷和北司的面前。 惩恶司钟判官有一张极为女性化的漂亮脸蛋,再加上相对正常男性偏矮的身高和瘦削的身形,可谓是把弱柳扶风、精緻秀美演绎到了极致。 「见过小帝君和小崔判官。」钟馗文绉绉地施了个礼,对着北司和崔殷弯腰拱手行礼。 北司声音稚嫩,一张包子脸却端得很严肃,「钟判官,很久不见了。」 「是,已经三个月没见了。」钟馗也板着一张漂亮脸蛋,回应得一本正经。 崔殷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商业对话,一时间有些没绷住,连忙在笑出声之前转移了话题,「钟判官,你已经派鬼差过去布置抓人了吗?」 提到正经事情的时候钟馗一向格外严肃认真,「黑白无常各自带了一队鬼差,已经布置好外围的抓捕圈,小帝君和小崔判官要过去看看么?」 「让他们先在原地待命吧,」崔殷侧过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胡道和刑警,「我们现在就过去,最好直接把人抓住。」 根据白无常发过来的地址信息,那位道号白木道人的邪道师兄此时也在p市,而且藏身于cbd某栋繁华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中。 「地下停车场?他发现有人正在追踪他了。所以选择这种地方隐匿身形?」胡道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疑惑。 钟馗摇摇头,「听说他的本职工作是那个停车场的保安。」 「???」胡道好端端一个听力正常的狐狸简直想要用力揉一揉耳朵确保自己没有听错钟馗的话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白木道人几百年前就在京城有房有地,是个大地主了吧?」胡道在得知崔殷追查的邪道师兄曾经在崔殷之前的直播中侧面出场之后,就立即恶补了李家惨案那一段的直播回放,如今也算是知情人士。 而当初光是白云道长一个人就给他那位师兄送去了不知道多少珍材秘宝,结果现在却有人说对方穷得要在地下停车场当保安?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但钟馗给出的解释却又让这种不合理稍微合理了那么一点,「根据前线鬼差的探报,白木道人在那座写字楼的地下发现了一条地龙脉,他应聘那间停车场的保安估计也是为了掌控这条龙脉,或者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点化龙脉后直接毁掉。」 毕竟白木道人对此也有前科,属于熟练工种了。 「.…..龙脉这东西难道是什么大白菜吗?怎么感觉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条?!」胡道嘀嘀咕咕地碎碎念着,只觉得白木道人几百年间找到两条龙脉这种事情简直是欧皇降临,欧到匪夷所思。 「一条蛟龙龙脉,一条地龙脉,都不是正儿八经的五爪金龙龙脉。」崔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好么!」作为一只勤勤恳恳修炼了两百年的狐狸,胡道简直要痛骂老天爷偏心,祖师爷不公平了。 龙脉对于一般的道士、术士而言已经是极为稀有罕见的修炼至宝了,无论是点化龙脉、汲取龙脉之力还是斩断龙脉,其能为术士们带来的助益都是无比巨大的。 但比起对人类术士的助力,龙脉对妖族的帮助才要用「助力直上青云」来形容。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原本需要百年才能化形的妖怪,在龙脉的滋养下,甚至可以在三十年之内化形成功,而且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胡道掐指盘算了一会儿,越算越觉得世道弥艰,「要是能有一条龙脉,管他是蛟龙龙脉还是地龙脉,总之随便一条龙脉助我修行,我现在也该炼成神仙,成就神位了!怎么可能还是个普普通通的狐狸精?!」 崔殷:「.…..」 原谅一个出生时就站在别人终点的人生赢家不懂成为神仙有什么难的——毕竟她出生就是神仙,还是那种出生时就引动天地异象,阴阳动盪的神仙。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最顶级的凡尔赛吧,凡于无声无形之间,虽无炫耀却胜似炫耀。 「既然是捉拿道协、特事局和地府共同通缉的犯人,不如就由我们率先出发,p市公安局在后方提供支持吧,」胡道哀嘆了一声自己脚踏实地艰苦奋斗的二百年,转头和刑警交代,「我会让局长直接和你们大队长对接。」 一直给几个人引路的小刑警点点头,「那好,祝你们此行顺利。」 特事局也是官方执法机构,和公安局一样拥有拘捕犯人、逮捕犯罪嫌疑人的权力,而胡道作为特事局二级侦查探员,刚好就满足独立接手这起案件的职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一切合法合规,除了需要事后补办大量手续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反正不是要小崔判官补办手续,那当然就皆大欢喜,万事顺意。 *** p市cbd。 作为北方最为繁华富饶的一座城市,p市的cbd也是国家十大cbd榜上有名的一个,高楼鳞立,车水马龙,尤其在工作日各大企业下班的时间段,更是显得无比繁忙且嘈杂。 胡道在拥挤的车流里慢腾腾地往前挪动着车子,崔殷便趁着这段时间打开了直播间。 【滴,前排卡。】 【勤劳的小崔判官又开播了,这次会直播拼乐高还是直播做饼干?】 【想看工作直播,不想看度假了!!!】 【话说这次场景不是在家里哎?解锁车内新场景?】 【感觉又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次直播会搞一把大的!】 崔殷笑眯眯地开口,「猜测正确,这次给大家看看地府抓人的流程。」 【抓人?!】 【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抓人吧?「fbi,open the door!」的那种?】 【刺激,我等不及了,快端上来吧!!!】 「这位是这次行动的协同指挥,惩恶司判官钟馗,还有这位,你们应该很熟悉了,道仙人胡道。」崔殷把摄像头转向坐在前排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两个人,介绍了一下的这次同行人员。 「而这次抓捕的对象,就是地府正在通缉的邪道师兄,白木道人。」 第113章 单身父亲or单身母亲 崔殷这次抓捕直播已经得到了特事局副局长的特批。 大概是道协大会举办在即,特事局对这方面的管控也有所放松——至少在几个月前,那位英年早秃的副局长是绝对不会同意崔殷直播这种内容的。 但现在,副局长不仅同意了崔殷的直播要求,还额外加了一句鼓励,「希望小崔判官能对广大群众展示出地府文明执法的优良传统和鲜明特色。」 显然副局长也知道对比阳间的法律,地府的司法虽然同样规范化、现代化,但在某些时候却难免显现出一些不太为阳间百姓接受的特质。 比如地府的严刑酷法,那是真真正正的严刑酷法,包括且不限于把人绑在烧红的烙铁柱子上烤、让人在沸水里练习狗刨和蛙泳、在零下五十度滴水成冰的气温下裸奔、把人扔进毒蛇堆里荒野求生…… 其兇残和狠毒可谓是集所有严官酷吏的想像于一身,想当初不少新入职的鬼差参观了一圈无间地狱回去就做了两个月噩梦的那种。 好在地府的刑罚能止小儿夜啼,但地府的执法却很「文明」。 即便鬼差大哥们有时候为了彰显性格会穿一身cos黑客帝国的黑超墨镜配西装,但即便看起来再像黑社会大哥,他们也有着基本的职业素养。 在犯人动手之前,他们承诺保证不会率先动手。 在犯人殊死反抗之前,他们承诺保证不会率先动用小崔判官。 ……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实际上却又没有什么问题。 崔殷来到阳间就是为了宣传新时代新地府,当然不会做那种自毁长城的蠢事,事实上她比特事局副局长更希望展现出地府先进且文明的一面。 否则未来的地府公务员招新岂不是会错过很多被地府错误形象引导以至于不敢考公的好苗子? 要知道,地府考公可比阳间的公务员考试更加困难,往往招录比会达到可怕的千比一甚至数千比一。 并不是因为报考人数很多,而是因为大部分报考人员都没办法通过那些苛刻到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考试。 在地府,鬼差那是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得了恶棍斗得了流氓,文能和博士生鬼魂谈理论物理最前沿研究,武能和mma金腰带冠军掰手腕的全科人才。 除了一部分特招的鬼差之外,通过考试考进地府办公大楼的那都是人才中的人才,全才中的全才,每一位都是珍惜保护动物,哪怕流失了一个都是地府的巨大损失。 崔殷就曾经遇见过一位,一路笔试面试体测政检都高分通过,最终快要入职的时候却因为听到了地府奇葩谣言决定选择进入六道轮迴转生的。 对早早就准备把人收入麾下的崔殷的打击可想而知。 痛彻心扉的小崔判官只好去夜游神的「养子院」又扒拉出来一位质优价廉的养子作为副手,这才勉强缓解了快要到手的副手飞了的锥心之痛。 自那之后,在小崔判官的「殷切」督促下,察查司判官陆之道开始严查造谣抹黑地府形象的事件,这才勉强挽回了一波地府摇摇欲坠的名声。 【小崔判官又和道仙人联动了哎!】 【小月亮:为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前面的白学家滚粗啊!】 【小崔判官怎么可以和道仙人联动,抛弃了小月亮呢?!】 胡道也看见了这条弹幕,闻言笑着回应,「小月亮正在家里看孩子——我把胡谷扔给她照顾了。」 【我说胡谷怎么不在,原来是被道仙人抛弃了。】 【单身父亲怎么可以这样抛弃自己的孩子呢!】 崔殷一言难尽地望向胡道,「单身父亲?」她重复了一遍弹幕的发言。 在这段时间里,胡道到底做了些什么,把自己的人设导向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正在开车的胡道:「.…..」 「你一个单身母亲为什么要探知一位孤单寂寞但忠贞的单身父亲的私人生活?!」 活了两百年还单身的狐狸炸毛了。 崔殷:「.…..」 孤单寂寞但忠贞? 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jpg 【笑死,一旦接受了道仙人的这种设定。】 【寂寞貌美的小寡妇香死了好么!】 【已经脑补出十万字小黄蚊了,别问,问就是蓝色连结条甩我脸上。】 【深夜苦寒,道仙人半倚床栏,恐惧又莫名期待地等待着黑衣蒙面人每夜的造访……】 【书无店砸,做得对否?】 【吸熘一下垂涎欲滴的口水,不存在的器官yin了!】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让我下车!我要下车!】 【车门已经焊死了,秋名山老车神了,开车又稳又快!那叫一个刺激!】 崔殷看着屏幕上疯狂刷过的弹幕,一双狐狸眼笑得眯了起来,「原来道仙人是这种人设,夜里静静等待採花大盗到访的貌美小寡妇,看来是我冒犯了。」 彻底炸毛的胡道开始伤敌八百自伤一千:「总比你勾三搭四的带娃单身母亲要强吧!」 被带的娃,北司小帝君本帝君:「.…..为什么本君一定是小崔判官的儿子?」 【完了我要笑抽过去了,小崔判官·勾三搭四,热搜词条有了。】 【究竟是忠贞单身父亲,还是花心单身母亲,请双方辩手依次入场!】 【小帝君:为什么被降了辈分的永远是我?】 【虽然但是,因丈夫过世而浪荡风流的貌美深闺寡妇果然也很好磕?】 【大胆,放肆,怎么能对小崔判官如此不敬?!但我也觉得好磕。】 崔殷:为了弘扬现代文明地府,作为以身作则的公职人员,她忍了。 「看在我公职在身的份上,不和普通人一般计较,」小崔判官对着胡道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希望道仙人能多活几年,不要太早落在我的手里哦。」 【哇!公然威胁!】 【惹不起惹不起,小崔判官果然还是小崔判官!】 仿佛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皮的胡道:「是我冒昧了。」 「我不该说小崔判官是勾三搭四的单身母亲的!」 【然而你又重复了一遍呢……】 第114章 白木道人 关于究竟是孤单寂寞但忠贞的单身父亲还是勾三搭四的单身母亲更胜一筹的讨论一直持续到车辆驶进白木道人藏身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 车子上坐着的除了胡道之外全都是地府有名有姓的神仙,哪怕像是钟馗这种不善战斗的文官,身上也带着能把整个cbd犁上十遍八遍的防身武器,更别提本人就是最大杀器的崔殷。至少从战斗力这方面,这一车可以称得上是高水准了。 「看来那位白木道人还没发现外面包围他的鬼差。」钟馗向车窗外瞥了一眼,缓声开口。 胡道也看了两眼倒车镜,「警觉性有些差啊,身为保安,连我们这辆陌生的车进来都不管一管吗?」 【我从道仙人的语气中听出了某种失望是怎么回事?我听错了吗?】 【前面的,他就是在十分真实地失望呢,虽然我很想说他这就是m瘾又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挺失望的。】 【小时候,人人都笑m。长大后,人人都成了m。】 【靠,什么哲学思辨思维。】 崔殷将生死簿随手扔在半空中,道道金光从无风自翻的生死簿之间迸射而出,在车外撑起一片金灿灿的薄膜。 这种行为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挑衅了。 果然,不过三秒钟,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停车场深处传来,带着滔天的怒意,「是谁在我的地盘上放肆?!」 「是你爷爷我!」胡道也拔高了嗓门,将妖气附着在声音中,清越磁性的嗓音即便在很远的地方也清晰可辨,「孙子还不快点出来拜见!」 【道仙人估计没少看那种武侠小说呢,这味儿有点沖。】 转瞬之间,一道漆黑的气息便充斥了整间停车场,黑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停车场中的一切事物,接触到车外层的金光罩时发出呲呲的腐蚀声,仿佛毒液滴答滴答地坠在物体表面,冒起浓重的黑烟。 然而生死簿撑起的金光罩看似薄薄一层摇摇欲坠,实际上却坚实得仿佛被加了层「牢不可破」buff的铜墙铁壁,无论黑雾如何侵蚀,始终坚挺地罩在车子外面。 白木道人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妙,但他此时根本无法离开这间地下停车场。 ——在彻底进入地下停车场之后,崔殷也就明白为什么一个五百年前便有名望有权财的邪道却要来这里当保安了。 这条地龙脉和一般的龙脉不太一样,它不仅深深地埋在地下,而且因为地下停车场以及地铁隧道的建设等人为因素,被切割出了几条沟壑纵横的支脉。 简单来讲,就是一条完整的地龙脉如今变成了四条破碎但没有完全破碎的支脉,虽然依旧是龙脉,但能提供给术士的助力却已经全然不如完整的时候了。 而且,这种破碎还在逐日加重。 龙脉依山傍水,即便是深埋地下的地龙脉也同样要藉助山势和水势,不过往往借的是地下暗河,也就是地下水的因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然而大城市病其中之一就是地下水开採过度导致地表沉降,p市作为曾经的採矿大城更是快要抽干了地下的几条暗河。 如今的地龙脉已经岌岌可危,白木道人如果还想利用这条龙脉,就必须时时刻刻看顾着,以防其骤然消失。 为了让地龙脉重新充盈起来,白木道人甚至使用自己多年来搜集到的种种天材地宝,布下了一处大阵,以自身为阵眼,将天材地宝中的天地之力传输进地龙脉之中。 可谓是煞费苦心。 崔殷等人过来时正赶上大阵运行最关键的时刻,白木道人根本无法从中脱身——一旦强行停止大阵,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身受重伤,甚至因为反噬丧命于阵中都是有可能的。 「该死!」白木道人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苍老不堪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不甘,「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 就在白木道人自怨自艾的时候,车子已经一路开进了停车场最内部供保安临时休息的小房间。 胡道率先下车,对着小屋的防盗门就是重重一脚。 「哐」地一声,防盗门的锁芯被这暴力一脚踹得已经从锁头里脱落了出来,然而摇摇欲坠的铁门却被一层透明薄膜包裹着,以一种极为刁钻离奇的姿态挂在门沿上。 胡道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宁家守宅符吧?我记得道协前段时间搞出来了个新品种符箓,是不是就是这个东西?」 崔殷前几天刚好在研究道协鼓捣出来的各种符箓,此时对「道协」和「符箓」两个词语搭配敏感得很,闻言连连摇头,「道协的宁家守宅符和这个不太一样,准确地说,这里的符箓应该是在道协宁家守宅符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和升级而成的产物。」 道协的宁家守宅符可没有这么强大的守卫能力,连防盗门都要被卸下来了,符箓还坚挺着完全没有受到冲击,这种强度的符箓以如今的公众接受现状,道协根本不敢直接售卖。 所以只可能是白木道人自行改造的。 不得不说,虽然白木道人是个从根子里就已经烂掉了的坏人,但他的研发能力和创新水平是真的很强,无论是肉体的各种使用方式,还是对龙脉的各种利用,都是很有借鑑意义和实用价值的。 之后倒是可以把这里的东西高价卖给道协,估计他们会很乐意掏钱的。 胡道摸了摸下巴,「小崔判官,你能破开这个升级版宁家守宅符箓吗?」 他一个狐狸精虽然点了几点武力,但着实有限。 虽然对比普通人已经是超人的水准,能把普通人看得眼珠都要瞪出来的程度,但和这种符箓较劲就完全是自找苦吃了。 至于以术法破开符箓,倒也不是不行。但是,胡道看了一眼崔殷,在心里又加了一个但是,既然有这么一位一力降十会的大佬在,他一只平平无奇的小小狐狸精,干嘛还要抢小崔判官的风头呢? 直接由小崔判官一笔轰过去解决问题不香吗? 第115章 你以为我没揍过吗? 事实证明,直接由小崔判官一笔轰过去解决问题简直是香死了。 崔殷抬笔在半空中画了个「破」字,朱红的大字飘飘荡荡落在防盗门上,瞬间爆发出一片刺目的朱红光芒。 接着,「哗啦」一声,仿佛流水般源源不断的透明薄膜乍然破碎。 一张描满「鬼画符」的黄纸腾起一股青烟,转瞬间便化作一地灰烬,小小一堆,落在地面上,被微风一吹便消散无踪。 而那扇防盗门,此时也已经躺在了地上,仿佛刚刚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 【……这什么暴力拆迁队啊!】 【小崔判官再就业的方向找到了,可以去干包工头啊,说拆谁就拆谁,一点不手软,还快捷便利。】 【看了看我的脑壳,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防盗门,惹不起惹不起!】 【有谁看到防盗门上那个巨大的凹陷了?这一下感觉能直接把人胸骨打穿。】 【不用感觉能,那是一定能。】 【小崔判官,凶得豁。】 【就很想知道,小崔判官的武力值到底有多高?】 【反正肯定是能一锭子打死我的那种。】 崔殷:「说实话,我真的是个文官来着。」 【没错没错,真正的法爷都是撸起袖子拿法杖锤人的,比如你看白鬍子老爷爷甘道夫,那都是近战法爷!】 【不会近战的法爷不是好文官,是这个意思吗?】 【我懂得我懂得,不是小崔判官武力值太高能平等地锤碎每个人的脑壳,只是其他人的武力值都太低平等地不够小崔判官一锤子而已。】 【你是懂相对论和比较文学的。】 【大可不必这么比较文学!我现在只觉得脑壳隐隐作痛!】 崔殷:「……在痛了,在痛了。」 当防盗门轰然落地的瞬间,屋子里的情景便跃然所有人眼前。 白木道人是个干瘦的老头,一脸的皱纹叠着皱纹,老年斑盖着人之将死的黑色尸斑,枯瘦得仿佛一具骷髅,蒙着青灰发黑的干皮。 而他此时正五心朝天盘坐在屋子正中央,周围点着十八根散发着诡异香气的白蜡烛,每根蜡烛旁边都放着一件蕴育灵气光华的天材地宝。 自蜡烛的烛芯至白木道人的食指指尖,一共十八条红线,左右各自九条,火烧不断,紧紧地系连在一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我说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在把心头血注入龙脉,以此取代水势成为龙脉的一部分。」胡道啧啧两声,「要是让你做成了,还真就是个大麻烦。」 白木道人一双浑浊的眼睛已经被愤怒烧得通红,「你们该死!坏我大计!!!」 自从他发现了这条支离破碎的地龙脉后,这个天才般的构想便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比破坏龙脉更强上一步的,真真正正能让他跨过人与神鸿沟的方法。 这是千百年都不会再有的机会,几乎称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奇蹟——一条因为水势欠缺而即将消散的龙脉,地势被截断成四截,却偏偏没有彻底斩断龙身。 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白木道人只需要以自己的心头血灌输进龙脉之中,便可以与几乎与天地同寿的龙脉融为一体。 一旦事成,从此之后,他就是龙脉,龙脉就是他。 他将会成为真正的龙!!! 仅仅只需要再一天一夜的时间,他这么多年的筹谋便可以得到最完美的结果!白木道人已经出离了愤怒,额角青筋暴起,一头稀疏的白髮在顺着空荡荡门口灌进的风中飘摇,显得分外萧瑟。 崔殷看了两眼白木道人倾尽所有绘制出的大阵,「倒是的确挺精妙的。」 她如今也算是术法相对入门了,虽然一时半会还做不到完全靠自己的术法理解绘制出这样的大阵,但已经看到阵图后分析出其作用原理却已经不是难事了。 白木道人恨得牙根痒痒,但那股烧到心头的怒火在看到自己布置的大阵后却稍微冷却了一些,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反而仰着脖子对天长笑起来,声音粗粝沙哑,「哈哈哈哈!」 【完了,疯了一个。】 【精神病院雅间,男宾一位!】 【怎么就疯了呢,那多没意思啊?!】 【这就是反派的笑声么?好难听啊!】 【前面的,虽然想说你的重点已经完全跑偏了,但不得不说,你说得对,这个笑声真的好难听啊!】 【白木道人震怒,人家说他杀人不眨眼,你就偏问人家眼睛干不干。人家死到临头仰天长笑,你就偏说人家笑得难听!】 【怎么能说人家笑得难听呢,多不尊重人啊!——说得好,多说点!】 【我四十米大刀没收住,穿上友军的衣服直接埋了吧!】 钟馗沉默两秒,十分耿直地发问,「你在笑什么?」 「你们以为找到我就能阻止我的大计了吗?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白木道人狞笑着,「告诉你们吧!如今的我已经能借取龙脉中的力量!这座大阵就是我最坚实的屏障!你们不过是打破了一个小小的符箓而已,如何就敢如此猖狂!」 他的笑声实在太过难听,又很没有自知之明地笑得很大声,崔殷双手捂住小帝君的耳朵,缓声开口,「能别笑了吗?真的很扰民。」 然而白木道人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唾沫横飞地畅想着自己「神功大成」之后的美好生活,「只需要一天一夜,我就是龙!与天地同寿!我将永垂不朽!全世界都要颂扬我的威名!我就是世界的主宰!!!」 崔殷:「.…..」 勾魂笔朱红的笔尖轻轻点在那座大阵外层的火光罩上,轻而易举便戳出了一个豁口。 崔殷透过这处豁口看向笑声戛然而止的白木道人,问话问得好整以暇,「你刚才说什么?成为龙?成为世界的主宰?」 「且不说这只是一条地龙脉,就是真正的五爪金龙,你以为我没揍过吗?」 想当年地府一霸小崔判官,徒手揍过天庭多少条龙?还是拎着尾巴往地上摔的那种痛揍方式呢。 第116章 难道是叛军? 白木道人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一双充血的眼睛瞪得快要脱眶,喉结上下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怎么可能? 苍老到下一秒就能原地去世的老迈道人浑身都因为恐惧而颤抖,他徒然地张着嘴,几乎失声地看着崔殷又一笔点在大阵外层的火光罩。 「噗」的轻轻一声,像是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那层罩子便悄无声息地破裂了。 崔殷笑眯眯地和几乎要厥过去的白木道人打了个招唿,「你好啊,之前说什么来着?这个大阵打不破?你能成为世界的主宰?对不起我没听清,能请你再重复一遍吗?」 【夺笋啊,杀人还要诛心。】 【年纪都这么大了,还那么中二干什么呢?哪个说要成为世界主宰的反派能成功?】 【就说不要乱立g,倒了之后哭都没地方哭去。】 「怎么可能,你是……」白木道人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你是谁……你怎么可能拥有打破龙脉的力量……」 崔殷轻笑一声,「当年你不是对地府人员动向很敏感吗?还能提醒自己的师弟,鬼差都被地府内乱拖住脚步,没工夫管阳间的事情。」 「怎么,是年纪太大所以能力退步了?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窥视地府的能力,不过是只偷偷摸摸的老鼠,只是偶然得知了地府的动盪?」崔殷向白木道人逼近一步,脸上依旧挂着笑,声音却极为冷淡。 白木道人被逼得向后倒退了两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现在开始装不懂耍无赖了?」崔殷手中的勾魂笔微微抬起,一道朱红色的钢索便紧紧捆缚在白云道人身上,「我现在有些好奇,以你自己的力量显然不足以肉身进入地府,而你的灵魂也不曾脱离你的肉身,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地府的状况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或者说,到底是谁告诉你关于地府的消息的?」 【怎么说呢,这种时候才能感觉到小崔判官不愧是地府判官,真的好有威慑力啊!】 【真的,a到我腿软!】 【啊啊啊,主播用力鞭笞我吧,我可以!!!】 【前面的,收收口水,都淌到我这里来了。】 【这种时候,就要高唿那句至理名言——「我是小崔判官的狗」!】 【你是小崔判官的狗?你是个腿!我才是小崔判官的狗!你看我脖子上拴着的是什么?看到了吗?这是小崔判官亲手给我拴上的链子!】 【……这么严肃的场景你们怎么能这样啊?!尊重一下人家白木道人啊!】 【笑死,说到底根本没人把白木道人放在眼里啊。】 【那有什么办法,小崔判官把人克制得死死的,你看他敢动吗?】 【白木道人:不感动,不感动。】 白木道人浑身一颤,他似乎完全没有了当初作为幕后黑手犯下数起案件的猖狂和跋扈,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慌不择路——甚至连几分钟前的中二无畏都消失了。 「这人怕不是精神分裂,怎么前后变化这么大的?」胡道凑到钟馗旁边,压低声音和对方咬耳朵。 钟馗思考了一会儿,语气严肃,「据我观察,白木道人应该没有精神分裂,他会如此表现,只是因为多年筹划一朝成空,无法接受所以精神崩溃而已。」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的胡道:「.…..」 「啊哈哈,是这样啊,哈哈。」狐狸努力干笑.jpg,狐狸努力假笑.jpg。 钟馗格外认真地点点头,「就是这样的,我曾自学过犯罪心理学和异常心理学,并且考取了相关的职业证书,在地府的顶尖心理学杂志上发表过近十篇论文,在这方面还算有所建树。」 完全不是读书这块料的胡道不明觉厉,连连点头,「钟判官真是厉害,学识渊博,学识渊博。」 【这就是学神对学渣的先天压制吗?爱了爱了。】 【终于有人能克制道仙人了,钟判官加油啊,看好你!】 【我的关注重点在于——地府的学者们也要发表论文的吗?】 【哪怕死了也要写论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要把大学本科的毕业论文和人家博识大学者的高端论文相提并论啊!说不定对于人家学者来说,写论文就是兴趣爱好呢?】 【不,还是评职称的重要指标。】 【……过于现实,我竟无法反驳。】 钟馗显然没意识到胡道语气中的异样,依旧十分严肃认真地回应,「我还远远不足,事实上,魏徵魏判官在心理学这方面要远胜于我,魏判官即便称之一句心理学大家也不为过,想当初我也曾经向魏判官请教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胡道已经完全被钟馗一本正经的语气和态度打败了,只能连连附和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真不错,大家都很棒呢。」 答非所问,敷衍了事。 「他能做出之前那些案子,应该是个胆大心细、城府颇深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精神崩溃?」北司微微皱眉,问正在科普地府心理学发展歷程的钟馗。 关于这个问题,钟馗也有些困惑,「我也不是很理解这一点,按照白木道人之前所作所为画出的行为图谱和人格侧写,他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就崩溃的——或许是筹谋太多年寄予了全部希望的计划被打破,所以无法接受?或者……」 「在之前犯下的案子中,他(你)还有一个同谋共犯。」钟馗的和崔殷声音重叠在一起,传进了瑟瑟发抖的白木道人耳中。 白木道人沉默着,嵴背佝偻,双眼也浑浊得仿佛泥泞的沼泽,黯淡无光。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逼问我干什么呢?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被允许把对方的身份透露出来的。」他的声音萧瑟,显然已经放弃了再次抵抗。 「既然你不说,那就让我猜猜。对方对地府十分熟悉,所以应该是阴间的人,」崔殷指尖点着下巴,「但你又完全不知道我们是谁,说明对方没有告诉过你地府官员的身份……」 「难道是叛军?」 第117章 遵命 地府管理着阴间东方的大片地境,但一片土地上统治者全知全能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神仙们共同构建的天庭,也总会有些暗地里的争端战斗,更别提原本就是乱成一锅粥的阴间。 从地府创建开始,反抗军一波接着一波,往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少有彻底宁息下来的时候。对地府统治不满的神仙们、想越狱或者劫狱的厉鬼们、一心杀戮早已疯狂的鬼煞们和堕神们……总之是身份五花八门,目的也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誓不把地府闹得天翻地覆不罢休。 然而反抗军以及反抗个人源源不绝,即便是到了如今也没有完全断绝,但真正被称为叛军的却只有那一股势力。 也就是地府创建三百年后,一股由「在野」神仙们组成并且甚至真的险些颠覆了地府的组织。 地府创建之前与创建之初,鬼魂是可以随意修炼的,地府对此并没有任何规章制度进行管理——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那时的地府对治下的管控力极为有限,很多鬼魂修炼而成的神仙们不服管教,又不想遵守地府的规章律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这种尖锐的冲突在地府创建后的第三百年达到了顶峰。 由一位自称「鬼帝」的神仙组织率领,一大批神仙们对地府举起了反旗,他们自称「受命于天」,以「卫战军」自居。 而地府方面,则统一称他们为叛军。 经歷了百年的混战,地府才真正打碎了叛军另立新地府的算盘,清缴了大部分叛军。 但仍然有一部分残徒逆党在战乱中躲藏起来,苟到了大战之后,甚至事至如今仍然在「光復大计」。 这群叛军余孽是地府的大威胁,但偏偏他们有些以各种伪造良好的假身份隐藏在地府之中,有些偷渡到了阳间改头换面继续招兵买马准备反攻,总之比泥鳅还要滑手,很难捉住他们的把柄,将所有人彻底捉拿归案。 即便是每年都在举行「打击叛军」的联合行动也没能将他们彻底消灭干净。 崔殷至今都还记得,她十岁那年,一个人在离家不算远的树林里玩儿,就曾经遇到过一个伪装成扫地老大爷的叛军偷袭。 对方可能是想绑架她进而威胁崔钰崔判官,甚至连麻袋都准备好了,一辆疾风兽驾驶的兽车停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时刻准备着掳了人就撒腿跑路。 然而对方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招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幼崽——相对神仙们数以万计的年龄来说,十岁的崔殷只能算是个还在喝奶的真·幼崽。 总之忽略单方面的殴打和甚为惨烈的现场,崔殷小朋友第一次展露出了自己超乎寻常的战斗天赋和堪称恐怖的武力值。 其给人带来的错愕不亚于还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婴儿一脚蹬得mma金腰带冠军五内俱伤,重病垂危。 结果叛军被顺藤摸瓜找到了一处据点,付出了巨大代价还就此消停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而崔殷也成为地府年纪最小的二等军功获得者。 值得一提的是,崔殷她老爹崔钰,因为放任自家只有十岁的孩子独自在外面玩儿被崔殷的娘亲狠狠骂了一顿。 ——要不是关照家里武力值断层式低下的崔钰崔判官,天庭有名的战神碧霞元君本来想和自家相公练一练的。 虽然她也提倡散养教育,但散养教育不代表真的要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外面散养,碧霞元君如是说。 虽然绑架崔判官的幼女这一计划严重受挫,甚至为此叛军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再也没策划过绑架地府要官亲人的行动,但其他破坏地府安定的行为他们却没少做过。 对这样一群危害地府安全的叛军,崔殷向来毫不留情。 而这次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把手伸到阳间后,崔殷就更不想放过他们了。 ——作为判官,崔殷不管阳间事不假,但这并不代表她希望阳间乱起来。 从私人角度来讲,阳间大乱,必然会导致各种死亡案件层出不穷,她本来就是个公务繁忙的判官,再加上多出来的案子,估计连996都处理不完公务,小崔判官还想保护自己一头茂密的秀髮,不想莫名其妙变成秃子。 而从公家角度来说,地府与阳间向来是息息相关的。阳间大乱,地府各方面超负荷运转,必然也会导致出现种种问题,不仅不利于地府的正常发展,还会滋生各种矛盾冲突。 白木道人在崔殷说出「叛军」两个字后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然而就算不说话,他的反应也已经证明了崔殷的猜测没有错误。 「叛军作乱……」北司沉吟一声,面色凝重。 他才刚刚在位十八年,就已经处理过一次叛军小规模袭击普通地府住户的事件,更别提作为酆都大帝,他这十八年来对地府前三千年发生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如指掌。 因为叛军作乱造成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小帝君每次看到资料数据时都觉得痛心不已。 钟馗也皱紧了眉头,「怎么哪里都有他们。」 「而且还把手伸到了阳间……」 崔殷摇摇头,「估计是因为地府搜查得太频繁,他们便开始寻找在阳间发展的方法。」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白木道人之前做过的案子,都与肉体有关了。 毕竟人和鬼最重要的区别就是是否拥有肉体。 叛军想要大规模迁徙到阳间,必不可少的就是拥有一具由阳气构造的肉体,用以抵挡灵魂中阳气的四溢。 神仙们的灵魂阴阳平衡,对肉体的需求并不算很高,但自从地府发布法规,所有鬼魂修炼都必须经过地府批准之后,叛军的构成就从以神仙为主转为以鬼魂为主。 这些鬼魂在没有肉体的情况下是万万不能贸然进入阳间的。 「这件事地府必须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叛军是地府的责任。小崔判官,钟判官,本君希望你们做到。」北司声音稚嫩却严肃。 崔殷和钟馗都正了脸色,肃声回应,「遵命。」 第118章 你一定被cpu了 即便平日里崔殷总是把北司当做孩子对待,但真正遇到重大事件的时候,她作为地府的判官,还是必须做到遵从酆都大帝的一切指令,以小帝君的指令为行动依据。 这次白木道人的案子已经牵扯到了地府叛军,北司会如此动怒也不为怪。 毕竟对于地府而言,叛军已经可以被划进「头号大敌」的范畴——这么多年,叛军在地府搞出了太多的麻烦和太多的动乱,让所有地府的普通民众都不堪其扰,大受其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胡道已经联繫了特事局的其他干员,此时几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已经赶到了现场,各自穿着一身朴素到几乎可以无缝混入工地搬砖的衣服,戴着个硕大的白口罩,从一辆老式面包车里下来,急急忙忙地冲进了这间小屋子。 不大的屋子瞬间被这涌进来的七八个人挤满了。 「胡老大,您说有要案犯人要被抓捕归案?」领头的中年男人弯了弯腰,缓声发问。 胡道指了指已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的白木道人,「瞧瞧,重大连环案件的嫌疑人呢,看起来是不是很兇悍啊?」 【道仙人这个反话我爱了。】 【所以道仙人其实是公家的人?感觉很有气势啊,被叫成胡老大呢。】 【真的,之前小崔判官一直在说邪道师兄干了什么什么坏事,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反派大boss呢,结果就这,真的好没牌面啊。】 【很多连环杀人案的犯人实际上都不是什么能硬刚到底的人啊,一被警察抓到之后就蔫得不行,哭天抢地地说自己冤枉呢。】 【他们就是对着弱小的人逞威风罢了,真正铡刀落到他们脖子边上的时候,他们才不敢多嘚瑟呢!】 【所以我从来不理解那些盲目仰慕杀人犯的人到底是什么心理,觉得他们敢杀人很威风吗?没看被抓了的时候,那群人恨不得吓得尿都出来呢!】 【就是一群人跟风罢了,之前不是还有因为杀人犯长得帅就游行要求减刑的吗?】 【就离谱,离了个大谱。】 【好多都是被影视剧和小说之类荼毒的小姑娘,总觉得杀人犯敢杀人很变态很帅,也不想想他们不仅杀别人,也有可能杀她们自己。】 【杀人就是不对,还在那儿讨论犯人的长相究竟是有多离谱啊!】 观众们的关注重点已经完全跑偏,特事局的人则在这段时间里干净利落地给白木道人扣上了特制的手铐,又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对方的身,保证他的身上没有藏着任何便于逃脱或是能够产生伤害的物件。 「胡老大,要是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先把人带回去了。」领头的中年人又对着胡道说了一句。 胡道点点头,「行,你们先把人带回分局,记得和公安局那边沟通一下。」 「好的,胡老大,那我们就先走了。」 七八个中年男人轰轰烈烈地来,又轰轰烈烈地撤退,瞬间就把原本被他们充满的小屋子又腾空了出来。 「胡老大,这称唿听着还挺威风的啊?」看着胡道手下的几个人已经押着白木道人上了面包车,崔殷瞥了这位狐狸精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 胡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能让有两百年脸皮厚度的狐狸精感觉到尴尬,足以说明崔殷这句话到底有多一针见血。 「都是当年不懂事的时候造下的冤孽啊。」胡道悠悠长嘆了一声。 崔殷便颇为了解地点点头,「中二期嘛,也难怪会收了一群苍蝇做手下。」 【我听到了什么?苍蝇?】 【拖鞋底子已经蠢蠢欲动了!】 【不是吧?刚才那群人是苍蝇成精了吗?我瑟瑟发抖。】 【超讨厌苍蝇的人已经生理性不适了。】 【完了,我觉得道仙人也不干净了,现在怎么看都找不回当初第一次看到他的心动了怎么办?】 【别提了好么,我现在看着道仙人那张俊脸想到的只有他收了一群苍蝇做小弟啊!!!】 胡道已经挂不住脸上的微笑了,「苍蝇其实也挺好的——生的多还好养活,用来干杂活不是正好吗?!」 【恼羞成怒了呢。】 【恼羞成怒了呢+1。】 【恼羞成怒了呢+2。】 弹幕上已经是齐刷刷的「恼羞成怒」,胡道偶然瞥到一眼屏幕,简直想地上就此裂开一道缝,让他钻到地里去。 这个时候就格外羡慕当初深山里那位穿山甲邻居,尴尬的时候还能给自己挖个地洞藏进去。 「我当年准备离开深山,进入人间看看,离开之前觉得自己单枪匹马不是那么保险,就想着找几个手下一起闯荡江湖。」胡道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干脆自报家门,把当初干过的丢脸事情全盘讲了出来。 「但是当时深山里的妖怪们要不就是隐居避世的大能,要不就是还没能化人根本出不了山,」胡道嘆了口气,「我就往另一座山头探了探,刚巧遇见一窝刚化人的苍蝇崽子们。」 【苍蝇崽子……道仙人这形容很隐晦啊,那不就是蛆吗?】 【……道仙人,对不起,我是真的不能再爱你了,请你一定原谅我!】 【蛆……我的天哪,道仙人当年可真是不讲究啊!】 「当年的我刚出深山,对这些事情其实不太了解,也没觉得苍蝇是什么脏东西——说到底,万物有灵,根本不存在什么动物低一等的吧!」胡道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连胸膛都挺了起来。 「你们质疑我的人,是不是都过于心胸狭窄了?我就说吧,眼界要放宽,要有大胸怀!」 【我就听你编,多编两句啊,都扯到胸怀大不大了可还行?】 【不过,对于妖怪们来说,的确可能不是很在意原型是什么?即便是苍蝇,那也是动物的一种,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嘛。】 【前面的,我总觉得你被道仙人ktv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没错,你一定是被cpu了呢。】 【说到底就是,道仙人刚才硬是给自己编了一个「大胸怀」的人设,事实上根本就是自己也很后悔收了苍蝇做手下吧?】 第119章 勾魂笔和生死簿的作用 「其实我也没有后悔,」胡道连连摇头,「老苍他们都是再好不过的妖怪了,这么多年我们搭档得一直很顺畅,他们任劳任怨,从来不抱怨我偶尔做出的出格行为——说实话,我一直很感谢他们。」 「虽然对他们的感谢并不能让我从此喜欢上苍蝇这种生物,但至少对他们八个人,我是完全接受甚至十分喜欢的。」 说到这里时,胡道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展现出了两百年的狐妖真正内心的一面。 「地府不是也有动物判官吗?我记得黄蜂还是十大冥帅之一吧?难道地府还会对原型为苍蝇的鬼差有什么差别对待吗?」 话头扯到崔殷的身上,小崔判官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那当然不是,地府对所有鬼差一视同仁——不过进入地府的鬼魂都已经没有肉体,原型是什么自然也不重要了。」 关于收苍蝇做手下是否离谱的行为探讨暂时告一段落,崔殷等人对于这间小屋子的搜查也已经告一段落。 「除了这个阵法之外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了,」钟馗手里拿着一件白木道人这些年收集到的奇珍异宝,声音严肃,「但有一个问题——小崔判官之前描述过你们这次本来正在调查的案件,其间明显有刀灵作祟,但这在这里并没有相关线索。」 这次事件最初的导火索是废弃楼盘中发现的那具流浪汉刘志的尸体。 刘志的死因直到现在还没彻底确定,之前目击者身上的诅咒经过确定并不是白木道人下的,曾在刘志身上留下刀伤的刀灵至今依旧不知踪迹,在刘志死亡后还曾经有人目击过他出现在废弃楼盘附近的欢宴小区,尸体腐烂时间推延的原因也没有确切定据…… 而白木道人在这起案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和身份还需要更深入的调查,与白木道人同谋的叛军如今也下落不知。 真正称得上是疑点重重。 哪怕是小崔判官这种从业三百年的专业判官一时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虽然一直都在说这么多年过去犯罪早就没有什么新意,该出现的死法也早该出现过了,但总有些离谱的死亡方式和「匠心独具」的杀害方式,哪怕三百年了小崔判官也没能完全搞清楚。 「现场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吗?」北司看了看一旁的崔殷,缓声发问。 崔殷摇摇头,「我和钟判官的想法差不多,这里应该不是白木道人主要作案的场所——自刘志死亡到现在一个多月,他一直停留在这里修復地龙脉,并没有做出任何其他行动,也没有和其他人联络过。」 「而且很奇怪的是,这么长时间白木道人的同谋也没有和他主动发生过联络。」崔殷翻动着生死簿,调看着白木道人之前在这里做过的所有事情。 ——升级版生死簿在这时候就能显出它的作用了。 毕竟当初的老版生死簿可没有这种类似监控的功能,更没有这种随机调取随机查看的功能。 最初的生死簿甚至不能直接查看鬼魂的一生,还需要将鬼魂带到三生镜面前照镜子才能看到灵魂的一生经歷。 至于现在的生死簿,一旦确定了对方的确切身份,不仅能翻出对方的人生歷程,甚至能查出对方几岁尿裤子,什么时候开始同班小同学,手机里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软体…… 可谓是探查案件的必备利器。 北司微微皱眉,「对于那个目击者的监控有什么消息吗?」 崔殷感知了一下自己留在对方身上的纸人,「没什么特别的行动——不对,他好像莫名其妙自言自语了两句话。」 「什么?」胡道急忙凑过来,发问。 崔殷便仔细描述了一遍,「他没有出声,只是嘴唇的翕动。我干脆直接让你们看吧,有会读唇语的吗?」 小崔判官手中的勾魂笔轻轻一挥,一幅立体的全息图像便出现在屋子的正中央。 年轻的目击者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对着虚空说着些什么。 过了将近三分钟,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而后仿佛骤然惊醒一般,四下环视,表情茫然而惊恐,「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刚才还在……」 显然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毫无所觉,直到如今才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我一直就想说,小崔判官的勾魂笔和生死簿仿佛全能啊,什么都能做!】 【的确,勾魂笔写出来的字能实现已经够神奇了,还能画出绑人的绳子,甚至现在还能重现全息影像?!】 【我也好像要一个这样的笔啊!】 【感觉小崔判官的勾魂笔比马良神笔还厉害呢!】 【生死簿也很强啊,可以查看人的一生,还能放出金光罩保护,撕下来的纸也可以做小纸人……】 「其实生死簿和勾魂笔本来没有这种功能的,」崔殷露出一个职业性微笑,「只是我找了个力量的输出途径而已。」 「一般来讲,勾魂笔的能力就是勾魂,生死簿的能力就是展现鬼魂的一生,重点是断阳寿阴寿。」 【所以就是强的人用什么工具都强,不行的人用什么工具都不行的意思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能力不行的人才嫌工具不够好用啊!】 【什么时候我才能做到摘叶即可化为飞刀的程度啊,那我绝对就是大佬了好吧?!】 「原来勾魂笔和生死簿没有那些作用吗?」钟馗表情依旧是一脸严肃,发问时却格外耿直。 崔殷:「.…..」 钟馗钟判官都在自家老爹手底下干了那么长时间了,原来连勾魂笔和生死簿的作用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塑料同事关系实锤了。 钟馗摇摇头,「我倒是知道崔钰手里这两件物件的用途,但生死簿毕竟经歷过一次翻新,勾魂笔也曾经在折断后重修过,我以为在那之后有了什么改变。」 「.…..钟判官,你对地府工匠的修理能力是不是太夸大了?」崔殷只觉得无论多久都无法彻底理解自己的同事们。 第120章 加油活到一百二 关于那位年轻目击者的唇语内容,在某只莫名其妙学了很多奇奇怪怪知识的狐狸精的帮助下,崔殷最终得到了准确的答案——「白木折了,你那边先隐蔽,我之后会单向联繫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实在不行,就去天庭躲一躲。」 钟馗连连皱眉,「天庭?难道不只是地府的叛军,还和天庭的人有联繫?」 天庭是当初阳间的神仙们为了避免他们之间的争斗影响到阳间普通人而分化创建出的小世界,凡是进出天庭都需要持有出入证——这些年天庭和地府、阳间的交流都趋于减少,出入证更是很久都不再更新发放,一般人根本拿不到天庭的出入证。 除非本身就是天庭的神仙,可以凭藉居民证为一个人做担保,以担保人的身份将对方带入天庭,一旦对方在天庭做出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担保人与违反乱纪者同责处理。 基于这种严苛的准入制度和准出制度,天庭向来安全平和,很少有外来的歹徒恶人。 然而以年轻目击者的肉体为踏板向同谋传递消息的这个人,居然随口就能说出「去天庭躲一躲」这样的话,难道地府叛军如今与天庭也有联繫? 崔殷也微微皱起了眉,这件事情远比她想像中还要麻烦,牵扯到的范围不是一般的大。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能是一起勾连了天庭、地府与「人间」的重案要案。 「先联繫一下天庭的人吧,」北司抿着唇,语调严肃,「钟判官,由你联繫司非府的贪狼星君,询问天庭最近是否有值得注意的案件;小崔判官,你直接联繫扶桑大帝,让他派三十五司命彻查南斗生死簿,查看天庭是否有神仙和地府叛军勾结。」 【我一直想问了,地府不是归天庭管辖的吗?怎么感觉小帝君的语气,两方是平等关系啊?】 【同问,小帝君的尊号是酆都大帝吧?那不应该和刚才提到的扶桑大帝一个等阶吗?为什么按照小帝君的语气,他好像比扶桑大帝高一阶啊?】 【前面的几个一看就没有认真听课,小崔判官之前明明讲过,阴间和阳间是相对应的,天庭是阳间的神仙们构建出来的小世界,而地府则是阴间的神仙们打得水深火热之后建立起的统治机构。】 【……晕了。】 【我也没懂,是天庭和地府其实是同等级机构的意思吗?】 崔殷和钟馗已经开始各自联繫天庭对应主管的神仙,北司看了一眼纷飞的弹幕,又看了一眼跟着弹幕连连点头满脸写着「我其实也不太懂」的胡道,沉默了两秒。 对地府很有责任心的小帝君最终还是决定认真解释一遍。 「阳间的神仙们于万年前有志一同地开闢了『天外天』,但『天外天』并不是对某个小世界的称唿,而是对当时诸如天堂、高天原、奥林匹斯山、天庭等所有由神仙构建的小世界的统称。『天外天』建成后,阳间的神仙们与普通人相互隔离,独立于普通人生活的阳间之外,并逐渐被阳间的普通人神化,成为各个宗教信仰中的神明。」 「而阴间的状况比阳间更加混乱——阴间的纷乱战争一直持续到三千年前,当时阴间最强的几位神仙之间达成了协议,最终决定停战,并且各自收拢下辖神仙和鬼魂,割地而治,建立统治机构。地府、西方地狱、黄泉、十八层地狱等等,都是从那时开始建设,并逐渐成立的。」 「只是刚好创建地府的第一任酆都大帝和天庭的统治者玉皇大帝关系很好,再加上地府所占的位置刚好接纳的都是华国百姓,而当初建立天庭的神仙们又同样来自华国——有这种因缘关系,两方便决定共治华国阴阳两间而已。」 「事实上,并非所有阳间普通人建立的国家都有这样对应的共治关系,毕竟像华国这样文明始终不曾断绝的国家整个阳间也仅此一国,大部分现代国家早已无法确定三千年前对应的阴间区划,更别提与『天外天』中的小世界相对应。」 【懂了,但又不是完全懂……】 【总体来说就是阴间如今和阳间差不多,也是各国割据的格局?】 【差不多就是那一码事吧,一万年前一群神仙各自建立了小世界,也就是现在的各个宗教信仰,而阴间则直到三千年前才开始诸国割据。】 【神奇的是三千年了,阴间各国之间竟然没有战争和侵压吗?】 「各阴司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冲突,」北司微微摇头,「但一来阴司的统治者往往要千年才会更换一次,比如地府的酆都大帝职位就是三千年一任,因此三千年来各阴司大部分都只经歷了一到两次的换任,曾经签订的协议至今依旧有其约束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更何况神仙在一般情况下不死不灭,七千年的纷乱战争至今仍然有很多神仙都是当事人,他们比后诞生的神仙或鬼魂更明白和平的来之可贵,因此也更支持各阴司之间保持和平。」 「如今阴司之间解决冲突的方式往往是阴司大比,」说到这里,北司的语气颇有凝重,「虽然上次阴司大比地府输给西方地狱三万五千八百六十二票,屈居阴司第二,但相信百年后下一次的阴司大比,地府一定会拿到第一名的好成绩。」 【这大概就是长生种的余裕吧?人家阴司大比一百年一届,咱们奥运会才四年一届耶!】 【和长生种比命长,到底是多自找憋屈啊!】 【你应该这么想,人家神仙们普遍情况下不死不灭,哪怕就只活三千年吧,人家一辈子还能经歷三十次阴司大比呢,你一辈子能看到三十次奥运会吗?】 【……我努努力,说不定能活到一百二呢?】 【前面的,那你可要十分努力了。】 【加油啊,我看好你!】 【只有我的重点是地府阴司大比排第二,输给西方地狱吗?】 【嘘!没发现小帝君很不开心地府输了吗?我们要体谅小帝君,不该说的话都别说!】 第121章 东华帝君 北司在给直播间的观众们科普地府的政治形态,崔殷则听从小帝君的命令,正在直接联繫扶桑大帝。 扶桑大帝,又称东华帝君、东王公,统领司命府,其下有三十五位司命,共同管理天庭户籍。 平日里由南斗第一星南斗天府司命镇国真君管理南斗生死簿,因此天庭的生死簿也被称为南斗生死簿。 南斗生死簿记载着天庭所有神仙的名姓经歷,是地府生死簿的原型。 或者说,地府的生死簿其实就是抄了毫无版权意识所以没给生死簿註册专利的天庭南斗生死簿。 对于这种侵权行为,崔钰崔判官需要负全责——谁让他当初看丈伯执掌的生死簿眼馋,缠着碧霞元君从老丈人东岳帝君那里要来了南斗生死簿的制作方法,紧接着就在地府复制了一本生死簿。 没错,执掌生死簿的东华帝君正是碧霞元君父亲东岳帝君的哥哥。 所以东华帝君其实是崔殷的大外公。 小崔判官,家境履歷可谓是十分光鲜。 「小殷都好久没联繫过我了,这次是为了什么事情?该不会又是崔钰那个兔崽子捅出什么篓子了吧?」 被长辈当面称唿自己老爹为兔崽子的崔殷:「.…..」 「您不知道吗?我爹和我娘一起去南海旅游了。」崔殷接了一句。 相较于严厉且冰块脸的东岳帝君,东华帝君要更加温和,对崔殷这个小辈也更加慈爱——崔殷还很小的时候,在天庭司命府呆过不短的一段时间,当时就是东华帝君带着才五六岁的小崔殷,把司命府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花花草草都祸害了一遍。 一同遭殃的还有南斗星君雪白柔顺的大鬍子,向来以自己一把漂漂亮亮的白鬍子自豪的不得了的南斗星君在那段时间遇见了史上最强悍的劲敌。 年纪太小根本管不住自己手痒的小崔殷当时专门盯着南斗星君的鬍子薅,把白鬍子小老头薅得一度萌生了剃光鬍子的冲动——实在是顶着破破烂烂扫帚尾巴似的鬍子太难看了。 和善慈爱的东华帝君「哦」了一声,是个疑问句,「东岳没和我说过,崔钰和碧霞一起去的南海?」 崔殷应是,「当初我爹是这么说的,您也知道,我最近都不在地府,对他们的行踪具体也不太清楚。」 「崔钰一脚把你踹进阳间的,这个我知道。」东华帝君笑呵呵地揭了小崔判官的短,「还顺带把地府酆都大帝也託付给你了,是不是?」 崔殷瞥了一眼正在一脸端正地给直播间观众科普地府知识的小帝君,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是啊,我之前也没想到小帝君这么……平易近人。」 她本来是想说可爱的,但想到要在天庭重要领导人面前维护一下地府酆都大帝的尊严和名声,便硬生生地把已经到嘴边的「可爱」两个字咽了下去,换成了更加模稜两可的形容词「平易近人」。 不过小崔判官说的的确是真心话,当初在地府时,她作为阴律司判官,虽然直属于酆都大帝管理,但大多数的交流都是公事公办的业务交接,很少有私人的深入的交往。 而小帝君又是那种惯常端正着小脸蛋,语调冷冷淡淡的类型,崔殷是真的没发觉对方的性格原来是这么可可爱爱的。 东华帝君听到崔殷对于北司的评价之后又哈哈笑了两声,「看来你对酆都大帝这位上司很满意啊,对了,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突然想我这个大外公了,来和大外公撒娇吧?」 「……」崔殷一时无语——她真的!没有!撒!过!娇! 东华帝君到底是套了多厚的滤镜看她啊! 「这次是大案,我和小帝君在追查地府叛军的踪迹时,偶然发觉对方可能和天庭有联繫,惩恶司的钟馗钟判官已经和司非府贪狼星君联繫了,小帝君让我再来问问您,生死簿上是否能查看到异动。」勉强收回满心咆哮的崔殷在说到正事时瞬间便找回了工作状态。 东华帝君声音也是一肃,「还有更多的信息吗?你现在提供的信息太少,生死簿可能查不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崔殷便将几个人从查刘志尸体腐败异常,到追查白木道人,再到从目击者身上得到与天庭有关的线索整个事情给东岳帝君讲述了一遍。 「我怀疑对方可能是地府创建之后进入天庭的神仙,」崔殷沉声说出自己的推测,「另外我们在刘志尸体上发现了刀灵的痕迹,或许这点也可以纳入考虑范围。」 东华帝君又追问了几个问题,这才应了下来,「我这就让三十五司命他们去查生死簿,此外贪狼星君那边我也会和他联繫,你放心,如果真是天庭出了叛徒,我们一定抓他归案。」 「那就多谢大外公了!」 东华帝君这边已经交涉完毕,钟馗那边和贪狼星君的沟通也很顺利。 天庭毕竟位于后天创造的小世界,比不得由阴阳二气先天形成的阴间阳间那么经得起战争摧残和折腾,因此天庭对于意图动乱天庭统治的神仙追查十分森严,在某些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过分严苛了。 但也得益于天庭的犯罪成本奇高,大部分天庭的神仙都生活得安安稳稳,即便有小规模的动盪也会在强武力的干涉下很快平息下来。 崔殷对天庭的办事效率还是信得过的——虽然比不上地府的科技发展水平,但天庭走了另一条力大砖飞的路子。 毕竟神仙不老不死,就算只有那么几个有创新精神,经歷了一万年的发展,其底蕴也已经足够深厚了。 而天庭的底蕴就在那些活了万年几乎熬成精的神仙们。比如司命府的三十五司命,个个都是人体超算机,即便南斗生死簿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改进,但这并不妨碍三十五司命用手工翻书的方式翻出超算机处理信息的快速程度。 当个体能力强到难以想像的地步,甚至什么机械化都是不必要的了。 ——小崔判官这种只想着培育副手的另类不算。 第122章 小帝君的身份 和天庭对应方面取得了联繫后,崔殷转头看向北司,「接下来我们去查刘志的案子吗?」 小帝君思考了一下,「既然天庭那边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查,那我们先把刘志的案子结完。」 刘志的案子最大的疑点,其实就是那个完全不了解前因后果而突然存在的刀灵。 目前既没有关于刀灵来源的线索,又没有关于刀灵出现原因的线索,想凭藉尸体上的一点刀气找到对方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没有效率的同时还很难真正有结果。 「恐怕还需要再仔细调查一下刘志生前的活动——既然这段时间白木道人都守在这间小屋子里,没有离开过。那么在刘志死去后依旧操纵着他的尸体在欢宴小区附近被目击的人是谁?」钟馗停顿一下,继续补充,「我猜是附在目击者身上的那个地府叛军,白木道人的同谋。」 胡道也点点头,「如果能在那位目击者身上得到关于地府叛军的线索,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简单地分析了一遍现状,小帝君北司最后拍板,「先去欢宴小区附近调查,胡道可以联繫警方明天再约一个时间重新审问那个目击者。」 【小帝君这个时候好有气势!】 【不愧是酆都大帝,真的有种大boss的感觉哎!】 【原谅我之前天天说「小帝君让妈妈抱抱」的冒犯,是我年轻了!】 【但是仔细看看,还是觉得小帝君好可爱啊……】 【……妈粉,没救了,埋了吧。】 【不要放弃治疗啊前面的!!!】 欢宴小区的确距离发生命案的废弃楼盘距离很近,最近的临墙之间几乎就是只隔了个绿化带的距离。 胡道把车停在欢宴小区外面的公共停车场,几个人步行着走到一个月前刘志被人目击的地点。 欢宴小区旁边一条将将能容纳一辆车通行的小巷子。 警方之前已经调查过这块刘志「生前」出现过的最后位置,但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收穫。 这条巷子虽然狭小,但因为是条直通欢宴小区北门门口的近路,来往的人员车辆都不少,一个月过去哪怕当初留下了什么线索也早就被磨灭破坏掉了。 崔殷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也没抱有什么特别巨大的期待——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仅会破坏留给阳间警方的线索,同样也会破坏阴间判案的判官的线索。甚至绝大部分情况下,对地府判官的影响比阳间警方还大。 然而这次现场勘查却让没抱什么期待的几个人得到了巨大的收穫。 崔殷发现了现场水泥地地面边缘一道极深却只有一层纸薄的刀痕,虽然其上刀气已经淡得几不可感,但到底还是没逃过小崔判官一双发觉真相的锐利双眼。 「你能闻出来这道刀气有什么具体特徵吗?」崔殷指着地上那道并不显眼的刀痕问胡道。 胡道面无表情,「狐狸的确是犬科动物,但犬科动物嗅觉灵敏不表示犬科动物什么都能闻出来。你这已经涉及通感的领域了,恕我一个小小狐狸精无能为力。」 【笑死,通感可还行。】 【所以其实刀气是可以闻出来的吗?】 【大概就是那种金属锈腥气?】 「连刀气都散得差不多了,」胡道蹲下身趴在刀痕旁边,鼻翼微微翕动,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后开口,「根本没办法闻出什么东西来。」 一时间仿佛再次陷入僵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钟馗钟判官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这里应该就是地龙脉龙眼的位置吧?」 「你怀疑白木道人的同谋其实也想独占地龙脉?」崔殷顿时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所以才要派『人』过来处理龙眼?」 龙脉中最重要的几处,分别是龙眼、龙脑、龙心、龙珠。 所谓画龙点睛,点化龙脉的最后一步其实就是给龙脉开眼。而一旦提前破坏掉龙眼位置的山水之势,这条龙脉便从根本上废掉了。 虽然点化之前看起来一切正常,龙脉潜藏在山水之势中,仿佛眠龙沉睡。但真正开始点化时,才会发觉龙脉已经无眼,即便术士强行给其添上眼睛,千万年累蓄下来的龙气依旧会在点睛的一瞬间消散在天地之间。 【夺阴险啊!亏得白木道人还信誓旦旦以为自己有了龙脉的力量就能天下无敌了呢!】 【只能说,既然选择了当坏人,就别指望自己的同伙能满怀义气,永不背叛了。】 「白木道人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同谋已经叛变,直到被捉时都做着龙脉点成的美梦。」钟馗认真分析,「但对方应该不至于大费周章只为毁掉白木道人寄予众望的龙脉——以白木道人的反应来判断,他的同谋应该在两人的关系中居于主导地位,既然如此,最初直接自己占据地龙脉,也就不需要再多生这些波折。」 胡道咂了咂舌,「所以这条龙脉应该还有些其他古怪?」 崔殷便偏头看向北司,「小帝君,你能感觉到这条地龙脉有什么奇怪的变化吗?」 对于龙脉的分析,再没有人比酆都大帝北司更专业了。 毕竟小帝君本质上就是龙脉化灵,可以说是一条活着的、行走的龙脉。 和一般被人点化的龙脉不同,小帝君属于天生地养的龙脉化灵,自诞生起便承载了那条龙脉的全部气运,却又没有被山水之势困囿其中,像其他被点化的龙脉一样只拥有隐约灵性,永远无法化成人形。 大概是还没化灵时就被前任酆都大帝密切关注,诞生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人类形态的酆都大帝,北司自诞生起就是人类婴儿形态,生长发育也和人类完全一致。 连十八岁成年这一点都复制得很完美。 唯一没料到的大概就是刚被前任酆都大帝捡回地府就同时被硬塞了一个新任酆都大帝的职位。 刚出生就要担起整个地府重任的北司:「???」 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满头问号,小问号们多得可以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一眨一眨的小眼睛。 第123章 酆都大帝的法相法身 总归龙脉化灵的小帝君和世上一切龙脉都有某种其他人无法理解的感应,哪怕是地龙脉这样龙眼已毁,成为一条永远无法被点化的废脉的也是如此。 只是这种感应相对那些被点化后生出灵性的龙脉要微弱得多。 哪怕是小帝君,不调动绝大部分法力也无法做到。 「本君需要认真聆听地龙脉的声音。」北司沉声开口,大片的白雾骤然从他体内氤氲而出,飘飘渺渺,不可遍寻。 白茫茫的雾气中,刺目的银光笼罩在北司幼童的身体上,将人团团拥住。 而后银光乍泄,一道颀长身影自光中缓步行出。 一头泼墨般柔顺浓密的长髮束在身后,整个人精緻完美得仿佛高座神台的神明。 毫无瑕疵,因而让人心生敬畏甚至恐惧。 仿佛是世间最华贵的一尊神像,被无上造化亲手塑成,拥有了再无其二的灵魂。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让人不得不为他神思迷离,心魂动盪。 纷繁叠復的酆都大帝法袍,以黑如深渊夜空的墨色为底,其上绣着暗金的龙纹,内敛却奢贵,层层叠叠的袍袖上流转着淡淡的金晕。 正是酆都大帝的法相法身,也是酆都大帝的本体。 即便曾经见过小帝君少年形态的胡道都被北司的容貌和气势镇住了,更别提完全没见过小帝君变大的直播间观众。 屏幕上出现了整整一分钟的空白,接着铺天盖地的弹幕才发了疯似地铺满了整个直播间,势要卡爆直播平台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的伺服器。 【我不发酆都大帝的疯我发什么疯!】 【前排提示,你可以唿吸。】 【多谢前面的提醒,你说完我才发现自己刚刚憋了一分多钟的气。】 【说真的,这才是天人之姿,就是那种我连想都想不出来的长相!】 【谢谢,我们之间真的有壁,本来还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和酆都大帝一比,我究竟是哪里来的妖怪!】 【道仙人:你礼貌吗?妖怪招你惹你了?】 【我之前以为道仙人和今天这位钟馗钟判官已经够好看了,结果……是我土狗一条没见过世面了。】 【就离谱,人能长成这样!我想都不敢想!人家就长出来了!】 【不是人,不是人,人家是神仙!】 【虽然但是,「不是人」真的不是在骂人吗?】 【最重要的是,酆都大帝的那个震慑力,就虽然长相看起来一点都不兇悍,但那个气场隔着屏幕都扑到我脸上了。】 【要是酆都大帝一直以这种状态示人……】 【别了吧,那样我会很担心我国自杀率的!】 【要是知道地府有这么好看的酆都大帝,我能在地府呆到地老天荒好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开始质疑上辈子的自己是不是已经瞎了,酆都大帝这么好看,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进轮迴来着?】 【可能因为酆都大帝在地府也是小帝君形态?】 【……可是小小的我也好喜欢啊?】 【酆都大帝真的有那种神威不可触碰的端方矜贵啊!!!】 【啊啊啊端方矜贵这个词我喜欢,就是那种感觉,完全不可侵犯的那种!】 即便知道小帝君法相法身带给人的震慑力在摄像头的拍摄下会缩减大半,但看到弹幕这么快就恢復过来开始馋酆都大帝的身子,崔殷还是不由得震惊了一下。 这都是群什么样要色不要命的观众啊! 明明已经感受到那种压迫感,也要顶着压迫感硬舔小帝君美色吗?! ……只能说观众们的潜力不可预估啊。 「这条地龙脉自然孕育出了一颗龙珠,当初也正是因为这颗龙珠,白云道人才注意到地下深埋的地龙脉。」北司缓声开口。 他此时的声音不同于幼年体稚软的嗓音,如同大提琴般沉蕴华贵,又犹如金属交相打磨,带着一点冷淡自持的冰凉锐意。 【……我的耳朵已经怀孕了!】 【我宣布,这就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声音了!】 【怎么办,好想听酆都大帝在我耳边给我唱晚安曲啊~】 【前面的你怕不是在想桃子吃?】 【就,救救声控吧,要死了,被酆都大帝的声音苏死的……】 「而这颗龙珠,此时正在p市市郊一处山林中。」北司玉削般的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半空中便显出一张打了个红色重点感嘆号的全息地图。 「孕有龙珠的龙脉,在未被点化时,一旦龙脉被毁,所有龙气便尽数归于龙珠。」 崔殷点点头,「难怪那个地府叛军要在这时候就毁掉龙脉——一旦龙脉被白木道人点化,那地龙脉的龙气就没办法再归入龙珠了。」 「所以要等白木道人掏空家底把地龙脉修復得七七八八,这个时候再毁掉地龙脉,把所有龙气收走?」胡道嗤笑一声,「这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还真是挺划算的。」 「恐怕不止如此,修復龙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只靠一些天材地宝就能修復完成,」崔殷唇角依旧挂着微笑,声音却微微发冷,「还要投注术士的生命力,以己之命,换彼復甦。否则,活了几百年的白木道人怎么可能看起来那么衰老不堪?」 「嘶,够阴毒的。」胡道轻吸了口冷气。 钟馗看向那张全息地图,「我们现在就出发捉拿那个地府叛军吗?」 既然龙珠在地图上标红的山林中,想必白木道人的同谋也该在那里——这么贵重的宝贝,他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本君口谕,捉拿地府叛军,不论死活。」北司沉声开口,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写满端肃。 崔殷和钟馗脸色也是一整,「遵命。」 直播间观众还沉浸在酆都大帝的绝色美颜和无瑕嗓音中不可自拔,法力有限的北司却已经在一阵白雾中恢復了幼童形态。 强显出法相法身的小帝君显得有些虚弱,被崔殷抱在怀里时也只是软着嗓音低低抗拒了两句,白嫩的小手微微推了推崔殷的胳膊,力道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出来。 「小帝君辛苦了,休息一下吧。」崔殷笑眯眯地揉揉北司的发顶。 北司的确睏倦得有些撑不住,「到了目的地你要叫醒本君……」话还没说完,便已经阖上漂亮的桃花眼睡了过去。 第124章 抱一抱 「小帝君?」车子一路行驶极稳地开到了目的地的山脚下,在即将进入颠簸的爬山路段时,崔殷柔声唤醒了睡得格外沉的北司。 小帝君睡眼惺忪地含煳应了一声,柔软白嫩的小手揉着眼睛,把眼角薄薄的一层肌肤一层揉得微微泛红,剔透的瞳孔里还荡漾着淋漓的水光,看人时目光湿漉漉的,仿佛一只刚刚睁开双眼毛茸茸的白毛小猫。 「到了吗?」刚刚睡醒的声音稚软含混,撒娇似的,尾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上扬,的的确确像是奶猫软里软气的叫声。 崔殷被萌得心尖一颤,再开口的时候活像一个企图诱拐男童的怪阿姨,「马上要走山路了,可能有点颠簸,如果小帝君还想睡的话我可以抱着小帝君哦~」 【小崔判官那个没出息的荡漾波浪号啊!】 【就问你,这样的小帝君你能不喜欢吗?可爱死了啊!!!】 【这样的小帝君生来就是要给妈妈亲亲的!妈妈一口一个!】 【……什么石矶娘娘文学。】 【但是没完全睡醒的小帝君真的好可爱啊,就好像那种迷迷煳煳还在踩奶的小奶猫!】 【前面的,英雄所见略同,真的太可爱了!】 「不用了,」刚刚恢復过成人形态一时间十分要面子的北司坚决地摇摇头,「我已经睡醒了。」 崔殷显得十分失望,一双妩媚明艷的狐狸眼眼巴巴看了小帝君上山路上一路。 看得北司颇有些坐立不安的不自在。 直到车子停在山路的尽头,剩下的路程便需要几个人徒步深入。小帝君终于承受不住落在自己身上越来越热切的目光,桃花眼微垂盯着车座皮革上的暗纹,仿佛那里长了朵惊世绝艷的花,语气格外不自然,「小崔判官可以抱着本君走剩下的山路吗?本君还有些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崔殷双眼瞬间一亮。 这是什么绝世好老闆!不仅主动为下属谋取假期,还主动给下属提供福利! 香香软软、白白嫩嫩的小帝君,抱起来手感有多舒服真的是谁抱谁知道,抱了忘不掉,抱了还想抱。 北司看着崔殷突然精神振奋的表情,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虽然他的确是被崔殷灼灼的目光看了一路实在有些撑不住,但为什么按照对方的想法满足了对方的愿望,结果她的表情看起来让人更加抵抗不了啊! 「……小崔判官,要么,还是背着本君,或者本君自己走……」北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殷一把捞进了怀里。 小崔判官一本正经,「毫无私心」地开口,「说什么呢小帝君,作为您忠诚无二的属下,我怎么能让这崎岖的山路累到您呢?抱着您,当然是属下的责无旁贷的责任和义务了!」 同样是北司属下的钟馗:「小崔判官,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们的工作中似乎并不包含这项内容——按照阳间的企业管理法,这种事情即便有需要,也一般都是生活助理的工作范畴吧。」语气十分认真且正直。 【笑死,不要和钟判官辩论,你绝对辩论不过一个不知道是真天然还是真的人!】 【虽然小崔判官也是那种腹黑狐狸型,但钟判官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呢。】 【怎么说呢,地府的这些高级公务员是真的性格各异啊,我还记得之前的孟婆小姐姐,超级温婉的!老朋友黑白无常也很有意思,钟判官的性格也十分独树一帜,小崔判官就更别提了……就很好奇地府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又厉害又有趣的人。】 【别想了,我职场工作二十年了,也没见过这样的同事和上司。】 【哎,越来越想去地府了怎么办?】 【没听小崔判官说过吗?她可是全年无休三百年哎!工作时间甚至比996还多呢。】 【……瞬间萎了。】 【达咩,那就还是不要了,想想就有点可怕。】 崔殷抱着小帝君一路顺着山路往上走,她走路走得稳当,小帝君在她的怀里脑袋一点一点地,又有些打瞌睡。 「已经能感觉到龙珠的气息了。」胡道把嗓音压到最低,几乎用气声和崔殷交流。 崔殷点点头,「龙气不纯,恐怕对方已经开始污染龙珠——虽然还没有堕坠,但也和堕神差不多了。」 她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术法,直接将声音送进了胡道和钟馗的脑海。 虽然活了两百年但恰好还没有掌握这项术法的胡道:「……」 一个月前他还和林鹤一起指导崔殷的术法水平呢,这才不到一个月,对方在一些术法领域已经超过自己了。 只能说学渣永远都没办法完全理解学神的世界。 哪怕作为一只已经算是天赋出众的狐狸,胡道依旧无法理解崔殷的天赋到底是在一种什么样的高度。 「果然是叛军,」钟馗沉声回应,语气沉肃,「白无常率领鬼差已经到位建立包围圈了,我们直接进去抓人?」 崔殷点头,「可以。」 用勾魂笔给胡道加了个「隐藏自身踪迹」的buff,崔殷一行人便继续往深山里走。 渐渐连山中的小路都不再明显可辨,崔殷手持勾魂笔,单手抱着小帝君在最前面开路,一道「破」字符飘在半空中,粉碎一切道路上蔓伸出来的藤蔓和野草。 顺便还弹开了两条无毒的翠绿小蛇,十来只蜈蚣和大大小小的虫子若干。 【野草:你礼貌吗?】 【为什么不杀蛇和虫子,偏偏要杀野草?野草保护协会震怒!】 【前面的都是什么戏精啊!不过你说得对,野草保护协会发来强烈谴责。】 【就没人为那些藤蔓说话吗?】 【是植物不配了吗?凭什么要碎掉路上的植物?】 【……明天热搜关键词预定,「小崔判官植物动物区别对待」。】 【懂了,这就去广场上刷小崔判官的黑词条。】 【只能说是离了个大谱。】 【我那些逝去的「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的回忆开始全方位攻击我。】 第125章 真是个好上司呢 忽略习惯性戏精的直播间观众,崔殷一行人终于在天色擦黑之前看见了远远的小草屋。 「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群人总喜欢在深山里搭个草屋子,与世隔绝真的让他们那么有安全感吗?」胡道十分不解,「想当初我在深山里的时候,可是心心念念地想着离开深山去人类社会看看呢。」 【这大概就是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吧。】 【围城文学经久不衰可还行?】 【但是的确在城市里呆久了,就很想去农村呆一呆啊。】 【没错,超喜欢看那种农村生活的直播或者视频,天天逮着那几个主播和up主的主页盼更新,都快把那些精彩的直播录屏和视频盘包浆了。】 【世另我了属于是。】 【不过也不是所有农村主播的直播都好看的,不知道有没有关注白熊直播中一个叫老刘和翠芳的主播的……只能说是看得我作呕。】 【虽然但是,在只看直播提隔壁直播平台,竟然没有被禁言吗?】 【只看直播和白熊直播,老邻居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我当初也追过白熊直播的几个主播,但是白熊直播的整体氛围太怪了,正儿八经的主播官方一个不推,净推那些扮丑搞怪的,之后我就彻底退了。】 【别提了,那个老刘和翠芳就是那种,甚至不是扮丑了,只能说是在挑战人的心理极限。】 弹幕思路向来发散,崔殷瞥了一眼,只在心里隐隐留了个印象——能让她直播间这群足够思路清奇且心大的观众们都觉得挑战心理极限,那得是有多古怪离奇啊? 又走了一段路,那座看起来就破破烂烂的木屋终于完整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甚至能透过缺了半扇的漏风木门看见里面一个五心朝天坐着的中年女人。 对方正面朝着木门,双目紧闭,胸前漂浮着一颗成人拳头大的透明剔透宝珠,显然正在依靠龙珠修炼。 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在龙珠散发出的淡淡光辉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 崔殷还没开口,钟馗已经噼手一把摺扇对着女人胸口砸了过去。 摺扇上蕴晕着浓稠到几乎实质化的宝光——这把摺扇是当年崔殷从十殿阎王第三殿宋帝王那里拿过来的。 当然,更准确的说法是抢过来的。 宋帝王一向对自己这把摺扇宝贵的很,又是精心地给扇柄刷桐油,又是仔仔细细地保养扇面,每天把摺扇插在腰间,恨不得对所有见面的人炫耀一番自己的宝贝摺扇。 结果某次喝酒喝得醉醺醺时,宋帝王遇见了小崔判官。 以长辈自居的宋帝王见了崔殷便拿起了长辈的谱子——实在是当时小崔判官刚抢了十殿阎王的办公室楼层,十殿阎王每一位看崔殷的目光都称不上友好。但他们偏偏又打不过武力值顶破了天花板的小崔判官,只能在辈分上逞逞嘴舌之利。 当然,每强调一次崔殷的小辈身份,被小辈一招打败的十殿阎王们就会被迫想起一次当时的耻辱。 伤敌八百自伤一千了属于是。 「崔殷大侄女,最近过得不错啊?听说判官殿在你的领导下工作做的还不错,叔叔我颇为欣慰啊。」宋帝王拂着自己一把美髯,醉醺醺地开口。 刚刚上任颇有些年轻气盛的小崔判官便点点头,「是啊,刚好今天是我两百岁的生日。让宋帝王叔叔破费了。」 「……」已经好几千岁的宋帝王只觉得胸口一痛——又被这个将将成年的娃子不动声色地嘲讽了呢。 被酒意驱使格外想证明自己的宋帝王一时冲动,说出了自己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十句话之一:「既然是大侄女你的生日,做叔叔的我怎么能不表示表示呢?说吧,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只要叔叔能给你找来的,叔叔一定给你!」 「真的?」 「你叔叔说话还能有假?」 「那我想要宋帝王叔叔腰间插着的那把摺扇,可以吗?」 「……」宋帝王一时语塞。 「宋帝王叔叔不是说只要叔叔能找来的,我都可以要吗?叔叔作为十殿阎王,位高权重,一定不会说话不算话的,对吧?」 悲痛到瞬间酒醒的宋帝王只能强忍着想要吐血的冲动,把一切苦涩的眼泪都往肚子里咽,表面上还要不动声色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那当然,区区一把摺扇而已。」 「区区……一把摺扇而已。」 宋帝王双手颤抖地把腰间插着的摺扇递给崔殷,强撑出一副好叔叔的样子,「既然大侄女想要,叔叔当然要给大侄女你。」 「大侄女」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怎么听怎么带着心不甘情不愿,完全没有半点身为长辈的洒脱。 得偿所愿的崔殷见好就收,还顺带着奉献了几句好听的恭维话,「叔叔对我真好,叔叔最大方了,谢谢叔叔。」 每句都直戳宋帝王已经伤痕累累不断滴血的心脏。 以至于虽然第二天崔殷回赠了宋帝王一件价值丝毫不低于那把摺扇的宝剑,宋帝王也依旧整整大半年没给小崔判官好脸色。 但这把摺扇的确有其玄妙之处——比如可以增强钟馗这样脆皮文官的战斗力和防御力。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法爷,钟馗的直接战力可以说是不提也罢,虽然拥有「惩恶」的职权,但攒大招的cd实在太长,一般的战斗场面根本没有时间等他读条完毕。 敌人可不会遵循回合制,安安静静等钟馗搓出来大招再攻击。 而这把摺扇自带的巡航攻击功能和自动防御功能,就格外适合体术负数的钟馗钟判官。 至少扔出摺扇的时候不需要瞄准,不然以钟馗的人体擦边术,可能敌人已经把他射成只毛扎扎的刺猬,他也打不中对方哪怕一下。 哪像现在,他只要随便意思意思把摺扇扔出去,就能静静看着摺扇自动追击敌人。而他本人还可以享受摺扇的自动防御,可谓是方便快捷一键傻瓜式操作。 ——从这个角度来说,崔殷的确是个关心下属的好上司呢。 第126章 不懂的人说了也不懂 钟馗突如其来的一摺扇不仅打懵了那个地府叛军中年女人,连崔殷都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不得不说,偷袭的成功率是真的很高。 比如正在五心朝天利用龙珠修炼的中年女人,她便被狠狠一摺扇砸在胸口,发出「噹啷」一声。 怎么听怎么不像是摺扇和人体接触能发出的声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嘶,怎么总有人喜欢用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捏自己的身体呢。」胡道啧了一声,「不过,我倒是能知道刀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崔殷也点点头,「之前我们都以为是刀灵作案,的确是思考得不够全面了。」 毕竟有用太岁给自己捏了个身体的白依作为前例,哪怕再有用已生灵性的宝刀给自己捏身体的地府叛军,那也不足为奇。 只是像这种强占具有灵性物件的身体,或者用具有灵性物件给自己捏身体,实际上都是地府重罪中的一部分。 和剥夺生命同罪。 中年女人从闭目苦修中被惊醒,一双泛着阴沉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收回摺扇的钟馗,「惩恶司,钟馗?」 她的目光又转向旁边的几个人,「还有阴律司崔殷和酆都大帝北司?」 这位地府叛军倒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淡神情,「不知道各位找我,有何贵干啊?」 【嘶,这是什么品种的bking?】 【有那么一点点的威风神气,但并不妨碍我想照着她的脸哐哐砸两拳。】 【大概是临死前最后的逞强?】 【怎么说呢,看长相就没长一张主角脸,真是好可怜呢(bushi)】 「是我,惩恶司钟馗。」钟判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中年女人的问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中年女人冷笑两声,「你们何必知道我的名字?反正——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说到最后时,一头披散的黑髮迎风招展飘摇,但因为风是从侧后方的窗户吹进来,中年女人那头看起来保养得宜的黑髮全部煳在了她的脸上。 看起来颇有种从电视机爬出来的白衣贞子既视感。 「你们以为我没发现有老鼠希希索索在找我吗?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在将计就计,把你们骗到这里一网打尽而已,现在,想好你们的遗言吧!虽然神仙没有轮迴转世,死了就是魂飞魄散,」中年女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符合反派boss身份的森冷笑意,「但说不定,魂飞魄散后你们还能做个伴呢?」 「地府不是常有传闻说魂飞魄散的神仙会进入深渊,经过百般磨砺而后重新投胎做人吗?我倒是想看看,几位到底有没有那个机会啊?」 【……原来地府也有各种歷史传说吗?】 【人死了变成鬼重新轮迴,神仙死了进入深渊重新投胎……这什么废物利用永动机?】 【前面的,其实并不是永动机,因为人死死活活是要消耗灵魂力量的,更何况神仙死了能进入深渊也是个不那么靠谱的传言而已。】 【真的吗?我不信。】 【别玩儿这个梗了,已经彻底烂掉了啊!(恼)】 【就很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依仗,敢这么和小崔判官说话?】 【所以其他人呢,钟判官、道仙人和小帝君呢?你不要把他们三个人忽略了啊!】 【……总觉得刚刚已经被变身彻底击沉的小帝君和实在看起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的钟判官以及最近越来越显示出屑屑本质的道仙人,即便绑在一起也没有小崔判官带给我的安全感高呢。】 【我不是针对你们某个人,我是说在座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我能打——by小崔判官。】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们的小崔判官的确可以一个打我一百个,」胡道一直在关注弹幕,发觉直播间观众们已经开始比较在场几个人的战斗力,便十分诚实地开口,「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这位地府叛军究竟哪里来的勇气敢说这种话。」 【大概是梁静茹给她的吧?】 【的确呢,感觉这已经到了可以被称作造谣的程度了。】 与此同时,崔殷也在真心发问,「你究竟做了什么样万全的打算,才认为可以一举全歼我们四个人?」 「难道你在这座小屋下面埋了一千根点燃的剿仙香?」 所谓的剿仙香,是天庭在大约三百年前研制出的一种对神仙专用武器,点燃后可以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烧毁一位神仙的阴阳调和的灵魂。 但这里的「一位神仙」并不是泛指,实际上这种剿仙香能杀死的大概也只有一些毫无防备的山野小神。 稍微强大一点的神仙都能抵御一根剿仙香。 所以一般的使用方式都是成捆点燃,与其说是用剿仙香散发出的烟气剿灭敌对神仙,倒不如说是用浓到抬手不见五指的烟雾熏死对方。 但即便是这么鸡肋的工具,也是「对神仙」武器中相对比较有效果的一种了。 事实上,真正杀死神仙的一般都是纯粹的暴力,很少有神仙死于这种专门克制类的武器。 但偏偏对于纯粹暴力这方面小崔判官有太多话要说,作为纯粹暴力的权威专家,她直至时今也没听说过哪位神仙能果断确切地表示可以置她于死地。 难不成这位籍籍无名的地府叛军还是什么隐藏大佬,少林扫地僧的存在不成? 中年女人咧开嘴,嘿声笑出来,「你还不知道吗?哈哈,也是,一个判官而已,你又能懂些什么呢?」 崔殷:「……」 ??? 在?为什么要人身攻击? 虽然她时常以普通地府公务员自居,但实际上按照地府的职位排行,她少说也是个部长,是直属于地府最高统治者酆都大帝的二把手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连她都不配懂的事情,那估计得是酆都大帝的老爹和天庭玉帝的老母无媒苟合那种程度的了吧? ——虽然龙脉化灵的小帝君根本没有老爹。 小崔判官十分震惊,并且有话直说坚决不能憋着,「既然我不懂,那就请懂的人给我解释一下,也让我长长见识,你看如何?」 第127章 懂的人自然会懂 中年女人一副「凡人不配倾听神的旨意」的表情,声音冷淡,唇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讥笑,下巴四十五度抬起,彻底摆出了用鼻孔看人的姿势。 「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她又用极度蔑视混合着淡淡怜悯的表情看了崔殷一眼,看得崔殷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就算我和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这就是所谓的懂自懂?】 【这个我会,我抢答——谢邀,人在纽约,刚下飞机,博士毕业,月入千万,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说了,细细品吧,你也别问我怎么回事,这里面利益牵扯太大了,说了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你就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说这里水很深,牵扯到很多东西,详细情况你们找不到的,网上大部分都删干净了,懂的人都靠着这些获利上岸了,大家都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懂了。】 【……好傢伙,全文背诵。】 【不是,后面还有一段呢?听不到后面那段我全身有蚂蚁在爬!】 【满足你好吧,后面的——懂了就能收割不懂的,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不懂。只是有些时候,某些人不懂装懂,还以为别人不懂,其实自己才是最不懂的。别人懂的多了,不仅懂,还超出范围的懂。但他们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很懂,甚至还要装自己完全不懂。所以不懂的人永远不懂,不仅不懂,还不知道自己不懂。懂的人永远都懂,不仅懂,还想方设法不让别人懂。这回你懂了吗?】 【谢谢大师,我悟了。】 【这就回去把这段话当做座右铭,抄写一千遍挂在书桌前面。】 【笑死,你们都是会玩儿梗的。】 崔·不懂的人·殷:「……」 忽然就对对方说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那本君应该懂吗?」崔殷怀里的小帝君北司忽然开口,「本君尊为酆都大帝,地府一应事务均由本君统辖,本君有资格懂吗?」 中年女人已经翻到天上去的高傲白眼「屈尊」瞥了北司一眼,「酆都大帝,哼,不过如此罢了,等到鬼帝大人降临,尔等不过土鸡瓦狗!」 鬼帝大人降临?小崔判官的职业dna瞬间响了。 「鬼帝」,指的就是当初地府叛军的首领,也是最早组织起叛军反抗前任酆都大帝和地府的神仙之一。 但对方早在地府和叛军打响全面战争的第九十七年就被当场斩杀,有战场上的无数神仙们作证。 策划那起斩首行动耗费了地府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牺牲了数千名精锐战士,以及数十名地府将领,最终才确保万无一失地剿灭鬼帝谢澜江。 也正是因为鬼帝被诛,叛军一方群龙无首,才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节节溃败,最终在全面战争爆发的第一百年,绝大部分叛军的有生力量被消灭,剩余的叛军转入地下进行秘密活动,全面战争宣告终结。 崔殷虽然没能亲歷这段歷史,但她有一个亲歷了这段歷史又十分热衷给她讲睡前故事的老爹和娘亲。 这就导致她曾经听过不下百遍鬼帝伏诛的故事。 恰巧那场斩首战崔钰作为指挥官之一,而碧霞元君则作为家属参与了外围作战,两个人都是目睹了鬼帝死亡的目击者。 「为了确保谢澜江真正魂飞魄散,地府十五位占卜大师以生命为代价,做出了一生中最后一次卜卦——而结果是,谢澜江已死。正是这样,我们才放下一颗心。」 崔钰崔判官讲述这个结果时,一向不着四六的人表情也严肃下来,「无论为了刺杀谢澜江而牺牲的将士,还是为了确定谢澜江已死而牺牲的占卜师,他们都是地府的英雄。」 「小殷,你要记住,作为地府一员,你要永远有为她牺牲的决心和勇气。」 那时崔钰说出的话和脸上的表情,即便到了现在崔殷也记得一清二楚。 可如今却有一个人在说,「鬼帝大人降临」? 崔殷也和那群地府叛军打过不少交道了,十分清楚那是一群什么样执拗硬犟八条驴都扯不回来的人——谢澜江作为他们的领袖和信仰,即便是死在了战场上也依旧是叛军们的鬼帝。 这么多年过去,叛军们依旧奉谢澜江为鬼帝,并寄希望于鬼帝归位,率领他们继续举起大旗推翻地府统治。 叛军们绝对不会另立他人为鬼帝。 那么,这个中年女人说的话难道只是发疯时的呓语? 崔殷始终不能相信谢澜江还会死而復生——当初为了搞死他,前前后后搭进去无数条性命,光是做出的种种预案就有将近千种,最终实施的方案也足有十三种。 几乎是把人细细剁成臊子以免人再活过来的程度了。 「谢澜江已经死了。」北司也冷声开口,语气十分强硬。 中年女人冷哼一声,「不过是你们见识浅薄而已,鬼帝大人神功盖世,怎么可能轻易死亡?不过是因为邪恶小人的偷袭而力竭陷入了长久的沉睡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如今时辰已到,鬼帝大人定当归位,而你们,就是鬼帝大人醒来时最好的补品!庆贺吧,你们将为新世界的建立添砖加瓦,虽然你们无法见证崭新的时代,但你们的死能为甦醒的鬼帝大人补充力量,也还算是有些用处!」 中年女人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说出来的话几乎是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只有情绪的狂喜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崔殷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你和白木道人一直在研究肉体,是为了迎接谢澜江的復生?」 「还算你有点小聪明。」中年女人漆黑的瞳孔在眼眶里转了半圈,勉强给了崔殷一个青眼,但很快就又是鼻孔看人双眼朝天的姿势,「不过,已经没有用了,鬼帝大人马上就要甦醒了!」 「我所侍奉的,我所信仰的,我所跪拜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鬼帝大人啊!赐予您的信徒一瞥吧!您无上的荣光照耀着我!而您也将从长梦中醒来,在这陈腐骯脏的世界展现您的威能!您将带领我们,建造新的世界!用敌人的鲜血!用敌人的尸首!卫战军将始终作为您的信徒和战士,作为您的尖刀和匕首!」 第128章 彼岸花 中年女人虔诚地诵念着悼词,完全把崔殷几个人当成了可以忽视的空气。 而崔殷竟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对方。 虽然这种站在旁边干等着反派boss开完大的行为真的很傻而且很没有观感,但她又十分在意中年女人口中所说的「鬼帝甦醒」。 如果中年女人并不是胡说八道、痴心妄想、鬼迷心窍、脑子有包,而是真的掌握了能召唤「鬼帝」,或者至少是疑似「鬼帝」生物的能力,那么见到这次召唤的结果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她得确认中年女人放的大招杀伤力到底如何,以及究竟是否还有其他人同样掌握了这种大招和召唤方式。 「有种游戏里站着等boss大招蓄力完硬挨的感觉呢。」胡道凑到钟馗身旁,发出一句令自己十分悔不当初的感慨。 悔不当初的原因是——他就该管住自己那张逮着谁都能贫两句的嘴,明知道钟馗此人是个什么性子,他还敢和不着四六地对方开玩笑。 而钟馗钟判官也不负众望,一句话粉碎了胡道营造出的轻松氛围,「并不是硬挨,因为我们需要闪避。」 胡道:「……」 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胡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总归中年女人的祈祷已经到了尾声。 虚空中隐隐有隆隆的雷声响起,从小木屋破烂洞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经积蓄起暗沉的乌云,偶尔有闪电仿佛翻云覆浪的银蛇,在漆黑的天色中划破天空,刺开一条狭窄的洞亮。 崔殷微微眯起眼睛,「单从召唤对方就能造成天气变化这点来看,被召唤的人的确是个战力不俗的人物啊。」 被召唤时能够引起天地异变的,那都是强者中的强者,一般战力的神仙或许在全力施展时能改变某处的天气甚至气候,甚至并非神仙而只是术士或者妖怪也能造成这样的结果——比如雄成妖丹失窃案中的罪犯阿虎,他就曾在被操纵身体的情况下改变了一处山林的气候状态。 但是这些都是主动引起天地异变的案例,而真正能做到被动引起天地异变,比如被召唤时、出生或陨落时、甚至是被唿唤姓名尊号时,这才真正代表了他们的实力。 崔殷当初出生时就引起了天地异变,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地府的金光和符文烙印在天空,持续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 据说当时有不少鬼魂反应他们出现了不同症状的幻觉,类似半空中一块板砖砸在自己脑袋上、好好地走在大街上忽然被一根无比巨大的毛笔捅了个对穿、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变成一只能吃了能增长力气的绿蘑菇之类的。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具体的伤害行为,但据切身体验过幻觉的当事人们所言,那种场面对他们脆弱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损伤。 尤其是那位在公司开季度总结大会开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只蘑菇的总经理。 当着数十位下属的面往桌子底下钻,边钻边哭唧唧,「我只是一只柔弱的绿蘑菇,味道一点都不好,吃了也只能增加一点点的力气,求求你不要吃我了……」 醒过来后那种名为社死的情绪只有真正做了的人才能知道。 差点就要当场投胎离开那个美丽的地府了。 而像崔殷这种自带红伞伞白杆杆毒蘑菇效果的天地异变并不罕见,事实上就是大部分被动的天地异变都会附带一些除了改变自然情景之外的力量。 「……我总觉得空气中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嗅觉十分灵敏的胡道抽了抽鼻子,声音严肃下来,「很香,但这种香气总会让我有种不好的联想——我很难描述清楚,总之像是血腥,又像是花香,还有一点点熟透的水果即将腐烂的酒气……」 崔殷的嗅觉没有犬科狐狸精那么敏感,不过听到他的描述,小崔判官很快便猜到了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气味。 「应该是彼岸花。」 彼岸花,遍布忘川河两岸的一种特殊花种,有花无叶、有叶无花,分为红白两色,十分漂亮。 在阳间的传说中,忘川河岸有一对驻守的情侣,他们曾一见如故、彼此倾心,却因为上天的规定永远不能再次相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千年的分离不仅没有磨灭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让这须臾的爱更加坚定、真挚和长久。 思念在两人的心中越扎越深,终于某一天,两个人不顾上天的反对,偷偷相见,并许下了生生世世永远厮守永不分离的誓言。 然而玉帝对此震怒,为了惩罚他们擅自违背天条的错误,天庭降下诅咒——从此他们将化为一株植物的花与叶,只是这株植物奇异非常,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错。 ——这个民间传说当然是假的。 且不说玉帝到底为什么要像个看不得小年轻婚姻幸福的恶婆婆一样,无缘无故拆散一对小情侣,单说这对小情侣明明是地府的人,为什么要由天庭降下惩罚,而且还罚他们长在地府? 完全把地府当成了天庭的下辖机构。 事实上,彼岸花的原产地并不是地府,甚至也不是阴间。 彼岸花原产于被信徒们称为极乐世界的西天,是佛教的一种圣花,其中红色的被称为曼珠沙华,白色的被称为曼陀罗华。 当初前任酆都大帝造访西天的时候,刚好看见佛陀讲经,漫天曼珠沙华飘落的美妙景致。对地府环境很有自己要求和见解的前任酆都大帝顿时便一拍脑门,「我要这个!」 于是,那次造访之行结束的时候,前任酆都大帝便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花种回到地府的。 而后就是地府的植物学家们摸着本就不算茂盛的头髮和日益退步的髮际线,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将花种进行更适合地府的改良,并将其大规模种植在了忘川两岸。 而在地府,将彼岸花这种「舶来品」视作自己的代表花样和象徵的,恰恰正是那位鬼帝谢澜江。 第129章 未曾设想到的展开方式 鬼帝谢澜江此人,样貌俊美、姿容秀丽,且因其出身原因,身上自带一股奇异的香气。 而在前任酆都大帝从西天带回了彼岸花后,谢澜江便发觉彼岸花的花香和他身上的香气几乎是完全一致——于是,谢澜江常以彼岸花自喻,甚至连亲卫队的队徽用的都是简化变形后的彼岸花形状。 「难道真的是谢澜江?」崔殷眉头皱紧,表情格外严肃。 北司眼中闪过一道鎏金光泽,「的确和谢澜江的气势有些相像。」 虽然作为刚刚出生十八年的新生酆都大帝,北司并没有经歷过当年那场大战,但谢澜江的气息等重要信息,前任酆都大帝在离任前都通过灌输的方式传给了小帝君,继承了前任酆都大帝和谢澜江死磕一百年的记忆,北司对于这些事物的感知自然也十分敏感。 钟馗手中紧紧攥着摺扇,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在虚空中画符,「即便是谢澜江死而復生,今天也不能让他轻易逃脱!」 作为亲歷过那场战争的钟馗,对当初鬼帝谢澜江造成的恐慌与破坏是了解最为深刻的,虽然碍于战力原因,判官们都是后勤和后方指挥部坐镇的选手,但当战争真正打响时,前方后方又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 即便是看起来弱质扶风的钟馗,那时候也是一刀一个小兵,从血肉横飞的战场摸爬滚打过来的。 谢澜江復活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不能让復活的谢澜江迈出这间屋子,这份信念他也再坚决不过。 【……感觉场面瞬间严峻下来了啊!】 【怎么办,那种压迫感已经顺着网线传到我这里了,真的好慌!】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整个头皮发麻的大状态给到。】 【啊啊啊,忽然就进入大决战的感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难道真能召唤出什么终极大boss吗?!】 【小崔判官保佑!不管怎么说,小崔判官那么强,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吧?!】 【当初那什么鬼帝难搞说不定是因为对方手里人多呢?就身边跟着一整个加强连的防护人员那种,但这次召唤怎么着也只能召唤出来一个人吧?总不可能把他一熘儿部下也召唤出来吧?小崔判官这边这么多人,就不信打不死一个人!】 【小崔判官一定要赢啊!】 【相信主播,主播一定可以的!】 弹幕正在疯狂为崔殷和她的小伙伴们祈祷祈福,不知道为什么还掀起了一波刷「福星666」礼物的狂潮,一个又一个写着福字的礼盒砸在屏幕上,礼物赠送特效把其他弹幕都挤得没了踪影。 而在直播间观众们「小崔判官一定要赢啊」的祈福中,召唤仪式终于完全结束了。 那股彼岸花的香气已经浓烈到即便是在场一个普通人都能清晰闻到的程度,香气中还掺杂着一股致人眩晕和迷濛的淡淡红色烟雾。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屋子在淡红色烟雾的包裹下显得格外阴森。 中年女人极为虔诚地跪倒在地,双手交叉合拢按在胸前,头颅低垂,双目紧闭,高声颂念,「我所侍奉的,我所信仰的,我所跪拜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鬼帝大人啊!赐予您的信徒一瞥吧!您无上的荣光照耀着我……」 她的颂词还没有读完,忽然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音传来。 崔殷几个人就眼睁睁看着低头祷告的中年女人一颗头豁然掉落,咕噜咕噜滚了四五圈,沾的满是灰尘和泥土,最终停在小屋阴暗的角落里,被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蒙住了眼鼻。 即便尸首分离,截面断口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反而显现出一种金属般的银白色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而轻而易举斩断由宝刀铸就的身体的,则是稳稳插在地面上的一小片绿叶。 叶型细而纤长,碧绿欲滴,正是彼岸花的叶子。 「……」崔殷看着中年女人滚到角落的脑袋,又看了一眼依旧呈祈祷跪姿的身躯,一时有些无言。 【出场杀掉召唤自己的信徒,这就是终极反派boss必备的素养吗?】 【什么情况,那个中年女人怎么就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一脸懵。】 【我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整不会了,就离谱好么?】 「便宜她了,死得太轻松,」钟馗总结髮言,「而且之前还有很多起她和白木道人一起犯下的案子没有审判和处理,这样突然死亡会让我们错过很多线索。」 北司一双剔透的桃花眼此时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龙类的鎏金色竖瞳,甚至连额角都蔓延出了淡淡的金色鳞片。 他之前为了和龙脉沟通已经恢復过一次法相法身,身体在短时间内无法承担第二次恢復的负荷,而这种显现出龙形态的变化,其实已经意味着他在超负荷压榨身体的潜能。 「谢澜江?」崔殷有些担心地瞥了北司一眼,却也明白剿灭叛军尤其是谢澜江正是北司作为酆都大帝的职责所在,她的所有担忧都不能动摇小帝君的决心。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控制不住的担心又是另一回事。心情不好的小崔判官声音也极度不留情面,冷声开口时寒气几乎能让人扑面一个跟头。 「谢澜江?」虚空中传来一声疑惑的反问。 声音是清朗的男低音,似乎是刻意学习了崔殷的发音习惯,尾音微微上扬,语调颇有顿挫。 「这是我的名字吗?那么我的赐名者,你又是谁?」男声继续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 【这峰迴路转的剧情直接把我干不会了。】 【这个情节好熟悉,怎么说呢,有种魔法少女的味道。】 【回应你的召唤,玛斯特。】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被召唤的人失忆了然后认了敌对方当主人桥段吧?】 【……离了个大谱怎么说?】 【救命,我做梦都没想到是这种展开!】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日你m退钱!】 【只能说是未曾设想到的展开方式。】 第130章 「谢澜江」现身 空气一时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哪怕见过了大场面的小崔判官也是过了将近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你究竟是谁?」 「我是谢澜江——不是赐名者你给予我的名字吗?」清朗的男声反问,「至于我的其他身份……」说到这里,男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和回忆,「我也不知道。我似乎是失忆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但我记得,我要听赐名者的话,作为赐名者最忠诚的下属和守卫。」 崔殷和怀里的北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犹疑。 虽然很无法接受鬼帝谢澜江死而復生并且还失忆了的事实,但对方的气息的确和曾经大名鼎鼎几乎颠覆地府统治的鬼帝极为相似——或者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而根据当初一百年混战刻画描绘出的谢澜江性格侧写,对方也不像是能做出「失忆」这种离谱假设发言的人。 所以,难道真的是……失忆了? 「你们似乎很震惊,难道我不应该失忆?或者,我失忆之前和你们的关系并没有我擅自推测得那么和谐?」半空中的男声打破了沉默。 崔殷微微皱眉,「你先显出原身,如今的你应该处于被召唤的状态吧?是以原身的状态被召唤的吗?」 「我的原身应该是一株植物,」男声思考了一会儿,「在我能记得的常识里,这种植物应该被称作彼岸花——真奇怪,连这些植物学知识我都记得,却对自己的过往一点印象都没有。」 声音落下时,一株开得无比妖冶的彼岸花缓缓在空中显现,比寻常的彼岸花更加耀目,花冠更大,花萼更长,细长的花瓣仿佛拉长的镰刀,锋利而冶艷。 「花不见叶,叶不见花,果然是彼岸花。」钟馗眯起眼睛,沉声开口。 崔殷微微咋舌,「我可没听说过谢澜江是彼岸花妖。」她的声音很低,并没让对面的「谢澜江」听到。 「的确,鬼帝本是人类,但在死后进入阴间时,曾误食过一枚神树的果子,并因此立地成仙,身体也散发出奇异的香气。」北司陈述着这段陈年往事,表情颇为严肃,「但即便谢澜江因为那颗果子变异成为妖怪,也绝不该是彼岸花。」 毕竟谢澜江误事的神树果子其实是神桃——那棵神树也是桃树,怎么都不可能变异成一株彼岸花。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了。」胡道长嘆一声。 「『谢澜江』其实是地府叛军和白木道人根据他们对肉体的研究,研制出的一具以彼岸花为原材料的肉身。」 这句话听起来不是很好懂,但联想到天庭那位以莲藕重塑身体復生的哪咤三太子就不难理解了。 大概就是原本的谢澜江已经死了,但有人用彼岸花重新为他捏了一具身体。 然而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今的这个「谢澜江」到底是曾经的谢澜江復生,还是彼岸花捏成的肉体成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前者类似哪咤保留灵魂重塑肉体,后者则类似不化骨以一块骨头的身份生灵化妖。 如果是前者,那当场格杀勿论,哪怕是失忆了也不能留他一条命在。 可如果是后者,那对方就是一条与鬼帝谢澜江截然不同的生命,享有生命的绝对自由。 小崔判官有些发愁,她也没怎么经歷过这种事情,没有既往案例以供参考,现在下达什么样的指令都没有法理依据和事实依据。 「小帝君,您觉得该怎么办?」遇事不决问上司,小崔判官决定把锅甩给顶头上司酆都大帝。 北司沉吟片刻,「先让他化成人形,既然他说会听赐名者的话,你就先给他下达命令。」 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谢澜江,既然他已经说了「要听赐名者的话」,那无论真假想必都会装出服从的样子来。 崔殷点点头,「你先化成人形吧。」 「遵命,我的赐名者。」彼岸花在空中缓缓舒展开血红的花瓣,淡淡的红雾逐渐变得浓重,直到只凭肉眼再也看不清雾中的情况。 空气中奇异的彼岸花香越发馥郁,已经染成一片浑浊血红,几乎凝成实质的雾气渐渐褪去,一道身披血色红袍,黑髮白肤,碧绿瞳孔的年轻男人身影出现在原地。 男人面容俊美妖异,额心纹着血红的彼岸花纹路,一双宛如翠绿新叶的凤眼勾勒出妖冶的上挑弧度,高鼻薄唇,唇色鲜红欲滴。 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外袍,袍角勾勒着与额心纹路类似的彼岸花纹样。颈间束着一道红绸,形状仿佛彼岸花狭长的花瓣。 除了那双绿色的眼睛,和当初的鬼帝谢澜江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相像,甚至连那件红袍都和谢澜江惯穿的衣服如出一辙。 【……阴间是盛产帅哥美女吗?颜值为什么都这么高啊!】 【虽然我不贊成靠颜值定正义,但不得不说,註定狗带的反派boss真的没必要长得那么好看啊!!!】 【祝天下所有反派都长出一副反派脸。】 【反派厨:你多冒昧啊!(叠甲,我所谓的反派厨只针对二次元,不涉及三次元真实人物和真实事件,更不代表我本人的三观,一旦三次元出现长得好看的坏人,我必定不会被他们的颜值吸引,一定做到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这甲叠得仿佛金钟罩铁布衫。】 【没错,二次元反派厨不代表在现实中也没有三观——如果这个帅哥真的是坏蛋,那我一定含泪支持小崔判官当场剿杀罪犯!】 【……只能说训练手速的时候到了,趁现在帅哥还活着的时候多截图保存吧,可能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了。毕竟帅哥的脸是无罪的,欣赏帅哥的脸也是无罪的。】 【前面的说得好!我说坏人长得好看并不代表我同情坏人或者替坏人说话或者三观扭曲,只是一种审美的客观表达而已。】 【总之就是,说坏人长得帅和说坏人该死并不冲突,默默舔坏人的颜和看到这张脸就立刻报警也不冲突。】 第131章 你的名字叫谢澜 弹幕正怀着「再不多看两眼说不定就再也看不见了」的心情欣赏「谢澜江」的美颜,小崔判官却没有这双欣赏美的眼睛。 毕竟所有地府官员都有一种看到鬼帝谢澜江就犯ptsd的职业病——虽然持续百年的混战不是地府经歷过最漫长的战争,但其惨烈程度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当时的地府已经到达了人人皆兵的地步,根本无法分清前线和后方,只要还能动弹就要手里握住刀与人厮杀,没有一刻是彻底安全的,也没有哪里能保证战火不会波及。 连小崔判官这种非亲歷者都把谢澜江的每根毫毛刻在了dna里,几乎是看到对方脸的一剎那就条件反射似的雷达直响。 「你为什么选择这张脸化形?」崔殷微微眯起眼睛,沉声发问。 「谢澜江」也微眯着凤眼,眼尾一道细长花瓣样的飞红,「我不记得了,只是想着化成人形,身体就自然而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钟馗手里紧紧捏着摺扇,侧头向北司徵求意见,「小帝君,您能对他行使『审问』的权能吗?」 桃花眼中瞳孔已经化成鎏金竖瞳的北司双眸紧盯站在对面的「谢澜江」,声音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势,仿佛大风掠过旷野,盪出悠悠的迴响,「你究竟是谁?还记得些什么?为什么会失忆?」 三个问题已经是如今北司的极限,问到最后时他的脸色已经白得仿佛冬日清雪,薄唇也苍白得几近透明。 「我是谢澜江,这是赐名者赐予我的名字,除此之外,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记得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中的常识,它们会在被人提起时自动甦醒,提醒我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可我并无法自主想起那些常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忆,我似乎并没有过往,只有『听从赐名者命令』这一个念头,可我并不是刚刚才诞生的婴儿,我确信这一点,没有理由。」 「……」胡道整只狐狸都显出了一种颓然色彩,「这说了和没说到底有什么区别?完全就是一问三不知啊!」 「至少能确定他的确不是鬼帝谢澜江。」崔殷轻轻给耗尽力量显得极为虚弱的北司按揉额角,「即便是失忆的鬼魂,在小帝君的『审问』下也会吐露出失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可他也不该是彼岸花开启灵智化成的妖怪,否则他应该会有成妖时的记忆。」钟馗补充。 【我的脑子已经彻底报废了。】 【既不是鬼帝,又不是彼岸花妖,那他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凭空产生的吧?】 【傻了,人傻了,感觉事情越来越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赐名者,您为什么自赐予我名字后便再也不唿唤我的名字了?是我的行为或语言冒犯到您了吗?」注意到崔殷几个人沉重的表情,「谢澜江」发问。 崔殷:「……」 当初以为对方是鬼帝谢澜江所以随口叫了一句,结果被对方当成给自己是在给他命名,这种尴尬的事情到底可不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啊! 「因为『谢澜江』这个名字对你们有极为负面的意义,对吗?」 对方虽然失忆,但察言观色的能力却十分突出,崔殷也就大咧咧地点了点头,「我是把你认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谢澜江」便露出一个有些悲伤的表情,一双妖冶微挑凤眼的眼尾都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倒是颇有些湿漉漉大狗狗的感觉,「但您是我的赐名者,即便您不喜欢甚至厌恶这个名字,我也只能接受您对我的迁怒。」 【这什么绿茶和白莲的终极结合体啊!】 【啊啊啊委屈狗狗我可以!】 【笑死,这心眼子多得根本不像失忆的人。】 崔殷倒是没为「谢澜江」的表现感觉到什么负罪感,不过如果对方和鬼帝谢澜江共用一个名字,叫起来的确有很多麻烦,懒得再想一个名字的崔殷干脆开口,「既然谢澜江这个名字不能用,干脆去掉江字,以后你就叫谢澜吧。」 喜获新名字的谢澜弯着眼睛,露出一个冶艷的笑容,「『应倾谢女珠玑箧,尽写檀郎锦绣篇』,『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谢澜,真是个好名字,赐名者果然学识渊博,才思敏捷。」 【原来常识还包括这些方面吗?】 【慕了,我当初高考背诗的时候要是有这个脑子该多好啊!】 【怎么说呢,总觉得谢澜在撩小崔判官哎?】 【有「谢」、「澜」两个字的诗句那么多,他偏偏选两个和相思,和爱情有关的,是何居心我不说。】 【嘶,这茶味儿都要飘到我鼻子边上了。】 「其实就是嫌另起一个新名字麻烦吧?」胡道一句话点破了「天机」。 谢澜连连摇头,「赐名者在这两个字中的良苦用心岂是你能理解的?去掉江字,实际上是对我未来命运的无限期许,望我不被拘泥于小江小河,能浩瀚波澜,如大海般波涛壮阔。」 【我就静静看着你瞎编.jpg】 【啧啧,这就是脑残粉么,爱了爱了。】 崔殷:「……」 倒也不必这么强行尬夸,除了尴尬什么都不会留下。 「你刚才为什么要出手杀死那个中年女人?」小崔判官指了指角落里中年女人的头颅。 意识到崔殷在说正事,谢澜便立即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回应,「当时的我初受召唤,意识并未清醒,杀死召唤者其实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似乎是某种被预先设定好的惯性动作。」 「因为不想让召唤你的人喊出你的名字,进而操控你么?」结合谢澜「听从赐名者命令」这个「基本设定」,崔殷判定这种预设恐怕就是基于这个原因了。 所以说,能召唤谢澜的不止一人,而真正「创造」出谢澜的,又未必是这些召唤者? 「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小崔判官轻嘆一声,难得觉得有些思绪混乱。 第132章 俄罗斯套娃 如今的状况大概就是,白木道人操纵各个「犯人」,中年女人操纵白木道人,谢澜的创造者操纵中年女人。 俄罗斯套娃了属于是。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少地府叛军都得到了召唤谢澜的方法——当然,对于他们而言,那是让鬼帝復甦的方法。」崔殷缓缓开口,一方面是给直播间的观众们介绍情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理清思路。 「而地府叛军显然不是创造谢澜的人。地府叛军对鬼帝的敬仰和尊崇已经深入骨髓,他们不可能做出这种意图操纵鬼帝的事情。」 崔殷食指轻轻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沉吟片刻,「现在的问题是,那个通过目击者的嘴发送消息的人,究竟是谁?」 几个人原本猜测那个发送消息的人就是白木道人的同谋,也既是中年女人。 但如今在得知中年女人也不过是被操纵者,是一件惊天阴谋中小小的螺丝钉时,那段对话的所属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啧,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感觉可真是不怎么样。」胡道咂了咂舌,表情略有些焦躁。 他们这一行人追查来追查去,没追查出什么真相不说,还捅了马蜂窝似的招惹出各种乱七八糟越来越大的麻烦。 问题是,最初追查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彻底解决呢! 钟馗思考了一会儿,「明天再见到那个目击者,或许可以从对方所中的诅咒入手。」 世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诅咒,即便是同样一种诅咒,也能从其细微之处分析出施咒者的不同。而同样的,即便同一个施咒者所施的诅咒,也绝不可能完全一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只能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一个普通观众能彻底理解的了。】 【除了加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有个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该问不该问的问题。】 【那就别讲别问,做个安静的哑巴。】 【……我就很想问,当着谢澜的面说这些真的合适吗?】 【前面的什么意思啊?谢澜现在不是已经划为我方人员了吗?怎么就当着他的面不合适了?】 【小崔判官到底从哪里判断出谢澜不是坏人的?就凭他说那一句「听赐名者的命令」?杀人犯也不会大摇大摆说自己是杀人犯吧?到底为什么就信了他了?】 【?前面的你没事吧?没事多吃熘熘梅好么?】 【小帝君有「审问」的权能啊,没人能对他说谎的,既然是通过「审问」问出来的消息,那就肯定不会有错——前面那位一看就是最近新关注小崔判官的粉,还没补之前的直播切片那种。】 【说实话,一旦涉及这种玄玄乎乎的东西,我就又不敢信又觉得不得不信。】 【谁不是从世界观崩坍那一步走过来的呢?只能说,想看小崔判官的直播就别想维护自己过去几十年塑造起来的世界观了。】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酒店休息吧,调查的事情明天再说。」崔殷看了看怀里已经因为力竭昏睡过去的小帝君,压低了声音开口,「小帝君现在身体状况不是很好,需要好好休息。」 钟馗点点头,「那我也先回地府了,这次来得匆忙,地府还有些工作需要晚上加班处理。」 【……苦逼打工人,原来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呢。】 【怎么说呢,回想起了当初公司接了个急活所有人都加班加点赶工,结果还要完成日常工作的日子。】 【虽然学生党,但游戏里也经常活动任务叠着日常任务,肝要报废了呢,疲惫微笑.jpg】 胡道在请崔殷过来破获案件时就已经订好了酒店,钟馗原地化作黑雾离开后,胡道便开着车子趁着夜色驶向了位于市中心的酒店。 至于谢澜,自然是跟着崔殷上了车,被一併带到了酒店。 「小崔判官,一起出去吃个晚饭吗?」几个人今天一天都只吃了一顿早餐,虽然都是些神仙妖怪,实际上并不需要摄入凡俗粮食,但按时吃饭的习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哪怕并不饿,也惯性觉得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崔殷轻轻拨弄了两下小帝君柔软的额发,「你随便帮我带一份就行,我在房间里吃,」说着,她的余光瞥见站在自己身后的谢澜,「你想去吃饭吗?可以和胡道一起。」 上车之后崔毅就已经关了直播,不需要再保护「个妖隐私」,此时便干脆直唿胡道大名了。 「我想和赐名者在一起——我知道,我需要住在您的隔壁,但我希望与您保持最近的距离。」谢澜笑意妖艷,仿佛一株极盛的彼岸花。 崔殷当即拒绝,「还是算了,你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听起来怪噁心的。」 小崔判官,一个没得感情的钢铁直女,比钢板还直,比木头还木。 谢澜俊脸微垮,「我知道了,我全都听赐名者的。」 「别叫我赐名者了。我叫崔殷,是地府阴律司判官,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小崔判官就行。」 小帝君自力竭后便一直昏睡,直到第二天将近中午时才渐渐清醒过来。 崔殷、钟馗和胡道正在审问那位年轻的目击者,谢澜一个人坐在外面的走廊里,一双妖冶凤眸眼巴巴看着审问室里的几个人。 「小帝君,您醒了?」崔殷最先注意到怀里的北司微微动了动脑袋,连忙低下头询问。 睡过一觉后,北司的精神好了不少,他揉揉眼睛,声音还有些刚睡醒时的含煳软糯,「没事了——问出什么了吗?」 后面一句是用传音的方式发问的。 崔殷笑眯眯捏了两下小帝君柔软q弹得仿佛羊脂冻的脸颊肉,「还算有点收穫。」 今天上午,胡道收到公安局的通知,说他们已经联繫过那位目击者,并且对方已经如期到达p市公安局了。 崔殷几个人便由此重新来到公安局,顺带着「慰问」了一下因为昨天莫名其妙「梦游」而惊恐万分的目击者。 打引号的那种慰问。 第133章 目击者提供的线索 由于灵魂上的诅咒,目击者能透露的信息并不多,但哪怕是从这些并不算多的信息中,刑侦能力满分的小崔判官还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半个月前,目击者便曾经「昏迷过」一次,不过那次是在他超负荷工作了数天之后,并且只昏迷了短短的两分钟,很快便被周围的好心路人唤醒。 他只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才会突然昏迷。 于是之后养成了每天早上晨跑的习惯——要不是因为这个习惯,也不至于发现那具被切成十块的尸体。 但昨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昏迷前身处欢宴小区门口,正准备和保安大哥商量让他放自己进去翻翻垃圾桶,忽然之间便脑袋剧痛,眼前一黑,神志不清。 但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废弃楼盘之后的一条水沟旁边,距离深且污垢的水沟沿边不到十厘米,几乎是再迈一步就会径直摔下去溺水而亡的程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复述到这里时,崔殷加了一句,「看来对方是准备直接处理掉这个目击者的,但生死簿折成的小纸人抵消了一部分诅咒,这才让他活到了现在。」 倒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还不知道自己经歷了一场生死之劫的目击者一脸劫后余生,声音中满是恐惧,「我从来没有梦游过!更何况那时候我根本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我怀疑有人想害我!他把我搬到水沟旁边,就是想杀了我!」 虽然推理的过程全都不对,但结果却神奇地对应上了呢。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比如说最近遇见过的奇怪的人,经歷过的奇怪的事,之类的?说不定想害你甚至杀死你的人就在其中,而你只是把他们当成普普通通的过客,全然不知道有人在你背后,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胡道微微俯身,凑近了目击者发问。 目击者浑身一抖,眼中瞳仁微微颤动,显然被吓得不清,「没有什么……不对!我记得……」 他的目光涣散,盯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一点,陷入了有些渺茫的回忆。 「那应该是我昏迷后的第三天,我遇见过一个人。」目击者眉头紧紧地锁着,声音恍惚,「他对我说,只要我帮他做一件事,他就可以给我一千块钱的跑腿费。」 「我没敢答应,但他一直跟着我,和我说绝对不会骗我,还可以先给我五百元的定金。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昏迷之后我不敢再去工地搬砖,实在没什么进项,手头很紧。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 他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段记忆的荒谬,「怎么可能?我完全记不得对方到底让我做了什么!之后我的口袋里的确出现了一千块钱,但那时候的我完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我明明应该质疑这些钱的来歷的!」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钟馗追问。 目击者缓缓摇头,「我记不清了,记忆中只有一个模模煳煳的影子。」 【这不就是小崔判官直播间特色的马赛克技术吗?】 【笑死,我现在天天看马赛克直播,看得都快免疫了。】 【别问,问就是保护个人隐私。】 【某吧都扒出之前小崔判官解决的几起案子当事人了,虽然在这里传播不太好,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小崔判官是真的nb。】 【别解码啊各位!小崔判官煳了马赛克就说明当事人不想出镜,那就别人肉人家啊!】 【话题怎么又跑偏了,现在不是在研究那个人到底是谁吗?】 【那肯定就是给目击者小哥下诅咒的人啊!】 【问题是,到底为什么要给目击者小哥下诅咒啊?他的作用不会只是大早上晨跑的时候发现尸体,然后报警吧?】 【……是有多闲啊,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费尽心思给人下诅咒?】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意,那个人还真的把一千块钱给目击者小哥了吗?】 【笑死,还是个有原则讲信用的反派。】 「你当初是在哪里昏迷的?又是在哪里遇见那个人的?」崔殷食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着桌面,渐渐平復了目击者惶恐不安的心灵。 目击者身体的颤抖逐渐停止,语调也平和了许多,「我昏迷的地方,是在欢宴小区旁边的临时工地。遇见那个人的地方,是欢宴小区附近的一条小巷。」 说到这里,目击者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全都是在欢宴小区附近?」 崔殷和北司对视一眼,他们得到的信息远比目击者要多,自然也知道,一个月前,死者刘志最后一次被人目击也是在欢宴小区。 甚至那时对方其实已经死了,出现在那里的其实是一具尸体。 欢宴小区,这个所有事件发生的交集点,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看来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就是这个欢宴小区了。」胡道摸着下巴,一副「名侦探就是我,我就是名侦探」的表情。 【道仙人酱的目光犀利了起来.jpg】 【笑死了,明明是小崔判官和目击者小哥发现的线索,道仙人干嘛一副自己很行的表情啊!】 「警察哥哥,警察姐姐,我,我不会被杀吧?」刚成年没多久的目击者轻声发问,双手手指有些不安地缠动。 崔殷看了他一眼,「想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最近几天可以住在公安局。」 见证者干笑两声,「我可以免费住吗?不用付房租?」 「……」 【什么叫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真实了,免费的ok,付钱的no。】 【混成这样想想也觉得挺心酸的。】 「没关系,反正公安局房间挺多的。」崔殷漫不经心地开口。 【……小崔判官指的不会是那什么拘留所之类的吧?】 【虽然但是,安全就行,别的细节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仅免费住宿,还可以蹭几顿餐饭,已经是神仙都不换的待遇了好么!】 【完了,前面的你说的我都想去了。】 第134章 天堂? 目击者白嫖了一处暂时的免费住处,还附带解决了最近几天的餐饮问题,一时间连「被人追杀」的惊恐都褪去了不少,长长舒了一口气,被刑警带去了一旁的房间。 「你们能感知到他身上诅咒到底属于谁吗?」胡道身子向后一仰,表情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混不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损他身为一只狐狸精的尊严,但他是真的没感觉出来目击者身上的诅咒到底来自哪里——要不是切切实实知道对方的确中了诅咒,胡道连诅咒的气息都没感觉到。 钟馗也摇摇头,「作为惩恶司判官,我对诅咒的感知应该称得上敏锐,但……毫无所觉。」 「与其说他身上的异样是诅咒,」崔殷转着手中的勾魂笔,语气散淡,「倒不如说是一种神仙对信徒的赐福。」 「这种赐福并不属于恶意的诅咒,当然也不会散发出诅咒的气息——之前栽种在那位目击者灵魂上的诅咒看来已经被刻意抹去了。」 胡道啧了一声,「之前他昏迷的时候抹去的?」 「没错,」说到这里时崔殷也微微皱起了眉,「是我昨天判断失误,才让对方有机可乘。」 「在目击者的灵魂上种下诅咒的人,通过诅咒驱使对方前去河沟边自杀,而我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纸人则中和了这个诅咒。但纸人耗尽灵力无法继续监视,也就错过了之后抹除诅咒的过程。」 昨天北司力竭陷入昏睡,崔殷为了保证小帝君的安全无恙,便匆匆结束了当时的一切行动回到酒店,一时也无暇顾及自己留在目击者身上的纸人到底如何。 如今小帝君已经清醒过来,崔殷再回想起昨天自己做的事情,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告别这颗星球。 她崔殷,小崔判官,堂堂地府阴律司判官,三百年的工作经验,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工作都能出现纰漏。 只能说是从来没经歷过这么丢脸的时候。 「果然是神仙么。」钟馗沉声开口,嘆了口气,「这么看来,是和天庭有关系了?」 崔殷却再次给出了反驳,「未必是天庭。」 「还有一种人能拿到天庭的出入证,钟判官忘记了吗?」崔殷指尖点了点西方半空。 钟馗当即领悟,表情却更加严肃甚至凌厉了,「其他的『天外天』?」 之前也说过,万年前阳间的神仙们开闢出一个个「天外天」,并离开阳间久居其中——天庭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阳间不同的宗教信仰体系往往对应着不同的「天外天」,比如天主教和新教信仰的天堂;佛教信仰的西天;日本神话信仰的高天原;古希腊神话代表的奥林匹斯山等等。 「天外天」有大有小,大的诸如天庭、天堂,其间神仙以百万计。小的则声名不显,甚至无声无息便消失在了时光的长河中,无人知晓也无人追忆。 和打生打死打得狗脑子都出来的阴间各个阴司不同,「天外天」们从万年前就各自独善其身,彼此的关系称不上和睦友善,但至少也能算得上一句相敬如冰。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明面上不动干戈,却不代表暗地里不会使小绊子。 至少崔殷就知道天庭和天堂的关系一向算不上好,属于是玉帝想起来对面天堂的上帝耶和华就要狠狠啐上两口的程度。 「这股气息,大概是天堂那边,基督体系的神仙。」崔殷对天堂的神仙们也很熟悉——毕竟作为三大「天外天」,天庭、天堂和西天各方最高领导每隔百年就要在各种名头的大会上见一次。 而作为东岳大帝的独孙女,东华帝君的独侄孙女,和玉帝都有沾亲带故关系的小崔判官也见过不少天堂大大小小的神仙们。 ——毕竟是天庭和地府高级官员第一起通婚的第一个爱情结晶,也算得上是有纪念意义和象徵意义的出生。 想当年上帝耶和华还抱过她呢。 胡道尾巴上的毛毛都兴奋地炸了起来,「天堂?会有天使吗?长着翅膀的那种?」 「……」崔殷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已经兴奋起来的狐狸精。 「所以,喜欢扑鸟是犬科动物的天性吗?」小崔判官诚恳发问。 胡道沉默片刻,毛炸得更厉害了,「喜欢扑鸟明明是猫科动物的天性!」 「那你不喜欢扑鸟吗?」崔殷再次发问。 胡道脑袋上无形的狐狸耳朵垂了下来,「……那倒不是,我看见长翅膀会飞的生物也喜欢抓一把的。」 【笑死,结果还是喜欢扑鸟嘛。】 【所以天使=鸟人=鸟是吗?】 【这个等式看起来怎么不是很等呢?】 【喜欢扑鸟的道仙人也是超级帅气超级可爱呢。】 【……前面的警惕新型「可爱」诈骗啊!】 【离了个大谱,「可爱」诈骗是什么鬼。】 「这些年天庭和天堂关系不是已经破冰了吗?」钟馗皱眉,「怎么还会有天堂的人来这里找麻烦?」 天庭、地府和阳间的这个国家,由于地域和文化都一脉相承,三者已经结成一个格外坚密不可摧毁的整体,在阳间或者地府找麻烦,那就相当于找天庭的麻烦,这点天堂的人不会不知道。 崔殷嗤笑一声,「就是因为天庭和天堂关系破冰,天堂的神仙进入天庭所需要的出入证审批难度更低,那些人的手才更好伸到这里来。」 「你认为这是私人行为?」 崔殷一只手揉着北司柔软顺滑的顶发,「当然是私人行为,天堂官方的那些人可不傻,就算想在阳间捣乱也不会做这么低级的事情。」 天庭和天堂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互相使绊子同样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两方始终坚定维持的底线就是——可以搞事情,但绝对不能被发现是自己做的,以及,互相搞事情怎么搞往死里搞都可以,但绝对不能牵扯无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这么多年,无论是天庭还是天堂,始终恪守这样的两条原则。 不可能突然就改变原则,贸贸然对阳间普通人以及地府下手。 第135章 陆钟cp,原地成立 崔殷几个人这次来公安局就是为了重新审问一遍那个目击者,顺便从对方口中得出一些关于给他种下诅咒之人的线索。 如今有了突飞勐进的进展,几个人自然要顺藤摸瓜,一路追查下去。 而接下来的首要调查目标自然就是欢宴小区——那个莫名事故频发的场所。 「小帝君,身体感觉还好吗?」车子一路驶向欢宴小区,崔殷微微侧过身,问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北司。 北司一双剔透的桃花眼抬起,长长的睫羽翕乎,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墨蝶,「本君没事。」 小帝君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时更像是一尊精雕玉琢的瓷娃娃了。 「真的?」小崔判官目光灼灼地盯着北司,脸上表情的含义再明显不过——「想抱抱小帝君,能团在怀里揉一揉就更好了。」 北司:「……」 「小崔判官可以抱着本君吗?本君还有些累。」玉雪可爱的白糰子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请求的话,其萌感简直无法言喻。 至少崔殷忍不了这种诱惑。 小崔判官十分顺手地把小帝君搂在怀里,抱了个满怀的同时一只手还在不停摩挲着北司滑嫩细腻的脸蛋。 【总觉得小帝君越来越熟练了呢?】 【以前还会超级害羞,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啊。】 【小崔判官这么顺手到底是抱过多少次啊请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看见就想抱抱,那当然是多多益善,能抱多少次就抱多少次。】 【我也想抱抱小帝君,一定很软很滑吧?】 【前面的你在想桃子!不过我也想……】 【组团给小帝君套麻袋偷小帝君。】 【组团套麻袋+1】 【组团套麻袋+2】 …… 「小崔判官,你对刘志的尸体一事怎么看?」坐在副驾驶的钟馗忽然回过头,以一种「已经彻底习惯了」的表情注视着揉揉捏捏小帝君不可自拔的崔殷,假装自己是个什么都没看见的瞎子,只专心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刘志被分尸,并且尸体腐烂缓慢——这本是崔殷和北司千里迢迢来到p市要解决的首要事件,结果因为一件又一件层出不穷的事情打岔,现在甚至已经发展到要追查天堂的犯人,但刘志一案却依旧没被解决。 崔殷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思考了一会儿,「刘志的尸体腐烂缓慢这件事很好解答,刀气可以凝结伤口,延缓尸体腐烂。」 「而刘志尸体上的刀气也可以解释,因为那个中年女人的身体就是由已经生了灵智的刀捏成的。」 「如今需要解决的疑点一共有三个:其一,为什么一定需要这样一副尸体,并且还需要其他人发现;其二,为什么其他刀口都是普通刀痕,只有一处附着着刀气;其三,刘志的死亡到底和中年女人、白木道人以及那位神秘的天堂来客有没有关系。」 崔毅慢悠悠地说着自己的分析,全然不在乎直播间观众们的哀嚎遍野。 【我怎么完全没搞懂,我怕不是个傻子吧?】 【???为什么看到的都是同样的线索,只有我傻傻分不清楚,完全没搞懂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要和一个已经工作三百年的判官比较业务能力啊!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很憨很傻啊!!!】 【前面的,你提醒的太晚了,现在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究竟有多憨了。】 【只能说专业的不愧就是专业的。】 【我也想要这样一个思维逻辑和分析逻辑都超级强的大脑啊!】 【……不如联繫陆判官给你换颗心?】 【什么地狱笑话,陆判官震怒好么?】 【陆判官:虽然但是,那个真不是我干的,都是钟判官造出来的谣!】 【所以说如此正直并且不解风情不懂玩笑的钟判官也能做出造谣的行为来吗?】 【忽然觉得钟判官和陆判官有点好磕怎么办?】 【风流倜傥只为一人专情的陆判官x不解风情正直严肃只对一人戏嚯的钟判官?】 【啧啧啧,笔给你,十万字海棠安排上!】 【……你们都是魔鬼吧!但为什么仔细想想我又觉得真的有点好磕?】 【怎么不好磕,不是和伏地魔x林黛玉一样好磕吗?】 【救命啊!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个陈年老梗啊!!!】 【伏黛is rio.jpg】 弹幕上的剧情已经转向各种离谱但又莫名散发着离奇吸引力的乱炖cp小剧场,崔殷看了两眼之后,再看向钟判官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钟馗一脸莫名,「小崔判官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崔殷又瞥了一眼弹幕,刚巧看见一条飘过去的彩色弹幕,顿时一句话完全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钟判官,你和陆判官是一对无法在一起所以互相针对只为让对方永远记住自己的怨侣吗?」 钟馗:「???」 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正在开车的胡道几乎要笑喷了,但鑑于这辆车上哪怕是武力值最低的钟馗他也打不过,十分识时务的狐狸精只能默默憋笑,几乎把自己憋成了震动模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笑死,小崔判官勇的勇的。】 【这就是舞cp舞到蒸煮头上吧。】 【最可怕的是,小崔判官舞的还是自己长辈的cp!】 【脚趾已经抓出一座梦幻芭比城堡了。】 【钟判官:你看我是高兴的样子吗?】 「我和陆判官只能称之为最平常的同事关系,甚至算不上朋友。」沉默片刻,钟馗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回了自己暂时离家出走的理智,努力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这个倒霉侄女讲道理。 【我和他绝对不会是朋友,妈耶,这是什么悽美又悲壮的爱情!】 【……收收味儿吧前面的朋友!】 【笑死我你们能付得起责任吗!!!】 【总之这个陆钟cp怪圈是逃不出去了是吗?】 「原来地府工作人员之间关系这么不好吗?」酆都大帝北司表示十分担心地府公务员的工作环境和同事关系。 崔殷:「那倒也不是,比如钟判官和魏判官关系就很好,陆判官和魏判官关系也很好。」 【原来最终赢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魏判官吗!】 【什么情敌变情人,爱了爱了。】 第136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所谓一间四人寝室能发展出十个小群,判官殿四个判官之间的恩爱情仇也能写满整本小说。 其中以新上任的崔殷和其他人发生的故事最少,并且这些故事的重复率还极高,总结起来就是某年某月某日小崔判官又以下犯上和某位叔叔打起来并且大获全胜,以此无限循环。 由此可见,一切冲突其实都可以用拳头来解决,无非是一拳还是两拳的事情而已。 在钟馗已经快要当场抄起摺扇打孩子的时候,欢宴小区终于到了。 欢宴小区是个封闭小区,进出都需要门禁卡,即便是临时进出也需要小区住户提供的证明,管理十分严格。 几个人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公安局开过证明,这个时候那张盖着红戳的证明和胡道在特事局的工作证件就发挥了它们应有的作用。 车子一路开进欢宴小区的停车场。 崔殷抱着北司下车,首先感知了一下小区内部的状况。 「整体气息都很平和向上,即便有一些消极的气息也只局限于很小的部分,」崔殷动用自己越来越进步成熟的术法知识,认真分析欢宴小区的风水和气势。 所谓风水,阳间的民间传说中定义众说纷纭,其中比较採信的是晋代郭璞《葬书》中的说法,「藏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而术士们对于风水的定义也往往分为两种,一种是自然景致天然构造出的「大风水」,一种是人为改变环境而变动的「小风水」。 古代的人类因为没有开山裂石的科技水平,没办法改变已经形成万千年,仿佛亘古不变的「大风水」,即便是当时最强的术士,能做到的也只有改动种种「小风水」、 而如今的术士们依旧无法仅凭自己的力量改动大风水,但在单枪匹马的术士之上却还有史上最强基建,尤其是作为基建狂魔的华国,那更是开山填海无所不能。 最终导致曾经被认定依靠人力无法改变的大风水如今也开始变化多样。 当然并不全是好的变化,比如被归类为大风水其中一环的龙脉,白木道人盯上的那条地龙脉就是由于开凿地下隧道,过度抽取地下水等人类行为的干预导致的龙脉枯竭破碎。 气势较于风水则更侧重于人类活动方面,如果说风水指的是自然环境和人工环境对人类的影响,那么气势则往往反过来指人类活动对自然环境以及其他人类的影响。 这也是人们常说鬼宅会不停闹鬼的原因。 那些所谓的鬼宅未必真正有鬼,但当住进其中的人都不断怀疑、持续惊恐,并且长期散发负面的气息和能量,长此以往,住宅便会染上令人不安的气息。 可能做不到像真正的鬼宅那样杀人致命,但在持久薰染下使住宅的主人生病还是很有可能的。 总归就是选住宅的时候最好不要图便宜选前几任屋主屡屡遭受不幸的房子。 【……所以是说便宜的鬼宅不要买吗?】 【也不是吧,有些鬼宅里面就发生过一次兇杀案什么的,之后就被传为鬼宅了,这种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但是,真的有人愿意住死过人的房子吗?】 【前面的一看你问这个问题就知道年纪不大,以前老人们过世都是在自己家的,很少有去医院的,或者临死前都要回家,也没看谁老人死后房子就不住了啊。】 【不只是以前,现在农村老人死了之后也要在家里停灵啊?】 【小崔判官指的应该是那种总有人出问题,总有人生病或者发生意外的房子吧?我的确听说过,就连续三任房主,都是住进去不到一年,要么从楼梯上摔下去腿摔断了,打了好几个月的石膏;要么是吃东西吃坏了进医院又是洗胃又是急救icu,在医院躺了整整两星期;要么是在浴室洗澡时脚滑磕了脑袋,血流得满地差点就救不回来……】 【什么死神来了。】 【还有更离谱的呢,我家附近有栋别墅五十万甩卖,隔壁几栋别墅都要三百多万的那种。就是因为那栋别墅谁住进去谁倒霉,最开始那家是因为公司的仓库莫名其妙起火,好好一家货运公司赔得裤衩都不剩,这才低价把别墅卖了还债;买那栋别墅的第二家是开幼儿园的,之前幼儿园开了十来年都没出过问题,买别墅的第五个月幼儿园孩子们集体食物中毒,调查说是因为菜市场买的香菇里混进去了有毒的蘑菇;第三家那就更倒霉了,住进去第二个月养鱼的水缸炸了,一家三口当时都站在水缸边上,一个个头破血流去了医院,伤口还没好全就把房子挂牌准备卖了,只可惜到现在都没卖出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什么叫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离谱的事情是真的每天都在发生。】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理?唯心论?】 【算不上唯心论吧?小崔判官不是说,是因为长期居住的人散发出的那种消极气势吗?消极气势这个东西,大概就可以类比成生物电什么的?】 【神tm生物电,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一个彻头彻脑的玄学问题找一个科学的答案啊?】 「虽然不能理解为生物电,但的确是类似的东西——大概可以类比成生物磁场之类的?」崔殷思考了一会儿,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了三百多年前的生物必修知识,「之前也说过,灵魂是阴阳二气交融调和的产物,而这种阴阳交融会自然的对外散发出某种可以影响现实的场,当其偏向积极时,便可以刺激周围的生物活跃,当其偏向消极时,则往往会造成一些衰退和破败。」 【懂了,但没完全懂。】 【大概就是心情好周围的人也好,心情不好周围的人也不好?】 【好简明扼要的概述呢。】 【但很准确又很实用,可以直接配上红纸黑字大金花发进家庭群,再加一句「不转不是华国人」的那种。】 第137章 谢谢地狱 既然欢宴小区内部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那调查的重点就再次转向了欢宴小区外部,尤其是在目击者和刘志的行动轨迹中曾反覆出现过的欢宴小区门口旁边的一条巷子。 「我还没见过天堂的神仙呢,和天庭的神仙有什么分别吗?」往巷子口走的时候,胡道侧头看向崔殷,「真的有天使?还是天堂所有神仙都长翅膀?」 崔殷:「……」 到底是有多执着于长翅膀的人啊? 每年的维密大秀还没看够吗? 「天堂的天使和你想像中可能有点差距,」崔殷斟酌了一下措辞,「至少在天使的长相这方面,《旧经》是真的没有骗人的。」 在天堂,真正长得人模人样的天使反而是少数,大部分天使都完全不是正常人能长出来的样子。 比如炽天使,一般的形象是四张脸,六只翅膀,两条腿。两只遮脸,两只遮脚,一对飞行。其中四张脸分别是人脸、牛脸、鹰脸和狮子脸。人腿,牛蹄,蹄子上还绽放着金光。 据说当年上帝耶和华对天使的设计思路是——人脸代表人类,牛脸代表家畜,鹰脸代表鸟类,狮脸代表野生动物。而蹄子上的金光则代表天使的身份和威望。 然而堆满了设计思路的作品未必是好作品,天使们以自身形象对此做出了最刻骨铭心的答覆。 「好看的东西就是好看,不好看的东西再怎么解释它也还是不好看。」这就是当初奉行「这个好看我想要,那个好看我也想要」哲学的前任酆都大帝在访问了天堂之后得出的结论。 说人话就是,太抽象的东西往往不怎么好看。 【所以说,天使真的是上帝造出来的?】 【虽然上帝不是创世主,但他的确创造出了天堂和天使,这样?】 「没错,当初创造了天堂之后,上帝耶和华觉得天堂太过空旷,就想着创造一些生物来填充空荡荡的天堂——而产物就是天使。」 「神话传说中,上帝耶和华一句『要有光』区分了黑夜和白天,这是创世的第一天;第二天,他又创造了天空和海洋;第三天,陆地拔出海面,植物从种子生根发芽;第四天,天上开始布满星辰,出现太阳和月亮;第五天,水中有鱼儿游动,天空有鸟儿飞过;第六天,陆地上有了爬行和行走的动物。」 「而第七天,上帝耶和华手里抓起一把泥土,按照自己的样子塑了泥像,并赋予它生命,命名为男人,将其置于所有生物之上,结束了第六天的工作。」 「上帝耶和华对自己创造的世界十分满意,于是第七天,他便休息了。」 崔殷先复述了一遍关于上帝创世的传说,接着无情戳穿了其中的隐秘,「这段传说大致属实,但并不是上帝创世的描述,而是上帝创造天堂的过程——如今的天堂依旧是上帝初创时的样子,其中也生活着飞鸟走兽,以及『人』。」 「但传说最大的问题还不出现在创世还是创造天堂的区别——」说到这里时小崔判官的脸上也显现出了一分复杂,「最大的问题在于,第七天休息日上帝耶和华其实并没有休息。」 大概是前六天流畅的创造过程给了上帝耶和华巨大且盲目的自信,当第六天捏完「人」之后,耶和华决定明天再捏一些更能够体现自己创造力的生物。 毕竟前六天对于天堂的创造都参照了现有的模板,无论是天地日月、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还是万灵之长的人类,总归都有阳间的参照物。 自信心十分爆棚的耶和华决定在第七天捏出一些世界上完全不存在的、独属于他自己独特审美的、全新的生物。 ——于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天使应运而生。 感谢最开始耶和华的想像力仅仅止步于给人加上几对翅膀,这使得天堂的七大天使凭藉各有特色各不相同而又同样俊美异常的脸撑起了天堂的门面。 否则好好的「天外天」最高峰会,最终就会变成奇形怪状和奇形怪状的见面大会。 其离谱的场景会让人怀疑是否还生活在地球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谁让和上帝耶和华一样对自己的审美有莫名自信,并且兴致勃勃想创造出世界上本不存在生物的神仙还不少呢? 总之每次「天外天」的首脑们凑到一起时,单看首脑会面的场景那简直是视觉享受,一群长相拔尖挑不出半点瑕疵的神仙们汇聚一堂。 可惜一旦将视线转向他们身后,那就是一场对视觉和美学的屠戮。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将面对的到底是一个青蛙脑袋牛身子马腿的异形,还是一个长着河马嘴巴梳着地中海髮式的粗壮小矮人。 不过据说最近百来年耶和华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年捏出来的天使们究竟有多猎奇,于是决定对所有奇形怪状天使们的身体进行一次更新换代。 虽然依旧保留了一些非人特徵,但总归是不再那么无法直视了。 这一点一定要感谢地狱数千年来对天堂持之以恆的审美嘲讽和美学「霸凌」。 要不是地狱的那些大恶魔们每次天堂地狱开战之前都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展示自己的美好容颜,并且十分顺应时代发展地在阳间网络上大肆炫耀颜值、广纳「信众」,耶和华也不会过了好几千年才想起来给自己的下属颜值来一波大整改。 让我们说,谢谢地狱,谢谢地狱的恶魔们。 【……谢谢地狱。】 【虽然对天使的幻想破碎了,但好像又可以捡起来黏一黏拼拼凑凑继续幻想了?】 【异形爱好者震怒,凭什么不能审美多元化?我们对美的欣赏就一定要那么狭隘吗?当你欣赏一头雄狮的时候,你要欣赏的难道不是它的獠牙多么锋利,鬃毛多么茂密,四肢多么遒劲有力,身姿多么矫健吗?你难道还要强求它双眼皮大眼睛长睫毛白皮肤吗?】 【前面的,只能说人可以,但是不应该。】 【虽然但是,四个脑袋实在还是有点重口了。】 第138章 南斗星君与贪狼星君 欢宴小区旁边的这条小巷算不上大路,只是小区为了方便居民来往特意拓开的一条仅能供一辆车单向行驶的水泥路。 虽然巷子十分狭窄,但由于来往的行人不少,两侧的路灯夜里也通明,即便是夜深时也断断续续有人经过,倒是称不上偏僻。 之前为了调查刘志的死亡原因时,几个人已经来过一次,也正是在这里发现了一道刀气痕迹。 当时崔殷他们以为刀气的来源是地府叛军手下的刀灵——虽然后来亲眼见到中年女人后,事实证明并没有第三者刀灵出现,用生灵宝刀为自己捏了个壳子的中年女人本身就能制造出那种刀气痕迹。 中年女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夺取地龙脉的龙珠,而得到龙珠的目的是召唤谢澜。这个逻辑链条是十分通顺的,至于顺便还用这条地龙脉坑了白木道人一把,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总之,中年女人的大部分图谋都没有落空,要不是被她召唤出来的谢澜条件反射一叶子噼死了召唤他的人,说不定中年女人的退场还能更「悲壮」一些。 而现在已经可以得知,撺掇中年女人以及其他一些目前还没发现但绝对存在的地府叛军,让他们坚信鬼帝谢澜江可以復活的幕后黑手其实是某位「天堂来客」。 并且这位「天堂来客」还掌握着天庭的出入证,可以让其他人去天庭暂避风头。 在这样缩小缩小范围的情况下,想必对方的身份天庭那边很快就能调查清楚——毕竟这种「跨国」案件不仅需要地府和华国官方参与调查,同样还需要涉事的天庭派出人手。 据东华帝君透露,这次「下凡」的正是司命府南斗第一星南斗天府司命镇国真君,也即南斗星君。 南斗星君是个留着长长白鬍子的小老头,当初为了崔殷的健康活泼成长没少忍痛奉献出自己的鬍子,脾气十分和善宽容。 是即便鬍子被薅成用了十年的拖布头也只会笑眯眯说「下次可别再这样了,老夫的鬍子还是很珍惜的」的那种类型。 当然,也有可能是崔殷过于「凶名在外」,南斗星君知道自己哪怕诉诸武力也打不过这个还有好多年才成年的小孩子——直接送上鬍子给薅总比被打一顿之后再被薅鬍子来得有脸面。 「南斗星君一个人过来吗?」钟馗听见崔殷透露的「信息来源保真的小道消息」,不由问了一句。 毕竟司命府三十五位司命里,南斗星君可谓是武力值最低的一个,属于拉低司命战力的平均值,坠了司命府的名声的那种。 虽然小崔判官的确可以一打十,一打百,一打千。但让她一个人带着一熘儿不会打架的神仙们,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笑死,无所谓,小崔判官会出手。】 【小崔判官:让开,我来。】 【这就是一个大佬带一群萌新刷本吗?爱了爱了。】 【虽然但是,其他人不会真的只是在旁边给大佬鼓掌吧?呢个场景太美我不敢看啊!】 【为什么你这么说完我也切实地担心起来了……】 崔殷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文官包围的事实——虽然她自己也是个从来没被当成文官对待过的文官,「一同过来的还有司非府的贪狼星君。」 贪狼星君作为天庭的警务官,其武力值自然是不用多说的,更令崔殷觉得亲切的是,这位贪狼星君其实也是文官转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当初天庭初建时,贪狼星君应聘的其实是整理资料、审核报表的纯文职。至于其原因,据说是当年的贪狼帝君觉得自己性格偏内向,且「身娇体弱」,不是很能做得来与人交往以及消耗大量体力的劳动。 审批职工入职情况的泰玄都省张道陵天师看着对方的既往履歷: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既然员工的岗位期许如此,贪狼星君又的的确确满足这份岗位的要求,张天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份入职书。 而让张天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的是,仅仅两年之后,贪狼星君就递上了调岗申请。 毕竟一个每天靠重达万斤玄铁订书器整理资料、用千变万化符复印文书、审核报表全靠武力逼供的人来说,的确调岗比较适合。 张天师:所以之前「性格内向」、「身娇体弱」是说谁来着? 呵,男人。 自从调岗进入司非府后,贪狼星君可谓是顺风顺水,一路升迁,到最后已经熬成了司非府最大的头头。 而在贪狼星君的「英明指导」下,司非府也的确发展得蒸蒸日上,连天庭的犯罪率都有了显着降低。 虽然对司非府暴力执法的投诉不减反增,但只要给贪狼星君身旁配上一个加强连的急救医生,还是能保证犯罪分子的生存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 牺牲贪狼星君一个每天写大把大把检讨和检查报告,幸福天庭千千万万家。 还是划算的。 大概。 「天庭的两位星君大概什么时候会到?」胡道已经掏出手机给特事局的几位局长副局长群发消息了。 这可是大事件,相当于外交官到访的那种,他一个二级侦查探员当然不能自行判断,需要直接和大老闆联繫,决定应对措施和会面时间、地点。 崔殷也知道这次天庭来人与当时她和小帝君被崔判官一脚兜进阳间不是一个性质,她那次属于私人性质的拜晤,只要不参与进华国军政警大事就只是个个人身份的游客。但南斗星君和贪狼星君这次「下凡」代表的是天庭参与进此次追兇,是有官方身份的「外邦来访使臣」。 两者性质全然不同,当然也就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应对。 虽然依旧觉得抓个人而已没必要这么麻烦,但作为一个成熟的职场人,小崔判官很聪明地选择对此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他们大概明天过来,今天我们也正好把刘志的案子结了。」崔殷食指点了点生死簿金光闪闪的封面,开口。 第139章 参观城隍庙? 刘志的案子目前陷入了线索不足的僵局,而唯一的突破口自然就是已经被特事局羁押的白木道人。 根据胡道那几位「小弟」的回传汇报,特事局里精通读心术法和催眠术法的术士们正在努力从白木道人口中撬话,鑑于中年女人已经死了,她曾经在白木道人身上种下的禁制也大部分随之消散,不用再担心多问一句话都会让白木道人当场爆炸成一团肉末。 总之盘问和审讯的进度十分可喜,大概到下午就能得出初步的审讯结果了。 「既然已经没什么可查的,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饭?」胡道兴致勃勃提出建议。 【……曾经我一直以为道仙人真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来着,直到胡谷说他一顿饭能吃掉三只鸡两只鸭在加上半斤红烧肉。】 【上辈子怕不是个饭桶转世?】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怎么吃都不胖!我羡慕嫉妒恨!!!】 【这种体质我也好想要啊!稍微多吃了两口肉都会长称简直要哭死了!】 崔殷也有些好奇地看向胡道,「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吃?」 小崔判官记得当初和胡道、林鹤一起调查雄成妖丹失窃时,这只狐狸还没有如此急切地表达出对食物的渴求来着? 胡道:「……」 原型是只红毛狐狸的胡道扭捏开口,「怎么了,狐狸过冬之前要屯秋膘有错吗?狐狸想攒够脂肪冬天冬眠有错吗?」 「狐狸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崔殷:「倒也不必把你想吃东西的欲望描述得如此高大上。」 毕竟狐狸的确需要在入冬之前囤积脂肪,甚至还要换毛,但从来没听说过狐狸需要冬眠的——要么是胡道这只纯种狐狸被雄成那头纯种棕熊带出了冬天睡懒觉的习惯,要么是胡道根本就只是想吃东西随便扯了个理由。 而根据小崔判官火眼金睛的判断和分析,胡道这样的,应该是第二种。 总归现场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况且如今的确是午饭的时间了,崔殷几个人便就近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餐馆,由着自称非常会吃是个美食家的胡道点了一桌子的饭菜。 【?骤然放毒可还行?我中午就啃了一个煎饼啊岂可修!】 【犹记当年,小崔判官直播抓鬼后第二天就深夜放毒,那可是她身为一个灵异区主播的第二次直播,她竟然就直播吃火锅!】 【前面的是老粉了,那场火锅局我也看过,只能说是无差别残害夜里看直播观众的身心。】 【气,听说那场节目效果很足来着,结果连场录播都没有。】 【重新定义「节目效果足」,小崔判官所有直播全程看下来,一场不落的老粉表示,那一场直播大概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全程小崔判官都没说过几句话,就一直吃火锅,给小帝君夹菜,非常偶尔地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敷衍我们两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你爱上不回家的人~你粉上不宠粉的主播~】 【到底要让小崔判官怎么宠粉啊?随机抽两个观众体验地府三日游吗?】 【……虽然但是,小崔判官抽我!】 【你最好是抽奖的抽。】 直播间观众们只是在插科打诨,随口一提,崔殷却突然意识到「地府三日游」这种形式的可行性。 既然地府的鬼差们都可以时不时来到阳间体验一下别样人生,普通鬼魂也可以在拿到审批和地府准出许可、阳间准入许可之后回到阳间「探亲」——当然是单方面「探亲」,只能他们探亲,不许亲探他们,也即鬼魂不能在阳间人面前显露身形。 那么阳间的人在经过多方面审核之后,去地府旅个游,反向探个亲,观赏一下未来的居住场所,也不是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之前的各种忧虑都是由于华国官方关于鬼神一事的政策导致的,而如今特事局已经逐渐放开普通百姓对于地府和鬼神之事的认知,那么适应这种新形式的政策和发展方式也就该提上日程了。 崔殷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可行。 「要么,我们先短暂地试个水,在直播间抽两名幸运观众,体验一下参观p市城隍庙?」崔殷筷子头在碗边轻轻一扣,发出清脆的一声。 有崔钰崔判官那句「鬼门已关」的话打底,短时间内回地府崔殷是不抱任何希望了——虽然她老爹崔钰战斗力不怎么样,但能成为判官的人怎么也都有些他人无法企及的能力,既然崔钰对崔殷说了「鬼门已关」,那不管鬼门实际上关没关,至少对于崔殷肯定是关了。 崔钰判官的能力类似「言出法随」,但限制更多,强制性也不如真正的「言出法随」。 如果想强行打破这种语言施加于她身上的束缚,倒也不是做不到,但暴力打破束缚的行为会引起能力对崔钰本人的反噬。 不是特殊紧急的情况,崔殷倒也没对自家老爹讨厌到那种程度。 毕竟虽然崔钰不怎么靠谱还经常坑女儿,但崔大判官实际上还是很爱崔殷这个女儿的。 只是他本性既皮且屑,哪怕对自家的宝贝女儿也常常收不住那些想坑人的坏心思。 当然,在崔殷成年之后,崔大判官能坑到她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至少这次被一脚兜到阳间已经是百年来崔殷在这场持续良久的父女攻防战中唯一的一次败北了。 虽然一次败北就被迫好长时间回不去地府的确不怎么划算,但愿赌服输,既然是自己一时不察被偷袭成功,小崔判官也已经做好了在阳间长时间驻扎的打算。 「参观p市城隍庙?」北司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这个建议不错,颇为认真地想了一阵子,「这个想法可行。」 参观地府涉及的事情太多,一时不能轻易定下来,但城隍庙本就是地府在阳间特设的办事处,属于地府治理但华国参与监督的机构,组织参观显然更具备可行性。 同样也可以作为未来阳间百姓参观地府的一步跳板。 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 第140章 噫!我中了! 【只能说,小崔判官的行动力总能先人一步。】 【虽然但是,参观城隍庙到底参观什么啊?是那种歷史建筑类的城隍庙吗?还是真正有城隍驻扎的城隍庙啊?】 【……前面的话说的真的好绕啊!不过我能理解你,就是阳间普通人造的城隍庙还是有地府公务员的城隍庙,对不?】 【我好想亲眼见一下城隍什么的啊!感觉好神奇。】 【就是,城隍也是神仙吧?四捨五入这就是见神仙?】 【抽我!抽我!】 【妈妈我要去见神仙!小崔判官快抽我!】 「p市附近的可以参与抽奖,离得太远的就不要抽了——最好保证今天晚上就能到达p市,最迟明早。」崔殷先和特事局副局长报备了一下自己的突发奇想,在得到「参观人数不能超过两人,直播时不能过度透露地府消息」的回覆后,再次抬头看向屏幕,「抽两个人,报销来往车费和食宿费,所有关注我的都能抽,感兴趣的试试看吧。」 「十分钟之后开奖,如果有抽到但来不了的,就再抽一次,直到抽到确定能来的观众为止。」 崔殷说着,随手点开了抽奖界面。 十分钟很快过去,崔殷点开中奖观众的信息,表情有些莫名,「芸芸和我爱吃甜桃——巧了,都是熟人。」 【啊啊啊是哪两个b……格满满的人抽中了啊!!!】 【我恨,又成分母了!】 【就,我到底能不能抽中一次啊!】 【哭了大哭特哭,我好想去看看城隍庙到底什么样子!】 【只能在家里孤苦伶仃看直播了。】 【芸芸……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小崔判官直播间送礼物的中奖名单里就有这个人!!!这什么欧皇!】 网名芸芸真名李芸的「欧皇」捂住嘴发出一道无声的惊唿,因为过于惊喜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同居的室友正在游戏里摸鱼,偶然瞥见自家好闺蜜一脸世界名画《吶喊》的经典表情,不由发问,「又怎么了?你不是在看直播吗?」 「噫!我中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两个人,熟悉的惊唿。 室友表情一呆,「你别告诉我你直播间抽奖又中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李芸连连点头,「嗯嗯嗯,我好开心啊!」 「……虽然但是,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寿命啊,最好明天不要出门了吧?」室友一脸「我一点都不羡慕你这个欧皇」的表情。 李芸高兴得已经有点傻了,「那不行,我马上就要收拾行李,从这里到p市还挺远的,我得立刻去赶高铁。」 室友:「桥豆麻袋!你先过来给我抽个卡,这次限定池马上结束了,我只攒够半个保底,怕抽不到想要的角色。」 已经习惯被室友当成一个无情的代抽机器的李芸非常习惯地结果室友的手机,随手点了一下十连抽。 随着一道金光闪过,第一个出的角色就是她想要的限定角色。 室友刚准备欢唿,就眼睁睁看着限定角色接二连三地出现。 三个限定的金色角色,整整齐齐排列在抽卡展示界面上。 「……每当我觉得你已经是欧皇的时候,你总能给我更大的惊喜,」室友语气已经有些麻木了,「芸啊,你干嘛不去买彩票呢?苟富贵,勿相忘啊芸。」 李芸:「……」 刚才不是还说我最近不要出门吗? 现在都开始撺掇我买彩票了? 是何居心吶! 与正在和室友一起兵荒马乱收拾行李的李芸不同,身为日常出差的老出差er,陶添在狂喜过后立刻就反应过来,抬笔龙飞凤舞写了一张请假条,气势汹汹沖向主管办公室。 眼看着陶添杀气腾腾冲进来的主管:「……有话好好说。」 「明天周日,我申请请假不加班了!」陶添昂首挺胸,一脸理所当然。 主管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陶添不仅重复了一遍,还加大了音量,「我说,我申请明天请假,不加班了!」 「你想好了?全勤……」主管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陶添打断了。 「主管,合同上约定的是每月四日带薪休息,如需加班需要另付加班费,公司可一分钱都没付过,这些收款我都有记录,就算我辞职也不需要付违约金的。」 主管立刻换上一副和蔼的笑脸,「哎呀,小添说什么呢,什么辞职不辞职的,多晦气啊!不就是请假么,当然可以,我这就给你批假条!」 顺利要到请假条的陶添再次风风火火回到工位,开始疯狂百度「拜师应该带什么拜师礼」、「徒弟如何拜师,师父才不会拒绝」、「师父最爱听的一百句话」…… 没错,陶添和主管提到的辞职并不是一句玩笑话或者单纯的威胁,他是真的有认真考虑过的。 作为从小就能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的孩子,陶添的童年并不能称之为幸福。 虽然有十分爱自己甚至愿意相信孩子特殊的父母,但碍于他们无法真正看到陶添眼中的世界,往往会将陶添这种异于常人的视觉视为心理问题。 陶添能理解父母的顾虑,也认认真真地看了两年心理医生。 但问题始终没有解决,他依旧有「幻视」的毛病。 还是在年纪渐渐大了一些,懂得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行为之后,陶添才逐渐装出不再看到幻觉的样子,假装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过着平平无奇的日子,看到平平无奇的景色。 但这种伪装并不容易,哪怕是天性乐观的陶添也有数次几乎坚持不下去。 是在他的父母逐渐发觉自己的孩子依旧会「幻视」,但却强逼着自己做一个「正常人」的时候,父母和孩子进行了一场长长的谈心。 最后的结果是,父母虽然依旧无法切实理解陶添眼中的世界,但他们接受了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的结果,并且不再认为这是一种需要改变的病态,他们只是告诉陶添,「或许为了在这个社会更加自如的生活,你需要戴上面具伪装自己,但在我们面前,在你的父母面前,你永远不需要伪装。我们爱你,爱的永远是最真实的那个你。」 这一段话,治癒了陶添之后的数十年。 第141章 这届观众都不能要了 崔殷几个人吃了一顿味道不错的午饭,顺便确定好了第二天参观城隍庙的两个直播间观众,接着胡道便收到了老苍的电话——特事局对白木道人的审问结果已经出来了。 让小崔判官有些无语的是,白木道人竟然和那个中年女人是「事实夫妻关系」。 【???吃瓜吃得一脸茫然。】 【话说,那中年女人是用刀,也就是金属捏的身体吧?那可是刀啊!白木道人到底怎么进的去的!】 【前面的,托马斯小火车又开车了是吧?】 【神tm事实夫妻关系,就是姦夫淫妇的勾当呗!】 【……只能说,的确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然是事实夫妻关系,但并不耽误他们互相坑是吧?】 【还有个问题,你们还记得当时白云道长说过什么吗?这个白木道人可是个能把自己亲生孩子弄成一副不人不鱼骨架的狠人!】 【我yue了!什么垃圾玩意儿凑一对了!!!】 崔殷在短暂的无语之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夫妻关系的确是一种保持联繫和共同保守秘密的常见关系,他们两个会发展到这一步也不足为奇,毕竟是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合作了。」 「白木道人关于刘志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他在和中年女人的合作中主要负责技术升级,对外的事情往往是中年女人做决定。」胡道一字一句读着老苍髮过来的调查报告,「白木道人只记得,两个多月前,中年女人带回来一具身体,让他帮忙将其改造为傀儡,并且要求他维持尸体暂时不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因为之前中年女人就要求他做过这些事,一般都只是为了復活鬼帝谢澜江,白木道人便也没在意,顺便帮她做好了。」 胡道读着读着,啧了一声,「我之前还觉得白木道人能做出之前那些事情,应该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怎么真见了面是那么一个中二莽夫,现在好了,结果出来了——之前那些阴险深沉的勾当根本不是他自己安排的。」 总之,刘志尸体不腐的原因出现了。 而中年女人需要这具尸体的原因也差不多浮现在了水面,无非就是她想要偷龙珠,但名为夫妻自然需要和白木道人日夜相伴,一时没时间做这件事情,那当然就需要一个帮忙做事的人。 至于那道残存在尸体上的刀气,估计就是中年女人当时附着在刘志尸体上的,为的是让一具普通人的尸体拥有能够取得龙珠的力量。 然而普通人的尸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锋利的刀气,一条胳膊被直接截断。中年女人担心白木道人发觉尸体上的异样,干脆将其分尸,并给目击者下了诅咒,让对方立刻报警,将尸体交由公安局处理。 「所以,刘志身上的水腥气,其实是他偷取龙珠时留下的?」钟馗微微皱眉,「地龙脉毕竟属水,会留下这样的味道也并不为怪。」 崔殷点点头,「除此之外,那位目击者还被中年女人『改造』成了可以和天堂那位『来客』联络的通信工具。」 【只能说真相似乎也不是那么复杂。】 【但是真的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大概是因为线索太杂乱了?】 【亲身看过一次才能感觉到刑侦什么的到底有多复杂,小崔判官他们还可以藉助各种玄学手段呢,警察叔叔们就只能靠自己的刑侦工具和刑侦手段了。】 【虽然但是,那具尸体真的是自然死亡啊?】 【很多这样的事情的,看起来特别像是兇杀现场,但事实是自杀或者意外死亡。】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死都死了,尸体还要被折腾来折腾去!】 【之前不是还有尸体莫名其妙被挖走的吗?】 弹幕提到这里时,崔殷也问了出来。「齐辰和的尸体有着落了吗?」 齐辰和,当初崔殷和北司去游乐园时遇见的那位卧轨冤魂,被妻子pua且残忍杀害,死了之后本来只想让人帮忙把他的尸体挖出来报案,结果尸体丢了。 可谓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 「已经在白木道人交代的地方找到了,尸体保存完好,据说只是被用来尝试了几个术法,并没用来作什么奇怪的事情。」胡道点点头,「还有之前阿虎的身体,据白木道人说,也是为了测试活妖的身体能不能制成傀儡,发觉虽然能短暂控制,但需要消耗大量精力,还容易失控之后就放弃了——当年j市山林气候异常就是白木道人在操纵阿虎的身体时妖力失控造成的。」 总之就是白木道人劳模一样到处出现,恨不得在每一个刑侦人员面前刷个脸熟,究其原因就是需要各种各样的样本做实验。 既然白木道人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钟馗便果断地向小帝君和小崔判官告辞了。 至于胡道,他作为特事局和崔殷关系最好的一只狐狸,自然也需要用接下来的一下午和特事局赶来p市的领导们商量一下迎接天庭过来的两位星官的事情。 而莫名其妙就非常像一个电灯泡的谢澜,则被崔殷打发跟着钟馗一起回到地府「验明正身」去了。 于是,原地又只剩下了崔殷和小帝君两个人。 崔殷笑眯眯地面向悬浮在半空中摄像头,「好了,无关人员都已经离开。接下来,又是我们私密相处的时间了。」 【我就呵呵,你看看旁边的小帝君再说「私密相处」这种话啊?】 【鬼的私密相处!我就知道你要带小帝君出去玩!】 【日常羡慕小帝君怎么办?!】 【前面的,你好好想一想啊,小帝君是小崔判官的老闆!小崔判官这相当于是陪老闆!是假期还要和老闆一起!】 【啊,就是那种上班的时候被老闆疯狂剥削,假期的时候还要给老闆干家务、到处买东西、接送孩子上下学、做保姆、当司机的那种吗?】 【……为什么被你这么说完,我竟然一点冲动都没有了?】 【变相加班吗?突然开始怜爱小崔判官了呢。】 崔殷:「……」 直播间观众们的脑洞到底还能治吗? 这到底是脑洞,还是脑袋上开了个黑洞? 不能要了,这届观众都不能要了! 第142章 很有干劲的城隍 然而崔殷这次还真不是要带小帝君出去玩——虽然她的确挺想的,但作为地府判官,她还是有先做正事的觉悟的。 她准备提前去p市的城隍庙看看,并且稍微布置整理一下。 怎么说也是地府的门面,是鬼魂们进入地府前必须经歷的第一处场所,如果门面都不能吸引人,那还怎么谈之后的路程? 更何况地府首次在广大观众面前展露真身,当然得矜持一些,端庄一些。 稍微拿捏一下分寸和尺度,既不能太殷切,也不能太冷淡,要迎合得刚刚好…… 「既然大家都不怎么期待和我的私密相处,那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吧。」崔殷依旧笑眯眯地,说出来的话却让直播间的观众们手速飞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小崔判官别关啊!哪怕你和小帝君出去玩儿,也可以顺便带上我们啊!】 【就是啊,别关别关,不用理我们,就当我们不在嘛!】 然而小崔判官是个何等「心狠手辣」的人,根本没理会屏幕上疯狂刷起的礼物和弹幕,果断地关掉了直播。 「小崔判官是准备去p市城隍庙看看?」北司看着崔殷手指点上直播间的「关闭」按钮,不由得发问道。 崔殷点点头,「地府对城隍们的管理太松懈,我担心这儿的城隍也和s市那个一样,啧。」小崔判官用一个拟声词形象地形容了自己对s市那位小老头城隍的嫌弃。 一大把年纪了,连个科技化办公的工具都搞不明白,说话还文不文白不白的,要不是城隍的人事关系不归小崔判官管,她早在当时就直接把人辞退了。 「也不知道仵官王怎么想的,现在城隍已经成了地府最大的官员短板了,我都提醒过他好多次,让他精简一下城隍数量,调整一下城隍的部门结构,」小崔判官说到这里,十分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好多回了,城隍那边户籍统计出了问题,我这边也一片麻烦。」 关于城隍们的职业归属,一直都是地府的老大难问题。 总之经过种种调整和扯皮,如今由仵官王代管城隍事宜。 小帝君沉默片刻,「除了仵官王,也没有其他人愿意管理城隍一事。」 虽然这场长达近百年的扯皮发生在小帝君继任之前,但哪怕是最近十八年,仵官王关于管理城隍发出的牢骚和抱怨依旧三五不时传到北司的办公桌上,他也不是没动过找个其他人管理城隍的念头。 然而被地府其他官员们联手掐死了。 「好不容易把这摊活儿推到仵官王身上,要是重新找人的时候仵官王也不干了怎么办?不妥不妥!」 北司:「……」 其实大可不必对本君如此坦诚的。 本君并不想知道你们当初为了把这摊活儿推出去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牺牲。 「之前城隍的工作的确很难处理,毕竟关系到和阳间的联繫,鬼魂们对地府存在的不相信和不理解等等,也难怪他们想把工作推出去。」 小崔判官理不直气不壮地开口,努力假装当时她不是把工作推诿出去的人之一。 「道协大会之后,城隍们的工作应该会轻松一些了。」小帝君也只能无奈地轻嘆一口气,还长着白嫩嫩奶膘的小脸端庄肃穆,可爱得崔殷再次伸出「爱之魔爪」,把人仔仔细细上下蹂躏了一遍。 令崔殷松了一口气的是,p市的城隍属于城隍中的优质品种,不仅长相年轻俊朗,而且工作娴熟,待人热情,十分适合地府宣传工作。 「我也不知道在p市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p市城隍名叫金诚,说到这里时也长长地嘆了口气,「虽然名义上城隍是地府驻扎在阳间华国的使馆,但实际如何小帝君和小崔判官您们也清楚,我们只能在城隍庙里等待鬼差将鬼魂带过来,平时很少与活人接触,更别提和华国官方合作了。」 崔殷又把道协大会即将举办的事情和金诚说了一遍,这个尚还没被日復一日工作打磨得消了工作热情的年轻城隍这才露出笑意,「那就真是太好了,我很期待华国和地府真正互相对话的那一天!」 「您放心,我一定尽自己所能,将地府最好的一面展示给观众,争取让他们从此爱上地府,感受到地府对他们的热忱欢迎和诚挚恭候。」 「……虽然他们未必会喜欢你这种欢迎,但这份热情很不错。」工作了三百年的崔殷已经是个成熟的混子,实在很难再找到当初那种初入职场的热情了。 金诚双腿併拢,左拳敲击胸口,敬了个地府专用的礼仪,「是!定然不负小帝君和小崔判官的重视!」 既然p市的城隍庙没有什么需要整改的问题,崔殷便掏出手机开始定位p市的热门旅游景点。 「小帝君,要去竹苑看看么?」p市歷史悠久,是绵续三朝的古都,虽然华国建国后有些许衰落,但总归还是底蕴深厚,一应歷史建筑吸引了不少游客。 比如最近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小帝君到处吃吃喝喝玩玩玩的崔殷。 于是不少苦苦等待第二天小崔判官直播的观众们在刚刚「含泪告别」了小崔判官不到两小时后,便再次收到了小崔判官正在直播的提醒。 【???求问到底为什么突然杀个回马枪?】 【啊啊啊!小崔判官是在竹苑啊!】 【竹苑!我家就在旁边!现在出门是不是可以偶遇小崔判官?】 【小崔判官是有品位的!虽然好多人都在吹p市四大园,但要我说,竹苑才是yyds好吧?】 【我记得三年前去过一次竹苑,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片竹林,景色特别好!】 崔殷瞥了一眼屏幕,顺便解释,「忽然想起来,可以带大家参观一下竹苑。」 「这里景色的确不错,我记得四百年前,竹苑刚建起来的时候,我还来这儿住过两个月——当时这个园子是日游神建来当做阳间偶尔小住的住宅,委託一位富商为他建造的。可惜园子建成后日游神忙于工作,估计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过来住。」 「于是那位富商又从日游神手中把这座竹苑买了下来,成为了竹苑的第二任主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第143章 凡尔赛的最高境界 【……我怀疑主播在凡尔赛,但我没有证据。】 【这个歷史古蹟看着漂亮吗?漂亮吧,当初我看着建成的。】 【这种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想吐槽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糟糕,轻描淡写说出非常nb的话,这样的小崔判官真的好帅啊!】 【啊啊啊这就是长生种的伟力吗?「我当初打过你祖宗的祖宗,打过你祖宗十八代哦」那种?】 【就是去逛博物馆,对着博物馆里的藏品轻描淡写说一句,「这个瓷杯,仅仅是看着好看罢了,用来喝茶颇为无趣。」要是旁边有人和他抬槓,就再轻飘飘一句,「我当年用过,就是这样。」】 【嘶,好帅!而且好自然地在耍帅!】 【真的,那种长生种的底蕴扑面而来呢!】 崔殷:「……」 她倒也没有这种心思。 况且,以她将将五百岁的年龄,在地府也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辈而已,根本称不上什么「长生种的底蕴」。 倒是地府有几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前辈,那是真正看着人类从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过来的,说不定什么半山遗址、河姆渡遗址之类的地方还留着他们用过的石碗石刀呢。 那才是真正的凡尔赛于无形之中。 但不管怎么说,经歷了四百多年的风雨依旧焕然若新的竹苑的确是一个悠然度过半下午的好去处,尤其是那片当初崔殷小住时就很喜欢的竹林。 过了这么多年,竹林已经比崔殷住时扩大了不少,将原本后面的一条小溪也含纳了进去。 小溪上搭了一座带竹亭的竹木桥,造型古朴大气,融在苍绿的竹林里显得端庄又清美。 崔殷就抱着小帝君站在亭子上看远处朦朦胧胧的风景,「这里的确不错,比当时我住时还要漂亮一些——就是进门需要交门票,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觉得……」 「怎么想都有点吃亏。」 【笑死了,所以到底为什么去朋友家还要交门票是吗?】 【更正,不是去朋友家,是去朋友曾经的家。】 【你好严谨.jpg】 【总之门票绝对没送到当初那位富商手里就是了。】 【竹苑的歷史没学过吗?富商之后竹苑又经歷了近十代主人,建国后最后一代竹苑主人将其无偿赠送给了国家。所以现在国家收门票,很合理。】 【……倒也不必这么较真。】 崔殷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如今的她早就不像刚刚来到阳间那样,穷得要去天桥顶上摆算命摊挣钱了。 从小到大就穷过那么几天的崔殷:有钱,跋扈。 「日游神是很喜欢竹林吗?本君记得他在地府的住处后院也有一片竹林。」小帝君眺望着远方的美景,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问崔殷。 崔殷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努力斟酌着怎么回答才能不那么戳日游神这位「淳朴」老大哥的心。 「倒也不是,他就是取一个竹子的象徵意义而已。」 小帝君的桃花眸子因为震惊微微瞪大,显得十分可爱,「是正直虚心吗?原来日游神这么有追求?」 「那倒也不是……」在小帝君晶莹泛湿的剔透瞳孔的注视下,崔殷很快就把日游神给卖了,「其实是当初日游神喜欢上了天庭一位女仙,甚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谁知道某天突然发觉对方瞒着他又找了个年轻帅气的妖怪。」 「自觉头顶发绿的日游神从此就决定在自己住的房子附近种上竹子——以警示自己被人绿过的事实。」 【因为竹子是草,被戴了绿帽子等于头顶长草,所以要在自己家附近种上竹子吗?】 【……这种脑迴路,也的确是挺迷离的。】 【只能说是过于抽象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连有正式编制还是中央重要岗位的神仙也会被绿吗?】 【而且对方还找了个年轻帅气的妖怪,和着是找了个小白脸吗?!】 【……合理怀疑日游神的长相怎么破?】 【我也很怀疑啊。】 既然已经开始揭人老底,那就不介意揭得更直接一些,崔殷干脆全盘托出,「日游神长得并不丑,其实还挺俊朗的,只是……不怎么注意个人形象,往往鬍子头髮都长到一起了才能想起来还要整理仪容。」 「至于那位女仙,只能说出轨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总之在她被前后三任小白脸骗得人财两空之后,她才终于想起了日游神的好。」 「当然,那个时候的日游神已经被住宅前前后后的竹子薰陶得『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了,自然也就没有理会对方。」 【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无语吧。】 【哪怕我鬍子拉碴不剪头髮你也爱我吗?】 【……不管怎么说,出轨都是不对的。】 【突然回归道德素质教育是怎么回事啊喂!】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出轨,后果很可怕,是吗?】 