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佬竹马套路结婚后》 第1页 《被大佬竹马套路结》作者:沙白灵【完结】 文案: 某天夜里。 时疏一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好哥们,连夜发来微信求助: 【好哥们,快帮我想想办法。】 【我谈对象了,她比我大十二岁,怎么办?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 【帮我出出主意!快!】 十二岁? 时疏一瞳孔震惊,惊嘆于哥们接受能力的同时,为哥们两肋插刀的兄弟情义正熊熊燃烧。 时疏一上网一搜,果断帮忙出谋划策: 【简单,你先带个男人回去出柜。】 【先抑后扬,这一套下来,我保证,他们高兴都来不及!】 半个月后,时疏一作为好哥们的「男人」被拎进了家门。 饭桌上,霍望摁住时疏一疯狂暗示的手,清了清嗓子:「爸,妈,我和疏一在一起了,希望你们能同意。」 和谐的气氛瞬间凝固,二老夹菜的手顿在半空中。 正当时疏一脚趾扣地,以为一场男女混合双打即将开始时,霍爸,霍妈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道: 「——我们同意!」 时疏一:「?????」 * 科技巨头新任霍望,出了名的青年才俊。 京市人人艷羡、争相效仿的男人,手里搜索记录里,却藏着不一样的烦恼。 ——和发小搂搂抱抱,频繁肢体接触正常吗? ——为什么突然想亲发小? ——喜欢上好哥们怎么办? ——如何分辨直男? ——追人套路。 …… 长达二十年的友谊,悄无声息地变质。 霍望再看向时疏一时,深邃的眸子蕴藏不可忽视的贪婪与偏执,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爱意与克制。 低劣的心思,蹩脚的套路,霍望为时疏一精心编织了一张细网,只为将那人收拢,彻底占有。 后来,无意中窥见真相的时疏一暴跳无雷:「你骗我,你居然敢骗我!好啊霍望,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霍望倾身覆上,将那人作乱的小手摁在头顶。轻吻细密落在脖颈,目光不加以掩饰,刻意暴露出一丝狡黠的贪慕。 「——想都别想。」 骄纵小少爷受x隐忍深情攻 食用指南: 1、竹马vs竹马,先婚后爱,日常向小甜饼,不虐。 2、文案套路源自于网络,攻现学现卖。 3、攻受非完美人设,不喜勿喷。 内容标籤:都市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疏一,霍望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蹩脚套路换真心 立意:交付真心才不会被辜负。 第1章 咸鱼vs霸总竹马 夏日炎炎,霍氏总部园区内,景观树与绿植持续暴露在烈日下,纷纷晒卷了叶边,蔫不拉几的。 正前方与左右两侧,三栋大楼巍然耸立,封闭式连廊人来人往,通透的玻璃反射出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与室外高温截然相反,一楼接待大厅里,中央空调冷气很足。 前台接待人员身着正装,还被冻得时不时搓两下胳膊。 「你好。」 一道阴影遮住光线,悠扬的男声蓦地响起。 正低头看手机的前台勐地回过神,抬头便是美颜暴击。 二十出头的青年单手撑在接待台上,一双灵动的眸子澄澈清明,眼尾微微上扬,极为惹眼。他的皮肤雪白,淡眉,薄唇,好似完美的羊脂白玉,纯净且毫无瑕疵。 半人高的接待台,两杯奶茶忽然被放上来。 被人一直盯着看的青年也不恼,转身指了指门禁后面的电梯,唇角漾开一抹温和的笑,「你好,麻烦帮我刷一下电梯,我找霍望。」 「你好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话问一出来,前台当场就后悔了。 就这堪比明星的长相,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更何况他准确说出总裁的名字,指不定是…… 啊!她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青年还未开口,前台正想着怎么找补,刚刚去了洗手间的前辈踩着高跟鞋走回来。 一见到青年,前辈立马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热情地迎上前:「时先生,您来了。这边请,我帮您刷电梯。」 「谢谢,高小姐。」时疏一拎着奶茶跟上去。 清瘦高挑的身影消失在通道里,刚来不到一周的小姑娘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全完了。 按照流程,她已经可以打开手机重新找份工作了。 * 「——叮。」 电梯到达顶楼,时疏一轻车熟路地穿过通道,径直来到总裁办门口。 手指将门轻轻叩响,时疏一捏着鼻子:「霍总,您的咖啡。」 「进。」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时疏一笑着推开门,办公桌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丝毫未觉,低头专注地看着文件。 拿出一杯奶茶,时疏一刻意绕到身后,不安分的小手攀上男人肩膀,还装模作样地摸了两把,夹着嗓子:「霍总,咖啡卖完了,奶茶喝不喝?」 啪的一下,时疏一的手被人甩开,霍望漠然抬头,面色愠怒,深邃的眼眸如鹰隼般锋利,让人不寒而慄。 第2页 然而就在下一秒,看清来人,霍望锋利的目光瞬间柔和,如同刺猬一样,收起浑身尖刺,露出柔软的肚皮。 「疏一,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给你霍大总裁送奶茶。」霍望突然袭击,时疏一避之不及,手都被抽红了。 放下奶茶,他揉了揉泛红的手背,瞪大眼睛看向霍望,气鼓鼓地说:「你平时就这样对待你的助理吗?」 霍望轻声笑了笑,嗓音磁沉低哑。 「我的助理可不会把手伸到我肩膀上来。」 「疼不疼?」霍望握住时疏一泛红的左手,轻轻将人带到沙发坐下,温热的手掌覆盖,揉了揉,「我去找点冰块给你敷一下。」 「哎呀不用,我一大老爷们,哪那么矫情。」 时疏一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团了个舒服的姿势,朝霍望扬了扬下巴,「喝奶茶。」 霍望心领神会,拿起茶几上的奶茶,插/入吸管,先递给时疏一喝上了,才起身去拿自己办公桌上那一杯。 「什么时候回来的?微信也不给我发一个,我还是从我哥那听到的。」一口冰奶茶下肚,时疏一人舒坦了,心情还是不大爽。 没良心的霍望回来居然不告诉他,这都多久没见了! 霍望转头看着他,眉宇间紧绷的神情渐渐放松,目光愈发柔和,「早上刚到。公司事情太多,本来打算晚上叫你出来吃饭,没有不告诉你。」 时疏一小嘴一瘪:「那、明蓟州好不好玩,明蓟岛去了没?」 「我是去出差,」霍望想了想,「风景还不错,下次带你一起。」 「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坐一排,喝着奶茶,聊着天,好像莫名又回到了小时候。 时家与霍家是世交。 他们俩从小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的。 小时候霍望性格孤僻,特立独行,而时疏一从小娇生惯养,性格骄纵。两个都不合群的小朋友,勉强玩到了一起。 相当勉强! 初见时,时疏一三岁,霍望五岁,他俩当场就在花园里吵了一架。 当然,纯粹是时疏一单方面输出,霍望理都没理他。 后来慢慢长大,性格没怎么变,两人的相处倒是越来越融洽。从勉强的玩伴变成无话不谈的好哥们,用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霍望从一个孤僻小孩,成长为领导霍氏,雷厉风行的冷面总裁。 而时疏一…… ——摆烂咸鱼,好大一条。 一杯奶茶见底,时疏一侧身看向霍望。 从他的角度,霍望俊美的侧脸尽显无遗,面部轮廓硬朗,完美的无可挑剔。 量身定制的西装包裹下,常年锻鍊的体格可窥见一斑。个儿高腿长,宽肩窄腰,明明快一米九的个头,却一点儿也不显壮硕。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时疏一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气。 他好歹一米八的身高,凭什么他看上去像只弱鸡! 偷偷吃猪饲料了吧,霍望。 纸制奶茶杯被捏得咔咔作响,霍望转头看他,衬衣上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别老是咬吸管。」 抽出他嘴里的吸管和奶茶杯,顺手丢进垃圾桶。 霍望将自己的大半杯奶茶放进时疏一手里,轻声问他:「要不要去休息室玩会儿游戏?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忙完陪你。」 时疏一抱着奶茶喝的津津有味,百忙中抽空点点头。 霍望的办公室是之前霍老爷子的,很大,整体装修为中式风格,低调奢华,略显严谨。 会客厅与办公区域基本没有改动,几个书架也原原本本地靠在墙面。霍望搬进来后,最大的改动当属他的休息室。 隐藏门推开,干湿分离的淋浴室悄然藏在门后,而曾经的主卧摇身一变,变成一间彻头彻尾的电竞房。 两台电脑并排摆放,电竞椅紧紧挨着,右侧墙面嵌了一排柜子,五花八门的零食整齐摆放其中。另一边,墙上挂着一块硕大的电视屏幕,柜子里的游戏手柄更是应接不暇。 整间屋子充满了快乐的味道。 可怜休息室里侧隔间,一张单人床显得格格不入。 霍望对游戏并不感冒,这间休息室为谁量身打造的,答案不言而喻。 时疏一贼喜欢这间快乐屋,当初刚装修好,霍望带他来看的时候,他恨不得当场收拾行李,连夜打包住进来。 和爸妈住一块儿的人没人权。 电竞房这等美梦,能在好哥们的办公室里实现,也相当不错。 拆了一包薯片,时疏一打开电脑,愉快地遨游在游戏世界里。 然而独自玩了一小时,时疏一兴致缺缺。 一个人玩好没意思。 扒着门框看了好几次,霍望不停翻阅文件,签字,忙得不可开交。时疏一不好打扰,重新坐回电脑前,看着旁边空出来的电竞椅,心里空落落的。 算了,睡觉。 爬上霍望的床,裹着霍望的空调被,熟悉的檀木香淡淡掠过鼻间,时疏一满足地闭上眼。 * 傍晚,时疏一醒来时被吓了一跳。 外边天都快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有点暗。 霍望端坐在床边,融入黑暗,仿佛潜伏在黑暗中的勐兽,一动不动,耐心且贪婪地注视着猎物。 第3页 似乎没有算到他突然醒来,时疏一睁眼便迎上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与工作时认真严厉的目光不同,与相处中温柔包容的目光也不同,霍望直勾勾地盯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还有不可忽视的偏执与贪婪。 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霍望忽地轻笑,伸手戳了下时疏一的额头,「醒了就起来,别赖床,带你去吃饭。」 「你小子,吓唬谁呢!」时疏一反手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臂,过快的心律这才渐渐平復下来。 真是睡迷煳了,时疏一晃了晃脑袋。 简单洗了把脸,霍望带他出门。 下到停车场时,时疏一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辆骚里骚气的蓝色跑车停在车库。 兴致来了,他闹着要开,霍望嫌丑,非不让。 结果按霍望的审美,选了一辆一言难尽的库里南。 时疏一不乐意开了,一屁股坐进后座。 霍望坐进驾驶位,点火发动汽车,不动声色地从反光镜里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这样显得我很像司机。」 「哼!」时疏一环着胳膊,下巴都快仰到天上去,「怎么,你还不乐意?」 「我的荣幸。」 ——黑色库里南飞驰而去。 路上,火锅,烧烤的提议齐刷刷被否决,原因是时疏一下午喝了两杯冰奶茶,晚上再吃辣的容易拉肚子。 极其不情愿地坐进一家粤式餐厅,时疏一低头玩手机。 服务员刚端上精緻的笼屉,不等霍望开口,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塞进嘴里大快朵颐。 「嘿嘿,好吃!」 「小心烫。」霍望温声提醒。 饭吃得差不多,时疏一揉了揉肚皮,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脸期待地看向霍望,明眸微扬:「过两天《兽力车3》上映,你到时候陪我去看啊。还有还有,过段时间我师兄在东港办画展,你腾出时间陪我去。」 不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迎着他期待的目光,霍望刚要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好」字硬生生咽了回去,指尖轻轻摩挲:「到时候再说,最近公司很忙。」 「啊?」时疏一顿时垮着一张脸。 「走吧,送你回去。」 霍望起身买单,没有回头去看时疏一失落的眼神。 第2章 没有利益就没有朋友。 霍望变了,时疏一明显察觉到。 自打霍望出差回来那天,整个人变得都怪怪的。 具体变哪了?时疏一掰着手指头琢磨。 不主动发消息,他给霍望发消息时,回復速度也变慢了。 以前两天一小聚,五天一大餐,基本上都是这样过来的,就连去年霍望刚接手公司,最忙的一段时间,也会每天发消息叫他过去玩儿。 这都五天了,变冷淡了,这小子! 「哎呀!好烦。」时疏一烦躁地踢了一脚被子,亮着屏幕的手机从被子边角滑落。 屏幕显示着微信对话框。 汪:【抱歉疏一,公司忙,暂时没空陪你看电影。】 ——:【好吧~那我下午找你玩!】 汪:【今天我不在公司,抱歉。】 ——:【????】 ——:【又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没能得到回覆。 备註是时疏一亲手改的,霍望现在就跟备註一样! 狗! 睡是睡不着了,时疏一起床洗漱,难得起了个大早。 「王姨,今天我胃口不好,想喝粥!」迈下最后一阶楼梯,时疏一朝厨房里喊了一声。 早上9点,平时这个点家里人早就出门了,只有住家阿姨在家。 话音刚落,慈眉善眼中年女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温和地笑了笑:「正好锅里还有粥,温的,我给你盛一碗。」 「谢谢王姨。」 时疏一垂头丧气地走向餐厅,一个哈欠到了嘴边,他正捂着嘴酝酿,下一秒,餐桌上慢吞吞吃早餐的时颂抬头看了他一眼。 哈欠瞬间被咽了回去,怎么找都找不到那种感觉。时疏一一眼瞪回去,没好气地问他:「你怎么还在这?」 时颂咽下一口粥,一脸不可置信:「小炮仗,这也是我家。」 时颂,时疏一亲哥,同父同母的亲。 今年刚满29岁,大龄未婚青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时颂大他整整六岁,小时候还老捉弄他,遭老罪了。 王妈把粥端上来,时疏一舀了一勺,用嘴唇试了试温度:「九点了,我是说你怎么还不去上班。怎么,二把手这么闲?」 与霍家情况不同,时疏一的爸爸时远山刚过天命之年,身体比他两个二十多岁的儿子还要硬朗,时家公司一向由他亲自打理。 时颂作为大哥,毕业自然就进了公司帮忙。凭藉出众的能力,以及老爸的提携,不过短短几年,他就坐上了副总裁的位置。 京市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时疏一却老拿霍望和他哥作对比,调侃他为二把手。 兄弟俩从小槓到大,时颂早就习惯了。喝完最后一口粥,时颂放下碗擦了擦嘴,顺势起身:「走了小炮仗。」 一逗就哭,一点就炸。 「哎哥!」 跨出餐厅门的那一刻,时疏一及时叫住他。 一叫哥准没好事儿,时颂将外套搭在手腕,从西装裤里掏出手机,回头问他:「要多少?」 第4页 「不是要钱,我有钱!」时疏一摆摆手,憋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哥,霍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吗?霍望他爸要跟他争家产了?」 时颂看了手錶,眉头紧锁:「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霍望最近忙得要命,都没空跟我玩了,不争家产他忙什么啊?」时疏一浑身难受。 时颂回头挑衅地朝他眨了眨眼,故意说:「兴许人家就是嫌你烦,不想搭理你。」 说完时颂转身就走,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和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时疏一确实被气到了,气得喝了两碗粥。 不理就不理,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市人,谁还没几个别的朋友。一想到这,时疏一立马掏出手机打给沈川翎。 「餵老沈,《兽力车3》上映了,今晚一块儿看去?」 「行啊,几点?」沈川翎爽快应下。 「我来订票,微信发你。」 …… 沈川翎是时疏一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在霍望出国读书期间,算是与时疏一关系最好,走得比较近的朋友。 后来霍望回国,时疏一曾介绍两人认识,但霍望一直不太喜欢沈川翎这个人。沈川翎也不会自讨没趣,每次霍望在场合,他都懒得来。 不过毕业一年多,他和时疏一关系倒是一直没淡。按照时远山的话来说:两个「游手好闲」的臭小子,臭味相投。 聊了些有的没的,时疏一挂断与沈川翎的电话。 订了两张电影截图发过去,稍微一冷静,时疏一就有点儿后悔。 他听他哥瞎扯什么啊!万一霍望真的忙呢? 哎等等,霍望忙,他找沈川翎看电影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上楼换了件衣服,时疏一带上棒球帽和口罩,全副武装的走出家门。 上午十点,霍氏总部大厅,时疏一像作贼似的,鬼鬼祟祟摸到接待台,一路上左顾右盼,生怕别人把他认出来。 前台还是上次新来的女生,时疏一凑上前,刻意压低了嗓音:「小姐姐……」 话还没说完,女生噌的一下站起来,「是您啊时先生!我帮您……」 「嘘!嘘!」 时疏一疯狂暗示,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这伪装,太失败了! 好在女生马上看懂了,话音戛然而止,连续点了好几下头。 「我今天不上去,我就问问,」时疏一顿了一下,犹犹豫豫开口:「你们霍总在楼上吗?」 前台想都没想:「在的,在楼上办公室。」 时疏一笑了笑,笑得很勉强,又问:「他今天很忙?很多人去办公室找他?」 「没有啊。」具体行程不好透露,但前台果断摇摇头。 时疏一心里咯噔一下,喉咙微微发涩,忽然有点说不出话。 霍老爷子早已无暇顾及公司,霍望的父亲更不是经商的料。办公室里的霍总只有一个,只有霍望。 真让二把手给说准了。 「我知道了,谢谢。」 望着青年落寞的背影,前台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上次前辈提点过她,时先生享有特权,一路绿灯通行。她今天礼遇有加,有问必答,应该—— 应该不用重新找工作吧? * 夜里,时疏一与沈川翎在商场电影院门口碰头。 沈川翎到得早,顶着一头扎眼的银髮,左手两杯可乐,右手一桶爆米花,配上他一身大牌,高定混搭,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好不张扬。 时疏一人一到,沈川翎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入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浑身散发的低气压。 电影开场前五分钟,巨幕播放的gg忽明忽暗。时疏一咬着可乐吸管,低着头,一声不吭,脑袋都快埋进胸口。 一粒爆米花丢进嘴里,沈川翎凑到他耳边:「我给你说,听说这一部特别商业化,你期望值别拉太高,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沈川翎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平时叽叽喳喳的话痨小麻雀,突然闭嘴了,人也蔫儿哒哒的,连他新染的发色都没有吐槽。 「疏一,你怎么了?」沈川翎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时疏一抬头,一张小脸惨白,张扬灵动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 见他不说话,沈川翎急了,张口就来:「你家破产了?」 「你家才破产了!」时疏一恶狠狠地瞪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一听这话沈川翎反而笑了,张扬又肆意。 捻起一粒爆米花丢进嘴里,沈川翎附和道:「是是是,你好歹不败家,要破也是我家先破。所以,到底怎么了,谁惹你?」 「没人惹我,心情不好。」 巨幕亮起,序幕拉开。 时疏一望着昏暗的荧幕,斗志消散,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沈川翎不乐意了,认识这么久,时疏一是什么样的人他可太清楚了。 张牙舞爪的小猫突然emo,事出反常必有妖。 放下爆米花,沈川翎忽然起身,抓着时疏一的手腕,用了点力将人带起来,「走。」 「走哪去,你快坐下。」时疏一掰他的手,没掰开。 「不看,出去玩。」 电影已经开场,影院座无虚席。