【笑死,小崔判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还要兼职社区调解员工作的啊!】 崔殷正在和直播间的观众们闲聊,忽然听见手机响了起来,而且是天庭来电的特殊铃声。 「大外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崔殷避开直播摄像头的方向,接了来自东华帝君的电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一向和善温和的东华帝君语气难得阴沉,「就在刚才,南斗星君被人袭击了。」 崔殷一愣,「天堂的人?」 她刚刚把罪魁祸首来自天堂的消息传给天庭,天庭也刚刚决定派南斗星君和贪狼星君来到阳间配合解决这次事件。就在这个关头,南斗星君被人袭击,其原因和目的简直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对方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动用的力量十分明显属于天使。」东华帝君声音冰冷,「但天堂那边已经发回调查结果,对方本该在五百年前就死于天堂和地狱的大战。」 崔殷也紧紧皱起了眉,「死而復生?」 「恐怕是这样。」东华帝君沉沉嘆了口气,「看来作战计划还需要改变一下。」 第144章 瞒天过海的方式 「南斗星君的伤势如何?」 「还好,南斗他虽然战力不行,但防御力还算可以,虽然明天不能下界,但修养一两个月就没问题了。」说到这里,东华帝君的语气终于有所缓和,「好在南斗之前和玄武学过龟息术的基本心法,那个天堂的杂碎以为南斗已经没了气息,就没再继续蹂躏他。」 连东华帝君都用了「蹂躏」这两个字,恐怕南斗星君的伤势也不会像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 更何况,在天庭有数不清的医仙待命的前提下,还需要修养一两个月才能养好的伤势,其严重程度已经可想而知了。 崔殷食指急促地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能确定天堂那个垃圾现在的位置吗?」 地府和天堂的关系一般,两方互相都没有开放「绿卡」或者「签证」机制。更何况天堂的神仙都属于阳间的神,通过阴阳交界进入阴间一定会引起巨大的反应,最近地府正在戒严,如果对方进入地府,崔殷这边一定会立刻收到通报。 但如果是持有天庭出入证的神仙,无论是继续藏匿在天庭,还是冒险偷渡进华国,或者利用其他手段进入其他天外天,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追踪不到,」东华帝君又嘆了口气,「天堂已经将对方身为天使时的所有信息都发了过来,但……对方如今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根本无法依靠以前的数据进行追踪。」 崔殷敏锐地注意到了东华帝君使用的字眼,「身为天使时?」 「没错,那个杂碎名叫莱克斯,曾经是耶和华座下的四翼主天使。但在地狱建成并向天堂举起反旗后,他便追随路西法一同堕天了——自那之后,他便以堕天使的身份生活在地狱,直到五百年前被确认死于天堂和地狱的大战。」 三千年前,阴间各个势力之间打成一团的时候,不少势力和阳间的关系也不太平。 像地府和天庭这样很快确立了合作共治关系的双方不同,天堂和地狱就是阴阳两方打得不可开交的代表。 地狱原本在阴间诸多势力中并不算强大,虽然有所谓的魔神撑台面,但整体战力偏向弱势,也打不过一直在和他们争抢地盘的冥界和海姆冥界。 是在天堂的那位光耀晨星路西菲尔公开向上帝和天堂举起反旗,并且堕入「深渊」——也即通向阴间的通道,并且带来了一大批追随他堕落的堕天使之后,地狱势力才迅速壮大起来的。 正是因为路西法的突然插足,一直稳步蚕食地狱这片地盘的冥界和海姆冥界感受到了威胁,秉持着「见好就收」的原则,火速同意了地府这边提出的「和平共处议案」,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了当时的地盘划分。 初掌地狱的路西法在从冥界和海姆冥界手里抢回了一部分地狱的地盘之后,也碍于堕天使分身乏术且数量不敌,难以持久作战的原因选择了停战。 但阴间众多阴司不再互撕,却不代表地狱和天堂之间的战争迎来终结——事实上,要不是地狱的主要敌人最终还是天堂,路西法还真不一定那么快就选择「和平」。 总之天堂和地狱的冲突由来已久,即便是如今也时不时就掀起大战,而像莱克斯那样曾经作为耶和华座下的天使,后来追随路西法堕入地狱,最终被曾经的同袍斩杀于战场之上的堕天使,数量也算不上稀少。 天堂方面一般会在确认对方死亡后就离开,将他们的尸体留在战场等待其他堕天使为他们收尸。 不同于对待恶魔务必要将他们除之殆尽连尸体都要一把天使荣光烧掉的态度,天使们虽然杀起堕天使毫不手软,但对待死去的堕天使的尸首,他们却格外温情——毕竟堕天使的身躯当初也是上帝亲自捏出来的。 当然,捏得十分抽象这点就暂且忽略吧。 「按照天使们处理堕天使尸体的方法,对方依靠尸体復活也并非没有可能。」崔殷思考了一会儿,「或者干脆就是尸体成精了?」 连尸体的一小节骨头都能成精(不化骨:你礼貌吗?),整具的尸体成精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东华帝君应了一声,「按照我们对现场的分析,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对方对于天使的术式使用十分娴熟,并不像尸体成精后重新塑造人格的表现。」 「我们和天堂联合作出的初步判断是,对方可能在地狱时就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将灵魂彻底附着在肉体上,而非肉体仅作为灵魂暂居的壳子。」 「天堂判断堕天使死亡与否的根据是对方的灵魂是否依旧完整圆融,也即阴阳之气是否依旧交融成混沌。」东华帝君解释着,「但莱克斯的方法恰好可以避开这种检查,耶和华为天使捏出的身体完全由阳气构成,即便化为堕天使后,只要他们没有抛弃耶和华捏出的身体,他们的身体便依旧充斥着阳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而莱克斯就是利用了这点,将灵魂与肉体彻底融合,阳气就此超过阴气,呈现出一种阴阳不平衡的状态——天堂的天使们就是这样被矇骗了过去,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崔殷撇了撇嘴,「又是一个爱钻空子的傢伙。」 其实莱克斯这种做法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毕竟构成神仙灵魂的其实是混沌之气,和一般意义上的阴阳二气平衡交融还是不同的。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死者又何止数百数千,天使们并不会仔仔细细检查每一具「尸体」是否真的已经死了,往往只是简单地瞥上一眼,就得出结论。 莱克斯钻的就是这样一个空子,瞒天过海,并一直活到了现在,还搅弄出这么多风雨。 「我会联繫地狱,让他们提供莱克斯作为堕天使的各项信息。」虽然天庭和地狱没什么交集,因为天堂的原因也不太说得上话,但地府和地狱却是「兄弟友好」阴司。 忽略其中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私关系,至少在共面敌人这一方面,地府和地狱还是能做到一致对外的。 第145章 地狱大君路西法 东华帝君长舒一口气,「那就最好不过了。」 崔殷和东华帝君的通话一结束,北司便关了直播看向崔殷,「本君直接联繫路西法吗?」 刚刚的对话北司已经听了个完全,此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直接打伤南斗星君,这几乎是在对整个天庭、地府以及华国宣战。 至于刚被崔殷虚晃一枪忽悠了一次,重新打开直播还没到半个小时,便经歷了这一天中第二次骤然断播的观众们:【……】 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崔殷点点头,「辛苦小帝君了。」 地府和地狱虽然因为当初距离比较远,并没因为地盘的缘故打生打死,相对关系还算是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也就是平常不会打起来的程度。 哪怕是堪称地府交际花的小崔判官都没能和地狱那些堕天使和恶魔建立起什么特别友善的关系。 反倒是身为酆都大帝的小帝君,在继任大典上就被来观礼的地狱大君路西法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看上了」。 从此每逢各种节日,小帝君都会收到来自地狱大君的各种礼物,十八年过去光是逢年过节从地狱千里迢迢邮过来的礼物就堆满了一整间仓库。 崔殷:合理怀疑路西法看上了小帝君的美貌。 然而小帝君本人对此却颇为困扰——实在是那位昔日天堂的光耀晨星,如今的地狱大君路西法,在选择礼物方面有些奇奇怪怪的固执。 比如特别喜欢给他邮寄各种粉粉嫩嫩的公主裙,上面镶嵌着各种各样名贵且稀有的珠宝。 大概就是一条裙子上扣下来的宝贝就足够白木道人修復五条地龙脉的程度。 北司:究竟该如何告诉对方自己是个真真切切的男人? 以及,男人其实是不穿公主裙的! 然而小帝君的这种困惑显然无法打动崔殷,毕竟小崔判官也觉得——像小帝君这样的萌正太,其实非常适合可可爱爱的公主裙。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呢,所以,是有什么事情吗?」北司的电话打过去时,路西法几乎是立即接通了。 不仅接通了,还把根本不存在视频通话模式的电话通话硬生生调整成了全息投影模式,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和穿着过于暴露开放的上半身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感谢崔殷已经学会的屏蔽术法,否则在竹苑这种时不时就有游客经过的地方突然「大变活人」,估计小崔判官千奇百怪上热搜的姿势就又要增加一种了。 「本君需要调查一位堕天使,想请地狱协助。」北司十分自然地略过了路西法的「抱怨」,直奔主题。 路西法宛如最漆黑夜幕般的眸子微微闪动,「堕天使?」 「名叫莱克斯,本该死于五百年前的天堂地狱大战。」北司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补充道,「这并非地府、天庭、华国、天堂、地狱任何单方面的事件,必须通力合作,抓捕莱克斯。」 路西法长长地哦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些慵懒,「小帝君是想让地狱和天堂合作?还真是有志向。」 北司:「……」 为什么弄得他好像是个街道办事处的调解大妈一样? 「地府无心插手地狱与天堂之间的矛盾,如果你们两方无法直接合作,也可以单方面与地府及天庭交换情报。」北司板着一张白嫩的小脸,努力压着嗓音开口。 路西法便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我倒是没问题,不知道天堂那边会怎么样?」 「天庭那边会和天堂联繫的。」 莱克斯这起案件本来并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虽然的确是个横跨诸多势力的「跨国案件」,但因为其性质依旧只是「刑事犯罪」,还没涉及引起战争的国际层面。如果不是正好被崔殷和北司碰上,也不必惊动东华帝君甚至地狱大君路西法的程度。 但对方袭击了南斗星君,事件的性质就已经改变了——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就此成为一场「国际纠纷」。 当然,主要还是小帝君身为酆都大帝,不想再麻烦地让手下的人一层一层联络通讯,最后和地狱方面取得联繫,地狱那边还要一层一层上报,直到汇报到主管的办公桌上——整个过程过于复杂且耗时良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远远不如直接一通电话打给路西法,让他点名手下处理这件事情来得方便快捷。 至于必要的外交辞令? 让手下自己按照格式补一份不就好了。 和小崔判官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小帝君对偷懒和钻空子这两件事倒是有了不少心得体会。 「既然如此,我就亲自到华国走一趟吧,」路西法露出一个耀目的笑容,一张曾被称为「光耀晨星」的脸庞俊美无俦,「刚好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好做。」 北司:「???」 崔殷:「???」 亲自,到华国,走一趟? 倒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吧? 不知道为什么,崔殷微妙地对特事局那些局长副局长的髮际线感到了微妙的抱歉。 而当东华帝君再次打来电话,告知崔殷天庭方面代替南斗星君来到阳间的人选将变更为勾陈大帝时,这种抱歉感就更加强烈了。 ——毕竟对于特事局的人来说,这种紧迫感大概就和要在半天之内做好招待他国元首和他国副元首类似。 差不多可以直接把人逼成秃顶吧? 西方地狱的统治者,地狱大君路西法自不必说。勾陈大帝作为协助玉皇大帝执掌整个天庭,并且主持天庭所有兵戈之事的神仙,其职位类似于掌管军事的副主席,也是位无论官职还是实权都站在天庭顶点的大佬。 而特事局要在这半天内决定一应接待方案的对象,就是这两位随便说出的两句话都可能让阴阳两界抖上一抖的大人物。 ——当然,酆都大帝北司其实也是这些大人物中的一员。 只是短胳膊短腿的形象看起来没有那么威严有气势而已。 「不知道这件事情过后,副局长到底还能不能愿意死了之后做我的副手啊?」小崔判官是真心实意地开始担忧了。 第146章 恕不接待 但不论怎么抱歉,该打的电话还是要打的。这次崔殷稍微学聪明了一点,她没直接把电话打给特事局副局长,而是转换思路打给了胡道。 把路西法和勾陈大帝都要来地府的事情一股脑说完,崔殷没等胡道反应,立即挂了电话,并且把胡道的各种联繫方式都一起拉黑。 被轰炸了一脑袋信息,终于反应过来准备对着崔殷疯狂喷射一些需要屏蔽掉词彙的胡道,对着手机屏幕上「您和对方目前不是好友」的红色嘆号,「……」 最终垂头丧气的狐狸只能怀着破罐子破摔,死就死吧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的复杂心情,拨通了特事局副局长的电话。 「怎么了?」副局长摸着自己所剩无几,哪怕给每一根都起一个独特名字都起不上四位数的头髮,悠悠地嘆了口气,「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胡道:「……南斗星君在天庭遇袭。」 「???!!!」副局长人都傻了,「什么情况?」 胡道恶狠狠一闭眼,决定早死早超生,「袭击南斗星君的是三千年前堕入地狱的堕天使,因为这个原因,西方地狱方面地狱大君路西法也准备来华国了解情况。此外,由于南斗星君遇袭不能来华国,天庭方面决定转而由勾陈大帝接受这次事件。」 副局长一张嘴久久没能合拢,良久才发出一声疑惑的问句,「哈?」 「确切无疑呢,副局长。」胡道也沉默了良久,才给出结论。 「怎么可能做得到!哪怕是怎么接待南斗星君和贪狼星君这两位都已经让我们彻底焦头烂额了!地狱大君?勾陈大帝?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他们喜不喜欢看人肉烟花?!啊?!我现在就给他们表演一个原地爆炸,怎么样?!一个个的扎堆往华国来,以为这是什么野生珍稀动物园吗?!」 「恕!不!接!待!」 在副局长声嘶力竭用自己的破锣嗓子吼出这四个字后,胡道耿直发问,「真的这么传话给小崔判官?恕不接待?」 副局长:「……我这就通知局长——恕不接待这四个字就算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总得让所有人都品尝一下这种史上最大最恶的绝望。 胡道:「好的。」 副局长已经彻底陷入了一个工作狂在山穷水尽时会莫名爆发出的疯癫状态,现在显然是无法理性沟通了,胡道也不准备再让对方把浓郁黑色怨气的矛头转向自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隐隐地理解了崔殷的行为呢。 至于崔殷和北司为什么还有闲情逸緻在竹苑继续遛弯,不需要考虑如何接待其他方的来客——那自然是因为小崔判官早就已经摆烂了。 或者说整个地府在接待外宾这方面都已经摆烂了。 无论什么规格的外宾,总之只有那一套固定流程——酆都大帝、十殿阎王、四大判官齐刷刷排在门外,把客人迎进门。 接着左右各四个黑西装制服黑超墨镜的鬼差过来端茶倒水。 最后,该留下的人留下,该离开的人离开。 总共三步,和农村七大姑八大姨的串门流程差不多。 但莫名还挺受欢迎,听说有不少阴司老闆在体验过一次这种接待之后,回去就把自家阴司的接待方式也改成了这种放盪不羁型。 在特事局上上下下所有人通宵敲定接待流程的时候,崔殷和北司已经结束了悠闲的竹苑之旅,回到酒店饱足地睡了一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微风阵阵,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 崔殷今天一大早——或者不如说是凌晨,就被胡道敲着酒店门吵醒,顺手拉开窗帘时天还大黑着。 「……这才凌晨三点吧?」小崔判官看着酒店走廊上已经换了一身道袍的胡道,表情莫名。 胡道先是一脸沉痛地点点头,而后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现在开始化妆,刚好可以在早上八点结束。」 自认长得还算天生丽质的崔殷:「……」 我倒想看看五个小时到底是给我化妆还是给我换头.jpg 结果,在早上八点整,崔殷准时叫醒的小帝君时,睡得有些迷迷煳煳的北司被一张「陌生」的脸吓了一跳。 「你是谁?」小崔判官险些连审问的权能都被这突然袭脸的「陌生人」吓出来。 「小帝君,是我啊。」不认识的人发出了十分熟悉的声音。 北司沉默良久,有些惺忪的睡眼骤然睁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面前的人脸。 终于勉强看出了小崔判官的影子。 「你难道是,换了个身体壳子吗?」小帝君认真发问。 崔殷:「……我只是被人化了五个小时的妆而已。」 别说小帝君认不出来,她刚才自己照镜子时都没意识到镜子里的人是谁。 那个化妆师的原话是,「小崔判官,您的长相过于妖艷明艷,并不适合这种庄重的场合,所以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形象。」 「稍·微·调·整」。 事实上就是完全变了一张脸。 好在化妆师没有丧心病狂到给小帝君也涂抹上厚厚一层脂粉的地步。 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崔殷和北司被胡道带着去了特事局特意安排好的大饭店——这里前前后后三条街都已经被清空,这间p市最豪华的大饭店也已经在短短一个下午加一夜的功夫被翻新了一遍。 走过一条红毯铺成的花路,崔殷格外心累地被接待人员带到了大饭店正中金碧辉煌的大厅。 「这套流程真的是一个下午想出来的吗?未免也太长了吧?」终于在大厅的长桌上落座,崔殷低声和小帝君吐槽。 被强行穿了一身浅米色西装,戴上浅棕色礼帽的小帝君北司颇有同感地点头认同:「的确。」 上午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崔殷收到了贪狼星君的联络。 「小崔判官,勾陈大帝和我已经到达p市了。」贪狼星君缓声开口。 崔殷瞥了一眼门口已经躁动起来的接待人员,「请勾陈大帝和贪狼星君进来吧。」 第147章 史上第一次多方会面 勾陈大帝和贪狼星君受到了特事局上下一应领导们的热烈欢迎。 作为斗姆元君的长子,紫薇大帝的胞兄,勾陈大帝和自家长得慈眉善目一副仙风道骨中年道士形象的弟弟不同,反而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形象。 ——不像夜游神因为诅咒变不回去只能被动维持少年状态,也不像小帝君法力不足只能维持幼童状态,勾陈大帝一直保持少年形象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的审美。 非常喜欢少年形态的审美。 要不是他只喜欢自己的少年形象,估计天庭不少有童子的神仙们都要大唿炼铜变态了。 至于贪狼星君,那就是各种小说动漫里经常出现的正统帅哥,一般在少女漫中担任爱而不得的忧郁男二。属于那种永远不会被女主选中,但往往会击中三次元无数少女一颗红心的形象。 当然,实际上这位星君只是个自我认知并不清晰的武斗派罢了。 地狱大君路西法则是在将近中午十二点时姗姗而来的。 来自西方地狱的大君一身黑色裹身的袍子,赤足散发,身后背着漆黑的六翼,面容昳丽俊美,瞳孔色泽仿佛最深邃的星空。 「……这种装扮走过来,不会觉得羞耻吗?」小崔判官发出真切的质疑。 虽然大饭店附近的三条街道都已经被清空,但早在路西法到达华国时崔殷就已经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这位一向不走寻常路的地狱大君显然不是按照崔殷给他的坐标直接降临的,而是降临在了坐标附近,经受了不少路人的围观和闪光灯的洗礼。 然而地狱大君不仅没有觉得不自在,甚至还颇为享受和自得地和围观的人互动——感谢神仙们思维交流的能力,可以让他们无缝理解世界上任意一种语言。 总之,在路西法走来的这一路上,他收下了不下二十种各类工作的邀请,以及十几位果敢小姑娘和几个勇敢小伙子的告白。 「一路上所有人都为我的美貌惊嘆,看来华国的审美也很正常啊。」路西法走进大厅的第一句话,就让小崔判官彻底尬住了。 原来地狱大君是这种类型的吗? 觉得……好幻灭啊。 连秉持着「我们很有专业素质,除非特别好笑,否则我们绝对不笑」的职业接待人员都差点笑出声来——总感觉和想像中的接待「国家领导人」的感觉并不一样呢? 路西法这次是一个人过来,显然并没把这次「会晤」当成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是当做一次无聊时的休憩闲逛。 「地狱大君路西法,好久不见。」北司站起身来,端正着一张白嫩的小脸,语气努力板正,却怎么都压不掉那种可可爱爱的稚软奶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路西法笑眯眯地走过来,十分热情地——把北司拦腰抱了起来。 「哎呀,小帝君还是这么可爱啊!」赤脚裸高一米九的地狱大君将小帝君高高举过头顶,露出一副格外不符合他那张无瑕俊脸的怪蜀黍表情。 崔殷:「!!!」 北司:「……」 生无可恋.jpg 「啊这……」站在一旁正准备欢迎地狱大君到来的特事局局长嘎巴两下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本来计划好的,庄重又不失随和、正式又不失轻松的多国元首副元首会面过程,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种结果? 这让周围布满摄像头准备录下的史上第一次会面记录视频该如何自处? 难道要让几百年后的学生们在歷史课上回答,「地狱与华国首次接触时,地狱大君曾发表以下那句言论?」 a.地狱与华国应当和平共处。 b.哎呀,小帝君还是这么可爱啊。 c.地狱与华国的关系将从此翻开新的篇章。 d.地狱与华国从此开始建交。 唯一的那个正确选项出现在这个选择题里难道不显得格外突兀吗?! 然而无论是地府方面还是地狱方面显然都接受了这个看起来就很不着调的会面方式,身为东道主却偏偏从职位等级上看是最低等的特事局局长也只能压下所有吐槽的话,强撑出一副职业满分的笑容,继续与路西法攀谈。 特事局局长姓夏,和英年早秃的副局长不同,夏局长至今依然拥有着一头浓密的秀髮——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遭受工作的大力摧残。 恰恰相反,夏局长这是压力大到彻底秃头之后强行利用科技手段为自己增添了一份努力工作的底气——简单来讲就是,他植髮了。 「特事局代表华国官方热忱欢迎各位的到来。」该来的人都已经到齐,夏局长站在长桌的主位,微微侧身以示敬意地开口。 此时在座各位中职阶最高的自然就是地狱大君路西法和酆都大帝北司,这两位是真真正正的「一国之君」,统治着广袤的地境。 两位「大领导」颔首,勾陈大帝和贪狼星官才跟着也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没什么新意但至少算得上用心良苦的饭宴。 饭菜一道道上来,气氛也很融洽。 假如忽略路西法低声「哄骗」小帝君穿公主裙的絮语的话,还算是一场颇为庄重的午宴。 「本君是男人,不穿裙子。」北司短手短脚的,崔殷又没在他身边不能帮他夹菜,够不到远处菜品的小帝君只能挑近处的几样菜吃。 路西法用公筷给北司拨了一小碟咕咾虾球,放在北司面前,语调十分正经,「男人为什么就不能穿裙子呢?天堂的天使们小的时候也都穿裙子的。」 「小天使们穿裙子很可爱的,小帝君你比天堂最可爱的小天使都更加可爱,穿上裙子一定会更可爱了。」 虽然没坐在北司旁边,但依旧能清清楚楚听到地狱大君每一句话的崔殷:「……」 虽然之前去天堂的时候就听拉斐尔提过,在路西法还没有堕天,依旧是那位光耀晨星路西菲尔的时候,闲暇时间最喜欢做的就是去生命之树和新降生的小天使们「玩耍」。 当时的崔殷还以为这里的玩耍仅仅只是一个正经的动词,没想到是这样经过层层美化后的产物吗? 给刚出生毫无选择权的小天使穿裙子,到底是在陪小天使玩还是在玩小天使啊? 第148章 请收我为徒 天堂的天使们在生命之树上孕育,并由拉斐尔一个个亲手「接生」——其过程很难说清到底是在接生孩子还是在採摘果子。 虽然大部分小天使都由于上帝耶和华的奇怪审美长得不像个人样,但也有一些长相完全就是人类婴幼儿形象的小天使,这种小天使在生命之树上属于稀有品种,也会让拉斐尔十分喜爱并且会投注更多精力和关爱。 但往往刚哌哌坠地就被路西菲尔抱过去「惨无人道」地开始了女装大计。 只能说是「拥有光明的未来」。 路西法,已经一万岁的地狱大君了,还天天玩儿芭比娃娃换装游戏…… 小崔判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才好。 「今天下午,地府会邀请两位阳间普通人参观城隍庙,地狱大君、勾陈大帝和贪狼星君有兴趣吗?」午宴吃完,崔殷代表小帝君发问。 路西法首先点头,「当然有兴趣,到时候小帝君应该不会穿这件正装吧?那会换上什么常服?我这次带来了两件公主裙,一件黄泉津之神伊邪那美送来的和服,两件冥界冥王哈迪斯送来的黑袍,小帝君想从其中选择一件吗?」 北司:「……」 「大可不必。」 勾陈大帝同样对这个行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也过去看看。」 倒是十分恪尽职守的贪狼星君委婉拒绝了,「我还需要调度这次参与行动的天兵天将,就不和几位同行了。」 这次捉捕莱克斯的行动主要由天庭、地府和华国三方联合行动,至于地狱和天堂这两方,只能算是旁观参与——毕竟莱克斯曾经与天堂和地狱都有过关系。 地府的鬼差在华国有特殊持证,可以捉拿鬼魂,并且在特殊情况下直接控制活人。 而天庭那边的天兵天将就没有这种证件了,贪狼星君得趁着这段时间和特事局的人一起做出一个允许天庭在华国调动小支军队的临时许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大概是系出同源的原因,天庭、地府和华国关系一向良好亲密,可谓这么多年一直在蜜月期,是甜甜蜜蜜的老搭档了——虽然三个人的蜜月,看起来总有些白学家的氛围。 李芸和陶添已经到了崔殷提前给两个人定好的酒店——和崔殷几个人住的是同一家,只是上下楼层不同。 两个幸运观众都是早上到的,已经在酒店里好好休整了一上午,中午两个素昧平生的网友甚至还一起约了顿饭,如今关系处得很不错,颇有些知己相逢的味道。 「……小崔判官。」在酒店大厅看见已经换好一身日常休闲服的崔殷和北司,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勾陈大帝和路西法,无论是李芸还是陶添都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唾液。 在网上旁观「神仙」们的日常生活和工作是一码事,真正与他们近距离接触并且参与进他们的工作又是一码事。 尤其北司和崔殷都不是平平无奇的小人物,换算一下就是突然接触到了国家领导人层面的大佬,李芸只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勉强撑出一副「平静」的表情都已经是耗尽之力了。 而更让两个普通人无所适从的崔殷身后的路西法以及勾陈大帝。 和崔殷这样出于工作需求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挂着亲和力满分笑容的判官以及长得实在太年幼且精緻可爱以至于毫无威慑力的北司不同,路西法和勾陈大帝这两位就属于一眼看过去就完全异于常人的那种类型。 哪怕在北司的强烈要求下,路西法已经换下了他那一身遮覆力度有限,除了重点部位哪里都盖不住的黑袍子,换成了休闲衬衫和西裤,背后的黑色六翼也收了回去,但那股凛然冰冷的气质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让人望而生怯的同时又不知不觉被深深吸引,无法挣脱。 而勾陈大帝则走向了另一种极端,长相温和俊秀的小少年浑身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亲切,仿佛春日并不刺目只是十分和煦的阳光,让所有初见的人都会被他的亲和力打动,彻底沉沦于这种普照万物般的气场。 总之是两个站在人山人海里也会被一眼分辨出来的大人物。 「这位是地狱大君路西法,这位是天庭勾陈大帝,两位这次过来为了解决之前我们一直在追查的事件,顺便也来参观一下p市的城隍庙。」崔殷已经打开了直播,稍微给正在蹲点等待直播的观众们介绍了一下。 【为什么小崔判官身边总有帅哥美女?!而且是各种型号,各种类型!】 【刚才我听到了什么?路西法?】 【……总有种次元壁破了的感觉,明明知道小崔判官是货真价实的判官的时候都没有的。】 【原来西方也有地狱是真的吗?】 【前面的,小崔判官不是早就说过了,阴间现在的状态就和阳间的各个国家差不多,只是称唿为各个阴司而已。】 【但还是觉得好神奇啊!】 【不得不说,这几个月总觉得我世界观经歷了好多次崩塌和重塑呢。】 【但是,吸熘,路西法好帅,吸熘。】 【我记得之前有个视频在外网特别火来着,就是两个超级帅的大帅哥,背后还长着黑翅膀,说自己是堕天使那个。】 【所以,那个视频也是真的吗?】 【外网不是早就有自称恶魔的主播了吗?还不少呢,听说其中好几个下面总有自称天使的人在骂他们出卖色相不要脸。】 【可能是因为天使的长相……不说也罢?】 「地狱的确十分重视阳间的人类,」路西法瞥见屏幕上飞快闪烁的弹幕,点点头,「况且天堂的大部分天使长相的确都不太符合一般审美,大部分长得好的还都选择了和我一起堕天,天堂会气急败坏也很正常。」 崔殷:「……」 地狱大君路西法,一个平平无奇拱火人罢了。 「天生灵窍,洞开天眼,」勾陈大帝则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站在一旁有些侷促的陶添一眼,「还算是个不错的苗子。」 崔殷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之前就注意过,这次也是凑巧抽奖抽中了他。」 突然之间成为话题中心的陶添攥紧了拳头,忽然双膝一弯,嘭地跪在了地上,「求小崔判官收我为徒!」 第149章 欢迎光临p市城隍庙 在场所有人面对突然下跪的陶添:「???」 「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只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却什么都做不了,和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格格不入像个疯子……」 陶添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垂着,声音也有些颤抖。 他知道自己的请求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也知道小崔判官可能根本不可能在意自己这一句请求,但他还是想试一试,至少,不能让自己之后无数次后悔当初的自己没有为之付出一切努力。 崔殷微微皱眉,「什么?」 说实话,没太听懂陶添到底在要求些什么。她倒是大概能理解对方是在为天生灵窍和天眼而苦恼,但到底为什么要拜自己为师? 不想活了,所以准备提前预定一个地府鬼差的位置吗? 可是无论灵窍还是天眼都是长在肉体上的,死了之后就毫无用处了啊? 陶添依旧跪着,连嵴背都微微有些佝偻,声音更是颤抖不停,「我想请小崔判官收我为徒……求您了……」 【傻了,这是什么展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有点离谱吧,刚见面就又是下跪又是求收徒的,说实话,会让别人很尴尬的吧?】 【这不就纯纯的道德绑架吗?有病吧这人!】 【我服了,抽奖的时候能不能选个正常人啊!还是这世界奇葩已经这么多了?】 【弹幕倒也没必要这么苛刻吧?万一真的是什么很急很需要解决的事情呢?】 【那也不是他大庭广众给人跪下让别人尴尬的理由吧?】 【还是那句话,道德绑架达咩!】 【我是没觉得到了道德绑架的地步,这就是被逼得受不了了有点情绪崩溃而已。】 崔殷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陶添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分场合和地点,有点考虑不周,但这种情况的人她遇见过太多了,甚至真的就是在道德绑架的也不是没有——和那群人比起来,陶添这种只能称得上是行为失当而已。 而崔殷对于这些事情的包容度一向很高。 作为一个判官,她从来不会以性格好坏,或者道德高低去判断一个人。 在小崔判官的眼里,只有是否犯法,以及该如何定罪判刑。 不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和性格标准去要求任何其他一个人,这是地府所有鬼差在持证上岗前都必须要学会的一课。 「你如果只是想解决自己天生灵窍和洞开天眼的问题,」崔殷看着陶添白白净净长得十分清秀的一张脸,忽然露出一点笑容,「等参观过城隍庙之后,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很好的选择。」 陶添一愣,「真的吗?」他豁然抬起头,双眼微微泛红。 「先站起来吧,你的事情等参观过城隍庙再说。」 *** p市的城隍庙建在郊区一处独门独院的小别墅里,从外表看只是占地面积不算十分大的别墅,真正走进大门时却会发觉天地在瞬间变化,仿佛一步便迈入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新世界。 古色古风且肃穆庄严的牌楼,勾檐廊角华贵又不失稳重的三层大殿,以及一身城隍正装站在门口迎接众人的金诚,共同塑造出了与直播间观众们想像中有所不同却又莫名和谐的城隍庙。 城隍的正装类似于华国的汉服,但在设计上更倾向于方便行动的功能性,因此袖口、下袍之类的位置有所改动,服装的材质也有变化,但一眼看去便能感觉到其和华国存在的文化联繫。 「看起来很亲切吧?」金诚笑眯眯地问自进了别墅大门看见其中内有干坤后就表情恍惚的李芸和陶添两个人,「地府和华国的文化本出同源,所以大家死后都很轻易地就能融入地府的环境了呢。」 「当然,城隍庙也并非都是这样的古建筑,有一些城隍更偏向于新式的高楼大厦,还有一些则喜欢富有野趣的山野小庐,不同户籍所在地的人死后会经过的城隍庙样式也各不相同,想一想还是挺浪漫的不是吗?」 【虽然但是,浪漫里又有那么一丝恐惧。】 【我才二十岁,为什么总觉得连死之后都被安排好了啊!】 【只能说导游导得很好,但大可不必这么栩栩如生。】 【我已经开始期待死后看见的城隍庙长成什么样子了——什么鬼?】 【会有游乐园的那种吗?过山车,大摆锤,鬼屋什么的?】 【一群鬼去玩鬼屋吗?可以,但没必要。】 【怎么办,突然有种开盲盒的快感。】 【虽然的确是在开盲盒就是了。】 进入大殿之后,城隍庙最重要的职能就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作为灵魂从阳间进入阴间必经的一站,城隍庙既是中转站,也是户籍登入所。 鬼魂们会在这里彻底告别自己在阳间的身份,并且得到一份阴间的户籍证明。 而城隍的工作,就是将这些鬼魂们登记入册,并且时时核对是否有本该阳寿已尽的鬼魂未曾换籍,或者阳寿未尽却横死的鬼魂死亡原因是否正常。 「总的来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街道办和居委会的结合体。」金诚指了指一旁正在自动登记机前排队的鬼魂们,「当然,现在地府开始推行科技化办公,我们这些城隍就不必再一个一个鬼魂地人工对帐了,一般情况只需要几台自动登记机,就可以代替大量人工,并且准确率更高。」 【我忽然想起了那位不太用得明白手机的s市城隍。】 【真的没问题吗?让那种城隍科技化办公?】 【人家只是老花眼,不要觉得就真是电子白痴啊!】 【……你这样一说,我更担心了好么!】 「这个不用担心,s市那位城隍最近已经退休了,新上任的城隍是规规矩矩公考上岸的地府人才,一应高科技办公用品都使用得十分熟练。」崔殷果断开口,挽救地府岌岌可危的声名。 【笑死了,所以地府也要考公吗?】 【不仅要考公,还要996呢。】 【就离谱。】 【所以说什么死后自会长眠,死后也要熬夜加班到头秃啊!】 【……忽然觉得活着也挺好的呢。】 第150章 等你死了...... 比起没有天眼所以很多东西都看不到的李芸和直播间观众们,陶添在这个大厅中能看到的东西要更多。 比如看起来干干净净正在排队的鬼魂们,有些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淌着血;有些脑袋和身体几乎分离;有些甚至连全尸都拼凑不出来,仅剩连接着躯体的一条右臂,手里抓着几乎碎成肉泥的两条腿和一根左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陶添:「!!!」 他平日里也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最多就是些黑雾黑气,或者隐隐约约的人形黑影之类的,还从来没这么直观地看见过死亡时的惨状,还是这么多! 「来到这里的鬼魂都是刚刚死亡,灵魂还铭记着死亡的痛苦,所以会短暂地表现出死时的状况,你又拥有天眼,可能看到的场景不会很好看。」勾陈大帝注意到陶添苍白的脸色,微笑着安慰道,「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丝毫没被安慰到的陶添:「……」 「您们平时看到的都是这种场景吗?」他用力吞咽了两下,压下呕吐的欲望,声音有些发颤。 勾陈大帝笑着摇摇头,「直接观看对方死时的惨状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所以大家一般都会关闭天眼。」 「那我……」陶添一愣,连忙移开视线,「我刚才,是不是……」 「你并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当然不算失礼。」勾陈大帝微微垫脚,右手在陶添眼睛上隔空一挥。 陶添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而当他再睁开眼时,那些死状悽惨的鬼魂已经恢復了干干净净的样子,正在神情安然地排着队。 「我暂时封住了你的天眼,至少在城隍庙,你不用一直小心翼翼盯着地板看了。」勾陈大帝俊秀的少年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意。 「多谢勾陈大帝。」视线中不再是各种冲击性景象的陶添缓缓吐出一口气,诚恳道谢。 崔殷正在给直播间的观众们科普城隍庙的一些歷史知识,闻言侧过头开口,「既然对这种场景接受度这么低,真给我当徒弟了要怎么办?我经手的案子可是大部分都要码上厚厚好几层马赛克的。」 【原来小崔判官你也知道马赛克太厚了吗?】 【每天看小崔判官直播,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带着马赛克。】 【……前面的,我觉得你那是近视了。】 「我,我可以练习……」陶添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连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练出来对着那么血腥的场景面不改色的能力。 崔殷只是随口说了一嘴,她本来也没想把陶添收为徒弟——倒不是觉得陶添这个人不行或者怎么样,单纯只是觉得自己从头培养起来一个副手太麻烦了。 还不如去夜游神那里绑个调教好的副手来得方便。 「在城隍庙登记过自己的信息后,阳寿已尽可以直接进入地府的,会有鬼差过来接人。如果是阳寿未尽还需在阳间等待的,就可以回去在阳间四处逛逛了。」金诚指着不远处的两条通道,依次介绍,「当然,一般的情况下,鬼差并不会一个鬼魂就过来接一次人,一般上下午各发两趟车,特殊情况另算。」 【为什么有种赶公交的奇妙感受?】 【笑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找死都赶不上热乎的吧?】 【什么离谱发言,不过莫名又很形象。】 「想必小崔判官也无数次和各位观众强调过,阳寿未尽的鬼魂是绝对不能进入地府的,而鬼魂在阳间总有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最好不要和活人有太多太亲密的接触,绝对不能在活人面前显现身形等等。」 「这些注意事项等各位死后进入城隍庙之后都会被反覆提醒,只要遵从地府的规定,各位的死后生活一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过得舒心且幸福的。」 【真的好奇怪,一直在说等你死了之后,等你死了之后,偏偏我听得还挺开心……】 【大概是终于知道死亡也不是终结了?】 【但还是要珍惜生命啊!阳寿未尽的话不但不能去地府,还要在阳间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地呆到阳寿已尽呢。】 李芸看着正陆陆续续往两个通道走去的人群,声音中有些感慨,「我以为进入地府的场面会更……严肃并且恐怖一些呢。」 大概是对死亡的恐惧始终根植在所有人心中,当想到死亡场景时,也往往会虚构得更加可怕。 但眼前的场景却太过常见,和平日里常见的赶地铁画面几乎是完美重叠,李芸一时甚至有些恍惚——她不敢相信人的生死轮迴这么简单而快捷,仿佛就是一次普通的出行。 崔殷微微一笑,「需要多么严肃,多么恐怖呢?人的生死不过是一次来,一次回,从来处来,从回处回。对自己或许是重值千钧,对这个世界却只是一次再自然不过的吐息。」 「所以,何必修建那些毫无意义还多花经费的无用建筑呢?」 【说到底是在担心经费吗?!】 【虽然讲了很多听起来很有用的话,但实际上只是想省钱呢。】 【笑死了,最终的落脚点是经费,听起来就超级有说服力。】 【毕竟按照小崔判官的说法,那么多城隍庙,一间添一点经费合起来就是很多了。】 弹幕正在疯狂吐槽崔殷毫不讲究的说辞,李芸却仿佛顿悟一般连连点头,「小崔判官您说的很对,我真是受教了。」 「的确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珍惜自己的生命的确是正确的,但为此觉得自己的生命大于世界上的其他一切这种想法就过于狂妄了。」 崔殷:「……」 倒还是个擅于反思的梵学大师? 参观过这间人员流转的大厅,金诚又带着一群人转向了大殿后面的小花园。 「这间小花园是我自己打理出来的,里面种的花也是我从天南海北收集到的花种,长得是不是都不错?我还挺认真地给每株植物都附上了对应的温度湿度和土壤的阵法呢。」提到小花园里的花,金诚连声音都更加高昂了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第151章 来都来了 「这是……彼岸花?」李芸的目光瞥见花园里一株颇为醒目的鲜红,声音有些惊讶。 她前天看崔殷的直播时还看见了谢澜原型的那株巨大彼岸花,当时就觉得火红的狭长花瓣美得不可方收,没想到今天就又看见了这种开于忘川河畔的花株。 金诚点点头,语气中带着自豪,「彼岸花本来是无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我也是费劲了心思才养活这么一株。」 李芸问得无心,金诚答得随意,反倒是一旁的崔殷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一肃,「彼岸花在其他环境下很难生存?」 「的确,当初前任酆都大帝为了培育彼岸花,曾经在地府召集了不少植物学家和农学家,甚至从地狱那边借了几位植物学家呢。」金诚点点头,「如今也只有西天以及地府能够大规模种植彼岸花。」 小崔判官的眉头微皱,「但谢澜的原型是彼岸花。」 所以,这个莱克斯是真的去过地府? 说不定和地府叛军的联繫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但是……他这么反反覆覆地折腾,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不可能真的是想助地府叛军一臂之力,做个默默无闻的幕后英雄吧?不说他一个堕天使到底为什么要掺和进地府的事情,单说他把地府叛军当成棋子和傀儡的样子,就不像是真心实意为叛军着想。 但要是说他折腾了这么久,就只为了催生出一个谢澜,那也未免太过大题小做了…… 「莱克斯是想做地府叛军新的信仰?」崔殷表情有些微妙,「他不会真的以为,靠躲躲藏藏才勉强存活下来的这些叛军残党,真的可以成了气候推翻地府统治吧?」 北司也沉默片刻,「看起来,他的确是那么想的。」 收拢叛军残部,并假意復活鬼帝谢澜江,藉由新生且听从自己指挥的「谢澜江」操纵视鬼帝为信仰的地府叛军。 要不是崔殷知道地府叛军如今过街老鼠一样的惨状,还真要为莱克斯这大篇的图谋鼓鼓掌。 只可惜一旦结合现实情况,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浓浓的黑色幽默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几个人终于参观完了这座看起来并不算大,实际占地面积却实在不小的p市城隍庙。 「对了,如今大部分城隍庙都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活动——抽奖赠送特产小礼物。为了让鬼魂们体验到地府真挚欢迎的热情,在离开城隍庙的时候可以在这台扭蛋机随机抽取一件小礼物,价值不高,但其中包含着我们的一片心意,」金诚直到最后都尽着导游的职责,「几位既然来到这里,不如也来抽一次试试?」 【中国人暴击四句话其一:来都来了。】 【我好酸!他们可以现场参观,还可以抽小礼物!】 【啊啊啊我也想要小礼物!还想亲眼看到小崔判官和小帝君!】 【因为得不到小礼物,又哭又恼好丢人吶!】 【虽然知道这次直播有政治宣传的作用,但还是想说——地府我可以!】 【前几天医生和我说,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当时特别恐惧,觉得天都要塌了,但现在仔细想一想,去地府也很好啊,只是换一个地方继续生活罢了。】 【前面的,摸摸,无论结果是什么,都希望你能快快乐乐!】 【不要轻视死亡,但也无需过于惧怕死亡!】 【生病的朋友一定要好好的啊,这个世界也很美丽,要多看看再去地府旅游啊!】 【没错没错,虽然从主播的角度肯定希望我们不要害怕地府,不要害怕死亡,但这个世界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太过轻易离开还是不划算的!】 【的确,至少到了地府就没有小崔判官的直播看了。】 崔殷:「……」 倒也不必在这个时候想起我来。 不过她宣传地府本来也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客观了解地府,不要再惊吓到「弱不禁风」的城隍,以及对着十殿阎王之一的宋帝王大放厥词「我可是世界的主角!总有一天会成为世界主宰的存在!区区阎罗王,还不跪倒在我的王霸之气下!」 三殿宋帝王:你才阎罗王!你全家都阎罗王! 各种网络文学的兴起,让抱有「能进入地府说明我是灵异文主角」心思的中二少年越来越多,下到城隍鬼差上到十殿阎王都不堪其扰,一心希望地府可以在阳间多买一些推广,好好普及一下「人都会死」以及「人死了都会进地府」的科学常识。 至于让阳间的人尽早死了下地府的阴谋论——小崔判官又不管普通人的生死轮迴,更何况死的人多了少了都不耽误他们这群公务员正常拿工资,到底为什么要凭空增加阴差们的工作负担?吃力不讨好,图的是什么? 「这样吧,弹幕抽二十个观众,芸芸帮忙抽十个,我爱吃甜桃帮忙抽十个,抽到什么就是什么,不退不换。」崔殷在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上还是愿意宠宠这群脑迴路清奇的粉丝们的。 弹幕一片「抽我抽我」,「姐姐抽我」,崔殷设置了十分钟的抽奖时间,趁着这段空档,几个人首先在扭蛋机试了试手气。 第一个上手的是地狱大君路西法。 「我想抽到适合小帝君的髮饰,华国的簪子就很不错,当然,要是那种漂亮的公主发卡也很好。」路西法在扭动转扭时还在低声絮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北司:「……」 正经的扭蛋机里一定不会有那种东西的!一定! 可惜的是地狱大君对于女装的热切渴盼并没有传到扭蛋机的脑海中——路西法只抽中了一个中规中矩的p市城隍庙纪念挂坠,上面刻着城隍庙大殿的缩影和「p市城隍庙祝您一路顺风」几个大字。 接下来的北司和崔殷抽到的东西也都平平无奇,两人一个抽到了纪念钥匙扣,一个抽到了纪念毛绒玩偶,都是扭蛋机里最常出现的几种礼物。 【原来神仙们也不是一直幸运的吗?】 【……笑死了,勘破扭蛋机套路.jpg】 【但是这些纪念品还是很精緻的,想要——你懂我意思吧。】 【不懂(无慈悲)】 第152章 禁烧新方法 勾陈大帝的运气比起前三位显然要好上不少,仅仅一扭就抽中了据说中奖率只有百分之五的限定纪念品——小崔判官q版手办,属于整套地府高层人员q版手办的其中一个。 崔殷:「……」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羞耻。 但又很想要小帝君的q版手办! 真的超级想要! 本来就已经非常可爱的小帝君,要是再变成q版……泪水从嘴角划了下来.jpg 和崔殷想法差不多的还有地狱大君路西法,「要是能抽到q版小帝君的手办该多好啊,我其实为小帝君囤积了不少可爱的娃衣呢。」 【……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炼铜女装癖啊!甚至还要做bjd娃衣那种吗?】 【嘶~地狱大君的品格你们不懂!】 【还给我对那张脸的幻想啊!感觉形象已经完全崩塌了!!!】 【但莫名又有种奇奇怪怪的萌感怎么回事?】 【反差萌永不过时是吧?】 对勾陈大帝欧气的感慨还没结束,陶添和李芸也已经陆续抽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小礼物。 陶添抽到的礼物中规中矩,是个印着p市城隍剪影图案的筷架。 而隐藏的绝世欧皇李芸,她正仔细端详着抽到的礼物,一时没反应过来掌心里这个金闪闪的迷你版城隍庙正殿是什么材质。 「啊!」反倒是一旁笑眯眯看着几个人依次抽奖的金诚惊唿了一声,「恭喜……」 「我真没想到这个礼物也有被人抽中的一天——这是纯金打造的p市城隍殿模型,总计克数一千三百六十九克。整个扭蛋机里只有这么一个,中奖率为万分之一。」 【???】 【当我发出这么多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对方有问题!】 【天啊什么欧皇附体啊!之前抽礼物就抽到了,这次抽参观城隍庙的名额也抽到了,然后抽礼物还抽中万分之一机率的大宝贝,这还是人吗!!!】 【我彻底惊了,人和人是不同的,像我这种凡抽奖游戏必保底的人不配拥有幸福,我已经深刻了解了。】 【刚抽卡沉池的人表示:欧皇吃我一矛啊!】 【心累,不想说话。】 【我刚刚算了一下,按照国际金价,这个纯金模型六十五万~】 【……还能说什么呢,买彩票去吧小姐姐。】 崔殷也没想到李芸的运气这么好——虽然和真正的福神之类的神仙们比不了,但也绝对是远远超过普通值的欧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 【我想要这位小姐姐给我抽礼物啊!!!】 【假如能抽中我,一定要小姐姐帮我啊!】 【信女愿让室友三天茹素,一定要抽中我!】 【前面的,心不诚,打回去重修!】 「怎么,心疼自己的小黄金了?」偶然瞥见金诚一脸惋惜和不舍地看着李芸手里的金模型,崔殷笑着打趣。 金诚连连摇头,「不是,礼物就是要送出去才有价值的,我只是可惜……」 「当初做这个模型的时候,城隍庙的样子和现在还不太一样呢,我前两天才准备把这个摆件重新捏一下,没想到今天就被这样带着缺陷抽了出来。」 李芸自从得知这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小玩意儿其实是纯金的之后,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拿在手里才好了——将近三斤的金子,这可是六十五万块钱! 她就……这么拿在手里了? 「这,这太贵重了,」李芸又看了一眼闪闪发亮浑身写着「我很贵」的金模型,连连摇头,「我不能要,我……」 「收下吧,本来就是免费抽的礼物,不管抽到什么都是自己的运气。」金诚本来就只是惋惜没能把礼物以最好的姿态送出去,并非心疼这份礼物本身,听到李芸的推辞后连忙开口解释,「其实黄金在地府并没有那么贵重,也就是几十冥币一克,和阳间的银子价格差不多。」 【?我一直以为冥币会贬值得很厉害,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吗?】 【我们这边给先人烧纸都几个兆几个兆地烧了,还没让地府通货膨胀货币贬值吗?】 【……所以烧的纸其实没什么用吗?】 【想也不可能烧多少面值就是多少钱吧?那些丧葬用品店又没有冥币的发行资格。】 【倒也是,我自己画的钱也不可能拿出去用,十分合常理呢。】 【所以,到底给先人烧什么才有用啊?纸扎吗?】 「倒也不是没用,」崔殷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一般丧葬用品店买的纸钱、纸扎之类的东西,只要写清收件人,对方都是可以收到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但是,你烧了什么,对方就会收到什么——每到清明前后,鬼界堡的各快递公司总会被大量纸钱和纸扎堆满,这种时候去快递公司做个兼职,能挣不少钱呢。」 「况且对方也不是一点收益都没有,烧了那么多纸,卖钱也能卖个几分几毛的嘛。」 崔殷说得轻描淡写,「真正的纸扎其实是点石成金术的变种,以纸扎出物品形象,纸扎便拥有了所扎物品的部分或全部功能。和烧不烧给先人其实关系不大——哪怕在阳间也是可以使用的,而到了地府也并不会真正变成实物,依旧还是拥有实物功能的纸扎而已。」 【也就是说,重点在于让纸拥有所扎物品的功能,而不在于自己用还是烧给先人用。】 【……被民间传说狠狠地欺骗了。】 【困扰我多年的地府通货膨胀问题终于解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幻灭。】 【我决定,明年还是给老祖宗烧两件衣服吧,其他的就算了……】 【想想祖宗们每年还要千辛万苦把我烧的那些纸钱背回家去,就觉得有点对不起祖宗。】 【禁烧的新方法get!】 【写封信不是挺好的吗,又不污染环境又能表达思念,下次就只给祖宗烧一封信过去好了。】 【哎这个办法好!烧信的话祖宗也能看到我们的生活,又不会给祖宗造成困扰,还解放了苦逼兮兮加班的快递小哥,一举三得了是。】 第153章 树立一个典型 十分钟很快过去,崔殷点了二十个中奖观众的名字,随机分给了李芸和陶添各十个。 结果就是李芸连扭十个扭蛋,没有一个不是珍稀品类;陶添同样连扭十个扭蛋,没有一个是珍惜品类。 对比之鲜明让人不由扼腕嘆息,这大概就是欧皇和非酋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吧。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鲁迅语。 这句话真是鲁迅说的。 崔殷把总共二十样礼物收进金诚递给她的袋子,「打包好之后会直接发给中奖的观众,抽到的礼物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都不要抱怨代抽这两位,实在气不过也可以死后自己去城隍庙里试试手气。」 【……不愧是小崔判官!】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可怕。】 【前面的,那是一点点可怕吗?!】 参观过城隍庙,李芸还要赶晚上的高铁,便珍之重之的抱着黄金城隍庙模型打车离开了。 至于陶添,则跟着崔殷几个人一起去了特事局准备好的晚宴场所。 特事局虽然在某些方面代表了华国官方的意思,但毕竟不是真正治理华国的最高管理者,在接待「外宾」方面也不能直接予以官方的接待模式。 只能以这种宴会的形式,将其视为「组织之间的会面」,而非「国家之间的建交」。 不过由于地府、地狱和天庭都没有这种专门负责处理「特殊事件」的部门,对这种刻意安排出的区别只能说有理解但不多。 并且实在不觉得需要这么小心谨慎地对待——大概这就是寿命长得可以制定规矩的神仙和寿命过短大部分时间都在遵守规矩的普通人之间的差别? 在地府神仙里只能算是个小年轻的崔殷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为她这个没系统学过社会学的文科生。 「道协过段时间会举办一次大会,大会的主题是青年一代的切磋交流。」在餐桌上,崔殷一边给小帝君挑鱼刺,一边和陶添说话,「最近特事局和道协都在致力于向普通人告知玄术和灵异的存在——想必他们也需要一个普通人作为典型,向所有人展示如何推开玄学的大门。」 陶添在商场上磨鍊了几年,已经有了些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功底,当即开口询问,「您是想让我做那个典型?」 「这要看你自己,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联繫道协的人,他们想必会给你安排一条很通明的大道。」 毕竟再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一个普通人走上玄学之路更让人信服了,更何况陶添年轻,形象也不错,很适合作为道协推出的第一位「玄学爱豆」或者「灵异偶像」。 处理完事情过来蹭饭吃的胡道:「……所以说,为什么这么好的一棵苗子要塞给道协?是特事局不配了吗?」 天生灵窍,洞开天眼,这两样单拎出来一样都足够那几个玄学世家争抢一番了,更何况这两者合一,还是个单看着便颇有悟性的年轻人。 特事局就缺这样的人才! 崔殷便瞥了蹭吃蹭喝的狐狸精一眼,「我记得是特事局自己把大会主办方推给道协的吧?既然如此,陶添当然要在这次道协大会登场,难不成还要等不知多少年后,特事局自己举办大会吗?」 「啧,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胡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孽力回馈吧? 陶添极为认真地点点头,语气坚定,「我愿意,或者不如说,我很感激您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这可不是小崔判官给你机会,」错失一块大好料子的胡道语气酸丢丢的,「天生灵窍,洞开天眼,你知道这两样集聚在一个人身上有多难得吗?」 「我几十年前见过一位,」胡道说到这里时嘆了口气,「那个人离成为神仙只有一步之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要不是……他现在也该是个逍遥自在,与天同寿的野仙了。」 胡道的表情有些难看,陶添没敢再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反倒是北司吃完崔殷给他挑的鱼肉后,开口发问,「他发生什么了?」 「当然是死啦。」胡道脸色黯淡一瞬,接着露出一个难看且虚假的笑,「明明也不是什么战斗系的道士,偏偏要逞英雄,往枪口上撞,他不死谁死?」 北司思考了一会儿,「你不认同他的死亡?」 「小帝君还真是……」胡道苦笑着摇摇头,「该说是天然,还是残忍……」 「我那个朋友,本来是个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道士,天生灵窍所以术数通达,洞开天眼所以灵异明晓。」 「当初我莽莽撞撞带着老苍他们下了山,却根本没办法融入人类社会。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他,或者准确地说,我被他捡了回去。」 「他教给我们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方法,告诉我们人与妖该如何相处,妖怪在与人交往时该注意哪些事情……我对于人类社会、对于人妖关系的启蒙老师,都是实际年龄比我还要小上几十岁的他。」 「只可惜好事不长。很快,战争爆发了。」 胡道沉默片刻,继续开口,「战争爆发初期,各方的应对都不够及时,短短一个星期的功夫,我们所在的城市就成为了水深火热的战场……」 「那天晚上,他突然对我和老苍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说他给我们留了钱,就在道观神像下面压着,还说道观附近被他下了禁制,短时间内都很安全……」 胡道垂下眼,语气仿佛平淡无波,「然后,他便离开了。」 「三天后,他在道观周围下的禁制便破了——原本可以维持至少三个月的禁制,会突然破裂只有一个原因,下禁制的人已经死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一个手无寸铁、连我一个刚化形狐狸都打不过的道士,孤身挡住上百持枪配刀的敌军……以自爆的方式,带走了所有人的性命。」胡道短促地哼笑一声,却几乎要哭出来似的,「他是不染世俗的全真派道士啊!连荤腥都不沾的人,却……犯下了那么大的杀孽……」 第154章 新事件 陶添显然没有想到胡道讲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故事,他怔愣片刻,才终于开口,「所以,您之所以成为道士,是因为……」 「因为他就是全真派道士,没错。」胡道的情绪失控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收敛了神色,「白露观也是当初他留下的,我不想让他死之后道观荒废下来,所以才将其经营至如今,前段时间老观主——当年我特意选中的小豆丁如今年老病重,白露观却已经再没有传承,我便真正把白露观接手过来,成为新一任的观主。」 「抱歉,我不该提到……」陶添垂下头,为自己不小心戳中了胡道内心深处的隐痛而深深感到内疚。 崔殷啧了一声,「你不用这么对他这么道歉,他经歷过这种事情不假,但现在把这种事说出来,就是为了让你觉得过意不去的。」 「哎?干嘛要揭穿我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把我的过往讲给你们听的。」胡道一脸矫揉造作,嗓音掐得又细又假。 尚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陶添:「???」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无论是神仙还是妖怪,只要是长生种,都不可能长久地沉浸在悲伤和痛苦的情绪中——不是因为所有长生种都拥有良好的调节情绪的能力,而是因为不能调节好自己情绪的长生种都已经堕坠或者发疯了。」崔殷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的天赋很高,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你踏上修炼这条路,只要没有特殊变故,你註定会成为神仙。」 「但在此之前,你做好成为神仙的觉悟了吗?」一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注视着陶添,崔殷的语气近乎冷淡,「逐渐断绝与所有亲近之人的缘,看到比从前看到更多无数倍的悲欢离合,并且永远保持冷静。」 陶添身体一抖,一时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此之前,他只觉得神仙们不老不死,能力高强,十分让人羡慕。可崔殷的话却从另一面展现出了神仙们的不得已和苦衷。 而他真的做好这份觉悟了吗? 「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刚好我这边有一件案子要办,你可以跟着我一起看过之后,再做结论。」崔殷也没准备做逼人就范的坏人——说实话,能提醒陶添这么两句都已经是她善心大发,突然想做好人的结果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想陶添成为神仙之后出了问题,比如说突然堕坠之类的,她作为地府「大名鼎鼎」被当成武官用的判官,还要特意去处理。 现在多做一点,未来就可以少做很多。 对此,小崔判官颇有心得。 *** p市市中心一处豪华别墅。 夜色已经很深了,这座别墅却依旧灯火通明,显出一种近乎慌乱的明亮。 崔殷、北司和陶添正站在别墅门口,接受管家和别墅主人的双重关怀。 别墅主人姓姜名立国,是在p市颇有名气的实业家,同时也是位大慈善家,每年在公益事业方面的投入就多达千万。 「小崔判官,大半夜还请您过来,实在是打扰您,」姜立国一脸憔悴,双眼眼下青黑,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托人联繫了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崔殷一脸平淡无波地点点头,「不介意我开直播吧?」 姜立国迟疑片刻,语气吞吐,「这……」短暂的停顿下,他的表情更加难看了,「这……也好,小崔判官,您请吧。」 陶添装作自己只是个不会出声的摆件,亦步亦趋跟着崔殷往别墅里面走,即便心里对姜立国的怀疑已经顶破了天,表面上也还是强装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平淡神情。 在来到这里之前,崔殷简短地给陶添介绍了一遍事情的起因经过——当然,是姜立国的发言版本。 姜立国的儿子半个月前忽罹恶疾,短短的半个月间已经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生命垂危。 这半个月里,姜立国用尽了各种手段,也没能治好儿子的病。已经绝望的姜立国在三天前忽然听说,小崔判官来了p市。而这位小崔判官前段时间治好昏迷不醒的翟临城以及解除唐家一家人所中诅咒两件事早在商圈传开,哪怕远在p市的姜立国也略有耳闻。 「但突然重病的人有很多吧,姜立国为什么会想到请小崔判官您呢?」当时陶添格外困惑地发问,得到了崔殷似笑非笑的一句回应。 「心中有鬼的人,自然看什么都是鬼影。」 半个小时前陶添还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在看到姜立国本人时,陶添觉得自己似乎逐渐开始理解了。 姜立国身上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雾气,将一张原本还算端正的脸染成阴沉而森寒的模样,一双眯缝着的眼睛更是凶戾。 这样的面相单是看着就能意识到绝对不是好人——但普通人看不到这种近乎玄学的「面相」,便也认不出所谓「相由心生」的「相」。 陶添曾经也是看不到的,城隍庙一行似乎带给了他一些神奇的变化,而归根结底所有变化都是从勾陈大帝在他眼前挡那一下开始的。 「小崔判官,这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姜立国把一行三人带到别墅三层一间经过特殊改造的房间,「姜琦他的病有些特殊,不能再在医院的病房里……」 提到儿子姜琦,姜立国的表情更加难看,身上笼罩的灰黑雾气也更加浓郁,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在姜立国推开房门的一瞬间,陶添便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仿佛是臭鱼烂虾腐肉坏鸡蛋在盛夏的垃圾堆里放了一个星期,又被扔进了露天公厕在各种污物里浸泡上七七四十九天,散发出的那股老坛发酵的味道。 不仅一闻就沖鼻,还层次丰富,回味悠长。 余味绕樑,三日不绝如缕。 陶添被这股味道沖得差点吐出来,倒退两步一脸菜色地捂住鼻子,顺便闭上了被刺激性气味熏得流出生理性泪水的眼睛。 「……」这味道未免也太,太有攻击力了吧? 第155章 熊孩子? 崔殷熟门熟路地用生死簿在周围撑起一个隔绝气味的罩子,把自己和小帝君笼罩在内后,又思考了一会儿,顺便把陶添也罩了进去。 一直在憋气的陶添:「!!!」 终于得救了! 至于被熏得快要闭过气去的姜立国? 谁管他呢? 好在这段时间每天都来照顾儿子,姜立国已经稍微适应了这股生化武器般攻击力极强的气味,在戴上口罩之后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从五天前,姜琦身上就开始散发出这种味道,因为种种原因,我们选择了出院在家里治疗。」 种种原因,大概就是儿子的这种怪病一旦成为p市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姜立国的公司便会受到巨大的打击——而这是姜立国绝对不能容忍的。 至于儿子姜琦的性命,那反倒是第二重要的事情了。 「姜琦最初只是觉得身上有些疼,尤其是胳膊和右腿,仿佛骨折了一样一直在发疼。」姜立国嘆了口气,「我带他去医院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可是没发现任何问题。」 躺在特制病床上的姜琦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双和姜立国极其肖似的眯缝眼,此时紧紧闭着,眼皮下的眼珠不断转动,显然即便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姜琦身上只盖了一层单薄的夏凉被,大部分的四肢都裸露在空气中,上面是大片大片溃烂和腐烂的痕迹,几乎布满整具身体。 脓红的液体沾满白色床单,将其染成一种诡异的淡粉色。 「姜琦的皮肤一直在溃烂,如今表层的皮肤几乎都脱落了下来,每天都需要护工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地为他蘸取脓液……但今天白天姜琦突然醒过来,说什么都不允许再往他的皮肤上覆盖纱布和无菌贴……」姜立国又嘆了一声,「为了让他情绪平静下来,我们只能暂时取下他身体上包裹着的无菌敷贴,到现在还没重新粘上去。」 崔殷目光在这间已经完全被改装成急救病房的房间打量了一番,「刚好,我们也要检查一下他的病症。」 【已经猜到又是熟悉的马赛克了呢。】 【这次的码也好厚,到底是谁啊?小崔判官现在在p市没错吧?所以这位应该也是p市的?】 【原来有这么多怪病其实是玄学问题吗?难怪现代医学做不到.jpg】 【现代医学:我什么都做不到。】 【密码正确,你可以拯救世界了。】 【笑死,什么开高达。】 【我更想知道的是,这次倒霉孩子又是因为什么躺床上的?倒霉惹上虐猫的了,还是倒霉碰上不怀好意想争家产的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就不能躺在床上的本来就是坏人吗?】 【你看小崔判官直播了这么多起案子,哪个「委託人」是坏人来着?】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陶添闭口不言地跟在崔殷身后,余光瞥见了浮在半空中的屏幕上飞速闪过的弹幕,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小崔判官直播过这么多起案子,凡是有委託人的,委託人一定都是好人,这似乎的确成为了某种「行业定律」。 但这种定律恐怕在今天就要打破了。 陶添无论再怎么仔细观察姜立国和姜琦的面相,也绝对得不出「这两个人其实意外的还是个好人呢」的印象。 两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一个大坏蛋,以及一个小坏蛋,两个坏蛋狼狈为奸——大概就是这样一码子事。 姜立国站在房间角落里等待崔殷给昏迷在病床上的姜琦检查身体,北司则坐在一旁的高脚椅上安安静静观看崔殷「检病」的全过程——从姜琦脑袋上扯下一根头髮,以及用从生死簿上撕下的纸蘸取一点对方身上的脓液。 被迫秃头还被拿来做这种事情的生死簿:你礼貌吗? 考虑过生死簿的心情吗? 「对了,您的儿子出事之前,有提到过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採集过姜琦的毛髮和体液,崔殷忽然开口发问。 一直站在旁边思绪放空的姜立国身体一震,语气也一时间没控制好,色厉内荏地应道,「怎么可能?姜琦一直是个好孩子,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这下子连因为层层马赛克阻隔看不清姜立国具体表情的直播间观众们都意识到了不对。 【?小崔判官只是问做没做奇怪的事或者遇到奇怪的人吧?这个反应根本就是心虚!】 【所以真是儿子干了坏事,爹还想帮着隐瞒?!】 【嘶,我还以为小崔判官不会接这种委託人是坏人的案子呢。】 【前面的,你想想小崔判官的职业,再想想你那句话,你觉得现实吗?】 【……是我navie了。】 崔殷轻笑一声,「您的儿子没做过坏事,是吗?」 姜立国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话已经出口,他再后悔也没有办法,只能绷着一张脸,努力往回找补,「姜琦平日里的确有些顽劣,但他不是坏孩子,只是有时候年龄太小了,可能没办法顾全大局,再加上我太过宠他,把他宠得有点任性了……」 「姜琦本性并不坏的,他还救过差点丧命在车轮下的一只小猫呢,是个有善心的好孩子。」 【猫:???】 【这不就是熊孩子家长的统一说辞吗?孩子还小,不是故意的,我yue了!】 【你家孩子都多大了,还小啊小啊的!怎么了,是身体年龄成年了,心理年龄才三岁,你是弱智吗!】 【前面的好骂!】 【说到熊孩子我就生气,之前坐公交的时候一个熊孩子用水彩笔在我裙摆上乱画!我新买的裙子,一千多一条,就穿了那一次就再也穿不了了!我找他家长理论,他家长还在那儿说,他家孩子小不懂事,再说就是裙摆上画了两笔根本不至于穿不了,死活不肯赔钱!】 【遇见这种熊孩子就应该直接怼他们家长,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这话原来是这么用的吗,受教了受教了。】 【所以,这个有大病的熊孩子就是自己作死是吗?那小崔判官还管他干嘛,直接宣判死刑不就完了?】 第156章 要我帮你报仇吗? 崔殷当然没有按照弹幕所说的直接宣判死刑,她听见姜立国的话之后便点点头,说了一声「原来如此」,并没直接表示自己信或者不信对方的狡辩。 姜立国显然也意识到了崔殷并没有相信自己,但他表情微微发沉,语气却依旧带着笑意,「我知道小崔判官可能不太相信,但姜琦的确是个好孩子,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和他的朋友们聊聊看,他们对姜琦的印象都很好的。」 【懂了,那些朋友们都被买通了的意思。】 【蛇鼠一窝是什么意思啊,坏人的朋友说坏人是好人,那就能证明坏人真的是好人了?】 【前面的我懂你意思,但你要不再看看自己的发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废话文学又来了是吧。】 「不必,我本来也不是为了知道你们是不是好人才过来的,」崔殷笑眯眯摇头,说出来的话却让姜立国死死皱紧眉头,「无论你的儿子是好是坏,我都会解决这件事。」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处理一下这些东西,大概明天就能有更进一步的结果。」崔殷说着,摇了摇手里用北司的小手绢包好的头髮和生死簿单页,「姜先生就等待结果吧。」 姜立国先是瞥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儿子,接着又隐蔽地瞥了一眼正在直播的摄像头,这才并不怎么甘愿地开口,「那就麻烦小崔判官了,我送您出去。」 「姜立国显然知道他的儿子做过什么坏事,甚至很有可能他也知道他的儿子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回到酒店后,崔殷才问起陶添关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陶添微微皱着眉,表情有些困惑,「但如果他真的想救自己的儿子,他应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才对。」 「如果他根本不想救,为什么还要请小崔判官您过去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崔殷便望向北司,「小帝君觉得呢?」 北司思考了一会儿,精緻的眉头微微蹙起,「他也参与进了儿子做过的那件事,害怕自己也像儿子一样,所以提前寻找应对方法?」 「恭喜小帝君,回答正确!」崔殷十分热情地拍着手掌,「小帝君真聪明!」 北司:「……」 「本君已满十八岁成年了。」 陶添:「……」 倒也不必在我面前这么肆无忌惮地秀吧? 「虽然我对姜立国说明天才能得到进一步的结果,」崔殷转头看向依旧开着的直播摄像头,「但显然我是在骗他——哦,骗姜立国先生您的。」 「我知道您在看我的直播哦,姜立国姜先生。」 崔殷带着笑意的声音听在直播间其他观众耳中,便只是一串的「哔哔哔」姓名屏蔽音,可听在正血红一双眼死死盯着屏幕的姜立国耳中,「姜立国」三个字却仿佛刺破胸口的利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姜立国死死攥紧拳头,眼神发癫,「……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处理的很干净,绝对不会有事的……」 「绝对……」 「这根头髮只要烧掉就可以吗?」陶添小心翼翼从手绢的包裹中抽出那根崔殷夹在里面的头髮,发问。 崔殷便没再「调戏」屏幕另一头的姜立国,转而回应陶添的问题,「直接烧了就行,不用顾忌残灰掉落的问题。」 小崔判官正指导陶添处理姜琦的头髮,小帝君则有些嫌弃地用食指和中指尖尖捏起了那张沾了脓液的生死簿残页。 白嫩嫩的手指几乎和白纸一个颜色,只有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泛着健康珠光的光泽,指尖处微微泛着些粉。 【嘶,小帝君的手指过于好看了。】 【我好想舔一舔小帝君的手啊!!!】 【……变态退散!】 【他还是个孩子啊,所以让我来。】 【???你们是否过于离谱了?】 【想想小帝君变成大人的样子,还妈粉吗?】 【妈粉,必须妈粉,只是有时候母爱会变质而已,怎么就不能叫妈粉了?】 陶添用打火机点燃了姜琦的头髮,北司这边也轻轻一抖,生死簿的残页便无火自燃,腾起一朵橙红色的花。 在直播间观众们的翘首以盼以及姜立国的死死瞪视下,火星逐渐攀升至半空,并渐渐汇聚成一个火色的身影。 那道朦胧的火光摇摇曳曳,逐渐变得凝实,最终汇聚成一个白裙少女的模样。 女孩年纪不大,面容尚有些青涩的稚嫩。一袭漂亮的白色纱裙,戴着闪闪发亮镶了一小圈碎钻的银项鍊。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面前将将成年的女孩,崔殷的语气也柔和了些许。 女孩有点茫然,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好像是......林梦瑶?」 她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四顾一番表情怔忡,「我这是在哪里?」 「没意识到吗?」崔殷右手食指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你已经死了。」 在陶添的眼中,原本干净漂亮的女孩此时已经是满身血污的样子。脸色青白,身上的白裙被血染成一片污红,四肢弯曲成奇怪的样子。 「啊?」林梦瑶的反应有些迟愣,她缓慢地眨了眨眼,雾气渐渐瀰漫上来,「我想起来了......我死了......」 死于一场深夜的车祸。 崔殷笑眯眯地温和开口,「你想报仇吗?我或许可以帮你报仇哦?」 【啧啧,小崔判官又在忽悠小姑娘了,明明把律法看得比什么都重来着。】 【看人家小姑娘失忆了就拼命忽悠是吧?判官帮人报仇,笑死谁啊?】 【是在试探吗?是在试探吧!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人?】 弹幕正在疯狂揣测崔殷的用意,林梦瑶对此却全然不知。 小姑娘皱了皱眉,「只要报警就行......或许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呢?当时是深夜,我好像还闯了红灯......」她表情有些茫然,死前的记忆已经很难回想起来了,她只记得那时眼前模煳闪烁的红灯,和剧烈撞击时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你死时有怨,所以才直到如今都徘徊在这里,无法转世投胎,」崔殷轻轻摇头,「无需你我多做什么,天道昭昭。」 「什么意思?」林梦瑶眨巴眨巴眼睛,没太理解。 崔殷继续微笑,伸手指向小茶几上摆着的一瓶鲜榨橙汁,这是她刚刚在楼下自动贩卖机里买的,「喝点橙汁吗?」 第157章 痛苦、不甘、怨恨的声音 「我现在是鬼吧?鬼也能喝东西的吗?」林梦瑶先是对着坐在侧面沙发的北司和一旁拘谨站着的陶添分别笑着打了个招唿,接着飘飘悠悠落在崔殷对面的沙发上,尝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让她看起来像是完美落座在沙发座位上,既不会陷进去只剩半截身子,也不会飘在半空晃晃悠悠。 「这瓶是给你的,可以喝。」 林梦瑶伸出手试探着握住瓶身,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像坐在沙发上时穿透实物,而是切切实实地握住了微凉带些水珠的橙汁瓶子。 珍惜地喝了两口冰凉甜蜜的橙汁,林梦瑶看着坐在对面的崔殷,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只要不违法犯纪我都可以帮忙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她死后就一直昏昏噩噩的,直到刚才仿佛受到什么召唤似的清醒过来,并且听见这个人说要替她报仇。 她倒不觉得自己深夜闯红灯出车祸需要报什么仇啦,但对方给自己喝了这么好喝的橙汁,如果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做的小事,她当然责无旁贷。 林梦瑶自显形起身后便不断聚拢大片黑雾,此时那团黑雾正在逐渐凝实,并最终缩成巴掌大一块黑色晶体,乖巧地飘到崔殷的手心。 林梦瑶迟迟没得到回应,却看见对方手里多出一块黑色晶体,神情不解。 「不需要你做什么,」崔殷目光转向林梦瑶的脸,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儿面容青涩秀丽,尚未经歷青春的美好,便已悄然逝去,「只要等到天亮,你就可以转世了。」 「哇——」林梦瑶略有些夸张地叫了一声,「原来死后真的可以投胎啊?那也有地府吗?地府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吗?」 崔殷指尖凌空在黑色晶体上勾画出一笔道纹,那块污浊黑泞的多面体便凭空旋转起来,先是溢出大片的黑烟,而后黑烟渐渐汇成几道黑线,刺向深邃的夜空,遥遥指向市中心的富人区。 「生死有常,阴阳有序。有阳间自然就有阴间,阳间有国家,阴间便自然有地府。」崔殷指尖轻轻一勾,缓缓旋转的多面体便飘在茶几上,依旧源源不断输送着黑线。「但地府的牛头马面实际上并没有牛头和马面,大概不会是你想像中的那种长相。」 林梦瑶又喝了一口橙汁,「哇哦,涨知识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知识有什么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梦瑶手里的橙汁已经见底,她也有点昏昏欲睡。 「啊,忘记问好心人你的名字了。」睏倦得不成样子的林梦瑶揉揉眼睛,忽然开口。 「我叫崔殷。」 眼皮已经垂得快沾在一起,林梦瑶低低地嘀咕,「崔银?很好听的名字......」 崔殷视线瞥向茶几上已经褪去所有污浊色泽的多面体,刚想说是殷实的殷,便听见女孩尤带笑意的清亮声音,「谢谢你,崔银。」 剔透无瑕的多面体停止旋转,叮啷一声坠落在茶几上。 窗外第一缕晨辉跃出地平线,撕破黯淡的夜幕,蒙蒙映照出一抹光亮。 一袭白裙的女孩儿化作纯粹的光点,缓缓融进那片逐渐璀璨的日光之中。 林梦瑶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刚刚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又迎来十八岁成年的生日。 雀跃的女孩儿穿上最漂亮的白纱裙,戴着父母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条银色的镶着碎钻的项鍊。 女孩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了酒吧庆祝生日。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酒吧。邀请她的是班里一个相熟的男生。 女孩有点犹豫,但男生说这是一家清吧,而且他们订了包间,再说参加的人都是朝夕相处三年的同学,安全方面一定没有问题。 女孩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向有些担心的家长保证,一定不会喝醉,一定会在半夜十二点回家。 可最终,凌晨的钟声响起,她却倒在血泊之中,永远无法度过那个成年的日子。 起初一起都很好,他们只点了几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并没有喝醉,只是开开心心地聊天,关于美好的大学生活,对于未来的憧憬,对于或许会邂逅的爱情的嚮往...... 晚上十点半,女孩给父母打了电话。他们玩得很尽兴,已经准备回家了。当初邀请她的男生负责打车送她回去。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走了,那个男生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说喝了醒醒酒。 女孩注意到是未开封的矿泉水就放心地喝了。却没发觉瓶盖上细不可见的小小针孔。 再次醒来时是在床上,她听见那个男同学的声音,「姜少,把她弄过来还挺不容易的,您看能不能多给点?」 接着是另一道声音,「姜少给你的还少吗?我劝你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 「算了,李志。张洋这次的确出了大力,多给一点也没什么不行的。」 三个人,三道声音,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宣判了她的结局。 女孩惊慌失措,她浑身发软,却拼了命地滚下床,沖向半开着的窗户。 幸运的是这里只有二楼,她摔断了一条胳膊,浑身都在发疼,可她还是逃了出来。 坠落的声音惊动了套间客厅的三个人,他们看见一身雪白纱裙的女孩重重摔在地上,并跌跌撞撞爬起来。 他们追了上去。 女孩忍着剧痛拼命地跑,她沖向空无一人的僻静马路,对面闪烁着刺目的红灯。 她被一辆车撞到,车速不快,她的右腿似乎受了伤,但没关系,有人看见了她,只要她被送到医院,一切都没关系。 可在几乎让人昏厥的痛苦中,她听见中年男人沉稳的嗓音,「姜琦,这是怎么回事?」 「不长眼的贱人,」那个人语气森冷,「这边没有监控吧?爸,车借我耍耍。」 「你想干什么?」中年男人声音依旧沉稳且默然。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妈留给我的那点股份吗?我给你不就完了,车借我。」 而后是汽车重新打火的声音,是剧烈撞击、骨肉分离、鲜血喷溅、四肢断裂的声音,是...... 痛苦、不甘、怨恨的声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第158章 再见了 林梦瑶几乎要溺毙在这种痛苦和愤恨中,可一股冰凉又甜蜜的味道却自口中慢慢扩散至全身——是橙汁的味道。 噩梦缓缓退散,林梦瑶品尝到甜美的梦境。 鬓髮微有斑白却依旧健康幸福的父母,忙碌但充实的大学乃至工作生活,互相打闹玩笑却心有灵犀的朋友,以及偶有吵架波折但永远相知相守的爱情...... 她短暂十八年人生中不曾经歷的未来,却在幻梦里一一铺展开某种可能。 美梦即将结束,林梦瑶又听见那道清亮的嗓音,「无需你我多做什么,天道昭昭。」 林梦瑶看向不远的前方洞开的煌煌光门,终于露出一点不舍却洒脱的微笑,「谢谢。」 「再见了。」 空空的橙汁瓶子滚落在地,磕出轻轻一声迴响。 【……】 「……」 无论是直播间的观众,还是现场看过一场「大变活人」的陶添,此时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陶添才从林梦瑶消失的方向拔出视线,转头问崔殷,「小崔判官,您真的会帮她报仇吗?」 崔殷对待林梦瑶的方式似乎和对待其他鬼魂都不一样,不仅没有将她交给鬼差,甚至还说出了「天道昭昭」这样的话——难道是,判官真的也有人情味的一面? 「你觉得呢?」崔殷舒服地倚在单人沙发的靠背里,微眯着勾人夺魄的狐狸眼,一头浓密的乌髮仿佛蓬松而鬈曲的云,铺展在身后,美得不可方收。 陶添又沉默了片刻,「如果按照小崔判官您平日里直播时的风格……不会。」 林梦瑶虽然什么错事都没做,也的确十分可怜和值得同情,但崔殷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可怜就去帮忙的类型,更不会为此打破地府的法律。 「你这不是挺懂的吗?」崔殷笑眯眯地,说出的话却公正得近乎冰冷,「我可是判官,当然不会可怜或者同情任何一个人。」 【……是不是有点过于冷血了,哪怕是华国,在法律之上也还有人情吧?】 【真的,一直想说,主播真的不是反社会人格什么的吗?】 【前面的学过一个词就到处乱用是吧?你到底知不知道反社会人个什么意思?】 【法律之上到底为什么还能有人情啊?都涉及法律了还要用人情作为衡量标准,那到底还要法律做什么?】 【反正我是不想要这种判官管我死后的事情,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冷血动物罢了。】 【那我还真要祝福前面的长寿百岁,最好活成千年的王八,不然你再怎么不愿意也是小崔判官管着你呢。】 【有些弹幕至于吗?小崔判官又没说过不惩罚那些坏人,不过是说不会因为私人情感影响到量刑公正而已。】 【过度解读了兄弟,她就是冷血没心而已。】 【天天总在那儿说什么要公正不能有私情,真要是需要那么公正,往审判桌上摆一个电脑不就完了,比谁都公正。】 【之前还为主播说过好几次话,现在觉得主播的确有问题。】 【真的,要是想显示自己公正,那之前干嘛还在那儿欺骗小女孩,说什么会帮忙报仇?结果转头就说自己说着玩儿的,噁心谁呢?】 【天天在那儿装自己最公正无私,实际上就是为了显摆自己能掌控他人命运而已,yue了。】 【取关,不谢。】 眼看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偏转到一种讨伐崔殷的方向,连对崔殷的行为的确颇有不解的陶添都着急了,「小崔判官,我知道您有自己的打算——您准备怎么做……」 崔殷却丝毫没被疯狂人身攻击的弹幕影响,依旧笑眯眯的,说出的话也惯常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做。」 「可是,林梦瑶是被人杀害……」陶添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又顿住了,「伤害她的姜琦如今已经重病缠身,您是准备让她自己报仇吗?」 崔殷没有回答,反倒是一直在旁边不发一言的北司开口解释,「姜琦的病和林梦瑶并没有直接关系,今晚之后,姜琦的病也会逐渐好起来。」 【我已经傻了,这什么意思,害人的没事了,被害的解脱了,真以为这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呗?!恶不噁心啊!!!】 【草,最讨厌看到的结局就是,施害者随随便便反思一下就过去了,反倒是受害者用了不知道多大的努力才最终跨越被害的阴影,还要忍着噁心「原谅」施害者,以示自己已经走出了过去——施害者不受到惩罚,他们凭什么一定要走出去?就算施害者受到了惩罚,受害者曾经受到的痛苦就能视而不见吗?】 【前面的知道你很激动,但惩罚从来都是事后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之前喜欢看主播的直播就是因为看了之后能对公平正义产生希望,现在只想说,呵呵。】 【对不起,爷爱不起了。】 「……我不懂,」陶添的眉头已经死死皱起来,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如果小崔判官你想让我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的话,那我的确要说——我后悔当初说过希望拜你为师的话了。」 连敬辞都不用了,看起来的确是情绪很激动。 「为什么后悔?因为我做的不对,还是因为你在同情那个女生?」崔殷微微撩起眼皮,一双剔透的眸子盯着陶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陶添语气激愤,「这不是一回事吗!她本来就是无辜的!让无辜的人受到这种不平,作为判官却毫不作为,这种行为就是不对!」 【等等……我似乎意识到小崔判官想问什么了……】 【气已经顶到脑门了,但还是想问,前面的到底悟到什么了?】 【来吧,有请某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粉丝上演阅读理解。】 【高情商:阅读理解;低情商:强词夺理。】 【阅读理解,简称狡辩。】 【不是,小崔判官问的是,因为她做得不对而生气,还是因为同情那个女生而生气——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认为,这其实是小崔判官给我爱吃甜桃的一个考验呢。】 第159章 真正的公平正义 【我不懂什么考验,我就知道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说丧命就丧命,罪魁祸首不仅不用接受惩罚还能治好病。】 【怎么,用一个无辜的人做考验是件挺值得饭圈粉丝骄傲的事情呗?】 【更恶了。】 「我想问你三个问题。」崔殷有些散漫地开口,轻飘飘的声音却轻而易举地传进盛怒的陶添耳中。 「第一,如果我做得不对,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第二,如果你同情那个女生,那么你应该怎么做?」 陶添声音高亢,「第一个问题,你作为判官,当然要秉公行事,给姜琦以及他的所有同谋一个应有的处罚!第二个问题,我同情那个女生遭遇的不公,所以当然要还给她一个公道,让伤害她的人罪有应得!」 「很好,那么这个公平,是适用于谁的公平?」 陶添正要继续说话,但在目光触及到崔殷的眼睛时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而后明明张着嘴,却不知为何想说的话已经堵到喉口,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想说应该适用于法律的公平,可姜琦与林梦瑶一生一死,到底应该适用华国的法律还是地府的法律? 如果适用于华国的法律,就像坐牢的人出狱后就意味着已经受过惩罚可以重新做人一样,哪怕判处姜琦华国最终的刑罚——死刑,那么死后的姜琦是否就会因为已经受到惩罚,从而再无罪过?但让他死后就干干净净进入地府,这样是对林梦瑶的公平吗? 如果适用地府的法律,那就意味着姜琦在生前无法受到应有的处罚,无论对于林梦瑶的家属还是整个华国社会,这都是不公平的。 如果同时适用华国与地府的法律……那就意味着,一个人要因为一次罪行接受两次法律的惩罚,这本身就是对法律公平的一种挑战。 「……但是,之前的虐猫案,和被资助画家诅咒资助人一案,明明都可以很轻易地处理……」陶添声音都有些发抖,他努力从崔殷过往的直播里找到能驳斥此时崔殷发言的论点,却再也没有刚开始的理直气壮。 「虐猫案之所以能够正常解决,是因为猫与人的矛盾并不划分在华国的法律中;至于前段时间的唐家人一案,同样因为以玄术以及诅咒的方式害人,是如今的华国法律无法确切定义判处有罪的。」崔殷缓声开口,「地府可以追溯生者未被法律惩罚的罪行,但不能逾矩代替华国的法律处罚非地府的犯人。」 「那……应该让姜琦接受华国法律的惩罚?」 崔殷先是点点头,接着又缓缓摇摇头,「对了,但没全对。」 【……说了半天是不归我管的工作我坚决不管的意思吗?】 【是说不能因为个人私情而肆意行使权力吧?】 【说到底就是,我们现在适用的法律并没有顾及到人死了灵魂还存在这种情况,所以死刑就是最大最重的惩罚,但是如果人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到地府生活,那所谓的死刑根本就不是重刑了!】 【对啊!甚至因为已经适用过华国的法律,导致到了地府就是干干净净的了!】 【我不能接受!!!】 【这就好像华国的杀人犯,被判处的刑罚是让他迁徙到一个比华国还要高新科技的国家,然后就免除他所有过错……这连惩罚都算不上!】 【无期徒刑好歹还限制了一辈子的人身自由,一辈子只能待在方寸之间的牢狱里也的确是一种痛苦,但这种情况下死刑反倒一点都不算惩罚了!】 【所以曾经的死刑犯都是这样的吗?我忽然就不寒而慄了怎么办?】 陶添也想到了这一点,近乎惊恐和绝望的目光望向安安稳稳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崔殷,「所以……这种情况下……」 「地府对于这种情况当然有一套完整的适用流程,」崔殷耸耸肩,「但可能不会像你们想像中的那么快意恩仇。」 「比如重审华国已经结案的案件,并从『灵魂存在』的角度追加犯罪分子对受害者的伤害程度从而再审改判,比如对发生案件的细节进行重新评估、还原和判决,比如引用其他审查手段以确保改判的正确性和准确度……」 【……有懂的小伙伴吗?】 【大概就是说,到了地府会重新再判一次,然后定之前没被判的那部分的罪?】 【也就是说,假如华国法律只因为做了a而判刑,到了地府就会再仔细筛查一遍,找出对方还做了b和c,并且针对做的这b和c重新判刑?】 【只能说是很努力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所以这起案件是什么情况?要怎么判刑?】 【大概就是……等犯人死后统一判刑处理?】 「如果只能等到姜琦等人死后再判处他们的罪行,这是对华国法律的挑战和不信任吧?」陶添狠狠咬了一下唇,在尝到一丝血腥味时才再次开口。 【也是,全部等到死后再追责审判什么的,那是把华国的法律置之何处了呢。】 【所以主播刚才说的都是在原有判刑的基础上打补丁,而不是否认华国的审判重新来过啊。】 【……真的感觉到了判官们的不容易,好难啊,这种模稜两可踩在边界上的感觉。】 崔殷点头,「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所以我才说,什么都不做。」 崔殷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即便我什么都不做,林梦瑶的死也不会就此成为一笔无头的烂帐,这不是我毫无作为,而是我信任华国政府和警方,相信他们能以自己的力量还受害人一个在阳间的公道。」 「至于她在阴间的公道,那当然需要地府方面的努力——这才是真正的天道昭昭。」 【相信华国的政府……哭死,小崔判官她还是这么睦邻友好。】 【前面的睦邻友好是什么鬼啊!不过的确,地府永远是华国的友好邻邦。】 【……邻邦可还行?】 【话说我们也不能闲着啊,至少我们如今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作为朝阳区群众,当然得发挥出朝阳区群众的力量,积极向有关部门举报反映吧?】 【得嘞,来活儿了!】 【这就是主播说的「同情那个女生,应该怎么做」吧?虽然不是官方人员,但我们也有我们能做的事情嘛。】 第160章 她是我的 在直播间的不少观众已经开始切出小屏幕用各种方式向官方反应林梦瑶被害一案时,崔殷简单解释了一下姜琦重病的原因。 「林梦瑶虽然死亡,但她死时因为剧烈的痛苦导致失忆,对姜琦和其他害她致死的人并没有恨意,也因此并没有成为冤魂,」崔殷歪在单人沙发里,姿态恣意,语调慵懒散漫,「普通鬼魂一般并没有害人的能力,她因为失忆更只是懵懂迷茫地徘徊在阳间,当然不会是害姜琦重病的罪魁祸首。」 「我在她的灵魂中发现了不属于她的怨气——那是她曾经与其他冤魂近距离接触的证明。而害了姜琦的人,显然就是那位冤魂女士。」纤长的食指点在生死簿封面,崔殷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显然,这位冤魂女士已经来了。」 脑子已经被这巨大的信息量轰得转不动的陶添:「???」 「你把梦瑶怎么样了?!」一道嘶哑的女声由远而近传来,几乎转瞬间就扑至崔殷面前。 坐在旁边的北司思考一瞬,不着痕迹地带着凳子往后蹭了蹭,力求在小崔判官单方面殴打那位「冤魂女士」的第一时间脱离战场。 以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冲过来的「冤魂女士」是位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穿着件破破烂烂不合身的男装,身材枯藁,面容黑瘦憔悴。 「梦瑶呢!你把梦瑶怎么样了?!你杀了她……我要杀了你!!!」中年女人的神智似乎已经有些不清楚,反反覆覆地念叨着语序紊乱的几句话,一头枯黄干燥的头髮无风自动,鼓起一片升腾的黑气,一双鸡爪般枯藁的手向崔殷抓来。 【!!!什么情况!这就是害人的冤魂吗?攻击性好强!】 【真的,之前那位被妻子害死的男鬼不是也是冤魂吗?他就很好沟通啊?】 【就算之前小崔判官直播过的几个厉鬼,大部分也都是可以正常沟通的吧?】 【不是说只有鬼煞之类的才会神志不清,疯狂攻击人吗?】 【有点可怕,主要是……她是真的能伤害到普通人啊!要是这样一个鬼还是无差别杀人犯,那我们的安全根本没有保障啊!】 【……主播护体,小崔判官救命!】 「她早就该去城隍庙登记,并且由鬼差带入地府了。」崔殷面不改色地看着那双指甲漆黑如利刃的手向自己袭来,身上腾起一层淡淡的金光,便将所有攻击都挡在了距离身体十厘米的地方。 无论中年女人再怎么发了疯似地抓挠啃咬,被那层金光反噬得鲜血淋漓,崔殷也依旧古井无波,不疾不徐地说着自己的话,「但你将她强留在阳间,并且藉由她死前遭遇车祸导致的失忆,让她一直维持着那种混沌的状态。」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过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只是游魂般跟在你的身边——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中年女人疯狂的攻击忽然一顿,她本就披头散髮,如今更是煳了满脸枯糙的头髮,仿佛恐怖片中歇斯底里的女鬼——或者说她本就是个歇斯底里的女鬼。 「梦瑶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我的……」中年女人神经质地反覆重复着这句话,颠颠倒倒,不肯停歇。 「她不是你的女儿,她真正的父母依旧在寻找着失踪的女儿,整整一个月,他们没有一天得以安枕,为自己的女儿忧心忡忡,时刻希望得到关于女儿的哪怕一点消息。既抱有女儿或许还活着的一丝微弱希望,又在日復一日没有消息中绝望乃至崩溃——这才是她的父母。」崔殷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中年女人浑身都在颤抖,身上散发出的黑气也越发浓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你只是在她死后浑浑噩噩游荡在街上时遇见了她,自顾自做出决定成为她的『母亲』,并且以此作为束缚,强行将她留在人间的小偷而已。」 中年女人连指尖都在痉挛,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崔殷,眼中泛出粘稠而昏暗的红光,「我不是小偷!我是她的母亲!我救了她!我给她报仇!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 「你知道她不属于你,所以才用尽一切办法让她无法恢復记忆,并且将怨气留在她的体内,让她无法离开你。」崔殷缓缓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沉重的审判力量,重重敲打在中年女人的心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崔判官这么厌恶的样子哎?】 【不是刚说完判官不能以自己的情绪行事吗?下一秒就这么情绪化?说一套做一套?】 【也不算吧?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在人家失忆的时候干这种事情就是不地道啊!】 【不记得了吗?小崔判官说过,应该进入地府的鬼魂是不能强留在阳间的,最坏的结果可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主要是人家当事人小姑娘都没做什么表示呢,主播就开始骂人,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圣母心用在这个时候?】 【所以呢,就该让人家已经很惨了的小姑娘当面和这个疯子对峙,然后两个人抱头痛哭,小姑娘梨花带雨表示:『虽然你最终会让我魂飞魄散,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们就一定要这种噁心人的大团圆结局是不是?!】 【就因为这个疯婆子说她是女孩的妈,你们就真把她当女孩的妈了?女孩真正的父母同意了吗?】 【如果我是女孩的父母,知道自家孩子死后还被这种人纠缠,甚至没办法正常投胎,我真是搞死她的心都有了!】 崔殷瞥了被戳中心事以至于愣在原地的中年女人一眼,「我的确很厌恶这种行为——我这一辈子其实没什么太多的雷点,很不巧,你刚刚好踩中了其中一个。」 「不过作为判官,我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多做任何事情,」崔殷微微眯起眼睛,「当然,给林梦瑶餵下孟婆化解怨气的汤药,并且直接送她去城隍庙登记这件事,的确是我故意做的。」 「但这种行为是符合地府法律规定的,并且没有损害到任何人的利益——哦,除了你。」 第161章 崔殷的过去 虽然崔殷在直播时言语一向犀利不留情面,但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赤裸裸地嘲讽以及挑衅过一个人,不仅是直播间的弹幕正在震惊,连自认为已经颇为了解崔殷性格的小帝君都呆住了。 一直以来,崔殷表现出的都是过于冷静甚至看起来有些无情的判官形象,小帝君在闲来无事时也曾经无数次感慨过小崔判官虽然在地府公职人员中年纪不大甚至称得上过于年轻,但无论是职业素养还是工作能力都是顶顶拔尖的。 没想到这次就见证到了对方情绪化的一面。 虽然从情感上愿意相信崔殷即便明晃晃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依旧能秉公处理这次案件,但作为酆都大帝,北司还是履行了自己作为地府统治者应尽的义务。 「小崔判官,本君认为你如今过于情绪化,不适合继续处理这次案件——林梦瑶一案将转交ai进行处理,并由陆判官以及魏判官在旁监管。」 北司稚气未脱的声音稍微浇熄了崔殷自中年女人出现后就在心底腾起的火焰。 崔殷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声音也缓和了很多,「抱歉小帝君,是我失态了,我会对此事做出检讨,并且在回到地府后立即去接受相应的惩罚。」 「……」北司沉默片刻,一张精緻白净的小脸上写着大大的「迟疑」两个字。 「小帝君?」崔殷挑起单侧的眉,显露出一个和平常一般无二的笑容。 似乎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 沉默着思考了两秒钟的北司从自己的座位跳下来,走到崔殷面前,将白嫩柔软的小手放在崔殷纤长素白的手上,声音和缓,「你为什么这么厌恶她的行为?可以告诉本君吗?」 崔殷笑眯眯地,「小帝君这是在命令你的属下吗?」 「不是,」北司摇摇头,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只是我想知道。」 他这次没有用平日里「本君」的自称,而是选择了「我」这样与崔殷完全平等的自称。 崔殷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用另一只手指向插不进去话的陶添,指向愣在原地的中年女人,又指向背后藏着数万观众的摄像头,「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你想让我说出可能是我活到现在最大的心理阴影?」 她也没有用平日里对北司「小帝君」的称谓,而是选择了「你」这样几乎有些「大逆不道」的称唿。 北司即便幼年形态依旧清湛而熠熠生辉的一双桃花眼直视着崔殷,漆黑的瞳孔里有两个小小的崔殷,因为太小了,看起来似乎依旧是当初涉世未深、天真单纯的模样。 「就在这里说出来,没有比这更好的场合了。」北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为了维持酆都大帝的形象,北司很少微笑,也就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当他笑起来时,左脸颊其实有一个很淡很淡的梨涡。 崔殷看着北司眼中的自己,看着北司那个淡淡的梨涡,竟然真的感觉到了……某种足以让她将那段短暂却黑暗的过往吐露出来的勇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从出生起就身份高贵且天赋惊人的崔殷一辈子都没经受过什么磨难——除了那一次。 那时崔殷将将一百岁,正是还在地府经受漫长的两百年义务教育,且处于中二年龄段的时期。 那次崔钰判官因公出差,碧霞元君也因为紧急公务需要离家几天,崔殷便被託付给了十殿阎王之一的秦广王。 秦广王是个大大咧咧的汉子,因为没有孩子也不会养孩子,虽然很喜欢那个时候还是个漂漂亮亮小少女的崔殷,但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和她相处,干脆就时时刻刻把崔殷带在身边,哪怕执行公务的时候也在身边给崔殷加了个小板凳让她旁观。 崔殷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荼司的。 荼司人如其名,是藤蔓植物菟丝子化形的妖怪,在阳间活了两千年,到底也没能捅破妖怪和神仙之间的那层壁障,寿元已尽,进入了地府。 作为一个植物类妖怪,荼司一生都只是扎根在原地默默修炼生长,即便能够化形成人后也只是偶尔在深山老林里游荡,从不与人接触,因此一生简单而干净。 在十殿阎王处走了一遭,荼司很快就得了「无罪」的批语,重新回到秦广王这里拿进入鬼界堡的审批。 崔殷当时生物课刚好学到阳间菟丝子这种植物,觉得很有意思,干脆就跟着荼司一同去了鬼界堡。 秦广王知道崔殷还没成年就能单挑八十个鬼差的恐怖战力,因此只是吩咐几个鬼差跟在崔殷身后,注意让她别被欺负,便继续伏案工作了。 而崔殷当然也没有被欺负——她和荼司关系处得很融洽,甚至可以说一见如故,两个人一同逛了半天鬼界堡之后就约好之后再见。 自此荼司在鬼界堡定居,崔殷则在每天放学后都会去找她,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仅仅半个月后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 「我周围一个同龄人都没有,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我们要一直做朋友啊!」 「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我们每天都要见面啊!我每天都会来找你玩儿的啊!」 「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不能一个人走哦!」 「……」 年纪尚小的少女不懂这种承诺意味着什么,与天同寿的神仙也不懂生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菟丝子化形的妖怪惯性地依附着自己的朋友,并不为自己打算,也并不考虑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快快乐乐」地度过了一百年。 崔殷成年的前一天,她还在向荼司吐槽自己那个不靠谱的亲爹,「说什么等我成年就让我去当判官,我才不要!他天天忙死了,都没什么时间陪我,说好一起出去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就去不了。」 并且和以往一样对荼司开口,「明天是我成年礼,你可一定要来啊!我等着你给我的成年礼礼物!」 可第二天,荼司第一次爽约了。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爽约。 第162章 拒绝pua,从你我做起 「灵魂无法长存于阴间,他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重入轮迴,轮迴转世。」崔钰崔判官看向双眼泛红的女儿,声音中带着近乎冷酷残忍的平淡,「她强留在地府迟迟不肯投胎,自然最后的结果就是魂飞魄散。」 还是个小小少女的崔殷身体一颤,「我……没想到……」 并不是没注意到对方偶尔的欲言又止,可却在某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刻意忽视下选择了粉饰太平。 最终的结局就是——她害死了荼司。 毫无辩驳,是她的「约定」和「誓言」牵扯着对方,让荼司为了这份约定和誓言而烟消云散。 那天是崔殷的成年礼,也是崔殷与过往童年的真正告别。 她失去了唯一的挚友,孤身一人走向深不可测的成年,走向未来所有不可预知和不得而知。 「阿殷,你和这阴阳二界很多人都不同,」一向在女儿面前没个正形的崔钰判官轻嘆一口气,缓缓拂过崔殷的额角,「你生来强大,却也因为这份强大而必须承担你无法想像的重任。」 「你的天赋未必是上天的恩赐,或许恰恰相反,它是一种诅咒——但你不能就此放弃,因为你是我和你母亲的孩子。」 崔殷很少见到这样严肃的父亲,他的双眼并没有注视着崔殷,反而聚焦在无垠的虚空,仿佛在透过眼前小小的少女注视着很多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崔判官。 「阿殷,你记住,你是阴律司判官的女儿,是碧霞元君的女儿。你必须渡过一切困难,永远笔直地站立着,无论经受过什么。」 直到如今,崔殷依旧不理解那天的崔钰判官究竟在那时候的自己身上看到什么,也依旧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出那样一番话。 但得知荼司死亡时的痛苦和自责却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始终无法走出「亲手逼死自己挚友」的痛苦。 在那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刚刚成年的崔殷机械地接手了判官的工作,活得仿佛一个无血无肉的机器人。 要不是碧霞元君结束一次大规模清缴堕神活动回到家,发现崔殷精神上的异常并悉心开导,恐怕崔殷还要在那种情绪怪圈里沉浸很久。 可即便已经逐渐接受事实,崔殷也依旧无法原谅这种为了自己所谓的「爱」,强逼他人接受并为此牺牲的行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她平等地憎恨造成这一系列惨剧的人,包括她自己。 【……虽然但是,小崔判官也不算做错吧?她毕竟也不知道对方快要魂飞魄散了啊?】 【对于不老不灭的神仙来说,的确很难直接理解寿命短暂的生物吧?】 【笑死,平时爸妈做点什么「以爱为名的错事」,你们都要疯了似的跳脚,现在是自己姐姐干出这种事情,你们就觉得姐姐情有可原了?】 【人家自己都说了,是自己害死朋友,某些粉丝还在那儿洗呢,洗nm啊!】 【取关好吧,公主病还矫情,害死人还觉得自己有理。】 【她朋友可是魂飞魄散彻底死了,她就难过了一年还觉得多亏自己爹妈拯救自己?yue了!】 【多荒谬啊,她只是失去了生命,我失去的可是一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啊!这味儿沖得我一跟头。】 【只能说,杀人犯该死。】 「你认为是你让对方许下的约定害死了她?」北司缓缓开口,「所以你很痛苦?」 崔殷指尖急促地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手脚有些拘束地僵在原地,声音却尽力放得淡然,「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如果不是我一直要求她在地府陪着我,她本来可以去投胎的。」 【???我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小帝君绝对是看出什么了吧?】 【而且小崔判官的表情也很奇怪,不仅仅是失去朋友的痛苦,还有一点……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前面的你脑子还在转吗?你要不看看自己说什么了?主播有什么可自欺欺人的?她不都说了是自己害死朋友了?】 【……兄弟姐妹们,你们还记得崔殷那个朋友的原型是什么吗?】 【菟丝子嘛?】 【细思极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希望不是我想像的那样……】 【我的天,要真是那样那我真的要疯了,冷汗都出来了!】 【前面的几位到底打什么哑谜呢,能不能加我一个,让我听听?】 北司按着崔殷单手的力气加大,声音也微微放大,「你自己也清楚,她究竟为什么会死,可你不愿意相信,为什么?」 强撑出一副无谓模样的崔殷瞳孔骤缩,接着狠狠闭了一下眼,几乎是精疲力尽地摇摇头,「别说了,小帝君,这次案件我会主动退出……我们还有捉捕莱克斯的事情要做……」 小崔判官在近乎拙劣地转移话题,一向会退一步妥协的北司这次却难得强势,不仅更施了几分力在崔殷的手背上,一双剔透的桃花眼直直盯住崔殷躲闪的目光,一字一句开口,「她是自杀的,你知道,对不对?」 即便是武力值横扫地府的小崔判官也无法抗拒北司「审问」的权能,崔殷有些狼狈地闭上眼睛,长长喘出一口气,「我知道……」 【???】 【!!!】 【我没懂!她不是因为在阴间呆的时间太长了所以魂飞魄散吗?怎么又成了自杀了?】 【……我那个不好的预感成真了,但是说实话,我宁可自己猜错啊!】 【也难怪小崔判官会这么痛苦,相处了一百年的朋友,原来抱着那样的心思,再怎么冷淡的人也受不了吧?】 【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话要反过来用在小崔判官身上——拒绝pua,从你我做起。】 【什么?所以那个朋友pua小崔判官了?】 【怎么说呢,羡慕所有到现在都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小伙伴,你们是真的在很幸福的环境里长大的,并且一直很幸福很快乐,没怎么经受过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倒也不必突然就这么严肃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有一个不那么谜语人的大哥讲一哈啊!!】 第163章 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哦 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殷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她在这漆黑一片中回想当初发生的一切。 痛不欲生的成人礼过去,她窝在家里,既不愿意与外界交流,也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劝慰,只是一个人坐在床上放空自我,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做。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三天后,秦广王匆匆闯进判官府,和崔钰一起把窝在房间里几乎要长出蘑菇的崔殷扯出房间,并且往她的手里塞了一块留影石。 「那个菟丝子精就不是个好东西!阿殷,你看看这块留影石,她究竟是个什么阴毒玩意儿!」秦广王一张粗犷的中年壮汉脸因为气愤憋出一种奇怪的红色,「为这种人难过根本就不值得!阿殷,你可别被她的苦肉计给骗了!」 崔殷被半强迫式地看完了留影石里并不长的一小段影像。 那是五十多年前荼司留下的。 画面中,面容秀丽的少女一身绿色长裙,坐在椅子上,对着留影石微微笑着,笑容腼腆且温柔。 「阿殷,你好。」荼司单手打理着髮髻,露出一点女孩子特有的青涩和羞怯,「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前几天鬼差就已经来通知我,我应该去轮迴转世了。」说到这里,荼司的笑容放大了一些,「可是我并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离开你的身边。」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答应过你的,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们每天都要见面,你每天都会来找我玩儿。」 「要永远陪在你身边,不能一个人走。」 「你看,我答应过你这么多约定和承诺,我当然不能违背。」荼司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配上那张清秀且温柔的面容,几乎到了诡异的地步。 「我要一直陪着你,哪怕在我魂飞魄散后也不会停止。当然,我是绝对不会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死去的,那样你很容易就会忘记我,我就没有办法再这么一直陪着你了……」 「这可不行,」荼司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说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如果你忘记我,那该怎么办呢?多让人苦恼啊?对不对?」 纤细的手掌双掌合拢,拍出一声清脆的响音,「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我要死在五十年后你成年的那一天!」 「多好的日子啊!就算你是不死不灭的神仙,也只会有此生仅此一次的成年礼!而我就死在这一天,是完全独一无二的一天!你一定会永远,永远记得你的成人礼,也会永远,永远记得在这一天魂飞魄散的我!」 「是不是很好的计划?但我不会现在就告诉你一切的。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会让我去轮迴转世,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荼司微微摇头,语气轻缓,「当我喝下孟婆汤,彻底失去如今的记忆,你一定不会再和我做朋友了——我知道的,你从来不认为同一个灵魂的两段轮迴记忆是同一个人。」 「你会和原型是菟丝子的我做朋友,但你不会再去和轮迴后或许只是个普通人类的我做朋友——我再了解你不过了,阿殷,你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不会告诉你的,绝对不会。」 「我要在你完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死去,魂飞魄散,烟消云散,再也找不到一点踪迹。」荼司微笑着,笑容甜蜜,「你会痛苦吗?一定会的吧,五十年后,我们的关系一定会更加的好,我一定还会是你最好且唯一的挚友。」 「挚友因为你的执念彻底死亡,魂飞魄散……阿殷,你会有多痛苦呢?」 「真想亲眼见证一下啊,哦,那时候我已经死了,」荼司调皮地眨了一下单边眼睛,「死人是看不到的,真是可惜。」 「但仅仅让你沉浸在害我死去的痛苦中依旧不够。我知道阿殷你是一个心智十分坚定的人,你会为我的死悲痛一段时间——多长时间呢,或许是一百年?或者一百五十年?绝对不会超过两百年的。」 「在这段时间,你会很消极,很痛苦,很难过,怨恨自己,讨厌自己,迁怒自己……但你不会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中的,你最终还是会走出来,虽然很艰难,但你会继续光彩熠熠地活下去,并且竭尽全力地淡忘我。」 荼司歪了歪头,「但是那可不行,我要永远陪着你,绝对,绝对不能让你淡忘我。」 「所以,我要给你留下这块留影石。」 「无论是谁发现它,无论他们对这段影像有多么憎恨,最终他们还是会让你看到这一切——因为阿殷你已经成年了,需要自己经歷人生,不再是活在他人保护下的孩子。」 「而看到这段影像的阿殷又会是什么反应呢?愤怒,痛苦,不解,不甘,质疑……都会有吧?哎呀,那一定是很古怪的一张鬼脸呢,真想画下来好好珍藏,哦,又忘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看不到了,毕竟那个时候的我已经魂飞魄散了嘛。」 「但是,我还是那么了解你哦,阿殷,无论你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当你看过这段影像后,你都不会再忘记我了——我会成为你的痛苦,成为你的阴影,成为你的噩梦,」荼司双眸直直地盯着留影石,却仿佛在透过留影石,刺破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死死盯着崔殷,「你会因为我而动摇,因为我而痛苦,因为我而流露出不该属于神仙的所有神情。」 「当你看到攀附的藤蔓植物时,你会想起我;当你看到亲密的朋友时,你会想起我;当你看到生离死别、以爱为名的捆缚时,你会想起我;当你遇见所有不公不甘、所有痛苦疼痛时,你会想起我……」 「你的情绪会因为我的存在时刻波动——真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一直,永远,永远地陪着你了。」 「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哦,阿殷,我的挚友。」 第164章 病娇达咩 【只能说,不寒而慄。】 【这种人……也太可怕了吧?】 【!!!这已经不是pua和道德绑架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想把人驯化吧?】 【……主播怎么会碰到这种疯子啊!!!】 【虽然看小说的时候很喜欢病娇,但现实生活中的病娇恕我还是要说一声达咩。】 【遇见过这种人,也难怪小崔判官会有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可怕了。】 【也就是说,那个疯子用了五十年策划怎么「残害」自己的「挚友」?!】 【对不起但我现在超级想骂人,没见过这么噁心的人!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圣母玛利亚了?觉得自己是在为朋友好?根本就是个变态!!!】 「你一直无法摆脱这件事,是因为那块留影石吗?」北司继续发问,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十分严肃。 崔殷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又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我知道世界上会有那样的人……我只是不能容忍自己被那样的人欺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被一个心地不纯的人整整骗了一百年,小崔判官那个时候已经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了。 【什么鬼?原来是不能原谅自己吗?】 【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经歷过这种事情十分难过痛苦吧?】 【正主:觉得自己蠢。粉丝:因为过往经歷难过痛苦。只能说单走一个6。】 「即便你已经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一切都是对方早有预谋的算计?」北司微微皱眉,又切换到了对一切人类人情世故和情绪起伏都十分好奇的时候。 崔殷点点头,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荼司说的很对,如果只是得知对方魂飞魄散,哪怕是为了我的要求和约定才会魂飞魄散,我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恢復过来。但……她偏偏让我看到了那块留影石……」 荼司是个没什么战斗力,弱不禁风,只能攀附他人而活的妖怪,却也是个自学成才,极为善于操纵他人心理的妖怪。 她再清楚不过,该怎么样才能让崔殷永远忘不掉她,并且永远在崔殷的身上留下由她烙印上的情绪与习惯。 「她一向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都更了解我……」崔殷苦笑一声,「小帝君,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堂堂阴律司判官,竟然被这样一个小小的菟丝子妖拿捏住了情绪,并为此始终无法忘却。 北司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崔殷的手背上,语气柔和,「我不会说不是你的错之类的话,你一向聪慧,不会理不清这个事实。」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情并不影响你作为一个合格的判官,也不会让别人从此对你定下『不合格』的标籤,」北司左脸颊那个浅淡的梨涡又一次出现了,「你很好,即便结交过那样的朋友,做过那样的事情,依旧很好。」 「你一直是个合格的判官,是地府公职人员的骄傲。」 【……笑死,气氛突然奇怪了起来。】 【前一秒还在认真安慰人,后一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商业互夸了。】 【所以难道小崔判官的心结是自己做出那种事情陷入那种情绪不配做个好判官吗?】 【这什么离谱又有些合理的爱岗敬业之心啊!!!】 崔殷长长舒出一口气,接着反手扯住北司的胳膊,单手握住两只白嫩柔软的小手,另一只手则伸向小帝君的头顶,用力揉了两把。 莫名其妙被当成安慰物的北司:「……」 「看在你今日心情不好的份上,」被好好蹂躏了一番的北司微微鼓了鼓带着奶膘的脸颊,「本君宽恕你的失礼。」 虽然乍一见到那个中年女人时的确被牵扯到了当初的心事,情绪有些不稳,但经过五百年的磨砺,崔殷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 如今的她依旧没办法完全忘记荼司带给她的影响,但也不会像荼司猜测的那样永远囿于往事——一百年的相伴或许的确让荼司十分了解她,但那也只是当年的她而已。 只是一个刚刚成年,很多性格都还在塑造中的少女而已。 既不是活了五百年终于成了一点气候的崔殷,也不是撑起判官府三百年世事练达的小崔判官。 已经死去的人,活着时再如何算计,再如何「算无遗策」,又怎么可能算得到人无限的成长与无尽的潜力呢? 「既然已经将这起案件交由ai处理,我这边处理一下交接的手续,」已经平復了情绪的崔殷有些恋恋不捨地再次揉了揉小帝君的奶膘,把白嫩嫩的一张小脸揉出一点绯红,这才一本正经恢復工作状态,「林梦瑶已经除去怨气进入城隍庙,但中年女人的身份还需要ai再审核一遍。」 说着,崔殷唤出鬼差,将被她束缚在原地不仅动弹不得连点声音都发不出的中年女人交了过去。 「……那个,」从崔殷「发飙」开始就一直呆愣愣站在旁边一句话不敢多说的陶添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努力找到一点存在感,「请问……」 崔殷瞥了他一眼,「哦,原来你还在啊?」 的确存在感极低的陶添:「……」 那可能的确是还在呢。 「有什么问题?」小崔判官身体向后一仰,摆出一个舒服恣意的姿态,这才语调慵懒地发问。 陶添干笑两声,「我就是想问,您给林梦瑶喝的是什么?之前从她身体里抽出来的又是什么?还有姜琦的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得漂亮!】 【我爱吃甜桃,一款我的嘴替。】 【好了,我想问的问题我爱吃甜桃全都帮我问到了。】 「我给林梦瑶喝的饮料主体是橙汁,里面掺了一点怨气清,全名『孟婆特调——怨气一喝就清除,从此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成为冤魂之怨气清清除』。」 「至于从她身体中抽出来的晶体,那是中年女人在她身体里留下的怨气结晶,当时我用怨气反推,找出了中年女人的所在地。」 「姜琦的病这个解释起来稍微有些复杂,简单来说就是,中年女人将怨气注入对方体内,导致对方重病。如今中年女人被押到地府清除怨气,姜琦身体中的怨气自然也会被消除。不过……怨气入体颇深,此后的日子免不得要缠绵病榻了。」 第165章 生死勿论 【干得漂亮好么!缠绵病榻多好啊,又死不了,又一直痛苦,这可比说死就死的死刑有意思多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虽然但是,等待姜琦的不该是死刑吗?】 【那在他死之前也要让他多痛苦一段时间,越痛苦越好!】 【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但我偏偏又超级爱的美呢。】 【只有我的重点在那个「孟婆特调——怨气一喝就清除,从此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成为冤魂之怨气清清除」吗?】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但小崔判官只读了一遍你既然就背下来吗?】 【我有你这记忆力我当场去考公好么!】 「所以,」陶添沉默了好半天才意识到什么,「所以当初小崔判官您说给林梦瑶报仇之类的,是在考验我的反应吗?」 崔殷:「……」 直播间观众:「……」 竟然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当初那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靠谱职场打工人形象到底丢到哪里去了? 「我工作时间还挺听老闆的话的,老闆说什么我信什么,老闆说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指西……」陶添注意到崔殷的脸色,瞬间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尴尬之余还不忘低声为自己辩解。 崔殷:「算了,这都凌晨了,小帝君还小,要早睡早起才能长个子。」 成年形态裸高一八五的小帝君:「???」 倒也不必再长了。 再说,他只是为了节省法力所以保持幼童形态,倒也不是真的还需要早睡早起才能长个子的小孩。 「好了,我们先走了,你记得明早九点去我们房间门口等着。」崔殷并不给小帝君继续辩解的机会,而是一把抄起站在面前的小帝君,将人以一种公主抱的姿势强行带进了房间。 被留在原地的陶添和被留在原地的直播间观众们:「???」 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直到两分钟后,一根红色的雾线从崔殷和北司的房间门缝里探出来,晃晃荡盪下了楼梯,又晃晃悠悠爬升到半空,缠在漂浮在半空的摄像头上。 接着以一种非常粗暴且糙汉的方式,拖着摄像头再次上了楼。 【沉浸式体验过山车第一视角有。】 【我好晕!放我下来!我好晕!】 【这什么离谱的捆绑y?】 【姐姐的丝线缠住摄像头,我就是摄像头,四舍我入姐姐用丝线缠住了我!】 【???前面的,你在想什么桃子?】 【只能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越来越不检点了!放开,让我来!尊老爱幼懂不懂啊?!】 【什么逆天发言……】 摄像头在即将进入崔殷和北司房间的前一秒果断黑屏,徒留下直播间一群熬了好几个小时还精神抖擞的观众们在黑屏的直播间里继续哭嚎。 【让我康康!都不是外人让我康康怎么了?】 【为什么要关直播?!有什么是我这个高贵的vip不能看的?!】 【啊啊啊我好想看家居服的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啊!!!】 房间里,顺手收回摄像头的崔殷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打瞌睡的小帝君,笑眯眯的,「小帝君困了?」 「刚刚的审问有些耗费精力……」北司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眼浸着生理性泪水,显得湿漉漉的,「对不起,本君不该对你使用审问,尤其是在直播间观众的注视下逼问你的隐私。」 崔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知道小帝君你是想让我迈出那一步——说实话,的确挺有用的,至少现在的我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也就不会再做出今天这样违背职业素养的行为了。」 不管怎么说,公职人员将私人情绪带入公务中就是不对的,崔殷对此认知更为深刻。 作为一言一行可能会决定其他人命运的判官,她必须保证自己绝对公正。 而今天她显然没有做到。 「但你并不是ai啊,」北司歪了歪头,有些长了的发尾顺着他白皙的颈部滑落,垂在黑缎的睡衣上,「你需要公正,但你也可以有感情。」 「这两者并不矛盾。」 直到北司昏昏沉沉进入梦乡,崔殷依旧在思考着北司说的这两句话。 类似的话其实崔钰也对崔殷说过,但那个时候正是崔殷被荼司留下的留影石狠狠打击到,以至于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无血无肉的机器压榨的时候——那时的崔殷自然听不进崔钰这种劝解的话,甚至觉得自家老爹根本就是思想滑坡。 直到现在,崔殷依旧无法完全接受北司的话——但她已经慢慢学会接纳。 「能和小帝君一起来到阳间,我真的很开心。」 看着在沉沉夜色中安然入睡的小帝君,崔殷露出一个艷若桃李的笑容,几乎听不清的呢喃声在酒店房间里轻轻响起。 *** 与此同时,东海龙宫。 敖广看着眼前一身肃杀之气的中年夫妻,表情有些瑟缩,「两位,怎么有空来我这龙宫啊?」 一身文人装束的中年男人表情冷淡,微微捋了两把打理得干净漂亮的山羊鬍,声音也仿佛淬着寒冰,「东海龙王做了什么事情,难道龙王自己也忘了吗?」 「我,我能做什么……」敖广干笑两声,「难不成又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惹出什么祸事来了?我这就找他过来,让他给你们二位道歉,你们二位稍坐片刻,喝喝茶,这都是世上少有的好茶,甘香回甜,你们二位润润喉,润润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敖广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抽身准备往大厅外走。 却被骤然插进脚边的一把长枪拦住了去路。 站在中年男人身旁的是容貌艷丽却一身戎装的妇人,同样的面无表情,神色冷淡,「龙王还请留步,我们还有些话想和龙王说呢。」 一直忍气吞声的敖广终于被激起了火气,头顶的一双龙角色泽越发青黑,「崔钰!碧霞!别以为我敖广真的怕了你们!无缘无故擅闯我龙宫,还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我动武,真以为我不敢拿你们怎样吗!」 「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生死勿论!!!」 第166章 谨防新型诈骗 敖广语气兇悍地吼完那句来人后,便站在原地等待龙宫中的虾兵蟹将听召而来。 为显示出一宫之主的气势,东海龙王还刻意昂起下巴,瞪着一双细长的龙目,用比常人大上三圈的鼻孔看人。 然而吼声落下整整过去了三分钟,空荡荡的大厅里依旧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影。 敖广一眨不眨的眼睛都瞪得发疼了,也没看到自己平日里唿之即来的部下。 「哦,真是对不住,」貌美妇人——碧霞元君轻嗤一声,表情冷淡,却莫名充满嘲讽意味,「进来的时候嫌他们左左右右的碍事,顺手都打晕了。」 「你们!!!」敖广发出一声近乎牛吼的咆哮,脸颊上隐隐有青色的鳞片浮现出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崔钰扬了扬唇角,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欺人太甚?我们吗?」 「龙王莫不是忘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敖广龙类的竖瞳骤然一缩,显出几分阴森,「崔判官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 「真是……嘴倒是够硬的。」崔钰啧了一声,也有些不耐烦再这么浪费时间和他打哑谜了,「龙王不记得没关系,我也可以帮龙王回忆一番。」 「两百年前,龙王与地府叛军勾结,杀了我地府十三位鬼差,夺走了他们的名牒;二十年前,龙王与地府叛军共同策划了一场暴动,并且趁乱偷走了一部分生死簿数据,可有此事啊龙王?」 敖广表情一厉,「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和卫战军有所联繫,那么也该知道,如今我这偌大的龙宫,除了我的虾兵蟹将,还有成千上万的卫战军驻扎吧?」 「既然来了,那也就别想走了!」 *** 睡了一个不怎么安稳的觉,第二天一早,陶添早早起来,一番「沐浴更衣」后才小心翼翼地敲响了崔殷的房门。 崔殷已经醒了,听见有人敲门后便开了房门,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帝君还没睡醒,你先和我到楼下吃个早餐吧。」崔殷压低声音开口,也没管陶添听没听见,便自顾自往楼下走。 刚刚在房间里吃了两个面包喝了一瓶矿泉水的陶添:「……」 「真巧,我还没吃早餐,挺饿的。」 什么叫做社会人的人情练达啊!瞧瞧!这就是最好的示范! 胡道特意为崔殷定的酒店自然是p市最高规格的五星级,早餐时间持续到上午十一点不提,其餐品种类也涵盖了中餐、西餐、日韩餐等等各种类型,并且每一种都由专业大厨烹制,口感极佳。 崔殷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和陶添说话,「昨天晚上你的表现在我这边还算合格,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还是想修炼。」陶添手里攥着一杯豆浆,手指按在温热的玻璃杯杯壁,用力到直接都有些发白,「即便可能会看到很多……像昨天那样,甚至比那更加黑暗的事情,我也想修炼。」 崔殷又吃了一个皮薄馅鲜,一口一个的小笼包,「是吗?那我就帮你联繫一个老师。」 于是,两个小时后,在陶添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中,崔殷拨通了林鹤的电话。 「我这边有一个天生灵窍,洞开天眼的无主苗子,想要吗?」 正在打坐修炼,被崔殷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差点血液逆流走火入魔的林鹤:「……」 「天生灵窍,洞开天眼?无主?」匆匆收了修炼招式,林鹤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密汗水,有些困惑地反问。 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怎么可能无主?不该是被各个隐世宗门和道协特事局争相抢入觳中吗? 「就问你要不要?」崔殷笑眯眯地,「但是,有条件的哦。」 林鹤:「……」 「当然要!」一向稳重的林道长这种时候也稳重不起来了——天生灵窍,洞开天眼,这几乎就是半只脚踏入了仙途! 谁不想自己能培养出一位神仙? 「既然是小崔判官推荐的人选,想必品行都有保证,我这就去收他为徒——肖月昨天提过,您最近去了p市,没错吧?」 「你收他为徒?」崔殷反问了一句。 「我当然也可以代师叔收徒,只是……师叔最近正在闭关,可能没有时间悉心教导对方,若是您能接受,我自然也愿意以师兄的身份与他交流切磋。」 崔毅看了一眼正在旁边坐立不安的陶添,「倒也不必给自己找个师弟,你收他做徒弟就行了,肖月就是他的师姐。」 说实话,她本来想让肖月收陶添做徒弟来着。 不过林鹤连代师叔收徒的话都说出来了,崔殷也没必要凭空替陶添降辈分,干脆就让他和肖月师姐弟相称,之后的道协大会也能互相做个照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林鹤放下手机就急匆匆把正在旁边屋子里直播的肖月叫了出来,「你马上就要有一个师弟了!」 肖月:「???」 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师弟? 自家师父这几天也没出过门啊?不会是……网上找的吧? 别人网恋,自家师父网上找徒弟? 「师父,对方没让你给他转帐什么的吧?没有让你点进去什么奇奇怪怪的连结吧?没让你买什么奇奇怪怪的保健品吧?」肖月一脸惶恐。 林鹤:「……」 这样的徒弟还不如不要! 更加真情实感地期待新徒弟了怎么办? 「真的没有人让你干坏事吗?没有和你说他是美国总统上厕所没带纸亟需十万块钱给总统买包纸巾什么的吗?或者说他是奥特曼在打哥斯拉的路上遇见了抛锚的蝙蝠侠需要众筹二十万修好变形金刚之类的吗?如今骗子们的手段层出不穷,你一定要谨防新型诈骗啊师父!」肖月同样在真情实感地为自家对网络信息接受迟缓的师父担忧。 养气功夫修得十分到位的林鹤依旧每天都在被徒弟气得一腔热血冲上心头,「是小崔判官推荐给我的人选!」 每天准时盯着崔殷直播的肖月一拍脑门,「啊!我知道了!是那个我爱吃甜桃!」 毕竟当时陶添的惊天一跪肖月也看了全程直播,只是一时没和自家师父即将收下的徒弟联繫起来而已。 第167章 直播查敌台的房? 「你认识那个人?」林鹤一愣,发问。 肖月先是摇摇头,「没见过面,但是在网上聊过几句。」 作为只看直播灵异区头部主播,肖月一向是用小号「视奸」崔殷直播的,不过因为她礼物打赏得勤,又一场不落地追崔殷的直播,久而久之她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号如今也成了崔殷直播间一个知名人物。 不少观众看到崔殷直播,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弹幕召唤肖月的小号——【定时打卡那位大佬今天也在蹲直播吗?】 而肖月和陶添说过的那几句话就是在崔殷的粉丝群里。 都是些没什么内涵和价值的闲扯,不过在这个时候就成为了肖月和自家师父谈判的筹码。 「我和我爱吃甜桃在网上聊得很投机的!师父你就带上我吧,我也想见小崔判官!还想见我未来的师弟!而且p市景色很好的,我想去看看!我这么大了还没去过p市呢!师父,你就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林鹤:「……」 「算了,去收拾行李吧。」 「耶!师父最好了!」 *** 「……小崔判官,您说的那位大师,他真的会……收我为徒吗?我年纪都这么大了……我听说,先天之气散了之后修炼就会十分困难了,大师不会嫌弃我吧?」看着崔殷收起手机,陶添小心翼翼地开口发问。 崔殷瞥了惴惴不安的陶添一眼,「只要你自己不做些欺师灭祖的事情,对方能收你为徒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行了,他大概今天下午就能过来,你要是想买些拜师礼之类的就尽快去吧。」崔殷摆摆手开始轰人,「我要给小帝君带点早餐上去,你随意。」 崔殷回到房间时北司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查看一张小小的黄色符纸。 「刚刚勾陈大帝那边发来了消息,」见崔殷回来,北司便把手里的符纸递了过去,「他们的人昨天夜里时找到了莱克斯的踪迹,如今贪狼星君和钟馗判官正在分别带领天兵以及鬼差沿着线索继续追查。」 崔殷对天庭和地府联手后很快便找到莱克斯的踪迹并不意外,反倒是另一件事让她颇为震惊,「勾陈大帝这么快就申请下来了在华国境内调动天兵天将的权力吗?」 昨天中午勾陈大帝才真正「下凡」,结果晚上就开始追踪莱克斯了? 现在华国政府部门的效率都这么高的吗? 「其实是因为特事局临时申请了一次特事特办的直批,」北司显然也深入了解过这个问题——可见即便身为酆都大帝,也曾经被层层审核和审批搞得不胜其烦。 得到满意答案的崔殷把端上来的早餐在桌边摆好,一边替小帝君剥水煮蛋一边将陶添得以拜师的事情讲了一遍,顺便强调,「我还挺想让陶添拜肖月为师来着,只可惜良心有那么一丝过不去。」 「我可真是,太善良了啊。」 北司:「……」 和前面几天每天都在p市四处奔波的忙碌日子不同,今天崔殷和北司两个人都闲得很。 追踪莱克斯的事情有前线的钟判官和贪狼星君操持;中年女人和林梦瑶的恩怨又已经移交给ai处理,目前依旧未有结果;至于姜琦和他的同伙一起杀害林梦瑶的案子,如今网友们也在向有关部门提请立案…… 总之就是,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而崔殷和北司却彻底闲了下来。 「综上所述,我决定开一次直播。」崔殷坐在套间外间的沙发里,懒散地倚着柔软的沙发靠背开口。 【虽然但是,我还在苦b兮兮地上班呢。】 【这几天小崔判官播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上班之前打开直播间,主播正在直播中,我下班了再次打开直播,主播正在直播中,直播时长10小时。我:???】 【熬鹰也没有这么熬的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合理怀疑主播根本就是把摄像头往哪儿一扔就不管了。】 【不用怀疑,根本就是这么干的。昨天主播回房间的时候差点忘带走摄像头。】 【虽然你们一直在抱怨主播直播时间太长,但主播刚开播你们就点开了呢。】 【什么口嫌体正直。】 【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好伐?】 【所以呢,主播这次要直播什么?别告诉我又是在酒店玩拼图!】 鑑于崔殷当初在s市酒店的时候就做过这种事情,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开始刷屏【不要】和【雅蠛蝶】。 倒不是说玩拼图就没有直播效果,而是崔殷玩拼图毫无直播效果。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时间,与其说是拼拼图,还不如说是拼手速——以观众们眼花缭乱完全看不清的手速将所有拼图块迅速恢復原位,不仅不需要背板,还能拼出种种花样来。 比如在拼图正中央空出一个「6」,直到最后再把对应拼图块补上去之类的。 「今天不玩拼图了。」崔殷思考了两秒钟,「我记得之前弹幕里提过,白熊直播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主播,叫做老刘和翠芳来着,对不对?」 「今天就直播查房吧。」 【直播查房,甚至是查敌军的房,只能说会玩儿还是小崔判官会玩儿。】 【小崔判官nb!】 【所以主播已经不演了?这不是明晃晃说明自己直播平台有人脉吗?】 【有人脉怎么了?灵异区一姐不配有点人脉吗?千万量级的主播拿不出点人脉那还是千万主播吗?】 【话说主播有人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之前只看直播盛典夜的时候,小崔判官那可是独占一个摄像头的!】 【甚至那时候小崔判官还没有现在这么火。】 【有的人大可不必用这种阴谋论拱火钓鱼,其他的不说,单以小崔判官的身份,她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底牌和背景了。】 【仔细想想倒也是,这可是相当于正部级的大佬亲自直播啊,没点特殊对待那合适吗?】 【不合适。】 【……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手机都开始烫手了呢。】 【妈妈,我忽然想把手机供起来再看直播了!】 【……倒是也不必如此。】 第168章 出马仙与跳大神 弹幕还在讨论这么光明正大查敌台主播的房到底合不合适,崔殷已经熟门熟路地点开了白熊直播。 并且在搜索栏里打下了「老刘和翠芳」五个大字。 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崔殷「别有图谋」的是,对方刚巧也在直播。 出现在屏幕画面中的主播一共两个人。 一个满脸黝黑,身材横圆的中年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满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皱纹——正是「老刘与翠芳」中的老刘。 另一个三十来岁,化着过于浓烈的妆容,涂得好像白墙墙皮的粉底,苍蝇腿似的睫毛下是夸张全黑美瞳和棕绿色的眼影,以及仿佛刚吃了死老鼠的热烈红唇——这位则是「老刘与翠芳」中的翠芳。 翠芳穿着一件紧紧勒着身体的紫色连衣短裙,胸口刻意地压出深深的痕迹,领口低且阔大,还被本人用力地往下扯了又扯。 【???封号警告!】 【涉及淫秽色情,封号啊封号啊!】 【我真的服了,白熊直播到现在还在搞他那个擦边软色情,真是……yue了!】 【主要问题是,她也不涩啊!!!】 【小崔判官虽然穿得严严实实,但我超沉迷她的美色的,而这位虽然贫穷且大方,但我一点都不喜欢,甚至还有点犯噁心。】 【不要拿主播和那位比较啊!!!】 【赶紧把视线转到主播脸上洗洗眼睛。】 【真的,难怪白熊直播这些年越来越不行,去年开始就被只看直播压着打,就看看它推荐的这些答辩主播,能有好儿那才是怪了呢。】 【你懂什么,这叫做瞄准下沉市场。】 【下沉市场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好吧?】 【小崔判官:你看着好好的现代化地府再说一遍?】 【……是我不对,是我辱地府了。】 【所以说,这什么老刘和翠芳,他们也是算命的?】 【懂了,主播过来查房是因为敌台主播耽误她做生意了!】 【虽然但是,小崔判官自从第一次直播算了一次命之后,就再也没算过命了吧?】 【忽然好怀念在天桥顶上摆摊算命的小崔判官怎么破?】 【我服了,这个场景莫不就是跳大神中的请神上身?演技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走点心啊!某些知名不具的古偶都比你们演得好啊!】 【……我合理怀疑你在内涵内娱古偶,并且我有证据。】 【话说出马仙和跳大神还是不一样的吧?结果他们明明说自己是弟马,走的却是跳大神的大神二神的路子?】 【什么叫做融合创新啊!】 虽然民间经常将出马仙和跳大神混为一谈,但在真正的术士眼中,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或者说在不少民俗爱好者眼中,这两种「萨满」仪式也具有很大的不同。 简单来说,出马仙拜的是堂口,弟马供奉固定的出马仙,并在需要的时候请出马上身,解决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关键在于由出马选择供奉它们的弟马,并且弟马只能请自己供奉的出马上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而跳大神请的是「清风」,指的是死去人的魂灵,也就是请其他灵魂上身。其中大神请神上身,二神则负责颂请神词,并且在「神」来之后,与「神」沟通——跳大神请来的清风一般都只是路过的孤魂野鬼,少有能联繫到恰巧在附近又刚好比较闲的神仙。但和出马仙相比,优点就是随机性强,运气好的说不定就能请来一位闲得无聊又好奇心旺盛的神仙。 一般情况下,出马仙的出马都是在天庭挂过号的神仙,或者即将成为神仙的妖怪——其中又以民间并称的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居多。 出马仙的第一步立堂口,其实就是沟通天庭,在天庭挂上「营业」牌子的必要流程。 简单来讲,就是在官方挂上号,方便天庭管理的同时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追责。 而跳大神则更野路子化,甚至一些灵感比较强的人不需要任何修炼都能做到请神上身——当然,请来的神到底是好是坏那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像老刘和翠芳这样说着自己承出马仙一脉道行,实际却是翠芳做大神,老刘做二神地跳大神的,就可以统称为——骗子。 「所以说封建迷信不可取啊。」崔殷摇着头,长长地嘆了口气。 【???主播一个地府判官,在这儿说什么封建迷信不可取呢?】 【封建迷信不可取,你们不要信,让我一个人信,是这个意思吗?】 【笑死了,对于主播来说她可不是封建迷信——你看主播也不迷信吶,人家说的都是自己能做到的。】 【比如说地府判官始终相信有外星人,这才是迷信的意思是吗?】 【草,好离谱但又没什么问题的发言。】 【不了不了,乱入已经够多了,再来一个外星人我的世界观干脆就碎成稀巴烂了。】 【我的妈,一次说了相当于没说的算命就要收一百九十八块钱的礼物,他怎么不去抢啊!】 弹幕说的是老刘和翠芳直播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虽然直播间标题标着「出马仙传承人,弟马直播算命」,但实际上老刘和翠芳一直强调自己请的是老刘早逝的媳妇上翠芳的身。 而如今,翠芳正在对着摄像头疯狂搔首弄姿,托胸拧腰摆臀,凡是在只看直播会被禁的动作做了个全。 而老刘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柄脏兮兮的拂尘,指着翠芳絮絮叨叨念叨着些谁都听不清的乱码,时不时大喝一声,不大的眼睛瞪得快要脱眶,做出一副竭尽全力的样子。 两个人摆拍了将近三分钟,翠芳翻着即将美瞳滑片的白眼,把露得更多的胸脯怼在直播间镜头前面,嘴里发出哦哦啊啊的呻吟。 「这位施主想求明年财运,小芳,你可知道?」老刘的拂尘和手一起落在翠芳的胸口,用力抓了两把,状似虔诚地发问。 翠芳嘴里又发出一声不可名状的声音,接着才尖着嗓子开口,「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老刘便闭上眼睛,「思考」了很久才对着屏幕回应,「明年你会有一场大灾,如果没人替你挡这次财,只怕要大大的破财啊!」 第169章 老刘与翠芳 「当然,以我如今的功力,想帮你挡了这次灾也不是不能,只是……恐怕会大大折损我的修为,甚至会伤到我的寿数……还需要一些人参和灵芝修养伤势啊!」 老刘一脸悲天悯人,「我为了施主的安危,自然是愿意捨身为人的,只是……这调养身体的灵药……」 【暗示的这么明显,看他直播的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信吧?】 【不仅要一百九十八的礼物,还要再加钱请他「挡灾」吗?】 【这钱也太好赚了,怎么说呢,我现在去开个直播说我得到了外星人传功,可以预知未来,只是需要一人两百块钱的电费供应预知功力,会有人相信吗?】 【笑死,合情合理,毕竟是外星人传功,用电量大很正常!】 【我的天主播竟然真的在查房吗?我就是之前在主播直播间提到这两个人的那个!我现在好兴奋!】 【前面的,到底什么情况啊?这不就是两个骗子吗?】 【额……这两个人真的离谱,故事太长,我在弹幕说起来不太方便,小作文直接发在动态了,有想了解的可以点进去看看——我真的不是在给自己引流哦!】 【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虽然但是,我竟然还很吃这一套。】 不仅是很多观众被吊足了胃口点进那个人的动态,连崔殷都掏出了手机,颇有兴味地读完了挺长的一篇前因后果。 老刘最开始直播的内容是照顾自己罹患重病缠绵病榻的妻子小芳。 因为这种「对病重妻子不离不弃」的人设,老刘的确吸了不少粉丝,并且靠直播间观众们打赏的礼物以及众筹的治病钱,生活逐渐好了起来。 直播的第三年,老刘的妻子小芳去世。 而老刘不仅全程直播了妻子断气的过程,连妻子的火化、葬礼都全程直播,还专挑各种猎奇的视角拍摄。 妻子过世不到两个月,老刘就和一位女网友同居了。 那位女网友,就是如今在直播间搔首弄姿的翠芳。 最初老刘和翠芳两个人靠着之前直播赚的钱很是吃喝玩乐了一段时间,直播的内容也是和大部分生活主播大同小异的吃喝玩乐。但当初关注老刘的几乎全是为了他那个虚无缥缈的人设,如今意识到他根本不是「爱妻」的老实人,曾经给他花了不少钱的粉丝们纷纷脱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不仅脱粉,还要回踩。 一时之间,老刘在白熊直播声名狼藉。 但品尝过不劳而获的滋味,老刘当然不愿意再回到当初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决定「转型」。 从生活主播转为算命主播。 并宣称亡妻小芳上了如今女友翠芳的身,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 ——所以他并没有噼腿,充其量就是把爱分成两半,分给了两个人而已。 至于他那个生前被消费,死后还被消费的亡妻,则成了所谓的「鬼神」,能够给人算命,还能替人挡灾,为人纳福。 总之就是所有能挣钱的活儿小芳都能干。 偏偏自老刘转型之后,他的粉丝竟然真的再次多了起来——虽然粉丝群体发生了巨大转变,但只要能挣到钱,哪还用管自己的粉丝到底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三年过去,老刘和翠芳这个直播帐号的粉丝竟然也涨到了两百万。 【我人都傻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吗?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发生?!】 【前面的,要不是因为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这种畜生也不至于能直播犯贱啊!】 【我就很想知道,这种人白熊直播怎么还不封?】 【能挣钱呗,谁愿意跟钱过不去呢?】 【吐了!我刚刚手贱搜了一下老刘这个畜生之前的直播,我恨自己手怎么那么贱!】 【???他之前的直播怎么了?】 【总结一下就是他草爱妻人设的时候,直播给瘫痪在床上的妻子把屎把尿,注意,高清无码,全程直播。】 【!!!什么品种的畜生啊!】 【不止,后来有不少观众质疑他根本没有好好照顾妻子,除了直播的时候象徵性地给妻子擦擦身子,下播之后根本管都不管。】 【当时有截图的,他妻子后背的褥疮都烂得生蛆了,但他平时直播根本不替妻子翻身,也不拍生褥疮的位置,直播镜头里他妻子看起来倒是干干净净的。还有不少人因为这个夸他把瘫痪的妻子照顾得好呢!】 【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他妻子的死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虽然妻子是他的摇钱树,但看他没到三个月就找了新人的速度,我可不信他们是在妻子死后才勾搭上的。怕不是为了光明正大在一起,内个什么了自己妻子啊!】 【就是,他最开始说他妻子的病的时候说得就模稜两可的,到他妻子去世了都不知道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细思极恐啊!】 【鲁迅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华国人,此话不假。】 【鲁迅说,这我没说——哦,这个鲁迅真说过。】 【我决定仔细翻翻这个老刘畜生之前的直播录屏,有一起的吗?】 【加我一个好吧,这就替天行道。】 【我会做程序,能直接截图分析那种,需要技术支援吗兄弟姐妹们?】 【我一个朋友是白熊直播老用户了,认识不少录屏组的人,我去问问他那边有没有这个畜生的直播录屏。】 【虽然我在网上帮不了你们什么,但巧了我就是老刘这个畜生隔壁村子的,我决定直接去他们村子采个风了。】 直播间义愤填膺的观众们已经开始唿朋引伴决定「替天行道」,崔殷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注意别过界,依法行事,不要好心办了错事。」 刚刚还热血上头的直播间观众们:「……」 完全冷静下来了呢。 「老刘的妻子小芳已经投胎了吗?」喝了两口崔殷带上来的温热牛奶,北司侧过头髮问。 崔殷随手翻了翻生死簿,单手撑着线条流畅优美的下颚,语调散淡,「巧了,她本该在明天进入地府的。」 「又是一个阳寿未尽,一直徘徊在阳间的灵魂呢。」 第170章 小芳 【虽然但是,真的好多阳寿未尽只能在阳间徘徊的啊,话说到底什么叫做阳寿未尽啊?】 【同问,是所有意外死亡都会算成阳寿未尽吗?】 【总不能生死簿真的可以看到我的一生吧?】 【嘶,被安排好的一生,想想就觉得吓人。】 崔殷正在吩咐刚刚召唤出来的鬼差把小芳的灵魂带过来,吩咐完之后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直播间的观众「认真听讲」。 「所谓的阳寿,指的其实是一个人将肉体中的所有阳气消耗殆尽的时间。」崔殷先是解释了一下基本概念,「类似于机器的使用寿命。」 「但是众所周知,机器的使用寿命不等于机器的实际使用年限,一些暴力行为会导致机器在使用寿命结束之前就已经报废,同样的,一些类似急病、意外伤害等等损害肉体的行为,也会导致人的实际寿命低于生死簿记载的阳寿。」 「至于是否所有意外死亡都会导致阳寿未尽……这个倒是未必,有些常人眼中的意外,其实是生死簿可以推测出来的『正常死亡』范畴。」 【?所以说到底我们的一生还是会被预测出来的?】 【……有点吓人怎么说?】 崔殷摇摇头,「只是根据各种数据进行的推测而已——如今的生死簿本质上是个算力极强的超级计算机,能做到在一个人出生之前就大致推测出人的一生。」 「但这种推测是有极限的,既不可能准确测算出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在吃什么,也不能精确测算出明天早上你会吃几口米饭。」崔殷笑眯眯地开口解释,「不过,他可以大致推测出你会在什么时候死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所以是科技的力量?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那生死簿能算出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对象吗?】 【笑死,恨嫁恨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但是真的做得到吗?我都不知道明天我会不会出门,那计算机怎么算出我明天出门会不会被车撞的呢?】 【前面的,有没有一种可能,生死簿虽然不能算出你明天出不出门被不被车撞,但哪怕你真的被车撞了,它可以说你死的时候阳寿未尽?】 【我有灵活的处理标准.jpg】 【离了个大谱,甚至不知道当信不当信。】 【选择性的信一信?反正也不要钱。】 【虽然不要钱,但它屠戮我的智商。】 【屠戮智商可还行,说到底就是不想相信有个机器能大致测算出自己的一举一动和整个人生嘛。】 【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小芳都不该死的那么早是吧?】 【嘶,不会真是老刘为了扶持小三上位让小三转正,亲手那个啥了他的老婆吧?】 【小三不得好死!!!】 【前面的,建议你改成出轨男和小三都不得好死。】 【???虽然从道德角度来讲出轨和三人都是不对的,但说不得好死有点过了吧?】 【怕不是个小三或者偷吃的渣男哦,还在那儿有点过有点过的,你要是不心虚,至于这么敏感吗?!】 【到底是我敏感还是你们说得太过分啊?!小偷也不得好死,小三也不得好死,渣男也不得好死……在你们的世界里,犯错的人是只有「去死」这么一种惩罚方式吗?】 【你在小崔判官这么个重刑重罚的主播面前说这些,是否有点那个什么了?】 【?地府是重刑,但可没判所有罪行都直接搞死好吧?】 【我甚至不知道前面的都在吵些什么,不就是一个人嘴快说了点不合时宜的话吗?至于吵这么多条弹幕吗?】 【什么不合时宜?小三就是该死!!!】 【……我以为只是顺口一句,难道还真是这么想的吗?!】 【所以说,有些人已经魔怔了,根本不是所谓的言辞不合时宜而已。】 【也不知道哪里捅到他们痛处了,说到底就是单纯的出轨这种行为的确不对,但并不是有些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大罪。】 【笑死个人了,一群下半身动物靠下半身给出轨的渣滓畜生开脱,怎么,把出轨正常化你们就可以随随便便出轨了是不是?!我呸!不要脸的东西!】 【???直播间里是不是有出轨ptsd的?被人绿过吗?语气这么沖。】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怨妇的那种语气呢。】 直播间里正在针对「出轨到底要怎么判」进行激烈的辩论,崔殷这边已经见到了被鬼差带过来的小芳。 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却仿佛足有六十岁。一头乌糟糟花白的头髮,佝偻着嵴背,麻木而黝黑的脸上刻着一道道歷经风霜洗礼的皱纹,双眼浑浊无光,眼下一片青黑。 「按照地府的法律,出轨者需要支付被出轨者一定的精神和时间损失费用,但只要未对被出轨者造成伤害,则不上升到刑事案件,也不需要坐牢,更不需要以死谢罪。」崔殷一句话终结了弹幕的争吵,并在引起更大的争吵前将视线转移向了唯唯诺诺站在旁边的小芳。 「你也看到了,你的丈夫如今在做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吗?关于你的死亡方式之类的。」 小芳身子微微一颤,语气瑟缩而懦弱,「我……我没什么……没什么说的。」 「你很怕老刘吗?」北司放下喝光了的热牛奶马克杯,缓声发问。 「不是……不……是我的问题……」小芳低低地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就仿佛是蚊子在嗡嗡地叫。 「是我不行,不是老刘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神经质地攥紧脏兮兮的裤子,花白的髮丝在无风的室内微微颤抖,枯瘦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似是而非的苦涩,仿佛是在无声地恸哭,「我不能生……是我有病……」 「我不能生孩子……老刘家没了后……都是我的错……我该死,该死!」 说到痛楚的地方,小芳的身体都在激烈地战慄,几乎要因为这种痛苦的情绪昏厥过去,一双浑浊的眼中含着血色的泪光,唇角也被咬得破碎,溢出一抹鲜红。 第171章 长痛不如短痛 【???我人都傻了,什么叫做不能生孩子所以该死?】 【刚才弹幕还在为渣男该不该死疯狂辩论,现在好了,苦主自己觉得自己该死了。】 【虽然知道生活环境的原因有些人的思想的确有局限性,但真的见到这种人还是觉得十分憋屈且火大啊!!!】 【就很想唿她一巴掌让她清醒一点。】 【什么挖野菜文学啊!现实生活中这种行为达咩啊!】 【我以为只有我爷爷奶奶那一辈,现在八十多的人才有这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以及生不出孩子是女人一辈子过错从思想……小芳也就四十多岁吧?竟然也这么想吗?】 【前面的,你大概是活在比较开放的地方了,小地方本来就很少和外界有信息交流,当然是长辈怎么教小辈怎么学,一个思想传十八代都不成问题。】 【……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推行这么久了,解放思想的工作竟然还要继续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的?去医院看过了吗?」北司对这类「人间观察」的行为一向很感兴趣,像小芳这样思想十分「復古」的灵魂更是他十分渴望观察的对象。 不待崔殷发问,小帝君已经接手了审问的工作。 小芳的情绪良久才缓和下来,闻言有些麻木地摇摇头,声音呆板而沙哑,「去医院太贵了,老刘说家里没那么多钱……但老刘让翠芳怀孕了,就是我的问题……是我老母鸡抱窝不下蛋,都是我有病……」 「翠芳怀孕了?」北司微微皱起精緻的眉头,「你见过她?并且看见她已经怀孕了?」 「她的肚子都大了,说是好几个月了,去医院做过b超,还是个男孩儿……老刘可高兴了,说老刘家有后了……但不能让孩子认不出亲妈,所以要和我离婚。」 小芳沉默片刻,干树枝般枯藁的手擦擦眼角,「什么叫离婚呢?他就是不想要我了,想把我休了……我瘫在床上,娘家早就不要我了,我能怎么办呢?」 北司声调越发柔和,稚气的嗓音里夹杂着淡淡的抚慰,「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绝食……不吃饭,也不喝水……三天就死了。」说到自己的死因时,小芳的语气依旧麻木,「这样也好,我到死还是老刘家的媳妇,不是个被休了的二道货……」 【???我麻了,重点在于这个吗?!】 【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把休不休的挂在嘴边上啊!大清早就亡了啊!】 【离了个大谱,小芳去医院检查能不能怀孕就是家里没钱,翠芳去医院看胎儿性别就有钱了?】 【不是,现在不是不允许查看胎儿性别吗?哪家医院还敢干这种事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翠芳根本就没怀孕,说怀孕了是假的,怀的是个男孩儿当然就更假了。】 【我以为前面的想说老刘给人做接盘侠了呢。】 【不至于,估计老刘根本就知道自己有问题,不然小芳这么在意老刘家有没有后,他为什么不带人去医院做个检查?他不想要孩子?怎么可能。】 【说到底就是想把人逼死呗,小芳都说了,娘家那边早就不要她了,她还瘫痪在床,说什么离婚,根本就是不想让她活了。】 【要被气死了,男的又渣又坏毫无抢救价值,女的又封建思想入脑救都救不过来……凑到一起就离谱!】 【绝食自杀啊!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快要渴死饿死了都不喝水吧?】 【老刘都想把人往死里逼了,你猜他知道小芳要绝食之后,还会不会给人餵食?】 【气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你死后为什么没留在老刘家?既然你觉得自己到死都是老刘家的媳妇,那死后也应该待在原地吧?」北司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问题——如果小芳一直留在老刘家,她不会看不到老刘是如何消费她的死亡的,但鬼差是在距离老刘家十分遥远的隔壁城市找到独自一魂游荡在荒郊野岭的小芳的。 她似乎在死后就没再去看过生前一心为之付出的丈夫老刘。 「我死之前,老刘说,他会找和尚给我超度……还说如果我死后还去找他,就会坏了他和翠芳的事情,翠芳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老刘家的孩子可不能出事,一点问题都不能有……得聪聪明明,健健康康的,才能好好继承老刘家,给老刘家传宗接代呢!」 【麻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传宗接代呢。】 【到底为的什么啊,就那么想要个孩子吗?甚至不是自己生的,也不是自己家的,还不随自己的姓,图什么啊?】 【就是被洗脑了,跟邪教似的,邪门但忠诚。】 【这种忠诚大可不必。】 提到孩子,小芳的眼里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光,「孩子呢,老刘家的孩子怎么样了?长得好吗?聪明吗?健康吗?」 北司白嫩嫩的指尖一下一下点着瓷白的马克杯,「没有孩子。」 「什么?!」小芳如遭雷击般呆在原地,喃喃地重复着,「没有孩子?什么意思?怎么会呢?是我妨到他了吗?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点去死,让老刘娶翠芳进门就好了……」 一直看着北司审问的崔殷终于开口,打断了小芳的絮叨,「翠芳根本就没怀过孕,所谓怀了个男孩只是老刘为了逼死你编的藉口而已。」 「没怀孕?」小芳的表情已经彻底呆滞了,她愣怔怔地瞪大浑浊的双眼,眼中血丝泛滥,几乎凝成一片暗红的血翳,「你说,翠芳没怀孕?」 崔殷便地点点头,语调懒散,「并且也不是你不能生,而是老刘精子活力差——简单来讲就是老刘不能让人怀孕。」 「老刘家,註定断在老刘这一代。」 【什么叫做杀人还要诛心啊。】 【小芳好惨,一辈子的坚持在死后还被打碎了。】 【虽然但是,好心疼小芳啊,其实主播没必要说得这么直白的,虽然是实话,但是太伤人了。】 【???前面的,倒也不必这个时候心疼吧,永远蒙在鼓里也不是好事吧?尤其是小芳的思想从根子上就有问题,要是这次不打碎她曾经的世界观,之后她永远只能这么愚昧的活下去。】 【总之就是,长痛不如短痛。】 第172章 现代人的抗压训练 直播间的观众都觉得,只要让小芳知道老刘和翠芳做过的那些骯脏事,她就一定会幡然醒悟,从此成为新时代独立自主的女性代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然而事实是,小芳在长久的沉默和错愕后,竟然低低垂下了头,语气更加麻木,甚至近乎呆滞,「你是在骗我的,老刘不会有问题的,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能生,和老刘没有关系——老刘找翠芳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她胸大屁股大好生养,家里三个姐妹生的都是儿子,绝对能生出儿子来。」 「老刘说的一定不会错的,是我不行,我太没用……」 【???什么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那儿她的错?!】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倒是想让她拜託过往的束缚,可人家根本不觉得自己过去日子过得惨!】 【要不算了吧,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种人你想帮她,她还以为你在害她呢。】 【就是,佛渡自渡的人,那种上赶着找死的人谁劝都劝不回来的。】 崔殷见过太多思想已经彻底扭曲的人,对小芳这种只能称得上轻度患者的接受度已经高到了一般人根本无法想像的阈值。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对能三言两语让小芳迷途知返抱有一点期待——没有期待当然也就不会有失望和落差。 再说她一个阴律司判官,管的是律法和审判,又不是普度教化。 改变人的思想这种「百年树木,十年树人」的事情根本不在她的业务范畴内。 「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都是如此。」崔殷歪在沙发上,纤长手臂撑着线条优美的下颚,素白的食指轻轻点着脸颊,「但我的目的也不是强逼你相信这些,只要确定你的死因就好了。」 「自杀……量刑的时候还有些麻烦啊。」想到之后要针对这次突发奇想的查房赶出多少调查报告,小崔判官就深深为自己当初的草率感到后悔。 上赶着给自己找不在自己工作范畴的工作,这是什么样的爱岗敬业精神啊,小崔判官再次嘆息。 小芳目光呆滞地望着崔殷,一双浑浊的眼睛好像到现在才看到旁边的北司似的,露出一点莫名的诡光,「这是你的孩子吧?真好啊,你也有儿子了……真好啊……真……」 她低低地絮叨着,身上却骤然腾起漆黑的雾气,原本沙哑的嗓音也变得诡异而尖利,仿佛金属擦在玻璃上,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噪音。 黑色的雾气迎风暴涨,转瞬的功夫便炸成一团浓黑的烟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我瞎了?】 【什么情况,刚刚小帝君不是问了她半天问题吗?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这又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啊!人都傻了!】 【因为小崔判官有儿子,她到死都没有?】 【笑死,这个儿子和妈的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再次长辈分的小崔判官:我可谢谢你们了。】 【小帝君,一款小崔判官的儿子。】 【离了个大谱好吧?】 崔殷抬手给北司身上罩上一层抵御怨气的金光,声音里也有些无奈,「我之前还觉得她的灵魂挺干净的,似乎是没什么怨气——原来是延迟爆发吗?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是小崔判官刺激到她了吧。」到了现在,北司已经十分习惯崔殷对他的格外照顾,端端正正地坐在金光罩里,稚软的语气波澜不惊。 崔殷歪着头状似思考了两秒钟,「是吗?还请小帝君为我解惑,我到底是哪里刺激到她了呢?」 「……」发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的北司抿着唇不肯说话了。 崔殷还在一边慢悠悠地催着小帝君的回答,「小帝君英明神武,不能为您的下属解答一下这个问题吗?」 白玉般的耳朵都泛起淡淡红色的北司:「……她误以为本君是你的儿子,所以……」 【小崔判官还是这么喜欢逗孩子。】 【虽然但是,小帝君羞涩起来真的很可口啊!】 【这么可可爱爱白白嫩嫩的小帝君我一口能吃十个!】 【什么赛博石矶娘娘。】 【讲道理,有谁能忍得住不逗弄这么可爱的小帝君吗?想想看,他羞涩的时候会耳朵红哎!还要板着小脸假装自己没有在害羞!还要嘴硬装作自己一点都不在乎!】 【……戳我萌点了怎么办。】 【虽然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的确不太合时宜,但我还是要说,小帝君,一款我的萌点!】 【这种小可爱生来就是要被妈妈我嗦秃噜皮的!】 【???前面的姐妹你是否有点……土洋结合?】 【土洋结合可还行。】 【话说,真的没人关注一下还在疯狂散发黑气的小芳吗?】 并没有人在关注的小芳此时已经彻底被黑雾吞噬,从喉咙里发出咯哒咯哒的怪声,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 崔殷倒是能看见对方的脸,但完全被怨气吞噬的脸实在称不上好看,即便做了三百年判官还上过好多次战场的小崔判官对这些接受度良好,但她也没必要闲来无事做那种接受度试验,污染自己的眼睛,干脆就假装自己看不到。 「说起来,昨天那个中年女人也是这样,被怨气吞噬得几乎丧失了全部理智——现在的鬼魂怎么心理素质都这么差?也太容易被怨气操纵了吧?」崔殷甚至有空对现代人的心理健康水平表示担忧,「这可不行,要多做一些抗压训练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现代人的抗压训练:上网冲浪。】 【好tm真实,建议再加上一个在网络上发表自己的观点。】 【笑死,不管你说了什么,哪怕你说我今天早上吃的咸豆花很好吃,都要有人和你大撕百八个回合论证「甜豆花比咸豆花好吃,甜豆花万岁,咸豆花异端应该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祖安大舞台,有胆你就来。】 【我不行,我父母双全有车有房的,我没胆,我在网上从来不说话。】 【前面的,你刚刚还在说话。】 【……当你说你不说话的时候,你已经在说话了。多么哲学的思辨能力!】 【???是否有点过于牵强了?】 第173章 交给我们吧 关于现代人抗压训练的讨论还在继续,被怨气完全吞噬的小芳已经对崔殷发起了勐攻。 其具体表现就是——张牙舞爪地向崔殷扑了过去,在黑雾催生下疯涨的指甲如同饿虎刨食一样撕向崔殷如花似玉的脸。 未能击穿地方装甲。 不是,是未能刺破崔殷的脸皮。 「……」崔殷沉默两秒,「我总觉得这个动作杀伤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快来看呀快来看,小崔判官的脸皮有那——么厚!】 【还在为和闺蜜撕头花撕不过对方而苦恼吗?诚邀您赏鉴这款商品,小崔判官的脸皮,可以隔绝一切对您脸蛋的攻击,保证您再也不会被划花脸的超值好物!】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脸皮!这是具有战略意义的,能够防弹的,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的上好脸皮!】 【?别太离谱了啊你们!】 【虽然但是,我竟然十分心动?】 【这是脸皮不脸皮的事情吗?这是小崔判官竟然让对方近身了!】 【说起来也是,小崔判官之前好像都是直接在身边罩个罩子,那叫一个百鬼莫侵,这次竟然只护住了小帝君,让对方直接攻击过来了呢。】 【一时不知道是小崔判官重视小芳这个敌人还是实在瞧不起这个敌人。】 「别做阅读理解了,」崔殷一向十分佩服直播间观众们的发散性思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孟婆之前和我说过想收集一点怨气做研究,所以就地取材而已。」 之前处理太岁的案件时,孟婆便和崔殷提起过,她想将如今必须喝下才能奏效的怨气清除汤药升级成通过体表喷雾便可奏效的高级版本,因此拜託崔殷替她在阳间收集一些新鲜产生的怨气。 崔殷……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好在她想起来了,不然孟婆那位温柔尔雅并且十分心诚的大家闺秀不知道要继续苦等上多久。 在不涉及到渣男的事情上,孟婆实在称得上是地府难得的良心。 被就地取材的冤魂小芳毫无自己被挖走了一大团怨气的知觉,依旧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十分执着地往崔殷的脸上抓挠。 崔殷:「……」 自己这张脸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吸引力啊?浑身上下这么大的面积,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往她的脸上招唿? 她这张脸是天生自带什么嘲讽吗? 这就是所谓的脸t? 既然收集怨气的任务已经完成,崔殷便单手扯住了挣扎不休的小芳,另一只手拿着勾魂笔在她眉心戳了一个红点。 原本还在奋力扑腾的小芳瞬间便安静下来,浑身的黑气也被困在了方寸之间,几乎压缩成浓稠的液体,却始终无法向外扩散一步。 「冷静下来了?」崔殷瞥了小芳一眼,语气散淡,「你看看我,再看看小帝君,你看我们两个像吗?」 「像母子吗?」 北司:「……」 小帝君的脸都腾起了绯红的色彩,一双剔透的桃花眼盯着茶几,仿佛那上面长出了多少漂亮的花似的。 小芳有些发愣地看了看崔殷,又看了看小帝君,脖子有些僵硬地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良久才低声开口,「是我看岔了,是我的错。」 【来了,又来了,「我的错」的环节又来了。】 【这什么自我反思能力啊!反正就是啥都是她的错呗?】 【这种应该就是原生家庭造成的性格缺陷吧?】 【什么叫做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癒啊。】 【比不幸的童年用一生来治癒更可悲的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童年是不幸的,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其实是不正常且病态的。】 【虽然总有人说习惯成自然,但不好的事情就算习惯了它也是不好的啊!】 【但愿她之后能意识到吧,不要一辈子都这么煳煳涂涂地过去了。】 【真的,都说难得煳涂,但要是真的一直煳涂下去……反正我是接受不了。】 崔殷随意地一摆手,「现在你要去城隍庙登记了,还准备去看看家里人吗?」 小芳连连摇头,「我不能去的,我不能去——对老刘家的儿子不好的。老刘说过,会妨着他们的儿子的,不行的。」 「我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 崔殷轻轻啧了一声,「那就不回去,我让鬼差带你去你出生地的城隍庙,鑑于你有被怨气支配控制的经歷,在城隍庙登记过后你也不能离开,需要住在城隍庙的宾馆接受监管,直到阳寿耗尽,鬼差会带你去地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小芳被这一大段话砸得愣了半晌,「好……好的。」 【原来不稳定的鬼还要被控制在城隍庙吗?】 【懂了,我之前还担心阳寿未尽的鬼要是在阳间为祸人间怎么办呢,原来是有应对措施的啊!】 【所以说,除了在宾馆接受监管,是不是还有监禁之类的啊?】 崔殷点点头,「的确,城隍庙还有监禁部分阳寿未尽的不法分子的功能。」 「毕竟很多死刑犯也是属于阳寿未尽的类型,自然不能让他们变成鬼之后再去为祸人间——但也不能直接将他们压至地府进行审理,所以就需要城隍庙承担这样暂时监禁的责任。」 鬼差很快就将小芳带走,崔殷这才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开着老刘与翠芳直播间的手机上。 显然,她这样浩浩荡荡光明正大的直播查房已经惊动了对方,如今老刘和翠芳两人已经没再跳大神吸引观众的礼物,但他们两个显然也不敢直接关掉直播——一旦关了直播,他们再想解释都走投无路了。 崔殷也懒得看他们在那里近乎口干舌燥的解释,只是随意开口,「好了,别再去对面骂街了,点个举报就行。」 「至于老刘和翠芳疑似教唆小芳自杀一事,这个倒是需要各位积极向官方反应……还有举报他们直播传播封建迷信,该怎么做你们应该比我一个地府判官更懂吧?」 【懂了。】 【懂了+1】 【交给我们吧,小崔判官!】 第174章 穷鬼 继林梦瑶的事件后,广大直播间观众们又有了新的「生意」,这次是向官方反映关于老刘和小芳以及翠芳三个人的恩怨纠葛。 至于崔殷——鑑于小崔判官并不是华国的人,作为一个很识时务的外国友人,崔殷决定这次就不再去打扰已经半秃的特事局副局长了。 毕竟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不能一下子把人逼得太紧,要是把人逼出逆反心理那可就不好了。 就算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也要可持续性发展地薅羊毛,不能直接把这一只羊薅秃了——羊不高兴,养羊的人也没那么高兴。 小崔判官这边刚刚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布置完作业,转头就收到了魏徵魏判官的联络。 「昨天转过来的那个中年女人已经审理过了,刚好我也要去阳间一次,干脆直接过去给你和小帝君汇报一遍案情?」 崔殷对此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最近你们怎么总在往阳间跑?地府房价太高你们住不起了,决定来阳间发展第二春?」 魏徵:「……」 「小帝君人在阳间,你说我们为什么总在往阳间跑?再说,你一个地府房地产大亨的女儿,你还能不知道地府的房价怎么样吗?!你给我们这些普通公务员一点实惠了吗?」 崔·地府房地产大亨的女儿·殷干笑两声,「原来魏判官真的买不起房子吗——啊,我没有讽刺的意思,就是觉得……魏叔叔担任判官这么多年了,总该攒下一些家底吧?」 虽然担任判官很多年,但确实一点家底都没攒下来的魏徵:「……」 「我是个倒霉的穷光蛋还真的对不起你们这些『资本家』了啊!」虽然挣得不少但总会因为种种原因丢钱的魏徵魏判官咬牙启齿。 作为地府有名的穷鬼,魏判官并非物慾很高的类型——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物慾再高一点就要被自己饿死了,不得不变成现在这种清心寡欲的状态。但即便物慾不高,又拿着地府公务员中顶尖的工资,魏判官还是一点余钱都攒不下来。 这大概就是一种顶级的被动天赋,是来自大宇宙意志的诅咒,时时刻刻保证魏徵身上的钱不能超过路边最便宜的一碗蛋炒饭。 想当初魏徵年少轻狂不服输的时候也曾经尝试过各种增长财运的方式,包括且不限于在身上挂上五斤打底的转运珠;环游世界在各个天外天以及阴司购买各种有的没的增加财运的道具;甚至一度迷信到想请和尚或者道士给自己做个法。 至于最后一种方式没有成立的原因——大概是魏判官偶然间发现和尚自己也丢钱,道士也在股市里跌宕起伏最后赔了个精光。 总之,魏判官从用金银交易的古代开始,一路丢钱丢到了信用支付的现在,并且在数位化交易「万无一失」的大环境下,依旧在丢钱。 地府的ai为此愁破了脑袋,硬是没发现支付网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能让魏判官的银行帐户突然清零。 事至如今终于接受了自己只能做个真正穷鬼的事实,魏判官也和贫穷的自己和解了——甚至还能用这件事打趣一下自己。 然而在崔殷看来,这种被迫和解总有些莫名的心酸和倔强。 「刚好,魏判官现在过来可以蹭特事局几顿饭。」出于地府首富之女对穷出水平穷出风格的倒霉穷光蛋的同情,崔殷转移了话题。 魏徵自然也知道如今华国境内地府、天庭、地狱三方汇聚一堂的现状,倒也没纠结于崔殷那个不太礼貌的「蹭饭」两个字——这么多年,穷到要接受「施捨」的情况实在是数不胜数,魏判官早就不在乎这些虚名了,「天堂的人没去华国吗?我看这次的行动报告里有天堂方面的参与。」 崔殷回忆着勾陈大帝给她转述的天堂方面的发言,又稍微润色了一下,「天堂那边的人说,他们远程参与就行,不必非要派人过来参与其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哦,他们到了华国就会和地狱大君路西法打起来,除了上帝耶和华之外其他天使又打不过路西法,所以怕丢了面子,不敢去。」魏徵一语道破天机。 「……」小崔判官再次为魏徵的直言感到深深震撼,并且立刻撇清关系,「这是你说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没对你的观点表示贊同,并且你的发言只代表你自己,不代表判官府的其他任何人。」 听不到电话那头魏徵发言的直播间观众们听到崔殷这种求生欲极强的套盾,纷纷打起了问号。 【什么情况?小崔判官突然之间就开始求生欲发言了?】 【笑死,所以穿山甲,阿不,魏判官到底说了什么?】 【连小崔判官平时那么口无遮拦的人都开始打补丁,恐怕不是一般的发言啊!】 【难道是有什么地府隐秘?或者是当面吐槽小帝君这个顶头上司了?】 【我是vip,快让我听听!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崔殷连连摇头,「这个可不能听,我这是为你们好。」 天堂的那些天使们在平日里那简直就是圣光的化身,虽然长得不尽如人意还有点抽象,但行事可是标准的光正伟,比阳光普照还要阳光灿烂。 然而当他们碰上地狱的恶魔或者堕天使——尤其是堕天使,再温和的天使都会当即变身「爱的战士」,对着恶魔和堕天使就是一顿不死不休的疯狂输出。 要不是天使们不常离开天堂,恐怕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从天堂和地狱开打。 像这种「天堂怕了地狱」的话,那更是万万不能说——天使们在乎这点在乎到了近于偏执的地步,要是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这种话,他们只怕要先让说话的人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天使的「爱」。 那圣光发射起来是真的比太阳还要温暖人心,属于是一道圣光擦边而过都能直接把金块融成金水的温度。 小崔判官有幸体验过一次,手指尖差一点就被燎出一个小水泡。 第175章 真实的民间传说 和魏徵的穷齐名的自然就是他的「心直口快」,那是早些年甚至能让崔殷那个百无禁忌的亲爹都吃瘪的存在。 可以被命名为「神之嘴」的史诗级装备。 像这种「天堂怕了地狱」的发言都是常规操作,想当年甚至还干出过指着前任酆都大帝的牙缝直言「帝君您吃过韭菜盒子没刷牙,牙缝里还沾着一片韭菜」的神奇事件。 为此还被恼羞成怒的前任酆都大帝狠狠骂了一通,但可想而知,前任酆都大帝骂他,最终重创不起内心深深受伤的却是前任酆都大帝。 有幸旁观过这场单方面「虐杀」的小崔判官表示,现场一度十分血腥。 首先是前任酆都大帝发难,「魏徵,当着地府那么多人的面,能不能不要这么给我找难看?真的很尴尬的!」 直言不讳的魏徵魏判官:「帝君,您牙上的韭菜还没摘,我看到了。」 前任酆都大帝:「!!!」 first blood。 立刻转过身去剃完牙的前任酆都大帝再次威风凛凛转回身来,「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我的意思是说,给我留点面子!」 魏判官沉默两秒,「可是帝君,您刚刚剔牙没剔干净,牙缝里还是有一点韭菜。」 前任酆都大帝:「……」 double kill。 再次转过身去认认真真剔干净牙的前任酆都大帝又转过身,努力憋出一张威风凛凛的脸,「别再强调什么韭菜不韭菜的了,我说的是以后不要大庭广众的说这些有的没的!」 魏判官又思考了一会儿,「我其实从刚刚就想说了,帝君您今天袜子也穿错了,这两只应该不是一对的。」 前任酆都大帝:「。」 triple kill。 这次事件的结果就是,魏徵魏判官被前任酆都大帝逼着去学了心理学。 本来是准备让魏徵提升一点情商的前任酆都大帝眼睁睁看着犯罪心理学专业一颗新生的明珠冉冉升起,硬是到最后都没能说出「我不是让你学这个,我就是想让你好好说话」来。 但不管怎么说,学心理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的魏徵不再那么「耿直」了。 因为他耿直得更加有些技巧性了。 从有什么说什么时时都在让人无语升华成了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是个正常人但偶尔语不惊人死不休。 从时时刻刻让人堵得慌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哽得人心律不齐。 一时不知道该说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对了,钟判官前几天回地府时带来了一个彼岸花精,听说是小崔判官你收留的?」魏徵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叫谢澜的花妖,一直不肯露脸,说是什么被毁容了不好看,花妖受不了这种委屈,坚决不肯见人……钟判官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就让工作人员那么给他做登记。」 「钟判官说你对这件事也知情,并且同意他这种做法,是吗?」 崔殷:「……」 她虽然没想过要让谢澜隐瞒自己和谢澜江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但听说了钟馗和谢澜竟然用这种撒泼打滚的方式防止掉马,还是忍不住额角抽搐。 「不是,这件事其实没那么复杂。」崔殷将谢澜的来歷给魏徵解释了一遍,「钟判官估计也就是……闲着好玩?」 谢澜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瞒着,崔殷倒是能理解钟判官想等到莱克斯被逮捕后再对地府其他人宣布谢澜的身份,但这并不耽误她随口给钟判官抹黑上两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和谐的判官府算什么判官府?一点都不正宗。 真正的判官府就是要互相撕头花,撕得越激烈越好看越正宗。 魏徵语气毫无波澜地棒读:「那他可真是调皮又活泼呢。」 「既然这样,我这边也替他出一份证明,像他这样的妖怪想要在地府常驻需要至少三人以上的担保,钟判官和你的担保已经出了,我再出一个他就能留在地府了。」 崔殷笑眯眯地,「那就多谢魏叔叔了。」 「大可不必。有事魏叔叔,没事魏判官,你这个侄女不要也罢。」魏徵冷言冷语。 「替我向小帝君问好。」 魏徵那边挂了电话,崔殷这才抬头看向直播摄像头,「恭喜你们,马上就能看到判官府的第三位判官了——魏徵魏判官,主掌赏善司。」 【会不会又是大帅哥?小崔判官超级好看,钟判官也是大美人,这位魏判官呢?】 【魏徵……总有一些不存在的回忆攻击我。】 【完了,民间传说里那个魏徵斩龙的故事忘不掉了。】 「这个故事里『魏徵斩龙』四个字倒是真的。」崔殷指尖敲着杯壁,语调散漫,「就是内容有些偏颇。」 「魏徵死前的确斩过龙,但他死的时候地府还没建立,天庭也不管人间的凡人和妖怪,自然不会有什么玉帝让魏徵斩龙的说法。」 「事实上,当年泾河水患,经过当地官员和钦差大臣多方面调查,确认是龙妖为祸——但龙一向是祥瑞的象徵,朝廷不敢将龙妖为祸的消息告知百姓,只能派出一身正气并且家学有些玄术渊源的魏徵,微服到泾河斩了龙妖。」 崔殷简单概括完真实版魏徵斩龙的故事,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为什么会传出魏徵梦里斩龙的传说……大概是那个龙妖某个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闲来无事造的谣吧?」 【所以说为什么要造这种谣啊?】 【人家不是都说了吗,闲来无事啊!】 【……我竟然无言以对。】 【笑死了,所以说就是没事吹吹牛,传来传去就传出这个版本了是吗?】 【民间传说到底能不能有哪个是真的啊!】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笑眯眯开口,「白蛇传是真的哦!当然,我指的是冯梦龙那个版本。」 【……就是许仙看到白娘子真身吓个半死当场找法海收妖的那个版本?】 【甚至在那个版本里白娘子还是吃人的妖怪。】 【……这个完全没必要是真的啊!!!】 【我的白娘子滤镜,瞬间就碎了!!!】 第176章 就那么捨生取义? 魏徵说的很快过来就真的是很快过来——小帝君一杯热牛奶还没喝完的功夫,魏徵已经在门外礼貌敲门了。 「魏叔叔不是说要给谢澜开证明吗?我以为你会下午才过来呢。」崔殷把人迎进来时,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魏徵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长相儒雅的美,架着副金丝边眼镜,闻言推了推镜架,语气稳重,「证明文书我已经列印出来了,只等你的回覆再盖上印章而已。」 「看来魏叔叔还是很信任钟叔叔的嘛。」崔殷点点头。 判官府如今的状态大概就是崔殷这个唯一的小辈领衔主演,钟馗和陆之道互相看不对眼,但和魏徵的关系分别都很好——所谓一个判官府四个人能建出十六个小群,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魏徵瞥了崔殷一眼,「我还很信任你这个侄女呢。」 曾经受过魏徵不少关照的崔殷:微笑.jpg 当年魏徵虽然和崔钰的关系不怎么样,但对崔殷这个还没成年的小辈却十分和蔼,以至于崔殷在学校里闯了祸要被叫家长的时候都磨着想让魏徵伪装成她那个不着调的爹。 结果就是学校老师看着魏徵那张频繁出现在地府各大新闻报纸中的脸,又看看崔殷这个刚入学就引起全校轰动的「崔钰判官和碧霞元君最宝贝的女儿」,沉默了片刻。 「崔殷,你当我是傻子是吧?你爸天天在报纸上露面,你觉得我认不出来是不是?!」脾气格外暴躁的老师几乎想抄起扫帚揍人。 但彼时的崔殷就已经是地府二等军功获得者,老师的扫帚拎起来半天,愣是没敢下手打人——不仅因为殴打获得军功者犯法,还因为老师想起了崔殷这个军功是怎么来的。 十岁的时候就团歼了一个训练有素的绑架团体,不是他那种久坐办公室的老师打得过的。 或者说一百个他叠起来也打不过这么一个未成年。 老师瞬间就怂了。 「算了,魏判官您辛苦,给崔判官带个话吧,崔殷她今天又闯祸了……」 老师这句转移话题的话不说还好,说了却刚好戳在魏徵的痛点上。 刚刚和崔钰吵过一顿的魏徵冷哼一声,尚还没被心理学「治癒」的耿直天赋当即被动开启,「既然是崔殷的错,老师应该先教育她吧?只和家长反应有什么用?因为不敢教育学生所以全部推给家长吗?」 配上那张温文儒雅的脸真是讽刺意味十足。 的确怂了不敢教育崔殷的老师:「……」 虽然但是,就崔殷那个战斗力有人敢教育她吗? 就那么捨生取义? 老师委屈,但老师不说。 总之,经歷过这样一段不算非常美好的插曲之后,崔殷和「魏叔叔」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当然,崔殷也对魏徵的穷运有了更深的认识——她是亲眼见证了魏徵出门时放在层层封锁堪比马奇诺防线的兜里一百块冥币,出门不到一百米这一百块冥币就不翼而飞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眼前大变活钱。 并且时至如今,经歷了五百来年的歷练,也没理解那张纸币到底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这已经不是丢钱不丢钱的问题了,这是违背了质能守恆定律的世界第十七大奇蹟! 魏徵进了房间,首先给坐在沙发上吃饭后甜点的北司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小帝君,您在阳间过得还不错?」 「本君很好。」北司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并且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嘴角,抹去了粘在唇边的一点奶油。 ——当初被前任酆都大帝捡回来时,北司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教育」,比如千万不要在魏徵面前吃完饭不擦嘴,尤其是不要吃韭菜盒子。 连记忆灌输时都没忘记这件事,可见魏徵和韭菜对前任酆都大帝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而完美接收了前任酆都大帝记忆的小帝君:心虚.jpg 好在如今的魏徵是个系统学习过心理学的判官,他不仅没有直接指出北司十八岁成年人吃甜点还能粘在嘴角这件事,还格外「贴心」地开口,「没关系,小帝君如今是幼年形态,即便吃甜点时奶油粘在嘴角也很可爱呢。」 到底还是被大庭广众之下指出这一点的北司:「……」 别问,问就是早就离开这个星球,到太阳上开始新生活了。 【笑死,所以说耿直人设不倒啊魏徵判官。】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盯着酆都大帝们的仪容仪表啊?!】 【害羞的小帝君也好可爱!想套麻袋!】 【前面的你想桃子吃!应该让我套才对!】 「所以,那个中年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眼见小帝君窘迫得耳尖都在泛着热气,崔殷急忙转移了话题。 提到正事时,魏徵也当即严肃了下来,「还能是什么事情,无非就是逼死了孩子后心存愧疚,一心想另找一个孩子『补偿』。」 中年女人姓许,名兴。年轻时是个工厂的女工,平日里早出晚归日日忙于工作,一转眼到了三十来岁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家里开始着急她这么大的岁数还没有另一半,逢年过节都在催着她先找个人试试。 相过几场亲,许兴一方面觉得那些相亲对象都不符合她的要求,另一方面也开始由衷想体验一场疯狂且孤注一掷的爱情。 于是,她和歌舞厅里认识仅仅一夜的男人私奔了。 许兴打包了自己的所有证件和家里大部分的现金,怀揣着一颗迟来的少女怀春的心思,和那个「命中注定」的男人去了南方一所小城市。 最初几个月日子过得还不错,许兴从家里拿出来的钱让两个人吃穿不愁,甚至还有闲钱供给他们到处「挥霍」。 各个歌舞厅、撞球室、游戏厅……许兴体验到了过往三十年没有体验过的「刺激」的人生,并且越发爱上了带着她体验这一切的男人。 然而,当大半年过去,她从家里拿出来的钱逐渐花光时,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个男人并不爱她,也并不想「拯救」她。 他只想要她的钱而已。 第177章 中年女人的故事 和小人书里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王子从此生活幸福美满的公主不同,和收音机以及黑白电视里从贫苦农家女摇身一变成为的贵妇也不同,她既不是公主,也不是最终会变成天鹅的丑小鸭。 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工厂女工,被人骗了钱骗了身,在孤苦无依的他乡连反抗都无力。 可惜当许兴意识到这点时已经太晚了。 当发觉从她的身上再也榨不出一分钱时,男人当即便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才这么点钱?行不行啊!我可是看你有正式工作,才勉强忍了一个三十岁大妈的!啧啧,结果呢,就这点钱?」 「真是,早知道这样,就不把你带出来这么远了,还害得我大半年和供佛爷似的供着你,啧!长得也不好看,连点钱都没有,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许兴几乎傻愣地看着突然翻脸的男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法接受,「明明是你说你爱我,想和我私奔……」 她扑过去想从男人身上讨回一些公道,却被狠狠一掌甩在脸上,踉跄着向后跌在了出租屋的床上。 「别给脸不要脸,我不是说过了吗!老子就是看你有钱才带你出来的,谁知道你tm这么穷!晦气死了!」 「亏老子当初还给你买衣服买裙子的!老子后悔都来不及!」 许兴瘫坐在床上,一侧的脸颊红肿发烫,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仿佛过去的几个月都是一场梦,可梦醒了,她却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敢想像父母发现自己捲走了家里大部分钱后和人私奔时的反应,也不敢想像自己突然失踪后工厂领班对自己的暴怒,只能静静地瘫在床上,无声无息地落泪。 男人懒得看她哭,拿起一旁的手捲菸便摔上出租屋的门走了。 许兴一双被泪水泡得肿胀的眼睛虚无地盯着半空中的一点,不知道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直到第二天晚上,醉醺醺的男人和另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勾肩搭背地回来了。 「这什么啊,要死不活的,长得也不怎么样,」后进来的中年男人一副肥头大耳的长相,看着许兴时仿佛在衡量一只待宰的猪。 男人搓了搓手,嘿嘿赔笑,「哎呀,您不知道,就是这样的玩儿起来才带劲呢!你看看她长得多结实,你想怎么摆弄都行,玩儿不死的!再说,就是玩儿死那也没关系,她老家不在这儿,和家里人也没联繫了,死了就找个树林一扔,干净利索。」 「啧,说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啊!」中年男人一双眯缝着的小眼睛在许兴脸上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又咂了咂嘴,「可惜,被你用过了。」 「哎呀,那不是我先替您调教调教吗?现在她会的花活儿可多了,您玩儿起来也舒爽,您说对不对?」 许兴听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地谈话,浑身都在发凉,仿佛坠进了无底深渊。 她想逃,可是整整两天一夜滴水未进已经让她几近脱力,她拼尽全力的挣扎也不过换来了男人的两个巴掌,「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刚刚说的可不是骗你的——在这儿你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死了也没人知道!绑块石头往河里一扔,谁管你死活!」 「不要……求求你……你说过喜欢我……求求你……」许兴的哀求并没有换来任何反应,男人又在她脸上重重抡了一巴掌,这才将床让给中年男人。 那是痛苦到许兴几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一夜。 中年男人有施虐的癖好,一夜过去,许兴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鞭痕、烫伤、刀痕、咬痕…… 许兴破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床上,目光呆滞,鼻子里有血丝溢出来,身下的床单被血染成斑驳的花样。 在外鬼混了一夜的男人裹挟着外面的凉气闯进出租屋,看看已经提上裤子的中年男人,又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一眼床上半昏迷的许兴,「怎么样,玩儿得还尽兴吗?我就说她耐造,用起来是不是还不错?」 中年男人接过男人递过来的烟,又凑在点燃的火柴上吸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开口,「尽什么兴?跟个死猪一样,连叫都不会,就在那儿扯着嗓子嚎,好像我怎么她了似的……」他从内裤的口袋里抽出一把零钱,塞进男人伸出的手掌里。 「嘿嘿,谢谢惠顾,谢谢惠顾!」男人陪着笑,把人一路送出了出租屋。 再回来时,他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挣钱呢,想死?我倒是想看看你死不死的成!」男人一盆凉水泼在许兴的脸上,接着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连叫都不会?之前在我床上不是叫得挺卖力气的吗?怎么,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可别呀,公主,你当初掏空自己爸妈棺材本和我出来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贞洁烈女呢?现在开始装清纯了?」 「是谁和我见了一面就滚到床上去,还巴巴地跟着我私奔的?不是你了?」 许兴颓然地闭上双眼,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流过被划伤的侧脸,透明的泪水也被染成粉红色。 自那之后,许兴又被这样使用了将近一年。 直到第二年春天,许兴突然开始不停干呕。 她怀孕了。 在那个流产技术还没有普及的年代,男人尝试了各种方法想打掉许兴肚子里的孩子。 可每一次,他都失败了。 仿佛那个孩子极度渴望着出生,以至于闯过了无数道难关,只为看一眼这个世界。 许兴的肚子慢慢大起来,男人也没了生意。 就在对方终于忍不住想「处理」掉许兴,换一个城市继续生活时,他因为盗窃被抓入狱了。 大着肚子的许兴被房东赶出出租屋,站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能去哪里呢? 又有哪里能容得下她呢? 第178章 我好像怀孕了 是南方小城的一场瓢泼大雨短暂地浇醒了浑浑噩噩的许兴。 那时距离徐兴被赶出出租屋已经过去整整一周的时间,她挺着大肚子徘徊在街角巷口,翻找其他乞丐翻过的垃圾箱,睡在桥洞里甚至马路边,仿佛一具死了的尸体。 直到那场雨泼头浇下,在和暖的春季将许兴淋得浑身湿透,寒气刺进骨子里。 许兴摸着已经隐隐有些胎动的肚子,缩在阴暗的墙角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被雨水洗刷过分外璀璨的太阳越出地平线,在许兴身上镀了一层光。 许兴抬起哭了彻夜已经红肿到几乎看不清外物的眼睛,在那仅有的一线光明里看着初生的太阳,下定了决心。 她找了一份零工,拿最少的工资,吃最便宜的饭菜,和十几个人挤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睡觉。 直到几个月后,她在狭窄到连翻身都做不到的房间里,生下了一个女婴。 许兴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孩子就那样从她的双腿之间滑落,血和羊水淌了满床,一条紫红的脐带连接着孩子和她。 与她咫尺相邻的中年妇人先是中气十足地怒骂了许兴一通,为她生产时的污血弄脏了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被褥。 接着骂骂咧咧从充当枕头的几叠冬衣下面掏出一个红布包,小心翼翼解开布包,从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一根龙凤喜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喜烛看起来只点了一两次,依旧整洁干净,和这间屋子里一切破烂的物件都不搭配。 中年妇人的骂声终于停了下来,她有些感怀地摸了摸喜烛表面雕着的盘龙翔凤,接着掏出一根平日里抽捲菸用的火柴,点燃了那根尘封许久的喜烛。 在动盪且微弱的火光里,中年妇人又在床底摸出一把剪刀,剪刀刀刃在烛火上烫到微微泛红。 「拿着,自己把孩子的脐带剪断。」中年妇人将剪刀递给许兴,表情冷淡。 许兴愣住了,失血后的微微眩晕依旧缠绕着她,她一时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 「看什么?!我让你把脐带剪断!听不懂话么!」中年妇人的眉毛又竖了起来,嘴里继续开始骂骂咧咧。 许兴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把剪刀,又亲手将孩子与她之间连接的那根脐带剪断。 「谢谢你……」喜烛一滴一滴地淌下烛泪,许兴眼角也有泪水一滴一滴滑落。 中年妇人沉默着收回剪刀,一言不发地把喜烛重新包回那个红布包,没再说一句话。 只是之后的几个月,许兴每天收工回来时都能在自己单薄的床板上看到一小碗不知从哪里要来的羊奶。 当那一小碗羊奶不再出现在许兴的床上时,那位惯常爱骂人爱抽菸的中年妇人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床还算干净的被褥,铺在许兴的床上,被褥边缘沾了点洗不干净的血迹。 许兴沉默地摸了摸褥子,从下面找到一把用了很久的剪刀。 也是在那个时候,许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闻到对方抽菸时熏出的烟味了。 时间转瞬而逝,三年过去,许兴终于带着已经长大了些的孩子搬离了那个十几人挤在一起的地下室小房间。 只起了个乳名叫做遥遥的小女孩身上穿着许兴在地摊上买来的小裙子,裸露出来的手臂上青青紫紫,到处是掐痕。 许兴上工的地方不能带孩子,她只能把小小的、甚至还不会开口说话的婴儿留在那个地下室。 回来时,孩子身上总会多出各种痕迹——挠痕、掐痕甚至是烟疤烫伤、汩汩流血的刀口…… 许兴在那间不到十平的地下室闹过无数次,甚至拿着剪刀将刀刃对准了每一个人。 可也只能换来十几天的安宁。 直到她省吃俭用凑够了租一间单人房的积蓄。 三岁的孩子还不会说话,甚至很少有表情,往往被放在床上一呆就是一天,拉了尿了不会哭,甚至饿了病了也很少哭,与其说是个孩子,倒更像一个木偶。 许兴每天打三份工,几乎到了深夜才能回家,还要把已经睡着了的孩子叫起来,餵她吃饭,教她说话。 遥遥五岁时,终于能正常和人交流。 虽然依旧木讷,但却会在许兴累得几乎站不稳时给她一个小小的,却温暖的拥抱。 「妈妈,遥遥爱你。」 日子就那样竭力挣扎却平淡无波地过去。 许兴四十五岁那年,遥遥找了份饭店服务员的工作。 她性子呆板木讷,不怎么会说话,更不会讨人喜欢。 却偏偏有一张继承了生父的风流好脸蛋,以及一具虽然营养不良却依旧姿态婀娜的身体。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那一天许兴数着存款折里的几位数,翻翻覆覆数了好多次。 她等不及和上夜班的遥遥分享这个好消息——她终于攒够了八万块钱,可以付得起一笔首付。 当她在这个城市买了房子,遥遥的户口就可以落下来——她便再也不用当一个连出生证明都没有,连身份证都是路边办假证办下来的黑户。 可当天色微亮时,因为兴奋彻夜未眠的许兴等来的却是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的遥遥。 「妈妈,我……我可能怀孕了……」遥遥一张青涩未脱却已经足够漂亮的脸上写满惊慌,「我……我该怎么办?」 许兴愣住了。 她听不清遥遥之后都说了什么,耳中只有「我怀孕了」四个字在轰钟般迴荡,仿佛一道锐利的惊雷噼在被死死掩埋的过往回忆中,不曾痊癒的伤口再次流出恶臭的脓液。 许兴只觉得眼前一切事物都在旋转,遥遥那张和生父酷似的脸庞逐渐幻化为噩梦中不断浮现的脸。 所有刻意遗忘的回忆都在那一瞬间翻江倒海地倒灌进大脑,等到许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遥遥已经紧紧捂着一侧脸颊,瘫坐在地上。 她的眼里满是惶恐和痛苦,脸色白得仿佛一张风吹即破的纸。 许兴无法接受尚未成年的女儿怀孕的事实,却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屋子里让自己的情绪更加崩溃,她有些慌乱地收回手,草草吩咐了一句,「你给我在这儿等着,别出门。」 接着便逃避似的夺门而出,在萧瑟的清晨秋风中去了打工的地点。 然而等到她终于理清一些思路,决定更加心平气和地询问遥遥具体情况时,推开出租屋房门的许兴看到的却是—— 遥遥挂在横樑上已经冰凉的尸体。 第179章 一起去陪她吧 许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直到邻居下工回来,从她身边经过时推了她一把,「怎么不进屋,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 对方顺着许兴痴愣的目光瞥了屋子里一眼,接着发出极为尖利的惊叫,「死人啦!死人啦!有人上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仿佛被「上吊」两个字唤回了意识,许兴终于发出一声憋闷且嘶哑的哭嚎,「遥遥!」 遥遥死了。 许兴坐在出租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盒子,眼眶里甚至已经流不出眼泪。 攒了十多年的八万块钱全部取了出来,用来给遥遥处理后事,也用来给遥遥买一个最贵的骨灰盒,和一块均价比活人的房子还要贵上几分的墓地。 然而距离遥遥自杀已经过去了六天,马上就是遥遥的头七,许兴依旧只是抱着那个小小的盒子,安安静静坐在出租屋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遥遥头七那天,许兴抱着她的骨灰盒坐在床上,做了一个混混沌沌的噩梦。 她终于记起来,遥遥满眼惶恐和她说自己可能怀孕时,她一时愤怒中说了些什么。 「你脏不脏!才多大就和男人混到一起?!你还有脸活着?!你不如去死!死了还能干净!」 在空无一物的黑夜里,许兴骤然睁开双眼,一双红到几乎滴血的眼里干燥得没有半点泪水,可表情却痛苦到仿佛在呕心。 那些话,一字一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全都是她想对自己说的,也是她一遍一遍在噩梦中惊醒后,将手伸向枕头下的剪刀时,真真切切在心里想到的。 如果不是遥遥,早在那个瓢泼的雨夜,她就已经死了。 可她偏偏将那些话,全部刺进了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女儿心中。 她明明知道,遥遥有多么爱她,又多么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而她却让遥遥去死…… 遥遥下葬那天,秋风萧瑟,微微飘着小雨。 遥遥的几个工友趁着下工的闲暇来了一趟,看见一脸死灰头髮花白的许兴也只是点点头,连招唿都没打。 很快就准备离开了。 许兴默默看着她们放下一篮水果市场打折贱卖的水果,刚刚离开墓碑不到三步就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往山下走。 「我就说,她就是自己蠢嘛!说什么都信!」 隐隐有声音顺着秋风和微斜的细雨传进许兴的耳朵。 当天晚上,其中一个准备去上夜工的工友在走到一条狭窄偏僻的小巷时,被一把剪刀捅住了肚子。 「你们和遥遥之间发生过什么?!告诉我!」许兴双眼血红,一头花白的发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粘在脸上,仿佛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 尖锐的触感隔着衣服也能感受清楚,工友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当即便吓得哆哆嗦嗦,把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 「不是我的错,是小雨看遥遥总被客人点名,要她上菜还要她陪酒,每次都给她不少小费……小雨嫉妒遥遥,就想和她开个玩笑……」 「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那天小雨趁着遥遥喝多了,就让我们把她驾到饭店一间仓房,脱了她的衣服……等她醒过来,小雨就骗她说她被客人欺负了……」 「遥遥一直哭,一直哭……后来小雨也觉得没意思,就扔下她走了。」 「后来……遥遥说她那几天肚子不舒服,总是想吐……小雨就和她开玩笑,说她不会是被人欺负之后怀孕了吧……我也没想到她真的会信,还会自杀啊!!!」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很痛苦……都是小雨的错,我只是没来得及提醒遥遥而已……」 工友也哭了出来,仿佛白天那个嘻嘻哈哈说着「她真蠢」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陌生人。 许兴扯了扯嘴角,却最终也没能笑出来,「是啊,都是别人的错……」 「你知道你是第几个被我问到这个问题的人吗?」 工友瞳孔一缩,身子也在不停地瑟缩。 「你是第五个。」许兴嘆了一声,「那么,你知道有多少人说罪魁祸首是你吗?」 「答案是三个。」 「她们是在污衊我!是污衊!她们不想死,所以才……」工友声音都在发抖,「我说的才是真的,我发誓……」 一道剧烈的钝痛从肚子逐渐蔓延到全身,工友有些迟钝地低下头,只能看到鲜红的血液仿佛汩汩流出的血泉,逐渐浸湿了她的衣服。 许兴沙哑疲惫的声音尚还响在她的耳边,而她的意识却已经逐渐模煳。 「谁说的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总归遥遥也不可能回来了。」 「所以,我们一起去陪她吧。」 「遥遥,别怕,妈妈来陪你了……」 「遥遥,我的遥遥……」 魏徵的故事讲完,弹幕先是一顿,接着井喷般增长。 【啊啊啊,我哭的好大声!】 【天啊,所以说许兴到了最后也自杀了吗?】 【怎么有人那么坏啊!那个骗了许兴的渣男也坏!那些骗了遥遥的工友也坏!】 【遥遥还没成年啊!就因为那么一个骗局,就自杀了啊!!!她还没成年啊我要疯了!】 【真的是又难受又生气,不知道该骂许兴好还是该心疼她,识人不清遇到渣男,最终醒悟了想和孩子好好生活,却到底还是没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怎么又有人受害者有罪论?许兴遇到渣男是她自己想的吗?她都那么痛苦了!】 【???许兴很惨是没错,但她被捲走了家里钱财的爸妈不惨么?许兴快三十岁和人私奔,她爸妈那时候该五十岁了吧?五十岁的老夫妻家底都被掏了,女儿还突然失踪,他们不惨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只能说只有遥遥才是真的无辜,好好的一个孩子倒了八辈子霉,从小苦到大!】 【还有那个给许兴剪刀的中年妇人,她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啊!】 【别提了,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渣男!真的!这种人就该直接逮住判死刑!】 【虽然小崔判官说过不能乱判死刑,但这次我也同意!他根本就没把许兴的人命当回事!要不是他盗窃被抓,他肯定会杀了许兴的!】 第180章 撕了别人的伞 「所以说,她因为自己的孩子死了,就想用别人的孩子补偿?」崔殷挑了挑眉,发问。 魏徵点点头,「她自杀时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死后这种非器质性病变的精神不正常显然也没有改善。」 「总之,她认为死后失忆的林梦瑶是上天赐给她的孩子——是她的遥遥回来找她了。」 说到这里,魏徵也微微皱起了眉,「她不准备再和自己的孩子分开,所以用尽了办法将林梦瑶控制在自己身边。」 崔殷轻嗤一声,「想的倒是美。」 【啊,想到那个小姑娘,我也觉得许兴做得过分了。】 【自己淋过雨,所以一定要把别人伞撕了是吧?明明知道失去孩子有多痛苦,结果还想把别人家孩子硬绑在自己身边。】 【说什么觉得那是自己家的遥遥呢,她不知道强留魂魄在阳间会损耗魂魄寿命吗?很明显,她知道。那她怎么做的呢?她硬把人家留在自己身边了——我就想问,要真把人家女孩当自己女儿了,她是嫌遥遥只死了一次不够本,还想让她再死一次是吗?】 【啊,我之前还挺感动来着,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就是自家闺女死了彻底魔怔了呗,反正这种人可怜是可怜,但不值得救。】 【有些人事不临头就会说大话,看你家孩子被人害死了你还能不能轻飘飘说着这种话!】 【前面的,怎么,你家孩子被害了呗?科普一下你是怎么报復坏人,报復社会的呗?那多有说服性啊!】 【笑死了,自己家孩子被害了,找害孩子的人拼命我能理解,那霍霍人家无辜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别人凭什么要为你的苦难付出代价?】 【有些人受害者当惯了,就真觉得受害者放之四海皆有理了,我呸!这种人我不能说你活该,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你倒霉先被害了而已。】 北司认真看着弹幕,忽然问了一句,「受害者放之四海皆有理?」 他不是很理解地歪了歪头,「小崔判官,这是为什么?」 崔殷也看到了那条弹幕,闻言笑了笑,「总有些人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所以全世界都该让着他,不然就是其他人在欺负他。」 「我记得当时我判过一起案子,还挺有意思的。」 崔殷简单地概括了一遍那个给她都留下了颇为深刻印象的案子。 「大概是二十多年之前吧,那时候小帝君你还没继任呢。那次是一个鬼魂屠了整个村子,最后化为厉鬼。」 「至于原因——」 崔殷摇摇头,表情淡然,「他觉得村子里的人都瞧不起他,都在欺负他霸凌他。」 「他十三岁的时候父母意外过世,村子里的人怜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对他颇为照顾,直到他十七岁开始进城打工,这份照顾才停了下来。等他二十岁的时候,打工出了事故,没了半条胳膊,打工的老闆一分钱医药费都没出,他光是医药费就掏空了这些年攒下的积蓄。」 「没了钱又没了工作,身体残疾的他只能回到村子里,一时连饱腹都困难。」 「村子里的人为此又东凑凑西凑凑给了他不少粮食、衣物之类的,有些富裕的,和他父母关系不错的还借了他点钱,让他拿着至少先把这段苦日子熬过去。」 「但他却为此赖上了村里人,既不种地,也不找任何营生,只是挨家挨户地打秋风,仗着自己是残疾人,东家要一顿饭,西家拿两个鸡蛋。」 「村子里的人最初看他可怜,家里有剩饭剩菜时还会给他一些。可他的肚子却被越养越大,最后甚至直接去别人家厨房拿刚做好还没上桌的饭菜。」 「不过半年的功夫,村里人就对他忍无可忍,所有人家都对他大门紧闭,连理都不想理他了。」 说到这里,崔殷停了片刻,「最终的结局是,他活生生饿死在家里,刚刚死去就屠了整个村子。」 【???我傻了,村里人对他够仁至义尽了吧?】 【所以说,受害者并不是都是好人。我说这个也不是宣扬受害者有罪论,但普通人我们都知道有好有坏,那施害者就一定盯着好人霍霍吗?】 【同情受害者是因为他们受害了,不是因为他们是个好人,望周知。】 【完了,听完这个故事总觉得自己之前说了好多蠢话,以至于我不敢再回顾之前年少轻狂的发言了。】 【前面的,现在意识到了也不晚。】 崔殷揉了揉北司的毛茸茸的脑袋,笑眯眯开口,「所以,我这个阴律司判官的任务从来不是裁定一个人的善恶好坏,而是就事论事,且只能就事论事。」 【非常深刻地理解了这一点呢。】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之大也什么人都有。】 魏徵也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判官府赏善司和惩恶司要分开各设一位判官——善恶从来不能相抵,善行就是善行,不会因为做过恶事的人来做就是坏事;同样的,恶事就是恶事,不会因为所谓的好人来做就变成好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赏善事,惩恶事,这就是我和钟馗钟判官的职责。」 【所以说,陆之道陆判官是做什么的啊?】 【不是察查司吗?类似监督机构那种?】 「回答正确!他作为一道保险机制,既需要内查鬼差们的行为是否合规合法,是否涉及贪污腐败,以及滥用职权,同时也要监督我们其他三位判官的所作所为。」 「当陆判官认为我们的裁决不够公正时,他便有权利要求重审,甚至直接将案子转交给酆都大帝和十殿阎王进行多方会审。」 【懂了,熔断保险丝。】 【笑死,保险丝可还行,不过很形象呢。】 【总感觉陆判官权力很大啊?可以直接打回重审哎!】 【虽然但是,小崔判官才是判官府的总主事人吧?】 【结果陆判官有针对小崔判官的一票否决权吗?】 【判官府的权力要被架空哩!】 崔殷:「……」 「那倒也没有。」 毕竟陆判官也要接受她这个判官府总主事人的监督审查呢。 第181章 最好的人选 查过老刘和翠芳的房,顺便通过魏徵的嘴讲解了一遍许兴和林梦瑶之间的故事,崔殷看着时间已经快要中午,当即便关掉了直播。 虽然直播间的观众喜欢叫崔殷「下饭主播」——一方面是她直播的时间极长,时不时将近二十四小时联播;另一方面是她的直播间全程对「脏东西」马赛克处理,干净绿色又健康,绝对不会出现正吃着饭突然爆出一片不适合饭点看的东西这种事件,但事实上,崔殷完全没有用自己的直播给观众们下饭的意思。 不如说,她最初对自己直播间的幻想是做出那种超级大人物降临的压迫感和神秘感。 但当她第二次直播就开了火锅局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幻想只能是幻想。 在地府当了三百年判官都没培养出那副「大人物在此」的气质,显然不是来到阳间隔着一个直播屏幕就能突然学习成功的。 为此,崔殷还观察了一下一直想板出「酆都大帝的威严」的小帝君,最终得出了结论——大概地府从顶头上司开始,就不具备那种威严和庄重的气质。 不管怎么正经的人,接触多了那股「谐味儿」总是扑面而来。 遮都遮不住。 也难怪直播间的观众们在明知崔殷和北司身份的情况下,还能每天prpr地舔小崔判官和小帝君的颜,时不时发出「给小帝君和小崔判官套麻袋」的暴言,甚至光明正大实名制嘲笑小崔判官和小帝君。 然而地府的总体基调已经如此,仅仅依靠小崔判官一个人的努力显然也已经无力回天。 崔殷沉默着看了两眼一脸端正颇有气势的魏徵,在对方开口说出,「是不是可以吃午饭了?我早饭还没吃,已经饿了——你说特事局报销,没错吧?」时,彻底灭绝了整顿地府形象的想法。 谐就谐吧,就当是与民同乐了。 「特事局报销,每人五百块的标准,魏判官您随便吃。」崔殷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高规格餐品的魏徵:面无表情但双眼锃亮。 在餐厅服务员「我们这里也不是自助餐厅这位先生怎么饿成这样才来吃饭还吃了这么多真的没撑出个好歹吗到底要不要打120」的复杂视线中,魏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放下了筷子。 崔殷看着眼前摆满了一桌子的空餐盘,「……」 之前没看出魏叔叔有做大胃王的潜质啊? 这种真实吃播,不催吐不剪辑,放在网上一定会火的吧? 可惜就算火了,以魏徵那种离谱的穷鬼设定,他一定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半毛钱都收不到。 还是别挑战老人家的心态了。 魏判官活了这么几千年也不容易——是真的不容易,毕竟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吃饭都主要靠同事施捨。 要不是心态好,说不定早就被这种「大宇宙意志」规定的穷逼疯了。 午饭吃完,魏徵先离开去做他这次来阳间的主要工作。而崔殷则带着小帝君去高铁站接人。 来的正是千里迢迢过来收徒弟的林鹤,以及死缠烂打过来准备第一时间看到师弟的肖月,以及小尾巴胡谷。 ——当时胡道为了来p市出差,特意将胡谷扔给了肖月替他看孩子。 而这次肖月跟着林鹤来p市,自然也就把胡谷带了过来。 「你们来得还挺快的,」崔殷和三个人打了招唿,顺口提了一句,「陶添应该还在挑拜师礼物呢,不知道一个上午挑得怎么样了。」 林鹤一向端方严肃的脸上也有些许紧张,「天生灵窍,洞开天眼,这样的好苗子即便没有拜师礼物,我也是一定要把人收下的——不如说能收到这样的徒弟是我林鹤之幸。」 肖月听见自己师父说这话,不由得撇了撇嘴,低声和胡谷嘀咕,「我师父就是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当年他收我为徒的时候,还说过我天赋好呢。结果啊,有了新徒弟,就不记得旧徒弟了。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胡谷:「……」 旧人哭不哭她不知道,但肖月要是再这么皮下去,哭的肯定就是这位小月亮了。 而且是被林鹤林道长倒拎着拂尘抽哭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严谨认真的林道长打起孩子来也十分严谨认真,绝对能做到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让人疼到觉得皮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别问,问就是胡谷切身体会过。 打电话给胡道告状,结果那只狐狸只会疯狂嘲笑,「哎呀,不朽不坏的不化骨也有今天啊!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胡谷:记仇,于是决定来到p市之后狠狠揪掉一簇狐狸毛。 不把毛狐狸揪成秃狐狸已经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至于斑秃,那就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不过要是那只狐狸能对这些天把她一个人扔给别人有所表示,比如说道个歉之类的……堂堂天才不化骨也不是不能原谅他……就只从他身上薅一根狐狸毛意思一下…… 来高铁站之前,崔殷已经从特事局那边提了一辆商务车通行用。等几个人都上了车,崔殷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并排坐在中间排座位的小帝君和胡谷,在踩下油门之前诡异地沉默了两秒。 怎么说呢,刚刚化形几个月的不化骨都比小帝君看起来大上四五岁。 虽然觉得这样小小的小帝君很可爱,但鑑于这段时间逗小帝君的频次太高,基于可持续发展,不可竭泽而渔的原则,崔殷还是十分艰难地忍住了自己想逗孩子的心。 「道协大会的筹办怎么样了?」心里痒痒的小崔判官开始转移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林鹤先是点点头,「筹备已经过半。有特事局的支持,各方面进展都很顺利。」再是摇了摇头,「唯一的问题就是,参加大会比试的人员名单还没最终定下来。」 「虽然道协、特事局以及各个世家都有不少年轻有为的新人,但……还缺了一个真正从零开始,能直接推广给全体人民,让他们意识到玄学并非封建迷信的一个关键人物。」 「那样的人选不是现在就有一个吗?」崔殷笑眯眯地,「您忘了自己的新徒弟了?」 第182章 师徒初相见 听到崔殷的话,林鹤先是一愣,接着才想起来自己此程的目的,「可是……像陶添那样天赋出众甚至百年难遇的人,观众们很难有共鸣吧?」 肖月连连摇头,「我就说师父你太不了解现在的网友了吧?越是厉害的人他们越喜欢看——慕强批很多的,要是他们慕的强在某些方面还有点沙雕那就更多人喜欢了!」 「当然啦,也有那些喜欢看弱者逆袭的,但能参加大赛的哪个是弱者?在没有特别突出的弱者时,观众们爱看的就是赢家通吃了。」 的确不怎么接触网络的林鹤:「小崔判官,是这样吗?」 虽然知道自家徒弟也是个广有粉丝基础的主播,但总觉得她的话不太可信怎么办? 崔殷点点头,「大体上是这样。」 「其实主要还是陶添长得不错。」思考了一会儿,崔殷又加了个补丁。 林鹤:「……」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倒是一直没变过的真理呢。 想当年他师父能收下他这个天赋一般的徒弟,看的不还是他小小年纪长得虎头虎脑,精气神十足。 而他能容忍下肖月这个格外不靠谱的徒弟,没天天提着拂尘打孩子,还不是因为肖月脸嫩,看着像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他实在下不去手。 崔殷等人回到酒店时,刚巧碰见了提着大包小包从计程车上下来的陶添。 拎了乱七八糟一堆东西造型风尘僕僕的陶添:「……」 坐了好几个小时高铁正准备先定个房间好好梳洗一下的林鹤:「……」 求问见师父/徒弟的第一面就给对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该怎么办? 反倒是肖月,丝毫没有初次见面应对保持矜持的观念,在向崔殷确认过对面的清秀帅哥就是自己未来的师弟后,当即灿烂微笑着迎了上去。 「你就是我爱吃甜桃吧?还记得我么?我们在小崔判官的粉丝群里聊过的!我是定时打卡!」肖月自来熟又话痨的个性大大降低了陶添的尴尬。 「您就是我的师姐?」做过几年职场人的陶添下意识挂起礼貌的微笑,但在看到肖月的真容后愣住了,「透明的小月亮?」 「哎呀,你知道我?定时打卡是我小号来着——这可是个大秘密,我看在你是我未来师弟的份上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要外传哦!」肖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陶添连连点头,「我当然要为师姐保密。」 接着,他转向林鹤,语调十分恭敬,「这位便是师父了吧?您好,我是陶添,今年二十六岁,性别男……」 仿佛要去相亲的自我介绍彻底把肖月逗笑了,「哎呀,哪有站在酒店大门口拜师的?先进酒店,我师父他可在意自己形象了,坐了好几个小时高铁,现在你给他磕头他都要因为自己仪表不整拒绝你的!」 陶添其实从看到林鹤的时候就已经紧张得有些脑子不转了,听到肖月的话时首先反应的竟然是——「原来我现在要给师父磕头吗?」 好在双膝一软跪下之前,陶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没在大庭广众之下磕第二次头。「师父您请,刚好我也要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 林鹤同样颇为僵硬地点了点头,姿态过于端正甚至有些机械地转身进了酒店大门。 肖月对着陶添挥挥手,说了一句一会儿见,接着便一熘儿小跑赶到林鹤前面,掏出自己和师父两个人的身份证办理入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你也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吧,」崔殷见陶添还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便提醒了一句,「一会儿你的拜师我和肖月都会直播——如果胡道能尽快赶回来的话,他也会过来开个直播,争取用最大的流量给你造势。」 原本就十分紧张的陶添:「……」 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到了极点之后竟然有些麻木了。 同手同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陶添连手脚都在发麻发木。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让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能修炼了? 虽然自小就能看见其他人都看不见的东西,但那种「见鬼」的感觉和真正即将迈入修炼之路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至于更多的事情,陶添已经没办法想了——比如修炼之后自己会怎么样,是不是像胡道和崔殷说的那样能成为神仙,之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陶添想不到,也不想去想。 就在林鹤和陶添各自收拾自己的仪容仪表的时候,这两天一直在外面奔波的胡道也回来了。 「特事局的专家们都已经赶过来,现场那边也就不缺我一个小小的二级侦查探员了——刚好无事一身轻,我也过来凑个热闹。」胡道笑眯眯地,率先打开了直播。 「嗯?我为什么这几天一直没有直播?哎呀,那不是忙着本职工作嘛!不是道观的事情,是另一项工作。那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刚好这边有个新鲜事情,给你们直播全程……」胡道絮絮叨叨地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聊天,顺便也把镜头转向了崔殷和北司,「没错,这次又是联动,联动的主播呢也是你们的老熟人了,小崔判官,还有目前没有出场的小月亮。」 「胡谷很久没有出镜了?」胡道读了一条弹幕,「我之前直播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胡谷扔给小月亮帮忙照顾了。」 「照顾了」几个字话音还没落下,一道剧烈的冲力便撞了胡道一个趔趄。 「你还好意思说!把我扔给别人好几天不说!我给你打电话诉苦你还笑话我!你都没想我!」一颗小炮弹一样撞过来的胡谷气唿唿的。 在一旁全程旁观了家庭内部纠纷的崔殷:默默打开直播。 这种好看的东西怎么能吃独食呢?一定要多角度全方位分享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笑死,我一进门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 【啊啊啊!我许愿了好久的联动!】 【小崔判官不仅是灵异区一姐,还是最勤劳的主播怎么说!】 【连着好几天都有直播看的日子是真实的吗!】 第183章 第二次联动 崔殷笑眯眯指挥着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拍摄胡谷和胡道「感人肺腑」的重逢。 深刻地意识到小崔判官偶尔的腹黑和乐子人属性的直播间观众们:【……】 惹不起,惹不起。 等到陶添和林鹤姗姗来迟,崔殷这边已经直播了十八集感人至深的「天伦大戏」。 胡道不保了十来根头髮,胡谷也被薅着打了十来下屁股。 总之是各有输赢,总体平局。 重新整理了一遍着装的林鹤一身庄重的绛紫法衣,单手端着拂尘,看起来就很有世外高人的架势。 连跟在他身后偷偷摸摸用小号在崔殷的直播间冲浪的肖月都换上了一身黄色班衣,为脸蛋圆圆的小姑娘增添了几分本来不存在的端庄。 反观从另一部电梯走出来的陶添——他穿了一身西装,甚至十分考究地戴了和领带同色的袖扣以及领带夹。连原本自由散漫的头髮都打了将近十吨髮胶,力求做到苍蝇停在上面脚都打滑。 虽然两方面对待这次收徒仪式都十分认真,但当三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不仅跨越了时间,甚至跨越了世界观的突兀感无论如何也消散不了。 崔殷:「看起来不像是收徒仪式……」 正在痛惜自己那十几根狐狸毛的胡道补充,「看起来有点像旅游开发投资商和隐世的道观观主的初次会晤呢。」 【笑不活了,的确有那个味道,两两相望都觉得自己是个另类。】 【完了这个比喻实在是太形象了,回不去了!】 【求一双没听过这句评论的耳朵!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我爱吃甜桃下一秒就要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支票了!】 「现在可以公布我爱吃甜桃的真名了,」崔殷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不仅要在一边看热闹,还要顺便给火上浇点油,扇个风点个火,「我爱吃甜桃君,真名陶添,即将拜林道长为师——没错,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个,小月亮的师父。」 「陶添不仅马上就要成为小月亮的师弟,还会在几个月后举办的道协大会上闪亮登场——当然啦,你们的老朋友小月亮也会上场。」 【不知道为什么,谈到和地府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小崔判官的情绪莫名十分高涨呢。】 【大概这就是旁观者的乐趣?】 【看热闹的就是看着开心嘛!】 【虽然但是,道协大会是什么热门新闻?】 【嗯……根据一些来源不能透露的小道消息报导,总之就是之前那些国家特殊机关和一些隐世宗门,这次会在大众面前露个面。】 【???玄学解禁?】 【嘶,这么刺激的吗?】 【虽然小崔判官的直播间越来越放得开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真到了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好神奇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这大概就是我们都知道太阳总有一天会烧干净,但亲眼看到太阳烧干净还是会觉得——nmlgb?】 【为什么最后那几个缩写用得那么传神啊!】 【总之就是,过上几个月,我们这种小圈子里传播的东西的真实性就被上面承认了?】 【前面的,你看着小崔判官的粉丝量再说一遍小圈子?】 【懂不懂三千万粉丝大主播的含金量啊!(手动狗头)】 【啊啊啊!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还是好激动啊!总觉得被认可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想当初小崔判官刚开播的时候,有多少人骂她的,甚至aoe观众,现在可好了,多年的媳妇也终于熬成婆喽!】 【小崔判官还好呢,至少是真刀实枪比划两次就让很多观众信服了。当年只看直播的灵异区刚起来的时候,道仙人的直播间那骂战才可怕,好多道仙人的老粉都被一群疯子开过盒的!】 【的确,那个时候灵异区就道仙人一个挑大樑,那可真是什么脏水都能往他身上泼。】 【后来小月亮开播的时候风气就好上不少了——大概也和那时候道仙人退圈有关系吧?总之骂小月亮的人就没那么多了。】 【小月亮——一款灵异区共同的闺女。】 【主要是娃娃脸婴儿肥真的很显嫩!】 【但是显然,竹子并没有喝到道仙人退圈的这口汤。】 【竹子……话说他为什么不和小崔判官他们联动一下啊?灵异区现在的四大巨头就差他了啊!】 【竹子——我一个人孤立他们三个。】 【主要是竹子是单打独斗白手起家的那种,和小月亮这种有师承的,以及道仙人这种有根底的都不一样吧?】 【小月亮跟竹子关系不错的,至于小崔判官和道仙人,那就真没见他们接触过了——只看直播盛典夜那次礼貌性点头不算。】 【竹子那种阴沉社恐的性格,也就小月亮这种天然话痨能暖和一下了……】 【不知道竹子会不会参加这次道协大会啊?】 崔殷看着直播间的灵异区老观众们开始天南海北扯起话题,有些好奇地转头问了肖月一句,「之前我和那位竹子接触不多,他是蛊师吗?」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竹子的时候,对方就被半烟狐狸给骂成「弄那些虫子蝎子蛇」的傢伙。 肖月点点头,接着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也被吓到了,总觉得对方不是个好人——但竹子他人真的很好的!就是有点……额……气质上有点……阴郁?」 崔殷:「这个倒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呢。」 「竹子这次也会来参加道协大会的,只是可能不会上场。」肖月解释了一下,「毕竟作为蛊师,这种正面一对一的比赛,对他还是很不公平的。」 「更何况竹子把自己的蛊虫都视作孩子,是不会参与这种有表演性质的比赛,伤害自己的孩子们的。」 说到这里,肖月又挺了挺胸脯,十分自豪地开口,「竹子和一般的蛊师完全不一样哦!他是反对那种让蛊虫在一个小环境里自相残杀最后存活蛊王的类型!他会培养自己的每一只蛊虫,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虐待它们!」 「所以说,竹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第184章 拜师仪式 肖月正在一本正经地向崔殷和直播间的观众们科普竹子的好,林鹤和陶添已经做好了拜师仪式的一切前置准备事宜。 当然,在酒店小会议室这么一个场地受限的地方,「未来」的师徒两个人也做不出什么太好的布置,最后也只是收拾出一片空地,摆了一张椅子,又在地上放了一个蒲团。 林鹤甚至还忙里偷闲地给自己泡了杯茶,以供陶添接下来敬拜师茶用。 至于陶添,他还拎着自己格外昂贵的拜师礼傻愣愣站在一边,显得格外不知所措。 实在是没想到林鹤和肖月会穿出那么一身道袍,显得他这精心收拾过的西装打扮十分格格不入。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折回去重新换衣服——更何况他带来的那几件衣服里根本就没有适合这种场合的道袍。 好在这次收徒仪式一切从简,林鹤也没有严肃到要去苛责未进门的徒弟穿着是否得宜上。 他先是恭恭敬敬把三清像挂在墙上,接着将祖师牌位摆好在桌子上,在香炉里进了三根燃香,对着三清和祖师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今弟子林鹤,开坛收徒,徒陶添,为人忠厚仁善,恪守正道,当为师门之延续更进一分。」 林鹤上过香和表之后,便起身坐在了桌案旁的椅子上。 一身西装头髮擦得锃光瓦亮的陶添则在林鹤之后端端正正跪在蒲团上,先是给高悬在墙上的三清画像叩了三个头,意为拜三清;接着给摆放在面前桌子上的牌位叩了三个头,意为拜祖师;最后给端坐在祖师牌位下首的林鹤叩了三个头,意为拜师父。 九叩结束,陶添先斟了八分满的茶水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双手端给林鹤。 林鹤接过了茶,却并没有喝,而是闭目放在一旁桌子上,沉吟片刻——这是「思茶」,寓意师父需要审慎思考斟酌,是否收下这名徒弟。 陶添等待林鹤张开双眼,便又将第二杯茶高高举过头顶,并垂下头等待林鹤的动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这次林鹤接过茶后便轻啜了一口,再次将茶放在一旁——这是「过茶」,寓意在徒弟的励精图治下,师父最终决定收下徒弟。 仪式到这里还并未结束,陶添最后又端了一杯茶,将其高高举起递给林鹤。 林鹤接过茶后便以中指和大指沾取茶水将其点在陶添的额间——这是「信茶」,寓意徒弟从此信仰道教,并正式归入师门,从此与师门同荣同辱,不可分割。 三杯茶敬完,林鹤纳拜师贴,又献上了拜师礼。 林鹤全部收下后,又带领陶添和站在一旁的肖月一同给三清及祖师再次行过三叩九拜礼。 如此一番,整个精简版的拜师仪式才算结束。 【虽然整个过程很庄严……但是不是磕了太多次头了?】 【脑门隐隐作痛。】 【到了现在这个年代,还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封建迷信吗?!】 【???前面的什么情况,来看小崔判官的不都是信了的吗?又不信又要准时准点蹲直播,你是m吗?】 【说不定是为了小崔判官的盛世美颜才来看的?(手动狗头)】 【虽然小崔判官的确是个绝世美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多了之后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愿望了呢。】 【可能是因为小崔判官的直播太阴间了?】 【什么阴间祖沖之!】 【现在还不相信小崔判官的直播,那以后就不要抱怨自己家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了。毕竟这么明显的发展趋势都看不清,那也活该你走不起来。】 【那些走不起来的还是走不起来~】 【……完了,我唱出来了。】 收下陶添这个前途无量的徒弟,林鹤显然十分高兴——甚至原谅了肖月再次嘴比脑子快的一句吐槽,「师父,还好你就我这么一个徒弟,要是像祖师爷那样三年收了五百多个徒弟,那咱们差不多三天给三清和祖师爷磕一遍头,祖师爷恐怕要烦死我们了!」 林鹤:「……」 看在二徒弟是个好孩子的份上,今天就给肖月这个新晋师姐一点面子,不再打孩子了。 胡谷旁观过这一场拜师仪式后,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上下瞥了胡道两眼。 偏偏警觉性很高的胡道:「???」 几乎绝大部分时间都被封在青城观那座神像里,导致社会生活经验全部来自来拜神之人的心声的不化骨:「我是不是也要拜你做师父啊?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带着我了?」 终于意识到胡谷还在为自己把她扔给肖月而耿耿于怀的胡道抽抽嘴角,「我以后不再把你随便扔给别人了,只要可以去哪儿都一定带着你,行了吧?」 「真不用我拜你为师?」听到胡道的承诺,胡谷眼前一亮,提高了嗓门。 胡道:「大可不必。」 收半截说不定满打满算的实际年龄比自己还高的骨头做徒弟,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你把我当哥哥就行。」对年龄和辈分这点莫名有些在意的胡道暗戳戳占了个便宜。 【怎么总有一种主角团即将成立的感觉?】 【……那这个主角团是不是还缺一个胖子?】 【笑死,主角,冷面帅哥,胖子,经典铁三角是吧?】 【记忆闪回了无数本小说呢。】 【什么经典人设!】 【不过,小崔判官这些天都在疯狂烧脑细胞查案子,突然放松直播真的感觉好舒服啊!】 【脑子终于能休息了是吧?】 【的确,毕竟是上午说是要放松,所以去敌台查个房,结果查出一堆气炸我肺的东西。】 【以前天天盼小崔判官直播探案,现在天天盼小崔判官直播闲聊天。】 【这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吧?】 【……好精髓啊!】 【但是估计这种日常也播不了多久,别忘了天庭和地府那边还在联合追查那个堕天使的事情呢。】 【哦对了,我都快忘记这个主线任务了。】 【这就是所谓的支线任务太多导致完全忘了还有主线任务这码事吗!】 第185章 宝宝巴士 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偏题到开始讨论支线任务和主线任务的区别,崔殷看着他们的发言,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过去问低声问北司,「小帝君,您最近那款游戏还在玩儿吗?」 一直坐在旁边默默旁观的北司:「!!!」 崔殷怎么知道他在玩游戏的? 偏偏小崔判官笑得一脸无辜,「我当时偶然看到小帝君你在玩儿——还很投入的样子,就想问一下小帝君玩儿的还好吗?如果很有意思的话,我也想尝试一下呢。」 北司:「……」 小帝君想到崔殷那堪称恐怖的神识——一旦放出来能够精细到毫米地扫描整个p市天上地下,甚至以米为单位计数能从华国最北端一直扫描到赤道,从华国最西端一直扫描到大西洋东岸,扫描范围横跨半个地球。 所以,他在自己的卧室玩手机,对于小崔判官来说的确是「偶然看到」,「瞥了一眼」。 但…… 「小崔判官已经知道本君在玩儿什么了吧?」小帝君耳朵红彤彤的,一双桃花眼含着薄薄的羞怒,望向崔殷。 崔殷自然是知道的——她是真的没有偷窥他人隐私的意思,只是那天在家听到小帝君的卧室里传来一阵阵有些奇怪的声音,她担心小帝君出了什么事情,才隐隐约约用神识瞟了一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只有一眼。 但已经清晰看到了小帝君手机上的画面。 并且一时之间震惊到差点把做饭要用的盐和糖放混。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小帝君,一个事实上真的已经成年的靠谱成年男性,会在手机上玩儿幼儿向益智游戏啊! 就是那种建议年龄四到五周岁的宝宝巴士! 虽然和小帝君的表面年龄完美符合,但和他的心理年龄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崔殷甚至开始怀疑生理年龄是否会对心理年龄产生不可抗拒且无法逆转的影响了。 「……所以,小帝君玩儿那些游戏是有什么深意吗?」小崔判官虚心求教。 北司:「……」 他那个时候真的只是偶然间发现一款色彩很鲜明,里面的人物形象也很可爱的游戏,下载了之后才发现是儿童益智游戏! 虽然之后他也的确玩儿很久,甚至在崔殷叫他吃饭时还有些依依不捨…… 但那次之后他就没有再玩儿……很少再玩儿……偶尔玩一玩……没有玩儿的那么频繁…… 「本君承认,那款游戏的确还挺有意思的。」最终,几乎从来不说谎的小帝君还是实话实说了。 崔殷笑眯眯地揉了揉北司柔顺的额发,「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嘛。」 毕竟小帝君刚刚出生就被前任酆都大帝绑在了地府这条大船上——这已经不是打童工的问题了,这是硬生生把一个小小婴儿推到至高王座上,还没有权臣把持朝政那种。 要不是小帝君身为龙脉化灵生而知之,地府到底会成为什么样子小崔判官简直不敢想。 而自出生起就彻底和地府绑定的小帝君全部生活都是处理地府事物,连离开酆都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几乎是每天十二个小时甚至十六小时的工作,根本没有时间接触外界,更别提玩一玩地府的网路游戏了。 这也导致在崔殷眼中尚还有些简陋的手机游戏,在小帝君眼里已经是十分有趣的创新了。 想到这里,童年生活十分丰富——或许说是有点丰富过头了的小崔判官又揉了揉小帝君的发顶,「等回家我们可以一起玩儿游戏。」 【所以到底是什么游戏?我好想知道!】 【啊啊啊好奇心害死猫但我还是好好奇啊!】 【虽然但是,最后的结局是约了一起打游戏真的笑不活了。】 【反派大boss和他最器重也最兇悍的下属端坐在一栋黑黢黢的公馆大厅,两个人陷在无边的黑暗里。忽然,一点亮光从两人之中散开,将两人的脸照射得更加阴森——凑近一看两个人在打游戏。】 【什么离谱反转啊!这种反转不要啊!】 【这就是大人物们也要玩儿游戏吧,允悲。】 【为我玩儿游戏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呢。】 北司:「……」 能别再说游戏了吗! 他现在对这两个字有点过敏。 林鹤正在老丈人盘问女婿一样认真盘问陶添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应事情,甚至恨不得连几岁尿床几岁不穿开裆裤都要问清楚。 至于胡道和胡谷,两个人在上演亲亲密密兄妹相得的戏码。 只有肖月在对着自己直播间的弹幕认真吐槽,「我就说我师父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吧?现在屋子里七个人,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仿佛那个路边流浪的狗,不管听到谁的对话都要被无缘无故踹上一脚。」 肖月直播间的观众们:【哈哈哈哈!】 这种三对亲亲密密,肖月一个孤苦伶仃的现状很快就被打破了。 崔殷接到了来自贪狼星君的电话——对方已经找到了莱克斯的藏身之处,此刻正在和黑白无常以及特事局的专员们一同进行外围布控。 「勾陈大帝很快就会过来,地狱大君也准备过来旁观,小崔判官您这边?」贪狼星君问了一句。 崔殷应声,「我和小帝君马上就过去——对了,道协的林鹤道长也过来了,我到时候把他们也带过去。」 「好的,我们这边继续布控了。」 崔殷收起手机,北司看了他一眼,「找到莱克斯了?」 「贪狼星君他们已经找到莱克斯藏身的地方了,」崔殷点点头,「现在正在外围布控。」 「林道长,刚好你们来了,就也跟着过去吧,正好陶添能看看想现场是什么样子的。」 肖月几乎把头点成发动机,「啊啊啊!我一直有看直播!追踪堕天使莱克斯是不是!我超级想旁观的!能现场旁观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小月亮也在追小崔判官的直播?】 【肯定是在追啊!】 【我更想知道的是,到底为什么把追查一个重大嫌犯搞成参观交流啊!】 【这大概就是绝对武力碾压得出的绝对自信吧?】 第186章 直播盛景 下午四点钟,一辆商务车安安静静停在了p市市中心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就是这里了,」崔殷指了指头顶,「目前能确定对方藏在大楼的十到十二层。」 肖月手搭在额前,做了个望风的姿势,「我以为他会藏在更隐蔽一些的地方呢,比如说深山老林什么的——之前小崔判官的直播里,那些人不都藏在市郊吗?」 【所以说,小月亮到底看过小崔判官多少直播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完了,好想仔仔细细扒一下小月亮的小号。】 差点就要掉马的肖月:「别扒了别扒了,给孩子留条底裤吧!」 「这就是所谓的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林?」胡道胳膊上挂着胡谷,一步一蹒跚地从车上下来,感慨了一句。 终于接受了自家大徒弟疯狂崇拜道仙人这件事的林鹤闻言点点头,「的确,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人也并不少见。」 最后才下车的陶添用力仰着头盯着地下车库雪白的天花板,仔仔细细地辨认着所谓的藏身之处。 「能感觉到什么吗?」林鹤忽然当起了现场指导询问的老师。 陶添睁大了眼睛,只能模模煳煳看到一片黯淡的黑雾,「我不是很能看得清……只能隐约能看见一点黑气——具体在哪个楼层我看不清。」 「洞开天眼啊……」林鹤低低嘆了一声,语气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感慨。 想当年他还是个穿开档裤的娃娃时,就在昼夜不歇地修炼,他的天赋在一众师兄弟中也算得上顶尖……但即便如此,开天眼也用了他整整三年时间。 而他修炼了几十年,到如今为止,抬头看向层层阻隔的楼板时,也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当陶添还在苦恼自己看不清具体黑雾在哪一层时,林鹤这个师父甚至连隐约的黑雾都看不见。 这就是天赋的差距。 林鹤可能究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陶添甚至不需要任何训练都能轻松做到。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即便是林鹤,他的天赋也是很多玄术中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了。 更多的人,是像道协驻q市特派员栗园那样,人过中年都开不了天眼的普通人。 他们的天赋註定在玄术这一条道上走不了多远——甚至可能终其一生寸步难行,但这样的人在道协中却是最多的。 「师父?」陶添看着林鹤显得有些感伤的脸,不由低声开口,「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林鹤又嘆了一声,但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反而洒脱地笑了笑,「没事,你做得很好。」 已经完全习惯被崔殷搂在怀里的北司微微抬头,看向崔殷,传声入密地发问,「林鹤似乎情绪很低落,为什么?」 「大概是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天赋的差距吧。」崔殷也传声回话,「像陶添这样只要不出突发问题就必定能成为神仙的天赋,想必会让绝大多数玄术中人绝望吧。」 「当然,林鹤不是那种看到他人天赋就会绝望的人,但想到大部分人努力一生都顶不上他轻飘飘一句天赋,有些情绪上的起伏也很正常。」 北司思考了一会儿,「比如小崔判官你?」 崔殷作为地府天赋金字塔尖尖儿的那一小撮人,她的天赋已经不是什么「一般人穷极一生可能都追不上」的问题了。 她那是刚出生就惊动了整个阴间,弄出了不知道多大的动静,不仅天降异象还带动着整个地府鬼魂们的阴气都往上拔了一小截。 像小崔判官这种出生就站在地府战斗力巅峰的人,自然也是无数鬼差想到都绝望的存在。 「自然也比如我。」崔殷轻轻捏了捏北司白嫩嫩的脸蛋,「而且也包括小帝君你啊——龙脉化灵,这可是千年万年都未必会出一次的奇蹟。」 北司耳尖微微发红,「小崔判官说得有些太过了。」 「小崔判官,我们直接上十楼,接着走楼梯挨个看十楼到十二楼吗?」肖月凑到崔殷的身边,问了一句。 崔殷停下和北司的「脑内交流」,摇摇头,「先和贪狼星君以及黑白无常见一面——到时候我、小帝君、勾陈大帝以及准备旁观的地狱大君路西法会先上去把莱克斯控制住,你们随后再上来。」 莱克斯毕竟也是暗中偷袭重伤了南斗星君的堕天使,其战斗力也不是林鹤、胡道这种还没迈进更深一步的普通术士和妖怪能比的。 更不是肖月、陶添和胡谷这种还没出师的小辈可以直接面对的。 崔殷倒是可以直接护住这一群人,但是…… 何必呢? 她带这一群人过来也只是为了顺便给她的直播间涨个声势,等莱克斯被捕之后他们自然也可以近距离直播「被捕的堕天使」。 倒也是个直播盛景。 正在指挥天兵天将和地府鬼差们布控的贪狼星君和黑白无常很快就过来了。 之前特事局总部处理一应事务的勾陈大帝,以及不知道逛到哪里去的路西法几分钟后也过来了。 一时之间,不大的地下停车场被一群大人物彻底霸占。 「我们还会继续在外维持布控,」白无常笑眯眯地开口,「诸位可以放心上去,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对大楼中的普通人造成伤害。不过……」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更深入大楼调查,但……根据一些神识比较强大的鬼差反应,从十楼到十二楼……只怕情况不太好。」 崔殷点点头,「我知道了。」 路西法抬头瞥了一眼楼顶,轻嗤一声,「殃及无辜普通人,真是堕天使之耻。」 「楼上怎么了吗?」陶添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你不是也看到了,楼上全是黑气,」崔殷顺手给小帝君整理了一下衣角,语气散漫,「十楼到十二楼已经成了莱克斯的老巢,现在那里的普通人都被他造成了活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毕竟运用肉尸这件事,最初就是他研究出来的。」 【!!!】 【什么!这里是挺大的写字楼的吧?!三层楼,那得是多少人啊!】 【我的天啊!救人啊!】 第187章 你不该放弃我 直播间的观众被崔殷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点燃了,甚至炸成了一锅乱糟糟的粥。 这和之前崔殷直播间里那些个人的恩怨情仇不同,而是涉及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重大案件。 那是近百条人命啊! 在辨别阴气方面,勾陈大帝略逊于崔殷,因此对楼上的情景也看不那么清晰,只能沉声发问,「那些人还能救治吗?」 「上去的时候小心点别伤到他们,绝大部分都能救回来——不过莱克斯现在已经感知到我们的到来了,想来会让这些人做先锋。」 几个站在阴阳两界金字塔尖尖的神仙自然不需要走电梯这种常规路径。 四个人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顺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崔殷直播间的摄像头。 不少三开小崔判官、通明的小月亮和道仙人的观众们:【移形换影……good!】 崔殷的生死簿正在散发着灿灿的金光,已经彻底封死了这座大楼的十到十二层。 莱克斯不仅逃无可逃,甚至连杀了周围的「傀儡」们泄愤都做不到。 原本的十楼是个颇为漂亮的食堂兼休闲室,敞亮的大厅里摆着散散落落的糖果色茶桌,角落里列着一排咖啡机、果汁机,以及零食角和小冰柜。 此时却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角落里凝着滴滴答答往下淌的粘稠液体,将原本干净整洁的大厅染得骯脏且晦暗。 就像崔殷预料的那样,大批面色青白,神色恍惚的人影对着他们扑了过来,甚至没有做出攻击的行为,而是飞蛾扑火一样,以自损为代价,想凑近几个人的身边。 「负隅顽抗。」勾陈大帝沉声评价了莱克斯这「殊死一搏」的行为。 看起来仿佛十二三岁少年的勾陈大帝轻轻一挥手,一片柔和的白光闪烁,那些疯了一样向着几个人扑过来的人影便轻飘飘飞了回去。 甚至每个人身下都垫了个白花花软绵绵的云朵「垫子」,在对方还要挣扎的时候,白色云朵伸出白色的柔软触肢,将他们温温柔柔却不容拒绝地固定在原地。 【毫无游戏体验怎么说?】 【笑死,之前安排了那么一通,看起来超级严肃认真的,我以为会打一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呢……】 【就这,就这?】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啊啊啊,一点都不够爽啊!没有一个小时的超级打戏我不认同啊!我是非常的不认同啊!】 【真的,小崔判官这么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值得她认真对待的对手啊?我好想看真正的打架啊!】 【就那种,拳拳到肉的,特效爆炸的,法术齐飞的……导演,我想看这个!】 【导演:五毛特效,不能再多了。】 【只能说是小崔判官实在是太无敌了,几乎全都是我起了我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崔殷:「……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奇怪的需求。」 想看打戏为什么要关注她这么一个判案的文官?她的工作是判案,既不是捉拿嫌疑人归案,也不是殴打犯人取得证词。 虽然……回想一下自己直播的种种经歷,崔殷这个「文官」也不由得沉默了。 她好像真的就没干过几回正事是怎么回事? 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被当成武官使用的小崔判官:负隅顽抗.jpg 从十楼一路轻轻松松走到十二楼,被崔殷一层金光直接控制住的莱克斯:龇牙咧嘴.jpg 天堂发过来的人事信息中,莱克斯还是个长得奇奇怪怪的天使。 而在地狱的人事信息中,莱克斯已经是个长得颇为俊美的堕天使。 如今躲躲藏藏最终在华国被捕的莱克斯,重归那个长得奇奇怪怪的自己。 并且长得更加奇奇怪怪了。 其整体形象大概类似于数不清的脸叠加在一起,四个方脑袋八只手,六条畸形且长短不一的腿,浑身上下全是长得或美或丑的耳朵鼻子嘴,唯独没有眼睛。 「嘶——真丑。」即便面对曾经与自己一同堕入地狱的堕天使,路西法也没有任何仁慈,说出来的话语气冰冷,「不仅丑,而且很脏呢。」 已经没了人形的莱克斯张开全身的嘴,靠一个人发出整个合唱团的声音,「地狱大君路西法……你不该放弃我……你不该放弃我……我是正确的……」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怨气。 路西法皱着眉,「对不起,你谁?」 …… 气氛一时沉默且尴尬。 连崔殷这种不怎么读气氛的人都感觉到了那种滑稽,「看起来,地狱大君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一位痴情人啊?」 路西法冷淡回復,「丑拒。」 作为一个在堕天后就给所有堕天使定下了「换个身体」规矩的颜控,路西法实在不想接受自己曾经的属下变成这样还要在那儿「你不该放弃我」。 甚至想一团地狱烈火烧掉这团人不人鬼不鬼的丑东西。 「他做什么了?」北司也转过头,看向路西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面对小帝君,路西法原本阴沉的表情瞬间便明朗了起来,「还是小帝君看起来养眼啊!」 「他做了什么?」路西法重复了一遍北司的问题,很是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突然想起来似的,「哦,他好像提交过一个肉体改造的实验论题,不过被拒绝了。」 「虽然他是通过地狱大君热线直接发到了我的邮箱里,但每天往热线里投邮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自然是有专人处理的——不过他的论题倒是摆到我的桌子上了。」 「我直接拒绝了。」 「你不该放弃我!不该否定我!我是正确的!」莱克斯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如今的我充满力量!我变得更强!我可以永远变强!一直变强!」 崔殷食指隔空点了点莱克斯身上罩着的金光罩,「你说的充满力量……就是指还没照面就被我控制住了?」 【哈哈哈笑不活了,这就是最高级的嘲讽吧。】 【小崔判官,一款有话直说的好判官。】 【我就爱小崔判官你这种说话直的!】 【小崔判官:和我比狂,对不起,你还是太嫩了。】 第188章 莱克斯堕坠 在崔殷轻描淡写却又莫名嘲讽意味十足的发言下,几近癫狂的莱克斯闭上了嘴。 「你的论题本来就是一大团垃圾而已,」路西法语气冷淡,「就算把垃圾包装得再精美,本质上也还是垃圾。」 勾陈大帝瞥了一眼怒张着无数张嘴的莱克斯,又补充了一句,「垃圾还有废物利用的价值,像这样的所谓实验,可是连废物利用都做不到。」 「所以说,不要凭空辱垃圾清白。」崔殷总结陈词。 被崔殷稳稳抱在怀里的北司:「……」 「你们就那么想让他堕坠?」小帝君作为四个人中唯一的良心,不由开口发问。 崔殷十分正经地摇摇头,「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如果因为这些陈述事实他就接受不了,直接堕坠了,那也只能说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你说是吧,勾陈大帝。」 娃娃脸的勾陈大帝连连点头,那股比太阳还要灿烂的亲和力简直爆表一样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溢了出来,「没错,就是这样。」 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三位准备处理莱克斯方式的北司:「罢了。」 既然莱克斯的死亡已经註定,那么让他在死前充分发挥一下剩余价值,榨出他最后一分余热倒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行为。 毕竟莱克斯的痛苦大多产生于他的「实验论题」不被路西法接受,而他的执念也停留在让路西法接受他的实验和他的理念,让路西法承认他的成功——因为这样的执念产生的堕境必然有很多可供研究的部分。 包括当莱克斯化为堕神后,他对外面那些傀儡基于自身灵魂下定的控制也会自动解除——当神仙堕坠后,他的灵魂便已经变质了。 不出所料,当路西法再一次否定了莱克斯的「实验成果」后,已经疯疯癫癫的莱克斯身体中便忽地腾起一股暗绿色的腐臭气体,其味道之难闻仿佛是鲱鱼罐头在羊瘪汤里混着臭豆腐和蓝纹芝士以及腌海雀煮了两天两夜又放在盛夏的阳光里暴晒腐烂。 当气浪传开的一瞬间,崔殷便眼疾手快地给自己和小帝君罩了隔绝臭气的金光罩。 至于路西法和勾陈大帝…… 两位倒是也在第一时间撑好了保护罩,但和崔殷的金光罩以及路西法的地狱烈火罩都不同,勾陈大帝惯用的白色云朵其实是他本命法器的一部分,与他神魂相连并且大部分时间都蕴养于灵魂中。 当发觉自己习惯性撑起的罩子是本命法器一部分的时候,勾陈大帝的娃娃脸已经彻底绿了。 崔殷认识他几百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阳光般和煦的勾陈大帝脸色难看成这样。 「……」本命法器已经脏了,不干净了,不能要了。 但偏偏又不能不要。 勾陈大帝暗地里磨了磨牙,心中一瞬间已经闪过了要怎么把堕神莱克斯细细剁成臊子,一份不要半点肥,一份不要半点瘦,一份只要寸金软骨,不要见半点肉。 偶然瞥见勾陈大帝这份惨状的崔殷:感同身受.jpg 已经开始觉得晦气噁心了。 ——这也是为什么小崔判官打架时从来不用本命法器,实在是不知道扔出去的法器收回来时上面会沾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要是再把这种沾了奇奇怪怪东西的本命法器收回灵魂中蕴养……不敢想,不敢想。 在浓郁到快要化成实质的恶臭气味中,原本长相就已经十分抽象离奇的莱克斯再次变异,彻底成了一个难以形容的人皮口袋,数不清的脸层层叠叠垒摞在一团肉泥上,看起来仿佛是电脑程式出了某种粗制滥造的bug后叠出来的古神建模。 已经达到了看一眼都要掉san的地步。 「彻底堕坠了啊。」崔殷缓声开口。 路西法也应了一声,「终于不用称唿他堕天使了——也太坠堕天使的名头了。」 【所以路西法的重点一直在这里吗?】 【我真的笑死,这颜控怎么也是晚期了吧。】 【标准的丑拒呢。】 【所以说,路西法那么喜欢让小帝君穿裙子也是因为小帝君非常符合他的审美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那小帝君可太符合我们所有人的审美了。】 【前面的,你一个人不能代表我们全部好伐?不过我也喜欢小帝君,这个你倒是没说错。】 【当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我举着小帝君的大幅照片——这就是完美的。】 路西法吐槽莱克斯长得太丑的环节终于在四个人被传送进莱克斯的堕境后告一终结。 「刚刚堕坠的堕神一般没有思想和理智,处在无意识发疯的状态,会把他们周围的所有人拖进堕境。」崔殷给直播间正在发颜值癫的观众们稍微科普了两句,「但这种时候,他们的卵室还没有发育完全,被拖进堕境的人也只会出现在血肉大厅。」 「这是逃脱堕境的大好时机——一般来讲,逃离堕境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抓到堕神在堕境中的『分身』,直接处理掉堕神;另一种则是顺着堕境与现实交汇的最浅层,也就是血肉大厅离开堕境。」 「当然了,即便身处血肉大厅,普通人想直接逃脱还是十分困难的。不过在血肉大厅中普通人受到的刺激会远远少于在其他卵室,因此即便逃脱无望也不必着急,可以暂时停留在血肉大厅等待专业人士救援——注意,千万不要因为『找线索、参观堕境』等种种原因离开血肉大厅,进入卵室。」 「另外,一个小tip,血肉大厅最中心的血肉柱附近是血肉大厅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直接抱着血肉柱减轻受到的精神伤害和物理伤害。」 【虽然但是,这种小tip毫无用处啊!我们也没有机会被堕神拉进堕境吧?】 【看起来很厉害但完全没什么用处的知识又增加了呢。】 【不要立g啊!小崔判官开播到现在才几个月啊,都出现两起堕神的案子了!】 【……所以说小崔判官死神人设永远不倒啊。】 第189章 一团垃圾,不通过 虽然道协和特事局已经将近五十年都没收到过堕神目击报告,但几个月就遇见过两次的崔殷:「……」 呵,完全习惯了呢。 她就是这么一个永远处在漩涡和纷争中心的女人。 是她的魅力大,才不是因为她运气不好总能碰见重案要案。 才!不!是! 「果然,莱克斯的执念就是用自己的实验成果取得路西法的认同和赞美呢。」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某种死神体质和立g必倒体质的崔殷果断转移了话题。 被用来转移话题的路西法:「……」 「当初堕天使审核应该更严一些的,失策。」 想当年地狱大君带着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堕天,气势倒是十足汹汹,但这三分之一天使中掺杂了什么样奇葩类型他还偏偏就没能那么严格地审查。 结果就是其中混进了像莱克斯这样彻底玷污了堕天使声名的败类。 路西法:悔不当初.jpg 入职申请书就应该审核得更加仔细来着。 三个武力值在阴阳两界都站在金字塔最尖尖儿的神仙加上被崔殷保护得妥妥帖帖的小帝君自然不用像崔殷科普的「普通人堕境求生指南」那样小心翼翼。 当作为堕神的莱克斯已经在血肉大厅中彻底「重生」之后,崔殷又用同样的办法把刚刚甦醒过来的堕神莱克斯用一层金光锁在了血肉柱上。 莱克斯:「……」 【虽然但是,有人给莱克斯一点作为幕后大boss的尊重吗?】 【无敌,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是吧。】 【笑不活了,莱克斯:你礼貌吗?】 【从见到小崔判官开始,莱克斯就一步都没能动过,别说幕后大boss的尊严了,就一个小喽啰都比他有尊严。】 【前面的,不够严谨了不是?那哪是从见到小崔判官开始?那明明就是从还没见到小崔判官的时候就被定在原地了。】 【笑死,根本没有任何压迫感,实际上倒是挺滑稽的。】 【虽然我知道不管是堕天使版莱克斯还是堕神版莱克斯,都能一根手指头把我碾死,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笑话他被小崔判官一根指头压得动弹不得——哈哈哈哈!】 【小崔判官——新一代五指大山的实际传人。】 将莱克斯和血肉柱锁了之后,崔殷几个人顺着路往血肉大厅外的卵室走去。 和拥有三间卵室的堕神白依不同,堕神莱克斯只有一间卵室——不过这间卵室的面积要比白依单间的卵室大上不少。 「莱克斯,你还在研究那些尸体啊?虽然我们现在是堕天使,但也没必要每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吧?」在这间形似古代西方鍊金术师术房的卵室中,一个长相模煳的年轻人正笑嘻嘻和坐在木桌后面的男人说话。 男人有一双血红色的瞳孔,看起来阴沉又冷淡,回应对方的语气也十分淡漠,「我的实验一定会成功——路西法大人需要我的实验,我的实验会为路西法大人带来胜利和辉煌。」 看不清面容的年轻人耸耸肩,「是吗?可是我觉得路西法大人不会喜欢这种东西的。」 「路西法大人喜欢漂亮精緻的东西,连我们这些堕天使来到地狱的第一件事情都是为自己捏一个漂亮的壳子,你研究的这种……」他顿了一下,斟酌了一番措辞后还是实话实说了,「你研究的这种丑东西路西法大人一定不会喜欢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再说,肉体对我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我们能永远地活下去,拥有强大的力量,那是因为我们的灵魂生而强大,并不是因为我们拥有强大的肉体——肉体就像外套,可以随意更换,并且只会对我们的力量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年轻人颇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警自己的好朋友,「你还是改换一个研究课题吧,你一向很聪明,研究院的老师们也很喜欢你,你没必要做这些註定不会有结果的实验的。」 男人冷哼一声,「你怎么会懂,这将是划时代的发明,是新世界的奠基——我将为路西法大人奉献最强大的胜利,就用这些……你们都看不起的实验成果!」 「可是……」年轻人又瞥了一眼被摆在石床上造型诡异形态丑陋的尸块拼合体,知道自己没办法劝动这位固执的朋友,只能嘀嘀咕咕说了一句,「我觉得,单单是这么丑陋的样子,路西法大人就不会採用了……」 崔殷听着年轻人的絮叨,十分不解地看向路西法,「地狱大君颜控这件事,在地狱原来如此闻名吗?」 的确十分颜控但始终觉得自己表现得并不明显的路西法:「……」 他也是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整个地狱都知道他重度颜控。 地狱大君声名受损.jpg 卵室中的故事还在继续。看不清面容的年轻人离开后,血红色眼睛的男人继续伏案工作,并且时不时起身在那具本来就足够丑陋的缝合尸体上再添加更多丑陋的东西。 时间飞逝,在窗外已经飘起小雪时,男人终于勐地站起身,由于狂喜而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踱步,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实验已经初步成功了!我能控制尸体,能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尸体上,接下来就是让尸体自行移动……我已经迈入了那扇大门,我一定能成功的……」 「路西法大人,我相信您的贤明与伟大,您一定可以看出这个实验的不凡……」 难掩激动地碎碎念着,男人拿起桌上厚厚的一叠课题文件,冲出了房间,并在周围人讶异甚至看傻子的目光中,在飘雪的冬天穿着一身短袖短裤冲到名为地狱大君热线的邮筒旁,怀着一股几乎是虔诚的心情将那厚厚一叠课题塞进信封,又投入了红色的邮筒里。 平和的日常在这里戛然而止,原本看起来整洁干净的卵室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得破败骯脏,仿佛是眨眼间便度过了沧海桑田。 连天空的颜色都从湛蓝变为一片不祥的黑红。 莱克斯站在房间里,双手微微颤抖地展开来自地狱大君的回信,一双血红色的眸子里酝酿着更加黑暗的风暴。 那张有着金银暗纹,并且自带一股浅淡芳香的地狱大君专用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字迹华美。 「一团垃圾,不通过。」 第190章 正确与错误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里开始有些怜爱莱克斯了呢。】 【的确,可能是路西法的回话太过不近人情了?】 【莫名就共感到拼了老命干出一件事情,结果被上司一句垃圾打回重做的自己。】 【打工人的共感是吗?】 【说到底这种实验为什么不能通过啊?不会真是因为路西法不喜欢长得丑的吧?】 【也是啊,如果只是用尸体的话,也不算什么不合法研究吧?】 【求解惑。】 「地狱大君,我直播间的观众们正在问,为什么你不给莱克斯的研究课题通过。」崔殷侧头看向面对着眼前一幕表情淡然的路西法。 路西法一双比最深的黑夜还要深沉的眸子微微眯起,「忽略他的尸体来源是否正当,对尸体进行实验是否符合地狱的道德伦理,以及他的整个实验过程是否符合实验规定等等方面的问题,最主要的是——他的实验论题没有获批。」 「根据地狱的规定,这种涉及道德伦理问题的实验必须提前向有关部门报备,并且在得到批准后才能开始进行。如果不曾向有关部门报备,无论做出了怎样的成果都不会被认可。」 「并且这种行为是违法的,」路西法停顿片刻,继续开口,「莱克斯之所以会出现在战场上,也是因为他犯法被捕后申请服兵役以减少刑期。」 「至于他的实验……」地狱大君先是颇为嫌弃地摇摇头,「那些所谓的实验成果真的太丑了。」 【???所以说到最后还是长得丑?】 【这种规定是不是有点过分啊,自己想研究什么还要向有关部门汇报吗?】 【不是说了吗,涉及道德伦理问题的就是要汇报啊!】 【说的离谱一点,假如现在有克隆的技术,人家未经你允许就做出来了你的克隆体,你能愿意吗?】 【就是啊,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人不能接受遗体捐赠呢,那这些人死后遗体被偷去做实验,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而且对于神仙们来说,可能真的不觉得这种技术有什么用?】 「不仅是对神仙们来说没什么用,」崔殷补充了一句,「对于普通人来讲也没什么用。」 【这个不至于吧?要是没什么用,他也不至于变得那么厉害啊?】 【就是,就算莱克斯的实验因为违法不能被承认,但他的实验成果总该是无辜的吧?成果都摆在那里了还说没用,那就是死鸭子嘴硬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更何况莱克斯也是想为地狱做出一点贡献啊,就算说功过不能相抵,那也用不着骂人家的实验成果是垃圾吧。】 【对路西法好感无限下降。】 【还地狱大君呢,就知道说好看不好看,噁心!】 【就离谱,怎么也是一国首脑吧,判断一个东西有没有价值就用好看不好看吗?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被骂了哦,地狱大君。」崔殷非常不走心地棒读挑事。 路西法一挑眉,「没想到还有人会和莱克斯共情。」 「但我说的事实,他的实验成果的确很丑——我眼中的美丑可能和普通人眼中的美丑不太一样。」 「我看到的美丽的东西,是因为他们和谐、干净、适合。而我看到丑陋的东西,则是因为他们杂乱、骯脏、不当。」路西法说到这里,轻轻摇摇头,「而他做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是杂乱、骯脏、不当的代名词。」 【我没懂,正常人眼里的美不也是这样的吗?】 【那杂乱的东西也未必就是不美吧?再说,什么叫适合啊?】 【越解释越显得心虚呢。】 「显然,直播间的观众们并不认可你的审美。」崔殷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仅不嫌事大,还要疯狂挑事。 路西法指了指卵室中已经被几个卫兵押进牢房的莱克斯,「他现在就是丑的。」 「我所谓的美丑往往不是一个审美概念,而是一个事实概念——实在不能理解的话,也可以简单对等于对错。」 「做出这种实验的莱克斯和他的实验成果都是错误的,仅此而已。」 北司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的权能是『真实之眼』?」 路西法一向凛然的神色便垮了下来,「所以,这十多年间我不间断地和小帝君联繫,原来小帝君连我的权能都记不住吗?」 逢年过节就要遇到来自地狱大君的骚扰并且完全把这件事当成个麻烦的小帝君:「……」 【真实之眼?这就是所谓的,我会看到你的灵魂是美的还是丑的?】 【总之就是对的就是美的,错的就是丑的?】 【那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啊?】 「我认可的就是对的,我不认可的就是错的。」路西法嘴角挑起一个颇为凌冽的弧度,声音也十分冷淡。 「对哦,地狱现在还是集权制度呢。」崔殷点点头。 【说到底还是一言堂?】 【天啊,不会真觉得说出这种话来很酷吧?中二期能不能过了!还集权制度,地狱这么落后的吗?】 【我之前还以为所有阴司都和地府一样开明呢,原来是我的错。】 【啧,本来还挺喜欢路西法的长相的,彻底路转黑了。】 【???这弹幕是怎么回事?我看的是小崔判官的直播而不是什么哥哥姐姐的偶像直播吧?】 【离了个大谱,还你不喜欢路西法了,你对他路转黑了……求求这话直接当面和他说好么?】 【那哪敢呢,当面怕不是要直接给跪了,这可是地狱大君哎!】 【说到底就是,集权制也不是完全就是落后的制度。】 【我们不能实行集权制是因为普通人永远无法保证绝对和永恆的正确,并且普通人总是会死的,而且生命十分短暂——这就註定集权制度会最终垮塌于统治者的失误。但……假如统治者不老不死,并且永远正确呢?】 【问题就是,他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正确!】 【可是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又是谁规定的呢?还不是统治者?不管是集权制还是民主制,说到底就是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就是正确,损害统治阶级利益的就是错误。】 第191章 就这?就这? 「当你们得知这个世界上有力量远超于普通人的神仙时,你们就该意识到,很多时候曾经的观念都是无用或者片面的了。」崔殷笑眯眯地,说出来的话却让直播间的很多观众都不寒而慄,「地府是如今的样子,是因为最初打下这块地盘的前任酆都大帝和他的属下们希望地府是这个样子的。」 「是因为在弱肉强食中,他们是强的一方,是制定规则的一方。」 说到这里,崔殷也指了指被关押在狱里的莱克斯,「对于莱克斯而言,同时掌控数十人的命运只是一件随手为之的小事。而对于我来说,处理掉几十个莱克斯这样的神仙也不过是一挥手的事情。」 「因为地府足够强,所以才能践行地府的信念——『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并且要求所有人都践行这一理念。基于此,地府制定规则,制定法律。」 「你们会觉得我的行为很正义,不是因为我在践行你们的正义,只是恰好我和你们的正义类似。」崔殷一边揉着北司柔软的脸颊肉,一边开口。 【……】 【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虽然但是,真的不必说得这么直白啊。】 【这就是……统治阶级的暴力统治?】 【可是,我倒觉得小崔判官说得挺对的……毕竟我们现在的法律也是在维护我们大多数人的利益啊。】 【说到底,国家或者一切团体不都是这么回事吗?一群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聚集在一起,并且制定各种规定和法律,用以维护组成团体之人的利益。】 【???学学马哲好不好?国家是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进行阶级统治的暴力工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前面的,知道你高中学政治了,行了吗?马哲再怎么正确,他能适用于有神仙的现在吗?就像小崔判官说的,她一个人就能弄死成百上千的人,这件事研究马哲的那些哲学家能想到吗?】 【笑死,神仙们不死不灭,至少这件事哲学家们肯定是没料到的。】 【当神仙们真正能做到点石成金、点豆成兵的时候,所有关于社会关系的理论都得推翻重来了。】 【那我们普通人难道只能对天祈祷神仙们不要变成坏人吗?!】 【不,你还可以去修炼——又没说你不能变成神仙嘛。】 【笑不活了,另一种方式的社会进阶途径是吗?】 【世界就是这样的,就算它是错的,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你就只能适应它。】 【就像小崔判官说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可以选择作为强的那一方,制定规则嘛。】 「哲学问题稍后再思考吧,」崔殷打断了直播间疯狂翻涌的弹幕,「现在继续看电影。」 【看电影可还行。】 卵室中「剧情」已经进展到莱克斯申请服兵役以减轻刑期,当收到那张盖着同意印章的回执交到莱克斯的手中时,男人阴沉的血红眸子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不懂你想做什么,安安静静等刑期结束不好吗?现在天堂和地狱打得这么激烈,你又不是没经过什么训练——再说,像你这种罪犯,到战场上就是要被推到第一线的炮灰……何必呢?」莱克斯那位年轻的友人在探监的时候颇为苦口婆心地劝,「何必为了减刑做到这种地步呢?」 莱克斯冷笑一声,「炮灰?那又怎么样呢?」 「你能帮我一件事吗?」沉默片刻,莱克斯再次开口。 年轻人一怔,「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帮我找两样实验用品。」 年轻人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你就是因为乱做实验进来的,我可不能再让你干错事了!」 莱克斯的目光里掺杂着恳求,「我不会再做那些实验了,我只想做一些能在战场上增加自己存活率的小用具……不是什么危险的实验……」 「……你能向路西法大人发誓吗?」年轻人犹豫良久,「你先说你要什么用品,我听着看看。」 「我向路西法大人发誓,我不会用这些实验用品做违法的实验。」莱克斯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很简单的几样。」 他说了几个市面上常见的实验用品,都是普普通通,没什么危险性的用品。 年轻人又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最终咬咬牙,开口,「那好吧,我回去就替你找,明后天就给你送过来。」 「谢谢你。」莱克斯看着年轻人远走的背影,血红的眸子里难以形容的神情似乎在不停挣扎,最终却还是归于一片阴沉。 第二天下午,年轻人带着莱克斯要求的那几样东西重新来了监狱。 经过层层审核,那几样实验用品最终还是到了莱克斯的手里。 两个月后,莱克斯在年轻友人担忧的目光中走入了即将开赴前线的军队。 半个月后,莱克斯的死讯传来。 与莱克斯自幼相识的年轻人眼眶发红地收回他曾经穿过的军服,将他葬在一片平缓的坡地。 十天后,自幼父母双亡的年轻人消失无踪。 三个月后,身后跟着一具破破烂烂尸体的莱克斯偷渡进入海姆冥界,并从那里经过多次周转,最后进入了华国。 【???我人都傻了!那个年轻人对莱克斯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吧?!结果莱克斯就把他杀了做成傀儡?!】 【有莱克斯这么一个朋友真是纯纯大冤种!】 【莱克斯就是个疯子好么!我还以为他至少对这个朋友还算可以呢,结果,就这?就这?!】 【真是,莱克斯去死吧!你朋友对你都多好了!你就那么对他!】 【啊啊啊啊多好的朋友啊,我现在就想锤死莱克斯好么!】 【天啊,这剧情到底什么堕落展开啊……】 【所以,他朋友那具尸体到哪里去了?莱克斯来到华国的时候尸体不是还在吗?】 【不是真以为他把尸体带到华国就说明他在意那个朋友了吧?】 【真不要觉得小说中的病娇是存在的好么?那就是精神疾病!】 第192章 地狱副君贝利尔 「莱克斯身后的那具尸体,应该在他找到白木道人和那个把白木道人当成atm的中年女人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崔殷翻了翻生死簿,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 毕竟莱克斯不是华国人或者地府的人,她的生死簿上也没有对方的各种具体的身份信息。 但她可以通过对白木道人和那个中年女人与莱克斯交流时的状态大致判断那具尸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对了,地狱也有类似生死簿这样记录生死的东西吧?」崔殷和地狱的交流不多,对地狱的具体职权架构之类的了解也不深入,突然想起这件事,就转头问了路西法一句。 路西法点点头,「贝利尔掌管着地狱的人员名单。」 【笑死,好朴素的名字。】 【人员名单可还行?】 「贝利尔?他不是很……不勤快吗?」崔殷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攻击力相对没那么强的词彙用来形容这位在地府也享有鼎鼎大名的堕天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虽然贝利尔没来过地府,但他的事迹却在地府传播甚广。 据说那次某位鬼差老哥趁着年假去地狱旅游,本来是准备在着名旅游景点潘地曼尼南打个卡拍个照的,结果偶然捡到了一位瘫在距离潘地曼尼南大门只有不到五米距离的堕天使。 十分热心肠的鬼差老哥差点要冲上去给这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堕天使做人工唿吸。 结果把人翻过来之后才发现,对方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鬼差老哥几乎以为自己见了鬼——虽然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也是个鬼。 总之,经歷了这样那样的波折,鬼差老哥终于得知,这位毫无形象趴在潘地曼尼南大门门口的堕天使就是那位地狱副君,手下控制着七十二柱魔神的贝利尔。 而对方瘫在自家行政大厅门口的原因也十分简单——贝利尔懒到连这直线距离不到五米的几步都不想走,于是干脆趴在原地,等着一个热心人将他「运输」到自己的办公室。 热心人鬼差老哥:「……」 最终还是依靠锻鍊多年的臂力和一身强悍肌肉把人扛着送到了地狱副君专属的办公室。 并且在回到地府之后把所见所闻发表到了地府的冥网上,顺便晒了十几张全方位多角度的「实锤」照片。 不出所料地在地府火了,甚至「贝利尔懒」这个词条一度登上了地府热搜榜一,那段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趁着热度玩这个梗。 即便是崔殷这种不怎么关注网络动向的人都从自己的副手那里得知了这件事。 那位副手是这么说的,「地狱药丸,地狱副君都快懒死了。」 崔殷:「???」 路西法自然也很了解这位自己之下地狱第一人的性格,闻言点点头,「贝利尔的确很懒——他是代表怠惰的坠天使,自然性格里有怠惰的成分,不过遇到正经事情,他还是能克服自己的懒惰,公事公办的。」 【听出来了很浓重的无奈呢。】 【笑不活了,阴间这些阴司,从领导人到下面的重要员工,怎么都那么好笑啊!】 【梗密集到我不敢相信这真是一个正经的判官直播。】 【贝利尔:虽然被人说公事公办,但还是感觉到被冒犯了呢。】 「贝利尔那里关于莱克斯的记录很含煳,」路西法给崔殷展示了一下在离开地狱之前贝利尔上呈的关于莱克斯的调查资料,「他在战场上假死后使用了某种手段,躲开了人员档案的记录更新——那时候的人员档案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所以……贝利尔也没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假死。」 提到科技还不够先进发达时产生的种种疏漏,小崔判官这个亲歷过生死簿1.0转变为生死簿2.0的地府文官也是感同身受。 「的确,地府直到现在还在弥补之前生死簿功能不全造成的种种缺漏和问题呢。」想到不完善的生死簿带来的种种延续至今的问题,崔殷也是低低嘆了口气。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那么前人挖坑,后人也就只能在掉进坑里之后爬出来认命填坑。」 【……好形象啊怎么破!】 【这就是所谓的歷史局限性?】 【所以到底能不能知道莱克斯那个朋友的尸体到哪里去了啊?】 【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啊!】 崔殷对照着贝利尔总结出来的人员名单上关于莱克斯的信息和生死簿上白木道人以及中年女人的经歷,终于找到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时间节点。 「莱克斯那位友人的尸体刚好是在白木道人和中年女人滚到一起去的第二天消失不见的——这可真是……」连见多识广的小崔判官都啧啧了两声。 「简单来讲,就是莱克斯把那位友人的尸体揉吧揉吧塞进了中年女人的肚子里,伪装出她即将怀孕的假象。」崔殷指尖点在生死簿翻开的页面上,「还记得那个刚出生就被隔断了身体嫁接在鱼身上的婴儿吗?」 「没错,那个婴儿就是莱克斯的友人。」 【???】 【!!!】 【对不起,我人傻了。所以莱克斯图的什么啊?】 【……图,自己朋友的尸体比较好用?】 【当时我就好奇,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接到鱼身上怎么会继续生长……原来是因为婴儿的来源有问题吗?!】 【离了个大谱,莱克斯倒真是预谋已久。】 【说到底,莱克斯折腾这么长时间,到底为的是什么啊?别告诉我真就为了证明自己实验论题是对的?】 【虽然但是,好像还真是这样呢。】 【?他怕不是个傻子?!】 【前面的,他不仅是个傻子,他还是个疯子呢。】 【倒也不能这么说,从他的角度,他肯定觉得自己是越变越强,还有种操纵无数人为他所用的快感吧?】 【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快感的,大概这就是我一个普通人和疯子的区别吧。】 【总结就是,一个魔怔人被人否定之后更魔怔了,所以想向否定自己的人证明自己?】 【总结得很好,下次别总结了。】 第193章 打工人小崔判官实惨 「莱克斯的目标可不仅只于此,」崔殷摇摇头,「他之所以插手地府和地府叛军之间的斗争,并且假借『復活谢澜江』的名义准备造出一个新的为他所控制的鬼帝,目的……恐怕是彻底掌控叛军,并进一步威胁到地府的统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如果不是从白木道人这一条线牵扯出了莱克斯本人,他恐怕也不会狗急跳墙偷袭了南斗星君,并且偷藏在华国。」 崔殷表情冷淡,「但无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之他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地府的法律。」 【不仅违反了地府的法律,还被变成堕神,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呢。】 【这个「被」字就很灵魂。】 【我能说,这种杀伐果决的小崔判官也很帅吗?】 【当然超级帅!小崔判官,我的一款老婆兼老公!】 崔殷:「……」 她的直播间观众们到底为什么起承转她的美貌? 虽然她知道自己长得好,但大可不必这么一直重复。 会把人夸飘了的。 卵室中的剧情已经到了尾声——莱克斯偷偷藏进p市的大楼,并且控制了三层楼的普通人预计反扑。 结果当天下午就被撒网式调查的鬼差和天兵天将们逮了个正着。 而他的生命也将永远停留在这个下午。 「既然莱克斯是你们地狱的堕天使,这次处理堕神就交给地狱大君吧,」崔殷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吧,请地狱大君处理门户。」 路西法指尖已经燃起了一簇漆黑仿佛夜色的火焰,弹指间,那团看起来并不如何炙热的火焰便轻飘飘飞到了被绑在血肉柱上的莱克斯面前。 崔殷用来束缚莱克斯的金光十分懂事地退缩成一个小小的金光球,飘在莱克斯的身边。 而那团黑色火焰则缓缓落在了莱克斯的额间。 仿佛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热油中,「呲」的一声发出勐烈的燃烧声,而在那道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入所有人耳朵中时,莱克斯被绑在血肉柱上的身体已经化成一片灰黑的余烬。 连同这个如实復刻过往的堕境,也在一瞬间化成半通明的幻影,接着层层破碎,转瞬间便展露出了原本属于写字楼的白色吊顶。 「地狱烈火还真是能烧的不能烧的都能烧呢。」崔殷看着路西法指尖正在调皮跃动,最终变成一件极为精緻的缩小版黑色公主裙的地狱烈火,额角微微抽动的开口。 路西法格外认真地把这件大小能够套在拇指上的公主裙递给北司,「小帝君,你看这个款式你还喜欢吗?」 北司:「……」 「本君不喜欢——本君既不喜欢穿裙子,也不喜欢裙子。」 【地狱大君对女装真的好执着啊!】 【笑不活了,小帝君:我拒绝。】 【虽然但是,这件小裙子真的好精緻啊!而且,这是火做的!火!做!的!】 【真就不讲科学道理了是吧?这个火它看起来一点都不火啊!】 【火看起来不火是什么神奇离谱却又没那么离谱反而十分形象的形容?】 【堕天使们都这么会搞浪漫的吗?】 【啊啊啊!路西法好帅!我好爱!】 【……竟然还真有敢对着地狱大君发痴的人吗?】 【真勇士也。】 【虽然路西法真的很帅,但是那种看起来就能一把掐死我的帅。】 【你这个形容也够离谱的。】 【但非常精确。】 关于地狱大君究竟是个什么种类帅哥的讨论一直持续到崔殷一个电话把正在下面等着的人都叫了上来。 已经在楼下看完崔殷直播的胡道看着被摞成人山的昏迷中普通打工人们,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成是工伤?」 「毕竟是真的被伤害到了——有几位被控制程度比较深的,可能还需要去医院躺上几天。」 崔殷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这不是工伤,因为不满足『工作原因』这个因素。」 【……】 【小崔判官,好生无情!】 「虽然在法律上可能不算工伤,但我们公司会为每一位员工提供一部分补偿。」跟着几个人一起上来的中年人开口。 林鹤便伸手示意着介绍了一下,「这位就是受害员工所在公司的老闆,刚刚他从附近的工地赶过来了。」 满脸愁容的中年人点点头,「我叫林富,是这家公司的老闆——这几天我都在工地现场忙事情,也是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 「员工们的健康……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吗?」 崔殷指了指被摞在人堆顶上的五个人,「他们几个受影响比较重,恐怕要在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了——不过这种伤害倒不是完全不可逆的,好好养养,对以后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 林富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要是他们再出事,我也真该疯了……」 「你最近遇见什么事了?」北司忽然开口,声音稚软。 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额角鬓间却已经有了白髮的林富沉默片刻,长嘆一声,「还不是工地的事情。」 「我们公司准备在隔壁市的郊区开一间工厂——但施工现场连着出了三次意外……现在谁都不敢去工地,可工人们还是接连生病……」 「我这些天愁得头髮都白了。」 崔殷看着林富身上隐隐约约飘散出的黑气,也嘆了口气,「这不是巧了,你遇上专业团队了。」 问题是她就要连着加班了。 林富扯扯嘴角,「不瞒诸位说,在特事局联繫到我时,我就想……请诸位帮忙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我听说过,诸位都是专业人士……」 【懂了,这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虽然他肯定是故意说出工地的事情,但听到他第一句就是关心员工健康,我对他的好感就upup!】 【是个好老闆呢!还说会给员工补偿!】 【就是小崔判官有点惨,这边套娃似的会下蛋的任务才做到打败最终boss,那边任务支线就又亮了。】 【有点体会到之前小崔判官说的,三百年无休的痛苦了呢。】 【惨,打工人小崔判官实惨。】 【狠狠地共情了呢。】 第194章 冤魂害人 莱克斯这起案子牵扯颇深,拔出来萝蔔沾着泥的,从白云道长到白木道人再到中年女人最后到莱克斯本人,整个事件的复杂程度即便是在崔殷经手过的案子中都能排得上前十。 而在听到林富对工地出事基本情况的介绍后,小崔判官在苦恼自己无休连轴转的同时,又轻轻松了口气——这次的案件显然并不复杂,从林富身上隐隐约约飘出的黑色怨气就看得出来。 无非又是冤魂滋事,而这次的冤魂相对更加兇悍一些,已经开始伤人了。 值得庆幸的是直到如今还只是冤魂,没有达到索人性命化为厉鬼的情况。 但不管怎么说,冤魂已经开始害人,这种伤害就只会越来越深。 虽然常说冤有头债有主,但真正能在找到怨主后就彻底停手的冤魂是极少数,或者说,可能上万个冤魂中也挑不出一个来。 之前也说过,含冤而死的鬼魂——也就是冤魂,他们身上会散发出浓重的怨气。 怨气对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太大危害,甚至对鬼魂还是大补之物,虽然代价是逐渐消磨掉鬼魂的清醒意识。 而被怨气浸染影响最深的,自然就是源源不断散发出怨气的冤魂自身。很少有冤魂能完全杜绝这种「神工天成」的诱惑,尤其是在他们死前本就身负冤屈的情况下——大部分冤魂会在短短几年内就主动杀戮,化身厉鬼。 一旦成为厉鬼,那就更是毫无退路可言了。杀人产生的绝顶快感会让厉鬼无法抗拒,彻底沉沦。除了手染鲜血,其他一切都不会再让他们感到愉快,那是比毒更不能戒除的深深刻在灵魂深处的瘾头。 地府成立这么多年,崔殷还从来没见过一例止住了杀戮欲望的厉鬼。 当然,也不是说化为厉鬼之后就一定非死不可了——事实上,大部分厉鬼此时还被锁在无间地狱里牢底坐穿,被直接毙命的反倒是少数。 究其原因是厉鬼甚至由厉鬼堕为的鬼煞和堕神不同,神仙堕坠为堕神是不可逆的过程,但厉鬼以及鬼煞是有可能重新恢復为普通鬼魂的。 只是要关起来等到全部厉气都被磨去——而这个过程往往需要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时间。 大部分厉鬼和鬼煞甚至等不及刑期服满,就已经因为魂魄中的阴气彻底被阴界吸空,从此魂飞魄散了。 但无论如何,厉鬼及鬼煞还有成为普通鬼魂的可能性,地府就不能潦草地判定他们全部立即执行死刑。 也因此,无间地狱里关着的厉鬼和鬼煞闹出过不少麻烦,也有过好几次大规模的越狱。 比如二十年前毁了小崔判官完美的生死簿升级计划的鬼煞越狱事件,就是一起规模颇大,甚至连小崔判官这样的文职都被轰出去干活儿的一个典型。 当然,崔殷之所以上了正面战场,有很大的可能是她那位恶趣味明显的老爹说了句「阿殷也需要锻鍊的嘛,一个判官,总坐在办公室里怎么行呢,要到前线去活动活动腰腿啊!」 总之林富这件事说大也不大,对付冤魂也就是掰着对方嘴巴灌上一碗孟婆特制消除怨气的汤药,再来就是根据对方的伤害行径进行判刑定案,这件事小崔判官已经是熟练工种了。 但要说这件事不大也大,毕竟冤魂已经开始进行人身攻击,一旦捉捕得晚了,伤害行为加重致人死亡也就是几个唿吸的事情,而冤魂一旦化为厉鬼,整个事件的性质都要变上一变。 想到这里,崔殷也不再纠结自己是否连轴转的问题,颠了颠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帝君,询问,「我们这就出发去林老闆的工地看看?」 北司颇为矜持地点点头,「尽快,不要让冤魂再伤人了。」 「我这边还要给莱克斯这个案子收尾,地狱大君也留下来做个见证吧。」勾陈大帝笑容始终和煦温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信服力。 路西法知道这种和地狱有强关联的案子,自己作为地狱一方的代表,自然是要一直见证出席的,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十分热情地把那条地狱烈火烧成的黑裙子往小帝君眼前送了送。 北司「……好意本君心领了,但大可不必。」 「我虽然也很想跟过去看看,但带着胡谷到处跑我担心她的安全,不带着她吧我又刚被薅了一手毛……」胡道颇为可惜地摇摇头,「就只能祝小崔判官你一路顺风,早日破案了。」 反倒是林鹤开口,「小崔判官,这次事件我可以带着肖月和陶添旁观吗?」 就算林鹤不说,崔殷也想点名把这两个即将参加道协大会的年轻人带上的——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尤其是陶添这个刚拜入师门还没正式修炼进入玄门的小菜鸟,多看一眼对他都是好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林富的新工厂所在的工地就在临市和p市交界处的郊区。 说是郊区都算是一种美化说辞,事实上这种大部分土地都是农田,只有极少数几块被推平盖了工厂的地方,只能勉强算是脱离了农村,依旧处于城市和农村的边境地带。 而林富的工厂和周围已经建成的工厂大体上看起来也都差不多,都是先推平一片地,周围砌上两米多高撒满玻璃碴子还要拉上一圈通电铁丝网的院墙,接着盖两排砖瓦房员工宿舍和食堂,最后才是在大到可以跑马的空地上建真正的七排专业化流水线式厂房。 然而如今的工程进度停滞在了盖厂房这一步。 并且撂工撂得相当彻底,连本该停在院子里的吊车此时都已经停到了附近荒废的农家院里。 「听说施工的工人接连着出事病倒,吊车师傅都不准备再干了,还是我好说歹说,才请他留在附近——不过他也不肯把吊车停在厂子里,这才找了个荒废空地,暂时停在了那儿。」林富看着盖到一半就「中道崩殂」的工厂,颇为无奈地嘆了口气。 「还请诸位大师们帮帮忙吧,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第195章 小崔判官的转变 林富虽然是个在p市市中心写字楼里包了三层的公司老闆,但郊区这座工厂也是他从银行那儿贷了不少钱才开土动工的大工程。 工程停滞,租来的各种设备每天都是烧钱,而出了意外的工人们的赔偿,以及接连病倒的工人们的赔偿,还有写字楼里需要住院治疗的员工们的赔偿……每一桩每一件都要从林富已经捉襟见肘的现金流里再抠出一笔。 到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和崔殷几个人说话,而不是找个阴风凄雨的日子借酒浇愁之后从天台一跃而下,都是林富心理素质够强,也足够有责任感。 崔殷也能理解林富希望尽快恢復施工的心情,只是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的,「我们只能帮你解决这里发生的事情,至于事情解决后还有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工作,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 林富作为一个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精,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连连点头,「您放心,我现在就是想解决问题!之后的所有事情,自然都和大师你们无关。」 虽然已经预料到即便事情解决,已经把这里看成「大凶之地」、「不祥之地」的工人们也未必还肯继续给他干活,但到稍远些的地方再找一个施工队也不过是多个麻烦而已,总比建了半截的工厂扔在这里每天烧钱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来的强。 好在他盖的是工厂,而不是商业住房——拿钱上班的工人们可能不在乎自己工作的工厂在建成的时候出过什么不好的事,但买房子的住户们可是恨不得把一块地的犄角旮旯都翻个彻底,稍微有一点风水不好都不想付钱的。 得到答覆,崔殷便点了点头。 林富是个明事理的人,小崔判官便也能以对待普通受害者的心态对待他。 如果他是那种认为请来一个大师解决了事情还要包永久售后的人,小崔判官也就没必要再和他有联繫——直接收拾了冤魂走路,管她走后洪水滔天。 但林富是个本性不坏的好人,崔殷便也愿意在正常执法的范围内稍微给他一些优惠福利。 比如全程直播这次处理冤魂的案子,并且委託p市特事局的专员给林富做个「特殊事件损害衡量」,稍微弥补一下对方这次天降横祸的损失。 这种事情自然不是小崔判官一个不管阳间事的地府判官的分内事,但遇见看得过眼的人,崔殷也不介意以热心好邻居的身份稍微帮上一把。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个吐露自己过往的晚上,小帝君说过的话被崔殷听进了心里去。 小帝君那时候说,「你不是ai,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感情。」 崔殷这段时间偶尔也会想到这句话,最终自己分析出的结论是,小帝君在提示她,判案必须要公正,但判案之余也要讲一点人情。 以林富这件事为例,过去的小崔判官只会摧枯拉朽地处理掉罪魁祸首的冤魂,至于遭受重创的林富之后究竟会怎么样,小崔判官是不会插手的——因为她已经做到了处理犯人,而在此基础上添加的一切私人情绪,都是会动摇判官的绝对公正的。 但现在的小崔判官思维方式有了一些转变,或者说,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将工作时的自己和私人时的自己区分得那么明显。 并非会被受害者的悲惨遭遇打动的判官就不是好判官。 只要没有因此动摇自己的处刑公正,更具有人情味地审判判刑定罪只会让一个判官做得更好。 这中间的度显然很难把握,既要体现人文关怀,又要完全的、确切的、标准的、一丝不苟的执行公正,或许比仅仅把自己当成一个绝对公正的工具还要困难。 想到这里,崔殷又低下头,和刚巧正在仰头看她的小帝君对视。 小帝君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湛桃花眼里流露出一点困惑,「小崔判官?」 崔殷被叫到名字,便露出一个颇为柔和的笑容,「小帝君,你觉得我该怎么向特事局报告林老闆这次的意外损失?」 北司愣了一下,「你准备向特事局报告?」 「我听胡道提过,特事局是有这项规定的吧?凡是因为特殊不可抗力造成的损失,特事局可以给予一定的补偿。」崔殷揉了揉北司柔软的发顶,也是向着林富解释自己刚才的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是……」北司点点头,接着停顿了片刻才开口,「你做得很好。」 崔殷笑得更明媚了,「谢谢小帝君的肯定啊。」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说的话我都听懂了,又不是听得很懂呢?】 【前面的,不光你一个人这么觉得,我也不是很懂。】 【到底为什么小帝君就夸小崔判官做得好了啊?然后小崔判官又在谢什么小帝君的肯定啊?搁这儿给我打哑谜呢?】 【谜语人滚出哥谭……不是,串戏了……】 【反正小崔判官和小帝君是越来越有默契了,看不懂的只有屏幕外的我们。】 【啧……我不好说,这两个人一定背着我们广大直播间观众发生了点什么,至少是谈过一次心……】 只听懂了崔殷所说的「给予一定补偿」,林富已经颇为兴奋地搓了搓手,「要是有补偿就太好了,我也不需要太多补偿……能撑过这一段现金流断裂就好了……」 他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把崔殷几个人带到了工厂内部。 还没有建成的厂房暴露在几个人的面前,崔殷先看向陶添,「能看出什么吗?」 陶添瞪大了眼睛,「整个工厂里都有一股黑气?」 「还有呢?」 陶添连忙又用力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看过厂区的角角落落,这才继续开口,「第三栋即将开挖地基的厂房附近黑气最深,其他地方的黑气好像都是从那里扩散出去的……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崔殷便点点头,「没错,冤魂生前就是在那里被害死的。」 「并且是死后肢解,而且所有的尸块都埋在了那片地下。」 第196章 一只都不能放跑 陶添听到崔殷的话,不由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向后退了几步,距离那座工厂更远了些。 「但是,」林鹤却皱着眉,「既然对方将人分尸,又为什么要埋在案发现场?」 一般来讲,分尸的目的就是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让人无法判断尸体身份,或者让人无法判断出第一现场。所以分尸往往和「抛尸」、「尸源未定」、「第二现场」之类的词语相联繫。 但像这种杀了人就地掩埋的,又有什么分尸的必要呢? 崔殷摇了摇头,「可能性太多,我一时也不能说哪个才是真正的原因。」 说不定就是杀人犯有分尸的癖好呢?或者说,杀人犯本来想将尸块运出带走却因为种种事情被耽误而未能成行呢?要是更加玄学一点,古时候也有不少一定要将祭品分尸埋葬献给邪神的传统…… 很多时候,旁人觉得没有可能性的事情,其可能性反而多到让人无法想像的地步——毕竟正常人永远没办法理解神经病和精神病的想法,而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普遍又都不太正常。 要是一个正常人能和神经病或者精神病共情,那反倒要小心一些自己的精神状态。 肖月跟在后面,也紧紧地皱着眉,十分困惑不解,「我们怎么突然做起警察的工作了?」 虽然是玄学中人,但肖月却是真真正正红旗下长大的年轻人,属于根正苗红到从小学到高中的周一升旗仪式都做过国旗下的演讲,上了大学就自觉申请加入党的怀抱的那种好孩子。 遇见这种事情,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110报警。 有命案,一定要找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一定会做到命案必破的! 「像这种冤魂长时间徘徊在埋骨地,又已经开始伤人,怨气冲天的情况下,可以尝试不破坏现场地净化了怨气之后再报警——当然,我指的是有能力净化怨气的人在能保障自身安全和案发现场保全的情况下这么做。」崔殷解释了一下,「毕竟虽然正常量的怨气对普通人无害,但这种现场的怨气已经远远超过所谓的适量原则了,对普通警察也是会有一定伤害的。」 【笑死,小崔判官仿佛在劝我们不要自己动手,但问题是,我连案发现场有没有怨气都不可能知道呢。】 【多么痛的领悟,我就是个遇见什么事情都得大喊警察叔叔救命的废物。】 【前面的,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怎么会是废物呢?】 【你听听这话,「是个普通人而已」,还不如是个废物呢!】 【总之就是,小崔判官这属于是艺高人胆大,其他人遇见案发现场还是第一时间报警,对吧?】 【总结得不错。】 肖月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她自己当然是没有处理怨气的能力,但见识过小崔判官一碗汤药灌下去冤魂当场变成普通鬼魂能力的小月亮十分信任崔殷的能力,「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先把冤魂找到。」崔殷思考了一会儿。 这种情况下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把埋在地下的尸骨挖出来,以尸骨上残存的信息直接定位到流窜的冤魂再容易不过了。 但这次的案子和之前崔殷处理过的那些或者死无对证、或者双方都已经去世、或者以现有华国法律并无法判决的都不同。 尸体生前并没有接触过玄学,死亡方式也是十分科学的被人乱刀砍死,整体过程就是一桩标准的兇杀案。 杀害他的人如今也还活着,并不能算是地府公民,还无法归于地府管辖。 于是崔殷除了给冤魂消除怨气,并且将对方扔到城隍庙的监禁室等到阳寿耗尽这两件事之外,竟然没有什么能做的了——稍微再多做一点都是侵犯华国警察的执法权,属于外国友人会做出的最惹人讨厌的事情之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林鹤也意识到了如今的问题,「要么把胡道叫过来?他是特事局的人,对于这种事件也有执法权和处置权。」 「我先给特事局的副局长打个电话吧。」崔殷终于想起了好几天没有联繫的鬼差候选人——那位英年早秃,并且越来越秃,头髮即将稀疏出完美地中海形状的副局长。 当初把副局长当成垃圾桶,连着往里面塞了好几个案子,崔殷想着要给对方一个缓和的时间,给羊儿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结果休养休养着,她都快把这个馋了好久的鬼差候选人给忘记了。 这样可不好。 自己鱼塘里的鱼,一只都不能放跑。 而接到崔殷电话的副局长下意识地一个寒噤,摸着日益后移的髮际线,「小崔判官,又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又」字可谓意蕴丰富,回味悠长,发人深省。 崔殷:「……」 「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了一起命案。」崔殷停顿两秒,留给副局长一个四处搜罗速效救心丸的机会,这才继续开口,「但受害人如今已经化为冤魂,并且在这段时间害了将近十个人——我作为地府的判官,自然是可以处理冤魂的怨气,但命案本身的破获,还要交给副局长您了。」 副局长:「……」 「好的。」两个字回应得有气无力。 最近这段时间特事局的全部重心都偏侧到了勾陈大帝和地狱大君造访,以及抓捕莱克斯这两件事情上,就连辅助道协筹办道协大会都被搁置到了第二位。 好不容易刚刚副局长收到消息,说莱克斯已经被地狱大君路西法当场毙命,结果还不到三个小时,崔殷又发来了工作任务。 「我想请问小崔判官,」副局长沉默片刻,不由得开口,「地府的判官命案雷达都是这么准的吗?」 崔殷:心虚.jpg 即便是小崔判官自己,也觉得自己最近的流年的确不太利。 但绝对不能承认。 「怎么会呢,我是在给副局长创造业绩嘛。」 副局长:「公安那边已经好几次给我上眼药,说我抢他们的业绩了。」 崔殷:「啊哈哈……」 第197章 痛了起来 崔殷装作没听懂地打着哈哈,副局长也只能无奈地长嘆一声。 虽然知道崔殷这样将所有事情都直接甩给他,其实是为了保证华国的执法自主,是小崔判官尊重华国的表现,但…… 看着对方轻轻松松就能把事件甩出去,而自己这边每次都要火燎屁股似的善后和处理零零散散的麻烦事,还是会很想抱怨啊。 「我会让片区对应的专员直接过去的。」副局长最终还是认命地接受了被「奴役」的命运,开口应道。 崔殷点点头,「对了,顺便让对方带一个损失衡量表过来,冤魂埋骨地正好是一位老闆准备动工的工厂,因此造成了不少损失。」 副局长听见崔殷的话反倒是一愣,「损失衡量表?」 崔殷也愣了一下,反问,「特事局没有这种表吗?我是听胡道说的,可以由当地的专员做评估的。」 意识到崔殷误解了自己意思的副局长连忙解释,「衡量表当然是有的,我这就让专员带过去。」 直到挂了电话,副局长脸上还是一副啧啧称奇的表情。 正好过来给副局长的茶杯里添水的助理看到副局长一脸奇怪笑容,不由得问了一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副局长又啧了一声,「我本来还以为小崔判官是个过分追求公正的机器人呢,原来也挺有善心的吗!」 助理刚巧也是小崔判官直播间的老观众了,闻言有些好奇,「您之前对小崔判官的感官不好?」 「也不是不好,」副局长先是摇了摇头,「只是……总觉得她缺了点儿人气儿。」 也曾经在小崔判官的直播间发过癫的助理:「……是吗?」 「小崔判官还,挺活泼的?」 副局长摆摆手,「不是说她不活泼,而是,怎么说呢,有点过分较真了。」 「之前我还以为长生又拥有强大力量的神仙们都这样,现在看来也只是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并不知道自己莫名用一句话在副局长那里刷了个好感度的崔殷此时正在找人。 准确地说,是找冤魂。 虽然最好的办法其实是直接放开神识在整个p市以及临市都盪一圈,所谓的地毯式搜查,就算对方躲到地底下或者万米高空崔殷都能把人找出来。 但想到陶添和肖月这两个「嗷嗷待哺」的新手,崔殷干脆决定来一次现场教学——当然是和崔殷这个本职师父配合好的情况下。 【虽然但是,刚刚小崔判官打电话的时候就只能听到一连串哔哔哔的消音,现在开始讲课为什么也要哔哔哔啊!】 【这毕竟是玄术教学,可能不能免费听吧?】 【笑不活了,小崔判官:这是另外的价钱。】 【想听课,得加钱。】 【要是花钱就能听到课就好了,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能成神仙的人,就问谁不馋啊?】 【小崔判官估计每天都要被各种求仙问道的人烦死了吧?】 【以前的人为了长生什么没干出来过,那现在人干的也不可能少了……资本家们多少钱拿不出来啊?用一个小目标换一年寿命他们都能干的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只能说,你还是狭隘了,一个小目标换一年算什么?换一个月他们都得巴巴上赶着抢。】 【更何况这是成神仙,拥有超级强大的力量,不是单纯的长寿可以媲美的。】 【就想知道现在小崔判官那边价格炒成什么样子了?】 然而这次直播间的观众们却真的猜错了——事实上,虽然有不少人想出钱让小崔判官帮他们「降妖除魔」,但真正私信给她说「想长生不老」的却一个都没有。 究其原因大概因为小崔判官来自地府。 让一个地府的人给自己传授长生不老术……这种活儿对于大部分观众可能还是太阴间了一些。 就算是现在这些看起来非常「清醒明白」的观众们,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不敢学崔殷交给他们的术法。 谁知道那是适合死人的还是适合活人的? 但陶添和肖月不知道是还没想到这一茬,还是把所有的困惑都藏在了心里,总之两个人听讲听的很认真。 「想要找到冤魂,最直接的办法是散开神识沿着怨气散发的方向进行探索,缺点就是神识不够强大的人很难追踪到已经离开,并不在原地的冤魂。」林鹤给两个徒弟普及常识,崔殷就在旁边时不时插嘴打破这个常识。 「的确,如果冤魂直接逃到马里亚纳海沟,想把对方找出来还是要仔细探查一下的。」 陶添和肖月:「……」 林鹤:「……」 「想找到冤魂的第二种方法,就是做替身。」停顿片刻,林鹤选择放弃思考崔殷的凡尔赛发言,继续授课,「所谓的替身,就是以他物与人产生联结,最常见的替身就是纸人。」 「而将冤魂的怨气附着于纸人之上,也可以追踪到冤魂的踪迹,但这种方法能显示出的踪迹并不多,并且常常有冤魂意识到自己被追踪,直接切断附着于纸人上的怨气与自己联繫的情况。」 崔殷点点头,「的确,将怨气附着在纸人上,就可以直接招魂了,一招一个准。」 陶添和肖月:「……」 林鹤:「……」 「总之,我们术士一般将这两种方式结合起来使用。」林鹤总结陈词,只当崔殷在给他配bgm。 好学生陶添乖乖举手,「师父,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 「冤魂是可以控制自身产生的怨气的吗?否则,他们该怎么斩断纸人上的怨气和自己的联繫?」陶添微微皱眉,发问。 肖月早就听师父讲过关于冤魂的事情,发觉陶添问了和自己曾经问过的相同的问题时,颇为过来人地嘆了口气。 接着就听见林鹤一本正经地回应,「并非如此,所谓的斩断附着于纸人上的怨气与冤魂本身的关系,简单来讲就是直接切断产生怨气的那部分灵魂与自己本身的联繫。」 对此非常懂的肖月凑到陶添耳边,给他科普在同辈的师兄弟间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我听说,当年师叔祖闯荡江湖的时候,就用纸人追踪过一个男性冤魂。」 「对方反侦查能力很强,很快就发觉师叔祖在追踪他了,于是当机立断斩断联繫,准备逃之夭夭。」 「师叔祖赶到时,就看见本来以为已经逃走的冤魂还躺在原地。」 陶添一怔,「为什么?」 「因为,自宫对于冤魂来说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肖月一脸严肃地开口。 陶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痛了起来。 第198章 地狱的魔神们 掠过那个听起来就很痛的自宫冤魂的话题,林鹤开始更加细緻地给陶添和肖月(——当然主要是陶添,肖月只能算是一个跟过来上复习课的添头)讲解怎么制作纸人替身。 和崔殷那种直接撕张纸勾魂笔画个圈就算是做好了一切工作的替身制作方式不同,林鹤的替身制作方法更符合普通百姓对玄学的想像。 「替身带人身,白色为你面,五色纸作身,未开光就是纸,开光变神光。开你左耳听地府,右耳听阳间,你于此处此姓此名同时同日同年生。开你左手提钱财,开你右手提灾殃,担起退出外方,要刑刑大山,要克克大海,无刑克但煞急速走,神兵火急如律令。」林鹤口中念着咒语,手上掐着指诀,用食指和中指蘸了硃砂,点画在裁成纸人的黄纸上。 接着单手一抖,黄纸纸人便无风自燃,火焰最初还是橙红色,当烧到硃砂绘制的七笔口鼻眼耳心窍时,那股橙红的火焰便被周围的怨气染成了黑色。 纸人燃尽,林鹤立刻拿起另一个黄纸小人,蘸了硃砂和烧尽的黑灰,点在小人的眼窍、鼻窍、耳窍、口窍,以及最后一笔心窍。 一共七笔,便开了纸人的七窍。 眼看着纸人晃晃悠悠飘到半空,林鹤轻轻舒了口气,「这就是成了。」 陶添双眼发亮地看着林鹤的动作,一脸的兴奋和激动,「师父真是厉害!」 【虽然师父咒语念的什么我是一句没听见,全程哔哔哔,但这一手真是好厉害!】 【的确,每次看小崔判官「施法」都觉得那就是另一个次元,跟我们普通人有壁,震撼是震撼了,但是那种看特效大片的震撼。这次看师父做法,才感觉到真的是发生到我们身边的,真是玄术。】 【笑不活了,小崔判官太强了毫无代入感是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虽然但是,之前看小崔判官飞檐走壁的时候我还是蛮有代入感的。】 【的确,感谢那个时候小崔判官是飞檐走壁,不是直接飞到天上再飘悠悠落下来。】 【这就是武侠和仙侠的区别吧?】 【……这是能说的吗?现在的古偶,武侠和仙侠有区别吗?】 【这真的是能说的吗?不过前面的我懂你意思,反正是威亚吊着,吊个神仙和吊个武功高手也没有区别。】 【眼前有画面了,钓鱼竿上一尾扑腾的鱼.jpg】 【要是扑腾的鱼还能好一点呢,现在的古偶为了展现「哥哥」、「姐姐」们的天花板战斗力,那都是愣吊在半空一动不动,靠抬手biubiubiu发五毛钱特效的。】 【攻击力尚可,摩多摩多。】 【不敢不敢,怕被哥哥姐姐们的粉丝骂。】 【就很想说,小月亮、道仙人、小崔判官甚至现在这个爱吃甜桃,哪个长得不好看啊?人家还是有真功夫的呢,让他们拍一部真实生活的电视剧电影的,不比现在播的那些烂剧好看?】 【……你说出来了呢,「烂剧」两个字。】 【……你说出来了呢,「烂剧」两个字+1。】 【还是算了吧,我们斗不过资本的.jpg】 崔殷瞥了一眼已经开始为华国的娱乐事业深深担忧的弹幕,笑眯眯开口,「想要电视剧和电影?」 「据我所知,地狱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向阳间的影视业发展了。」小崔判官随口说出了震惊直播间观众一百年的「冷知识」,「说不定你们很喜欢的某位明星就是堕天使或者恶魔哦!」 【???我听到了什么?】 【虽然但是,几十年前就往阳间影视业发展了?】 【我没懂啊,地府的鬼魂不能随随便便到阳间吧?为什么地狱的堕天使和恶魔可以啊?】 崔殷看到这条弹幕也有些没懂,「当然是因为地狱的堕天使和恶魔都是神仙,和普通的鬼魂不一样啊?」 【我逐渐理解了一切.jpg】 【就是说,地狱除了堕天使和恶魔也有普通的鬼魂?】 崔殷更加困惑了,「地狱当然会有普通鬼魂,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除了神仙,所有灵魂都会在阴间和阳间来回流动,这个很难理解吗?」 被各种西方电影电视剧和西方玄幻奇幻小说荼毒过深的直播间观众们:【……】 倒是不难理解,就是……惯性思维害死人吶! 「所以,地狱的恶魔真的都长得很好看吗?」肖月也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了,当崔殷说出有很多恶魔在影视圈发展的时候,这种好奇更是达到了巅峰。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这个……我见到过的恶魔实在不多,也不是很了解。」 「很多恶魔长得只是很符合他们那个种群的恶魔的审美。」小帝君补充了一句。 肖月秒懂,「哦,那就是长得不怎么样了。」 北司颇为郑重地点点头,「虽然地狱的恶魔经常嘲笑天堂的天使们长得过于古怪,但他们自己往往也会互相嘲笑——不同种群的恶魔之间也有矛盾。」 毕竟地狱和地府不一样,前任酆都大帝和他的那一伙班底都是土生土长的地府人,是毫无异议的地府出身。但如今掌管地狱的路西法却是真正的天降「勐男」,顺便还带来了身后的「三百斯巴达勇士」。 虽然路西法用雷霆之势统一了整个地狱——当然,更确切的说法是用一双拳头打服了整个地狱,但曾经的地狱可并不是铁板一块。 单是看看贝利尔掌握的七十二柱魔神就能理解了。 七十二柱魔神听起来好听,其实就是路西法刚到地狱时,地狱有七十二个各自割地而据的魔神对路西法提出了挑战,结果被贝利尔拎起来吊在了七十二根柱子上。 简称七十二柱魔神。 而当时的地狱,敢于对路西法宣战的已经是强者中的强者(当然也有几位是真正的又弱又没有脑子,偏偏还很莽),是混战的地狱中比较有统治力的七十二位了。 更多的是那些兼有墙头草的忠义和三姓家奴的忠诚,以及见风使舵的圆滑的魔神们,他们的领土往往处于有和没有之间,在路西法堕天的瞬间就连投降认主的姿势都演练了一百八十遍。 第199章 上课 当然,及时投降的魔神们虽然看起来没那么有面子,但被挂在柱子上祭天的魔神们显然更加没有面子。 一群被黑化强三倍的堕天使打服了的魔神们聚在一起,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的就更加看不顺眼,本来关系还算不错的也往往在「你三分钟就被挂柱子上了,我五分钟才挂上去,你凭什么瞪我」的对话中起了嫌隙。 而「你瞅我」,「瞅你咋地」的对话一旦升级,往往一场肉搏就少不了。 在处理了不知道多少起打架斗殴事件之后,地狱大君路西法终于决定整风肃纪,不仅斗殴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还放下狠话,「之后再有这种打架事件,就吊在柱子上做风干火腿吧!谁也别想下来了!」 打不了架又实在互相看不过眼的魔神们彼此瞪视,最终竟然得出了一个一致的结论——各自派出自己旗下长得最好最会讨人喜欢的恶魔,去阳间夺取人类的「芳心」。 哪个属下夺取的芳心越多,哪个魔神就在这场「不起硝烟的战争」中获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这就是第一批来到阳间进军影视界恶魔的来源。 当然,之后发觉属下在阳间混得风生水起,以至于对阳间起了极大兴趣,隐姓埋名来到阳间体验生活的魔神也有不少,这就是后话了。 【……该说好在魔神们没有搞出奥运会吗?】 【笑发财了,所以说所谓的七十二柱魔神是这么来的吗?】 【但是,突然觉得地狱也好欢乐啊!】 【前面的,你觉得欢乐的前提是自己能在地狱那种地方活下来吧?】 【的确,在路西法成为地狱大君之前,估计地狱的魔神们也都是自相残杀,不死不休的那种类型。】 【怎么说呢,地狱和地府各有各的欢乐之处吧只能说。】 【地府也很有意思啊,你看看小崔判官,小帝君,还有其他几位判官,黑白无常,以及不知道姓名总之很有趣的鬼差们,不都很欢乐吗?】 【欢乐地府人是吧?】 【到底为什么都是一群喜剧人啊!】 曾经深深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崔殷:「……」 小崔判官本人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同事都是一群欢乐喜剧人。 「好了,纸人已经找到那个冤魂的位置了。」并不经常接触网络以至于根本没太懂崔殷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在谈论什么的林鹤开口,将偏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话题扯了回来。 陶添神情一正,「这么快就找到了?」 林鹤点点头,「对方离开的并不远——他之前就一直徘徊在埋骨地附近,这次显然也没有例外。」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陶添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亢奋。 林鹤还没说话,肖月就已经板起一张小圆脸,装出大师姐的气势,压着嗓子开口,「小师弟,这就是你的年轻之处了。」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怎么能知道对方的消息之后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你作为我们玄门弟子的沉稳呢?知不知道绝对不能打无准备的仗?你身上护身符够用吗?攻击符箓带了吗?对方如果在闹市区撒泼你有办法保护附近的普通百姓吗?你现在能确定对方不是诱敌深入而是真的毫无防备吗?」 肖月说得陶添脸色发红,「我,我没想到……」 反倒是林鹤瞥了肖月一眼,「过足师姐的瘾了?」 「嘿嘿嘿。」肖月揉揉头髮,笑了起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小小耍了一通的陶添:「……」 「肖月虽然是在和你开玩笑,但她说的都是你要注意的地方——我们术士做事绝对不能逞一时意气,凡是谋而后定,切不可冲动妄行。可记得了?」 陶添连连点头,「多谢师父和师姐赐教。」 【啊!寓教于乐的好老师,我也想要!】 【上天赐给我一个这么好的老师吧!还有这么好的大师姐!】 【爱吃甜桃也很不错啊,知道反思,勇于承认错误。】 【虽然但是,有小崔判官在,哪怕是一路平推也没问题吧?】 【……前面的,你说得好有道理哦。】 【要不是小崔判官想带带新人,现在那个冤魂早就被扔进城隍庙了吧?】 【倒也是,说实话,看到这么温雅的小崔判官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呢。】 【温雅可还行。】 【所以小崔判官在你心目中的印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一般我辈术士对付冤魂,首先要保证的就是自己和周围人的安全——术士的防身之法一般便是符箓、法器以及护体灵力。」 「但因为术士的灵力有限,除了在紧急情况下保障自身生命安全外,大部分时间术士防身还是以符箓和法器这类外物为主。」 「制符的方式之后我会再教你,今天你先学会如何使用需要激发的符箓。」林鹤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画满硃砂符字的图纸。 「你天生灵窍,身体内自然有灵气流溢,只需要集中精神,想像着激发这枚符箓。」 陶添一脸茫然地接过符箓,「想像……激发?」 这种从来没经歷过的事情究竟要怎么想像? 林鹤显然也很理解陶添的困惑,他拿着第二枚符箓,缓声解释,「这枚符箓其实是天师护身符,其对应的咒语口诀便是天师护身咒,我先念一遍,你仔细看着符箓上的灵气流转。」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祥,遇咒者灭,遇咒者亡,天师真人,护我身旁,斩邪灭精,体有灵光。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陶添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林鹤夹在两指之间的符箓,在林鹤的口诀即将念完时,竟然真的看到了其上隐隐流转的灵气。 那股几乎透明的光芒从林鹤的指尖溢出细细的一丝,却在接触到符箓时骤然膨胀成一缕,接着很快充盈满了朱红色的符字。 当「急急如律令」几个字出口后,原本平平无奇的符箓骤然绽放出一道金色的光晕,罩在了林鹤的身上。 映得林鹤煌煌如仙人。 第200章 隐世家族 「能看到符箓中灵气的流动吗?」林鹤夹着符箓的两指轻轻一晃,那张黄色的符纸便「歘」的一声燃成了青色的灰烬,零零散散飘散在空气中。 陶添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掌心的符箓,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人在问为什么这种符箓需要念咒,而我之前直播卖过的那种『纹身贴纸』不需要?」陶添那边进入了人生中的首次顿悟,崔殷则开始回答直播间的观众们层出不穷的问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简单来讲,一张符箓发挥作用需要满足三个条件,其一是能够承载灵气附註其上的黄纸,其二是灌注足够灵气的符字,其三则是激发符箓时注入的一点灵气。」崔殷举了个例子,「就像持枪射击,需要枪枝本身,需要子弹,还需要射出子弹时勾住的扳机。」 「但在道协一些符箓大师和科研人员的悉心努力下,他们发现了改良符箓,使其能够让体内没有灵气的普通人同样可以使用的方式。」 「这个过程很复杂,其中也涉及很多机密内容——但大体上来讲,就是他们找出了一种能将启动符箓的灵气储存在符箓之中,并在遇见特殊情况时及时触发的方法。」善于举例子的小崔判官解释,「就像自动射击程序,只要提前预设好触发射击的状况,就可以在没有人扳动扳机的时候开启射击模式。」 崔殷说着,指了指正在闭目顿悟的陶添手中的天师护身符,「像陶添手中的那种符箓,是护身符中比较强悍的一种,也是道协最近正在努力突破,使之能够民用化的符箓之一。」 这些知识都是崔殷刚来到阳间,意识到自己在术法这方面有所缺陷,并且紧急补课的时候从林鹤那里听来的知识——从这个方面来说,林鹤还算得上是崔殷的半师。 虽然当初崔殷和林鹤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一向稳重自持的林道长差点被吓得一个趔趄,并且连称「使不得」。 但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崔殷倒也不觉得称唿林鹤这个年龄远远小于自己的人做一声老师有什么使不得的。 不过看着林鹤快要炸毛的表情,通情达理的小崔判官还是默默改回了原来的称唿,只称唿对方为林道长了。 「陶添师弟可真厉害啊,」肖月凑到崔殷身边,低声开口,「我当年第一次学着用符箓,用的还是最简单的小鬼护身符,都学了整整两天才学会——那时候我已经会调用体内的灵气了!」 「陶师弟又不会调用体内的灵气,学的还是这么难的天师护身符,竟然只看了师父演示一遍就顿悟了。」 心态十分良好,即便看到这种天赋远在自己之上的人也没有半点负面情绪的肖月摇摇头,「我不会到了道协大会连刚拜师的小师弟都打不过吧?那师父一定要狠狠骂我一遍的!」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这就要看道协大会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举行了。」 原本正式名称「第一届全国术法大会」,但普遍被统称为「道协大会」的这场大会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开始筹备,原本按照道协和特事局的打算,大概在一到两个月后就该正式举行。 但这次的莱克斯案件彻底打破了两方的计划——特事局的大量人手被抽调来负责接待勾陈大帝和地狱大君路西法,以及抓捕莱克斯。原本正在筹备过程中的道协大会就此陷入停滞。 耽误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特事局和道协重新商量了一番,决定也没必要那么急着举办大会——反正也是要推迟,还不如再推迟一些,将整个大会搞得更加热闹。 也能不负「第一届」这三个字的名头。 于是,小崔判官最近得到的关于道协大会何时举办的消息就是,推迟举办,具体举办时间未定。 但根据胡道的透底,这个未定大致也就是两三个月的工夫。 「特事局也想再看看百姓的接受度,所以最近可能会有不少新人主播入驻玄术区——对了,所谓的玄术区是特事局和只看直播官方一起搞的联动,将原本的灵异区拆成了灵异区和玄术区两部分。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不少隐世家族都在家族里挑选形象佳,沟通能力强,有直播经验或者其他特长的苗子,准备打响家族对外公开的第一枪呢。」当时胡道是这么说的。 华国的所谓隐世家族和有些国家的贵族不同,并不是某些享有特权的大家族。恰恰相反,大部分的华国隐世家族并非自己想隐居,而是不得不将自己隐藏起来——华国建国早期,对这类「玄术术法」极为牴触,甚至达到了敌视的地步。 虽然有道协这种在华国的建立中出了很大力气的组织从中斡旋,但由于道协本身就收纳了不少从术法家族「逃」出来的新青年,这种斡旋到最后也只是落得一个轻飘飘的无功结局。 总之,在那段时间,建国后刚刚成立的特事局对隐世家族多有打压,道协内部也有不接受这些隐世家族的声音,在多方面的压力下,几大家族无可奈何,只能选择隐世独立。 道协和几大家族的和解是在三十年前。 那段时间道协内部出了问题,几大家族为了谋求未来的发展,倾力相助,终于换来了道协的支持。 而和特事局的和解同样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几大家族为特事局输送了不少家族优秀子弟,为特事局的发展贡献了很大的力量。 自那之后,几大隐世家族便成为了华国的第三股玄术力量,但几十年的隐居生活让他们一时难以立刻融入这个迅速发展的世界,再加上华国官方在此之前一直秉持着「将玄术隐藏于术士之中」的方针,几大隐世家族便一直没有出世。 而时至如今,终于到了隐世家族在广大百姓面前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道协大会,就是这几个家族的年轻小辈们最好的出道舞台,也是这几大家族最好的对外公示场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也难怪每个家族都对此格外重视,并且早早开始利用直播造势。 第201章 有礼貌的冤魂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陶添终于张开了双眼。 他一字一顿念着天师护身符的咒语,「急急如律令」几个字落下时,一道金光如同护罩般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成了。」陶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颇为兴奋地看向林鹤。 林鹤也点点头,「不错,学得很快。」 「这次你只带着几张天师护身符就好,至于其他战斗类符箓,辅助类符箓等等,我之后还会依次教你。」林鹤说着,又递给陶添五张符箓。 肖月看看手里捏着符箓的陶添,又看看两手空空的自己,不由得低声向崔殷吐槽,「我怀疑师父是不想要我这个天资驽钝的徒弟了。」 听力虽然不如崔殷和北司这种神仙灵敏,但偏偏肖月的声音不够低,导致听了个正着的林鹤:「……」 小崔判官并不准备参与到林鹤师徒的相爱相杀之中,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俯身问一旁的北司,「小帝君,我们这次尝试一下缩地成寸的法术怎么样?」 【缩地成寸?这个听起来就很玄幻哎!】 【是神仙们会用的招式呢!】 【虽然但是,一般不都是什么土地神之类的要用这种招式吗?真正的神仙都是腾云驾雾在天上飞的啊?】 【什么叫做真正的神仙?小崔判官和小帝君这才叫做真正的神仙啊!小崔判官说神仙都用缩地成寸,那神仙就是用缩地成寸的嘛。】 【小崔判官:你是神仙还是我是神仙?】 【但是小崔判官也说过,地府的办公大楼一百层,阴差们上下班都靠走窗户通勤吧?】 【……说不定人家并不是腾云驾雾飞的,而是下班靠跳楼,上班靠攀岩呢?】 【神tm下班靠跳楼,上班靠攀岩。】 【我就一句话,只要缩地成寸的样子够帅,我也不追求腾云驾雾的快感了。】 【总之就是要帅是吧?】 北司点点头,将目光转向林鹤师徒三人,「你们会缩地成寸吗?」 林鹤和肖月都应了一声,几个人的目光便齐刷刷投向了陶添。 陶添:「……」 「你们看我像是会的样子吗?」 「我拜入师门满打满算不到一天时间,到底要怎么学会什么缩地成寸啊?!」 【你已经学会使用天师护身符了,现在,可以缩地成寸了。】 【笑不活了,什么叫做你已经通关新手教程,现在,你可以去打败关底大boss啊!】 崔殷露出一点惋惜,「竟然连举一反三的能力都没有吗?行吧,我带着你。」 【新时代举一反三,指学会用天师护身符=学会缩地成寸。】 【这两个到底为什么能举一反三得到啊?】 【前面的老实人,那显然反不到啊。】 林富自从林鹤开始给陶添开小灶上课开始就很自觉地避让到了一旁,一边和各方人员电话联繫关于这块工地的事情,一边留意着崔殷这面的动静。 看到崔殷几个人停止了交流,林富便自然地走过来,「几位有什么想法了吗?」 崔殷便给他复述了一遍刚刚得出的结论,「如今冤魂作祟,林鹤林道长已经追踪到了冤魂的位置,林老闆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林富连连点头,「要是能让我跟过去看看那就太好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害得我这个工厂上一次次地出意外。」 「我们准备用缩地成寸的方法过去,林老闆放松身体。」崔殷的勾魂笔分别在陶添和林富的身上各划了一笔。 两道红盈盈的丝线便牵在了陶添和林富的右手手腕上。 所谓缩地成寸,其实是疾行术的一种变型。缩地成寸并不意味着真的将两地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了一寸——这种涉及到空间摺叠的法术效果不是不能做到,但用来赶路性价比实在是太低。简单来讲就是「可以,但没必要」。 被称为缩地成寸的术法其实是指从起点到达目的地只需要寻常人迈一步的时间,和神话传说中孙悟空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效果差不多。 迈一步,便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 而不同的人「缩地成寸」能到达的最远距离也是不同的。 比如肖月,她最多也就能将自己送到直线距离万米外的位置,而林鹤缩地成寸能到达的距离则要以公里来计,极限距离大约二百公里。 至于小崔判官,整个华国就没有哪里不是她缩地成寸不能去的地方。 好在冤魂所在的位置不远,即便是肖月这种刚入门级别的缩地成寸也能转瞬到达。 崔殷一个人拖着两个,剩余的林鹤、肖月和小帝君北司则跟在她的身后。 直播间的观众们只能感觉到眼前一花,一阵突破了音速的短暂啸鸣声,当屏幕上的画面恢復正常时,崔殷几个人已经出现在一片荒地中。 这里依旧是p市和临市的交界地带,周围是大片的田埂和耕地,几人身处的位置是一块已经久无人耕种以至于长满野草的田地。 一棵半米高的小槐树苗混在几乎差不多高的野草中迎风摇摆。 林鹤制作的纸人替身此刻便挂在那棵槐树苗的树尖尖上。 「你们来了。」蹲在槐树苗旁边的人影开口,声音沙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林鹤手里攥着拂尘,声音冷肃,「你已经发现这具替身了?为什么不逃走,反而等在这里?」 黑影这才转过身来,让几个人看清了他的面目。 一张格外年轻的脸,戴着顶格外具有时尚气息的鸭舌帽,从帽檐里支棱出来的头髮染成黄色,穿着一身肥肥大大挂满金鍊子银链子的潮服。 「我一直在等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沉默片刻,「终于等到了你们。」 连崔殷都微微皱起了眉,「等人?」 年轻人连连点头,清了清嗓子,之前沙哑的嗓音也因为这两句话变得清亮了些许,「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在此之前,伤人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 本以为会遇到一个负隅顽抗冤魂的崔殷:「???」 这个冤魂是不是太有礼貌了一些? 看他身上的怨气浓得都要黑中发红,还以为会是个杀戮成性即将化为厉鬼的狠角色,结果见面先道歉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202章 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小槐 年轻人围着崔殷几个人转了个圈,语调里有些庆幸,「幸好你们来得早,不然我真的控制不下去了。」 崔殷挑起一侧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压了压头顶反戴的鸭舌帽,将大部分的黄头髮都藏进了帽檐的阴影里,「我叫陈刘吉,死的时候……是十五年前吧。」 「我家里穷,爸妈都在外面打工,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陈刘吉说到这里,沉默了良久,「那时候混嘛,不学好,跟着学校里的大哥混,天天兄弟长兄弟短的,就知道街上横混。」 「后来在学校外面又认了个大哥,那就更威风了,拎着铁棍子挨家挨户的店门管人家要保护费,不给钱就砸玻璃,就这么着,手头宽裕了点。」 陈刘吉不尴不尬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有钱了也不学好,不是上酒吧喝酒,就是到棋牌室赌钱,要么就是买衣服买表,一点儿没想过家里。」 「……后来,大哥和人打架,动上了杀猪刀,我就被人砍死了。」陈刘吉摸摸自己如今干净的胸口衣物,「就和杀猪似的,一刀进去,那个血噗呲的一声喷出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好像迷迷煳煳就睡着了。」 陈刘吉又沉默了一会儿,「等我再清醒过来,就看见我那个大哥在用锯子锯我的腿,而我自己飘在一边,连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那时候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以为是在做梦呢,」陈刘吉苦笑,「傻得和什么似的,觉得自己大哥不可能这么对自己……」 「是在我那个大哥带着我那一群兄弟们刨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切切地死了。」 崔殷打断了陈刘吉的回忆,「为什么他们要肢解你的尸体?」 陈刘吉摸了摸身边茁壮生长的小槐树苗,「我们家那边有一个传说,猪都怕杀过猪的屠夫,狗也怕杀过狗的屠狗户,他们就认为,杀过人之后,别人也会怕他们——那叫什么,震慑于他们身上的血腥气。」 「是我那个大哥提议的,他说,反正我已经半死不活了,就算送到医院也救不过来,我家里还穷,爸妈不在,爷爷奶奶也连点棺材本都快被我掏空了,送回家去也是个死。」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帮他们一个忙,给他们做点贡献。」 尚未成年的少年唇角挂着一个自嘲的笑,「他们每人动了一刀,胆子小的也被胆子大的压着动了手。总之,每个人都挂着一手的血,给我刨出一个坑。」 「我的尸体就被扔在那个坑里,慢慢腐烂,被蚂蚁和泥土里的虫子啃食,最终化作一堆破烂的骨架。」 「这和你要等人有什么关系?」北司开口发问,声音稚软,「你想让人发现你,并且给予那些害死你的人报应?」 陈刘吉先是点点头,接着却又摇摇头,「我最初是那么想的,所以一直等在自己的埋骨地……」 他沉默片刻,又摸了摸身边的槐树苗,「后来,也就放弃了。」 「也不是放弃了,就是觉得自己该死……」陈刘吉拽着身上噹噹啷啷的金属链子,「我活着的时候都干了什么畜生事,死了也活该……」 「我是想着,干脆就一直蹲在那儿,等着下地府被判罪吧,像我这种人也没什么报仇的价值。」 一阵风吹过,小小的槐树苗嫩绿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陈刘吉目光定在那片嫩绿上,目光有些恍然,「但我没想到,还会遇见那群人。」 「几个月前,那块地要被翻修平整,在上面建厂子。」陈刘吉声音渐渐低沉,「我本来还挺高兴的——这么久了,那块地一直废着,寥无人烟的,还挺没意思的。」 「建起厂子来,说不定人多了,还能热闹一些。」 陈刘吉的头深深垂下去,「但那群人也害怕了,他们埋我的尸体时也没刨出多深的坑,要不是那块地一直是荒地,他们干的事情早就被发现了。这次知道那块地要修工厂,我那位大哥最先怕了起来。」 「十来年没再联繫的几个人又凑到了一起,进了这个施工队,想趁着夜色先把我的骨头挖出来处理掉。」 林鹤眉头紧紧锁着,「所以你就伤害了他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陈刘吉苦笑一声,「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其实不想找他们报仇的。」 「是……」他停顿下来,样子显得格外犹疑。 「你不是就等着人过来呢吗?怎么到现在反倒不说话了?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倒是告诉我们啊?」肖月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着急了。 崔殷看了一眼陈刘吉身旁的槐树苗,「是因为这棵树苗?」 「您看出来了啊。」陈刘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轻声开口,「没错,就是因为小槐。」 「小槐?」除了北司之外,林鹤师徒三人都是一愣。 还是洞开天眼的陶添在认真盯了那棵槐树苗将近三分钟后才看出了苗头,「这棵槐树苗……里面好像有一小团亮光。」 很小很小的一团,仿佛一抹在寒风吹拂中即将熄灭消散的火苗,只一点点的亮光在一片黑暗中,夺目而又微渺,坚强而又脆弱。 「亮光?」林鹤一怔,「那是……灵性之光?」 所谓灵性之光,或者是久受供奉,凝聚愿力后蕴养出的一种韵泽,或者是活物死物在灵智未开却已与凡俗有别的一种状态。 而这棵槐树苗,林鹤看向陈刘吉,又将目光转向舒展着嫩绿叶片的槐树苗,「难道是……久受供奉蕴养出的灵性吗?」 陈刘吉缓缓摘下一直带着的鸭舌帽,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少年人脸庞,「是啊,挺奇怪的吧?」 「我在诚心供奉这棵树,为了让它不被那群人破坏,甚至出手伤人,就为了让一棵树不被连根挖起。」 「我是不是很奇怪?」陈刘吉的微笑显出几分诡异的执拗,「但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小槐。」 第203章 她是我的孩子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小槐,绝对不允许。」陈刘吉重复着这句话,终于显露出了几分伤过人的冤魂过分的执拗。 【啊?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聊得好好的吗?】 【我傻了,怎么就诚心供奉一棵树了?怎么就不能伤害小槐了?话说小槐到底是谁啊!】 【什么情况啊,这棵树之前不长在这里吗?不然的话,那群人想把他的骨头挖出来,和离得这么远的一棵树有什么关系?】 【要是这棵树之前不长在这里,那他只要把树移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不停伤人?工地上可不是一次出意外。】 【而且工地上的意外都是出在施工期间的啊?那和树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那群人勇到大白天的去挖人骨头吧?】 【真不是给自己找藉口吗?】 【我觉得是这样呢,就是说自己不是故意害人的,是有原因的什么的。】 【啊啊啊,就是那种兇手不停给自己辩解的。】 【?但我觉得对方认错态度很好啊?而且也没跑,就在原地等着。】 【态度好有什么用,装装样子谁不会啊?】 【前因后果还没讲清,没必要现在就开始揣测到底是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崔殷也在询问。 「怎么回事啊……」陈刘吉悠悠嘆了一声,「其实很简单的,真的很简单的……」 陈刘吉目光有些涣散,仿佛陷入了悠久的回忆。 「我死之后,一直呆着自己的尸体旁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天,也可能是二十几天……我记不太清了。」 「那段时间,我既不想回家看看爷爷奶奶,也不想到处游荡,就一直蹲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陈刘吉声音悠远,「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株小小的嫩苗。」 「真的很小,和周围的荒草比起来简直就是一颗刚刚破土的种子。」陈刘吉缓缓地讲述着,「我很难说清自己是怎么看到它的,但我就是看到了……在那株嫩苗冒出地面的一瞬间,看到了顶破土层的它。」 「初升的太阳洒在它的身上,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让我想哭。」 陈刘吉轻轻抚摸着槐树苗的嫩叶,「在那一瞬间,我对着这株刚刚破土的小苗跪了下来,我亲吻它,对它顶礼膜拜,五体投地……」 「我将它视为信仰,视为美的化身,视为一切存在的意义……」 年轻人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他低低地絮语着,目光柔和得近乎虔诚。 【???这是把一棵树当成自己的神了?】 【但是好奇怪啊,会有人给自己的神起名叫做小槐吗?】 【真的,这种名字可以叫宠物,可以叫朋友,可以叫爱人,但绝对不能称唿自己的神吧?】 【而且……你们不觉得,这个人有点太有文化了吗?按照他的说法,他学习不好,早早就混社会,死之后也一直呆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说话这么……文绉绉的?】 【前面的,你这么一说……的确。】 【很少有街熘子能脱口而出什么「顶礼膜拜」、「五体投地」、「信仰」、「美的化身」、「一切存在的意义」这种话吧?】 【真的,好奇怪哦!】 【会不会是那个小槐教他的?】 【按照他的说法,小槐是被他供奉出来的吧?那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比他还多吧?】 【所以说,这个故事还没讲全?或者,他还在隐瞒?】 【啊啊啊,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来看直播的,不是来解密的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脑袋好痒,感觉脑子要长出来了。】 「你将它视为信仰?」林鹤有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同样的疑问。 陈刘吉沉默片刻,「是啊,小槐是我的信仰。」 「但她也是我的孩子。」 「她是这个世界赠给我的最美好的礼物,是我从一切过往的混帐中得到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北司白嫩嫩的小手扯住崔殷的衣角,示意崔殷俯下身来。 崔殷顺着小帝君的力度半蹲下来,将耳朵凑近小帝君的脸旁,「小帝君,有什么事情吗?」 她的声音也很轻,并且丝毫不准备提醒小帝君在这种情况下想说悄悄话可以用传声入密的方式。 小帝君的主动贴贴,多难得啊! 「小槐的气很奇怪,」北司用气声和崔殷交流,「她是恶灵,是吗?」 崔殷微笑,「小帝君的感觉真敏锐,的确是这样的。」 「但是……」北司的目光在陈刘吉和嫩绿的槐树苗之间徘徊,嫩白的小脸微微皱起,精緻的眉间陷出小小一个坑,「陈刘吉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崔殷缓声开口,「是啊,陈刘吉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小槐是他的孩子。」 「不仅陈刘吉这样觉得,小槐也这样觉得。」 北司眉心蹙得更厉害了,未经人事对这种复杂情绪依旧半懂不懂的小帝君觉得格外困惑,「因为陈刘吉供奉了她吗?」 所谓恶灵,其实指的是在初生时就被污染的灵性,在经年累月的累积下,形成的一种具有微弱思想的灵。 比如小槐,她自初生灵性起就被陈刘吉散发的浓浓怨气所影响浸染,并最终被污染成为了恶灵。 恶灵往往比普通的灵性更加接近已开灵智的状态——他们对外界的感知更加强烈,并且能够与外界有一定的交流。 如果单从智力角度判断,恶灵处于灵性和已开灵智的妖物之间。 恶灵并不像堕神或者厉鬼、鬼煞那样无法控制地伤害杀戮他人,但作为天生的「坏种」,恶灵没有自省能力,不会共情,「为恶」两个字似乎是天生便刻在他们的灵的最深处。 然而,作为和小槐日夜相对的唯一灵魂,陈刘吉竟然没有被小槐这个恶灵影响和伤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恶灵天生没有善恶良知的判断,小槐不会因为陈刘吉的诚心供奉就手下留情。 更不该生出「我是陈刘吉的孩子」这样的伦理判断。 第204章 你就硬想 「小槐为什么没有伤害你?」崔殷直接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小槐是恶灵,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陈刘吉怔了很久,才终于点点头,他的肩膀似乎再也无法承担这份沉重,深深地坠了下去,「是啊,小槐是恶灵……」 「但她也是神圣的啊,」陈刘吉的声音沉闷而沙哑,「她那么美丽,那么珍贵,是我的全部,我的信仰,我的存在根源……」 「她拯救了我,所以,我也愿意将一切奉献给她。」 陈刘吉垂着头,闷闷地苦笑一声,「但她并没有害我,我不懂为什么。她拒绝了我奉献给她的牺牲,反而成为了我的女儿。」 崔殷目光望向沉默不语的小帝君,「小帝君怎么觉得?」 北司微微蹙着眉,「我想听到小槐的心声。」他抬头看了正低头沉默不语的陈刘吉一眼,「可以吗?」 「当然……」陈刘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小槐已经很久没理我了……我也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林鹤的拂尘在风里缓缓飘荡,林道长的神情也极为沉肃,「小崔判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殷便给林鹤科普了一下灵性和恶灵之间的区别,并且补充,「华国的术士很难分清灵性与灵的区别,往往将灵性和灵统称为灵性——这种称唿倒也不是不对,就是不够严谨。」 「恶灵?」林鹤重复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也就是说,灵全都是恶的?」 崔殷摇摇头,「那倒不是,有恶灵自然也就有善灵——一般在祥和美好的环境中生长的灵性便会成为善灵,善灵天性为善,虽然同样没有人伦道德的观念,但往往追逐美好和善意。」 【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的区别吗?】 【……好奇怪啊,小崔判官之前一直说人没有善恶之分,但这种灵就因为他们生长的环境不同,就有了善恶分别。】 【所以他们不是人啊?】 【可恶,竟然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笑不活了,灵: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人。】 【显然不是,因为他们不是人,迫真。】 林鹤作为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道士,对这些看似不符合逻辑且不能接受的事情也见得多了,沉默片刻便点了一下头,「所以,小槐是恶灵?」 「没错,」崔殷食指点在生死簿的封面,语气寡淡,「被陈刘吉的怨气浸透,是不折不扣的恶灵。」 一直在认真「听课」的肖月目光在在场几个人脸上扫视了一遍,「小帝君能听到小槐的心声吗?不是说灵性模煳而蒙昧,无法被人准确感知吗?」 崔殷怀揣着一颗老母亲炫耀孩子的心,挺了挺胸膛,「小帝君可是龙脉化灵,当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当然,也有恶灵比灵性更加拟人化的因素在。」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恶灵比灵性更加拟人化的因素要占其中的七成,但以崔殷这种满怀老母亲期待和赞许的情绪,自然要认为小帝君龙脉化灵的因素才要占其中的七成——或者说八成,九成。 小帝君在得到陈刘吉的允许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片大片的白雾从他的体内飘飘散散,盈盈而出,转瞬便充斥了小帝君周身。 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一道刺目银光仿佛银瓶乍裂,刺破浓重的白雾,笼罩在小帝君身上。 银光与白雾几秒之后缓缓散去,一道颀长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长发鸦羽般柔顺乌黑,仅用一道暗金刺绣的黑缎束在身后,仅从背影便动人心魂,勾人情思,仿若无上造化精心雕塑而成,又以世上最精美的色彩为之点缀。 完美到毫无瑕疵的一张脸,即便是梦境的最深处都无法形容的雍容与俊美。 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让人神思迷离,心魂动盪。 崔殷看着第二次恢復法相法身的小帝君,啧啧了两声,颇为熟门熟路地感嘆一句,「酆都大帝的法相法身,真是百看不厌。」 「不枉我当年一眼得见,惊为天人。」 虽然通过直播已经看过一次酆都大帝「巴啦啦小魔仙变身」,但亲眼所见还是被震撼到半天说不出话来的肖月:「……」 「我终于明白那句话了,」过了良久,肖月才拍拍胸口,格外感慨地嘆了一口气,「什么叫做,年少的时候不能见过太惊艷的人——见过小帝君变身之后,还能把哪个帅哥放在眼里啊?」 「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思路一向清奇的灵异区主播小月亮连连摇头,「要是小帝君真的是普通人,喜欢他的女孩儿一定会排到九条街之外吧!」 「说不定还会让很多小姑娘哭着喊着嚷嚷,此生非小帝君不嫁?」 【笑死,现在已经开始做梦,死后去地府泡小帝君了。】 【前面的姐妹,你倒是深谋远虑啊。】 【对不起,我可不是姐妹,我是男的。】 【???大兄弟,大可不必。】 【长得这么好,还是地府的一把手,你管我男人女人还是不是人呢,我都想泡小帝君好么!】 【……前面的,这句话除了你不是人,其他全是做梦做出来的吧?】 【你们不要再打了啊!小帝君总之不可能是你们的啦!】 【虽然但是,我也这么觉得。】 【想做小帝君的梦女,还不如直接磕小帝君和小崔判官,这两位还有点可能性。】 【……你说的竟然好有道理。】 【真的,你们想想,平时小崔判官对小帝君搂搂抱抱的,小帝君也很习惯被小崔判官搂搂抱抱的,虽然平时小帝君是幼儿形态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成人形态呢?你就想,你就硬想!】 【前面的,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嘶~】 【嘶~】 【唯一的问题是,小崔判官和小帝君的设定是不是反过来了?为什么是小崔判官天天对着小帝君搂搂抱抱?】 【因为小崔判官,一款我的老公?】 【什么gb文学!】 第205章 暧昧 直播间观众们的思路已经飞跃到了「车车,好快的车车」的地步,在崔殷这个包容性十足的直播间里硬是将车速飙到了二百迈,其探讨的话题已经到了某棠文学都要承受不住大喊「雅蠛蝶」的地步。 虽然不怎么上网冲浪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对弹幕秒懂的崔殷:「……」 「房管,给我封!我的直播间还没到一岁,它看不得这么黄的东西!」小崔判官紧急拉闸,「再在我的直播间发这种文学,我直接拉黑名单了啊!」 【剎车,剎车,紧急剎车!】 【没错没错,不能舞到蒸煮面前。所以姐妹们,超话建起来,某三tag打起来,同人图同人文写起来!】 【笑死,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吧?】 【所以小崔判官允许姐妹们圈地自萌吗?不是,是真的想问一下,毕竟蒸煮要是不同意,就算圈地自萌也不太好吧?】 【想磕的心蠢蠢欲动,但……同问问小崔判官的接受程度。】 崔殷:「……」 这都是一群什么观众?在这儿问自己允不允许磕cp,怎么不直接问自己和小帝君有没有一腿呢?那个问题还能不那么尴尬一点! 「……」不对,她到底在想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和小帝君是毋庸置疑的、非常纯洁的、绝对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上下级关系!当然,也可能有一些朋友关系……她也承认,她对小帝君有一点过度的保护欲——但那个绝对只是出于对小帝君幼年体的泛滥母爱,绝对不掺杂任何别的感情。 绝对!不! 她现在的这种想法也绝对不是被隐隐戳中心事所以慌了,绝对不是! 她想到观众凑自己和小帝君的cp会心跳加快也不是因为对此莫名有些期待,绝对不是! 她是个正经的判官,杀人不眨眼,眼睛也不干的那种判官,绝对不会有任何儿女私情,绝对没有! 她就是……就是…… 小崔判官一张明艷妖冶的美人颜莫名有点泛红。 「小崔判官?」北司成人形态沉蕴华贵,又带着一点冷淡自持的嗓音响起时,崔殷才意识到自己在走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弹幕在说什么请求许可?」北司侧过头,他如今比崔殷高上大半头,侧过脸时崔殷的额发刚好拂过他的唇角。 两个人都是一愣。 当了三百年判官的崔殷完美发挥出了这么多年写报告练出来的手速,以迅雷不及掩耳到铃儿响叮噹之势按住了直播间关闭的那个红色叉叉。 北司:「???」 崔殷:「……」 「他们污言秽语的,小帝君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要乱看,会长针眼的!」小崔判官这辈子就没这么慌过——想当年她把她老爹最喜欢的那盒茶叶和她老妈最喜欢的那条锦鲤一起煮了都没慌成现在这幅样子。 而在一旁默默旁观的肖月:「……」 死死捂住自己还大开着的直播摄像头。 小崔判官的直播间突然关闭,不少本来就在双开小崔判官和透明的小月亮的观众们当即哗啦啦涌入肖月的直播间。 【笑死了,小崔判官要不要这么欲盖弥彰啊?】 【天!所以……真的有搞头?】 【我之前就想说了,就算小帝君平时是小孩子样子,小崔判官是不是也有点照顾过度了——小崔判官明明知道小帝君是个正儿八经十八岁成年男性来着!】 【有戏怎么说?有戏!】 【小帝君估计也不是一点感觉没有吧,没看他任凭小崔判官揉来抱去的吗?这是个正儿八经十八岁成年男性对一般人能容忍的态度吗?】 【我本来只想看主播搞事业,为什么突然被塞了一口狗粮?】 【好好一条单身狗,突然就被踹了一脚。】 【虽然但是,也未必就是爱情吧?