担心影响到别人,时疏一不再挣扎,任由沈川翎将他带离放映厅。 影院走廊,沈川翎卸下力道,时疏一揉了揉手腕,攥着半杯冰可乐,有气无力道:「好好的电影不看,上哪玩?」 第5页 「你也没心情看。」沈川翎双手插兜,忽地灵光一闪:「心情不好是吧?走,哥们带你喝酒去!」 同样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时疏一对吃喝玩乐这块不太擅长,唯一感兴趣的还是吃。酒吧倒是去过一两次,又吵,酒量又差,不大好玩。 不过今天心情确实不爽,时疏一嘆了口气:「走。」 一醉解千愁?他倒要试试。 * 夜幕下的京市灯光璀璨,摩天大楼掀开端庄大气的面纱,随着霓虹灯的闪烁,风姿绰约,让人流连忘返。 一辆银色科尼赛克疾驰而过,拐进深藏于城市中心地带,璀璨繁茂,挥金如土的高端酒吧——彷徨酒廊。 晚上十点,酒吧里强烈的鼓点振奋人心,喧闹的人群摩肩接踵,恣意放纵。浓浓的菸酒味蔓延在空气中,香熏也掩盖不住,不太好闻。 彷徨酒廊以金色调为主,璀璨的金色灯带,亮眼的金色台桌,沙发,数盏金色射灯不停从四面八方闪烁,晃的时疏一头昏脑涨。 老人言,来都来了。 时疏一强忍不适,跟随沈川翎在卡座落座。 服务生热情迎上,十分有眼力见地将酒单递给沈川翎,「沈先生,今天喝点什么?」 「李察,」沈川翎跷着二郎腿,头也没抬,伸手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时疏一,「给他一杯代基里,青柠汁多一点。」 服务生一一记下,拿着酒单离开。 时疏一挑了挑眉,看向沈川翎,「可以啊沈先生,轻车熟路,老主顾啊?」 「别说我。说说你怎么回事,失恋了?」沈川翎摆了摆手,一头银髮被灯光渲染成金色,愈发亮眼。 时疏一瞪他:「女朋友都没有,我失个鬼,撕烂你的嘴!」 沈川翎奇了怪了,懒洋洋地坐姿微微调整,后背挺直,「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时疏一把头一低,又不说话了。 一次性可乐杯还拿在手里,一张出挑的脸极为惹眼。他一身休闲装,像极了误闯酒吧,不谙世事的学生。 服务生端酒上来,沈川翎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待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他低头嗅了嗅,举起酒杯与时疏一面前的马天尼杯碰了一下。 「不想说就不说,走一个。」 「喝!」时疏一端起与他用力一碰,仰头喝了一大口。 淡淡的青柠与浓郁的朗姆酒在口腔中碰撞,时疏一皱了皱眉头咽下去,拿起可乐喝了一口。 或许是习惯了酒吧氛围,或许是酒精起了作用,时疏一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看向沈川翎,忽然问:「川翎,你有没有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莫名其妙就淡了?」 「那可多。」沈川翎放下酒杯,毫不留情地将时疏一戳破:「你跟霍望吵架了?」 「爱说不说。」时疏一别开头。 沈川翎靠着沙发,张开手,「这么跟你说吧。我高一那年成绩还不错,当时也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好哥们,我俩天天一块吃饭、打球、学习,关系不比你和霍望差。」 时疏一听的认真,点点头:「然后呢?」 沈川翎笑了笑:「高二我家里出事,具体就不说了,反正打击挺大。那时候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我又沉迷游戏,完全摆烂。」 「沦落为学渣,那哥们就不跟你玩了?」时疏一猜测。 「哎你还真说对了,」沈川翎瘪嘴,两手一摊:「我找他打球,吃饭,他总说没空。后来问烦了,他告诉我,他家里人不让他跟我这种不学无术的学渣混一起。」 时疏一皱眉,端起面前的代基里喝了一口:「那只能说你俩关系不够铁,才认识……」 「疏一,」沈川翎打断他:「朋友之间的关系和时间长短其实没什么关系,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人玩儿。」 时疏一愣住。 沈川翎继续说:「你,爸妈和大哥撑着,你安心画画,赚不赚钱那都无所谓,就是玩儿。我呢,我爸给我兜底,电影,电视剧随便投资,亏了就亏了,兴趣爱好而已。」 「总结一下,咱俩都是胸无大志,不用操心家业的闲人,所以我俩能凑到一块,但霍望跟我们不是一类人。」沈川翎敲了敲台桌,划重点。 又喝了一口酒,时疏一摇摇头:「没什么不一样,我们认识二十年,他之前……」 「真不是我挑拨你们的关系,」沈川翎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往嘴里灌:「读书和出社会不一样,他现在接手霍氏,哪有时间去维护没有利益的关系?」 时疏一疯狂摇头:「沈川翎,你说的也太现实了,没有利益就不需要朋友?」 沈川翎专注地看着他,目光笃定:「你哥有赏花逗鸟的狐朋狗友吗?」 时疏一脸色难看,一时间没有说话。 「对他们来说,是的,没有利益就没有朋友。」沈川翎干了酒杯里酒,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上,「走的路不同,你和霍望疏远是迟早的事儿。」 一杯代基里见底,时疏一叫服务生又上了一杯。 沈川翎没有劝他,时疏一被保护得太好了,太过天真。友谊这种东西在成年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他能早点想明白最好。 深夜十二点,酒吧气氛推至顶峰。 消遣的年轻男女在一杯接一杯中,喝得烂醉。 时疏一侧身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面颊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 第6页 他喝得太多,耳后根与脖颈好似涂上淡粉色颜料,浓得化不开。 沈川翎也喝了不少,不过他好歹酒量不错,脑袋晕晕的,神志尚且清醒。 看了一眼时间,沈川翎叫来服务生买单。 正准备起身去对面叫醒时疏一回家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忽地隔在他与时疏一中间,挡住了视线。 第3章 【好哥们,帮我想想办法。】 男人西装革履,气宇轩昂,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 沈川翎还没看清是谁,那人背对着他,俯身朝沙发上喝醉的时疏一凑过去。 从他的角度乍一看,两个人都快贴一起了。 沈川翎的醉意瞬间醒了一半,噌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哪来的傻/逼?你他妈捡尸捡到别人卡座上来了?有没有眼力见……」 话音戛然而止,男人转过身,一张熟悉的冷脸映入眼帘。 霍望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眉峰翘起,锋利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拆解入腹。 莫名地,沈川翎有点心虚:「你、你怎么来了?」 「你带他来的?」霍望不答反问。 沈川翎和时疏一差不多高,将近一米九的霍望站在面前,压迫感十足。更何况这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语气冰冷,好像下一秒就要一拳挥上来。 沈川翎怂了:「嗯,他心情不好,喝了点。」 霍望不再理他,俯身凑近沙发,两手拖着时疏一,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醉唿唿的时疏一似乎察觉到动静,两只手在霍望的西装领口一顿抓,嘴里还不停嘟囔着。 「别碰我,哎呀,烦、烦死了。」 「难受。」 醉酒的小猫攻击性不强,霍望把人往上颠了颠,把时疏一的脑袋枕在自己肩头,温声哄着:「是我。睡吧,送你回家。」 似乎嗅到熟悉的味道,时疏一脑袋一歪,埋在男人的脖颈昏昏睡了过去,不再挣扎。 不知有意无意,临走时,霍望抱着时疏一与沈川翎擦肩而过,肩膀勐地撞了他一下。 沈川翎本就喝多了,步子不稳,跌坐回沙发。 霍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不善,冷冽的声线响起:「不要再有下一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川翎炸毛,「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是他爹妈?管那么宽!」 任凭沈川翎在身后怒骂,霍望抱着时疏一转身就走,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分给他。 * 汽车刚刚启动,醉猫悠悠转醒。 淡淡檀木香萦绕鼻间,时疏一迷迷煳煳睁开眼,醒了,但又没完全醒,一动不动地看着身侧那张流畅完美的侧脸。 「醒了?」霍望与他并排坐在后座,肩膀给他当枕头。 时疏一不说话,似醉非醉,呆呆地盯着他看。 过了许久,霍望以为他又睡着了,转头看去,肩膀忽然一轻。时疏一坐直身子,勐地向他凑近,剎那间,两人鼻头相隔不到一拳的距离。 霍望唿吸一窒,向来波澜不惊的神情闪过一丝慌乱。 然而下一秒,时疏一突然偷袭,伸手捏住他的脸,一副要吃小孩的兇相:「霍!望!你好烦啊,我、我再不想理你了,真的,真的,烦得要死。」 语言混乱,面色潮红,真是醉蒙了。 霍望低笑一声,握住他作乱的手,拇指轻轻摩挲,问:「为什么不理我?」 「我,你不理我。明明在公司,骗我。」时疏一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眶却泛起薄红。 霍望握紧他的手:「白天去公司了?知道我在,为什么不上来找我。」 「我干嘛,贴你冷屁股?沈川翎陪我,嗝,喝酒。」 明明醉得不轻,话都说得断断续续,还不忘数落他的罪行。 霍望被他逗笑了,打开车里的储物盒,拿出一个精緻小巧的礼盒,单手打开,「去明蓟岛给你带的礼物,忘了给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什么东西?」一听到礼物,时疏一两眼放光。 「自己看。」霍望把礼盒挪到他眼前。 礼盒中,一枚精雕细琢,呈透明状的白色玉佛安静地躺在红绸布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时疏一却不以为然地仰着脖子,趾高气扬:「这还差不多,帮我戴上。」 霍望解开靛蓝细绳,仔细将玉佛戴在他脖子上,也算是哄好了。 玉佛戴好,酒劲儿彻底上来了,犯噁心。 时疏一浑身无力地瘫在座位上,侧着脑袋迷迷煳煳地蹭了蹭,殊不知他以为的座位并不是车座。 刚才凑得太近,时疏一差不多半个身子悬在霍望身前,他以为的侧身一躺,上半身却是实实在在的躺在了霍望的怀里。 霍望后背一僵,神经如同一根紧绷的弦。 手里握着一只纤细的手,温热的体温不断传来。忽然,下巴被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只听「铮」地一声,紧绷的弦,断了。 霍望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抽出被他压住的右手,轻轻搂住时疏一的后背,紧紧抱住他,无奈地低声喃喃:「疏一,我不知道怎么办。」 时疏一没有睡着,埋在他怀里,还在支支吾吾地回应:「公司的事儿,吗?麻烦哦?」 「差不多吧,很麻烦。」霍望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试图跟一个神志不清的醉猫寻求帮助。 第7页 「你,聪明。」时疏一咕咕哝哝地分析:「会有,会想到办法,肯定。」 霍望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似无意中低头,在青年发顶落下一个悄无声息地吻。 「好,我来想办法。」 * 一觉睡到中午。 时疏一醒来时,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还没来得及去关爱他的太阳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赶忙下床穿拖鞋,直奔卫生间。 完全没有吐出东西,时疏一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憔悴,惨白的脸,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悔不当初。 没事儿喝什么酒,真该死啊! 刚打算推门出去,余光忽然瞥见脖子微微闪了一下。时疏一凑近镜子,在自己脖子上看见了一尊漂亮的玉佛。 醉酒后的记忆模煳不清,霍望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隐约记得,霍望来接他,送他礼物,低声下气地求原谅? 时疏一回卧室拿起手机,熟悉的对话框里,三条微信赫然在目。 汪:【睡醒了没?头疼不疼?】 汪:【早上喝点粥,再让王姨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汪:【还没醒?对了,你昨晚没有洗澡。】 时疏一瞳孔一缩,立马编辑消息回復。 ——:【你闭嘴,我起来就洗了!!神清气爽!】 摁熄屏幕,时疏一攥着玉佛,扬起一抹满意的笑。 算了,看在霍望求他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下楼吃完午餐,时疏一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霍望公司玩,而是爬上三楼,推开尘封一个星期的画室大门。 昨晚沈川翎的话无疑给时疏一敲响了警钟,甭管他那套现实到极致的理对不对,但他的话不假。 自毕业以来,霍望一直在向上走,而他一直停留在原地。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就算霍望不嫌弃他不上进,但总不能以后连个共同话题都找不到吧? 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时疏一自小喜欢油画,大学学的也是油画。 他的天赋和基本功都还不错,就是懒,没太大上进心。 去年大学毕业后,时远山曾让他去公司帮忙,时疏一一口拒绝,美曰其名要靠画画赚钱,画出个名堂。 当然,名堂他是画不出,时疏一水平中规中矩。他也不想靠爸妈的关系,开几场个人画展,包装成什么新生代青年艺术家。 时疏一就一咸鱼,画画纯属兴趣爱好。他所谓的事业,不过是在instagram,wb等平台接接稿,偶尔与一些私人画廊合作。 除此之外,他名下还有一家油画工作室,刚毕业时老妈投资开办的。头一阵儿新鲜感十足,激情澎湃,结果三分钟热度一过,时疏一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总之,大钱赚不到,不买车,不买房的情况下,养活他自个儿轻轻松松。 公司有大哥时颂接班,时疏一也没有什么烧钱的不良嗜好,一来二去,时远山懒得管他。 画室杂乱无章,跟整洁一点儿沾不上边。 时疏一打开手机,按照顺序看了眼客单要求,准备好画具,绷上画布,一门心思扎了进去。 两幅客单完成,足足花了九天时间。 期间霍望打电话叫他吃饭,时疏一都去了。 九天吃四顿,几乎隔一天见一面。 兄弟间没有隔夜仇,两人关系恢復如初,好似从来没有隔阂。 从画室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京市的夏天热得要命,屋子里待一天都能出不少汗。 回卧室洗完澡,时疏一下楼吃饭,正好爸妈和大哥都在,一家人难得凑一块。 王姨做了一桌家常菜,丰盛却不铺张。 时疏一没心眼儿,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动,丝毫没有留意到餐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片白肉下肚,时远山放下筷子,面色严肃:「时颂,你都二十九了,马上三十而立,你还不急?」 「爸,三十又不是六十,急什么?」时颂端着饭碗,轻飘飘一句:「还有人叫我小颂呢。」 时远山指着他的鼻子,手激动地微微颤抖,「要点脸,叫你小颂的人都九十了!」 「行了。」坐在旁边的宁雪按下时远山的手,抬头看向时颂,温声道:「别老是气你爸,该听的话得听。」 「你不急,我们做父母的急,不催你今年结婚,好歹带个女朋友回来吧?」 「你哪个同学还没结婚?你表弟都定了,别挑三拣四,条件差不多就行了。」 时远山和宁雪就跟唱双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语。 时颂充耳不闻,埋头吃饭。 眼见这一套行不通,时远山嘆了口气,打起感情牌:「愁啊。你不结婚,我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 「找个夜班上。」时颂头也没抬。 「你——」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宁雪夹了个鸡翅给时颂,轻言细语道:「我年纪也大了,想抱孙子总行吧?」 时颂夹起鸡翅,抬头对上宁雪的视线,会心一笑:「奶奶。」 …… 时疏一目瞪口呆,一口饭哽在喉咙里,艰难地咽下去。 好傢伙!大型催婚现场。 埋头解决掉晚饭,时疏一光速逃离现场。 回到卧室,他有惊无险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还好他才23岁,不过…… 第8页 不过霍望已经25了,他家里也会这样催?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话框,时疏一刚准备发消息,霍望的消息先一步到来。 汪:【好哥们,帮我想想办法。】 时疏一指尖微顿,还没来得及问,消息陆续弹出来。 汪:【我谈对象了,她比我大十二岁,怎么办?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 汪:【帮我出出主意!快!】 第4章 大十二岁的女朋友?? 女朋友,十二岁,见爸妈。 理清消息内容,时疏一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大脑突然宕机。 卧室没有开灯,手机屏幕透出稀薄的光线。 时疏一低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一道阴影,遮挡住一双灵动的眼睛。唇边笑意荡然无存,难以掩饰的震惊渐渐淡去。 向来骄纵跋扈的小少爷垂眸看着手机,眼底落寞尽显无遗。 过了许久,久到霍望又发来消息追问,时疏一这才回过神。 汪:【人呢?还在画室?】 ——:【没,刚吃完饭。你……】 汪:【怎么了?】 ——:【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都准备见家长了,都没告诉我。】 汪:【回头见面说,你先帮我想想办法。】 ——:【好吧,让我想想。】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时疏一心里堵得慌。 就好像,好像…… 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跟人跑了似的,浑身不得劲儿。 当然,更不爽的原因,时疏一略加思索,把它归结于霍望的隐瞒。 时疏一分享欲爆棚,平时看见漂亮的花草都恨不得与霍望分享,而霍望倒好,终身大事瞒的滴水不漏,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呵,塑料兄弟情。 不爽归不爽,事关人生大事,好兄弟都求到面前来了,他能怎么办,他只能打开搜寻引擎。 ——女朋友大一轮,父母反对怎么办? 看着网友们的回答,时疏一「啧」了一声,边看边摇头。 相关问题顶多差五六岁,而霍望女朋友整整大一轮,这口味,重的也没谁了。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美人,能让霍望起了带回家见父母的心思。 时疏一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网友大多劝分,要么就是拉长时间打拉锯战,不大实用。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一条简洁明了的高贊回答映入眼帘。 今晚早睡:先带个男人回去,懂的都懂。 时疏一瞪大了眼睛,瞬间醍醐灌顶。 国内同性婚姻合法化已有五年,但在老一辈的观念里,男人还是应该和女人在一起。一个男人和一个大一轮的女人,家风严谨的霍家人会如何抉择,答案不言而喻。 打开微信,时疏一兴奋地编辑消息发送过去。 ——:【简单,你先带个男人回去出柜。】 ——:【先抑后扬,这一套下来,我保证,他们高兴都来不及!】 不到两分钟,微信响起。 汪:【这也行?】 ——:【试试呗,要么一顿毒打,要么女朋友带回家。自己选。】 汪:【好,我想想。谢谢你,疏一。】 时疏一没再回復,又去洗了个澡,爬上床睡觉。躺下不到一会儿,时疏一重新拿起手机,在与霍望的对话框里编辑。 【明天下午有空没?我爷爷寿辰快到了,陪我去给他挑个礼物。】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刚要点下去,时疏一突然顿住。 片刻后,复制,粘贴,发送,一气呵成,本应发给霍望的消息,转而发到沈川翎的微信。 * 暮色苍茫,乡间土路上,十几辆汽车缓慢前行。 道路凹凸不平,多年来一直未曾硬化,路面布满坑洼,汽车每驶出几米就得颠簸好几下。 车队最前列,一辆橘色跑车驶格外显眼。发动机「轰轰」作响,车轮与路面摩擦,晒干的黄土漫天飞扬,卷得到处都是。 「滴滴——」 催促的鸣笛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坐在驾驶位的时颂也不例外,勐地按了两下喇叭,有些不耐烦:「那跑车谁开的?脑子缺根弦吗?半小时的路硬让他磨蹭了一个小时。」 乡间小路开跑车,底盘都给磨秃。 话音未落,前面那辆跑车似乎又遭遇状况,原本与单车差不多的速度一下子降下来,旁边路过的村民背着背篓,与汽车擦肩而过。 时远山和宁雪坐在后座,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一颠一停的,就跟坐摇摇车似的,很难顶得住。 「胥思源。」时疏一坐在副驾驶,难得听到他哥骂人,咯咯地笑了两声。 「胥思源是谁?」时颂问。 「咳咳,」后座的时远山干咳两声:「你们二姑的儿子,你们俩的表弟,刚回国不久。」 「我知道,初中跟我一个学校读,货真价实地显眼包。」时疏一锐评。 确实够显眼,一己之力耽误十几辆车。时颂冷哼一声:「没脑子的东西。」 今天是时老爷子七十五岁寿辰。 老爷子喜静,不住老宅住乡下。按照最初惯例,不摆宴,不请客,一家人关起门来坐一桌,小聚一聚。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来为老爷子祝寿的人越来越多,一家人变成一大家人,但凡与时家沾点亲戚关系都往这凑。 第9页 去年老爷子冷着脸撵了一批人,今年这个阵仗,其实已经小很多。 家宴沦为攀交情的商务宴会,无疑是冲着时远山来的。 可惜,这正主还在乡间小路上堵着。 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透了。 朴实无华的农家小院周围,十几二十辆豪车停靠在田埂,田坝,一副不值钱的模样。 下车后,时远山接了个电话,宁雪在外面等他,时颂和时疏一拎着礼物率先进门,步子还没踏进去,阵阵笑闹声从小院儿里传来。 院内光线昏暗,两盏再普通不过的白炽灯挂在围墙两侧,散发出微弱的光线。电线拧成麻花,拖得老长,从屋内拖到院子里,一看就是临时装的照明灯。 门前空地,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一大堆。 男人们西装革履,穿着正式,端着一次性茶杯互相寒暄问候,高谈阔论。女士们三两扎堆,打趣闲聊,礼服一个比一个精緻,珠宝首饰一件比一件闪。 要不是身处黑灯瞎火的农家小院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正在参加高端商务酒会。 时疏一顺利穿过人群,径直走进青瓦房,二把手就没他这么幸运了,刚一进院子就被人绊住脚。 老爷子年龄大了,不爱掺和这种场合,院子里没看到人,一准儿在屋里躲清静。 时疏一将爸妈和大哥准备的礼物放在客厅桌上,拿着自己准备那一份,敲响爷爷的房门,「爷爷,我是疏一。」 片刻后,「嘎吱」一声,老旧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时疏一扬起灿烂的笑容,「爷爷,生……」 「霍望?你怎么在这?」 门后,霍望信步走出。他难得没有穿西装,一身休闲的打扮,半袖衬衫微敞,薄薄的白色底衫下,轮廓分明,流畅饱满的腹肌若隐若现。 沉静与严肃的老干部气质锐减,此时的霍望,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少年感。 霍望顺手将门关上,挡在门前,淡淡答道:「来给时爷爷祝寿。」 「不是,你祝寿就祝寿,把我爷爷关里边儿干吗?」时疏一狐疑地看了眼他身后紧闭的木门,霍望跟门神似的堵着,完全不让他靠近。 「两个老人家在屋里叙旧。」 时疏一好奇得紧:「两个?哪两个?」 「我爷爷和你爷爷。」霍望背嵴挺直,并不打算让开。 「两位老爷子叙什么旧我不能听?」时疏一晃了晃手中的礼盒,小嘴一瘪:「我还没跟我爷爷说上话呢,诺,礼物也还没给。」 「一会儿再给。」 霍望揉了一把时疏一毛茸茸的脑袋,终于迈开步子,像这个家真正的主人一般,轻车熟路的将人带到客厅里的红木沙发上坐下。 「开饭还有一阵,饿不饿?我车里有零食。」霍望看着他,目光专注。 时疏一摆摆手,挨着他坐,礼盒随手一放,刚好隔在两人中间,「不饿。霍爷爷身体还好吧?」 霍望挪开视线,点点头:「还行,老样子。」 「嘶。真的来祝寿?」时疏一想想觉得不对劲儿。 霍望可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往年寿辰从未来过。况且,霍老爷子身体不好,不良于行,大老远舟车劳顿,一路颠簸下乡,就为了给老友祝寿? 怪,怪得很。 霍望反问他:「不然呢?」 时疏一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灵光一闪,突然凑近霍望,神神秘秘道:「公司的事你得去找我爸,我爷爷现在不管事儿,安心种地,钓鱼,养老呢。」 霍望忽地一笑,「想多了,没有的事。」 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霍望眉头一挑,侧身看向时疏一,低声问道:「你没有话要问我?」 「哦对!」时疏一一拍大腿,抓着霍望的胳膊,恶狠狠地,像个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什么时候谈女朋友?谈多久了?怎么认识的?已经准备结婚了吗?长什么样?」 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响起,霍望垂眸,嘴唇翕动:「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哎呀你赶紧说,自己老实交代!」 时疏一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 霍望「嗯」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认识两年多,谈了一年半。工作中认识的,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长得……还行。」 「什么叫还行?有没有照片拿来看看?」时疏一歪着头,十分不满。 「没有。」霍望摇摇头,幽深的眸子对上时疏一的视线:「皮肤白,个子高,一双眼睛灵动澄澈,特别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 工作中认识的,大十二岁,个儿高,肤白貌美。 听着霍望形容,时疏一没来得及细想,瞬间脑补出一个成熟干练的白领形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听起来倒是与霍望相配。 时疏一垮着脸质问他:「之前不说?你谈女朋友瞒着我干什么?我还能撬你墙脚?」 「之前没有确定,不确定的事情没有特意说的必要。」霍望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抚炸毛的小猫:「疏一,你和我的家人一样重要。你看,我爸妈都还不知道,定下来就先告诉你,还让你帮忙想办法。」 这话听着怪得很,哪哪都不对劲儿,不过这一套时疏一明显受用,他没细想,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行吧,回头带嫂、带出来吃个饭,见一见,怎么说我也是你最好的哥们!」 第10页 不等霍望开口,时疏一突然又问:「对了,我给你出那主意,你考虑的怎么样?」 霍望闻言怔了一秒,眸子微扬,不动声色地看向右侧紧闭的木门,「还在考虑,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有结果。」 时疏一闷闷地「哦」了一声。 乡下的夜晚很宁静,院子里嘈杂的人群陆续散去,客厅昏黄的灯光洒落,蚊子「嗡嗡」的叫声清晰可闻。 屋里没开空调,有些闷,时疏一看着霍望的侧脸,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二十年的友谊不会终止,但事业,家庭各占一头,他与霍望的关系,或许终会渐行渐远。 礼物暂时没有送出去,两个老爷子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开始吆喝着吃饭了。 今天院儿里人多,挤了点儿,有时远山一家,还有时疏一姑姑两家,除此之外,霍望与霍老爷子也留在院里吃饭。 至于其他旁亲,老爷子早让人在村民平日里晒粮食的坝子里安排了好几桌,这会儿估计都在坝子里边吃饭,边餵蚊子。 人来了不好撵走,吃点苦头,明年就不会再来凑热闹。 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光线昏暗的院子里,一家人举杯碰了一个,小辈们向老爷子说了些祝词,吉利话,便纷纷拿起筷子开动。 饭桌上的菜色也很简单,没有山珍海味,只有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正应季的各类时蔬,但胜在新鲜。 饭吃得差不多,时疏一意犹未尽地夹了两根凉拌豇豆,刚塞进嘴里就听见胥思源在旁边小声嘀咕:「吃不惯,没胃口,你吃你的,别管我。」 转头一看,胥思源正低头玩手机,他母亲时远仪伸手夺他的手机,却被侧身躲过。母子俩拉拉扯扯,弄出不小的动静。 胥思源这个表弟,时疏一併不熟,两人初中一个学校,但性格使然,根本玩不到一块。比起时疏一的骄纵,胥思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他惹事被送出国读书,好多年没见过,如今看来,真没怎么变。 一想到下午害他们堵车的跑车,时疏一恶向胆边生。 夹起一夹空心菜堆进胥思源碗里,时疏一满脸亲切地笑,扯着嗓子:「思源,多少吃点吧。乡下偏僻,没办法给你点外卖,垫垫肚子,别伤了胃。」 这话一出,饭桌顿时鸦雀无声。 「我什么时候说要点外卖了?」胥思源咬牙切齿地瞪着时疏一,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 时疏一摊手,朝他嘿嘿一笑。 这时,主位正襟危坐的时老爷子放下筷子,蹙眉看向胥思源,面色不明,「吃不惯?」 胥思源一愣,手机也不敢玩了,支支吾吾开口:「外公,我……」 「爷爷!」时疏一冷不丁插话:「爷爷你可别怪思源,他刚刚回国,口味一时半会没变回来,真不是不喜欢这些菜。」 「吃你的饭,说这些干嘛。」 时远山蹦出来和稀泥,喝了点小酒的时颂在一旁偷笑。 吃不惯而已,也不是大事。 时老爷子性情温和,很少对小辈们摆谱,发脾气。时疏一只是想整他一下,让他长点记性。 空心菜还堆在碗里,胥思源一口没动,时老爷子忽地嘆了口气:「吃不惯就饿着吧,我这儿也没有西餐牛排。但是思源吶,不要出国读几年书就把自己当洋人了,饮水思源,做人不能忘本。」 胥思源埋着头:「知道了,外公。可我真没有要点……」 话音戛然而止,时远仪及时给了他一手肘,冲着他面前的白瓷碗扬了扬下巴,胥思源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将碗里的空心菜一根一根送进嘴里。 刚把一碗空心菜解决掉,坐在对面的时颂忽然抬起头,眉眼带笑:「表弟,你那辆跑车够威风,限量版吧?可惜乡下路况不好,估计磨损不小。」 胥思源还没开口,时老爷子疑惑道:「那截土路还能开跑车?」 「能,当然能。」时颂漫不经心点点头:「又帅又拉风,就是速度慢了点儿。我们十几辆车在后面跟着,看了一个多小时呢。」 饭桌气氛凝固,老爷子瞬间黑脸。 高,二把手真的高。 时疏一默默竖起大拇指。 第5章 「疏一,你会帮我吗?」 吃饱喝足,时疏一心满意足地搀着爷爷下桌,徒留刚挨过训的胥思源和时远仪母子,脸色不是一般地难看。 红木茶桌前,时疏一洗净手,熟门熟路地端起沸水,将茶具挨个儿清洗了一遍。 放茶,洗茶,沖泡一气呵成,茶叶在水中翻滚,姿态典雅。时疏一用壶盖拂去茶末,盖上壶盖之后又浇了一圈沸水。 一分钟后,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回壶,分壶,呈红褐色,明亮清澈的茶汤注入品茗杯中。 手法流畅娴熟,茶汤色正,时老爷子满意地直点头。 时疏一双手托起茶杯奉给爷爷,脸上笑意毫不收敛:「爷爷,快尝尝,我特意你挑的茶。」 「好。」时老爷子笑着接过茶杯,先低头闻了闻,托住杯底饮下一口,「不错不错,茶是好茶,不过你小子手艺也有长进。」 时疏一一脸嘚瑟:「那当然,我可是特意为您练的。」 老爷子哈哈一笑,放下茶杯,「有空去公司帮你爸的忙,我比这都高兴。」 第11页 「爷爷~我真不是经商的料。」时疏一低头垂眸,故作委屈。 每次来看爷爷都少不了这一通,时疏一已经学精了,只要他一委屈,爷爷保准不再提。 果不其然,老爷子见他一张苦瓜脸,赶忙摆摆手:「行了行了。不说这个,说说你吧,现在谈对象了没有啊?」 时疏一瞪大了眼睛:「爷爷!我才二十三啊,就,已经到了催婚的地步了?」 「哎哟,可别把我当成老顽固,我就问问,哪催你?」老爷子慈眉善目,端起茶杯又饮下一口。 「嘿嘿,没呢,没谈。」时疏一开怀一笑,给爷爷再奉上一盏。 「喜欢男孩女孩?」 轻飘飘一句话,人都给吓傻。 一口热茶勐地呛住,时疏一梗着脖子剧烈咳嗽,呛得脸红脖子青。 过了好一阵,时疏一缓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爷爷:「爷爷,咳,你还能咳、接受我找个男的?」 老爷子爽朗大笑道:「为什么不能?合情合理合法,老头子不讲究这些,只要你喜欢就成咯。」 「不不不,」时疏一疯狂摆手:「爷爷,我没喜欢男的哈,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一次都没有谈过?」 「没。」 老爷子看着他,目光专註:「你跟霍家小子走得近,他呢?」 「哈?」时疏一瞳孔震惊,他他他和霍望? 刚想说霍望有女朋友,话到嘴边,时疏一突然想起霍望还没和家里人摊牌,连忙改口道:「爷爷,他、我们好哥们,纯友谊。」 老爷子眉头一皱:「我问他谈对象没有。」 「哦,没,应该没。」?知道误会了,时疏一莫名松了一口气。 爷孙俩你问我答,在茶室里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老爷子将时疏一的感情经歷问了个遍,终于肯放人。 时疏一抹了把冷汗,与爷爷告别后,开门出去。殊不知老爷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半晌,慈祥和蔼的老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扬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霍家小子,道阻且长吶。 * 接到霍望的电话时,时疏一正埋头在画室里画画。 「今天不行,过两天吧,等我这幅画收尾。」 开着免提的手机放在凳子上,低沉的嗓音传出:「上次你说的办法我考虑好了,有些细节需要和你商量,很急。」 「直接电话里说呗。」时疏一蘸取颜料,柔软的画笔游走在画布上。 「电话里说不清,疏一。」 一面是临近的交稿期,一面是霍望的人生大事,时疏一被勾得心痒痒,当场放下画笔,拿起手机,无奈地妥协。 「害,当面说就当面说,你来我家。」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又道:「办公室准备有奶茶和水果。」 「好热,不想出门。」时疏一抱怨。 「我来接你。」 「接我也热!」 霍望轻笑一声:「xbox定制手柄……」 时疏一噌的一下站起身,「早说啊,等着,马上到!」 半小时后,时疏一携着一身热气推开霍望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冷气足,待客厅桌上,精緻的果盘盛满新鲜果切,刀工精湛,品种繁多,旁边,两杯奶茶正源源不断地冒着水珠。 霍望难得没有待在办公桌前,而是坐在待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一进门,时疏一立马凑到出风口跟前,扯着领口对着直吹,嘴里还不停念叨:「霍望,你是不知道外边多热,遭老罪了。」 「给。」霍望递上一杯奶茶。 吸管已经插好了,时疏一捧着吸了一大口,刚想说话,一股馥郁的檀木香袭来,肩膀被人一压,一件温热宽大的西装外套落忽地覆在肩头。 时疏一脑袋一歪,伸手就想扯,霍望将他的手按住,「一热一冷很容易感冒,先披着,适应温度再脱。」 外套硬邦邦的,好似还残存着体温。时疏一扭头看去,果不其然,霍望身上的西装外套不见踪影,只剩一件白色商务衬衫。 「谢谢您嘞,更热了呢。」 「忍一会儿。」霍望无声一笑,把另一杯没开封的奶茶也递给时疏一,双手托起果盘,「进去吧,里面更凉快。」 一进休息室,霍望把果盘摆好,打开电视屏幕。时疏一犹如回到快乐老家,奶茶一放,鞋子一脱,盘腿蜷坐在柔软的懒人沙发上,惬意十足。 西装外套松松垮垮从肩头滑落,时疏一体温降下来了,扯着衣领把自己塞进外套里,「霍望,我的游戏手,啊不是,先说你的事。」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也不能总惦记着游戏手柄,太不仗义了,好哥们的终身大事最重要。 霍望可太了解他了,默默打开屏幕下方的柜子,取出一个精緻的盒子丢给他,「你出的主意不错,我打算试一试。」 「试试呗,不过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你家管得严,可能少不了一顿毒打。」时疏一爱不释手地抱着盒子,连外包装都仔仔细细看了半天。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时疏一不遗余力地分析道:「你有适合的人选没?别太丑,也别太壮,跟你不搭,一眼假可不行。」 「什么样的人跟我搭?」霍望在他身旁坐下,笑着问他。 第12页 时疏一托腮琢磨:「白净清秀的小男生?反正别找五大三粗的。哎别误会,我是说看着搭,知道你不喜欢男的,做戏做到底嘛。」 霍望闷闷地「嗯」了一声,又问:「上哪找?」 「公司随便挑一个,实习生什么的。」 霍望摇头:「公私不能混为一谈。」 「同学,朋友,兄弟。」时疏一拆开包装盒。 「高中后我都待在国外。」霍望凝眸望向时疏一,眼底洋溢着某种微妙的兴奋,「朋友,兄弟,只有你。」 「疏一,你会帮我吗?」 第6章 「什么时候去见你爸妈?」 「帮,咱俩谁跟谁,一定帮。」 包装盒拆开,精緻酷炫的银色手柄闪烁着微光。馋很久的宝贝到手,时疏一两眼放光,指尖从上到下,轻轻爱抚一遍。 直到他将手柄举起,准备拿给霍望看时,正好迎上一道炙热滚烫且不可忽视的视线,时疏一勐地一顿,莫名后背发凉。 沉默少顷,时疏一试探着开口:「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霍望重复了一遍,不忘添油加醋:「问你愿不愿意帮我回家演一齣戏,你同意了。谢谢你疏一,帮……」 「少来,我怎么帮啊?」时疏一慌了,打断他的话。或许察觉语气太过生硬,他摇了摇霍望的胳膊,小声解释:「我刚刚没听清。霍望,我不行,我帮不了,你爸妈都认识我。」 霍望不怒反笑:「认识怎么了?谁说一定要不认识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日久生情』不是更合理吗?」 日久生……生个鬼! 心爱的游戏手柄变成了烫手山芋,时疏一想都没想,疯狂摇头:「不行不行不行,这哪是帮忙,这是玩命!叔叔阿姨会怎么看我,我以后又怎么面对他们?总不能帮个忙把我们的友谊都给搭进去吧?」 「事情过去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疏一,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更不会影响到你和我爸妈的关系。」 「可、可真的太尴尬了,我的天,说不定还会挨揍。」 霍望伸手揉他的头:「要揍也是揍我。」 「找别人行不行?我可以帮你找找。」时疏一默默把游戏手柄推到霍望身旁,假装自己没拆过。 一想到以男朋友的身份去见霍望的爸妈,时疏一脚趾都扣紧了,那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阿姨啊! 霍望蹙眉看向他,眼底落寞尽显:「疏一,你知道,我没什么朋友。你的朋友我不熟悉,容易露馅。」 「你女朋友知道这事吗?」时疏一灵机一动,像是找到突破口,「这么大的事,你一定要跟她商量哦,要是她不同意,咱们再想想别的……」 「知道。她同意。」霍望面不改色。 「哎呀!」时疏一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髮。 冷气唿唿地吹,电竞房彻底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霍望嘆了口气,声音很小,几乎快要听不见。游戏手柄重新推回时疏一身旁,然后时疏一听到他开口:「不会勉强你,拿着玩吧,我再想想办法。」 说罢,霍望起身离开,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 不知为何,看着意气风发的霍望突然颓丧,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赶在他拉开门前,时疏一拎着游戏手柄起身,「霍望。」 霍望脚步微顿,回头看他,眉宇间的失落满地都快溢出来。 心刺痛一下,时疏一朝他晃了晃手柄,笑着说:「帮这么大个忙,不会就一个游戏手柄吧?」 霍望眸子一亮:「当然不止。」 * 一辆限量版跑车,时疏一被迫成为霍望的「临时男友」,还是马上要带回家见家长的那种。 刚答应下来时疏一就有些后悔,可霍望丝毫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当场拉着他制定出一套完整的方案与话术。 首先,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时疏一:「刚在一起。」 霍望摇头:「哪有刚在一起就见家长。」 「那就前两年,你刚回国那阵儿。」 「行,这样。」霍望拿出手机,边说边记:「高中我就喜欢你,碍于出国读书,一直没能表明心意。