我感觉小崔判官平时对小帝君就是孩子妈那种态度啊?就纯纯母爱而已。】 【母爱变质的还少吗?悲。】 【我追星的时候天天喊,儿子妈妈爱你,真要是我偶像下凡准备和我谈恋爱,我直接拽着他去民政局好吧!】 【怎么说呢,感觉这两个人现在还没想好,也没准备捅破这层窗户纸来着。】 【搞暧昧是吧?哎呀我可爱看这个!】 【搞暧昧!搞暧昧!搞暧昧万岁!】 肖月看着飞速刷过的弹幕,内心里一个小人儿连连点头,「搞暧昧万岁!」 她一个妙龄少女,可最喜欢看这种剧情了! 而就像直播间弹幕所说,无论是崔殷还是北司,此时都是一副一本正经到有些过了头的表情。 「总之,我先听听小槐说了什么。」北司轻咳一声,有些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并且不动声色地微微扭过了头,藏住了自己的脸,却露出了一点绯红的耳尖。 崔殷也哈哈地干笑两声,「是啊,你快听听她在想些什么吧。」 过于正直的林鹤对这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泡泡没什么反应,常年在生意场上浸淫以至于人精儿似的林富却看出了门道。 「小崔判官和小帝君……」林富凑到肖月附近,低声发问,问话十分含蓄。 肖月也知道无论是崔殷还是小帝君,听觉都十分敏锐,便只将自己的直播屏幕往林富面前偷偷凑了凑。 然而神识过于强大以至于把肖月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的崔殷:「……」 小崔判官恨不得直接在北司身边罩上一个金钟罩,隔绝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北司也会看到肖月直播间里那些充满粉色气泡的弹幕,一向心大的小崔判官就又脸热又心动。 虽然害臊,但莫名又有几分期待。 崔殷一只手紧紧捏着勾魂笔,另一只手已经快把生死簿攥成一团废纸了。 这种莫名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北司缓缓睁开眼睛,「我已经听到小槐的心声了。」 正事唤回了小崔判官无限放飞的遐思,整了整脸色,「她为什么没对陈刘吉下手?」 「小槐认为,陈刘吉是她唯一的食物,也是她唯一的造物主,是她第一眼便看到的,最值得陪在她身边的父亲。」 「她『爱』陈刘吉,并不因为她是恶灵而改变。」 第206章 自学和蹭课 崔殷微微皱眉,显然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北司关于小槐心声的解释。 反倒是看过不少言情小说,自认为对妙龄少女的小心思一清二楚的肖月一拍巴掌,「我懂了!小槐这个就是雏鸟情节,因为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刘吉,所以把他当成爸爸了。」 「……」崔殷沉默片刻,却不得不承认,「或许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但把陈刘吉当成父亲和爱着陈刘吉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的概念——很多动物也能认出自己的父母,但这并不代表它们爱着自己的父母。 恶灵和动物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在没有善恶观念这一点上,却是相差不多的。 「小槐理解的『爱』,和正常人类所谓的『爱』并不相同。」北司解释了一下,但鑑于酆都大帝刚满十八岁,且刚出生就开始被无情「剥削打工」,对情感实在知之甚少,如今描述小槐本就复杂且无序的情绪时更是言辞匮乏。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是小槐对陈刘吉的占有欲?」 将占有欲误认为爱,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不仅常见于情侣之间的爱情,在孩子与父母之间的亲情中也常有发生。 北司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众人都在思考「其他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反倒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陈刘吉忽然激动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槐不是不想见我,她只是……她只是在埋怨我……」 崔殷瞥了突然兴致昂扬的陈刘吉一眼,「你又想起什么了?」 陈刘吉双眼都在发光,「小槐只是不想我伤害其他人而已,她并不是不想要我这个父亲了……真好!」 「当时,那几个人铁锹已经放在小槐的根须上面,我不能让小槐受伤,所以才出手教训了他们——只是在他们体内打入了一些怨气,让他们产生了无比恐怖的幻觉而已。」陈刘吉语气昂扬,小槐并非彻底讨厌他的消息让他格外高兴,甚至有些亢奋了,「但……伤害他人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很难控制得住。」 「自那次之后,我常常失去意识,再清醒过来时就发觉工地上又出现了意外……」陈刘吉嘆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当我再一次清醒过来时,就发现小槐不见了。」 「我担心有人在我不清醒的时候伤害了小槐,又害怕小槐是因为我无法自控的行为讨厌我所以离开了……我在周围不停地疯狂地寻找,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小槐。」 「她自损根系,迁移到了这里,我和她说话时,她也不肯理会我……」陈刘吉说着,又摸了摸槐树苗顶尖的嫩叶,「我很怕她自损根系后受什么无法痊癒的伤,所以一直期望有人能来到这里。」 崔殷大致理解了陈刘吉断断续续话语中的意思,「你认为小槐自损根系来到这里,是因为不想让你再继续伤害工地中的人了。」 陈刘吉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这样的,小槐一向这么善良。」 说一个恶灵善良,崔殷表情莫名有些绷不住,但对方的逻辑偏偏无懈可击——除了「小槐是善良的恶灵」这个前提条件无法存在之外。 「小槐的确是恶灵,」北司也十分肯定地开口,「但奇怪的是,她有基本的是非观。」 「她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虽然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但她一直在坚持做对的事情,并且绝不做错的事情。」 大概可以类比为经受过良好社会教育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虽然无法共情,没有善恶观念,但在经受了正确教育后,知道自己的思想是存在问题的,并且可以克制住自己的犯罪冲动,以「正常人」的状态生活在社会中。 「有人曾经教育过她?」崔殷微微皱眉。 陈刘吉说自己和小槐相依为命,从小槐出生起就一直注视着对方,如果陈刘吉没有说谎,小槐就不该接受过除了陈刘吉之外任何人的教育。 这次反倒是陈刘吉羞涩挠头了,「啊,这个……这个……」 他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可能是我一直在小槐面前读书的原因?」 崔殷:「???」 陈刘吉抓抓头髮,声音越来越弱,「就是,那个,我,我不是很无聊吗?所以,就会去旁边的那个废品填埋场捡几本旧书回来看——我只是借用啊!看完之后我都会还回去的!」 【哦,难怪听起来有学问了不少,还莫名有点中二气息呢。】 【估计刚看过不少中二少年的日记吧?】 【中二少年震怒!中二期的日记怎么了?怎么了?我现在还敢大声朗读自己中二时期qq空间签名呢!】 【……前面的,是个狠人!】 【狠人大帝了属于是。】 【我是那种死之前一定要格式化自己手机的人,绝对不给后人一丝一毫嘲笑自己的机会!】 【猜测你在寻找「扯淡碑」。】 【笑死,就是那个碑上一行大字,「再不来了」那个?】 【坚定了我以后要在自己墓碑上刻个「看见这行字请转发三个朋友圈,否则我将来找你玩儿」的信念。】 【……前面的,牛的,牛的。】 「所以结论就是陈刘吉对自己生前的受教育水平不满意,所以认真自学,结果被小槐蹭了课程?」肖月总结。 崔殷:「看起来结论就是这样了。」 本以为会是什么惊天大案,结果却是一场乌龙,一时间小崔判官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不管原因是什么,你伤了工地上无辜的工人,去除怨气之后就要被暂时关押在城隍庙,并且在进入地府后接受审判。」崔殷瞥了一眼陈刘吉,「你既然在这里等着我们,想必不会抵抗吧?」 在得知自家孩子并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之后,陈刘吉那股癫狂和疯劲已经完全过去,此刻看起来倒是真像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了,「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治好小槐的伤。」 第207章 父女 像小槐这种并未为恶的恶灵,崔殷从来都是不管的。 毕竟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容易违法犯罪,但现代社会也没有给所有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判处死刑。 还是那句话,判官只审判案件的正误,不定义人的善恶。 只要小槐不做坏事,崔殷就不会对她做任何审判——当然,正当的监管是必不可少的,但显然,这种事情并不归崔殷这个地府判官管。 「这个很简单,」林鹤却抢先开口,「我有一个提议。」 陈刘吉望向一脸庄肃,看起来就十分值得信任的林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可以让小槐拜入我道家门下,道家清正廉和,十分适合心性沉重之人修行,且可以化解杀性,转而平心静气,正适合小槐。」 自从收了陶添这个徒弟之后,林鹤便仿佛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此时竟然已经学会抢徒弟了。 崔殷:「……」 虽然她不介意顺手扶持小槐这个个性还挺刚烈的小树苗一把,但林鹤林道长都已经开口代师门收徒了,她这个地府的判官倒也没必要再掺和进去。 陈刘吉一愣,转而将目光转向半米高的槐树苗,「小槐,你怎么想?」 槐树苗一动不动,在吹得周围野草瑟瑟颤动的风中,连一片树叶都不肯翻动。 「你不想修行吗?」陈刘吉其实是很希望自家孩子能够拜入道家门下的——修行哎,听起来就很高大上,说不定听自己读书就能学会礼义廉耻的小槐,真能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修成什么唿风唤雨的神仙呢? 但小槐不同意,陈刘吉也不是个过分专制的家长,即便内心希望自家孩子走上这条路,也只能引导性发问,「为什么不想修行?觉得修行又苦又累吗?」 槐树苗树尖尖上的一片叶子晃了两晃,接着整颗树苗又静止在了原地,仿佛一片gif中突兀的jpg。 陈刘吉和小槐生活了这么久,早就对她的树叶代表什么情绪了解得一清二楚,此时便有些为难地皱起眉,「不是因为修行苦累,那是因为什么呢?」 他沉默片刻,「不想和我分开吗?」 小槐的树叶上下晃了晃,这次不只是树尖尖的那一片叶子在动,而是整颗树苗都在上下晃动。 其含义连崔殷这种外人都一眼就能看懂了。 「可我要去地府……」陈刘吉轻嘆一声,「你也知道我早就死了吧?死了的人都要去地府的,地府那种地方我可不能带着你去啊……」 「而且,你也听到了,我现在得去城隍庙,等到阳寿尽了才能去地府,去了地府也要去坐牢的……」陈刘吉缓缓摸着槐树苗,「你还小呢,也不知道懂不懂这些——我读的书里有这些内容吧?犯错了要承担错误,要赎罪,要坐牢……」 槐树苗依旧在上下晃动着,嫩绿的叶子随风飘荡。 「懂了就好,」陈刘吉的笑容也有些勉强,「所以,和道长去修行也挺好的,还能长生不老呢。」 「对了,说不定还能化形,就不用连句话都不会说,只能折腾晃悠自己这几片叶子了。」 小槐左右摇晃着自己细瘦的树干,仿佛在不停地摇头拒绝。 「小槐……」陈刘吉的目光中有些闪烁的泪光,「既然你把我看作是父亲,那你就乖乖听话,好不好?」 沉默。 槐树苗又恢復了那种一动不动的状态,所有叶片都收拢在一起,摆出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陈刘吉咬了咬牙,「小槐,我一直视你为信仰,所以诚心供奉你——但我也视你为孩子,所以……就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独断专横,」他眼中含着泪,望向林鹤,「道长,之后……小槐就交给您了。」 林鹤点点头,「陈施主放心,道门自然适合小槐生活修行。」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就把清除怨气的汤药喝了吧。」崔殷已经召唤过来两个鬼差,顺便把孟婆特制的清除怨气的汤药递给了陈刘吉。 陈刘吉将手中的鸭舌帽轻轻挂在槐树苗的树尖尖上,深深望了一眼这株陪伴着自己生活过十多年的小树苗,紧紧闭上眼睛,仰头将所有汤药一饮而下。 眼角有一滴泪水缓缓滑落。 鬼差将陈刘吉带走,崔殷转过头看向闭着眼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的北司,「帝君,怎么了?」 从刚刚陈刘吉和小槐探讨究竟要不要跟着林鹤去修行开始,北司就再没有说一句话,崔殷觉得有些奇怪。 北司缓缓睁开眼,一双剔透而深邃的桃花眼中微微闪烁着动人的光晕,「小槐她……」 他沉默片刻,目光望向那株槐树苗,准备说出的话就停在了喉口。 上一秒还生机勃勃,枝叶嫩绿的槐树苗,这一秒已经如越冬的枯木,枯黄的树叶飘飘荡荡顺着风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咔嚓声。 转瞬间,她便死去了。 连崔殷都愣了片刻,「自杀?」 「……是。」北司的手落在已经彻底枯萎的槐树苗上,语调有些黯然,「她在得知陈刘吉会离开她时就有这份心思了——不过她不想让我将她的心声说出来。」 「控制自己不做恶事对她来说很痛苦,但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是陈刘吉『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她不能控制自己,或许陈刘吉也就会就此沉沦在怨气的操纵中,成为他最不想成为的,伤害他人的人。」 「所以她一直坚持着,对抗着自己的本能。」 北司缓声开口,「恶灵死后也会投入轮迴,小槐说她会在地府等着陈刘吉,等他接受过此世伤人的惩罚,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从此干干净净。她想在下一世,真真正正和陈刘吉做一世父女。」 「不被怨气束缚,不被为恶的天性操纵,只做一对再平凡不过的父女。」 「或许也不是人类,但即便是两棵树,也是树荫相蔽的两棵树;即便是鸟,也是同一屋檐下的两只鸟。」 「如果是人类,那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父女,父慈女孝,和睦一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一生,都不会分离。」 第208章 后事 小槐在陈刘吉被鬼差押去地府之后便选择了自尽,而陈刘吉已经喝下了孟婆特制的「怨气清」,林富的工地中那些因为怨气入体而出现意外或生病卧床的工人们也将慢慢恢復。 这次案件还算是完美完成——虽然直播间的观众们还在为小槐和陈刘吉之间的父女情而嘤嘤嘤地哭泣。 【小槐真是个好女儿!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好好的!】 【为了自己的父亲克制住为恶的冲动,多好的孩子啊!】 【这才是我想看到的相互拯救啊!之前看过的某些小说里,女主给男主一个馒头都能成为男主的白月光,我简直蚌埠住了!】 【哦,还有女主给男主一块糖,然后那块糖就甜了男主整个童年是吧?】 【住口啊!一些古早言情文的回忆正在鞭打我的大脑啊!】 【为什么要让我回忆起那些屠戮我智商的小说,尔康手痛苦脸.jpg】 【所谓的互相拯救,特指女主随意施捨一下就成为男主的「光」,然后男主就成为了女主一生一世的舔狗,说不定还是个在一千章之后才能转正的备胎。】 【每到这个时候,就很想问,那种女主是个什么水平的灯泡?随随便便就能亮得男主眼瞎。】 【一语双关了可谓是。】 直播间的弹幕攻击性极强,崔殷虽然没怎么看过华国十几年前大火过的「古早言情文」,但她知道小帝君在对华国普通人的情绪和情感抱有极大好奇的时候曾经看过不在少数的霸道总裁文。 ——不仅看过,还一度模仿过那些霸道总裁的颇具脑干缺失之美的发言。 比如,「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或者,「女人,不要抵抗,回答我的问题。」 更令人无语凝噎的是,第二句话还莫名契合了小帝君「审问」的权能。 好在很快小帝君感知外界的热情就从那些霸道总裁文转到了「宝宝巴士」级别的幼儿益智游戏。 也算是在某种意义上保住了小帝君那岌岌可危的酆都大帝威严——只要没人看到小帝君一本正经盯着的手机屏幕里色泽鲜艷图形q版的游戏界面。 「林老闆之后就不用再担心冤魂作祟了,」崔殷看向林富,笑眯眯地开口,「至于陈刘吉的尸体,还需要交给特事局派来的那位专员。」 虽然在特事局副局长特意派来的专员到来之前,崔殷已经解决了陈刘吉这个滞留阳间的冤魂,但涉及陈刘吉被害一案,就要交给特事局的专员来定夺了。 包括给林富受到的损失的定量,也是那位专员的本职工作。 林富连连道谢,「多谢小崔判官——如果不是小崔判官,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次现金流断裂的危机么说不定就要宣布破产抵押公司了。」 作为在地府拥有难以计数的资产,哪怕坐吃山空也要吃到大道磨灭的地府小富婆,崔殷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一次施工停滞就足以让人破产,但想到自己那位穷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魏徵魏叔叔,崔殷也只能自我提醒——世界上的人和人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能解决你的问题就好。」小崔判官微笑,「而且我也只是帮你联繫了一下特事局专员,具体的赔偿事宜还需要你亲自和对方对接。」 林鹤和陶添两人此时已经徒手将小槐的尸体——枯死的树干挖了出来,并且将陈刘吉留下的那顶鸭舌帽也仔细收好,完成了为小槐收尸——处理后事的工作。 「行了,我们也快点回去吧,免得那位专员到了工地找不到人。」崔殷熟门熟路抱起已经恢復为幼童形态的北司,抱的时候十分顺手,但当软绵绵热乎乎的幼童身体贴到自己的肌肤时,无论崔殷还是北司都是一愣。 然而两个身体僵硬的人谁都没提这件事,反而是保持着那种僵硬完成了一次缩地成寸,直接回到了林富的工地。 几个人在原地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五成新的面包车便停在了工地的大门外,并且十分讲礼貌地按响了车笛。 一位身材魁梧肤色青铜的中年男人从面包车的驾驶座挤了下来——对于他将近两米的身高以及将近两百斤的体重来说,这个按照普通成年人身形设计的驾驶座的确是有些狭窄了。 「小崔判官,您好,我是特事局驻p市的行政专员,敝姓李,幸会。」中年男人剃着一个怎么看怎么兇狠的青皮寸头,额角还有一道深色的刀疤,反倒是语气恭恭敬敬的,甚至有些斯文,颇有种鲁智深捏着绣花针绣香囊的违和感。 崔殷点点头,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林富,「这位林老闆就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此外,陈刘吉的尸骨此时还埋在工地,具体位置我指给你看一下。」 「好的,小崔判官您辛苦。」李专员连连点头。 崔殷交代过这次事件的始末——虽然她其实也不必再讲一遍,反正特事局时时刻刻都有专员盯着她的直播,理论上是不可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的,但出于表现自己对特事局的重视,小崔判官还是简略描述了一下。 李专员显然已经得到了同事的实时转播,但此时也依旧专注地听完了崔殷的复述。 所谓外交就是这样,明明你知我知的事情,也必须要条条框框地列出来,再派一堆有的没的人装装样子地开上十个八个大会,最后列出一个明明开会之前就已经早有结果的「会议记录」,得出「双方就战略合作进行了深入交流,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之类可有可无的套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总结就是,没什么用,但又不能没有。 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有异曲同工之妙。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特事局了,」崔殷交代完自己这边的事情,便非常迅速地宣布告辞,顺带着还带走了拎着一棵枯死树苗的林鹤,肖月以及陶添。 用的还是缩地成寸的法术,甚至还拖家带口带了一熘小尾巴,其跨度却依旧超过了林鹤能达到的极限距离,一步就回到了p市几人暂住的酒店。 第209章 自尽? 【每次看到这招缩地成寸都想说,玄术真是好方便啊!】 【这不就是小时候我馋到不行的瞬移吗!啊啊啊,好想拜个师父教我修行啊!】 【话说,既然玄术之类的存在都开始慢慢对普通百姓开放了,未来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修行啊?】 【什么灵气復甦?】 【但是也说不定啊?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那玄术能便利人民群众的生活,普及开来也不是件坏事吧?】 【嗯……你猜为什么很多军用品不能民用化?】 【还是算了吧,现在这种学习好就有好生活的环境下,都有一大批人抱怨自己是被划分了阶级的呢,你猜之后玄术普及,那些天赋不好的人该怎么抱怨?】 【多少人考上个大学都做不到,就在那儿畅想自己穿越之后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了,你猜这些人在知道自己能修炼之后会怎么想?】 【忽然不抱什么希望了呢。】 【但一些玄学用品估计会流入寻常百姓家了——你们记不记得小崔判官之前直播带货卖的符箓?这种估计就是之后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玄术的主要方式了。】 【现在还只是卖防灾祛病的符箓而已,说不定之后就会卖神行太保的符箓了呢?】 【梦想总是要有的嘛,万一实现了呢。】 直播间的观众们又惯例脑洞大开,崔殷在电梯门口和林鹤师徒三人告别后,抱着小帝君姿态僵硬地回到了两人共住的房间。 虽然自来到阳间开始,只要住宾馆崔殷和北司就惯例住在一起,但那个时候崔殷怀抱着某种母爱,自然不会觉得这种双人标间有什么问题,但现在…… 崔殷看着同一个房间的两张床,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大概就是母爱变质的后果吧。 小崔判官沉默了。 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北司也无比沉默——自从习惯了被崔殷当成真人版bjd娃娃到处抱来抱去之后,北司已经很少因为崔殷的亲昵行为僵硬不适应了。 但如今在这个过分安静的房间中,小帝君的耳尖再次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僵持了好几分钟,连直播间屏幕上疯狂刷新的问号都没能打破这股诡异的尴尬和寂静。 直到崔殷的手机疯狂响动,嘹亮的系统自带彩铃不仅打破了诡异的氛围,还增添了一股莫名的喜感。 打来电话的是很久没有和崔殷联繫过的刘威强。 这位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接受过小崔判官算命的「倒霉孩子」在经过了肺癌手术后,已经度过了前期的康復期,顺顺利利出了院,如今正在家里修养,顺便偶尔直个播赚点外快。 生活过得还算安逸。 「小崔判官,您知道吗?陈浩昨晚自杀未遂!」刘威强语气颇为急促,显然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陈浩,那位有个亡妻在地府当鬼差,并且在可预知的未来将会过上下了地府就有老婆以及房子的「人生赢家」。 崔殷微微皱眉,「他应该知道自杀的人阳寿未尽,是无法直接进入地府的。」 这件事还是当初崔殷亲口告诉陈浩的。 刘威强连连应声,「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在那之后也和陈浩保持着联繫,偶尔还会一起出来吃个饭什么的——他看起来可不像是要自杀的样子,虽然偶尔也会提起自己的妻子,但在看过小崔判官你的直播,知道自己死后自然可以见到妻子,他也就不那么悲伤了。」 「我最近一次和他聊天时,他还在说,马上就是妻子的生日,他准备亲手给妻子做一个生日蛋糕烧过去,甚至还和我打听过知不知道哪里的蛋糕店可以学艺呢!」 刘威强说到这里,又十分着重地强调了一句,「明天就是陈浩妻子的生日,所以我才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蛋糕学做得怎么样了——结果接电话的人却是陈浩的助理,对方说陈浩昨晚投河自尽,幸好被路过的人救了上来,只是直到现在都还没醒。」 对于这位在自己刚来阳间时就贡献了一套直播设备的地府公务员家属感官不错,此时也就愿意多关注几分。 「你去看过他了吗?」崔殷发问。 「还没,」刘威强其实已经在穿外套了,「我是想着,陈浩突然寻短见或许有什么问题,所以提前和小崔判官您联繫了一下。」 崔殷便点点头,「正好,我现在没事,跟你一起过去看看也好。」 工作连轴转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崔殷干了三百年,早就是再熟练不过的熟练工了。 虽然吐槽的心依然存在,但真正干起活来,小崔判官还是一条好汉,不是,一个好女郎。 更何况,主动的加班……虽然也是加班,但至少从心理接受程度上,是要比被迫加班舒服上不少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莫名觉得自己被工作cpu了的崔殷抱紧了怀中的小帝君,一个熟练到不能再熟练的缩地成寸。 刚刚穿好外套,打开房门的刘威强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崔殷和北司,差点吓得重新把门甩上。 「小崔判官,您,您到了哈。」再三揉了揉眼睛确定出现在门外的的确是崔殷之后,刘威强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 崔殷瞥了他一眼,「身体恢復得还不错。」 刘威强的笑容瞬间真诚了不少,「多谢小崔判官吉言。」 「陈浩那边是怎么回事?他的亲人不在医院吗?」坐上刘威强的车,崔殷又问起了细节——之前刘威强说,他打过去的电话是陈浩的助理接通的,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至少亲人应该在医院看护才对。 刘威强一边开车一边点点头,语气里也有些感慨,「可不是吗,陈浩父母早早就去世了,家里的亲戚也多年不走动,自从妻子去世后就孤零零自己一个人,也是挺孤单的。」 「我也是和他慢慢关系好起来才知道,他连能聊天的朋友都不多——我和他才认识几个月,就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了。」 崔殷想起陈浩称得上左右逢源的社交能力,也就明白了对方大概是不愿意和人深交——否则,这样一个人绝对不至于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第210章 浮幽 「陈浩自尽的具体情况你了解多少?」崔殷指节一下一下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缓声发问。 刘威强摇摇头,「助理在电话里没和我多说,我也只知道陈浩自尽时周围刚好有路过的好心人,这才在第一时间将他救了出来——但有些奇怪的是,好心人和陈浩跳入河中的时间间隔甚至没超过一分钟,按照常理来讲,陈浩不应该溺水那么厉害,甚至过了一整夜加一个上午都没有甦醒的迹象。」 「这也是为什么我直接向您寻求帮助,我总觉得,陈浩这次不是自尽。」 崔殷颇有些散漫地靠着车座背椅,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他在投水时周围有目击者,那么也能看到陈浩是『自愿』投河的吧?」 「是……」刘威强嘆了口气,「问题就在这里,当时周围除了下水救人的好心人之外还有不少围观者,所有人给出的共同结论就是——陈浩是自己翻过了大桥的栏杆,并且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也因此,整个事件直接被定性为自杀未遂。」 曾经目睹过普通人无法瞧见的灵异事件的刘威强语气确凿,「一定是有什么鬼啊灵啊的,操纵了陈浩——我相信他绝对不会自杀的。」 崔殷对陈浩的了解不多,但显然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刘威强已经和陈浩结下了深刻的革命友情,此时提到陈浩的事情,刘威强也算得上知之甚多。 「陈浩虽然没什么知心的朋友,但以他那种温和又高情商的为人处世,在生活中和工作中也没有什么敌人,」说到这里,刘威强顿了一下,「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崔殷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一个兇手不曾确定的案件发生后,最让调查人员挠头的无非是两种情况,其一就是受害者处处受敌甚至举世皆敌,好像谁都有可能在背后给他一枪;其二就是陈浩这种情况,处事圆润到了根本没有敌人,连一点指向性的调查方向都没有。 「刘先生,」陈浩的助理一直在医院进行陪护,听到刘威强过来「探望病人」的消息后便站在医院大门口迎接几个人,「陈总还没醒,医生说他的脑部受到了创伤,虽然目前状况还算稳定,但具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医生也无法保证。」 助理是个干净飒爽的中年女人,梳着利落的栗色马尾,一套职业正装,即便经过了一整夜的陪护也依旧整齐得没有丝毫褶皱。 「你有救陈浩上来的人的联繫方式吗?」崔殷瞥了助理一眼,发问。 助理显然也知道崔殷和陈浩的关系,当即应了一声,「是的,那位好心人跟着救护车一直来了医院,直到我赶来医院他才离开。」 「为了后续方便询问情况,我留下了对方的联繫方式——小崔判官您现在想联繫对方吗?」助理说话时也一板一眼的,偶尔推一下鼻樑上架着的无框眼镜,表情端正严肃。 崔殷便摆了摆手,「暂时还不需要,先去病房看看陈浩吧。」 陈浩所在的是单人间的vip病房,一个男护工正坐在床边的看护椅上玩消消乐,看到进来的几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并且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 姿态仿佛被监考老师抓了作弊的心虚学生。 「陈总的状态没什么变化吧?」助理没提对方在工作期间玩手机的事情,转而问了一句。 男护工连连点头,「陈总的状态一直很稳定,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小崔判官,您能看出什么吗?」刘威强跟在崔殷身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陈浩,不由得嘆了一句,「前段时间我住院的时候还是陈浩天天来看望我呢,这可好了,我好不容易出院了,陈浩又进来了。」 「我们俩也是和医院够有缘分的!」 崔殷目光也落在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的陈浩身上,长相周正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宜,即便已经四十多岁,却依旧身材笔挺坚实,除了眼角细密的皱纹显示出他已不再年轻,一张颇为儒雅的脸庞看起来仿佛才三十出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哪怕是一身病号服,也自有几分气度。 「小帝君,你看出什么了吗?」崔殷转头看向北司,挑眉发问。 北司微微皱着眉,缓缓摇头,「我没看出来……有些奇怪。」 「他的身上太干净了。」 一个执意自杀的人,灵魂不该这么干净的——自尽这样极端的情绪念头必定会吸引浮幽,然而陈浩的灵魂周围却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所谓浮幽,指的是一种常被人的极端情绪吸引显现的「自然现象」,它们既非动物也非植物,有点类似于飘荡在空中的灰尘,只是出现条件往往是周围有爆发出极大感情波动的人。 如果陈浩真的是自尽,他的灵魂周围理应有为数不少飘飘荡荡的黑色浮幽——浮幽的颜色取决于吸引它们聚集的情绪,比如自毁自尽的情绪往往是黑色,而极度愤怒往往是深红色,甜蜜的爱情是粉红色等等。 所以说,恋爱的人周身冒着粉红色泡泡在某种情况下也是一个毫无虚假宣传的现实描述。 然而陈浩的周身根本没有一点浮幽的存在——连刚刚被抓包工作期间玩手机的男护工灵魂周围都聚集起了一小片象徵紧张的紫色浮幽。 崔殷微微眯起眼睛,「的确,陈浩的身上太干净了。」 当初和陈浩初见时,他的身上就萦绕着厚厚一层悲伤痛苦的灰色浮幽,因为他一直无法走出亡妻的痛苦。 之后得知亡妻在地府一切都好,那层灰色浮幽便浅了不少,但也远远不到消失殆尽的地步。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什么身上太干净了?」刘威强一脸摸不着头脑,「小崔判官您是说陈浩被清洗得太干净了?但是……进了医院这也挺正常的吧?」 崔殷:「……」 倒也没必要这么「单纯」,连「干净」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没搞懂可还行。 第211章 纠缠 崔殷简单和刘威强解释了一下所谓的浮幽,接着补充,「陈浩身上并没有一般为冤魂或者厉鬼所害时会有的怨气或厉气,也没有普通鬼魂附体时会残留下的鬼气……总的来说,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并没有被人操纵过或者诅咒过的痕迹。」 刘威强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抓住了重点,「就是说,陈浩并不是被人害了,但,也不是自杀?」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小崔判官十分谨慎地开口。 刘威强:「……」 「总不能是陈浩『一不小心』翻过了一米多高的栏杆,又『一不小心』直愣愣跳进河里,一切都是意外吧?」 「陈浩昨天晚上也没喝酒啊!」 刘威强一脸茫然和不解,然而有着丰富办案经验的崔殷其实也并没比他多知道些什么。 说实话,小崔判官也没经手过这么奇怪的案子——既无法确定他杀,也不能确定自杀,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意外。 连死亡(未遂)性质都扑朔迷离到了诡异的地步。 办案的第一步,就遇到了史无前例的阻碍。 「那……有没有可能,并不是小崔判官你说的什么怨气、厉气、鬼气之类的气,而是一些别的比较隐蔽的气啊什么的害人的东西?」和崔殷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会儿之后,刘威强试探着开口。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常规的可能性排除之后,剩下的就要靠慢慢抽丝剥茧地探索了。」 毕竟有三百年的判官经验打底,崔殷敢保证绝大部分——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害人手段她都是见过的,而如果偏偏钻了漏洞是那百分之一…… 那就只有靠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的努力,以及百分之九十的撞大运来直捣黄龙了。 「那个,请问,」一直在旁边拘谨站着的男护工被迫灌了一耳朵完全听不懂的东西,迷迷煳煳瑟瑟缩缩地开口,声音十分弱气,「我现在要做些什么吗?」 崔殷望向他,语气疑惑,「你不是花钱雇来的护工吗?难道还需要别人给你分配任务才能做事吗?」 男护工张了张嘴,「……但是,我的工作里没有……」 没有听一群人明目张胆讨论封建迷信,这句话男护工没敢说出口。 助理轻咳一声,语气依旧端正,「你先去旁边的小套间等着,没有我们的吩咐不用进来。」 男护工缩着肩膀点点头,接着小心翼翼地发问,「那,我的工资?」 护工都是日结,要是因为被「发配」小套间就剋扣他的工资,他就……他就……就在心里骂两句然后忍了。 好在助理不是剋扣护工「为数不多」工资的坏人,长相飒爽,举手投足颇为雷厉风行的助理推了推无框眼镜,「照常发你的工资,但在这里听到的所有事情都注意保密。」 「好,好,好。」男护工连连点头应声,一路小跑着进了病房旁边的小套房,还不忘关上门,认认真真将自己反锁在小套房里。 崔殷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说的这些话是否被陌生人听到——她每天开着直播让上万人同时观看都做得到,仅仅是被一个胆子小还爱偷懒的男护工听到又有什么关系? 总归都是些没有任何隐秘信息的科普而已。 不过既然助理认为接下来的谈话不该被一个护工听到,崔殷自然也尊重对方的选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和陈总这次事故是否有关系。」助理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发沉地开口,一直严肃端正的脸上也显出几分迟疑。 崔殷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只要觉得可能有关,什么都可以说——说不定哪件事就真的有联繫呢。」 助理点点头,酝酿了好一会儿自己接下来的发言,这才继续开口,「陈总这半个月一直受到一位姑娘的……」她停顿一下,斟酌着用了个不那么贬义的词彙,「纠缠。」 显然,这位工作作风过于严谨认真的助理本来想说「骚扰」来着。 「那位姑娘表示,陈总和她是上一世的爱人,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助理说到这里,又轻咳了一声,「即便陈总多次拒绝并且严词警告对方,他已经有相携一生的爱人——虽然爱人早亡,但他并不会再娶,那位姑娘也不肯放弃。」 「陈总忍无可忍,甚至提出对方再纠缠下去他就会报警。但那位姑娘却依旧不依不饶,执意跟踪陈总。」 助理简单地概括了一下那位姑娘的所作所为,「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陈总的家庭住址,并且得到了进出陈总家公寓大门的权限,每天都守在陈总家门口,拎着她自制的『爱心早餐』。」 「当陈总来到公司时,她便跟着进入办公楼——当陈总告知前台不允许她进入之后,她便贿赂公司的保洁或者安保人员,在前台视线的死角偷偷潜入办公楼,并且进入陈总的办公室,给陈总一个『爱的惊喜』。」 「陈总下班后,她会继续尾随陈总,直到陈总回到家中,她就会在陈总的房门外不停给陈总发简讯,打电话——陈总将她拉黑后,她就会换一个新的手机号继续简讯和电话轰炸。」 「实在受不了对方纠缠的陈总决定暂时不再回家居住,而是住在了公司附近的酒店——但第二天,那位姑娘就出现在了陈总暂住酒店的床底下。」 「经过这件事,陈总终于报警了,」说到这里,助理又推了推无框眼镜,「但因为对方未满十八周岁,又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陈总也考虑过联繫对方的家长,但并没有找到。」 「直到一周前,陈总和那位姑娘面对面聊了一次,」助理停顿片刻,继续开口,「那位姑娘便没有再跟踪陈总了。」 崔殷微微挑眉,「陈浩和她说了些什么?」 助理摇摇头,「那位姑娘要求单独和陈总交流,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 「是对方提出要和陈浩面对面交流的?」崔殷不由得有些惊讶。 第212章 封印赤蛟的石桥 助理一本正经地点头回应,「没错,是那位姑娘主动提出要和陈总面对面,单独聊一聊——『说不定聊过之后我就不再纠缠你,放你自由了』,那位姑娘是这么说的。」 崔殷啧了一声,「这种话听起来就不可信啊。」 「陈总也不是很相信,但事已至此,陈总还是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在小会议室和那位姑娘单独交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助理思考了一会儿,给了一个更加准确的时间,「准确来说是七天前的中午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三十七。」 「陈浩也没和你说过他们之间聊了些什么?」崔殷追问。 助理摇了摇头,「陈总只说对方不会再纠缠他了,具体谈了些什么,我一个助理也不好探听陈总的隐私。」 听到这里,刘威强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小崔判官,怎么看这个女的都有鬼吧!她可是纠缠了陈浩那么久,就因为这一周不来骚扰陈浩,就没有嫌疑了?怎么可能?!煳弄傻子也没有这么煳弄的!」 崔殷:「……」 「那个姑娘的确很有嫌疑,」北司接过话头,转而抬头看向崔殷,「小崔判官,你怎么看?」 这句变形般「元芳,你怎么看」在得到小崔判官的回答之前,首先激起了弹幕的一片热情探讨。 【怎么看那个姑娘都很可疑吧?!】 【话说,听助理的描述,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私生饭」哎!】 【不要叫私生饭!粉丝才没有私生那样的!】 【私生根本不是粉丝,望周知。】 【我饭的哥哥之前就被私生蹲过,那群私生藏在他酒店的浴室里,吓得哥哥好长一段时间不敢一个人睡觉。】 【现在稍微有点名气的明星哪个没有私生?私人行程蹲机场「接机」什么的都是收敛了,躲酒店衣柜、床底,还有那些安装针孔摄像头和监听设备的……总之是一点隐私都不给人留。】 【真的可怕,那次超话里有个私生发哥哥私人行程的机场图,我私信她劝删,结果她说,要不是因为她的机场图,哥哥根本不可能火出圈,我:???】 【鸡总认为太阳是它叫出来的呢。】 【前面的,好精闢!】 【不是私生的,怎么说都不会去当私生,是私生的,根本不会因为我们三言两语就不去做私生,简直要被气死。】 【别提了,还有更气的呢,那天我看到一个私生,在网上发小论文,说她被网暴了——原因就是她发偷拍图被正常的粉丝举报和私信劝删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但是这个姑娘还不只是私生的问题,她还梦女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我对梦女没有恶意,但我对这种梦三次元还梦三次元有妻之夫的人有恶意!有很大恶意!】 【上赶着当小三的人我不能理解——虽然她被拒绝了,但我还是不能理解。】 【真的,希望有些人能懂,追求人不是错,但要是用一些过分手段追求人,明明被拒绝了还死缠烂打,这根本不是爱的表现!】 【可惜好多人不懂这个道理,还总说什么「我只是喜欢他我有什么错」,yue了!】 【不会就是那个姑娘求爱不成,然后……因爱生恨吧?!】 【但是,她不是说谈过一次就放人自由吗?】 【前面的这你也信?明显就是知道自己被烦得太厉害了,稍微找补一下而已。】 【但是她谈过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了啊?】 【知道什么叫做「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吗?换成大人显然也一样呢。】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说到底就是她已经有案底,那就不能怪我们怀疑她。】 【没错,这是合理质疑。】 直播间观众们的合理质疑和崔殷的质疑所差不多,小崔判官的关注点也在对方主动提出面谈又主动「放弃」上,「假如她真是因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者不再『喜欢』陈浩而放弃了纠缠行为,那就完全没必要再单独和陈浩聊上四十多分钟。」 「一定是两个人聊天时谈到的某件事情让她放弃了纠缠,或者说表面上放弃了纠缠。」 在还没完全了解事情真相的时候,崔殷也不能直接断定对方就是坏人——说不定陈浩真就用四十多分钟挽救了即将失足的少女呢? 但作为判官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如今不知所踪的姑娘一定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 北司微微皱着一张白嫩嫩婴儿肥尚未消退的小脸,「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陈浩身上没有浮幽,如果不能解决这件事,将嫌疑人指定为谁都不可行。」 崔殷指尖敲着生死簿的封面,闻言点点头,「的确,现在的首要重点还是解决陈浩为什么会投河的问题。」 「既然陈浩身上看不出什么,接下来就去他投河的那座桥上看看吧。」 *** 陈浩「投河自尽」的那条河是条不算宽阔的深水河,河上架着一座人来人往的石桥。 「这座桥已经有些年头,算得上是值得保护的古建筑了,」助理指着石桥正中一处刻着盘龙的立柱介绍,「附近的人都叫这座桥赤蛟桥,据说是因为当年有一位仙人,曾经将一条为祸四方的赤蛟封印在这条河中,为了镇住赤蛟,仙人便让当地人在河上建造了这座石桥,并且亲自刻上一条盘龙,用以镇压赤蛟。」 这是很典型的民间传说,崔殷听着点了点头,顺便问了一句,「这个传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有定论吗?」 助理倒还真的了解过这个有些偏门的知识,「这个传说可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当时正是朝代更迭之际,有这种『赤蛟为祸人间』的传说也不足为奇。」 「至于这座桥……」助理停顿一下,「按照地方志的记载,这座桥应当也是在四百年前修建的。」 崔殷轻轻咦了一声,「两者的时间接近?」 助理点点头,「没错,这点我刚刚知道时也觉得很奇怪。」 第213章 漂流而下的尸体 一般来说,某个物件的传说,都是后世人附会上去的。 很少会有一座桥刚刚修建完成,就传起这座桥是为了镇压赤蛟传说的情况——毕竟修桥的人都还活着,如果修桥根本和封印无关,想必这个传说根本就传不起来。 要么,的确有这样一个「仙人」,他也的确忽悠着当地的百姓修了一座桥,美其名曰「镇压赤蛟」,实际上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 要么,就是这件事的确是真的,仙人是真的,赤蛟是真的,建桥镇压赤蛟也是真的。 在这个有神存在的世界,这种传说也未必不是真相。 但……崔殷仔仔细细看了这座石桥一遍,又看了那条不算宽却格外深的河一遍,到底也没找到所谓的「赤蛟」。 难道真的是个江湖骗子,以种种手段把这里的人骗得眼花缭乱,目的就是修成这座桥? 小崔判官微微皱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帝君,能看出这条河和这座桥有什么问题吗?」对自己的目力竟然一时有些不自信的崔殷轻声问正认真打量周围的北司。 短胳膊短腿以至于需要很努力抬头才能看到桥的另一头的北司歪了歪脑袋,不自知地卖了个萌,「没有什么问题——等等,那是什么?」 小帝君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让崔殷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向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在看到小帝君指到的事物时,小崔判官瞳孔骤然一缩,声音也严肃起来,「虾兵?」 远处河水里飘飘荡荡浮着半具尸体,青黑色的脑壳,尖尖的刺,两根虾须长长垂进水里。 而最让人心生寒意的是腰部仿佛被生生撕扯断裂的伤口——腹腔中的内脏被河水沖刷得苍白浮肿,上面咬着密密麻麻的小鱼和小虾,一眼望去仿佛什么恐怖片的现场。 崔殷眉头紧紧蹙起,「有人虐杀虾兵?」 这种伤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造成的,虽然经过河水的浸泡伤口已经变了样子,但崔殷还是能很明显地分辨出那是什么样的伤势——撕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就像随手撕开一张白纸一样,从腰部生生撕裂了一个人。 一部分内脏,比如肠子,从伤口处掉落下来,而另一部分还残存在腹腔和胸腔的内脏,也已经被水泡成了过分巨大且过分苍白的样子,甚至被河里的鱼虾咬得支离破碎,破破烂烂。 「虾兵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崔殷声音发沉。 虾兵蟹将,向来是龙王们的亲兵——而众所周知,龙王是生活在海中的。 这条根本不汇向大海的内陆河,究竟从哪里飘来的这半截尸体? 北司的表情也十分沉重。 龙宫虽然建在深海,但向来直属于天庭管辖。而龙宫中的虾兵蟹将,听起来好像是些不入流的背景板小喽啰,但实际上却是真真正正有编制的神仙。 作为龙王们的亲兵,每一位虾兵蟹将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是龙宫的主要防卫力量。 并且以身体坚硬和防御力高超着称。 能直接撕裂这样满身硬壳的虾兵的身体……显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陈浩的自杀原因还没找出来,河上游就飘来这么半截写满了秘密的尸体,饶是小崔判官也觉得麻烦大了。 「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在说什么呢?」刘威强极力远眺,也没看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抓着脑袋不明所以。 被他这么一打断,崔殷也放弃了更加深入的思考,随手指了一下方向,「那边,大概十公里之外,有半截尸体。」 刘威强:「???」 「哦,你看不到——倒也正常。」崔殷点点头,「我和小帝君也不是直接用眼睛看的。」 毕竟这十公里之间也有不少高楼之类的障碍物,虽然崔殷如果纯用目视也的确可以透过那些钢筋混凝土看到河里的尸体,但放着神识这么好用的手段不用,纯用目视——小崔判官倒也没那种为难自己的爱好。 「所以……到底是什么尸体,让小崔判官您这么警惕?」刘威强迫切地想加入对话,「和陈浩投河有关系吗?」 「倒也不能直接说没有关系。」崔殷思考了一会儿,「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什么关系。」 「要过去看看吗?」刘威强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 崔殷指尖敲了敲生死簿的封面,「也好。」 「去看看吧。」 【虽然但是,这种感觉好奇妙,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在说这些我们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前面的,你干脆就说当电灯炮的感觉很奇妙就好了嘛。】 【哎,小崔判官和小帝君两个人之间是越来越容不下我们喽!】 【话说,虾兵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啊?】 【像传说里那样,虾头人身?】 【就,之前小崔判官全息破案里面,那个人鲛的虾头版?】 【……就不能长得好看一点吗?】 【那人头虾身,你觉得好看了吗?】 【……还不如虾头人身呢!】 【所以说,要强度有强度,要颜值有强度,多是一种强度的美啊!】 【那要是用颜值换的强度,虾兵的强度不得爆棚?】 【说不定是个很帅的虾头,和一个很帅的人身呢?】 【请给我形容一下,什么叫很帅的虾头?是虾须比较长且粗壮,还是虾眼突出的比较均匀?】 【不是虾眼,是我瞎了眼。】 在还没切实看到那具死相惨烈的尸体时,直播间的观众们思路总是一路跑偏,拉都拉不住——当然,就算看到尸体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看不出死相有多惨烈,毕竟马赛克大法好。 马赛克大神,拯救一切看不得恐怖片的信徒。 刘威强开着车,听着崔殷手机里字正腔圆的某德地图播报,一路开向了尸体所在地。 同样什么也看不到,但秉持着好助理绝不主动探听私事的原则一直闭口不言的助理直到这时才发问,「这件事会和赤蛟的传说有关吗?」 崔殷食指摸着唇角,缓缓摇头,「不好说,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看不到异常。」 明明异常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发生,但却没有任何异常发生的条件——这才是最异常的。 第214章 尸体的变化 对所谓「异常」一窍不通,所有玄学常识全部来自崔殷直播间的刘威强:「小崔判官,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崔殷思考了一下,打了个响指,「你在屋子里看到了蟑螂屎,所以你确信屋子里有蟑螂——但你把整个屋子翻了一遍,却一只蟑螂都没有找到。」 「你是会觉得蟑螂屎的存在是假的,还是会觉得自己没找到蟑螂窝,实际上家里到处都是默默潜伏的蟑螂?」 刘威强:「……」 虽然懂了,但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啊啊啊,南方的孩子已经在怕了。】 【当你在屋子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你的屋子里已经有一窝蟑螂在繁衍生息了。】 【可怕!】 「这个形容是不是还挺贴切的?」小崔判官显然对自己花了三秒钟想出的这个比喻十分自信,「我比喻一直很可以的。」 【她喻可是吧?】 【所以说,地府也有蟑螂吗?不是吧,小强真就这么顽强?】 【或许地府的是地府蟑螂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通俗易懂。】 「地府当然也有蟑螂,」崔殷看到弹幕后表情有些莫名,「虽然被叫成小强,但也不代表它们不会死啊?死了的蟑螂到了地府,就是地府的蟑螂嘛。」 「当然了,真正地府的本土物种也有类似蟑螂这种习性的昆虫,这个就不多介绍了——毕竟我只是个判官,倒也不是真正的生物学家。」 【所以,万物有灵为什么要包括蟑螂、苍蝇和蚊子在内啊!】 【笑死,我也觉得要保持生物多样性——但是蟑螂、苍蝇和蚊子去死!】 【你们不要这样啊!道仙人的跟班们会哭的!】 【老苍是吧,苍蝇的幼年形态成精了是吧?】 刘威强的车开到目的地时。弹幕正在讨论究竟是蟑螂成精比较难以接受还是人变成蟑螂比较难以接受。 得出的结论是,哪个都很难接受。 崔殷:「……」 讨论了和没讨论一个样子。 下了车之后,即便是肉眼凡胎的刘威强也已经能够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那半截飘在河中的尸体了。 正是晚秋,河边的落叶飘飘荡荡落在水面上,一片半绿不绿的大叶子被秋风扯着,生拉硬拽似的砸在尸体的脸上,盖住了半张被水泡得发白浮肿的下巴。 而一双眼球鼓胀突出的眼睛,却依旧死不瞑目地瞪着天空,僵木硬白,眼白中是青黑的血丝。 「咦?」北司发出一声低低的疑问。 刘威强被这半截尸体噁心得有点受不了,急忙扭过头,将视线对准了白嫩精緻的小帝君,没话找话地发问,「小帝君,是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看到的时候,尸体应该是面朝下的。」北司指了指如今仰浮在水面上的尸体,「而且,刚刚他身上的虾兵特徵更加明显。」 如今这半截身子已经完全是人类的样子了,而刚刚崔殷和北司远远看到的时候,对方头上的虾须、尖刺、壳之类的生物特徵还十分明显。 正常的尸体,是不该有这种变化的。 和妖怪或者神仙死后会变成原型的民间传说不同,妖怪以及神仙们死亡时的状态就是尸体的最终状态,并不存在死后恢復原型的「设定」。 而虾兵在水中一般都保持着部分虾型特徵,最常见的就是虾须、尖刺和硬壳——这些既是虾兵们身份的体现,也是切实的攻击和防御手段。 因为头顶长着一根尖刺(甚至部分尖刺还有毒),所以攻击手段其中之一就是铁头冲撞的虾兵不在少数——总体作战方式就是闷头冲过去,尖刺捅破敌人胸口就算胜利,要是对方防御层比较厚,那就再想其他办法。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崔殷也注意到了这种种变化,颇为头疼地嘆了一口气,「小帝君,您觉得怎么会这样?」 北司沉默不语,显然一时也没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和瞥了一眼就完全不敢再看的刘威强不同,陈浩的助理显然是个职业精神大过天的「勐士」,虽然无框眼镜下的一张脸也因为直面惨澹的情景显得有些苍白,但至少目光还是死死盯在河中漂浮的尸体上的。 甚至还能很有探索精神地问上一句,「如果河中真的封印着赤蛟,它会杀死虾兵,并且引诱陈总投河吗?」 崔殷也打不了包票是有关或者无关,「虾兵是神仙,归天庭管辖——」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刚好勾陈大帝和贪狼星君也在华国,这倒是一件巧事。」 贪狼星君正在处理莱克斯案件的后续事宜,崔殷便干脆把电话打给了勾陈大帝。 「虾兵的尸体?」接了电话的勾陈大帝语调微微上扬,显然也很惊异,「被撕成了半截出现在内陆河里?」 几个不可能的因素都凑在一起,勾陈大帝沉吟片刻,「之前调查莱克斯一案时,天庭翻阅了整个南斗生死簿,当时并没有发现意外死亡的虾兵……」 「想必是在这几天出事的。」 崔殷微微挑眉,「南斗生死簿中也没有异常神仙的显示?能把虾兵直接撕成两截,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而且这具尸体上面没有怨气、厉气和鬼气之类的气息,」崔殷说着,顿了一下,「巧的是,我是为了追查一起疑似自杀投河案件才发现的尸体。」 「而那个投河的人,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勾陈大帝很快理解了崔殷的意思,「你怀疑是连环作案?」 刚刚处理过莱克斯这个连环好几百年大案子的小崔判官脸都垮下来了,「我是那么怀疑的——但我希望我猜错了。」 「非常希望。」 虽然一身气质仿佛阳光普照,让普通人看了就心生无限好感和亲切,但切开之后白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红的勾陈大帝微笑起来,和煦的嗓音却充满绝情,「根据墨菲定律,你不想接受的那个答案,很有可能是真的呢。」 第215章 背后中数枪但死于自杀 的确知道自己在来到华国之后运气就不太好的小崔判官:「……」 说她会倒霉就直说,何必还要用墨菲定律来佐证? 除了显得她这个倒霉判官倒霉得比较有科学依据,还有其他什么作用吗? 没有。 「小崔判官给我发一个定位,我直接过去看看吧,在天庭神仙这方面,我了解的还要更多一些。」勾陈大帝不动声色地嘲笑了一下最近运气不怎么样的崔殷,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转移了话题,让崔殷无数句想吐的槽都憋进了肚子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崔殷:「……」 「好,勾陈大帝尽快过来。」 看在勾陈大帝其实和外公东岳帝君同辈份,虽然顶着一张少年脸但实际年龄不知道有几个她的份上,崔殷决定稍微「尊老爱幼」一下,不再和对方计较刚刚那句明晃晃的嘲笑。 勾陈大帝正准备循着定位「飞」过来,用的方法是十分符合广大仙侠爱好者幻想的腾云驾雾大法。 速度极快,并且可以遵循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则,顺带着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是长途旅行的不二之选。 「那具尸体……就那么漂着?」刘威强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也没敢再往河里瞟上第二眼,只能一只手捂着眼睛,侧头问崔殷,「不用捞上来,或者报个警什么的?」 显然,当初崔殷勾了他楼上害他患病的夫妻两个的魂,转手就打110报警的操作给这位年轻人留下了深刻影响。 以至于在知道崔殷是地府判官之后,看到尸体最先想到的还是报警。 「虾兵属于天庭神仙籍贯,」崔殷随口解释了一句,「虽然尸体是在华国境内被发现的,但考虑到勾陈大帝此时就在华国,以勾陈大帝为主,特事局辅助的方式处理案件是个很科学的选择。」 【又到了熟悉的小崔判官说科学环节。】 【什么《外国人在华死亡后的处理程序》!】 【虽然但是,为什么是要特事局管,而不是警察管啊?】 【前面的,特事局也有执法权啊,不一定非要是警察的。】 【没错,一部分特事局的探员也是有警察证的,和我们平常接触到的警察是一样的。】 【专事专办吧,毕竟大部分警察还是没有处理这种事件的能力的。】 【讲个真事,最近很多刑警已经开始配备有关玄术方面的防具和武器了。】 【所以玄术灵异之类的真的要放开了是吗?】 【我们现在能听到「特事局」这三个字,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被消音,你说呢?】 【总之就是,虽然还没有官方通知,但舆论上已经开始试水了。】 【我那个从来不上网,看电视只看新闻频道的老父亲昨天晚上都问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了。】 【在不知道世界上有鬼的时候,总觉得身边一个鬼都没有,知道世界上有鬼之后,看什么都像是鬼。】 【前面的倒也不必这么想吧,鬼和人也没什么区别,看多了小崔判官的直播不就会这么觉得吗?】 【的确,人类的所有恐惧都来自未知。】 【不,还有当量不足。】 【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南无加特林菩萨是吧?】 【的确,你看小崔判官,她怕过什么鬼啊神啊的吗?】 【……咋说呢,小崔判官就是神仙,那当然是不怕了!】 勾陈大帝腾云驾雾过来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十几秒钟的功夫,一朵软白的云彩就停在了崔殷等人的头顶。 阳光顺着云彩的缝隙洒落下来,晕染出一种几乎透明的柔软光感。 而少年体型的勾陈大帝就盘腿坐在看起来轻飘飘的云朵上,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几个人。 「哇——」刘威强张大了嘴,充满感情地感嘆了一声,「真好啊,我要是有这个功能,就不用担心上班迟到了。」 【笑不活了,这个功能果然是打工人能想出来的。】 【我也想打个云彩直接上班啊!每天在路上堵都要堵死了。】 【滴滴打云是吧?】 【话说,未来玄术真的普及开了,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做个云彩观光车来着,毕竟护符都可以卖了。】 【腾云驾雾·体验版?】 【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再体验一下瞬移什么的?】 直播间的观众们陷入美好的幻想,勾陈大帝也已经看到了河里漂着的尸体,原本还笑盈盈的少年人脸庞上露出一点严肃,「你说之前尸体不是这样的?」 崔殷点点头,指着河里仰浮的被泡胀了的尸体,「之前虾兵特徵很明显,而且是面朝下——一路上我和小帝君都在关注这具尸体,但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能导致尸体变化的情况。」 「我们甚至没办法断定尸体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产生了变化。」 这其实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小崔判官和小帝君两个人盯着一具尸体,基本上不应该出现这种「没注意到」的可能性。 但现实摆在这里,小崔判官也只能假设是有一个极度善于隐匿和反侦察的神仙大佬,在崔殷和北司两个人的重点关注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了尸体。 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勾陈大帝单手托着下巴,双眼中有白色的光芒星星点点闪烁着,显然在仔细观察河中的尸体和周遭的环境。 而意外但也不那么意外的结果是,三分钟后,勾陈大帝摇摇头,语气有些沉重,「我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那半截尸体,仿佛就该以那样的姿态在河里漂着一样,没有半点突兀地出现了,又没有半点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甚至连那道生生撕裂的伤口,也仿佛天然就生长在尸体上一样自然且正常,似乎是这位死去的虾兵毫无徵兆且毫无预谋地自然断裂,没有任何外力施加,也没有任何所谓的兇手——总之,死因已经摆在了众人眼前,但死者却好像和这个死因相处得十分和谐,找不出半点问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颇有种「背后中数枪,结果死于自杀」的荒诞感。 第216章 反向催婚 半具莫名其妙漂在河里的尸体,甚至在死之后还变了个样子。 要不是直播间不能出现r18场景,崔殷是真的很想给还有心思讨论虾兵到底好不好看的观众们播个恐怖片。 连特效都不需要,恐怖氛围直接拉满的那种。 「对了,之前助理和我说过这条河还有一个关于赤蛟的传说,」崔殷望向勾陈大帝,「传说中是四百年前一位神仙封印了为祸人间的赤蛟,以一座石桥将其镇压在这条河里。」 「我没在这条河里看见什么赤蛟,」崔殷说着,抬手指了指远处石桥的方向,「勾陈大帝知道这件事吗?」 勾陈大帝摸了摸略长的颈发,「封印了赤蛟的神仙?」 作为协助玉皇大帝执掌整个天庭,并且主持天庭所有兵戈之事的神仙,勾陈大帝对神仙们的人事关系了解不多,闻言也只能摇摇头,「这种事情还是要问掌管生死簿的东华帝君。」 于是当「留守老人」东华帝君再次收到外孙女的联繫时,开篇就被小崔判官公事公办的「大外公,我需要借用一下南斗生死簿」痛击了。 「我以为小殷这次联繫我,是终于想到我这个大外公,想和大外公来撒撒娇,」东华帝君嘆了口气,「原来只是因为有公事求我吗?」 崔殷:「……」 实话实说,很想推荐这些老大岁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眼馋,偏偏自己不生孩子的老年单身人士尽早找个对象。 一两个长辈热衷于玩儿孩子已经够让孩子头疼的了,结果头顶上七大姑八大姨的有十几个排着队等着玩儿孩子…… 说实话,孩子的压力也很大。 「大外公什么时候能给我找一个大外婆啊?我还想抱舅舅呢。」崔殷果断开口反击。 东华帝君:「……」 别问,问就是反向催婚催娃,效果拔群。 「借用南斗生死簿做什么?」实在不想再被外孙女催婚的东华帝君深深地吸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崔殷便给他简述了一遍这里发生的事情,顺便解释,「神仙们的种种手段我了解的也不多,我怀疑是不是有些封印术法我不知道,因此错过了赤蛟被封印的位置。」 「勾陈大帝不是在华国吗?」东华帝君语调一扬,「他没给你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建设性」三个字被东华帝君狠狠地强调了一番,显然是意有所指。 一直在旁听,终于被这特意强调的三个字戳中了心事的勾陈大帝:「我!是个!武将!」 「武将不需要知道敌人到底用了什么邪法,只要把敌人砍死就行了!」 一向和煦温和的娃娃脸大帝终于怒了。 作为天庭真真正正的二把手,勾陈大帝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别人说他辨别术法的能力不行——虽然这的确是个事实。 武力值在天庭金字塔尖尖上的勾陈大帝是个实打实的「文盲」。 大概是天赋太过惊人,从小就显露出无与伦比武学天赋的勾陈大帝一直被斗姆元君往武将方面培养。 而且效果卓然。 虽然有着一张俊秀和煦的娃娃脸,但勾陈大帝当年也是一个人连挑十位堕神而胜之的箇中好手,是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真正的武将。 ——虽然还是个「文盲」。 所谓的文盲倒不是勾陈大帝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而是他在判断术法上先天就不怎么开窍。 如果武力值满分是一百分,勾陈大帝能打到一百二,而辨别和判断术法满分是也是一百分,勾陈大帝就能倒扣二十分搭在武力值上。 毕竟是连破邪符和雷击符都分不清的终极术法盲。 「武将怎么了?我弟弟也是武将,他就认识术法呢。」东华帝君呵呵呵地笑了三声。 勾陈大帝暗暗磨牙:「等我回去一定要放狗咬你!」 莫名成了一个无情联络工具的崔殷:「……」 原来天庭的神仙们也是这样热衷扯头花的吗? 当初她每天抱怨地府那些叔叔婶婶天天扯头花,不如天庭效率高……原来是错怪他们了吗? 但是到底为什么,连在记忆中一向和蔼可亲的大外公都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爱好啊? 还有,勾陈大帝不是个和煦温和的好前辈吗?怎么也变成这种奇奇怪怪的设定了? 忽然觉得自己身边普通人实在太少的崔殷默默向后撤了两步,并且把手机留在了原地。 【笑死我了,天庭两位大人物自己吵起来了可还行?】 【我以为勾陈大帝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也能满分笑容的人设,原来也是会炸毛的吗?】 【之前勾陈大帝劝慰陶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十分靠谱的大人物来着……】 【总之进了小崔判官直播间的都会谐化是吗?】 【那种事情不要啊!】 【不过想一想也挺合常理的,要是不死不灭的神仙每天都苦大仇深的……那也挺吓人的啊!】 【可不是吗,那天抑郁了心情不好抬手灭个世什么的,就问哪个遭得住?】 【嘶,求别提,太吓人了。】 【神仙玉玉症是吧?】 【就很想说,希望各位大佬们还是谐一点吧,谐点好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将两位天庭大佬留在原地,崔殷侧过头去看刘威强和助理,「你们两个如果想回去照顾陈浩也可以先回去,他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目前陈浩的事件还无法断定是否和地府有关,但如今河里漂着这具尸体却已经确定了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出的案子,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刘威强也能理解崔殷的意思,只是还有些不甘心,「这条河一点问题都没有吗?陈浩平时是很少来这边的,他家和公司都在城市的另一头,到这边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呢。」 崔殷又往河里看了两眼。 河面上漂着的尸体一动没动,河两岸长着的行道树也一动…… 崔殷忽然一怔,「小帝君,有点不对劲!」 她下意识把小帝君护在身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河边的环境,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第217章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北司被崔殷这突然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小崔判官,怎么了?」 「小帝君不觉得很奇怪吗?河边的树一直在落叶,」崔殷手里持着勾魂笔,声音十分严肃,「一直在落叶。」 刘威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是秋天,一直落叶不是挺正常的吗?」 反倒是陈浩的助理很快意识到了崔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小崔判官是觉得……落叶太多了?」 秋天落叶是常态,但要是树上的叶子一直匀速飘落,既不加速也不减速,既不增多也不减少,就只是恆常地、均匀地、永不停歇地掉着叶子…… 「是幻境吗?」北司微微皱起眉头,「但我们还在和外界交流,怎么会?」 崔殷也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可以与外界交流的幻境,所以——」她的目光望向还在絮絮叨叨传出东岳帝君声音的手机,眼神一凛,「所以,对方有可能只是这个幻境用来迷惑我们的假象。」 这种事情倒是很常见——毕竟所谓的幻境就是迷惑人让人沉浸其中忘记现实世界的,而虚构出一个能与人正常交流的人物可以称得上是一切幻境的基操了。 有不少民间传说中失去爱人的人在幻境中看到「起死回生」的爱人,即便最终认识到自己身处幻境,也因为对爱人的爱而选择沉溺其中。 这种事情哪怕在现实中也发生过很多次,地府甚至为此做过一次专题普及,为的就是让很多地府鬼界堡常驻居民警惕幻境欺骗。 「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幻境的?」崔殷皱着眉,有些困惑。 无论是作为地府判官的她,还是作为酆都大帝的北司,其力量中都有破除虚妄、直面真实的能力,一般的幻境根本无法困住他们,至于想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幻境中而不自知,那就更难做到了。 对方显然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神仙。 「幻境?」听到崔殷和北司的谈话后,勾陈大帝看看面前的手机,又看看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的摄像头,表情凝重,「但是……你直播间的弹幕还在滚动。」 「在正常运行。」 崔殷也看到了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弹幕。 【什么幻境?小崔判官忽然好严肃啊!】 【之前幻境中不是也能直播吗?就是孤儿院的那次。】 【对啊,那次我还看了全程呢,小崔判官为什么说没见过可以和外界沟通的直播啊?】 【人都傻了,别吓我啊,我胆子可小!】 【真不是忽悠人的吗?】 【以小崔判官的武力值,不至于进了幻境都不知道吧?】 【武力值和判断自己进没进幻境有关系吗?】 【前面的,有勾陈大帝做例子,你说有没有关系?】 崔殷沉默着,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小崔判官?」刘威强表情慌张,「您……您别这个表情啊,我看着瘆得慌。」 「如果我们真的进入了幻境,那制造幻境的人想做什么?」助理推了推无框眼镜,一张飒爽的脸上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总不可能无缘无故让我们进入幻境,一定是有所求的。」虽然紧张,但一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反而要在混乱的思绪中分析出些什么的助理重复了一遍。 小帝君剔透的桃花眼中有金色的鎏光一闪而逝。 薄蒙的雾气中,成年体的酆都大帝缓步迈出。 鸦羽般墨色的长髮缓缓披落,越发衬得脂玉般的肌肤洁白无瑕。 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眼角微挑,纤长浓密的睫羽在眼底勾出一道阴影,眼尾微红晕染,缱绻且雍然。纤眉细长,鼻樑高挺,薄唇润泽。 一袭黑色法袍,墨色为底,暗金龙纹内蕴其上,层层叠叠的袍袖上流转着淡淡的金晕。 「很奇怪,」成年体的北司缓声开口,「即便是这样,本君也看不出幻境所在。」 恢復法相法身的酆都大帝在侦破虚妄这方面理应是无往不利才对。 崔殷目光在河中漂着的尸体上反反覆覆扫过,「要么,我们先把尸体捞上来看看?既然幻境中有这么半截尸体,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出现的。」 幻境中不应该存在无缘无故出现的事物,凡是出现的,必然有其理由。 北司点点头,「这个幻境中,尸体的存在的确很突兀。」 「小崔判官,你觉得……我们是在您打电话之后才进入幻境的?」刘威强在听到崔殷说要捞尸体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十分从心地往能带给他十足安全感的小崔判官身边靠了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崔殷望向他,「你有不同的意见?」 刘威强快要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旁的勾陈大帝一眼,声音越发微弱,「我就是觉得,那个云彩,一下子飞过来……」 「是不是也有点可疑啊?」 他的话音刚落下,勾陈大帝的视线便扫了过来。 吓得刘威强「噫」了一声,差点倒蹿出去五十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说说,嘿,随便说说……」 「您看我这个嘴……」刘威强差点要自掌嘴巴了。 勾陈大帝却笑得十分和煦,「你说的没错,我这样突然出现的人,的确很像是幻境中的虚影。」 「现在我们都无法分辨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假,所以,你要我怎么自证清白呢?」 漂浮在一旁空中的屏幕上还在飞速刷着弹幕。 【真的,想不到怎么分辨哎!】 【这什么「缸中之脑」的困境啊!】 【《黑客帝国》的红药丸和蓝药丸是吧?】 【啧啧,你掉的是这颗回到现实的红药丸,还是这颗留在虚拟世界的蓝药丸呢?】 「无论勾陈大帝您是真是假,」崔殷瞥了一眼不断刷新的弹幕,语气凝重,「至少现在的直播间,以及直播间中的观众,都是假的。」 在她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疯狂刷新的屏幕突然一滞。 刚刚仿佛还在正常运行的直播间骤然黑屏,而后,一行红色的大字缓缓出现在屏幕正中间。 【真聪明,那么,猜猜看,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第218章 网络喷子 崔殷盯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屏幕,眉头缓缓皱起。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很多年没遇见过这么嚣张的犯人,小崔判官一时竟然觉得有些新奇——不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很强大,而是因为对方的胆子够大。 毕竟一般人都知道,小崔判官不是好惹的。 敢这么来老虎头上拔鬚子的,这位也是少见。 「你真觉得把我们困在幻境中就能怎么样了?」崔殷挑起唇角,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早餐。 【哎呀,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那排红色大字扭曲着变换了字迹,仿佛蠕动的虫芽,又好像半凝固的血迹。 崔殷:「???」 什么网络经典用语? 到底从哪里看出她急了的? 她到底有什么好急的? 就算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进入了幻境,但以小崔判官的武力值,就算进入了玉皇大帝亲手编织的幻境也能自保,她到底为什么会急?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地府文官的战斗力啊。」小崔判官摇摇头,嘆了口气。 【典,典中典,建议选入教科书捏!】 崔殷:「……」 忽然就意识到了为什么正常人不能和傻子交流——傻子了解不了正常人,正常人也无法了解傻子,傻子不能变成正常人,但傻子可以把正常人变成傻子。 精神污染就是这么从下到上且不可逆。 和这种网络用语入脑的犯人实在是无法交流。 「它说啥呢?」刘威强最开始目睹直播间忽然崩溃,一行血字出现在屏幕上时怕得心尖尖都在乱颤了——毕竟这种场合看起来实在太经典恐怖片,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屏幕里爬出一位头髮噼头盖脸的贞子。 然而在血字几次扭曲重组之后,本来应该更加恐怖的氛围瞬间就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无语感——仿佛对面是个十二三岁刚学了点网络用语就在网络上大肆对线的小学生。 不仅怎么都恐怖不起来,甚至隐隐还有些好笑。 崔殷也觉得再和屏幕后的人对线自己也就成了傻子,干脆地摇摇头放弃争辩,「不用管它,我们先查尸体。」 「小崔判官,您不需要确定我们是不是幻象吗?」陈浩的助理推了推无框眼镜,沉声发问。 崔殷瞥了她一眼,颇为随意地耸耸肩,「你能自证吗?或者给我一个证明你们不是幻象的方法?」 助理一怔,沉默了良久才摇摇头,「我不能——甚至我也无法证明您不是幻象。」 「那不就结了,」崔殷神情散漫,「既然谁都无法确认,那就不要浪费时间在无谓的猜忌上。」 「再说,」小崔判官的目光在助理、刘威强和勾陈大帝上一一划过,「你们几个加在一起我也能自保,费那个心思去猜谁真谁假有必要吗?」 之前小帝君看恐怖片的时候,崔殷偶尔围观过几次,对其中不少主角团的操作表示无法理解——就因为恶魔或者厉鬼可能附身在主角团其中一个人身上,一大帮子人就能内斗到减员超过半数。 既然知道猜忌链一旦形成就很难斩断,那最开始就不要形成猜忌链不好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小崔判官有控制住在场所有人的自信,所以才不担心任何人对她背后捅刀子。 就算是真·武官勾陈大帝,小崔判官也有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且不败的信心。 勾陈大帝笑容和煦,「的确,在这种情况下内斗是最无意义的行为,说到底谁真谁假都不重要,只要找到幕后黑手破除幻境,自然就会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眼见崔殷已经往河边走去,刘威强十分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小崔判官,虽然我是个成年男性,但……我怕我过去帮忙的时候吐在尸体上,就不逞那个强了。」 崔殷:「……」 从心的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她本来也没准备让人帮忙,作为一个如今已经「略懂」玄术的判官,她所谓的把尸体「捞」上来自然也不会是真的在河边拿杆子把尸体捞上来。 感谢玄术的进步,让小崔判官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轻轻松松把那半截尸体完好无损地带到岸边,甚至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头。 然而就在崔殷准备念咒时,站在她身边的北司先动了手。 或者说,动了嘴。 「上岸。」 酆都大帝的嗓音如大提琴般沉蕴华贵,又带着金属般冷淡自持的冰凉锐意。 在「岸」字落下时,原本漂在河中的尸体瞬间便消失在原地,而后又一种牛顿棺材板都要压不住的速度出现在了崔殷面前。 那半截泡得破破烂烂的尸体就漂浮在半空中,和崔殷鼻尖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指宽。 崔殷神情诡异地看了一眼北司,「帝君,您这是?」 是对自己这个阴律司判官不满意了? 何必这么夹带私货呢? 北司也有点茫然,显然原本是没准备让尸体和崔殷来个如此近距离的贴面礼的,在他虽然面无表情但莫名显得十分慌乱的「指挥」下,这半截「违章停车」的尸体终于在合适的位置进行了「倒车入库」。 尸体摆在河边将近两米宽的坝石上,崔殷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和漂在河中的时候没什么变化,除了原本咬在尸体腹腔脏器中的小鱼小虾因为骤然离水在坝石上疯狂蹦跶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崔殷摸了摸下巴,「就算离得这么近也感觉不到一点奇怪的气息,总不可能真的是被普通人杀死的吧?」 虽然科技的力量也不是做不到生生撕裂一个人,甚至某些力大砖飞的机器足以撕碎一个肉体理论上比钢铁还坚硬的虾兵,但真的有虾兵会配合到主动被这种看起来就很不妙的机器撕裂吗?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北司也在仔细地观察尸体,并且用食指指尖轻轻蘸取了一点尸体腹腔中被泡得乱七八糟的脏器分泌液体,「至少他的死因应该和地府无关。」 作为酆都大帝,北司下定的这个结论至少在如今的情况下已经可以称作是绝对的权威了。 第219章 关于幻境中的食物能不能吃 崔殷向后退了一步,给过来检查尸体的勾陈大帝让了个位置,听到北司的结论后不由得点点头,「地府常见的那些会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气息都不存在。理论上应该可以排除地府中的鬼魂或神仙作案了。」 当然,只是理论上排除。 因为谁也不知道犯罪分子们会不会有什么新的隐藏身份的发明和技术——毕竟在作奸犯科这方面,有些自诩「超级罪犯」的人简直比最热忱的学者和最虔诚的信徒还要孜孜不倦,百折不挠。 属于是愿意用一辈子「践行」自己犯罪「理念」的奇葩。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粉碎他们的理念。 比如小崔判官就曾经遇见过一个邪典入脑的厉鬼,把「赐予生灵死亡是赐予他们荣光」吸菸刻肺,整天神神叨叨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彻大悟的明白人,搞出了好几起杀人案。 案子捅到崔殷面前,对付这类恶徒从来不手软的小崔判官当即把人拉到了ai构建的全息世界,在里面给对方演绎了她三百年来收集到的生灵一万零八种死法——亲身授课,保证对方得到全方位的、真实的、没有丝毫遗漏的体验。 演绎到第一百三十七种的时候,那位自诩「为生灵赐予死亡荣光」的厉鬼就哭着嚎着不想死了。 「所以说嘛,自己意外死亡嘎嘣一下就没了,不觉得死的时候多痛苦,就觉得死亡是件好事,」小崔判官拖死狗一样把瘫在地上的厉鬼拖出全息世界,笑眯眯地让鬼差把人带到无间地狱服刑,在对方临走时还不忘贴心提醒,「总要自己体验一下痛苦的死亡方式到底有多痛苦,你说是不是?」 厉鬼:涕泗横流地连连点头。 总之,这种自觉掌握全体生灵生死大权,承担着这个世界独一无二重任的中二黑化犯罪分子层出不穷,有那么一些的确会研究出点新鲜东西——比如刚刚被捉拿归案的莱克斯。 他就通过以肉体为傀儡的方式害了不少人。 而这种新型作案手段,往往在最初是无法被人发觉的,大部分情况都是同类型的案件积累出了多起,并且因为成为连环案件而引起了足够的重视,在经过多方面的调查后,才能找到兇手。 甚至大部分情况不是先找到作案手法而后通过作案手法确定犯人,而是通过一些其他侧面途径确认犯人,在犯人落网之后才查清了新型作案手法。 判官府就有一个从崔钰还是判官的时候就流传至今的笑话,每每有新鬼差入职时就会被老鬼差翻出来讲给新人听——那段时间地府还没进行科技改革,各种断案手法都不完善,鬼界堡有个鬼魂找到了一种可以隐藏气息的野草药,并靠着这种野草药偷遍了邻里邻居。 而最终,这位鬼魂落网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家所在的一整条街都被偷了,除了他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鬼差们的确直到把人抓住时都没意识到对方究竟是怎么隐藏自己的,但这并不耽误鬼差们大喊着「地府,开门」踹门而入把人制服在地。 勾陈大帝在检查尸体,刘威强则凑到了崔殷身边,小心翼翼地发问,「小崔判官,在幻境里……可以吃饭吗?」 崔殷:「?」 「我……我听说很多冥界啊,黄泉啊之类的地方,吃了那里的食物就回不到阳间了……幻境不会也是这样的吧?」刘威强表情为难,「但是,我是真饿了……要是很快就能破除幻境出去还好,要是得在这里面带上十几二十天的……小崔判官您可能没事,但我们这种肉体凡胎的,可该怎么办啊?」 刘威强说着,指了指自己和陈浩的助理,显得十分忧虑。 崔殷沉默片刻,「如果吃了冥界或者黄泉的食物就不能回到阳间,难道那些地方的鬼魂都是一次性的吗?」 「他们不要轮迴的吗?」 刘威强明显愣住了。 显然,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说,多思考,少盲从。」崔殷语重心长,「别被人骗了还乐颠颠帮人数钱,当初质疑我假算命时候的自我思考能力呢?」 刘威强:「……」 好好的一个小崔判官,怎么这么喜欢鞭尸呢! 「所以,在幻境里吃东西也没事?」刘威强已经开始四处扫视周围的店铺,准备填填肚子了。 「那我劝你最好不要,」崔殷笑眯眯地开口,「毕竟在这种可以混淆人的认知的幻境中,你也不知道自己吃进嘴里的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是单纯的泥巴之类的脏东西还好,要是里面混着毒药什么的就麻烦了。」 刘威强:「!!!」 蠢蠢欲动的目光瞬间收了回来,乖乖盯着地面一动不敢再动。 「饿了的话可以吃两块糖,」助理听见了崔殷和刘威强的对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两粒白桃味的水果糖,「虽然杯水车薪,但有总比没有好。」 刚刚听了一耳朵泥巴和毒药的刘威强一时没敢接,眼巴巴看向崔殷,「小崔判官……」 崔殷看了那两块糖一眼,「放心吧,不是毒药。」 刘威强依旧有些犹豫,看看崔殷又看看助理,「真的?」 「真的,不是毒药也不是泥巴。」崔殷又重复了一遍。 助理的手依旧对着刘威强摊开,上面摆着两颗粉色包装纸的糖果,外包装颇为精緻靓丽,正中央画着一颗水嫩欲滴的白桃。 「那……谢谢你了啊。」刘威强从助理手中拿了一块糖,却也没直接吃掉,「我现在还没那么饿……我等等再吃啊……」 助理便又将手掌往刘威强面前送了送,「还有一颗。」 「不用了不用了,万一你也饿了呢,我要一颗就已经很好了。」刘威强连连摆手。 助理的手又在原地停了两秒,才终于缓缓握拳收回口袋,另一只手推了推无框眼镜,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我不饿,你想吃可以向我要。」 刘威强挠挠头髮,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哎,多谢哈,多谢多谢。」 「不用谢。」助理摇摇头,晃动颈部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上一个动作的复制粘贴。 第220章 来自东海龙宫的藻类 「我没发现尸体上有什么问题,」勾陈大帝对着坝石上摆着的半截尸体看了又看,到底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以他对术法的判断,得出这种判断也是理所当然的,在场的人都丝毫不意外,「不如……我们把尸体解剖了看看?」 崔殷显得很震惊,「你有法医资格?」 勾陈大帝十分义正词严地摇头,「没有——小崔判官你作为阴律司判官,难道没有辅修过法医学吗?」 「……我一个判官,为什么要辅修法医学?」 统掌天庭所有兵戈之事的勾陈大帝和掌管地府阴律兼统管判官府的小崔判官一时面面相觑。 两个人眼里流露着相同的信息鄙夷——你连个法医资格证都没有,你多丢人啊! 「这具尸体……」反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北司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是不是有些奇怪?」 崔殷一愣,「哪里奇怪?」 她刚刚也算是盯着尸体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除了那道撕裂的伤口之外,尸体一切寻常——不管是被水泡得苍白臃肿的平平无奇的脸,还是十分契合正常虾兵身体构造的上半截身体,甚至身体内部的已经残缺不全的器官……总之都很符合被撕裂身体而死,且死后被泡在河里的状况。 作为一个非法医专业的判官,崔殷能得出的结论也就仅此而已了。 「尸体伤口上,为什么会有海中的藻类?」北司修长的指尖点在巨大撕裂伤口的一处,从极为隐蔽的位置蘸取了一点绿色的海藻,展示给崔殷看,「本君听平等王讲过,这种藻类只在海中存活——甚至如今只有东海龙宫的海域里有少量分布。」 「东海?」崔殷一挑眉,「所以说他的死亡位置是在东海,或者说,至少在被扔进这条河之前,他的尸体曾经在东海漂流过?」 北司点点头,「我猜是这样的。」 崔殷指节一下一下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这样啊……」 她原本还在低头观察尸体,忽然间便转头看向依旧维持着成年形态的北司,「帝君,您一直维持着成人形态没关系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北司被她的突然发难问得愣了愣,接着才缓缓摇头,「在幻境中,本君可以一直维持法相法身,而无需担心法力消耗。」 崔殷便又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这样啊……」 两次的声调都没什么变化,尾音拉得长长的,仿佛别有一番深意。 「东海,是华国海域的那个东海吗?」刘威强从助理那里拿了糖回来,听到崔殷和北司的对话便急于参与其中。 崔殷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摇头,「差不多,但又不完全一样。」 「天庭和地府所谓的东海往往是指东海龙宫,」崔殷简单介绍了一番,「由东海龙王敖广统掌东海龙宫。」 「东海龙宫虽然地处东海,但却不完全是人类所称唿的东海——简而言之就是,东海龙宫处在东海之中,但普通人以正常手段并无法探知和到达东海龙宫。」 看过不少小说还完整不落地看过小崔判官直播的刘威强瞬间懂了,「类似小世界的那种?」 崔殷摆了摆手指,「不完全是——天庭和天堂等『天外天』所处的位置才是真正的小世界,它们与现实世界并无对应关系,无法以真实坐标标识小世界的位置,用玄幻或者科幻一点的说法就是,小世界独立于现实世界的空间之外。」 「而东海龙宫,它就地处东海,和现实世界是有对应关系的,只不过它藏在现实世界的空间褶皱里,因此无法以正常手段直接前往。」 说到这里,崔殷停顿了一下,「东海龙宫的存在方式和幻境其实有些类似——或者说,东海龙宫最初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稳定的幻境,只是后来被东海龙王以种种手段固定为现实了而已。」 「?!」刘威强颇有些傻眼地看看崔殷,又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平放在坝石上的半截尸体,长大了嘴半天没能合拢,「所以说……我们所处的这个幻境,和东海龙宫有什么关系吗?」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毕竟尸体上找到了只有东海龙宫才有存活的海藻,崔殷又提到了东海龙宫也是个幻境…… 崔殷摊开手,耸了耸肩,「目前我们所说的都只是猜想——猜想,没有证据。」 「但是……」刘威强有些不死心地强调了一遍,「都是幻境,而且你们这么厉害的人都看不出问题……」 「东海龙宫之所以会从幻境变成真正成型、与现实别无二致的龙宫,是因为最初制造龙宫幻境的是深海中的蜃神,」崔殷解释,「蜃神从远古开始修炼,其制造的蜃境早已拥有了一部分化虚为实的能力。」 「而东海龙王敖广在此基础上又用了种种天材地宝稳固这个巨大的蜃境,用了将近百年才将东海龙宫稳定下来。」 「在这百年间,东海龙宫所在的海域异变不断,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异常——」崔殷指了指周围并不算僻静的环境,「显然,在这么一个城市内部,不可能存在长时间异变且无人察觉的可能。」 「所以,这里依旧是个幻境,不可能被固定为现实。」 刘威强肉眼可见地颓废了一点,「既然是幻境,您和诸位大佬不应该一点发现都没有啊?」 崔殷:「……」 你这话说的我没法接.jpg 小崔判官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幻境,为什么自己一点发现都没有。 「总不能是蜃神来到陆地上了吧?」崔殷低声念叨。 以活在东海海沟底部那位蜃神的功力,全力施展创造出的蜃境的确可以让她、小帝君以及勾陈大帝都找不到异常,但…… 先不说那位活了几万年的蜃神到底有多懒散,单说以对方万事万物不在心的态度,怎么想也不可能特意来到华国内陆,就为了把她们这一群人困住,然后以网络用语加以侮辱智商吧? 除非是对方活得时间太久,硬生生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以至于痴呆到性格都大变了。 第221章 蜃神 在小崔判官的记忆里,蜃神是个懒到连翻个身都嫌麻烦的大贝壳。 崔殷一百岁时,学校布置了一个由父母带着孩子春游参观的家庭作业。 当小崔殷把这个家庭作业告诉家里惯常不靠谱的老爹崔钰和大部分时间靠谱但偶尔比老爹还不靠谱的娘亲碧霞元君之后,刚巧不靠谱到一起去的两个家长一合计,干脆把崔殷带到了东海。 于是,在别人家的小孩子都在酆都城的公园和动物园中尽情享受春暖花香,阳光明媚时,小崔殷正在两千多米的深海下和各种长得奇形怪状,仿佛随便长着玩玩的深海鱼类面面相觑。 小崔殷没见过长得那么丑的鱼,鱼也没见过长成这种形状的动物,两个生物彼此面面相对,都觉得对方奇奇怪怪,十分陌生。 而就在小崔殷抢了自家老爹的生死簿和勾魂笔开始趴在深海的礁石上写自己的「春游日记」时,远处一道隐隐约约的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幼年时好奇心十分旺盛的小崔殷飞速游到光亮发出的地点,看到了一个无比——无比巨大的贝壳。 真·贝壳。 学名砗磲。 大到旁边一只鲸鱼游过去都显得身材娇小了。 那巨大无比的砗磲微微长着口——只针对他自己的「微微」。 一道将近五米的缝隙从两扇贝壳之间咧开,露出里面闪闪发亮的珍珠的一角,也露出看似平平无奇的贝壳内部色彩斑斓到近乎诡异的美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那颗珍珠显然也大到一般人无法想像,仅仅是从露出的那「一线缝隙」便能窥见其中一隅——那是一颗直径近十米的珍珠,在体长超过两百米的巨型扇贝之间竟然也显得有些迷你了。 而仿佛小山一样横亘在海底的砗磲微微翕乎着,每一下都能带起周围海水剧烈的涌动。 小崔殷颇有些傻眼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地方。 然而更让她心动的是那颗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珍珠。 正是对海边赶海的渔民以及下水取珍珠的海女十分感兴趣的年纪,小崔殷只是简单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打过那个巨型砗磲,在得出没问题打得过的结论后便果断下潜,准备从那个缝隙里捕获自己的「战利品」。 然而刚游到砗磲两扇贝壳之间的缝隙,还没接触到那颗过于巨大且闪闪发光的珍珠,小崔殷便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呓语。 仿佛是睡了很久,偶然醒来时模煳不清的嘟囔。 「别碰,痒痒。」 小崔殷:「???」 「我还没碰吶?」小崔殷不由得发声。 那道声音再开口时便清晰了不少,似乎是渐渐清醒过来了,「你想偷我的珍珠?」 小崔殷:「……」 「我刚刚不知道你是活的,」尚且还有十分浓重羞耻心的小崔殷努力为自己辩解,「如果你只是个没有灵智的扇贝,我拿了你的珍珠,算不得偷!」 「取珍珠不能算偷……取珍珠!……海女取珍珠的事,能算偷么!」 在羞耻心的驱使下,小崔殷竟然早几百年就无师自通了孔乙己的名言。 「算了,」那巨型砗磲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正好我睡醒了,你帮我翻个身,我就不计较你想要偷我珍珠的事情了。」 小崔殷:「所以我说了,我没想偷!」 「哦,那就不计较你想取我珍珠的事情了。」 小崔殷:「……」 「你自己不能翻身吗?」沉默片刻,小崔殷看着这「座」小山一样庞大的砗磲,浓郁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是因为太大了,所以没办法翻身吗?」 「我当然可以自己翻身,」巨型砗磲即便完全清醒后,声音还是一派倦懒,「但我懒得动。」 小崔殷思考了一会儿,真诚发问,「你这么大,如果我没办法给你翻身呢?」 「那就不动了。」砗磲拖长了声音,十分嫌麻烦似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翻身啊?」 砗磲似乎是认真感受了一下,隔了十几秒才回应,「睡了几百年,觉得自己下半边身体压得有点麻了。」 小崔殷看着对方硬邦邦的壳,「???」 最终,还没成年但力气大得可以和地府最强的几位角斗士扳手腕的小崔殷还是「善心大发」帮那个巨型砗磲翻了个身。 得到了一颗拳头大小闪闪发光的珍珠作为报酬。 顺便还得知了对方的名字——蜃。 以种族名为自己的名,正因为他是整个种族之初,也是整个种族独一无二的王。 后来,小崔殷又在自家老爹那里得知了对方最广为人知的称唿——蜃神。 蜃之一族当之无愧的守护神。 「蜃神的赐福可不多见,」崔钰看着小崔殷手里捧着的闪闪发光的珍珠,啧了一声,「传闻对方生性淡漠,不喜与人交际,甚至不愿显露人前,只有有缘者才能得见——我听说敖广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对方那里讨来一个蜃境,用以修筑东海龙宫呢。」 碧霞元君也跟着点点头,「是啊,当年我父亲想要仿照东海龙宫,用蜃境造一个行宫,派人拎了好多礼物过去,结果连蜃神的影子都没看到。」 像蜃神活得这样比天庭初建还要久远的神仙,即便是东岳帝君这种天庭高官也要有礼以待——毕竟人家的岁数摆在那里,哪怕是秉持着尊老爱幼的传统,也不能过于轻慢。 小崔殷颠了颠手里的珍珠,默默寻思——以她对那位蜃神的浅薄认识,对方不喜与人交际,甚至不愿显露人前的最根本原因,怕不是因为懒? 想想看,一个睡觉睡麻了半边身子,却连翻身都懒得自己翻的神仙,怎么可能愿意与人深度交流? 恐怕是想想都觉得麻烦了。 小崔殷反倒觉得,那位东海龙王敖广,竟然能从这么懒的一位蜃神手里求来一个巨大且稳定的蜃境,这才是社交nb症的典范,属于是能写进「人际交往的艺术」教科书的存在了。 当然,作为一个善于帮人保守秘密,以及绝不败坏他人形象的好孩子,直到小崔殷交上自己那篇与其他同学格格不入的春游日记,她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蜃神实际上是个懒到连翻身都嫌麻烦的死宅」这件事。 也算维持了对方流传至今的神秘形象了。 第222章 拟造灵魂? 鑑于蜃神是那么一个懒到令人髮指的个性,崔殷根本不相信对方会专程来到陆地搞这种事情。 但想到蜃境的确是为她拓展了一部分思路——虽然蜃神不会是这起事件的元兇,但蜃神的同族们未必都是无辜的。 虽然不能像蜃神那样直接以蜃境混淆虚假与现实,但能力较强的蜃族再加上各种天材地宝的积堆,也不是不能催生出一个规模远远小于东海龙宫的真实版蜃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既是虚假,又是真实,既在现实之中,又与现实相隔。 东海龙宫的超级微缩版。 身处其中的人无法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事实上,被天材地宝固定后的蜃境的确也已经不再是幻境,而是与现实世界平行存在的另一个现实。 即便是小崔判官或者小帝君也无法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 「假如这里真的是被固定的蜃境,那么……」崔殷微微眯起眸子,低低自语。 刘威强没听清崔殷的低声絮念,抓了抓头髮颇为困惑地开口,「小崔判官?」 崔殷摇摇头,并没有和他解释自己的发现,只是随意应付了一句,「我大概知道这里的原理了——但你别问,我说了你也听不懂,我也不想多说。」 「……」刘威强尴尬地打了个哈哈,「那倒也是,哈。」 北司倒是听清了崔殷之前的自语,微微皱起眉,「被固定的蜃境中,还会有被创造出来的幻象无法被我们感知吗?」 被固定的蜃境已经是现实,如果有那种被生造出来的虚假幻象,以他和崔殷的眼力不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兜兜转转,一切猜测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崔殷却挑起单侧的眉,笑得颇为玩味,「假如,那幻象曾经也是蜃境的一部分呢?」 「假如一个幻象,在蜃境中经歷了从出生到如今的完整一生,而今又被赋予了一个完整的身体,那么,它会是现实存在的吗?」 北司眉头已经紧紧锁起,语气也更加沉肃,「拟造灵魂?」 「这是……禁术!」 哪怕是一直笑容和煦的勾陈大帝面色都严肃了起来,「小崔判官,你确定是拟造灵魂?」 「我只是猜测,猜测而已。」崔殷摊了摊手,「我能看到的和你们完全一样,怎么可能直接确认是不是拟造灵魂?」 「这种事情可不能玩笑,」勾陈大帝抬手一勾,一片洁白的云朵已经飘到了他的面前,「我现在倒是想知道,小崔判官你是不是真实的?」 崔殷失笑,「刚才不是还在说谁真谁假无所谓吗?」 勾陈大帝已经摆出了预备攻击的姿势,「如果真的是蜃境,且与拟造灵魂有关,那真假可就太重要了。」 「更何况,你一直在带节奏,激发我们之间的恐慌和混乱。」本来洁白的一团云朵逐渐拉长,变得硬质,最终化作一柄白玉般的利剑,剑柄紧紧握在勾陈大帝的手中。「我现在无法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在勾陈大帝的视线中,容貌美艷的小崔判官嘴角缓缓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嗓音中带着奇怪的笑意,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不是还在说谁真谁假无所谓吗?」 勾陈大帝手中的利剑已经蕴晕出白色的光晕,他将刀刃向内,刀身往前递了一递,厉声开口,「不要重复一句话,和我交流!」 然而对面的年轻女人却依旧笑眯眯地,只是重复着那句话,「刚才不是还在说谁真谁假无所谓吗?」 「如果你再进行重复,我就要把你视作虚假的幻象了!」勾陈大帝手腕一转,刀刃已经对准了外侧,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人。 「刚才不是还在说谁真谁假无所谓吗?」 一道白光划过,直逼崔殷的右肩而来。 崔殷看着对面忽然就持剑向自己冲过来的勾陈大帝,下意识抬手用生死簿挡住了激射而来的剑气,整个人有点发懵,「勾陈大帝,您这是做什么?」 回应她的是又一道汹涌如浪潮席捲的白色剑光。 崔殷这次是用勾魂笔直接架住了勾陈大帝来势汹汹的剑刃,语气也没那么客气了,「勾陈大帝,您发什么疯呢?」 然而对方毫无回应,剑招一式快做一式,最初还只是对着崔殷的肩头、大腿等一些限制行动但不致命的位置,后来却剑剑都是杀招,直奔着喉口、心脏等致命位置而去。 崔殷眉头紧紧皱起来,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勾魂笔已经暴涨成三尺长度,墨黑的笔桿坚硬如万年玄铁,泛着幽幽的光泽,七虎三雀兼毫的尖端蘸着一点朱红,似能戳破阴阳干坤。 崔殷一边应付着勾陈大帝的攻击,一边思考刚刚发生了什么。 勾陈大帝在说出「我现在倒是想知道,小崔判官你是不是真实的?」这句话后就突然僵在了原地,而后仿佛被操纵一般唤出本命法器,化作利剑,向自己噼刺而来。 「小崔判官……」站在一旁的刘威强已经彻底傻眼了,他的位置离崔殷和勾陈大帝的战场还有一些距离,此时被北司用一个金色的光罩将他和助理两个人都罩了起来。 刘威强看看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又看看撑着一个金色光罩神色如常的北司,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半天才问出第一个疑问,「两位大佬怎么打起来了?」 北司缓缓摇头,「本君不清楚——看起来似乎是勾陈大帝对小崔判官下了死手,至于原因……或许勾陈大帝并非勾陈大帝,而是幻象?」 「啊!」刘威强惊唿一声,而后表情急切地看着北司,「您……不去帮帮小崔判官吗?」 北司目光透过金光罩遥遥望向打成一团的崔殷和勾陈大帝,声音平静,「本君的属下,怎么会输给天庭的人呢?」 刘威强:「???」 「但是,现在那边和小崔判官打起来的是幻象吧?不会有问题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本君的属下,怎么会输给天庭的人呢?」回应他的,是一句完全重复的反问。 第223章 虚假与真实 刘威强:「!!!」 他僵直着脖子看向北司,脖颈几乎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您刚刚说什么?」因为过于恐惧,他的声音都在发抖,然而出于某种不可置信的期待,他还是问了一遍。 「本君的属下,怎么会输给天庭的人呢?」北司依旧保持着那个遥遥眺望崔殷和勾陈大帝「互殴」的姿势,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刘威强死死捂着嘴,才勉强压抑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他几乎是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连腿都是软的。 余光瞥见站在一旁似乎还在状况外的助理,刘威强暗暗咬着牙,憋住了一口气,扯着助理的胳膊便往北司撑起的金光罩之外跑。 看似不过三米半径的金光罩,刘威强扯着一个身材匀称纤细的女人,却跑了仿佛一个世纪。 近在眼前的「安全地带」,却跑炸了肺也无法触及。 刚刚做过手术出院,身体还没完全恢復的刘威强已经感觉到鼻腔和嗓子里泛起的腥甜,他近乎绝望地抬眼看着永远无法到达的金光罩外,颤抖着吸了口气,又沉沉地吐了出来。 「我们好像逃不掉了……」刘威强苦笑一声,缓缓停下步子,侧过头准备看一眼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助理。 长相干净飒爽的中年女人衣冠整洁,注意到刘威强看向她后,抬手推了推无框眼镜,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掌摊开,上面躺着一颗白桃味的糖果。 粉色包装纸,正中央画着一颗水嫩欲滴的白桃。 「我不饿,你想吃可以向我要。」 助理声音平静,说出了一句让刘威强熟悉到瞳孔紧缩的话。 刘威强的一只手还扯着助理的手臂,此时那只手仿佛触电一样,因恐惧而瑟瑟颤抖起来,而刘威强连甩开对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凭藉着仅存的那一点点胆量,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不饿,你想吃可以向我要。」助理又重复了一遍,将手掌向刘威强的方向伸了一伸。 刘威强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看得清那只手手心中一颗小小的黑痣,以及那颗水果糖糖纸上水嫩欲滴的白桃,绿叶上一滴晶莹的水珠。 刘威强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双眼紧紧盯着助理的手,看着那双手逐渐接近自己的嘴巴,似乎是要把那颗还没剥皮的糖直接塞进自己的口中。 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刘威强已经感觉到冰冷的塑料包装纸碰在嘴唇上微妙且冷硬的质感,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冷汗浸入眼睛,却连眨眼都不敢。 「怎么回事?」一道清朗的嗓音传进刘威强的耳朵,和他自己喧嚣鼓动的剧烈心跳声混在一处,直到五秒钟后刘威强才渐渐分析出那句话的意思。 他豁地抬头,看到不远处小崔判官已经向他走来,而北司撑起的金光罩与正准备「餵」他吃糖的手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手虚虚握着一片空气,没有抵在唇边冷硬的糖纸,也没有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出的金光罩。 仿佛只是他突然发了一场癔症,将自己吓成气喘吁吁的样子。 而小崔判官身边,幼年形态的小帝君和助理都好好地站着,目光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刘威强愣住了,额角的汗顺着皮肤缓缓滑落,仿佛蚂蚁在慢慢爬动,他张了张嘴,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只是依旧沙哑得不成样子,「怎么回事?」 他茫然地发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突然之间就疯了似的往外跑,怎么喊你都不应声,我都要以为你是幻象,要勾引我们跟着你去什么地方了。」小崔判官的声音也颇为无奈。 「我……」刘威强想复述自己刚刚的经歷,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他僵硬着脖子四处扫视,意识到了究竟有哪里不对,「勾陈大帝呢?」 小崔判官表情一怔,「什么勾陈大帝?勾陈大帝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啊?」她向刘威强凑近了几步,「你没问题吧?别是看我的直播看到魔怔了?」 「勾陈大帝……没来过?」刘威强嗓音发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小崔判官点点头,「勾陈大帝一直在p市处理莱克斯一案后续事宜,怎么可能会突然来这里?你真的没事吧?」她又向刘威强凑近了几步。 刘威强有些艰难地摇摇头,只觉得头脑发重,连神经都在针扎般的疼痛,「我没事……」 他目光在小崔判官、小帝君和助理身上再次溯回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崔判官嘆了口气,「还能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是被这里的幻象迷惑了吧——从开车到这儿之后你就一直不太对劲,我以为你是因为陈浩的自杀有些精神恍惚,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你瞧瞧,」小崔判官指了指一旁坝石上的半截尸体,「我们刚把尸体捞上来,一转头你就疯了似的往外跑。」 陈浩两个字稍微唤醒了刘威强已经有些迷濛的意识,他用力摇摇头,「刚把尸体捞上来?」 小崔判官便点点头,「当然了,我们几个下了车就准备捞尸体,结果你说你胆子小不敢捞——人家助理一个女生胆子都比你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你是看到幻象了吧?」小崔判官摆摆手,语气随意,「放轻松,那些都是假的。」 刘威强看向幼年形态的小帝君,又看向一身西装的助理,只见两个人都对着他点了点头。 助理推了推无框眼镜,「从下了车你就表现得很奇怪,一直自己呆在旁边,和你说话你也不怎么理人。」 「既然你已经清醒过来了,就不会再被幻象迷惑了,放轻松。」幼年形态的小帝君也缓声开口。 刘威强轻轻唿出一口气,「真的只是幻象?」 「不然,你觉得我们一个判官,一个酆都大帝,连你一个人都护不住吗?」小崔判官笑眯眯地,「瞧不起谁呢?」 「这样啊……」刘威强只觉得放松了很多,顺手将手插进兜里,忽然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硬质的、塑料包装的——糖果。 「瞧不起谁呢?」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小崔判官笑眯眯地重复着。 第224章 崔钰 刘威强浑身都在战慄,他惊恐地抬起眼睛,目光对上了距离自己只有半米的小崔判官。 对方微微笑着,唇角翘起,眼中却毫无笑意——仿佛一个并无生气的人偶,美艷却死寂,目光空荡荡的,瞳孔中倒映着刘威强哆哆嗦嗦几乎崩溃的样子。 「小……小崔判官?」刘威强嗓音发颤,变了调的声音好像是从气管中挤出来一般,在空气中很快就消散了。 「瞧不起谁呢?」 「放轻松,那些都是假的。」 「和你说话你也不怎么理人。」 小崔判官已经近得几乎贴在了他的面前,而年幼版的小帝君和助理也一边重复着之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一边动作僵硬地逼近。 刘威强瞳孔紧缩,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一步步将他团团围住,而他浑身被冷汗浸透,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神经在尖锐的刺痛。 「过来。」 在刘威强已经被三个人彻底包围时,他忽然听到一道果决而温和的声音,在空白一片的大脑中炸响,像阳光刺破黑夜,骤雨驱散干旱。 「放松,已经没事了。」对方缓缓开口,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刘威强嘎吱嘎吱机械地扭过头去,看到少年身形的勾陈大帝对着他挥了挥手,手里一柄白色利剑,剑刃朝外,剑身流光缓缓流淌。 刘威强只觉得脑袋在剧烈作痛,他看着勾陈大帝,竟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结果被紧紧围着他的助理推了一把。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刘威强声音颤抖,成人形态的北司撑开金光罩告诉他勾陈大帝是幻象的记忆还歷歷在目,而小崔判官和他说着勾陈大帝并没有来过的记忆也在大脑中盘旋。 刘威强看着勾陈大帝,用力地摇着头,「你是……假的……」 勾陈大帝似乎意识到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只是温和地张开双手,手中的利剑软化成一团柔软洁白的云朵,飘在他的身前,缓缓散发着白色的光晕,「不需要辨认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你只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即便是幻象,现在也不会伤害任何人,放松,你现在的情绪状况很糟糕。」勾陈大帝的声音温和得仿佛一阵春风,和煦得仿佛初春的阳光,「深唿吸,慢慢来,很好……」 在他一字一句的安抚下,刘威强似乎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发现将他团团围住的小崔判官三人的确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们似乎只是想将人围住,并且不断地重复着口中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威强抬手用袖口擦去已经流淌到眼角的冷汗,平復着心情发问。 勾陈大帝笑容和煦,「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刚才我忽然被传送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与你们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繫。」 「我是拆了那个房间之后才回到的这个幻境。」 刘威强沉默片刻,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小崔判官三个人,「我该怎么办?他们似乎想一直围着我。」 「你试着走过来,」勾陈大帝声音温和,「他们或许会跟着你一起走。」 「……好。」刘威强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积蓄了不少勇气,他试探着迈出了第一步。 围着他的小崔判官三人也顺着他迈步的方向齐刷刷迈出了一步。 四个人就这样仿佛粘成一个整体似的,缓缓挪蹭到了勾陈大帝附近。 刘威强在距离勾陈大帝将近五米的距离停下脚步,他又定定看了一眼笑容和煦的勾陈大帝,再次确认,「真的没事吗?你……不是假的?」 「当然,我刚刚才从困住我的空房间走出来。」勾陈大帝面前漂浮着的白云微微泛着光亮,照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刘威强仿佛被那层光晕迷惑了,他抬起脚,朝着勾陈大帝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而在他周围,小崔判官三个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也停止了不停的复述,只是微微侧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威强的动作。 每个人的瞳仁里,都有一个小小的,青黑色壳甲加身,虾须长长甩在身后的,虾兵。 *** 东海龙宫。 「怎么,崔判官不是一向高傲,瞧不起我们这些龙王吗?如今做阶下囚的滋味还好受吗?」东海龙王敖广隔着一道淡蓝色的水幕看向狭小囚室中的崔钰,大大的笑容咧在嘴角,显得一张马脸越发狰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连坐牢都要和爱妻一起,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敖广头顶的龙角泛着青黑的色泽,双目赤红,大声说话时口鼻中喷出两道白色的雾气。 「只可惜,你的女儿要死在蜃境中,而你,也要在目睹女儿的死亡后步上她的后尘了……」说到这里,敖广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大了,「倒是你的爱妻……碧霞元君的神体不错,用来涮肉片真是再好不过——一定要在人活着的时候,从她身上一片一片地片下来,薄如蝉翼,涮在滚烫的沸汤里,口感鲜嫩又韧脆……」 「真该让你尝尝啊!」 「美梦做得倒是不错。」崔钰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说话时干燥的唇角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溢出殷红的鲜血。 敖广啧了一声,显得有些不耐烦,「你们地府的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偏要我把已经被剃了一条胳膊的人拉过来给你看看,高贵的崔大判官才肯相信?」 「哈哈……」崔钰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他的双手被反绑在钉进墙体的铁铐上,整个人双脚离地被吊着,大笑起来时浑身都在颤抖。 伤口渗出的鲜血已经将身上的衣物染成黑红色,深重的血迹层层相叠,几乎已经僵凝成一片厚重的硬板。 「你笑什么?!」敖广皱起眉,厉声发问,「怎么,嫌自己现在过得太舒服,还想再受一遍刑不成?!」 「我笑你可笑,」崔钰将一声痛呻埋进喉咙里,挑起唇角,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讥讽,「给人当狗,还无谓狂吠。」 第225章 深渊的狗 「深渊的狗,就那么好当吗?」 崔钰的话仿佛戳中了敖广某种无法为外人所言的痛处,在外向来以温文儒雅形象自居的东海龙王双目红得几乎滴血,口中吐出滚烫的白雾,一道水流凝成的鞭子凭空出现在手中。 敖广手中拎着鞭子,对准囚室中的崔钰,狠狠一鞭抽了下去。 水鞭仿若无物地穿过水幕,重重抽击在崔钰的胸口。 崔钰死死咬着已经血迹斑斑,满是伤痕的嘴角,一声都没有吭。 鞭子一道又一道落下,带起淋漓的鲜血,囚室中只有水鞭划破空气的响动和崔钰忍痛时沉沉的喘息声。 「我是深渊的狗?」过了良久,敖广才缓缓停下动作,甩了甩手腕,咧着嘴,声音兇狠,「那你呢,高贵的崔大判官,你又是什么?地府的狗吗?」 「我是……哈,地府的……前任……判官……」崔钰低低垂着头,散落的额发被血迹凝固在脸颊两侧,遮住了他的半边表情,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虽然艰难,却字字清晰。 「是吗?前任判官……」敖广笑容玩味,「可惜,马上就要变成前前任判官了——」 「你的女儿,崔殷,她就快要死了。」 *** 崔殷看着眼前突然暴起的勾陈大帝,眉头微微皱着,应付对方虽然不算十分困难,但对方一言不发就挥剑砍过来的原因还没有找到。 她仔细回想着勾陈大帝的行为,似乎就是在她提到拟造灵魂之后,对方才变成这样的…… 是因为这个幻境,或者说蜃境里,的确有拟造灵魂这样的禁术出现? 还是因为…… 崔殷的目光划过站在一旁的北司和助理,心中微凛。 成年形态的北司正面容冷淡地站在她身边,一双剔透的桃花眸子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而那位助理,则缓缓抬起手,双手手掌相击三次。 鼓了三下掌。 「小崔判官果然名不虚传,连勾陈大帝都无法奈你如何。」面容飒爽的中年女人的口中却发出轻佻的年轻男声,声音仿佛来自无比遥远的远方,却又真真切切地从助理的嘴里发出。 「你是谁?」崔殷声音肃谨。 助理耸耸肩,摊开手,摆出一个「不知道」的姿势,「谁知道呢,我是谁?」 「或许,是一个徘徊在死亡之外的影子?」 「又或者,是在无数个歷史里游荡的幽灵?」 「还有可能,是来自深渊的无名氏?」 崔殷眉头已经紧紧皱起,「深渊……」 她几乎是从唇瓣中磨出这两个字,「你是深渊使者?」 「哎呀,谁知道呢?」男声仿佛还在笑着,助理也摇了摇头,接着单手撑住额头,做出思考的样子,「真有趣,知道我是谁又能怎么样呢?」 「可你们都在问我是谁,你也是,你父亲也是。」 崔殷一怔,「我父亲?」 「你把我父亲怎么样了?!」手中的生死簿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金光,崔殷一双狐狸眼中也泛起莹莹的金辉。 助理却不再回答了。 「你——」崔殷单手接住勾陈大帝噼过来的剑招,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生死簿封面「生死簿」三个大字。 她抬手正准备从对方的口中「逼问」出一些细节,却注意到助理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小崔判官?发生了什么?」对方望着崔殷,仿佛才注意到现场的情况,「您怎么……打起来了?」 崔殷啧了一声,有些不甘心,「走了吗?」 助理显得不明所以,看着崔殷的方向,瞳孔突然一缩,「您小心!」 带着破空之音的利剑直冲崔殷胸口而来,崔殷反手持勾魂笔挡住勾陈大帝的袭击,尤有余暇转头问助理,「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助理先是点点头,接着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我记得我们来到这里,看到了河里漂浮着的尸体——而后小帝君忽然说这里可能是幻境。」 「接着,您和小帝君就打了起来……」助理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手持利剑的勾陈大帝,「可是……」 「难道刚才我看到的才是幻象?」助理停顿片刻,发问。 崔殷在和勾陈大帝缠斗之余顺口回应,「谁知道哪个是幻象呢?」 助理的余光看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成人版北司,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位是……小帝君的哥哥?还是爸爸?」 显然是个从来没看过崔殷直播的兢兢业业打工人。 崔殷:「……」 「在你之前看到的幻象中,小帝君没有变大?」 助理摇摇头,「没有。」 「所以,我是和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小帝君打得有来有回?」崔殷眼角微微抽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助理这次很果断地点了点头,「我就是觉得太奇怪了,所以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清醒了过来。」 勾魂笔笔尖泛着莹莹的红光,崔殷一笔点在空中,逼得勾陈大帝抬剑向侧面隔挡,趁着这个空门,崔殷手中的生死簿光芒大盛,仿佛一轮小小却耀眼的太阳,刺得人不敢直视。 助理不由得移开视线闭上了眼睛,而当她再睁开眼时,那位手持利剑的少年已经被一道红色丝线紧紧束缚住了。 「这位是……」助理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崔殷手中如今已经平平无奇,刚才却险些亮瞎她眼睛的生死簿,有些困惑地发问。 在她刚刚经歷的幻象中,并没有这位娃娃脸少年的出现。 「勾陈大帝……的枪版?」崔殷现在也不是很能辨认得清楚到底谁真谁假,但正常的勾陈大帝不该这么轻易就被她束缚住——那么也就只可能是盗版了。 助理又看了两眼勾陈大帝(盗版)的脸,忽然间觉得眼前有些不对劲。 她抬手摸了摸脸,发出疑惑的轻咦声,「我怎么戴了眼镜?」 刚刚从幻象中走出来,她只觉得眼前有些违和,却一直没找到原因,直到现在才发现是因为自己鼻樑上夹了一副无框眼镜。 助理把眼镜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了几遍,「这副眼镜……我好像见过……」 「是在哪里呢?」 第226章 陈浩是谁? 助理皱着眉思考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那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无框眼镜,崔殷则走到盗版勾陈大帝的面前,微微弯腰观察这个栩栩如生的幻象。 虽然从实力上看出对方并不是真正的勾陈大帝,但哪怕是带着这样一个先决条件去观察,崔殷依旧认不出来对方到底是真是假。 「就算是蜃境,真的能将其中的人物构造得如此真实吗?」崔殷低声喃喃,余光无意间看到了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虾兵,手中持着一柄长枪,枪尖已经刺到了成人版北司的胸口。 目力过好的她甚至看到了闪烁着微光的锋锐枪尖,轻而易举划破北司胸前黑色织物,鲜血微微渗出的画面。 有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瞬间,崔殷唿吸停滞,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下一秒,那杆长枪骤然碎成一地粉末,崔殷的勾魂笔点在半空,却被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截住了。 「谁——」崔殷瞳孔微颤,终于注意到拦住她的到底是谁。 一袭黑色法袍,暗金龙纹暗蕴其上,丰神俊美,姿容端正。 正是北司。 「那个不是我。」北司轻声开口,收回了自己握住崔殷勾魂笔的手。 顺便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崔殷一怔,再抬眼看时,却发现所谓的虾兵刺杀北司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手中虚虚握着空气的刘威强,一下又一下用力「刺」在路边的行道树上,面色兇恶,口中喃喃自语,「杀了你……一切就都结束了……杀了你……杀了助理……」 「刚才的也是幻象?」崔殷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微微皱眉发问。 北司点点头,「这里并不是一个蜃境,而是很多个蜃境叠在一处——你在同一时间看到的有可能是来自多个蜃境的不同幻象。」 「而我们每个人似乎都在不同的时间陷入了不同的蜃境,」北司停顿片刻,继续开口,「我们身边的人,虽然是幻象,却也有可能是另一个蜃境中真实的人。」 「他们在自己所处的蜃境中是真实的,但在我们的蜃境中,真实的人又扮演了幻象的角色?」崔殷的目光在勾陈大帝和助理身上溯游一圈,理解了北司的意思。 「应该就是这样。」北司又点了点头,「我在我所处的蜃境看到了勾陈大帝发疯,准备屠戮普通人的幻象——但那个蜃境中的勾陈大帝应该是陈浩的助理。」 崔殷低低啧了一声,这种情况就有点像是俄罗斯套娃,在北司的蜃境中,幻象勾陈大帝是由真实的助理「扮演」的……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崔殷眉头皱的更紧了,「这种联繫不会一直存在,但如果在这种关系存在的时候发生杀戮……」 她的话没说出口,北司已经明白她懂了,「没错,制造这些蜃境的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如果北司为了阻止「勾陈大帝」滥杀无辜,而对他出手——出手的力度对于真正的勾陈大帝或许不会有事,但加之在普通人助理身上,却是足以一招致命的存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同样,假如崔殷刚刚没有被北司阻止,而是真的用勾魂笔点在了「虾兵」身上,实际「扮演」虾兵的刘威强恐怕就是尸骨无存。 这些蜃境正是利用了出手动辄腥风腥雨的神仙们和几乎毫无自保之力的普通人之间力量的差距,设下了如此阴毒损狠的手段。 但是,崔殷有些不解,「用了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了让我们杀人吗?」 「我和勾陈大帝,哪个不是手里无数条人命?就算这次真的误杀了人,那也是因为对方的阴谋,最多也只是判一个过失杀人而已……」崔殷挑挑眉,「真的值得吗?」 数个蜃境相叠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其制作难度是以指数上涨的,就为了让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神仙们误杀一个普通人? 这种会不会有效果全看自己这边几个人道德水平的阴谋……真的能奏效? 北司显然也没想明白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他只是侧过脸去向崔殷示意,「如今真正的刘威强已经找到了,但……」 「人数不对。」崔殷接上他的话。 在刘威强的蜃境中,他是把一棵树当成了助理。 在场的人数就是这么多,树「扮演」的是助理,那么助理「扮演」的是谁?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刘威强进入蜃境后,看到的人数和我们不同,是因为他所在蜃境的幻象欺骗了他。」崔殷停顿一下,继续开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这边的蜃境才是与现实不符的。」 「我们的蜃境中少了一个人。」 北司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或许蜃境本就不是一一对应的……在刘威强的蜃境中,一个人也可能对应着一棵树……如今能知道的只有蜃境互相重叠,但具体的重叠方法和幻象与现实的对应方法还未知,得出这两个结论有些草率了。」 崔殷承认北司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自觉第六感颇强的小崔判官还是强调了一遍,「我觉得,应该是我们的蜃境中少了一个人。」 ——这大概就是自觉立必倒g的典范了。 「对了!我想起来我是在哪里见过这副眼镜了!」崔殷和北司还在讨论,刚刚陷入了沉思的助理忽然一拍脑袋,「是那个姑娘!」 终于想到问题的答案,颇为神清气爽的助理抬起头,就看见和被捆起来的勾陈大帝并排绑着的又多了一个人。 正是目光兇狠,显然还没清醒过来的刘威强。 助理被吓了一跳,而后抚着胸口连连摇头,「吓死我了——表情怎么这么凶啊!」 「你想到什么了?」崔殷抬眼问她,眉梢微微挑起。 「小崔判官还记得我讲给你的那个故事吗?这副眼镜就是那个姑娘的!」助理挥了挥手中的眼镜,笑盈盈地开口。 「姑娘……那个纠缠陈浩的人?」崔殷沉吟片刻,缓声发问。 助理显然愣了一下,「什么纠缠陈浩……陈浩是谁?」 第227章 我是谁? 听到助理的反问,连北司都皱紧了眉头。 「看来我们进入蜃境的时间比想像中还要早……」崔殷低低开口,「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来到这里之后才进入了幻境……看来要在这之前吗?」 「你不认识陈浩?」北司一双剔透的桃花眼中有鎏金的光辉一闪而逝。 助理摇摇头,「我没认识过叫陈浩的人啊?」 崔殷啧了一声,「你的工作是什么?」 「办公文员。」助理很确信地开口,接着解释,「其实就是办公室打杂的,给领导端个茶送个水什么的,不过文员听起来比较好听,是不是?」 崔殷没回答她没什么营养价值的问题,只是转而又问了两句,「你是怎么认识我和小帝君的?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潘佳佳,我是请小崔判官和小帝君您两位来找我的未婚夫的——两位到底怎么了?」一身西服套装,长相飒爽的中年女人有些奇怪的开口,「两位不记得了吗?还是……」 她目光有些飘忽地瞥了并排捆着的勾陈大帝和刘威强一眼,「还是,你们也是幻象啊?」 「找未婚夫?」崔殷皱着眉,「你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 潘佳佳哦了一声,显然还有些困惑,但看着崔殷和北司的脸,到底还是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我是一家小公司的办公职员,每天工作就是伺候好办公室主任和其他几个年纪比我大的文员,日子过得虽然称不上富裕吧,但胜在安稳。」 「去年我妈说她给我找了一个相亲对象——我虽然才二十六,年纪也不算大,但在我妈眼里就已经是个可以结婚生孩子的大姑娘了。我也没反对,我妈虽然思想古板传统了点,但是个好母亲,从来也不逼我做什么,连相亲,都只是说我可以在周末试着看看。」 「『也不用想成是相亲,就当做认识个同龄的新朋友了,反正你公司里同龄人也不多』,我妈是这么说的。」 崔殷在听到潘佳佳说自己二十六岁时就已经挑起了眉,不过她并没有打断显然陷入回忆的潘佳佳,而是任其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觉得反正也是,我在公司的确没什么朋友,生活里常联繫的也都是大学同宿舍的几个姐妹,人际交往的圈子的确太小了。」潘佳佳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我就和相亲对象见面了,说实话,对方是真的挺好的,长得周正,身高又高,身材也好,一看就是经常锻鍊身体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我对对方挺满意的,对方似乎和我的意思也差不多——总之,我们那一顿饭吃完后,就互相留了联繫方式,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也一直都在联繫。」 「联繫着联繫着,关系也就差不多定了下来。当然,也只是初步定下了男女朋友关系,我们两个都不是冲动的人,想着如果准备结婚的话就一定要更深的彼此了解……总之,我们交往了一年。」 「一年后,我们两个准备结婚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突然失踪——是真的失踪了,他的父母亲人也找不到他,所有的联繫都石沉大海……」 「而就在他失踪的前一天,我们两个刚刚商量好婚礼举办的地点——我不相信他是自愿离开的,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无论对家庭还是对即将成为他另一半的我都是如此。」潘佳佳说到这里,又停顿了片刻。 「在他失踪的第三天,他的父母报警了。然而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警方的寻找,最终都一无所获。」 「直到昨天晚上,我遇到一个长相很漂亮的姑娘,她和我说,她知道有谁能帮助我找到我的未婚夫。」潘佳佳望向崔殷和北司,「她说,你们两个一定能解决我的问题。」 「我其实只是试探着拨通了她给我的电话……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真的来了。」 「而且找到了我未婚夫留下的信息——他曾经出现在这条河边,两位不记得了吗?」 崔殷沉默半晌,才接着开口,「在你的记忆中,你是为了寻找未婚夫才和我们来到这里,并且偶然发现了河里漂着的尸体,是吗?」 潘佳佳连连点头,「我最初还以为那是我未婚夫的尸体呢,吓得我差点昏过去,还是你们的司机——」她指了指一旁被捆着的刘威强,「司机先生劝我再仔细看看,说那不是我未婚夫的尸体,对了,司机先生还给了我一块糖呢。」 潘佳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硬质糖果。 粉色包装纸,正中央画着一颗水嫩欲滴的白桃。 在看到那块糖的时候,被捆住的刘威强忽然从喉咙里发出近乎野兽咆哮的声音,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死死盯着潘佳佳的手掌,表情说不出是兇狠还是畏惧。 「我们的司机……」崔殷低低自语,接着又放大了声音,问潘佳佳,「所以你不知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陈浩自杀的真相,也没有和我们在石桥谈论过关于赤蛟的事情。」 潘佳佳很认真地摇摇头,「我只是想找到自己的未婚夫——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崔殷随手把在空中飘着的黑屏摄像头递给潘佳佳,「镜头里的人是你吗?」 在漆黑镜头的反光下,潘佳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面容飒爽,栗色的利落马尾,已至中年。 潘佳佳愣住了。 「这是……谁?」 崔殷缓缓开口,「陈浩的助理,一个你显然并不认识的人。」 潘佳佳手下意识一松,不由得倒退了两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被无意识松开的摄像头在急速下坠时骤然停住,飘在了较低的空中,一动不动。 崔殷看着陷入震惊和质疑的潘佳佳,随口安慰了一句,「没关系,这只是蜃境的作用而已,当蜃境破除,你就会恢復自己本身的样子了。」 潘佳佳双手发抖,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只是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目光中还是一片惊恐。 第228章 疯狂的禁术 事情显然已经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復返,崔殷没再和潘佳佳说话,让她一个人安静接受现实,而后侧过头,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动作颇为奇怪的北司。 「帝君,您的手怎么了?」崔殷目光落在北司有些刻意地背在身后的右手上,语气严肃。 北司似乎是并不想回应这个问题,微微偏过头去,十分刻意地转移了话题,「既然潘佳佳不是陈浩的助理,真正的陈浩助理恐怕另有其人——很有可能对方也跟了过来,并且正在这些重叠的蜃境之中。」 崔殷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又重新问了一遍,「您的手怎么了?是因为刚刚——刚刚拦住勾魂笔的时候受伤了?」 她之前一笔点过去的时候丝毫没有收手,虽然只是情急之下的一个平a技能,但对自己的武力值还算有点b数的小崔判官也知道,自己那一招说是开山裂石都丝毫不为过。 北司看起来是轻描淡写地空手接白刃,轻轻松松就止住了自己的攻势,但事实上……不是崔殷自卖自夸,自吹自擂,至少如今的酆都大帝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毕竟小崔判官,那也是当年和武力派前任酆都大帝赤手互搏过的,最后要不是被碧霞元君喊回去吃饭,她说不定还真能在前任酆都大帝脸上填一个熊猫眼来着。 而北司……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失礼,但如今的酆都大帝十个摞在一起也不够前任酆都大帝打的。 同理可证,小崔判官能打十个小帝君。 这大概就是刚出生就被迫上位的「未发育完全版」酆都大帝的痛处。 被崔殷点破了伤势的北司显得更加别扭了,他将右手又往身后藏了藏,薄唇微启,「我没事。」 崔殷的神识却看得一清二楚,对方玉白的手腕上一大片青紫,手指关节处也有血丝微微渗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北司是龙脉化灵,和崔殷这种天生的神仙本质上并不是一个物种,此时看到对方的伤口,崔殷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武力值的确是点满了,但治癒这方面……只能说是勉强及格。 然而勉强及格的治癒术用在龙脉化灵的身上起不起作用,以及会不会起反作用,崔殷从来没接触过这个论题。 北司浓密的睫羽微微下压,缓声开口,「没事的,只是一点轻伤——很快就会好的。」 然而怀着一颗变质了但又没完全变质的慈母心,崔殷看着对方渗血的伤口还是满心忧虑,「真的没事吗?」 虽然她之前看过直播间的观众笑话有些流量明星「受的那点伤再不去医院就要痊癒了」,当时的小崔判官也觉得「区区没断胳膊没断腿的小伤,倒也没必要搞得那么兴师动众」,但当这种「小伤」出现在北司身上的时候,崔殷发现自己的确是不太冷静得下来。 这大概就是一颗拳拳的慈母心? 「没关系的……」北司沉默片刻,还是将右手伸了出来,右手手腕处和手指关节处泛起淡淡的金光,皮下隐隐显出一点近乎透明的金鳞,越发衬得腕骨玉质朗秀,指骨修长纤劲。 崔殷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想看这些金鳞慢慢攀上北司的脖颈,在他线条分明而优美的下颚微微浮现…… 一定会呈现出非人的美丽。 好在北司正在认真修復伤势,潘佳佳正在平復心情,勾陈大帝和刘威强都不太清醒,在场的几个人都没发觉小崔判官此时的想入非非。 在一声稚嫩了许多的「好了」之后,崔殷变眼睁睁看着原本一米八五成人版的北司骤然缩水成了一米六的少年版,精緻得近乎雌雄莫辨的少年帝君微微扬起头,看向身高一米七二的小崔判官,又默默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关于身高的挫败感竟然比不足一米高的幼童状态下还要强。 崔殷却没发觉小帝君这由来不明的片刻失落,她十分自然地牵过少年北司的手腕,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无误之后也没有放开,就那样虚虚牵着问话,「虽然在蜃境中维持成年形态不需要消耗法力,但自愈还是要消耗的,是吗?」 北司忍着手腕传来的有些微妙的热意和痒意,努力端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嗯。治癒这种小伤在现实中并不需要这么多法力,但蜃境有其自有的规则。」 像这种被固定的蜃境,都会有一些和现实有出入的差异——比如在东海龙宫,所有对龙宫之主有杀意的人都会受到龙宫的排斥,如果不够强大,甚至会直接被龙宫攻击。 而像这种在蜃境中法力消耗加倍的设定,更是很受欢迎的模板。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分清重叠的蜃境一共有几层,」北司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还有就是,蜃境中究竟有几个人,又分别是在什么时间进入蜃境的。」 「至于拟态灵魂……」北司停顿一下,「恐怕已经可以确认了。」 崔殷目光落在一旁自从被绑住就仿佛直接宕机的勾陈大帝,缓缓点点头,「在蜃境中用拟态灵魂代替幻象吗……」 也难怪他们当时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幻象的气息,毕竟拟态灵魂虽然不是真正的灵魂,但也绝非是幻象那么虚幻的东西。 拟态灵魂,顾名思义就是人工制造的灵魂。 这是真正的禁术,与此相比,莱克斯那种操纵肉体作为傀儡之类的常识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罢了。 因为拟态灵魂的最终目的,其实是打破自世界创始以来便存在的阴阳秩序,将世界拖入无序且混乱的深渊。 就算是地府那群把叛经离道当成家常便饭的叛军,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不曾染指过这种禁术,其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热衷打碎「世界本质」的疯子总是有的,并且层出不穷。 就像阳间的科幻电影里往往有一个要赋予人工智慧真正的生命和灵魂的疯狂科学家boss一样,又或者就像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追求创造新生命一般,追求拟造灵魂这种禁术的人从古至今始终不曾断绝。 但禁术并不会因为研究者的「远大理想」变成温顺无害的法术,它始终那么疯狂、始终那么引人堕落,并且为世界带来一次又一次的灾难。 第229章 刺杀 让崔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像拟造灵魂这种不被任何秩序阵营所容的禁术,本应该像阴沟老鼠一样躲藏在阴暗不见底的黑暗中苟延残喘,蜃境的制造者怎么敢大庭广众地将其暴露在自己等人眼前? 除非……崔殷目光微凛,除非在对方的眼中,自己这个地府判官,北司这个酆都大帝,以及天庭二把手勾陈大帝,都已经是不会泄露秘密的死人了。 「啧。」崔殷有些不爽地咂了下舌,显出了几分当年在学校罩着一群小弟小妹的一姐的魄力,「还真有人敢这么看轻我啊,有意思……」 已经稍微调整好心境的潘佳佳凑过来时,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颇有反派气质的发言。 「……」潘佳佳被这股气势逼得往后倒退了两步,想说的话差点就噎在了喉咙里。 好在崔殷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微微挑眉,示意潘佳佳说话。 「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那个陈浩——是不是一个长相很周正的中年人,右额角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额角,「有一小道伤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崔殷回忆了一下陈浩的长相,点点头,「你见过他?」 潘佳佳连连摇头,「我没见过,但是……」她捏着手里的无框眼镜,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昨天看到的那个漂亮姑娘,她的手机壁纸是这个人。」 「我也是突然想起来,对方的给我展示你们的联繫方式的时候,置顶的一个电话号码备註就是『陈先生』。我就想……这个人和那位沈浩会不会有关系。」 「的确有关系。」 崔殷深深看了潘佳佳一眼,把对方看得缩了缩脖子,犹豫着发问,「怎,怎么了吗?我不该知道这些?」 崔殷便摇摇头,「只是觉得太巧了——或者说,这一切本来就是对方给我们设下的一个局。」 从刘威强,到陈浩,再到沈浩的助理,纠缠陈浩的姑娘,与那个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的潘佳佳,以及潘佳佳突然失踪的未婚夫…… 一切似乎都串在了一起,但最重要的,贯穿这些人物的那根线却还隐隐约约,并不分明。 「所以重点还是要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吗?」崔殷低低念叨了一句。 潘佳佳有些懵,「啊?」 崔殷耸耸肩,「只要把那个人找出来,想问什么信息直接逼问他就好了,何必我们在这儿用至零破碎的信息分析来分析去呢?」 潘佳佳:「……倒,倒也是。」 如果将探究的目标从幻象转向拟态灵魂,原本看不到的一些信息也便能够浮至水面了——比如那半截在崔殷、北司和潘佳佳的记忆中都存在着的尸体。 虽然是半截尸体,但其上依旧沾染着一点曾居其上的灵魂的气息。 在不知道这里有拟态灵魂出现的时候,崔殷还不太能分辨得出来,但当得知蜃境中存在拟态灵魂之后,那股人工制造的灵魂过于生硬的气息就再明显不过了。 这半截尸体中曾经寄居的是一个拟态灵魂。 这样看来,这具出现在如今所知在场所有人蜃境中的尸体就十分可疑了。 为什么一定是尸体,为什么一定是寄居过拟态灵魂的尸体? 崔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连一根头髮丝都没有放过。 终于在胸腔中还算完好的心脏处发觉了异样——那是很小的一点不对劲,哪怕是崔殷多次「地毯式」搜索都险些错过。 尸体的心脏中有一颗小到肉眼无法分辨的透明珠子。 那颗珠子正巧卡在心尖的最底端,几乎就要彻底与心脏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北司看到崔殷指尖那一点沾了血迹的透明珠子,微微愣了一下,「从尸体中发现的?」 崔殷点点头,「在心脏,我检查了三遍才注意到——似乎没有什么玄术的气息,也不像是地府的手段。」 北司皱眉,「是拟态灵魂寄居的条件吗?」 崔殷的神识在这颗珠子周围转了无数个圈,却一无所获。 就在她准备撤回神识时,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小殷,东三北九上七,刺。」 那道声音柔美温和却富有力量,正是崔殷的母亲,碧霞元君。 崔殷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手中的勾魂笔便仿佛训练过无数次一样对着虚空疾点而去。 本应是虚空的位置,一道人影缓缓从透明变得凝实。 对方胸口被勾魂笔的朱红笔尖点中,呈诡异的凹陷状,可对于普通人甚至是神仙而言都是无比严重的伤势,对于那道身影而言却仿佛只是寻常。 对方意识到自己的隐身已经被察觉,便干脆合身扑了过来。 竟然准备以一人之力敌崔殷和北司两人。 崔殷一时不知道该佩服对方的自大还是疑惑碧霞元君的声音为什么会从那颗珠子中传出来。 虽然有着无视伤害的特性,但当那道面容普通的人影被崔殷以比外科医生拆人体骨骼模型还纯熟的手法拆成了二百多块之后,那些在地上宛如死鱼般扑腾的「骨肉相连」也就没什么危险性了。 虽然「骨肉相连」们砸在地上一砸一个坑,但崔殷的金光罩撑起来之后,那些自杀式袭击的「骨肉相连」连让金光罩动盪的资格都没有。 真正让崔殷觉得有些棘手的是对方「隐身」的能力。 如果没有碧霞元君的提示,她根本没注意到已经近在咫尺的人影! 虽然这个人影弱得全力一击连她的油皮都擦不破,但如果对方再强大一些,首次攻击目标不是她而是北司…… 崔殷后知后觉地有些心底发寒。 「西九南六下二。」碧霞元君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崔殷的脑海。 崔殷条件反射地扬起勾魂笔,瞳孔微缩。 勾魂笔点中的人,手中的匕首距离北司的胸口只有一寸之遥! 他们在「隐形」时可以穿过小崔判官撑起来的金光罩! 崔殷暗暗咬着牙,胸腔中自北司为阻止而她受伤便燃起的怒火越发旺盛,她活了五百年,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一双手紧攥着勾魂笔,崔殷将神识铺开到了极限,仔细地感知着身边的任何一点动静。 「这不是你的问题。」反倒是差点经歷一次刺杀的北司缓声开口,「攻击并不来自这个蜃境。」 「他们应该是在其他蜃境发起攻击的。」 第230章 未玄 崔殷怔了怔,很快理解了北司的意思,「你是说,他们身处重叠的其他蜃境之中,从蜃境的交叠之处发起攻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北司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 「就像我们这些人在重叠蜃境中扮演的那些幻象吗……」崔殷啧了一声,「真是……防不胜防。」 崔殷判断隐藏的敌人时使用的是自己无往不利的强大神识,但这种来自蜃境的攻击偏偏是依靠神识探测所探测不到的。 现场补全这方面的空缺显然是来不及了,崔殷只能将原本扣碗型的金光罩改为包裹每个人全身的金光罩衣——就算对方能从任何位置发起攻击,甚至不受金光罩的影响,但显然他们的攻击位置不能和这个蜃境中真实的实物重合。 也就是说,他们没办法直接让刀子出现在崔殷的心脏中。 否则他们第一次攻击就会这么做。 「小殷,不要灰心,妈妈相信你能找到破局的方法——如果在大地之上找不到线索,不妨抬头看看天空。」透明珠子中碧霞元君的声音缓缓响在崔殷的脑海中。 随着碧霞元君这句话的结束,原本停在崔殷指尖,小的肉眼几不可见的透明珠子也缓缓消失,仿佛一滴露珠蒸腾在阳光的照耀下,再不见一点痕迹。 崔殷微微皱眉,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这颗珠子中会传出碧霞元君的声音,更不理解为什么本该和崔钰远在东海的碧霞元君能知道她现在所处蜃境,甚至能直接点出袭击者的位置。 想到崔钰和碧霞元君所在的东海,又想到自己所处的蜃境,崔殷莫名有了些不好的联想。 北司注意到她的犹疑,默默将手搭在了崔殷的手背上,「放心,崔判官和碧霞元君都是很有经验的人,不会有事的。」 崔殷点点头,「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有些担忧而已。」 从重叠蜃境到拟造灵魂,甚至远在东海的父母发来的联繫,都让崔殷意识到了自己或许陷入了一个巨大且复杂的谜团。 而同样被捲入这个巨大谜团的,还有整个地府和天庭。 「抬头看看天空么。」崔殷低低念叨了一句,缓缓抬起头,天空一如既往地湛蓝如洗,阳光璀璨,白云棉絮一般在空中四散。 似乎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天空,有什么问题吗?」北司也抬起头,仰脸看着熟悉的天空。 连带着潘佳佳也抬起了脑袋,有些困惑地跟着一起仰望天空。 太阳高居正中,微风拂过,树叶划过碧空,仿佛飞鸟划过天际。 「原来如此……」崔殷忽然开口,「天空是假的。」 ***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头顶的这片天空是虚假的,会发生什么?」十六七岁的少年托着下巴,侧过脸看着窗外的景色,声音干净淡漠。 正在给他调整点滴流速的小护士愣了一下,「怎么在想这么虚无缥缈的问题?医生说了,你的身体不好,不要总是想那些需要动脑子的事情,会吃不消的。」 「假如天空是假的,世界也是假的,生活在其中的人能发现吗?」少年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回应,只是仿佛自语一般继续开口。 「我有一个漂亮的水晶球,水晶球里很多小人在生活,」少年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倒映着一点银辉,「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只是水晶球中的塑料小人。」 「他们称那个水晶球为世界,认为世界理当是无穷无极的。你觉得他们可笑吗?」 护士微微皱起眉,「小玄,你在说什么呢?医生都说过了,养病最重要的就是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事情,你不想身体尽快好起来了吗?」 被称为小玄的少年终于侧过头来,看了满脸写着不贊同的护士一眼,「你为什么想可怜我呢?因为我的身体不好,还是因为我这张脸?」 年纪也不大,刚刚二十三岁的小护士脸色突然一红,却连连摆手,「你说什么呢!我是护士!当然要关心病人的康復状态!你别想东想西的!我这边已经调好点滴了!你有事再按铃叫我!」 小护士急匆匆地推着护士车走了,未玄表情淡漠地转过头,继续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目光无喜无悲,甚至没有任何焦点。 刚来这家医院实习没多久的小护士推着护士车一路急急忙忙赶回护士站,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散。 护士长看到她这幅样子,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风风火火的,脸还红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小护士摇摇头,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发问,「护士长,7号房的未玄……」她的话还没说完,护士长已经打断了后面的未尽之言。 「按时给他用药检查就行,别的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用管。」中年护士长脸色极为严肃,「记住,不要想着和他主动交流。」 小护士被护士长忽然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声音都有些发虚,「怎,怎么了吗?」 「之前也有过一个小护士,看着病人长得好看,就时不时的想过去和人多聊会儿天,关心一下,」说到这里,护士长也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她疯了。」 「啊?!」小护士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是……是未玄做的?」 「可是……他看起来挺正常的,而且……如果让人精神失常,怎么还会住在医院里?」 护士长长长地嘆了口气,「没人能证明是他让人发疯的——这根本就不现实。」 「但我们目睹过那个小护士发疯的样子,她把未玄当做神明来信仰,甚至在手臂上大腿上划出无数伤口,就为了献祭给她的神明最洁净的处子之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在那个小护士发疯之前,唯一的异样就是未玄和她说了几句话,」护士长目光在护士站的四周瞟了瞟,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似乎是害怕被谁听见一般小心翼翼起来,「甚至警察都来调查过,还有一些所谓的专家,专业人士,都调查过未玄,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但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第231章 我让你离开这里 护士长说得太过离奇惊悚,小护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但她还是不死心地反驳,「没有证据,仅凭未玄最后和发疯的护士说话就定她的罪,护士长您一个学医的怎么都不相信医学呢?」 「哪有凭藉两句话就让人陷入疯狂的?又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催眠师,心理学『大师』。」小护士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要是有这种能力,世界不是早就乱套了?」 护士长看了一眼「顽冥不灵」的小护士,嘆着气摇了摇头,「总归这件事情我也和你说过了,要是之后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经歷了刚刚的反驳,小护士越发觉得之前护士长说的那些都是「强加」给一个可怜少年的「莫须有」罪名,甚至还对身患重病又被医护人员疏远的未玄更加心疼了。 她甚至忘记了未玄刚刚问过的,「你为什么想可怜我呢?因为我的身体不好,还是因为我这张脸?」 仿佛那些不太愉快的对话烟消云散,而如今的她依旧满心对未玄的怜惜。 「对了,未玄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护士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他的病歷上写得不是很清楚啊。」 护士长见她一副坠进去的样子,摇头嘆了口气,「他从出生起就在这座医院了,来的时间甚至比我在这儿工作的时间还长,他的病情和用药从来都是如今的副院长亲手管理的,我们这边也只负责给他配药,具体的事情……倒是不太清楚。」 小护士微微皱着眉,「但他的病症是多器官衰竭,连原因都不知道吗?」 「至少我是不知道,或许副院长知道吧。」护士长随口回了一句,就转身干自己的活去了。 留下小护士沉默片刻,眼看没什么工作,便又一路小跑着回到了7号病房。 单人病房里,除了半躺在病床上的未玄,还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正坐在床边和未玄说话。 小护士本想敲门进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食指指节接触到病房门的瞬间又停了下来,转而屏住唿吸,将耳朵靠在门缝上,小心翼翼偷听着里面两个人的谈话。 「你又在看天空了?」青年语调轻佻,尾音上扬,听上去莫名显得有几分讥讽意味,「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能看出花儿来?」 「花?」未玄语调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病房里哪里有花?」 「啧啧,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冷淡。」青年摇摇头,「真不可爱,你看看自己这张白嫩嫩的小脸,天天板着多没意思啊?」 未玄没应声。 「我这边还需要蜃境,」青年也没在意未玄的冷淡,转而笑眯眯开口,「一个百米乘百米乘十米的蜃境,对你来说不难吧?」 未玄依旧没开口。 青年也不生气,又耐心问了一句,「没问题吧?」 「……三天后,三天后再来。」沉默良久,未玄终于声音冷淡地答了对方的问话。 「那我就尽情期待你的好消息了,小玄~」青年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尾音打着卷,仿佛带着某种情绪。 未玄本就淡漠的神情越发冷淡,语气也冷了许多,「别叫我小玄。」 「那我要叫你什么呢?弟弟,还是——」 未玄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也别叫我弟弟!」 「我不是你的弟弟!」 青年双手举起,一副无意冒犯的样子,「你别着急嘛,身体不好就更要好好养着,不能动气——一直给你治病的副院长不是这么说的吗,还有之前的那个小护士,她怎么说的来着,哦,要好好活着,平安喜乐,对不对?」 「最近又有一个小护士和你关系很不错吧?这个怎么样,你喜欢吗?是不是觉得还不错?」 未玄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青年,他眼底的银辉若隐若现,声音冷冽,「和她没有关系。」 「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青年语调轻佻,「是吗?那我可就要好好期待三天后的蜃境了。」 未玄便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低下头,长长的额发垂在眼前,遮住了他的神情。 小护士正沉浸地偷听着病房里两个人的谈话,病房门却忽然被推开。 「抱歉——我来看一下病人——」小护士惊得差点跳起来,急急忙忙地解释,目光还忍不住地往病房里瞥。 青年长着一张颇为邪魅秀美的脸,看到在门口偷听的小护士也只是露出一个色泽艷丽的笑容,「没关系,你进去吧,我已经探望过病人了。」 「再见——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呢。」 小护士趴在门缝偷听到的内容有限,如今看到青年的笑容一时还有些脸红,急忙低着头小跑进了病房,在看到青年离开后才慢慢踱到未玄的病床前,费尽心思地找着话题开口,「小玄,你……你的哥哥还挺好看的啊。」 未玄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他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种濒临破碎感,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小护士被这一幕惊艷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张着嘴过了好半天才继续说话,「当然了,你也很好看……」 「他不是我哥哥。」未玄缓声开口。 「啊——」小护士一愣。 「那,是你的朋友……还是亲人?」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发问。 未玄的目光并无焦点,只是虚虚看着空中,「他和我没有关系。」 「我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我们都是虚假的,是蜃境中的幻象,是水晶球中的塑料小人……」未玄仿佛自言自语地开口,「这个世界……」 「并不需要真实。」 小护士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没听懂未玄的话,「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就可以是你的朋友啊?」 未玄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中银辉微微动盪,「你不要再来了。」 「离开这里。」 「为什么——」小护士显得有些不服气,「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和人交往,但……」 「我让你离开这里!」未玄声量蓦然提高,近乎厉色。 第232章 深渊 小护士皱着眉,还想说些什么,但目光接触到未玄苍白脆弱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的脸庞和身材,最终还是向后退了一步,「你刚刚和朋友见过面,心情可能不是很好。我先走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按铃,我会在护士站值班的。」 未玄没有回应她,再次将头侧向了窗外。 日光透过玻璃窗和白色的窗棂散落在他的身上,打出一片分明的光明与阴影,又在他单薄的身体上覆了一层薄纱。 小护士在离开病房之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却觉得对方与自己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厚厚的透明障壁。 未玄仿佛要彻底融化在这片日光中了。 *** 「天空是假的?什么意思?」潘佳佳仰着头,语气格外困惑。 「这天空……不是挺真实的吗?」虽然在崔殷说过「天空是假的」之后,她就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把平日没怎么看过的天空看了一遍又一遍。 毫无收穫。 崔殷指了指碧蓝如洗的天空和明亮刺目的太阳,「就是因为太真实了。」 「过于真实,太符合逻辑,以至于根本无法取信。」崔殷说着,又反问,「在你的记忆中,小帝君是怎么得出我们身在幻境的结论的?」 潘佳佳愣了一下,「因为树叶的飘动很奇怪……虽然一直在落叶,但树上的叶子实际上并没有少。」 「这种已经被固定的蜃境中,怎么会有那种低级的错误出现呢?」崔殷唇角挑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甚至过于讥讽了。 之前崔殷给她简单科普过的关于蜃境的知识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潘佳佳立刻懂了,「所以那些树叶,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我们已经身处幻境了?」 「这是……宣战?」 崔殷目光在潘佳佳那张中年女助理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对方不仅用这种方式宣战,还做过更嚣张的事情呢。」 潘佳佳完全没有被人「附身」过的记忆,一时没明白崔殷的意思。 倒是刚刚就接到崔殷神识传音的北司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此时便点点头,「看来对方并不想隐藏自己。」 然而这却是让崔殷更加皱眉的——当一个人已经决定使用毫不隐藏的阳谋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他已经胸有成竹,认为一切都不会阻碍自己的计划了。 但也正是这样,才正说明了这片看起来毫无问题的天空是真正的破局之处。 因为它被隐藏了。 隐藏在所有真实之中,被伪装成真实的样子。 「制造蜃境和制造普通的幻境不同,蜃境是蜃族以体内的『蜃珠』作为原材料,构造出一个体积有限的场景。」崔殷缓缓开口,「所以蜃境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真实属性——这也是为什么蜃境可以最终被固定为现实,而其他幻境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全成为真实。」 「但蜃族的蜃珠是有限的,或者可以说,蜃珠就是蜃族的生命。」崔殷指尖点了点生死簿的封面,「这么大的蜃境,哪怕对于蜃族中很多颇有年纪的神仙都是耗命的举动了。」 「也难怪这个蜃境的天空这么低。」 毕竟不是所有蜃族都像蜃神一样体积大得想座小山,体内蜃珠多到能随便就掏出一颗送给陌生的「好心人」的——不如说,整个蜃族,也就这么一位「老祖宗」才敢做出这种直接「送命」的事情了。 北司跟着点了点头,「是为了节省体积啊。」 旁听了两个人讨论的潘佳佳:「???」 所以这么严肃地找出了所谓的虚假天空,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体积等于底面积乘以高度,所以在尽量扩充底面积的前提下,就只能缩减高度是吗? 虽然很科学,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要怎么做,直接捅破这个高度有限的天空么?」北司微微仰着头,眼中有鎏金的光辉一闪而过。 崔殷手中的勾魂笔轻轻敲击着掌心,「我想先找到其他蜃境中的人。」 既然已经找到了蜃境中被隐藏住的虚假部分,那么……重叠蜃境的线索显然也就藏在这里。 如果说之前崔殷想的是直接抓住罪魁祸首逼问一切事情的缘由,那么在得知这件事并非孤例,甚至可能和自己远在东海的父母有关时,崔殷便已经做下要将这个重叠蜃境彻底调查清楚的决心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她身处蜃境无法知道父母的现状,也不能为可能身处危险的父母提供任何帮助,能做的也只有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处理好自己的困境,并且尽可能地从中找到有关父母处境的线索。 北司理解她的心情,「那就从这片虚假的天空展开调查,将这些重重叠叠的蜃境检查清楚。」 「如果和深渊有关的话……」北司一双清湛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那的确是件大事了。」 深渊,在一些神仙故口相传的传说中,是神仙魂飞魄散后的所在——就像普通人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捏造了民间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一样,神仙们也会出于对魂飞魄散的恐惧捏造出一个名为「深渊」的轮迴之所。 然而,大部分神仙都不知道的是,传说中的深渊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大部分普通人都不知道的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也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和传说不同的是,深渊并不是所谓「神仙轮迴之处」。 真正的深渊,拥有的只是黑暗——无法用颜色定义的黑暗;混乱——毫无秩序所言的混乱;愚昧——足以让所有正确的神志都迷濛的愚昧…… 那里几乎是有去无回的地方。 有史记载的从深渊返回的神仙也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位。 其中最闻名的便是地狱大君路西法,在那位光耀晨星公然向天堂举起反旗后,他便是堕入了无尽的深渊。 七天后,又从深渊中挣扎而出,浑身浸染漆黑,仿佛被淤泥覆盖遍身。 路西法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在深渊的七天他遭受了什么,但从纯白染至漆黑的六翼却又仿佛说明了一切。 第233章 深渊的入侵打算 而另一位来自深渊的神仙则就站在崔殷面前。 北司。 酆都大帝是被前任酆都大帝在深渊之口捡到的。 据前任酆都大帝回忆,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正站在自己私宅的院子里睡懒觉,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一阵动盪。 惊醒的前任酆都大帝睁开眼时便看到一道几乎贯彻天地的裂痕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是什么样的裂痕,似乎狭窄的只有细碎到无法肉眼分辨的一道,又似乎宽阔到可以容纳下整个世界,似乎漆黑到一切光影都无法反射,又似乎黑暗到足以吸纳所有的色彩。 那道裂痕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隐约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绵延的山脉。 山脉泛着鎏金的色泽。 「什么鬼——」前任酆都大帝一句骂街的词还没说出口,那条山脉便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而后,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的前任酆都大帝便看到一个赤裸裸的婴儿从裂缝中掉出来,坠落速度之快仿佛一颗沉沉的铅坠。 傻眼的酆都大帝一个闪身便将差点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的婴儿接到了怀里。 入手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是接住了一个小小的婴儿,而是接住了一座高高的山峰。 然而这种重量感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见,抱在前任酆都大帝怀里的已经是一个轻轻软软的正常婴儿。 正在为难自己任期将至没有继承人的前任酆都大帝掐着怀里小小软软的婴儿腰将人举到自己眼前。 漂亮到仿佛白瓷娃娃的小婴儿不哭不笑,只是缓缓眨着眼睛,微微侧了一下头。 第二天,前任酆都大帝就将穿着一身漂漂亮亮小婴儿服的婴儿摆在了酆都大帝桌上,并对地府所有主管倾情介绍,「这就是下一任酆都大帝了,大家鼓掌欢迎。」 被召集来的地府主管人员们:「???」 被放在桌面上的小婴儿:「???」 「我给他取名为北司,」前任酆都大帝摊开手,「因为是在院子北面捡到的,又是降落在阴司,所以就起名为北司。」 地府内部对前任酆都大帝忽然之间就决定了新一任酆都大帝的反应各不相同,但不管怎么说,北司都成为了有记载的第二位从深渊出来的神仙。 甚至和坠入深渊又脱困而出的路西法不同,按照前任酆都大帝的目睹,北司是真真正正从深渊而来的。 然而,北司对自己出生深渊一无所知。 甚至他也是从别人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份的。 「既然只有地狱大君和我曾进入过深渊或来自深渊,而地狱大君又完全不肯说出深渊的情景,如今神仙们对深渊的形容和研究又来自哪里?」曾经对自己的来歷抱有好奇的北司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得到的回答是——「如今无人机和各种无人驾驶的探索手段这么先进,当然是在发现深渊之口时立刻把探测器扔进去。」 没错,深渊之口出现的位置是完全不确定的,无论阴间阳间,或者天外天等小世界,甚至是一些幻境…… 总之,神出鬼没,直至如今都没有人找到任何能准确归纳出深渊之口的出现规律。 科学家们的各种假说倒是层出不穷地提出了一个又一个,但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可以取信的一个假说。 深渊,就是这么一个探索程度极为有限,但即便只有这极为有限的探索度,也兇恶到让人不寒而慄的地方。 因为歷史记载中只有地狱大君路西法和酆都大帝北司从中而出,也就意味着——其他所有或有意或无意掉落其中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有去无回。 「那个人说自己是来自深渊的无名氏……」崔殷微微皱眉,「如果是真的来自深渊……」她望了北司一眼。 北司也点点头,「深渊和拟态灵魂,无论哪一个都必须要彻查。」 *** 「深渊……」碧霞元君低低地念着,目光仿佛透过牢房漆黑的铁门落在了虚无的位置和方向。 她的右臂已经裸露出森森白骨,然而碧霞元君却仿佛毫无痛觉,右手指尖碾着一颗透明的珠子。 「怎么样?」崔钰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听不出半点虚弱的样子,「小殷那边还好吗?」 碧霞元君也微微笑着回应。「小殷那么聪明,怎么会有事?她很快就意识到蜃境的问题了。」 「也很快就找到了虚假的天空。」 崔钰的声音笑眯眯的,「真不愧是我们两个的孩子。」 两个被囚禁在牢房,受尽折磨的人却仿佛在温热的阳光下闲话家常的普通夫妻一样,谈着些并无太大意义的话题。 「东海龙王呢?」过了一段时间,碧霞元君又缓缓发问。 崔钰嗤笑一声,语气讥讽,「还能怎么样?彻底疯了,以为做深渊的狗真能获得永恆的生命和无穷的力量。」 「也不想一想,普通人求神拜佛,可漫天神佛哪个又是全知全能的?」 「连被拜的佛都要自渡,看似不老不死的神仙都有生死喜怒,那些来自深渊躲躲藏藏的老鼠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全能?」 「连自己都做不到全能,又怎么可能赐予其下的狗全能?」 碧霞元君也轻轻笑了出来,「东海龙王,看来他也是老煳涂了。」 「有些神仙活得太久,连脑子都不清楚了。」 「他们接下来还想做什么?占据冥界吗?」崔钰低声发问,语调很轻。 碧霞元君目光望向自己手指尖的透明珠子,笑得有些温柔,「崔大判官这么关心地府的稳定,小殷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会总是说你不靠谱了。」 「没错,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地府和冥界,当然次要的就是天庭。」 崔钰啧了一声,「地府和天庭还真是多灾多难——不过,之前那么多的灾难都过来了,深渊入侵的打算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切都会过去的,而地府依旧会欣欣向荣。」 第234章 未婚夫? 崔殷和北司两个人在那片虚假的天空中寻找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直到天边的白云已经微微泛红,太阳在缓缓向下落,才终于发现了多个蜃境重叠的交界——就在一片看似轻飘飘无关紧要的云彩里。 「就是这里吗……」崔殷手中的勾魂笔轻轻点在那朵实际只是一个2d平面的云彩上,感觉到了某种充盈着排斥和拒绝的力量。 勾魂笔的笔尖越发施力下压,那股拒绝的力量也慢慢变成无力的阻拦,崔殷手腕略微用力,耳边便听到了一道仿佛冰面破碎的咔嚓声。 那声音清脆却轻微,似乎只是幻觉,却仿佛清晰得就在眼前。 蜃境中的景致勐然一变,原本被捆住坐在地上的勾陈大帝和刘威强的面目恍然变化,最终竟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以及一个长相飒爽的中年女人。 潘佳佳惊唿一声,「曾寒!」 「是你的未婚夫?」崔殷看着那个长相周正,身材高挑强劲的男人,挑了挑眉梢发问。 潘佳佳便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那位女士就是我刚刚在镜头里看到的,我现在的长相吧——」她似乎摸到了什么,又一惊,「我好像……已经变回来了?」 崔殷瞥了潘佳佳年轻秀美的脸蛋一眼,「恭喜你,恢復了自己的身体。」 「……曾寒真的在这里啊?」潘佳佳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区分到底是什么真什么是假了。 明明之前崔殷还在和他说,她为了找到未婚夫而和崔殷北司两人来到这里的记忆都是虚假的,是蜃境的幻象……但如今她又确实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崔殷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看来你的未婚夫也被捲入这件事其中了……就是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潘佳佳已经开始疯狂回想自己和未婚夫的所有共度日常了——然而即便是已经谈婚论嫁并且同居将近半年的未婚夫,她依旧没能想到对方最近有过任何不同寻常的举动。 不如说在未婚夫失踪之后,她就已经和未婚夫曾寒的父母将最近曾寒的一言一行、行为举止回想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得出的结论自然就是没找到任何问题。 曾寒失踪之前还在正常上班,那天早上他和潘佳佳告别,开了自家的车去往公司的方向——他的同事在上班打卡时甚至还看到了他的车停在停车场,然而…… 曾寒那天并没有上班。 监控中,他正常从私家车里下来,并且走进了公司写字楼一楼的大门。 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实在想不到曾寒为什么突然失踪,」潘佳佳语气中有些困惑,「他本来就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歷……总不能是随机选人,又恰巧那么巧合,选中了曾寒吧?」 崔殷已经走过去将曾寒和那位真正的沈浩助理身上的红绳收了回来。 最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是曾寒,他缓缓睁开眼,仿佛刚刚从一场悠久的梦中跋涉而出,眼中还有隐隐约约的血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佳佳?」曾寒恍惚的目光良久才渐渐聚焦,视线的焦点落在了潘佳佳的脸上。 他的声音尚还带着久处幻境的迷茫,「你……是真的吗?」 潘佳佳急走两步,扶住了身体有些摇摇欲坠的曾寒,「你没事吧?怎么了?」 曾寒沉默片刻,手指在潘佳佳的手背上缓缓摩挲,似乎是终于确定了些什么,终于缓缓嘆了一口气,「真的是你啊……」 「到底怎么了?我在啊,没事的。」潘佳佳虚虚抱住曾寒的肩膀,一下一下抚着曾寒的背。 「我做了……好久好久的一个梦啊……」曾寒声音悠远。 半个月前,曾寒刚刚和未婚妻潘佳佳商量好婚礼举办的时间地点,第二天早上,他和潘佳佳互道过早安,吃了一顿简单却温馨的早餐,而后心中充斥着满怀的轻松幸福,与潘佳佳吻别,准备去上班。 开着车去公司的路上,曾寒还在想着,终于可以和同事们分享自己即将结婚的喜讯——他希望公司中关系极好的朋友都能见证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然而就在他在公司写字楼前挺好车子,走进电梯后,他遇见了一个长相邪魅的男人。 对方目光中仿佛带着锋利的刺,也带着数不尽的勾子。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如果你的人际关系,你的现实生活,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样?」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诱惑。 曾寒却只觉得对方在和他开玩笑,「你在说什么呢?——我没见过你,你不是这个公司的人吧?」 「重要吗?既然整个世界都是假的,我是谁真的重要吗?」 「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找保安了,」曾寒紧紧皱着眉,觉得对方像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患。 「不相信我的话吗?那就进去看看吧——祝你好运哦,可怜又可恨的普通人。」 曾寒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眩晕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当他的视线再次清明起来的时候,他只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潘佳佳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看着神志恍惚的?」潘佳佳笑眯眯地看着他,「刚才不是还在说,蜜月旅行的地点究竟要定在哪里吗?」 「你喜欢哪里?p市?还是s市?」潘佳佳手掌撑着下巴,微微歪着头,眼中满是笑意,「这两个城市我倒是都挺喜欢的啦,你怎么想?」 曾寒依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然而再回想时却怎么都想不起有哪里有问题。 「先选好蜜月的城市,我们还要选婚服呢,中西各选一套,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潘佳佳手臂覆在曾寒的手臂上,仿佛一株漂亮而依附他人吸髓嗜血的花。 曾寒眼神微微恍惚,而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错,我们已经说好了。」 「就这样定下来吧,一套中式,一套西式,至于度蜜月的城市,就选在p市,怎么样?」 第235章 他出轨了 潘佳佳笑着凑到曾寒的脸边,轻轻覆上一个吻,「真好——我等着来娶我哦,亲爱的。」 日子就这样缓缓过去,转眼就是婚礼当天。 婚礼当日夫妻两人不能见面,曾寒坐在酒店的化妆间里,面对着镜子,一时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没有自己即将结婚的实感,既感受不到幸福和快乐,也没有任何紧张和恐惧。 他只是静静坐在镜子面前,几乎面无表情。 「怎么,太紧张了?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曾母笑眯眯地拍着曾寒的肩膀,「佳佳的确是个好姑娘,你之后也要好好和人家姑娘相处,知道吗?」 「你啊,有时候就是太轴了,夫妻相处也不能事事都争个对错,该退一步的时候就退一步,知道吗?」 曾寒点点头,目光却还是离不开镜子中那个面无表情,双眼无神的自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虚假……」曾寒缓缓开口,声音中有些犹疑。 