回国后,无意中发现你对我也有好感,互通心意在一起。」 时疏一瞪大了眼睛:「屈才了霍总,写小说去吧你!」 「不能一眼假。」霍望笑了笑:「你说的。」 其次,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时疏一大为震撼:「不是,哥们。我走前面给你女朋友当炮灰的,至于问结婚?」 霍望从容应对:「有备无患,万一问呢。」 时疏一:「结,下个月就结。」 最后,必要时亲密接触。 看一眼时疏一的脸色,还算正常,霍望尾音微扬,声音冷冽:「不是过分亲密,必要时牵手,拥抱,能接受吗?」 不等时疏一开口,他又补充道:「我们太熟,关系本来就好。做戏不做像一点,他们只会当作开玩笑,疏一,我……」 话还没说完,一只柔软纤细的手忽地覆上手背,体温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霍望后背一僵,整个人顿住。 时疏一丝毫未觉,轻轻掰开他的手,掌心与掌心相接处,指节收拢,紧紧握住,「这样吗?这多简单,咱俩以前还一块睡呢。」 「嗯。」霍望竭力平復唿吸,深吸一口气:「做得很好。」 第13页 「什么时候去见你爸妈?」 「半个月后。」霍望反握住他的手。 * 半个月后,时疏一顶着黑眼圈,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霍家老宅院儿里,总感觉自己没睡醒,在做梦。 从小到大来过无数次,玩过无数遍的霍家老宅,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以霍望「男朋友」的身份踏进门槛。 退堂鼓敲得「咚咚」作响,时疏一一度怀疑网上出馊主意那哥们就是来害他的。 千万不要心疼哥们!会让自己变得不幸! 「东西太多,给我提。」停好车,霍望快步走近。 霍望试图接过时疏一手上五花八门的礼盒,时疏一侧身一躲,「我买的礼物!我自己来。」 「行。」 霍望低笑一声,走在前面带路。 穿过停车场,霍家庭院露出冰山一角。 尽管来过无数次,但每一次时疏一都被他家古典与现代结合的中式园林造景给吸引。 脚下一片宽敞而整洁的青石铺地,石板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每一块都彰显出歷史的余韵。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各类名贵的花卉竞相开放,娇艷欲滴。 庭院中央坐落着一座精心设计的池塘,睡莲悄然绽放,鱼儿甩尾畅游,而池塘中心的人造假山,一道瀑布倾斜而下,白色水雾漾开,为清澈见底的池塘注入源源不断的生机。 微风拂过,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周遭美景尽收眼底,不似私人宅院,更似庞大的仿古公园。 静谧的别墅前,霍望与时疏一停下脚步。 时疏一甚至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别墅正门后,一个身着旗袍的温婉女人款款走出,似乎等待已久,她的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笑意。 女人保养得极好,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看着不过三十,实际已经年近五十。 她是霍望的妈妈,萧绮曼。 一想到他与霍望「狼狈为奸」,时疏一做贼心虚,略显不安地绞动手指。 抬头正好对上萧绮曼温和的视线,时疏一只觉脑子一片空白,无意中叫人的指令执行,张口就来: 「——妈。」 第7章 「——我们同意!」 这一声妈,喊得在场三个人齐刷刷愣住。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时疏一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霍望满脸愕然,萧绮曼却在短暂的惊讶后,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 一张脸涨得通红,时疏一尬笑两声,低头找补:「萧阿姨,你穿旗袍真漂亮,我妈妈也有一件类似的,我差点、都认错了。」 「没事没事,」萧绮曼笑着与他招手,「快进来疏一,外边热。」 「进去吧。」 霍望俯身接过时疏一手中的礼盒,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脸都丢尽了,送什么礼物都弥补不回来。 客厅里,琳琅满目的水果,甜点铺满茶几,萧绮曼招唿时疏一落座,一会儿问热不热,一会儿问饿不饿,又是调空调温度,又是递糕点,递水果,热情的难以招架。 长辈的嘘寒问暖让时疏一更加心虚,中途曾一度想算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与霍望单独商量。 很快,当时疏一把精心挑选的护肤品送给萧绮曼时,玄关门打开,霍望的父亲一身休闲打扮,挎着一个黑色钓具包进门,手里还拎着湿漉漉的钓鱼网兜,看上去收穫颇丰。 阿姨迅速上前接过网兜,娴熟地将鱼倒入水桶,轻声询问:「先生,鱼中午吃?」 「吃!难得钓一条肥的。」霍庭振大手一挥。 卸下钓具包,霍庭振看向沙发上的时疏一,大步走上前。四十多岁的男人幼稚的像个孩子一样,凑到时疏一面前,一阵比画,满脸自豪:「叔叔早上钓了一条大的,这么长!至少有八九斤!」 「哪钓的?霍叔叔真牛!」时疏一真心实意地竖起大拇指。 「山下湖里,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霍庭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挨着时疏一坐下,边说边比画:「那个钓点老牛了,上次我在那钓了一条十几斤重的!」 时疏一一口应下:「好啊!」 萧绮曼瞪他一眼,一脸嫌弃:「上去把衣服换了,满身汗臭味,别往疏一跟前凑。」 「没有没有。」时疏一摆摆手。 霍庭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压低嗓音:「叔叔一会儿吃饭跟你说。」 时疏一点点头。 霍家是典型的避开儿子,培养孙子,从而实现家族断层自救。 霍庭振与时疏一很相似,没有经商头脑,但不赌不败家,满脑子皆是钓鱼打球,赏花逗鸟。幸运的是,时疏一还有大哥顶着,而霍庭振则是霍老爷子唯一的儿子。 年轻时,霍庭振没少被老爷子鞭策,学习管理公司。大大小小的窟窿捅出无数,时间一长,老爷子也发现他不是这块料。 儿子没指望,就只能指望孙子,霍望自小便被寄予厚望,令人欣慰的是,他仿佛按照所有人的期望成长,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雷厉风行的接班人。 霍望顺利接班,老爷子和霍庭振都松了一口气。一个安心退位养老,一个安心赏花逗鸟。 这个家,没有霍望迟早得散。 正午十二点,热菜陆陆续续端上桌,光滑的大理石餐桌前,四个人围坐,显得有些空荡。 刚一上桌,萧绮曼就热情地给时疏一夹了一只牡丹虾,餐桌太大,隔得又远,她站起来伸长手才勉强递到面前。 第14页 「疏一,别客气啊,随便吃,当自己家一样。」 时疏一伸出碗接住,礼貌点点头:「谢谢萧阿姨。」 「来,叔叔也给你夹一个。」霍庭振夹起一枚开口扇贝,艰难地伸长手递过来。 「坐下吃吧。」坐在旁边的霍望帮他接住,又夹了一些时疏一爱吃的菜放进碗里,一併递过去,「我会帮他夹。」 二老见状相视一笑,默默端碗吃起来。 和睦的家庭氛围持续蔓延,美好得叫人不忍打破。 时疏一如坐针毡,满桌佳肴却毫无胃口。酝酿半天,他悄咪咪地将左手缩回桌下,轻轻在旁边霍望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小猫挠人不痛不痒,霍望拍拍他作乱的手,转头看他,低声笑道:「要剥虾?我帮你。」 「剥你个头,说正事儿。」时疏一皱着眉,用气音骂他。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给他来个痛快吧! 霍望摁住时疏一疯狂暗示的手,清了清嗓子,忽然开口:「爸,妈,我和疏一在一起了,希望你们能同意。」 时疏一:「……」 这么直接吗?好歹先铺垫一下! 和谐的气氛瞬间凝固,二老夹菜的手顿在半空中,好似暴风雨降临的前奏。 正当时疏一脚趾扣地,以为一场男女混合双打即将开始时,霍庭振,萧绮曼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道: 「——我们同意!」 时疏一:「?????」 云层散去,正午的日头掠过窗外。充盈的光线穿透树叶花草,均匀地洒在开阔的落地窗前,亮堂堂一片。 筷子跌落骨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时疏一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又见萧绮曼放下筷子,笑吟吟地开口:「疏一,你和小望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们两个能走到一起,阿姨我说句心里话,我很高兴。」 「不是,阿姨我……」 霍庭振摆摆手,无缝接话:「换别人我还得考虑考虑,但疏一好啊,知根知底的好孩子,门当户对,人才相配,又跟我聊得来,不错不错。」 「叔叔我……」 「你俩呀,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萧绮曼温柔的面庞写满八卦。 霍望饮下一口茶,淡淡道:「高中我先喜欢他,回国才在一起,两年多。」 时疏一勐地转头看向霍望,桌下交缠的手疯狂用力。 哥们,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按剧本走流程呢? 萧绮曼欣然一笑,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是小望先动心。他小时候呀,谁都爱答不理,就喜欢围着疏一转。感情打小就知道黏对象呢。」 「可不是嘛。」霍庭振爽朗大笑几声,目光一直停留在时疏一和霍望身上,半晌,他托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沉声问道:「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吶?」 霍望眸子一挑:「下个月。」 时疏一:「?????」 这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留评的小天使,让我不再单机! 第8章 「结……结婚?」 「——下个月结婚?你怎么敢的啊霍望!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卧室里,时疏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过道中踱步,一刻也停不下来。 「你刚才不解释清楚,还不让我解释,有病吧你!」 「怎么办,怎么办,你说现在怎么办?」 「说话!说句话!」 霍望气定神闲地坐在软榻上,伸手拉时疏一,却被他一把甩开。炸毛小猫第十五次经过,霍望终于将人抓住,轻轻带到软榻坐下。 笑意收敛,霍望再看向时疏一,眼底浮现一缕无辜与无奈的情绪,「疏一,当场解释他们只会生气。下次怎么办?下次带女朋友回来他们不会相信,进门都难。」 「那下个月结婚什么意思?他们都同意了!你还把这个拿出来说!」时疏一气得要死,别过脸,不想理他。 霍望失落垂眸:「已经不可挽回,做戏做到底,回头想办法解释便是。」 「哎哟要被你蠢死了,公司没倒闭都算你小子运气好。」时疏一气鼓鼓地说:「你说成这样以后更难解释。」 霍望握住他的手,嗓音低哑:「对不起疏一,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他们会同意,贸然拖你下水。」 吹了会儿空调,时疏一渐渐冷静下来。 眼下这个局面怪霍望吗? 当然怪,怪他口无遮拦,但馊主意是时疏一自个儿出的,他与霍望「狼狈为奸」,他爸妈干脆利落一口答应这个场面,怪不了任何人。 他真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家世显赫,家风严谨的霍家,居然真的能接受独子喜欢男人。 这大概就是骗人的下场。 时疏一有气无力地瘫倒在软榻,手还被霍望握着,时疏一默默抽出来,用力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你和你女朋友这事,我已经帮不了了。咱们现在得想想,怎么跟你爸妈解释。」 「解释要解释。」霍望若有所思道:「但不是现在。」 「呵,看咱俩谁更急。一天不解释清楚,一天就别想带女朋友回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叔叔阿姨对我那么好,你可不许抹黑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 「嗯,好。」霍望应下。 第15页 时疏一想通了,麻烦事交给霍望折腾去。 他脑瓜子转得快,办法多,而且,他比自己更急。 当天晚饭都没敢留下吃,时疏一在卧室与霍望聊完便早早开熘。 太尴尬了,事情没有解释清楚之前,时疏一完全没办法和霍望的爸妈相处,一想到向来亲近的叔叔阿姨,突然用那种看儿婿的眼神看着他,他怕他忍不住用脚趾抠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回到家时间还早,时疏一竭力屏蔽掉这一天发生的乌,钻进画室,认真把即将交稿的画稿收尾。 彻底画完天都快黑了,时疏一放下画具,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用微信给约稿的金主发过去。 还没走出画室大门,手机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打开手机,粉色动漫头像的金主转来尾款,附带长长一串彩虹屁,话里话外都表示对画稿相当满意。 时疏一相当受用,收款并美滋滋的回覆「谢谢」。 下一秒,对话框又弹出消息。 草莓妙妙屋:【老师最近还接稿吗?我想给我男朋友约一副肖像。】 ——:【抱歉,近期不接。】 草莓妙妙屋:【好叭老师,下次接稿提前叫我哟。】 ——:【好的,谢谢支持。】 最近发生的糙心事太多,时疏一没什么心情,还是等霍望解决眼前这个麻烦再说。 * 夏日的午后,天空中阴云密布,阵阵凉风吹散燥热,好似一常暴雨将至,隐隐有闷雷声响起。 别墅门口,时疏一将打包好的长方形纸箱递给快递员,干净利落地在快递单上籤下名字。 「好了,大概几天能到?」 微信付过款,快递员单子一撕,随手将包裹塞进旁边面包车箱,笑着说道:「东港一天左右,我们以速度取胜。」 「谢谢,麻烦你跑一趟。」时疏一与他挥挥手,看了眼天色,在快递员关上车门前补充了一句:「快下暴雨了,注意安全。」 「好嘞,有需要微信联繫。」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老旧面包车扬长而去。 最后一幅画稿寄出去,时疏一浑身轻松。 转身刚想回房摆烂,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入,稳稳噹噹停在门前。 车门推开,王姨下车打开后备厢。 各种蔬菜瓜果,海鲜肉类应接不暇,将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买这么多啊,王姨。」时疏一凑上前,帮她一袋一袋往外拎。 中年女人受宠若惊,忙得摆手:「快下雨了小时,回屋歇着去,我自己搬就成。」 「两个人搬得快。」时疏一左手一袋西瓜,右手一袋海鱼,拎起袋子就跑,三两步便到了大门前。 王姨无奈地摇摇头,迅速跟着往里拿。 后备箱的食材堆在门口,堆了一大山,两人刚拿完最后一袋,豆大的雨滴从天上砸下来。 时疏一气息微喘:「王阿姨,你先去停车,我慢慢往里挪。」 「成。」王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俯身钻进车内。 停好车回来,门口的大包小包基本全被时疏一拎进屋。王姨将剩余小件带进门,老远就看到时疏一站在厨房门口,端着杯子大口大口地喝水。 主人帮阿姨干活,王姨哪能不知道多难得。放下食材,她拍了拍桌上又大又圆的西瓜,诚恳笑道:「小时,今天麻烦你了。吃不吃水果捞?阿姨给你做一碗。」 「不用王姨。」仰头喝完一杯水,时疏一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材,又问:「今天有客人?」 「对。先生中午打电话说晚上有客人,让多备些菜。我刚才急急忙忙出去买,这会儿也得提前准备,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多做几道。」 「王姨做的我都爱吃。」 王姨被他逗得笑作一团:「嘴真甜。」 时疏一开怀一笑,放下杯子,转身走向楼梯口。一只脚迈上楼梯,他忽然转头又问:「王姨,知道晚上客人是谁吗?」 王姨摇摇头:「先生没说。」 时疏一点头,转身上楼。 夏天容易犯困,时疏一上楼后打开一部电影看。电影片头都还没放完,时疏一躺在床上,唿唿地睡了过去。 大雨滂沱,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分外嘈杂。 时疏一迷迷煳煳睁开眼,掏出手机一看,再过三分钟,傍晚六点。 午觉睡到六点,真是没谁了。 打开灯,充盈的光线刚刚填满卧室,忽然,房门「咚咚」被人敲响。 「谁啊?门没锁。」 时疏一打了个哈欠,甚至懒得下床开门。 话音刚落,门把手拧动,房门缓缓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顷刻出现在眼前。 一个哈欠打完,时疏一双眼迷离,眼眶微微湿润。看着来人,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拖着懒洋洋地尾音: 「哦。王姨口中的客人该不会是你吧?」 来人正是两日未见的霍望,他应该是刚从公司里出来,靛蓝西装穿戴整齐,无皱,无痕,打理好的短髮沾上些许雨水,碎发垂落在光洁饱满的额头,凌乱却不显狼狈。 「毛巾在浴室,自己去擦擦。」时疏一重新打开手机回消息,头也没抬。 只听「嗯」的一声,霍望轻车熟路地走进浴室。 两分钟后,身侧床垫略微凹陷,时疏一抬起头,见霍望在他旁边坐下。平时柔和的神情与目光通通不见踪影,霍望神情凝重,眼底蕴藏着解不开的愁思。 第16页 时疏一跟他认识多少年了,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放下手机,时疏一靠坐在床榻,轻声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霍望端端看着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时疏一歪头不解。 过了两秒,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过霍望的胳膊,用力将合身的西装袖子往上撸,「你和叔叔阿姨解释了我们的事?不会挨揍了吧?」 袖口卡在小臂便推不上去,霍望握住他的手,缓缓摇摇头:「没有。」 霍望背嵴笔直而坚定,肩膀却微微有些耸起,似乎承受着某种压力。他的手指握紧,嘴唇紧抿,无意中流露出一种紧张和不安。 除了出国读书那会儿,时疏一从未见过霍望如此失态。时疏一隐隐猜到了些,紧握着他的手,轻声询问:「公司的事?」 霍望皱着眉,眼神深邃而凝重,不承认,亦不否认。 时疏一心里咯噔一声。 沉默良久,霍望抬眸看向时疏一,郑重其事道:「疏一,可能需要你帮帮我。」 「帮,一定帮。」 时疏一想都没想,一口应下。霍望鲜少正儿八经地求人,公司的事找到他帮忙,事态一定相当严重。 不过公司的事时疏一向来一问三不知,他能怎么帮? 想到这他就问出口,然而下一秒,霍望手上力道骤然收紧,将他的右手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甚至没来得及抽出手,然后他就听到霍望一句一顿道:「疏一,跟我结婚。」 「结……结婚?」 不是,帮忙,怎么突然变成结婚?时疏一彻底懵了,但看着霍望严肃的神情,时疏一意识到他没有开玩笑。 事分轻重缓急,时疏一没急着拒绝,反倒好声好气地问他:「到底什么事需要结婚来解决?你说清楚先。」 「好。」霍望轻声开口:「两天前……」 霍望言简意赅,三言两语概括,可时疏一却从他轻飘飘的话里听出事情的严重性。 两天前,北仑一辆汽车于高架桥失控,导致连环车祸事故。事故并不严重,暂无人员伤亡,可失控车辆却是以「绝对安全」着称的西诺汽车,最新上市的新能源车型。 官方事故调查结果出来前,西诺汽车使出一招自证清白,提前在网络上发布汽车发动机、核心控制系统等检测报告。 「我们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别人。」 通篇检测报告看似自证清白,实则有意无意提及霍氏提供的igbt晶片,引导网友们的猜测,质疑,掀起轩然大波。 舆论风波易起不易平,尽管霍氏及时发布晶片检测报告与声明,官方证明清白的事故调查结果紧随其后,可先入为主的观念与网友们遐想一时半会难以更正。 无端捲入舆论中心,霍氏股价持续下跌,形势严峻。 打开wb相关词条,果不其然,质疑与谩骂随处可见。 [呵呵~霍氏全撇干净了,后台略硬。] [你要是清白早干吗去了?别人发报告你才发。] [下次买东西先看看是不是霍氏的晶片,吓人。] [回楼上,说句实话,霍氏研发的晶片已经完全渗透到我们的生活中,保不齐你手机用的就是霍氏晶片,笑死,赶紧丢了吧。] ……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晶莹的水珠拍打着窗户,「乒桌球乓」宛如强烈的心跳。 时疏一摁熄屏幕,长嘆一口气,转头问霍望:「结婚能顺利解决这事?」 霍望点点头,冷静与他分析:「公司形象和市场信任受到影响,我们将积极调整策略,重塑形象,后续影响不会太大。但目前,关注和质疑的声音太大,我暂时需要一个对霍氏有利,且更大的声音来盖过去。」 时疏一略加思索:「哥们,你作为霍氏总裁结婚声音已经够大了。你干脆直接跟萧阿姨坦白,跟你女朋友结婚不就……」 「还不够。」霍望打断他的话。 时疏一算是明白了,霍望需要的不是结婚,也不是和他时疏一结婚,而是他作为时家二公子与霍氏掌门人联姻。 哥们有难,不能不帮,可搭上终身大事…… 时疏一心中五谷杂粮、啊不是,五味杂粮,呸,五味杂陈。 霍望似乎猜到他的过滤,没有催,给了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直到楼下隐隐传来王姨叫吃饭的声音,时疏一扯了扯霍望的袖子,「什么时候结,结多久?」 「越快越好。」霍望压低嗓音:「至少一年。」 「我的天吶,我恋爱都没谈过,居然要和你结婚。」时疏一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床榻,双眼无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霍望难得露出今晚第一个笑,轻轻捉住时疏一的手,嗓音愈发柔和:「结婚后也可以谈恋爱。」 「那不是出……」 话音戛然而止,时疏一蹭地坐起身,指着霍望的鼻子,「你女朋友咋办?不会要分手吧?我去,霍望,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霍望:「……她、她知道,能理解。」 「这都能忍?你女朋友真是活菩萨!」时疏一无力吐槽,想了想,又在哥们手背上拍拍,小声嘟囔:「反正咱俩假结婚,你回头好好跟她解释吧。」 霍望没有接他的话,反倒说了一句:「考虑清楚。」 第17页 「不就是一年嘛,有什么好考虑的。咱俩谁跟谁,我肯定帮你。」时疏一笑着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t恤。 睡衣从下摆掀开,轻轻一提,光洁白皙的后背一览无余。他身材修长纤瘦,没有一丝多余赘肉,腰身纤细,腰部线条柔和且流畅,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霍望喉结上下动了动,挪开视线。 穿好衣服,时疏一拍拍霍望的肩膀,「走,下楼吃饭去,顺便想想怎么跟我爸妈开口。」 「不用想。」霍望从容起身,伸手抚平西装下摆,眸光流转,闪过一抹愉悦:「自有人替你开口。」 第9章 霍望,出来结婚。 走进楼下餐厅,时疏一终于见到王姨口中真正的客人,还有霍望口中「帮忙开口」的人。 餐桌摆满丰盛的晚餐,似乎并未等两个迟到的人,早早开饭。萧绮曼紧挨着宁雪,两个女人一台戏,夹菜的同时不忘闲聊,不时低声耳语,掩嘴轻笑,气氛十分融洽。 另一头,霍庭振与时远山推杯换盏,喝得面红耳赤,独自坐在旁边的时颂少不了陪上几杯,脸上也带着朦胧的醉意。 一瞧见时疏一和霍望,萧绮曼最先反应过来,朝他们招招手:「总算来了你们俩,疏一来,跟阿姨坐。」 「让他们几个孩子坐吧。」宁雪浅浅一笑。 「也对。」萧绮曼笑靥如花:「随便坐吧,坐下吃饭。」 时疏一挨着时颂坐下,霍望坐在他左手边。屁股刚挨着凳子,时疏一摇了摇霍望的胳膊,用嘴型问他:「什么情况?」 霍望低声一笑,帮时疏一拿好餐具后,用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时疏一打开微信仔细看完,当场反扣住手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汪:【家里把我们下个月结婚的话当真了,前几天我家里人与你母亲私下见过面,估计认真谈过一次。今天来你家,是你母亲的意思。】 好傢伙! 乌龙闹得这么大,真的很难收场。 饭桌上,几位家长看似各聊各地,谈笑自如,实则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俩身上。 胆战心惊地吃完饭,时疏一刚准备带着霍望逃离「战场」。坐在对面的宁雪放下筷子,温声叫住他们:「疏一,小望,听说你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这话一出,餐桌仅有时颂一人诧异,其他人乐乐呵呵,就连时远山好像也知道情况,脸上笑意不明显,但也不觉得奇怪。 时疏一扭扭捏捏回答:「差,差不多吧。」 「是的,宁阿姨。」霍望与他同时开口。 宁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什么时候决定结婚的?」 「——咳咳咳。」 时颂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硬生生咽下去,明显呛得不轻。 霍望目不斜视,专注地回答:「宁阿姨,时叔叔,我和疏一半年前作出的决定,经过慎重考虑,并不是一时兴起。」 霍望回答的滴水不漏,计划临时有变,时疏一只硬着头皮点下头。 气氛从轻松随便逐渐变得凝重。 「下个月结婚还是太急,年底再说。」时远山冷不丁插一句话,语气称不上友善。 萧绮曼与宁雪对视一眼,笑吟吟开口:「时大哥,时代变了,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能走到一起肯定不是一时兴起。我们做父母的放宽心,给予孩子最大的支持和祝福就好。」 霍庭振帮腔:「对啊老时,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我们两家结亲,亲上加亲啊!」 宁雪笑眯眯地不说话,许久不见反对的话,看她的意思,明显与闺蜜萧绮曼站在一头。时远山不再开口,拿起酒杯与霍庭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饭桌变成萧绮曼和宁雪的主场,时疏一和霍望根本插不上话。两位妈妈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甚至半开玩笑地聊起下个月黄道吉日。 下桌后,浑浑噩噩的时疏一被时远山叫到书房。 其实面上就能看出来,他爸对这门婚事并没有多看好,但时远山没有发脾气,而是叫住他,轻言细语地问:「一一,真的喜欢男孩?」 听到小名,时疏一愣了一秒,梗着脖子:「嗯,喜、喜欢。」 「婚姻大事不能当儿戏,你喜欢男孩我没意见,你萧阿姨说得对,时代变了。可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之前为什么从来不提,难不成还怕我老顽固拆散你们? 霍家门槛确实比我们高,结亲有好处不假,但作为父亲,我希望你是因为喜欢,因为互相爱慕而步入婚姻殿堂,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时远山冷哼一声:「哼,我儿子想结婚,我居然从别人口中得知。」 有那么一瞬间,时疏一仿佛要被时远山看穿。浓浓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一面是受苦受难,需要帮助的好哥们,一面是关心疼爱自己的父亲。 时疏一低头挨训,一声不敢吭。 天知道他多想说一句:爸,我比你早知道一个小时而已! 一旦作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爱情的滋味暂且不知,但时疏一心里,他与霍望的友谊早已高于莫须有的爱情,值得他付出一年的婚姻。 至于其他,大不了一年后再想办法解释。 想到这,时疏一抬起头,颇为严肃道:「爸,我和霍望想尽快结婚。」 第18页 「尽快?」时远山气笑了:「多快?明天去民政局扯证?」 时疏一郑重点头:「可以啊!先领证,婚礼办不办无所谓,我们……」 「婚礼办不办无所谓?我时远山的儿子结婚能这么草率?时疏一你给我听着,你们结婚我不反对,但不仅要办婚礼,还要办的越大越好。没有一场盛大的婚礼,霍家小子想都别想,门都没有!」 时远山气得直摇头,指着书房大门,恨铁不成钢,「去去去,你给我出去。」 「哦。」时疏一瘪瘪嘴。 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太大,时疏一何尝不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回房间后,时疏一发微信给霍望。 ——:【就像做梦一样,我爸好像同意了。】 ——:【霍望,你怎么就笃定我会帮你?今晚都谈到婚期了,要是我不帮你,该怎么收场?】 汪:【疏一,你不愿意今晚就是一场普通的聚会,我永远不会逼你。】 汪:【但我们是好哥们对吧。好哥们,帮到底!】 霍望收起手机,周遭再度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唯有时颂指间香菸忽明忽暗。 沉默半晌,霍望率先打破沉默。 「大哥,有话大可直说。」 「大哥?」时颂夹着烟,忽地一笑:「霍望,改口改得够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霍望凝眸看着他,不再说话。 花园刚刚经歷暴雨的洗礼,道旁的花草被雨水沖得干干净净,到处湿漉漉的,空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清香。 香菸烧至滤嘴,时颂随手丢下,皮鞋重重地碾灭火星。 聪明人说话从不兜圈子,时颂迎上霍望的视线,直截了当道:「霍氏最近发生的事我有所耳闻,霍望,就这么点破事儿,我不认为你需要一场联姻才能解决。」 一场网络舆论添油加醋能轻易唬住时疏一,却骗不了他大哥时颂,但霍望从未想过隐瞒。 一阵清风拂过,霍望低头笑笑:「大哥说得没错。这件事公关部门就能处理好。」 「为什么要和疏一结婚?」时颂眉头一皱:「你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十几二十年的情谊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 霍望冷着眸子:「大哥说笑了。我们在一起两年多……」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了解时疏一?」 时颂打断他的话,看向霍望的眼神愈发不善:「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说服他和你演这一出,但是霍望,公事你可以找我,可以找我父亲,我们两家交情不浅,不要试图拿时疏一当作筹码。」 既然选择下策,霍望就不怕被人戳着嵴梁骨说教,更何况对方是时疏一的大哥。时颂与他皆是商人,从万事逐利的商人思维出发,他与时疏一婚姻,确实疑点重重。 霍望只能拿出诚意,坦诚以待。 「时疏一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我想和他结婚,与霍家无关,与时家无关,纯粹是我霍望想与时疏一结婚。大哥,我只图他这个人。」 这段话与表白无异,只听「啪嗒」一声,打火机亮起,时颂再次点燃香菸,夹在指间吸了一口。 「你最好是。」 * 会议室气氛凝重,长桌上摆放着整齐的文件和笔记本。 冗长的会议已经进行到一半,墙边办公投影仪暗下去,各个部门代表依次汇报,或发表建议。 霍望端坐主位,眉眼冷峻,目光专注且认真。 公关部经理振振有词地汇报「车祸舆论」结果,霍望揣在西装裤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震动。 震动持续了好几下,霍望气定神闲地掏出手机,看到一连串微信消息,他立马划开屏幕。 微信刷屏的人只有一个。 ——: 【滴滴。】 【有人在吗?在干嘛?】 【[图片]】 【户口本到手,霍望,出来结婚。】 【到你们公司楼下了,停车场等你。】 唿吸骤然一窒,男人冷峻的眉眼瞬间化开,漾起一抹淡淡的笑。 第10章 生米煮成熟饭 霍望匆匆赶到地下停车场时,时疏一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发动机肆意轰鸣,迴荡在空旷的停车场,犹如野兽嘶吼。 「怎么才来。」时疏一从里面推开副驾车门,努努嘴。 「开会,没能及时看到消息。」霍望侧身坐进副驾,座椅调整至最低,一双长腿有些无处安放。 「耽误你正事儿了?」时疏一问。 霍望摇头:「没有。」 看到霍望蜷缩的双腿,时疏一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顿,犹豫道:「要不开你的车?」 「不用。」 系好安全带,激动的心情尚未平復,霍望略加思索后,轻声问道:「户口本怎么拿的?你爸妈同意我们提前领证?」 没有提前商量与告知,时疏一就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带着户口本找上门,如同约霍望喝早茶一般轻松,轻描淡写地约他去民政局领证。 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恍然间,跑车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时疏一方向盘一打,轻轻「嗯」了一声:「我妈拿给我的,我爸和我哥还不知道。嘿嘿,等咱们生米煮成熟饭再给他们说。」 第19页 生米…… 霍望着实被他大胆的用词给吓了一跳,冷静下来稍微一想,霍望理智回笼,低声劝他:「结婚不是小事,必须慎重考虑。至少叔叔阿姨同意,我们再定个日子。」 手剎一捏,高速行驶的跑车渐渐慢下来,不到三十秒,蓝色跑车停在路边树荫下。 时疏一板着脸,瞪大眼睛看向他,「不是你说的越快越好?我好不容易跟我妈说好,你又掉链子。到底结不结啊霍望!」 宁雪贊同时疏一与霍望结婚不假,但时疏一好歹是她亲儿子,不可能就让他随随便便跟人领证。 时疏一替霍望着急,在家跟宁雪软磨硬泡好几天,就连「离不开他,先领证嘛,后办婚礼」这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户口本那么好拿吗?时疏一气得要命。 霍望一言不发,推开车门下车,时疏一还以为话太重,惹他生气了。结果这人从车头绕了一圈,拉开驾驶位车门,冷冰冰一句:「下来,我来开。」 时疏一不情不愿挪到副驾驶,抬头就见霍望打方向盘掉头,驶离通往民政局的大路。 真不结了?不结算了! 直到跑车停在霍家老宅,时疏一再也忍不住,从车窗探出头,叫住刚刚下车的霍望,「车钥匙拿走干嘛?让我走回去?」 霍望紧紧攥着车钥匙,低笑一声:「走?我去拿户口本,时疏一,走也来不及。」 * 两个小时后,京市民政局。 递交资料,工作人员按例提问,新人一一作答后,只听「咔咔」两声脆响,两道钢印严谨落下。证件右上角,红底免冠合影,一对新人夫夫样貌极为出挑。 一位长相俊美,稳重成熟,另一位容貌秀丽,灵动张扬。不知是过于出众的相貌,还是今天唯一一对新人夫夫,两人往窗口一站,引得大厅工作人员与路人频频侧目。 合上证件,工作人员礼貌递给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两位新婚快乐,你们很般配。」 霍望低声致谢,接过两本结婚证。还没来得及翻开看,身旁的时疏一一把夺过去,一边翻,一边拿出手机拍照:「第一次结婚,让我发个朋友圈。」 霍望嘴角噙着笑,「朋友圈都是拍封面,哪有人拍里面。」 「是吗?」 「嗯。」 时疏一又将结婚证递给霍望,让他拿着,并排凑一起。随着「咔嚓」一声,两张鲜红的结婚证定格在这一瞬间。 「走吧。」时疏一低头编辑朋友圈,抬脚往外走。 霍望不动声色地牵起他的手,虚虚地握住手腕,眸中笑意越来越浓,「注意脚下。」 「天吶,好甜!」 「配一脸,果然帅哥和帅哥内部消化了。」 「磕昏了头,又宠又甜!」 …… 新婚夫夫前脚刚走,后脚工作人员美美磕糖。 与此同时,一条与娱乐八卦毫无关联的词条悄悄登上热搜。 [霍氏新任总裁现身民政局,疑似与同性对象领证。] 热搜词首页,六张模煳不清的照片拼成六宫格。 照片里人的确是霍望与时疏一无疑,他们上午进入民政局时,被人拍下的背影和侧面。拍摄角度极远,极其刁钻,只能勉强看清两个人的身形和衣着打扮,根本看不清脸。 不是明星网红,但前段时间霍氏舆论风波刚过,不少爱凑热闹,爱看财经八卦的网友们早早抵达战场。 [霍总是独子,怎么可能跟男的结婚。] [看照片确实像霍总,难不成去民政局买菜?] [一眼假。] [哪个妖艷贱/货勾走我老公?嗳?看背影挺般配的耶。] [用来结婚来压舆论?抵制霍氏晶片,害人不浅!] [楼上闭着眼睛冲浪?人家官方结果都发了,还在这吠。] [另一个男的谁?只有我关注这个?] …… …… 网络上如何八卦,时疏一不得而知。与霍望吃完午饭,两人各回各家,一路上他的电话,微信响个不停,一阵狂轰滥炸。 朋友圈设置的部分人可见,大多是至亲好友,不理还不行。 回到别墅停好车,时远山第八个电话打了进来。时疏一深吸一口气,做好面对疾风骤雨的心理准备。 电话刚一接通,时远山铺天盖地的怒骂从听筒中传来。 时疏一淡定地将手机挪远了些,直到时远山骂累了,约莫过了七八分钟,时疏一轻声劝慰:「爸,结都结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生、生你个头!」时远山怒斥:「时疏一,谈恋爱我从别人口中得知,结婚我从你朋友圈得知,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 「我错了爸,下次结婚提前告诉你。」时疏一低声下气的求饶。 时远山:「……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挂断电话,时疏一挨个儿给亲朋好友回復消息,在车里足足忙活近一个小时。 时疏一没有透露结婚对象是谁,他与霍望本就是假结婚,感觉新奇好玩,头脑一热发的朋友圈,现在看来,颇有自找麻烦的味道。 不过这段婚姻至少持续一年,迟早瞒不住。 回完消息点进朋友圈,自动刷新一转完,一条几乎与他内容一致朋友圈瞬间弹出来。 汪:【第一次结婚[图片]】 第20页 「是不是傻啊,你有女朋友!!!」 时疏一秒回秒删,赶忙发到霍望微信。 半分钟后,霍望回覆:「她知道。」 得,真是活菩萨。时疏一无力吐槽。 窗明几净的客厅里,宁雪惬意地坐在沙发,大腿上放着厚厚一本册子,手机竖起支在茶几上,似乎正与谁通着视频电话。 手机开的免提,宁雪每翻一页册子就要对着手机说道半天,欢声笑语不断,一部手机,一个人,愣是把空荡荡的客厅聊成了闺蜜聚会。 时疏一蹑手蹑脚换完拖鞋,准备上楼,还没走到楼梯口,专注聊天的宁雪忽然抬头叫住他,欣喜不已:「领完啦?哎哟,快过来,过来让我看看。」 「领了。」 时疏一硬着头皮上前,将属于自己的红本本递给宁雪。 结婚证一打开,宁雪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眼睛里都快蹦出星星。她拿着结婚证,边看边笑,嘴里还不忘念叨:「般配,相当般配。你俩这颜值,啧啧啧,不能生简直太可惜了。」 时疏一:「……」 什么虎狼之词! 「雪姐,让我也看看!」 电话里那人开口,宁雪毫不犹豫摊开结婚证,对准摄像头。 「妈,你别随便拿给……」话说到一半,时疏一低头在屏幕中看到萧绮曼。 哦,那没事儿了。 一本结婚证,两位妈妈翻来覆去地看了近十分钟。 宁雪把结婚证还给时疏一,嘱咐他收好,随手翻开大腿上的册子,眼笑眉飞:「我和你萧阿姨在给你们挑选婚礼场地,你和小望有没有心仪的地方?」 「没有。随便找一家酒店。」时疏一敷衍道。 「那怎么能行。」 「不行。」 两位妈妈异口同声。 别说婚礼场地,时疏一现在连婚礼定在哪一天他都不知道。问是不敢问,看宁雪和萧绮曼的样子,策划婚礼似乎比他和霍望结婚更有乐趣。 时疏一不好扫兴,笑眯眯地说:「妈,萧阿姨,你们安排就好。」 萧绮曼隔着屏幕看向他,掩唇轻笑。 「疏一,还叫萧阿姨呢?」 第11章 我先生。 这声「妈」还是没能叫出口,时疏一打个哈哈,称萧绮曼还没有给改口费,勉强煳弄过去。 傍晚时远山回来,时疏一又被叫进书房,噼头盖脸一顿训。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时疏一结婚太过草率,把婚姻大事当儿戏。 他爸领导派头十足,话题逐渐从时疏一小时候调皮捣蛋,发展到时远山小时候聪明伶俐,冗长且毫无意义的回忆与对比,比夏天下午的理论课还要催眠。 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先,时疏一难得没有和他抬槓,乖乖低头挨训。 本以为这场「教育」将持续到深夜,结果进屋不到半个小时,时远山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大喜过望,没空再搭理他。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时疏一听得口干舌燥,从书房出来,直奔楼下找水喝。 冰箱里冷藏着一壶王姨晚上榨的西瓜汁,时疏一拿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转身放壶的功夫,岛台上的西瓜汁顷刻消失不见,身前赫然多出一道人影。 时颂端着西瓜汁,小口小口饮下,一脸饕足,「谢了,傻白甜。」 「骂谁呢!」时疏一一点就炸。 「骂你。」时颂嗤笑一声,轻轻摇晃手中鲜艷浓稠的西瓜汁,戏嚯道:「就你这脑袋,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你不是傻白甜谁是?哦,不对,你可不甜。」 时颂仰头一饮而尽,笑着补充:「傻白小炮仗。」 「你有病吧时颂!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喝我的果汁,还顺带骂我。」时疏一瞪他一眼,不想理他。 打开收纳柜拿出玻璃杯,时疏一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果汁壶还没放下,时颂手中的空杯子又递过来,闹归闹,时疏一反手给他倒满。 夜深了,兄弟俩各端一杯西瓜汁,倚在中岛台前慢条斯理地品尝。如果都不开口说话,难得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 半杯西瓜汁下肚,时颂挑眉看向时疏一,忽而摇头笑道:「时疏一,毛都没长齐,居然英年早婚。」 「有没有可能是你一把年纪还没结,而不是我结得早?」