曾母却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我看你四平八稳的,还以为你多冷静呢,这不也紧张到连自己真假都分不清了?」 「都要结婚的大人了,还和个小娃娃似的,和妈妈撒娇呢。」 「我是太紧张了……是吗?」曾寒缓缓开口,说不清是在和曾母交流,还是在下意识地说服自己。 婚礼现场布置得十分秀丽,并不奢华,但自有一份温馨和温暖。 纷繁绚烂的花朵拱门,玻璃和水晶装饰的香槟塔,覆盖着洁白桌布的长桌,以及色香味俱全的冷拼餐品,布置在露天花园的婚礼现场美得仿佛一场虚假的梦。 潘佳佳一身雪白的婚礼服,长长的拖尾在青翠欲滴的草地和粉嫩的花朵上摇曳,她整个人仿佛沐浴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在盛大碧蓝的天色中笑容美丽却梦幻。 曾寒一步步走向他的未婚妻,潘佳佳也一步步走向她的未婚夫。 两个人许下「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都将永远陪在对方身边」的诺言,交换了闪烁着七彩斑斓光辉的戒指,互相拥吻,就此结为夫妻。 婚后的生活依旧平淡却甜蜜,曾寒和潘佳佳一起去了p市,在那里度过了美好的一周。 一年后,潘佳佳怀孕了。 这本该是一个美妙到无与伦比的消息,然而曾寒却只觉得虚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他的脑海中依稀有一个声音——「我们的孩子会在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边?」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偶尔开始影响他的听觉。 「怎么了?」孕期将近五个月,潘佳佳的孕肚已经渐渐显形,她一下一下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笑眯眯地将脸贴在曾寒的背上。 曾寒沉默着,他的耳边迴荡着一道声音,对方在和他说,「你觉得我这个人还行吗?我是觉得你不错,要么,我们再多聊聊?」 「要不,我们试着交往一下?就……试一下?」 「我是很喜欢你啦,你觉得我做你老婆够不够格?」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他的耳边不断迴响,仿佛在不断地,不断地催促着什么。 「曾寒?」潘佳佳又问了一句,语调微微提高。 曾寒并没有回应。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撕裂成了两部分,一面在回应着潘佳佳的亲昵,一面在不断地向那道声音贴近。 甚至他的灵魂还在不断地亲近着那道声音,在将潘佳佳如此紧贴着他身体的那部分抽出,而将自己的一切都投注于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 在某一瞬间,曾寒甚至觉得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彻底脱离,他的肉身还停留在原地,和潘佳佳交颈相依,可他的灵魂却和那道声音相依相偎,交缠交绕。 「为什么不理我?」潘佳佳的声音渐渐提高。 她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曾寒近乎冷漠地转过身,看着潘佳佳那张依旧秀美的脸,一时有些恍惚,「我想起之前……我们交往的时候。」 潘佳佳这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我人就在你身边,你还要回忆往事?」 「你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分清轻重缓急啊,真是的……」 「……你记得我们,相亲的时候吗?」曾寒声音低沉,耳边年轻而清亮的声音越来越大。 潘佳佳便似羞似嗔地瞥了他一眼,「我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两个对彼此还没什么太大意思,就只当朋友,当了半年朋友——现在想想当时多浪费时间啊,早知道我现在会这么喜欢你的话,我直接就和你表白,第二天就拉着你去民政局多好!」 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太过于清晰,那些记忆中的感情也太过于明朗,曾寒一时有些恍惚,他想,自己或许只是还不太适应即将作为父亲的身份,还不太适应即将有一个新的生命出现在自己和妻子之间…… 他自我劝慰着,转身摸了摸潘佳佳凸起的肚子,尽量忽略了耳边不断迴荡的声音。 转眼就到了潘佳佳临盆的日子。 曾寒站在医院手术室的门外,看着面色苍白,额角有冷汗渗出的潘佳佳被推进手术室。 一旁的护士还在安慰他,「放松,孕妇各方面状况都很好,胎儿大小控制的也很到位……」 曾寒目光停在手术室亮起的红灯上,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明明应该牵挂着正在手术室中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而受尽煎熬和痛苦的妻子,可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迴荡着的却是记忆深处潘佳佳的声音。 「我们结婚的地点要定在哪里?我喜欢露天花园,你呢?」 「我昨天找一位大师算过最适合我们两个的结婚时间了——但是还是有些担心……要么,我再去找几位大师,让他们一起算一算?」 「哎,你别一直傻笑不说话啊?婚礼的另一位当事人?你的看法呢?」 那层层叠叠迴荡的声音只会让他觉得轻松而甜蜜,甚至彻底沖淡了此时本该让他坐立不安的担忧,让他在医院手术室的门口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曾寒愈发觉得——他似乎……出轨了。 他爱着,且只爱着过去的那个,还没有和他结婚的潘佳佳。 而对如今的这个潘佳佳,他只有无边的麻木。 第236章 果然来了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绿灯亮起,气密门打开,摘了口罩的护士笑盈盈走出来,「放心吧,母子平安——是个很可爱的男宝宝哦!」 手推车将刚刚做过剖腹产的潘佳佳推了出来,曾寒也看到了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 护士说得没错,的确是个十分可爱的婴儿。既不像很多婴儿那样红彤彤皱皱巴巴,也不像有些婴儿那样浑身包裹着一层白色的胎脂。 小小的男婴柔软白皙,眼睛还没睁开,便已经露出了一个没有牙却粉嫩嫩的笑容。 可曾寒看着那个本该让人心尖发软的笑容,心中却只有一片漠然,冷淡和麻木。 「多可爱的孩子啊,是不是?」曾母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细缝,「这可是我的乖孙孙——哎哟,娃娃在对着我笑呢!真是……」 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曾父都笑容满面,伸着粗糙的手指,想逗一逗宝宝,却又没敢将指尖真正贴在对方嫩得仿佛一碰即破的脸蛋上。 「去病房看看佳佳啊!佳佳刚做完手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你杵在这儿干什么呢?!」曾母余光瞥见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曾寒,用手肘推了他两下。 曾寒如梦初醒一般,机械地抬脚往病房走去。 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 「你说什么?!离婚?!」潘佳佳不可置信地瞪视着曾寒。 曾寒点点头,语气说不清是淡漠还是茫然,「我们离婚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我刚生了孩子,还没到半年,你和我说离婚?」潘佳佳几乎要气笑了,「为什么?因为你身患绝症不想耽误我?还是因为你发现你其实有个藏在心中的白月光?」 「我在说正事。」曾寒强调了一句。 潘佳佳食指指节重重用力敲了一下桌子,「我说的也是正事!原因呢?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离婚?」 曾寒垂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许多神情,「我不爱你了。」 「曾寒,你是什么小孩子吗?」潘佳佳冷笑一声,「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还在男女朋友的交往,说不爱了就分开!我们现在有了个孩子,两家之间也有了很多交往——现在你说你不爱我了,就想和我分开?你是不是太想当然和幼稚了?」 「除非你还有别的理由,出轨?」说到这里,潘佳佳微微摇头,「你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还有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曾寒打断了,「我的确出轨了。」 那一瞬间,潘佳佳的表情是一片空白,而曾寒的头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终于说出来了,曾寒的心情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喜悦。 「你别和我开玩笑,你……」潘佳佳声音有些发涩,然而在曾寒抬起头,她与对方坚定的目光相接触时,她又意识到,曾寒是认真的。 但潘佳佳无法相信,「怎么可能?你出轨……我不相信……」 「不管你相不相信,」曾寒嗓音淡然,「鑑于我是这场婚姻中的过错方,关于离婚,你可以提出任何合理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潘佳佳死死盯着曾寒,而曾寒面无表情。 「你和爸妈说过这件事吗?」良久,潘佳佳又问。 曾寒先是摇摇头,而后接着补充,「父母一向尊重我的决定——即便他们坚持不允许我和你离婚,我也可以直接和他们断绝关系。」 听到他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发言,潘佳佳几乎要冷笑出声了,「就为了和我离婚,你竟然要和父母断绝关系……哈,曾寒,我何德何能?」 回应她的是曾寒的沉默。 「你就这么狼心狗肺,连父母都能不顾?!」潘佳佳厉声发问。 曾寒依旧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如今的感觉——一切似乎都是假的,在他眼前影影照照地上演着,仿佛是一幕幕粗造滥制的默剧,演员们面无表情地放声大笑,又面无表情地嚎啕大哭。 所有情绪都湮灭在他的眼前,而他只能从过去的回忆中得到一点逐渐微末的情绪迴响。 不仅仅是对潘佳佳,还有他的父母,他的好友,甚至他的生活。 他感知不到这个世界反馈给他的情绪,也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感情。 曾寒一度以为自己病了,逐渐严重乃至干扰日常生活的「幻听」,以及日趋麻木和淡漠的情感,都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罹患了某种精神疾病。 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去谘询心理医生。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并不是他病了,而是这个世界错了。 离婚,是他对抗这个错误世界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两个月,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曾寒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切,终于在初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如愿得到了那一本离婚证。 潘佳佳似乎是瘦了很多,眼睛里有泛滥的红血丝,眼下也有大片的青黑。 陪同潘佳佳一起前来的是她的父母,向来对曾寒和颜悦色爱护有加的潘母看向曾寒的目光满是敌意,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跟在女儿的身边。 而曾寒的父母也站在一旁,曾母抱着不满一岁大的男婴,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在一片沉寂中,小小的男婴忽然哭嚎起来,哭声直冲云霄。 离婚后的第三周,曾寒辞去了稳定高薪的国企工作。 他在父母的苦心教育和厉声斥责甚至哭泣哀求中,决定进行一场没有目的地,也没有终点站的环球旅行。 还不满一岁的孩子交给父母和高薪聘请的保姆照顾,曾寒只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衣物,和一张干干净净的身份证。 到达临市的第二天,曾寒接到父母的电话。 「潘佳佳带着孩子自杀了——」曾母语调嘶哑,显然是哭了很久,此时已经几乎死寂,「她今天早上来看我们,说想看看孩子,把孩子带回家里照顾两天。」 「中午,她就抱着孩子跳河自杀了。」 曾寒坐在动盪的火车上,表情冷淡,毫无情绪。 只有一种「啊,果然来了」的明悟在心底逐渐蔓延。 第237章 重复 曾寒在父母的不停催促中回了家。 他看到了潘佳佳和孩子的尸体。 被河水泡得苍白浮肿,肚子很大,眼球突出。 一具大人的尸体和一具婴儿的尸体,就并排摆放在殡仪馆冷冰冰的台子上,已经收殓得很干净,然而无论怎样也还原不出原本生机勃勃的样子。 曾寒目光恍惚,他的眼前不同的画面在交替闪烁——潘佳佳坐在他对面和他相亲时的样子,笑容甜美,面容秀丽;潘佳佳在婚礼上身着白色礼服的样子,容貌模煳,洁白的曳地长裙却美得不可方物;小小的男婴刚出生的样子,眼睛和嘴都像潘佳佳,鼻子和脸型却像自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佳佳因为你自杀了!」潘母的头髮已经花白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嚎着,几乎发疯地向曾寒扑过来,一双死死攥紧的拳头砸在曾寒的胸口。 剧烈的疼痛暂时唤醒了曾寒的意识,他沉默着将视线移向安静平躺着的尸体。 在他的注视下,潘佳佳那张被泡得肿胀不堪的脸庞逐渐变得陌生且怪异,长出青黑的甲壳,长长的虾须,以及凸起的眼睛。 然而似乎只有曾寒在见证着这种变化的发生,其他人,无论是曾寒的父母,还是潘佳佳的父母,以及在场的所有殡仪馆人员,他们都保持着一张悲痛的脸。 悲痛得近乎机械。 曾寒将目光转向另一张台子上的男婴——被所有人称作他的孩子的男婴。 在那张台子上躺着的,是半截尸体,只有从腰部以下的部位。 同样泡得苍白浮肿,腰椎以上的器官全部消失无踪,只有一个发白的空腔,以及青黑色的骨节。 「你们看到了吗?那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孩子……」曾寒张着嘴,想发出声音,想提出问题,想向任何一个可能的人寻求答案。 无人回应他。 他甚至也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下一秒钟,他的视线骤然一片漆黑,剧烈的眩晕袭击头脑,在几乎天旋地转的知觉中,曾寒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平常又不平常的早晨。 前一天晚上刚刚和未婚妻商量过婚礼举办的时间和地点,满怀轻松与幸福的曾寒和潘佳佳互相道了早安,吃了一顿虽然简单却十分温馨的早餐,在吻别后开了自己的车去上班。 曾寒在公司写字楼前停好车,进入电梯后,他遇见了一个面容邪魅的男人。 对方的目光中带着锋利的尖刺,也仿佛带着数不尽的钩子。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如果你的人际关系、你的现实生活、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样?」 他的嗓音中带着沉沉的诱惑。 曾寒的目光有一瞬间恍惚,他似乎看到了两具摆在殡仪馆冰冷台子上的尸体,那两具尸体又在某个瞬间缓缓变幻,变成面容怪异的「虾人」,变成半截下半身的尸块…… 这种幻视很快便消失不见,曾寒只觉得对方在和他开玩笑,「你在说什么呢?——我没见过你,你不是这个公司的人吧?」 「重要吗?既然整个世界都是假的,我是谁真的重要吗?」 「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找保安了。」曾寒冷声开口。 「不相信我的话吗?那就进去看看吧——祝你好运哦,可怜又可恨的普通人。」 眼前一片黑暗,仿佛世界都在不停旋转。 曾寒的视线再次清晰起来时,他看见自己的未婚妻正在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看着神志恍惚的?」潘佳佳笑着开口,「刚才不是还在说,蜜月旅行的地点究竟要定在哪里吗?」 「你喜欢哪里?p市?还是s市?」潘佳佳以手托着下巴,微微侧过头,眼中是满溢的笑意,「这两个城市我倒是都挺喜欢的啦,你怎么想?」 曾寒注视着自己的未婚妻,视线中却依稀有挥之不去的幻象——泡得苍白浮肿的尸体,眼球突出,皮肤青黑…… 他和潘佳佳结婚,度蜜月,有了孩子…… 生活平平淡淡,除了眼前时而有幻觉浮现,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在曾寒和潘佳佳的孩子十五岁时,曾寒生了一场病。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需要住院休养几天。 他在医院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了与如今的「妻子」和「儿子」围绕床前全然不同的场景——他坐在一节动盪的火车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明明听不到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可某种强烈的直觉在脑海中徘徊,他听见自己在说话,「潘佳佳带着孩子自杀了……潘佳佳抱着孩子跳河自杀了……」 那一瞬间,仿佛骤然于梦中惊醒,曾寒沉默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四十三岁,眼角有细密的鱼尾纹,额角有几丝白髮,仿佛转瞬便经歷了一场时间旅行,从尚还年轻的青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曾寒?怎么还不出来?」卫生间门外,潘佳佳的声音传了进来,语调柔和。 曾寒沉默着走出卫生间,对上了潘佳佳略微担忧的目光和秀美的脸。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按铃叫医生?」潘佳佳显得有些担心,扶住了曾寒的胳膊。 曾寒定定看着潘佳佳的脸,她也已经四十二岁了,却依旧少女一般秀美,双眼清澈明亮,皮肤光洁细腻,眼尾颈间毫无皱纹。 「……没事。」曾寒摇摇头,又看向正坐在一旁的小桌椅上做作业的儿子。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抽条的时候,长相端正的小少年身材有些单薄,神情却生气勃勃,「爸,您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在医院呆了五天,曾寒出院了。 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律师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 「我们离婚吧。」曾寒对着已经相处十六年的「妻子」缓缓开口。 离婚后的第三天,潘佳佳跳河自杀了。 和她一同投河自尽的,还有已经十五岁的儿子。 曾寒在殡仪馆看着潘佳佳和儿子的尸体,日益严重的幻视逐渐加重,他终于看清了那幅场景——两张冰冷的金属台子,其上摆放着一具青黑甲壳,长长虾须,眼球凸起的尸体,以及半截尸块,从腰部截开,只有下半一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第238章 轮迴 曾寒目光定定地看着金属台子上的一具半尸体,竟然有种不出所料的瞭然感。 仿佛这个场景已经看过太多次,甚至生出了某种厌倦和麻木。 他沉默着被已经六十多岁头髮花白的潘母敲打胸口,年岁增长而逐渐虚弱无力的老人爆发出远超年龄的力量,砸在曾寒的胸口时带起一股沉闷的痛。 曾寒缓缓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如期袭来的一阵晕眩。 ……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如果你的人际关系,你的现实生活,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样?」 …… 「重要吗?既然整个世界都是假的,我是谁真的重要吗?」 …… 「不相信我的话吗?那就进去看看吧——祝你好运哦,可怜又可恨的普通人。」 …… 「怎么了,看着神志恍惚的?刚才不是还在说,蜜月旅行的地点究竟要定在哪里吗?」 …… 「你喜欢哪里?p市?还是s市?这两个城市我倒是都挺喜欢的啦,你怎么想?」 曾寒看着眼前笑眯眯的潘佳佳,倾听着耳边轰鸣般的幻听,注视着眼前飞速闪回的幻视,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们分手吧,潘佳佳。」 他低声开口,甚至怀抱着某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的茫然。 潘佳佳目光有一瞬间的愣怔。 在那一瞬间,曾寒似乎看到了面容秀美的未婚妻头上伸出两根长长的虾须,脸颊覆盖着青黑的甲壳,眼球高高凸起。 然而幻觉一闪而逝,下一个错眼后,坐在自己面前的依旧是熟悉的潘佳佳——她在震惊,并且寻求一个解释,要求得到正面的回答。 曾寒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呆呆望着沙发背景墙一片广阔深蓝的深海海景。 他似乎听到了大海深处暗暗流动的水流声,裹挟着鱼群和藻类,湿闷却并不沉重,扑面而来的是暗色的光,和自由的暗潮。 真奇怪,曾寒注视着那片碧海,脑海中有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在流动。 他想安静地生活在深海中,在海底一块礁石旁安稳地栖息,感受着水纹涌动,感受着鱼群熙熙攘攘,海藻漫过身体…… 曾寒辞去了国企稳定的工作,考取了潜水证,一次又一次下潜到海底,在海底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终于在一次几乎耗尽全部氧气依旧没有上浮后,曾寒被本市所有的潜水社拒之门外。 而他也决定到全世界各个海域尝试潜水。 就在他做下决定的第二天,曾寒收到了曾母的联络。 「潘佳佳自杀了……她在和你分手时就怀孕了——生下了你们的孩子后,抱着孩子自杀了……」 陌生而又熟悉的殡仪馆,陌生而又熟悉的两张金属台子,以及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具半尸体。 曾寒沉默着面对这一切,看到日日夜夜浮现在自己眼前幻象终于成真。 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欣慰和喜悦——就仿佛终于得到了一个苦苦追求的结果,从此再不必提心弔胆,担心受怕。 垂在脖颈之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坠落,曾寒只觉得解脱。 「你说话啊!佳佳因为你而死了!」潘母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她挣脱开周围人对她的牵制,抄起地上的脏水桶便冲着曾寒的脸噼头盖脸泼去。 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曾寒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的漆黑。 ……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如果你的人际关系,你的现实生活,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样?」 …… 「你喜欢哪里?p市?还是s市?这两个城市我倒是都挺喜欢的啦,你怎么想?」 曾寒的鼻腔中始终有一股恶臭在蔓延发散,他静静看着潘佳佳,只是缓缓摇头,「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蜜月的事情之后再谈,可以吗?」 潘佳佳十分担心地看着他,「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去看个医生?要么,我陪你——」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曾寒打断了。 「我没事,就是这几天的工作多,有些累了。」曾寒说着,缓缓站起身,「我先去休息了。」 回到卧室,曾寒反锁房门,走进卧室配套的卫生间,手里拿着一把一直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他打开花洒的热水,缓慢却稳定地竖向划开手腕的血管,将手臂浸在盛了半缸温水的浴缸中。 静静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然而,就在他眼前已经不断发黑,感觉到失血的眩晕和发冷时,反锁的卧室门被潘佳佳用椅子砸开了。 一同砸开的还有反锁的卫生间门。 在最后的意识中,曾寒听到了120「滴呜滴呜」由远而近的警报声。 曾寒被救了过来。 他一次又一次地寻死,即便从十几层的高楼一跃而下,也会因为砸进下方浓密的灌木丛而侥倖留下一条命在。 他被送进了精神治疗科,心理医生微笑着告诉他,「你的幻视和幻听,甚至幻嗅,其实都只是精神疾病的一部分,你不要担心,按时服药和配合进行治疗,所有病魔都是可以被战胜的。」 曾寒低头看着身上宽大的束缚带,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汹涌的海潮声,眼前又浮现了熙攘的鱼群和摇曳的海藻,鼻腔中又嗅到了凌冽而泛腥的深海气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吃药吧,吃了药你就会好过来了。」潘佳佳和曾父曾母手中都拿着药瓶,他们微笑着,声音温和,带着无限的诱惑和鼓动。 「如今的生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喜欢呢?吃了药你就可以和永远我们在一起了,为什么要拒绝呢?」 「你们是假的——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曾寒想大声唿喊,可最终能发出的只有细碎的呻吟。 大把的药顺着喉咙送进他的胃囊,曾寒挣扎着,却又被束缚带死死绑定在椅子上,只能徒劳地感受着硬质的药物落进胃袋,又被胃酸慢慢融化,药物的作用顺着血液流遍浑身,渐渐剥离了曾寒的幻视,幻听,和幻嗅。 曾寒的病好后,和潘佳佳结婚了。 婚后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出生。 儿子二十九岁时,和交往七年的女友结婚。 又三年,曾寒有了一对龙凤胎孙子孙女。 第239章 我向你发誓 在孙子和孙女降生的那一天,曾寒久违地嗅到了臭味。 那是一种腐朽到几乎被埋葬在时间长河之中的味道,它突如其来,却又由来已久。 第二天,曾寒留下一封离婚协议,决定离开这个生活了六十多年的城市。 他坐上了通向临市的火车。 在火车乘务组温柔的女声语音通报「前方即将离开a市」时,曾寒接到了曾母的电话。 「佳佳看到你留下的离婚协议书,她带着儿子跳河自杀了……」 殡仪馆,已经满头白髮,腰背佝偻的潘母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曾寒,她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含着泪水,手中的拐杖狠狠砸在曾寒的胸口。 曾寒只是静静地看着金属台子上的一具半尸体,转而看向从产区病房赶过来默默垂泪的儿媳。 他甚至想问对方,「为什么你没有带着你的孩子们跟着他们去死?」 他并没有问出声音,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会死去。 他的未婚妻,和他的儿子。 他们会在自己准备逃离这个城市时以投河自杀的方式死去,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具半被浸泡到苍白浮肿的尸体。 长长的虾须,青黑色的甲壳,以及凸起的眼球。 曾寒缓缓讲述着自己在蜃境中经歷的故事,一旁半抱着他的潘佳佳已经泪流满面,她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是真的,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是真的,我不会自杀,绝对不会……」 「我知道,」曾寒沉默半晌,手指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潘佳佳的手背,「我相信你。」 崔殷听着他的复述,微微皱着眉问了一个问题,「直到我们唤醒你之前,你究竟经歷了多少次这样的轮迴?」 曾寒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过了将近三分钟,他才沉沉地嘆了口气,「我已经记不清了,每一次轮迴我都没有之前那些次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在第二十多次之后我的记忆就已经模煳到无法回想……」 「甚至我也无法确定,我讲的故事中的第一次记忆,就是我在幻境中的第一次轮迴。」他顿了一下,补充,「我的记忆中有几次断片——我说不清是因为在那时我的精神已经崩溃了,还是因为那些次的轮迴带给我的痛苦太过剧烈……」 「我有时会仿佛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幻境中发生的一切,有时却仿佛自己就身处现实,经歷的是自己的一生……」 「真实代入自己,发现真相后我会更加痛苦……甚至彻底崩溃。」 潘佳佳用力地抱紧曾寒,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他护卫在怀抱中,眼眶哭得通红,声音却是坚定的,「你要相信我,真实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就算我们会分开,我也不会用死亡来捆绑住你,不会用我的死来惩罚你活让你永远痛苦。」潘佳佳用力到指节都在发白,「我向你发誓,会那样做的潘佳佳,一定是假的潘佳佳。」 「真正的潘佳佳,此刻深深地爱着你,也坚定地相信你的爱。」 「即便未来有一天我们之间不再相爱,我也会给彼此体面和自由。」 曾寒的头埋在潘佳佳的怀里,良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潘佳佳感受着胸口衣襟渐渐湿润,也只是温柔地抚摸着曾寒的嵴背,不再说话。 一对未婚夫妻正在互相拥抱取暖疗伤,单了五百年身的崔殷看了拥成一团的两个人一眼,默默移开了目光。 啧,臭情侣。 「你又在蜃境中经歷了什么?」崔殷转而问一旁刚刚缓缓清醒的助理。 陈浩的助理是个长相飒爽的中年女人,她在回答崔殷的问题之前下意识推了一下眼角,在注意到脸上没有架着眼镜时勐然愣住了。 注意到她的动作,崔殷抬手一勾,将潘佳佳从「助理」脸上摘下来就放在口袋中的黑框眼镜招了过来。 「是在找这个吗?」崔殷把黑框眼镜递给助理。 助理眯着眼睛凑近看了一眼,这才确信地点点头,「这就是我的眼镜。」 戴好眼镜,助理才斟酌着词句讲述了自己在蜃境中经歷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生——做陈浩的助理,在四十岁时被提拔为副总,四十七岁离开陈浩的公司自立门户,五十六岁事业有成,和陈浩成为同坐谈判桌的成功人士。 整个故事乏善可陈,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一点——在助理所处的蜃境中,陈浩和一位长相十分漂亮的年轻女人结婚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那时我已经从公司离职了,所以知道的也并不多。」助理思考了一会儿,开口,「只记得那位新娘在婚礼上说过,她从还未成年时就爱上了陈总,并且她坚信她和陈总是前世的爱人,这一世只不过是再续前缘。」 崔殷和北司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当时「助理」给他们讲的,关于陈浩被一个未成年姑娘纠缠的事情。 当时那位姑娘就声称自己和陈浩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是前世的爱人。 「你还能记得那个女人长成什么样子吗?」北司发问。 助理的眼神迷茫了一瞬,接着很快便肯定地点点头,「我能记得——我记人脸一向很不错。」 为了避免绘图产生的失误,崔殷干脆在徵得了助理的同意后便以「搜索记忆」的方法将对方记忆中的人脸「3d」列印出了一个半身模型,漂浮在半空中。 刚刚整理好情绪的潘佳佳看到这个模型,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咦,「这个人……」 崔殷目光转向她,「你认识这个人?」 潘佳佳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连连点头,「这就是告诉我可以找您和小帝君,请您二位帮助我寻找曾寒的那个人!」 「不过……似乎比我看到她时要更成熟一些。」 潘佳佳之前就提过,告知她崔殷和北司消息的那个女人手机锁屏是陈浩的照片,如今和助理在蜃境中经歷的事情两相对照,似乎能够确定对方就是纠缠陈浩的姑娘。 唯一的问题是—— 崔殷望向助理,「在你印象中,没有这个女人曾经纠缠陈浩的记忆吗?」 助理摇摇头,「我虽然是陈总的助理,但并不负责处理陈总的私人事务,这些事可能陈总的生活助理知道的会更加清楚。」 第240章 小小房间 陈浩真正的助理并不知道陈浩被人纠缠的事情——理由是她只是陈浩的工作助理,并非陈浩的生活助理。 但无论是潘佳佳曾经「扮演」的那个「助理」,还是助理在蜃境中所见的幻象,其中都有那个纠缠陈浩的姑娘出现——如果「助理」口中纠缠陈浩的人和潘佳佳遇见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 基于这些事实能发散出的可能性实在太多,但不管怎么样,那个在多人故事中出现的姑娘显然都是重要线索。 崔殷啧了一声,「重叠的蜃境显然不止两层,继续找下去吧——勾陈大帝或许真的来了,就在其他的重叠蜃境之中。」 在崔殷的印象中,勾陈大帝是从她提到拟造灵魂之后才突然发作,莫名其妙就持剑向自己攻来的。 虽然之后就出现了自称来自深渊的无名氏占据潘佳佳的「身体」,以及北司打破自己所在的蜃境出现,发现天空是虚假之空并找到蜃境重叠的交界,救出沉浸在蜃境中的助理和曾寒等等一系列事情。 但崔殷还是相信出现在这里的勾陈大帝是真实的本人。 原因很简单——勾陈大帝是从天而降的。 在已知天空虚假的同时似乎也在印证从天而降的勾陈大帝是假的,是蜃境中蕴纳的幻象。 可蜃境的主人想将自外界而来的人迎入蜃境并不困难,想让自外界而来的人和蜃境中的人同时认为他「从天而降」也不是什么难事。 与其直接将勾陈大帝认定为假的,倒不如先预设他是真的。因为证伪只需要举出一个反例,而证真却要复杂得多。 在举出反例之前,崔殷完全可以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 有找到第一个重叠蜃境的经验在前,找到第二个重叠蜃境的交界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崔殷手中的勾魂笔笔尖闪烁着淡淡的朱红色光晕,轻轻点在天空中的某一处。 伴随着仿佛玻璃破碎的连续而清脆的声响,众人眼前的景色勐地一变。 原本苍翠的行道树,整齐的边路和坝石,不远处繁华热闹的街道,都在一瞬间变得虚幻,仿佛还没被晾干油彩就糅杂成一团的画作,模煳而交融的场景显出几分滑稽和诡异。 混乱的街景逐渐归于虚无,在转瞬即逝的白光下,一间密闭的暗室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间只有不到五平方米的立方体空间,昏暗的房间中除了一张床别无他物。 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门,也没有灯。 可这里却并不是一派黑暗的,在角落的黑影不断向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那张床伸出漆黑的触角和涌动的粘稠黑液时,那张床四周始终有微微的光亮。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驱赶着黑暗,将小小一张单人床周围隐约照亮。 崔殷看到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的少年,他面容俊秀,皮肤白得几乎透出莹亮,却又瘦骨嶙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周围的黑暗吞噬,被那些漆黑的触手和黏液压得彻底破碎。 「有人来了。」少年从床上坐起身,缓缓开口,声音平淡而漠然。 崔殷微微皱眉,「你是谁?」 她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奇怪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来得过于突如其来,崔殷不由得仔细检索了一遍自己五百年的记忆。 一时没有想到。 「你们离开——」少年的话在抬头看向崔殷时忽然一顿。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身上有……蜃神的气息。」 少年说出这句话后,崔殷终于想起来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了——是几百年前有过一面之遥的蜃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对方曾经作为回礼给过她一颗拳头大小的蜃珠。 得到这件宝贝后,年纪还不大的崔殷很是宝贝地抱着那颗蜃珠把玩了大半年,直到生日时收到来自东岳帝君的一颗赤红宝珠之后才逐渐「冷落」了那颗被她盘得油光锃亮的蜃珠。 如今这位少年身上的气息和蜃神很相像。 和蜃神给她的那颗蜃珠更加相像。 崔殷微挑起眉梢,「你和蜃神有关系?」 「……我叫未玄。」少年沉默片刻,缓声开口。 他的目光在挤进这间小房间的几个人身上逐一扫过,「你们是谁?」 崔殷便先给未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生死簿和勾魂笔,「我是地府阴律司判官崔殷,这位是地府酆都大帝。」 未玄又沉默了一会儿,视线转向依旧维持着少年体型的北司,「酆都大帝,您能……帮帮我吗?」 他在说出「帮帮我」几个字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别扭。 「你先说出自己的遭遇。」北司眼中有鎏金的光芒一闪而逝。 「这件事……与深渊有关。」 *** 「小殷已经接触到那个孩子了。」碧霞元君指尖碾着那颗透明的珠子,声音放得很低,隐隐有些欣慰。 刚刚受过一次刑的崔钰咧了咧干裂渗血的唇角,嗓音略显沙哑,「是吗?那可真好——一切都按照我们的预想在发展,这就再好不过了。」 「也要多谢东海龙王是个追逐力量的时候完全忘了给自己长个脑子的傻货,不然这一切也不至于发展得这么容易。」 碧霞元君也微微笑了一下,「的确,来自深渊的那群人或许还算精明,但他们找到的走狗,全是些没有脑子只长了肌肉的傻子。」 「毕竟深渊是黑暗、混乱且愚昧的,也难怪深渊的走狗们脑子都不太好用。」 崔钰又咧了咧嘴角,「你猜,我们之间的联络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半个月?还是半年?或者他们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碧霞元君已经裸露出森森白骨的指尖在下巴上微微敲了敲,「或许是今天下午?」 「那这次重大发现可是能称之为傻子难得的智商巅峰了——大概是人类科学家登顶珠穆朗玛峰那样值得刻个石碑立在山顶上的文明奇蹟吧。」 碧霞元君笑得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崔大判官还是这么会说话。」 第241章 我是个罪人,懦夫 崔殷看着在说出「这件事……和深渊有关」后便短暂地陷入沉默的未玄,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未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定定盯着床上苍白的床单,有些艰难地开口,「深渊的子嗣已经入侵了这个世界。」 「他们自称徘徊在死亡之外的影子,在无数个歷史里游荡的幽灵,以及,来自深渊的无名氏。」 崔殷注意到了未玄的用词,她紧紧皱着眉,发问,「他们?来自深渊的人不止一个?」 「没错……不止一个。」未玄的手指攥紧苍白的床单,过于用力以至于指节都在微微泛青,「如果那个人没有骗我的话……」 「这次入侵这个世界的深渊子嗣一共有七十八个。」 崔殷眉头皱得更紧了,「七十八个。」 这可和她曾经想的只有一个两个,最多十个八个完全不同。 以阴阳两界至今完全无法调查得到深渊信息的现状来看,深渊子嗣入侵世界几乎可以类比为外星人造访地球。 而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对这个世界抱有的并不是善意。 或者说,他们是充满恶意的入侵者。 「你说的人又是谁?」崔殷转而发问,语调严肃。 未玄停顿片刻,缓声开口,「他自称权杖-侍从。」 「塔罗牌?」崔殷一愣,「你能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进入这个世界的吗?」 未玄摇了摇头,「我已经在这里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了,外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清楚。」 「我在制造这个蜃境时,就撕碎了灵魂,将其中的一片灵魂碎片放置在了这里——只有能找到重叠蜃境两层交界的人才会进入这里,见到我。」 崔殷很快就懂了,「你只是未玄的灵魂碎片,一直呆在这里的目的就是等待有人找到你……你是为了示警?」 未玄点了点头,「深渊将要入侵这个世界,他们会首先攻陷地府、天庭,以及冥界,并将这三处作为他们侵略整个世界的桥头堡,以此达成他们的大计。」 「达成他们的大计?」北司微微蹙起眉头,「他们不是为了侵略这个世界吗?」 「不……」未玄沉默了一下,「侵略世界只是他们达成大计的手段,他们最终要做的是完成大计,迎来真实的乐园。」 「真实的乐园」,崔殷反覆嘀咕了两遍这个词语,接着用力摇了摇头,「我反倒宁愿他们只是为了侵略世界了。」 众所周知,邪教是比侵略军还能给人洗脑,让人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头号危险。 因为邪教徒是真的认为自己在为「世界大同」而努力奋斗、前赴后继、捨生取义、至死不休…… 他们从根子上就是发烂发臭的,偏偏却能长成一棵腐烂到底的参天大树。 相比于对付已经拥有一套「坚不可摧」的思想逻辑和链条的邪教徒,崔殷更愿意面对十个加强连的侵略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至少侵略军能够被失败和挫折吓退,然而「虔诚」的邪教徒却都是一群虔诚的疯子。 他们不惜为实现大业献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命。 地府就有很多牺牲的鬼差死于邪教徒的以命换命,奋力反扑。 「你知道他们所说的真正的乐园是什么吗?」沉默片刻,北司再次发问。 未玄又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权杖-侍从只需要我为他制作蜃境,他偶尔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和我念叨一些深渊子嗣们交流时独有的语言,但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和我说话。」 「我也是在听了很久之后才勉强学会了一点深渊子嗣的语言。」 「只有『真实的乐园』这几个字,是他在这个重叠蜃境建完后告诉我的——『真实的乐园从天而降,落在深渊之口』。」 崔殷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生死簿,「深渊之口……」她下意识看了北司一眼。 北司自己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前任酆都大帝曾经说过,北司就是他在深渊之口捡到的。 「对方还说过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未玄似乎回忆了一会儿,「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深渊子嗣一共七十八个,但这七十八个深渊子嗣并不都是平等的。」 「我曾经听到权杖-侍从称唿一个人为隐者大人。我猜想,二十二张大阿卡纳牌对应的深渊子嗣应该是上级,而五十六张小阿卡那牌对应的深渊子嗣则是相对的下级。」 说到这里,未玄停顿一下,才接着说下去,「我其实是蜃神遗落在外的一颗蜃珠,在某一天懵懵懂懂有了灵智。」 「接着,我便被权杖-侍从捡了回去。」说到这里时,未玄微微垂下了头,声音也变得更加沉重,「对方欺骗了懵懂的我,自称是我的哥哥,并说我和他应当相依为命,与他互相为彼此付出所有。」 「他帮助我化形,并且让我为他制造蜃境。」 未玄苦笑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曾经的天真和单纯,「我相信了他,并且无比地信赖着他。」 「我透支自己的生命,耗尽所有力量,只为了帮助他建造这个重叠蜃境。」 「重叠蜃境制造完成,我却在偶然间听到了他和所谓隐者大人的交流——他们计划着侵略这个世界,让这个美好的世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而我,制造了这个重叠蜃境的我,也是他们的同谋。」 未玄紧攥着床单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痉挛,他平復了一下情绪才继续开口,「得知这个消息后,我便撕裂了自己的灵魂,将这片灵魂碎片留在这里,寄渺茫的希望于会有人来到这里,接到我的预警。」 「而后……」 「……我自杀了。」 未玄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很没用……我知道。」 「我明明不该以死亡逃避这一切的,但……我还是做了逃兵……」 「我本该彻底结束由我制造的罪孽,但当我知道我无法与权杖-侍从抗衡的时候……我还是退缩了,逃避了……」 「我是个罪人……是个懦夫……」 第242章 久违了 崔殷看着连指尖都在因为痛苦和愧疚而颤抖的未玄,沉默片刻,缓声开口,「虽然从事实上你的确做了助纣为虐的事情,但你并不是主观故意,并且有努力改正的意图——从法理上分析,你的罪行并不严重。」 「你会受到一定的惩罚,但惩罚结束后,你还是干净的。」崔殷并没有劝慰未玄不是他的错,只是近乎冷情地给他讲了地府量刑的法理依据和量刑标准。 虽然很多人以「不知者不罪」,或者「他本意是好的,只是弄巧成拙」之类的名义为他人辩解,但事实就是,伤害或损失已经造成,既定的事实摆在眼前。 比如未玄制造的这个重叠蜃境,如果不是崔殷的武力值足够高,如果不是北司仅凭自己便挣脱了一层蜃境,如果不是碧霞元君在危急关头远程提醒,如果不是陷入蜃境中的人意志都足够坚定……缺少这些条件的任何一条,这一路的探索都不会这么顺利,甚至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 虽然未玄在建造重叠蜃境时并不知情,看起来十分无辜,但假如进入这个重叠蜃境的人受到伤害,受到伤害的人又何尝不无辜? 以行为动机而非行为结果判定好坏终究只能停留在道德层面,一旦涉及到法律问题,最重要的就是先定性。 先根据事情结果判断是否该受罚受刑,再根据主观意愿以及行为过程等等因素综合考量应该罚多少。 这就是地府这么多年得出的关于法律的微薄思考。 然而反倒是崔殷直白说出定刑一事,让一直活在痛苦和愧疚中的未玄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会因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到惩罚,这个结论反而让未玄轻松了很多。 「你既然已经自杀,阳寿已尽后便可以进入地府量刑,」崔殷又补充了一句,「至于这片灵魂碎片——也就是现在的你,恐怕就要随着这个重叠蜃境的彻底崩解而消散了。」 未玄点点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早在当初撕裂灵魂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 「你做好准备了吗?」小护士推着车子走进病房,低声询问依旧在望着窗外的未玄,「医生说今天的药水打进去,不适反应可能有些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未玄并没说话,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薄胎瓷器般半透明的质感。 小护士轻轻吸了口气,「那我要开始了……你做好准备啊!」 浅黄色的药水顺着置留针流进未玄淡青色凸起的血管,药水一滴一滴从袋子中滴落下来,发出微小却沉闷的声音。 一声,一声,一声…… 持久而机械,仿佛没有尽头般在这个安静的病房中响着。 处理完药水,小护士并没有直接离开,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点滴架上的五六个袋子,又看了一眼表情淡漠的未玄,试探着开口,「你很喜欢蓝天吗?我看你一直在向外看。」 未玄并没有回应。 小护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要是喜欢安静的话,我就先不打扰你啦……我会按时替你更换药水的。如果不适反应很剧烈,你也可以直接按铃,我一直在护士站。」 未玄还是没有声音。 小护士这才深深吸了口气,推着推车往病房门口走。 「天空……很像深海——都是虚假的。」 在已经迈出病房时,小护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语气依旧淡漠,却又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已经磨损了所有情绪。 小护士格外惊喜地转过头,却发觉未玄已经侧身蜷缩着躺在了床上,面朝窗户,并没有继续和她交流下去的意思。 但自认和未玄有了更进一步交流的小护士还是十分开心地哼着歌儿往护士站走,连步伐都轻快了很多。 「海波轻轻动盪~白帆的船儿将要起航~美丽的海洋是美丽的梦境~梦里有无数星星~」 清脆而欢快的歌声顺着门缝传进未玄的耳朵里。 未玄随着渐远的歌声缓缓张嘴做着口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 「你能直接让这个重叠蜃境破碎吗?」崔殷看着情绪渐渐平復下来的未玄,缓声发问。 未玄摇摇头,「在蜃境彻底被固定为现实之后,我对这里就再没有任何掌控权了。」 「我只能生活在这里……不知道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能来到这里……」 北司看着这个不到五平方米,甚至只有一张床,除此之外连灯光都没有的空间,沉默片刻,「你一直守在这里,只为了那或许可能永远无法做出的示警?」 未玄苦笑一声,「我这样懦弱的人,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不,你的示警很及时——当你进入地府后,你也会因此受赏的。」崔殷手中的生死簿泛起微微金光,「凡是罪恶,必将得到惩治;凡是善行,必将得到嘉赏。」 「可我……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和罪孽……」未玄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崔殷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错即是错,对即是对,既然惩治罪行只论结果无论动机和过程,那么嘉赏善行自然也是如此。」 「放心吧,一切都是按照地府的法律规定行事。」 未玄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谢谢您的安慰。」 「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安慰你——当然,你要是能从中得到什么安慰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崔殷耸耸肩,顺便将手搭在北司的肩膀上,「小帝君,我们去别的蜃境看看吧?」 北司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一旁互相拥抱着默不作声的潘佳佳和曾寒这对未婚夫妻,「他们两个怎么办?就留在这里?」 「这里应该挺安全的,」崔殷也沉吟了一会儿,转而问未玄,「这两个人呆在这里,可以吗?」 「当然……我一定会拼命保护他们两位的安全。」未玄语气坚定得仿佛在赌咒发誓。 崔殷便笑眯眯地抬起生死簿:「那就拜託了。」 她的话音落下,生死簿忽然爆发出一阵金光,仿佛炸弹的另一轮太阳,在这个昏暗狭小的房间中熠熠生辉。 未玄有些失神地看着刺目到让人不由流泪的光芒,喃喃自语,「原来……太阳是这样的啊……」 「真是……久违了……」 第243章 研究所? 崔殷看着眼前格外陌生的场景,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发愣。 她以为自己和北司会进入另一层重叠的蜃境——无非就是半截尸体、一条流动的河以及周围车水马龙商业街的重复。 然而,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另一番场景。 甚至是她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在这个蜃境中的场景。 这里是……一个研究所。 亮度极高的白色灯光普照着走廊中的一切,极具现代科技感的淡蓝色全息投影在墙面不断流动,播放着简短扼要的消息通知。 「今晨,第九百九十六期沙盒实验告一段落。第九百九十七期期沙盒实验将于明日早八点进行。」 「所有研究员注意,今夜沙盒维护,请及时提取投入实验资源,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重大喜讯: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得到重大突破,三个月内步入新阶段或将成为可能。」 「锚点信息——蝴蝶。」 崔殷看着一条条反覆刷新的消息通知,微微皱起眉,「这里是……什么地方?」 北司也在打量着这个奇怪的蜃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仍旧在运行的研究所,无论是刷得雪白的墙壁还是干净得不染一尘的浅色瓷砖,以及镶嵌着简洁银白色金属饰物的天花板,都宣告着这里的用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1页 而在走廊上依次悬挂的门牌,更是直接昭示了这个研究所的主人。 从最靠近崔殷和北司这边的「隐者研究所——科研室十七号号」,直到走廊尽头的「隐者研究所——科研室一号」。 「隐者……」崔殷低低念了一句,「是刚才未玄提到的,那个深渊子嗣?」 北司声音也放得很低,却依旧有空荡荡的回音响在这条走廊中,「看来是的。」 「但是……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在未玄制造的蜃境中,并没有这么一个研究所的存在。 崔殷手中的生死簿一直泛着金光,此时正稳定地维持着崔殷和北司身上的金光罩,崔殷本人也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时刻提防着或许可能出现的危险。 「我们先在这里探索一遍吧。」北司指了指旁边通向大厅的银白色大门,缓声开口。 崔殷走在前面,用手中的勾魂笔笔尖推开了那扇金属制就,却并没有任何门锁设施的大门。 「这里看起来曾经有过一个指纹和瞳孔或者面部识别锁。」崔殷指了指大门旁边并未运作的摄像头,又点了点墙壁上的指纹识别设备,挑了挑眉。 北司指尖轻轻点在那个外形硬朗,科技风十足的指纹识别设备上,「看来,这个机器也没在运作。」 「……明明这个研究所看起来还在正常运转,但连基本的识别设施都停止了运行吗?」崔殷沉吟,「看来是请君入瓮啊。」 「然而请君入瓮也说明,在里面可以得到更多的线索。」北司声音沉静。 崔殷微微一笑,「小帝君说得对。」 「既然对方盛情邀请,我们也不能罔顾了这份好意,对不对?」 她率先抬脚往大门里走去。 入目是一间将近十米层高的大厅。 大厅内部一座巨大的机器矗立正中,其整体形状仿佛一座倒悬的金字塔,塔尖抵在地面,塔顶连接着天花板。倒悬的金字塔整体呈银白色,仿佛是无数长度不一但截面均衡的金属梁条层层叠叠交叉搭建,而那些金属梁条相交处的镂空中,隐隐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那淡淡的蓝光并不恆常亮着,反而有节奏地脉动着,仿佛一颗不断收缩膨胀的心脏,在一下,一下,一下地跳动。 巨大的机器巨兽一般趴踞在大厅正中央,以一种违背科学定理的姿态屹立不倒,甚至还在稳定地发出嗡鸣声,证明自己还在运行之中。 崔殷在见到这座机器时眉头就已经紧紧皱了起来——她从这座机器的内部感受到了某种剧烈的排斥和违和感。 在这个纯白色,亮度极高,甚至有些刺目的大厅中,这座微微散发着蓝光的机器醒目到几乎让人挪不开视线。 但那种排斥和违和感又似乎并不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那个机器很奇怪,」崔殷望向正沉默着思考些什么的北司,「小帝君能感觉到什么吗?」 北司的眉心也紧紧蹙着,「我很讨厌这个东西……说不清楚原因,就是很讨厌。」 不期然间,崔殷想到了之前在走廊墙壁上的全息投影之中看到的信息,「难道……这就是进行所谓沙盒实验所使用的工具?」 「那个进行了九百多次,将近一千次的沙盒实验,到底是为了验证或者研发出什么?」 崔殷隐隐有一些猜测,但在没有得到切实证据的时候又不能说出来。 这座大厅除了这个顶天立地的机器之外就没有什么需要探索的事物了,崔殷看着对面那扇与自己和北司刚刚走过的大门如出一辙的金属门,发问,「小帝君,我们是先去那边看看,还是先从这边的隐者研究所——科研室一号开始探索?」 北司目光在两扇大门之间游离了一下,接着做出了决定,「先去看看那扇门后是什么——如果也是科研室,我们就从科研室一号开始逐间探索。」 崔殷点点头,「那就直接过去吧。」 两个人有志一同地决定将这座看起来就有无数秘密和谜团的机器放在了整个探索的最终阶段。 毕竟这么一个看着就很重要的机器,一旦提前探查导致出了什么不可弥补的问题,那简直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把最重点也最容易出现损毁问题的部位放在最后探索,这是这类探索中的温馨小tips之一。 横跨过足有百米的大厅,对面那扇金属门和崔殷两个人走过的那扇完全一致——连不运行的面部及瞳孔识别摄像头,以及指纹识别仪器都完美復刻。 崔殷拉开大门,在看到门后的场景后挑起了眉梢。 那是一片火灾后的悽惨景象。 被极端高温融化又凝固成一滩奇怪形状的金属「饰品」,从天花板淌落到墙上以及地面,被火烧得漆黑的墙壁和地面,以及半坠不坠摇摇晃晃的科研室门。 从那些七零八落的门牌中,崔殷拼凑出了这里的原貌——从最靠近崔殷和北司这边的「隐者研究所——科研室十七号号」,直到走廊尽头的「隐者研究所——科研室一号」。 第244章 第一期沙盒实验记录 「竟然不是十八号到三十五号吗?」崔殷挑起眉,语气略微有些惊异。 很少有研究所会安排同样门牌号的科研室——甚至整个走廊的所有布局都和另一侧走廊完全一致。 即便已经在大火中丧失了原貌,却依然能看得出来曾经这里的样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2页 「真的会有研究所在一侧走廊已经烧毁得不像样子的时候,放着这里的一切不管,还在另一侧继续进行研究吗?」崔殷指尖点在毫髮无损的银白色金属大门上,「还有,走廊里的火势大到连每个科研室的房门都被融得只剩半扇,为什么走廊口的这扇大门却一点都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北司也用手掌摸了摸金属大门冰凉的表面,「看起来……这扇门倒像是后来才安装上去的。」 「就为了挡住这片火烧过的废墟?」崔殷沉吟片刻,「还是先进去看看吧,从第一间科研室开始检查。」 北司点点头,跟着崔殷一步一步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被火烧过的地面显出一种凸凹不平的质感,天花板上直至如今还有扑梭梭的黑灰在向下坠落,下坠的过程中被崔殷撑起的金光罩挡住,便顺着金光罩的罩面划落,融入已经积满黑灰的地面。 崔殷和北司两个人落步很轻很慢,即便如此脚底依旧会带起飞舞的菸灰,缭绕在走廊的下层,恍惚间仿佛一片虚假的幻境。 走廊将近三百米的长度,只有单侧排列着一个个科研室的房间,另一面则是砌死的白墙,除了头顶已经融化的灯管外,并没有任何外部光源。 而在走廊口的那扇金属门缓缓关闭后,这条走廊便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崔殷撑起在两人身上的金光罩倒是恆定散发着光源,但当崔殷注意到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缓慢涌动时,崔殷便凑近了北司。 「小帝君,黑暗中似乎在滋生着什么——我把金光罩灭掉,观察一下究竟是什么?」崔殷贴在北司耳边低声耳语。 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淡淡香气和温热温度,北司不由得微微侧了一下头,抿着唇有些不自在地低声应道,「……好,你灭吧。」 两个人谁都没有提到明明可以直接传音,完全没必要做这种咬耳朵说悄悄话的事情。 在一片漆黑中幽幽散发着金光的金光罩突然熄灭,过了十几秒钟,崔殷便听到了一阵希希索索的声音逐渐逼近。 那道声音低沉而嘈杂,仿佛有什么软体动物在满是砂石和菸灰的地面蠕动,又仿佛失去理智而疯狂喧嚣的絮语,在咕哝着听不懂的语言。 比黑暗更黑的影子从地面匍匐着探出触角,渲染开一片污黑,仿佛更浓的墨水滴在澥开的水墨中,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似乎是恶臭,又似乎暗中蕴育着某种果子即将腐烂的芬芳。 那片影子距离崔殷和北司越来越近,直到最终涌动着流淌到两个人的脚底。 那是一大团看似液体却又呈半凝固状态的非牛顿流体,其内部不断发出低而嘈杂的无意义絮语声,沾染着浓黑的骯脏污渍,又从其深处散发出古怪诡异的气味。 那团黑色影子顺着崔殷身上熄灭了光亮的金光罩不断向上爬,其经过的路线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显然,对方类似蜗牛爬过留下的黏液是某种具有高度腐蚀性的毒液,其毒烈程度甚至能浅浅腐蚀掉一层崔殷的金光罩。 原本只有足球大的一团,在爬到金光罩的顶部后便摇摇晃晃地向下流淌,很快便将崔殷整个人连同金光罩一同吞噬了进去。 「有点奇怪……当它完全把我包裹在内之后,我似乎能听到一些声音——」崔殷闷得有些变了调的声音从那大团的球形中传出来,「具体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清……」 北司能通过神识看到被团团包裹住的崔殷,然而不过半分钟,他便也步了崔殷的后尘。 ——另一团黑色影子以同样的方式将他和金光罩一同裹纳了进去。 「这是……哭声?」北司静静听着那团黑色影子内部不断传出的呜呜咽咽的声音,显得有些困惑,「似乎在说……杀死……」 他只能隐隐从那些含煳不清的絮语中分辨出「杀死」两个字。 然而究竟是谁杀死谁? 对方是想告诉他们两人,究竟是谁杀死了它们,还是想杀死他们两个?或者……其他的哪些意义? 「小帝君,能感觉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吗?我……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崔殷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 北司也安静了一会儿,「这些东西……」他轻轻吸了口气,「似乎是有微弱灵智的。」 两团骯脏烂泥一样的东西,却是有微弱灵智的——这甚至和那些精怪不同,因为它们的灵智全然混乱,甚至很多时候都仅仅表现为灵性的一点迴响。 崔殷想到了在另一条走廊看到的消息通知,想到了大厅中那个倒金字塔形的巨大机器,那种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们继续往前走吗?」崔殷低声发问。 北司隔着金光罩和漆黑泥团的阻隔遥遥看向崔殷,也看到了对方缓缓投注过来的目光。 「继续往前走吧,既然这两团东西不会阻碍我们行动……就先维持现状吧。」他似乎也已经预料到了某些事情,只是和崔殷极有默契地同时保持了沉默。 越往走廊深处走,这种大小不一,形状多变的「泥团」便越多,它们有的匍匐在原地微微发出嗡鸣声,有的一层接着一层地覆盖在金光罩之上,絮絮一些没人听得懂的喧杂噪音。 更多的却是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中无意识游荡,或许连它们自己也知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在不停地蠕动,发出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声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3页 它们只是在蠕动着,絮语着。 顶着厚厚好几层「泥巴」,崔殷和北司终于跨过半融的金属房门,进入了「科研室一号」。 这里依旧是一片黑暗。 然而在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型的一个柜子中,崔殷找到了半本实验记录。 《第一期沙盒实验记录》。 第245章 为了大计,为了真实的乐园 或许要多谢那个已经彻底变形的柜子,在它的庇护下,这本实验记录颇为难得地从那场大火中倖存了下来——虽然只倖存下来一半。 崔殷小心翼翼地翻开已经发黄髮脆的页面,看到了内里第一页的大字。 第一期沙盒实验记录 实验主持人:星币-零三 实验参与者:星币-十三、星币-十六…… 后面应该还有其他参与者,但在大火的焚烧下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果然是深渊子嗣那群傢伙搞的鬼吗。」崔殷沉声开口,「看来……这里的原型应该就是深渊子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建立的其中一个据点了。」 北司表情也十分凝重,「如果真的是由他们建造的据点……我们必须及时找到这个研究所。」 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本残损的实验记录上。 第二页是关于实验目的的记录,当看到第一行字时,崔殷的神情便瞬间变得冷硬下来。 「关于拟造灵魂的沙盒实验实验计划——」 后面的字看不清,但单单是「拟造灵魂」四个字便已经足够崔殷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果然……是和拟造灵魂有关系啊。」那股不妙的预感最终还是成了真,仿佛从序章便挂在墙上的枪终于还是在第三章 响起了枪声。 崔殷沉默着继续向下看,「隐者大人提出的英明构思已经被初期实验验证可行,如今的沙盒实验……」 在关键地点又是一处被烧毁的黑迹。 「或许可以转移思路,将彻底的拟造灵魂转为部分的拟造灵魂……」 这一页记录到此结束。 北司一双剔透的桃花眼静静注视着崔殷手里的实验记录,良久才缓缓开口,「或许我们如今可以猜到……这些黑色东西的来歷了。」 一切不妙的预感都已经成真,唯一的问题就是,所谓的沙盒实验,究竟是什么? 以及,所谓的部分的拟造灵魂,在进展到第九百九十七期沙盒实验时,又究竟有了什么样的突破? 「第一天实验记录:实验素材已经收到,共到一百七十三个……」 「第三天实验记录:实验素材损耗过大,申请补充,获批……」 「第七天实验记录:沙盘运行出错,全部实验素材死亡,第一期沙盒实验宣告失败……」 实验记录到此结束。 「第一次沙盒实验只坚持了七天,」崔殷手中的勾魂笔笔尖缓缓点在「实验素材」几个字上,沉声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所谓的实验素材,恐怕就是……」 北司和她异口同声地开口,两个人的声音都满是凝重,「灵魂。」 活生生的灵魂。 虽然目前还不能十分明确地知道为什么沙盒实验需要投入活生生的灵魂,但根据整本实验记录的描述,以冷冰冰的「获取」和「损失」来形容的所谓实验素材,指的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灵魂。 崔殷语气冷得几乎淬了冰,「即便每期实验都只使用一百个灵魂,将近一千期实验……他们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灵魂?」 北司沉默着摇摇头,十二三岁小少年的俊秀脸蛋板得很紧,他不发一言地往门外走。 崔殷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很快就进入了二号科研室。 这里只剩下了几张残破不堪的碎纸,隐约能辨认出一些信息。 「第三期沙盒实验宣告失败……」 「第九期沙盒实验坚持十五天,宣告失败……」 「第十九期沙盒实验补充实验素材二百七十六个……」 「第二十七期沙盒实验实验素材损耗过半……」 「第六十五期沙盒实验补充实验素材一百二十九个……」 「第七十八期沙盒实验宣告失败……」 一张张碎纸,一句句宣告失败,一条条补充实验素材…… 崔殷和北司沉默地走进三号科研室,四号科研室,五号科研室…… 直到最后一间——十七号科研室。 在这里,崔殷第二次找到了接近完整的实验记录。 《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记录》 被火熏得焦黑的封面上,写着这次实验记录记录者的姓名——隐者。 「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由我亲自主持,我将翻开拟造灵魂的新篇章——愿我们的大计早日实现,愿真实的乐园早日降临。」 「本期实验主要目的:构造半真实半拟造灵魂。」 「本期同时开启一号、六号、九号、十二号、十四号、十七号沙盒,并要求所有仍可运行的沙盒做好备份及后续准备工作,所有实验素材无限量供给,直至本次攻坚克难彻底成功。」 「沙盒实验第一天:一切良好,实验体反应正常,实验素材反应正常。」 「沙盒实验第三天:一切正常,实验体反应正常,实验素材反应异常——正常。」 显然记录中原本第三天实验素材的反应是异常,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异常」两个字被黑笔划去,改成了「正常」,而令人奇怪的是,与实验记录一贯的工整笔迹不同,「正常」这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看起来便不出自同一人之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4页 接下来是连续十三天的正常。 「沙盒实验第十七天:正常时间流速沙盒试验表现良好,开始进行时间加速。与现实时间流速比10:1。」 在又经歷了十七天的十倍时间加速后正常,时间流速被调整为了现实的一百倍。 接下来是五百倍,一千倍。 直到一千倍时间流速的第十七天,实验记录变成了——「实验体正常死亡,实验反应异常——正常。」 异常两个字又被黑笔划掉,改成了笔迹完全不同的「正常」——和实验第三天更改的那个「正常」反倒是同一种字迹。 当实验体正常死亡后,这本实验记录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成功。」 「本期实验成功完成半真实半拟造灵魂构造计划,取得了拟造灵魂计划的初步胜利。」 然而在这行字迹工整的字的下面,同样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认知混淆开启,初步渗透已完成,为了大计,为了真实的乐园。」 第246章 创造新世界 崔殷看着实验记录最后与其他记录内容字迹完全不同的一行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认知混淆开启……初步渗透已完成……」她低声读了一遍那句话,语气略显凝重,「如果看后面『为了大计,为了真实的乐园』的后缀,这句话应该也是深渊的子嗣书写的……但是,」她沉吟片刻,「对方为什么要干扰实验的进行,让隐者误以为实验已经顺利成功?」 「深渊的子嗣内部也有争端和分歧?还是其他的原因?」 北司也认真地看着这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半晌缓缓开口,「或者对方并不是深渊的子嗣,只是用这句后缀伪装自己?」 崔殷点点头,「可能性太多,反倒不好确定。」 把这本实验记录翻看结束,这一条走廊便已经彻底探索完成。 崔殷和北司顶着盖了厚厚好几层黑色「污泥」的熄灯版金光罩,一步一步走到了金属大门的位置。 在崔殷抬手推开大门的同时,那些孕育在黑暗中,藏身在黑暗中,并且在黑暗中滋长的黑色「污泥」瞬间发出近乎于受惊的哨音,尖锐而刺耳,仿佛受到了某种痛苦的伤害。 当大厅中的白色灯光照入这条走廊时,那些张牙舞爪的「污泥」已经以难以想像的速度缩回了走廊深处的黑暗阴影中。 原本被厚厚盖住的金光罩瞬间又恢復了干干净净的样子。 一点曾经被攀爬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甚至连之前腐蚀金光罩的黏液都在那些黑色「污泥」褪去后被连带着带走了。 崔殷愣了一下,接着抬手摸了摸金光罩的内壁,「果然是什么都没留下,那些东西……其实是有固定形体的吗?」 「或者说,它们并不是粘稠的液体,只是像蜗牛一样会分泌黏液,但和蜗牛不同的是,它们在离开的时候还会把黏液带走。」北司补充。 「倒是挺懂得节约和卫生的。」崔殷啧了一声。 大厅中依旧灯火通明,白色的灯光照耀下,巨大的倒金字塔形机器显出一种冰冷的质感,而其间流淌着的蓝色灯条在不断脉动着,仿佛时刻收缩膨胀的,跳动着的心脏。 「那些蓝色灯条的流动速度似乎有些加快了?」在拉开另一条走廊门口的金属大门时,崔殷余光看到正中央的机器中,那些蓝色的灯条涌动的速度快了不少。 北司沉默片刻,在迈步进入走廊的时候缓缓开口,「看来蜃境的主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以说,真正的杀招是在这里吗?」崔殷目光锐利,「之前那几次袭击都只是开胃前菜,这里才是对方为我们准备的『墓地』?」 「既然如此……勾陈大帝应该也会在这里吧?深渊的子嗣首要目标不是占据地府、天庭和冥界吗?勾陈大帝作为辅助玉帝统掌整个天庭的副手,想必也是对方的目标之一才对。」 北司目光在这条完整干净的走廊中巡梭一遍,忽然发现了什么,「这条走廊,和对面那条走廊,应该是同一条。」 「那里,」他的手指指了指走廊中部浅色瓷砖上的一道小小划痕,「对面那条走廊上,相同的位置,也有这么一条划痕。」 「还有那里,」他的指尖转移了位置,指向白色墙壁上一块很不易察觉的细微污渍,「对面的走廊也有,虽然被融化的金属盖住了一半,但露出来的另一半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能对应上。」 「同一条走廊?」崔殷挑起单侧的眉梢,「这和两条对称的走廊可不是同一个概念。」 北司也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没错,如果仅仅只是对称的走廊,那不过是建筑上的倾向而已。但同一条走廊……其中蕴含的信息就太多了。」 苍白的灯光投注下来,将整条走廊照耀得几乎不见一处影子。 崔殷往里走了两步,这才继续开口,「小帝君还记得么?我们最初遇见的那个深渊的子嗣自称什么?」 「徘徊在死亡之外的影子,在无数个歷史里游荡的幽灵,来自深渊的无名氏。」崔殷自问自答,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深渊的子嗣的自称。 她着重强调了「在无数个歷史里游荡的幽灵」几个字,尤其是「无数个歷史」。 「一般来讲,歷史不该是无数个的,对吧?」崔殷缓声发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5页 北司眼中闪过一道鎏金色的光芒,「在无数个歷史里游荡……听起来似乎是能够穿梭时空,或者改变歷史?」 「还有一种可能,」崔殷手中的勾魂笔指向金属大门外的大厅,「这里正在进行的一场实验。」 「沙盒实验。」 崔殷和北司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刚刚才得到的名词,互相对视之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除了拟造灵魂,这个沙盒实验的目的还有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崔殷瞳孔微缩,「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群深渊的子嗣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同时钻研两种最基本也最可怖的禁术,这已经不是能用作死来形容的了。」 「说实话,哪天突然得知所有深渊的子嗣都在一瞬间暴毙我都不觉得奇怪了——唯一值得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把整个世界都拖下水。」 所谓的创造一个新世界,并不是创造像天庭个天堂等等天外天那样的小世界,因为无论是何种类型的小世界,实际上都是基于本世界的各种基本信息和数据创造而成的,属于是对本世界的另加工,举个例子就是——本世界是个巨大的面团,而小世界就是从这块面团上揪下来一小块蒸了个馒头,或者包了个饺子。 而创造一个新世界,则是无中生有地在这团面团之外,另变出一杯豆浆,无论是原材料还是形成方式都全然不同。 而其危害性也在于此——本世界无法接受这种突变。就像游戏卡了bug,甚至有可能让这个游戏进程卡死,甚至导致游戏的崩溃。 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行为就有可能让本世界彻底崩溃,阴阳失序,阴间阳间浑浊动盪。 第247章 混乱的蜃境? 作为地府的阴律司判官,最为注重阴阳有序,阴阳平衡的小崔判官,崔殷在想到深渊的子嗣有可能在创造新世界时就已经怒了。 就像所有程式设计师都极度痛恨在酒吧里点炒饭导致酒吧炸掉的顾客,崔殷也极度讨厌任何对阴阳两界的平衡动手脚的傢伙。 好巧不巧的是,无论是拟造灵魂还是创造新世界,全都死死怼在了崔殷的枪口上。 「现在也只是根据深渊的子嗣进行了沙盒实验所以进行的合理推测,」北司缓缓开口,「他们具体的目标是什么,如今我们还不得而知——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蜃境,最好能找到之前附身潘丽丽的那个深渊子嗣,那个极有可能是哄骗未玄制造蜃境的权杖-侍从的人。」 虽然这么说,但北司也知道在从蜃境中彻底脱离之后能找到对方的可能性十分渺茫——深渊的子嗣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傻子,不至于死到临头了还不躲不藏,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等着崔殷等人过去抓他。 崔殷也明白北司的意思,她轻轻嘆了口气,「最近真是流年不顺,接连遇见这种大案子——说起来都已经好久没休息了。」 大战在即,小崔判官忽然十分怀念几个月前刚刚来到华国时的日子。 每天高兴了就开个直播,随便处理个把案子,没事就宅在家里逗小帝君玩儿……日子过得清闲又堕落。 「等这次从蜃境中出来,我们就——」北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殷捂住了嘴。 如今正是少年体型,刚好比崔殷矮上小半个头的北司:「……」 崔殷手掌上淡淡的香气飘进北司的鼻尖,与她的声音一样是清亮而带着些润泽的味道,「小帝君,咱们千万不要立g啊!什么打完这场仗就回老家结婚什么的,那估计打到最后人就要无了!」 最近莫名对立g这方面十分敏感甚至有些迷信的崔殷连连摇头,「五五开,我们和对方彼此能打赢的机率五五开。」 既不立正向g,也不立反向g,这才是最标准的战前宣言。 北司:「???」 「……」 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这条完整的走廊反倒没有任何有效信息,每一间科研室中都仿佛被精心收拾过,任何有用的文字信息都没有残留,连根据整体科研室内部布置来推测其功能的可能性都没有——每间科研室都是标准的两张办公桌两张办公椅,一个立式书柜以及一条沙发。 书柜中空空荡荡,棕色的皮质沙发上摆着两个奶咖色抱枕,宽敞的实木办公桌上同样空无一物,抽屉里也是干干净净,配套的实木皮椅推进办公桌的空膛里,角落还摆着一个没插入水桶的饮水机。 所有房间都打理得仿佛还未投入使用——又或许真的就是尚未投入使用的状态。 崔殷搜遍了十七个科研室,不由地啧了一声,「真是……比脸还干净。」 北司也显得有些失望,「看来这条走廊除了走廊墙壁上的全息屏幕,除此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正在努力从崭新的书桌木质纹路上找线索的崔殷却突然被北司这句话点醒了,「小帝君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奇怪?」北司疑惑地抬起头,一双剔透的桃花眼直直注视着崔殷。 崔殷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没错,奇怪——从进入这些科研室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没找到这种违和感究竟来源于哪里。」 「直到小帝君你刚刚说出的那句话,我终于明白是哪里出问题了。」 北司默默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发言,还是没弄明白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困惑的眼神望向崔殷,仿佛一只漂亮的猫咪,睁着水汪汪的干净眼睛,等待一个答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6页 崔殷不由得伸出手狠狠揉了两下北司柔软而顺滑的头髮,这才继续开口,「全息投影——小帝君不觉得全息投影出现在这里十分违和吗?在这样一个类似于华国现阶段甚至要更早一些时间段的科研室里,竟然会出现全息投影这样华国至今没有研制出来的科技产物。」 「虽然地府关于全息投影的应用技术已经趋于成熟,但地府的科研室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比如地府已经将近五十年不再使用这种古早的饮水机了。」 「事实上,连华国如今大部分办公场所也已经不再使用这种需要插入水桶的饮水机了。」 北司被崔殷说得愣了一下,而后思索着点了点头,「的确……这两者显现出来的科技水平和时代发展水平是断层的。」 地府的饮用水技术已经十分先进,所有自来水都可以直接饮用。而即便一些办公室中没有水龙头,其使用的饮水机也并非传统的插入水桶打开阀门的饮水机,而是另一种能直接从水桶中提取出水的小型设备——大概只有一个瓶盖大小。 而经过最近几年的改革,连这种需要饮用水桶的饮水机都已经逐步退出了地府的歷史舞台,转而变成了一种被称为「多功能水循环」的新型取水模式。 那种十升甚至二十升的水桶便就此成为了歷史,只需要一个五百毫升的矿泉水瓶大小的「多功能水循环仪」便可以满足一个十人办公室五天左右的饮用水需要。 总之,已经能将全息投影运用于外墙信息提示的科技水平,绝不至于还在使用这么原始的科研室装修。 更何况,立在大厅中的那个倒金字塔形状的机器看起来也不像是和这些科研室内部结构相似的科技发展水平,更别提所谓的「沙盒实验」,动辄将沙盒内部时间加速到几十倍上百倍甚至千倍。 那就更是需要科技再往前迈进一步才能掌握的技术了。 「所以……」崔殷下意识转着手中的勾魂笔,「究竟是科研室里的一切所代表的科技水平是真实的,还是外面走廊里的高科技水平是真实的?」 「或者,这个蜃境的一切都是混乱的,是诸多个时间和空间相互重叠的结果?」 第248章 愚者 北司四下里打量着这个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科研室,思考了一会儿,「重叠的时间和空间吗,将科研室初创时的状况,科研室最鼎盛时的状况以及科研室被大火焚烧过以至于破败不堪的样子重叠起来……」 「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北司微微抬起头,又看了一眼依旧明亮得近乎苍白的顶灯,「如果说走廊外和大厅中是科研室最鼎盛的时期,而科研室中则是科研室初创的时期,对面的那条走廊则是大火焚烧过后的时期……」 北司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地将数个空间和时间重叠在一起?」 崔殷也微微摆了摆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看来要回到大厅,看一看那个机器才能得到答案了。」 在一路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崔殷和北司回到了大厅。 倒金字塔形的机器依旧伫立在原地,塔尖抵着地面,塔顶则直接连接天花板。 金属梁条相交处的镂空中,淡蓝色的光芒依旧在有节奏地脉动着,仿佛一颗不断收缩膨胀的心脏,在一下,一下,一下地跳动。 野兽般匍匐在原地的机器发出低低的嗡鸣声,在蓝光的流动中一次又一次地宣告着其强烈而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而崔殷曾感觉到的那股剧烈排斥和违和感依旧还存在着,甚至越演越烈,似乎是越来越急促的警告,在驱赶着一切试图接近这座机器的不速之客。 「就让我看看这个机器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吧,」崔殷举起手中的勾魂笔,对着那座倒金字塔形的机器便一笔点了过去。 勾魂笔的笔尖泛着淡淡的红光,那点看起来并不如何强烈的红光却在接触到庞然巨物的机器时瞬间炸裂开来,在一瞬间便将看似坚不可摧的银白色机器炸了个支离破碎。 从机器由无数钢樑搭建的外壳上,碎裂开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裂纹,而后一根根钢樑顺着裂纹砸落在地上,很快便剥落得只剩下内壳一个椭球形的黑色内胆。 那个大约一米直径,两米高的椭球内胆以一种足以让牛顿老人家气地掀棺而起的姿态悬空立着,看起来没有任何开门的位置。 「一次性的?」崔殷绕着椭球形内胆绕了一圈,有些奇怪,「浇灌成形的空心金属椭球?」 她自己说着,自己便摇头否定了,「这种大型机器显然不会只有这么一个一次性的内胆。」 「看来还应该有一个我们没找到的开门方式,小帝君,您觉得呢——」崔殷微微侧过头准备询问小帝君的意思,然而看到的一切却让她瞳孔勐地一缩。 少年体型的北司胸口插着一把锋利而黑沉无光的匕首,半个胸襟的衣物都被赤红的鲜血染成了红色,仿佛一束怒放的玫瑰,血腥而美丽。 「小帝君……」崔殷的大脑在某一瞬间一片空白。 她近乎慌乱地向北司的方向走了两步,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小……」崔殷张了张嘴,却没能流畅地发出声音。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究竟有什么是她错过的,才会让小帝君受到这样的伤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7页 怎么会这样? 无数个问题在崔殷的脑海中徘徊,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可目光触及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迹时,所有的理智和自持仿佛都化为了灰烬。 生死簿散发着浓烈到几乎赤金色的光辉,勾魂笔笔尖的一点朱色红得鲜艷欲滴,崔殷束起的马尾无风自动,一双墨黑的狐狸眼中隐隐有血色一闪而过。 *** 「您好啊,酆都大帝……北司帝君。」一身一丝不苟西装三件套的男人右手手掌抵在左胸前侧,缓缓鞠躬,施了个颇为恭敬却不知来自何处的礼节。他的语调优雅,声音低沉,句尾仿佛带着某种讥讽似的微微上扬。 北司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表情沉静,「你是深渊的子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的老巢吗?」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除了自然的白色光芒外一无所有。 北司和对方就相对着站在这里,似乎距离很近,又似乎远得无法分辨。 在这里,并没有现实意义中的时间和空间的分别。 男人的脸上戴着一副没有任何装饰物的素白面具,一双微微的镂空笑眼,除此之外整张面具平整无波。 他缓缓张开双手,带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掌摊平向上,「您的问题很多,但不要担心,我会一一为您解答的。」 「因为,您是我所认定的,将带领我们实现大计的主人。」 听见对方最后的一句话后,北司紧紧皱起了眉头,「你的主人?你究竟是谁?」 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您不是很清楚吗?我是您忠实的僕人,您的,愚者。」 「愚者?」北司一双剔透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对面戴着面具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深渊的子嗣……」 「为什么称唿我为主人?」 这个时候,北司忽然就意识到了当初谢澜唐突称唿崔殷为赐名者时崔殷的心情。 大抵就是又茫然又警惕,时刻怀疑这是对方搞出的什么新花样。 「您不记得了吗?」自称愚者的男人缓缓摇头,微微嘆了口气,「您属于深渊——虽然流落这个世界已久,但您永远都是深渊的王储之一。」 「当然,若您愿意戴冠,您的兄弟姐妹都不会是您的对手,您必将是最后登上王座的那位胜利者——我是如此坚信的。」 「深渊的王储?」北司微微眯起眼睛,他想起了前任酆都大帝讲述给他的关于他从深渊之口掉落出来的这么一个身世,不由得有些惊疑,「你们自称是深渊的子嗣,既然如此,你们应当服从深渊的指令吧?」 「怎么还会寻找所谓的王?」 愚者又轻笑一声,「看来您的确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您忠诚的僕人会为您讲解一切您想知道的事情。」 「您的僕人只想请您尽快返回深渊,完成戴冠之礼——您不记得了所以不清楚,您的那些兄弟姐妹如今已经将深渊搞成了一团乱麻,」他缓缓摇摇头,语气讥讽,「都是一群德不配位的废物而已。」 第249章 戴冠者,登临王位 深渊——那是世界诞生之初,是原初的混沌,也是原初的混乱。 所谓深渊,便是阴阳未分,混沌不清的状态。 而深渊的子嗣,则是滋生于深渊之中,开启了神志却又毫无意义地徘徊在深渊之中的生灵。 他们生在仅有混乱和迷昧可言的深渊,既不知生,也不知死,没有理智,没有感情,永远蒙昧,并无任何目标,也不做任何事情,只是无目的地游荡着,仿佛在一场荒诞的大梦中梦游。 直至有一天,一道声音响彻整个深渊。 「王权从天而降……戴冠者……登临王位……」 深渊本处于虚实之间,一片混沌和荒芜的世界中突然绽开一束光芒,而光芒照射的正中央,一道正在缓缓游荡的深渊子嗣身影渐渐浮现清晰。 他在被那道光芒照耀的瞬间便获得了整个深渊都不曾拥有的清醒、理智和情感。 而当他穿过光芒走出,一步一步走过红色的路径,一步一步登上金色的台阶,最终端坐在高高的王座时,整个深渊都在迴荡着他的名字。 「戴冠者——&*%¥。」 那便是整个深渊歷史中的第一位王。 王出现后,深渊的子嗣们便陆续从迷濛和混乱中清醒过来,他们开始感知到情感,拥有了情绪,开始意识到需要和需求,开始理解喜欢和厌恶…… 并且开始畏惧死亡。 深渊的子嗣们寿命悠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死亡——曾经的深渊子嗣对生死并无概念,因此也不期待生,不畏惧死,但当他们拥有了感情和理智后,他们便天然地恐惧死亡。 而深渊,恰恰是最不适合生存的环境。 最初的深渊子嗣们尚且不知道除了深渊之外还有其他适宜生存的世界,所以即便恐惧,他们也只能蜗居于混乱的深渊。 直到深渊的第七位王得到来自世界之外的禁忌知识——深渊之外还有一个世界,那里有安定的环境,稳定的生态,以及丰富的资源。 从此,深渊的子嗣们开始一代又一代关于进入新世界的探索。 然而短暂的「安宁」在第十一位王被刺杀时截然而止。 曾经的王位更迭来自王的禅让,老王会指定一位新王,并亲自为其戴冠,目送对方登上王位,并赠予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8页 然而第十一位王死于刺杀,他留下的只有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刺杀第十一位王的深渊子嗣并没有如他自己想像的那样成为新的王,反而很快便因为第十一位王的诅咒在痛不欲生中死去了。 陷入一片混乱的深渊中,再次传出那道声音。 「王权从天而降……戴冠者……登临王位……」 这是王权第二次从天而降。 而这一次,登临王位的王自称为「一世」。 他指定了十位深渊子嗣作为王储,并承诺王位将在他们十人中产生。 自此,有了二世,三世……直至七世。 七世在登临王位后便指定了十三位王储,然而在他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继承人究竟是谁时,他便因病暴毙了。 深渊于是再一次陷入了动盪。 与此同时,被最后指定为王储的一条化灵龙脉,突然掉出了深渊之口。 「化灵龙脉……」北司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是我吗?」 愚者便点了点头,「自然是您,深渊唯一的一条龙脉——您是混沌而混乱的深渊中唯一的秩序,您如此光辉荣耀,自然应当是深渊的王。」 「您应当是八世——不,不,您的光辉又如何是所谓八世便能够形容的,您应当是人类传说中的,永恆光辉之王,是深渊中最明亮的珠宝,是一切美与秩序的化身……」愚者仿佛在咏唱什么赞颂词地「朗诵」着。 北司:「……」 「那么,你们这些深渊子嗣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被愚者的疯狂赞颂噎了一下,北司沉重的声线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只能转移话题,问了一个最关心的话题。 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愚者却停顿了片刻,「您忠诚的僕人很想为您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深渊中所谓时间是毫无意义的。」 「一年或许是一瞬间,一瞬间也有可能是一年……」愚者先是解释了一遍,而后继续回答,「如果您想知道的话,深渊的子嗣是在地狱大君路西法堕入深渊时发觉到深渊之口和深渊之口之外的世界的,而我来到这个世界,则是在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 北司一愣,「我进入这个世界——」 十八年前。 「你们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了?」因为震惊,北司一向沉静的声调都微微高了几个度。 愚者却摇了摇头,「只有您忠实的僕人我而已。」 「我是追随您而来到这里的。」 「至于其他深渊的子嗣……他们或许只是侵占了这个世界上某个人的身体,而非亲身前来。」 北司紧紧皱起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他意识到了对方话中的一些隐藏含义,「你们能侵占他人的身体?」 「只是深渊中的一个小小技术而已——如果主人您愿意回到深渊,戴冠为王,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伎俩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一直在说的大计是什么?」北司知道现在不是具体了解所谓「深渊一些微不足道小伎俩」的时候,便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次愚者沉思的时间更长了,「非常抱歉,我尊敬的主人,关于大计,即便是您忠实的僕人,也无法以言语的方式为您形容——只有真实的乐园如约而至的那一天,大计才可以被言语说明。」 得到拒绝的答案北司也并不意外——说实话,能从愚者这里得到这么多关于深渊的信息已经足够他意外的了,「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蜃境之中?」 听到北司这个问题,愚者却轻轻「哦」了一声,「我的主人,您原来处在蜃境之中吗?」 「我并非与您一同处在蜃境之中,」愚者缓缓开口,「这里是沉睡之间,是束缚深渊子嗣的监牢——看来您的情况并不太妙。」 一时之间,北司竟然不知道该问自己为什么会身处束缚深渊子嗣的监牢,还是该问愚者作为深渊子嗣的一员为什么会出现在监牢。 第250章 隐者 愚者显然将北司的犹豫看在了眼里,他低低笑了一声,缓缓开口,「你忠诚的僕人被关在这里,您觉得很奇怪吗?」 北司沉默片刻,果断地点了点头。 何止是觉得奇怪,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要说这个自称愚者又自称是他的僕人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来自对方,而他根本无法判断真假和正误。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是尽量倾听对方的话语,从中找出大概属于真实的那一部分。 「深渊的子嗣们各有其支持的王储,」愚者说着微微摇了一下头,「然而不巧的是,其他那些庸俗的深渊子嗣们没有一个能领略您的光彩,他们竟然无法看到您身上闪烁着的秩序的光辉,而去支持那些德不配位的废物——我真替他们感觉到羞耻。」 「总之,二十一个深渊子嗣带着他们手下的鹰犬走狗,为了他们决定支持效忠的主子卖命,而我——明明是最能看到您的灿烂荣光的我,却被他们以不敬王储的名义关在了这里。」 「但他们关得住我的身体,却关不住我的灵魂——您忠诚的僕人将永远保持对您的忠诚,无论是在何时何处。」 听着对方一遍又一遍强调效忠的话,北司已经有些麻木了,此时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不知道本君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9页 那张素白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愚者缓缓摊开覆盖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掌,平摊着的掌心正中央是一颗透明的珠子。 在看到那颗珠子的时候,北司便愣了一下。 他见过这种东西——崔殷从那半具漂流在河中的虾兵尸体中找到过。 甚至,就是因为那颗珠子中传出的碧霞元君的声音,才让崔殷和北司意识到来自其他重叠蜃境中的偷袭者,并且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两次偷袭。 然而……来自深渊的愚者为什么也会有这颗珠子? 「这也是深渊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其中的一个,」注意到北司突然的愣怔,愚者缓缓开口,「看来您已经接触过这种东西了,它和这个世界的对讲机功能差不多,可以在两颗珠子之间实现通讯——但和对讲机不同的是,这种珠子分为主珠和副珠,两颗主珠可以互相传讯,且主珠可以定向联络副珠,并且可以透过副珠看到副珠周围的情况,但副珠不能反向联络主珠。」 听着愚者的描述,北司不期然地想到了一个曾经循环洗脑他的gg——小天才电话手錶。 还记得当初刚刚来到华国时,崔殷对电视里循环播放的小天才电话手錶赞不绝口,并且一度动了给北司也买一个的心思。 北司:「……」 大可不必.jpg 好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崔殷也最终认识到了北司虽然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但是至少走在外面时不会把自己弄丢,购买小天才电话手錶的念头才最终偃旗息鼓。 然而睡前喝牛奶有助于长高的这个想法依旧根深蒂固。 「你不知道本君之前身处蜃境,却知道本君为什么会进入这里?」忆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北司果断停止了继续思考,把思绪扯回了正事。 愚者摇摇头,「我只是在深渊子嗣的某些幸运儿身上留下了几颗副珠——既然您提到蜃境,想必整件事情必然和隐者有关。」 「巧合的是,隐者身上也有我当初留下的副珠。」 愚者说着,又问了一句,「您想看看吗?」 北司表情淡然地点点头。 *** 「隐者大人,您看到了吗?我们的实验马上就会成功了!」 「隐者大人,您果然是二十一位大人中最英明和智慧的!」 「隐者大人?」 身材壮硕,长相也格外粗犷的男人站在一个巨大透明的立式玻璃容器前,声音如同隆隆的雷声或低沉的牛鸣一样粗糙。 他对着容器中浸泡在淡绿色液体的人不停说话,在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后有些犹疑地抬起头,短暂地与对方对视了半秒。 然而仅仅半秒,他便哀嚎着捂住双眼,指缝间有血液滴滴答答地淌落下来。 悬浮在淡绿色液体的与其说是人形,倒不如说是一块长相诡异而混乱的肉块。 淡黄色的脂肪、被泡得苍白的皮肤、丝络分明的鲜红肌肉、泛着浅黄色的骨头、充斥着血丝的眼球以及青黑色偶尔鼓动的血管,所有构成人体的物体被胡乱压缩拼装成一团,形成仅仅是看着便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的巨大肉块。 人皮被裹在肌肉之中,脂肪散落在骨头之上,眼球内部贯穿着粗大的血管…… 「隐者大人,请您宽恕我的无礼……请您……」 男人翻来覆去地请求着原谅,语序颠倒而混乱,似乎因为刚刚的那次注视已经神志不清,而只剩下了求饶的本能。 过了许久,这个不太大的房间里才传出一声冷哼,「没用的东西。」 「醒过来吧。」 那道声音书卷气十足,听起来仿佛是个一心圣贤书,无心窗外事的学者。然而当这种儒雅嗓音从泡在淡绿色液体的一团肉块中传出时,那种挥之不散的诡异便越发拔高了一层。 在肉块发出声音后,神智混乱以至于开始不停撕挠自己脸部的男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缓缓垂下指缝间夹杂着鲜血和细碎肉末的双手,露出一张被自己生生挠出无数道血痕的脸和脖颈。 这次,他再也没敢抬起头哪怕一次,只是死死地低垂着脑袋,声音虚弱地向玻璃容器中的那团肉块汇报工作。 「崔殷和北司已经进入了深层蜃境,计划进展顺利。」 「勾陈还在表层蜃境中顽抗,但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权杖-侍从大人发来消息,新的蜃境即将制作完成。」 「根据线人回报,云梦湖最近有异动,疑似世界有所行动。」 「此外,表层蜃境中的几个普通人已经确定死亡。」 男人恭恭敬敬地一条一条上呈消息。 第251章 来自深海 泡在淡绿色液体中被称为隐者大人的肉块从不知道在何处的发声器官中发出一声低哼,「世界……真是个顽固的老东西。」 「崔殷和北司确定能搞定吗?」 男人的头垂得更低了,「按照权杖-侍从大人对重叠蜃境的描述,北司会被关入监牢,而崔殷会因此陷入迷乱和疯狂,并最终死于力量的耗竭和自残。」 *** 画面在此突然中断,愚者抑扬顿挫地「哎呀」了一声,「副珠是一次性的,并且有时间限制——看来您忠诚的僕人当初放在隐者身上的副珠是个低档品。」 北司却没有心情再关注对方显得有些刻意的耍怪,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那个壮硕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崔殷会因此陷入迷乱和疯狂,并最终死于力量的耗竭和自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0页 为什么?因为自己突然失踪? 但崔殷不是那种容易情绪激动的人,即便是自己当着她的面失踪,她也只会认真寻找周围的蛛丝马迹,力求找到自己。 或者说,作为在地府已经工作了整整三百年的阴律司判官,崔殷不可能是那种在遇到紧急事情时还无法调控情绪,甚至陷入疯狂的人。 但……对方为什么那么确信? 仿佛这件事情的结果已经赤裸裸地发生在了他们的眼前。 北司的表情有些凝重,惯会察言观色的愚者看着他的神情,低声发问,「主人您很在意那个判官?」 「……当,当然,她是……」忽然被问到这种问题,北司一时之间有些难为情,白玉般的耳朵微微泛起红,一双剔透的桃花眼中目光也在不停躲闪,「她是地府的优秀员工——不是因为本君很在意她……」 所谓不打自招,大概就是这么一码子事吧。 愚者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所以,她会是未来的王后,是吗?」 「说,说什么——我没有那个意思!」一时激动之下,北司连平日里为了自持身份而惯用的自称都忘记了。 「本君并不担心小崔判官,她是地府最优秀也最尽职的员工,」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过于强烈,北司连忙收敛了神情,「不过是面对这种情况而已,小崔判官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愚者便轻笑一声,「您不需要向您忠诚的僕人解释这么多——无论您说什么,您忠诚的僕人都会贊同的。」 北司:「……」 *** 眼睁睁看着北司在自己的眼前被刺穿心脏,滚烫鲜红的血渗透了胸口的衣物,疯狂向外晕染着死亡的炽热。 汹涌而出的血液就像炸弹被引爆时骤然腾空的烟云,不管不顾恣意膨胀扩散,终于在某一个剎那一切寂静,只有暗红的色泽依旧蔓着不了的纹路蜿蜒,惨烈得溃不成军。 崔殷耳边的轰鸣声也在那一瞬间骤然安静下来,安静得近乎虚假。 浓烈的光芒笼罩在北司少年形态的身上,明晃晃的,北司一双剔透的桃花眼中便因此掠过一尾潋滟的光,仿佛一眶要落不落的水。 过于耀眼以至于苍白一片的空间里,只能隐约看见其中飘荡不息的灰尘,扑落落散得人遍身都是。 天地寂静,一切都是渺渺的。 「北司?」崔殷听见自己的声音隐隐在颤抖,她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还慌得像个人事不知的小年轻,可她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只能近乎颓然地感受着身体在因为恐慌和畏惧而不断战慄。 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双眼看到的这一切。 她能感觉得到,站在那里的就是北司,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小帝君,平日里一直以幼童形态示人,以至于连她有时候都对着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母爱泛滥的小帝君,以及…… 她隐隐爱上的,那位酆都大帝。 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他的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死气,他的身体……在慢慢失温。 崔殷的手脚都在发凉,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几乎失序地搏动着,四肢麻木,眼前所见、耳中所听的一切都在失真。 可在这种让人发疯的慌乱和恐惧中,崔殷却渐渐镇定了下来。 很难说得清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在某一个瞬间,鲜活的小帝君的形象取代了如今渐渐冰凉的北司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当初北司的继任大典上,对酆都大帝的惊鸿一瞥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总之,崔殷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能以一种正常且冷静到了麻木的心态仔细观察北司的尸体。 即便因为失血而逐渐变得苍白髮青,甚至僵硬冰凉,他依旧很美丽。 胸口插着的匕首黑沉无光,即便是锋利的刀刃也乌寂一片。 崔殷顺着匕首插入的方向望去,入目只有噼开那座机器后裸露出来的黑色金属椭球体,依旧悬浮着飘在空中。 「是……这个东西吗?」崔殷缓缓开口,将手中的勾魂笔对准了那个椭球体。 勾魂笔的笔尖氤氲着朱红的光,那抹光越来越亮,就在崔殷准备一笔点下去时,她忽然大梦惊醒般回过神来。 她意识到了这个场景带给她的熟悉感——在她的蜃境中,「刘威强」就曾经刺杀过「北司」,然而事实却是,所谓的「北司」只是一颗树,而「刘威强」也并非刘威强本人。 这里是蜃境,随时随处都有可能是幻象。 比如她眼前的这具尸体,又真的是北司吗? 崔殷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她的一切感官和神识都在告诉她,那具已经逐渐僵直冰冷的尸体就是北司。 可另一个几乎是直觉的感觉又在告诉她,对眼前所见、耳中所听、神识所感知的一切都要保持怀疑。 保持怀疑…… 崔殷隐隐听到耳边传来阵阵海浪声。 仿佛微咸的海风拂面,又仿佛深海中与五彩斑斓的鱼群擦肩而过,阳光照耀在深深的水层之上,仰望时动盪着点点璀璨的光斑。 那是——深海。 崔殷便想起了曾寒讲述的,关于他在蜃境中不断轮迴的经歷。 他曾经在那一次又一次的轮迴中疯狂地迷恋上深海,并在对深海的幻视、幻听和幻嗅中找到自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1页 第252章 死亡轮迴 崔殷轻轻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逐渐晕染到鼻腔中的,那股微微腥咸的味道。 「所以……这次不断轮迴的人轮到我了吗?」崔殷低低自语,心中却渐渐安定下来。 只要小帝君没事…… 她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做任何举动。 时间一秒钟一秒钟过去,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一天一天过去。 崔殷只是坐在这座大厅里,和北司的尸体相对而坐。 尸体变得僵硬,变得冰冷,出现深色的尸斑。一天一夜后,开始逐渐腐烂。 皮肤的表面出现污绿色的腐败绿斑,晦红色的腐败水泡,出现暗褐色的静脉血管网,肌肉和皮下组织在腐败气体的压力下变得肿胀,整个尸体都开始膨胀变形。 口鼻腔中有腐败的血水渐渐渗出,眼球逐渐突出,口唇都在外翻,舌头挺出口腔,皮肤下的血管网逐渐变成绿色。 腐败水泡开始胀破,表皮脱落,淡红色、褐色和淡绿色的皮表显露出来,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腐烂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加重,整张面部已经肿胀得看不出样子,嘴唇变厚外翻,腹部膨隆,整个尸体都在肿胀膨大,仿佛一具被吹鼓的气球。 时间继续流逝,尸体各部位的软组织都在腐烂液化,直至成为半流动的液体,淌得到处都是污黑恶臭的粘腻液体。 直到那些液体渐渐干涸在地面,一具骨架逐渐变得清晰可辨。 那是……两个月之后。 崔殷看着那具白色的骨架,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黑暗。 「小崔判官怎么了?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熟悉的声音响在崔殷的耳边,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一双剔透的桃花眼,黑髮黑眸,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黑裤,正是崔殷在商场一眼看中并且买下来的款式。 「发生什么了?」北司轻声发问。 崔殷摇了摇头,笑眯眯地开口,「没事哦。」 「没事哦。」她又重复了一遍。 崔殷转头打量着眼前的场景。 这里是一条看起来极具科技气息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封闭的金属大门。 「那扇大门打不开了,」北司注意到崔殷看向金属大门的目光,便开口解释,「小崔判官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是从那里进来的,但进来之后就因为无法识别面容和指纹出不去了。」 「是这样啊。」崔殷继续笑眯眯地应声。 她没有要继续尝试开门的意思,只是跟在北司的身后,一间一间科研室地探索着。 每间科研室中都摆放着各不相同但科技感十足的机器,然而统一配置的资料柜里却空空如也,仿佛从来没有放置过任何纸质的资料。 北司看向崔殷,「小崔判官发现什么了吗?」 崔殷便微笑着摇摇头,「一无所获。」 「……我也没发现什么——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北司低声开口,「我们离不开了?」 崔殷下意识捏了捏手指,却没碰到早已仿佛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勾魂笔和生死簿。 然而她的面上却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是啊,我们离不开了。」 「小崔判官,你闻到有什么味道了吗?」过了一会儿,北司忽然开口,声音沉肃。 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股焦煳的气味,仿佛木材和皮革被烧焦时散发出的烟燻味,然而其中又有某种刺鼻的味道,逐渐浓郁,几乎让人窒息。 「着火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北司疾声开口,而当崔殷跟着他快步走到走廊中时,北司勐地抬头,便看见走廊尽头死死封闭着的金属大门。 「门打不开……」北司哑声开口,却又仿佛不认命似的冲到金属大门前,用力拉拽着那扇厚重而结实的金属门。 金属门纹丝不动。 浓烟逐渐席捲了整条走廊,明火开始蔓延,火舌吞噬着视线所及的一切,黑色的菸灰升腾至空中,又在热浪的燎燃下骤然扑面而来,仿佛一棵无根的海藻在海浪中不断沉浮。 北司用衣袖死死捂着口鼻,他在努力破解着一旁的指纹锁。 然而即便他已经将那个指纹锁的锁盒拆了下来,金属大门依旧紧紧地关闭着。 走廊里的温度在极短的时间里便上升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温度,天花板上的金属装饰物都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软化。 北司满额都是汗水,那些汗水又很快便蒸发在滚烫的空气中,只留下一片白色的汗渍。 「小崔判官……」北司艰难地开口,一双剔透的桃花眼被热气熏得泛红。 崔殷微笑着看向他,「怎么了吗?」 北司微微眯起眼睛,已经因为脱水而有些恍惚迷离的目光忽而闪过一丝坚定,「你要——」 剩下的话语被淹没在了剧烈的爆炸声中。 爆燃的大火吞噬了北司。 而被他尚不够坚实的少年人体型死死护住的崔殷却只烧伤了一条胳膊。 大火渐渐熄灭。 崔殷看着已经面前一具全然碳化的焦尸,一直挂在唇角的笑容才终于扯平,显出几分冷淡来。 「只是为了让我看着他不断惨死吗?」崔殷低声自语,「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2页 「我经手过那么多起案子,什么样的死亡方式没有见过?」 「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失去理智,是有多不相信我作为地府阴律司判官的职业素养啊。」 在那具碳化尸体终于碎成一地黑色灰尘的时候,崔殷又一次感觉到了眼前天旋地转的黑暗。 这一次,她和小帝君正在那座灯光通彻的大厅里。 倒金字塔形的机器流动着淡淡的蓝光,仿佛心脏在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小崔判官,你看这里,」北司抬手指着倒金字塔的塔底,「是不是有些奇怪?」 他指的是倒金字塔塔底——也就是常规金字塔那个尖尖的塔尖位置,有一点细密的黑色灰尘。 黑色的灰尘泛着淡淡的烟燻味道,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较大颗粒的白骨残渣。 崔殷对此再眼熟不过。 第253章 权杖-侍从 「看起来是什么动物烧焦的骨灰吧。」崔殷挂着机械的笑容,声音却极为冷淡。 北司指尖碾着那些黑色的灰尘,又从其中挑出了一块较大颗粒的白骨残渣,放在掌心,仔细地观摩着。 「看起来像是人的骨头,而且年纪不大,小崔判官觉得呢?」北司将托着那块白骨残渣的手掌平摊在崔殷面前,微微歪着头缓声发问。 崔殷笑眯眯地,「谁知道呢?」 她一直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对北司的任何问题都只是机械地反问和随便地应付。 北司却仿佛并没有发觉出她态度的奇怪,只是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像是十三四岁少年人的骨头……会是谁呢?」他沉思了一会儿,又忽然轻轻敲了一下手掌掌心,「和本君现在这个体型的年纪差不多……」 「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有被烧成这样的骨灰在这里呢?」 北司还在轻轻地念叨着,崔殷已经转头看向了那座巨大的倒金字塔形机器。 如同巨兽般趴踞在原地的机器依旧兇悍而冰冷,崔殷的狐狸眼中映着那抹淡淡的蓝光,一时有些恍然。 而在她的身后,北司仿佛忽然看到了什么,勐地一抬手。 一道璀璨的鎏金色光芒闪过,直逼崔殷的后心。 崔殷下意识地反手格挡,然而在她抬起手的那一瞬间,汹涌的血液便从北司的胸口喷薄而出。 仿佛凌空飞舞的玫瑰花瓣,在空中划过诡异又艷丽的弧度。 北司剔透的桃花眼中隐隐有惊诧和痛苦流动。 「为……」他似乎是想寻求一个原因,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埋进了涌血的喉头,只发出些微液体涌动的咕噜声。 崔殷亲眼注视着北司的双眼渐渐泛起血红,四肢渐渐瘫软,却并没有一丝动容。 她又一次目睹北司的尸体逐渐腐烂,直至变成一具白骨。 而后一次,两次,三次…… 北司以各种各样的死亡方式,在这条走廊和这间大厅之间死亡了整整三百二十七次。 崔殷见证着一切。 直到第三百二十八次。 北司站在那座倒金字塔形的机器下,看着崔殷,神色担忧,「小崔判官,刚刚本君又进入了其他的蜃境,在那些蜃境中,你不断陷入死亡——你这边怎么样?」 崔殷收敛了脸上下意识挂起的掩饰性机械微笑,神情略显戒备,「你怎么确定我就是真的,不是蜃境中的幻象?」 「本君自然认得出你……」北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剔透的桃花眼中也有微微羞赧,「既然曾寒能一眼认出哪个潘佳佳是真的,本君自然也能认出哪个小崔判官是真的。」 崔殷没有说话。 「本君知道小崔判官可能信不过本君——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小崔判官可以慢慢确认。」 崔殷还是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向前走着,进入了被大火焚烧过的走廊,又仔细搜查了一遍这个走廊中是否有不曾注意的细微线索。 而后北司注意到了其中一间科研室的某扇墙壁有极为不明显的凹陷,顺着这条线索,两个人一路追踪,最终找到了自称权杖-侍从的深渊子嗣的踪迹。 他们打败了权杖-侍从,彻底破灭了蜃境,并由此过上了和平常一样安静又偶尔鸡飞狗跳的生活。 直到—— 某天清晨,崔殷看到了正缓缓化作另一个人模样的北司。 北司的脸仿佛水波般动盪,又好像信号不稳的老式电视一样闪烁着花屏。 而当他看到崔殷走过来时,那张正在不断变幻和虚化的脸又渐渐凝实,对着崔殷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小崔判官,你怎么了?」 崔殷摇了摇头,「没什么。」 *** 「我该说这位所谓的小崔判官是足够冷心冷情,还是该说你这所谓的酆都大帝对她毫无意义呢?」 长相邪魅秀美的年轻人轻佻开口,语气中满是不怀好意和浓浓的讥讽。 北司薄唇抿得很紧,一句话都没有回应对方。 这是一间医院的办公室,年轻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叠托在腮下,笑眯眯地继续开口,「怎么,酆都大帝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吗?」 「多好笑啊,身为曾经深渊的王储,此时却需要用尴尬又毫无用处的沉默来勉强维持住那一点点自尊!就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因为你拥有了感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3页 「愚者那个疯子还在向你这种懦弱的傢伙效忠,啧,也难怪他只能永永远远地活在监牢中,再也没有得见天日的时候!毕竟,他那双眼睛留着也没什么用——和瞎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北司依旧不理会正在不停说话的年轻人,他的视线只是停留在一旁墙壁挂着的显示器上,目光中略微带着歉意。 「怎么,酆都大帝,曾经的王储大人,就没有一句话想说吗?」年轻人似乎也觉得这样自顾自的说话显得太过没有气势,便扬眉问了一句,而后补充,「如果酆都大帝的回答能让我满意,说不定我会撤销几个崔殷那边的蜃境哦?」 「你大概会很惨了。」北司终于侧过头,瞥了喋喋不休的年轻人一眼,「小崔判官的怒火……」北司停顿片刻,仿佛回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你在说什么?」年轻人夸张地冷笑一声,「崔殷的怒火?我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吗?不然为什么我这么想笑?」 「酆都大帝不如看看目前的形势——你报以众望的崔殷,小崔判官,她已经迷失在重重蜃境之中了!她马上就要死了!」 「而你,也很快就会步上她的后尘!」 「是吗?」北司转头继续看向液晶屏幕,学着崔殷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你这么觉得?」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注视着屏幕里似乎正在安然生活的崔殷。 而当他看到崔殷一个人在厨房饶有兴致地将苹果削成兔子耳朵的形状时,北司漂亮的桃花眼中隐隐有笑意一闪而过。 第254章 对不对? 东海龙宫。 将蜃神的蜃境以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固定下来的东海龙宫犹如深海中一件硕大而璀璨的珠宝,隐隐闪烁着动盪的宝光,在漆黑一片的海底熠熠生辉。 由巨大的贝壳和漂亮的珊瑚建构成的龙宫宫殿呈淡淡的粉紫色,点缀着或乳白或淡粉的珍珠,以及美不胜收的夜光珠。 而在那些华贵的装饰品之间,有一肢又一肢泛着黏腻淡红色液体的肉块触肢探出来,在接触到那些珍珠时又勐地缩了回去。 只在空气中留下滴答滴答粘稠的液滴,在缓缓坠下。 而当那淡红色的液滴即将落在地面时,整个贝壳打造的地板便仿佛化作一只巨大的生物,张开了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将那一滴滴坠下的液滴吞落入喉咙。 静悄悄的龙宫中,不曾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些变故。 「龙王,您真的准备向深渊投诚吗?深渊子嗣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难免会有异心啊。」东海龙宫的龟相凑到敖广的耳边,低声开口。 敖广表情却极为不耐烦,「龟相老煳涂了吧?当初不是你提议可以和卫战军联合的吗?」 嵴背高高拱起的龟相结巴了一下,「这,这……老臣提议的是和卫战军联合,但您……您向深渊子嗣投诚,这无异于……」龟相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与虎谋皮」四个大字却从表情和眼神中都要溢出来了。 敖广啧了一声,「既然都要合作,何不找一个势力最大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龟相还要让本王教你吗?!」 龟相被敖广的厉声训斥吓得缩了缩脖子,本来就因为驼背而短得几乎看不出来的脖子因此显得更短了,「老臣不敢,不敢……」 「再说,向深渊投诚又有什么不好?」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敖广又摊开手掌,颇为自得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我们会获得永恆的生命!还有无上的力量!」 「还有比这更让人振奋的事情吗?龟相,在新的世界,我们都将位于万人之上,成为新世界的主宰之一!」 敖广说到兴起时,豁然张开了双臂,「而这一切,只要我们向深渊献上忠诚,便能轻而易举地实现!」 「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本王,就是那个抓住了机会的人!」 在敖广张开的双臂之间,一只没有睫毛的眼睛缓缓睁开,黑白反色的眼珠咕噜噜转动着,在场的两个人对此却并没有半点反应。 *** 「怎么不说话?小崔判官想选哪一个?」 北司看向崔殷,目光里有着明晃晃的疑惑。 他们两个人此时正坐在一间灯光昏暗,飘荡着淡淡迷幻乐的西餐厅中。北司拿着菜单,低声询问崔殷关于甜点的意见。 对面的服务生显然对崔殷和北司这么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却坐在双人情侣位的行径十分困惑不解,不过良好的职业道德让他压下了所有疑问,只是微笑着等待客人们的点单。 崔殷轻轻指了指三选一甜点中的树莓开心果布丁佐巧克力慕斯,「就这个吧。」 菜品一道道次序上桌,崔殷还点了一瓶佐餐的白葡萄酒,给北司倒了浅浅一杯底。 「尝尝看,味道很不错。」崔殷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北司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崔殷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很不错的味道?」 「不错——」北司点点头,轻声开口。 两个人说话时,最后一道甜点也已经摆上了桌子。 崔殷点的树莓开心果布丁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中,泛着漂亮的红润色泽,表面则装饰着绿色的开心果碎屑和一小枝薄荷叶。 「客人,您的甜点。」服务生将装着食物的托盘放置在一旁的餐车上,正准备将两样甜品都摆上餐桌,便看见那位虽然和小孩子坐情侣座,但长相极为美艷的年轻女人径直拿起布丁杯子,将整杯布丁都扣在了对面玉雪可爱的小男孩脸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4页 服务生:「???」 「客人!这里不能打架斗殴——您也不该欺负小孩子!」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服务生急忙想拦人,结果发现就在他愣神的那两秒钟时间里,原本放在托盘上的巧克力慕斯也已经扣在了小男孩的头顶。 服务生:「!!!」 服务生眼睁睁看着原本长得极为精緻,仿佛一个玉瓷娃娃的小男孩,此时脸上满是深红色布丁,头顶还在顺着头髮向下滑落胶质的棕黑色慕斯。 服务生:「……」 「小崔判官,你……」北司似乎想说话,但一张口煳在脸上的红色布丁就跟着蠕动,他便只能隐隐约约发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声音。 崔殷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怎么样,布丁是不是还挺甜的?」 「让我猜猜,你是谁?星币-零三?星币-十三?还是星币-十六?」 「你在说什么?」北司终于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擦干净了脸上粘稠的红色布丁,「你认为本君是幻象?」 「我们已经从蜃境中离开了……你还是对那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吗?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本君以为,你已经相信本君了……」 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些受伤和痛心。 崔殷却摇摇头,「我并不认为你是幻象。」 「我知道这个蜃境想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让我彻底混淆真实与虚假,对自己究竟身处现实还是蜃境产生怀疑,让我无法分辨身边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崔殷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说实话,你们的整个环节做得的确不错。」 「你们最初让我一次又一次见证『小帝君』惨死的场面,让我对虚假的幻象逐渐麻木,而后又用直接挑明之前一切都是虚假的方式,反衬这一次的『真实』。」 「你们甚至让我『无意间』看到『小帝君』的脸部在幻化变换,让我产生这也是虚假的感觉——而后,就是你们的最后一步,对不对?」 崔殷挑起眉梢,一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你们会让我质疑『小帝君』的真实性,但又在这次质疑中摆出会让我彻底相信他是真实的不可反驳的事实。」 「这样,你们就会坐实『小帝君』的真实,而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正的』小帝君再次死亡,我会彻底崩溃。」 「对不对?」 第255章 真实的世界 「你在说什么……」「北司」的表情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困惑。 崔殷却只是笑着摇摇头,「你或许的确仔细地观察过小帝君的言行举止,我也不得不承认大部分时间你扮演得的确很像。」 「但是,小帝君有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而理所当然的,你也不知道。」 「北司」一愣,却很快地摇摇头,「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负隅顽抗吗,」崔殷笑吟吟地点了一下头,而后修长白皙的食指点了点「北司」面前还残留着一点酒液的白葡萄酒杯,「你知道吗?小帝君的酒量差到,只要酒精含量不足0.5%的奶啤都能醉倒。」 那个仍然怀抱着某种期望的「北司」瞬间便呆住了,他先是低头看了两眼摆在自己面前的白葡萄酒杯,而后才瞪着双眼抬起头来,「你……你早就在怀疑我?」 「不如说,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你。」崔殷耸耸肩,「虽然你扮演得的确很像——如果让我给你打分的话,我也会给出八十五分以上的高分。但是,」崔殷说到「但是」两个字时停顿了一下,而后才挂着某种对方看不懂的笑容缓缓开口,「但是,我对小帝君的了解可是远远超过八十五分的。」 「……即便你知道我是假的,那又能如何呢?你还是无法破解这个蜃境,无法离开这里——你只会在无尽的循环中逐渐迷失!」坐在崔殷对面的人已经不再维持着北司的样貌,但他也并未显露出自己原本的样子,一张脸在不停地变换,连身高和体型都在不断切换,仿佛是抽帧严重的电影,在不断闪烁中变化着形状。 有那么几个瞬间,崔殷注意到对方的脸部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人形,而是一团纠葛混乱的肉块,睁着数不清数量的眼睛,眼睛的周围咧开一张又一张长满利齿的嘴。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破解蜃境的方法,我又何必要和你周旋那么久呢?」崔殷听见对方厉声的威胁后,反倒是微微笑了出来。 很久之前,在崔殷还不是如今的小崔判官,而只是个天赋异禀但缺乏实践的小学生时,崔钰就教过她一个道理——「叫的越凶的狗,越不敢咬人。真正咬人的狗,反而是那些不怎么叫的。」 而在三百年的判官经歷中,崔殷则越来越确认,狗是如此,人也一样。 色厉内荏的往往是常态,表面越是装出兇狠的样子,往往心里越是慌张和没有底气。 而她对面的这个人,显然正是这个道理的完美体现。 「不可能!这个蜃境绝对不可能被打破!绝对不可能——」已经无法维持原本镇定的人连声否认,不断变化着各种模样的脸上隐隐露出一种慌乱和恐惧。 崔殷随手抄起了桌面上的钢质餐刀,刀柄对着自己,刀刃则对准了坐在对面的人,语气浅淡,「看来你很害怕死亡?一旦你在这个蜃境中死亡,是会体验到死亡的痛苦,还是干脆就会在现实中也同样死亡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5页 「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你曾经亲手杀死过北司……死亡并不能破解这个蜃境!」对面的人用力摇头,声音却越来越低。 「在那个轮迴中,的确如此。我亲手杀死了『北司』,但蜃境并没有因此破碎,」崔殷先是肯定了对方的发言,在看到对方眼中勐然腾起的希望时,又扯起嘴角将一切希望都无情粉碎,「可那有如何?在那个轮迴中杀死北司不会让蜃境破碎,和在这个轮迴中杀死你会破解整个蜃境,有什么必然联繫吗?」 「你只是在这个轮迴才开始扮演北司,不是吗?」崔殷笑眯眯的,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对面的深渊子嗣浑身发凉,「其他轮迴中,北司的行为相对呆板——这当然是你们故意的,你们需要给我一个暗示,让我认为幻象就是这样呆板的东西。只有这样,当你亲身上阵扮演小帝君后,才能展现出『真实』与『虚假』的巨大差别。」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越是一遍又一遍强调『北司』的虚假,越会让我觉得一切都不可信。我会质疑身边的一切,即便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北司』。」 「杀死一个普普通通的幻象当然不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但……」说到这里时,崔殷停顿了一瞬,目光直直地盯着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的「北司」,在施加给对方足够的心理压力后,才慢悠悠开口,「你应该是支撑这个蜃境的人吧?」 「我很好奇,如果一个支撑蜃境的人在蜃境中受到袭击,甚至直接死亡,蜃境会怎么样?蜃境之外的现实世界会怎么样?以及,你又会怎么样?」 说着,崔殷手中的钢质餐刀已经稳稳地送进了『北司』的胸口,在将刀柄都几乎全部送进那条伤口后,崔殷手腕一转,餐刀在对方的心脏中狠狠绞拧了一圈。 无数张反覆切换的脸在这个瞬间固定下来,显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和一具干瘦得仿佛活着的木乃伊的身体。 「你……你对着这张脸……也下得去手……不愧是……冷心冷情……」血水在喉口不断向上翻涌,男人嘶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来。 崔殷:「……」 她是那种肤浅到只看脸的女人吗? 明知道对方不是本人,还会因为一张和本人一样的脸有所犹豫和心软……对方到底是把她看成什么优柔寡断的傢伙了? 站在一旁的服务生在崔殷拿起餐刀捅进对面男人的心脏时就已经傻愣在了原地,直到男人口中有大股浓稠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才终于恍然惊醒般尖叫出声。 而就在他以普通男性远远达不到的音高惊唿「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时,崔殷的视线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已经化作一片一片破碎的玻璃,在一寸一寸剥离着真实的存在。 眼前的幻象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世界。 一条河,河畔栽种着行道树,不远处是人声鼎沸与车水马龙的商业区。 然而河中央,并没有那半具漂浮着的虾兵尸体。 一旁的坝石上,也并没有摆放着半截被浸泡到苍白浮肿的尸体。 第256章 透明珠子再现 崔殷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和之前他们在蜃境中经歷的环境一模一样的场所。 她和北司都靠着一辆车坐着,车里趴在驾驶座的方向盘上正唿唿大睡的是刘威强,而不远处倚着坝石坐着的则是潘佳佳和曾寒,陈浩的助理所处的位置离几个人更远一些,正躺在一旁人行道的正中央,头枕着半块凸起的砖头。 而在崔殷醒过来后,潘佳佳、曾寒以及稍远处的助理也渐渐转醒了过来。 「……为什么又是这里?!」潘佳佳看着周围的一切,莫名有些惊恐地向曾寒身边凑了凑。 曾寒便单手环住自己的未婚妻,缓声安慰,「既然未玄已经承诺会将我们送回现实世界,他便一定不会欺骗我们——这里应该就是现实世界了。」 说完,曾寒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崔殷,「小崔判官,您觉得呢?」 崔殷点点头,「这里的确是现实世界——未玄答应你们将你们送回现实世界?」 「是……」说到这里,曾寒略微迟疑了一下,「我想请他和我们一起出来,但他说自己不能离开那个空间……」 崔殷微微眯起眼睛,「怎么会?即便是灵魂状态,也需要去城隍庙登记,他……」 原本准备说的话突然顿在了喉口,崔殷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算了,他也只是一片残魂,即便去了城隍庙,也不能入轮迴……如果他想在那个空间迎来自己的终结,也就随他吧。」 陈浩的助理在清醒后便走了过来,听见崔殷的话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崔殷和未玄的交流他们几个人都听在耳中,当初未玄明明对进入地府表示出了极大的期待,怎么可能突然就决定在那个狭小的空间迎来终结? 更何况,崔殷当时也在说,无论未玄是否出于无知,都要承担应承担的罪责,那时说得信誓旦旦,怎么又会突然间放弃让对方承担罪责? 助理眉头皱着,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声来。 毕竟作为一个助理,她的工作就註定了会接触到不少的私密和隐私,如果她对这些所有隐私都抱有好奇,想一探究竟,她也不可能做到如今这个岗位,又被陈浩如此信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6页 崔殷侧过头看向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北司,眼中划过一抹担忧。 在进入那个研究所的蜃境时,崔殷就意识到她和北司一定会经受某种巨大的考验。 她本以为这种考验是针对她一个人的,或者说至少是主要针对她的。 可是…… 她因为耳边那阵阵海波的声音而从「北司被刺杀」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场杀局。然而,北司呢? 她相信小帝君不会折在这种地方,但…… 崔殷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担心小帝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遭遇危险,在她保护不到的地方受伤疼痛。 「小崔判官,未玄他……」潘佳佳渐渐缓过那一阵对于眼前仿佛蜃境再现场景的恐惧,抬眼看向崔殷,「他为什么不肯和我们一起出来呢?」 「您不是说,他应该进入地府吗?」 崔殷目光远远眺望向天边,顿了片刻后才开口,「未玄,他应该还没死。」 潘佳佳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叫……还没死?」 「他不是说,自己已经自杀了吗?」 潘佳佳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声音也在隐隐发颤,「他被人救活了,是吗?」 「是,但或许也不是。」崔殷轻轻摇头,「未玄既然说他选择了自杀,想必一定是十分决绝的方式。」 「但是……」崔殷轻轻嘆了口气,「他求死之心已决,却不代表其他的人会放过他。」 作为蜃神孕育出的蜃珠化灵而成的妖怪,未玄可谓天生在制造蜃境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样一个好控制又有无限潜力的金母鸡,深渊的子嗣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杀鸡取卵的蠢事来? 一定会以最大的努力保全未玄的性命。 而从崔殷经歷过的一个又一个重叠蜃境来看,自称在制造了那个重叠蜃境后就自杀了的未玄,显然在那之后又为深渊子嗣制造了不少的蜃境。 不过……未玄究竟为什么在宁愿以生命为代价拒绝深渊子嗣的差遣之后,又重新为深渊子嗣制造蜃境? 崔殷目光在潘佳佳、曾寒和助理三个人脸上划过,却没说出自己的猜想。 这三个人都是普通人,对于这些涉及地府、天庭以至于深渊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小帝君还没醒吗?」曾寒看到崔殷熟门熟路地抱起幼年体北司迈步进入刘威强的私家车,又把正趴在方向盘睡得正香的刘威强叫醒,想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崔殷座位旁边的玻璃,在崔殷降下车窗后,指着北司轻声发问。 崔殷也低下头看了一眼正闭着眼睛的北司,点了点头,「怎么?」 曾寒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究竟该怎么措辞,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忽然想起来,在我之前的那些轮迴里,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给了我一样东西。」 他掏了掏口袋,从上衣口袋的最深处撵出一颗透明的珠子,「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说起来有些奇怪,那个人戴着一张白面具,穿着一身三件套西装,带着白手套,还给了我一样东西,明明应该很容易想起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刚刚才真正想起来这件事。」 在看到那颗透明的珠子时,崔殷的眉头便已经皱了起来,而听到曾寒的描述后,崔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对方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能想起来吗?」 曾寒点点头,「这点也很奇怪,现在的我明明记得很清楚,但刚刚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方说,他需要我帮他做一件事——酆都大帝有可能昏睡不醒,到那时,就将这颗珠子交给崔殷。」 崔殷眉心蹙成一团,「对方有说他是谁吗?」 曾寒便摇了摇头,「他没说过——我当时也没有问,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的状态有些奇怪,否则我不该随便就将陌生人给我的东西贴身收起来。」 第257章 错乱的时间轴 崔殷低低啧了一声,抬手接过了那颗透明的珠子。 不得不说,对方的确是拿捏住了她担心北司的心理——即便知道这颗珠子来歷不明,但在得知这颗珠子或许能让如今昏睡的北司清醒过来时,哪怕明知可能会有陷阱,崔殷也得要跳一次。 更何况,与这颗珠子相似的另一颗珠子,更是曾经和碧霞元君联繫起来过。 两重因素叠加,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崔殷也会毫不犹豫地闯过去。 将透明珠子捏在手里时,崔殷便听到了北司的声音,「未玄在a市人民医院,去找他,会得到关于权杖-侍从的信息。」 短短一句话结束后,那小小一颗的透明珠子便如同飞灰般消散在了空中。 崔殷听着珠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抚摸着北司柔软而顺滑的发顶。 听见这极为熟悉的声音,崔殷才恍然意识到——经歷了「北司」几百次的死亡,她现在很想见到能和她说话,偶尔微微流露出羞赧神情的小帝君。 「你们……」崔殷看了一眼在场的四个普通人,除了刘威强因为不知名原因没有下车,因此也没有陷入这个重叠蜃境之外,剩下的三个人都刚刚经歷了一场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世界观彻底崩塌的事件,想必现在就让他们直接各回各家也不太人道。 思考了一会儿,崔殷示意刘威强听自己的指挥,「直接去我家吧,保证你们人身安全的地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7页 「小崔判官,您要去a市人民医院?」上了车,曾寒轻声发问。 崔殷点点头,「先把你们带去我家里——之后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们,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我们回家也是害怕,去小崔判官您的家里还要觉得安心很多!」潘佳佳抢着回答。 一旁的陈浩助理也点了一下头,「您愿意让我们叨扰那就再好不过了。」 整个车上只有刘威强一个司机完全听不懂这几个人在说什么,忍着好奇心忍得抓耳挠腮,直到车子中暂时安静下来,他才忍不住开口,「小崔判官,您们在说什么啊?」 「我就睡了一觉的功夫,到底都发生什么了?」 崔殷也沉默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刘威强运气好还是他好奇心过于旺盛。 「你为什么要在车上睡觉?还记得吗?」崔殷先没回答刘威强的发问,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刘威强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当时我请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去探查陈浩自杀是否有蹊跷,然后……在医院大门口遇见了一个年轻女人——」刘威强透过后视镜看见了潘佳佳的脸,发出一声惊唿,「没错!就是她!」 「她说想请小崔判官您帮忙调查一下未婚夫失踪的事情,刚巧的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在陈浩跳河的位置失踪的。您觉得反正也是顺路,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刘威强回忆着,忽然皱了一下眉,神情有些迷惑,「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显然,他的记忆也存在误差。 但关于自己为什么在车上睡觉,刘威强却记忆十分深刻,「不是小崔判官您和我说的吗?您说,车里需要留下一个人,刚好我是司机,就留在车上比较好。」 崔殷挑眉,「我让你留在车上?」 刘威强连连点头,「您还说了一句,让我在你们走之后就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做了什么梦都不需要记起来——说起来,我好像还真的做梦来着,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崔殷微微眯起一双狐狸眼,如果刘威强说的一切属实,那么……当时她说出的这番话一定有所依据……究竟是什么信息,会让她自己做出让刘威强留在原地的决定? 而这些信息,她为什么完全不知道? 还有,小帝君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未玄并没有死,且身处a市人民医院的信息的? 桩桩件件,似乎都指向一个看起来并不真实,甚至过于玄幻的可能性。 崔殷手指下意识地在生死簿封面上画着圈,又想起了当初假借潘佳佳的身体,以传达消息的权杖-侍从的自我介绍,「无数个歷史里游荡的幽灵」。 崔殷曾和北司猜测,深渊的子嗣们沙盒实验的目的之一可能是创造新的世界,然而当时他们的关注重点都在于新世界的「新」字上,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 所谓的「平行时空」。 或者说,在时间轴错乱时,从原时空线中分裂出的新时空。 如果深渊子嗣们真的是为了从时间轴中分裂出这一个个新时空,那么「崔殷」会做出一些如今的她并不理解其意的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了。 因为,那个让刘威强留在车里的崔殷,很有可能是在此之后掌握了一些其他消息的,身处这个时间点之后的崔殷。 而同样的,那个在曾寒的蜃境中让他转交给崔殷透明珠子的面具人,也很有可能是在得知了北司昏睡的消息之后,才让曾寒给自己转达信息的。 蜃境中的时间轴已经彻底混乱,即便在崔殷的自我感知中,她所经歷的一切都是按照时间顺序自然而然发生的,但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她便是在片段性地经歷着一切…… 虽然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想,但所谓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答案,无论再不可能,那也是问题的唯一解。 而如今,也只有这样一种可能性能解释目前的情况。 刘威强的车子很快便停在了崔殷家楼下。 「你们便呆在这儿吧,等我从医院回来之后,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们。」崔殷给几个人指了一下几个客房,「想休息的话在客房睡一觉也可以。」 几个人连连点头,眼巴巴地望着崔殷转身离开。 出了房门后,崔殷便抱着依旧昏睡的北司一个缩地成寸来到了a市人民医院。 甫一踏入a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崔殷便听到了在她那三百多次轮迴中无数次听见过的阵阵海浪声。 第258章 这个世界,需要真实吗? 这种低沉而涌动的海浪声崔殷再熟悉不过,而同样让她感觉到熟悉的是空气中瀰漫着的深海独有的腥咸气息。 崔殷想起了透明珠子里北司的留言——「未玄在a市人民医院」。 未玄是蜃珠有灵化形而成,如果说之前崔殷经过的那些蜃境,以及曾寒曾经提到过的他同样在蜃境中爱上了潜水,有来自深海的幻视、幻听和幻嗅,这些都是因为未玄在制造蜃境时留下了一些让进入蜃境的人得以分清真实与虚假的线索…… 崔殷将小帝君抱在怀里,放开了神识笼罩着整个a市人民医院。 很快,她便感觉到了其中一间病房里传来与蜃神当初作为礼物赠予她的那颗蜃珠气息一脉相投的波动。 那股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里,却又因为掺杂着某种崔殷无法形容的黑色物质而顽强地存活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8页 那应该就是……如今的未玄了。 崔殷沉默着走进医院的大门。医院的保安和前台都在尽职地工作着,登录来访者信息,接待准备进入病房区探望病人的家属。 然而所有人都仿佛没有看到崔殷一样,即便崔殷在他们眼前径直地走了过去,却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或者上前阻拦。 这是一种简单的认知干扰,在崔殷缩地成寸来到这座医院之前就已经在自己和小帝君的身上套了一层能对周围的人进行认知干扰的罩子。 她这次来是为了找出权杖-侍从,最好能够直接把人捉拿归案的,当然不可能直接大大咧咧站在一览无遗的人群之中开无双。 毕竟不是所有搞刺杀或者隐蔽行动的,都像某些「躬耕黑暗」的刺客一样穿着一身乍眼到不能再乍眼的白袍,手持双手巨斧站在人群里一边「欧拉」一边开无双。 整个技能树突出一个「潜行」技能象徵性加一个点,剩下的技能点拉满「无双」。 结果就是,潜行失败,大开无双。 崔殷觉得自己需要对得起「潜入行动」这个名头,真真正正做到隐秘完成任务。 未玄的病房在顶层,这里是专供一些需要长期住院的病人修养的vip单人病房,其除了基本的病房设置之外,还会有一个小套间和单独的卫生间,免去了病人和看护的很多麻烦。 崔殷抱着北司走进未玄所在的病房时,少年正半倚着床头,侧头看着窗外的蓝天。 而一个长相清秀的小护士正在给他拔针。 「今天的药水刺激性有些强,会觉得不舒服吗?」小护士轻声问似乎并不想和她交流的未玄。 并没有得到回应。 崔殷顺着大开的病房门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口说话。 小护士似乎已经习惯了未玄的冷淡,又自顾自地和他说了几句话,这才显得有些依依不捨地将用完的药水袋扔进推车的垃圾桶,推着推车离开了。 临出门之前,还转过头对着未玄说了一句,「我就在护士站,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按铃,我会很快过来的。」 未玄依旧没有理会她。 在病房中的未玄和崔殷刚刚在蜃境中遇见的未玄的灵魂碎片看起来气质截然不同。 如果说未玄的灵魂碎片看起来只是因为无意中做了恶事而显得极为消沉,那么如今身处病房的未玄看起来就已经是近乎阴沉和神经质,然而在这种种冷漠中,又有一种让人感到极度心痛的破碎感。 「你们是谁?」小护士离开后,未玄警惕的目光望向崔殷所在的方向,声音冰冷。 崔殷不由得称赞他的敏锐——虽然她的确没有特意针对未玄行使认知屏蔽,但能看透她身上这一层认知干扰的罩子,未玄的感知能力便已经大大超过一般的神仙了。 不过想到未玄的身份,以及他刚刚化形就能建造那么巨大甚至足以混淆她的认知的蜃境,这种敏锐的感知能力倒也不足为奇了。 崔殷干脆将认知干扰的罩子扩大到了整个病房,而后大大方方在未玄面前显露了身形。 未玄的目光中充斥着警惕,「我不认识你——」他的视线扫过崔殷怀里抱着的北司,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还有这个孩子。」 显然,对外界社会阅歷不算丰富的未玄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崔殷在做这种隐秘任务时怀里还要抱个娃娃。 崔殷也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北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们遇见了你留在蜃境中的灵魂碎片。」 一直保持着警惕态度的未玄突然之间愣住了。 他再次开口时,声音甚至有些发颤,「你们见到了我的灵魂碎片?」 崔殷微微笑着,「是啊,你做的不错,所有信息都已经很好地传递给我们了。」 「有关深渊,有关入侵这个世界的深渊子嗣,有关你自己的错误与罪行。」 「一切,我们都已知晓。」 未玄的眼中有那么一剎那已经燃起一点闪烁的火星,却又在下一个瞬间便颓然熄灭,只剩下了一片绝望。 他目光空空荡荡地望向窗外,语气是已经放弃一切的淡然,「那个时候的我……很天真,很单纯,是不是?」 「以为只要自杀,就能让那些人不再得逞……」 「以为无论我的人生是什么样子,至少我还拥有以死亡拒绝的自由和权力。」 未玄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双眼中倒映着碧蓝的天色,却又仿佛已经什么都不再进入那双眼中,「天真得……多么愚蠢啊!」 崔殷沉默片刻,发问,「在你自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你被深渊的子嗣们救活了?」 未玄却答非所问地嘆了口气,「这片天空……为什么会是真的呢?」 「如果,世界只是一个水晶球,而我们只是其中与雪花共舞的塑料小人……会不会美丽很多?」 碧蓝的天空并不因为未玄的疑问而变化,它只是存在着,一直如此,一向如此,亘古如此,而未来……或许也会如此。 「为什么……天空不能是虚假的呢?」 「这个世界……明明不需要真实啊……」 第259章 那么真实,那么自由 崔殷定定地看着已经彻底陷入自己的思绪的未玄,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声开口,「逃避现实并不会让你更加好受,不是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9页 「欺骗自己,洗脑自己这个世界是假的并不会让你觉得轻松,你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深地陷入这种漩涡,永远也不会从中脱身。」 说到这里,崔殷微微挑眉,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未玄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崔殷重新挑起的话题。 而崔殷也没想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她只是重新做了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是地府阴律司判官,统掌判官府,而我的职责就是,衡定罪行,并施以刑罚。」 一直侧着头看向窗外天空的未玄在听到崔殷的话之后突然愣住了。 崔殷露出一丝笑意,「我要说的是,无论你是否决定为自己做过的恶行赎罪,我都有权宣判你的罪孽。」 「即便你有为自己赎罪的想法和行为,施加你身的刑罚也只会减轻,而不会消失。」 沉默了良久,未玄才终于长长地嘆了口气,仿佛深深沉溺在无垠深海中的溺水者,终于在水面得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真好啊。」 未玄的双眼中有淋漓的水光一闪而逝。 崔殷注意到未玄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只是显出了某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却并不显得高兴——这和未玄的灵魂碎片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做出的反应并不相同。 「如果你只是被欺骗和胁迫,不得不为深渊效力,在罪行上是可以从轻判处的——虽然可能是很多年无间地狱的监禁,但总有一天,你会拥有重新以无罪之身进入轮迴的权力。」崔殷以为未玄是在担心自己的刑罚过重,稍微解释了一下。 未玄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仿佛一抹风一吹便会消散的影子。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未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他的声音也很轻,几乎要埋葬在这间空荡荡的病房里,「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崔殷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反驳,「按照地府的法律——」 她的话音在未玄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的瞬间便顿住了。 在薄薄一层的被子下方显露出的,并不是少年人过分单薄的身体,而是一团模样诡异而混沌的肉块。 皮肉组织和神经血管纠缠着生长,苍白的骨头以奇怪的姿态刺出肉块之外,不断有粘稠的红黄色液体从肉块表面渗出,又被肉块蠕动着将其吞噬进入体内。 「既然您是地府的判官,想必也能看到我的灵魂吧?」未玄将真实的自己坦诚暴露在崔殷面前,又缓缓开口。 崔殷点点头,而后便感觉到未玄面对着自己,放开了灵魂上的所有防护。 她在进入医院大门时用神识感知到的和蜃神送给她的蜃珠一脉相承的气息依旧还在,却微弱得几不可查,而那些莫名的黑色物质,却浓烈到崔殷微微眯起了眼睛。 小崔判官记得这种黑色的物质曾经在哪里感受过,然而正是因为她记了起来,她的神情越发严肃。 在研究所的幻境中,崔殷和北司曾遭遇过一群形似黑色污泥的东西,它们便极度类似于这种黑色的物质。 而如今,同样的气息出现在了未玄身上。 这意味着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未玄注意到崔殷的神情,脸上的笑容微微加深,「看来您了解我的灵魂中那些东西是什么……」 「这是隐者的实验研究产物——半成品的拟造灵魂,一半是真实的灵魂,一半是在蜃境中不断反覆输入而形成的虚假产物。」 「我如今的生命始终依靠着那些虚假的产物,只有这些不知真假的思考还在证明着我的存在……」 「我是这个实验的第一个成功品,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成功的个体。」 未玄露出一个安静得近乎虚无的微笑,「当我按照权杖-侍从的要求制造出了那个重叠蜃境后,我终于意识到对方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他是在欺骗我,而目的是让这个世界为所他们掌控,他们的目的是侵占这个世界。」 「我本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并阻止对方继续实施恶行,可我害怕了,退缩了……懦弱的我只选择了自杀——我制定了一个似乎很完美的自杀计划。撕裂自己的灵魂,彻底摧毁自己的肉体,并且将灵魂湮灭成灰烬……」 「但我还是失败了——不,或许在某一个瞬间,我真的成功了。我的确死过一次,也真的已经魂飞魄散,但……」 「隐者认为他还需要我的力量,所以……他将即将启动的新一期沙盒计划的实验对象选定为了我。」 「他将我已经碎裂成灰烬的灵魂投入了沙盒中,并在一次又一次的时间叠代和无数次测试性轮迴后……我得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灵魂。」 「而后,权杖-侍从带着我来到这个医院,我『重生』的灵魂和身体都太过脆弱,所以权杖-侍从取代了医院副院长的身体,对外宣称是专门为我调治身体……事实上,他在维持我的生命,并且让我为他制造蜃境。」 「我反抗过……但……」未玄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低地继续开口,「最终还是懦弱让我放弃了反抗——或许我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找的理由……我做错了……就是错了……」 「对不起,我或许没办法去地府服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0页 「但您可以赐予我真正的死亡——我梦寐以求的死亡。」 未玄又一次望向窗外的天空。 这间病房的窗子并不大,从未玄的病床向外望去,只能看到小小一块的天空,无论天晴、天阴、下雨还是下雪,那小小一方天空都空无一物。 只有这一次,未玄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飞鸟,在他的视线中悠然飞过,划破空荡得近乎虚假的天空,飞向未玄看不到的远方。 那么真实,那么自由。 第260章 那真是太好了 崔殷听着未玄简短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微微皱起眉,「你说你的灵魂中那些黑色物质是拟造灵魂实验的产物?」 未玄便缓缓点了一下头,「没错。」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家医院的?」崔殷又问。 「十七年前。」未玄低声解释,「我在经过沙盒试验后,灵魂还很虚弱,肉体也从婴儿阶段重新生长……所以,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认为我是刚刚出生就因为身体问题住进了医院。」 崔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就是说,在十七年前,深渊便已经掌握了至少是半真实半拟造灵魂的技术?」 未玄点点头,「我是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的主要实验对象——也正是那场实验,成为了隐者第一次成功制造出半真实半构造的拟造灵魂。」 「那个研究所的蜃境也是你制造的吗?」崔殷食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勾魂笔光滑的笔桿表面,沉声发问,「在那个蜃境中,我看到了一部分沙盒实验的实验记录。」 未玄这次却摇了摇头,「为深渊的子嗣们构造蜃境的并不止我一个,在权杖-侍从透露出的信息中,他们应该是奴役了蜃族中的某一个家族,让他们全部为深渊子嗣服务……」 「我和那些蜃族的人没有过交流,权杖-侍从也不允许我接触任何外界的人……所以,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崔殷的疑惑更深,「他们明明有一整个家族的蜃族可供奴役,却还需要费尽心力地救下你的命?」 未玄苦笑一声,「因为他们看中的是我的身份。」 「在他们的计划中,未来会需要蜃神亲自动手制造一个足够巨大的蜃境——他们认为,留下我的命或许能在与蜃神的谈判中占尽先机。」 崔殷回忆了一下自己和蜃神短暂的交流,认为对方应该不是能被这种威胁打动的人。 以蜃神那种懒到无欲无求,连翻身都不想自己动手的态度,以及随随便便就能把蜃珠送给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的态度……想必他也不可能对一个虽然出自自己,但早就遗失在外的蜃珠有太深的感情。 更何况还是一个已经被深渊的子嗣们彻底改造过,甚至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灵魂的蜃珠精。 「既然第九百九十五期实验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你为什么那么确信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你还是唯一一个成功个体?」崔殷略过了会让未玄感觉到不舒服的话题,转而发问。 未玄以目光示意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一团肉块的身体,「或许我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成功吧……无论被换上怎样的肉体,灵魂上的黑色物质都会将肉体转化成这种样子。」 「至于为什么我知道自己是唯一的成功个体——」未玄扯了扯嘴角,「因为他们曾经无数次在我身上做实验,试图找出在我身上的实验能成功,且只有在我身上的实验能成功的秘密。」 「然而,直到几天前,我最后一次接受权杖-侍从的检查和实验时,他们的尝试依旧没有成功。」 崔殷便想起了那个研究所墙上的消息通知,「今晨,第九百九十六期沙盒实验告一段落。第九百九十七期期沙盒实验将于明日早八点进行。所有研究员注意,今夜沙盒维护,请及时提取投入实验资源,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重大喜讯: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得到重大突破,三个月内步入新阶段或将成为可能。锚点信息——蝴蝶。」 所以……是在未玄接受过实验之后,研究所又进行了一次或两次实验,而后,就遭遇了一场大火? 「所谓的锚点信息是什么?」崔殷回想着看过的消息通知,问了一句。 「在进行沙盒实验时,有时候需要研究员进入沙盒之中检查实验进度,而锚点就是能够让他们安全离开沙盒的提示物品。」 崔殷挑眉,「所以,沙盒其实就是类似蜃境的幻境?」 未玄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类似,而是——沙盒就是蜃境。」 「最初几次的沙盒实验,使用的沙盒其实就是我构建的重叠蜃境。」未玄仔细解释,「而沙盒实验,其实就是模拟现实世界,并让实验对象在其中逐渐忘记自己身处蜃境,将蜃境视为现实,又在这个基础上一遍又一遍打碎实验对象关于现实的架构,使实验对象对现实的理解彻底解离,最后,实验对象将分不清虚拟与现实,彻底成为沙盒的一部分。」 「而实验进行到这里,研究员就可以尝试对实验对象的灵魂进行切割,并将灵魂碎片留在沙盒中自然演化,直到蜃境自动提取沙盒中其他构成这个完整蜃境的活人的灵魂,补足实验对象被分割后破碎的灵魂——至少按照那些研究员们的设想,整个实验流程是这样的。」 「所以,那些黑色物质,就是活人的灵魂经过蜃境的变异后形成的?」崔殷眉头紧紧蹙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1页 未玄表情有些沉重,「没错,那些研究员在初期几十次企图直接制造拟造灵魂时发现了这个现象,并因此开启了之后几百次的沙盒实验。」 崔殷想到了曾寒描述的他的经歷,又想到了自己经歷过的三百多次「北司」的死亡,已经大致理解了所谓「让实验对象在其中逐渐忘记自己身处蜃境,将蜃境视为现实,又在这个基础上一遍又一遍打碎实验对象关于现实的架构,使实验对象对现实的理解彻底解离」。 所以,曾寒之所以会突然失踪,就是因为他被抓去做这个沙盒实验了吗? 如果不是那些若有若无的幻视、幻听和幻嗅,或许曾寒也就真的迷失在了那个蜃境中。 「我和另一个经歷过蜃境的人都曾听到过海浪声,感受过深海的气息——」崔殷看向未玄,「或许,那些被深渊子嗣奴役过的蜃族,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 未玄浅浅露出一个微笑,「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第261章 新研究所的消息 如今崔殷已经大致理解了为什么曾寒和自己都会经歷一次又一次的轮迴,以及所谓的沙盒实验究竟是何用意,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崔殷目光望向病房房门之外的走廊。 在这个医院中住院的,除了未玄,还有「自杀」未遂的陈浩。 他究竟又为什么会投河?那个一直在纠缠他,又告知潘佳佳,可以联络崔殷和北司以找到男朋友的小姑娘,究竟又是谁? 「还有什么问题吗?」未玄看出了崔殷表情的凝重,缓声发问。 崔殷顺了顺怀里北司的柔软的头髮,又轻轻捏了一下小帝君白嫩的脸蛋,这才开口,「你知道陈浩这个人吗?」 「陈浩?」未玄愣了一下,似乎是准备摇头,可在下一秒又顿住了,他有些犹疑地道,「我听权杖-侍从和一个姑娘电话沟通过,那个姑娘似乎提到了什么『陈先生』……」 又是这个姑娘。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崔殷追问。 未玄摇摇头,「只是一次权杖-侍从来给我发布任务时,我偶然听到他和对方的电话谈话而已——深渊子嗣们不会将很多信息泄露给我。」 崔殷点点头表示理解,暂时将这个问题记在了心里。 至少如今已经能够大致确认那个姑娘和深渊子嗣,或者说隐者这一波人是有联繫的——很有可能她给潘佳佳传递信息的目的就是让崔殷和北司进入这个专为他们设置的局中。 崔殷正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一直收在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勾陈大帝打来的电话。 自从崔殷几个人从蜃境中清醒过来,却没有看到勾陈大帝时,崔殷便认为勾陈大帝其实并没有真身前来,在蜃境中所见的都是他的幻象。她本准备在唤醒小帝君后再和勾陈大帝联繫,没想到对方首先打来了电话。 「刚刚我在蜃境中看到了小崔判官你,」勾陈大帝声音也不见了平日里的温和,显出一派严肃,「你如今在哪里?」 崔殷微微皱眉,「我刚刚挣脱了蜃境——如今我在a市人民医院。」 「勾陈大帝也陷入蜃境之中了?」 勾陈大帝啧了一声,「你把确切的位置告诉我,我直接过去找你。」 崔殷点头应下,在挂断电话后便将未玄病房的房间号码发给了勾陈大帝。 不过两分钟,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勾陈大帝就出现在了未玄的病房中。 崔殷:「……」 「勾陈大帝怎么……这幅样子?」崔殷礼貌发问。 勾陈大帝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我在蜃境中和你的幻象打得水深火热,差点连压箱底的本领都掏出来。」 「哈……」崔殷干笑一声,大概明白了勾陈大帝为什么此时表情不善。 「您在蜃境中就一直在和我的幻象打架?」崔殷又发问。 勾陈大帝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是啊,接到你的电话,听说在那条河里发现了虾兵的尸体,我就过来了——谁知道过来没多久,就发觉有拟造灵魂的禁术,接着你就不明不白地朝我攻了过来……」 「我和你打了那么长时间,你一句话都不说。后来我倒是意识到对面那个应该是你的幻象了,但一时我也做不到直接擒住那个幻象,又不能用出杀伤力太大的招式,否则可能伤到蜃境中的其他人。」 说到这里,勾陈大帝又啧了一声,「我也真是好久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了。」 崔殷:「……」 唯有微笑。 总之,在她和小帝君以及其他人在蜃境里不停轮迴,经歷各种奇诡事件时,勾陈大帝就在打架。 打架,打架,不停地打架。 一直打到蜃境突然停滞,勾陈大帝这才得以从幻象时刻不得喘息的攻击中抽身出来。 崔殷根据勾陈大帝给出的时间计算了一下,发现蜃境停滞的时间刚好就是她将餐刀送进假北司胸口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那一刀的确真切地伤害到了主持蜃境的人,并且连带着伤害到了蜃境的本体。 「所以呢,究竟发生了什么?」勾陈大帝看了一眼半倚在床上,除了一颗脑袋还是人形,其他身体部分都只剩下一团混沌肉块的未玄,又看了一眼在崔殷怀里昏睡的北司,转移了话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2页 崔殷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现状,并且补充,「我来找未玄,是为了得到权杖-侍从的位置线索。」 「既然勾陈大帝也来了,不如就和我一起吧。」 勾陈大帝点点头,「刚好,我也想知道那什么深渊子嗣哪里来的那么大口气,要同时对付天庭、地府和冥界。」 「权杖-侍从现在应该在新研究所,」未玄听到崔殷的话后,轻声开口,「旧研究所在准备第九百九十七期沙盒实验时发生了难以扑灭的火灾,因此整个研究所都被废弃了。」 「新研究所的位置……具体的位置我不太清楚,但附近应该有水,或者,就是建造在水底。」 「我曾经在被做实验时听到过隐隐传来的水流声。」 崔殷和勾陈大帝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那条河! 「我们现在先去找权杖-侍从,」崔殷看向未玄,语气郑重,「至于你的要求——如果我们在研究所也没有找到其他解决办法的话,我会答应你的。」 未玄便浅浅地扬起唇角,眼中却并没有多少神采,「多谢小崔判官了。」 「还有——」他顿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能请您在研究所寻找一个灵魂吗?」 「她叫谢春,曾经是这家医院的护士。」 「后来,她疯了……最终死于投河自尽。」 投河自尽——崔殷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线索,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留意寻找。 离开未玄的病房前,崔殷和勾陈大帝各自为这间病房以及整个医院都加了一层护罩,以保证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中未玄以及医院中其他医患的安全。 而后,崔殷抱着北司,带领勾陈大帝,再一次回到了那座被称为赤蛟桥的石桥上。 第262章 进入研究所 赤蛟桥依旧伫立河上,河流并不宽阔,水却极深,从石桥上向下望去,河水的色泽呈现出从混绿向黝黑的过渡。 深深的河水,仿佛通向深渊巨兽体内的入口,散发着浓烈而令人无比抗拒的气息。 「看来,上次我们从来到这座桥就已经陷入蜃境了,这么明显的气息,我们竟然毫无知觉。」崔殷向下探望着,语气颇为不善。 勾陈大帝反倒有些不解,「你不是说,在医院门口遇见的所谓的陈浩的助理,实际上应该是潘佳佳吗?这应该也是幻象吧?按理说,你们不该是从那个医院门口就已经进入蜃境之中了吗?」 崔殷摇摇头,「我怀疑潘佳佳只是因为接触过之前提过的那个姑娘,所以被在身上加诸一个可随之移动的蜃境——进入蜃境的是她,而非我们这些人。」 「类似于认知干扰?」勾陈大帝自然理解崔殷的意思——刚刚他和崔殷进入医院时,两个人身上都罩了一个认知干扰的罩子。 当然,两个人实现认知干扰的方式不同。 潘佳佳身上的认知干扰,则是通过蜃境可以部分改变现实的这一功能实现的。 对于潘佳佳本人而言,她在做着自己认为毫无问题的事情,而对于观察潘佳佳的人来说,她正在做的却是已经被彻底扭曲和更改的其他事情。 比如潘佳佳在和崔殷说着,「我是潘佳佳,想请小崔判官帮我寻找未婚夫」,可看在崔殷眼中,则是陈浩助理的脸,说着,「我是陈总的助理,小崔判官可以询问我关于陈总的问题。」 对不能破除这种认知干扰的人而言,这种基于认知的改变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无解的。 因为,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嗅到的,所尝到的,所触摸到的,所感受到的,所有一切都是被扭曲和更改的。 而实现这种认知干扰往往有两大种方式,其一是改变和扭曲自身——比如潘佳佳这种身上罩了一个可移动蜃境的类型;其二是改变和扭曲他人——比如崔殷的认知干扰罩的实现方式,就是蒙蔽观测者的认知,类似于直接修改大脑接受的各种感知信号。 不能说这两种方式孰优孰略,只是不同实现方式实现的相同结果而已,称得上是一句殊途同归。 「从这里,到你们发现尸体的地方,这么大的蜃境范围,恐怕不是一个蜃珠精能做出来的吧?更何况他还要制造重叠蜃境——重叠蜃境制造的困难程度与普通蜃境相比,可谓指数难度的提升。」勾陈大帝摸着下巴,语气不解。 崔殷摇摇头,「换一种想法,这里的蜃境是为了保护水底下的研究所,而发现尸体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重叠蜃境的入口。」 「两个功能不同的蜃境吗?」勾陈大帝沉吟片刻,「如果未玄说的是真的,隐者奴役了蜃族其中的一整个家族为他的计划服务,那么……能制造出这么多蜃境也并非不可能。」 崔殷手中的勾魂笔笔尖已经隐隐散发着朱红的光晕,她抬手点在河水上方,语气冷淡,「无论究竟是怎样,进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官的勾陈大帝也格外贊同,「这句话倒是很对。」 崔殷一笔点下,静水流深的河流中突然便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整个漏斗形状的漩涡向河水深处不停旋转着,捲起无数小鱼小虾和河水中的藻类,裹挟着强势的力量,在河中形成了一个漆黑的空洞。 「勾陈大帝,请吧。」崔殷单手抱着小帝君,另一只手向勾陈大帝让了一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3页 勾陈大帝便率先跳入那个巨大的漩涡,崔殷则紧随其后,抱着小帝君跳入其中。 在两人全部进入后,那个漩涡便渐渐地归于一片平静。 直到这时,石桥上陆陆续续的行人才仿佛惊醒一般四处张望着,交头接耳地和身边的人低声说着话,颇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空气中一股土腥味,刚刚有这股味道的吗?」 「真的,好像刚刚有谁翻过河里的水一样。」 「这味道真是……好奇怪啊!」 石桥上被蒙蔽了认知,直到如今才清醒过来的行人们暂且不提,崔殷和勾陈大帝两个人已经看到了河流下方的研究所。 那本也应该是个单从现实世界中很难得见的蜃境,但在崔殷和勾陈大帝各自手里拿着未玄送给他们的令牌时,这个蜃境便不再是不可得见的场景了。 「那个研究所的蜃境中有我参与的一部分,所以我能制造一个令牌,让你们在没有蜃境主人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其中。」在病房里,未玄是这样和崔殷以及勾陈大帝说的。 研究所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大约不过一个足球场的大小,整体呈标准的球形,球中心有一根高高的柱子,捅出球体的表面,仿佛华国民间神话故事里定海的神针。 崔殷和勾陈大帝各自身上都煳了一层又一层的认知干扰和认知屏蔽,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跃到达了研究所的大门。 虽然处在河底,但蜃境是相对独立的空间,并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因此研究所所在的球体是完全没有河水的。 崔殷首先抬手,生死簿散发着浓烈的金光,将整个研究所都包裹了一层。 勾陈大帝紧跟着出手,又用本命法器那一团白云在研究所外又裹了一层。 两个人颇有种要把这个研究所裹成粽子的气势。 做完了外层的防御工程,崔殷这才一笔点开了研究所保密系统完善的金属大门。 「轰」的一声,可以硬抗飞弹的金属门瞬间破碎成了飘散的金属粉尘,飘飘扬扬落了一地。 崔殷和勾陈大帝就踩着这一地的金属粉尘走进了研究所。 新研究所和旧研究所的格局相差不多,一进入大门首先看到的就是矗立着倒金字塔形机器的大厅。 而一个长相普通,身材干瘦得仿佛木乃伊的男人正一脸惊恐地站在大厅里,看到崔殷和勾陈大帝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时,连张嘴唿救的胆量都没有了。 第263章 星币-十六 崔殷抬眼刚好看见对方胸口带着的名牌,「星币-十六」。 「啧,原来是星币-十六啊,」崔殷露出一个仿佛大反派降临的冷笑,「怎么,不认识我了?刚才不是还在疯狂挑衅我,不停向我叫嚣来着吗?」 「怎么不神气了?刚才不是还在说我冷心冷情,对不起小帝君吗?不是说我对小帝君不好,配不上小帝君吗?不是说我心狠手辣,对小帝君都能下得去手吗?」 「刚才说得很欢啊?嗯?」 崔殷冷笑出声,一步一步地向星币-十六逼近。 旁观一切的勾陈大帝:「……」 原来小崔判官这么在意有人模仿小帝君,并且用小帝君的身份接近她的事情吗? 莫名其妙被屈加了很多不是自己说过的话的星币-十六:「……」 在那个重叠蜃境中被一餐刀捅进胸膛的疼痛还残留在身体上,甚至崔殷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拿切牛排都切不利索的餐刀硬生生捅进他的胸口,刀柄都没进去了不说,插进心脏之后还用力拧了一圈,整个过程疼得星币-十六恨不得原地去世。 谁能想到好不容易在蜃境中彻底死去,又侥倖在现实世界中活了下来,结果又被崔殷逮了个正着。 星币-十六几乎要怀疑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遇见霉神了。 崔殷却并不在意星币-十六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就是很生气。 在那个重叠的蜃境中,为了让自己不被蜃境影响,所以她一直维持着那种无喜无悲,无心无情的状态,但离开蜃境之后,再回想起自己看到的,「北司」三百多次死在自己面前,连尸体都在不断腐烂的样子…… 崔殷越想越气。 一腔怒气在如今找到了出气口,完全沖向了被她正面对了个正着的星币-十六。 反正深渊的子嗣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入侵,做出的事情也都是人道毁灭个百八十遍都不嫌多的噁心事,崔殷大可以直接在这里把这群渣滓消灭干净。 反正到时候多写点检查报告就行。 大不了背一个处分。 就职三百年还没有过一次处分的小崔判官决定任性妄为一次。 星币-十六看出了崔殷眼中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杀意。 干瘦如木乃伊一般的身体剧烈颤抖,这个深渊的子嗣就如懦弱到令人唾弃的某些普通人一样,跪倒在地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请求着崔殷的宽恕。 「我也是被逼无奈……」 「都是隐者的错,和我无关……」 「我只是奉命行事,什么都不懂……」 「求求您了,饶我一条性命……」 「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您别杀我……」 「我可以戴罪立功!真的!我知道隐者的很多秘密,只要您不杀我,我全部都告诉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4页 崔殷冷眼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不断求饶,连一点最基本的形象和尊严都弃之脑后的星币-十六,唇角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原来深渊的子嗣也不过是这种货色吗?所以……就是这样一群人,就妄想侵占这个世界?妄想侵占地府?」 「多有意思啊?」崔殷手中的勾魂笔点在星币-十六的肩膀,仿佛只是轻飘飘的一次触碰,星币-十六的肩膀却在那一瞬间炸裂成了血肉的烟花。 而落在地上的那些糜烂的碎肉,却在地上不断地蠕动着,吞噬着周围喷溅而出的鲜血,又囫囵地包裹着炸裂的骨片,以及形状已然不再清晰的皮肤和筋脉。 崔殷的笔尖依次点在星币-十六的左肩、右肩、左腿、右腿,星币-十六便在剧烈的哀嚎和痛苦的呻吟中失去了左臂、右臂、左腿和右腿。 而那些被炸得粉碎的血肉筋骨,就在地面上如同蛆虫般扭动,逐渐凑成一团形状诡异的肉块。 仿佛将所有原材料都扔进了搅拌机简单搅拌,最终形成的,毫无意义可言的,除了疯狂和混乱一无所有的东西。 那团肉块在颤抖着,蠕动着,发出不成体系,没有理智和意义的嘶鸣声。 而星币-十六的巨大哀嚎声还在继续,几乎要掀翻整个研究所房盖一般,却并没有引来任何人。 崔殷只是随便给星币-十六加了个「噤」字符,免得对方吵得她耳朵疼,接着就将目光转向了地上的那团肉块——至于星币-十六的本体,反正深渊的子嗣看起来皮糙肉厚,不至于没了四肢就很快死掉,让他多疼一会儿,也算是稍微出了崔殷胸中的一口恶气。 「这东西……和未玄的身体很相像。」见到崔殷停止了对星币-十六的「施罚」,勾陈大帝这才走过来开口说话。 崔殷的怒气已经平復下来,闻言点了点头,「的确,都是这种比小学生的橡皮泥作品还奇形怪状的肉块。」 勾陈大帝:「……」 这个形容过于生动形象了。 「是深渊的子嗣都是这种生命形态,还是因为某些实验?」勾陈大帝对沙盒实验的了解还不多。 崔殷简单解释了一下,「根据未玄的描述,他在成为半真实半构造灵魂后,肉体就一直维持着那个样子——但星币-十六身上发生的这种变化究竟是否和拟造灵魂的实验有关,我就不太清楚了。」 勾陈大帝挑眉,「难不成他们这群人也在自己的身上进行过拟造灵魂的实验?」 崔殷颇为嫌弃地瞥了正在无声哭嚎的星币-十六一眼,「就他那副样子,看起来像是能忍下痛撕裂自己灵魂的人吗?」 勾陈大帝:「……」 虽然崔殷这句话说的情绪化十足,但勾陈大帝也不得不承认,崔殷说的很有道理——就星币-十六这种怕死怕到令人髮指的样子,的确不太可能承受得住撕裂灵魂的痛苦。 撕裂灵魂,那是连地府无间地狱都不被允许採取的极刑,因为其巨大的痛苦直接作用在灵魂深处,几乎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强烈的痛苦之一。 在地府建立前,在那些连绵不断的战争时期,就曾有过以撕裂灵魂的方式审讯被捕人员的例子,其残酷程度就连绝大多数训练有素,甚至经歷过各种疼痛训练的战士都无法忍受。 第264章 第二个倒金字塔 崔殷和勾陈大帝就站在星币-十六面前对他「评头论足」,但已经被剧烈的疼痛彻底侵蚀的星币-十六丝毫没有意识,只是在徒然地无声哀嚎着。 勾陈大帝从身边缠绕的白云上撕下一团对着星币-十六的四肢炸裂后形成的肉块扔了出去,以一种扔出精灵球捕捉宠物小精灵的方式将那团肉块收了起来。 而后,崔殷怀里抱着小帝君打头,勾陈大帝殿后,三个人继续向大厅之中前进。 至于那个倒金字塔形的机器,崔殷还是决定和之前在旧研究所蜃境中的探索一样,将其放在最后探查。 与蜃境中的旧研究所格局不同,这座位于河底的新研究所只有从大厅进入,只有一侧的走廊。 走廊口同样竖立着一扇金属大门,大门旁边各种识别装置都闪烁着显示正在使用中的微微蓝色萤光。 崔殷瞥了在一旁的地面上痛苦打滚的星币-十六,转瞬间便得到了星币-十六的各项识别数据。 而当她走到面容和瞳孔识别的机器下,并将手指放在指纹识别机器上之后,那扇大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所以,深渊的子嗣们为什么非要利用这些所谓的『高科技产品』?」崔殷在「借用」星币-十六的个人信息打开了金属门后,还有些不解地开口,「总不至于一个可以制造出半真实半构造灵魂的文明水平,结果连识别灵魂信息都做不到吧?」 如果能够识别灵魂信息,又何必费劲心思做这种轻而易举便会被攻破的无意义「防盗」? 总不至于是因为深渊的子嗣们热衷于华国科技,所以宁愿抛弃自己所长也要採用华国制造吧? 勾陈大帝也摇了摇头,「这个研究所看起来很像是人类科幻电影中会出现的场景……但并不怎么像是深渊的子嗣们盘踞的老巢。」 「同感。」崔殷连连点头。 虽然无论是地府还是天庭在「高新科技」方面都超过了如今的华国,或者说整个人间,但事实上,地府实现高新科技的方法和天庭实现「高新科技」的方法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5页 地府的优势在于能汇聚一批科学人才,因此在发展术法的同时,科技也是同步发展的。