时疏一反怼一句。 虽然是假结婚,但时疏一终于找到机会在他哥这扳回一城,别提多畅快。 时颂被他怼了也不恼,轻抿一口果汁,调侃道:「啧,回头要是被霍望欺负,记得回来找哥,你可别拉不下脸。」 「呵,他才不会。」时疏一别开脸,「你赶紧找一个吧,现在压力给到你。」 时颂:「管好你自己。凡事多动脑子,别把人想得太单纯。」 「知道了哥,你快上去睡吧,明天还上班呢。」一天之内听到太多说教,时疏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抬槓的心情都没有。 时颂不为所动,篾他一眼:「什么时候搬?」 「啊?」时疏一不解:「搬什么?搬哪去?」 时颂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时疏一,你结婚了。结婚你不去跟你老公住,还住家里?」 「——咳咳。」 时疏一差点被一口西瓜汁呛死,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道:「结、结婚就要住一起?」 第21页 「不然呢?」时颂反问他:「你见谁刚结婚就分居?」 时疏一:「……」 第一次结婚,属实没什么经验。 晚上躺在床上时疏一还在想,搬去与霍望同住他倒是没意见,毕竟从小玩到大,与霍望相处比家里人还自在,可搬去霍家老宅…… 咦,时疏一想想都头皮发麻。 * 该来的总会来,第二天一早,时疏一从睡梦中惊醒,床头手机「嗡嗡」地震动,打电话扰他清梦的人正是霍望。 霍望嗓音压得很低,独自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时疏一人醒了,魂还没醒,听了好一阵儿,他从霍望长长一段话中提取到关键词,搬家,搬家,还是搬家。 「不搬行不行啊~」 时疏一刚刚睡醒,拖着懒洋洋地尾音,跟撒娇似的。 霍望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将他一口否决:「不行。疏一,刚结婚就分居,外界会认为我们关系不和。」 「哎呀。」时疏一试图挣扎:「这不是还没办婚礼嘛。」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低沉喑哑地嗓音响起:「在爸妈眼里,我们是情投意合。结婚分居,不好解释。」 时疏一微微一怔,霍望说的没错。 这段婚姻因误会而起,霍望顺水推舟将误会延续下去,而时疏一不想家人担心也未曾坦白,何止在双方父母眼里,甚至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是情投意合的新婚夫夫。 霍望劝慰的话还在耳边徘徊,时疏一略一纠结,小声抱怨:「可我真的不想搬去你家,还要跟你爸妈住,尴……」 「谁说和我爸妈同住?」霍望打断他的话,又气又好笑:「时疏一,刚才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啊,啊?不和你爸妈住?那感情好,咱们住哪?」时疏一瞬间转变态度,嘿嘿一笑。 问出去的话暂时得到没有回应。时疏一听到电话里窸窸窣窣的动静,霍望似乎正在与谁说话,声音模煳,听不太清。 约莫过了三分钟,霍望的声音再度响起:「疏一,我有公事要处理,晚点打给你。」 「行。」时疏一爽快答应,暗暗作出决定。 只要不和父母同住,住哪都行。 挂断电话,时疏一起床洗漱,顺便把即将搬家的消息,用微信分别发给时远山和宁雪。 下楼端上王姨留的早餐,没吃两口,时远山的电话和宁雪的微信消息先后到来。 经过一夜的沉淀,时远山态度好到离谱,不仅没有责怪他,甚至还在电话里认真交代,「搬过去好好相处、不要总跟霍望耍小性子、夫夫和睦最重要、尽快筹办婚礼。」 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实是他爸。 时疏一默默把时远山的态度转变归功于——结都结了。 宁雪一向简单粗暴,一笔不菲的微信转帐,配上一句,儿子新婚快乐。 时疏一美美收款,截图并转发给时颂。 * 一个半小时后,时疏一推着硕大的行李箱走进霍氏大楼。 前台接待一眼认出他,热情地打过招唿,踩着高跟鞋就带他往电梯口走。 想到霍望公事还没处理完,时疏一摇摇头,抬手指向大厅临时接待区,「先不上去,我坐那等会儿。」 「好的,时先生。」 前台礼貌走在前面带路,甚至提出帮时疏一拎行李箱,不过被他给拒绝了。 时疏一挑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行李箱和画具箱放在一旁。待他坐下前台便匆匆离开,可不一会儿,那位小姑娘又端着托盘迴来。 「噔」地一声轻响,玻璃杯与大理石桌触碰。一杯纯净水被推至时疏一身前,前台甜甜一笑:「时先生,您喝水。」 时疏礼貌点头:「谢谢。」 前台离开后,时疏一给霍望发了几条微信,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或许行李箱太大,太过扎眼,周围路过的人无一不向他投来好奇地目光。 时疏一被人看的十分不自在,有些后悔贸然跑过来。 正在这时,一道冷冽且熟悉的声音蓦地从身后传来。 时疏一转头望去,见霍望从不远处的电梯通道转角走出来。时疏一起身刚想叫他,却见他身旁还跟着一位身姿窈窕,气质出众的年轻女性。 两人侃侃而谈,朝大门走去,身材,气质相称,好似一对璧人。 霍望的女朋友? 时疏一的声音像卡在喉咙里,叫不出也咽不下去。 忽然,刚走出几步的霍望好似察觉到什么,步子一顿,旋即转身对上时疏一的视线。 几乎没有一秒犹豫,霍望立马朝他大步走来,宛如春风的笑意从嘴角漾开,温和的嗓音响起,与方才不近人情的霍总判若两人。 「怎么不上楼?等多久了?」看到旁边醒目的行李箱,霍望眼底笑意更浓。 时疏一没有回答,目光越过霍望,看向他身后款款而来的年轻女人。 长相明艷的女人在霍望身旁站定,目光由上至下,将时疏一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这位是?」 「她是?」 女人几乎和时疏一同时开口。 霍望低声一笑,泰然自若地介绍:「盛风的林女士,今天过来谈合作。」 话音刚落,霍望忽然侧身上前半步,伸手揽住时疏一的肩膀,轻轻将人往怀里一带,郑重介绍道:「时疏一,我先生。」 第22页 第12章 委屈你和我睡一间。 烈日炙烤着大地,柏油马路披上滚烫的外衣。一辆黑色库里南飞驰而过,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的嗡嗡声。 车窗紧闭,凉风轻轻吹拂。时疏一蜷坐在副驾驶,低头垂眸,头髮有点儿乱,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晕。 霍望正坐在驾驶位开车,专注路况的同时,余光不时扫过时疏一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路口红灯,汽车缓缓停下。霍望侧身靠近时疏一,眉头微蹙,一本正经道:「晒伤了?脸一直很红。」 「没有。」时疏一干脆揉了一把,「开你的车,还有多久到?」 「几分钟。」 绿灯亮起,霍望驱车穿过十字路口,还是在道旁一家药房门口停车,买了一支晒伤膏回来。 汽车驶入下一个路口,拐了个弯,京市大名鼎鼎,有「陆上游艇」之称的顶尖豪宅——江屿郡,顷刻映入眼帘。 江屿郡三面临江,整个社区只有五栋楼,全部是以游艇美学作为兰园的建筑设计,号称天幕大平层。 京市数一数二的豪宅,时疏一自然早有耳闻,他只是没想到,一向老成持重的霍望居然会买这种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房子。 电梯抵达十一楼,推门而入,时疏一在客厅里大致扫了一圈,十分满意。 入户玄关右侧,餐厅、吧檯、中西式双厨房、西式双岛台集中在一起。玄关左侧,高挑明亮的客厅,宽裕的空间结合通透的落地窗,室内室外景色交融,江景尽收眼底。 室内装修设计不是想像中冷淡单一的现代风,也不是復古典雅的中式风,而是时疏一比较中意的简欧风。 简单不失精緻,华丽又不显张扬。 「满意吗?」霍望把行李箱随手放在一旁。 时疏一笑意盎然,满意地竖起大拇指:「必须的!霍总豪横,我喜欢。」 「不过……」他拖着长长的尾音:「霍望,之前你一直住在老宅,这套房子——该不会是你和你女朋友准备用来当婚房的吧?」 「不是。」霍望眼眸微垂,「刚回国买的,前段时间才装修好,我也才搬过来。」 时疏一托腮:「哦。」 去阳台转了一圈,时疏一重新走回客厅,刚想坐着歇会,霍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两只手抵着他的肩膀,推着他往里走,「去里面看看房间。」 房间有什么好看的? 时疏一没来得及开口,很快,霍望推着他站在一间房门口。 门把手一拧,一间明亮通透,宽敞整洁的画室尽收眼底。画具一应俱全,墙面挂着两幅时疏一初中时期的油画,甚至连他钟爱的手工颜料也摆了满满一柜。 时疏一最喜欢这种差生文具多的感觉,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尚未从惊喜中回过神,霍望又带着他推开隔壁房门。 办公室里的电竞房仿佛突然放大了一倍,原原本本,完美復刻在这间房内。电脑,游戏机,外设,游戏手柄…… 时疏一彻底挪不动腿了,随意往电竞椅上一坐,故作深沉道:「我突然有点后悔。」 霍望在他旁边坐下,眉峰微扬,「后悔什么?」 「后悔……」时疏一脸上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声音徒然拔高好几个度:「后悔没早点跟你结婚啊霍望!早结婚早搬出来住,天吶,我到底错过了什么神仙生活。」 「现在也还来得及。」霍望勾了勾他的手指,按开两台电脑的开关,「玩吗?今天没什么事,可以陪你玩。」 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时疏一果断点头:「玩!」 真正的房间一眼未看,行李箱孤零零地落在客厅一角。两个人房门一关,钻进电竞房一玩就是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门铃响了,霍望出去开门,许久不见回来。 少了游戏搭子,时疏一独自玩了一会儿也觉得没趣,开门找出去。 一进餐厅,淡淡的食物香气隐隐瀰漫在空气中。 时疏一循着味道走进厨房,没有看到厨师,没有看到阿姨,霍望换了一身休闲装,拴着一条深色条纹围裙忙碌在水池与料理台间。 男人个子太高,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微曲,弓身弯腰认真清洗着两根胡萝蔔,瞧着有些憋屈,施展不开。 但他的动作娴熟优雅,眼神专注,不像在洗菜,更像是在欣赏、把玩一件艺术品。 高高在上的冷面总裁走下神坛,褪去西装拴上围裙,沾满人间烟火气,这样的霍望难得一见,尤为性感。 不知不觉中,时疏一倚着门框看了许久,直到霍望转身,略显诧异地看向他,时疏一下意识想逃。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慌忙中掉头就走,丢下一句:「我整理行李去,吃饭叫我。」 霍望扫过他匆忙离去的身影,眉头微蹙。 弄丢的东西太多,他只能慢慢地找回来。 * 霍望的厨艺是在国外读书时学会的,时疏一有幸品尝过几次,味道还行,中规中矩。但今晚这一餐,时疏一明显感觉到他厨艺精进了不少,愈发合他的胃口。 晚餐结束后,时疏一没再拉着霍望去电竞房摆烂,报復性打游戏的劲儿已经过了,况且霍望明天还要上班。 坐在餐厅里消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到霍氏舆论危机解除,时疏一浑身轻松,问起霍望和女朋友的八卦。 第23页 可霍望似乎并不想进行这个话题,简单两句带过,话锋一转,提及他们俩的婚期。 怕什么来什么,愉快地一天怎么能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呢! 时疏一立马起身,伸了个懒腰,「困了,改天再说。」 惯会逃避问题的小猫。 霍望低低地哼笑两声,旋即起身:「走吧。」 卧室採用套房设计,空间很大、办公区、休闲区皆容纳在内。主卧室内,双人床旁边就是开阔的全景落地窗,躺在床上一眼就能看江景。 房间里逛了一圈,时疏一抱着睡衣走到浴室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当场来了个急剎车。 不对啊,套房归套房,霍望在他房间里办公干嘛? 时疏一扒着门框探出头,「霍望,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间?」 霍望正低头翻阅文件,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趣地反问他:「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我的房间?」 时疏一回头一看。 果不其然,床头柜还放着霍望的手錶和些许个人物品。 时疏一顿时炸毛:「不是你带的路吗?我房间呢?」 「改成了画室和电竞房。」霍望面不改色,刻意压低嗓音:「委屈你和我睡一间。」 时疏一:「?」 也不是没睡过,但那是霍望出国之前,那时候他还没成年。两个成年男人顶着新婚夫夫的身份睡一张床——不合适吧? 看着时疏一晴转多云的脸色,霍望见好就收,赶在小猫伸出爪子前,风轻云淡道:「逗你的,不止一间卧房。」 时疏一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霍望淡定补充:「不过次卧床上用品还没备齐,明天我让人去买,今晚你跟我凑合一晚,可以吗?」 人在屋檐下,时疏一能怎么办,他只能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霍望正靠在床头看手机。 他似乎也刚洗完澡,碎发凌乱,发尾一滴水珠滑过脖颈,悄无声息地沿着锁骨线条,没入半敞的真丝领口中,引得人无限遐想。 时疏一挪开视线,掀起被子一角,大大方方地钻进去。 双人床很大,两个人各占一边别说挤,甚至挨都挨不着。 时疏一困得不行,翻了个身侧躺,背对霍望。听到那人还在「哆哆」地按手机,时疏一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被子,小声咕哝:「关灯,睡觉。」 一道微不可察的轻笑响起,床头灯光由明至暗,缓缓熄灭。手机熄屏,卧室彻底安静下来,唿吸声清晰可闻。 身侧床垫凹陷,熟悉的檀木香掠过鼻间,时疏一朦胧中感觉到,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落在肩膀,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渐渐地,时疏一唿吸平稳,霍望却没有因此收回手。 黑暗中,晦暗不明的眸子闪过克制与贪慾,仿佛理智在不断拉扯,最终,贪慾占据上风。 手臂垫在枕头,霍望轻轻将睡梦中的人扳正,从侧身背对,变成平躺的睡姿。 那人一动不动,毫无察觉,可霍望还觉得不够,托住肩膀,好似对待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物,以极其轻缓动作将人揽入怀中。 淡淡的茉莉香从发顶传来,霍望低头嗅了嗅,无声一笑,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怀里本应熟睡的人不安地扭了两下。 霍望唿吸一窒,解释的话到了嘴边,时疏一却像睡迷煳了一样,手腕有气无力地搭在他腰间,似有不满地嘟囔道:「热,好热。一把年纪了还非要抱着东西睡啊?」 霍望忽然庆幸,年少时撒得谎。 下巴抵着他毛茸茸的脑袋,霍望轻轻「嗯」了一声,问:「是啊,怎么办呢?」 时疏一没了动静,许久不见回应,正当霍望以为他又睡着了,小猫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后腰,模煳道:「空调,空调低点。」 第13章 你和霍望联姻? 曾经好似也有同样的场景,时疏一做了个梦,梦到他初中赌气离家出走的那一天。 那天傍晚,霍家老宅大门半敞开,霍望站在门后。 十七岁的男孩,五官逐渐明朗成熟,个子很高,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少年感和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看清来人,霍望眸中诧异一闪而过,「你怎么在这?」 时疏一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一身校服皱皱巴巴。白皙稚嫩的小脸鼓得像只河豚,瘪着嘴一声不吭,眼眶通红。 十七岁的霍望没有追问,也没有安慰。带时疏一回房间,让阿姨送了一碗粥上楼,耐心地哄着吃下去。 喝完粥,霍望给他找了一套干净衣服,催促他去洗澡。 时疏一乖乖接过衣服,伸手拉住霍望的袖子,红着眼,可怜巴巴地说出第一句话:「霍望,我、我不回去。」 霍望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很快,时疏一洗完澡,推开门就听见霍望在和别人打电话,电话开的外放,他一下子就听出来电话那头正是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时颂。 时疏一顿时感到背叛。 前脚答应他,后脚就跟他家里人打电话告密,一时间委屈,气愤涌上心头,时疏一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唰唰往下掉。 挂断电话霍望就看到这一幕,捡回家的流浪小猫委屈到不行,站在浴室门口哭得一抽一抽的,甚至光着脚,没有穿鞋。 霍望又气又好笑,三两步上前,不容抗拒地将人拦腰打横抱起。 第24页 十五岁的时疏一,个子刚刚一米七,除去一张婴儿肥的脸,身上愣是没有二两肉。 霍望将人放在床边,抽出湿纸巾给他擦脚。 时疏一还沉浸在好兄弟的「背叛」中,号啕大哭,不时发出呜呜的哽咽。 待脚上水渍擦拭干净,霍望又抽出一张湿纸巾,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冷声道:「哭什么,睡觉。」 不是要赶我走吗? 时疏一想反驳他,却又因为哽咽,半天说不出话。 一个止不住地哭,一个板着脸看,卧室里的气氛十分尴尬。 或许察觉到霍望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时疏一觉得丢脸,哭哭啼啼地爬上床,蒙住脑袋。 半晌,霍望侧身躺上床,掀开被子把他捞出来,勾住纤细的脖颈,一把将人带进怀里。 抽泣声戛然而止,时疏一蓦地一僵,好半天才回过神,缓缓从霍望怀里探出头,带着哭腔问:「你,你在安慰我吗?」 霍望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又按回怀里,轻轻揉了两把,答非所问:「你占了我的枕头,时疏一。」 「你有两个枕头。」 「睡一个抱一个,有问题?」霍望语气严肃,不容置疑:「睡觉。乖乖给我当枕头,不许吵。」 …… 一觉睡醒,时疏一有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茫然感。躺在床上愣了许久,他才缓慢回过神。 霍望早已不见人影,掏出手机一看。 好傢伙,下午一点半! 摆烂的负罪感油然而生,时疏一半点不敢赖床,光速起床洗漱。 收拾完出来,时疏一在不太熟悉的房子里转了一圈,顺带找到霍望口中的次卧。次卧同样是套房设计,面积,环境不输于主卧,家具完善,床上用品铺设整齐,看样子已经完全收拾好了。 时疏一把个人物品搬进次卧,打开手机,看到霍望的微信留言。 汪:【临时去欧洲出差,预计一周。早餐在冰箱里,平时阿姨会过来做饭,打扫卫生,不习惯的地方记得说,有事随时联繫我。】 早餐放进微波炉加热,早饭午饭一併解决掉,时疏一不咸不淡地给霍望回復了一句,「知道了。」 填饱肚子,时疏一撸起袖子走进画室,准备大干一场。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很突然,2g网冲浪的沈川翎终于加载过来,打来一通电话,噼头盖脸的质问。 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时疏一也急需一个吐苦水的对象,索性跟沈川翎约好在经常去的咖啡馆见面。 * 时疏一踩点抵达咖啡馆,进门一眼就看到多日未见的沈川翎。不单因为他坐在老位置,而是他一头亮眼的银髮又染成了雾蓝色,别提多扎眼,想看不见都难。 沈川翎捧着一杯冰美式,低头玩手机,连他走近都没发现。 时疏一拉开凳子,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染染染,头上就这么几根毛,迟早被你给霍霍没。」 「你他……」 脱口而出的脏话拐了个弯,沈川翎抬头看清时疏一,脸色却更加难看。 沉默一秒,他飞快打开时疏一的朋友圈,将那张结婚证放大,手机往时疏一面前一推,一副「你最好给我解释」的架势。 服务员适时递来餐牌,时疏一瞄了一眼,随便点了一杯花式咖啡。 他不爱喝苦的。 服务员离开,时疏一迎上沈川翎愤怒的视线,两手一摊:「就,结婚了呗。我发朋友圈了,你怎么今天才看到?」 「我微信几千号人,谁知道……不是,是我才看到的问题?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不应该说一声?」 沈川翎气笑了,手指在桌上重重点了点,发出灵魂三连问:「对象是谁?什么时候谈的?什么时候办婚礼?」 时疏一定睛看着他,忽地长嘆一口气,浓密的睫毛微垂,黯然神伤:「川翎,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因为……」 时疏一故意停顿。 「说啊!」 沈川翎性子本来就急,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吊足了胃口。见时疏一还不开口,他急得不行,噌地一下坐直了,脱口而出:「该不会你爸逼你去联姻?」 一听这话,时疏一没绷住,差点笑出声。 