两者走的是两条平行道路,虽然偶尔也会有交叉和并行,但大部分时间依旧科技的归科技,术法的归术法。 比较明显的例子就是地府同时存在以术法催动的幻境和以科学手段实现的全息影像,且同时存在以术法捏造的魔偶和以科学技术进步实现的ai机器人。 而天庭的优势则在于其发展极早,且居于天庭的大都是些术法精通的神仙——至于那些术法不那么精通的,大部分也会在五百年基本术法模拟,三百年基本术法考核中逐渐掌握差不多所有的基本术法。于是,天庭的整体发展方向就是重术法,轻科技。 或者也不能说是轻科技,而是科技的实现方式和人间大有不同。 比如人间常用的手机,在天庭往往就是一个万里传音术法解决,或者更加复杂一点,就是一面能够直接倒映万里之外景象的水镜,以法器而非机器解决问题。 倒也说不上那种路子更有优势,至少在崔殷看来,无论是术法还是科技,或者术法与科技的结合,总之在发展到更高境界的时候,大部分路线都是殊途同归的。 只能说,目前只着重于发展科技的人间如今还稍稍落后而已。 至于深渊,至少从崔殷目前对他们的观察,这群深渊的子嗣们更愿意相信的还是术法一途,而非科技一途——毕竟他们做着名叫「沙盒实验」这样科技感十足名字的实验,结果实验场地是纯术法类的蜃境,包括其干扰和改变他人认知的方式也是使用蜃境,而非某种科技产品。 但这些以面容、瞳孔、指纹等为基础的认证方式,又让崔殷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走廊中依旧是和旧研究所类似的一间又一间的科研室。 从科研室一号一直到走廊尽头的科研室九号,在规模上倒是比旧研究所小了不少。 挂着门牌的墙壁对面则是淡蓝色的全息投影公告栏,崔殷瞥了一眼,微微蹙眉。 「今日晚18:00,第一千九百五十六期沙盒实验告一段落。第一千九百五十七期期沙盒实验将于明日早十点进行。」 「所有研究员注意,今日19:00——24:00沙盒维护,请及时提取投入实验资源,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锚点信息——陀螺。」 「隐者大人告诫我们:失败总是一时的,要坚信成功将会最终来临,真实的乐园将会最终降临。」 十七年前,未玄进行的是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 在这十七年之中,这个研究所又进行了将近一千次实验——而每一次,其消耗的都是真真切切的灵魂。 是鲜活的生命。 勾陈大帝目光肃冷,「按照未玄的说法,权杖-侍从今天应该会在这里……」他四顾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够容纳大量人群的走廊,声音也极为冰凉,「所以,他会在哪里?」 崔殷脚尖便点了点地下,「显而易见。」 勾陈大帝抬头看了一眼走廊明亮的天花板,也跟着点了点头,「的确。」 既然向上没有可能,那唯一的可能便只有向下。 「直接砸了吗?」崔殷笑眯眯地望向正在从白云团上扯「棉花糖」的勾陈大帝。 刚刚为这个研究所肆意谋害生命而动怒不已的勾陈大帝:「……」 「那就直接砸吧。」勾陈大帝平復了一下心情,又恢復了原本温和如同阳光普照的样子,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暗含着汹涌的杀意。 崔殷手中的勾魂笔向下一点,笔尖的朱红陡然射出一道红光,刺入仿佛坚不可摧的洁白地面。 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原本光可鑑人的地板被炸出了将近一米深的一个巨坑。 而顺着巨坑向下望去,正对着的便是一个型号比大厅中的机器更加巨大的倒金字塔形机器。 第265章 我的确很自私 「看来外面大厅中的那个是个假货,」崔殷轻轻啧了一声,「真货倒是藏在了地底下。」 勾陈大帝也探头向下望了一眼,接着摇了摇脑袋,清俊温和的少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拂面的春风般和煦,说出来的话却并不那么礼貌,「深渊的子嗣们是没有其他方面的喜好了吗?为什么机器永远都是倒金字塔形?」 「为了给自己送终吗?」 毕竟金字塔本质上就是座大型的坟墓,哪怕把金字塔倒过来,那也只是个棺材板倒扣的坟…… 坟的本质显然没有改变。 「下去看看吧,」崔殷抱着怀中的北司,低下头看了一眼依旧双眸微闭的小帝君一眼,腾出一只手捏了小帝君柔软嫩白的脸颊一下,接着才继续开口,「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权杖-侍从真的在里面,显然不会一无所知。」 勾陈大帝点点头,和崔殷一前一后跃入了那个大坑之中。 放置这个大型倒金字塔形机器的房间依旧是个几乎没有装潢的纯白色大厅,淡淡的蓝色萤光流淌在机器之间,仿佛心脏起搏般涌动着忽明忽暗的光晕。 然而,和在重叠蜃境的旧研究所中所见的机器有所不同的是,这座巨大的机器正中央有一处不算太大的镂空,镂空正中央则镶嵌着一个两米高一米宽的透明玻璃容器。 玻璃容器里灌满淡绿色的溶液,以及一块类似人形的肉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6页 玻璃容器之外则贴着一张标籤,上面写着「权杖-侍从」四个大字。 崔殷看见那行字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我之前以为星币-十六那样的已经是够下得去手了,原来还有这样的吗?」 如果玻璃容器中装着的真的是权杖-侍从,那这个研究所的其他人是否还是正常人形就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了——一个可能是特例,但当连续出现两个都一样时,往往可以合理怀疑第三个是否也是这样。 但无论是从美观性还是实用性角度,这种一整团肉块的样子显然都不是很划算。 崔殷甚至怀疑这些深渊的子嗣是不是被所做的实验反噬了,才会变成这么一团混沌且奇诡的样子。 在发觉崔殷几人强势闯入时,漂浮在淡绿色液体中的肉块发出一阵尖厉而嘈杂的尖叫声,虽然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具体意思,但其表现出来的强烈情绪却一览无余。 大致上是在骂街? 崔殷毫不负责任地猜测,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在和我们打招唿?」 「小崔判官,看来你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杀死了对你毫无保留信任的酆都大帝呢,」那团肉块在最初发出的意味不明的尖厉叫声之后,似乎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发声器官,从不知道哪个部位吐露出轻佻的语调,嗓音中满是恶劣的嘲讽,「真为酆都大帝感到悲哀——原来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命可以放弃一切的普通人而已。」 崔殷撇了撇嘴,「你们深渊子嗣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些,除了挑拨我和小帝君的关系之外,就不能做出其他什么努力吗?」 「你们实现大计,靠的就是蝇营狗苟地挑拨些根本无法挑拨的关系,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然而,你没有否认这一点——当你和酆都大帝的生命同时受到威胁时,你会选择保全自己。」被贴了个权杖-侍从标籤的肉块语调中充满诱惑,「你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却还在用冠冕堂皇的大义为自己开脱。」 「你根本无法直面真正的自己——」 「我的确很自私,有什么问题吗?」崔殷直接打断了肉块的慷慨陈词,语气淡然,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我会不会为了小帝君牺牲自己暂且不提,但我就是很自私——这又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崔殷从来不认为承认自己的性格中有某方面缺陷是需要羞愧的事情,更何况她也不认为自私就是性格缺陷。 在小崔殷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她曾经带了一盒天庭特产的蟠桃作为饭后水果到幼儿园。 对于大部分甚至没见过天庭蟠桃实物的小朋友来说,小崔殷饭盒里那两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蟠桃就仿佛是新世界的大门。 而有小朋友就凑到了小崔殷面前。 「你能给我吃一小口吗?就一小口。」第一个小朋友十分有礼貌。 「我也要吃!给我!」第二个小朋友则伸手就抢。 小崔殷礼貌地拒绝了第一个小朋友,「抱歉,我不能,一小口也不能。」 然后一巴掌拍在第二个小朋友的手背上,「这是我的,我不给你!」 第二个小朋友被打得手背微微泛红,顿时张开嘴嚎啕大哭。 而第一个小朋友看了两眼嚎啕大哭的第二个小朋友,也开始抽抽涕涕地哭。 听见骚动匆匆赶过来的幼儿园老师看着一脸淡然的小崔殷,又看了一眼哭个不停的两个小朋友,一脸的不情不愿。 「崔殷小朋友,发生了什么事情?」幼儿园老师转头问整场事故中唯一一个没哭的小崔殷。 小崔殷淡定开口,「他们两个抢我的吃的。」 「我没有!我就是想吃一口!她就打我!可疼了!」第二个小朋友扯着嗓子剧烈嚎哭。 「我……我只是想尝一下味道……」第一个小朋友也抽抽搭搭地开口。 幼儿园老师看了一眼哭得嗓子都哑了的第二个小朋友,又看了一眼揉得眼睛通红的第一个小朋友,最后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小崔殷,长长地嘆了口气。 接着,她转向小崔殷,好商好量地开口,「崔殷小朋友,老师是不是教过大家,好孩要学会分享,分享才能得到更多的快乐?崔殷小朋友让两位好朋友尝一下蟠桃的味道好不好?他们都没有吃过,所以很想尝一下。」 小崔殷望着笑容恳切的幼儿园老师,缓缓摇头,「我不想分享。」 幼儿园老师保持微笑,「大家都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分享的,对不对?」 小崔殷继续摇头,「第一,我们不是好朋友;第二,好朋友也不一定要互相分享。」 第266章 你能拿我怎么样 幼儿园老师的笑容变得有些牵强,「崔殷小朋友怎么会这么想呢?」 小崔殷振振有词,「我并不需要他们的东西,所以我也不需要把我的东西给他们。」 「这……崔殷小朋友,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啊……」幼儿园老师莫名有些气短。 小崔殷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幼儿园老师,真诚发问,「为什么做人不能自私?地府律法中并没有这一条。」 幼儿园老师:「……」 为什么,一个不到五岁的娃娃会背地府律法? 判官这种背法条的天赋还能遗传吗? 律法的确没规定人不能自私,但是,要是人只按照律法规定的生活,那还成什么样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7页 太多的话想说,幼儿园老师一时间顿住了。 「老师会把自己碗里最喜欢吃的菜给好朋友吗?老师会把自己的房子送给无家可归的人吗?老师会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同样喜欢他的人吗?」小崔殷就在幼儿园老师顿住的瞬间接连发问。 幼儿园老师:「……」 在听到小崔殷的第一个问题时,她还想应一声当然会,但当听到后两个问题时,她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既然老师不会这样做,那老师是自私的吗?」小崔殷目光灼灼。 幼儿园老师噎了一下,然后终于找到了突破点,「老师并没有让你把最喜欢,最好的东西分享给其他人,但蟠桃崔殷小朋友可以吃到很多,其他小朋友却从来没吃到过,对不对?」 小崔殷眨了眨眼睛,「其他小朋友没有吃到过,所以蟠桃对于他们来说是很珍贵,很好的。」 幼儿园老师连连点头,「没错,但你却有很多,所以——」 「所以,只是因为我拥有的多,就必须要分享给拥有的少的人吗?那么老师,你会把自己的钱给没有钱的人吗?因为你有很多?」 其实倒也没有很多钱的幼儿园老师:「……」 「可是蟠桃对于你来说并没有那么贵重……」幼儿园老师试图找回自己和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辩论还没辩过的面子。 小崔殷举起手指,「天庭蟠桃的市面价值是一百冥币一个,它就是很贵重,不是因为我有很多,所以就不贵重了。」 幼儿园老师:「……」 是呢,因为天庭蟠桃一百冥币一个,所以她也没吃过呢。 总之,小崔殷用了将近半个午休的时间,和幼儿园老师「针锋相对」,最终守护住了属于自己的蟠桃。 而当崔钰崔大判官听到这件事时,非常随意地敲了敲小崔殷的脑袋,「记住,以后再遇到这种别人想让你分享的时候,只要说一句不行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和他们长篇大论地辩论。」 小崔殷仰着脑袋,语气略有迷惑,「但他们说我自私。」 「没人规定人不可以自私,」崔钰又敲了一下小崔殷的脑瓜壳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记住,只要你不后悔你的自私,并且能承受你的自私带来的后果,你便尽可以自私。」 「承担自私带来的后果?」小崔殷重复了一遍。 崔钰点头,「比如你不分享你的食物,其他人之后可能就不会向你分享食物。」 「但我不想吃他们的东西。」小崔殷歪着脑袋,有点疑惑。 「没错,这样就是可以承担你的自私带来的后果——虽然这也称不上是自私。」崔钰笑呵呵地开口,「之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但只要你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就可以一直这么昂首挺胸地活下去。」 直到小崔殷慢慢长大,她才逐渐理解了崔钰的这句话其中的意思。 判官向来如同一盏天平,衡量公正,审判罪与罚,只有为自己的一切选择负责,才能一直这样即便左右摇摆,也永远维持最后的公正。 选择是否自私是如此,裁决罪恶与刑罚时也是如此。 如今的崔殷可以非常理直气壮地说出一句自己十分自私,而这一句话竟然噎得玻璃容器中的肉块半天说不出来话。 「你身为判官,怎么能自私?」过了好一会儿,肉块才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气急败坏,少了不少的蛊惑和引诱。 崔殷坦坦荡荡,「我是否自私和我是否是尽职的判官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制造冤假错案,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自私擅自放走真正的罪犯。」 「至少地府的判官,从来不会因为自私而受处分。」崔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反倒是你——」 「什么?」肉块一愣。 崔殷露出一个颇为不怀好意的微笑,「我很想知道,离开了这瓶溶液,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肉块显然没料到崔殷会突然转移话题,在慌乱之中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啸鸣声,但也仅此一声,接着便恢復了那副充斥着讥讽的语调,「我可能会死吧?谁知道呢?」 「但如果我死了,你怀里抱着的酆都大帝会怎么样,我也不敢保证呢。」 崔殷挑眉,「这么说,你承认小帝君如今的昏睡和你有关?」 肉块哈哈地笑了两声,「当然——不如说,酆都大帝这个时候正在我这边做客呢。」 「哦,他刚刚还在和我说,我承担不起小崔判官的怒火。」 肉块轻蔑地咂了咂舌,「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怎么承担不起你的怒火?因为你会杀死我?」 「但是,」肉块中突然睁开一双没有睫毛的黑白反色眼睛,「你们真的知道要怎么杀死我吗?」 「敲碎这个玻璃容器,让我离开这些营养液体?」那双眼睛嘲讽地弯着,「那样,这具身体的确可能会死亡……」 「可我,身为权杖-侍从的我,会死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我是永生不死的——不是你们所谓神仙那种虚假的永生不死,而是真正的,脱离了死亡!」 「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杀死我——你,小崔判官?哈,你当然也不行。」 「而你身边的人,没错,他是勾陈大帝,他当然也不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8页 「所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可怜的,自私的小崔判官?」 第267章 权能——断罪 崔殷看着突然发癫的自称权杖-侍从的肉块,沉默着抬起了勾魂笔,「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语气让我觉得有点不爽。」 肉块正在「大放厥词」,被崔殷突然的开口打断了激昂陈词,竟然一下子呆住了。 勾魂笔的笔尖闪烁着淡淡的朱红光芒,小崔判官抬笔点在玻璃容器上,仅此一下,便让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玻璃嘭地一声炸碎开来。 淡绿色的液体流了满地,权杖-侍从仿佛一滩死去良久的烂猪肉一般砸在地上,发出奇怪且黏腻的噗嗤声。 崔殷颇为嫌弃地向后退了两步,接着继续开口,「说真的,你这个造型真是让人看着都觉得反胃——是因为你自己平时从来都不照镜子,所以即便长成这种稀奇古怪噁心人的样子都不以为耻吗?」 勾陈大帝:「……」 「小崔判官,你这多少是有点开地图炮了。」勾陈大帝缓声提醒。 崔殷「哦」了一声,尾音微微挑起,「是吗?对不起,我向所有不小心被我aoe到的人说一声冒犯——毕竟我只想骂这群深渊子嗣来着。」 「所有深渊子嗣,我都挺想骂的——这方面的aoe应该没问题吧?你说呢,勾陈大帝?」 勾陈大帝默默点头,「骂深渊子嗣当然没有问题,不如说,骂得漂亮。」 自觉被忽略的权杖-侍从发出一声冷笑,「你们也只能逞逞口上的威风——」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近乎掐住脖子的公鸭嘶鸣似的嗓音憋住了。 剧烈的疼痛让肉块仿佛垂死的鱼一样在地面上颓然地扑腾,接连发出噗叽噗叽粘稠的体液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诡异中又透着些尴尬。 崔殷啧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怎么,刚刚叫嚣得不是还很厉害吗?」 「现在倒是安静下来了?」 肉块死鱼一样扑腾了良久,才终于发出忍痛的讥笑声,「不过如此……让人忍受痛苦,这就是小崔判官的全部手段了?那我还真是……觉得有点失望……」 死鸭子嘴硬的人崔殷并不想理会——他们除了嘴硬也没有其他优点了,属于是扔进河里也只有一张嘴能浮起来的程度。 至于权杖-侍从会不会失望……小崔判官又不是什么会满足敌人愿望的好心人,当然是敌人越失望越好,最好这种失望能一直陪伴着他们走进坟墓中。 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我的这具身体死去,你也没办法救出酆都大帝——他还是会被困死在蜃境中!」权杖-侍从哈哈地笑出声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场景似的。 可惜笑到一半就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得不短暂停歇,甚至还因此被呛了一下。 崔殷目光望向权杖-侍从匍匐在地面上,时不时因为疼痛而抽搐的肉块躯体,礼貌发问,「你究竟为什么觉得我只会让你去死?」 「在你心里,判官就是个只会杀人的屠夫吗?」 崔殷连连摇头,并且语重心长地嘆息着开口,「眼界为什么不能开阔一些呢?多看看世界对你也没有坏处。」 「听说过吗?很多神仙,都是有他们的天赋能力的。而地府的高级官员们,因为和地府的国运息息相关,这部分天赋能力,或者说权能更是格外强大,」崔殷慢悠悠地给权杖-侍从科普着,「比如小帝君的权能是审问,而我,作为阴律司的判官,」崔殷指了指自己,笑眯眯地继续开口,「我的权能是——断罪。」 「虽然已经很久不使用这个权能,但好歹我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判官啊。」 崔殷说着,抬手拆下了束起马尾的发圈,任一头海藻般漆黑的秀髮散落下来,在她的身后披散出一片仿佛黑夜般的阴影。 一双美艷又妩媚的狐狸眼漆黑如最名贵的浓墨,而当瞳孔深处缓缓亮起血色的光晕时,那种美便越发夺人心神,仿佛刺破人心的带血玫瑰,最让人痛却也最让人迷醉。 肤色极白,唇色极艷,右眼眼尾一点痣,眼瞳深处血色四溢,仿佛勾魂夺魄的妖精尤物。 权杖-侍从显然不理解崔殷为什么突然开始解说这些,只是有些傻眼地看着她突然开始类似「美少女变身」似的抬手摘了发圈,然后瞳孔深处就开始发光。 权杖-侍从:「???」 虽然能感觉到对方或许是在攒大招,但权杖-侍从却没办法因此就直接打断读条——倒不是因为他具有绅士风度,究其原因是以他这种离开营养液之后连扑腾都扑腾不起来,还被崔殷加了个「剧痛」debuff的肉块身体,哪怕是崔殷从零开始手搓核弹,他也根本阻止不来。 「你的罪名是——」崔殷泛着血色光芒的双眼望向权杖-侍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近乎无法抗拒的力量。 权杖-侍从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他发出一声夸张的笑声,仿佛是在安慰自己,「怎么,弄出这些玄虚的东西,还真以为我会害怕吗!」 「你的罪名是,杜造虚拟,祸乱现实。」崔殷并没有理会权杖-侍从的虚张声势,只是淡淡地开口,语气冷然,「在此判你的罪——你将陷入虚实之间,永不得解脱。」 「你在说些什么……」权杖-侍从察觉到了某种来自空间深处的吸力,他终于有些控制不住的慌乱,肉块之间又发出了那种尖厉的啸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9页 崔殷却没有理他,只是静静注视着漆黑的空间裂隙一点一点将那块肉块吞噬,发出类似咀嚼生骨肉的响动。 肉块之中的尖厉啸鸣越来越巨大,最终达到了足以让人致聋的地步。 然而直到权杖-侍从彻底被漆黑的裂隙吞没时,他都没有发出一句求饶和哀嚎,只是留下了一句饱含着恶意的诅咒,「你一定得不到酆都大帝!因为他不属于你!他属于……深渊!」 崔殷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接话。 终于,权杖-侍从被空间裂隙吞没,空气归于一片近乎虚假的宁静。 崔殷眼瞳深处的血色光晕也渐渐黯淡下来。 第268章 您的心上人 勾陈大帝望向双眼瞳孔已经恢復漆黑的崔殷,「你行使这种权能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崔殷满头问号,「能有什么问题?」 「比如……精力不足,精神不振?」被崔殷这样一问,勾陈大帝也有些拿不准了起来,试探着问了一句。 「为什么会精力不足?」崔殷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倒是……眼睛稍微有点干。」 勾陈大帝:「……」 要怎么告诉小崔判官,一般来讲,对这样一个看起来位格就不低的深渊子嗣施展权能,一般来讲是会耗费巨大心力,甚至可能当场虚脱的? 就像麻醉一个人和麻醉一头猪以及麻醉一头大象需要用的麻醉剂剂量显然不可能完全一致,施展权能的对象往往也决定了施展权能的人需要耗费多大的精神和法力。 至少勾陈大帝做不到像崔殷这样举重若轻地对权杖-侍从施展权能。 然而崔殷也觉得奇怪,「勾陈大帝和小帝君这种年纪尚小所以法力不足的不一样吧?难道对这种小角色施展权能也要耗费极大精力吗?」 似乎感觉到自己膝盖中了一箭的勾陈大帝:「……」 所以说,小崔判官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奇葩? 之前在发觉崔殷年纪轻轻武力值就足以媲美自己时,年龄数以万计的勾陈大帝就已经足够惊讶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然而在发觉崔殷可能比起一个战士更偏向一个法爷的时候,勾陈大帝的惊讶已经快要变成了木然。 怎么说呢,就有种三十岁不到就已经博士毕业自以为足够天才的人一转头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个十五岁基础物理学博士,正觉得这什么绝世天才的时候,又得知物理学只是人家的第二专业,第一专业基础数学早几年就得诺贝尔奖了。 那种心情除了「wc」之外好像也没什么能够形容的了。 崔殷却直到现在才隐隐约约从勾陈大帝的表情中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但鑑于她的确没怎么施展过断罪这个权能,也不太清楚其他人施展权能时的「油耗」具体是多少,如今便只能得到一个「我的权能好像的确挺省油」的结论。 毕竟学霸常常不解的一件事就是,「这个问题为什么需要问呢?这不是常识吗?不是看一眼就会的吗?这难道还是个需要问的问题吗?」 而对于对自己在权能方面的天赋直到如今也没有一个准确认识的崔殷而言,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施展权能难道还值得一提吗?这不是有手就行吗?这有半点实操难度吗?」 勾陈大帝的复杂目光和崔殷的复杂目光对视在一处,两方都确定了一件事情——谈不拢,关于权能施展方面绝对谈不拢。 「我已经定位到小帝君所在的蜃境位置了。」崔殷首先转移了话题。 不管怎么说,勾陈大帝都是自己的长长辈,崔殷觉得还是不要再扎这位万岁老人的心为好。 勾陈大帝也暗自运了一下气,顺着崔殷铺好的台阶下了,「那就直接进入那个蜃境看看吧。」 崔殷刚刚判罪权杖-侍从将永坠虚实之间的原因就在于此——她可以在对方被空间裂隙拖入虚实之间的过程中,定位权杖-侍从「本体」所在的位置。 而也不知道对方是过于相信未玄制造蜃境的技术还是过于狂妄自大,总之,对方「本体」竟然就处在北司所在的蜃境之中,和北司面面相对。 至于为什么要说是权杖-侍从的「本体」,本体两个字要打上双引号,则是因为,崔殷在通过空间裂隙追踪权杖-侍从的本体时,注意到在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某个无法定位的地方,有一道与权杖-侍从的气息完全相同的灵魂。 根据崔殷的分析,那个连她都无法定位的地方,可能就是最近他们在不停追踪的深渊。而深渊中的那道灵魂,或许才是权杖-侍从真正的本体。 在北司所在蜃境中的那具「本体」,似乎更类似于一种分魂附体。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北司即便已经找到了他所在蜃境的破局之处,却依旧在蜃境中与权杖-侍从不断打机锋。 崔殷笑眯眯地想着,神识已经蔓延过去接触到了北司的神识。 仿佛柔软的触角在身上挑逗似的轻轻一碰,而后又很快收缩回去,徒留一点摸不到碰不着的痒意,一直痒到了心底。 北司抬眼望向出现缓缓显现他身边的崔殷和勾陈大帝,一双剔透的桃花眼中也微微有笑意浮现。 而在崔殷和勾陈大帝手中握着未玄的令牌彻底进入这个隐藏在重叠蜃境缝隙之中的单独小蜃境时,布局是医院副院长办公室的小蜃境中,正端正坐在客座的少年版北司便仿佛信号不稳一般渐渐恍惚消散,而抱在崔殷怀里的年幼版小帝君则翕乎着睁开了一双剔透的桃花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0页 「欢迎回来,小帝君。」崔殷微笑着开口。 北司:「……」 虽然对崔殷抱他这件事已经逐渐熟练,但当习惯了蜃境中的成年人身形或少年人身形之后,再次以幼年版的姿态被小崔判官抱起来,果然还是觉得有点羞耻。 「的确是很不错的伴侣人选——主人,您的审美和选择能力果然让您忠诚的僕人震惊。」摆着副院长名牌的实木书桌上,一颗透明的珠子中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 崔殷:「???」 北司:「!!!」 「愚者!」一瞬间就红成了一颗滚烫冒烟的番茄的北司试图用大声说话掩盖刚刚透明珠子中传出的男声。 但崔殷显然不会被小帝君这种慌乱之中的补救举措矇混过去。 「小帝君,这是什么情况?」北司微微眯起美艷的狐狸眼。 北司双手捂住眼睛,顺便捂住了大半张红彤彤且发热发烫的脸蛋,「是愚者脑子不清楚,所以在胡说八道。」 「您忠诚的僕人怎么会胡说八道?您应当拥有作为深渊王储的担当,勇敢向您的心上人示爱,而您忠诚的僕人也会作为您忠诚的僚机,帮助您尽快追求到您的心——」 「闭嘴!!!」北司彻底炸了。 第269章 汪。 北司没料到愚者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劲爆的发言,显然崔殷也没料到北司会在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理解「心上人」这么复杂的感情。 毕竟指望一个刚刚十八岁,这十八年还一直被绑在酆都城那座百层高的办公楼中做酆都大帝的人理解什么是伴侣之间的喜欢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至少崔殷是准备温水煮青蛙的——她一个五百来岁的判官,去勾搭人家刚成年的十八岁小帝君还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然而……按照这个听名字似乎是深渊子嗣,但似乎又莫名和北司关系处得不错的「愚者」所言,北司对自己也不是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崔殷在心中低低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那么极具魅力。 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小帝君的母爱变质,并且逐渐变质成为爱情的崔殷已经度过了最初的尴尬期,并且果断意识到了在这种暧昧时期占据主动性一方的乐趣——比如她可以疯狂调戏小帝君,看着对方红成一颗巨大番茄的样子是真的极具趣味性和满足感。 可陷入无边羞恼的小帝君目前还没意识到崔殷对他的感情,此时满脑子都是刚刚进入华国时看的那些霸道总裁文,比如「霸道总裁利用权势威压打工小妹,打工小妹不惧权势宁死不屈,两人情深殊死缠绵了一千多章最终艰苦he」,小帝君自我代入了一下霸道总裁,又将崔殷代入了一下打工小妹,越发觉得…… 代入不进去。 一般来讲,不会有哪个霸道总裁是成天被打工小妹抱在怀里上下班通勤的。 也不会有哪个打工小妹武力值比霸道总裁还高,甚至家族企业比霸道总裁还富可敌国的。 那个一般叫做霸道女总裁和她的小奶狗。 北司:「……」 崔殷还在不依不饶,「小帝君,请问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北司已经僵在了原地,脑子里迴荡的都是「霸道总裁和她的小奶狗」,小奶狗三个字在他的大脑中飞速迴旋,于是红彤彤的小帝君缓缓张口,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个字。 「汪。」 崔殷:「???」 北司:「!!!」 刚刚一时脑子短路,现在终于清醒过来的北司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就此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 好在崔殷没有再继续「得理不饶人」下去——主要是北司看起来已经没脸见人快要自绝于天下了,深谙逗孩子(已经年满十八岁未来会成为男朋友的成年人也可以是孩子)不能一口气逗到孩子触底反弹,而要放长线钓大鱼,顺毛撸几下再出其不意逆毛撸一下的崔殷决定让小帝君稍微缓和一口气。 虽然说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双向的感情,但崔殷显然不准备在北司的法力能彻底稳定在成人形态之前挑破这层窗户纸——不管怎么说北司实际上已经成年,单就他的外表来看,崔殷现在和上一秒对方交往,下一秒就得被警察叔叔逮进警局里喝茶。 「所以,愚者是谁?」崔殷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北司这才轻轻喘出一口气,勉强遏制住了脸上滚烫的热度,转而说起了正事。 「愚者也是深渊子嗣中的一位,但他在刚刚进入世界时就被其他深渊的子嗣们关进了囚牢……」北司将愚者给他讲述的关于深渊和深渊子嗣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并且补充,「本君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权杖-侍从借用沉睡之间无所不在的性质,将本君从你所在的那个研究所蜃境转移到了这个蜃境。」 沉睡之间,也即关押深渊子嗣的监牢,由于其具有独立于现实空间之外,因而无所不在的性质,因此除了作为监牢使用,有时还会被深渊子嗣用来传送大规模货物,或者快速转移某人所在的位置。 和崔殷曾经设想过的利用阴阳交界可以开在任意位置的特性来实现地府快递大业的想法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深渊子嗣已经将想法付诸实践,并且由此狠狠地坑了崔殷和北司一下。 但这种方法也不是没有缺点的,沉睡之间毕竟是个监牢,而不是真正的货物集散分发站点,将人发配至沉睡之间需要审批,将人从沉睡之间提出同样需要审批,通常情况下这个审批流程并不短——当然,也有快速通道,但快速通道在一定时间段内打开次数有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1页 比如权杖-侍从用快速通道把北司坑了进去,他至少在半年时间里都不能再次利用快速通道将人送进沉睡之间了。 虽然现在说这件事情也已经晚了——毕竟权杖-侍从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再次打开沉睡之间的可能了。 「所以,权杖-侍从的计划是让我在那个重叠蜃境中不断目睹小帝君您的死亡,并因此彻底陷入迷狂,」崔殷沉吟片刻,将自己这边得到的线索和北司交流了一遍,「同时,也可以以我作为沙盒实验的一部分……」她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怀疑所谓的第一千九百五十六期沙盒实验指的就是曾寒经歷的那场轮迴,说不定还有我经歷的那场轮迴。」 如果以时间计算,实验结束的晚上七点钟,刚好就是崔殷一餐刀捅进星币-十六饰演的小帝君心口,破碎整个蜃境的时间。 北司也点点头表示贊同,并且开口,「本君曾经在愚者的帮助下看到了隐者的所在——和你描述的权杖-侍从极为相似,他也是一团肉块,在装满淡绿色液体的玻璃容器中生存。」 崔殷啧了一声,「总不会这些深渊子嗣都是这种造型吧?」 正在通过透明珠子遥遥参与话题的愚者连连否定,「主人,您忠诚的僕人在沉睡之间的即为本体,并不是那种没有半点审美价值的垃圾!」 北司:「……」 「看来的确不是。」 崔殷也没料到对方最激烈反对的竟然是长相问题,顿了两秒钟才转过头去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透明珠子,「这是……深渊的产物?」 第270章 解释 北司缓缓点头,他显然也想到了当初崔殷在「虾兵」心脏中找到的那颗透明珠子,轻声开口,「或许是崔钰判官和碧霞元君偶尔得到了这样一主一副两颗珠子,」说到这里,北司停顿片刻,才接着说,「或者,也有可能是……崔钰判官和碧霞元君已经接触过深渊子嗣。」 崔殷理解北司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免得自己因为担心父母而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但崔殷本人却没有北司猜测中的那么焦急——虽然平日里总是要吐槽一下不靠谱的崔钰老爹,但当真正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崔殷又格外信任自己那位将判官府经营得井井有条两千多年的老爹。 更何况老爹身边还有娘亲碧霞元君陪着,作为在整个天庭也赫赫有名的女战神,碧霞元君可谓彻底弥补了崔钰最后一点缺陷——武力值太低。 与其担心这对爹妈出什么问题,倒不如担心一下以为能制住他们的敌方。 崔殷笑着开口,「小帝君不必担心,我相信他们两位不会有事的。」 北司也点了点头,虽然从他上任那天起统掌判官府的就已经是小崔判官,但在很偶尔遇见什么大事的时候,一向和判官府不对付的十殿阎王们也会和北司念叨两句,无非就是崔钰在任的时候判官府还没有如今这么强势,甚至能帮助十殿阎王处理不少本该归属阎王府的事情。 然而如今小崔判官坐镇判官府,一根勾魂笔舞得虎虎生威,一本生死簿恨不得装上钢铁撞角当成流星锤「启迪」人的智慧,也就没有那些不开眼的敢将他们的工作匀到判官府了——不如说崔殷没有反过来将判官府的工作推出去都是她责任心很强的表现了。 总之,北司也从前任酆都大帝以及十殿阎王那里得到不少关于前任判官的消息,总结起来就是,虽然武力值不怎么样,但长了八百颗心眼子,一般人很难让他吃亏——虽然迫于武力,判官府不得已接手了不少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但十殿阎王们在其他一些地方显然也没讨到好处。 「看来东海的确出了很大的问题,」崔殷低低喃喃了一句,接着摇摇头,「既然娘亲没有说过需要我插手这件事,那我也就没必要去打扰他们。」 她相信自家父母不是那种明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控制还要逞强的人,既然碧霞元君明明能够和自己交流,却只是提醒自己危机,而非向自己求助,那就说明他们那边的情况并不紧急,至少还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内。 小崔判官和崔钰判官以及碧霞元君是拥有着这样的互相信任和默契的。 「小帝君能找到隐者的位置吗?」暂时放下关于父母的挂念,崔殷转而问起了关于此次事件罪魁祸首的问题。 北司摇摇头,「当时观察的时间太短,只能看到隐者的状况,来不及探知周围的环境。」 这也正常,要是能当场就抓获罪魁祸首,崔殷反倒要怀疑这是不是深渊子嗣布下的一个圈套了。 但当她得知深渊子嗣内部也并不团结,甚至分为许多互相敌对的派系时,关于研究所内部那些实验记录中的异常情况也就不难解释了。 未玄之前也曾经提到过,他的实验并不能称得上是完全成功——因为他被灵魂中那些黑色物质影响,肉体一直是那种肉块的状态,而非正常的人形,并且这种灵魂对肉体的影响是持久且不可逆的。 而当时记录未玄那场实验的记录,曾经有过两次本该是「异常」,却被其他人涂改为了「正常」的情况,且那个改动实验记录的人还留下了一句话,「认知混淆开启,初步渗透已完成,为了大计,为了真实的乐园。」 那个时候崔殷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句话出现,而在得知深渊子嗣内部也在敌对时,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2页 甚至对照到如今星币-十六、权杖-侍从以及隐者的状态,崔殷合理猜测,正是那两次关于「异常」的改动,最终导致了未玄身体出现这样的问题。 而或许以隐者为首的这一群研究所成员,其身体出现的问题也和这场明明有异常却被认知混淆为正常且成功的实验有关。 「他们把这场实验的某些成果应用在了自己身上?」崔殷微微皱眉,又想起了那场焚毁了旧研究所的大火。 她曾经在蜃境中亲身经歷过那场大火,火焰仿佛凭空产生,并且从走廊的最深处以无可阻挡的趋势焚烧起来,直到被那扇金属大门阻挡才慢慢熄灭。 问题是,一个明显科技水平极高,并且本应拥有各种神奇力量的研究所,究竟为什么会焚毁于一场大火? 除非这场大火併不普通,或者说火焰本身就具有某种非自然的力量。 再联想到大火是在接触到了纯科技风格的金属大门后才逐渐熄灭,崔殷隐隐有了些猜想。 但她并不想用纯粹的猜想干扰其他人的想法,便只将这一点思路放在了心底,转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小帝君经歷的蜃境中,时间顺序是什么样子的?」 之前她就已经猜测,那个重叠蜃境重叠的不只是一层层蜃境,还有错乱的时间轴,而如今小帝君甦醒,她也就找到了一个重要的参考对象。 北司听到崔殷的发问,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你觉得我们在蜃境中经歷的事件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 崔殷点了点头,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产生这种怀疑的依据,「我在破除蜃境之后得到了一颗透明珠子,其中有小帝君你的声音——你告诉我需要去医院寻找未玄;并且,刘威强提到,我曾经提醒过他不要下车,也是因此,他没有陷入更深层的重叠蜃境之中。」 「本君经歷过的事情……」北司回忆了一下,「本君和小崔判官你进入研究所调查,这是第一件事。」 第271章 一个故事 进入研究所调查……崔殷的确想到了蜃境内部时间轴混乱,却也没料到原来能乱成这种地步。 「在进入研究所之前呢?」崔殷发问。 北司又回想了一下,这才肯定地开口,「我们解决了陈刘吉和小槐一事回到酒店之后,你接到了刘威强的电话,他告诉你,陈浩投河『自杀』,所以我们一起回到a市准备调查究竟。」 「当时陈浩的助理带着我们去看了昏迷不醒的陈浩,又带着我们去了陈浩投河的那条河边。在那里,小崔判官你注意到河中有一个暗藏的漩涡。」北司缓缓地说着,「你发现那是一个隐藏的蜃境。」 「于是我们进入蜃境,发觉那是深渊子嗣的研究所。」 崔殷一愣,「在小帝君你的印象中是这样的?」 如果按照小帝君的说法,那么他进入的就根本不是崔殷看到的那个被大火焚烧过的旧研究所,而是河底的那个新研究所! 北司点点头,有些不解,「怎么了吗?」 之前几个人的交流中的确隐隐有一些差错,但或许因为每个人经歷的蜃境看起来都相差不多,因此互相都以为对方知道自己在指代什么,错频交流竟然也互相对上了话。 但直到如今崔殷才彻底意识到——或许,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在那些相互重叠的蜃境中短暂地交叉了一下,而大部分时间,他们身边的人都只是幻象。 「小帝君看到过被焚烧的研究所走廊吗?」崔殷追问。 北司点点头,「本君当然记得,我们最初进入研究所时,看到的是干净整洁的研究所,但当我们走到大厅又返回那条走廊时,看到的就已经是被烧毁的走廊了——而当我们又一次走进大厅,并且再次回到走廊时,走廊里又变得干净起来。」 崔殷沉默下来,显然,在北司经歷的蜃境中,并没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走廊。 可是,在崔殷经歷的蜃境中,甚至是北司率先提出了两边的走廊其实是同一条的事实。 也是因此,崔殷才得出了或许蜃境中时间错乱,将大火焚烧之前的走廊与大火焚烧之后的走廊同时呈现的结论。 「之后呢,小帝君还经歷了些什么?」崔殷继续发问。 北司却摇了摇头,「之后本君就被权杖-侍从关进了沉睡之间。」 崔殷一愣,「小帝君没有打破自己所处的蜃境阻止我伤害『刘威强』吗?」 当时饰演「刘威强」的曾寒暴起准备偷袭「北司」,崔殷正准备攻击「刘威强」,却被破碎蜃境而来的北司拦住了。 北司为此还受了伤。 也是在那个时候,北司提出了重叠蜃境的可能性,并且因此找到了蜃境重叠的交界。 「本君不记得——」北司正准备否认,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补充说道,「本君在沉睡之间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了。」 又是一个记不清内容的梦。 留在车上因此没有进入更深层蜃境的刘威强也曾经提到过,崔殷让他在车上做一个梦,并且忘记梦中的内容。 说到这里,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勾陈大帝忽然也插了一句,「我似乎在和小崔判官你的幻象交手过程中也做过一个梦——很短的一瞬间,类似于一个恍惚。」 如果不是勾陈大帝足够敏锐,或许他连那一瞬间的恍惚都察觉不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3页 崔殷眉头微微皱起,「都做过记不起来的梦……」 这似乎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但崔殷一时又找不到更加具体分析的头绪。 反倒是透明珠子里的愚者轻轻咦了一声,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主人,您知道在深渊中有一个故事吗?」 北司不明所以,「什么?」 愚者便低笑着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人,他觉得自己生活很不幸,日子过得很差,吃不饱穿不暖,身边的人也都瞧不起他。 这个人很痛苦,所以他一直想着,要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王就好了。 深渊的王统掌着整个深渊,是深渊最有权势也最强大的人。 终于有一天,他被前任的王指任为了深渊新一任的王。 他十分兴奋,他终于拥有了自己梦寐所求的一切——权势、华美的食物和华贵的住所、来自他人的尊敬和敬慕…… 他拥有了一切。 成为王的他在深渊肆无忌惮地张扬挥霍,作威作福,直到有一天,深渊的子嗣们终于对他举起了反旗。 他命令士兵镇压叛乱,可士兵却倒戈造反,他命令将领制止士兵,可将领却弃军权而转向叛军,他命令向全深渊徵兵,可深渊的子嗣们回应他的只有越发声势浩大的反抗。 终于,他的统治被推翻了。 曾经的王沦为了阶下囚。 他痛不欲生,一天夜里,他在做梦时梦到——所谓的叛乱都不过是一场梦,并没有此起彼伏的叛军,也没有成为阶下囚的他。 在梦里,他依旧还是那个说一不二,权势滔天的王。 在梦里,他从梦中醒来,接受着百官的恭维,万民的朝拜。 可最终,他还是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环顾着简陋破败的牢房,心中只有无边的苦楚。 「要是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该多好啊!」他嘆息着,「要是……」 愚者的故事讲到这里,短暂地停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您觉得这个故事应该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呢,我光辉而伟大的主人?」 北司微微蹙眉,「那个人的愿望实现了?」 愚者连连惊嘆,「您果真是光辉和秩序的化身!您是当之无愧的王储,也将是当之无愧的王!」 北司:「……结局到底是什么?」 「结局是,」愚者说着,发出一声讥讽的轻笑,「那个人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被指认为王,享受一切又失去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他依旧是那个失败却平凡,平凡又失败的人,不曾有过轰轰烈烈,连短暂的拥有都不曾拥有过。」 「而后,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他……被迫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继续平凡且失败地活着。」 第272章 命运之轮 愚者的故事讲完了,在场的几个人莫名陷入了一片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崔殷,任哪怕职这么多年听过不少离奇故事的小崔判官对这个故事的结局依旧不能接受,「为什么是这种结局?这就是深渊流传甚广的故事?」 说实话,这种故事在地府讲出来是要挨打的——且不说有没有趣味性的问题,单是故事的结局就足够说书先生靠卖刀片和板砖维持生活了。 愚者听到崔殷的问话后轻笑一声,「您觉得,什么样的故事才是个好故事?」 虽然是个文科生,但不巧是个不怎么喜欢文学的文科生的小崔判官:「……」 从小除了考试必读篇目几乎不怎么阅读「经典名着」的崔殷沉吟片刻,「能让人引起共鸣的故事?」 「或者说,要有一个完整的起承转合,符合逻辑的故事?」 至少崔殷觉得,愚者讲述的故事以上两点都不符合。 「您是这样想的吗?」愚者似乎是在思考,声音略有些低沉,「可在深渊的子嗣们看来,只要是混乱的深渊中不曾发生过的故事,都是很好的故事——越离奇越好,越不可思议越好……只要是已经足够混沌的深渊中都不曾发生过的混沌,那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故事了。」 崔殷微微皱眉,「所以,你讲的这个极为混沌的故事,和我们的现状又有什么关系?」 「梦——」愚者缓声开口,「在深渊不曾有王加冕的日子,深渊的子嗣们并无法做梦。」 「王权从天而降,戴冠者登临王位后,深渊的子嗣们才拥有了悠久而祥和的长梦。」愚者的声音沉而悠远,仿佛在描绘着很久很久之前的图景,「梦境太过美好,有无数的深渊子嗣们宁愿于梦中沉睡不醒。」 「梦境与梦境相连,梦中的人与梦中的人相交……最终,交汇的梦境汇成一片汪洋,那就是……沉睡之间的所在。」 北司眉心紧紧皱起,「沉睡之间不是一个……幻境吗?」 他曾经进入过沉睡之间,但并没有看到愚者所说的一片汪洋,所见的一切只有纯白一片,甚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分别。 愚者轻嘆一声,「因为沉睡之间就坐落在梦境之海中。」 「王为深渊带来梦境,甜美的梦境让很多深渊的子嗣们沉迷其中,甚至再不肯清醒……他们的梦境最终构成的梦境之海。」 「梦境之海在不断侵蚀着深渊的边界,摧毁着深渊中难得的秩序与光明。」说到这里,愚者停顿片刻,才继续开口,「而后,为了稳定不断扩张的梦境之海,第一位王命令深渊的子嗣们不得再做梦。而后,他与他麾下的九十七位臣子,投身梦境之海,强行开闢出了一方空间——这就是沉睡之间的原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4页 「投身梦境之海……」勾陈大帝重复了一遍愚者的话,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王与臣子以身填海——从第一位王到第十位王,当他们为新王戴冠,为新王赠予祝福后,他们便会率领部分已经年迈的臣子,以己身的全部阻止梦境之海对深渊的侵蚀。」 「然而,从第十一位王被刺杀,新王一世戴冠加冕之后,这个以身填海的传统就彻底消失了。」 愚者的声音有些低沉,「也是因此,梦境之海再次变得动盪不安,向深渊的中心不断侵蚀。」 「当然,这些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关系并不算大,」愚者转而换了个轻松的口吻,「主人提过自己曾经做了一个梦,对吧?」 北司点点头,「我已经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了。」 「那是因为,主人您的梦已经被梦境之海吞噬了。」愚者缓缓开口,「梦境是具有力量的——在这个世界梦境的力量或许并不强大,但在深渊之中,梦境,尤其是联结起来的梦境,拥有着不异于现实的力量。」 「而在梦境之海波涛汹涌的如今,梦境之海掀起的海浪会吞噬人的梦境,并逐渐将人拉入永眠的美梦。」 崔殷眉头紧皱,「梦境之海不是深渊的产物吗?为什么会进入我们的世界?」 愚者却只是轻笑一声,「难道只有深渊的子嗣们才会做梦吗?」 「所有做梦的人,都会进入梦境之海?」北司瞳孔微缩,沉声发问。 「最初只有彻底放弃了现实,选择沉浸在梦境中的人才会沉入梦境之海深处,于那里获得无始无终的长眠,」愚者声音悠然,「但当梦境之海掀起巨浪,洪水所及之处,所有做梦的人都会被捲入其中。」 「而不巧的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命运之轮,他是梦境之海的狂热崇拜者。」愚者说着,低低啧了一声,「是个曲解大计的疯子,认为真实的乐园就是永恆的梦境。」 「所以,让我们做梦的人是他?」北司沉吟片刻,发问。 愚者应了一声,「正是。命运之轮和隐者向来敌对,偏偏隐者的研究中蜃境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而对于命运之轮而言,蜃境这种类似幻境的场所,正是他发挥力量的最大场合。」 崔殷便想起了新旧研究所中共同存在的金属大门,「那扇完全由科技建造的大门是用来防止命运之轮的吗?」 「您猜的恐怕很对,命运之轮无法操纵没有生命的物体,因此隐者最常使用的应对命运之轮的方式就是各种机器。」 「命运之轮还有干扰人认知的能力吗?」 愚者这次却否认了,「如果说干扰认知的能力,大部分深渊子嗣的确都具备,但命运之轮并不专精这一方面,也做不到以此干扰隐者的认知。」 也就是说,篡改实验记录的另有其人。 「可是,命运之轮让我们做梦的原因是什么?」勾陈大帝有些不解。 按照愚者的说法,如今的梦境之海虽然动盪,但并没有动盪到足以掀起巨大洪水的地步,也不会将所有做梦的人都捲入其中…… 难道只为了吞噬他们的一个梦境? 或者,这些梦境还有其他的用处? 第273章 瓜熟蒂落 愚者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不要试图理解命运之轮,那傢伙已经被梦境之海彻底弄成了疯子。」 「……」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图谋呢?」北司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就这么归于「那傢伙疯了」一个理由。 「那就只能自认倒霉。」愚者回应得十分光棍。 「……」 愚者也注意到了众人的沉默,因此还是解释了一句,「因为我们的确没办法理解他——即便他有所图谋的时候,他达成自己意愿的方法也和正常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我记得还在深渊的时候,命运之轮想得到一朵鲜花,于是他去深海海底捞了一块无比巨大的石头,又杀了近百个深渊子嗣,最后又把自己挂在天上挂了十天。」 崔殷:「???」 北司:「???」 勾陈大帝:「???」 「很难理解,对不对?」愚者轻嘆一声,「据命运之轮自己说,他去深海捞石头是为了让鲜花不再孤单,杀了近百个深渊子嗣是因为鲜花喜欢鲜血,把自己挂在天上是为了与鲜花更好地交流。」 「然而从始至终,命运之轮都没有一丝一毫地去采一朵鲜花的意愿。」 崔殷思考片刻,「所以……就是个精神病?」 愚者果断回应,「没错,就是个精神病。」 正常人显然无法和精神病交流,所以……崔殷即便知道命运之轮是个巨大的麻烦和危险,如今也毫无对策。 不如说这种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根本无法以正常人的思维度量对方的想法。 「既然梦境是因为命运之轮,那么我们在蜃境中经歷的时间错乱又是因为什么?」勾陈大帝语气凝重。 「或许……是为了混淆视听。」崔殷忽然开口,「这也是刚刚听了愚者的话,我才得出的结论。」 「我们一直认为,隐者的重点在于我和小帝君,或者说是我一个人,」崔殷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但如果,他们的重点从一开始就不在我和小帝君身上呢?或者说,不完全在我们身上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5页 勾陈大帝怔了一下,「你是说,他们的重点在我?」 「可是我一直在和小崔判官你的幻象打架……甚至没有进入过蜃境的深层——小帝君不是听到过隐者和其他人的交流吗?」 崔殷缓缓摇头,「我们为什么会觉得进入深层蜃境的才是隐者要主要对付的人?因为我曾经见到了附身潘佳佳的深渊子嗣,他透露出了关于深渊的消息。」 「还有就是,所谓打破蜃境的小帝君,他最先告知我关于重叠蜃境的消息。」 崔殷说着,转头问北司,「小帝君,您在和我探查研究所时是不是受过伤?」 北司犹疑着点了点头,「只是一点擦伤而已……」 「这才是打乱时间轴的用意——将不同时间发生的不同的事情拼凑起来,让我们一时无法察觉身边的人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 「因为我十分了解小帝君,在发觉小帝君做出和平常一样的举动时便会下意识认定身边的人就是真正的小帝君,而暂时取消了对他的怀疑。」 「所以……我们经歷那些深层蜃境的原因是拖延时间?」北司微微蹙眉。 崔殷点点头,「恐怕就是这样。」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当时潘佳佳、曾寒、陈浩的助理、刘威强、小帝君和我都在同一个位置,只有勾陈大帝身在蜃境的另一处。」 「并不是因为我们最初猜测的,只有勾陈大帝还停留在表层蜃境,而我们都坠入了深层的蜃境,或者说,不仅仅如此。」 「还因为勾陈大帝本就是这个实验的中心人物——所以他处于一个单独的实验场地。」 勾陈大帝还是不能完全认同崔殷的猜想,「小崔判官你和曾寒经歷的实验都在不断地重复让你们痛苦的事情,可我只是在打架而已——虽然的确很累,但称不上打碎我的认知,让我彻底分不清真实与虚假啊?」 崔殷却缓缓摇了摇头,「勾陈大帝您的确是这场实验的中心人物不假,但这场实验的主要实验对象却不是您。」 她轻声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了片刻,「这场实验,是为了彻底的拟造灵魂。」 「从曾寒,到我,最后到勾陈大帝,我们所有人都在给那个拟造灵魂的诞生铺路。」 「在曾寒一次又一次目睹爱人与孩子死亡的过程中,赋予灵魂生命;在我一次又一次目睹小帝君死亡的过程中,赋予灵魂情感;最终,在勾陈大帝一次又一次与对方交手的过程中,赋予灵魂力量。」 「甚至,那个灵魂降生的躯壳也早早有了决定——那具虾兵的尸体。」 「曾寒曾经提到过,他在蜃境中重复地看到一具半的尸体,而我们当初在河中看到的则是半句尸体,」崔殷做了一个拼合的手势,「发现了吗,曾寒目睹的半具尸体是下半身,而我们目睹的尸体是上半身,拼凑起来,正是一具。」 勾陈大帝打断了崔殷的话,「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两具尸体应该对应两个灵魂?」 崔殷摇了摇头,「只有一个灵魂,因为在曾寒经歷的轮迴中,死亡的永远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拟造灵魂对应的是他的妻子,」崔殷声音沉缓,「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幻视、幻听和幻嗅在不断地提醒着曾寒,他最终一定让他的妻子活下去,让他们孕育的生命活下去——这就是,赋予拟造灵魂生命,并且,赋予拟造灵魂繁殖的能力。」 「而在我的蜃境中,拟造灵魂对应的则是我自己。一旦我因为小帝君的死亡彻底崩溃,我会陷入疯狂,扮演小帝君的星币-十六便得以将我的感情投注于拟造灵魂之中,最终赋予其情感。」 「最终,就是勾陈大帝,在与拟造灵魂的对战中赋予拟造灵魂力量——在勾陈大帝的蜃境中,拟造灵魂就是我的幻象,她将越战越强,直到拥有击败勾陈大帝的力量。」 「彻底成熟,瓜熟蒂落。」 第274章 同一个人 崔殷的话说完后,这间由医院副院长办公室作为原型的蜃境中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良久,北司才缓声开口,「也就是说……隐者已经开始尝试对彻底的拟造灵魂的研究了?」 如果按照崔殷的猜想,赋予拟造灵魂真正生命的第一步是曾寒,那么也就不难理解崔殷在第一次看到虾兵的半截尸体时会感知到其中并不属于真实灵魂的独特气息——因为那个时候拟造灵魂已经开始孕育了。 接下来则是崔殷赋予拟造灵魂感情,所以才需要提前将北司关进沉睡之间,制造一个两人分离的环境,同时更重要的是引出崔殷的分裂,让拟造灵魂在下一步具备和勾陈大帝对战的基础力量。 最后再由勾陈大帝不停的攻击和磨鍊让拟造灵魂彻底成型。 「你的猜想的确可以解释如今发生的一切事情,但……」勾陈大帝微微皱眉,「潘佳佳和陈浩的助理又为什么进入这场局?」 「因为陈浩。」崔殷也终于想清楚了这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我们不是一直没有搞清楚陈浩为什么会投河吗?」崔殷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语气低沉,「刚刚,我才得知一件事。」 这也是她交给生死簿的ai分析了很久才从茫茫的数据中找到的资料。 因为范围过大和查询词彙不够清晰的原因,从她看到陈浩昏迷不醒的现状到现在,经歷了这么长时间,ai才终于将反馈交了上来——当然,所谓的很长时间其实也仅指在蜃境中的时间,事实上,从将近晚上六点半崔殷接到刘威强打来的求助电话,到如今整个蜃境近乎落幕,时间也仅仅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6页 所以说,ai的运算速率还是很不错的。 北司抬头望向崔殷,「小崔判官发现了什么?」 崔殷似乎也觉得很离奇,先是摇了摇头才继续说话,「我找到了那个纠缠陈浩的姑娘——她本该在半年前就死去的。」 「而且,她的前世和陈浩的前世也并没有关系。」 勾陈大帝微微皱眉,「所以,小崔判官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生死簿也只是记录人灵魂轮转的资料库而已,如果对一个人的情况毫不了解,即便是生死薄也没办法找到对应的人才对。 崔殷食指指尖重重落在生死簿的封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所以,离奇的事情就在这里。」 「那个姑娘在生死簿的信息上,是陈浩此世的妻子。」 陈浩有一个在地府兢兢业业做鬼差的亡妻,这一点崔殷在刚刚进入华国就知道了——毕竟那位工作干得不错,偶尔还能得到奖金,认认真真攒钱准备在地府买房的女鬼差就在崔殷手下。 这种生死相隔,但夫妻双方都在彼此怀念,没有其他婚姻关系的前提下,生死簿上的「姻缘」是不会断的,要一直持续到一方喝下孟婆汤彻底忘却前尘往事才算姻缘断绝。 但无论是陈浩还是那位鬼差亡妻,两个人都还在为未来的重逢努力着,陈浩在生死簿上的信息怎么会突然更改? 「能确定被改为陈浩妻子的这个人就是纠缠陈浩的人吗?」北司发问。 崔殷点了点头,「知道她的身份后我就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不仅发觉对方在纠缠陈浩,还发现了其他事情。」 「她与深渊的子嗣有联繫。」 勾陈大帝轻嘆一声,「难怪你说这件事可能和陈浩有关。」 崔殷望向北司,「小帝君,我们离开这个蜃境,让鬼差把人抓过来吗?」 「好。」 *** 崔殷和北司在a市的家。 刘威强几个人正坐在客厅中面面相觑,虽然崔殷离开时给他们指了客房的位置,但经歷了这么一场生死攸关且三观尽碎的事件,几个人显然都没有心情单独去睡觉。 凑在一起会让他们更有安全感一些。 将近晚上九点时,客厅中几个人影缓缓浮现。 正有些打瞌睡的刘威强险些被这一变故惊得从沙发上原地蹦起来三尺高。 好在很快他就看清了那几道人影的样子——正是崔殷、北司和勾陈大帝以及他们身后的未玄。 三个人在决定好要提审那个本该死去却依旧活着的姑娘之后,便打破了蜃境,先去了一趟医院,将正在医院等待结果的未玄带回了这里。 因为…… 生死簿上那个纠缠陈浩不休的姑娘,名字赫然便是谢春。 正是未玄提及过,希望崔殷等人帮助他寻找的那个灵魂。 「小帝君已经醒过来了?」刘威强看到崔殷几个人,急忙迎了过来。 崔殷点点头,示意身后的未玄先在沙发上坐好。 在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未玄一直维持着身上的蜃境,并没有把自己已经彻底成为肉块的身体显露出来。 曾寒、潘佳佳和助理三个在蜃境中受过未玄的灵魂碎片照顾和保护的人此时十分高兴——在离开蜃境时,他们便一心想劝未玄的灵魂碎片和他们一起离开,但对方最终还是拒绝了,如今未玄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三个人面前,也算是让他们舒了一口气。 未玄却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关注其他人了,他的脑海中迴荡着的全部都是崔殷在病房突然出现时和他说的那句话,「已经找到了你想找的人,但……对方或许和你想像中已经很不一样了。」 「小崔判官,谢春她……」未玄的声音在微微发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崔殷沉默片刻,「我已经让鬼差去将人带回来了——或许你能亲眼看到对方,并且亲口和对方说两句话。」 「只是……」崔殷目光在未玄透明得几乎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中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她可能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谢春了。」 在未玄的描述中,谢春是a市人民医院的护士,是数年前就疯了,并且于半个月前投河自尽的女人。 然而在「陈浩助理」和潘佳佳的描述中,纠缠陈浩的却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姑娘。 无论从哪个方面似乎都大有不同。 但在生死簿上,她们又确乎是同一个人。 第275章 未玄的故事 崔殷已经隐隐预料到有哪里出了问题。 同时,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那些藏身在黑暗中的幕后黑手们显然早有预谋,他们在阴影中滋长藤蔓和根须,只为了这一次的重重诡计。 看似自己这一边的人轻易地解决了一切问题,但……崔殷表情有些凝重,事实上却是无数看似巧合的先决条件,甚至是前人做出的牺牲,才最终让胜利的天平倾向了己方。 从未玄在制造的蜃境中留下的警醒,到被奴役的蜃族们在蜃境中反覆涌起的浪涛,从碧霞元君从东海传来的提醒,到莫名反水效忠北司的愚者…… 如果任何一步有所差错,或许现在都不会是这么平和的场面。 然而即便如此,也依旧有无数悲剧已然发生,并且不会被改变。 比如那些被用于沙盒实验的活生生的灵魂,也比如这个名叫谢春的女护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7页 鬼差将那道灵魂带过来时,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崔殷依旧瞳孔微缩。 她看到了一堆灰烬,灰烬又扭曲着、挣扎着,变形成了一个诡异且混沌的人形。 那个人形并没有五官,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四肢,仿佛是幼儿园的孩子随意勾勒出的蜡笔画,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未玄沉默着看向那道灵魂,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他感受到了对方灵魂中熟悉的气息,然而…… 就像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刚化形懵懂无知的蜃珠妖一样,对方也不再是曾经那个笑容甜美语气轻柔的小护士了。 他们的灵魂……都已经变质……甚至早已不属于他们自己。 「说起来挺奇怪的,我们刚找到人的时候她还在念叨什么沈先生,沈先生的呢,现在怎么冷静下来了?」这次带着谢春灵魂过来的正是白无常,这位闲不住的无常在得知崔殷要抓人之后,当即把自己手里的活计推给了黑无常,自己顶了手下鬼差的班过来凑热闹,此时说起话来时语气中也带着些疲惫——之前布控抓莱克斯时白无常就顶在第一线,莱克斯那边的事情刚结束,连收尾还没收完,他又来这边「凑热闹」,也算是「爱岗敬业」了。 「她之前的状态不是这样?」崔殷目光在未玄和谢春之间转了一圈,又问白无常。 白无常连连摇头,「刚才像个追星少女似的——虽然她这种灵魂状态本身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看起来就像是被火烧过一遍似的。」 崔殷声音也有些发沉,「或许不仅仅是看起来像而已。」 听见崔殷的话,未玄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中不知是痛苦多一些还是释然多一些,「原来……这就是谢春啊。」 「谢春……多好听的名字……」 崔殷看向他,「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未玄的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很深很深的回忆中。 他在接受了沙盒实验后,由于身体过于虚弱,灵魂过于脆弱,曾经一度失去了记忆。 在那段「新生儿」的日子里,他得到了一位名叫「谢春」的护士的精心照顾。 对方对他真的很好,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陪他说话,陪他玩耍,偶尔还会给他带来一些好吃的水果,好玩的玩具…… 在那段经常被伪装为副院长的权杖-侍从以治疗为藉口带去做各种实验的痛苦日子里,谢春是唯一一点暖阳和清甜。 直到未玄身体渐渐有所好转,也逐渐找回了曾经的记忆。 谢春却疯了——将未玄当作神明一样敬仰,为了向未玄献上鲜血而不断自残。 未玄曾经以为是自己的错,直到权杖-侍从告诉他,谢春的疯狂是对他曾经自杀的惩罚。 因为他曾经决定放弃生命,违背了权杖-侍从的命令,所以……谢春疯了,并且不断自残。 如果不想让谢春最后的结局和他一样,未玄就只能接受权杖-侍从的条件,为他制造蜃境。 未玄沉默了整整两天,在得知谢春因失血过多进入icu后妥协了。 他成为权杖-侍从的棋子,为对方源源不断地制造蜃境,除了暗自在蜃境中设置一些暗门之外,他做不了任何其他事情。 那样的日子不断持续着,未玄知道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在怀疑他,讨厌他,甚至希望他尽早去死。 可他不敢死。 他怕死。 他怕他死了,谢春也会随之死去。 在一次又一次榨取身体中最后一丝力量制造蜃境的时候,在因为灵魂的反噬痛苦到几乎看不见一丝光亮的时候,在望向病房那个小小的、空无一物的窗口的时候,未玄总会想起谢春。 想起对方甜美的笑容,想起对方柔和的声音。 仿佛春风拂面,仿佛春光明媚,仿佛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仿佛一朵鲜花缓缓绽放,花瓣沾着露珠,花蕊隐含馥郁芬芳。 直到半个月前,未玄得到了谢春的死讯。 那时,未玄几乎是喜悦的,他终于可以死去——彻底的,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一丝痕迹的死去。 他为此已经想像了很久很久,酝酿了很久很久。 他迫不及待。 可是权杖-侍从问他,「你做好准备了吗?这个医院里还有那么多人,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一个决定而遭遇不测哦。」 未玄看向权杖-侍从,长相邪魅的男人同样回望着他,对方的声音中充斥着无尽的诱惑,「你知道那个小护士死前在说什么吗?」 「她说她不想用自己的生命束缚你,所以选择了投河自杀,让你彻底得到自由。」 「真有趣,她为你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而你为她却连活下去都做不到。」 「你对她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而已。」 「真低劣,真卑贱,是不是?」 未玄默不作声,最终放弃了准备良久的自杀计划。 他依旧被权杖-侍从奴役着,却已经彻底不再渴望自由。 那片天空,从此对他便只有虚假与空无。 第276章 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 在座的人沉默着听完未玄的故事,已经从谢春的状态中猜测出了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一抹曾经抚慰过未玄的春意,那个让未玄连死都不敢的小护士……从一开始就是权杖-侍从安排好的一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8页 没有一个真心照顾过他的小护士,也没有一个为了给他自由投身河水的疯子,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算计,和冷漠又无情的真相。 未玄淡淡地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已然熄灭的灰烬,「从来就不会有人真正爱我,我知道的。」 「我本来就不该奢求——因为我从来没有为其他人付出过……」 「既然我不曾为别人做过任何事情,我怎么能渴求他人的爱呢?」 刘威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因为无话可说而闭上了嘴巴。 曾寒和潘佳佳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互相对视着,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所以,谢春是在那场大火中诞生的?」崔殷沉声开口。 北司剔透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鎏金的光芒,「你是从何时诞生的?」他在以「审问」的权能逼问谢春的灵魂——如果……如果对方真的还抱有一丝本真灵魂的话,对方或许会给他一点回馈。 *** 「那是什么声音?」有人在厉声发问,声音颤抖,仿佛处于极端的恐惧之中。 「嘘!」北司听见「自己」发出低低的制止声。 「小春姐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靠过来,搂住了「北司」的手臂,身体还在剧烈的颤抖。 北司的目光在漆黑一片中望向小女孩的头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变化。 他此时……似乎附身在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身边还有人在低声发问。 北司附身的女孩似乎比其他人要更早来到这里,对这个漆黑而巨大的空间已经有些适应,说话时也更坚定,「我们应该是被人绑架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们,但如今我们已经身处这里……恐怕很难逃出去了。」 「绑架?!为什么……」人群骚动,有愤怒的咒骂,也有哀求的哭诉,可并没有人理会。 北司感受到胸口有涌动的情绪在发酵,有恐惧,有慌乱,可也有一种微弱却不屈的信念,如同初春奋力挣扎的嫩芽,即便经歷再多的大雪压顶,也依旧有破土而出的勇气和坚定。 「大家不要慌,慌乱无法解决问题,对方既然将我们绑架到这里,就一定会和我们交涉绑架我们的理由——只要我们团结起来,这么多的人,对方想必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北司听到「自己」在说话,声音依旧不高,却逐渐变得坚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个空旷而漆黑的房间中并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 北司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拉扯着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在迷濛中,他听见一道声音缓缓开口,「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开始——为了我们的大计,为了真实的乐园……」 眼前陷入浓烈的黑暗,当北司再睁开眼时,「她」正身处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中除了「她」,还有一个不过两三岁的男孩儿,脸色苍白,身材单薄得仿佛一具小小的干尸。 「……」男孩儿空洞的眼睛望过来,北司感受到胸口充盈起来的疼惜和无措。 「你怎么了?」「她」轻声发问。 男孩儿却并不说话,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她」,却又似乎并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向遥远的方向。 「她」和男孩儿在这个房间中生活了两年,每天都有人从房门下面的小门送饭进来——只够一个成年人吃饱的餐饭。 「她」便将饭平分成两份,一份给男孩儿,一份留给自己。 两个星期过后,男孩儿因为急病,在夜里悄悄逝去了。 北司感受到了「自己」剧烈的痛苦和自责。 而后他的眼前一黑,等再次醒过来时,便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空旷而黑暗的房间。 这次,房间中的人少了很多。 过了或许几分钟,又或许几个小时,北司的灵魂又一次被拉扯着投入——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男孩儿,依旧是熟悉的小房间。 男孩儿还是两三岁的样子,对「她」的示好依旧毫无反应。 这次,「她」和男孩儿坚持了一月。 男孩儿还是去世了。 …… 一次又一次的,「她」在两个房间中不停流动。 空旷而黑暗的房间中人越来越少,她和男孩儿活下去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终于,在第四十七次陪伴男孩儿慢慢长大的时候,「她」来得及给对方过一个「生日」。 「今天,是我和你在这里生活的第三百六十五天,你又长大了一岁,开心吗?」 男孩儿望着「她」,空洞的眼中终于渐渐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女孩儿长相漂亮,笑容甜美,声音柔和。 仿佛和煦的春日暖阳,仿佛拂面的微微春风。 「已经一年了,我们可以交换名字吗?我叫谢春,你呢?」 男孩儿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为长久不曾说话而嘶哑,「未玄。」 在那一天之后,谢春不停地努力着寻找离开这个房间的方法,而在尝试破门的第七十九次,她终于找到了带着未玄离开的方法。 接下来的每一次选择都需要无数次试错,谢春却仿佛永远不会气馁和疲惫一样,在那个空旷黑暗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时依旧不断地坚持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9页 第六百七十二次,未玄活到了第十八年。 而后时间仿佛在飞速流逝,谢春渐渐变老,未玄也在长大。 谢春即将死去时,未玄拉着她的手,双目赤红。 「你要好好活着啊,活下去……」谢春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她阖上了已经浑浊的双眼,喉咙中还在发出低低的喃语,「你要活着……」 「活下去」三个字,仿佛成了某个魔咒。 未玄活着,第九百九十五期沙盒实验也彻底成功。 未玄忘记了曾在他的「梦」中活过的春天,而谢春也作为唯一存活的实验素材被投入了第九百九十六期沙盒实验。 第277章 谢谢,我的春天 谢春被投入了第九百九十六期沙盒实验,这次并非以实验素材的身份,而是以实验对象的身份。 然而,在谢春经歷的实验中,却并没有一个愿意用无数次死亡换她活下来的人。 最终,第九百九十六期沙盒实验失败了。 但谢春却并没有立刻死去。 她在研究员宣布「第九百九十六期沙盒实验失败」时,还残存着一丝神志,和一片灵魂的碎片。 那天,她燃起了一场大火。 柴薪是自己和所有为第九百九十七期沙盒实验准备的实验素材,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一切。 她在大火中化作一捧灰烬,又在大火中被凝着一团诡异而混沌的人形。 而那座曾囚禁了无数人的旧研究所,也在这场扑不灭的大火中逐渐烧成漆黑的模样。 研究员们在这场大火中失去肉体,又被那些从沙盒中泄露的黑色物质污染,最终成为如今这种只能在营养液中生存的肉块。 化作诡异人形的谢春失去理智和思维,成为权杖-侍从用来威胁未玄的小护士谢春,依旧在照顾着那个小小的孩子。 偶尔的时候,只是很偶尔的时候,她那混沌一片的头脑中会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那些画面中有她和一个小小的孩子,两个人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仿佛再亲密,再信赖不过的一对。 后来,小护士谢春「疯」了。 再后来,当疯疯癫癫的小护士谢春发着疯经过那座赤蛟桥时,她偶然瞥见了河中明明不该被她看到的,坐落在河底的研究所。 在那一瞬间,谢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脸,被阴影遮挡住的目光却渐渐坚定下来。 「未玄……」谢春缓缓念出那个几乎刻入骨髓的名字,而后双手握紧栏杆,纵身一跃,从赤蛟桥如一片落叶般飘落。 「对不起,当初不由分说地坚持着让你活下去……」北司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正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的未玄,「所以,我想还给你自由——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活着,生或者死都是你一个人的选择。」 「这是谢春最后想向你道的歉,想和你说的话。」 未玄愣住了。 北司声音也微微发沉,「谢春的本意并不是束缚住你,让你为了她活下去,当时的她只是认为不会有什么比死亡更痛苦,不会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悲,所以她才希望你能活着。」 「她热爱生命胜过一切,比谁都更想活下去,所以才希望她最喜欢的,最珍爱的事情能带给你快乐,能支撑你度过短暂的痛苦和失落。」 「那个时候的谢春不理解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比死亡更让人痛苦,更让人无法接受。」 「然而当她理解了这一点时,她已经给她最爱的孩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北司沉声开口,「谢春并不需要你为了她活下去——她还给你的自由是,选择死亡的自由。」 未玄的双目赤红,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光,却最终没有落泪。 他只是望着如今已经形容呆滞的「谢春」的灵魂,良久良久,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谢谢……」未玄声音很轻,「谢谢,我的春天。」 尾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而他整个人也仿佛被风吹过,而后散落了满地的沙尘一般,淅淅沥沥落在沙发上,像一场细密的春雨,像一阵温柔的春风。 未玄消散在了这个对他并不宽容,却又在某些时刻十分温柔的世界。 与他一同消散的,还有扑梭梭落了遍地黑色灰烬的谢春。 崔殷目送着两个灵魂彻底灰飞烟灭,于世界再激不起一丝波澜和回想,才转头看向北司,「小帝君,您刚刚?」 「我似乎是附在谢春身上,经歷了她的人生,感受到了她的很多情绪。」北司眉头慢慢舒展开,「权杖-侍对『谢春』经歷的沙盒实验失败很不服气,想在新的研究所重启这次实验,所以给『谢春』准备了一个新的实验场所。」 「其中,主要的实验素材就是陈浩。」 「他给『谢春』灌输了陈浩与她是前世情人的思想,并让『谢春』不断纠缠陈浩,最后让陈浩投河以抽取他的灵魂作为实验素材。」 北司声音清洌洌的,仿佛初春冰凉的江水,「但陈浩很快被路人救了上来,权杖-侍从并没来得及提取对方的灵魂。」 崔殷便想起了陈浩的助理提起的她经歷的蜃境——在那个蜃境中,陈浩和「谢春」结婚了。 看来,那个蜃境最初就是为陈浩准备的。 「啧,权杖-侍从的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崔殷食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生死簿的封面,「所以陈浩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0页 北司思考了一阵子,「可能是权杖-侍从抽取灵魂时,虽然没能将灵魂抽取出来,但还是造成了肉体和灵魂之间的震盪和隔阂?」 崔殷便也点了点头,「恐怕就是如此了。」 刘威强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有些慌张地发问,「小崔判官,那陈浩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没事,这种情况只要静静休息一会儿,等待灵魂和肉体交融就好了——估计他也差不多该醒了。」 刘威强一颗为陈浩的安危提心弔胆的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说着,目光望向沙发和地毯上的两撮灰烬,一时又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是沉沉地嘆了口气。 未玄和谢春都已经灰飞烟灭,崔殷让白无常给两个人做了归档之后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灰飞烟灭便是真真正正的灵魂死去,再无转世投胎的可能,崔殷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去定他们两个人的罪。 当然,报告还是要写的。 但已经忙了一整天,如今夜里十一点多的工夫,崔殷也不准备再熬夜赶报告,给刘威强几个人分配过客房之后,众人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刘威强就收到了陈浩清醒过来的消息。 第278章 小护士 这次事件解决得已经差不多,曾寒和潘佳佳在醒过来后就和崔殷等人告别,回去继续准备拖延了一段时间的婚宴,勾陈大帝也准备赶回天庭处理一些紧急事务,而刘威强,陈浩的助理以及崔殷和北司四个人则开车前往a市人民医院。 护士站几个小护士正在聊天,其中一个小护士声音坚定,「那个病房真的应该有病人的!我记得我昨天还在给他打针呢!怎么可能一直没有人住?!」 其他护士便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说什么呢?那间病房都封了将近十八年了,听说是因为窗户格局有问题,入住的病人心情都不好,不利于康復,所以早就不用做病房了,你不会在讲鬼故事吧?」 「在医院这种地方可不要讲鬼故事啊!万一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可怎么办?」 小护士紧紧皱着眉,「我没有讲故事,我是真的给他打过针——他叫未玄,是个很瘦弱的小帅哥,你们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他从出生就在这座医院了,治疗方案是由副院长安排……」小护士说着,目光望向护士长,「您昨天不是还在和我讲未玄的事情吗?」 「您当时还说不让我和未玄接触,说他曾经让一个护士发疯——虽然我是不信啦!」 护士长连连摇头,「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才是快要疯了,从今天早上就不对劲,还说什么未玄,说什么副院长,说什么发疯的护士?」 「副院长怎么会随便负责一个病人的全部治疗方案?无论是什么病人,总要有主治医生的吧?」 小护士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忽然有些惊恐——她想不起来那个负责未玄的副院长的人的名字了,也不记得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病情住的院,甚至连昨天刚刚给对方注射的药物都完全不记得了。 仿佛有什么在她面前拉上了一层纱,隔上了一层厚厚的障壁。 甚至…… 她连未玄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你到底在说谁?」旁边的一个护士戳了戳小护士的腰间,「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护士瞳孔紧缩,是啊,对方……叫什么名字来着? 记忆仿佛蓄水池中的清水,在打开向外流的水龙头后便宣洩而出,最终池子中除了残留池壁的那一点水花,不留任何痕迹。 甚至那点水花,都在阳光的暴晒下逐渐蒸发。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旁边的护士继续追问。 小护士沉默下来,她的记忆中只剩下了一个苍白的影子,望着狭小的窗户,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却又永远地被锁在黑暗的房间里。 直到……春风拂过,和煦的春光透过窗户照耀在那道影子上,渐渐融化成一团光亮的雾,从狭小的窗户飞向看不见的远方。 「不是吧?怎么你给我们讲鬼故事,结果把自己讲哭了啊?!」 护士们嘈杂起来,小护士却只是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泪水。 她哭了?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很大的一块。 隐隐地,小护士似乎听见有谁在唱歌。 「海波轻轻动盪~白帆的船儿将要起航~美丽的海洋是美丽的梦境~梦里有无数星星~」 两道声音交织一处,一道声音柔和,一道声音清洌,仿佛这世界上最合拍的一对。 「真好啊……」小护士低低地嘆了一声,用力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你没事吧?」旁边的护士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小护士摇了摇头,挂起和煦的笑容,仿佛春日的暖阳,「我没事——几位有什么事情吗?」 她看向走过来的崔殷几个人。 崔殷看了一眼眼眶还泛着红的小护士,轻轻笑了一声,「我们是陈浩的朋友,听说他醒了,就想过来探望一下。」 「陈浩陈先生是吗?」小护士查了一下护士站的电脑,「几位请跟我来,我带你们过去吧。」 陈浩刚刚醒过来,神情看起来还有些萎靡,护工正站在他身边给他递水,看起来极富服务意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1页 「小崔判官和小帝君?」看到崔殷和北司跟在刘威强以及助理身后进来,陈浩愣了一下,「您两位怎么来了?」 刘威强立刻絮絮叨叨地把经歷的事情说了一通,也不管陈浩听没听懂,总之最后下了定论,「要不是小崔判官和小帝君,还有那位勾陈大帝帮忙,你现在可不一定能醒过来!」 崔殷:「……」 陈浩立即点点头,「我知道,小崔判官和小帝君能来帮忙,我就已经很荣幸了。」 而在得知「谢春」对自己的纠缠是源于权杖-侍从的要求,甚至在生死簿上都留下了「婚姻」关系时,陈浩只得长嘆一声,「都是可怜人啊。」 不管怎么说,陈浩已经醒了过来,这次事件也算是相对圆满的解决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崔殷和北司两个人回家之后,崔殷一边赶这次案件的报告,一边暗地里思索,罪魁祸首隐者还是没能捉拿归案。 至于深渊子嗣准备入侵这个世界,并准备以地府、天庭和冥界为桥头堡的事情,崔殷刚刚从小帝君那里得到了一手消息——天外天和阴司决定召开一次紧急会议,共同探讨如何应对深渊子嗣们的入侵。 比较麻烦的是阳间,如今几乎所有国家官方对玄术等方面都持保守和隐匿态度,像华国这样开始试图逐步公开的都已经是先行者中的先行者了。 而华国的优势在于其与地府和天庭的联繫密切,近乎三位一体的形态,因此公开地府及天庭的存在以及玄术的存在都更容易控制。 然而,阳间的很多其他国家却没有这种便利条件,既没有对应的阴司,也没有对应的天外天,从管理上就混乱成一团,公开就更是一件巨大的难事。 「啧。」崔殷落下报告的最后一笔,神情也严肃下来。 阴司和天外天的具体应对方式还要等到紧急会议召开之后才能彻底定下来,而迫在眉睫的则是另一件事情——崔殷看向正在努力摆脱透明珠子纠缠的北司,一个用力将小帝君抱在了怀里,并且将缠着小帝君不放的透明珠子扔进了垃圾桶。 正例行向北司效忠的愚者:「……」 第279章 赶巧 被崔殷抱着放在腿上的北司象徵性挣扎了两下,便耳朵尖红红地坐在了崔殷的身上,一动也不动了。 而在垃圾桶里目睹了一切的愚者:「……」 虽然如今的他只能通过这颗透明珠子观察外界,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在熠熠发光,亮得仿佛三千五百流明的灯泡。 「所以,你现在准备弃暗投明?」崔殷将小帝君固定在自己怀里,转头看向垃圾桶——里的透明珠子。 愚者沉默片刻,「我希望主人可以回到深渊,戴冠加冕。」 「我不会和你回去。」北司如崔殷所料地开口。 愚者似乎是嘆了口气,「您忠实的僕人已经预料到了主人您的回答,所以——」 他停顿了良久,才颇有不甘地开口,「在您改变主意之前,您忠诚的僕人都会跟随在您的身边。」 崔殷听懂了愚者的言外之意——他首先效忠于北司,其次才服从深渊的安排。 「你们深渊子嗣不是为了实现大计才入侵这个世界吗?效忠于小帝君,帮助这个世界,不会让你们的大计无法实现吗?」崔殷提出了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 愚者回答得却十分干脆,仿佛根本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真实的乐园落在深渊之口,却也没有必要落在这个世界。」 「反正深渊之口同时连通深渊与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真实的乐园同样可以落在深渊,」愚者语气淡然,「那些深渊的子嗣不肯奉献出自己生活的家园,但我对此毫无异议。」 崔殷一时不知道该说愚者是懂得变通还是冷心冷情,但既然他本人都觉得没有问题,崔殷便也没必要再多说些什么了。 愚者作为深渊子嗣中的一员,能站在地府这一边自然是好事,崔殷也不会放着这么好的「内部人员」不加以利用。 但愚者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其他深渊子嗣们集火攻击,关进了沉睡之间,以至于对如今深渊子嗣们在这个世界的布局了解的并不多,当初在围攻他的深渊子嗣们身上藏下的透明珠子如今也所剩不多,以至于崔殷的大部分问题愚者都无法回答。 崔殷:「要你何用!」 愚者倒是丝毫不介意崔殷的吐槽,只是十分恭敬地和北司说着话,「主人,您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您忠诚的僕人一定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殷便在北司耳边魔鬼低语,「别看有些人说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际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看起来是在说悄悄话,实际上声音大得哪怕身处垃圾桶中的愚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即便您再怎么吃醋,我是主人忠诚的僕人这一点也是不可改变的。」愚者缓声回击。 崔殷:「……」 为什么一个深渊子嗣会对情啊爱啊的这么懂啊?! 好在北司不像崔殷那样满肚子的坏心思,听到「吃醋」两个字也没有揪着不放,反而低声劝了愚者一句,「不要恶意揣测小崔判官的意思。」 愚者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透明珠子安安静静缩在垃圾桶里,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在连续经歷了几场大事件之后,崔殷和北司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2页 虽然名为「紧急会议」,但召集全部天外天和阴司的统掌者们开一次会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再加上深渊子嗣入侵一事虽然重大,但在已经得知对方的图谋之后便也没有那么紧急,这次「紧急会议」便被选定在了一周之后召开。 也算是留给各个天外天和阴司七天自查的时间,如果能在这七天中找出辖域内的深渊子嗣就再好不过了。 就算找不到,也可以彼此分享这七天中的收穫和失误,不至于开会的时候毫无头绪。 「崔判官和碧霞元君……」北司看着崔殷一副已经休闲下来的神情,不由得轻声发问,「两位不会有事吧?」 崔殷摇摇头,「东海应该出问题了——但他们和我联繫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应该就是不想让我们现在就过去。」 「我爹和我娘一向那样,说话也不肯好好说,总要靠人猜。」 虽然和父母这点默契度还是有的,但并不妨碍崔殷吐槽这两位不好好说话的谜语人——明明只需要说一句他们在东海卧底,暂时不会回来但也不会有安全问题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要反覆拉扯,力图让崔殷靠「默契」理解一切。 见崔殷眉眼间毫无担忧之色,小帝君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个人正在聊着一周后的紧急会议,崔殷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小崔判官,深渊子嗣的事情都是真的?」崔殷刚接了电话,胡道急匆匆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崔殷应了一声,「不是已经把调查报告发给你们了吗?」 得到崔殷的肯定回答之后,胡道长长地嘆了口气,「今天要是愚人节该多好啊。」 崔殷:「……」 「昨天夜里收到地府的调查报告之后,特事局里心脏病药都快供应不上了,」胡道声音沉重,「要不是局长、副局长几位都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估计我今天就得去医院给他们汇报情况了。」 崔殷:「……」 「特事局才说服了顶头那几位大老闆,让他们支持对外公开玄术,结果就从天而降了一堆外星人……赶巧也没有这么巧的啊!」 胡道显然已经成了一只炸毛的狐狸,崔殷也只能不怎么走心地安慰他,「在已经有了对外公开计划的时候知道这些事,总比连公开计划都没有就要被迫公开好上不少,是不是?」 胡道声音有气无力的,「是啊,好上那么一点——但我宁愿没有这种优势!」 这种终于研发出了能上天的火箭,转过头就发现外星人的飞船已经降临地球的窝囊感觉,胡道想想都觉得胸口发堵了。 他就是只没什么用的狐狸,狐狸招谁惹谁了?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每件事都累得人头秃,他现在都不敢变回原型,害怕看见自己日渐稀疏的狐狸毛。 第280章 吃火锅 崔殷无奈地听了半天胡道的诉苦,意识到这只狐狸精大概是真的被深渊子嗣的消息吓到了——大概是人天生就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深渊子嗣这种来自世界之外的生物,对于胡道来说大概就和活在科幻小说中的恐怖外星人差不多。 胡道絮絮叨叨了好半天,才终于长长嘆了口气,「现在局长、副局长他们愁得头都要秃了,温馨提示小崔判官你最好不要接副局长的电话——我不保证现在的副局长不会直接把你狂骂一通,那位如今已经快疯魔了,逮着谁都发脾气,这是有前车之鑑的。」 显然,胡道很不幸的就是那个前车之鑑。 「副局长爱岗敬业,想必这个时候也不会有时间来找我诉苦了。」崔殷倒是毫无紧迫感——又不是她让深渊子嗣入侵这个世界的,所以……与她何干? 胡道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又为自己万分不顺的人生嘆了口气,「对了,小崔判官你昨天晚上直播间怎么突然黑屏了?我这边和小月亮那边好多人都在私信问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崔殷这才想起来自己进入蜃境之后自动关闭了的直播。 「……行吧,我开下直播给观众报个平安。」 「我这边还有好多事要忙,小崔判官你开直播吧。」胡道打这通电话除了向崔殷诉苦,还有就是为了确认崔殷昨天直播间突然中断的情况,得知崔殷嘴甜没什么事情之后,便匆匆挂了电话——特事局人员不足,又接连赶上这么多起大案子,已经恨不得把一个人噼成两半当成两个人用,胡道能腾出这么十几分钟的时间和崔殷抱怨都是因为他和小崔判官有私交,副局长允许他稍微偷个懒。 挂了电话,崔殷便打开了仿佛阔别已久,实际上只间隔一夜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不少人在线,崔殷这边刚刚打开摄像头,弹幕已经开始纷飞。 【打卡打卡!】 【小崔判官昨天怎么了?】 【昨天晚上怎么突然黑屏了?小崔判官没事吧?】 【啊啊啊担心了一晚上,幸好早上起来就看到小崔判官开播了。】 【没事吧没事吧?】 【小崔判官和小帝君都还好吗?】 铺天盖地的担忧几乎要从屏幕的对面溢出来。 崔殷笑眯眯地把北司抱起来,靠近了摄像头,「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啊!安全就好!】 【真的好吓人啊!突然之间屏幕就黑了,然后小崔判官就一直都没有消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3页 【我在后台疯狂给小崔判官发私信,也没有人回,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崔殷想了一下,「的确是出了些事情,不过已经解决了。」 深渊子嗣入侵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告知直播间的观众,不过在蜃境中的见闻和轮迴倒是可以当成故事讲一讲,崔殷看了看时间,将近中午十一点,干脆拎起摄像头往空中一抛,对着悬浮在半空的摄像头开口,「昨天晚上经歷还挺丰富的,我和小帝君一边吃火锅,一边给你们挑着能说的讲讲吧。」 【什么叫做挑着能说的讲啊?】 【明摆着告诉我们有不能说的,但还不告诉我们到底什么不能说,故意的吧!】 【我们vip到底有什么不能听的啊!】 【你以为我会为了听那些不能听的求你吗?……你猜对了,我还真能!】 【求求了求求了,说点不能听的吧。】 崔殷十分冷酷残忍不讲道理,「我不说。」 家里还有之前吃火锅时特意买回来的鸳鸯锅和电炉,崔殷在冰箱里翻翻找找凑够了五种荤菜和六种素菜,单手拦腰拎起小帝君,把人抱到了厨房。 被以货物姿态单手拎到厨房的小帝君:「……」 崔殷在他面前放了一个盆,和一小捆青菜,「小帝君,帮忙摘个菜,怎么样?」 北司:「……」 小帝君闷不吭声地低头摘菜,崔殷则一边以极为凌厉的刀法切肉片,一边给直播间的观众们讲曾寒和潘佳佳的故事,未玄和谢春的故事,以及小护士的故事。 【……小崔判官真的只失踪了一个晚上吗?】 【我怎么感觉小崔判官是失踪了好多年啊,能经歷这么多事情。】 【不用感觉,没听到小崔判官说是在蜃境中经歷的那些事吗,蜃境中的时间和我们的时间肯定不一样。】 【到底为什么小崔判官总会遇到这种悲情故事啊!】 【前面的,曾先生和潘小姐的故事不是挺圆满的吗?】 【所以呢,这是蜃珠精和谢小姐的故事虐我的理由吗?】 【双死也是he,没毛病。】 【……看吧,又疯了一个。】 【只能说有的时候的确是这样,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虽然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但还是好难过啊。】 【蜃珠精在魂飞魄散之前得到了谢小姐对他的祝福,得到了自由……已经很好了。】 【可是谢小姐知道蜃珠精其实并不怨恨她吗?】 【……应该知道吧?毕竟,谢小姐是在蜃珠精彻底消散之后才化为灰烬的。】 【啊啊啊越想越难过了怎么回事?】 【真的,好大的后劲……】 崔殷讲完了故事,把切好的肉和丸子之类的荤菜摆好,再一回头,就看到屏幕上全是互相捅刀的弹幕。 在自己感觉到刀的时候,一定要把刀子往别人身上也狠狠捅一下,看着对方也为这又快又狠的刀子嚎啕大哭,自己就能收穫到奇妙的喜悦。 「……」 小崔判官不是很懂直播间观众们的离奇癖好。 鸳鸯锅里的汤底已经开始沸腾,崔殷把荤菜摆上餐桌的时候,小帝君也把洗干净的素菜端了过来。 「小帝君做的真棒!」崔殷笑眯眯地揉了揉北司的头顶,弯下身子凑在北司耳边开口。 北司有些不自在地微微转了转脖子,用刚刚摸过冷水冰凉潮湿的指尖捂住了泛红的耳尖。 「吃……吃火锅吧。」小帝君向后退了一步,慌忙逃离现场。 崔殷站在原地望着小帝君仓促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第281章 本君不穿裙子 鸳鸯锅冒着腾腾的热气,红油汤底翻滚着热辣的色泽,菌菇汤底散发着浓醇的芳香。 崔殷和北司相对而坐,摄像头则漂浮在两人之间。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好在这次不是深夜放毒。】 【啃着冷面包看小崔判官吃火锅……】 【我在吃炒面。】 【诶嘿嘿,我在吃麻辣香锅,小崔判官馋不到我!】 【但你对面没坐着小帝君啊。】 【???为什么你能打出真伤?!】 【破防了。】 崔殷这次开直播,除了解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直播间的观众们报个平安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或者说,小崔判官认为很重要的事情。 「我今天下午准备带小帝君去买衣服,全程直播,直播间的观众们可以尽情地提意见,买哪件衣服,不买哪件衣服,都可以发弹幕。」 小崔判官把最后一颗鱼丸放在小帝君的饭碗里,十分郑重地开口。 小帝君:「???」 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小崔判官,本君并不需要衣服,你已经给本君买了很多衣服……」北司努力为自己声张「正义」。 崔殷却只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一张原本冶艷妖媚的脸硬生生被她挤出几分可怜无辜,「我这段时间处理了这么多事件,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真的需要有什么振奋精神的方法,」她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小帝君,「比如说,给小帝君买衣服,看小帝君穿新衣服。」 北司看着硬装出一脸可怜兮兮的崔殷,沉默了很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4页 「小~帝~君~」崔殷掐着嗓子,努力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小崔判官最近的确很辛苦,事件一个连着一个,小崔判官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之后的紧急会议和道协大会小崔判官肯定还有得忙,这几天是小崔判官难得的假期,自己作为小崔判官的……上司,总该体恤下属……北司脑子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最终,还是穿着白衣服的小人一脚踢倒了穿着黑衣服的小人,并且颤颤巍巍地发出声音,「小崔判官难得提出的要求……就算很羞耻也要答应下来……」 「……好吧。」良久,北司终于耳朵尖红红地应了下来,虽然说完就有些后悔,但看着崔殷颇为高兴的微笑样子,小帝君便又把那些后悔全部咽回了肚子,一声不吭地把头埋进了饭碗里,默默吃着崔殷夹给他的鱼丸。 【虽然很想看奇蹟小帝君,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吃饭的我感觉有点撑。】 【发狗粮是吧?既然你敢发,那我就敢吃!】 【汪!好吃!好撑!】 崔殷在得到小帝君肯定的回答后便彻底放养了直播间的观众们,自顾自地将碗放进洗碗机,又回到卧室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不是她平常穿的那些运动套装,而是一件重工刺绣的及踝连衣裙,黑红底色,鎏金色牡丹花绣纹,搭配一条花饰繁复的金项鍊和一件颇为夸张的浮雕金手镯,海藻般的黑捲髮打理得精緻蓬松,脚踩着将近十厘米的细跟高跟鞋,整个人美艷又威严。 同样从卧室走出来的北司看见这样的崔殷,不由得愣了一下。 「小崔判官?」 崔殷即便在地府的时候都很少穿庄正的地府官服,向来是一身运动服,一双运动鞋,头髮扎起一个高马尾,走宽松简约的路线。 而像她如今穿着的这种夸张又繁复的衣物……北司从前都没有见过。 崔殷看向北司,露出一个微笑,「小帝君觉得我这一身怎么样?」 北司点了点头,「很好看。」 「就是……」北司仰头看着崔殷,语气有些犹疑。 崔殷挑了挑眉,她今天化了妆,越发显得五官深邃,眉梢挑起时格外美艷而有气势,「怎么?」 「高跟鞋,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北司指了指崔殷那双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 崔殷净身高一米七三,再穿上这双高跟鞋身高已经突破了一米八,走在路上的时候恐怕会比不少男生都要更高一些。 崔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精挑细选的高跟鞋,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换了一双只有五厘米高跟的鞋。 本来和北司的身高差距就够大了,再加上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 外人看起来恐怕就更像妈妈带孩子了。 a市的商业区就在附近,崔殷和北司一路走着到了最大的一家商场,直奔童装店。 小孩子的衣服小小的,颜色鲜艷而润泽,看起来格外精緻,崔殷的视线在女童装部分一排一排的小裙子上停留良久,一时有些拔不开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想起了对让小帝君穿女装有巨大执念的路西法。 而且……崔殷的目光在北司和小裙子之间来来回回,越看越觉得小帝君穿裙子一定很好看——幼年形态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北司一张小脸漂亮精緻得雌雄莫辨,再加上头髮有些长了,发尾微微垂到颈部,越发显得嫩生生的小脸轮廓柔和,怎么看怎么适合穿小裙子。 北司看向崔殷的目光极为警惕,「本君不想穿裙子。」 【笑死,所以让小男孩儿穿裙子,扎辫子是全世界共同操作是吗?】 【但是小帝君长得真的很好看,一看就很适合穿裙子!】 【小帝君:恕我拒绝。】 【最开始,人人都在抵制地狱大君,后来,人人都理解地狱大君,最后,人人都成为地狱大君。】 【我喜欢那件粉色的,小崔判官,看看我!】 【小男孩怎么能穿粉色小裙子呢?我看那件绿色的裙子不错。】 【重点在于,蓬蓬的公主裙的那种质感!】 【布裙子也很好看啊,为什么一定要公主裙?】 【我喜欢那条浅色牛仔的,牛仔裙万岁!】 不巧将直播间弹幕尽收眼底的北司:「……」 「本君……」北司耳朵尖都在蒸腾着热气,「本君不穿裙子,公主裙,布裙,牛仔裙都不穿。」 第282章 未玄谢春番外(一) 「在看什么?」黄裙的少女披了满身的亮丽春色,沐浴在日光下仿佛一束绽放的迎春花,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正望着窗外的少年。 少年沉默着指了指窗外的一支黄色嫩芽,「迎春花开了。」 「真的,新开的花朵好可爱啊。」少女笑容甜美,两颊露出深深的酒窝。 少年转过头看着少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春天......一直很可爱。」 「你是在说春天可爱,还是在说我可爱?」名叫谢春的少女就凑过脑袋,将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蛋怼在了少年未玄面前。 「我劝你仔细斟酌一下答案哦~」谢春笑得有些狡黠,「回答错误的话,我可要好好教~训~你~」 未玄微微侧过头,语气有些不自然,「当然是春天可爱......但你.....也还不错......」 最后的一句话说的很小声,仿佛隐隐约约含混在了初春微凉的风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5页 谢春明明听见了未玄的话,却依旧侧过耳朵,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你说什么?谁不错?怎么不错?」 未玄耳尖都在发烫,转过脸看着伸到床边的那枝迎春花,「我说......你不错。」 「你很可爱,谢春。」 这次脸红的反倒成了谢春。 「哦......」谢春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拉长声音应了一声,将手背到身后,装出一副并没被打动的态度望向其他方向。 两个人一时安静下来,都静静地不发一言,只是坐在餐厅里,感受着正午微暖的阳光。 *** 「谢春,今天中午午饭的时候你又和未玄说什么悄悄话了?」下午必修课上完回宿舍时,谢春的舍友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笑容地发问。 谢春连连摇头,「说什么呢,我和未玄......没什么的。」 「咦~」舍友发出一声怪叫,接着伸手戳了戳谢春的腰间,「我又没问你和未玄有没有关系,某些人是不是不打自招了?嗯?」 谢春俏脸一红,微微用力搡了舍友一下,「说什么呢,我就是......就是......」 「就是喜欢未玄,是不是?」舍友笑眯眯地看着一脸少女怀春心思的谢春,一副「我很懂」的表情。 谢春脸颊绯红,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那我就是喜欢嘛。」 「也难怪你喜欢未玄嘛,」舍友叉了一下腰,「未大校草的那张脸那么好看,要不是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有问题,说不定我也要不负青春韶华,果断和未大校草谈一次恋爱呢。」 「那,那未玄也未必会喜欢你啊。」谢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 同桌扭过脸看着谢春,嘿了一声,「好啊你谢春!我就是说了一嘴,连行动都没行动过,你竟然就吃醋了?」 「不是我说你,你陷得是不是有点太深了?你说,你到底有多喜欢未玄啊?」 有多喜欢? 谢春一时间陷入了回忆。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十一年前,谢春八岁,未玄七岁。 两家父母的关系很好,尤其是谢春的妈妈和未玄的妈妈,称得上是好得无话不谈的闺蜜,从十几岁同窗,到结婚生子,一直保持着十分良好且密切的关系。 于是,当谢春和未玄相继降生后,两家妈妈就暗自达成了一个共识——如果两个孩子交往的很不错,干脆就结一个姻亲,让两家的关系更加亲近一步。 而小谢春和小未玄的关系也正像两位妈妈期许的那样,从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时期,就一直十分亲近。 未玄因为早产的原因,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时常因为身体问题入院调养治疗,小谢春就会央求着妈妈带她去医院看望「未玄小弟弟」,不仅乖乖的丝毫不给医护人员惹麻烦,还会坐在小未玄的病床边,用稚气的嗓音安慰身体病痛中的小未玄,「吹吹,痛痛飞飞......」 「谢春是不是很喜欢未玄小弟弟啊?」谢春妈妈看着自家小大人一样的女儿,笑眯眯地开口发问。 小谢春便点点头,「未玄小弟弟好可爱,像棉花糖一样。」 「那长大谢春嫁给未玄小弟弟好不好?」谢春妈妈继续笑眯眯发问。 小谢春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要嫁给未玄小弟弟。」 谢春妈妈一愣,「为什么啊?谢春不是很喜欢未玄小弟弟吗?」 小谢春义正言辞,「妈妈嫁给爸爸,所以爸爸经常照顾妈妈,我要照顾未玄小弟弟,所以我要未玄小弟弟嫁给我。」 谢春妈妈:「......」 然后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泪花都渗了出来。谢春妈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开口,「那谢春长大之后就娶了未玄小弟弟好不好啊?」 谢春果断点头,「我要未玄小弟弟做我的——老婆!」 四岁的小孩子连「老婆」两个字的音都发不清晰,却豁着漏风的门牙,十分认真地宣誓,「我会好好照顾未玄小弟弟的!」 三年过去,未玄的身体有所好转,不必再时常去医院接受治疗,也到了他该上小学的日子。 谢春本该提前未玄一年上学,但因为生日月份比较小的缘故,刚好也拖了一年,赶在和未玄同一年升入小学。 两个小学生背着漂漂亮亮的小书包,牵着小手一同走在上学的路上,总是会惹来很多家长的关注。 「哎呀,谁家的小孩儿,长得这么好看!」 「就是啊,和年画上的金童玉女两个福娃娃似的。」 「真的,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好看的孩子。」 「听说是姐弟?这可真是,儿女双全......」 「不是亲姐弟啦,我听未玄妈妈说,两家想结亲呢!」 「哎呦呦,这可是娃娃亲啊!」 「多好啊!我家孩子要是有这么一桩娃娃亲,我就不担心他未来找媳妇的事情了。」 谢春和未玄手拉着手从笑眯眯讨论他们的家长中穿过,互相对视一笑,彼此都有一个共同一致的想法—— 「我想娶了对方做老婆!」 第283章 未玄谢春番外(二) 日子平平淡淡水一样流逝,小谢春和小未玄长大了一岁,升入了二年级。 过了寒假,再开学时已经是初春。 迎春花开的时候,班主任组织了一场春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6页 小谢春和小未玄依旧形影不离地跟在对方身边,两个人走在队伍的末尾,手牵着手看着周遭的风景,彼此都十分兴奋。 「谢春,你看,花!」小未玄眼睛亮亮的,指着枝头绽放的迎春花,向小谢春展示自己的发现。 小谢春凑过去闻了闻黄色的花朵,「很香啊!」 小未玄便也将头凑近了花朵,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看起来亲密又和谐。 「谢春,未玄,别脱队哦!」走在队伍末尾的副班主任看到两个人停了下来,急忙提醒了一句。 「好的,老师。」听到老师的提醒,小谢春连忙拉着小未玄快走了两步,跟上了大部队的节奏。 春游的午饭时间是在一家野营餐厅,班主任组织想去洗手间的同学们排队进入洗手间,副班主任则照顾着不准备去洗手间的同学们。 小未玄和小谢春坐在餐厅的长椅上,两个人都背着小小的书包,书包里装着一些父母塞进去的零食。 「老师,小军说他肚子疼!」坐在一边的小女生忽然高高举起了手。 副班主任一愣,急忙凑过去查看已经捂着肚子蹲下身的小军的状况。 其他同学们都在原位置上乖乖坐着,只有小未玄和小谢春在副班主任转过头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阴冷潮湿,墙角处还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水。 「未玄?」小谢春声音发抖地四处摸索着,似乎摸索了很久,终于在靠墙的角落里摸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未玄?」触及的温度有些温凉,并不像是正常的体温。 小谢春急忙抱住对方,又连声唿唤了几遍,「未玄!」 过了几分钟,小谢春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回应,声音有些虚弱,「我......我没事......」 「我们这是在哪里?」小未玄轻声发问。 小谢春摇摇头,「不知道,我眼前忽然一黑,再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手机——」小未玄想起了什么,「我的书包里有手机。」 学校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上学的,但这次春游,为了防止学生们走失,老师不仅允许学生们带上电话手錶,还特别允许在书包里放一部手机以便联繫。 小谢春急忙从书包里翻找出手机,抖着手点亮屏幕,才发现这里丝毫没有信号。 「没信号......」 两个小孩子在手机光亮的照映下,静静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手机熄了屏放在一边,小谢春把两个人的书包都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了两个面包,四袋小包装的零食,两包薯片,两个苹果,一小盒青提,两瓶矿泉水,以及一袋牛奶。 将压在书包底下的一件厚外套罩在小未玄身上,小谢春拉着小未玄手指冰凉的手掌,轻声开口,「没关系,未玄小弟弟,我们不会有事的。」 自从上了小学之后,就不再称唿小未玄为「未玄小弟弟」的小谢春又一次提起了这个称唿。 小未玄嗯了一声,「我们不会有事的。」 下午三点时,小谢春和小未玄吃了第一个面包。 晚上六点时,小未玄突然发起高烧,小谢春用墙角渗出的水打湿了纸巾,敷在他的额头给他降温。 半夜两点时,两个孩子吃了两小包零食,小谢春又给小未玄餵了十几个青提。 第二天早上七点,小谢春的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十,第二块面包也已经吃光了。 小未玄的高热一直没有完全降下来,此时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小谢春便用牛奶浸软面包,一点一点餵给他吃。 第二天下午三点,小未玄的烧终于退了,只是依旧病恹恹的,即便努力强打着精神,也很难集中精力和小谢春多说几句话。 小谢春让他吃了几口苹果,一袋薯片,喝了半瓶矿泉水。 自己则吃了最后一小袋零食,喝了一点矿泉水。 第三天,小未玄和小谢春都只喝了几口水,并没有吃东西。 第四天,两个孩子吃完了一个苹果。 第五天,苹果告罄,最后一袋薯片也吃光了。 第六天,青提也没有了。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饿得飢肠辘辘,也很难再打起精神来说话。 小未玄在第四天的时候就又烧了起来,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却仿佛忽然有了一点精神,他在黑暗中看着小谢春的影子,轻声开口,「我们会死吗?」 「我不想死......但如果我死了......」小未玄停顿了一会儿,「你要安慰我的爸爸妈妈......」 小谢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住小未玄冰凉的手指,「你不会死的。」 「但是......」小未玄连开口都很吃力,「我吃了很多东西......」 「如果不分给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没有了声音。 小谢春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在感受到对方轻缓微弱的唿吸后才舒了一口气。 她饿得胃都在发疼,眼前也有些发黑,隐隐中,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愿意为活下去付出什么?」 小谢春一愣。 「我......只要能让我们两个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 「即便失去你和未玄过去的一切经歷?」那道声音冷淡而沉肃,「你们将不再是朋友,将不再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你们的父母将不再是好友,在除了你的所有人的记忆中,你们都将从不曾相识,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7页 小谢春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小未玄烧得滚烫的脸,「未玄他会活着吗?」 「会。」 「那我愿意。」小谢春应得很果决。 谢春的回忆被舍友的大声嚷嚷打断,「真是的,大一开学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你说,你是不是冲着未玄考到这个学校的?不然为什么据说高中超级高冷的未大校草,看到你就跟春天来了似的开花了?」 谢春笑眯眯地,「怎么可能?我和未玄之前都不认识呢。」 舍友就哀嘆一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或许吧——有缘的人永远都会遇见,如果不能遇见,那也一定可以寻遍整个世界,最终再续前缘。」谢春背着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沐浴在日暮的春光下。 「什么啊,说得你好像经歷过似的。」舍友不由得吐槽。 「那也说不定呢?」谢春微微笑着,笑容如迎春般美丽。 ——我曾如春风拂过三万里,只为找到你,在你的窗前,静静绽放一枝美丽的迎春花。 第284章 灵验的月老庙 崔殷笑眯眯地给小帝君挑了一件浅粉色的小衬衫,又给他挑了一条搭配的白色短裤,「这两件可以吗?」 其实并不是很想穿浅粉色的小帝君看了一眼依旧高高挂着的裙子,又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粉色衬衫,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指点了点崔殷拎着的那一套衣物。 「就这个吧。」小帝君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是忍辱负重,偏偏在人来人往的商业店铺中,十分要面子的小帝君还要撑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板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开口。 崔殷笑得很开心,「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本来就没真的想让小帝君穿上那些裙子——崔殷是喜欢逗弄小帝君,但所谓的逗弄一定要基于不损害彼此尊严的地步,这是崔殷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是她所信奉的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本守则。 男店员带着小帝君进了换衣区,崔殷则等在外面,顺便继续挑着衣服。 直播间的观众们正在疯狂给崔殷出主意,几乎将整个店铺的童装都指了一遍。 崔殷选了弹幕数最多的几套,让店员给她包好适合小帝君的尺寸,顺带着小帝君身上的一套一起付款——虽然小帝君还没有换好衣服出来,但以小崔判官的眼力,只看一眼就知道什么衣服适合小帝君,而什么样的衣服不适合。 至于为什么让小帝君去试衣间试衣服? 那当然是因为……这种试衣服的行为很有居家氛围,并且是所有情侣几乎都经歷过的事情。 即便决定并不现在就和小帝君挑破那层窗户纸以确立情侣关系,但很多情侣约会会做的事情却已经可以提前做起来——虽然崔殷稍微一回忆,就发觉这些所谓「约会必做」的事情她早早就已经和小帝君做过了。 北司换好了衣服出来,看到已经打包好大包小包的崔殷,莫名沉默了片刻。 他也是现在才想到,崔殷明明只要看一眼就能找到哪些衣服适合自己,但小崔判官还是让他去试衣间…… 「……」北司默默扯了扯衣角,又悄悄跺了一下脚,让及膝短裤的边角向下滑了滑。 崔殷看向换好一身亮丽颜色衣物的小帝君,一双美艷无双的狐狸眼微微发亮,「很可爱——帅气啊,小帝君。」 小帝君:所以说,第一遍说的果真就是可爱吧? 逛了四家童装店,买了将近二十套衣服,小崔判官才在小帝君的严词拒绝下熄了探索第五家的心思,转而决定去楼上的咖啡店喝一杯咖啡。 当然,北司这样的「小孩子」就不需要喝咖啡了,甜甜的热牛奶和味道醇厚的布丁都很适合一身粉粉嫩嫩的小帝君。 下午茶时间,灯光昏黄的咖啡店里坐着不少正在安安静静享受休闲时光的食客,崔殷点好了餐点,侧过头低声读直播间观众们的留言。 「什么时候再直播算命?」崔殷选中了一条加粗炫彩弹幕,缓缓读了出来。 「现在就可以算,但概不保证准不准——你们也知道,我本职其实不是算命的来着。」 【懂,小崔判官本职不是算命,但能算。】 【什么虽然不行,但你硬要,那也不是不行。】 【下次茅盾文学奖没你我不看好么?】 【我想算命!我想算桃花运!】 【算桃花运找小崔判官有什么用啊?】 【小崔判官能算出你什么时候死,但估计算不出你什么时候找到对象。】 【只要能算出我什么时候死就够了,因为我死都找不到对象。】 【……前面的,倒也不必这么狠哈?】 【不,这是真实的,允悲。】 【说到桃花运,前段时间有一个月老庙超级灵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的。】 【什么封建迷信?】 【前面的,在小崔判官的直播间说封建迷信,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就吃熘熘梅(即答)】 【熘熘梅给你多少钱,我良品铺子给双倍。】 【不是,我说真的,我一个闺蜜去月老庙拜过月老之后,就和暗恋好久的学长交往了!而且学长对她超级宠,就那种,宠成公主的那种!】 【我真不是打gg的啊,我要是说谎我立刻长一百斤肥肉好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8页 【这不就是概率事件吗?说不定你闺蜜暗恋的那个学长之前也暗恋你闺蜜呢?】 【懂了,是来秀恩爱的。】 【……真的没有知道这个消息的兄弟姐妹吗?真不是孤例啊,我那个闺蜜也是听说了这个月老庙很灵验之后才过去的!】 【话说前面的小姐姐别急,我们先对个暗号,是不是卖药的?】 【对对对对!前面的姐妹懂我意思!就是那个月老庙!超级灵验好吧?!】 【真的,我一个同事也去过,的确是很灵验,她之前和喜欢的男生表白被拒,散心时去的那个月老庙,回来就被曾经拒绝过她的男生追了!大张旗鼓,全单位都知道!】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月老,毕竟连判官都有了,但我坚决不相信月老是这种疯狂干涉人间的神仙,还是因为小崔判官这个判官在这儿。】 【真的,要是月老真在月老庙里疯狂给人拉绳,那我第一个达咩。】 【受不了受不了,包办婚姻都接受不了,这种月老乱牵绳的我更接受不了好么!】 【我就主打一个逆反,凡是别人安排我接受的,哎,我就不,我就不接受!】 崔殷看着飞快刷新的弹幕,也缓声开口,「正常来说,月老是不会做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事情的。」 不是说凑合一对怨侣才是乱点鸳鸯谱,而是鸳鸯谱就类似于人间的民事局登记处,只有在结成伴侣关系之后才会由月老登记在鸳鸯谱上——凡是在两人确定伴侣之前随便在鸳鸯谱上写名字,那都是乱点鸳鸯谱。 而乱点鸳鸯谱,在天庭可是渎职的大罪。 「弹幕刚刚说有内幕消息的,能再详细讲讲是怎么回事吗?」崔殷喝了一口冰美式,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叮叮噹噹冰块相互敲击的声音。 第285章 又来工作了 【我来说我来说!我知道!】 最开始提到月老庙的直播间观众连连发言,大概是觉得打字太过麻烦,甚至直接表示,可以和崔殷连麦。 既然对方不在意声音出镜,崔殷自然很痛快地打开了语音交流模式,并且将对方的声音稍作变声之后公放。 「是这样的,我那个闺蜜她也是听到网友说,w市的月老庙很灵验,去那里求姻缘的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对方兴致勃勃地说着,「我闺蜜她暗恋一个男生四年了,马上就要大学毕业,说不定就要和对方各奔东西,再也难以相聚了,所以,她就趁着周末去了一趟那个月老庙。」 「她去的时候也不怎么相信,只当成了一次毕业季周末游,再加上大学生涯即将结束,这也是最后一次的疯狂了,干脆就去月老庙拜一拜,回来就和对方表白——也算是沾一点姻缘喜气。」 说到这里,自称为「小美」的女生顿了一下,「闺蜜说那个月老庙不大,大约也就一个足球场的大小,里里外外只有两进,前殿供着她也不怎么认识的一路神官,后殿供奉的就是月老。」 「月老庙里禁止拍照,说是拍照会让姻缘流散——听我闺蜜说,当时有一个主播在领口别了一个针孔摄像头,都在进门的时候被找了出来。」 「总之我闺蜜也没能照下来那个月老庙的样子,但据说虽然小,但还是很漂亮的,后殿正中央还栽着一棵两人合抱的桃树,树上挂着的都是求姻缘的红布条。」 「我闺蜜也想买一根布条系上去的,但到了旁边卖布条的地方,就有人和她说,那棵桃树算不上灵验,真正灵的是后殿顺着侧边的廊道向后走,拐角处一个摆着『月老』泥人塑像的小摊位。」 「对方告诉我闺蜜,那个摊位才是真正的月老庙,所谓拜月老,拜得就是那个摊位上的月老泥人塑像,还说殿里供奉的那都是平平无奇的土偶,是没有任何灵力的。」 「我那个闺蜜天性好奇,当即就跟着几个人一同走了过去,还真的在拐角看到了一个小摊位。」 「就是一个小桌子,上面盖了张红布,红布上摆着个手掌大的泥人塑像,虽然说是『月老』的塑像,但看起来却是个仙气飘飘的美丽女仙——闺蜜说,她一看到那尊泥人塑像,就认定了对方能帮助自己,甚至当时就对着泥人塑像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三叩九拜之后才站起身,从那位女仙手中的甘露瓶中接了一滴甘露。」 「站在桌子后面的人就告诉她,这是能让人姻缘天成的仙药,只要将其喝下,就能得到上天註定的有缘人。」 小美说着,也觉得奇怪,「我闺蜜虽然好奇心旺盛,但不是那种不警惕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真的就听信了那个卖药人的话,将那滴『仙药』喝进了嘴里。」 「但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闺蜜回来之后刚好赶上毕业典礼,结果……」小美停顿片刻,继续开口,「她暗恋的男生就在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和她表白了。」 「不仅是当着还没离场的那么多师生的面送给她一大捧玫瑰,还特别有情调地订了烛光晚餐,以及虽然俗气但非常让人羡慕的烟花和蜡烛表白。」 「之后,我闺蜜更是被对方宠得快上天了,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太阳不给星星,对方恨不得连吃饭都要亲自餵我闺蜜,走两层楼都要问我闺蜜累不累需不需要背她上去。」 「我和闺蜜毕业之后不在一个城市上班,但每次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和我炫耀,说她男朋友多么多么宠她,她还超级推荐我,让我也去月老庙拜一拜,找到一个天定的姻缘来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9页 小美说得口干了,就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话,「我现在对谈恋爱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也一直没去过那个月老庙,但我闺蜜的确是劝了她的两个朋友去拜月老,据说每一个都找到了真爱——虽然她那两个朋友我都不是很熟悉,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听我闺蜜的介绍,的确是分别找到了十分合心意的对象。」 小美的故事讲完了,直播间的观众们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大约五秒钟后,井喷的弹幕才终于重新占领了屏幕。 【我酸了!】 【真的那么灵验吗?为什么说的我也想去试试看了?】 【……莫名其妙的水,真的能直接往嘴里送吗?】 【真的,不觉得超级诡异吗?】 【我想到了超级多的恐怖片开头怎么破?】 【虽然很酸很羡慕,但直觉告诉我,有哪里不太对劲。】 【哪有放着大殿中的神仙不去拜,反而去一个犄角旮旯的小摊上拜神仙的?】 【但是小美的闺蜜和闺蜜的朋友不是都试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也找到了心仪的对象吗?】 【有些人自己阴谋论就算了,还非要别人也相信他那些阴谋论。】 【就是啊,自己做不到找一个好对象也就罢了,还不希望别人也找到一个好对象吗?】 【神仙本来就是可以连姻缘的啊,为什么喝了仙药之后不能找到有缘人?】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我已经订票了,是在w市是吧?】 【寡疯了的本人表示,我也订票了。】 【谁拦着老娘找对象,老娘和谁急!】 【???前面的那些不是吧?小美的故事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你们就真想为这一句真假都不知道的话去w市?】 【……现在的人都疯了吧?】 【我点进去前面一位姐妹的主页,发现她刚刚分享了一张去往w市高铁的动态,现在我整个人的表情be like:黑人问号脸.jpg】 崔殷看着飞速划过的弹幕,低低啧了一声,「我这才刚刚休息了大半天,就又来工作了。」 「真是……」 真是勤劳的判官有数不清的工作要做,想忙里偷闲都很困难。 第286章 陌生的闺蜜 像这种所谓「非常灵验」并且达到蛊惑人心地步的宣传,已经干脆地被小崔判官打成了「邪教」。 虽然说信仰自由和宗教自由,但这种靠坑蒙拐骗和病毒式繁殖的邪教显然不在宗教自由保护的范围之内,崔殷本人作为地府阴律司的判官,当初也接触过不少被邪教洗脑以至于做出各种难以想像事情的邪教信徒,得出的经验就是——早发现,早治疗。 总之绝对不能放纵这些仿佛爆窝蟑螂似的邪教徒,因为一旦让他们成了气候,那就真的很难控制了。 曾经参加过几次「剿灭蟑螂(邪教徒)大作战」的崔殷对此很有心得。 「能确定是邪教吗?还是……」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口热奶的小帝君挂着一圈不太明显的奶鬍子轻声发问,「深渊?」 说到深渊两个字时,小帝君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害怕惊扰了谁似的。 崔殷摇摇头,「我们对深渊子嗣的理解太浅,认知也太少,在只有这些消息的前提下实在很难判断到底是单纯的邪教泛滥还是深渊子嗣的图谋。」 两个人谈论深渊子嗣时直播间全程都是哔哔哔哔的屏蔽音,几乎码掉了百分之八十的交流语音。 直播间的观众们:??? 小崔判官和小帝君,请打开麦克风交流,ok? 尊贵的vip用户到底有什么是听不得的,需要这么见外? 「小美把月老庙的地址私发到我的后台,」崔殷没理会直播间疯狂的讨论,对着摄像头说了一句,「为了保护个人隐私,这边建议大家不要开盒任何打码人员,否则涉及法律问题,通通后果自负,懂?」 小美下了语音后便将从闺蜜那里打听到的月老庙位置发给了崔殷,顺带着还给她发了几条忧心忡忡的私信。 「刚刚在直播间里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我那位闺蜜现在其实有些奇怪,倒不是说出了什么问题,就是……也可能是我敏感吧,我总觉得她如今变得有点不像她了。」 「我记得以前她最讨厌吃香菜了,最近和她视频的时候,我却看见她正在吃一碗放了巨量香菜的小馄饨……虽然也有可能是她现在能接受香菜的味道了,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这种似乎是在诋毁闺蜜,并且破坏两人之间友情的话的确不能在直播间大庭广众地说出来,崔殷表示理解并且回復了一条安慰,「我会着重注意你的发现的,放心。」 w市距离a市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高铁车程,崔殷随手在网上订了两张当天晚上的车票,接着看向正在认认真真擦拭着唇角奶渍的小帝君,「我们去玩一次剧本杀?」 北司:「???」 直播间的观众们:「???」 刚刚不是还在说解决月老庙邪教的问题吗?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玩儿剧本杀的氛围? 崔殷给北司展示自己的手机界面,「我刚刚看到,这家商场里新开了一家剧本杀店——去玩儿一次试试,怎么样?」 「反正高铁开车的时间要等到晚上八点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0页 【所以说,明明可以缩地成寸,或者干脆直接飞过去,但偏偏选择了最麻烦的方式,是想和小帝君一起玩儿剧本杀吗?】 【可恶,万恶的小情侣(bushi)】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瞒着我公开了!】 【还没公开,但看起来单纯是为了更好地往我们嘴里塞糖,所以才暂时不准备公开而已。】 【就离谱,现在是一点都不藏了啊。】 【之前也没藏过啊?小崔判官从最一开始不就是小帝君的坚定妈粉来着?虽然现在母爱变质了。】 【你也知道是母爱变质啊。】 新开的剧本杀店就在同一楼层,是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古风店面,穿着一身深绿色广袖长袍的店主对着崔殷和北司施了一个书生礼节,「两位客人,有失远迎,小生这厢有礼了。」 【好敬业的店主……竟然从进门就开始演了吗?】 【店主小哥哥好帅!我好爱这种翩翩公子的人设!】 【有个问题,为什么这张脸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的熟悉?】 崔殷看着礼仪十分完备的店主,眼角微抽,「你怎么剪头髮了?还剃了鬍子?」 店主唰地一下展开手中的摺扇,思考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因为,我重新陷入了爱情。」 崔殷:「……」 「建议你好好说话,最好说人话。」 一身暗绣竹纹的罩衫长袍,髮簪通体呈玉竹姿态,腰间配着一块阳刻青竹玉佩的店主表情很认真,「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所以……」 「我要追求她!」 【???为什么我隐隐想到了小帝君曾经提过的一个人?】 【这么喜欢竹子,应该就是那个人了吧?】 【而且小崔判官还说,他剪了头髮,剃了鬍子。】 【前面的到底都在打什么哑谜啊!我完全不懂啊!】 【嗯,一看就没好好复习小崔判官的直播呢。】 【别谜语人了,总之就是,我们怀疑这位店主是小崔判官曾经说过的日游神,对吧?】 【话说,这不就是前两天的直播而已吗?】 【三天前还是四天前的直播来着,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去了p市竹苑,当时小崔判官介绍过,竹苑原本是日游神委託一位富商建造的宅邸,只是因为日游神太忙,富商就直接将竹苑买了下来,成为了第二任主人。】 【对对对,然后小崔判官还讲了日游神和竹子的恩怨情仇来着。】 【……好像也算不上什么恩怨情仇?不过就是日游神被甩了,怒而在身边栽种下无数竹子,以展现自己一片翠绿的头顶?】 【说起来,当时小崔判官只是说日游神长得挺好的,要不是因为不爱剪头髮剃鬍子也不至于被绿,我还以为只是小崔判官为了同事挽尊,原来长得真的这么好啊!】 【而且,我终于想到为什么觉得日游神的长相很眼熟了!】 【很像之前直播间见过的夜游神,对不对?】 第287章 陷入爱河的日游神 崔殷也没想到如今的直播间观众们这么敏锐,竟然真的能够根据这么一点点线索推断出店主的真实身份,不过既然日游神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她便也就继续开始自己的地府科普小课堂。 「日游神和夜游神本来就是兄弟——不过别看夜游神是个少年样子,他可是日游神的哥哥。」 日游神点点头,「夜游神之前还和我说过,小崔判官你给他找的养子他很喜欢,最近正在好好教育对方,争取让他早日成为地府需要的人才。」 崔殷回想了一下那个张牙舞爪极爱恶作剧的古曼童小鬼,莫名觉得能把这种熊孩子都调教成未来的地府公务人才的夜游神也真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日游神怎么在阳间?」小帝君看着仿佛已经和这家剧本杀店融为一体的日游神,「最近地府没有公务需要处理吗?」 正在经歷顶头上司查岗危机的日游神连连摇头,就差赌咒发誓保证自己没有偷懒摸鱼,「我这次来阳间也是有公务在身的,道协和特事局那边需要地府派一个人来帮忙承办道协大会,我是作为顾问指导来到这里的。」 「至于这个小店……是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她开的,她今天有点事情,刚好我今天有空,就帮她看一下店,代个班。」日游神俊脸微红,果真是一副坠入爱河的模样。 崔殷上下打量着正在浑身散发粉红色泡泡的日游神,「你不是说之后再也不入爱河了吗?怎么又一副彻底陷进去的样子?」 「当初说『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的是哪个?」崔殷笑眯眯地调侃,「这才坚持了多久,就破例了?」 日游神摆了摆手,「那时候年少无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位妙人儿。」 「遇见她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做与我真真正正契合的另一半,什么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最近也已经陷入爱河的小崔判官笑而不语。 反倒是心思单纯的小帝君看看笑得心照不宣的两个下属,神情有些莫名,「日游神竟然也喜欢上一个人了吗?」 「今天真是遇见了好多和爱情有关的事情啊。」 小帝君的话一出口,崔殷也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她转头看向日游神,「你和喜欢的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1页 日游神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了?小崔判官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私生活了?」 小崔判官在地府的时候可是以「不近人情」着名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因为靠年龄不足以服众,所以才要依靠其他方面弥补不足,但不管怎么说,小崔判官之前也不是这种「八卦」风格。 崔殷便给日游神讲述了一遍刚刚从小美那里听来的故事。 「我和她是在道协大会的筹办现场认识的——她虽然是剧本杀店的老闆,但也有些玄术方面的家学渊源,因此也是作为临时顾问被聘请过去的。」 日游神认真回忆着自己和对方的初见,「说起来,是我对她一见钟情,她最初反倒并不准备答应我的。」 「还是我认认真真地追求了好些日子,她才松口同意和我交往的。」 说到这里,日游神笑着摇摇头,「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大概是有些过于敏感了——我不觉得我和她的关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切都是在我的自主意识下进行的,没有任何受到外物影响的感觉。」 「是吗?」崔殷沉吟一声,没有说是或者不是,只是拉着小帝君的手往剧本杀店里走去,「我和小帝君先玩儿一局剧本杀再说吧。」 徒留日游神一脸呆愣地看着崔殷和小帝君自然交握的双手,久久不能回神。 【笑死,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大概就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对象,正在大肆炫耀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同事握着顶头上司的手,还默默一笑云淡风轻的样子吧。】 【……有那味儿了。】 【离谱的是,我竟然真的感觉到了爽感。】 【扮猪吃老虎屡试不爽是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小崔判官和小帝君是门当户对?】 【虽然但是,还会有谁觉得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在一起的话是小崔判官高攀吗?】 【不,高攀的是小帝君,因为小帝君幼年形态还不到一米高,的确需要高攀才能和小崔判官平视。】 【什么冷笑话。】 【完了,我竟然觉得冷笑话很好笑,我不干净了!】 【倒也不必这么排斥冷笑话。】 崔殷和北司并排走进剧本杀店的大厅。 这是一家完全古风的剧本杀店,连大厅的布置都是仿照着古代的勾栏瓦肆建造的,二楼的迴廊上有正在游戏中的人影偶尔穿梭,每一个都穿着精緻的古装,甚至为了更加贴合人设还盘了头髮扎了髮髻。 进入店门之前,崔殷给自己和小帝君身上分别加了一个认知干扰,将两个人塑造成了一对长相普通的年轻男女。 日游神跟着走进来,演技十分精湛地抬手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几个年轻人,「两位客官可与诸位搭伙,共演一段戏中人生。」 「哎呀,终于凑够六个人了!我们这边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长相甜美的小姑娘首先开口,抱怨的时候还不忘瞥一眼坐在她旁边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你说是不是?」 男生便连连点头,「的确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久……抱歉啊,让你们陪着我在这儿做了这么长时间。」 「说什么呢,我们也想玩儿啊,」他对面的短髮女生拍了拍桌子,「再说,这不就等到新朋友了吗?」 「我们是一个社团的,你们叫我们小赵,小孙,小钱,小李就行。」短髮女生笑吟吟地和崔殷两人打招唿。 崔殷便回以一个微笑,「你好,你可以叫我小崔,这位是小北。」 【笑死了,小崔和小北是什么鬼啊!】 【好好的名字不要乱用啊!】 【完了,再也不能直视小崔判官几个字了。】 第288章 我们是情侣 自称为小赵,小钱,小孙,小李的四个大学生都是a市大学推理社团的学生,平时就喜欢探店各种剧本杀店,这次也是戴着金丝眼镜的小钱得知这里开了一间古风主题的剧本杀店,一向喜欢古风类型的他便盛情邀请其余三位一同过来试试水。 不巧的是今天只有一个六人本还有空缺,四个人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迎来崔殷和北司两个人,此时早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准备在剧本杀中大展身手了。 除了戴金丝眼镜的小钱,长相甜美的女生小李,性格开朗的短髮女生小赵,这个四人组中还有一位看起来颇为阴沉的小孙。 小孙从崔殷和北司走过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坐在角落里,一句话都不说,即便小赵示意他自我介绍时,也只是沉默以对,连头都不抬一下,长长的额发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好怪,这种人真的能和陌生人凑局玩儿剧本杀吗?】 【我觉得……这种态度有点不尊重人了吧?】 【就是啊,别人又不欠他什么,干嘛这么一副忽略人的态度啊!】 【能不能别和这种人玩儿啊?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弹幕有点太敏感了吧?人家说不定只是有点内向呢?怎么内向的人就不能玩儿剧本杀了?内向是性格原因,难道还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说内向的人不能玩儿剧本杀,但总不能为了内向的人的游戏体验,就让外向开朗的人尴尬,还要让他们费尽心思维持气氛吧?请问外向的人是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社恐的人根本不能理解社恐的人想社交有多痛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2页 【???我到底为什么要理解社恐啊?我自己的社交能力难道就是天上掉馅饼掉下来的吗?我就没有努力锻鍊自己的交际能力,努力提高自己的情商,只为了更好地和人交流吗?凭什么一群什么都不付出的人就想和我这种付出了很多的人一样啊?就因为你社恐?】 【小崔判官的弹幕总是火气好大啊,就不能安安静静看直播吗?】 【你永远不知道直播间的观众们会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吵起来。】 【笑死,主播还没说什么呢,一群粉丝就开始护着了。】 【???小崔判官需要我们粉丝护着?我们天天恨不得给小崔判官供起来让她在地府照顾一下我们这些粉丝好么?】 【小崔判官勇敢飞,出了事情自己背。】 【主要是,小崔判官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觉得我先写遗嘱比较好。】 崔殷也看到了直播间中惯常会爆发的「战争」,自从她的直播间关注人数破了千万之后,这种战争已经成了直播间的常态,倒不如说如果观众们不吵了,那她还会觉得奇怪。 不过网民们大抵都是这样的,吵架本身也不是为了争辩出事情的对错——他们只是想发泄出自己的某种情绪而已。 小崔判官觉得自己应该包容这些随便在自己直播间倾倒垃圾的观众——毕竟他们的现实生活可能也不怎么如意,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彰显自己「强大」的场所,当他们在这里疯狂倾泻自己的情绪时,她为什么不顺从呢? 她又不是那种现生处处碰壁,只能在网络上找找存在感的人。 「小孙他平时就是那副样子,等真正玩儿起来的时候就好了——抱歉啊,他性格不太好。」小赵急忙打着圆场。 崔殷笑眯眯地摇头,「没关系,玩儿起来就好了嘛。」 「既然六位客官已经聚齐,那就请换上衣装吧。」日游神说着,抬手指了指大厅旁边的换衣间,「诸位请吧。」 这次的六人本刚好是三男三女的本子,六个人抽完身份后,便各自进入对应的换衣间换好了其中准备的角色衣物。 崔殷身上是一件大红色宫装,眉心点了一抹火焰花钿,头髮也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束成了华贵的髮髻。 在认知干扰下只能看到崔殷是个普通人长相的赵钱孙李四个人只是贊了一句「很合适」就做罢了,只有不受认知干扰欺瞒,能看到崔殷真实面容的北司缓缓红了脸颊,低低开口,「很……很漂亮。」 刚刚换好衣服出来就听见这句话的小赵看看北司,又看看崔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们两位是情侣关系啊?」 崔殷笑眯眯地点头,「是呢,我追了小北好久,才把他追到手的。」 北司:「!!!」 瞬间红成一颗热腾腾的番茄。 「小崔判——」北司张口想说话,却又在差点暴露了崔殷身份的时候紧急剎车,有些急迫地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崔殷便熟练地戳了戳小帝君热气腾腾的脸颊,「小北很害羞的,小赵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小赵连连点头,「放心,我口风很紧的。」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日游神:「……」 仿佛受到了百万吨的打击。 在小崔判官和小帝君离开地府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应该站在这里吗? 他是不是目睹了一些很不得了,很要命的事情? 他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求助,很急! 崔殷和北司却没理会一脸天崩地裂的日游神——小帝君是被崔殷撩到大脑几乎宕机,崔殷则是一心欣赏小帝君秀色可餐的羞涩和可爱,更加没有工夫把目光投向别人。 就这样,在小崔判官和小帝君的漠不关心,以及赵钱孙李四个人的无法理解中,这场名叫「魂归帝京」的剧本杀开始了。 日游神作为gm,在给六位玩家发了身份本子后就安静坐在一边,等待众人看完本子正式进行身份阐述,而崔殷和北司则在简简单单看过一遍本子后就开始神识传音。 最先发问的是脸颊温度一直没有退下去的小帝君,「小崔判官为什么要说……说我们的关系是……是那个……」一句话问得吞吞吐吐,断成了好多节。 崔殷却还要逗他,「小帝君刚刚说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 小帝君:「///」 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289章 剧本杀 「就是,小崔判官刚才说的,情……情侣关系……」北司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头顶都要热出白色蒸汽来了,才终于把这四个字含煳着说了出来,语调含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说出来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 崔殷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小帝君是说我们是情侣关系吗?难道小帝君对我……」她话说了一半,双眼微亮地望着北司,调侃中又有一份真心。 北司根本不敢抬头看崔殷的反应,急匆匆地辩白,「不是,不是,本君,本君只是,只是想问一问……本君知道小崔判官是,是为了掩盖身份,本君知道……」因为太过急切几乎成了一个小结巴。 崔殷没再逗已经彻底宕机的北司,十分贴心地给慌乱到手足无措的小帝君找了个台阶下,「只是为了掩饰身份而做出的伪装而已,小帝君不需要太有负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3页 北司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是放松还是失落,总之将目光移向了手中的身份本子,没有再和崔殷说话。 小帝君在这个剧本杀中的身份是暗恋花魁的落魄书生,因此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衫,腰间还配着半块木质配饰,头髮用青色发巾包住,显出几分俊秀的书生气。 然而,当他看到崔殷的身份牌时,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剧烈地狂跳起来——崔殷的身份,帝京大名鼎鼎的花魁,美艷不可方物。 小帝君:「……」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都看完了本子,这才被日游神引到实景的游戏大厅,「诸位可以先观察两分钟这大美帝京,而后进行身份阐述。」 实景房间共有五处调查点,分别是花魁和力士生活的红楼,落魄书生以及相国公子读书的国子监,相府小姐的闺房,丞相和相府夫人的卧房,以及丞相的书房。 死者是相府的老爷——当朝丞相大人。 「这个实景做得很到位啊。」游玩过不少剧本杀店的小李低声和小赵说话,小李的身份是相府小姐,小赵则是相府夫人——相府小姐的亲生母亲。 小钱一身华贵书生服,身份是相府的公子,配上那副金丝眼镜还真有些风度翩翩少年郎的气质。 看起来十分阴沉的小孙身份是在红楼做些力气活讨饭吃的力工,一身麻布的短衣短衫,头髮草草用布条抓了一把,看起来整个人更加不好惹了。 小赵一边探头看着「丞相尸体」所在的书房,一边连连点头,「精緻度真的很到位——连这些摆饰都是有讲究的。」 小钱便看着崔殷微微一笑,「小赵是歷史系的,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对了,两位看起来似乎也是大学生吧,是什么专业的?」 「我们两个……」崔殷思考了一下,果断开口,「我们两个是考古系的。」 小钱便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看起来两位和小赵会很有共同语言啊!」 【笑死,神他妈考古,是指观察自己吗?】 【没毛病啊,五百年的东西被称为古董没问题吧?那小崔判官都五百岁了,怎么也得算是位古董了啊!】 【所以……小崔判官也是古人了?】 【……离不离谱啊你们!】 【这群观众脑洞太大,已经不能要了。】 【虽然但是,小帝君才芳龄十八哎,怎么能被称为古董呢?】 【所以小帝君钻研小崔判官,就是在考古了啊。】 【小崔判官是考古中的那个古是吧?】 小钱看不到正在疯狂刷屏的弹幕,只是对崔殷和北司「考古」的专业产生了一点好奇,「据说考古专业人数很少,一整个专业可能只有几个人,是吗?」 崔殷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没错,我和小北可是系里仅存的两根独苗了。」 「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两个就是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每天上课都是在约会。」 北司:「……」 虽然说是为了伪装身份,但小崔判官时不是有点过于乐在其中了? 为什么总觉得她很享受啊?! 小钱:「……」 他似乎是被小情侣霸凌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则已经笑疯了。 【小崔判官这次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虽然但是,小帝君每次害羞的时候真的都超级可爱,要是我的话也会想时时刻刻逗弄的。】 【谁说不是呢,逗小帝君多是一件美事啊!】 【我磕的cp谁看了不说一句天造地设——哦,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蒸煮自己说的啊,那没事了。】 【就问谁不说一句how pay!】 【这对我爱了!】 【小情侣就是要狠狠霸凌周围所有人!】 【我的cp在大街上都要横着走路,突出一个嚣张跋扈!】 刚刚听了崔殷的话准备为「小情侣」保密的小赵:「???」 看了一眼脸红红的北司,小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默着后退了一步。 看来,刚才小崔那句「小北很害羞的,小赵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哦。」也是在秀恩爱呢,她保密了之后反倒不利于小情侣四处挥洒爱意了,真是罪过,罪过。 看起来有些阴沉的小孙一直跟在小李身后,和崔殷北司两个人更是一句话都不多说,仿佛是准备将沉默进行到底。 第一次观察现场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尸体」的情况,并且大致了解整个实景场所,因此两分钟后六个人就在书房旁边的圆桌坐了下来,开始进行身份阐述。 最先说话的还是性格开朗的小赵,「是我发现的老爷的尸体——当时我在小厨房亲手做了一盅梨汤,准备给老爷送过去尝尝,谁知道……」 「我推开书房门走进去的时候就发现老爷趴在书桌上,我以为老爷是睏倦了在休息,就过去准备给他加一件衣服,结果就看到了老爷额头上的血迹。」 这次的剧本中并没有宰相的具体死因,「尸体」上比较明显的痕迹除了额头上的血迹还有发绀的指甲和嘴唇,因此在小赵说到「梨汤」时,小钱已经下意识发问,「你给老爷下毒了吗?」 小赵连连摇头,「我炖了一盅梨汤不假,但当我把梨汤端过去的时候,老爷已经没了——梨汤他根本没喝。」 第290章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4页 「今天书院休沐,我为了后天书院的考试一直在房间温习书本,根本没有离开过,」接下来进行阐述的是小钱,他推了一下金丝边的眼镜,缓缓开口,「我和老爷——也就是我父亲关系不是很好,老爷一直希望我进入仕途,但我本人……」 「我本人钟情丹青,对仕途并无野望。」 小钱说完,接着便是小李,「我是相府的小姐,但也是老爷笼中的一只金丝雀,老爷一心只希望我找一个好夫家,可我心有所属……」 「为了这件事,我甚至以死相挟,奈何老爷宁愿我死,也不愿我和我钟情的儿郎共度余生。」 接下来是崔殷,「我是名动帝京的花魁,在一场夜舞中被丞相看中,他准备娶我做第十九房小妾,可我不愿意——我有心上人,自然宁死也不愿没名没分地嫁入相府。」 「我是本届会试中最有夺魁希望的书生,承蒙丞相赏识,愿意资助我的学业,丞相于我是恩人,也是恩师。」北司缓缓开口,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最后是小孙,「我是红楼的力工,干些杂活而已。」他还是第一次在崔殷和北司的面前说话,声音沙哑低沉,似乎是久不开口。 六个人各自介绍过了自己的身份,接下来就是各自去查看实景中隐藏着的线索。 「玩家不能藏匿线索,如果觉得需要进一步调查,可以在认为可疑的物品上贴上标记,每人有十张标记纸。」日游神把手中六种颜色的标记纸分给六个人,接着便退回到了一旁。 实景的房间不算大,除了小孙跟着小李进了丞相暴毙的书房,其他几个人都颇有默契地选择了各自进入一个他人的房间进行探索。 小崔判官走进了相府小姐的闺房。 入目最显眼的是一张雕工精緻的木榻,其上铺设着层层锦缎被子。 崔殷伸手在瓷枕下面一摸,便找到了一张染着淡淡芳香的手绢。 手绢上用簪花小楷写着几个字,「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就是相府小姐所谓的心有所属吧?」崔殷在手绢上贴了一张标籤纸,这才开口。 【所以说,一个判官来玩儿剧本杀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真的,剧本杀到底谁能玩儿过一个断了三百年案子的判官啊?!】 【这要是真实案件,说不定现在小崔判官已经找到真兇了?】 【不用说不定,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了——毕竟小崔判官可以直接问死人,到底是谁杀死了他。】 【这是作弊吧?!这一定是作弊吧?!】 【笑死了,小崔判官的能力在这种时候的确有点bug了。】 【这么说,小帝君的能力不是更bug吗?甚至不需要麻烦已经死了的死者,直接问嫌疑人就好了,嫌疑人不能不回答的。】 【总之就是玄术都是一群规格外,不能和正常的刑侦手段以及推理方法相提并论的。】 【这么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心酸呢。】 「让我找找看,让相府小姐春心萌动的人究竟是谁——」崔殷说着,又在一旁的梳妆檯匣子下面翻了两下,从中拎出了一张摺叠着的绢纸。 绢纸展开,崔殷看着上面的人物小相沉默了片刻。 其上用墨色勾勒的,正是一身简朴书生服的落魄书生。 崔殷甚至还翻出了书生腰间那半块木吊坠的另一半,就藏在梳妆檯匣子的暗层里。 「……」小崔判官有些无语。 【笑死了,这什么吃瓜吃到自己家。】 【所以说,相府小姐爱上落魄书生,多么喜闻乐见的桥段啊!】 【小崔判官: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不会落魄书生真的和相府小姐是一对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 【纯情洁癖人不能接受小帝君和别人组cp!游戏里也不行!】 【同上,我也不希望小帝君和相府小姐在一起。】 【笑不活了,小崔判官现在的脸色真的好黑!】 【小崔判官这是吃醋了吗?哎嘿嘿,我就爱看这种剧情!】 【为一个游戏吃醋,小崔判官你别太爱了!】 崔殷倒不是真的为一个游戏中的人物关系吃醋,她只是觉得这个剧情的走向有些奇怪——因为在她的角色本子里,落魄书生腰间那半块木配饰其实是花魁送出去的。 没错,花魁的心上人就是那位虽然生活清贫困顿,但才华横溢的书生。 而花魁当时送出去的就是半块木配饰,剩下的半块收在自己的卧房里,暗自等待着何日能重圆。 所以,相府小姐这半块配饰又是怎么回事? 崔殷觉得奇怪的时候,北司也在瞳孔地震。 他去了花魁和力士生活的红楼,首先查看的是力士居住的柴房。 充当床铺的柴垛中藏着一幅人像——正是花魁正在高台上翩翩起舞的样子。 而一旁的落款是,相府公子。 北司:「……」 也就是说,相府公子为花魁做了一幅画,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被力士收藏了起来? 这关系是不是有点过于动盪了? 才活了十八年,并且对感情知之甚少的小帝君大为震惊。 此外,柴房里还有力士平日里使用的噼柴的斧子,以及一张归属不明的契书的碎片,其上写着「花魁……值千金……为丞相妾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5页 小帝君将三样物品分别贴上了标籤纸,这才转而走向花魁的卧房。 花魁的卧房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房间正中摆放的的古琴架,以及被摔在地上彻底损毁的古琴。 北司在古琴上贴了标籤纸,接着才仔细查看周围的情况——整个房间都布置得奢靡而艷丽,红绸从房梁垂坠而下,在烛光的掩映中影影绰绰,美不胜收。 小帝君则在那些红绸中找到了写着墨迹小字的几条。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沉浮各异式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第291章 疑点重重 综合红绸上的墨字,似乎花魁的这位心上人已经去世了? 北司沉吟着在红绸上也贴了一张标籤纸,接着又开始翻找屋子里的其他线索。 十分钟的现场观察转瞬即逝,崔殷等六个人重新集中起来,在日游神的指引下开始进行线索讨论。 各自贴上标籤纸的线索也都被工作人员聚集了起来,过于大件以至于不能挪动的物件也有对应的照片或模型摆在一旁。 「这家剧本杀店真的很高级啊,」短暂的休息时间,小赵低声和小李说话,语气中满满都是兴奋。 最初小钱说这里新开了一家剧本杀店,想过来试试看的时候,大家还有些犹豫——毕竟是开在这种商场里,店老闆也完全没听说过,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没想到竟然真是一家诚信好店。 崔殷也在和日游神闲聊,「这个故事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日游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我这不是想着,取材真实事件的故事会比较有意思吗?所以……」 「所以,你给你新一任的女朋友提供了这个故事的梗概?」 作为地府活了那么久的阴差,论起讲述这类真实故事,日游神自然不虚任何人,而随便从自己过往的执法经歷中找出一个讲给女朋友,都足以让这个剧本杀剧情更加真实可信了。 崔殷对这种行为倒是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只是取材于真实事件而已,又不是指名道姓地把原本的事件讲出来,更何况大部分时间在地府是没有所谓的「嫌疑人保护」机制的,大约是某种不成文的约定,阴差们不会主动泄露案件的细节,但至少按照地府律法的规定,阴差没有必须保护案件详情的责任。 并不是因为地府不尊重人权,而是因为…… 曾经的地府因为这种保护方案遭受过太多的动盪和袭击。 这也导致按照如今的律法,虽然阴差们不能直接披露还没有定罪的嫌疑人,但一旦定罪之后,地府就会对全体地府公民宣布案件值得注意和提防的种种细节。 因此,日游神说到自己将地府的真实案件编成了剧本杀的剧本时,语气中也只有私情被发现了的尴尬,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反倒是小帝君凑到崔殷的耳边,缓声发问,「日游神是这样的性格吗?」 他对日游神的了解并不深,之前的十八年接触最多的是十殿阎王,甚至连和判官府的关系都是在与崔殷一起来到华国之后才逐渐深厚的,此时询问时也是好奇多于疑惑。 然而崔殷听到小帝君的问话后,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她本人当然不觉得日游神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作为小崔判官,她还会公开直播自己的断案过程,像这种仅仅是取材的剧情自然觉得十分正常,但日游神和她却完全相反。 小崔判官还记得当初更改地府律法,要求结案后披露案件细节时,日游神就是其中反对声最大的一批。 虽然后来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条更改后的律法还是正式实施了,但日游神却是少有的在此之后一直坚持除非十分必要,否则绝不对公众提起任何案件细节的人。 这种人会为了「爱情」,就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吗? 只为了让自己女朋友的剧本杀店剧情更加真实一些? 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日游神,崔殷没有说话,而是和小帝君传声,「我觉得日游神有些问题——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再多观察观察。」 最近几天接连不断的案件让崔殷和北司的精神都有些紧绷,但两个人都不是那种神经脆弱以至于过于紧绷时就会轻易崩毁的人,反倒颇有种越挫越勇的气概,此时便正是如此。 小帝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日游神,「我们可以继续游戏了吗?」 六个人在短暂的休息后重新聚在一起,日游神作为gm开始主持局面,「诸位可以讨论这次找到的线索了。」 最先介绍自己发现的是小赵,她去了落魄书生和相国公子共同读书生活的国子监。 「我发现相国公子有一位心上人——是红楼名动帝京的花魁。」小赵指了指自己贴了标籤纸的线索之一,一张绘有花魁怀侧身像的画像,其上不仅题了相国公子的名字,还有一行小诗,「谁念西风纳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6页 「但奇怪的是,在书生的房间中,我也找到了一幅画像,其上描绘的同样是花魁——而这幅画上,除了书生的名字外,还有另一幅题字。」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俾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小赵表情有些困惑,「请问,花魁到底是两位谁的妻子?」 「还有,花魁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两位题诗题的都是悼亡诗?」 「我目前还无可奉告。」小钱沉默片刻,缓声开口。 在剧本杀中,其他人没有找全对应线索时,玩家都是有权保持沉默的——而小钱的这句话也意味着,他的确知道小赵问题的答案,至少是一部分答案。 小帝君也跟着说了一句,「我目前也无可奉告。」 「好吧,」小赵耸了耸肩,「那么我的下一个问题——相府公子,你对自己的老爷怀恨已久,这一点没错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第三样线索。 那是一封被撕碎又烧焦的书信,而根据尚且能辨认出来的文字拼凑出来的书信内容大致是,相府公子对自己的父亲早有怨言,除了不愿进入仕途之外,还有父亲对自己感情上的阻挠。 「这封书信是寄给谁的?」小赵追问。 小钱推了推金丝眼镜,「是寄给我远在江南的一位笔友。」 「我的确对老爷有怨言,这点我不否认。」 第292章 剧情推进 「不如说,在座的各位对老爷都有各自的不满吧?」小钱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视一圈,缓缓开口。 小赵截断了小钱的话,「别人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还有一件事——」 「你和红楼力士曾经打过架?」小赵摆出了一副大家长母的气势,「身为相国公子,你竟然和红楼的力士打架?」 在剧情中,小赵的身份是相府夫人,她这么说话小钱也只能垂着头喃喃地认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赵掐着腰,一身华服倒还真有股端庄威严的气势。 小钱撇了撇嘴,「因为力士偷了我的东西。」 「作为相国公子,你身边有那么小厮可以差遣,一个红楼的力士偷了你的什么东西,要让你亲身上阵去和人打架?」小赵追问,语调压迫意味十足。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真的从她身上嗅到了相府夫人的味道。】 【真的,有古代那种主掌家馈的掌家夫人的味儿了!】 【嘶,按照小崔判官那边收集到的线索,相府小姐喜欢书生,再加上小赵收集到的线索,相府公子和书生都喜欢花魁……该说小崔判官和小帝君果真是站在风暴中心的女人和男人吗?】 【不会力士也喜欢花魁吧?不然相府公子为什么要和他打架?】 【有可能啊,小钱不是说因为力士偷了他的东西吗?说不定就是和花魁有关的东西。】 「他偷了我为花魁绘制的丹青。」小钱的话果然印证了直播间观众们的猜想。 「我得知这件事后,一时气不过,就和他打了一架。」小钱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小孙,「结果被他打了。」 【笑死了,毕竟身份是力士嘛!】 【细皮嫩肉的相府公子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和人家力士打架啊!】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输人不输阵吧。】 【果然,力士也喜欢花魁。】 【所以这就是花魁引发的战争吗?】 【不会……丞相的死因也和花魁有关吧?】 【肯定有关系啊,花魁不是说了吗,丞相准备娶她做第十九房小妾,无论是相府公子,书生还是力士都喜欢花魁,当然不会希望自己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甚至还是去做没名没分的小妾。】 【emmm……我要是相府公子我也要急了,心爱的女人莫名其妙就成了小妈,这谁受得住。】 【???小妈文学?】 【前面的住口啊!这不是通往幼儿园的车!】 【车车,好快的车车。】 【总之就是这三位男士的杀人动机都有了。】 【相府小姐的动机不是也很简单吗?她喜欢书生,结果丞相要把她嫁给别人。】 【对哦,这个本感觉剧情挺简单的啊。】 【至少人物关系一点都不复杂。】 【真的不复杂吗?诸位不记得刚刚小赵找到的线索了吗?书生和相府公子给花魁的画像题的可都是悼亡词哎!】 【所以花魁应该已经死了?】 【尸体在说话?】 【好牵强的梗啊!!!】 「你不只是恨老爷,还对老爷动了杀机,对不对?」小赵也推理出了相府公子和父亲的恩怨,接着开口,又指了指自己找到的倒数第二件线索,「我在你的书箱里翻到了一根毒针,从后颈刺入后便可致人于死地,且除了口唇发绀外不会有任何其他迹象。」 「和这根毒针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封回信,应该就是你所谓的将江南朋友回给你的信。」 「『乃父不仁,乃何必义。』后面还有关于毒针的介绍。」小赵看着小钱,「准备解释一下吗?」 小钱点点头,「我的确动了杀心。」 「我早就和父亲说过,我不喜仕途,只希望终身与丹青为伴。但父亲并不理解,甚至还在为我物色门当户对的姑娘作为正妻……我告诉父亲,我已有准备相伴终身的人,可父亲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7页 「却在第二天就放出了将要迎娶花魁作为第十九房小妾的消息。」 【这要是我,我也忍不了。】 【忍不了+1】 【笑死了,当场ntr可还行?】 相府公子的杀人动机已经显露水面,小赵便转向了另一个人进行攻击——而不幸被她挑中的攻击对象,自然就是同在国子监求学的落魄书生。 「书生也对老爷动了杀心,对不对?」她向着众人展示了自己的最后一件线索,「这是我在书生的床下找到的。」 那是一包粉末状的毒药,上面写着「遇水即化,无色无味,饮之即死」。 小帝君也点了一下头,「虽然丞相是我的恩人,但……丞相想让我与他的侄女成亲。」 「但我深爱着花魁,自然不愿意。」 「而且……」小帝君沉默了一下,「丞相对我的知遇之恩,实则……另有隐情。」 【好怪,知遇之恩还有什么另有隐情的啊?】 【而且按照小崔判官的线索,相府小姐喜欢书生吧?那为什么丞相不直接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书生?总归是想用捉婿的方式笼络书生的?】 【对哦,明明直接把女儿嫁出去就好了的啊。】 【之前相府小姐自我介绍的时候还说,她甚至求死以拒婚,都没有成效,看起来丞相也不是这么在乎这个女儿啊?】 小赵的线索全部分享结束,接下来崔殷和北司同样分享了他们两个找到的线索。 【完了更怪了,花魁看起来是对书生有意思的,但是按照花魁房间里红绸上的字迹,书生应该也死了?】 【红绸上那些都是殉情的诗,所以花魁是为书生殉情了?】 【可是为什么相府小姐和花魁都有一半木配饰?】 【在花魁的印象中,木配饰是她给书生的定情信物,但在相府小姐的印象中,木配饰是书生给她的定情信物。】 【我的头好痒,是不是要长脑子了?】 【刚才的推论是花魁已经死了,现在的推论是书生已经死了?】 【所以这是鬼魂局?】 【可是力士和相府小姐、相府公子、相府夫人都没死啊?】 【现在的问题就是,还有一些隐藏线索没有找到,无论是相府公子、书生还是花魁都可以拒不回答,就很迷茫。】 第293章 毒 崔殷和北司分享过自己找到的线索后,小钱也将自己的线索摆在了众人面前。 他搜索的是丞相和相府夫人的卧房,在贴了标籤纸的几样线索中,最显眼的显然就是他面前的一件大红婚服。 「这是我在夫人和老爷的房间中找到的婚服,就放在床头的八斗橱里,但夫人和老爷早已成婚,即便有婚服也该放置在库房,这件婚服又是这么回事?」小钱转过头问小赵。 小赵皱了皱眉,「这婚服……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我和老爷的关系如今也只能说是同室之人罢了,老爷专爱年轻貌美的妾室,早就怠慢了我——要不是为了维持一个敬重髮妻的好名声,老爷怕是连我这个正妻都不想留了。」小赵摇着头,摆出一副怨恨夫君宠妾灭妻却又无可奈何的态度。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李在这时开了口,「这婚服本是我自己绣的。」 「你绣的?」小钱挑眉,「那为什么会被收在老爷的房间里?」 「当初我求老爷将我嫁给书生,老爷坚决不许,还收走了我为自己的婚事绣好的婚服。」小李说着,嘆了口气,「之后我便绝食,以死相逼,只希望老爷能成全我与书生,但老爷并不允许……」 崔殷从中插了一句,「丞相有说明他不允许你和书生在一起的原因吗?」 小李摇摇头,「老爷没说过——之前老爷对我很是慈厚,所以我才敢向老爷求一个成全,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好像很生气,和我说,就算是让我活活饿死,也不会让我嫁给书生,我问过老爷原因,但老爷只是气怒,并不给我解释。」 「看来其中另有隐情啊……总觉得这次不是普通的古代本子呢。」小赵抓了抓自己的短髮,有些困惑地开口。 【同感,估计又是那种涉及什么时间倒流,灵魂转换,世界线交叉之类的本子。】 【至少已经确定花魁死了,书生死了——如果不是有人精神疾病的话。】 【还有,相府小姐一直强调自己以死相逼,不会她其实已经死了吧?】 【你这么一说……细思恐极。】 【啊啊啊,剧本杀偶尔有一个什么时间倒流、灵魂转化还挺新颖挺有意思的,但要全是这种本子,是不是有点无聊了?】 【同感,我已经受够了,每次去玩剧本杀的时候,兇手不是精神分裂就是多重人格,搞得好像正常人不能犯案似的。】 【没错没错,与其说是推理犯人,不如说是讲了个一点都不感动还硬要人哭的故事,反正我现在不喜欢玩儿剧本杀了。】 【这个本子感觉还行?其实不是不能接受有玄幻或者精神问题的本子,主要是讨厌硬讲故事不推理的本子——有那个工夫我去看个短篇小说或者看个电影,讲故事讲得不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本子强多了?】 弹幕中经常玩儿剧本杀的观众已经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崔殷几个人的剧本杀还在继续,小钱继续分享着自己在丞相和相府夫人卧房里找到的线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8页 「老爷和国师的关系很好,甚至经常为国师献上供奉,其目的就是让国师保佑相府平安,保佑他的仕途顺遂,但十天前,老爷又给了国师一大笔银子,这次的目的却是保佑自己的生命安全——老爷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对于这一点,夫人和小姐有什么头绪吗?」小钱望向小赵和小李。 小赵率先摇头,「我只知道老爷曾经支出一大笔银子给国师,但具体老爷用这些银子做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小李也跟着摇头,「老爷并不会让我知道这些事情——你作为相府的公子,才是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吗?」 「我一直在国子监求学,当然不知道这些……」小钱的辩解莫名让人觉得心酸——相府一家人,似乎只有他这个名义上会继承整个相府的人知道的隐情最少,仿佛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卧房里还有一张老爷和花楼老闆娘签好的文书,红楼老闆娘保证将花魁嫁给老爷,而老爷则会为此付给红楼老闆娘千金。」小钱指着第三样线索,「这件事花魁知道么?」 崔殷点头,「我当然知道,这也是我的杀机之一。」 「但是如果是为了这件事,」花魁的杀机不是应该主要针对将自己卖了的红楼老闆娘吗?为什么要绕过老闆娘,直接对老爷动手?」小李有些不解地发问。 小钱便指着另一样线索开口,「这就和另一件事情有关了——刚刚书生分享的线索中,不是有一条,花魁砸坏了自己的琴吗?那时候花魁的解释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一件事情,愤而砸琴,现在那件事情已经浮出水面了。」 「这是老爷和门客的密谈信,」小钱把淡黄色的信纸展开,并将上面的内容读给了在场的人听,「国师夜观天象,知帝京有冤魂归来,今自身安危难保,必将冤魂除去,方能保得安全。」 「老爷怀疑其中所谓的冤魂就是书生,所以决定今夜差人动手,杀了书生。」小钱说着,又拿出另一样线索,「但不巧的是,这位门客其实是花魁的人。」 「花魁似乎从两年前起,就在相府安插了人手——而这件事,夫人是知情的。」 「这就是我的倒数第二条线索,夫人在得知花魁在相府安插人手后,竟然将这件事按了下来,不仅没有向老爷揭发,还将告密的僕人发送到了别院。」 小钱说着,看向小赵,「夫人,现在能解释这件事情的原因吗?」 小赵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暂无可奉告。」 「好,那接下来就是我的最后一条线索,」小钱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一个银色小盅,「夫人似乎也对老爷早有杀心,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粉末,就藏在夫人的梳妆匣里。夫人送给老爷的梨汤,真的没有加过这种毒药么?」 第294章 时间线 小赵还没有回应,小李首先开口了,「那盅梨汤显然有问题,我这边有补充的线索。」 小钱便伸手示意,让小李接着他的线索继续发言。 小李从自己的线索中找出了一张描述现场状况的照片,「就是这个,看到了吗,梨汤撒了一点在外面,毒死了很多虫子。」小李在众人将那张照片挨个传看了一遍之后才开口,「很显然,梨汤中有毒。」 小赵点点头,「的确,我在梨汤中下毒了——但在我将梨汤端给老爷的时候,老爷已经死了,这不是反倒证明我不是杀死老爷的兇手吗?」 「这可未必,夫人,」小李说着,又指了指小钱刚刚拿出的银色小盅,「这种毒药如果每次只下少量,完全可以起到慢性毒药的效果吗,让老爷于无声无息之间死亡。」 小赵连连摇头,「怎么会那么巧?我刚刚将梨汤端到书房的门口,就发现老爷死了?而且如果是我的毒致使老爷死亡,又怎么解释老爷身上的伤口呢?」 丞相死亡时,额头有一片血迹,显然是外伤。 小李没有再反驳小赵的话,只是转而说起了自己调查到的其他线索,「目前还是无法确定老爷的死因,但显而易见的是,仅仅只是额头的伤口显然不足以致死,而根据老爷嘴唇和指甲的发绀情况来看,我更倾向于因为毒药致死。」 「而如今我们能找到的毒药一共有四种,第一种是书生手中的即可致死的剧毒,第二种是公子从后颈插入的毒针,第三种是夫人手中既可以直接致死,也可以慢性中毒的毒药,第四种,则就放在老爷书房的书桌上,任何能进入老爷书房的人都很轻易地能够拿到。」 「这种毒药的特性在于其具有一定的延时,在服下毒药后三个时辰后才会毒发。」小李说着,算了一下时间,「也就是说,如果老爷死于这种毒药,他应该是在今天上午中毒的。」 「各位能简单叙述一下自己今天的时间线吗?」 最先说话的还是小赵,「我今天清晨去东山礼佛,礼佛回来后觉得有些发困,便回去休息了。」 「休息到将近中午的时候,我才醒过来给老爷熬梨汤,之后就一直呆在小厨房,没有离开过——小厨房的厨子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接着说话的是小钱,「我今天一直在家中学习——之前也说过了,我在为即将到来的国子监考试做准备,中途我出了一趟门,去和同窗讨论一些学业上的问题,接着便回来继续学习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9页 崔殷也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轨迹,「昨天晚上红楼闹得晚,我今天早上起来的就也晚了一些,我让力士帮我打了热水,洗漱之后就收到了安插在相府的线人的回报,得到了丞相准备对书生动手的消息,一时激愤之下砸坏了古琴。接下来,我的确是准备杀了丞相的,但还没想出方法,便来到相府准备见机行事。」 北司跟在崔殷之后开口,「今天早上我收到丞相托人带来的口信,对方告诉我丞相想见我——虽然和丞相之间已经有了些不和,但无论如何,丞相都是资助我学业的恩人,我也不能不见,便跟着对方来到了相府。」 「但我并没有见到丞相,只是一直在会客厅等着,我以为丞相是准备用这种方式表示对我的不满,便也就一直在那里等着了。」 接下来是小孙,他声音低沉地开口,「我也是被人带来相府的。」 「早上相府的小厮来红楼,以打伤相府公子的名头将我带到了相府。我一直被关在柴房里,直到守卫的小厮松懈,我才逃了出来。但听到他们说花魁也来到了相府,我便想着在这里找到花魁,劝她和我一起回红楼。」 最后说话的是提出问题的小李,「我今天早上得知老爷要将表妹许配给书生,一时之间极为气愤,准备去书房质问老爷,但奶娘为了拦住我,将我锁在了屋子里,直到下午我才终于逃出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去和老爷对峙。」 几个人对于自己今天一天行程的共同特点就是——上午时间始终是暧昧不清的,每个人都表示自己在那段时间单独一个人,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难道……真的是用书房的那份毒药?」小赵缓声开口。 【这几个人中肯定有一个在时间线上撒谎了啊。】 【话说,丞相究竟想做什么啊?为什么要把人聚在自己家里?】 【只有力士和书生是被丞相带来的吧?花魁不是自己过来的吗?】 【而且在自己书房很显眼的地方放一瓶毒药也过于奇怪了吧?】 