正好咖啡端上来,时疏一借着搅咖啡的动作,低头掩饰,故意放轻声音,有气无力道:「哎,差不多吧。」 「我去。你们家还需要联姻?跟哪家?」沈川翎激动地一拍桌子。 动静闹得太大,隔壁几桌齐刷刷往这边看。 「你小点声。」时疏一提醒。 「到底跟谁?别吊胃口。」沈川翎心急如焚,喝了一大口咖啡降火。 时疏一平静抬眸,唇缝中溢出两个字:「霍望。」 「——噗。」 咖啡一滴没进肚子,被沈川翎全部喷了出来,弄得地板,桌面哪哪都是。坐在他对面的时疏一惨遭迫害,衣服,手机有所波及,好在没被正面喷一脸。 时疏一嫌弃的抽出两张纸巾丢过去,又抽出纸巾将自己擦拭干净。 一向在意形象的沈大少爷这会儿可没时间收拾自己,胡乱擦了两下,他看向时疏一,满眼不可置信:「你和霍望联姻?你,和霍望?」 「其实不算联姻,我爸没逼我,我给他帮忙才结的婚。假结婚?我也说不清。」时疏一把纸团丢进垃圾桶。 第25页 「结婚证都领了能叫假结婚?甭管帮什么忙,你们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合法夫夫。」沈川翎义正辞严地分析完,略一琢磨:「哎不对,我没听说霍氏最近出什么大状况啊,怎么就突然需要联姻?」 时疏一抿了一口咖啡,眉头微扬:「你混的是,有壁。」 「去你的,小爷好歹也看新闻的好吧。」 「嗯嗯嗯,对对对。」 一觉睡醒好哥们结婚了,沈川翎仍不可置信,摇头晃脑好一阵,感慨道:「英年早婚啊时疏一。」 「假的,一年后就离。」 「话说你跟霍望真没点儿感情?不来个假戏真做什么的?」 时疏一白了他一眼:「请你少看电视剧,我们纯友谊。」 一问一答瞎扯了一阵儿,沈川翎敲了敲桌子,划重点:「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这个问题问得好,时疏一也想知道。 当天晚上,时疏一从宁雪那得知了确切的婚期。 婚期定在下个月十五号,距今不到二十天。 时疏一刚想回復问时间是不是太紧,字还没打完,紧接着,微信「叮咚叮咚」接连蹦出一连串消息。 千山暮雪: 【60s】 【53s】 【57s】 …… 时疏一突然就觉得,下月十五也挺好。 婚期彻底定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时疏一简直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今天宁雪叫他挑请柬,隔天萧绮曼约他看礼服,后天两个一起约他看场地,拟定宾客名单。 其实婚礼筹备大可交给别人去办,省心又省力,但两位妈妈新鲜感还没过去,心血来潮,凡事亲力亲为。 霍望因为临时去欧洲出差逃过一劫,时疏一遭老罪了,两位妈妈就逮着他这个闲人可劲儿霍霍。 时疏一面上不显,给足两位妈妈面子,心里却不大高兴。 毕竟他劳心费力给霍望帮忙,结果人家倒好,烂摊子一甩,跑去国外出差,琐事留给他一个人来面对。 本身就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不重视也好,不放在心上也罢,反正憧憬,期待什么的更是完全没有。 但时疏一心里就是不爽,凭什么他一个人来承受! 于是,霍望出差回来,约好拍结婚照这天,肚皮大心眼小的时疏一报復性撂挑子,手机一关,不管不顾地和沈川翎跑去爬山。 作者有话说: 来自长辈的60s语音轰炸!谁懂啊! 第14章 「疏一,戒圈刻了你的名字。」 目的地为京市城郊苍夷山,他们头天晚上在山脚下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时疏一和沈川翎背上登山包,兴致勃勃地上山。 两个缺乏锻鍊的「温室花朵」头脑一热,大夏天顶着高温爬山,不出意外的话就出意外了。 早上还好,山里温度暂时没起来,除了累,时疏一併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可一到中午,爬山大量体力消耗,加上气温升高,两个人多少都有点扛不住。 登高望远,苍夷山山峦连绵起伏,云雾缭绕。 远处的山川和湖泊在阳光的映衬下,宛如一幅壮丽的山水画。 美景当前无心欣赏,踏在崎岖的山路上,山风拂过脸颊,时疏一没有感觉到凉爽舒适,只有热,无比的炎热。 「我不行了。」时疏一气喘吁吁往石阶上一坐,率先打起退堂鼓。肺里火辣辣的,好像有火在烧。 沈川翎停在他上面两个台阶,人也没好到哪去,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但他回头看了时疏一一眼,咬咬牙:「还不到一半呢,怎么也要爬到半山腰再回去。」 时疏一摇头:「不行,我们回去吧。我一点力气没有了,腿脚发软。」 沈川翎:「下山不费力气啊?半山腰还可以坐缆车下去。」 「疏一,再坚持坚持,来都来了。」 时疏一:「……」 凭着坐缆车下山的信念,两人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半小时后,缆车还没坐上,持续暴露在高温环境中的两个人,齐刷刷中暑。 在山上时疏一隐约还有意识,他感觉头晕,噁心,浑身提不起劲儿。 他清楚地记得沈川翎搀着他走进休息区,还记得工作人员帮忙扶他,餵他喝水,可当他们坐进缆车准备下山时,时疏一忽然眼前一花,彻底失去意识。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太奶的身影。 * 再次醒来,时疏一躺在陌生的单人床上,空气中隐隐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不用想都知道,在医院。 爬山,中暑,进医院——丢脸丢大了。 时疏一迟钝的意识渐渐回笼,刚一抬眼,立刻迎上几道灼热的视线。 「头疼不疼?」 「宝贝,还有哪里难受吗?」 宁雪和萧绮曼站在床边,神色凝重,直到病床上的时疏一缓缓摇摇头,两位妈妈肉眼可见的放松。 一周未见的霍望侧身坐在床边,及时递上水杯,杯子里还贴心地放了一根吸管,递到唇边,「喝点水。」 时疏一确实口渴的要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着霍望的手,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温水,全程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病号的福利没享受几秒,宁雪见他并无大碍,顿时板着脸数落:「大热天地去爬山,亏你想得出来。山上中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多亏小沈给你送到休息区,要不然……」 第26页 她话都没说完,拍了拍胸口,一阵后怕。 萧绮曼顺了顺宁雪的后背,轻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医生说只是轻度中暑,休息两天就好了。」 「对不起,妈,萧阿姨,让你们担心了。」 时疏一浑身无力,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嗓子又哑又疼,发出来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 别说宁雪后怕,他自个儿也挺怕。苍夷山登山的人那么多,他怎么也没想到,爬个山居然中暑了。 丢脸事小,丢命事大! 时疏一目光扫了一圈,他住的单人病房,房间内只有宁雪,萧绮曼,霍望三人。愣了两秒,他忽然想到什么,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怎么了?」霍望俯身凑近,顺手替时疏一掩了掩被子,并不打算帮他坐起来。 时疏一哑着嗓子:「沈川翎呢?他没事吧?」 「没事。」霍望眼眸低垂,眸光晦暗不明。 「小沈在隔壁病房,跟你症状差不多,没什么大事。」宁雪缓过来,嘆了口气:「你呀,以后手机不许再关机。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许到处跑,知道吗?」 时疏一放下心,乖乖点头:「嗯。」 「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萧绮曼走到床头,定眼看着时疏一,眉宇间皆是关切的善意。 时疏一嘴唇动了动,刚想拒绝,霍望抢在他前面开口:「妈,母亲,你们先回去。一一现在需要休息,我留在这里照顾他就好。」 萧绮曼看在眼里,与身旁宁雪相视一笑,推着她往病房外走,「小望惯会心疼人。我们走吧雪姐,让孩子好好休息。」 宁雪回头看了一眼,踩着高跟鞋离开。 …… 时疏一大脑宕机。 母亲?一一? 「咔哒」一声,房门重新关上,病房内一片寂静。 霍望倒了一杯温水,重新在床边坐下。他垂眸看向病恹恹的时疏一,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语气却十分柔和。 「还喝吗?」 时疏一本想说喝,话到嘴边,突然顿住。 他不是还在生气吗?爬山中暑也有霍望一份功劳。 时疏一越想越气,被子一拉,蒙住头,不搭理霍望。 霍望短暂的怔了一秒,旋即放下水杯,轻轻掀开被子一角,不容拒绝的将时疏一藏起来的脑袋捞出来。 病床上不满的小猫气沖沖瞪来一眼。 刚刚经歷中暑昏迷,他白皙的皮肤不带一丝血色,过分漂亮且灵动的眸子染上一层朦胧的雾气,好似高洁的白瓷,脆弱而娇气。 霍望抽回手,眸色一沉:「多唿吸新鲜空气,不能闷着。」 时疏一鼻间溢出一声轻哼,别过脸。 「疏一,」霍望坐在床边,轻轻叫了他一声。没有被鸽的不满,也没有任何责怪,霍望专注地看向时疏一,「一个人生闷气,别人都不知道错哪了,岂不是白白生气?」 时疏一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好像,有点子道理? 秉着自己不痛快,霍望也别想痛快的心理。时疏一让霍望递来一杯温水,一边享受他的服务,一边滔滔汩汩地数落他的罪行,把这些天的不满一併发泄出来。 「出差出得妙啊霍总,知道我帮你试婚服出了多少汗吗?」 「哥们给你帮忙,你无以为报,只能恩将仇报?」 …… 霍望全程认真听着,没有任何怨言。 直到时疏一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霍望攥着他的手,没有解释,态度诚恳地与他道歉:「抱歉疏一,是我的问题,是我考虑不周。」 时疏一:「……」这年头主打一个真诚? 不是,这样道歉还生气倒显得他狭隘了? 时疏一被他一句道歉堵得不上不下,怨气也渐渐消了点。沉默半晌,他小声埋怨:「我知道你也不想结这个劳什子婚,但麻烦你上点心吧,本来就是你的事。我还想静下心画画呢,别成天……」 话音渐弱,忽然间,时疏一的左手被霍望握住,手指被人分开,无名指传来一阵稀薄的凉意。 银色戒圈套入无名指,椭圆形蓝钻犹如星空中的繁星,散发出无尽的华彩。戒指设计简约而精美,线条流畅且优雅,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雕琢,完美契合时疏一的手指。 「sw蓝钻?」时疏一望着戒面硕大的蓝钻,瞳孔勐地一缩。 这玩意儿……最便宜也得顶一套房。 霍望嗯了一声,凝眸低笑,「婚期比较紧,临时定的戒指,你要是不喜欢……」 「煳涂啊霍总,」时疏一打断他的话:「我们就走个形式,你准备这么贵的戒指干嘛?」 「傻不傻,好东西留给你女朋友!」 时疏一伸手就要摘,霍望立刻捉住他的手腕,笑着制止:「疏一,戒圈刻了你的名字。」 手上力道卸下,时疏一摘下戒指一看。 事实正如霍望所说,戒圈内侧——y&w三个字符格外显眼。 就,挺突然的。时疏一拇指蹭了蹭戒面蓝钻,眼底漾开一抹极淡的笑:「真的送我?离婚我可带走了哦。」 「嗯,送你。」霍望点头,只回答了前半句。 时疏一重新戴上戒指,举着左手翻来覆去地看。过了几秒,他拍了拍霍望的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脸谄媚地笑:「霍总,您公司有事儿您先忙。结婚这种事,小的来办。」 第27页 霍望轻笑一声:「静下心画画?」 「忙完婚礼再画怎么了?什么事能有哥们的终身大事重要?」时疏一义正辞严。 「小财迷。」 「什么钱不钱的,见外了啊。」 小猫盯着戒指痴痴地笑,算是彻底哄好了,但霍望…… 趁他正在兴头上,霍望斟酌片刻,颇为严肃道:「疏一,以后的相处中,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直接告诉我可以吗?不要把事情憋在心里。这场婚姻本就为了帮我,我不想你受到任何委屈。」 说到这霍望顿了一下,眉心微蹙:「还有,以后爬山记得带上我,我经常锻鍊,体力好。」 看不起谁呢!偶然中暑而已。 时疏一刚想怼回去,抬头对上霍望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然就有点说不出话。 霍望比他年长两岁,褪去霍氏总裁的外衣,不过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而已。凡事要求他面面俱到,做事滴水不漏,这对哥们来说,好像是有点严格。 无名指婚戒泛着光,时疏一越想越心虚,索性一拍额头,「哎呀,头好晕,想睡觉。」 霍望立马起身,「我去叫医生。」 「不用不用。」时疏一装模作样地捂着额头,「我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发烧了?」霍望侧身上前,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时疏一乖乖放下手,躺平任摸。 温热的手掌在他额头反覆摸了一遍,似乎并未发现异常。时疏一自以为逃过一劫,刚松一口气,然而下一瞬,手掌抽离,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顷刻放大无数倍,近在咫尺。 霍望俯身与他额头相抵,认真感受他的体温。短短几秒,唿吸交错,炙热的鼻息掠过唇角,不禁让人心尖儿一颤。 「不烫。」 磁沉喑哑的嗓音响起,霍望仍未起身,时疏一慌忙挪开视线,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正在这时,病房房门一把被人推开,沈川翎啃着苹果,裹挟一身热气,吊儿郎当闯进门:「疏一,好点没?没——」 苹果蓦地从手中脱落,顺着光滑的地板,「咚咚」滚到床边。看着病床上几乎快要吻到一起的两个人,沈川翎默默握住门把手,轻轻将门带上。 「——没、没没事我先走了,打扰。」 第15章 你管这叫有名无实? 「时疏一,你管这叫有名无实?」 「哥们,我再晚来一会儿,你们怕不是都滚到床上去了。」 「啧啧,医院y,小情侣真会玩。」 窗明几净的单人病房,沈川翎盘腿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他手里又拿了一个苹果,只顾着张嘴叭叭,没空往嘴里塞。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疏一慢条斯理吃完一根香蕉,反手把香蕉皮砸向沈川翎,「造谣犯法沈川翎!」 「给你说多少遍了?霍望在给我测体温,测体温,没有接吻!真不是要接吻!」 沈川翎单手接住香蕉皮,投篮似的准确无误地投进垃圾桶,顺便耍了个帅。 霍望被时疏一支出去买晚餐,病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川翎无所顾忌,肆意调侃:「谁家好人这样测体温?这可是医院,你要不要打开床头抽屉看一眼,里面有多少体温计?」 「我们俩也是兄弟吧?我们也测测体温,来。」沈川翎没个正形,边说边往时疏一面前凑。 相距不到半米,时疏一嫌弃地推开他,「能一样吗?我跟霍望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他还给我洗过裤衩呢!贴个额头有什么大不了。」 而且用额头测体温这个习惯,霍望还是跟宁雪学的,他们小时候经常这样干,时疏一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吧,长大了是有一点别扭。 沈川翎跷起二郎腿,托腮「啧」了一声:「现在我收回之前那句话。」 「哪句?」 说那么多屁话谁知道是哪一句?时疏一翻了个白眼。 「喝酒那天,我说『你和霍望疏远是迟早的事儿』,现在我觉得,你们能好一辈子。」沈川翎一脸坏笑,就差没把「祝你们百年好合」写在脸上。 「真没有的事儿。沈哥,沈大哥,放过我吧!」时疏一双手合十,佯作求饶地朝沈川翎拜了拜。 沈川翎眼尖儿,一眼看到时疏一无名指上的婚戒。 sw的珠宝设计出了名的压人,只要它一出现,周遭任何光芒被瞬间掩盖,有一种人被珠宝盖过的感觉。 可过于浮夸的蓝色钻戒戴在时疏一手上,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骨节分明的手指与戒指钻石相得益彰,不显夸张,不显张扬,更为他灵动的气质添了一丝优雅。 沈川翎仔细看了一会儿,按下心头震撼,一字一顿道:「sw瑰蓝梦,售价1600万左右。」 时疏一知道他在说戒指,大大方方伸出手给他看,「是我帮忙应得的。价格差不多吧,跟我想像中……」 「美元。」沈川翎打断他。 时疏一瞳孔震惊:「????」 * 医院住了两天,时疏一活蹦乱跳地出院。 霍望把他照顾得很好,陪在医院同吃同住,连公事都是让助理送到病房来处理,几乎寸步不离。 基于价值上亿的婚戒压力,时疏一出院后相当配合。拍结婚照,飞去明蓟岛看婚礼场地,比他正儿八经结婚还要上心,半句怨言不曾有。 第28页 当然,经过上一次的教训,霍望推掉所有公事,全心全意地陪在一起。 两边家长乐意见得,感嘆夫夫恩爱的同时,又为两家缔结姻亲而感到满意。这场婚礼承载着所有人的期望与祝福,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徒有虚名而已。 婚礼如期举行,十五号当天,明蓟岛。 时疏一早上六点便被人叫起床,简单的洗漱过后,化妆师,造型师一拥而入,他就像那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妆造完成已经九点半。时疏一打开房门,门口等待已久的时颂,沈川翎,还有时疏一大学另外两个室友一併进门。 沈川翎走在最后,顺手带上门,祝福的话刚到嘴边,抬头看清今天的主角,蓦地一愣。 时疏一底子好,脸上妆容未下太大功夫,淡眉添了几笔,腮红,口脂点缀,显得他愈发明艷动人。 量身裁剪的高定西装贴合身体曲线,时疏一身姿挺拔而笔直,修长的腰肢尽显。他明明很瘦,却完美地撑起这套华丽的黑色西装礼服,利落大方,仿佛将从容优雅刻进骨子里。 沈川翎上前半步,默默给时疏一竖起大拇指:「哥们,有点小帅,难怪都说爱情滋养人!」 「帅吗?」时疏一无视他后半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礼服。他很少穿西装,总感觉有点别扭。 沈川翎:「那必须帅啊!真是便宜霍望那小子了。」 时颂装模作样点点头,低声附和:「嗯,确实帅,差点赶上你哥。」 「少往你脸上贴金。」时疏一怼他。 一早上忙前忙后的宁雪拿着戒指盒走出来,伸手就往时疏一手上摸。 时疏一下意识一躲:「干嘛呀妈?」 「一会儿婚礼上交换戒指,你这个先取下来。」宁雪直接抓着时疏一的胳膊,边说边把他无名指上的钻戒撸下来,小心翼翼地收进戒指盒。 时疏一皱了皱眉。 昨晚宁雪交代的流程已经七八个了,又来个交换戒指。到底还有多少流程? 婚礼在明蓟岛海滩举行,整个海岛都被两家包下来,只迎宾客,不迎游客。 这场婚礼由宁雪与萧绮曼亲手策划,可谓相当地上心。不单在婚礼场地走个过场,她们还安排了许多传统结婚习俗在婚礼前后。 比如时疏一马上要做的,登门迎亲。 时疏一暂住在明蓟岛东部酒店,而霍望住在海岛南部,相距一个小时左右车程。他需要登门迎接霍望,然后两人随婚车,赶在吉时前去海滩场地,完成婚礼仪式。 原本迎亲的人定的霍望,但霍望见时疏一跃跃欲试的样子,主动让给他。直到听闻迎亲还有互动游戏,时疏一直唿上当。 后悔已然来不及,转眼间,一条长长的车龙行驶在四面环海,风景优美的海岛小道上。 天空湛蓝而明净,偶尔飘过几朵洁白的云彩。 海鸥在空中翱翔,发出欢快的叫声。太阳升起时,高高矗立的椰树摇曳婆娑,排面宏大且壮观的车队沐浴在阳光下,车身反光,宛如一条银色巨龙。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车队井然有序地停在一家欧式復古酒店门口。 时疏一捧着一束鲜艷的玫瑰,深吸一口气,伴随亲戚朋友的欢唿起闹,轻轻推开车门。 霍望住在酒店顶层,一同上楼的还有时疏一的兄弟团和亲友团,一路吵吵嚷嚷,欢唿声不断,热闹非凡。 五分钟后,一群人站在顶楼总统套房前,渐渐安静下来。 时疏一单手握着玫瑰,叩响房门。 「咚咚咚」数声,余音尚未消散,房内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唿喊顿时从房内传来。 「——红包!」 「没有红包不给开门!」 「想进门先拿红包!」 ……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时疏一这边也不是吃素的,兄弟团,亲友团一拥而上,一边拍门,一边朝里喊: 「红包来了,先开个缝!」 「哥哥姐姐们,先打开一点。」 「快点!红包多得拿不住,不开门怎么给?」 房内回应:「从门缝下面塞!」 兄弟团振声大喊:「我们的红包太厚,塞不进去!」 双方拉扯了好一阵,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大把大把的红包塞进门缝,兄弟团趁着里面抢红包无暇顾及时,一窝蜂似地涌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卯足了劲儿将门推开。 房门彻底打开,双方亲友团默契地退开,将主场让给两位主角。 时疏一率先进门,一眼便看见端坐书桌前,处变不惊的霍望。 同款西装礼服端正整齐,黑色内衬严丝合缝,霍望端端在那坐着,双肩下沉,眉峰微挑,浑身散发着矜贵稳重的气质。 与平常相同却又大不相同,他没有化妆,头髮背梳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室内暖光灯下,黑眸幽深不见底,眉宇间携着一股清冷的疏离感。 