【我还是怀疑,丞相是准备杀了这些人,只不过被反杀了而已。】 【的确,之前不是说过吗,丞相很信国师,国师又说他会被人杀死——我猜丞相是认为会杀死他的人就在这几人之中,所以才把他们都带了过来。】 【但是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人杀死?丞相也没必要分辨到底是谁杀了他吧?总之全都杀了不就好了?】 【丞相最开始不是准备把侄女许配给书生吗?就为了国师一句话,他就要杀了自己亲手栽培的未来侄女婿?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迷信的人不都这样吗?随随便便他们信的「神」说点什么,他们都信。】 【总之就是,根据时间线谁都没办法排除。】 【但是不管怎么说,所有人的动机都出来了。】 【感觉这次的动机没什么用,主要还是要看谁实施了杀人行为。】 【所有人都有动机几乎就可以等价于所有人都没有动机。】 【最终要注重的还是第二次搜查现场啊。】 【现场的线索估计也不会有很多了,但至少能讨论出来的内容会比现在多。】 【现在除了每个人的动机,好像什么都没盘出来啊,每个人都说想杀丞相,但每个人都没说想怎么杀。】 【总之还是一团乱麻,感觉有很多重要的线索没找出来。】 第295章 第二次搜查 第一次集中推论就这样疑点重重地结束了,崔殷几个人再次进入实景现场,开始对现场进行更加细緻的探索。 「小姐说自己是在今天早上得知老爷要将表妹许配给书生的?」小钱转过头,看向小李,「但是老爷早在几天前就决定杀死书生,想必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将侄女嫁给一个明明离死不远的人吧?」 小李也流露出了几分疑惑,「我是在早上听到奶娘和我说了这件事——奶娘的消息应该来自表妹身边的丫鬟,但如果这门婚事即将告吹,丫鬟应该不会再拿这件事出来说话才对。」 【也有可能是小姐撒谎了啊,比如说她今天早上知道的其实不是丞相要把侄女嫁给书生,而是丞相想杀了书生。】 【的确,这样一想反倒更加合理,如果仅仅是让自己爱的人娶别的女人,杀心应该不会那么重吧。】 【这位小姐可是宁愿自己去死也要嫁给书生的狠人,即便她没说谎,这件事也已经足够成为动机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丞相死亡的具体时间,也不知道众人的时间线,就导致很多事情都盘不出来。】 【但是,也不能确定致死的毒药一定是书房中的那份毒药啊?】 崔殷正在翻查丞相的「尸体」,即便作为一个阅尸体无数的判官,也实在很难从一具塑料假人身上看出什么像样的线索,但小崔判官相信自己的推理能力——或者说相信有日游神把关的情况下,即便是塑料假人也会是伤口形态和中毒状态比较逼真的假人。 事实证明,这种对地府小伙伴的「盲信」是没有错的。 「这里,是不是有一个针孔?」崔殷扒开「丞相尸体」的「头皮」,露出假髮套里一块深紫色的痕迹,痕迹正中是一个紫到发黑的孔眼。 几个人全都围了过来,挨个看了一遍那个针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0页 「真的……所以兇器应该是毒针?」小赵拿起书桌桌面的毒药瓶子,仔仔细细查看着里面白色的粉末,「会是这种毒药吗?」 之前已经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的小李连连点头,「这种毒药的一大特点就是可以通过针刺的方式下毒——我之前在旁边的书架上找到过相关的介绍。」 「书生的毒药只说过服之即死,没说过可以针刺,是吧?」小钱抬头问刚刚搜查了国子监的小赵。 小赵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记得很清楚,服之即死的剧毒。」 「夫人的毒药也是服用类的,」小钱回忆着自己搜查时的结果,「而公子的毒针则明确要求需要刺入后颈,况且那根毒针还放在公子的书箱中,没有使用。」 「看起来已经可以确定丞相中的是自己书房中的毒药了。」 崔殷却摇了摇头,「如果能确定这个针孔的确是致死原因的话。」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确定丞相究竟死于哪种毒药,或者究竟是否死于毒药。 能确定的只有他身上有这么几种伤口和致死可能而已。 「真是,这种不能确认死因的本子也太难了。」小李抱怨了一句,显得颇为不高兴,「找了这么半天,连死因都确定不下来,还怎么推凶啊!」 「我们推理社要的不就是这种推理之后解决难题的快感嘛!」见小钱的表情有些难看,小赵急忙走过来将手搭在小李的肩上,劝了一句。 小李便撇撇嘴,点了一下头,「那倒是……就是有点……」 「有点太难了嘛。」她稍微撒了个娇。 崔殷却注意到,在三个人这段交流中,站在稍远位置的小孙一直表情阴沉地看着小钱,双眼中流露出近乎兇狠的光。 【小孙的表情好奇怪。】 【真的,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似的。】 【救!为什么这么凶啊?】 【小孙是不是对小李有意思啊?刚刚好像就是在小李说这个剧本杀太难了之后,小孙的表情就变了——不会认为小钱提议来这个剧本杀店让小李不开心了吧?】 【???不至于这么矫情吧?】 【倒不是矫情的事情,就是……的确有点小心眼。】 【也未必是喜欢小李吧?可能只是巧合?小孙不是一直都那么阴阴沉沉的样子吗?】 【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堆马赛克上看出那么复杂的表情的啊?】 【嗯……熟能生巧?马赛克看多了,就能从各种像素点上看出情绪来了呢。】 【总觉得大家已经被cpu了。】 【不用觉得,就是被nba了。】 【nba可还行。】 「目前的疑点还有什么?」小赵转移了话题,「我们先整理一下,首先是花魁和书生的死活,对不对?」 「应该是还有我们没找到的信息,所以这部分剧情还没办法解锁,不如先去找一找有关这件事的信息?」 小钱点点头,「我去花魁的房间看一看。」 「还有一件事,所谓『国师夜观天象,知帝京有冤魂归来,今自身安危难保,必将冤魂除去,方能保得安全』,」小赵复述了一遍,微微皱眉,「就算老爷再怎么相信国师,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决定杀了他培养这么久的书生吗?」 「而且,这句话真的只是为了揭示老爷对书生的杀机吗?」小赵说着,手指敲了敲书桌桌面,「别忘了,我们这个本子叫什么名字——魂归帝京。」 「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关联吗?」 「但目前我们能确定有死亡可能的只有花魁和书生,」小钱推了推金丝眼镜,缓缓开口,「能就这样将嫌疑人锁定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吗?」 「有死亡可能的还有公子和小姐啊,」崔殷插了一句,「小姐尝试过绝食自杀,公子也曾经和力士爆发过争执。」 「甚至夫人在礼佛上香回来后,也曾经因为困顿而昏睡过,没错吧?」 小赵下意识地想要摇头,「这种信息不至于推论出我们死亡过吧——」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等等,我想起来一件事。」 「国子监公子的区域,的确有一张药方,上面写的是『虎狼之药,用之需谨』,这药方是不是能证明,公子的确曾经重伤垂死过?」 第296章 做梦 小钱点点头,「我的确受过伤——就是在和力士打架的时候,那次我伤得很重,一度垂死,但最后还是由医师救了回来。」 小李便手指摩挲着下巴,「假定所谓的冤魂归来需要在人垂死的时候,那其他人又在什么时候垂死过呢?」 崔殷又看了一遍丞相书桌上摆放着的毒药瓶,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一旁的丞相和夫人的卧房,从八仙桌上拿起了一把茶壶,茶壶旁边还放着半杯凉透的茶水。 「夫人在礼佛之前曾经喝过茶,是不是?」 跟着过来的小赵一愣,点了点头,「的确,因为天色太早,我没什么食慾,就只是稍微喝了半杯茶醒醒神……」 「看来丞相的毒是准备下给夫人的。」崔殷说着,将茶壶盖子掀开,果然看到壶盖的边缘有浅浅一圈白色痕迹。 小李低低惊唿一声,「所以夫人应该也……死过了?」 小赵眉头皱起来,「我只是睡了一觉……并没有自己死过的记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1页 「我也没有自己死过的记忆啊。」小钱苦笑一声,「但结合『冤魂归来』的说法,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那么,在花魁、书生和力士的记忆中,也有这种可能导致自己死亡的场景吗?」小赵便将目光转向剩下的三个人。 最先点头的是北司,「我曾经准备过自杀——我曾经说过,丞相对我的知遇之恩另有隐情,」他停顿一下,缓声开口,「那时寡母病逝,我苦于口袋中盘缠有限,险些无法进入国子监读书。」 「那时,是丞相为我出了进京的盘缠,借我银两厚葬了家母,并且允许我在相府中暂住。」 小李顺口接了一句,「没错,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书生,并且倾心与他的。」 「但我在前几天才得知,丞相在家母病逝前就曾经派人到我的家乡附近打探我,以及病重的家母是否安在——那时我声名尚且不显,丞相又如何知道我的?」 「况且并非我得寸进尺,但既然丞相那时已经知道家母病重,又为什么不救人一命,反而要等到家母病逝后,才姗姗来迟似的为我提供大笔的安葬费?」 「事后,我才知道,丞相为我安葬家母一事,完全是为了让我作为他的门生,于会试中夺得头筹。再加上那时得知丞相准备迎娶花魁,我一时想不开,边准备服药自尽,但不知为何,我最终还是醒了过来。」 【完了,我有一个脑洞。】 【我也有一个脑洞。】 【我也,我也。】 【你们有脑洞倒是说呀!这么也啊也啊的,到底在说什么啊?!】 【就比如说,丞相其实是重生的?】 【的确,不是经常有这种剧情吗?重生之后在大人物还没发迹的时候就笼络他,让他为自己所用。】 【但是丞相只做了这一件事吧?还有可能是国师帮他算出来的呢。】 【就是啊,如果丞相是重生的,他为什么要娶花魁做妾?书生和花魁不是一对有情人吗?】 【问题就是谁也不知道丞相手里到底有哪些还没被发现的消息啊。】 【我一直觉得花魁、公子和书生的那些悼亡诗都很奇怪,而且公子明显知道些什么,但他不肯说!】 「我找到新线索了!」弹幕正在热切讨论着,独自去了国子监的小李忽然惊唿一声,「果然!公子有未来的记忆!」 几个人都疾步赶到了国子监,果然看到小李手中捏着一小张碎纸片,「这个,上面写着,帝京七年五月十四,花魁自缢。」 「今年是帝京六年五月十四吧?公子怎么知道一年之后的事情的?」 小钱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是拥有未来的记忆,而是……」 「国师做出的预言。」 「从两个月前,我就经常做一个梦,在梦里,花魁用红绸将自己吊死在红楼的房间里。」小钱说着,停顿了一下,「那个梦做过太多次,导致我精神都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竟然在为花魁的画像上写出了很多的悼亡诗。」 「所以我去请国师为我解梦。」 小钱指了指小李手中捏着的纸条,「这张纸条就是国师为我批的命。」 小赵微微皱眉,「你是什么时候和力士打架的?」 「两个月前——」小钱点点头,「没错,我的确是在那次重伤之后才开始不断做梦的。」 「不会书生也曾经请国师批过命吧?」小李手里还捏着纸条,已经对书生的区域跃跃欲试了。 北司却摇摇头,「我一介贫苦书生,何德何能请国师批命?」 「类似的,没做过花魁死去的梦吗?」小赵追问。 北司这次点了点头,「我在服药自尽后,的确做过花魁自缢的梦。」 「但我并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只是在精神恍惚时在花魁的画像上题过悼亡的诗词。」 「我倒是没做过花魁自缢的梦,」小李说着,又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但我做过书生服毒自尽的梦——当时我只觉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想到……」 崔殷疑惑,「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 「大概五天前,那天我不小心跌了一跤,」小李不由得微微张嘴,「不会就那一次,我就摔死了吧?」 过于震惊之下,她甚至还翻了翻自己的角色本子,最终确认道,「的确,那天我已经为了和书生结婚而绝食了五天,老爷来看我时,我们两个又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情绪激动之下,我起身推了老爷一把,却因为身体虚弱摔了一跤。」 「……那看来小姐就是在那个时候死了。」小钱有些憋不住笑意。 小李也撇了撇嘴,「看来是的。」 「我倒是没做过这种梦——可能是因为我在今天才死的?」小赵思考着,转而问小孙,「力士有这方面的记忆吗?」 小孙点点头,「三天前,我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顿,之后这几天,我一直做花魁自缢的梦。」 「所以是死后就会做心爱之人死亡的梦?」小钱谨慎推测。 第297章 死?活? 崔殷点点头,「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既然我们已经死了,又为什么会活过来?」小赵有些不理解地反问,「而且我们真的能确定我们之前经歷的那些事件会让我们死去吗?说不定只是重伤而已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2页 「因为书生喝过药了——书生的药是服之即死,但他并没有死去。」崔殷缓声解释。 像这种所谓的服之即死的毒药,是不存在服毒的人还能活下来的可能性的——倒不是因为现实中没有这种幸运儿,而是因为剧本杀的性质并不是卡现实生活中十分偶尔才会存在的bug,而是符合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的思考规律。 这就是推理小说或者说推理类型的游戏和现实情境的不同——现实往往比小说要不讲逻辑的多,可小说只要稍微不合逻辑就会被骂成不切合现实。 小赵作为一个玩儿过不少剧本杀的老手,自然也不会去犟「说不定书生就是那个百不存一的幸运儿」这种事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询问,「花魁觉得谁最有嫌疑?」 崔殷摇摇头,「目前我还不清楚大家都死过一次这件事情在整个剧情中的意义何在——最简单的理解是有人因为这件事情得知了丞相对自己的巨大威胁,但目前每个人都已经拥有了对丞相的杀机,在动机方面已经不需要再补充更多了……」 「况且,我们为什么会做那种心爱之人死亡的梦,这个梦究竟代表着什么,如今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小李抓抓头髮,「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就是未来我们会经歷的事情?」 「如果结合国师给公子的解梦,花魁是在一年后的今天自缢的……」小赵推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样一想不是很奇怪吗?花魁梦到书生服毒自尽,书生梦到花魁自缢,书生为花魁写的是悼亡诗,花魁写给书生的诗则全部都是殉情——如果梦到的是未来,那未来究竟是谁先死的?」 「不是这么一回事,」小钱摇头,「每个人的未来都未必相同。」 「假设书生因为一时难以接受老爷纳花魁为小妾而服毒自尽,那么花魁为与心上人殉情而自缢,小姐梦到书生服毒,力士梦到花魁自缢,我为自缢的花魁写悼亡诗,这便都是合理的。」 「而假设花魁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成为老爷的小妾而自缢,那么书生和我为了花魁写悼亡诗,力士梦到自缢的花魁,书生最终服毒自尽,小姐梦到书生服毒,这也是合理的。」 「站在我们的角度无法确定事情发生的前后,但至少能确定书生或者花魁的自杀是一切事件的开端——而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线索的是,与丞相有直接冲突的正是这两个人。」 「而我、力士、小姐以及夫人,与丞相的冲突都或多或少和花魁以及书生有关系。」小钱分析着,「不觉得有点太巧了吗?」 「这有什么巧的,不都是这样吗?嫌疑人要是没有动机的话,那也不会杀人了啊?」小李不解地皱皱眉。 崔殷却接上了话,「我能理解公子的意思。」 「丞相与每个人的矛盾都太过刻意并且统一了。」崔殷解释,「就比如丞相与书生关于他母亲的结仇,丞相其实大可以选择更加怀柔的方式,比如在书生母亲病重的时候就资助一笔药费,但身为丞相,本该十分精于笼络人心的人,却偏偏选择了最错误的笼络人心的方法。」 「类似的还有丞相和我之间的冲突——丞相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逼得我一个生存在红楼中的花魁不得不主动投入他的怀抱,但他偏偏选择了最让人诟病的,直接和红楼老闆娘金钱交易的方法。」 「如果简单地将这些都归结于丞相本人的愚蠢,那未免有些太草率和鲁莽了。」 崔殷说到这里,小赵和小李已经若有所思地点起了头。 小李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开口,「我一直觉得丞相派人去打听书生和他母亲这件事情很奇怪,现在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什么?」小钱有些好奇地往她身边凑了凑。 一直站在小李身旁的小孙表情陡然一沉,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说话。 【天!小孙果然是对小李有意思!他刚刚黑脸了!】 【真的……在小说里看到这种爱吃醋的人设我或许还会觉得香,但是现实生活中有这种人我简直头皮发麻好么!】 【我也……觉得占有欲强得有点过分了。】 【更重要的是,小李和小孙看起来也不是情侣关系吧?】 【还不是情侣关系就这么强的占有欲,那要是真的成了情侣,不会直接把人关在房间里不让出门吧?】 【……前面的,为什么你形容的那么有画面感啊!】 【有点可怕,我挺受不了这种偏执人设的,小说里都受不了,主要是心里过不去那一关,一点都不觉得宠啊甜啊的。】 【其实小说里大部分对这种人设的描写都是美化过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偏执和占有欲强,单纯就是女孩子喜欢的那种强势人设而已。】 【当然要美化啊,现实生活中遇见这种人只有两个字——「快逃」好么!】 【我之前有一个男性朋友,不巧遇见了一个性格非常偏执的女生,结果就是……他为了躲那个女生,一个人从东北去了南方,和家里人都不怎么联繫了。】 【???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联繫啊?】 【据说那个女生会去他家门口大吵大闹,甚至还做过疯狂拿头撞门,撞得头破血流的事情,他去南方之后那个女生还去他家闹过几次,他家里人受不了,就把他的信息告诉了那个女生,然后对方就追到了南方去,要不是他提前得到消息换了地方,女生说不定还要缠上他。之后他就不敢和家里联繫了,女生知道他在南方之后,也就不去他家里闹着找人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3页 【……只能说是恐怖如斯。】 【远离疯批,从你我做起。】 第298章 小李的猜想 弹幕在讨论疯批和偏执人设究竟香不香,小孙则依旧在对凑近了小李的小钱怒目而视。 小赵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装作十分自然地凑到小李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人带远了小钱的方向,「小姐到底想出了什么?」 小李对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场激烈「交锋」一无所知,只是有些兴奋地开口,「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了,为什么远在帝京的丞相会知道书生的消息,现在终于想到了原因——如果丞相也和我们一样,曾经死过呢?」 「因为他曾经死过,知道未来的很多事情,所以他才会信国师,所以他才会提前找到书生。」 「可如果丞相能预知未来,他又何必做这些四面树敌的事情?」小钱反问,「他明明很怕死,可以为了一个莫须有的预言杀死已经培养良久,甚至准备将侄女嫁过去的书生。」 「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我是在今天早上才从奶娘那里得知丞相准备将表妹许配给书生的,」小李语速飞快地解释,「这说明丞相还没有对表妹提起过婚约取消的事情,又或许,他根本不准备取消这次婚约。」 「为什么会这样?」小李停顿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因为他知道,即便书生死了,这场婚约带给他的利益也不会消失。」 「但在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并不会发生,除非——」 「对丞相而言,真正有用处的并不是活着的书生,而是书生的存在本身。只要书生是表妹的丈夫,无论他成为表妹的丈夫时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不如说,死了的更好——因为更好操纵。」 小钱沉默片刻,「这个猜想不能说不对,但……完全是推测而已,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证明。」 「能够证明的。」小李缓缓开口,「因为只有我和花魁手中拿着两块一模一样的信物。」 「书生、公子和力士都在做花魁自缢的梦,但能留下的也只有画像上的悼亡诗——这是公子和书生自己写下的,和花魁本人无关。」 「但书生不同,他留下了信物,这是真实的,可以得到的。」 崔殷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怀疑,书生是这场局的幕后黑手!是他让所有人死而復生,又让大家做着心爱之人死亡的梦,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救活在他原本的记忆中已经自缢而亡的花魁,并且杀死罪魁祸首丞相!」小李断然开口。 【???我满头问号。】 【exm?是我少听了什么吗?这都怎么联繫起来的?】 【我大概听懂了一部分,她的意思大概就是原本花魁因为被逼嫁给丞相而自缢,书生十分痛苦,想让花魁活过来,所以才搞出这么多事情,最终结果就是花魁活了,丞相死了。】 【?但是过程呢?这个与其说是推理,还不如说是完型填空,还没填好的那种。】 【同感,觉得没什么逻辑啊?】 【就是啊,如果书生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那他直接让花魁活过来不就结了?为什么还要搞这么一通?】 【她大概意思应该是书生并不能让死人活过来,只是能让人做「心爱的人死去」的梦而已?所以书生其实是自己做了一个和花魁手中一模一样的木配饰给小姐?】 【为的什么啊?折腾这么多有什么用?和让死人活过来有什么关系?】 【我也木拉。】 【这个猜想可能有对的成分,但我不敢确信。】 小钱也对小李的猜想表示出了质疑,「如果这些事情都是书生做的,那书生让我们做梦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李刚刚推理的时候觉得自己猜得超级正确,如今被小钱一问才有些恍然,她支吾了一会儿,「可能,这是让花魁活过来必要的流程?」 「如果没有线索的话,这种推论还是没办法确信的。」小赵安慰了一句,「不过你想得很有道理,我们也可以往这方面想一想,找一找相关的线索。」 「嗯……」小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 「我会找到书生是罪魁祸首的线索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孙突然走近,信誓旦旦地开口,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小李。 小李愣了一下,「啊?是……是吗?」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我刚刚也是被那两块木配饰弄得有点应激了……也未必一定是书生……你不用这么激动……」 然而小孙却并没有动摇,只是深深地看了小李一眼,接着便转身开始翻找书生的房间。 小李:「???」 【笑死,蒸煮一脸茫然。】 【我真觉得这样挺不好的,小李好像还不知道小孙对她的心思呢,万一被小孙骗了或者害了怎么办啊?】 【???前面的你没事吧?你怎么就确定小孙一定会害人了?】 【虽然说要远离疯批和病娇,但现在我们也没办法确定小孙一定是这种心理有问题的人吧?平白说人家会骗人会害人,是不是挺过分的?】 【拜託,人家也是好心提醒小姑娘不要上当受骗好吧?】 【所以呢?提醒小姑娘不要上当受骗,就可以用侮辱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的方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4页 【基本礼貌和道德都没有了,这种人也没必要提醒别人了,先注意一下自己吧。】 【人家就随口说一嘴,你们就开始上纲上线网暴了。】 【???我们也随口说一嘴不行吗?】 【就可笑,随便给陌生人定性,还说自己是出于善意的提醒?】 【之前小孙看小钱的眼神你没看到吗?都有病成那样了你们还当没看到?非要等小姑娘上当受骗了受到伤害了你们才当事后诸葛亮?】 【?眼神变化怎么了?我碰上情敌给我暗恋对象献殷勤的时候恨不得咬死他,那我咬了吗?我没咬我想想怎么还犯罪了吗?】 【真就一个离谱,平时人家怎么相处一点儿不知道,看见个边边角角就觉得自己掌握所有了,这种人到底怎么回事,我不好说。】 第299章 梦 小李提出的猜想被否决后,几个人又开始四散在这个不算很大的实景空间寻找新的线索。 首先找到新线索的是小帝君。 书房的书柜里有几个摆设的花瓶,按照一定规律转动花瓶,就可以打开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装着两封信。 一封是丞相写给国师的,另一封则是国师的回信。 当看到这两封信的时候,一个困扰大家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致国师:今日復梦身死,近日常得此梦,颇倦怠,国师可有解法?」 而国师的回信则是,「此为冤魂归来所致。君前世曾为冤魂所害,而今故梦预警,当改前世所为,方能安然无恙。」 在两封信下,还垫了一张纸,上面写明了丞相为了「改前世所为」做出的种种尝试。 最初是丞相梦到自己死于书生得势之后的清算,于是他在得知书生有一位病重老母后果断派人前去接触。 可就在他准备提前救助书生即将过世的母亲时,梦境发生了变化。 书生在得到丞相的帮助,母亲病好之后,便专心在家中伺候老母,直到母亲安然过世才重新入仕,可此时丞相已经在与副相的斗争中落败,很快便被处死。 丞相只能让人快马加鞭去吩咐打听书生情报的人,让他们等到书生的母亲过世,再为书生提供帮助。 书生顺利来到帝京进入国子监,并且暂住在了相府。丞相本以为就此自己的生命便安然无忧,可接下来几天他便又开始做梦。 梦中,自己将女儿许配给书生,两人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可很快,书生得知自己当初帮助他的真相,一时想不开而服毒自尽,女儿也因此对他怀恨在心,最终用毒药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后服毒自尽。 丞相不敢再将女儿许配给书生,便引人将书生带至红楼,果然,书生与红楼貌美可人的花魁互相倾慕,有了好感。丞相本想就此将书生和花魁凑为一对,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深爱着花魁,他梦到儿子在得知书生与花魁的接触有自己的授意时,便果断下毒杀死了他而后自杀。 丞相由此也不敢再将书生与花魁凑为一对,便只能决定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给书生。然而在梦中,书生因为不愿娶并无感情的侄女为妻,当即便服毒自尽。而已经与书生定情的花魁也因此在毒死丞相后自缢于红楼。 丞相转而又想将花魁许配给自己的儿子,但梦中的结局却是花魁含恨自缢,书生下毒杀死了他之后同样服毒自杀。 醒来后的丞相发觉这样也不可行,可现实已经进展到他准备将书生许配给侄女的消息在大肆宣扬,花魁和书生早早定情,儿子对花魁的感情以及女儿对书生的感情都一览无余。 丞相迫切地需要寻找某种破局之法,不然他根本无法逃脱死亡的步步紧逼。 最终,丞相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他发觉红楼的力士对花魁也早有倾慕之心。 他本想设计让力士得到花魁,让书生彻底对花魁死心,并将花魁的仇恨转移到力士身上,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在花魁和书生定情后,花魁便在相府暗中安插了属于自己的人手,于是在梦中,他又被察觉此事的花魁毒死。 丞相此后又尝试了几次除去府中花魁安插的人手,可结论是无论如何,他在梦中都会死于花魁的先下手为强。 最终,丞相决定剑走偏锋。 他对外宣称要娶花魁为妾,甚至为此与红楼老闆娘进行了一场交易,又对花魁安插在府中的人手表示自己将要杀死书生,甚至将自己的儿子、女儿对自己的仇恨也挑拨到最高。 他在梦中被为儿子和女儿出头的妻子毒死过,被怒火中烧的书生毒死过,被无法接受现状的儿子毒死过,被痛恨父亲所作所为的女儿毒死过,被爱而不得的力士毒死过,被不愿苟全的花魁毒死过…… 而在这一次次死亡中,丞相最终布了一个局。 他要杀死所有会让他陷入死亡困境的人。 一个不留。 他先给妻子下了毒,又将所有人都汇聚在相府,决定在这里结束一切。 可是显然,他的计划没有成功——因为最终死在书房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曹丞相好梦中杀人,这位丞相却梦中好被人杀吗?」小钱在看完了丞相的「作战计划」之后,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小赵也哭笑不得地开口,「我还以为丞相是什么大恶人,结果这么惨的吗?自己一直被人杀,结果好不容易想杀人,还被反杀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5页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在疯狂「嘲笑」这位多灾多难的丞相大人。 【笑死了,惨就一个字,丞相可以说无数次。】 【所以丞相其实一直是为了自保来着?】 【而且丞相一直也没想着杀人,全是想靠当红娘的方式解决自己的人身危机来着。】 【本来以为是无法无天的丞相和可怜兮兮受害者联盟的故事,没想到是遵纪守法丞相和恶徒六人组的故事吗?】 【丞相:惨。】 【丞相:我只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说到底就是丞相自己都没想到,就因为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他就会一遍又一遍去死吧?】 【嗯……恋爱脑真可怕。】 【由此可见,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重要性。】 【笑不活了,气氛突然正直了起来。】 【就问婚姻自由重不重要吧?】 【那可真是太重要了,不自由就要被搞死了。】 【所以现在故事都差不多搞清楚了,还有一个问题,兇手到底是谁?】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现在能推论兇手的线索还是很少啊。】 【我觉得首先排除夫人。】 【夫人是今天才死而復生的,而且还没梦到过谁死了,的确嫌疑比较低。】 【未必吧?夫人可是睡过一觉的,而且在丞相的不断试错中,儿子和女儿也都自杀过。夫人完全有可能说谎,其实她已经梦到了女儿和儿子的死亡,并且为此决定杀死丞相。】 【不至于刚刚梦到儿子和女儿死了,就杀死老公吧?】 第300章 推凶? 【怎么不至于?要知道,丞相准备娶花魁做小妾这件事本来就是夫人的一个杀机,而如果得知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会因为这件事死去,夫人怒从心头起我觉得很正常。】 【但是花魁和书生的嫌疑不是更大吗?在丞相的布局中,他泄露出的消息是准备今晚就杀死书生,这可是最急迫的了,过了今晚书生可能就没命了。】 【问题在于目前只有花魁知道这件事,这个动机是完全指向花魁的,而其他人包括书生本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书生也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只是在说谎啊?】 【总之不管书生是不是说谎,花魁的嫌疑都洗不清的。】 【还有一个问题,小姐在早上得知丞相让书生娶表妹为妻,这是很容易冲动行事的突然动机,我觉得比公子这种早就知道花魁要嫁给父亲做小妾却迟迟没有动手的嫌疑要更大。】 【也有可能是公子之前一直都在国子监读书,才有机会回家杀人啊?】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我觉得书生和力士的可能性比较小,他们两个都是被动来到相府的,是丞相把他们找过来的,很难确定今天杀人吧?】 【也未必啊,他们两个可能是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临时起意杀人呢——所以才要用书房本身就存在的毒药。】 【感觉就是很难彻底排除掉谁的嫌疑。】 【这才是剧本杀嘛,要是能轻轻松松锁定一个人,那剧本杀的意义何在?】 弹幕在热烈猜测到底谁才是兇手,崔殷几个人也在讨论谁的嫌疑比较大。 其中被指向最多的自然就是崔殷。 「花魁知道书生今天晚上就要被杀——我觉得这个线索就能说明,花魁的动机是最强的。」小赵率先开口,「而且花魁手中有相府的内应,想对丞相下毒应该也更容易一些。」 崔殷摇摇头,「丞相已经知道了我在相府安插人手,他不可能对此不做任何防备的。」 「我反倒想知道,夫人明知道我在相府安插人手,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 小赵噎了一下,立刻反驳,「因为我和老爷的关系并不好,我甚至恨不得老爷去死,怎么会提醒他你安插了人手的事情?」 「我其实也觉得奇怪,」小钱也插了一句,「花魁甚至能在相府安插人手,为什么还要受制于红楼老闆娘,以至于被一纸卖身书为难?」 崔殷慢悠悠解释,「在相府安插人手其实并不难——只是安排几个自己的小厮进入相府而已。」 「况且红楼老闆娘手上有我的卖身契,自然会让我觉得为难。」 「如果让我怀疑的话——我反倒更怀疑力士呢。」 崔殷说着,发问,「为什么力士在被丞相关起来后,还要在相府徘徊,真的只是为了找到我吗?」 小孙脸色难看地点头,「因为我听说花魁也在相府,我想让花魁和我一同回红楼。」 崔殷却依旧慢悠悠地追问,「为什么想找我一同走?」 「我不想让花魁和丞相多接触,」小孙表情很是阴沉,「我喜欢花魁,自然不喜欢准备强娶花魁做妾的丞相,这不是很正常吗?」 崔殷先是点点头,接着又开口,「乍一看的确是很正常,如果力士真的和丞相毫无瓜葛的话。」 「但是丞相明明提到过,他找到力士,是准备让对方娶花魁的。」 「虽然这件事最终没有成形,但力士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早于今天就和丞相有过交集,对不对?」 小孙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件事。」 「但是,最终丞相决定娶花魁做妾,之前的交易也已经被他放弃了,所以我才更加生气——」小孙说着,忽然闭上了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6页 「的确,你更加生气了,」崔殷却笑眯眯地开口,「否则,你也不会为了杀死丞相而一直徘徊在相府中,久久不肯离开。」 小孙紧紧皱起了眉,「我没杀丞相——我在相府中的确是为了寻找花魁,我不相信会出尔反尔的丞相,所以更加担心花魁的安全。」 崔殷没有说她相信或是不相信,只是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小孙。 小孙连连皱眉,「你——」他还想反驳,却在偶然间看到了其他人看着他的目光。 仿佛在看正在「负隅顽抗」的真正的兇手。 正准备说话的小孙一愣。 崔殷再开口说话时却已经转移了话题,「我们可以在书房再找一找,或许能找到其他有人来过这里的线索。」 小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殷,却只得到对方微微的点头一笑。 【这两个人在打什么机锋啊?】 【不会是小崔判官是兇手,但她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力士吧?】 【……但是,那样的话小孙直接反驳不就好了吗?有必要这么惊讶,最后还一句话都不说吗?】 【我也觉得好怪哦,小孙那个表情,感觉不像是知道小崔判官在拿他当筏子,反倒像是忽然悟到了什么……】 【真的,有种恍然大悟然后闭上了嘴的感觉。】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很好奇啊!】 【这两个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小秘密啊?他们两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啊!】 【只能说是非常离谱。】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小九九哎!】 小孙在闭上嘴之后,便默默走到了一旁开始翻找书房中数量极多的书卷,既不再和崔殷对峙,也不再和其他人说话,仿佛又恢復了曾经那种阴沉的模样。 崔殷也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走到小帝君身边,低声问他,「找到什么线索了吗,我亲爱的小书生?」 莫名又被撩了的小帝君:「///」 「书房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除了能知道夫人和小姐曾经来过书房之外没有其他线索——但夫人和小姐本来就在相府生活,即便来过书房也不能意味着什么。」小帝君耳朵红红地开口。 第301章 卧底? 「亲爱的小书生没有什么发现啊,」崔殷便拉长了声音,「那可真是可惜,不过我相信我的小书生,一定会有所斩获的,对不对?」 小帝君连脸颊都飞起了淡淡的红晕,「……嗯。」 他声音低低地开口,「我会努力的。」 【啊啊啊,好甜啊!】 【我就爱这一口!御姐和小奶狗什么的渴死我了!】 【……前面的,但凡你多看一点直播也说不出御姐和小奶狗这种形容啊?】 【三次元能不能不要总套二次元的人设啊?说小崔判官御姐的话看过小崔判官和长辈撒娇吗?】 【东华帝君:???】 【笑死,东华帝君:不传谣,不信谣,小崔判官从来没向我撒过娇。】 【人家只是说自己这么磕,有的人也不必应激过度吧?】 【可是乱磕的人真的很离谱,擅自给人安一个人设,又擅自说这个人人设崩塌,就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本来也没让你这么磕?】 【有的姐妹也是被乱立人设的娱乐圈祸害惨了吧?】 【那也没必要把娱乐圈受到的气撒到素人头上啊?小崔判官虽然火,但人家还是素人吧?】 【不仅是素人,还是公务人员呢。】 【你是懂公务人员的。】 【不仅小崔判官不是御姐,小帝君也不是那种典型的小奶狗啊。】 【真的,小帝君其实有时候还是很攻的。】 【虽然攻不过小崔判官就是了。】 【……小帝君不要面子的吗!】 【小帝君不管怎么说也是酆都大帝啊,怎么可能就一直是这种羞涩小奶狗的样子。】 【的确,小帝君成年的长相还是很……很俊美的。】 【笑不活了,谁让小帝君是美型精緻那一挂的。】 【就……也不怪有人觉得小崔判官和小帝君之间是御姐和小奶狗,先不说性格是怎样,至少小崔判官的长相和小帝君的长相的确很符合这个形容。】 【倒也不是,小帝君长大后也是浓颜系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这么……可爱。】 【小帝君幼年状态真的完美符合我对漂亮精緻的正太的全部幻想!】 【小崔判官也完美符合我对冶艷御姐的全部幻想……只能说这两位果然是颜狗的盛宴。】 【的确,我之前就超爱那种黑髮红唇一身红裙的美人,看到小崔判官的时候我人都没了。】 弹幕又开始了例行对小帝君和小崔判官的发癫,崔殷则转过头去看向正在翻找书房的小李,「你找到什么了吗?」 小李摇摇头,正准备问怎么了,小孙已经走过来,主动拦住了崔殷的问话,「我这边有点发现。」 他刚刚是在丞相和夫人的房间中翻找,此时手里拿着一张交易条子走了过来,「这是夫人和红楼老闆娘的交易条子,可以看一下。」 「这是……」小李看着条子,愣了片刻,「所以夫人早就知道老爷准备娶花魁为妾,甚至在其中插了一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7页 条子上是夫人和红楼老闆娘的一笔暗中交易,大致内容就是夫人会帮助红楼老闆娘劝说花魁做妾,而交换条件则是红楼老闆娘将卖掉花魁的钱五五分成。 听到声音的小钱也凑了过来,看到这张条子后不由得开口,「夫人究竟有花魁的什么把柄,或者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成功劝说花魁做妾的?」 「而且……夫人一点都不在意老爷另纳新妾吗?」 小赵闻言撇了撇嘴,「我在意得过来吗?花魁就算嫁过来,那也是第十九房小妾了,前面那十七房我都没说过什么,再加一个又能怎么样?」 小钱:「……倒也是。」 「至于我为什么能确定自己可以劝说得动花魁……」小赵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因为我知道花魁在相府安插人手的真正目的。」 「花魁本来就是副相的人。」小赵淡然地说出了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事实,「她会在相府安插人手,也是为了刺探相府的情报。」 「还记得丞相的记录中,他曾经被副相斗败过吗?」小赵像是为了验证所有人心中猜测似的点了点头,「没错,那次应该就是花魁的重大功绩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们都没有其他的记忆……」小钱连声反问,「只有丞相在做梦时可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你——」 小赵摇头,「我当然不是通过做梦得知的这些信息——就算我做梦,梦到的也不会是丞相的死因啊?我又不爱他。」 「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国师是副相的人,而我,恰好也是副相的人。」 「???」不仅小钱傻了,连崔殷都有些敬佩真实事件以及改编真实事件的日游神了。 小钱瞪了半天眼睛,直到眼球都有些发干了,才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也是副相的人?」 「当然,在我明知道丞相会出问题的情况下,我还会陪他一条河走到淹死吗?我又不傻——我最初就是想用慢性毒药慢慢毒死丞相的,谁知道在毒死之前他就已经死了。」小赵说到这里,连老爷都不叫了,直唿丞相两个字,把不屑和不满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李也傻眼地听着小赵的突然剖白,半晌才问出声,「而且……国师也是偏向副相的?」 小赵点头,「国师能看到运势所在,自然也知道哪一位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樑。」 「如果不是丞相在被我杀死一次后突然又活了过来,还拥有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能力,我们也不至于直到现在还没搞死他。」 【重磅消息啊!】 【这可真是……】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丞相死后就可以做自己怎么死的梦啊?其他人都不行。】 【……不是做自己怎么死的梦,而是做最爱之人死去时的梦。】 【也就是说,丞相最爱的人……是他自己喽?】 【我竟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该说是果然呢,还是果然呢,还是果然呢。】 【总之,夫人已经杀过丞相一次了,并且还在持续性毒杀……那夫人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是吧?】 第302章 多种可能性 【这么草率就排除了夫人吗?万一她觉得慢性毒药不靠谱,又用了一次急性毒药呢?】 【不是,诸位别忘了,丞相今天早上可是给夫人下过药的!】 【对哦,如果从夫人的角度来看,很有可能觉得是自己下慢性毒药的事情败露了,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没错,既然夫人和国师是一路的,也知道丞相拥有这种见证自己未来死亡的能力,那她很有可能在自己死过又活过来之后立刻判断出丞相已经通过做梦发觉她的毒杀计划,而后採取果断的反制手段啊!】 【啊我懂了,杀人计划被发现了所以立刻杀人灭口是吧?】 【虽然但是,是个狼灭。】 【我能理解小赵把这件事交待出来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怀疑,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你们一番分析,我觉得夫人的嫌疑更大了。】 【的确,有那种一次行兇不成立刻补第二次的感觉了。】 【……完了我开始真情实感觉得夫人是兇手了!】 【我一直都觉得是夫人啊,毕竟她是和丞相最亲近的人——当然,这个亲近最好还是打个引号。】 而小钱和小李也有和直播间的观众们相同的怀疑。 「所以夫人其实是知道丞相能够预知杀人者的秘密的?」小钱率先发问。 小赵点点头,她如今显然决定走全盘托出的路线,「其实并不是丞相的梦和我们的梦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而是因为丞相他做的是有关自己死亡的梦,所以他能准确知道自己死亡的过程。」 「而其他人看到的是自己心爱之人的死亡,如果他们没有直接目睹到对方的死亡,那么他们便只能梦到对方死亡,而无法确切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死亡。」 「简而言之就是,只有死亡现场的当事人才能梦到真正的死亡现场,而其他没有亲临死亡现场的人,只能得到死亡的结果。」 【懂了,就是说丞相是当事人,每次他自己死的时候自己都在场,所以能准确地知道自己每次为什么死。】 【「为什么你知道尸体的死亡方式?」「因为我是那个尸体。」】 【……什么神级冷笑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8页 【但那个味儿很对。】 【难怪丞相能把自己的死亡场景写满一张纸,其他人还只能梦到心爱之人死了,连到底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但是也有可能是有人说谎啊?比如其实他/她亲歷了对方的死亡现场,所以在梦中是可以真实知道一切的,但他/她说谎了。】 【这部分说谎也没什么用啊?】 【不是,很有用好么?这样就可以掩盖一部分动机,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选择今天行兇了。】 【???我不理解。】 【很简单,就像丞相一直用这个能力逆天改命一样,其实其他人梦到的心爱之人的死亡也并非是单纯的一次死亡,很有可能是在丞相的一次次更改计划中,一次次死亡的——比如小姐和花魁梦到书生服毒自尽,而在丞相的记录中,书生就至少服毒自尽了四次,很有可能小姐和花魁梦到的便是这四次死亡中的一次或多次。】 【接上面的继续说,很有可能是某个人因为亲歷了这次丞相杀死心爱之人的现场,所以决定在丞相杀人之前反杀了丞相,这才决定直接动手。】 【啊!我悟了!就是说其他人梦到的爱人自杀的情境也是根据时间和丞相的选择改变而动态更改的,对不对?】 【也不能说是根据丞相的选择动态更改吧?每个人的选择都会改变结局,只是其他人不会像丞相这样有意识地改变选择以规避死亡路线而已。】 【总之就是这六个人中有一个和丞相一样意识到了这种能力的作用,并且通过杀死丞相的方式更改了心爱之人死亡的结局?】 【!!!绝对就是这样了!所以之前的动机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最主要的是推理出到底谁有可能亲眼目睹心爱之人被杀的场景!】 分析终于稍微稍微走入了正轨,直播间的观众们进入了剧本杀经常会陷入的困境——也即,看谁都像是兇手,但仔细看看好像又没那么像兇手。 像与不像二象性了属于是。 直播间的分析与崔殷的分析差不多,只是崔殷稍微补充了一个细节,「夫人的动机还要在此基础上再加上一个杀人手法暴露,而我的动机同样也需要再加一个防止书生今晚被杀。」 「……我们现在能推测出来丞相的死亡时间,以及具体的投毒时间吗?」小钱发问。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夫人是什么时候过来送梨汤的?」 小赵立刻回答,「我是申时四刻左右过来的。从午时三刻醒过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小厨房,厨子们都可以作证。」 申时四刻,也就是下午四点。而午时三刻则是上午十一点四十五。 「假设夫人送梨汤时丞相刚刚中毒死亡,那么倒推中毒时间时间就是巳时四刻,上午十一点。」崔殷缓缓开口,「所以,夫人并没办法通过厨子的证明洗清自己的嫌疑。」 「小姐又是什么时候逃出闺房,准备来找丞相的?」 「我是申时二刻出来的,」小李解释,「但因为躲避一路上的小厮和丫鬟,我在假山旁边藏了一会儿,所以没有立刻赶到书房。」 申时二刻,下午三点半。按照小李的说法,小姐在路上耽误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是为了躲避周围来来往往的小厮和丫鬟——她不希望自己还没见到丞相就又被带回去。 但不巧的是,申时三刻时,小姐还是被丫鬟逮住,直到申时四刻发觉丞相死亡,她才得以脱离丫鬟的注视。 「公子呢?是什么时候离开相府和同窗讨论功课的?」 小钱推了一下金丝边眼镜,「我是未时一刻出去,申时四刻回来的,回来时就得知老爷过世的消息。」 从下午一点十五到下午四点,公子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但显然,下午的不在场证明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一整个上午,公子都独自呆在自己的房间,没有人能证明其间他不曾熘出来给自家父亲一针毒药。 第303章 力士是兇手的可能性 「力士又是什么时候被带到相府,什么时候逃脱监禁的?」崔殷转向小孙。 小孙表情依旧阴沉,却还是回答了崔殷的问题,「我是巳时二刻被带到这儿来的,未时七刻才逃出来。」 也就是说,从上午九点四十五被带过来,到下午两点四十五这段时间,力士一直被关在柴房——但这也只是小孙的一面之词,因为并没有人能为他这段时间作证。 「我是在巳时始被小厮带来相府的,」不等崔殷发问,小帝君已经开口,「之后就一直在会客厅等着。」 巳时始,九点整。 最后是崔殷交代自己的具体时间,「我是在巳时一刻来到相府的——和力士只差了十五分钟。」 根据时间,似乎每个人都无法彻底排除自己的嫌疑。 「但是有个问题,」小赵忽然开口,「我是卯时二刻离开相府去礼佛的,这个我身边的小厮丫鬟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在离开时喝过丞相下的药,也就是说,我会在午时二刻毒发死去,假如我在死去后立刻重生过来,也已经是午时二刻了。」 「而按照丞相毒发最晚的时间推测——也就是我发现丞相时他刚刚死亡的时间,那是申时四刻,我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预谋败露。」 简单来讲,就是夫人早上五点半喝下延迟六个小时发作的毒药,而后应该在上午十一点半毒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9页 而丞相被发现中毒身亡是在下午四点,倒推死亡时间应该早于上午十点。 小赵认为夫人在毒发前并不能意识到自己中毒,同样不能知道丞相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也因此不该对丞相有非常明显的杀机。 小李琢磨了一会儿,「有道理哎,我们之前都认为夫人的杀机在于她中毒死亡又重生后意识到自己的计划败露,因此需要杀人灭口,但如果那时夫人还没有毒发,她就不会想到要直接杀死丞相,反而还会寄希望于慢性毒药慢慢生效。」 「但……」她又想到了什么,「夫人为什么会在重生后,明明意识到了老爷已经警惕她,还要送一碗加了慢性毒药的梨汤呢?」 小赵摇头,「我那碗梨汤里加的可不是微量的毒药,我加的是致死量——而且我已经和副相派过来的小厮通过气,本来我们的计划是如果丞相对我警惕,不肯喝下梨汤,我们就直接动手把梨汤硬灌进去。」 【……笑死了,什么直截了当的下毒模式啊。】 【虚拟的:勾心斗角,每个人八百个心眼子;真实的宅斗:掰着家主的下巴直接往里灌毒药。】 【朴实,但是非常有效。】 【小赵说致死量的时候,让我想起了美食区弹幕上疯狂刷新的「致死量的糖」。】 【那个只是夸张的修辞,这个是真·致死量啊!】 【怎么说呢,有种量大管饱的美。】 【现在想想,我还挺相信夫人不是杀人兇手的,如果真是兇手,也没必要再来一份毒药了。】 【那也未必啊,有可能在上次毒药没毒死人反倒让丞相觉醒特异功能之后,夫人就变得谨慎了呢,端过来一碗毒药就是防止丞相诈尸?】 【……倒也不是不行……】 【不要看谁都有嫌疑啊!这推凶还推得下去吗!】 【我哭了,前面的你是在说我玩儿剧本杀的时候吗?】 【前面的你已经不错了,我是属于玩儿剧本杀看谁都没嫌疑的,跟我一起玩儿的都在说我傻白了……问题是我不甜啊!】 【笑死,我就属于看哪个人有嫌疑,就怎么看都觉得他有嫌疑的那种,朋友都在骂我犟,我也知道我犟,但是我就是扳不过来。】 「不管怎么说,夫人的怀疑还是不能取消的,」小钱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书生、花魁、力士三位每位到达相府的时间都相隔十五分钟,互相都没有遇到吗?」 崔殷摇摇头,「我来找丞相时,一向呆在偏亭,和其他人都没有接触。」 小帝君也跟着开口,「我是被小厮带到了会客厅——我一直等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我被关在柴房里,未时七刻才出来。」小孙神色阴沉地说。 「从未时七刻到申时四刻,这么长的时间,你一直在相府徘徊,却没有被人发现过?」小钱质疑,「即便你和丞相有过交易,以你的身份也不会经常出入相府吧?你是怎么躲避那些小厮和丫鬟,在相府中找人的?」 小孙沉默片刻,「我就是……碰巧。」 【啊?好可疑啊这句话!】 【碰巧可还行?我之前不怎么怀疑力士来着,这下好了,不得不怀疑了。】 【而且,我对力士之前的解释也持怀疑态度。他再怎么担心花魁的安全,也不该在明明关押自己的相府里不断徘徊啊?这不是疯狂自己送吗?】 【就有一种有所图谋的感觉呢。】 【会不会他其实就是在找杀死丞相的机会啊?】 【的确,说他一直在相府徘徊,倒不如说他躲在某个角落里等待着机会更可信一些。】 【而且在相府生活了那么久的小姐都要躲在假山里防止被巡查的小厮和丫鬟发现,力士一个可能根本没来过相府几次的人在这儿如入无人之境,这合理吗?这不合理好吧。】 【完了,现在力士的嫌疑飙升!】 「除了碰巧,你没有别的解释吗?」小赵原本并不怎么怀疑力士的,但这时听到小孙这种几乎称得上是无力的辩解,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小孙摇摇头,「真的是碰巧。」 【骗谁啊!碰巧怎么可能这么巧啊!】 【行了,没必要再推了,兇手就是力士,没跑了!】 【我第一次这么确定一个兇手好吧!】 【兇手不是力士我倒立洗头!】 【……前面的倒也不必对自己这么狠?】 【你懂什么,这叫做「男人不狠,女人不爱。」】 【这句话本来好像不是这样的来着?】 【管他呢,反正我赌兇手是力士,我押十个币的!】 【……你们不觉得力士这么快就招供了有点奇怪吗?】 第304章 兇手是谁? 虽然也有直播间的观众在怀疑,比如力士这么快就显露出马脚是不是有点太不应该了,可大多数观众都将此归结于小孙实在不怎么会玩儿这种剧本杀游戏,才会一下子就被抓了出来。 崔殷笑眯眯地看了默不反驳的小孙一眼,转移了话题,「我们还能通过其他方式缩短一下丞相的预计死亡时间吗?」 「怎么缩短啊……」小李微微皱眉,「除非有其他的目击证人,但是……」 「我找到了这个,」在获得了大部分质疑后便一直默默在旁边翻找东西的小孙忽然开口,他手里拿着一封信纸,「这是丞相卧房暗格里的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0页 卧房和书房一样,扭动摆饰的花瓶便可以打开床头柜中的一个小暗格,里面同样是一张计划书。 信中则是众人寻找良久的,有关丞相那个杀死所有人的大计划的作战计划书。 「卯时二刻,夫人喝下加了毒药的茶。」 「巳时二刻,力士喝下加了毒药的茶。」 「巳时三刻,花魁喝下加了毒药的茶。」 「巳时四刻,书生喝下加了毒药的茶。」 「申时二刻,小姐喝下加了毒药的茶。」 「申时四刻,公子喝下加了毒药的茶。」 其中前面五条都被打上了完成的红勾,只有最后一条,「申时四刻,公子喝下加了毒药的茶」这一条,并没有显示完成。 崔殷看着那张计划书,缓缓开口,「所以,丞相是在申时二刻到申时四刻之间死亡的,对不对?」 毕竟申时二刻还在确认计划正常实施,而申时四刻就已经无法再进行确认,这期间发生的事件唯一可能就是——丞相死亡。 而夫人在申时四刻来送梨汤时同样确认了丞相的死亡,这两者是可以相互印证的。 小赵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那么,倒推丞相中毒时间,就是……」崔殷微微算了一下,「巳时二刻到巳时四刻之间。」 小李思考了一会儿,「巳时二刻到巳时四刻时,夫人正在礼佛,可以排除嫌疑,所以……」 「所以嫌疑人就锁定在剩下的我们五个人之间。」小钱补充。 「但是再根据我们每个人喝下毒茶的死亡时间倒推呢?」小李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夫人喝下毒茶却没死,是因为夫人这是第一次死亡,」小李语气笃定地说着,「然而根据丞相第二次中毒就已经死亡的迹象来看,凡是第二次毒发,就一定会死亡,没错吧?」 众人点了点头,就见小李指着小孙,发问,「所以,巳时二刻就喝下了毒药的力士,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毒发?」 【……这个问题十分犀利,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巳时三刻、巳时四刻喝下毒茶的花魁和书生也没事?】 【可能因为丞相是申时四刻之前死的,丞相死后时间就静止了?】 【你这话说得我还没办法反驳来着。】 【但是不管怎么说,力士没死就是明证了,他绝对有问题!】 【很有可能是力士已经得知花魁死于毒茶,所以在来到相府被要求喝毒茶的时候就留了心思,没有真喝。】 【哇,这个时间线是关键证据了吧,最可笑的是,这还是力士自己找出来的。】 【自己找出来的证据锤死了自己,也是好惨。】 【话说,兇手本人不该知道自己的关键性证据吗?】 【有的本子是不告诉的,要求兇手有极高的临场反应的那种。】 【至少我就玩儿过一个不告知关键性证据的本子,然后……我是兇手,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出了自己的关键性证据……当时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笑死了,要不要这么惨啊!】 【可能力士在把计划表翻出来的时候也没意识到自己会倒在这个上?】 小孙看着那张纸,沉默片刻,「我的确准备杀了丞相的,但是……我没杀成,我……」 他的辩解看起来十分苍白无力。 「诸位已经找到关于兇手究竟是谁的线索了吗?」日游神这个gm在此时便显现出了自己的作用。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日游神便继续走流程,「诸位还有十分钟的讨论推理时间,十分钟后,诸位便需要投票找出真兇了。」 几个人离开现场,又回到了之前做身份介绍时的房间,继续开始最后的讨论。 最先说话的依旧是小赵,「我怀疑力士——这个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刚刚我们已经确定了力士并没有毒发,这就已经能说明他知道丞相的计划了。」 「我认为,他是在知道了丞相的计划后,决定救下花魁,这才杀死了丞相。」 小钱点点头,「我们的推理差不多,唯一的问题就是——花魁喝了那份毒茶吗?」 「花魁应该没喝吧?力士已经知道了丞相的计划,肯定不会让花魁喝有毒的茶啊?他不就是准备救花魁的吗?」小李不解。 「未必,」小钱连连摇头,「要知道,力士和花魁喝下毒茶的时间只相差十五分钟,力士也有可能没能救下花魁,因此才一时激愤杀了丞相。」 小李一脸茫然,「可是,花魁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也有可能现在的时间还没到申时三刻,」小钱解释,「我们搜查的时间不能算入进去。」 「是这样吗……」小李还是有些困惑,「所以,力士就是唯一有可能的兇手?」 虽然刚刚指认力士时是小李最踊跃,可到了最后推论的时候,她反倒有些不确定了,「原来搜查时间不能算在内的吗?」 她嘟囔着,似乎对此依旧抱有怀疑。 但在最终投凶的时候,力士和其他人的票比还是夸张的五比一。 显然,困惑并没有让小李选择其他人作为兇手。 「小张选择的兇手是谁?」剧本杀到此已经结束,小钱有些好奇被公认为兇手的小张究竟选择了谁。 日游神将小张写的纸条展示给众人看了一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1页 「小姐?」小赵一愣,「为什么是小姐?」 小张没说话,只是看了崔殷一眼。 崔殷则笑眯眯地,「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兇手恐怕既不是力士,也不是小姐呢。」 第305章 书生? 崔殷的话显然让众人陷入了混乱,而其中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小孙。 他豁然抬起头,连一向低着头的阴沉形象都维持不住了,「不是你暗示我兇手是小李的吗?!」 崔殷依旧笑眯眯地,「哎呀,这不是游戏吗?想获胜的话,就需要一点点心机,你说对不对?」 小李已经被发生的一切弄懵了,「什么情况?难道兇手真的不是力士?而且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傻了,所以刚刚小崔判官和小孙那一波演技其实就是,小崔判官骗小孙说小李才是兇手,然后小孙为了保小李,就自己跳了兇手?】 【……这又不是狼人杀,为什么还会有民跳狼这种操作啊?!】 【不是,剧本杀平民不是不能说谎吗?不是只有兇手才能说谎吗?!】 【但是小孙好像也没说谎吧?】 【他只是没回答问题,所以看起来超级有嫌疑而已。】 【可是解释不通为什么他知道茶里有毒啊?】 【这不是基本的谨慎吗?早知道丞相如今对自己有杀心,被硬带来相府,难道还会吃相府准备的食物,喝相府准备的茶水吗?】 【这一看就是鸿门宴,谁能真就毫无戒心就喝了茶啊?】 【……你们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也就是说,小孙真的就是碰巧在相府里逛了那么久都没被小厮和丫鬟逮住,也真就是基于最基本的谨慎没喝那杯毒茶?】 【但是小孙说他准备杀了丞相啊?】 【我估计就是在相府徘徊的时候,除了在找花魁同样也在找机会杀丞相吧。】 【哦,也就是说力士对丞相的杀心还是单纯的丞相要娶花魁做妾,是吧?】 【哇,这一波简直了。】 【小孙为了藏小李,也是够拼的,就是……按照小崔判官的说法,兇手也不是小李啊。】 【难道花魁才是真正的兇手?】 【我觉得很有可能哎!花魁不是也是副相的人吗?那她肯定也知道丞相死而復生的事情,知道丞相其实是很希望他们去死的。】 【对,而且花魁的动机是很急迫的,无论是丞相这次杀人的计划还是丞相透露出的今晚就要杀书生的消息,其实都是要求花魁立刻杀了丞相才可以的。】 【啊啊啊!小崔判官这玩儿的也太妙了吧?!】 小钱也一脸震惊地望着崔殷,「所以花魁才是兇手?」 崔殷笑而不语。 「真的不是你吗?」小赵也凑了过来,作为同样坚信小孙才是罪魁祸首的人,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崔殷便望向日游神,「还是请gm来揭晓真正的答案吧。」 日游神便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后才继续说话,「本次『魂归帝京』剧本杀的真正兇手是——」 「书生。」 【???问号代表我此时的心情。】 【我人都傻了,书生是什么情况?】 【我没懂哎!书生是巳时始来的,为什么会在巳时二刻之后才想到要给丞相下药啊?】 【书生我觉得没那么大的嫌疑啊?他又不知道丞相想杀了他。】 【我真就没懂。】 【……只能说离谱。】 【大发事件了属于是。】 不仅直播间的观众们目瞪口呆,在场的几个人也神态各异,但总之都是怀疑和震惊。 「我一直都不觉得书生的嫌疑很重啊,」小赵感慨地开口,「时间上也不是很能对得上,动机上也没有那么迫切……」 「为什么会是书生?而且小崔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小李也挤过来,十分急切地开口发问。 崔殷笑笑,「我和小北是恋人嘛,所以小北抽到兇手身份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已经算场外了,所以我一直也不能说。」 【笑死了,到这个时候还要坚持恋人人设的小崔判官好样的。】 【什么时候听到小崔和小北这两个名字我能不笑啊!】 【小崔和小北,心有灵犀的一对哦~】 【前面的,你那个波浪号好噁心啊。】 【总之就是小帝君刚刚抽到兇手牌,小崔判官就已经能确认了呗?】 【别太爱了咱就是说。】 「……」莫名被秀了一脸的赵钱孙李四个人。 「///」以及脸蛋红红的小帝君。 沉默了片刻,小李才又坚强着恢復过来,问道,「但是怎么推出是书生的?我们觉得书生没什么嫌疑啊?」 「而且书生是巳时始到的相府,丞相中毒的时间是在巳时二刻到巳时四刻,书生是隔了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想起去给丞相投毒的?为什么啊?」 「就是说书生早就准备杀丞相了?但是用的又是丞相书桌上的毒药,不是自己的毒药,好怪……」 「更重要的是,书生是在给丞相下药之后才喝的毒茶,是不是?那为什么要喝?」 小李自顾自地开始推论,一边说着一边又自我否定。 直到最后也没推论出最正确的结论,反而差点把自己绕晕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2页 「很简单的,」崔殷笑眯眯地开口,「你们只注意到了每个人中毒时间和死亡时间,却没注意到我们『死亡』时的时间联繫。」 「假设每个人都是真的喝下了毒茶,花魁是在巳时三刻喝的茶,那么她理应在申时三刻死亡,对不对?」崔殷笑容浅浅,「而这时,书生还没有死亡,对不对?」 「所以,申时三刻,书生目睹了花魁的死亡?」小赵恍然大悟,却又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力士并没有喝毒茶,所以他也有可能目睹花魁死亡啊?」 目前已知的是,假如花魁正常喝下毒茶,那么申时三刻正在和同窗讨论功课的公子是无法目睹她的死亡的,但剩余两位爱着花魁的人,无论是力士还是书生,都有可能目睹过花魁的死亡。 同理可证的是,如果书生正常喝下毒茶,他毒发时的申时四刻,小姐还在被丫鬟看管着,同样无法目睹书生的死亡。 也就是说,能目睹心爱之人死亡,以至于得到「丞相准备用毒茶毒死所有人」这一关键信息的只有力士和书生。 但为什么一定是书生? 第306章 又闻月老庙 崔殷看了小帝君一眼,笑眯眯地发问,「我亲爱的小北准备自己解释吗?」 小帝君红着脸点了点头,开口解释,「因为力士不会救除了花魁以外的任何人——书生和公子都是他的情敌,而小姐又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但书生直到申时四刻依旧没有死亡。」 小李当即反驳,「不是说丞相死亡之后时间就静止了吗?」 小帝君歪了歪头,显然不解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或许有些剧本杀在发现尸体后时间就已经陷入停滞——甚至这个剧本杀可能也是如此,但……」 「夫人申时四刻进来送梨汤的时间是固定的,」小帝君语调平静,「剧情并没有在丞相死后就立刻停止不是吗?」 不仅自己忘记了这个设定,还把小李也绕了进去的小钱:「……」 完全忘记这一点了。 甚至明明在他那个公子的时间线中,还着重强调了一下公子申时四刻回到相府——而这时,死亡的只有丞相。 【虽然我很想笑话小钱,但……说实话我也忘了。】 【的确……我当时听小钱解释的时候竟然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主要是时间线太乱了,而且还用的是十二时辰,每次都要换算一下,就更容易乱了。】 【这点明明很重要来着,结果也没人提出来。】 【主要是小钱那个时候已经被绕进去了,小李也被小钱「说服」了,至于小赵……我觉得她那个时候就专注于力工是兇手这件事了。】 【明明小孙是可以解释自己不会救其他人,只想救花魁的,可惜那个时候小孙坚信小姐是兇手,所以准备为小李挡刀来着。】 【小崔判官真的是带节奏的一把好手。】 「书生在会客厅等待丞相接见的时候,迷迷濛蒙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花魁被一碗毒茶毒死,由此他意识到了丞相的计划,并赶在花魁喝下毒茶之前换走了那杯毒茶,并一怒之下来到丞相的书房,趁丞相不注意的时候,用在毒茶中浸过的针刺破了丞相的头皮。」 「在此之后,念在曾经借住相府时与相府小姐的交情,以及在国子监读书时与相府公子的同窗情,书生又根据自己的梦替换了他们三人的毒茶——由此,除了丞相之外,全员安全。」 北司缓缓讲完这个故事,几个人都如梦初醒般长长舒出一口气。 「真是……明明关键证据都找出来了……」小李有些不服输地嘀咕了一句。 小孙皱紧眉头,跟在小李身后,「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事,就是你也没必要认为我是兇手就袒护我啊,」小李摆摆手,「小崔之所以袒护小北,是因为他们两个是情侣,你——」 她的话音一顿。 小孙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小李会突然说起这些话,一时间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 两个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气氛突变啊什么情况?】 【不要被臭猪蹄子的花言巧语矇骗啊姐妹!】 【就是,男人都是臭猪蹄子!都不能信的!】 【前面的,您有事吗?怎么就臭猪蹄子了?怎么就花言巧语了?怎么就矇骗了?】 【有些女生「和你处对象是瞧得起你给你好处」的思想什么时候能变一变啊?】 【真的,我一个女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理智一点不行吗?男人有好的有坏的,有专一的有渣的,女人也有好的有坏的,有专一的有渣的,这种事情这么难理解吗?】 【给臭男人说话的女人都是什么成分我不好说。】 【???前面的这话原路还给你行吗?直接叫所有男人臭男人的女人什么成分我也不好说。】 【真就非得二极体呗?不是完全偏向女性就是支持男性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根本不看是男是女,只管谁对谁错?】 【什么「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发言啊!离大谱了!】 【看小崔判官的直播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有那种直接给某个群体贴标籤的人啊?小崔判官不是说了吗,就事论事,不要扩大到对人的评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3页 【和没脑子的人说话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不会因为你和他们讲道理就凭空长出不存在的脑子来。】 【倒也是,傻子和疯子都是讲不通道理的,又疯又傻的当然更讲不通。】 直播间的观众们火药味十足,这个古色古香的剧本杀店里却瀰漫着不一样的气息。 「你喜欢我?」小李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再次开口。 小孙先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接着又疯狂开始摇头。 「不喜欢我为什么这么袒护我?」这次疑惑的反倒成了小李。 「我……」小孙低低垂着头,斟酌了良久才说话,「我不该那样的……」 「???」小李一脸茫然,「不该哪样?」 小孙声音越来越低,原本的阴沉气质此时倒是荡然无存,「网上有一座很火的月老庙,据说去那里拜了月老的人都会得偿所愿……」 原本准备和小帝君一同与日游神继续聊聊天的崔殷听到这句话后,脚步便是一顿。 连直播间正在疯狂吵架的观众们都停了下来,专心听小孙继续发言。 「所以,你去拜月老了?」小李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小孙点点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竟然有点像是湿淋淋的大狗狗。 「你去的是w市的月老庙吗?」崔殷见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便插了一句。 小孙又点了点头。 「我听说w市那个月老庙要拜的不是庙中供着的月老,而是后殿廊道小摊位上的月老?」崔殷又追问。 小孙应了一声,「那里会分发一种甘露,说是仙药。」 小李听到这里也听懂了一些,「所以你吃了那种仙药?」 「没有,没——我觉得不能靠外物更改你的选择……所以……」小孙说得有些结巴,显然觉得自己去月老庙拜月老这个行为已经十分过分了,说到「所以」时已经没什么信心。 【我没想到小孙竟然还是个绅士……】 【离大谱!原来他这么尊重人的吗?】 【惊了,连去拜月老都觉得是干涉对方的选择,这什么神仙暗恋者?】 第307章 恋人 小李显然也没料到小李是这种性格的人,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你……」 她想说对方是不是太谨慎了,但又想到这份谨慎毕竟是针对自己,她属于是受益方,那些话就又说不出来了。 「你得到的那份甘露,现在还在吗?」崔殷看小李自顾自地陷入了羞涩中,便转头问小孙。 小孙点了一下头,「我用一个小玻璃瓶盛了起来。」 「就在这儿。」似乎向小李吐露过心声之后,他便再没有那种阴沉的气质了,虽然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但被询问到时也能正常回应。 崔殷接过小孙递来的小玻璃瓶,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玻璃瓶上的木塞,而是将小瓶子对着灯光,仔细检查了一下瓶内的液体。 只有浅浅一个瓶底的液体整体呈淡粉色,晶莹剔透,仿佛一朵浅淡的桃花瓣。 「小帝君能认出这是什么吗?」崔殷和北司传音。 北司缓缓摇头,「很奇怪……我能感觉到这滴液体中蕴含着某种力量,但……」 但他又很难说清那股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怎么了吗?」小孙看到崔殷一脸认真地检查着玻璃瓶,微微皱眉,「这东西有问题?」 崔殷似有似无地点点头,「我有些话想和两位说,可以吗?」她略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小李和小孙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两个先走了?」小赵看了小李一眼,得到了对方的点头示意。 小赵和小钱离开后,日游神走过来将几个人带进了一旁的休息室,将房门上锁后才缓缓开口,「好了,这里没人打扰,小崔判官可以说话了。」 「小崔判官?」小李一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崔殷,「但是……长相——」 她刚想说眼前的人并不是小崔判官的长相,便看到原本平平无奇的年轻女人忽然间褪去了那副普通容貌,转瞬便再次容光焕发,美艷不可方物。 「啊!!!」小李惊嘆一声,「真的是小崔判官!」 她虽然不算是小崔判官的忠实粉丝,但也看过不少粉丝自制的切片视频,甚至追过几次小崔判官的直播,此时看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有些兴奋。 但兴奋过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您……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 回想起小崔判官解决的那些事情,小李忽然就担心了起来,「是我们两个快要死了?还是我们被什么冤魂缠住了?或者……」 小李越说越担心,一张甜美可人的小脸都白了下来。 崔殷笑眯眯地安慰,「不用担心,没有那些。」 「其实是……」她缓缓把月老庙的事情讲了一遍,「既然小孙并没有喝下这份甘露,你们自然也不用太过担心。」 小李有些发愣地听完崔殷的解释,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 幸好小孙没有喝下那所谓的「神药」。 「但是,这一点点液体就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吗?」小李目光探究地看着崔殷手里的玻璃瓶,语调中满是好奇,「可以让人实现愿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4页 崔殷摇头,「恐怕不是让人实现愿望。」 她对此略有猜测,但也仅仅只是猜测,并且不能泄露给向小李这样的普通人。 「这个玻璃瓶可以交给我来保管吗?我和小帝君正准备去处理这件事情。」崔殷看向小孙。 小孙点点头,「自然可以。」 他在得知这份「神药」的用途之后,也不由得庆幸——好在自己当时没有喝下去。 否则……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崔殷和小帝君带着这个小小的玻璃瓶上了高铁。 在高铁上,崔殷打开木塞,将其中液体倒了一滴在手掌上,仔仔细细地检查。 说实话,她连小帝君感觉到的所谓「某种力量」都感觉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并没有小帝君那样高的位格? 毕竟小帝君虽然如今法力尚微,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酆都大帝,在位格上自然要比崔殷这个地府判官高上一些。 只是…… 崔殷试探着闻了闻掌心那滴液体,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这东西,不会也和深渊有关系吧?」 原谅她现在对深渊这个词十分敏感,实在是之前的蜃境留给她的「疮痍」太多。 小帝君也愣了一下。 「的确……」他缓缓开口,「如果是深渊的气息……或许我的确会比较容易感知。」 按照愚者的说法,他如今算得上是深渊王储之一,也难怪会对深渊的气息有反应——他最初就是深渊中的一条化灵龙脉,只不过是偶然间从深渊之口掉到了这个世界而已。 崔殷翻了翻口袋,从衣兜深处掏出了一颗透明珠子。 正是愚者与外界交流的那颗珠子。 「主人,您忠诚的僕人正在等待着为您服务。」愚者的声音从珠子里传出来,显得颇为兴奋。 ——离开家门之前,北司曾经告诫过愚者,如果崔殷没把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他就不能说话。 显然,这么久不能和主人说话让愚者颇为憋闷。 在重新获得了说话的权利之后,原本看起来绅士气息十足的愚者几乎要变身话痨。 「主人,您想问什么?」 「关于这个玻璃瓶中的液体?让您忠诚的僕人我仔细看一看——」 「啊!的确是很熟悉的气息……来自哪里呢……」 「您忠诚的僕人正在认真思考,请您放心,您忠诚的僕人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这的确是来自深渊的气息,主人您果然高瞻远瞩,只是究竟属于谁,我还需要仔细分辨一番……」 「没错——」愚者忽然一敲掌心,「我想起来了,这是恋人的分泌物。」 崔殷一愣,「你说什么?」 「恋人的什么?」 「恋人的分泌物,」愚者重复了一遍,「恋人,同样也是深渊子嗣中的一位。」 「她的本体是一只硕大的蠕虫形状的蚁后,颇为类似这个世界白蚁蚁后的那种样子,因为身体过于巨大,已经上千上万年没有移动过位置。」 「她的分泌液,的确有一种神奇的致幻功效。」 第308章 蚁后 「您知道的,蚁后需要不停和雄蚁交配,不断地产卵,并且不断地孵化下一代。」 「但当雄蚁们开始拥有神志后,他们不能接受交配后立即死去的结局,所以他们千方百计地逃离蚁后——恋人。」 「为了捕获这些雄蚁,维繫种族的存活,恋人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开始催化自己,让自己分泌出某种液体,当雄蚁嗅到这种液体后,便会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与她交配,即便『交配』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死亡也在所不惜。」 愚者声音平淡,「恋人的分泌物最初只能让雄蚁疯狂地『爱上』她而已,但经过其他深渊子嗣的研究和改造,如今这种液体已经可以混淆人的认知,让人产生某种『爱』的幻觉。」 「并不是喝下液体的人爱上其他人,而是让其他人爱上喝下液体的人?」崔殷微微皱眉。 「喝下?!」这次震惊的反倒成了愚者。 「不不不,这种液体类似于某种香水,是喷洒在皮肤上使用的,」愚者连连否认,「嗅到这种液体气味的人就会产生爱上发出这种气味的人的幻觉……」 崔殷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么……如果有人喝了这种液体,会发生什么?」 愚者沉默片刻,「或许,会被恋人同化?」 「如果像您所说的,有其他人爱上了喝下液体的人,那么……」愚者停顿了一下,接着开口,「我只能推测,喝下这种恋人分泌物的人,已经被同化为类似恋人蚁后的存在。」 「所以他们才会得到类似恋人的能力——让被他们认定为『雄蚁』的人『爱上』他们。」 崔殷半晌没有回应。 如果愚者的推测没有错的话…… 即便是经歷过很多事情的小崔判官,此时也有些不寒而慄。 「这样的事情在深渊有过先例吗?」半晌后,北司打破了沉默。 愚者似乎是回忆了一会儿,「恋人在深渊的确有很多蚁后后代——虽然那时候我并不清楚这些蚁后后代是如何产生的。」 「因为正常来说,恋人产下的卵中能孵出的只有工蚁、兵蚁和雄蚁。」 愚者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如果她是通过餵食分泌物的方式来催生蚁后后代的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5页 「的确,那些后代同样可以吸引雄蚁,虽然它们无法像恋人一样分泌那种液体。」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些蚁后后代并不像恋人一样无条件地吸引所有雄蚁——他们每次只能吸引一只雄蚁,在对方死去后,才会再次吸引其他雄蚁。」 和月老庙喝下「仙药」的人的现状完全对应上了。 崔殷眉头紧紧皱着,「如果……人类喝下这种液体,会……」 会变成像恋人那样的蚁后吗? 那个时候,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深渊子嗣中的蚁类? 他们会像蚁后一样不停产卵吗? 他们产下的……又是什么? 崔殷只觉得心头髮寒。 北司也蹙紧了眉心,「小崔判官,现在必须要和特事局联繫——这种事情需要动用华国官方的力量。」 崔殷面容沉肃地点点头,自然也知道这种紧急情况不能有失。 她掏出手机,直接给特事局副局长打了电话。 「小崔判官,又有什么事情?」英年早秃的副局长声音极为疲惫,「最近深渊的事情已经够特事局忙了,希望您再没有什么坏消息了」。 崔殷却没有心情再和对方聊天,语速飞快地把简略情况向对方说了一遍。 副局长长长嘆了口气,正想说话,抬头却看见助理连门都没敲,一脸急色地闯了进来。 「副局长——k市出现多起重大伤亡事故!」 「是虫害!」 电话那头的副局长和电话这头的崔殷都是一愣。 副局长语气严肃,「具体情况?」 助理急急喘了一口气,迅速开口,「是道协驻k市特派员发来的紧急联繫——他观测到k市出现大规模虫害。」 「是身长将近一米,有翅,形似白蚁的虫类。」 「食人,并且免疫大部分术法攻击。」 副局长眉头紧缩,「其他消息呢?」 助理摇摇头,语气有些沉重,「对方只来得及通报这些话……他已经……遇害了。」 副局长唿吸一顿,「特事局驻k市专员呢?传回来什么情报?」 「目测白蚁有上千只,」助理说着,忍住了眼中溢出的泪水,「他已经打开了……锁魂阵。」 锁魂阵,五年前特事局联合道协发明出的一种强大阵法,可以强行压制一定范围内所有人、妖、鬼的行动。 代价是——开启阵法者的魂魄。 副局长只是沉默了不到一秒钟,便立刻转换了情绪,「已经通知特事局和道协所有人了吗?」 助理点头,「k市附近所有人都在向k市集聚,大约三分钟后,最快的一位将赶到锁魂阵附近……在那位专员魂飞魄散后立即接替。」 听到了两人全部交谈的崔殷当即开口,「我和小帝君会直接到k市……」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前列车厢发出一阵悽厉的尖叫。 「救命!」 「怪物啊!!!」 「怪物!!!」 崔殷一怔,能望穿虚妄的目光向前列车厢看去。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的怪物。 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上半身还将将维持着人形,下半身却已经膨胀成了巨大的、白囊囊的类似蠕虫形态。 他尚且能辨认出人类五官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慌,而腹部的衣物却已经被伸展出来的两对腹足彻底撕裂。 他(或者「它」)在走廊上不停地翻滚着,口中发出难以形容的悽厉嚎叫,伴随着骨骼寸寸碎裂的声音,他的身体逐渐变化,上半身渐渐缩小,头部渐渐变成蚂蚁的形状,肚子越来越大,四肢渐渐萎缩…… 最终,他彻底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蚁后,庞大到充斥着整个车厢。 它的尾端有一粒一粒将近半米长乳白色的卵分泌出来,堆在那里,仿佛一座小山。 而那些卵……正不停地蠕动着。 卵皮变得透明,其间蜷缩着的巨大长翅蚂蚁逐渐清晰可辨…… 第309章 母亲 崔殷皱紧眉看着趴窝在车厢中的巨大蚁后,手中的生死簿散发出剧烈的金光。 「所有人,都向我这边靠拢,」崔殷高声开口,「不用怕,华国官方特事局会庇护你们的。」 小帝君秒懂崔殷隐瞒自己身份,反而把一顶高帽戴到特事局头上的意思—— 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崔殷要是说一句「地府会庇护你们的」,估计人群非但不会安定下来,反倒会更加惶恐吧。 毕竟……这和安慰人的时候说「没事,你很快就能下地狱了」有什么区别? 大约是「华国官方」四个字给了动盪的人群某种安全感,在看到崔殷手中金光闪闪的生死簿后,从对面车厢逃过来的人群挤挤攘攘汇聚了过来。 听到消息的乘务员已经快步赶了过来,乘务长在微凉的秋日里满头细汗,目光紧紧盯着崔殷,「您……」 他显然是认出了崔殷,目光在汇聚过来的人群和崔殷身上转了一圈,凑过头问崔殷,「小崔判官,这是……」 崔殷声音清朗,既是在和乘务长解释,也是在和惶恐不安的乘客们解释,「不用担心,我会保障各位的安全——那只妖兽不会伤害到你们的。」 「刚刚的动乱中,有人受伤吗?」崔殷提高嗓音,「如果有人受伤,请举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6页 虽然小崔判官其实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人群中是否有人受伤,但在这种人心涣散的当下,让乘客们行动起来,远远比只让他们在原地担心受怕要强得多。 有几个面露痛苦之色的乘客缓缓举起手。 他们都是座位在那个中年男人身边的,刚刚中年男人暴起,肚子陡然间变大,他们几个猝不及防之下,各自受了一些皮肉伤。 好在伤势都不重,其中最严重的是一个断了胳膊的年轻人,此时脸色发白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声音微微有些抖,「我……应该是骨折了。」 提着高铁中备用医疗箱的乘务员正在依次给其他受伤的乘客们处理伤口,小帝君则单独走到骨折的年轻人面前,缓声开口,「可能会有些疼,稍微忍一下。」 年轻人唇色苍白地点点头,死死咬着唇,正准备忍受所谓的「有些疼」。 一阵奇妙的清凉过后,小帝君提醒,「可以了。」 还以为会迎来什么剧烈痛苦的年轻人:「???」 广播室的乘务员正在反覆通报,安抚其他车厢察觉到不对的乘客们的情绪,崔殷目光在面前勉强安静下来的乘客们扫过,语气冷静,「有谁认识刚刚那个变成妖兽的男人吗?」 人群中又是一阵低低的骚动。 过了良久,当趴踞在隔壁车厢的蚁后又发出一声嘶哑而沉闷的嚎叫后,才终于有一个女人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 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女人。 「我……我是他的……妻子。」 年轻女人声音发颤,手捂着肚子,「他……」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这本该是一个迎接未来小生命的温馨场景,然而在如今的情境下,却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年轻女人几乎是惊恐地瞥了一眼已经塞满了整节车厢的蚁后,「我……怀孕了……」 一时间,人群熙攘的车厢中寂静无声。 年轻女人身边的人都在疯狂地向后挤着,即便乘务员们用身体拦住骚动的人群,也显得无济于事。 崔殷缓声开口,「你怀着的,的确是你的孩子——你没有被变成妖兽,不用担心。」 她说着,手中的勾魂笔笔尖在空中一划,「冷静。」 伴随着她的声音,骚乱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只有喝过w市月老庙所谓『仙药』的人才会变成妖兽,其他人即便和他们有过接触也不必担心。」见乘客们已经被动「冷静」下来,崔殷继续开口。 她刚刚探查过这辆高铁,的确除了这位中年男人之外并没有其他隐藏的「蚁后」了。 「乘务长将这些乘客们带到其他车厢安顿好吧,」崔殷说着,又看向依旧死死捂着肚子的年轻女人,「我有些话想问你——是关于你的丈夫的,可以吗?」 年轻女人颤抖着点了点头。 「你的肚子里怀着的的确是你的孩子。」乘客们被带到其他距离「案发现场」较为遥远的车厢安顿后,崔殷率先开口。 年轻女人的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没有吐到底,便听见崔殷继续开口,「但你的孩子已经不是人类形态了。」 「怎么可能?我做过检查的!那的确是个人类婴儿!」年轻女人矢声否认。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可她的确不愿意相信自己肚子里,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会是……一个怪物。 崔殷能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可有些事情她还是需要提前告知清楚,「那的确已经不是一个人类了。」 「在蚁后还处于未成熟的潜伏期时,他产在你体内的孩子或许看起来的确是人类婴儿的样子,」崔殷说着,缓缓摇了摇头,「但如今蚁后已经彻底成熟,他的孩子也会被催化,成为真正的蚁类。」 「但因为对方是在你的身体中发育成长,所以它的确是你的孩子——和从蚁后的肚子中产出的那些卵不同。」 年轻女人沉默下来。 她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良久没有说话。 崔殷并没有再打扰她,和小帝君一同走进了蚁后盘踞着的车厢。 无比庞大的蠕虫一般的蚂蚁趴在地上,尾尖艰难地抬起,一粒又一粒的白色蚁卵分泌出来,又堆在原地,渐渐堆成一座小山。 崔殷的进入似乎是惊扰到了蚁后,对方发出一声难以理解的沙哑嚎叫,而在它身后的蚁卵竟然不断颤抖着,渐渐撕裂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而后…… 将近一米长的长翅蚂蚁从已经变成透明薄膜的卵皮中爬了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 它们簇拥在这已经显得无比狭小的车厢,发出嗡嗡嗡的振翅声。 第310章 团结起来 崔殷暂且没有杀死那只体型庞大的蚁后和这些刚刚孵化出的兵蚁,她召唤出几位鬼差,让他们将这一大家子先带到地府严加看管。 「酆都大帝,华国需要地府的帮助。」刚刚已经挂断了崔殷电话的特事局副局长重新打来了电话。 他的声音严肃,「目前已经在华国一百多个城市发现了兽潮,而根据对w市月老庙人流量的推测……」 「这个数量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可能还会迅速增加。」 直至如今,特事局都没办法在喝下恋人分泌液的「准蚁后」彻底成熟,并且开始产卵之前分辨出隐藏在人群之中的他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7页 而更令人不寒而慄的是,蚁后产下的那些蚁卵,几乎不需要任何孵化的时间——兵蚁们会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孵化出来,工蚁和雄蚁的孵化速度会比较慢,但在无数兵蚁的保护下,特事局的人也很难解决那些还未孵化出的蚁卵。 「那些孵化出的蚂蚁疯狂而嗜血,并且实力极为强大。」副局长嗓音沉重,「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能够统计到的伤亡人数已经锐增到了万计。」 而还有更多的地方如今乱成一团,根本无法统计出准确的伤亡人数。 「华国……乱了。」 副局长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崔殷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他甚至连这些蚁后为什么会产生都不清楚。 然而即便清楚了,他能做的又有多少呢? 华国地域如此之大,人口如此之多,仅凭杯水车薪的那些特事局人员和道协人员,又能救下来多少人呢? 副局长也不知道。 但他连痛苦和纠结的时间都没有,「我已经向全体玄学世家发出通告,他们已经开始向周围城市派出子弟。」 「各个受灾城市的锁魂阵都已经启动。」 「此外,军方也已经调动了所有巷战火力——虽然那些蚂蚁很难受到枪炮的伤害,但驱赶它们让它们无法伤人也已经足够了。」 副局长说着,又嘆了口气,「幸好各个世家为了即将到来的道协大会,即便是长久隐世不出的大能祖宗们也都已经出关——如今他们正坐镇在受灾最严重的几座城市。」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整个华国已经天翻地覆。 但总有那么一群人,是要逆着人潮向死亡拼杀,在与死亡的交战中……献出自己所能献出的每一滴热血。 「本君已经调动了各地的城隍,他们会尽可能帮助你们维持基本秩序和安全。」北司说着,沉默片刻,「但鬼差不能出动。」 「深渊的主要目标是地府、天庭和冥府。」北司声音也十分沉重,「如果仅仅作为次要目标的华国都要经受这种程度的入侵,地府恐怕……」 「自顾都会乏力。」 副局长自然理解北司作为酆都大帝的担忧,他尽量地笑了一声,「能得到城隍的帮助已经十分多谢了。」 副局长如今分身乏术,并没有时间再和崔殷两人多说什么,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崔殷看向北司,「小帝君觉得深渊会趁乱入侵地府?」 北司点点头,「吩咐十殿阎王,地府戒严。」 「我们现在要回地府吗?」崔殷对地府此时的武力值不太放心。 北司思考了一会儿,却还是摇了摇头。 「本君一直在思考,崔钰判官为何要让小崔判官你来到华国。」北司说着,抬手牵住了崔殷的手掌,「或许……崔判官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瞬间。」 崔殷一怔,「你说老爹他预料到了深渊会入侵?但……」 她本想反驳,却突然想起了在蜃境中听到的碧霞元君的声音——对方的声音从深渊技术的透明珠子中传出来,也就说明……她的父母一定先于她接触到了深渊的势力。 「放心吧,十殿阎王也不弱,再说,地府还有那么多阴差,」北司注意到了崔殷若有若无的焦躁,低声开口,「不会有事的。」 「地府曾经经歷过那么多次内忧外患,但每一次,每一次,地府都能撑过来。」 「这就是地府的韧性,」小帝君牵着崔殷的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小崔判官不是也很相信这一点吗?」 崔殷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们先帮忙处理华国的事情吧,」心境平稳下来的崔殷开口,「如果华国的死亡人数过多,地府也会乱起来的。」 即便在这种紧要关头,六道轮迴也不能乱——灵魂是阴阳两界交融的根本,如果为了稳定地府的局势而任由大量灵魂滞留在阳间,即便敌退了深渊入侵,阴阳两界的平衡也要大乱了。 北司点点头,眼中金色的鎏光一闪而逝,整个人抽条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 「我们直接去月老庙。」崔殷说着,手中的生死簿微微发亮,「擒贼先擒王。」 *** 「副局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手头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助理抽了一个空暇,望向刚刚结束和崔殷以及北司交谈的副局长。 「酆都大帝和小崔判官会去月老庙彻底解决问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降低伤亡。」副局长目光望向书桌上的道协大会策划案,沉声开口,「既然已经无法通过道协大会这样温和的方式让华国人民接受玄学……」 「不如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华国曾经经歷过那么多次内忧外患,但每一次,华国都能撑过来。」 「这就是华国祖祖辈辈,歷久弥新的韧性,」副局长说着,双目中坚定的光辉映照着窗外火红的夕阳,「而我们这一代,也绝不会有任何不同。」 「是——」助理说着,看到了手机上的信息,眼眶有些发热,「各个隐世家族已经派出所有子弟,配备阵法和符箓接替特事局和道协成员。 「接到数十位隐居山林的大妖的联络——他们正在驰援重灾区,将会最快的速度救助灾区的百姓。 「城隍发来联繫,有阳寿未尽滞留人间的鬼魂发觉,他们能隐约感受到即将成熟化的蚁后,如今正在地毯式搜查,争取将伤害降到最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8页 「诸多私立医院和诊所已经开始免费救治伤员,尽量做到让伤员得到最及时的救治。 「……」 短短的半个小时,整个华国都行动了起来。 人、妖、鬼,不同立场的华国人们,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团结了起来。 第311章 局长 崔殷和北司一个缩地成寸到了w市的月老庙。 本该山明水秀的月老庙此时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漆黑的雾气,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内里的情况。 「小帝君,小崔判官,」w市的特事局专员和道协特派员已经等在了月老庙的外面,看到崔殷后急忙迎了过来,「您两位准备直接进去,还是……」 特事局专员是个长相忠厚的中年男人,道协特派员则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两个人身上都挂着各种阵盘和厚厚的符箓,几乎武装到了牙齿。 两个人脸上都挂着视死如归的神情。 甚至连遗书都已经写好了。 崔殷抬头看了月老庙一眼,表情微微严肃,「我和小帝君进去,你们两个……」 她本想说「你们两个就不必跟着进去了」,但北司伸出手拦住了她的话,缓缓开口,「你们两个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在这种时刻,特事局和道协需要见证一切,」北司和崔殷传声,「这是华国的内事,我们地府需要作为支援,也只能作为支援。」 崔殷自然也知道这是地府和华国心照不宣的规矩,刚刚想让那两个人留在外面也是因为觉得他们都只是将将开了灵识,比普通人也就是身体素质强上一点——她本来想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接引特事局和道协派来的更厉害的大人物。 但……崔殷回忆了一下刚刚副局长打来电话时匆忙的样子,觉得特事局恐怕是腾不出什么更厉害的人手来接应这边的事情了。 而眼前这两个人,崔殷又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他们两个恐怕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情来到这里的。 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作为华国的「参与者」,介入这起捉凶。 「走吧,跟在我和小帝君身后。」崔殷轻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无论是w市道协特派员,还是w市特事局专员,两个人都毫无异议,跟在崔殷的身后,缓缓踏入了那片漆黑如墨,看不到丝毫前路的月老庙。 从外面看上去仿佛深渊之口的月老庙,踏入大门后,扑面而来的竟然是另一番景色。 碧草绿树,亭台楼榭,颇有种乱市中忽逢幽寺的错觉。 然而错觉只能是错觉,在崔殷的眼中,这座幽静而精緻的月老庙已经彻底恶化为了虫蚁的巢穴。 小潭旁的树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白色粘液,巨大的蛛网从翘起的飞檐直拖到地面,上面沾着密密麻麻大约人拳的虫子,而足有成年人大小的蜘蛛则隐匿在阴影中,长而长着锋利绒毛的八腿不断伸缩、屈伸。 有半米长的白色蠕虫从殿堂中爬出来,更多的黏黏煳煳的虫子则趴踞在供奉神像的大殿内,将神明的金身塑像彻底掩埋,满地都是黏腻得几乎拉丝的黏液。 两个没什么灵力的普通人看不到这幅景象,还在纳闷怎么月老庙里面毫无异常。 崔殷在两个人身上煳了几层金光罩,示意他们可以在自己视线范围内自由走动。 两个人却也知道以自己这样的战力水平,到处乱走就是在给小崔判官和小帝君添麻烦,便只是掏出身上带着的符箓和阵盘,开始布置阵法——用来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 倒不是他们贪生怕死,而是在这种情况下,战力不行的那些只要不拖后腿就是最大的帮助,要是队友已经打出了大优势,他们却被当成人质什么的,那才是真正的猪队友。 崔殷看了两个人一眼,暗自点点头——她一直知道特事局和道协对各自人员都训练有素,没想到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们的发挥也十分优异。 华国泰平将近百年,距离上次大战已经是两代人之久了,崔殷没想到和平时期还会有这么多时刻为奉献生命而一直努力着的人。 *** 「局长,目前我们只能尽量保证百姓的生命安全,但……」副局长面色有些难看,「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了。」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掉那些虫子,百姓们只会越来越恐慌,更何况……」副局长声音发沉,「如今的安定是同志们的牺牲换来的。」 特事局局长刚刚结束和顶头上司的通话,他的头髮已经全部花白了,整个人仿佛一具枯瘦的干尸,然而神情却依旧是镇定的,「道协大会不是已经确定了人选吗?」 副局长愣了一下,「是,都是各大世家以及道协和特事局的青年才俊。」 「就让他们做为反击部队的主力吧。」局长缓缓开口,目光望向遥远的天空。 一只又一只巨大的蚂蚁振翅飞上高空,仿佛遮天蔽日的乌云。 副局长面露惊诧,「局长,那些都是培养了很久的好苗子……」 一直以来,特事局在遇到危急时刻时都会默认「年轻人先撤」,毕竟年轻人才是未来,是华国的希望。 甚至局长当初也是做过这种将生的希望留给年轻人的事情的。 为什么这次…… 局长沉默片刻,嘆了口气,「年轻人总要直面风雨的,我们终究是老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9页 副局长眼眶一时有些发热,「您怎么会老……」 他很想说,作为一位已经成仙的杨树妖,局长的寿命自然是与天同齐,然而看到对方枯瘦如柴的身体时,他又沉默了下来。 从虫灾爆发到现在,原本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中年人样子的副局长已经枯藁如此,甚至命不久矣。 因为……他也在支撑着锁魂阵。 以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为薪柴,燃烧着熊熊大火,庇护所有遭受灾厄的华国子民。 而一束又一束或大或小的火苗,还在不停地向这簇大火中汇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也可以铸成一道火焰的长城,保护着所有的人民。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无畏的灵魂,他们以己身为薪,以魂传火,薪火相传。 「去做吧,」局长微微笑着,转头看向副局长,「你一向能做的很好,对吧?」 他仿佛在交代自己的后事和遗言。 第312章 星星 「小崔判官,我们是先检查前殿,还是直接去后殿?」w市道协特派员走过来,发问。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直接去后殿吧,我们的时间不多,越快解决这边的事情,其他人的威胁就越小。」 北司也点点头,「各自小心,最好互相不要离得太远。」 道协特派员和特事局专员两个人连连点头,「我们会紧紧跟着两位的。」 崔殷首先给两个人开了灵视——在这种情况下,看得见自然要比看不见更容易躲避危险。 两个人看到真实的月老庙,脸色都有些难看。 不管怎么说,这样仿佛误入巨型虫子老巢的情境都有些渗人了。 越往后殿走,眼见的场景便越让人头皮发麻。 到了后殿的迴廊,崔殷把小帝君抱在怀里,几个人已经是踩在蠕动着的虫巢和菌垫在一步一步跋涉了。 鞋子和裤脚上沾满了青绿色的黏液和乳白的虫卵爆浆,道协特派员和特事局专员憋着气,尽量忽视鼻边迴荡着的剧烈腥臭味道。 然而…… 道协特派员捂住嘴,低低呕了一声。 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身潮流服饰,看得出都是名牌,哪怕脚上踩着的运动鞋都是近万元的名贵牌子,更别提上万元的运动套装。 而此时,洁白的运动鞋已经被染成灰黑色,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你一个富二代,干嘛总掺和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特事局专员显然和她关系熟识,此时低低开口,「好好在家和小姐妹晒着太阳喝下午茶不好吗?」 道协特派员忍下胃里汹涌如排山倒海的呕意,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平时不是和小姐妹晒着太阳喝下午茶来着?」 「是吗?找死的事情你可没少来掺和。」特事局专员掰着手指头和她数,「前两年,厉鬼沖关,是你一个人背着炸药包冲上去的吧?你第一年入职的时候,看到人家被绑架,你就那三脚猫的功夫也直接冲上去了吧?」 道协特派员看向特事局专员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我说……大叔,你不会暗恋我吧?怎么把我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中年汉子特事局专员:「……」 「我是看你年纪轻轻,到处找死,想劝劝你!」他沉默片刻,重新开口,「你父母都是普通人吧?他们知道这些事吗?」 道协特派员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摆摆手,笑意有些牵强,「我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谁让我不学好……」 道协特派员轻轻嘆了口气,「我哥哥是个孝顺父母,从来不让父母操心的好儿子,我就不是了,我总让他们生气。」 「这次,我也没告诉他们……」 她看向已经越来越近的巨大巢穴入口,声音中有微微的颤抖,「希望他们永远讨厌我吧,彻底和我断绝关系,不认我这个女儿。」 「这样……我死了的时候,他们也不必太过伤心难过。」 迴廊的最深处,是一个漆黑而巨大的入口。 仿佛所有游戏中打到最终boss前都会看到的怪物巢穴,狰狞而庞大,深邃而黑暗。 *** 「星星有联繫吗?」一间豪华的别墅中,一对中年夫妻正在焦急地询问不停拨打电话的年轻人。 年轻人摇摇头,「爸,妈,你们别那么担心……星星她实力有限,不会去做那些危险的事的。」年轻人转向自己的父母时,强撑起一副轻松的笑脸,「她那个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从小就疲懒,让她做点脏活累活都要哭哭唧唧的,不会做那些事的……」 中年女人瘫坐在沙发上,望着别墅落地窗外的小路,眼眶已经红了,「星星她……她……」她有些说不下去,声音哽咽着,「她一直不听话……」 「妈,星星她只是……」年轻人也沉默了下去。 他的妹妹,从小被家中宠着长大,是有些富家小孩子的娇惯的。 然而无论是父母还是他自己,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们都希望星星就这样长大,没必要做一个多么强大的人,因为他们都可以为她撑起一片晴空,让她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辈子。 他们的星星不必像太阳一样普照大地,不必像月亮一样遍世清辉,她只需要一直发着属于自己的光,在属于自己的夜空中闪耀就足够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0页 然而…… 当星星十八岁成年后,她选择了加入道协,成为一位驻w市道协特派员。 这是极为危险的工作。 虽然本身是普通人,但年轻人家中的企业与道协有一定联繫,因此隐隐知道这个组织的根底。 那个组织涉及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们并无法保护星星的世界。 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父母,他们都不同意星星进入道协。 进入那个危机四伏,甚至随时可能送命的世界。 可是星星的态度十分坚决——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和家中人如此剧烈地争吵。 最终,星星还是进入了道协。 在那个世界里,她一次一次地遭遇危险,受伤,甚至命悬一线。 父母和她爆发过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直到又一次,星星在医院醒来,她看着坐在床边的父母,缓缓开口,「我们断绝亲子关系吧。」 年轻人回想着那时候的星星,眼眶发烫。 他知道星星为什么那么说——她不想让父母和兄长再为她担心,也不愿放弃自己的使命。 别墅的院子里勐然坠落下一只翼展狭长,身长将近一米的蚂蚁。 年轻人一惊,立即张开双臂挡在了父母面前。 他不知道这面落地窗能不能抵挡住那个怪物的冲击……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三个人都屏住唿吸,一句惊叫都不敢泄露出喉口。 对方突出的蚁眼扭了过来,和窗户内的三个人对视着。 锋利如刀的蚁翼剧烈震颤着,是一个预备攻击的姿势。 年轻人悄悄握紧手边的一根棒球棍,嵴背拱起,预备着拼死一搏。 千钧一髮之际,一道火光滑落,轰然的爆炸巨响中,那只蚂蚁竟然嘶鸣着振翅飞走了。 年轻人一愣,接着便看见三个人急匆匆跑到院子里,「我们是道协及军队联合行动小组,这是我们的证件,几位请到外面的大巴车上集合——我们会统一带大家到安全的防空洞中暂时躲避。」 年轻人和父母相互扶持着登上大巴车,车中是喧嚷却又隐隐放松的人群。 「道协是什么组织?」有人低声发问。 「既然和军队一起行动,肯定是帮我们老百姓的组织啊。」有人低低地解释。 「真好,道协,听名字就厉害。」 「谁说不是呢,一个火球就把蚂蚁吓跑了,多厉害啊!」 「去防空洞,就能安全了吧?」 「肯定能啊,人家道协的人都说了,保证我们安全。」 年轻人坐在大巴车的最后面,沉默着擦了擦眼角的泪。 他熄灭手机,星星刚刚定时发送的简讯也一同陷入黑暗。 「哥,这次行动我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要是回不去,你帮我好好劝劝爸妈……我一直不听话,让爸妈担心了。但是……有些事情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不去做。」 「对不起,哥。」 「对不起,爸妈。」 他们的星星,同样也在照亮着他人的夜空。 多么明亮,有多么璀璨。 第313章 魔鬼,死 崔殷最先踏进了月老庙后迴廊的那个漆黑入口。 扑面而来的首先是浓烈的恶臭。 崔殷又在四个人身上刷了一层可以阻止气味的金光罩,这才转头看向小帝君,「我们进去吧。」 北司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道协特派员和特事局专员也紧紧跟着小帝君的步子,迈进了入口。 就在走在最后的特事局专员迈入入口的瞬间,整个空间瞬间漆黑了下来。 崔殷微微皱眉,她的生死簿和勾魂笔本应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微弱的灵光,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丝毫感知不到这两件灵器的气息。 这还是她接任判官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视线中一片黑暗,平日无往不利的神识视物此时也毫无作用,崔殷摸索着牵住了小帝君的手,缓声开口,「小帝君,我们似乎被困在这里了。」 北司应了一声,「本君的法力也无法施展。」 能让地府小崔判官和酆都大帝同时无法施展法力,崔殷一时间只有一种猜测——「是深渊子嗣们集体出动吗?」 她曾经和小阿卡纳牌对应的深渊子嗣交过手,对方的实力还不敌她随便一个平a,而在愚者那里大致得到关于大阿卡纳牌的战力——除了像战车那样专攻战力的深渊子嗣,其他如隐者这样的研究者,其战力都远远不如崔殷。 而在权能的神秘度上,连小崔判官这位地府判官都远远不如代表阴间一方最高权力的酆都大帝,更不要提仅仅只能算是王储追随者的深渊子嗣。 最大的可能就是,大规模的深渊子嗣集体出动,并且,他们中有所谓「王储」的出现。 崔殷轻轻咂了一下舌,「这是要大决战吗?」 北司点点头,「隐者的图谋已经破产,深渊的子嗣们也不再寄希望于在这个世界隐藏身形缓慢发展,自然是要在我们还没做好防备之前就先发制人。」 「不知道天庭那边怎么样了。」崔殷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北司却能理解崔殷是在担心天庭的亲人——其实还有身在东海的父母。 崔钰崔判官和碧霞元君与深渊的接触要远远早于小崔判官,如果深渊子嗣们只是引而不发,他们两人尚还没有什么危险,但如今深渊彻底和这个世界撕破了脸皮,两位已经打入深渊内部的人恐怕就有些危险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1页 北司有些担忧地望向崔殷,对方却回以他一个微笑,「小帝君,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解决了当下的问题才有时间去解决其他问题,这件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本君没……」北司想说自己没有把人当小孩子的意思——毕竟按照年龄来说,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小孩子。 但说到一半,已经初通人情的小帝君便顿住了。 良久,他缓缓扯开嘴角,同样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了,小崔判官,此间事了,我有事和你说。」 他又用了「我」这个人称代词。 崔殷夸张地打了个哈哈,「不会是结束这件事之后就要回老家结婚的g吧?」 酆都大帝耳尖微微发烫,声音却很坚定,「如果……喜欢地府,也不是不行。」他把中间的人名含混着吞在嗓间,未尽之意崔殷却已经全然懂得了。 「那她一定拭目以待。」崔殷笑着回答,步履坚定地踏上了于他们而言完全陌生而兇险的路程。 *** 「怎么,崔判官还不肯服软吗?」东海龙王敖广手中拿着皮鞭,皮鞭头染着淋漓的鲜血。 崔钰浑身都是大小不一的伤口,嘴唇干裂出血,颧骨因消瘦高高凸起,已经没有了当初那副美中年的样子。 他扯起唇角,并没有在意因此从嘴唇伤口中渗出的血珠,「敖广,你还记得人该有几只眼睛吗?」 敖广一愣,「你在说……」 他本想继续怒斥崔钰的硬骨头,继续用皮鞭狠狠抽打崔钰的身体,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是啊,人……应该有几只眼睛来着? 浑身爬满反色眼睛的东海龙王一时恍然。 他目光迟疑地看着崔钰——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对方。 「你……你注意到了?」第一个「你」字还是敖广的声音,然而到了第二个「你」字,出现的便已经是一道男女不辨的嘶哑嗓音。 崔钰便咧出一个血色的笑容来,「是啊,深渊的子嗣,大阿卡纳牌对应的魔鬼——你以操纵人心而闻名,没想到竟然只是只可悲的寄生虫而已。」 「寄生虫?」魔鬼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似乎是来自爱人的低语,又似乎是来自魔鬼的诱惑,「寄生虫有什么不好呢?无需变得强大,便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无需变得美丽,便可以拥有美丽的容颜,甚至无需奋斗而取得成功,便可以饱尝成功的硕果。」 「你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可以让你真正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而非像这个愚蠢的东西一样,只能做一个无用的容器——你觉得怎么样,崔钰崔判官?」 崔钰从喉口发出两声低沉的笑,「我觉得还不错。」 「那么——」魔鬼有些急切地开口,「契约达——」 然而,在他即将吐出「成」字时,崔钰缓缓出声,「但是我不接受。」 占据着敖广身体的魔鬼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接受。」崔钰好整以暇地说话。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你以为我留你到现在,是因为非你加入不可吗?!别太自作聪明了,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你!」自觉受到了欺骗,魔鬼厉声大骂。 崔钰却只是弯弯眼睛,「是啊,你现在就可以杀死我,但是,」他又在「但是」两个字上拖了一个长音,「你也有可能现在就被杀死啊。」 敖广的胸口,一柄长枪从背后直刺而出。 持枪人,正是两只手臂已经化作皑皑白骨,却依旧稳稳端着长枪的碧霞元君。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杀死我……」魔鬼惊唿一声,满是慌乱和恐惧。 崔钰却摇着头微笑,「我们在这儿卧底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彻底杀死你么?」 他看着碧霞元君骨肉支离的双臂,轻轻一声嘆息,「否则,我怎么会让碧霞受这样的痛?」 第314章 战 「魔鬼死了。」一直安静呆在崔殷口袋里的愚者忽然开口,语气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 崔殷怔了一下,「你能感知到其他深渊子嗣的生死?」 「魔鬼身上有我当初藏进的透明珠子——很抱歉的是,主人忠诚的僕人并没有太过强大的力量。」 「但是……或许在某一天,我能改变必败的局面也说不定。」身处沉睡之间的愚者缓缓开口,素白的面具下微微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崔殷呸了一声,「说什么必败的局面?有小帝君坐镇,我们怎么会经歷必败的局面?」 「的确,」愚者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声,又转移了话题,「主人您知道自己如今身处哪里吗?」 北司意识到了什么,「沉睡之间?」 「对,但也不对,」愚者解释,「沉睡之间是王们用生命强行扩张出的一片安全区域,而主人您如今所处的,应当是——」 「梦境之海。」 是无数深渊子嗣共同构筑的,汹涌无边的庞大梦境。 其在不断侵蚀着深渊的边界,试图吞噬一切被其影响和覆盖的人、物、事。 「难怪我和小帝君的灵力都施展不出来,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吗?」崔殷啧了一声,她本以为是深渊子嗣们和来自深渊的王储们共同构筑了这个空间,却原来是梦境之海这种连深渊子嗣都要却之千里的大恐怖区域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2页 「有人从梦境之海脱困而出吗?」北司缓声发问,语气中却并没有太多恐怖。 愚者微笑,「您会成为第一人的,不是吗?」 他如同虔诚的信徒,在沉睡之间中缓缓双膝及地,叩见他的主人,深渊的王储,以及,註定的,深渊的王。 「您是如此守序而光辉,自然不会被混乱而黑暗的梦境之海迷惑。」 北司不置可否,崔殷反倒是低低笑了一声,「的确,小帝君一定会成为第一人的。」 他们在一片黑暗中跋涉,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分别,甚至没有五感上的体验,只是机械地行动着。 *** 「能联繫到小帝君吗?」宋帝王眉头紧锁,转头望向正在手持冥机不断拨打北司和崔殷号码的阎罗王。 阎罗王沉默着摇摇头,「联繫不上。」 「无论小帝君的号码,还是小崔判官的号码,都无法拨通,」他目光停在正在不断动盪甚至逐渐熄灭的烛火上,语气沉重,「长明灯烛火闪烁,说明小帝君正处于危险之中……」 「小帝君在吩咐我们管控好地府形式,地府戒严时还安然无恙,只可能是这短短一段时间里遭受了意外。」都市王沉声开口,「我建议我们还是派人去查看一下,小帝君的安危非同小可。」 秦广王却摇摇头,酆都大帝不在地府的时间,他作为一殿阎王统领地府事物,此时也承担起了这份责任,「既然小帝君要求地府戒严,我们便不可违背。」 「可是小帝君的安全……」轮转王有些犹疑。 秦广王目光灼灼地望向轮转王,「我们要做的是相信小帝君,而非茫然地担忧他的生命安全。」 「要相信小帝君的判断。」 轮转王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么,目前要做的就是坚守地府,保证地府不在深渊子嗣的攻击中陷落——」秦广王语气郑重,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一身血衣的鬼差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深渊子嗣……入侵……」对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吼出了烽火燃起的战报。 秦广王单膝跪在地上,双臂扶起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鬼差,沉默片刻,沉声开口,「战争,还是开始了啊……」 *** 战争开始了。 这是所有华国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然而他们的敌人不再是同为人类的人们,他们要面对的也不再是人类手持的枪火弹药。 他们要在最短暂的时间中接受一个事实——这个世界远非他们平日所见,这个世界的危险也远非他们曾经所想。 仿佛一场骤然惊醒的美梦,梦醒来后,生活却依旧需要继续。 除了由恋人催化的铺天盖地的长翅蚂蚁,由隐士操纵的大坨血肉块外,还有嘴上咧着血红色夸张笑容的木偶——这是魔术师的傀儡,以及飘飘渺渺无所不在的白布娃娃——这是女祭司的巫毒娃娃。 四个掌握着「军队」的深渊子嗣对华国进行了勐烈的攻击。 而第一批反击者是来自各大世家、道协、特事局的青年才俊们。 被赋予众望成长起来的青年才俊们将战场化作舞台,施展出百分之二百的力量,前赴后继,无所畏惧。 *** 「小月亮,你没事吧?」胡道的耳朵和尾巴都支了出来,侧头望向肩膀处正在汩汩流血的肖月。 肖月摇摇头,「没事,只是擦伤。」 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正在踢踢踏踏仿佛跳着诡异舞蹈的木人偶,语气沉重,「那个应该不是普通,我之前处理的木人偶不是这样的。」 胡谷指尖氤氲着淡淡的光辉,「那个好像是木偶统领,我刚刚在交流群里看见过。」 「木偶统领啊,难怪这么难对付。」陶添正在阵法的庇护下画符,闻言嘆了口气,「我连普通木偶都很难对付得过来,结果还有升级版吗?」 「已经很好了,」胡道一尾巴抽走一只直直冲着他飞过来的蚂蚁,抽空回了一句,「我听说雄成那边要对付的是一群连实体都没有的巫毒娃娃,那才是干看着打不着,气得要死。」 简单给自己包扎好止血带的肖月也嘆了一口气,「不知道师父那边怎么样了,我当初想跟着他一起行动来着,结果就因为没练会引雷咒,被师父赶出来了。」 与她同病相连的小师弟陶添语调戚戚,「我也是,不过我连烈火咒都还没完全掌握呢。」 「你们连老苍都不如,啧。」胡道仗着自己是只修行了两百年的狐狸,用毛茸茸的尾巴硬抗了一波木偶统领口中喷吐出的火焰。 结果被燎焦了尾巴尖尖。 老苍沉默着给他拍了拍灰,另几个长相憨厚的苍蝇幼崽化妖已经手持大刀疾步朝着木偶统领沖了过去。 胡谷拎着自己的小匕首时刻在旁边等待时机偷袭,肖月和陶添两个法力不那么精湛的就站在安全位置不停扔着咒法和符箓远程骚扰。 默契地仿佛已经并肩征战了很久很久。 第315章 倒吊人 「冥界还是没有联繫吗?」天庭,紧急回归的勾陈大帝沉声发问。 东岳大帝摇摇头,语气也十分沉重,「自从半个时辰前发来一次示警之后,就再没有回覆了。」 勾陈大帝皱着眉头,一张少年人的脸上写满严肃,「看来……冥界的状况很危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3页 或者说不是危急,而是几乎可以确定冥界已经在深渊子嗣的突然袭击中沦陷了。 否则,不至于连天庭发过去的紧急联繫通讯都视而不见。 半个时辰前,正在薅着自己一头黑色短髮冥思苦想怎么拟定七天后的各阴司及天外天紧急大会的勾陈大帝收到了来自冥界的通讯。 「冥界……深渊入侵……谨慎……」 勾陈大帝一愣。 他半天前才把深渊入侵的消息通知给冥界,冥界最高统治者冥王还笑呵呵地应着,说「放心,我们冥界一向团结,自查很快就能做完——放心吧,七天之后的大会肯定交代得明明白白的。」 冥界作为阴司,和天外天一员天庭的关系还算不错——冥王私下里是个爽朗且爱开玩笑的性子,和天庭最高统治者玉帝十分处得来,两方私交不错。 这也导致当初冥界和海姆冥界一同争抢地狱的地盘时,天庭不仅没有插手,还暗中给尚且稚嫩的地狱设了好几个绊子。 可是…… 勾陈大帝走进玉皇大殿,看向端坐在御座上的玉帝,表情有些凝重,「玉帝,我们如今要怎么做?」 深渊子嗣的入侵桥头堡分别是天庭、地府和冥界,还有一个不算重点的华国。 如今华国遭受大举入侵,冥界甚至失去了联繫,地府也已经开始坚壁戒严,天庭也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了。 他始终怀疑,深渊子嗣此时已经卧底在天庭,只等时辰已到就大肆入侵。 但玉帝的态度却让他觉得奇怪。 他的胞弟并不是这种犹豫不决的性子,更别提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玉帝,忽然有些困惑。 为什么对方一直坐在那里? 玉帝虽然身为天庭的最高统治者,但并不是盛气凌人的那类统治者,更何况从身份上来说他是玉帝的胞兄,对方更是不会对他一直维持着玉帝的架子。 到底是有哪里不对…… 勾陈大帝面色凝重,身边已经萦绕起大片大片的白云。 而当本命法器彻底覆盖住勾陈大帝的眼睛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坐在御座上的,根本不是他的胞弟,天庭的玉帝,而是…… 那是一个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男人,身上长着仿佛蝙蝠一样的黑色滑翔翼,紧紧收在背后,一双凸起的红色眼睛中蕴藏着浓浓的恶意。 「哎呀,你竟然发现我了。」他张开嘴,呲出满嘴尖利而细密的牙。 勾陈大帝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柄白色利剑,「你是谁,深渊子嗣?」 二十二张大阿卡纳牌在他的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勾陈大帝沉声开口,「倒吊人?」 男人便唿哧唿哧地笑了,似乎是从嗓子中发出的某种诡异鼓动,「勾陈大帝眼力还算不错嘛。」 「玉帝呢?!」勾陈大帝却不顾对方话中的嘲讽,「你把玉帝弄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会认为他还活着呢?」男人摇摇头,「我和死神、审判一同出场,你怎么还会有玉帝还活着的错觉?」 「所以说,入侵天庭的是倒吊、死神和审判,」勾陈大帝努力平復着情绪,「对付一个不是主要目标的华国都要派出隐士、女祭司、魔术师、恋人四个大阿卡纳牌的深渊子嗣,对付天庭却只派出来三个。」 勾陈大帝冷笑一声,「倒吊人先生是不是有点过于瞧不起天庭了?」 倒吊人却只是呲了呲牙,「到底是瞧不起天庭,还是天庭不过如此,还尚未可知呢。」 回应他的是席捲着缥缈云烟的利剑。 勾陈大帝目光冰寒,「何必废话?打一遍就知道了。」 「真的吗?」倒吊人却举起了一块金光四射的大印。 那是……玉帝的金印。 勾陈大帝紧紧皱着眉,「玉帝的金印其他人根本无法动用,在你的手中也不过是金属块而已……」 他正说着,倒吊人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是吗?」倒吊人诡谲地笑着,手中的金印忽然散发出勐烈的金光。 勾陈大帝勐地一滚,这才有些狼狈地躲过了那道爆射而来的金光,饶是如此,他的右手手臂还是被金光蹭到,瞬间便燎出一大片黑色的伤口。 「怎么可能!」勾陈大帝瞳孔紧缩,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 惩戒——这明明是玉帝的权能!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深渊子嗣身上?! 倒吊人又一次唿哧唿哧地笑了起来,「玉帝留下的这个小玩意儿倒是不错,勾陈大帝,你说是不是?」 「亲自尝过这种滋味,感觉如何?」 勾陈大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咬住下唇,又一次举剑向御座上倒吊着的男人攻了过去。 金光和白光在玉皇大殿中不断攻防,很快,白光便呈现出了弱势。 玉帝的惩戒权能本就是针对天庭的神仙们的——当玉帝判断某位神仙有罪时,他便会用金印打下印章,以惩戒获罪的神仙。 勾陈大帝知道自己不是惩戒权能的对手,但他此时也不是无谓的消耗。 他在等待。 东岳大帝和东华帝君都知道他来到玉皇大殿向玉帝呈明现状,如果自己久久未归,他们一定会到玉皇大殿来寻找自己。 惩戒的权能再厉害,也敌不过三人合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4页 倒吊人看着已经浑身黑色伤口却依旧举剑反击的勾陈大帝,咧开嘴角,声音中充斥着浓浓的恶意,「你在等待其他人来帮你吗?」 「但是……他们会来吗?」 倒吊人卖关子似的停顿片刻,这才大笑出声,「不会!」 「他们不会来的!」 「玉帝有要事要与勾陈大帝单独商谈,他们怎么敢擅闯玉皇大殿呢?」 「勾陈大帝,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倒吊人唿哧唿哧的笑声迴荡在空旷的大殿中,甚至碰出了隆隆的迴响。 第316章 被替换的玉帝 倒吊人说的并非假话。 勾陈大帝在玉皇大殿死命支撑时,东华帝君收到了「玉帝」的传讯。 「吾与胞兄有要事商谈,尔等暂待。」 东岳大帝焦急得几乎要一棍子捅破玉皇大殿的殿门,有些不耐烦地和大哥说话,「现在火烧到眉毛的关头,玉帝怎么还要和兄弟说悄悄话?!」 「有什么要事,就不能和我们一起说?」 「现在冥界出了大问题,华国自顾不暇,地府有没有个主事人只能坚守,能派人去冥府探听情况的就只有我们了!」 「再说,天庭也是深渊入侵计划的一部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深渊子嗣冲到我们面前,现在还哪有时间给他们兄弟秘密商谈?!」 东华帝君不像自己的弟弟一样是个暴躁武夫性子,他更儒雅一些,此时也只是安慰,「冥界的事情已经通知了临近的海姆冥界和地狱,想必他们会派人前去支援的。」 「天庭同样是深渊入侵的桥头堡,我们如今也只能保证天庭的安全,怎么可能派人去冥界探听情况?」 东岳大帝其实也知道东华帝君说的道理,他只是因为如今动盪不安的现状有些急躁,被安慰了两句之后还是不忿,「那他们两个说话,怎么就不能让我们听听?」 东华帝君拍了弟弟脑袋一下,「都做外祖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这不是事态紧急……」东岳大帝啧了一声。 「事态紧急才更要仔细行事,」东华帝君说着,却也微微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东岳大帝说的其实有道理。 东华帝君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玉帝会在这种紧要关头选择与勾陈大帝秘密商谈。 假如玉帝掌握着深渊子嗣的某些绝密情报,为了不打草惊蛇才单独召见唯一信得过的勾陈大帝,让对方执行某些秘密任务,这倒是能够解释,但…… 东华帝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勾陈大帝刚刚从华国返回,玉帝就算是想从天庭中选择一个值得信赖的对象也绝不该是他——如今已经可以确认华国被深渊子嗣大举入侵,对从华国回到天庭的勾陈大帝保持怀疑才是一位英明的统治者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说仅仅因为勾陈大帝是玉帝的胞兄,玉帝就对他无比信任,这显然不合逻辑。 要么,玉帝有能够分辨谁可信,谁不可信的方法? 东华帝君眉头越皱越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从这件事中体味到某种诡计的味道。 天王殿的持国天王匆匆赶了过来,「东岳大帝,勾陈大帝何在?」 东华帝君看他神色凝重且焦急,不由得发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在云梦湖看到了某种异象……」持国天王本来想找的是统领天庭军事的勾陈大帝,但在得知勾陈大帝在玉皇大殿和玉帝商量机密要事后,便也只能向同样是上司的东华帝君禀告。 听到持国天王的话,东岳大帝有些忍不住了,「要么,我们就直接闯进玉皇大殿吧!大不了就是被关个几百年的禁闭!」 东华帝君望向持国天王,「云梦湖异象……」 持国天王自然理解了东华帝君的意思,他点点头,语速飞快地开口,「最初是有几个驻守云梦湖的天兵天将注意到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浑浑噩噩被人操纵了神志。」 「联想到深渊入侵的现状,我们不敢掉以轻心,便派了人去探查云梦湖。」 「结果……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甚至一个时辰前广目天王带人去找,如今也已经没了音讯。」 东华帝君眉头紧紧皱着,「查过南斗生死簿了吗?」 持国天王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先查查南斗生死簿,勾陈大帝还在和玉帝商量要事。」他说着,便从衣袖里翻出了记载着天庭所有神仙生死存亡的南斗生死簿。 南斗生死簿本该由东华帝君下辖的司命府管理,南斗星君主掌,但东华帝君在得知深渊入侵一事后便不放心将南斗生死簿放在武力值堪忧的南斗星君手里,这才决定自己拿着,没想到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翻开南斗生死簿后,无论是东华帝君还是凑过来观看的东岳大帝和持国天王都愣了一下。 偌大一本南斗生死簿,其上根本没有进入云梦湖的那些天兵天将。 甚至连率兵入内的广目天王都消失无踪。 本该记载着四大天王条目的位置,此时只有三大天王,甚至…… 仿佛从一开始天庭便只有过三大天王,并不曾出现过一位广目天王一般。 持国天王已经愣住了,「这……南斗生死簿出错了?」 从建立天庭那一天起便不曾出过任何错误的南斗生死簿,终于出现问题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5页 东华帝君狠狠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大门紧闭的玉皇大殿,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弟弟,」他看向站在身边的东岳大帝,声音发沉,「砸门。」 「好嘞!」东岳大帝等的就是这句话。 手中的棍子勐然间迸发出金红色的光芒,东岳大帝一棍子敲在了玉皇大殿厚重的殿门上。 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和骤然腾起的巨大烟尘,殿内的场景终于展露在众人面前。 伤痕累累的勾陈大帝。 以及,手持玉帝金印,倒吊在御座之上的倒吊人。 「来得好!」勾陈大帝呵了一声,溢血的唇角勾出一抹笑,「东华大帝,东岳帝君,助我一臂之力!」 不用他说话,已经看明白形势的东华大帝勐然拿着棍子沖了上去。 在他身后,东华帝君手中腾起一抹淡淡的绿光,覆盖在了勾陈大帝身上。 勾陈大帝沉声劝阻,「不必,是惩戒权能,普通的治癒术治不好的。」 「玉帝出事了?」东华帝君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得苦笑一声,「本以为天庭铁板一块才没被深渊渗透,原来……」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勾陈大帝趁着东岳大帝与倒吊人手中金印爆发的惩戒金光纠缠时,简略解释了一下情况,而后嘆了口气,「我没想到深渊子嗣竟有这么诡谲的力量。」 竟然能够在他们从未注意的时候不声不响替换掉天庭的最高统治者,甚至还剥夺了对方的权能为己所用。 第317章 斗姆元君 然而现在再讨论深渊子嗣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已经晚了,目前的情形再明显不过,玉帝已经不是玉帝,甚至云梦湖中失踪的那些人是否还是他们本身也很难说得清。 想到云梦湖,东华帝君的心中又是一沉。 从蜃境出来后,北司就将自己通过透明珠子听到的消息告知了天庭——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世界于云梦湖有异动。」 云梦湖从天庭初建就存在于这方天外天,是天庭中唯一一处直至如今都并未完全探明的秘境,也是天庭中唯一一处任何人不可进入的禁地。 也不是没有好奇心重的神仙想知道云梦湖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却尽数被斗姆元君制止了,就连当初玉帝提议想进一步探索云梦湖,都被亲母斗姆元君拒绝了。 那片湖中究竟有何诡异斗姆元君一直不肯说,但日子长了神仙们便也习惯了,只当那是一处不可触碰的禁地。 虽然是禁地,周围依旧有重兵把守,一直以来负责驻守云梦湖的就是广目天王。 想到这里,东华帝君又是一愣。 不对劲,刚刚持国天王说了什么来着? 「联想到深渊入侵的现状,我们不敢掉以轻心,便派了人去探查云梦湖。」 就算是深渊入侵,广目天王又怎么会在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上级的时候就贸然带兵进入? 先不说这并不符合天庭的调兵规矩,单说云梦湖是由斗姆元君下令封锁的,广目天王便定然不可能冒着大不韪的风险进入云梦湖。 这么简单的逻辑漏洞,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不对……东华帝君心中一寒。 持国天王说广目天王是消失在了云梦湖中,但……消失在云梦湖中的,真的是广目天王吗? 会不会也像如今的玉帝一样,早就被人取代了? 东华帝君暗中揣测,表情也越发沉肃。 如今想来,他们的确是被蒙蔽了太久,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判断都很难正确下至了。 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东华帝君紧紧蹙着眉,思考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良久,东岳大帝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爆射而来的金光,他一甩手中的棍子,吼了一声,「哥!你想什么呢!快来帮我啊!」 东华帝君这才反应过来,手中的宝剑勐地一震,指向了倒吊在御座之上的倒吊人。 兄弟两人合作,压力骤然间便降了不少,东华帝君一边撑着剑躲避在大殿中扫射的金光,一边继续琢磨。 问题究竟是出现在哪里了呢…… 东华帝君努力地思考着,却直到侧目看到勾陈大帝晃晃悠悠撑起身体后才蓦然想到—— 斗姆元君呢? 作为一直主张封锁云梦湖的斗姆元君,怎么可能对云梦湖的异动毫无所觉? 可她如今身在何处?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 斗姆元君作为玉皇大帝和勾陈大帝的亲母,在天庭中拥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虽然并非天庭实质的掌权者,也不曾在仙班中有所位列,但即便是亲生儿子玉皇大帝都不敢对母亲有任何怠慢。 重点并非因为尊重对方母亲的身份——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而是因为斗姆元君的力量。 她的力量来自「混沌」。 斗姆元君是阴阳初开时最初诞生的一批神仙,甚至在阴间和阳间被彻底洞开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她一人孕育了玉皇大帝和勾陈大帝,此后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沉睡,或者闭关。 只有天庭初建,众神仙发现了云梦湖后,她才现身人前,制止了关于云梦湖的探索。 之后每一次有人试图探索云梦泽,都会被斗姆元君现身劝退。 一时间天庭中甚至传出闲话,「想见斗姆元君只要去闯一闯云梦泽就好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6页 可是如今,广目天王已经率兵进入了云梦湖,甚至在此之前一拨又一拨天兵天将闯入云梦湖,为什么斗姆元君丝毫没有反应? 东华帝君心惊之余,已经豁然开口,「持国天王,斗姆元君并未现身过吗?」 持国天王愣了一下,良久才回应,「并未——但不可能……」 显然,直到东华帝君点出其中的问题,持国天王才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 东华帝君、东岳大帝、勾陈大帝以及持国天王四个人终于勉强压制住了倒吊人手中的金印,随着时间的流逝,四个人甚至已经逐渐占据上风。 「倒吊人提到过,一同来到天庭的还有审判和死神,如果再加上酆都大帝提醒过在云梦湖搞事的世界,那就是四个深渊子嗣了。」勾陈大帝一边挥舞着白色云朵长剑,一边提醒其他几个人。 东岳大帝啧了一声,「我现在很想去云梦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人在发觉云梦湖出事之后,自然也都想赶过去查看,但如今对付倒吊人才是首要任务,东岳大帝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说这句话也只是为了过过嘴瘾。 倒吊人本身的能力似乎并不强,能够猖狂到如今完全是因为他手里的金印,如今四个人对付他,金印再怎么沾之即伤,也只有这么一块,根本做不到同时伤到四个人。 当东岳大帝发了狠决定以伤换伤之后,东华帝君很快就将剑刃对准了倒吊人的心脏。 他们并不知道该怎么杀死深渊子嗣,好在崔殷给过他们一个非常完美的参考——可以将深渊子嗣们关起来。 虽然崔殷是用断罪的权能将权杖-侍从关进了虚实之间,而无论是亲外公东岳大帝还是大外公东华帝君实际上都没有断罪的权能,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不能用类似的方法把人关起来。 比如司掌整个天庭神仙籍贯,掌管仙籍的东华帝君,扶桑大帝,就可以将倒吊人的灵魂强制性地留在阳间的某个裂缝中。 他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只能容纳下他一个人的空间,无限大也无限小,没有任何其他人,没有任何事物,除了他一无所有。 倒吊人将会在那里,渐渐被无边的孤独和空虚吞噬。 第318章 冥界覆灭 解决了倒吊人,玉帝却依旧没有现身。 御座上空空荡荡,除了一块光泽黯淡的金印之外再无其他。 勾陈大帝沉默着看了看那把高大却远离他人的御座,第一次缓缓登上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将御座上的金印拿了下来。 「玉帝他……」东岳大帝想说话,却也意识到了这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便嘆息一声沉默下来。 他们与玉帝相交数万年,即便对方于公依旧是那个高居御座之上的最高统治者,但于私,他也已经成了一位真挚的朋友、亲切的兄长。 可是……即便东华帝君和东岳大帝再如何心痛,又怎么能比勾陈大帝更加痛苦呢? 被深渊子嗣莫名替换了的,是他的亲弟弟。 一母同胞的弟弟,从数万年前出生便在一起的弟弟…… 勾陈大帝沉默良久,才勐地抬起头,一双腥红的眼睛中除了悲伤还有浓重的愤怒。 「我们去云梦湖,我始终怀疑玉帝此次经歷的事件与云梦湖有关。」 玉帝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倒吊人替换的,云梦湖外值守的天兵天将又为什么忽然「变了一个人」,这两者真的没有一点联繫吗? 勾陈大帝不相信。 东华帝君看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情,便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少年人单薄的肩,而后手中长剑一挥,几个人便出现在了云梦湖附近。 云梦湖顾名思义,是片大到让人觉得心惊的湖。 湖水呈剔透的绿色,偏偏深不可见底,让人无法相信这样深厚的绿也可以如此剔透。 却偏偏不知湖底的景致。 湖面波澜不惊,即便有微风拂过,吹动几人的髮丝,吹拂着湖边的绿树碧草,那风吹过湖面时,也带不起半丝波纹。 *** 「天庭也受到了深渊子嗣的入侵,目前玉帝行踪不明,可能……」宋帝王面色沉重地看着手中的传讯,「冥界大概率已经失守,海姆冥界和地狱正在派人前往支援,或许还能救下一些冥界居民。」 「地狱和冥界议和了?」楚江王怔了怔,「这可真是……难得。」 想当年地狱和冥界、海姆冥界打得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要不是最后签订了停战协议,只怕真要打出一个你死我活来。 「问题在于这个吗?」阎罗王敲了楚江王的脑袋一下,「玉帝行踪不明……冥界失守……」他重复了一遍,一时有些沉默。 似乎是一天之内,情况便急转直下,直到如今他还没有很多实感。 而有这样想法的又何止他一人。 掌管华国城隍的宋帝王啧了一声,「华国那边情况刚刚稳定下来……」 「华国估计是要自力更生了,」平等王开口,「如今阳间其他国家也陆续发现了怪物,很难说和深渊子嗣有没有关系,但都已经是自顾不暇。」 「其他的天外天和阴司如今大部分都还算安稳,但自查还没有结束,他们也不敢贸然向阳间派出支援。」 毕竟凡人的国度不比阴司和天外天,大部分普通人都不曾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一朝就撕了他们眼前所有蒙着的布,也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7页 「如今尚还不知道去向的大阿卡纳牌深渊子嗣分别是皇后、皇帝、教皇、战车、力量、正义、魔鬼、高塔、星星、月亮、太阳……」轮转王盘了一遍,嘆了口气,「单单四个深渊子嗣就能把华国闹得天翻地覆,让玉帝都不知所踪……深渊所图究竟是什么?」 谁也不知道。 就连明晃晃叛变深渊的愚者都不能说出所谓「真实的乐园」的大计,其他本就是敌对的深渊子嗣们便更不可能开口了。 「新消息,」秦广王沉声开口,「地狱方面已经确定了冥界的现状。」 「什么?」泰山王一怔,连忙开口,「怎么样?」 冥界和地府的关系不好不坏,但想着同为阴司,冥界却连求救的信息都不曾发出就陷入一片动盪,十殿阎王们也难免会有唇亡齿寒的感觉。 秦广王摇摇头,「彻底沦陷。」 「地狱大君路西法说,恐怕只能尽量接受冥界的难民了。」 难民……这两个字让大厅中一时沉默。 「冥王呢?」仵官王又问了一句,尚还带着一点期冀。 秦广王的声音却彻底浇灭了这丝虚无的希望,「冥王在发觉深渊子嗣时便自爆了,顺带着将皇帝和战车一同拖入了冥河。」 「进犯冥界的深渊子嗣分别是皇帝、战车、高塔、力量,」秦广王继续开口,「全部都是武力型,似乎是最初就决定了要以最快的速度彻底覆灭冥界。」 「又是四个大阿卡纳牌的深渊子嗣,」卞城王皱眉,「他们是统一决定了无论入侵哪里都分配四个深渊子嗣?」 宋帝王却摇了一下头,「命运之轮也在华国,不记得了吗?」 如果不算上处于沉睡之间的愚者,华国如今共有五位大阿卡纳牌的深渊子嗣,这可和当时说的主攻地府、天庭、冥界,只把华国看作一个第二选项的状况不符。 「愚者说命运之轮是个疯子,或许他只是以自己的意愿出现在华国的?」平等王思考了一会儿,发问。 「如果愚者说的都是真的,深渊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不同深渊子嗣支持不同的王储,或许一同行动的深渊子嗣支持的便是同一位王储。」 「那么,想必决定进攻华国的这位王储支持率比较高。」秦广王缓缓开口。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楚江王啧了一声,「为什么地府到现在还安然无事?」 他们早就制定好了各种对策,只等待深渊子嗣的侵入,但…… 其他深渊子嗣已经搅得天翻地覆,地府却安静无波。 这不是件好事,反而更像是有什么更加巨大的危险正在悄然酝酿,而无论是谁都没有察觉那些正在暗中示警的细小变故。 一旦风暴来临,他们将面对的可能是更加剧烈的颠簸,更加疯狂的海啸,更加咆哮的飓风,更加汹涌的浪潮。 第319章 神的故事 崔殷走在最前面,特事局专员和道协特派员走在中间,小帝君则殿后。 四个人正在向「前」走。 虽然说是向前,但谁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是向前、向后、向左还是向右。 或者说,这里根本连一条路都没有。 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连方向都不復存在。 「据说,梦境之海中其实是有一处花海的——当然,这也是命运之轮说的,」崔殷手里的透明珠子中传出愚者的声音,「命运之轮其实也没进入过梦境之海,但他的能力让他在做梦时偶尔会听到来自梦境之海的波涛声。」 崔殷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当初是愚者信誓旦旦说命运之轮是个疯子,被他算计只能自认倒霉,现在怎么又开始解释命运之轮的能力了? 愚者沉默片刻,嘆了口气,「那自然是因为我曾经和命运之轮关系很好。」 「我曾经说过吧,七世去世前曾指定了十三位王储,而我们这些深渊子嗣们就效忠着不同的王储。」 「的确,小帝君不就是在被指为王储后从深渊之口掉了出来吗?」崔殷应了一声。 「问题就出在这里,」愚者开口,「作为主人忠诚的僕人,我自然是支持主人成为深渊的王的。」 「但大概是因为那是主人还只是未化形的龙脉,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他深渊子嗣为主人献出忠诚——所以我说他们都是些傻子,连真正值得效忠的王储是谁都不知道,指望一群德不配位的废物给深渊带来光明和秩序,简直就是不可救药。」 愚者说着,语气颇有些愤愤,「但是命运之轮也是不效忠于其他十二位王储的,我以为会和他很有共同话题,并且希望能将还算有些理智的他培养成主人的第二位僕人……」 「结果,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愚者的声音已经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了,「其他人是傻子,而他是疯子。」 「他竟然将梦境之海看作了真实的乐园。」 崔殷理解了愚者的碎碎念,并且总结,「所以,结论就是你以为命运之轮和你是一伙的,没想到对方其实比你想像中还要疯?」 愚者:「……」 自觉被深深欺骗了的愚者不想说话。 四个人还在继续往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隐隐有光亮。 崔殷停下脚步,刚想说看到前面有东西,神情忽然就是一变,「小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8页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淡紫色的雾气已经飘飘渺渺盪了过来。 *** 潘乐乐曾听过一个故事。来源已不可考。 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故事,说起来这个世界上有哪里有那么多好的故事可以讲,如神所言,已有的事,必将再有,已行的事,必将再行。如此而已。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神,忽然拥有无上力量的他感觉到的除了兴奋还有无限的空虚。 可以操纵一切的他不知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获得满足,他可以轻易拥有敌国的财富,如花的美人,一切一切。 开心的时候让全世界的人吃饱穿暖幸福快乐,不开心的时候让全世界的人都去死或者让这个星球毁灭,这些都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情。 这个人开始觉得无聊,他不知道对于全知全能的神来说还有什么是不可知不可能的。他思索了很久很久,对于不老不死的他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这个很久,或许一年,或许一百年,或许一万年?他已经分辨不出了。 总之,很久很久。然后有一天,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想继续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体验普通人所体验的成功失败,所谓平凡但精彩的一生。 但很快,他便失望了。站在神的角度和站在人的角度看问题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最初成为神时他无法接受一样,如今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他同样无法接受。神是超脱物外的,故而时间对于他来说无需介意,可人是逃不过时间的,他们会老会死,会最终归于黄土。于人而言,因时间永远在倒数故而他们有永恆不变的恐惧,如果没有这样迫切的忧患,人便不可能成为人。 最终明白这一点后,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那就是创造出与他一样拥有无限时间的神。 最初,他只是创造出了一个神,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话题可聊,每日每日只是相视着沉默。 于是,他又造出了第二个,第三个,无数无数个神。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觉得厌烦,就算有这么多的人,每天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是曾经的重复,没有任何新意。他又开始思索那个问题,作为全知全能的神,究竟什么是不可知不可能的? 最后,他觉得他大概是明白了,作为神,哪怕想死,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他疯了。 这其实算不上一个好的故事,没有所谓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可是潘乐乐喜欢。 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理由,只是觉得很畅快,对于一度对现实绝望到想去死的她,偶然回想起这个故事时从心底涌起的那股畅爽解脱之意真的终生难忘。 那时候为什么那么绝望呢?潘乐乐有时候还会自问。那时刚刚大学毕业,潘乐乐正游走于各个公司面试之间,却无一录用。忽然从家里传来噩耗,父母出了车祸,双亡。在赶回家奔丧时,交往了三年的男友又提出了分手,是最好的朋友横刀夺爱。接连经歷了这些事情的潘乐乐觉得自己真的不如去死。 不过最终也只是想想,潘乐乐依旧是活在这个对她并不怎么友好的世界上,以一种并不怎么美好的方式。 北方小城的冬季永远沉默,初升的太阳在寒雾后藏着,只隐隐亮起一点晕染开的水彩般的枯黄。天空是晦涩的黯蓝,随着太阳慢慢升起来,那蓝也便越发浅薄,水洗过褪了色一般的,渐渐成了一种灰白的颜色。空气里瀰漫着清冷的寒意,灰烬余烟的苍茫味道,混着铺面的雾气,直白地砸在人脸上。 潘乐乐缩着脖子站在路边等公交,穿得似乎是有些少了,唿出的白气能看出微小细密的颗粒,无所适从地在空中飘着。 「回去该买件棉衣的,」潘乐乐于是摇摇头,她想,她大概是很穷,买一件棉衣意味着大概半个月吃不到晚饭。 「就明天吧。」明天休假,是时隔两个月难得的一次假期。但是也并不怎么值得期待,反正都是一样的无所事事。 潘乐乐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小餐厅,而她要做的无非是端盘上菜,招待客人,挂着最僵硬的微笑对每一个人奉献殷勤,以此保证自己最基本的温饱。 「来了。」同班的李倩对着她点点头,一样僵板无趣的脸,唯一的区别在于李倩还存有最后一丝鲜活,来源于她的女儿。 潘乐乐并无意窥视他人隐私,不过李倩似乎也并未将自己的故事看作什么秘密,至少潘乐乐曾经无数次听到过这个故事,在各种场合。并没有什么可讲的,无非是少女失足,怀了孩子,与家里人断绝了关系,孩子的父亲却一走了之——本来也就只是玩玩。 李倩长得不错,但也到不得惊艷的地步。她是那种颇为小家碧玉的秀气,身材娇小清瘦,初看有种书香气的美,可惜内在里却是草莽。李倩家在一个封闭的山村,十六岁就出来闯荡,没读过几年书的少女始终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嚮往,故而被男人几句话就打动,心甘情愿成了情妇。后来怀了孕,男人不愿再纠缠,在李倩还大着肚子时果断消失。李倩有心回家,家里父母亲戚却深以为耻,主动断了一切关系。 潘乐乐知道至今李倩依旧在出卖皮相,可是这些事情于她也无关,挣扎活命的人本来就是手段百出,竭尽心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便有每个人选择的路,有些人前路顺遂,有些人便只能直面悬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9页 第320章 命运之轮与赌坊 「小贝今天发烧了。」客人少的时候,李倩总是和潘乐乐聊关于孩子的事。小贝,李小贝,九岁,女孩,很漂亮,丝毫不怕生,见人极有礼貌且笑容十分甜美。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只是潘乐乐并不喜欢。 有些敷衍地应着,表达必要的关心和十足的不想理会,潘乐乐渐渐发起呆来。李倩看了却也不在乎,依旧自顾自地叨念。大抵是一些乡下退烧的土方她都试了试,也不知效果怎样之类。 李倩而今二十七岁,依旧是年轻俏丽的脸蛋,婀娜摇曳的身段,潘乐乐在她眼中读出的却只有已谢的颓败。 晚上接到李倩的电话,李小贝被送进了医院,似乎是病重。「医院不给治,说没得治,我又没钱。」李倩的声音很模煳,潘乐乐想很久才记起来自己的手机听筒不太好用,传过来的字句已经磨平了情绪,失了真一样平静。 然后怎样呢?潘乐乐想着,便也这样问了。 「有人说,有家店里有人能治小贝的病。」 潘乐乐没说话,她知道李倩会继续说下去。 「明天能陪我去一趟吗,说是要有个见证人。」 「哪里?」潘乐乐听着话筒里传来的细碎金属杂音,咔哒咔哒研磨开一片嘈杂,像空旷的海面,一滴水溅开越来越大的涟漪,终于在遥远的彼岸引起一场海啸。而蝴蝶扇动的翅膀终究无处可觅,更遑论折射阳光的那颗鳞粉闪烁着的是怎样的颜色。但当万物终焉寂灭无声时,总该有人听见它砸落泥土的那一点声音,金属一样的杂音。 「赌坊。」李倩的声音就混在这样的杂音里,颇有些遥远的距离,「什么都可以赌的赌坊。」 「好啊。」潘乐乐想了想,又说,「我明天要买棉衣,下午。」 李倩似乎是答应了什么,却被大片大片杂音淹没,只留了裊裊缠在浪底的一丝喑哑。而后潘乐乐听见李倩说,明天早上六点我到你家找你。 第二天见到李倩时,潘乐乐听到了更完整的病情说明。昨天晚上李小贝忽然开始抽搐,然后昏迷不醒。送到医院,说是不明病因,但五个器官功能衰竭,死亡率已经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为什么呢?李倩似乎是自言自语,过于含煳的问句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在空气里沉沉浮浮,带着些小心翼翼瑟缩的悲哀。 「走吧。」 去的地方是一条老街,提到的那家店则在老街与纵深的巷子交接的转角处。很普通的一个门面,门口三层台阶,木框的玻璃门,挂着一小块深木色的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命运之轮」四个字。墨汁即便早已干掉却依旧残着淋漓的余韵,像荒芜大漠里枯死植物深深扎入泥土的根,细微地向外绵延,渐织成绵密的一张网,一旦用力拔出便根须俱断,挂着泥土呈露赤裸,全无生机的丑态。 两个人推门进去,彼此都没有交流。 店里只有正对门的一张柜檯,除此之外空空荡荡。白晃晃的墙壁,暗黑色瓷砖,白木的柜檯。两边墙上挂着画,普通的风景画,是劣质的影印品,色块斑驳混浊,毫无美感。柜檯上摆着一盆仙人球,褐红色陶盆装着,仙人球长得倒是格外茁壮,圆滚滚的,极绿极绿,尖刺上都带着细小的绒。 柜檯后面站着一个男人。 「想赌什么?」男人的声音低沉。 「我女儿病了,医生说救不活,但他们说你能救。」 李倩只盯着那盆仙人球,依旧下意识地微侧着身子稍稍低着头站着。她总是那样站着,因为很多人喜欢看她那带些谦恭又隐隐带些妖娆的态度。 「我可以救,只要你赢。」男人便点点头,「赌法很简单,一场游戏。你的赌注是你的性命。」 「我知道。」 潘乐乐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言不发。李倩似乎已经打听清楚了一切,而她要做的不过是一个见证者,合格的见证者。 「那么,游戏开始吧。」男人平摊开手掌,掌心一团银光闪烁。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命运之轮。」男人微微勾起唇角颔首,「祝你游戏愉快。」 从潘乐乐的视线角度看过去,那场景其实极为离奇——银色光团中一道虚影,正是李倩的样子,而虚影逐渐凝实,李倩本人便消失在原地。 「李倩会怎么样?」潘乐乐问。 「开始她的游戏,或者输掉,或者赢。」命运之轮坐回柜檯后面,停顿了两秒又补充,「哦,游戏马上就开始了。」 光团中渐渐浮现出了景致,而后那景象越发鲜明和真实,最终展开成一片真正的空间。潘乐乐四下看了看,是一片森林,而李倩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李倩似乎看不到潘乐乐,尽管她此刻正对着的便是潘乐乐的方向,她只是怔怔盯着远处的一点,应该是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发呆。 风拂过林间带起寂旷的迴响,叶子在风里零零落落,间或有虫鸣,于万物无声时唧唧喳喳地嘈杂一片。 「妈妈。」忽然有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来,稚嫩甜糯。 潘乐乐闻声望过去,是李小贝,极漂亮的女孩,双马尾,白色的公主裙,明媚动人的笑脸。那条公主裙潘乐乐还记得,是李倩在地摊上买的劣质便宜货,做工粗糙,外层的白纱渔网一样漏洞百出,潘乐乐望着李小贝裙角那个泛黄的破洞,那是香菸点燃的痕迹,像人类昏寐的眼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0页 「妈妈。」李小贝又叫了一声。 李倩便点了点头,极为平静,双眼依旧直视着前方,似乎听到的不过是一句无须回应的招唿。 风声骤停,远远的似乎有人在唿喊些什么。 「小贝?」李倩终于回过神来似的,侧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女儿。「小贝,没事吧?」 「没事哦。」李小贝笑起来,左脸颊一个小小的酒窝。 「走吧。」李倩就又点点头,牵起李小贝的手,「走吧。」 李小贝于是乖巧地跟在李倩身后,默不作声。 走了不知多远,一成不变的密林景色终于有了变化,林中小路骤然拓宽,不远的前方是一栋三层的小宅,孤零零地立着。 李倩没说话。似乎沉默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她依旧是那个姿势,只是因为一只手牵着李小贝,所以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格外怪异,就好像强行肢解又重组却永远找不到真正拼装方式的玩偶,一举一动都满是错愕与难堪。 第321章 爱着这个世界 「妈妈,我们要进去看看吗?」李小贝指着那间小宅,笑得很甜。 李倩依旧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点了一下头。 「好……」她吐出一个单字,牵着李小贝的手慢慢向小宅中走去。 走得很慢,甚至有些拖沓,仿佛在恐惧着什么,又因此而避之不及,只能迎面接受一切。 她大概是永远都不会哭的,并非感觉不到难过,只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又或者,早已清楚无论怎样的表达都词不达意浮于表面。表情是在表达感情,却也需要表达的对象。对着空气声嘶力竭歇斯底里,这独角戏便也未免太过难看,而又有谁会相信这情感出于真诚? 李小贝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跟在李倩的身后,笑容挂在脸上,如同一片逐渐变得僵硬冰冷的画皮面具。 潘乐乐看向自称命运之轮的男人,「你为什么要做赌坊?」 她不能理解,李小贝的死亡是既定的事实,李倩却还要在苦海中挣扎。 而这个男人带来希望——但所谓的希望却并不真实,它其中掺杂着恶果,掺杂着毒药,掺杂着高昂而丑陋的代价。 那便是更深的绝望。 命运之轮露出一个奇诡近乎恶质的微笑,「你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为什么活下来呢?」 为什么活下来?就连潘乐乐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她曾经只是极度绝望,极度绝望,执拗而疯狂的念头烈火一般熊熊地在胸口燃烧,可是烧着烧着,也就慢慢冷却下来,又慢慢凝成死寂一片的熔岩,冰冷且无生机,但却永远卑微地存在,作为唯一存活的凭仗。 潘乐乐想,这是因为她是一个永恆的失败者,所以她可以坦然接受任何生活,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活下去的理由,活着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惯性,一种不受外力干扰就一直保持下去的惯性,仅此而已。 问她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是没有必要的,她无法回答——因为她不能从虚无中刨出一个答案。 与其问她为什么还活着,不如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潘乐乐也浅浅咧开一个微笑,「或许是……死亡会很疼吧。」 她也曾经在网络上查找过无数自杀的方式,跳楼、投河、服毒、割腕…… 然而每一种,每一种自杀方法都充斥着痛苦,潘乐乐怕疼。 她不惧怕死亡,不畏惧死亡后下地狱,唯独怕疼。 命运之轮似乎觉得很有趣,「因为怕疼,竟然可以忍受着这个世界带给你的痛苦吗?」 潘乐乐恍然片刻,「这个世界带给我的痛苦?」 她摇摇头,「这个世界并没有带给我痛苦。」 潘乐乐再清楚不过了,世界是没有错的。 带给她痛苦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某个人,某些人。 她甚至是爱着这个世界的,就像溺亡于大海的人同样爱着大海。 「世界有什么错呢?」潘乐乐微笑着开口,「如果世界有错,那也是……」 「生于世界的我们的错。」 「当我们拥有智慧,拥有思维,拥有理智后,我们便渴求价值,渴求意义,渴求生命存在的存在本身。」潘乐乐此时竟如同一尊神像了,阳光落在她的背后,为她涂抹上一层金灿的神光,而她寡淡的脸上也升起一种凛然的神性。 「曾经的我像是一条在岸边干涸水洼里苟延残喘的鱼,哪怕细小到不可察觉的一道浪都会让我彻底离岸,窒息而死。于是我一面渴盼生活继续死水无波,一面却又自虐地恶意揣测着何时可以掀起一场海啸。我想,即便如此,也算是有过一场轰轰烈烈。」 「但海啸是不常见的,大多数的鱼依旧死于随时间流逝水的蒸发,死于那些无法察觉的细浪。这种缓慢而长久的处刑才是最精彩的犯罪艺术,唯一可惜的是执行者过多——可过多的执行者又未必是一件坏事,我们总要痛过的,而漫漫的长痛,反而是活着的证明。」 「你知道吗,我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小餐厅,而我要做的无非就是端盘上菜,招待客人,以此保证自己的温饱。这或许是很有趣的逻辑,我服务他人而获得生存,而我服务他人的方式是满足他人的生存,如果是某位社会学家说不定可籍以此分外严谨地论证人与人相互需要的课题,但总归我所做的无非是日復一日地重复这种平衡,并在任何风吹草动之前将自己埋藏在沙子里,用自欺欺人对待一切不可预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1页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并非我们所知的一切,知道那些所谓常识,不过是些未被残酷现实搅碎的幻梦泡沫,人们安处其中,将被限制看作是理所当然,将被囚禁的空间看作是世界的全部,而常识便是一切的护卫,所有触碰其边界的行为都是叛经离道,所有触碰其边界得到的结论都是疯言乱语。这的确是普通人的自我满足,但这也是普通人的唯一存活之法。」 潘乐乐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仿佛从一望无垠的海面缓缓升起的一轮红日,炽热,而生机勃勃。 「我们眼见的世界,便是我们要捍卫的一切——除此之外,一切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命运之轮表情冷淡,「即便这个世界并不如你所愿?」 潘乐乐沉默片刻,「世界为什么要如我们所愿呢?」 「假如世界本身并不存在,存在着的只有居于世界之上的人,那么世界便理当不如我们所愿——因其不存在,而假如世界真实地存在着,我们不曾如世界所愿,世界又何必如我们所愿?」 「我从不希望世界如我所愿,我宁愿自己顺其自然。」 「你竟然……爱这个世界。」命运之轮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连声音都提高了起来,「你消极、颓废、不上进,经歷过痛苦,生活不遂,甚至想自杀,但……」 「你竟然爱着这个世界?!」 「你怎么能……爱这个世界?!」 第322章 我爱你,妈妈 命运之轮几乎是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潘乐乐却只是回以安静的微笑。 「你怎么能……怎么能……」命运之轮的声音都在颤抖。 潘乐乐笑得柔和,「我当然爱着这个世界。」 「李倩和李小贝她们,」潘乐乐望向那个光团中的景致,缓缓开口,「她们也爱着这个世界啊。」 命运之轮连连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愿意用命来换她孩子的命,她不可能爱这个世界的,她只爱着她的孩子……」 潘乐乐只是定定望着光团,忽然又开口,「不如我们也打一个赌,就赌你和我的命,怎么样?」 命运之轮一愣。 他看着对面第一次露出如此爽快而肆意笑容的少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拒绝,想结束这场赌局,想离开这个由他建设的赌坊,可…… 他说,「好。」 命运之轮无法拒绝赌局,因为这是他的权能,也是他的宿命。 命运,向来是双刃剑,命运之轮,向来从开始便能望见来路,望见归途,望见一切的终结。 他无法拒绝自己的死亡。 「我赌,李倩的游戏会失败。」潘乐乐声音中尚还带着笑意。 此时的她真的是一个大学毕业刚刚一年的少女,青春靓丽,身后是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仿佛盛开着的大朵大朵金光灿烂的向日葵。 李倩拉着李小贝走进那座三层小宅。 一位长相忠厚,身材健硕的男人正站在小宅中看着他们,笑容温和而宠溺,「阿倩,小贝,不是说想出去晒太阳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妈妈说森林里很危险,我就回来了。」李小贝摸着自己的白色公主裙,做工粗糙的劣质便宜货逐渐变得柔软整洁,渔网一样漏洞百出的白纱变成精緻的蕾丝,裙角那个香菸点燃的泛黄破洞消弭不见。 她变成了干干净净的小公主,漂亮而金贵,生活在强健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共同构建的完满家庭中,生活优渥,无病无灾。 「是吗,」男人抬头看向李倩,「阿倩没有带着小北去森林玩儿吗?」 李倩一直僵硬泛疼的腰椎此时舒适而柔韧,粗大的骨节变为修长纤细的一双手,浑身的腐朽气味仿佛在一瞬间被过盛的阳光蒸腾而去,只留下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李倩缓缓摇头,「没有,我……」 「没关系,我可以陪着你们一起去,那里很漂亮的——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无论是阿倩还是小贝,我爱你们,我会一直保护着你们。」男人柔和地开口。 命运之轮忽然就松了一口气,「不会的,人类喜欢轻松,喜欢美满,喜欢一切唾手可得的事物。」 「他们不会用尽所有力气去追逐真实,叩问真相——只要是轻松美好的,他们是不会在意来自深渊或者来自梦境的,」命运之轮低低地絮语,「这就是人类,可悲的人类。」 「他们只会沉溺在虚假的美梦里,永远,永远都不会醒过来的。」 「只要留在梦里,她会拥有爱重她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女儿,平常但幸福的生活……她不会醒过来的,她一定会赢——因为她想要赢,想要让女儿活下去。」 潘乐乐却只是笑了一声,「的确,你的赌局很有趣。」 李倩想让李小贝活过来,而达成的方式是她赢了这场赌局。 然而,赢得这场赌局的方式是——李倩赢了这场游戏。 李倩赢得游戏的唯一方式是——留在游戏中。 留在命运之轮为她精心编织的美梦中。 成为梦境之海的一朵浪花。 李倩将在梦境中得到一切她想要的幸福,而李小贝也将活下来。 命运之轮不相信李倩会不动心。 然而潘乐乐只是微笑,「你怎么会理解人类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2页 「深渊子嗣怎么会理解人类呢?」 「深渊子嗣本是无生无死的,是永生不死的。」潘乐乐一字一句开口,「是王赐予你们死亡。」 「可人类不一样,人类本就会死。」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由死亡达成生命的全部,也正是因为死亡,生命才成为生命。」潘乐乐微笑着,「这才是人类啊。」 「无限的死亡,以及有限的生命。」 命运之轮连连摇头,「不可能,死亡是终结……」 「但终结也意味着开始。生命轮迴,有始有终——这不正是命运之轮的真正意义吗?」 命运之轮将惶恐的目光望向光团。 李倩拒绝了男人陪伴他们一同去森林的提议,她和李小贝以及男人在三层小宅中生活了七天。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家三口在沙发上相拥,在餐桌上交谈,在露台晒着太阳,在入睡前互道晚安。 七天后,李倩和李小贝牵着手,第一次迈出了三层小宅的大门。 男人站在门里看着他们,「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你们进入森林吗?那里很危险,我可以保护你们。」 无论是李倩还是李小贝都摇了摇头。 「再见。」李倩缓缓开口。 「再见。」李小贝也笑着开口。 再见,谢谢。 以及,再也不见。 再也不能见。 她们手牵着手走进那片森林。 森林中有人在哭嚎,有人在惶恐,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呻吟。 李倩看着一身白色公主裙的李小贝,她没有哭,表情近乎麻木。 可李小贝抱住她的身体,「没关系,谢谢,不要哭,对不起。」 没关系,即便你无法救下我也没关系。 谢谢,谢谢你作为我的母亲,爱着我,照顾我,为我付出,为我牺牲。 不要哭,不要为我伤心,我很好,我希望你也很好。 对不起,对不起只能陪你走到这里,对不起让你伤心,对不起无法让你看到长大后的我。 以及—— 「我爱你,妈妈。」 我爱你,不因为你带给我美好的生活而爱你,不因为你带给我完整的家庭而爱你,不因为你给予我富裕的条件而爱你。 我爱你,甚至不因为你爱我而爱你。 我爱你,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中,如此闪耀,如此夺目,如此,熠熠生辉。 第323章 梦境之海的梦 李小贝如一朵白色的云缓缓散去了。 李倩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良久才做出反应。 她用力地握着手指,仿佛依旧还牵着自己的孩子。 可即便握得骨节发白,那些如今已经不属于她的,也终究不会再回来。 「小贝?小贝?」李倩低声唤着。 无人回应。 森林中只有寂寂的风声,掠过枝头,又坠落在发梢。 「小贝已经……没有了啊。」李倩仿佛恍然大悟般自语着,她顺了顺额前动盪的发,缓缓露出一个空洞的笑容。 命运之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某一瞬间,他的表情几乎和李倩完全一致。 「你输了。」潘乐乐缓声开口。 「李倩输了,你也输了。」 命运之轮苦笑一声,「是啊,我输了。」 「我被称作疯子,被所有人忌惮,被他们看作是不可妥协的罪人……这样的结局倒也很正常。」 他已经平静下来,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装。 「深渊子嗣们曾经并不会做梦。」他捧着柜檯上那棵小小的仙人球,声音很柔和,仿佛一抹即将消散的光线。 潘乐乐笑了笑,「因为梦是畏惧、是希望、是天马行空的幻想。」 「无始无终的深渊里,又怎么会有畏惧,有希望,有天马行空的幻想呢?」 命运之轮也笑了起来,「是啊,所以我们才会沉溺于梦境。」 「甚至希望梦境就这样吞噬现实,我们在梦境中得到圆满。」他的目光悠然,静静望着手中蓬勃生长的仙人球,「是我错了。」 「世界不必美好——曾经我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他最后珍惜地摸了摸长满尖刺和绒毛的仙人球,在刺痛传递到指尖时,却又碰触到了植物冰凉而旺盛的生命。 「真好,这个世界还存在着……」 「真实的存在着……」 *** 「命运之轮死了。」愚者的声音有一丝困惑。 他是在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之轮会死——毕竟那是个疯子,而且疯得很有特点,属于是经常搞死别人,但绝对不会搞死自己的类型。 然而他的困惑暂时无人可说。 如今只有透明珠子滚落在地上,而原本应该身处梦境之海的崔殷四人已经消失不见。 「不知道主人他们会被送到哪里……」愚者嘆了口气。 一只手捡起那颗透明的珠子,回应了他的问题,「他们在梦境之海的梦里。」 *** 第二天的时候,有人死了。 虽然早已知道这局游戏必然会有牺牲者,北司还是觉得一切发生的有些早了。 蒋成华来找他的时候眼中有还未散去的恐惧,说话的语调也有些不稳,「死的人是李越,死状......」 他停顿了一下,面色不忍,「有些不太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3页 北司是在将近中午的时候看见尸体的,不得不说,蒋成华的形容已经格外轻描淡写,无论是满地的肉浆还是端端正正摆放在肉酱之上死不瞑目的头颅,显然都并非不太好三个字可以解释的。 「这堆东西就摆在这里,没人愿意收拾的嘛。」曲游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抱着超大号的薯片袋。 「这里经常有人经过吧。」北司轻轻皱起眉,表情不显。 曲游歪歪脑袋,过长的栗色髮丝拂过脖颈和衣领,「那要让谁来收拾呢?」 这里除了他们这些被称为罪人的玩家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曲游目光在一楼的餐厅和二楼楼梯之间扫视一遍,刚巧看见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孟逸和。 目光相交,孟逸和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别呀,他死的地方碍不碍事和我可没关系。」 「欸?你要收拾?」曲游拖长了声音,举着薯片袋子往嘴里倒。 蒋成华抓抓头髮表情不是很好,「北司,你真要收拾?反正放在这儿也没什么关系的......」 「蒋侦探和贺医生已经检查过了?」 「根本没什么可检查的,剩在这儿的就只有皮和血肉了。」贺其烨从门外走进来,听见声音轻哼一声,左手食指推一下眼镜,「倒是那位侦探应该能看出些什么?」 「能看出什么?说真的,我就感觉这位刀工不错,看这儿堆着的肉泥体积,骨头估计剃得蛮干净。」蒋成昭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探头往下看。 北司转身从杂物间取出拖布和垃圾桶,语气波澜不惊,「已经检查过的话我就开始收拾了,留在大厅看着也不好看。」 「受不了你们这些乖乖仔。」蒋成昭啧了一声,身子向后倾倒,顺势倚在了走廊的墙上。 「蒋侦探好歹注意一下形象?作为有备案的名侦探,这副样子传出去怕是很难办吧?」听见大厅里的响动推门出来的陈斯,看见的便是仗着身高腿长几乎45度角横在走廊上的蒋成昭。 「无良记者,」蒋成昭睨着陈斯,意有所指地瞥了他的卧室一眼,「还是先管好自己那档子事吧。」 陈斯还是那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昨天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不就说过了?我来就是为了取材的,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当然一些小小的个人爱好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取材啊......也是,毕竟左家的那位也来了,」蒋成昭直起身子,双手插在兜里,微微弓着背踱了过去,经过陈斯身边时轻飘飘落下一句,「就是不知道大记者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陈斯看着蒋成昭慢慢走远,拐进走廊尽头自己的卧室,神色不属,「果然是被负予众望的官方侦探蒋成昭呢......」 「可惜,也快该死了吧?」 中午时所有人都聚在了餐厅,北司收拾过东西之后跟着去做饭的原景辉进了厨房,切开了十二个做汉堡要用的面包。 这里没人准备早饭,北司和原景辉便只在昨天中午和晚上各做了十三个。 但今天毕竟已经死了一个人。 北司数了数食品柜里剩下的面包,第一次对几天后的未来产生了忧虑。 「怎么办,面包不够了。」 第324章 我是杀人犯 「之后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这么多面包甚至吃不完呢。」原景辉笑着把猪肉剁成细碎的肉末,一旁的平底锅里热油滋滋地响着,「汉堡里的肉饼你喜欢猪肉还是牛肉?」 北司挨个把汉堡放进盘子,「我不喜欢汉堡。」 「啊,可惜。」 把所有做好的菜端出去之前,北司又看了一眼装着面包的食品柜。 里面还有一百三十二个面包。 他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九天。 「面包要是不够该怎么办?」北司有些困扰。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没人追究动手的究竟是谁,也没谁准备做一位带领大家勘破真相的名侦探——哪怕是名侦探本人,也对此闭口不言。 坐在北司左边的是郝青,此刻正盯着盘子里汉堡的肉饼脸色发白。 「原先生做的,很美味。」北司用叉子点了一下洁白的瓷盘,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 郝青身体轻轻一抖,「对不起,对不起。」他似乎在不由自主地发颤,与其说是在道歉倒不如说在叨念什么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呓语。 「你的手划伤了,没事吧?」北司指指郝青右手背上的一道血痕,叉了一朵西兰花在嘴里,声音有些微含煳。 坐在郝青对面的蒋成昭咂了咂舌,「这算什么?好人好事活动现场?」 蒋成华手里的叉子重重戳在桌子上,闷闷的一声,「哥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北司抬眼,目光撞进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左穆程眼中。 金髮碧眼的高大混血男人好整以暇地切割着盘子里的汉堡,姿态仿佛在切割三分带血的牛排。 「来这儿的可都是罪人,装什么好人呢。」陈斯拨弄一下盘子里白净的水煮蛋,语气诡吊。 曲游旁边的盘子上堆着小山似的速冻炸鸡,「不是也有自愿过来的么。」 坐在他旁边的贺其烨面无表情喝下杯子里最后一口清水,「没错,总有自愿过来的。」说完率先起身,「我吃完了,告辞。」 「真是不可爱的白衣天使,」孟逸和摇摇头,又向北司抛了个wink,「昨天就想说了,你做的炒饭很好吃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4页 一旁的曲柳也比了个拇指过来,「我吃过最好吃的炒饭。」 「真的麻烦你们两个一直给大家做饭了。」蒋成华吃光了盘子里的东西,放下叉子时对北司和原景辉道谢。 「没关系,毕竟只有这几天而已,」原景辉笑眯眯的,「况且也只是现在要做的份数比较多。」 「我吃完了。」一直沉默寡言的崔殷放下餐具开口,长而厚重的额发遮住了几乎半张脸,只露出精緻尖削的下巴和色泽艷丽的唇。 下午依旧无事可做,北司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看书,修白的指尖顺着文字缓缓移动,一字一句,「神是奇怪的。他们不但藉助我们的恶来惩罚我们,也利用我们内心的美好、善良、慈悲、关爱,来毁灭我们。」他念到这句话时,有人敲门。 是算不上熟悉的崔殷。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北司面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却很有礼。 「今天下午你会死,」门外昨天一天都佝背垂头的女人此刻歪靠着门框,漫不经心的慵懒散漫,「我来救你。」 她仿佛端坐莲花宝台手拈绽绿柳枝的菩提,垂着甘露唱一句偈,无悲喜也无善恶地,「我来渡你」。 北司几乎要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表现在面上却只微压了眉头,「我怎么知道想杀我的是不是你?」 崔殷将过长的额发抄至脑后,露出一双内勾外翘过分姝妍的狐狸眼,「因为我是第七天的祭品。」她的面容绯媚稠艷太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缠绵得能曳出悠悠情丝,丝丝缕缕包裹着人再也想不起挣脱。 北司的目光勐地一颤,却又很快恢復平静,「那就请进吧。」 「你都知道些什么?」反锁上门后,北司转过头看向已经歪靠在沙发上的崔殷。 在只有两人独处的房间里,他的表情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情绪。 他在焦躁。 崔殷想着,也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清晰地辨认出对方的情绪,就仿佛…… 仿佛他们已经相知相识了很久很久。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在进入这间公寓之前,他们素昧平生。 「你都知道些什么?」见崔殷没有回应,北司重复了一遍。 崔殷这才恍然似的开口,「你知道我们为何被称为罪人吗?」 北司缓缓摇头。 他们是在昨天突然来到这间公寓的——没有任何原因,仿佛是被什么非自然现象绑架。 十三个人,有人彼此熟识,也有人从未相识。 唯一的共同点是,在进入公寓时,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得知——他们是罪人,他们会在这间公寓中得到审判。 在审判结束之前,所有人都无法离开这里。 在审判结束之前,一定会有人死去。 在审判结束之前,神会收取祭品。 北司并不觉得自己是世俗意义中的罪人——他的生活很简单,作为学生时,成绩很好,于是考上了全国前二的大学,大学毕业后本校保研,而后读博,最后留校教书。 如今不到三十岁,已经是学校中最年轻的副教授。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虽然父母早逝,但叔父对他视若己出,叔父家的孩子也将他视作亲弟弟,对他甚至额外多一份偏爱。 他也因此十分感恩,在工作后每月都会去探望叔父和叔母,并且决定如同侍奉父母一般侍奉叔父叔母。 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他都做得很好,甚至是过分的好,以至于被称作「老好人」。 所以,他又为什么会成为罪人? 北司望向崔殷,等待她进一步的解释。 崔殷却咧了一下嘴,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在来到这间公寓之前,我在哪里吗?」 北司摇摇头。 「监狱哦~」崔殷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我是杀人犯。」 「本该明天执行死刑的杀人犯。」 第325章 自深深处 北司沉默片刻,看向崔殷。 对方冶艷而稠媚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笑容恶质,似乎在等待着北司对此的反应。 「……这样啊。」半晌,北司缓缓开口,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崔殷反倒更起了逗弄的心思。 「北教授不觉得可怕吗?和我共处一室,我说不定也会杀了你哦?」她挑起单侧的眉,眉下一颗小小的痣,「李越不是已经死了吗?」 北司却摇了摇头,「北司并不是你杀死的,」他抬眼看向崔殷,语调甚至称得上祥和,「不是吗?」 崔殷一双姝妍的狐狸眼定定盯着北司,只得到对方安静的回视。 北司的眼型是标准的桃花眼,清澈如平静的湖泊,但凝视人时却会微微动盪起眼波,如同被风吹皱的一汪春水。 其间仿佛蕴纳了无尽的情谊。 崔殷低低咂了一下舌,「行吧,李越不是我杀的。」 很奇怪,她面对北司的凝望时竟有些脸颊发热。 这可真是……二十六年的人生中头一次。 北司点点头,很是理解地回应,「你或许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一直保持沉默和低调。」 「苦衷……」崔殷哼笑一声,没接这句话。 「所以,我们为什么会被称为罪人?」北司又把问题问了回来。 这是刚刚崔殷提出的问题,北司显然准备从崔毅口中得到答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5页 但崔殷偏偏不想如他的愿,「北教授,想从我这儿得到答案,总该付出点什么代价吧?」 北司也没提明明是她闯进来说要救人的,只是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她,「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北司的轮廓比寻常的男性要更显得柔和,五官又格外清楚明晰,在这种抬头仰视的角度下便显得更为柔软,几乎有种单纯无辜的意思。 倒是不像将近三十岁的教授了。 崔殷跨近一步,单手掐住对方的下巴,轻飘飘在那双桃花眼上落下了一个吻。 「好了,代价支付完毕。」 她抬脚向后退了两步,很快地从蒸腾起的暧昧中脱身。 北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吻过的左眼眼皮,表情一时空白。 而崔殷已经自顾自地说起了有关问题的答案,「所谓的罪人,并不是真正犯了罪的。」 「而是做出了这个公寓所谓的神所不允许的事情。」 「凡是违逆神的,皆是有罪的。」 北司指尖在摊开的书本上轻轻划过。 那是王尔德的《自深深处》。 「我写这封信,不是要让你心生怨怼,而是要摘除自己心中的芥蒂。为了自己,我必须饶恕你。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院子里栽种荆棘。」崔殷探过头,倒着一字一句读出北司无意识划出的那段文字。 却只是嗤笑一声。 北司看着她,「你不喜欢这句话?」 崔殷摇摇头,「谈不上不喜欢。」 「只是觉得很没有道理而已。」她耸了耸肩,表情是一种几乎坦然的无所谓,「总不能所有没有道理的东西我都讨厌吧?」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没有道理的事情。」 北司双眼静静望着她,似乎在问,「比如哪些事情没有道理」。 崔殷便举了个很恰当的例子,「比如这个公寓,比如这个公寓中自认为代表正义和善良的神。」 「你不贊成受害者的自我和解?」北司合上书页,轻声发问。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不是……」 「受害者的自我和解只是受害者本人的事情,我无权对此做出任何表态,」崔殷停顿一下,「我只是觉得饶恕这个词很没有道理。」 「一个人饶恕了另一个人,意味着另一个人无罪吗?」崔殷一双狐狸眼微微抬起,眸光中有淡淡的庄穆,「既然错事已经做过了,无论受害者如何宽恕,施害者如何忏悔,错事难道就不存在了吗?因此造成的损失难道就消弭了吗?」 北司表情一瞬间有些奇怪,「所以……你成了杀人犯?」 崔殷:「……」 倒也是,她也不能说别人造成的伤害不可弥补,毕竟她也差不多。 「你为什么会成为杀人犯?」在崔殷刚刚找到他时,北司并不好奇这个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却很想知道答案。 即便他们只结识了这么短短不到半个小时。 为什么会成为杀人犯啊…… 崔殷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那是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读的也是全国最好的那两所大学之一,说起来还是北司的学妹呢。 不过她是工科生,而北司是文科生。 工科生做起实验来起早贪黑,往往一个模型能做上三天三夜,最后一看发现底座沾得有点歪。 崔殷倒是很少出错——她算是比较有天赋的那一类,上课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课,下课后连作业都很少动笔写,即便这样也能考出一个让大部分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绩。 即便在最顶尖的大学也是如此。 天天旷课,课堂分几乎要被扣个精光,也能靠着满分的期末成绩拿a。 这样的大学生活过了两年多,大三的时候崔殷遇到了一个学姐。 对方是崔殷导师带的研究生,长得清秀可人,性格温婉,不怎么爱说话,但见人总是三分笑,是个性格好得不得了的姑娘。 崔殷和对方关系处得很好——像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和她关系处得不好。 有一天,学姐笑盈盈地和崔殷说知心话,「你知道吗,我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男生,他长得很高,打篮球也很好,而且很幽默,能把所有人都逗笑。」 「他对我好像……也有点意思。」 说到这里,学姐有些不好意思,清秀的脸上微微泛红,「我和他聊过几次,他还……挺好的。」 崔殷捧着冰美式,啜了一口才说话,「所以,学姐也喜欢他?」 学姐的脸被崔殷这直白的发言搞得更红了,但过了好半天,她还是脸红红地点了一下头,「我是对他,挺有好感的。」 第326章 你看,我想做什么 学姐很快和那个男生陷入了爱河。 崔殷也在聚会中见过几次对方。 是个很会打扮的男生,在大部分工科学生都穿着格子衬衫或素色印花t恤的时候,已经穿起了宽大的运动潮牌,戴髮带,戴耳钉和各种细微处的装饰物。 也的确很会说话,往往一段时间后,即便周围都是不熟悉的陌生人,也能很快就成为话题中心,与所有人都谈笑风生,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是熟练而自然。 似乎运动也的确不错,崔殷的室友是个喜欢在各个学校之间「游荡」的「潮流少女」,据她所说,对方曾经在几所大学的校际运动会中取得篮球mvp的桂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6页 唯一的问题就是……崔殷冷眼旁观着对方在聚会中的一举一动。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太知道自己的优势和长处了。 能够找到自己的优势,并且发挥自己的长处本来不是什么坏事,崔殷也从来不觉得这样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人有什么不对。 但用这样的优势去做坏事就太不应该了。 当对方的殷勤已经献到崔殷面前时,崔殷静静地想着。 她不是那种面对闺蜜的男朋友勾引还要患得患失思索良久的人,当天她便将对方语带「勾引」的聊天记录摆在了学姐面前。 学姐显得尤为震惊。 她不知道对方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只觉得对方很开朗,是和她这样过于内敛以及羞涩的人完全不同的开朗,她甚至很羡慕对方和所有人都亲近的关系…… 却没想到开朗过了头。 甚至准备开鱼塘了。 学姐虽然难过,但她并不优柔寡断。 也是当天,她便向自己的男朋友(虽然可能会很快就会成为前男友)求证了这件事情。 令她更为震惊的是,对方对此供认不讳。 「我的确很花心,这也没什么吧?你不能接受这种开放关系吗?」 崔殷在得知这件事后只觉得奇怪——她理解开放关系,并且并不觉得开放关系有什么问题。 但在女朋友并不知情的时候表示「一生一世一双人」,当女朋友知情后就归罪于开放关系……这种人她不好说。 总之是个渣男。 这件事情本该就此过去的。 转折发生在半年之后。 暑期实习的崔殷接到学姐的电话,对方哭得无法自己,「我……我想死……」 发生了什么? 崔殷轻声发问,「怎么了?」 学姐的前男友死了。 死前,他给学姐写了一封信,并且,将这封信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那是一条看似忏悔和深情的简讯。 「我爱你,当你放弃我时,我也就放弃了自己。当你离开我时,我便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我做错过事情,惹过你生气,我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你,或者,你根本不准备接受我的歉意,我只能向你谢罪,以这样的方式。」 「假如你能看到,假如你能稍稍地体谅我,假如这样的谢罪方式会让你满意……」 那是一封血书。 淋漓的血液如同刺痛的生命般流淌在纸面上,其中埋葬着一个人的死亡。 「他们都说,是我让他自杀的,」学姐声音颤抖,几乎要崩溃,「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和他分手了……」 「他们说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可我……」 「我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崔殷静静听着学姐的发泄,抬手打开了电脑本校的论坛。 论坛上已经炸了。 那个男生人际关系的确很好,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惋惜,在感慨,在不平,甚至在咒骂让他选择死亡的对象。 事情在第三天发酵到了极致。 「男大学生为情自杀」的词条被顶到了热搜榜第一,讨论量甚至达到几十万,而那封赤淋淋的血书,也在网络上大肆传播。 如同病毒一样,甚至连封禁都做不到。 学姐的个人信息如同透明的玻璃一样摆在所有网民面前,学姐和死去的前男友之间的故事被编排出无数过程,最终却通向同一个结局—— 因为学姐的严词拒绝,爱她到偏执的男大学生自杀了。 此时,即便学姐和她的同学再如何复述「学姐没有错,是他的前男友在恋爱期间还和他人暧昧」,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因为对方已经死了。 而他死前的血书,正证明了他的爱意。 至于他是否曾经噼过腿,那又是一些不需确认的事情了。 死者为大,怎么能无故辱蔑一个已经死去,甚至是自杀身亡的人呢? 新学期开学,学姐没有来上学。 三年后,因为严重的抑郁症,学姐也自杀了。 同样死于割腕,同样留下了一封血书。 「我从不后悔分手的决定,只是后悔自己没能劝解自杀的他。」 「对不起,我真的很自私。」 「对不起,我还是逃避了。」 她的血书是在她死亡后才被她的父母披露出来的。 五十多岁的夫妻,苍老得仿佛已经年近七十。 然而这件事,就仿佛小小的石子投入湖中,仅仅盪起一圈涟漪,并没有收穫多少关注。 似乎,并没有人在乎一个「自私」的人,选择的这种「自私」的反抗方式。 已经研三的崔殷看着网络上寥寥无几的消息,沉默着走进了研究生宿舍的其中一间寝室。 寝室中只有一个人在。 对方戴着巨大的耳机,正在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偶尔发出嘿嘿的笑声。 直到崔殷走到她面前,那个人才注意到她。 「你谁啊?谁让你随随便便就进其他人宿舍的?」对方摘下耳机,紧紧皱着眉,表情难看。 崔殷却只是俯身在对方肩上拍了拍,而后探头想去看桌面上开着的笔记本。 「你要干什么!」对方勐地合上电脑,语气说不清是兇狠还是瑟缩,「赶紧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7页 崔殷微微露出一个微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物件,「你看,我想做什么?」 那是明晃晃的一把水果刀。 刀刃磨得光亮,反射着来自窗外的璀璨阳光。 第327章 我们 刀尖捅入对方的心脏时,崔殷的手很稳,神情也很安然。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有某种使命感和责任感在督促着她,让她为之做出「正确」的决定。 「你……」女生从喉口发出几声难以置信的轻呵。 可更多的话却因为从胸腔涌上的血液堵住喉口而说不出来了。 崔殷安静地看着对方,「你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意?」 「是因为我杀了你吗?」崔殷的声音很沉稳,「但你也在杀人,并且已经杀死了两个人,不是吗?」 「我知道,你想说,你只是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而已,你没有想杀死他们,」崔殷望进对方已经充血的瞳孔,摇了摇头,「但你的行为造成的后果的确如此。」 「你应该为你的行为承担后果的。」 由此,崔殷因杀人入狱。 并因为在狱中再次杀人而被判处死刑。 北司听着崔殷的故事微微皱眉,「你在行使私刑。」 「这看起来不像是你应该做出的事情,」北司的声音中隐隐有些困扰,「你应该是坚持程序正义的人,并且,你也应该是最坚持法律而非私人正义的人。」 虽然只是初见,虽然只有过这么短暂的交流,但北司依旧觉得自己已经对崔殷有了一定的了解。 崔殷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我的确应该是这样的人。」 连她自己也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做出那种随意审判他人罪过的事情——因为无论她有怎样的理由,怎样确认对方是个用语言蛊惑他人自杀的罪犯,她都不应该以那样的方式结束对方的生命。 她没有定罪的权力。 但…… 她还是那样做了,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误。 「这可太奇怪了……」崔殷低低地开口,声音中也有些恍然的困惑,「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 她一时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甚至觉得怕不是遭邪了。 「先不说这个,」想不明白,崔殷便也不准备再想了,她转换了话题,「关于李越的死因,你有什么头绪吗?」 同样由于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原因,崔殷十分信赖北司,甚至在刚刚认识对方的当下就能和他开始探讨如今迫在眉睫的问题。 北司沉默片刻,「我有些怀疑原景辉。」 崔殷便挑了挑眉,「即便他和你看起来关系很不错,还和你一起做过饭?」 「我们不是很熟……」北司显得有些为难,「他对我的确很热情,但那是因为……」 「他有求于我。」 没错,虽然大家都是突兀出现在这里的,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没有过去,没有现实中的身份和生活。 原景辉是个正在准备考研的大学生,北司这样全国最顶尖大学的副教授对他来说也的确算是一个机遇。 如果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讨好对方,说不定在回到现实生活之后就能得到更多的实惠——原景辉应当是这样想的。 崔殷目光流转,盯着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北司,他们两人之间距离挨得很近,崔殷能看到对方长且纤密的睫毛,以及过分黑白分明的瞳孔。 「北教授怎么想?会因为这个公寓中发生的一切对他另眼相待吗?」崔殷轻轻在北司耳边吹了一下,看见对方随着微风浮动的鬓角,以及悄悄红起来的耳尖。 北司摇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他并没有做过错事,我或许会因为与他相识而在同等条件下更偏向于选择他。」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此说话时也很坦荡,「但如果他做了错事,我会将这种观感带入现实。」 越是交流,崔殷越能理解到自己和对方的契合。 就仿佛是一个已经无比圆融的圆,却可以和另一个圆融的圆完美地契合在一处,彼此完整独立,却又天然结合。 崔殷坚信,北司也会有和她相同的感受。 「真是……」崔殷低低嘆了一声,声音低得连近在咫尺的北司都没有听清。 北司微微抬起头,「你说什么?」 崔殷却只是一笑,「没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原景辉有嫌疑?」 她转移了话题。 北司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听见对方的问话之后便很快回应,「和他一起做饭的时候,我注意到对方的手指上有被刺破的痕迹。」 是很细碎的伤口,比在餐桌上就被北司指出来的郝青的手指受伤更为细小。 崔殷轻笑,「所以北教授当时是在钓鱼?」 北司很坦然地点了点头,「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而试探的结果是,当时原景辉的表情的确很奇怪。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值得怀疑,但又因为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郝青身上而轻轻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怀疑郝青?」崔殷又问。 北司摇头,「他只是太过紧张,太过害怕。」 「我相信他与这件事无关——虽然他的紧张和害怕可能源于另一件他做的错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8页 「北教授不是心理学教授吧?」崔殷颇有兴致地发问。 北司似乎不太理解崔殷为什么这么问,「我主攻古代歷史,怎么了吗?」 「既然不是心理学教授,为什么会对人的情绪这么敏感?」崔殷只是随口一问,北司却思考了好一阵子。 「我从小就能听出一个人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撒谎。」过了一会儿,北司轻声开口,「大概是因为我个性比较……敏感?」 说到这里,对情感一向不怎么通透的北司北教授沉默了。 崔殷也不由得失笑,「我可没看出来北教授的敏感。」 「但是原景辉为什么要杀人?」问题又指向了最关键的「动机」,「这个公寓里有冲突的人的确很多——说起来我们两个倒算是彻头彻尾的边缘人物了。」 崔殷很自然地把北司归成了「我们」,而北司也对此很是习惯。 两个人很是自然地开始讨论本该不该如此坦诚讨论的事情,并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328章 第二个人 北司点点头,「蒋成昭和蒋成华是兄弟,曲游和曲柳是兄弟,贺其烨、陈斯、曲氏兄弟与蒋氏两兄弟互相都认识,此外,他们也都认识左穆程——但左穆程未必认识他们。」 这是展露在明面上的人际关系,然而更向深处挖掘,就会发现其实郝青和蒋氏兄弟其实也是认识的,并且,他们三个的关系应该十分要好——之前郝青被怀疑的时候,就是蒋氏兄弟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为郝青解了围。 同样,今天早上死亡的李越其实是左穆程的「跟班」,昨天认出了左穆程的身份后便开始不停巴结对方。 「这可真是……」崔殷回想着几个人互相之间打机锋的场景,低声嘆了口气,「而且显然陈斯和蒋氏兄弟关系不怎么好,并且这几个人对左穆程的态度都很奇怪。」 「我怀疑,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个什么大案子,」崔殷摸了摸下巴,「而我们两个,就属于那种莫名其妙被捲入其中的倒霉孩子。」 北司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虽然崔殷说的很「粗俗」,但她说的有很有道理。 因为他甚至连所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左穆程都不认识。 北教授兢兢业业生活工作,二十六年间也没听说过「传说中的左家」这种理应在霸道总裁文中出现的世家和「豪门继承人左穆程」这种理应在霸道总裁文中出现的人物。 但显然,其他人都知道左穆程。 并且某个将所有人汇集于此的事件中,想必左穆程也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不论是好是坏。 崔殷啧了一下舌,「要么,我们闯进左穆程的房间,拿着刀逼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况且曲游说过,有人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崔殷回忆着当时几个人的表情,「我猜,自愿来到这里的人有贺其烨一个。」 北司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左穆程或许也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左穆程?」崔殷挑起单侧眉头,显然觉得有些不理解,「他和这间公寓中有些人有仇吧?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对这些人的纠葛一无所知的北司摇了摇头,同样无法给出答案。 两个人还在聊天,忽然间一楼进门的大厅中传出一声尖叫。 崔殷一愣,「是郝青的声音。」 郝青也死了。 被人一刀抹了脖子,用力之深连颈骨都段成了两截,头颅和身体之间只有薄薄一层后颈皮连着,身体半软着瘫在地上,脑袋向后仰着,坠在了后背上。 谁也没看到行兇之人,反倒是兇器就扔在一旁——是厨房里一把开了槽的砍骨刀。 剩余的十一个人全部聚集在郝青的尸体旁边,看着医生贺其烨客串法医检查尸体的状况。 贺其烨摇摇头,「一刀毙命,看起来兇手下手毫无犹豫,伤口很干净利落,但并没有太多的医学常识,」他指了指断骨的地方,「至少如果是我,绝对不会从这里下刀,很难毙命不说,刀刃也容易卡在颈骨中。」 蒋成昭啧了一声,斜倚着一旁的楼梯,「贺医生说了这么半天就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吗?」 曲柳慢悠悠举手,「蒋侦探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医学生。」 「对了,孟逸和大学学的是护理吧?」曲游也开口说了一句。 崔殷一直在观察在场之人的反应,除了蒋氏兄弟在看到郝青的尸体时表现出了一种难以接受之外,似乎也只有贺其烨因为职业的原因皱了皱眉。 其他人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知是真的胜券在握,还是硬撑出这样的神态。 「所以,各位在郝青死亡时都在哪里?」蒋成昭似乎是终于找回了自己侦探的身份,开始挨个调查不在场证明。 可惜除了蒋成华这个弟弟以及凑热闹的曲式兄弟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没有给他回应。 蒋成华当时正在屋子里检查自己的作品——他是一个画家。 而曲式兄弟当时在一起玩儿屋子里的电脑游戏——他们两个都还是大学生,曲游学的是金融,而曲柳学医。 蒋成昭又问了一遍,「各位在郝青死亡时在哪里?」 这次原景辉、孟逸和以及贺其烨都有了回应。 原景辉是歷史系大三的学生,当时正在屋子里学习考研的资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9页 孟逸和虽然大学学的是护理,此时却只是个普通的便利店打工人,当时正在屋子里休息。 贺其烨已经在医院入职,是在场的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当时正在旁边的休闲区看电影。 接着,崔殷也稍微说了一下自己的行踪,「当时我和北司北教授正在一起,我们两个聊了一下关于文学作品的喜好问题。」 谈话的过程中的确提到了王尔德的《自深深处》,崔殷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谎。 「哦~」曲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孟逸和也跟着附和,「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刚刚在房间里到底是在探讨书籍喜好,还是在探讨其他方面的喜好啊?」 贺其烨皱了皱眉,「这边还有尸体,不要说那些事情。」 「尊重死者。」 曲游便拉长了声音,「知道啦~贺大医生~」 如今,只剩下陈斯和左穆程没有说明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虽然大家几乎都在独处,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可言。 陈斯睨了蒋成昭一眼,「我可不想被蒋大侦探当成是犯罪嫌疑人,谁知道会不会就莫名其妙被当成兇手充数了?」 蒋成昭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回怼,「所以陈大记者就白璧无瑕,是个好人喽?」 他们两个人再次呛了起来,左穆程却瞥了一眼半坐着的尸体,表情冷淡地转身,「我先走了。」 「我没时间和你们玩儿这种幼稚的侦探过家家游戏。」 左穆程说完之后转身便走,步伐很大,步速却并不快,甚至隐约能看出左脚有些坡。 「啧,人家左家继承人,分分钟百万上下,也难怪觉得我们都是在过家家呢。」蒋成昭阴阳怪气的,声音很大,足够走远的左穆程听见。 第329章 原委(一) 左穆程步伐不变,显然并没有因为蒋成昭的阴阳怪气动怒,反倒是蒋成华拉了他哥一把,「哥,别说了。」 陈斯看着相互争执的兄弟两个,嗤了一声,「你们哥两个除了这一出还会什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真以为这样大家就都能被你们忽悠住?」 「我说蒋大侦探和蒋大艺术家,你们是不是真把别人都当傻子啊?」 蒋成华被说得有些脸红,蒋成昭却混不吝地笑了两声,「把谁当傻子?把陈记者您?」 「怎么,想骗人却因为自己不聪明被人骗了,还要找人要赔偿?」 「当初把心眼子打到我们兄弟头上的时候,陈记者怎么没有当个好人的觉悟呢?」 「哦对了,贺医生不是也差不多,当初是准备骗我们兄弟两个的吧,现在呢,也在嫌我们反骗了回去?」 贺其烨没想到蒋成昭这条疯狗竟然逮着谁都咬,自己在旁边没说话都被莫名其妙咬了一口,当即也有些气,「怎么,你倒是开始当起正义战士了?需要我提醒你当初是谁救了你一命的吗?」 「行了,你们几个都少说两句,」曲游在中间打了个圆场,「现在这种情况我们的确每个人都有责任,互相指责的话就别说了。」 「你倒是老好人,但老好人有什么用,真正有事发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挑起大梁?」孟逸和嗤了一声,竟然也掺和了进来。 原景辉和曲柳左看看右看看,两个人表情都有些难看——他们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然而郝青的尸体还摆在那里,似乎在预示着他们每个人的结局。 「你们……」曲柳嘆了一声,看了一眼正在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崔殷和北司,「两位可以和我过来一下吗?」 「我有些话想和两位说。」 崔殷大大咧咧点头,「行啊,去哪儿说?」 曲柳把两个人带到了一旁的休息室。 「我想给两位讲一个故事……」曲柳沉默片刻,「我们都在这个故事里充当着某种角色,所以……很多事情我们都看不开,但两位不一样,两位并不是故事中的人。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从两位身上得到一些……启示。」 「你说吧,我们两个口风紧得很。」崔殷端起桌面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曲游讲述的故事最初发生在二十五年前。 年少轻狂的蒋远辰于微醺中和一位酒吧小妹有了一夜风流。当第二天他悠哉回到司家时,却得到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陈月茹怀孕将近三个月的消息。 可格外讽刺的是,原本流连花丛和妻子关系很差的蒋远辰,竟因为陈月茹的怀孕决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那位酒吧小妹秦娇自然也就被一笔钱打发。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就那一次,秦娇就怀孕了。 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儿什么都不懂,甚至是在肚子明显隆起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了孩子。既不敢去医院打掉,又不敢和父母提及,秦娇只好靠着蒋远辰助理给的那笔钱在郊区租了个廉租房,把孩子生了下来,取名秦名。 秦茗将近一岁的时候,那笔钱也花得七七八八,秦娇只能重操旧业,去酒吧打工。 而当她晚上出门的时候,不到一岁的孩子就被一个人锁在家里,无论是醒了哭了冷了饿了尿了病了,都一整夜无人理会。 直到十二年后,秦娇因一场肇事逃逸意外身亡,来调查的警察们才意识到她还有一个十二岁了连学都没上过的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0页 秦娇的父母是农村人,早在秦娇偷了家里两千块钱跑到城里打工时就决定再不认这个闺女,此时知道女儿死了还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也丝毫不想沾上这个麻烦。 可秦娇的哥哥秦城却觊觎上了本该给秦名的那份车祸死亡赔偿金。 于是他说服父母,把秦名接到家里抚养。 之后的六年,秦名在秦家当牛做马,当年车祸赔偿给未成年子女的生活费却尽数进了秦城一家的口袋。 直到秦名十八岁时,秦城在电视上看见了接受採访的蒋远辰——他当初从秦娇廉租房带走秦名的时候见到过这个人的照片! 而且秦名的眉眼的确和蒋远辰有些相像! 这个发现让秦城满心狂喜,他意识到自己离暴富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能证明秦名是蒋远辰的儿子,那他就可以从对方身上敲下一大笔钱,不管是抚养费还是封口费,总之能让他这辈子都吃穿不愁。 但蒋远辰是大老闆,秦城却只是个土里刨食的乡下人,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对方。 苦思良久后,秦城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让秦名去蒋远辰公司的大门口,挂着扩音喇叭喊「我是蒋远辰的儿子,我想找回爸爸」。秦名不愿意,就被秦城噼头盖脸打了一顿。 被揍了几次之后,秦名总算屈服了,第二天清晨就站在公司大门口,挂着扩音喇叭,忍着太阳的暴晒和周围人看疯子一样的目光,一站就是一整天。 这样的举动很快就在网络上传开了。 而蒋远辰碍于舆论,也不得不主动出面和秦名做了亲子鑑定——自然是他的孩子。 从此,秦名认祖归宗,更名为蒋成华。 经此一事,蒋家的名声大败,公司事业一落千丈。蒋远辰在商场上低人一头,陈月茹在贵妇圈大跌脸面,蒋远辰和陈月茹的孩子蒋成昭也成了被嘲讽的对象。 蒋成昭和蒋成华却并未因此离心,两兄弟反倒越发亲近。 但蒋远辰和陈月茹恨着蒋成华,在蒋成昭不停忤逆他们保护蒋成华之后,顺带着连蒋成昭也一应恨上了。 五年前,蒋成华二十岁的时候,陈月娇又想出了一个骚操作。 当时左家传出消息说左家五小姐到了适婚年龄——左家五小姐是左家四房的孩子,左家四房夫妻两个去世得早,只留下一个自幼痴傻的女儿。 左家当家大房便把左家五小姐过继过来当亲女儿抚养长大,四房的财产也全为对方留着,只等她婚后由丈夫代为操持。 第330章 原委(二) 虽然左家四房留下的东西不少,左家大房也承诺会补贴上一部分,可条件相差不多的豪门里,谁家的男丁不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愿意自己家精心养育出来的继承人就这么入赘左家,这辈子绑在一个傻子身上。 于是这事就一时僵持了下来。 反倒是陈月茹,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个消息,当即巴巴地凑到左家跟前,想把蒋成华推销出去。 蒋成华自然是不愿意的——他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规划,更何况,他还有一位真心爱慕的女朋友。 然而,很快,他就撞见了自己的女朋友和其他人滚床单。 那个人就是孟逸和。 蒋成华和女朋友是两年前在网上认识的。当时蒋成华挂着扩音喇叭高喊「我是蒋远辰儿子」的录音在网上传得火热,蒋成华每天都会收到无数嘲讽或谩骂的私信,整个人被刺激得快要崩溃,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一条包含着鼓励和理解的私信——正是当时和他还互不相识的女朋友发来的。 之后两个人渐渐熟悉,半年后确认了情侣关系。 也是这个时候,蒋成华才知道对方是豪门曲家的二小姐。 蒋成华倒不是贪图钱财名利,但对于从那种处处被打压的环境中长大的他来说,这样一位地位颇高的女生能爱上他,就仿佛证明了他其实也没有谩骂他的人说得那么不堪。 蒋成华越发地沉浸在这段感情中,哪怕他其实已经发现,曲家二小姐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爱自己。 但蒋成华始终觉得,毕竟是他配不上对方,作为一个男人,他不仅没办法为心爱的女孩提供金钱上的满足,甚至因为忙于艺术创作,有时还会忽视对方的精神诉求,所以在感情中他更多的投入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美梦还是最终破裂了。 还没等痛不欲生的蒋成华有什么反应,陈月茹就告诉他,他必须入赘左家,做左家那个痴傻且有暴力倾向的五小姐的丈夫。 蒋成华依旧不愿意,但陈月茹告诉他,曲家二小姐已经怀孕了,并且,曲家决定将对方嫁给孟逸和。 那时,绝望的蒋成华选择了自杀。 好在偶然回家取东西的蒋成昭很快发现了自杀的蒋成华,救下了对方。 蒋成华自杀,虽然没送到医院,而是请了医生在家急救,但豪门之间哪有不透风的墙,不过一个晚上,就有好些竞争对手打电话过来讥讽蒋远辰——想靠卖儿子攀高枝,结果闹出笑话来了吧? 甚至左家家主都打来电话询问,蒋成华是否真的愿意和左家五小姐结婚。 「我们左家的人,哪怕是心智不全,却也不需要靠强买强卖订婚。是当初陈夫人打包票,说儿子蒋成华自幼家境贫寒,照顾人是一把好手。而且作为画家,想借左家的势,因此主动提出订婚的。」左家家主语气有些不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1页 左家家主也知道以五小姐心智如三岁幼童的状况,不可能找到什么真爱。但左家有钱有势,也不在乎入赘进来的人求钱求势,只要能安安稳稳,好好照顾五小姐就行。 但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眼见蒋成华为了不订婚连自杀都搞出来了,左家家主当即就想放弃这桩还没成的订婚。 还是蒋远辰求爷爷告奶奶,赌咒发誓说蒋成华的自杀和订婚没关系,是他作为艺术家某个稀奇古怪的艺术细胞突然发作导致的,订婚可以照常进行,完全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左家家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其实除了蒋家之外还有不少小家族愿意靠卖儿子攀莫家这个高枝,只是那些人家的儿子条件都不如蒋成华。要么是长相不够出众,要么是家里惯溺不会照顾人,要么是性子不够和顺好拿捏......各有各的不足。 相比起来,蒋成华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没能抗争成功的蒋成华失魂落魄,那时候蒋成昭想了一个主意——既然左家想要一个好拿捏的赘婿,只要蒋成华表现得攻击性强一些,哪怕蒋远辰再怎么浪费吐沫星子推销,只怕左家也不肯要。 于是,他找到了贺其烨。 他想让贺医生帮他的弟弟开一份精神不稳定的证明。 贺其烨向他要了二十万。 蒋成昭和蒋成华砸锅卖铁,终于凑够了二十万块钱,准备交给贺其烨时,却发现这个医生其实是个骗子。 贺其烨不仅不准备帮蒋成华开证明,甚至还准备将两兄弟暗自筹备的这件事告诉蒋远辰。 要不是蒋成昭机敏,在付款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两个说不定真的就此被彻底卖了。 结果是蒋成昭和蒋成华快于贺其烨一手,将对方有辱医德的消息告诉了陈斯——陈月茹的侄子。 陈斯对蒋家这两兄弟观感很一般,他虽然也知道陈月茹不是什么好人,但好说歹说也算是个对他还不错的亲戚,反倒是蒋家兄弟,这两年里给陈月茹添了不少的麻烦,好几次陈月茹走投无路求到陈家的头上,碍于家族面子,陈家也不好把嫁出去的女儿完全推出去。 结果就是陈家耗费了不少钱力人力,就为了摆平蒋氏兄弟惹出来的事端。 陈斯能对他们有好印象才是怪了。 但一个能引爆热点的大新闻不要白不要,陈斯自然坦然收下了关于贺其烨的爆料。 不过他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蒋家兄弟,写稿子的时候也就暗戳戳地加了些私人感情,把蒋家兄弟提出来熘了熘。 没想到蒋成昭被贺其烨坑过一次后长了心眼,竟然防了他这一手。 陈斯不仅没抹黑成蒋氏兄弟,反而自己丢了报社的职位。 陈家不缺钱,但陈斯一直想做记者,此时被蒋氏兄弟摆了一道,自然是恨上了对方。 至于曲氏兄弟,在这些人的纠葛里反倒有些遭受无妄之灾的意思了——他们是曲家二小姐的弟弟,自然是要站在自家姐姐的身后的——由此就惹了蒋氏兄弟的。厌恶 第331章 世界的故事(一) 总之,几个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崔殷听完曲柳的故事,表情一时有些费解——她实在不能理解,就这样简简单单一件事也能弄成如今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显然,曲柳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如今自己这些人会身处这个所谓的公寓,自相残杀。 他的表情有些难过。 「其实……我和哥哥一直希望能够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最终却……成了这样的结局。」曲柳嘆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们都做错过事情,但,我不认同这样的私刑。」 「法律可以惩罚我们,这间公寓所谓的神却绝不可以——他没有那个权力。」 崔殷点点头,「对你讲的故事我没什么看法,但你最后这句话我非常认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是施行私刑的一员,但我始终认为我们没有权力『审判』他人的罪行。」 *** 愚者透过透明珠子看着捡起它的人。 身形尚还带着几分少年的单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太清,姿态却一派倦怠。 「世界?」愚者愣了一下。 「你不是在云梦湖吗?」 世界苍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透明珠子,百无聊赖的,「云梦湖……哦。」 他的唿吸缓慢,声音也虚浮且轻缓,「那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愚者微微皱着眉,「你这段时间都经歷了什么?如今的你看起来已经不太像你了。」 「发生了什么……」世界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 *** 「小杰,这是十四岁生日礼物,感谢你又长大了一岁。」面容温婉的史母拍了拍身边将近两米高的银白色金属箱,努力露出一个不带愁绪的笑。 尚还是个青稚少年的史杰看着金属箱的外壁自动剥离,最终显露出里面的礼物—— 一个身着白色实验服,闭阖双眸静立着的仿生机器人。 史母尽可能平静地介绍,「小杰已经十四岁了,需要人贴身照顾,爸爸妈妈和护工总会有出差错的时候,这是你三叔实验室最新的产品,在照顾病人......」说到这里时,她沉沉地唿了口气,仿佛胸腔已经憋闷得无法喘息,「在照顾病人这方面很妥帖的,如果你精神不错,也可以让它陪你玩些游戏,前几天你不是玩儿了会电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2页 「它的编号是cws047,之前已经录入过小杰的其他信息,现在叫它的编号录入一下声纹吧,之后,它就是专属于小杰的机器人了。」史母按下了仿生机器人颈间银色choker上的启动按键。 「cws047。」少年史杰轻声开口,注视着机器人缓缓睁开双眼,长睫微颤了一颤,一双莹蓝色的眸子平静如广袤的深海。 那一瞬间,少年史杰忽然意识到,这个名为cws047的机器人同其他所有人所有事物都不同。并非因它「专属」于自己,也并非因它为自己诞生,甚至并非因为它是自己的礼物...... 仅仅因为那双莹蓝色的眸子倒映着病房外灰白的高厦,浩渺的天空,浅淡的云,也倒映着病房内花瓶里斜插的一束向日葵,桌面上尚未收拢的几个药瓶——那个惊鸿般的剎那,倒映在那双眸子里的一切和那双眸子一同,成为了少年史杰对生命的第一印象。 史杰出生于望族豪门,史家家事兴旺,戚邻和睦,亲朋缘善,教育有方。作为同辈么儿,史杰在全家族的渴盼和宠爱中诞生成长,聪慧过人,自幼有天才之称。一切顺风顺水——直到他在十岁生日宴时突然昏迷,送到医院时几乎已经停止了唿吸。 自此史杰再难离开医院。诊断的结果是全身器官不可抑制地逐渐衰竭,找不到原因,也找不到救治方法。 活不到十五岁。 这是史家找来的不知多少位名医们联合给出的残酷但确实的结论。 史杰对此并无看法,无论是史母在得知他命不久矣时的恸哭;还是父亲看他痛得几度昏厥时的不忍与咬牙凝视;无论是祖父母为他跋涉道观佛寺祈福求安;还是史家人在无菌病房外堆满花花绿绿价值不菲饱含心意的种种礼物......他都觉得与自己毫无关系。 他看得见他们眼中浓重的感情,却看不懂。 「小杰,求求你,求求你为了妈妈忍一忍,活下去好么?」十二岁一次病危,恍惚间史杰听见史母含着哭腔的祈求,那时他不懂为什么要为别人活下去,但他并未死去——他有预感,或者说天然的通晓,在他十五岁生日前,他无法「死亡」。于是他又睁开眼睛,看见病房门外很多双通红的眼睛,也看见穿着无菌防护服伏在床边同样双眼通红的史母,他们在之后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可他依旧不懂。 「你要是太疼,太疼了,就告诉我们,告诉我们放手吧......」十三岁生日过后史杰的身体更加不好,大部分时间他无法离开病床,靠注射营养液进食,身体极度消瘦,因疼痛整日整夜不能入睡,憔悴得好像一具包着皮的骷髅。 那段时间他经常抽搐,史父和护工压制住他病态扑腾的四肢时,曾经紧咬着牙嘆息过。那时史杰不懂为什么有人让他死,但他无法「死亡」,于是他依旧睁着眼睛,在疼痛袭来的间隙与史父对视,四十多年来从未失态过的钢铁硬汉忽然就痛哭失声。 但他依然不懂。 他从未因所有人给他讲述的世间美好而对这个世界产生留恋,也从未因日夜不休锥心刺骨的疼痛而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弃。 他不会因爱这个世界而挣扎着活,也不会因不爱这个世界而想解脱着死。 既不懂生,也不懂死。 一个毕业不久的配药护士给他讲故事,说某位被判处绝症的患者因为太爱吃火锅,竟然几度挣扎从死亡线边缘挣了回来,如今每两个月可以吃一次清汤火锅,每次都幸福得痛哭流涕。「想想自己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熬一熬都会过去的。」极富同情心的小护士经常这样安慰少年史杰。 第332章 世界的故事(二) 史杰无法理解,十岁前他尝过无数珍馐佳肴,分辨得出所有细微的味道,却依旧不懂什么是美食,什么是喜好。 史杰也曾听见过经验老道的医生们嘆息,说某位病人实在疼得太难熬,最终放弃了治疗,倒是一种解脱。史父史母,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很多人似乎都这样说过,或者无奈,或者不忍,或者疼惜的,「要是太难过了就放弃吧。」 史杰无法理解,他感觉得到疼痛,却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憎恨疼痛,不懂如何将疼痛与消极的心境挂上关联。 他甚至不懂什么是情绪,一切在他眼前顺其自然又顺理成章地发展,他会出生于富饶温盛之家,会在十岁生日时发病,会在十五岁生日时「死亡」,一切都是正常的。 他会在十四岁生日时得到一个编号cws047的仿生机器人,这也是正常的。 可cws047睁开眼时,眼底映出的真切的景物,又让这一切变得不再正常。 cws047是护理机器人,可以日夜不眠地照顾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史杰,在他过于痛苦时给他注射镇定剂和止痛剂,在他无法唿吸时给他连接唿吸机,在他呛咳呕吐时替他善后清理...... 十四岁生日过去没多久,史杰就只能住在无菌病房,无法接受家人探视,连护工的数量也必须削减,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史杰和cws047共同度过。 因科技受限,cws047的智能程度有限,一切都依赖于数据学习的它无法理解史杰曾在夜深人静时问过它的问题,「47,什么是死亡?」 史杰和cws047度过了短暂却又漫长的一年。 十五岁生日那天,家族里几乎所有人都聚在无菌病房外,所有人都悲痛欲绝,史杰扣着唿吸机艰难而痛苦地维持生命,听着耳边尖锐鸣叫的各种监测机器,他努力抬起眼去看站立在角落里仿佛进入休眠状态的cws047。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3页 目光交错的瞬间,他看见那双莹蓝色的眸子里漫过的水光——他能肯定那是错觉,仿生机器人没有被设置泪腺,也必然无法流泪。可他还是忽然间被打动,仿佛懵懂初生的婴儿睁开眼,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 即理解了何为生命,他忽然又理解了世界的色彩。曾经由无数既定事实和既定事物堆砌的,理所当然以既定路线发展的世界,在那个瞬间被染上了一层莹蓝的底色。 原来如此。 史杰大彻大悟般地想着。 所以曾经很多人在他的病房外摆满鲜花,因为那是美丽的,会因美丽让人心情开朗。 所以小护士会告诉他想着美食会更加好过,因为那是美味的,会因美味让人感到愉悦。 他近乎贪婪地翻找着过往十五年的所有记忆,试图在脑海中将一切整理清晰。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理解,他为何在那抬眼的一剎那就认定cws047全然特别——因其鲜活而美丽,所以他很喜欢。 事物实体本身,对于事物的审美,因审美产生的情感,三者终于在那一瞬间于史杰的精神中得到统一。 于是再回忆起这一年的相伴,史杰立刻便被巨大的幸福击中了。 他是如此的开心,几乎想立刻和cws047分享自己的发现。 「活下去,史杰。」可当他抬起眼时,他看见cws047在无声地开口,「活下去,我们才能在一起。」 他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在意他的死亡,可他的确希望和cws047在一起。 史杰死死瞪着cws047瞳孔里漾起的微光,眼鼻耳口中都有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几乎是想噬下谁的血肉似的,恶狠狠的,嗓音和着鲜血堵在喉咙里,撕扯着谁都听不见的嚎叫,拼命和自己较劲,「我想活下去,活着......」 cws047一直站在那里,面朝几乎扯成一条直线的心电监护仪,双眼流光闪烁。 史杰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渗血,他仿佛一头被剥了皮的野兽,裹着一身湿淋淋的血衣,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却依旧不肯闭上眼睛。 他其实已经看不见了,耳边是剧烈且无止境的轰鸣,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唿吸,意识在黑沉沉的泥沼里越陷越深,连日夜不休的疼痛似乎都逐渐远去。 「活下去......」史杰对自己说,可收效甚微。 史杰最终还是在十五岁生日那天死去了。 即便他挣扎着,甚至听见了第二日的十二声钟响。 可他还是死了。 死亡并不让他感到痛苦,可他失去了cws047。 *** 「我在进入这个世界时,选择了隐去深渊的记忆——如同真正轮迴一样,体验自己的人生。」世界声音很低,「我得到了在深渊中上万年都不曾得到过的情感,却……」 他缓缓闭上眼睛,「却很快又失去了。」 史杰死亡后,史父史母因无法接受儿子的死亡,将cws047退还给了史杰三叔的实验室。 cws047在那里被格式化。 它为史杰而生,而当史杰死去时,它也理当一同死去。 世界一无所有。 「你……」愚者一时之间不知道应当安慰这位有点惨又有点倒霉的「同伴」,还是该笑两声表示这就是选错主子的结果。 最终,他还是嘆息了一声,「节哀。」 世界有些无力地扯着嘴角,「真奇怪……你……为什么会叫做愚者呢?」 「因为你很蠢?」 愚者:「……」 「算了,你死得活该。」愚者决定这同伴情不要也罢。 「是你把主人他们送进梦境之海的梦中的?」愚者转移了话题。 世界缓缓摇头,「我只是想找回cws047,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来梦境之海找一个被格式化的机器人?」愚者思考了一下,「仿生人也会梦到电子绵羊?」 「我在寻找的是我自己的梦。」世界没理会愚者的调侃,很认真地开口,「我的梦里一定有它。」 「所以,让主人他们进入更深一层梦境的是谁?节制?还是正义?或者是审判?」愚者猜测着进入世界的那些深渊子嗣,一时间有些迷惑,「命运之轮已经死了,应该不会是他……」 「此外还有谁能调动梦境之海的波澜?」 第333章 正义 世界缓缓摇头,「我不清楚,我和他们都没有联繫。」 他捏着那颗透明的珠子,半晌开口,「如果你能帮我找到cws047,我可以帮你寻找那些深渊子嗣。」 世界咧开一个微笑,「你想做出一番事业,以此向你的主人效忠,没错吧?」 愚者素白色的面具下露出一个志同道合的笑,「没错,那就提前说一声合作愉快吧。」 *** 「你这个故事……」崔殷看了看一脸沮丧的曲柳,到底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她实在很想吐槽,这个看起来就仿佛什么豪门小说的故事和如今几个人身处的公寓丝毫不搭,但眼见曲柳是真真切切地在为这件事烦恼,崔殷也不好去破坏对方的心境。 「没——」她正想说没关系,关于兇手她已经大致有了人选,眼前便是一花。 再睁开眼时,崔殷发觉自己正站在公寓的大厅,周围所有人都在。 「欢迎来到正义的梦境,」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们赢了,我便让你们离开!」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男人狂笑着张开双臂,「游戏很简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4页 「捉迷藏!」 「听好了,游戏规则我只说一遍!」 「这里是我的城堡,我和我的两条爱犬捉,你们几个人藏。只要一天一夜后,你们中依然有人活着,就是你们的胜利。』 「你们会被关进城堡的地下监狱,有一个小时的躲藏时间。一个小时后,我和猎犬们将由城堡大门进入城堡,杀掉我们见到所有的人。」 在男人说话的瞬间,这间公寓已经缓缓变幻成了另一幅模样。 装潢华丽復古,正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城堡大厅。 而在场的人身上的衣服也在无声无息中变化。 「注意,猎犬无法进入城堡三楼。」 「并且,城堡阁楼中囚禁着无差别杀人魔,他会杀死看见的前三个人,但他无法杀死我。」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权威,因为,」正义裂开一个嗜血的笑容,他轻轻抬手指向依旧摆放在大厅的郝青的尸体。 随着「砰」的一声,那具尸体瞬间碎成一朵血肉烟花。 自称正义的男人视线扫视着在场的十一个人,「听懂了吗?」 「听懂了的话,就乖乖藏好吧!」 「小老鼠们,正义将要审判你们!」 正义的话音落下,崔殷的眼前又是一花。 这次,他们身处的是一间昏暗的牢房。 五个人此时就站在牢房角落里,脚下是皮光毛亮一看伙食就很不错的灰黑色老鼠,两大老鼠尾巴后面一串小老鼠,最小的都有成年人半个巴掌大。 老鼠们显然不怕人,此时正叽叽吱吱从他们面前光明正大路过。 曲游脸都被吓白了,死死捂着嘴不敢说话——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老鼠。 怕得要死,平时连有老鼠的视频都不敢看。 「我,我先把锁砸开,」孟逸和有些发抖地咽了咽口水,他手里拎着一把大锤,显然是用来暴力破门的,「那个怪人一个小时之后就会进来,我们只有一小时的时间......」 崔殷正在处理自己的裙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此时都穿着适合活动的麻布衣服,只有她莫名其妙被套了一身华丽到只拖脚背的裙子,但这并不耽误她从抹胸的夹层里掏出一把巴掌长三指宽的小刀,把除了衬裙之外所有层层叠叠的纱都割了下来,又把长度拖地的衬裙改成勉强遮住半边大腿的短裙。 接着甩开高跟鞋,用淘汰下来的衬裙布料给自己裹了一个厚厚的袜子。 终于保证自己不再行动后,崔殷抬眼瞧瞧牢房外面铸铁的锁头,手里的小刀有些跃跃欲试。 「猎犬无法进入城堡三层的话,我们往上跑是不是比较安全?」贺其烨记忆力还算不错,仔细回想着剧情设定试图找些出路。 「但阁楼有杀人魔。如果那个人从下面追上来,我们往上跑,很有可能和杀人魔对上。」曲游闭紧眼睛催眠自己没看见那些噁心的老鼠。 曲柳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暴君是无敌的,我们只能躲......可暴君肯定比我们更熟悉城堡......」 噹啷一声,孟逸和终于把锁头砸断了。 几个人没在地下室耽误太长时间。刚刚在牢房里困了将近二十分钟,距离正义进来找人只剩下四十分钟了。 时间有限,崔殷开口,「我们必须分散行动,否则一旦被暴君或者猎犬看到就是团灭。」 曲柳咬咬牙,「我想找一个黑暗中的地方——地下室除了这间牢房还有其他地方吧。」 「那个人说只会杀死看见的人,如果他看不见我,就不能杀了我。」 「我想去二楼,城堡二楼是藏书室吧?」蒋成昭啧了一声,「作为侦探,最喜欢的就是各种书籍了。」 孟逸和有些烦躁地拎着锤子,「我去三楼。」至少猎犬不会在三楼,危险性也算是大大降低。 曲游和曲柳一起在地下室,蒋成昭蒋成华兄弟结伴去二楼,此外左穆程也选择了去二楼,孟逸和、原景辉则准备去三楼,剩下的陈斯和贺其烨也搭了伴去一楼。 崔殷看向北司。 「我准备去阁楼。」北司停顿一下,问崔殷,「你不是也准备去阁楼吗?」 崔殷一怔。她的确是准备去阁楼,虽然阁楼有无差别杀人魔,但只要处理得当杀人魔会杀死看到的前三个人的设定也是一大助力,而她在提出分头行动时就已经想好了计划。只是,北司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可以一起走,到阁楼再分开。」北司继续开口。 城堡只有四层,从地下室出去是一楼大厅,一楼除了用于举办宴会的大厅只有佣人房和厨房,二楼是客房,会客厅、收藏室和藏书室,三楼是主卧,以及更私密的会客室、书房以及一个宽广的露台。露台一面栽着花花草草培养成漂亮的花园,另一面是蓄满清水的泳池。 第四层则是阁楼,面积要比下面少上很多——露台那一面是没有第四层阁楼的。 和下面三层左右各有一道环形楼梯的设计不同,通向阁楼的只有一架又陡又窄的直梯,两个人并排都很难通过。 崔殷和北司大略检查了一遍下面三层的走廊,什么都没发现。 第334章 诈尸? 阁楼光线昏暗,一切採光都靠墙上挂着的油灯和烛台。大约是没有窗户通风不好的原因,空气里弥散着腐朽潮湿的味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5页 从楼梯上来是一个不大的缓步台,正对着拐了个弯的走廊。走廊两侧各两间房间,最里面则是一扇栅栏铁门,门上蒙着厚重的黑布。 「你检查左边,我检查右边?」崔殷转过头问身后的北司。 北司点点头,注意到崔殷伸手就去推右边第一间房门,微微皱了皱眉,「小心些,杀人魔不一定被关在铁门后面。」 「光沿直线传播嘛。」崔殷轻哼一声。 「什么?」 「只要我能看见他,他就一定能看见我,只能赌一把了。」崔殷耸耸肩,「说不定杀人魔就是个瞎子呢?」 门推开后,房间里低弱的唿救声也传了出来。 崔殷握紧了手中的小刀。从她的角度看不见唿救的人在哪里,也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倒是北司向旁边跨了一步,然后悠然开口,「他看见我了。没关系,不是杀人魔。」 唿救的男人趴在地上努力向门口匍匐,脚腕上拴着的铁链绷得笔直,锁链的另一头钉死在房间角落里。 他身上披着一块破烂麻布,露出来的手脚上都有深深浅浅或红或紫的鞭痕。很瘦,颧骨高高耸起,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 「救救我......」他看见走廊里站着的人,从喉咙里咕哝出几声嘶哑的喃语。 崔殷挪开几步也看见了对方,「我先去检查下个房间,你等一等吧。」 北司此时已经推开了左边两扇门,两个屋子布局和锁了人的那间一模一样。正中一张单人床,靠门的墙旁一套木制桌椅,桌上摆着一盏油灯。 但四间房里只有右边第一间锁了人。 「还有十多分钟。」北司缓缓开口。 「北教授也能计时?」崔殷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剩余的具体时间呢?」 「十六分三十七秒,误差在十秒上下。」北司从崔殷手里接过那把秀气的小刀,走向依旧趴在地上的人。 「我记的是十六分三十一秒。」崔殷倚着门框看北司接下来的动作。 北司把人扶到床上,让对方闭上眼睛躺好。他则站在床尾,手里的刀用力一错,对方脚腕上的粗重的铁链应声断开。 被锁的人浑身一松,「谢谢......我是这里的园丁哈维......」 「你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去做,谢谢你的刀。」转头发现崔殷还倚着门框盯着自己看,北司把刀递了过去。 崔殷对他充满好奇,甚至比之前更甚,「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北司指指瘫软在床上的哈维,「去厨房给他找点水喝,如果有能入口的饭菜就顺便给他一些吃的。」 大概是崔殷此时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连一向不会读空气的北司都品出了一丝「啊!圣父!活的!」的嘲讽意思,他顿了一下,解释,「我觉得他还有用,所以不想让他死。」 崔殷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是信还是不信。 北司很快就重新回到了阁楼,手里端着一个狄托盘,上面有一杯水,一块面包和一小碟番茄牛肉羹。 崔殷在他下楼去找食物的时候处理了一下现场。 从腰上解下之前缠上去的纱裙裁成的长绳,长绳一端系在黑布上。 长绳的另一端扔进右边第二间房里。 北司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给长绳做加固,双手一拧一搓,原本的薄纱就成了单股的细绳。 等哈维饿死鬼一样吃完北司带回来的东西,崔殷的绳子加固工程也大功告成。 「你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北司很有耐心地等着哈维咽下口中的食物,缓声问。 哈维喝了一杯水之后嗓子终于没那么嘶哑了,但他依旧瑟缩且不安,「因为我发现了正义的秘密,他想杀了我。」 「当时我正在给花园里的花浇水,偶然间发现有一处的花长得特别好。我以为有人在那里施了什么肥料——虽然我是城堡里唯一的园丁,但很多女僕们都很喜欢花园里的花,也会小心翼翼照顾它们。出于好奇,我挖开了那块土。」 说到这里时,哈维脸上写满惊慌,仿佛又一次重歷了当时的场景,语调又尖又涩,眼睛瞪得极大,「土里埋着很多......尸块,有的已经是白骨,有的爬满了蛆虫......那个烂了一半的人头上——」 他喉咙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正义的脸!」 挣扎嘶吼着说完的哈维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你相信哈维的话么?」两个人重新退回走廊,崔殷低声问。 北司摇摇头,「目前信息太少,我无法确定——还是需要去花园确认一下。」 哈维没说谎。花园里被翻动过的痕迹很明显,里面也的确埋了尸块。 而且远远不止一具尸体。 至少埋在这里的人头就有三个。 崔殷把两个完全的骷髅头和一个已经腐烂得只剩一小半脸颊的头颅放在一起,得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慄的结论。 「这三个骷髅头,完全一样。」 如果哈维说的不假,那么,这应该是三颗「正义」的头。 这显然有些超纲,崔殷思考了一下,总觉得自从那个自称正义的人进来后,一切都变得格外离奇。 崔殷正有些走神,忽然感觉一道黑影向自己急袭而来。他下意识后撤半步抬刀摆出一个起手式,刀刃向前一递——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刀就会送对方归西,没想到刀刃突然卡在了骨头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6页 崔殷一回头,一张骷髅脸就和她来了个贴面礼。 崔殷拧身,没持刀的手一个沖拳。 骷髅被她打得一个踉跄。 北司也注意到了他这边的情况,几步跨奔过来,一手扣在骷髅颈骨,一手卡在骷髅头顶。 接着就是一个标准的分头行动。 没了脑袋的骨头架子哗啦啦碎了一地。崔殷看看地上这一堆骨头,又看看挖开的坑里明显少了的骨骼和尸块,瞬间懂了,「这是诈尸了?」 第335章 胡道歷险记(一) 北司点点头,「看来所谓的捉迷藏并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说正义不止一个,然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正义还不得而知。而且正义变成这种骷髅之后就不再有瞪必死的能力——不知道是因为这些不是约定和我们捉迷藏的正义还是因为骷髅没有眼睛做不到看的功能。」崔殷低低地念叨。 他们两个此时没什么别的地方想去,就在花园的观景椅双双落座,安稳得仿佛来度假的。 「没有人能杀死正义,所以正义只能死于意外事故,无法死于自杀和他杀。」北司也跟着拓展思路,「刚才我注意到其中一个骷髅头上有很大一块创口,应该是正义自己撞破了头。正义因头部受创丧命,但颈骨却是被刀生生割断的。」 崔殷点点头,「有人在正义死后在他的尸体上补了一刀,也就是说,有人见证过正义的死亡。」 「而且这个人很大可能还活着,因为在最新的那具头颅脖颈处,同样有一道刀伤。」 原本好好一个捉迷藏的游戏越发光怪离奇,从「躲避正义瞪必死一天一夜」豁然就变成了「真假正义」、「正义死了是谁在看」......等等灵异悬疑剧情。 「其他几个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两个人正在就现有资料分析那个见证正义死亡却没死的人究竟可能是谁,崔殷忽然想起了什么。 「......」 然而现在再去找早就藏好的几个人已经来不及了。距离正义进入城堡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现在过去找人就是给他送菜,还得是自己给自己脖子上打个蝴蝶结,大喊一声「礼物在此」那种。 *** 胡道又死了。 经歷了诸如车祸、坠崖、落水等种种死法,又被人一刀捅死了。 兇手未知,死因颈部动脉破裂,兇器是一把水果刀。 太阳很烈,石子路硌得人浑身发疼,空气里是垃圾的腐臭和化工废气混合的味道。 「老子辛辛苦苦苟了五年啊,五年!」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胡道的心情说不清是悲痛还是自豪。 毕竟之前那么多次都死在三天之内,五年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纪录了。 最初发现自己陷入梦境时,胡道还以为终于轮到自己这只狐妖拯救世界了。 直到身边一个女人被乱刀砍死,鲜血溅了他满身,现实这才给了他当头痛击。 梦境是一个没有世俗法理的世界。偷盗剽抢,阴谋背叛,杀人放火......人们以此取悦「神」,以此避免变成被梦境侵蚀的怪物。 不知死了多少次后,胡道被一个捡垃圾的老头捡了回去,并且在之后的一年里眼睁睁看着老人渐渐畸化,渐渐丧失理智,直到完全沦为怪物。 那是胡道杀的第一个人——或者已经称不上人,总之是个人型生物。 而后胡道像条四处流浪的野狗一样苟活了四年。 作为一只天赋还算不错的狐狸精,胡道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他吃过垃圾堆里的剩菜,喝过下水沟里的污水,和一群神智不知清不清楚的人为一小块发了霉的面包打到头破血流,甚至残了一条胳膊...... 「......」 胡道睁着眼睛,神色恍惚。 他又死了。 结果又活过来了。 妈的有完没完。 去他娘的老子不想再活了,老子死还不行么? 胡道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意志坚定过,他此刻坚定地认为,自杀有利于自己脱离梦境。 他环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窝棚里——他当年和三条野狗大战了三百回合才抢到的一个铁皮货柜,此刻已经锈烂得不像样子。 在得到这个货柜后,他每次的重生地点都在这里。 窝棚里面有把锈得不算那么厉害的菜刀。这把杀死那个老人的刀也是胡道如今最高端的武器了。 钝刀子划开血管果然很疼。胡道看着鲜血涌出来,沾满了身子底下垫着的稻草,总觉得隔壁那个大叔肯定又趁着他出去找食的时候过来偷他的稻草吃了,虽然他再三强调自己在稻草上撒过尿。但是饿极了估计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吧,毕竟那位大叔连自己的货柜都想啃了,可惜他牙口不好。 这么想来他的生活环境还算是不错的,至少他有稻草垫子可睡。 这可是他苟了四年才苟出来的小窝啊。 再见了。胡道闭上眼睛。 「......」 胡道又睁开眼睛。 所以死前不要说什么再见,太不吉利了,该说永别的。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次死了。 结果第不知道多少加一次活过来了。 看着稻草垫子上横流的鲜血,胡道更想死了。他攒了四年才攒出来的稻草垫子,估计是要报废了。 人生还真是艰难啊。要不还是再死一次吧,说不定上次只是出了点不值一提的bug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7页 胡道再次拿出自己的菜刀。 「永别了。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世界了。让我去死吧,让我回到现实吧。」 这次用的力气有点大,胡道觉得自己的声带有点漏风。 死了这么多次,整体流程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没有走马灯。 「......」事实证明梦境世界还真是对他爱得深沉。 「放手是对我最好的爱啊。」胡道又嘆了口气,再这么死下去也不是办法,货柜里已经快要血流成河了。 胡道从货柜里爬出来,拎着沾满血的菜刀走到左边的货柜。 「大叔!」胡道踢了踢货柜的角落,「大叔出来,我知道你在!」 「这次不是我偷的稻草,是杰克那个王八蛋!」一个鬍子长了满脸,头髮乱七八糟炸着的男人探出头来,看见胡道手里拎着的菜刀和正从上面滴滴答答往下淌的血液之后打了个哆嗦,「真不是我啊......」 「这一片叫杰克的有二十个,大叔你撒谎也有点水准啊。」 这里是废墟中难得一见的平整地带,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箱子和桶。这是流浪汉们的城市——在阳光比较好的午后,饿得要死的人们一边期冀自己可以通过光合作用活下去,一边这样说道。 第336章 胡道歷险记(二) 在这个「城市」里,杀人和被杀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当然更常见的是被真正城市里的人杀掉。 真正的城市,有高楼,有街道,有暴力组织的那种城市。 城市里的人会定期在废墟进行狩猎,抓回去的卖给城市里生活的人,用以他们的杀戮献祭。 所谓的废墟,就是这些城市周围的被废弃的居民聚集点,在字典里叫做乡镇(或者城乡结合部)。大量的人口聚集在这里,因为城市里的人会把垃圾扔到城外,这是他们衣食住行的来源。 如果解释起来的话,废墟就像巨大的猪圈,城市里的人用垃圾圈养着这些流浪汉们,用以之后的杀戮。 因此随意杀人理论上是被禁止的,毕竟养猪的人也不希望自己的猪内讧。不过事实上管得却没有那么严,废墟太大,死上一两个人根本无从得知。 胡道就曾经被这样杀过不知道多少次。 「我不杀你,大叔。」胡道举起菜刀,许诺道。 大叔藏在鬍子和头髮下的脸看不清楚,但胡道保证他肯定翻了个白眼,或者不止一个。「你到底想干什么?今天是那群人巡逻的日子,他们不会让你杀人的!」 「我说了我不杀你。」胡道依旧举着他那把菜刀。 「那你把刀放下啊!」 「说吧,找我干什么。」经过了一番称不上友好的交流,胡道总算和大叔建立了正常的交流体系。此刻大叔坐在一块货柜外突出的石头上,一只手抵着额头。忽略掉他破成布条的衣服,竟然也别有一番思想者的韵味。 胡道解释,「我忽然觉得人这一辈子不能就这样碌碌无为地活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废墟上的人必须要觉醒,我们要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疯得太快了吧?」大叔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我没傻也没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血一下子破灭了个干净,胡道也不想再装什么贤者了,「我想进城。」 他之前只被拖猪一样拖进城市过,如今却想真正靠自己的双脚走进去。 大叔这回是真的惊了,连造型都顾不上摆,从石头上蹦下去窜进货柜,飞快地盖上盖子,胡道还听见里面传来石头堵门的声音——那是大叔的枕头。 「......」 虽然大叔不想理他,但胡道还是打定了主意想进城。 城市里什么都有。 刚才大叔说的没错,今天是城市里的巡查队来废墟巡查的日子。废墟中会依照地形形成很多这样的集聚点,比如胡道所在的这个被称为3号,规模较小,人数在五十到一百人之间。这种集聚点每十天会有巡查队来一次——主要任务是清理掉那些即将完全畸变为怪物的人,并且敲打所有不怎么听话的傢伙。 「好想进城......」胡道把自己那个破烂货柜里血淋淋的稻草垫子抱出来,思考着要是晾干之后能不能得到什么名称为「染血的稻草」还备註「魔力+2」的神奇装备。 巡查队一般由五人组成,遇见人就让人脱衣服,有时候还亲自上手扒,行径极为恶毒,手段格外残忍。 胡道在被粗暴地扒坏了两条裤子之后学乖了,远远望见巡查队过来就立刻脱衣服,光熘熘在五个人面前熘一圈,然后施施然钻回自己的货柜。在外面呆久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无数双眼睛偷窥,部位还十分危险。 梦境世界可真是混乱又邪恶的啊。 这次胡道照例脱得精光。 据说每个人都背负着罪孽,而正是他们背负的罪让他们不断畸化,最终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 不同的人罪名也不同,一般来讲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慾这七宗罪,但此外也还有如软弱,疯狂等等其余罪行。 比如胡道就被定下了「色慾」的罪。 胡道倒不觉得自己好色,他是个正经道士,修得还是不能结婚的全真派,结果被烙上「色慾」的头衔,想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8页 总之每个人身上的罪未必真的对应了他们的精神状态,胡道甚至一度觉得罪名怕不是所谓的「神」随机掷骰子掷出来的。 而且明明被这些已被认定是罪孽,却也没有人会因为符合他们罪名的行为受到什么惩罚,不如说神的要求根本就是催生罪孽的滋长——祂鼓励人们背叛,欺骗,摧毁,破坏...... 但神宣判了世人的罪,又逼着世人犯罪。 「你等等。」在胡道展示完自己赤条条的身体准备钻回货柜的时候,他被人叫住了。 每一次巡查队的人员都不尽相同,这次叫住他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一头红髮,碧色眼睛,穿着基础的黑色作战服,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很深,是那种在地球上绝对能哄骗无数小姑娘芳心的长相。 胡道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一丝微风拂过,他浑身凉飕飕的。 「有什么事情么?」胡道用手捂着双腿之间,努力表现出去澡堂洗澡的坦荡感。 妈蛋,一定是有人觊觎他宝贵的屁股。 「你和我们走,有人要见你。」这次说话的是站在年轻男人旁边的带着兜帽的人。 比较可怕的是,听声音这是个女人。 胡道发誓他绝对没有当着女人的面耍流氓的意思,因为要不是她开口,就凭那坦荡的胸怀,绝对没有人能相信她的性别。平,很平,超级平,亚马逊平原一样的平。 「这是你的新衣服。」后面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扔过来一个布包。 胡道穿好衣服,跟着巡查队往城市走,边走边问中年男人,「想见我的人是谁?」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开口,「正义大人想见你。」 正义大人……胡道当即联想到了深渊子嗣中的正义。 难道,入侵华国的不止有那三个深渊子嗣? 他是在和隐者的那些肉团傀儡打架的时候进入梦境世界的,如今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得而知…… 第337章 神明喜欢乖孩子 胡道一边揣测那位素昧平生的「正义大人」想见自己的目的,一边仔细地记着从废墟到城市的路。 他之前几次都是被拖死猪一样拖进城市的,脑袋上罩着麻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城,如今终于找到机会,胡道觉得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至于进城之后要做什么…… 胡道想知道胡谷、肖月和陶添他们在哪儿。 他们是在一起迎敌的,如果进入梦境世界也应该是一同进入的,然而胡道在废墟里找了好几年,却一无所获。 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城市里,但他觉得自己得试一试。 *** 「又回来了一个。」 「才活了七天?啧,无聊。」 「怎么安排?」 「鬼知道,随便踢到哪个垃圾堆里?」 「别他么扯,二十四人间里的连一天都活不过去,他好歹还活了七天。」 「靠喝尿活了七天?」 「嗤。」 耳边有人在说话,陶添吃力地睁开眼。 三个人,手里各拿一沓文档,看人的样子仿佛在打量待宰的猪羊。 「醒了?」站在中间的男人拍拍墨绿色的军裤,哼笑一声,「行啊,代表正义大人欢迎你回来。」 陶添沉默。 他已经回到这里上百次了。 「别是已经傻吧。」站在左边的是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金髮碧眼,唇红肤白。 「这里是正义大人理想中的城市,我是权杖七,而你是城市中的居民。」右边的男人面容肃冷,说话同样一板一眼。 每次死亡回到这座城堡大厅,陶添都会听到一个人向自己宣读同样的内容——这里是正义大人的城市,城市中的居民都身负罪恶,所以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取悦神。 每个居民都会被定罪,比如陶添的罪行就是傲慢。 居民是不会死亡的——或者说无限復活。死后就会回到这座城堡的大厅,在这里被重新分配到正义大人为他们选择的审判席。 站在正中央的星币三截住了权杖七的话,抖抖手中的文档,一双暗棕色的狭长眼睛微微眯着,「罪人,记住,这儿最大的规矩——」 「神是绝对的。」 金髮碧眼的宝剑十语气同样虔诚,「你是罪人。」 「你当悔改。」 「至于其他的,反正你已经死过这么多遍,想必已经很清楚了。」零一转瞬就收起虔信徒的表情,在前后左右的裤兜翻了好一会儿,最终掏出一根皱巴巴的捲菸,叼在嘴里嚼了嚼。 「祝你好运吧,活过了七天的罪人。」宝剑十挥挥手,笑得有点恶意,「猜猜你这次能活几天?」 陶添闭上眼睛,熟悉的眩晕过后,他听见身边的人在说话。 「我tm在这里死了二十次了!」眼前再次恢復清明时,身边一个中年壮汉正撇着嘴大声抱怨。 陶添没出声,他之前那几百次死亡都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其他人。 昏暗的房间里一共四个人,除了陶添和刚刚发声的壮汉,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以及一个陶添再熟悉不过的人—— 肖月。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廉如萱。」女孩抓抓头髮,咧嘴一乐,「啊,对了,我是第一次来到这儿,可能还要你们多多指教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9页 壮汉闻言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黑了一层,「没用的玩意儿。」说完停顿一下,心气颇为不顺地再度开口,「孟奇,我在这儿呆了很久了。」 「我叫陶添,」陶添在发觉肖月想和他说话时果断开口,「都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和睦相处啊。」 肖月注意到陶添递过来的眼神,表情一动,顺着他的话开口,「我叫肖月,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所谓审判席,其实就是各种必死的境地——比如陶添之前死了几百次的沙漠,不仅荒无人烟,而且一滴水都没有,他几乎每次都是活活渴死的。 孟奇哼了一声,「一个个的,白白嫩嫩一点力气都没有……」 陶添不想跟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黑色铁塔讨论身高一米八多有八块腹肌的人算不算是白白嫩嫩,他看着孟奇,发问,「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机,为什么会那么危险?」 孟奇又哼了一声,「没有危机?」 「神明喜欢乖孩子。」 「这里是正义的温馨提示!不乖的孩子只有一个,只有找到乖孩子,你们才能离开这里哦~」激昂的男声迴荡在小小的空间。 孟奇跟着骂了一句,「妈的,这回知道为什么死人了吧?」 陶添悄悄往肖月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问,「你最多活过几天?」 肖月伸出一只手,又按回去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三,「就三分钟,我之前每次都直接掉进海里。」 「我感觉自己都要被逼出大海恐惧症了。」肖月苦着一张脸念叨。 「你们谁脑子比较好,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孟奇目光瞥过来。 肖月和廉如萱当即迴避了他的目光。 气氛太过僵硬,陶添只好转移话题,「不然我们在屋子里找找线索?」 四个人身处的房间只有不到十平,没有窗户,全部採光依靠天花板上吊着的一个昏黄灯泡。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除此之外屋子里空无一物——就连显在明面的门都没有。 「不乖的孩子说的不会就是我们中间的谁吧?」孟奇把桌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心气有些不顺地开口,「我之前那些次,这间屋子里除了我可没有别人。」 肖月正蹲在地上一寸一寸检查泛黄的墙壁,听见这话没忍住咧了一下嘴,「应该不能吧,那岂不是说只要我们各自捅对方一刀就结束了?」 陶添闻言也是一乐,「是啊,反正就是死一次嘛。」 他说着,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肖月悄悄瞄了一眼,之前毫无破绽的墙角此刻弹出小小一个木盒,估计钥匙原本就是藏在里面的。 孟奇似乎是憋了好大一口气,说话语调也有些不爽,「也不知道怎么找线索那么快。」 第338章 杀人 「明明是你脑子不好。」廉如萱大概是发觉陶添和肖月都不站在孟奇那边,胆子也大了不少,立刻开口怼了回去。 陶添没想掺和廉如萱和孟奇的「战争」。 他迈了两步走到肖月旁边。 「怎么......」肖月手指还抠在破碎的墙皮上,一句问话刚起了个头,剩下的却都被陶添踹在墙上的一脚堵了个瓷实。 陶添的腿此刻就架在肖月肩旁的墙壁,肖月偏了一下脑袋,没料到自己竟然被以这种奇异的姿势咚了。 大概可以称为腿咚? 「陶添,那个,你在干嘛?」肖月没敢做太大的动作,开口时视线忍不住往旁边瞄。 刚才一时冲动踹了一脚的陶添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 「门在这里。」他忍着羞涩开口。 肖月于是眼睁睁看着刚刚被自己敲敲打打检查了好一会儿的墙,噼里啪啦的—— 碎了。 是真的碎了。 好在陶添收腿时肖月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那些砖头和碎石才没有扑头盖脸砸他一身。 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肖月这才明白那句「门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一扇一人高的小木门,就嵌在被踹碎的墙里。 「陶,陶哥......厉害!」廉如萱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果断改口叫哥。 陶添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自从来到梦境世界就力大无穷这件事。 刚刚一直不停嘴的孟奇此刻嘴抿得像沾了胶水,瞥了一眼正在开锁的陶添,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步子。 木门后是一条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屋子里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点范围,更深处则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楚究竟通向哪里。 陶添率先迈步进入,肖月和廉如宣急忙跟着,后面离得最远的孟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通道很长,陶添摸着一边的墙壁往里走,走了将近十分钟,才走到尽头。 大概是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陶添隐隐约约能辨认出面前的事物形状—— 又是一扇门。 「需要钥匙么?」感觉到陶添正在伸手摸索什么,肖月急忙开口。 陶添思考了一下,接着干脆向后撤了半步,又是一脚踹在了门上。 煌煌的灯光扑面照进了这条深邃的通道。 在黑暗里呆得久了,陶添眼前花了好一阵子才看清楚门后的景象。 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面稀稀朗朗或站或坐着二十来个人,此刻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0页 肖月低头看看陶添脚下那扇完整地从铁门框上脱落的将近十厘米厚的铸铁门,抽了抽嘴角。 大厅三面墙壁这样的铁门共有十二扇,其中六扇是打开的,一扇被陶添暴力拆卸此刻正砸在地上,另外的五扇则依旧紧紧关闭着。 陶添扫视了一圈,开着的六扇门后都能隐隐看见通道,估计大厅众人也都是通过这条通道进入的。 而离开大厅的出口,陶添目光停在唯一没有铁门显得光秃秃的墙壁上。 估计就应该是在那里了。 看见陶添这一组是四个人时,大厅里有低低的骚动,所有人声音都很轻,陶添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看看大厅里众人的站位也大概猜得到。两人或三人抱团站在一起,一共六团,十六个人。想必最初也都是和他们一样是四个人一组,但因为种种原因,进入大厅的都少了人数。 至于尚未开启的五扇门,究竟是里面的人还没有到还是里面的人都再也到不了,就不得而知了。 「我怎么感觉,他们敌意那么重啊。」几个人走进大厅,廉如宣摸摸自己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问肖月。 「因为我们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队满员,」肖月瞧见站的最近的三个人此刻退了十米远,心里也有些好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必对于他们来说想要进入这里就必须有人员牺牲,而我们却还是四个人,当然会被忌惮。」 「我还以为是陶哥那一脚吓到他们了。」廉如萱低声吐槽。 肖月咧咧嘴,当然也肯定是被吓到了。 毕竟那一脚势大力沉,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 其实她也有点奇怪来着,陶添虽然天生灵窍,洞开天眼,的确是百年不遇的修行好苗子,但对方实打实修炼了不到一周,还没她这个师姐厉害呢。 她进了这里就用不了玄术的手段,按理说陶添更不应该例外才是,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大力士了? 现实中也没见他那么大力气啊? 肖月满心的好奇,奈何依陶添的意思是不想表现出两个人认识,肖月也只好把所有问号都压在心里,想着等到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们为什么有四个人?」大厅中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终于有人打破了这股寂静。 说话的是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他身后站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肖月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而当她看到小姑娘仗着自己背对众人,不停向自己眨眼睛时,肖月终于意识到那股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那是胡谷(少女版)。 之前见的胡谷都是小孩子的样子,乍一看到如今这个漂亮的少女,肖月甚至不太敢认。 「我们在房间里找到了钥匙,又找到了门……」注意到胡谷也不想和自己相认,肖月干脆便回答了男青年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是四个人,但我们这个应该是正经的通关方法。」肖月一本正经地说着。 胡谷眼睛一转,大声开口,「什么!我们都是杀了其中一个人才来到这里的,竟然有钥匙和门吗!」 肖月明白对方这是在给自己传递消息,但…… 杀了其中一个人才来到这里? 所以他们真的自相残杀了?肖月还以为自己在那间屋子里说的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 虽然在这里即便死亡也会在城堡大厅重生,但死亡时经歷的痛苦却是切切实实的,如果有可能,谁都不希望自己去死,只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会下得去杀手。 明明是在和谐的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杀人吗? 肖月的心一时有些发沉。 第339章 判官们的奇妙歷险(一) 「晦气死了。」孟奇哼了一声。 他死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大厅,结果就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除了他们这四个人外,其他人都是靠着杀人来到这里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辛辛苦苦得到了一样宝贝,还没捂在手里捂热乎呢,就得知其他人为了这个宝贝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 孟奇一边觉得宝贝无辜,一边又会觉得宝贝上沾满了洗不干净的血,连带着看宝贝都没有那么顺眼了。 「怎么一副别人欠了你八百吊的表情?」廉如萱瞥了孟奇一眼,语气有些不解,「你看陶哥多帅啊,所有人都怕他!」 孟奇脸上还是那副纠结的表情,「我之前可不知道要杀人才能进来这里。」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反倒是看起来胆子并不大的廉如萱一语道破了天机,「不想自己死,那就只能让别人死。」 「你之前说过自己呆着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出现过其他人吧?要不是这样,你能安于一直在房间里自生自灭?」 「更何况现在人死了也不是真的结束,那就更简单了——杀人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心理负担,反正死了也还能復活。」 「相当于是短暂的痛一下?长痛不如短痛嘛。」 廉如萱的语气颇有些随意。 陶添皱了皱眉,他不太贊成廉如萱这种想法,但又没办法对此多说什么——与其在一次次的死亡中精神崩溃,还不如逐渐淡忘和蔑视死亡。 这样反而会让他们在这个梦境世界中过得更舒服一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1页 唯一的问题是…… 当他们离开梦境世界回到现实之后,这种心态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不把自己和其他人的命当成命,疏忽甚至玩弄死亡……这样的心态真的健康吗? 如果他们永远无法离开这个梦境世界倒还好,但陶添不觉得在现实中的人发觉他们进入梦境世界后会毫无反应。 而他也坚信,现实中的那些同仁们会将他们救出来。 然而在此之后呢? 等待他们的,会是漫长的心理治疗吗? 还是牢狱,囚房? *** 寒风唿啸。入目一片刺目的白。 魏徵下意识眯起眼睛看向天空。灰蓝色,没有云,太阳也是苍白的,没半点热度。 雪原。 他身边是面若好女的钟判官钟馗,长相俊秀的陆判官陆几道,以及自称毁容花妖的谢澜。 远处还有两个他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鬼差,其中一个他倒是比较熟悉——正是小崔判官在阳间认识的那位陈浩的爱人。 对方曾经和魏徵有过几次公务上的交接,魏徵隐隐记得对方姓田,是个十分敬业并且在认真攒首付的姑娘。 另一位他不太了解,似乎也是小崔判官手下的鬼差,一脸恐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表情有些难看。 判官府除了小崔判官崔殷,此时倒是都到齐了。 至于缺席的小崔判官,手下的鬼差也来了两位。 至于谢澜,自从来到地府之后,就一直是钟馗照看他,此时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他们是在坚壁自守是来到这里的。 当初代理地府的秦广王在做出地府坚壁自守的决定后,判官府的三位便一同守在了酆都城的西门,虽然这三位判官都是文职,但如果只是防守的话,文职也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入侵的深渊子嗣没等来,他们却一同陷入了梦境中。 魏徵在察觉到自己眼前发黑时就意识到了不对,然而已经太晚了。 不知从何时蔓延的白色雾气已经瀰漫开来,而他们几乎是毫无反应地,就被海浪一样涌来的雾气吞噬了。 恍惚之间,魏徵还在想着——「当梦境之海掀起巨浪,洪水所及之处,所有做梦的人都会被捲入其中」这句话还真的不是形容,而是客观的描述。 那的确是掀起的巨浪,如同大海中腾起的烟雾般的潮汐,将所有人捲入其中,再无法挣脱。 同时陷入梦境世界的几个人互相了看一眼,田七急忙开口,「各位判官,我是小崔判官手下的鬼差,我……」 她沉吟了一下,「我希望不会给各位添麻烦。」 即便是弱于战斗的判官,对于她这样一个刚入职没几年的鬼差来讲都是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另一个鬼差看了她一眼,也连忙跟着补充,「我是秦海成,我也是小崔判官手下的鬼差,我也不会添乱的。」 魏徵:「……」 平日里小崔判官究竟是怎么给她手底下的鬼差科普自己这几个判官的? 为什么搞得他们好像是什么洪水勐兽一样? 「算了,先看看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吧。」钟馗摆摆手,「我们在这里已经没办法使用法力了,你们也不必这么拘谨。」 目之所及只有一座古堡,白茫茫的一片雪原里颇为醒目。 很是奢华的一座古堡,典型的巴洛克风格。白色石质的建筑,华丽的拱顶,流畅恣意的曲面墙壁。 「欢迎六位客人的到来。」大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管家,躬身施礼道,「主人等待诸位已久。」 穿过积雪的庭院,正对着的就是呈圆瓣十字形坐落的主建筑。大门敞开着,两侧各是一座天使雕像。 「几位可以在这里休息,晚上请到宴会厅参加舞会。」从前厅的楼梯上到三楼,管家示意他们的客房在最前面的五间。 「你的主人一共邀请了多少位客人?」陆几道忽然问道。 「三十位客人,都是尊贵的先生和女士。」管家躬身施礼,「我先告辞了。」 「说完就走,一秒不留。这算是这个梦境世界提示我们赶紧出去找线索吗?」钟馗推开第一间客房的门,「先选好房间吧,我估计都一样的。」 「舞会应该是关键剧情,那现在估计比较安全吧?」田七努力用自己的思维考虑问题,「这种十字形城堡,有点像是教堂啊,门口的雕像也是。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在很多游戏里这种有特殊意义的东西都是破局的关键呢。」 第340章 判官们的奇妙歷险(二) 客房实在没什么可检查的——陆几道在五分钟之内把床从墙角挪到了床边,翻找了所有壁画的背面,把窗台的花土犁了一遍,又掀开地毯敲了所有地板,撕开墙上所有装衬的布,踩着凳子敲了一遍天花板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我说你外号叫二哈么?」选了第三间客房的钟馗回来时正看见陆几道踮着脚踩着凳子摸索水晶吊灯。「才五分钟,你这拆家技术也太纯熟了吧。」 「天真,」陆几道一边轻车熟路地拆了椅子上的横条握在手里一边广纳信众,「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就是要小心谨慎,做人嘛,不能太浪。」 很快第四间房的田七,第五间房的魏徵和第六间房的秦海成也聚了过来,谢澜只推开第二间的房门扫了一眼之后就一直呆在钟馗的房间里,此时也跟着钟馗走了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2页 六个人碰过头,各自拎着从房间里搜出来的「武器」往一楼走。 陆几道一马当先提着新鲜出炉的棍子硬是在红地毯大理石风景油画的走廊里走出了小混混上街的气势,身后是田七和秦海成拎着另两根棍子杀气凛凛左右护驾。 「爱妃快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陆几道胸中激盪,一挥衣袖,豪气沖云地对钟馗道。 钟馗懒得理他,指了指墙上一副风景画,「这副画的应该就是这间古堡。」 「画上的……」田七回忆着刚刚见到的古堡。 「这什么大家来找茬的游戏啊,」陆几道用棍子点着一旁的钟楼,「这里,我们进来看见的钟楼是五层的,但是画里却是四层。还有,」棍子又指向主建筑正中,「这里,现在的正中顶是封死的,画里可以看得出有正在使用的阁楼。」 「您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田七愣了愣。 「也不算很难吧,不是早就知道古堡的构造很有用,当然得刻意记住。啊,我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但是看个两三遍也还是能记下来的吧。」 「我总觉得你好像在变相夸自己。」钟馗撇撇嘴。 魏徵在一旁表情儒雅地点了点头,「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总之现在我们去钟楼没错的吧。」陆几道装作听不见。 钟楼在主建筑之外,同样是白色石质建筑,造型相对主建筑要更加粗犷,不过华丽依旧。 「最上面那一层是新加上去的,砖石很明显比下面的新。」田七眨眨眼睛,又感慨了一句,「要不是知道钟楼有问题,我肯定看不出来哪里不对。」 五个人顺着旋转的楼梯往上走,越向上气温越低。等到了第三层的时候,不二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就算这儿是雪原,这也太冷了吧。」秦海成抱着胳膊哆嗦。几个人现在穿着的是格外厚重的棉衣,可那股冷意就仿佛从骨子里钻出来一样,怎么也驱散不开。 钟楼里很暗,只有厚重墙体上开着的小窗透些光进来,昏昏沉沉的不甚分明。 「第五层肯定有东西吧。」田七冷得说话都在结结巴巴。 转过来上第四层的时候陆几道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僵了,作为一个早就寒暑不侵上千年的判官,他早就忘了作为凡人时经受的冬寒夏暑,此时倒是又重温了一番。 他先张了张嘴,感觉不影响自己讲话,立刻凑到魏徵身边,「魏判官,您是不是不怎么冷?」 「要么,您借我一件棉衣?」 魏徵眼角抽了抽,「那你也借我一条棉裤?」 陆几道连连摇头,顺便护住了自己的裤子。 第四层上到一半,田七忽然整个人开始抽搐,原本只及肩的黑髮疯了一样地勐涨,几乎是瞬息间就铺了一地。田七身后就是一扇小窗,影子投在身前,张牙舞爪地扭动。越来越长的头髮也在蠕动,乌压压黑色污水一般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气温越来越低,空气中除了那股腐烂的腥臭之外渐渐弥散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陆几道两步窜到田七身边,噼手抢过她握着的棍子,而后提起木棍闷头就砸。 「不行,被附身之后物理攻击很难见效的!」秦海成握着棍子的手有点抖,头皮发麻。其实田七的样子并不算十分吓人,至少没有变得青面獠牙或者变成什么挑战生理极限的东西,更何况作为鬼差,再可怕的鬼魂他也见过不少,可此时他就是觉得头皮怎么都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触感有点黏腻。 钟馗的声音在此时传来,「秦海成,你的头上,趴着一层皮……」 借着投进来的光,秦海成终于看清了了自己手上沾的东西,黑红色的,长着些绿毛,是腐烂的血肉。 他于是再次伸手摸了摸,感觉到头顶什么东西在蠕动,渐渐有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脸往下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败的味道。 那是一张皮么? 秦海成发觉自己扯不下来。 他甚至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头髮,头皮,颅骨,都在那东西的蠕动下开始次第融化。接下来,该是什么?脑子么? 秦海成有些害怕。 其实一点都不疼,只是有些痒。可他还是很怕。这种恐惧和疼痛和血腥都没有关系,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慄。 陆几道只觉得自己捏着棍子的手都有些抖——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只觉得恐惧。 那种情绪似乎和他本人看到了什么和想到了什么无关,只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几乎是毫无理由的恐惧。 他的手越来越抖,几乎要抓不住棍子。 一双手忽然插了过来,从他的手上接过了棍子,并且下了狠手地彻底砸碎了田七的脑壳。 陆几道一愣,转过头便看见脸上蒙着一层黑布的谢澜。 对方侧过头,看起来是看了他一眼,声音很妖冶,「力气大一些,头骨很硬的。」 陆几道:「……」 那是头骨硬不硬的问题吗?那是他现在怕的手抖根本拿不住棍子的问题! 但这话不能说,太有损判官的形象。 第341章 刘威强歷险记(1) 刘威强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一切,不由得往陈浩身后躲了躲。 古朴雅致的校园大门,孔雀蓝釉底的牌匾,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鎏金硃砂的大字——「鸣海大学」。「学」字下面是一行隽秀小楷,「秦凤鸣书于衡歷一九三六年七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3页 正是新学期开学,牌匾下扯着一条红横幅,「鸣海大学热烈欢迎2036届新同学」。 开学日校门内外本该人来车往,此刻却仿佛一幅被定格的照片。 形色各异的学生们和家长们拎着包裹,拖着行李箱,凝滞成人间百态的「雕像」。 「......你也是突然出现在这儿的吗?」一位身穿白色休闲裙装的女生凑到陈浩和刘威强身旁,声音压得很低。 刘威强回以一个慌乱好在不失礼貌的微笑,「你也是吗?」 女生轻轻舒了口气,「我叫安晓雨,安全的安,春眠不觉晓的晓,下雨的雨。」 「我叫刘威强,身边这位是陈浩。」 两个人互相自我介绍的过程中,另外三个人凑了过来。 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此时的状态也是镇定多于恐慌。 刘威强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蓝氧——正是当初和崔殷「联动」,结果在天使孤儿院附身保安,最终彻底悔过的那位。 「虽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想必我们是要团结起来一同行动的,不如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互通姓名后,名叫李承逸的男生率先开口。 「我是体育特长生,别的不说,体能这方面还是有点自信的。」最先响应的是孟贺,他一身小麦色的流畅肌肉,笑容爽朗干净,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之后说话的是安晓雨,她也是五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两个月后才满十七岁的小姑娘露出一点羞涩,「没想到我还没经过暗黑高三就直接变成大学生了,说起来还赚了。」 见到其他四人都发出善意的轻笑,安晓雨松了口气,「我没什么厉害的特长......不过我画画还可以,不知道有没有用。」 已经退网几个月的蓝氧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我叫蓝氧,是……现在是个便利店打工的。」 刘威强看看已经变成二十来岁样子的陈浩,十分坦诚,「我本来已经二十七了,之前也就是个普通文员,前段时间做了个手术正在休养,现在没有工作,体力还有些差,可能成为你们的拖累了。」 陈浩年轻时也是个斯文俊秀的帅哥,此时开口时又充斥着成熟男人的沉稳魅力,轻易便让安晓雨小姑娘微微红了脸,「我叫陈浩,已经四十岁了,开了家公司。」 孟贺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道张扬的声音忽然在几个人耳边响起,「欢迎来到梦境之海!这里是正义为你们提供的审判所!恐惧吧!为自己的罪恶!」 「对了,给你们一个提示——只要完成新生探险,说不定你们还可以赎罪哦!」 凝固的世界瞬间活了过来。熙熙攘攘的人群继续流动。车笛鸣响,人声鼎沸。 暑日正午的阳光泼洒下来,透过树荫碎落满地流金。 几个人们原本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有一瞬间冷凝。 「哎呀走吧,别在校门口愣着了,进校园进校园!」孟贺忽然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拔高了嗓音开口。 「......是啊是啊,进校园吧!」安晓雨最初的几个字音还有些发抖,却依旧放大声音,脸上也挂着过于用力的笑容。 一行五个人就这样进入了鸣海大学的校门正门。 迎面首先是一条分开左右车道的花坛。 花坛首端垫起一座台座。台座上塑着近三米高的青铜雕塑。 身形略显单薄的儒雅中年男人,右手拄着手杖,左手抱书收在怀中。一身长衫,挺拔如经冬不凋的青竹。 台座上刻着雕塑的名字,「秦凤鸣校长于鸣海大学」。 两侧人行道上支着蓝色的遮阳伞棚,几个胸前挎着「迎新志愿者」绶带的学生笑容满面,看见一行五人时眼前一亮,连忙快步走过来。 「看起来几位都是新生吧?学弟学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小学妹有什么行李需要搬吗?还是想参观一下校园?」 「学弟加个联繫方式?有什么问题学姐都可以回答!」 ...... 「我们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现在想参观一下校园,」陈浩露出温文的笑,「对了,我听高中考到鸣海的学长提过,鸣海大有新生探险的传统......学姐您知道吗?」 问到最后,陈浩的声音压得很低,接着跨出两步,与询问的学姐间距拉近,维持着一个亲近又不失礼的距离。 学姐笑呵呵地,「学弟你这可就问对人了。正好过几天社团招新我也要去发传单的,不如现在你们感兴趣的就跟我来非正常事件研究社团看看?」 「原来是学姐在的社团组织的活动吗?真厉害。」 「哎呀,我也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副社长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哪里,连我从来没有来过鸣海大的人都听说过这个活动,学姐的组织能力一定很强吧。」 ...... 陈浩和带路的学姐在前面商业互吹,剩下四个人就老鹰捉小鸡里的小鸡一样乖乖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到了,就是这儿。现在刚开学还没什么人来,不过我们社团在社联部那边有报备,这间教室是我们的固定活动室。」学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挂着「非正常事件研究」木牌的教室门,「正好上学期暑期实习的时候我们几个把这次的新生探险指南赶工出来了,你们等等,我拿几本给你们。」 所谓社团活动室大概就是曾经的授课教室,此时撤走了一些桌椅,只留了十几套摆成一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4页 教室四面墙壁上贴着各种夜色中的旷野和黄昏下的废墟的照片,靠墙角的地方摆了一面柜子,柜子上摆着些摺叠铁锹、工兵铲之类的野外生存用具。 「那个是我们组织荒宅探险的时候常用的工具,」学姐注意到刘威强的视线,解释道,「你们新生探险的目的地都是校园内部,用不上那些的。」 从教室前面的讲台抽屉里抽出五本花里胡哨的小册子,学姐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本。 「来吧,大家都看看——这个新生冒险所有打卡点都在校园里,没什么危险性,你们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自己去试试。」 「所以是想用这种新奇的方式帮助新生探索校园吗?学长们还真是细心又体贴。」陈浩及时奉上夸赞。 「算不了什么,这也是鸣海大的传统了......」被捧得很开心的学姐谦虚地摇摇头,刚巧看到墙上挂着的钟,「哎,都午饭时间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自己在校园逛逛吧,给你们的手册上也有地图的。」 学姐锁好门,带着几个人走出教学楼后就快步离开了。 刘威强翻开手里薄薄几页纸的新生探险指南,瞬间被uc编辑部风格的标题煳了一脸。 「震惊!鸣海大学首任校长雕塑竟是活物!」 「夜半求知楼闻女生痛哭,究竟是人是鬼!」 「大新闻!在通鸣河投下三枚硬币即可愿望成真!」 ...... 巨大的感嘆号和满纸的血红色加粗黑体字充斥着人的视野。看起来不仅浮夸,而且有些用力过勐的幽默感。 第342章 刘威强歷险记(2) 接下来的几页倒都是中规中矩的介绍校园景点,只不过会在其中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 比如,「1997年鸣海大学杀人案发生时,首任校长的雕像曾泣出血泪。」 再比如,「曾有人半夜听见过求知楼四楼有女生在哭,报告保安后却没发现有人。」 或者,「贯穿校园的通鸣河有神奇的魔力,据说在通鸣桥投下三枚硬币并许下愿望,就能心想事成。」 手册的倒数第二页则是打卡点—— 理所当然的就是首任校长雕像、求知楼四楼和通鸣桥。 不过在细节上有一些补充。 「穿红色衣服,在太阳升起时背对雕像正面,闭上眼睛。」 「半夜十二点走步梯到达求知楼四楼,在407教室门前默念三遍自己的名字。」 「凌晨三点站在通鸣桥上,投下三枚1997年的一元硬币,并许下一个不伤害他人的愿望。」 而新生探险指南的最后一页就是学姐之前提到过的校园地图。 地图右下角有几行白色小字,标题是「新生探险指南使用守则」。 「1.校园中所有学生都有名字,所有教职员工和保安都没有名字。」 「2.不要相信穿红色衣服的学生。」 「3.校园中没有黑色的雕像。如果看见黑色雕像,立刻离开,并立刻向穿蓝色衣服的教职工求助。」 「4.校园中有且只有一座求知楼。如果看见第二座求知楼,不要声张,立刻离开,并及时告知穿白色衣服的保安。」 「5.求知楼有且只有四层。如果看见通向第五层的楼梯,立刻离开,并及时告知穿白色衣服的保安。」 「6.通鸣河里没有黑色水草。如果看见黑色水草,立刻离开,并及时告知穿白色衣服的保安。」 「7.通鸣桥上没有雕像。如果在通鸣桥上看见雕像,立刻跳入河中,不得犹豫,不得怀疑,不得违背。」 「8.校园中的人类只有学生、教职工和保安。」 「看来得先查一下1997年的鸣海大学杀人案。」安晓雨首先开口。 孟贺已经掏出了手机,「网上查不到啊......既然这种社团随便发的手册上都能写出来,不至于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吧?」 刘威强也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地搜索,只是越搜表情就越不安,「我在校园论坛上找了关于新生探险指南的记录......他们的打卡好像没有这么多的要求,更没有这个奇奇怪怪的守则。」 「可能是给我们的限制吧?」陈浩微微皱眉,「毕竟看起来这个大学很安全,如果只是普通的打卡......也未免太过简单了。」 「或许吧。」刘威强皱着眉,显然还是有些困惑。 李承逸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这个守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至少不要相信穿红衣服的人这一点,」他又指了指打卡任务,「雕像这处的打卡我们就必须要穿红色衣服。」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陈浩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其他人,「你们身上有录取通知书之类的身份证明吗?」 李承逸一愣,却还是认真答了,「没有,我来到这里之后就看到你们了,身上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也是吗?」陈浩又问。 剩下三个人纷纷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孟贺不解,「我们又不是真的来上学的?」 陈浩食指点在守则第一条,缓声开口,「没发现吗?至少在设定上,我们没有名字。」 ...... 安晓雨捂着嘴轻吸了一口气,「那我们......」 「至少能确定我们在这里不是人类。」陈浩点点头。 他的话仿佛让周遭环境变得格外阴森,眼看安晓雨脸色逐渐苍白,李承逸连忙打圆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5页 「刚才学姐也说了,已经中午了,我们在副本里也是会饿的,现在先去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嘛。」 他刻意轻快的语调缓释了气氛的凝重。 「对对!去吃饭!我还想尝尝大学校园食堂的味道呢!」安晓雨也扯出一个勉强而僵硬的笑。 刘威强在安晓雨的肩上安抚地拍了拍,「走吧。」 距离最近的食堂是间自助餐厅。 几个人用手机点完餐付过款,李承逸才轻轻嘆了一声,「我才发现,我们的确没有校园卡。」 按照常理来讲,新生至少要去相应院系报到,并且激活自己的校园卡。 可他们一行五人,除了每个人口袋里的手机之外,竟然再没有其他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这三天是新生报到日,校园里人员混杂,我们还比较容易混在其中。等到正式开学,恐怕想继续在校园里呆着都很困难。」李承逸语气有些沉重。 鸣海大学虽然是开放式大学,但夜里十一点封校后,校外人员是不准在校内停留的。 但三个打卡任务都要凌晨之后进行—— 换句话说,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报导日这三天。 「吃完饭我们先去求知楼看看吧,」孟贺看着手里的地图,「求知楼离这里最近,接着是通鸣桥,最后是学校正门的雕像。」 「如果我们能用一天把任务做完,也正好是这个顺序。」刘威强点点头。 求知楼是座十分有年头的四层青砖教学楼,外墙爬着茂密的青藤,在林荫的隐蔽下显得格外古朴。 还没有正式开学,教学楼附近静悄悄的。 偶尔有学生们的大吵大笑声从路尽头的足球场传过来,隐隐约约地,听不太真切。 踩着一地阴凉的树荫,五个人踏进教学楼。 教室门都上着锁,雪白的墙壁和苍蓝的墙漆相得益彰。脚步声踏在理石地板上,敲出空荡荡的迴响。 四层楼的高度即便是是走步梯也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407教室和其他教室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即便是透过腰墙的窗户看过去,也只能发现同样整齐排放摆列的桌椅。 「看来只能按照打卡要求去做......」李承逸看看陈浩,又问,「你觉得呢?」 只在之前提了一句五个人身份有问题,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陈浩思考了一会儿,隔着玻璃指了指讲台,「407的讲台比其他讲台要高一些。」 从腰墙窗户只能以一种十分「崎岖」的姿势看到讲台。几个人之前的注意都集中在桌椅摆放和墙面装饰上,经陈浩的提醒才通过对照参考物的方法意识到这点。 「我们的打卡任务只要求站在407门口,并不需要进入教室。所以这种差别是因为......」安晓雨紧紧皱着眉,表情难看,「到时候讲台里会有东西掀翻讲台冲出门来追我们?」 她描述地过于活灵活现,以至于在场所有人脑海中都瞬间有了画面。 「什么恐怖片现场啊!」孟贺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从胸腔发出深深的感慨。 在求知楼转了一圈,确认现在再也看不出什么突兀之处,几个人又去了通鸣桥。 横穿整个校园的通鸣河不算宽,但暗色的水波动盪,看得出水深很可观。 通鸣桥就架在通鸣河最窄的部分,白石搭就的拱桥颇有些水乡风韵。桥头立柱上一左一右刻着雕工精细的龙形和虎形。 「你们会游泳吗?」孟贺扶着栏杆,探头看了一眼桥下波澜的河水,「我水性还可以,但要是在黑夜里直接从桥上跳河......还是很难保证安全啊。」 「没游过的河就要夜泳,的确太困难了。」刘威强也跟着探了一下头,「而且这水也太深了。」 五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水,这算是难得的好消息了。 河畔两岸很多学生,大多走在沿河的树荫下,两两三三,一片青春气象。 倒是站在桥上的五个人,看起来和这个平和安定的校园格格不入。 在通鸣桥看过一圈,几个人继续沿着通鸣河旁的路往学校正门走。 「从求知楼到通鸣桥步行差不多二十分钟,从通鸣桥到学校正门则要将近半个小时......」李承逸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仅从时间来看,我们是能做到在一个晚上完成三个打卡任务的。」 其他人都没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丧气话,安晓雨甚至笑着开口,「快点完成然后离开这里,挺好的啊!」 「好好休息吧,晚上再见。」五个人在校内宾馆订了房间,准备用下午剩下的时间养精蓄锐,晚上开始第一次对打卡点的正式探索。 第343章 雄成的奇妙歷险(1) 窗明几净的医院大厅。阳光透过旋转玻璃门洒进来,地上一片斑驳的树影。 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老宋,这是哪儿啊?」雄成的大嗓门十分嘹亮。 宋阳兴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将视线转向了周围的其他三个人。 最先开口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我叫安琳,不知你们?」 一般来讲最先开口说话的都是掌控欲比较强的,如果在说话时还附带一个需要所有人回答的问题就更是如此。 剩下两个人,一个叫田小草的女孩儿,声音软糯身材娇小,长相也是偏可爱的那一卦,手里却拎着把挺大的锤子;另一位费合川身材高大健硕,和雄成一样是个壮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6页 几个人互相告知了名字,半空中便传出一道夸张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正义!我知道你们很好奇自己的处境,但罪人没有资格得到答案!」 「你们只需要恐惧,并且向神祈祷,祈祷神明能让你们离开这间医院就好了!」 医院临街的旋转门依旧是玻璃的,落地窗依旧干净得不染灰尘。 「锤子借我一下。」雄成向田小草摊开手掌。 田小草乖乖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把大锤递给雄成,「你想做什么?」 费合川皱了皱眉,似乎对雄成的行为有些不满意,但最终还是没说话。倒是安琳向后退了一步,和费合川站在了一处。 一向不懂读空气的雄成没感觉有什么问题,扛着锤子狠狠一锤砸向了落地窗。但并没有砸到玻璃,锤头仿佛被什么阻隔住一般,只在空气里盪出一阵波纹。 「你在干什么?」安琳有些忍不住开口,语气不忿,「你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能随意破坏这里的物品?」 雄成表情奇怪,「不是那个声音说要我们离开医院吗?这不是最简单的方法吗?」 「也是哦。」田小草懵懵懂懂点头。 「在游戏里,这种行为一般会增加游戏难度哦。」费合川笑吟吟说着,却没有阻拦的意思,站在一边双手环抱地看戏。 安琳顿时对雄成怒目而视。 雄成回想了一下人类社会基本礼仪,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那么胆小怕事。」 「算了,反正确认大门也是必要的,下次别这么莽撞了。」宋兴阳嘆了口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银色手枪来。 「热武器在这里可没什么用吧?」安琳瞥了一眼宋兴阳的口袋,旋即收回目光,笑着问。 费合川率先往一旁的挂号处走去,「持枪的人都很危险——应该这么考虑吧?」 挂号处也是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护士坐在里面聊天。声音不大,窃窃索索的听不清楚。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看见有人过来,年轻一些的护士笑眯眯地招唿。 费合川点头,「我来看望住院的朋友。」 「医院没有探病时间,你可以随便进。」小护士态度很好。 雄成把锤子还给田小草,也跟着走到了挂号处。「我要挂号。」 「挂什么科?」小护士眼睛亮了一下,飞快地在电脑里调出挂号单子,「我们医院虽然小,但医生和设备都很不错的。」 「精神科?」雄成有点不确定地道,「或者你觉得我哪里不正常?」 「你到底想干什么?」安琳从后面追上来,语气中满是怒意,「我们可不是来陪你玩当病人的游戏的,我可不想再这么胡闹下去了。」 雄成抓抓头髮,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那你请便?」 「疯子,」安琳嗤了一声。 费合川看看依旧一脸无谓的雄成,显然和雄成一起的宋兴阳,又看看站在一旁完全状况外的田小草,嘆了口气,「安琳,你和我一起么?」 「当然。」安琳拨弄着头髮,弯着眼笑了起来。 两人于是上了另一边的电梯。电梯门关的前一秒,费合川抬眼看看还站在挂号处的三个人,还是有些不忍心,「我们从病房开始找线索,你们自己努力吧。」 田小草到现在还有点不理解,「费合川和安琳怎么走了?那我们怎么办啊?」 「随便转转嘛,」雄成挑眉,「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们到底是不是来看病的啊?」年长的护士不是很高兴,「这里是医院,没病的话不要在这里胡闹。」 雄成歪头,「我是来挂号的,当然是病人。」 「可你说挂精神科......」小护士表情有些古怪,「我们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啊。」 「那是他说错了,挂神经科吧。」宋兴阳截断了雄成的发言,又指着田小草对护士道,「她也要挂号。」 「我?」田小草眨巴着眼睛,「可我没病啊。」 「你看她病得都说胡话了,给她也挂神经科吧。」 宋兴阳说着,掏出口袋里的一百块钱,交了挂号费。 「我明明没有病,为什么要让我也挂号啊?」门诊科室都在二楼,三个人往上走的时候田小草兀自挣扎。 「你掏掏你的口袋。」 田小草依言照做,很快在衣服里侧的兜里找到了一个皮质钱包。 「这是怎么回事?」田小草捧着明显不是自己的钱包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我们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份。」宋兴阳解释。 田小草眨巴眨巴眼睛,「啊?什么意思?」 这大概是个脑子长着完全只为了好看的姑娘,不过这样的人也有优点,至少没什么心机。虽然自己一个拖着雄成和田小草这两个不怎么长脑子的,但至少也算是有两个打手。 宋兴阳苦中求乐地安慰自己。 「我们挂号的时候完全没填挂号单,来看望病人的费合川也完全没有登记自己究竟来看望谁,剩下的两位更是解释都没有就直接往里走,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宋兴阳开口,「所以说我们的身份应该是被默认补全了的,至少是部分补全的。」 「所以我们口袋里才会有钱?」田小草点点头,「好有道理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7页 第344章 雄成的奇妙歷险(2) 「不对,」宋兴阳嘆口气,「既然我们可以不填挂号单,自然也应该可以不用钱,只要默认补齐剧情就好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二楼。田小草还在消化宋兴阳的话,好半天才勐然抬头,「也就是说我们身上的东西都很有用?」然后立刻扯住宋兴阳的袖子,「可是你刚刚已经把钱花出去了......」 宋兴阳被她的大力气扯得一个踉跄,「钱上最重要的信息应该是一个名字和对应的电话号码,我已经记下来了。」 「名字和电话号码?」田小草和雄成两个人都瞪着眼睛,表情懵懂。 「估计是身上没有纸,所以就顺手写在了钱上。」宋兴阳并没有详细解释,倒不是为了藏私什么的,只是单纯觉得说起来麻烦。偏偏田小草和雄成的好奇心都旺盛,什么都想问问原因。 那张钱上的确有姓名和电话号码,是用铅笔写上去的,笔迹很轻。 一般来讲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第一就是告诉别人钱的所属,第二则是传递信息。第一种一般发生在学生时代大家交学费的时候。第二种则发生在各种情况下,比如007呀,比如线人接头呀,比如偷情呀...... 可能性太多,宋兴阳没办法确定。 走到神经科门口的时候,田小草终于想起来,「不看看我的钱包里有什么吗?」 钱包里有一张身份证,一张名片,两张照片,零零碎碎大概两百多块钱。 钱包主人叫刘莉,今年三十二岁,是个长相挺漂亮的女人。照片一张是结婚照,另一张则是她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照片背面写着「摄于宝宝百日」。名片同样是她自己的,在律师事务所工作。 「这些东西里面有什么线索么?」田小草抬脸看着宋阳兴,分明是完全不想思考的样子。 宋阳兴一张一张看过去,终于在一张五十元纸币上看见了同样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总之老宋你努力找线索吧,」雄成把大锤换到另一只肩膀扛着,「我都听你的。 「对对对。」田小草跟着开口。 宋阳兴瞥了特别有自知之觉的雄成和田小草两个人一眼,嘆了口气,拐进走廊尽头的神经科门诊室。 「算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房间不算大,但收拾得很干净,窗台上一盆绿植长势极好。 医生正在看书,听见门开的动静抬起头来。 田小草看着宋阳兴和医生聊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听懂。大概是在说医学方面的东西吧,她有点不确定地想着。不过在医院当然是要说这类东西了,田小草满意地点点头,感嘆自己的逻辑严密。 而在一旁的雄成已经快要睡着了。 很快三个人就离开了诊室。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田小草不是很理解。 「前台的护士说过现在医院几乎没有病人,」宋阳兴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想知道原因。病人们不愿意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医资不好,但刚才我和那个医生聊了一会儿,他的素质还不错,应该不是这方面存在问题。所以,」宋阳兴补充,「估计是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让原本名声很好的医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雄成扛着锤子,「难道是闹鬼么?」 「应该不是,医院闹鬼的话除了病人惊慌,医生应该也很害怕吧?但现在医生护士都只在担心病人数量骤减的问题。」宋阳兴站在楼梯口看着医院楼层指引牌,随口道,「我估计是这所医院的死亡率过高了。」 刚才在问及那个医生为什么如今都没有什么病人的时候,宋阳兴就注意到了医生吞吞吐吐的样子,很明显是在掩盖着什么。宋阳兴也猜测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医疗事故之类的,但医生一口否决,还不断强调医院各方面都没有问题,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你不是说医院医疗水平不错,那为什么死亡率还会高?」田小草眨巴眨巴眼睛。 「这就是我们要探查的事情,现在去病房看看吧。」 「哦。」田小草点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反正告诉我干什么就行。」 「对对对。」这次换成了雄成在旁边连连点头应和。 楼梯旁边有指示牌,宋阳兴看了一眼心里大概有了医院地图。医院分前后楼,但每一楼层都有走廊连接,整体上呈一个略微歪斜的h形。其中四五六楼是病房,依次是外科,内科儿科,妇科产科。 「先去四楼?」田小草歪着头也跟着看指示牌,「还是先去六楼?」 宋阳兴伸出手指在指示牌上点了点,「先去五楼。」然后自动解释,「费合川他们无论从四楼开始调查还是从六楼开始调查,我们从五楼开始都可以和他们错开。」 五楼内科病房里,宋远和宋晓正紧紧相拥。 这对兄妹也没料到他们会在这种地方重逢,一时之间,突然进入未知世界的恐慌都被消弭,他们近乎喜悦地分享着彼此的生活。 一个已经高考结束,即将步入大学生活。 一个实习鬼差的流程走的差不多,大概明年就能转正。 两个人的未来都是一片光明。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宋晓经过这几个月的锻鍊,已经不再是那个死死渴求父母之爱的小女孩,显得锋芒利落了很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8页 宋远嘆了口气,「刚刚那个自称正义的人是要我们离开医院吗?」 「我这是……生病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病床床尾挂着的牌子,「急性肠胃炎……」 「所以,小晓你是来探病的?」 宋远很快分析出当前的局势。 宋晓也在身上翻出了一张纸条,「没错,哥你是鸣海大学的大一新生,本来应该到校报到的,结果因为急性肠胃炎错过了开学仪式。」她将纸条展示给宋远,「上面是这么写的。」 纸条上的确有两行秀气的字,但并不是宋晓的字体。 第345章 (番外)正义x节制1 节制捡了一条疯狗。 深渊中的人都这么说。 节制是谁?如果这样问了,大部分人又很难说清楚。 见过她的人很少,能留有什么深刻印象的人就更少。 但在那条疯狗第十三次迫不及待给所有人展示自己的项圈时,大家也总算知道了。 狗是有主的。 主子叫做节制。 那天正义淋着滔天大雨从街头一步一步到街尾,一路泥泞,一路血浆。 街尾节制撑着一把透明的伞。 正义抹一把满脸的雨水和血水,拖着那把节制扔给他的长刀。刀尖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壑,血色的泥烂了一地。 「要回家么?」节制白衫白裤,透明的发和冰一样剔透的眸。 「回。」正义嗓子已经半哑了,嘶喑一个字便闭口不言,黄色的发湿成暗金色,一身黑衣,雨水沖刷下来淡红色砸到地上。 第三王储来寻找追随者了。 不知何人何处传来的消息,转瞬在深渊掀起动盪的澜。 「啧。」消息传进正义的耳朵时,人正歪在树上晒着仿佛腐朽了将近万年的皮囊。 来这里寻找追随者? 所有烂在泥里的人都在疑惑。 节制收拾好被翻得纷乱的书架,从第三行数了九列,抽出那本泛黄的薄书。 「你究竟来自深渊,还是降自星空?」 高塔的黑诊所依旧熙熙攘攘,满目残肢和哀恸。 「我这里不欢迎恶犬,有主的尤其。」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推推眼镜,面目冷肃。 灯光昏微,白色床单上僵着黑红的血块,揉皱了塞在墙角和床板的缝隙中。 正义偏着头,越过左肩的刀伤看向坐在身旁的人,「节制,要么回家?」 「还请高塔医生平等对待所有病人。」节制纤白的食指敲在发灰的玻璃桌上,盪出清脆的一声响。 「昨天晚上赌局是你毁的。」高塔在和正义说话,目光却望向节制。 正义呵了一声,「是审判过界了,不管他背后站着谁,深渊的规矩不能变。」 「他背后是第五王储。」高塔缠上最后一圈绷带,从一旁的托盘里拎出剪刀。 第五王储。 节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满杯的茶水溢出来,淌了满桌。 节制搬来这条街已经将近两年了。 她没什么存在感,搬来时候悄无声息,住下来了也激不起半点水花儿。 搬来之前听过太多关于这条街的传闻,搬过来后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这条街上的确太多可讲的故事,谁捅了谁一刀,谁挨了谁一个枪子,谁抢了谁婆娘,谁又和谁上了床。可这条街上又没一个故事,烂在泥里的人们扑腾着活得挣扎,谁能想起回头看风景。 节制大概是个异类。 搬家那天他盯着街口飘飘荡荡的一块脏红色袋子,渐渐看清了下面伸展的一朵白色小野花。 对了,节制忽然就想起来,当初那个孩子也是拿了这么一个红色袋子,只是崭新的,鲜艷的很。 袋子里一块奶糖,黏煳煳,被太阳晒得发热。 「你吃么?很甜的。」记不清面容的孩子弯着眉眼和嘴角,背景是大片大片缠绵的夕阳,仿佛神被供祭在神坛,光芒万丈只在身后涂抹。 那是节制第一次吃糖。 深渊中糖是王储才能尝到的滋味,节制不知道对方从哪里得来的糖,又为什么要给她。 无端又突兀的甜腻,几乎让人泛呕的黏腻,以及晒足了太阳的闷闷温热。 一切都被记忆模煳成无上的滋味。 仿佛她早早欠了一笔债,尽数的被这块糖垫付归还。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孩子于是笑着虚揉节制的头顶,一双遍布伤痕,脏兮兮的小手。 「中午吃什么,我去买。」正义从卧室里裸着上身晃出来,漫不经心扒拉着一头乱糟糟的发。 他肩上还缠着绷带,有暗色的血从伤口渗出。 节制一心一意伏在饭桌上写字,听见问话也只是下意识回应,「钱在床头抽屉里,买你喜欢的就好,麻烦你了。」 正义从来不知道节制在写些什么,他也从来不想知道。他听过外面的人怎么叫他,疯狗,节制养的恶狗,他听了也没反应。 有什么不好的?餵根骨头就摇尾巴,被踹的疼了就呲呲牙。 要是遇见那么一个站在滔天雨中却仿佛雨过后青天的人,给自己挂一个项圈牵一条铁链,有什么不好的。 他想,他肯定不会是被节制捡的一条狗。 他活了几万年,淋了多少场雨,就算是条流浪的癞皮狗也该被感慨过几句可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9页 他却只等来一把遮在头顶的透明雨伞。 「要和我回家么?」 当时那个几乎透明的少女就这么勾勒出一副安宁祥和的蓝图,仿佛面对的不是满地和着雨的血水,仿佛背景不是满目厮杀和阴晦的街道。 他仿佛站在辉煌教堂白衣白袍的修女,看世人全然慈悲,待众生全无悲喜。 那把伞却庇在正义的头顶。 正义从来不信所谓的「王」,听见他人的传教往往一把刀戳在地上骂得气贯长虹。 那天却心甘情愿供了一个人在心里。 把人养成「神」需要祭祀和牺牲,正义不是教徒,却早早明白了这点暗喻。 深渊本就是这样,养出一朵花,灌溉的都是人血,滋养的都是人肉。 有人干净,就要有人脏。 有人高高在九天,就要有人烂进地狱。 更何况,这里是比地狱更脏的深渊。 整条街都在传第三王储要来寻找追随者的消息,正义左手拎着两盒炒饭右手捧着一盒糕点从街头晃到街尾,身上啷着黑色背心,圾踏着一双夹脚拖鞋。 刚被捡回去那段日子,正义每天都在街上转,动拳头,动刀子,动枪,刀子捅在人胸口,枪顶在人太阳穴,黑色作战服一层又一层血凝在上面,渐渐染成浑浊的黑。 节制会在每个雨天撑一把伞在街尾等他,往往白衣白裤,透明的伞,剔透的水色眸子,安然又静默。 「要回家么?」 她永远都在这样问,仿佛永远在招待一位过客,有理有节,进退得当。 「回。」 第346章 (番外)正义x节制2 节制是那样安静且沉默,仿佛随时会消失在风里,不留丁点气息。 疯狗的领地意识太强,刀枪染血划出一块命名为家的地盘,又亲手给自己套上项圈,铁链交在家的主人手中,心甘情愿被锁住,甘之如饴地不逃不离。 疯狗变成家犬,藏起尖利的爪牙,学会摇尾巴,学会垂下脑袋顺着眉眼,装作千般柔顺万分乖巧。 本性却仍是嗜血的兽。 第三王储真的来了。 隔音太差的屋外沸腾着这样的喧嚣,出租屋内正义把牙印刻在节制纤白脆弱的脖颈。 「节制,没有人来,」正义伸手捂住节制泛起嫣红的双眼,声音低得仿佛轻嘆,「第三王储不会来到这里的,来的只会是他的追随者。」 王储高贵,怎么会屈尊来到这条烂泥一样的街。 更何况…… 第三王储曾出生于这条街。 但这条街不是第三王储的家,甚至不是给予他美好回忆的任何地方。 这里只是节制的家而已,或许承载了另一个人全部炙热的疯狂的藤蔓一样滋长的爱欲,但一切与第三王储无关。 那天,节制次抬手搂住正义颈。 「我知道,正义。」 节制当然知道,一切都与第三王储无关。 他记忆里背景是煌煌璀璨夕阳的孩子不是第三王储,他不过被那仿佛灼热夏日的人晃了眼,把所有过往的悱恻浇灌给某个模煳的指代,人称得以定夺,似乎由此一切回忆和隐秘的心事便有了着落。 节制搬来那天第三王储离开了这条街。 节制拖着破旧的箱子,第三王储却坐着豪华而瑰丽的车。 两个人或许曾在一瞬间交互过眼神,又或许没有。 之后再无交集。 第三王储曾经对这条街恨之入骨。 仿佛一滩泥沼,所有人都被吞噬其中,越挣扎越陷得深。 他踩着多少托他上岸人的血肉尸骨,才终于爬出来,满身烂泥,遍体腥臭。 离开后他还是常常噩梦,梦里他狼狈逃窜,却还是死在那条街里,活生生地死去。 没人会怜悯,人命和梦想都是最廉价的玩意,死一个人和断送一个梦想一样,连声可怜都换不来。 「我想做王的左右手。」很小很小的时候,第三王储记得自己好像有过所谓的梦想。 现在的他却夜不能寐。 他曾经疯了一样逃开,如今却磨平所有情绪回来。 「就算离开这条街又能怎样?一身烂泥是洗不掉的。」 第三王储眼睁睁看着断气的那个中年人临死前这样说,呵呵剧烈地喘,脸色灰暗,仿佛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依旧是那条混杂着灰尘,血水和骯脏的街。 第三王储站在街口,抬眼看见街对面白衣白裤水色的少女。 节制也看见了第三王储。 和两年前似乎一样。 但和两年前却又已经全然不同。 物是人非,人们常用这个词语形容一个人的变化,却很难想像得到,真正伤人的并非人已非,而是物仍是。 两年间,所有人似乎都在变化,深渊却静得像一潭死水。 多少条人命投进去,连一点水花和迴响也无。 「节制,你一定是个疯子。」 高塔把手中的镊子扔回托盘,金属相撞,在昏黑的黑诊所里盪出一声轻响。 「我不懂高塔医生在说什么,我有定期在做心理诊察,我的心理状态很好。」节制歪了歪头,语气是真真切切的疑惑。 「深渊中只该有两种人,一种把自己名为神明,一种把自己视为蝼蚁。」 节制目光停在高塔一丝不苟洁白如新的白大褂,「高塔医生是前一种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0页 没有回答。 「第三王储设的赌局被正义毁了。」半晌,高塔復又开口。 「正义来治伤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 高塔深深望进节制水色的眸子。 静得没有半点情绪。 节制既非神明也不是王。 尽管已经无数次明确了这一点,再一次看清那双眼时高塔还是恍然。 节制既非神明也不是王,在这个深渊,他竟然是最深的罪孽。 「果然是这样。」高塔于是颇为瞭然地回应。 高塔第一次遇见节制是在雨天。 他收了立在外面被涂鸦成抽象画的招牌,落上铁门的锁,换好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 一切整齐有序,规整得当。 敲门声响起时高塔没有理会,作为这条街上唯一的医生,他有决定人生死的权力。 也有随意放弃别人生命的勇气和残忍。 敲门声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而后归于寂静。 高塔仰躺在床上,安安稳稳戴上眼罩,塞好耳塞,把被子打理得一丝不苟。 接着他听见子弹撞在玻璃上的声音。 这没有关系,他用的一向是防弹玻璃。 而后他听见钢棍砸在铁门上的声音。 这也没有关系,他用的一向是加厚的铁门。 最后他听见一声爆鸣。 甚至褶皱了他刚刚展平的被子。 半条街都被这场爆炸惊动,罪魁祸首却安然坐在高塔的诊所里,拖着半死不活的正义。 「他是谁?」高塔瞥了一眼被安置在病床上的人,皱起眉头,「你又是谁?」 节制抹了一把额发上的雨水,「我是节制。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受了伤,需要治疗,否则会死。」 刚刚进入诊所前被他小心翼翼收起,在门外认真抖过雨水的伞此刻就立在墙角,慢慢洇湿了一小块水泥地。 「如果死了呢?」 「那就不需要治疗了。」 那是第一次,高塔对节制下了判断。 「你不该活在这条街上,甚至不该活在深渊。」 「因你既不是神,也不是蝼蚁。」 正义对于高塔的论断嗤之以鼻,歪在午后阳光正好的阳台上晒太阳。 「他就是个神棍。」 「我也觉得,我只是作为我活着而已。」节制搬了一把摇摇晃晃瘸腿的椅子到门外街上,膝头摊着写稿的本子,婆娑的光影撒了满身。 正义看着节制挺得笔直的背影,无声扯开嘴角。 真是,慈悲得天真。 可他愿意为这份慈悲付出一切——即便是杀死第三王储,沦陷整个世界。 第347章 (番外)恶魔 恶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那场未完成的赌局结束很久之后曾经有一个小姑娘这样问过高塔。 什么样的人? 高塔其实只见过恶魔一次。 那天高塔依旧在自己的诊所中坐镇。 恶魔是在傍晚闯进店中的。暴躁的踹开店门时,背后大片金红色的夕阳油彩一般涂抹开整片背景,天地煌煌,他正立其中。 「恶魔长得很美。」若要是具体形容,却又很难表述得清楚,所谓生得好,一则是眉眼五官,另却是在骨肉里的那么些东西,绵绵切切地恣意散来,一抬眼一举手都惑魅众生。 高塔难得对这个沐光站在门口的人有了些兴致,他的眼里是夸张且急于展示的暴虐狠戾,但并无需过多分析也能轻易辨认出其中自以为被隐藏完美的瑟缩与鲁钝,甚至一眼可以看透那灵魂内里的空洞和浅薄,无知至极。不过一具美艷的皮囊,高塔如此下着定义。 「你应该知道,我的诊所并不接受你这样的客人。」高塔声音冷肃。 「那怎么样?」恶魔的语气过于轻佻,因而哪怕是粗暴恶毒的字句都足以染上诱惑的意味。「这儿叫诊所就该给人治病的吧,怎么不接受我,嗯?」声音低而沙哑,却往往在微扬起语调时有瞬那的锐,像铅笔尖划过粗纸时生生一顿,硬是在拖得极慵长的叠叠语气词中刻出了平仄顿挫。 「你想治什么?」高塔都对当时自己的活跃感到诧异,但他是真的对恶魔很感兴趣。 恶魔的眼极美,瞳仁不大,但因着如墨一样没有丝毫光亮透露的黑,便在斜眼看人时丝丝缕缕都是不可一世的艷冶。睫毛长而密,可并不捲翘,只直直半遮着眸子,平白添了些慵懒怠倦的味道。如若瞪着人眼神倒是狠恶的,寻常时候便一派放空,甚至称得上是纯粹,一双艷煞的眼。 「治什么?」恶魔怔了怔,视线在诊所里巡溯数周,渐渐睁大眼睛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来,「难道不是你看我哪里有病么?」演技拙劣态度倒是格外真挚。 高塔摇摇头,「我只治病,并不看病。」 「有人追杀我,我要在这儿躲一阵子。」被揭穿面目,恶魔坦坦然然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骂了声娘之后恶狠狠瞪着高塔,毫不掩饰赤裸露骨的凶意。 「恶魔那种人就是如此,光艷的只有最外的那一层壳子,险险维持的也只有外在的那一点点自尊,一旦表皮被人撕开,就只会用暴力和朽坏不堪无可救药的顽劣态度负隅顽抗,虽然那不过是一种自暴自弃,大概是不肯接受自己的软弱和愚鲁,便只是催眠一样陶醉于自我满足。」高塔看着那个小姑娘,「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1页 小姑娘倒是笑得很畅快,眨眨眼睛颇为调皮地开口,「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样啊恶魔先生。」 「你认识他?」高塔不由得仔细打量起那个小姑娘,很含混的可以称为美丽的一张脸,但并无需赘述,说到底也不过是姣好的五官曼妙的身材,是一切所谓美的标准模板中的一个,是一切所谓美人中无可无不可的一个。 「当然认识啊,不过是在恶魔先生死前没多久。」女孩歪歪头,露出点狡猾的神气,「那种方面的坦诚相见,高塔医生你懂的吧。」 「恶魔不是一个有趣的人。」高塔自顾自下了定义。 「医生你还真是有礼貌,你大可以说他一生愚蠢的可笑,是所有人最不想过的生活的标杆。」小姑娘哈哈地笑起来,「说真的,所有人都巴不得他死。不过倒也不是因为他是多大的恶人,你知道做大恶人也是要有智慧的,可惜恶魔先生那么蠢。恶魔先生啊,他只是个人渣吧。」 这样言之凿凿的判定让高塔一时无话可说,只好疑惑的望着面前渐渐收敛了大笑却慢慢流泻出些微哀伤的姑娘。 「可是就算他是一滩烂泥,我也应当爱他啊。」小姑娘这样说着,弯着眼和唇角,表情里是不知深浅的空虚。 高塔于是记起那时恶魔说过的话。 那句大抵称得上是遗言的话。 「哪怕我杀人放火哪怕我罪该万死,你也该爱我啊。」说这话时,对面人手中的刀正对着他的心口。 「我爱你啊,我爱你啊,恶魔。」刀刺入胸膛的那个瞬间恶魔似乎愣住了,圆睁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歪着头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只从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几声气音,倒退了两步低下头脸上是混杂着无法相信和不知所措的茫然无辜。汹涌而出的血液就像炸弹被引爆时骤然腾空的烟云,不管不顾恣意膨胀扩散,终于在某个剎那一切寂静,只有暗红的色泽依旧蔓着布料的纹络蜿蜒,惨烈得溃不成军。 「好热啊。」他这样无意识地喃喃,声音越来越低。 恶魔死时靠墙站着,半晌尸体才倒下来。 最后一丝夕阳余晖透过窗子落在他脸上,明晃晃的,林睁着的眼里便因此掠过一尾潋滟的光,像一眶要落不落的水。 持着刀的人就在那一丝余光完全消散时崩溃大哭起来,黯淡下来的天色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其中飘荡不息的灰尘,扑落落散的人遍身都是。天地寂静,那哭声就渺渺的,竭尽心力撕心裂肺也浅淡得毫无情绪。 持刀的人名字是太阳,高塔说出这句话时小姑娘竟然发了疯一样地摇头,「我不相信,不会是她,为什么是她,怎么会是她呢,」歇斯底里地,喃喃着。终于平静后又露出一个格外苍婉的笑容来,「如果是太阳的话,恶魔先生该多可怜啊。」 「可是啊,也对,恶魔先生那样的人,也只配落得一个最讨厌的死法吧。」小姑娘始终挂着那抹笑,「我是月亮,是不是很有趣?太阳是我的亲姐姐。」 「太阳啊,她总是说他最爱恶魔先生了。」月亮的语气寡淡,「可是,他不过是爱他自己罢了。恶魔先生对他来说,算是什么呢?」 恶魔的一生乏善可陈,正如月亮所言的,是所有人最不想过的生活中的标杆,烂泥一样的人生。除了一副美得轰轰烈烈的皮囊,恶魔其实一无所有。深渊中如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多得仿佛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第348章 (番外)恶魔之死 太阳就是在那时与恶魔相识的。太阳和自幼优秀的月亮不同,她懦弱怕事,常常受人欺凌。恶魔曾经一次救了被围殴的太阳。 太阳自此成了恶魔的小跟班,虽然每次恶魔打架时她都躲得很远,但恶魔也并不如何在意,用着太阳的钱吃喝玩乐,两人因而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和关系。 恶魔二十岁时被关进沉睡之间——那次,他打伤了第七王储。 他被关进沉睡之间八年。 这八年中,太阳有了正常的人际关系,甚至收养了一个女孩。 出了沉睡之间的恶魔决定杀掉第七王储,深渊的阳光过于浩渺,恶魔眯起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 啧,好热。 关于恶魔的復仇其实不提也罢,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更不要说策划出多么精彩的谋杀。恶魔所能想像到的一切,无非是曾经街头混混的那些拳脚棍棒――对于身居高位的王储无非可笑的闹剧。 恶魔于是转而威胁太阳,「你和我一起杀了那个傢伙的吧。」说这话时恶魔凑在太阳的耳边,刚刚洗过的头髮湿漉漉滴着水,劣质香波的味道浓烈且直白。 「恶魔,你该找一个住的地方。」太阳盯着恶魔松松垮垮的白衬衫,一颗水珠滴在上面,晕开半透明一片的不规则形状。 恶魔便嗤笑一声,「你怎么变成正经人了,嗯?」 「我是在说你。你要找一个住的地方,有一个家庭。」太阳起身去拿吹风机,却在准备给林吹头髮时停下手来。「你为什么要染髮?」 恶魔就歪歪头,然后没什么兴致地,「是啊,想染就染了,那种事情……」顿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以前觉得不好看,现在倒顺眼多了。」 「是金髮么?」太阳手插进恶魔的头髮,说是金色,不如说是黄,甫才落的叶那种鲜活的死亡的颜色,苍白却生机无限。似乎长了些,头顶已经长出黑髮。金黑交杂,乱糟糟的纠葛成一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2页 「你和我一起杀了那傢伙吧?」恶魔呵地笑起来。 「我该走了。」太阳开始不再与恶魔联络。「别再打扰我来之不易的生活了,我现在活得很好。」太阳最后这样说。 「太阳的住处,你有的吧?」恶魔用筷子拨弄月亮着的拉面,挑拣出两片牛肉来夹进嘴里。 「是,你想做什么?」 恶魔埋头吃面,声音含混,「给我他的电话和住址。」 「想威胁姐姐的话,要用他的孩子。」月亮静静为恶魔点了啤酒。是那种很大的啤酒杯装着的,琥珀色的液体冰凉而澄澈,上面一层绵密的泡沫,漫过玻璃边缘撑起绝妙的拱形。 恶魔插了一根吸管进去,那些泡沫便四下溢开来,沿着杯壁外侧缓缓下滑,直至某一个难以言喻的微妙位置,被某一颗雾气凝结的水珠拦截,于是泡沫摇晃着混进那滴水中,并无几分挣扎地停住了。 「太阳那种人竟然会收养孩子,嗤。」恶魔盯着插入杯中的那根吸管,白色的泡沫爬满管壁,此刻正一个一个慢慢向上晃晃荡盪地飘着,恶魔的声音也飘飘忽忽的,沙哑里带些破碎的金属般的质感。「你帮我把他的孩子带出来吧。」 「好啊。」月亮笑起来,「好啊,恶魔先生。」 月亮将太阳收养的孩子带到了恶魔的临时住所。 一片出租公寓,路边水沟里堆着谁家的垃圾和剩下的饭菜,一只黑色的野猫在垃圾袋里翻翻捡捡,泥水和着枯黄的野草僵凝在嶙峋瘦骨外的那一层皮毛上。 磕绊不平的水泥路面,路两侧没有树,只有水沟和疯长的杂草,接近人高,狰狞地向路中长着,从每一处水泥断裂的地方刺出来。 从月亮的角度有一株格外高壮的开花植物,顶尖挂着一块红色的袋子在风里飘摇,发没回復大块的血污抹在晃晃的太阳上,旁边支出一朵白色的小花,四瓣,其中一瓣上趴着一只灰绿色的毛虫。 月亮敲着恶魔的房门,旧式公寓的格局,两层的小楼,顺着楼梯上去是一条狭窄的过道,每一户的房门上一块铁锈斑斑的门牌。 没人应。 月亮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开锁的工具,慢悠悠试着,半分钟不到就听到了锁开时咔哒的一声。太阳的女儿歪着头,「这里,玩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月亮将孩子推进屋子里,环顾着狭小的空间,「恶魔先生,你在么?」 「啊。」关着门的浴室里恶魔的声音仿佛被水浸湿了,有些黏糯的味道。「在的呢。」 月亮推开浴室的门,浴室很小,只放得下一个不算大的浴缸。恶魔泡在水里,小腿搭在缸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头枕着浴缸边缘,微斜着身子露出半边肩,那只手便伸出去在瓷砖墙上乱划。听见开门的响动转过头来,笑了,「太阳的孩子长得倒是丑……」 浴缸里的水应该是已经冷了,并没有一般洗浴时应有的缭绕的蒸汽,不过似乎曾经是加过什么泡泡浴盐之类的东西,呈奶白色,那些本该满溢的泡泡早已破裂殆尽,此刻只剩了沾着缸壁的零星一些水沫。 见月亮盯着水看,恶魔懒懒抬了抬手,「那个,扔进水里就会冒出很多泡泡,不错吧,听说还蛮贵的呢,啧啧。」指着的是角落里的一个盒子,里面堆着几个泡泡浴球。「那个女人剩下的,这屋子的那女人,挺有意思的吧,不过这味道我不喜欢。」说着忽然大声笑起来,笑声哑哑的,只在最后吸气的尾音中糅杂进一丝甜腻而锐利的腔调。「话说,我用着别人的东西是不是不该这样挑剔?」他大声说话,笑音在小小的浴室里盪出一层迴响。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月亮牵着孩子的手,站在地上散落的外卖盒子和啤酒罐之间问。 恶魔已经穿好了衣服,支着一只胳膊倚着床头半坐半躺,一条腿蹬在短小的女式床床尾,另一条腿则拖在地上,挂着一只拖鞋摇来摇去。「让太阳和我一起杀了那个傢伙啊。」他打开火机,火焰迸发时发出嗤的一声响,橙蓝色的火焰先烧焦了白色的烟纸,一点点向后萎缩焦黑却又向上拖出浅浅的一道白烟,而后其中的菸丝泛出亮丽的红,一种至橙而及的红,绝非由粉渐深的那种颜色。 「这是姐姐的住所。」月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恶魔伸着手示意月亮将纸放到他手上,烟夹在指间,菸头向上。 月亮的手腕蹭过燃烧着的菸头,手轻微地抖了一下,却没有做声。 「怎么样?」恶魔颇为恶劣地笑起来。 「你太爱笑了,恶魔先生。」月亮把一脸懵懂的孩子推向卫生间,「把她反锁在里面可以么?」 第349章 (番外)赌局 「随便吧。」似乎并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恶魔兴致不高地扯了扯衣领,他依旧是一件硬质廓形白衬衫,只扣了两三个扣子,穿在身上晃晃荡盪,将本就削瘦的身材显得更为单薄。大开的领口,十字架的项鍊坠在胸口,镶着格外多很闪亮却廉价的水钻。 月亮把女孩绑在马桶上,又掏出手帕塞进女孩的嘴里。出来时捡起地上扔着的铁锁,仔细地锁好卫生间的门,把钥匙递给恶魔。 恶魔随意地颠了颠便扔在了床上。锈迹斑斑的钥匙坠入被褥悄无声息,只似有非有弹起极微弱的一下,而后便陷落其间,凹处弧度平滑得仿若轻轻浅浅盪过的细沙,妥帖地描摹细节轮廓,却始终只是织物毫无温度的柔软,没有情绪也没有跌宕。恶魔用烟指着角落里堆着的小型冰箱,菸灰烧了很长的一截,现出灰白夹杂的一种淡漠颜色,菸灰掉落时毫无预兆,埠撕裂般参差,星星点点是不透明的暗红,沉闷地蕴着炙热的温度。「我要啤酒。」说这话时尾音有些孩子气地上扬,就带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3页 月亮依言取来一罐啤酒,拉开拉环递给恶魔。 「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你。」恶魔支起身子将脸凑到月亮面前,歪着头一片天真单纯的模样。 「我知道。」月亮笑了,眼睛弯着,眉头小幅度地低下来,脸颊两个浅浅的笑涡。「我甚至知道为什么。但是没关系,恶魔先生。」 「毕竟即便如此,你也不会喜欢任何别的人。」这句话究竟说出来没有月亮已经不记得了。 那天晚上她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公寓里过夜,第二天,她照常过着自己的生活。 「后来,你知道的,恶魔先生用太阳的孩子威胁她,太阳便杀了恶魔先生。」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高塔怔了怔,「我以为你来到这里是为了……」 「为了让恶魔先生復活什么的?」月亮笑着摇头,「怎么会呢,高塔医生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那种烂好人吧?」 「恶魔先生他啊,果然是死了才对的。」沉默了一阵,月亮忽然轻声地道,声音格外微弱,似乎一阵风就会吹散隐于虚无。「我一直以为我对恶魔先生的爱是不一样的,原来也是一样的。」 「只要恶魔先生还活着,就总有些人没办法好好活着。 「我也是,太阳也是。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太阳爱的才是死了的恶魔先生,现在才发现我的爱也不过如此。 「因为恶魔先生是那样的啊,他不能活着,他活着,就会让我们知道我们有多丑陋。 「是吧,很可笑吧,我们竟然从一个人渣身上照出了自己的罪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哪怕是这样,还是想靠近,越靠近越痛苦。 「明明他不过就是裹在泥浆里,明明他和我们一样在泥里发臭发烂,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只有他还可以那么,那么漂亮。当然会不甘心吧,我们挣扎着想爬出去,他却可以自顾自那么美丽那么耀眼。 「他并不想爬出去的,甚至会吸引着所有身边的人陷进去,可是我们是不会甘于一辈子陷在泥里的啊,所以他就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幸福,否则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真正安心去爱他,说到底,我们不过爱的是一个幻象。因为他死了,无论我们怎样幻想都无所谓,无论是说他好说他坏,无论怎样怀念,他都不会让我们失望。 「其实我知道的,恶魔先生想要什么,但我没有给他。如果给了他,他就不会是那样一副样子了,可是如果不是那样残忍决绝歇斯底里,恶魔先生又怎么会那么美呢,恶魔先生他不就是因此才美得让我们沉沦么?」 月亮的话并不是说给高塔听的,高塔于是也就不动声色地静静等她平静下来。 「其实是没有人给过恶魔先生好好活着的机会吧,本来他也不该承载其他人的任何期待,我们却总是想从他身上印证些什么,似乎只有这样沉迷于他的我们才显得不是那么可悲。呵,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大概我们都疯了。」沉默了一阵,月亮忽地抬起头来,弯着眼,眉头微低,笑涡浅浅的。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会那么爱他。」正义从诊所门外走进来,他听到了月亮的一部分话,「而且你们的爱也未免太可怕。」 「或许是因为你没爱过人?」月亮眨眨眼睛,笑起来颇为调皮的样子,「或者你爱着的是神?可是我不一样啊,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爱着的也是一个人。」 正义表情有些诡异。 「我爱着的可不是神——」他沉默片刻,「我爱着的是人,再正常不过的人了。」 说着,他的目光望向高塔。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他的眼下有浓浓的青黑,神情却似近乎亢奋的——否则他也不会和月亮说上那么久的话。 高塔点点头,「准备好了。」 他又看了一眼正义,「你确定要这么做?」 「深渊不能没有王,你应该很清楚吧。」高塔声音沉肃,「你要做的事情,可能让深渊彻底毁灭。」 正义目光有些飘忽地看向高塔,似乎是笑了一下,「深渊是否毁灭,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节制已经死了,并且不可能復活。」 节制死时她的稿子还没有写完,白衣白裤的水色少女躺在血泊中,被血污完全覆盖。 她看起来太脏了,脏到正义不敢辨认—— 第五王储杀了她。 第五王储和第三王储向来不对付,当得知第三王储在寻找追随者时,对方自然是要掺上一脚的。 几位王储之间有一个赌局,由命运之轮提供对赌多方的见证。 他们的赌注是——梦境之海的一部分支配权。 通过这部分支配权,他们可以稍加控制本身并不可控的梦境之海,由此构造出即便深渊子嗣也无法解析和抵抗的梦境。 第350章 (番外)你是神吗? 歷任深渊的王都曾以身填海,由此,他们得到了一部分支配梦境之海的力量。 而这份力量空悬于几位王储之上,谁都无法毫髮无损地获得。 这场赌局,为的就是决定梦境之海的支配权。 但赌局被正义毁掉了。 梦境之海的支配权依旧无人能够摘取,正义却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尤其是对梦境之海支配权视若股掌之间的第五王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4页 当他得知第三王储属意节制作为他的追随者,而正义则一向对节制言听计从的时候,第五王储便已经动了杀心。 节制不能留,一旦她成为第三王储的追随者,正义便必然是第三王储的人。 于是,节制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义正在饭馆里买炒饭——他和节制都很喜欢的那一家,节制尤其喜欢这家的蛋炒饭,难得会在吃的时候微微笑起来。 正义只看到了满地的血。 和躺在血泊里,被染脏了的人。 「节制已经死了,」正义又重复了一遍,「所以,深渊是否存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都在追寻所谓的大计,」正义嗤了一声,「但大计能让节制活过来吗?」 高塔沉默片刻,「你疯了。」 他并不是在感慨,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或许吧,」正义点点头,又笑了一声,声音悽厉如同恶鬼,「深渊中难道还有谁是正常的吗?」 「从王到每一个深渊子嗣……」 「不都是疯子吗?」 这话高塔没法答,毕竟他说的也不算错。 深渊没有正常人,只不过是彻底的疯和不那么彻底的疯的区别而已。 但是…… 「梦境之海,你们都在争夺这里,」高塔缓缓摇头,「我忽然觉得命运之轮那个疯子也算是先知了。」 正义嗤笑,「因为梦境之海,才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 「其他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你要让那个世界彻底融入梦境之海?」高塔又问。 「没错,」正义微微眯起眼,「深渊子嗣们的梦境并不够虚幻,只有深渊子嗣的梦境之海或许能催生出新的王,甚至是深渊的神,但并不能让我復活节制。」 「而那个世界不同,那个世界的梦境更加光怪陆离,也更加充满想像力。」 「如果那个世界被梦境之海吞噬,一定会产生起死回生的力量——我还需要尝试和确认。」 「那个世界的人数足够我的试验,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你还相信神吗?」看着表情阴冷的正义,高塔忽然又问。 正义咧了一下嘴,「我当然相信——没有一刻,我比如今更相信了。」 「节制说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而不是神。」他笑了一声,「或许吧,但我依旧可以为她献上供奉,献上牺牲,献上信仰。」 「我要审判深渊的罪孽,审判那个世界的罪孽,最终,我就是正义。」 「我将成为真正的,唯一的正义。」 「这也是节制想要的——我希望她醒来时,能看到她想要的世界。」 *** 节制在一片苍白的房间里醒来,入目是压得极低的天花板和刺目的白炽灯。 她穿着空荡荡架出支离病骨的条纹病号服,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罩着纯白床单的木板床,双手交叠摆在小腹,规规整整的平躺着。 姿势既有点像等待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又有点像等待被家属告别的僵硬遗体。 意识尚还不算清醒,节制支起身子靠在床头,眼前黑雾缭绕,整个人仿佛踩在千米高空的单股铁索上,眩晕得噁心。 「正义......」节制下意识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在不过七八个平方的房间里四处撞壁,却没有人回应。 节制怔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杂乱无章地疯狂跳动,她在一阵又一阵心悸里忽然想起来—— 自己已经死了。 缓过乍起的眩晕和心悸,节制有些迟钝的站起身,迈步的姿势僵硬且不协调。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路,一时间连抬起腿的动作都有些陌生。耳边依旧残留着阵阵嗡鸣,节制慢慢揉按太阳穴,将视线投向四堵苍白墙壁中唯一混杂着其他颜色的部分。 刷红的楷体大字,带着点淋漓的油漆尾巴,「欢迎来到梦境之海」,「海」字正下方是一个弯眼弯嘴的简笔笑脸,嘴角咧得很开。 「神不爱祂的子民。 「所有人都背负罪孽,神并不宽恕他们,也无需他们赎罪。 「罪名肩负在罪人们身上,宣告他们的罪名。 「罪人们只有祈祷,尽一切取悦神。 「神高居神座,对罪人们的祷告满意,他们便得一时的安稳。」 「你究竟是神,还是罪人?」 节制沉默下来。 她不懂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记忆还停留在死亡的瞬间——第五王储下了大心思确认她的死亡,她几乎是流干了血死去的,甚至连心脏都被杀手彻底捏碎。 可她为什么会活过来? 「正义……」她低低念出一个名字。 「神是奇怪的。他们不但藉助我们的恶来惩罚我们,也利用我们内心的美好、善良、慈悲、关爱,来毁灭我们。」苍白的墙上一行字又开始缓缓浮现。 节制看着那行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梦境之海,所以,」她轻声开口,语气却很坚定,「正义选择了背弃大计,是吗?」 「你很聪明。」墙上那行仿佛淋漓鲜血的红字缓缓浮现。 「但因为你的聪明和无所求,这个世界将被毁灭了。」 节制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会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5页 「我相信人的力量,」她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我的稿子很快就要写完了。」 「正义或许没有看到,但他会理解我的。」 「我写稿子不是为了传递痛苦和绝望,」节制声音柔和下来,「正义会理解我的。」 「或者说,总有人会让他理解我的。」 「我始终相信人的力量,作为人的自我保护和保护他人的力量——而非神赐下的平和与安宁。」 第351章 (番外)恋爱吧酆都大帝1 崔殷的手机上多出了一款名叫《恋爱吧酆都大帝》的app,以及一个只看颜他都十分满意的纸片人老公。 《恋爱吧酆都大帝》的logo是非常有少女心的粉红色桃心,白色花体的「恋爱吧奇蹟」五个字镶嵌其中,怎么看怎么俗气兮兮的。 但鑑于不玩游戏就无法解锁手机的离谱设定,崔殷深吸一口气,打开了app。 粉色小心心的加载进度条很快走到100%,崔殷看着一蹦一跳到了屏幕末尾的粉色桃心闪烁两下,显示「游戏加载完毕」。 接着屏幕一黑,一张粉色信封慢慢浮现,信封封口盖着心形的印戳,崔殷试探着点了一下,就看见信封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淡粉色的信纸。 游戏责任声明。 已经完全被深深浅浅的粉色和桃心迷花了眼的崔殷想也没想就把进度条拖到最末,果断点击「我已阅读责任声明并同意」,完全忽视了加黑加粗的一条附加条款。 「本游戏与现实联繫密切,如发生任何异常情况玩家后果自负,望周知。」 崔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或许陷入了某个深不可测的大坑,面无表情看着开场视频,再一次确认这个攻略对象的颜果然都正戳他的红心,在简短的前情介绍视频结束时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要彻底攻略这个「老公」! 开场视频结束之后就是自定义姓名,崔殷没有丝毫犹豫地打上了「崔殷」。 这种恋爱游戏当然是要用自己的本名才有充分的代入感! 完全没玩过恋爱游戏的崔殷耿直地思考。 游戏的主界面是一座精美的别墅。 教学指引的小箭头指向,「点击查看住客的详细资料」。 崔殷试探着点了一下,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一张类似简歷的人物介绍。 左上角是北司的头像,黑髮男人面容俊秀非常,一双桃花眼定定直视前方。 右上角是基础资料,「姓名:北司;年龄:18;生日:1月1日;身高:185cm;体重:68kg」 接着就是游戏前期最重要的环节,崔殷点击别墅大门,选择「进入别墅」。 进门后首先是客厅,和大多数养成游戏的q版画风不同,《恋爱吧酆都大帝》的画面更靠近三次元,无论是电视屏幕的反光还是沙发布料的纹络都格外逼真。 客厅左边分别是通向厨房的玻璃门和通向开放式餐厅的吧檯隔断,右边则是尚未解锁的两扇小门,还有正对大门的通向二楼的木梯。 新手指引及时跳出,「北司正在二楼卧室,去和他打个招唿吧。」 崔殷乖乖点击楼梯,二楼一共三个房间,分别是卧室,休息室和仓房。 崔殷的手指点在卧室的房门上。 进入了北司的卧室。 北司正躺在床上睡觉。 新手教程继续教学,崔殷很快就学会了怎么拉近拉远镜头,转动视角,以及与人物的基础互动。 「根据您与北司的亲密度,可解锁更多互动方式」,新手教程在这样一句提示后终于结束。 崔殷试探着拉近镜头观察了一下依旧在睡觉的北司。 与现实风的画面相同,这款游戏的攻略人物同样是写实画风,虽然在五官上依稀可见二次元的形变,但无论是身形还是轮廓都无限逼近真人。 完全不是常见的那种两头身小人。 崔殷试探着把镜头拉到最近,整张屏幕几乎都被年轻男人安静的睡颜占据,崔殷看着这张非常符合自己审美的脸,满意地点点头,戳了一下男人的脸。 然后迅速把镜头拉远。 可惜睡着的北司并没有醒。 崔殷思考了一下,长按他盖在身上的被子,把被子挪到了床脚。 与此同时,地府一座豪华的别墅。 北司正在午睡。 睡梦中他隐隐觉得有人碰了碰他的脸,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扯走了他的被子。 「......」北司十分莫名地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全然陌生的卧室。 短暂的思考过后,他试图张开嘴说话,却依旧没办法动作。 但很快他就看见眼前跳出一个选择框。 「坐起来/站起来」 北司试着长长地注视站起来的选项。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先是从床上坐起,然后赤脚站在了地板上。 没什么感觉,既感觉不到地板的冰凉也感觉不到踩在地板上的实感。 接着眼前又是一个选项框。 「你好,我是北司。/hi,我叫做北司哦!」 「......」北司将目光集中在第一个选项上。 于是他看见自己眼前飘起一个写着文字的气泡,根据某种直觉,他意识到这个气泡此刻应该被顶在了自己头顶。 崔殷看着屏幕中的北司站起来,头顶飘着一个对话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6页 「你好,我叫北司。」 无比正式,无比庄严。 接着她的屏幕上出现了对话选择框。 「你好,我是崔殷。/hi,我叫做崔殷哦!」 崔殷思考了一下,手指在第二个选项上飘忽了良久,接着出指如电,点击第一个选项。 北司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文字,崔殷。 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或者说他根本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只能根据有限的选项行动,每一个动作都受到限制,并且...... 似乎有一个人在和他对话。 崔殷在和北司打过招唿之后发现屏幕下方增加了一个对话图标,此刻只有「话题」和「表情」显示着已解锁。 崔殷点击「话题」按钮,屏幕上显示出三个选项。 「你对新房间还满意吗?/未来一段时间我们会有很多交集,请多多指教!」 崔殷首先选择了第二个话题。 不管怎么样,首先必须要打个招唿。 虽然这种对话选项无论顺序先后,但还算有礼貌的崔殷还是遵循自己的心意进行了选择。 「一个很有礼貌的人,或者他和我的处境一样,只能进行简单的选项选择......」北司很想摸摸自己的下巴,但事实是他暂时只能维持着那个有点搔首弄姿嫌疑的站姿一动不动。 第352章 (番外)恋爱吧酆都大帝2 「请多多指教。/我并不认识你,你究竟是谁?」 北司思考着选择了第二个。 崔殷看着问题的两个选项有点挠头。 「我是你这段时间的监护人。/我是你的恋人。」 「......」崔殷的手指蠢蠢欲动。 不不不,就算是这只是个攻略游戏,就算是这个攻略对象长得十分十分符合自己的审美...... 崔殷努力说服自己,毕竟做人还是要矜持一些的。 然后闭上一只眼睛,手指果断地戳在了第二个选项上。 虽然说要矜持一些,但玩游戏不就是为了找对象么!节操什么的,果然算不得数啊! 「我是你的恋人。」 北司长久地盯着这句话,内心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接着他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带滚动条的选择框,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表情符号。 他思考良久,选择了最符合自己现在心境的一个发送。 一个滚圆的黄色问号脸。 看来北司的确有很多个问号。 崔殷后知后觉地羞耻了一下,继续看选项。 「开玩笑的,我是你失忆这段时间的监护人。/虽然你失忆了可能不记得,但我的确是你的恋人。」 当然选择第二个。 不要节操一时爽,一直不要一直爽。 现在的崔殷简直爽到飞起。 接着崔殷就看见北司的头顶飘起一个赤红的+1。 系统提示同时弹出,「解锁北司好感度。」 初战告捷得到了一点亲密度的崔殷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挑起第二个话题。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就可以开启真正的养成功能了——想到这里崔殷还有点小激动。 怀着「终于要拥有属于我的对象」这样激盪的心情,崔殷点击可以解锁住客自主行动的最后一个话题。 「你对新房间还满意么?」 看到这句话的同时,北司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种束缚渐渐消失,他的眼前随即出现了近百个动作模板。 不过和对话选项的操作方式不同,他不需要从这近百个动作模板中找到自己想做的动作,事实上他现在几乎是可以自由行动了——只要他想做的动作存在于这些动作模板中。 比如他可能没办法跳四小天鹅。 动作模板里好像没有这种高难度的芭蕾舞动作。 另外一个大发现是自己可以使用屋子里的各种物品了——当然也是有限制的,每种物品都有对应的几个使用方式,他只能选择这些使用方式中的一种。 做不到把床塞进衣柜里之类的操作。 「......虽然我也不想那样去做。」北司沉默地想着。 总之活动方式拓展是件好事,北司心情不错地选择了第一个回答。 「我很满意,谢谢。/糟糕透了,我不喜欢这里。」 崔殷也很满意,因为她看到又一个红色的+3飘进了右上角的透明心形里,将心形的底角染红了一点点。 恋爱攻略游戏,真的很有意思呢! 崔殷这样想着。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并且二十六岁还没恋爱的打工人,这款「病毒软体」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崔殷就这样开启了自己的「攻略」之旅。 虽然…… 她看着别墅里正在安安静静晒着太阳的北司,沉默片刻。 别问为什么北司身上穿着商店里氪金188888才能解锁的真丝睡袍,问就是…… 她有钱? 说真的,她本来没想氪这么多的,但试问有谁能拒绝恋爱攻略游戏里的特殊语音呢? 没错,就是专属定制,会让北司说「阿殷,我爱你」的那种特殊语音。 崔殷无法拒绝。 虽然一条语音328。 再试问,有谁能拒绝恋爱攻略游戏里给攻略对象换各种漂亮衣服呢? 没错,就是从西方宫廷贵族礼服到仙气飘飘古装汉服应有尽有,从束腰军装到紧身泳装全方位满足的漂亮衣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7页 崔殷无法拒绝。 虽然衣服被拆成十几个套装部件靠抽卡获取,一抽28。 再再试问,有谁能拒绝恋爱攻略游戏里给攻略对象布置舒适又华丽的家具呢? 没错,就是能让攻略对象全方位互动,从睡的两米宽大床到用的紫砂茶具,从漂亮的床帘到靓丽的插花,可以360度布置整个房间的家具。 崔殷无法拒绝。 虽然一件床帘就要98,整套购买只打95折。 别问,问就是崔殷无法拒绝。 北司最近十分困扰。 他时常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并且被一个陌生人戳来戳去,给他换衣服,给他换家具,并且时不时拿着小裙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北司:「……」 想拒绝,但没有那个动作模组。 虽然如此,但那个叫崔殷的女生似乎的确很喜欢他。 想到这里,北司的脸微微泛红。 毕竟,对方说她是自己的爱人,还为自己买衣服,买家具…… 对方应该是个很会生活的人,他时常能在桌面上看到漂亮的鲜花,屋子里的家具时常随着时间和季节改变,甚至连对方给自己搭配的衣服,也十分合适且舒适。 虽然……对方时常拿着小裙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北司坐在酆都大殿中,静静地思考着关于崔殷的一切。 秦广王看着神飞天外的酆都大帝,低声开口,「大帝?您在想什么?」 「崔殷……」北司神情还有些恍惚,顺口便说了出来。 声音迴荡在大殿中,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出了口,一时间脸上有些发烫。 秦广王咦了一声,「您认识刚刚上任的崔判官?」 北司一愣,「崔判官?」 秦广王点点头,「可不是吗,昨天才上任,一会儿估计会来向您述职吧。」 「她……她叫崔殷?」北司表情有些奇怪。 秦广王点点头,「是啊——啊,这不是来了吗。」 北司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他抬起头,看向大殿门口。 一身红裙的美人走进来,海藻般微卷的黑髮,一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白肤红唇,美艷不可方物。 「你好,我是崔殷。」美人笑眯眯地开口。 北司怔忪着,却缓缓露出一个笑,左脸颊一个小小的酒窝,「你好,我是北司。」 他这样回应。 第353章 大结局(1) 古堡中,象徵着正义即将进场的钟声噹噹当地响了起来。 崔殷看看北司,「你觉得我们能躲过正义的追捕吗?」 北司沉默片刻,「或许吧。」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犹疑,显然对此也并不确定。 崔殷耸了耸肩,「倒也是,毕竟游戏规则对他来太有偏向性了。」 正义瞪谁谁死,他们这群人除了躲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倒也不是。 崔殷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被刨坑埋了的骷髅,笑眯眯地开口,「有个办法,我们说不定可以反杀正义呢。」 北司也看向崔殷望着的方向,「你是说正义可以被自己杀死的这个bug?」 这倒也不能完全被称作bug,就是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问题。 虽然谁也没办法说清到底是矛更利还是盾更坚固,但至少埋在花园里的骷髅说明——正义的「瞪必死」可以打败正义的「没有其他人能杀死」。 大概也是因为正义自己不算是其他人? 「那两条猎犬可以交给楼上的杀人魔来解决。」崔殷点点头,又补充,「我们两个一人一条猎犬,还是很简单的。」 她虽然和北司认识的时间不长,甚至也不知道北司具体体能和能力怎么样,但莫名就是有一股自信——北司一定做的来。 她也不知道这份信心到底来自哪里,甚至觉得这样强买强卖有点过分,但话却还是就那样说出了口。 北司也点点头,「的确。」 城堡的大门轰然打开,崔殷仗着自己的位置被重重花影挡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进入城堡的正义。 以及他牵着的两条猎犬…… 猎犬? 崔殷沉默着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 正义手里牵着的的确是一只狐狸和一头熊没错。 管这个叫猎犬? 崔殷表情有些奇怪。 说起来,倒也没人规定猎犬一定是犬…… 不是,狐狸是犬科动物也就算了,那头棕熊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此时,胡道正在和雄成说话。 「我们的任务就是缠住正义,并且把小帝君和小崔判官找回来,听懂了吗?」 雄成憨憨点头,「你都和我说过十几遍了,我又不是个傻子。」 胡道:「……」 傻子都说自己不是傻子。 得到雄成的肯定答覆后,胡道深深吸了口气。 他半个小时之前还在梦境世界里琢磨着怎么自杀回到现实世界,结果就被巡查队的人带去见所谓的正义大人。 胡道最初是有些不以为意的,虽然猜到了那位正义应该就是深渊子嗣中的一位,但想到对方在梦境世界中搞出的动静,胡道就觉得对方似乎是个中二期还没过的倒霉孩子。 ——一般来讲,这种天天把「神明」、「审判」、「罪人」之类的词语挂在嘴边的,不是被各种教义荼毒疯了的疯子,就是中二期还没过的熊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8页 胡道本以为对方是第二种,毕竟也没听说过深渊中还搞什么邪教徒传信,谁知道正义偏偏就是第一种。 还是入毒极深,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听着正义面无表情给自己传教,胡道总觉得自己这个虔诚的信道教的狐狸精也有话要说。 于是…… 一个信的不知什么教的深渊子嗣,和一个信教但信的乱七八糟的狐狸精,聚在一起谈了很久的「宗教信仰」。 最后的结果就是胡道从正义嘴中套出来了一个消息——崔殷和北司被抹去记忆投入了梦境之海的梦中。 如果长时间迷失在梦境之海的梦中,他们两个人就会彻底化作梦境之海的波浪——和彻底死去几乎没有差别。 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让他们找回曾经的记忆,以自身的存在锚定自己在梦境之海中的位置。 让他们找回记忆其实不难,难的是怎么去到梦境之海的梦中,并且接近已经失去记忆的崔殷和北司。 在得知正义决定带着两条猎犬去「狩猎」时,胡道果断做出了决定。 于是已经离开正义所在城堡的胡道又悄悄转了回去,并且偷偷潜入驯养猎犬的犬舍,狠狠一个手刀打晕了其中一条猎犬。 自己则化作原型,趴踞在对方的狗窝里。 ——他胡道,要给正义大人当狗! 胡道的计划十分顺利,如果说有哪里不那么顺利的话,大概就是当它终于被正义牵出狗窝后,一歪脑袋就看见和自己一起工作的「狗同胞」其实是头熊。 并且这头熊他还认识。 正是那个脑子不怎么好的雄成。 胡道:「……」 「你怎么来这儿了?!」胡道压低声音和雄成传音。 雄成也回他的传音,「是老宋要我来的啊。」 「哦对了,我还看见宋远和宋晓了,他们两个也在——不过正义需要猎犬,他们两个当不了猎犬,老宋就让我来了。」 接着,胡道了解到了雄成那边发生的事情。 宋阳兴在病房中遇见了宋远和宋晓两兄妹,并且逐渐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脑子很好用的宋阳兴不仅找到了离开医院的方法,还带着医院中的几个人一起离开了本该无法离开的医院。 至于宋阳兴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雄成嗫嗫嚅嚅了半天,总结出了两句话,「刘莉是坏人,刘莉的孩子在医院死了,刘莉就跳楼了。跳楼之后,刘莉就成为了厉鬼,她想害死所有在这间医院治病的人,但是宋兴阳带着宋晓找到了刘莉。」 「宋晓是个鬼差,所以她收走了刘莉的灵魂,然后我们就出来了。」 胡道也认识宋晓——对方是崔殷来到这个世界解决的第二个案件中的受害者,成为实习鬼差之后和胡道也有过两次交流。 「所以,宋晓呢?」胡道便顺口问了一句。 「宋晓去鸣海大学了。」雄成倒是记得很清楚,「宋晓说宋远在梦境世界里是鸣海大学的新生,她觉得鸣海大学有问题。」 第354章 大结局(2) 「所以她去解决问题了。」 的确正在鸣海大学的宋晓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表情呆愣。 她认识为首的陈浩——当初陈浩就兢兢业业站在崔殷身后当摄影师来着。 甚至刘威强和蓝氧她也知道——虽然成了鬼差,但这并不耽误她追小崔判官的直播。 说起来不少鬼差为了看小崔判官直播,还特意买了阳间的手机,甚至耗费了大力气才在地府通了阳间的网络呢。 陈浩几个人正在水里扑腾。 因为他们在通鸣桥上看到了鸣海大学第一任校长秦凤鸣的雕像,雕像还是黑色的。 根据新生探险指南使用守则,几个人当即就跳下了河。 河水冰凉,结果他们还看见了黑色的水草。 本该看见黑色水草应该立刻离开并且告知穿白色衣服的保安,看见黑色雕像应该告诉穿蓝色衣服的教职人员,结果几个人抬眼一看就发现红衣服保安身上挂着个姓名牌。 鸣海大学教职员工和保安都没有名字,反倒是学生有名字,但偏偏不能相信穿红衣服的学生。 进退维谷的几个人:「……」 小命休矣。 宋晓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 听了几个人的话之后,宋晓思考了一下,提出解决方案,「我兜里还有一张缩地成寸符,你们不是要去求知楼四楼吗?我带你们过去就好了。」 「至于凌晨三点在通鸣桥投硬币,这个也简单,我这边有几张隐身符,你们记得贴上再许愿,还有穿红衣服背对雕像闭眼睛什么的,这个更简单了,鬼差制服就有一套是红色的,我这边有好几套,你们每个人披上一件,保证百毒不侵。」 几个人:「???」 只能说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总归在宋晓的帮助下,本该鸡飞狗跳十分可怖的打卡之旅,硬生生就被变成了真正的打卡之旅。 除了夜色黑了点,还真就是一片祥和地参观了一遍校园。 「宋晓我倒是不怎么担心,」胡道听到雄成的解释,轻声嘆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胡谷他们怎么样。」 胡谷觉得自己不怎么样。 作为堂堂不化骨,她竟然被一个刚刚修道没几天的陶添给抢了风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9页 不化骨不死不灭,哪怕是梦境世界都没办法抹去她这样的属性,于是她倒是一次都没死过,只是呆在那个房间里也有些无聊,终于在第不知道多少波人进入房间之后跟着他们来到了大厅。 他们的房间中死了一个人——倒不是胡谷不想救人,但她在梦境世界里虽然长大了,并且不会死,但也没有了其他能力,反倒差点被一群人当成「祭品」扔出去。 谁知道陶添竟然就安安稳稳带着肖月他们走出来了! 并且一个人都没损失! 胡谷觉得不可思议。 而当她看着陶添一路横推所有关卡的大门,最终走到那位正义大人的城堡大门时,胡谷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城堡坐落在一片风雪寒原之中,半晌从门缝里探出一双眼睛,「你是……陶添?」 魏徵看着对面一脸肃然的年轻人,神情一怔。 陶添也是一愣。 「魏判官?」 他们两个见过,当时还是小崔判官为他介绍的魏徵魏判官。 魏徵身后又探出几个脑袋。 一水儿的判官和鬼差之间夹着一个谢澜。 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凭藉着自己的力大无穷几乎是一路拆了关卡走过来的,但陶添还是一头雾水。 好在这段时间里魏徵他们已经搞懂了这座城堡中发生的一切。 「正义在用这样的方式验证他的復活计划。」魏徵简单解释,看到陶添等人还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又嘆了口气,继续解释。 「我们在梦境世界中经歷的这些,归根结底只为了三件事——」 「其一,是以我们的不断死亡和復活来实验,让正义能够更加有信心復活节制。」 「其二,是为了神话节制——如果节制成为神,她就会以另一种方式活在梦境之海中,这是正义为了第一个手段不成做出的保底。」 「其三,就是审判罪人。」 「正义认为,他代表了正义,而他审判的,则是罪人——所有曾经在节制的死亡中袖手旁观的人都是罪人。」 「即便那些人连节制是谁都不知道。」 陶添:「……」 「所以我们该做什么?」 魏徵笑了一下,「我们不必做什么,因为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现在,就要看小帝君和小崔判官的了。」 崔殷和北司正在打量着面前的一只狐狸以及一头棕熊。 狐狸口吐人言,「小帝君,小崔判官,总算找到你们了。」 崔殷:「小崔判官?」 北司:「小帝君?」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然而胡道丝毫不在意,反正小崔判官和小帝君已经决定搞死正义了。 搞死正义,他们的记忆自然就会回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胡道抬着毛茸茸的脑袋,看向崔殷和北司,「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话说,小崔判官和小帝君,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一对啊?」 门外是正义在照到镜子时悽厉的惨叫,门内是两个脸上泛起热气并且找回了记忆的人。 崔殷:「啊这。」 北司:「可能?」 胡道:「???」 那到底是不是嘛? 胡道的问题还没问完,梦境之海已经剧烈地动盪起来。 正义手中掌握着梦境之海的部分权限,此时他已经照见真我死了,那部分权限自然便无主了。 暗红色的令牌在空中盘旋两圈,一头扎进了崔殷的额头。 崔殷:「???」 与此同时,一道庄严的声音在整个深渊迴荡。 「王权从天而降,戴冠者北司,登临王位。」 瞬间恢復法相法身的北司:「???」 *** 「所以说,小帝君和小崔判官到底是不是一对啊?」梦境之海重归平静,阴阳两界重返和平,深渊迁徙计划也在如火如荼进展的时候,雄成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胡道呵呵两声,拍了雄成的胳膊一巴掌,「你说他们是不是一对?昨天我可是看见小帝君和小崔判官两个人嘴都肿了。」 「哦,不能再叫小帝君和小崔判官了。」 「应该叫他们,酆都大帝与深渊的王,以及地府阴律司判官与梦境之海的掌控者。」 「就祝他们百年好合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