「过来,疏一。」霍望下颌微微扬起,嗓音柔和。 作者有话说: 结婚!这章给小天使们发波红包沾沾喜气! 第16章 「亲一个!亲一个!」 时疏一迈开步子,有些说不出的紧张,紧握花束的手竟然出了不少汗。 第29页 距离不断缩短,正当他抬手将玫瑰递出去时,一个个子高挑,样貌清秀的女孩突然蹦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时疏一见过她,好像是霍望的堂姐? 女孩大大咧咧地往中间一站,抬眸看着时疏一,笑容满面,「小疏一,老公可不是这么容易带走的。来,先回答我们的问题。」 时疏一听到这个称唿微微一顿,甚至来不及开口,旁边抢完红包,霍望的亲友团里又站出一个男生,张口就来:「先来个简单的。疏一哥,请说出十个你平时对望哥的爱称!」 话音刚落,亲戚朋友齐刷刷起闹。 闹这一出也是为了喜庆,热闹,几十号人围着看,半点退路没有。沉思几秒,时疏一支支吾吾开口:「霍望,霍总,小望,霍望哥,嗯……」 时疏一掰着手指头,现学现卖:「望哥,小汪,汪汪,还有……」 有的没的一块凑,数到第七个,时疏一死活想不出多的。他回头望向自家兄弟团,果断甩出一个求助的眼神。 「哥哥,望哥哥~」沈川翎立马给他支招。 室友周昀一拍手:「老公啊!」 时疏一硬着头皮:「哥哥,望哥哥。」 短暂的停顿了一瞬,时疏一脑海中忽然闪过霍望曾经给别人介绍他时的称唿:「先生。」 「十个了,十个够了!」 「下一项,下一项。」 兄弟团发挥其作用。 霍望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眼底笑意更浓。 「好吧,算过关啦。来,下一个。」 堂姐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团红线,轻飘飘地递给时疏一,开始讲规则: 「这里面三十根红线,每一端都繫着一样东西。芥末饼干呀,青柠檬什么的,当然,也有写着惩罚的纸条。小疏一需要在红线中找出霍望手腕上的那一根,找错了就完成惩罚才可以继续哦。」 「兄弟团可以帮忙理顺红线,还可以帮忙完成惩罚。」 时疏一:「……」这婚,能不结了吗? 兄弟团还是相当给力,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红线逐一解开。时疏一顺着长长的红线找过去,倒霉催的,接连找错五个。 沈川翎当场跳起草裙舞,时颂仰头喝下一杯鲜榨苦瓜汁,面不改色。两位室友相继做起伏地挺身,就连不受时疏一待见的表弟也及时站出来,生啃青柠檬。 梳理整齐的红线握在手中,时疏一一筹莫展。正在这时,右侧的一根红线微微颤动,酥麻的痒意直达手心。 时疏一当下瞭然,抬眸迎上了霍望灼热的视线。 套房内喧嚣沸腾的欢唿逐渐淡去,犹如按下暂停,一片寂静。 长长的红线缠绕指间,慢慢收拢,两个人的距离随之缩短。红线两端再次交汇,时疏一明眸稍弯,抬手将玫瑰花束递了出去。 霍望噙着笑,接过艷丽的玫瑰。 如同红线交缠,各执红线的两只手渐渐靠近,十指相扣。霍望牵着时疏一起身,低沉的嗓音响起: 「走吧,我的先生。」 * 洁白细腻的沙滩上,长长的玻璃栈道延伸至海滩。 大海作为背景,白玫瑰与香槟玫瑰做点缀,栈道后宽敞通透的玻璃平台立着一道玫瑰贝壳拱门,好似没有任何阻隔,直接搭建在湛蓝的海面上。 浪花轻轻翻滚,发出悦耳的声响。 栈道两侧沙滩高朋满座,吉时一到,霍望携时疏一踏上栈道。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台下宾客为他们送上诚挚的祝福。 霍老爷子作为司仪上台致辞,时疏一挽着霍望的手臂,站在栈道边缘准备入场。望着脚下清澈的海水,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时疏一感觉腿有点软,手上力道不由收紧。 「紧张?」霍望有所察觉,转头看向他,轻声安抚:「很快就结束,别担心。」 「谁紧张了?」 时疏一瞪他一眼:「我怕玻璃裂开给我掉水里而已!」 霍望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可要抓紧我。」 悄悄话没说上一会儿,霍老爷子致辞完毕,伴随舒缓浪漫的音乐响起,霍望与时疏一併肩登上平台。 这场中西结合的婚礼註定繁琐,新人登台致辞,双方父母上台见证,敬茶,给改口费,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比登山还累。 随着时疏一嘹亮的喊完一声「爸,妈」,婚礼气氛推至顶峰。双方父母下台,新人宣读誓词,交换戒指。 时疏一早有准备,老爷子话音刚落,他默默掏出西装口袋里的誓词卡片,一板一眼地念出来: 「第一次背上书包上学是你陪着我,第一次打球,游泳也是你陪着我,第一次结婚还是你陪着我。霍望,愿我们的友,咳,愿我们的感情天长地久。」 语毕,宾客席传来阵阵闹笑。 刚走下台的宁雪不禁扶额,长嘆一口气。 这都什么小学生作文!整段垮掉! 霍望接过话筒,目光扫过时疏一的脸,柔和且专注。 他并未嫌弃时疏一的「小学生作文」,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郑重道:「有幸陪你走过前二十年,疏一,以后不论多少个二十年,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我的参与。」 台下掌声如潮水,盛放着爱心冰雕的移动小推车适时推上台。 时疏一拿起推车上的精緻小锤,霍望握住他的手,两人一併用力落下,镂空冰雕应声碎裂,一对银色铂金戒指从里面掉出来。 第30页 两人相对而立,铂金对戒闪烁着微光。时疏一率先捻起其中一枚,托起霍望的左手,将素圈戒指推至他的无名指。 霍望同样为他带上,两人默契相视一笑。 然而下一秒,音乐戛然而止,台下宾客齐声高唿。 「亲一个!亲一个!」 「请新郎亲吻新郎!」 「快点亲一个!」 …… 时疏一顿时僵在原地,一个劲朝霍望使眼色。 霍望恍若未闻,忽然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伸手覆上时疏一的脸,侧身吻了上去。 从距离稍远的宾客席看来,新婚夫夫的的确确吻在了一起。音乐重新响起,欢唿声更甚。 但参与者之一的时疏一却知道,霍望借位了。 略带凉意的唇瓣落在脸颊,心脏如同爬过一群蚂蚁,麻麻的,还有点儿痒。 第17章 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婚礼仪式结束后,宾客回酒店休息就餐,时疏一和霍望得以脱身,匆忙赶回套房更换礼服。 大热天穿着西装来回折腾,两个人都出了不少汗。时疏一进门便直奔浴室,飞快地洗了个澡。 裹着浴巾出来,时疏一有气无力地趴在沙发。霍望紧跟着进了浴室,水声刚一响起,他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立马响了。 「你的电话!」 「帮我接。」 看了眼来电显示,时疏一无奈地按下接听。 「小望啊,你和疏一换完衣服没有呀?换完赶紧下楼,宾客们都等着呢。」宁雪亲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时疏一累得连手指都不想抬,悠悠嘆出一口气:「好累啊妈!让他们自己吃不行吗?还敬什么酒!真的麻烦,难得来明蓟岛,别说看风景,我连岛上的树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埋怨归埋怨,他知道逃不了。 婚礼流程是宁雪和萧绮曼定下的,今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是两家至亲好友,不可随意敷衍。 不仅如此,按照流程,晚上还有沙滩篝火派对,闹洞房什么的。 时疏一:真的好想逃…… 宁雪一听到时疏一的声音,态度立马转变:「收拾好赶紧给我下来。你就结这么一次婚,麻烦什么麻烦!」 电话被人掐断,时疏一握着霍望的手机,低低地笑了两声。 结一次?那可不止。 霍望洗完澡走出浴室,换了一身偏休闲的西装,带着一股朦胧的水汽。 时疏一随意扫了一眼,颓丧着脑袋:「我妈的电话,催我们下楼。」 霍望轻轻地「嗯」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看着时疏一写满疲倦的脸,霍望伸手揉了揉眉心,轻声问:「想不想出去玩?」 「玩?」时疏一以为他在说下午,果断摇头拒绝:「还有一大堆麻烦,哪有精力去玩。」 刚刚洗完澡,时疏一裹着薄薄的浴巾,毫不避讳地趴在沙发上。光洁的后背袒露,一双修长白皙的腿随意搭在沙发扶手,风光尽收眼底。 霍望喉结上下滚动,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我说现在。」 时疏一:「什么事都不管,咱俩现在跑出去玩?」 「去不去?」霍望看着他。 时疏一噌的一下坐起来,抓着霍望的袖子:「去!」 「走走走,换衣服。」 「想去哪玩?」 「海里。」 …… 一个小时后,时疏一如愿以偿,当真到了海里。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银色私人游艇缓缓航进。波浪轻轻拍打着船身,海水荡漾,蔚蓝的海面留下一道洁白的水痕。 船尾休闲区,时疏一盘腿蜷坐在沙发上,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海水。阵阵清新的海风拂过脸颊,沁人的凉意席捲,惬意而又无比满足。 尤其还不用面对恼人的琐事。 简直——爽翻了! 婚礼「临阵脱逃」,他们俩电话快被人打爆了。 后来霍望回了一通电话,具体说了什么不太清楚,但催命的电话奇蹟般停止,留给两人一片祥和的小天地。 结婚变成度假旅行,时疏一开心坏了,上船就开始抹防晒霜,一路不知疲倦的拉着霍望将摩托艇、皮划艇、浮潜之类的水上项目挨个玩了个遍。 好不容易跑出来,可不得玩够本。 晚上七点,酒店沙滩的篝火派对已然开始,而今天的两位主角这时候才优哉游哉地登上甲板。 宁雪拍了好些视频发给时疏一,调侃他错过热闹。时疏一不甘示弱,反手把下午在游艇拍的风景照给她甩去十几张。 开阔的露天甲板晚风徐徐,餐桌摆满精緻且丰盛的晚餐,香味离得老远都能闻见。 洗完澡,时疏一登上露天甲板时,霍望已经给他剥了好几只虾。白里透红的虾仁瀰漫着清香,时疏一毫不客气,坐下拿起筷子便开动。 晚风,海景,丰盛的晚餐,与宁雪视频里热闹的篝火派对相比,略显冷清。但与应对宾客,周旋于人情世故相比,时疏一更愿意与霍望自在的享受这片刻宁静。 两枚虾仁下肚,时疏一将橙汁举到半空中,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托霍总的福,这趟明蓟岛不算白来。来,碰一个。」 霍望慢条斯理地剥着虾,闻言举杯,幼稚地与他碰了一下:「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 「算了吧。你可是大忙人,哪有那么多时间。」时疏一抿了一口橙汁,放下玻璃杯,「话说这游艇哪来的?你临时买的?」 第31页 这艘游艇高调且奢华,娱乐设施配备齐全,下午他们畅快地出海游玩,少不了它的功劳。可纯娱乐性质的游艇,不像霍望会买的东西。 时疏一好奇,多问了一嘴。 霍望淡然一笑:「合作伙伴的游艇。运气好,刚好停泊在明蓟岛,借来一用。必要的流程走完,应该给你一个轻松的婚礼。」 要是霍望的助理听到这话,恐怕会当场笑出声。 自从婚礼场地定在明蓟岛,霍望便吩咐她匆忙定下游艇。不到十天时间,购买、办手续、舱内装修、招聘船员,厨师,继而从东港运到明蓟岛,但凡慢一个步骤,他们都玩不了这一趟。 豪掷千金博君一笑,运气好?这话只有时疏一会相信。 时疏一深信不疑:「嘿嘿,运气真好。」 晚风轻拂,露天甲板捎来凉爽。 餐桌上,一个默默投喂,一个埋头吃。很快,时疏一填饱肚皮,不大安分的掏出手机,边吃边刷短视频。 接连刷过好几条视频,时疏一抱着手机咯咯地笑,霍望坐在对面看着他,目光中皆是宠溺。 在某音,不单会刷到可能认识的朋友,甚至还可能刷到——自己。 [今日,霍氏总裁与时家二公子于明蓟岛完婚,新人夫夫恩爱有加,亲密拥吻。京市两大家族强强联姻,进一步优化双方家族资源配置……] 财经营销号发布的视频画面中,时疏一与霍望交换戒指,亲密拥吻。拍摄角度很远,依旧只看得清身形,看不清脸,视频全程未提及真实姓名,将时疏一保护的很好。 评论区讨论如火如荼: [有钱人终成眷属!] [原本有两个幸福的家庭,现在……只有一个了。] [哪里的灰姑娘和王子啊,全都是强强联手!] [啊?啊?霍氏的股票刚抛你跟我说这个?] …… 时疏一知道,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本就是演给别人看,婚礼画面发布是必然的。不露脸,不泄露名字已经处理得十分完美。 可尽管知道是借位,但从视频角度看过去,他和霍望好像真的吻到了一起,时疏一不禁老脸一红。 霍望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屏幕,溢出一声轻笑:「嗯。拍得不错,确实很亲密。」 说完他又正经地补充了一句:「我和父亲商量后找人发布的,他与你提过吗?」 「说过,知道!」霍望口中的父亲自然不是霍庭振,时疏一无语了,他怎么脸皮这么厚,能叫的这么自然! 吃一鳖,时疏一当然要找回场子。他扬了扬下巴,朝霍望挑衅一笑,夹着嗓子故意道:「霍望giegie,你女朋友看到视频不会吃醋吧?」 霍望眉心微动,冷声道:「不会。」 说完他旋即低头吃饭,不再开口。 就这?时疏一「啧」了一声,一脸探究看着他:「哎我就奇了怪了。」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第18章 「喂,老公。」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霍望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来得及开口,时疏一振振有词地分析道:「平时除非我问你,不然你根本不怎么提起她。还有,每次让你带出来见一见你也不肯,藏着掖着跟见不得人似的。」 「当然,最重要的,哪个女朋友能轻易接受自己男朋友跟别人结婚?就算是假的,商业联姻也不行啊,你以利益为先,把她放在次要的位置,稍微有点脾气的不得跟你分手?」 一通好有道理的分析。 霍望短暂地愣了一秒,面不改色道:「她年长,明事理。想法比别人成熟,拎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同时也能理解,支持我的决定。」 年长的对象还有这种好处? 不吃醋,不介意,这么的……宽宏大量? 时疏一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也就这么随口一说。 作为好兄弟,他不得不多提醒一句:「你呀,还是长点心。谈了对象就好好对别人。」 完全不给霍望开口的机会,时疏一继续道:「今天一个电话不给人家打,安慰的话一句没有,别仗着人家大度委屈她。哦对,如果她当真对你结婚一点都不在意,那你还是多注意点,万一图的不是你这个人可就惨咯。」 「还能图我什么?」霍望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时疏一被一句话带偏,瞪着霍望,摆出一副你是不是缺心眼的表情:「当然是钱啊!」 不可否认,霍望确实有点子帅,但是吧,帅不能当饭吃,他身后雄厚的霍氏更容易被人觊觎。 霍望修长的手指落在桌面点了点,一本正经道:「谢谢我们一一提醒,我会多加注意。」 「知道就好。」 「不准叫小名,肉麻死了!」 天已经黑透了,远离陆地,远离城市的光污染,明蓟岛天幕繁星闪烁,闪亮的银河清晰可见,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用完餐,时疏一与霍望坐在露天甲板观赏星空,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一刻的美好。 静坐了许久,久到霍望以为时疏一仰着脖子睡着了,他忽然垂下头,轻轻叫了一声「霍望」。 霍望眼波温柔如水,低声问他:「困了?」 「没有。」时疏一摇摇头,唇角微微扬起,「放心去谈恋爱吧,我会好好替你打掩护。下次结婚我还来,给你当伴郎!」 第32页 「哦不对,离过婚好像不能当伴郎?」 霍望:「……」 * 明蓟岛回来之后,霍望公司堆积的事情太多,接连几日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时疏一昼伏夜出,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同住一个屋檐下,愣是两天都没怎么说上话。 成天「独守空房」,时疏一简直无聊到爆炸。 住家里好歹还能跟爸妈说说话,跟大哥抬抬槓。搬来江屿郡,霍望一不在家,除了一个不太熟悉的阿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十点钟起床,不出意外,家里又没人。 时疏一彻底坐不住了,轮番给之前约过稿子的金主大大们发了条开始接稿的微信。 吃完早餐,微信仅有一人回復。 草莓妙妙屋:【抱歉老师qaq暂时不画了呜呜呜】 草莓妙妙屋:【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qaq】 无意中戳到别人痛点的时疏一:「……」 ——:【分享歌曲:分手快乐。】 ——:【别难过,下一个更乖。】 草莓妙妙屋:【谢谢老师,比心gif】 人在无聊到极致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被遗忘的东西,比如,抛之脑后的油画工作室。 换好衣服,时疏一揣着车钥匙出门。 油画工作室开在南山路,位于京市最大的商圈外围。 周边客流量大,交通便利,环境安静且优雅。 客流,环境两头占,房租自然不便宜。 工作室结构不算太大,是一间以油画培训、油画体验、油画制作为主的综合画室。开业至今,维持画室和员工开支的同时,勉强小赚一丢丢。 时疏一非常满意,反正不用操心。 对他这个甩手掌柜而言,不亏本就是赚。 「叮铃铃——」 玻璃门推开,风铃盪起,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时疏一刚一进门,一个微胖的小姑娘飞快地从接待台里走出来,笑着问他:「先生您好,您挑画具还是?」 小姑娘个子不高,脸圆圆的,长得十分可爱。时疏一好几个月没来了,自然是……不认识。 时疏一朝她礼貌笑了笑:「我找许……」 「——疏一?」 一道悦耳地女声响起,打断他没说出口的话。 楼梯拐角,一位身姿窈窕,唇红齿白的女生一袭碎花长裙,缓缓从二楼走下楼梯台阶。她容貌清秀,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角,天生自带一股亲切感。 「嗨,学姐,好久不见。」时疏一朝她招招手。 许向彤走下楼梯,快步上前,「真难得啊疏一,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有空过来了?」 「学姐辛苦了!」时疏一嘿嘿一笑。 「不辛苦,命苦。」许向彤笑着与他开了个玩笑,转头看向旁边干愣着的小姑娘,柔声道:「小林,去倒两杯水。」 「好的彤姐。」小姑娘这才回过神,一路小跑。 小姑娘离开后,许向彤拍了下时疏一的肩膀,「去休息区坐会儿,这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嗯。」时疏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有人当甩手掌柜,就有人负责撑起这间工作室,许向彤就是替时疏一负重前行的那个人。 许向彤毕业于京大美院,是时疏一正儿八经的学姐,不过他大二时,许向彤已经研究生毕业,高他好几届。 时疏一在高中活动中与她相识,后来大学又是同校,关系一直不错。许向彤毕业后与同学合伙开起了画室,去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欢而散。 刚好那段时间时疏一筹备工作室,许向彤听到消息主动联繫他,戏称来为他打工。工作室设有培训班,对于专业的培训师,时疏一敞开大门欢迎。 一开始许向彤只负责带学生,后来时疏一不想操心,许向彤接过他肩上的担子,这才使得他安心当起甩手掌柜。 工作室存活至今,许向彤功不可没,时疏一也没亏待她,原本工资翻了一倍,还给她工作室10%的分红。 不得不说,许向彤将工作室打理得很好。 本应冷冷清清的上午,一楼大厅油画体验区快坐满了人。专业老师穿梭在各个画架间,为顾客指导,调整画作。 入口处,新增的画具,颜料售卖区,大学生三五扎堆挑选,店员热情地介绍,几乎快要忙不过来。 见时疏一目光停在售卖区,许向彤放下水杯,开口解释:「装饰画展柜挪到里面去了,入口处显眼,放更实用的颜料和画具比较好。没有事先和你商量……」 「学姐,跟我商量什么呀,按你的想法来。」时疏一摆手打断她,不遗余力地夸赞:「现在多热闹,老师们都快忙不过来了,都是你打理得好。」 「暑假,学生比较多。」许向彤一点儿不居功。 「得了吧,再谦虚就过分了啊!」 聊了会工作室近况,时疏一默默拿出拎了一路的礼品袋,推到许向彤面前,「学姐,给你们带的。」 「什么呀?买吃的啦?」许向彤一边问,一边伸手探向礼品袋。 袋子一打开,十几盒包装精緻的喜糖赫然在目。 许向彤拿出一盒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直到看见红色包装盒上硕大的囍字,她笑意收敛,一脸不可置信:「这、这谁的喜糖?疏一,你结婚了?」 第33页 迎着她震惊的目光,时疏一笑着点点头。 「我去!可以啊时疏一,不声不响地把婚给结了!」 消化掉这个消息,许向彤缓过神,开始好奇:「什么时候结的?到底什么样的男人让你想不开英年早婚?来,照片给姐看看。」 时疏一尴尬一笑:「学姐,联姻而已。」 许向彤:「?」 貌似比时疏一结婚的冲击力更大,许向彤当场愣住,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嘴唇微微颤动:「时疏一,你还需要跟别人联姻?」 「嗯。」时疏一坦言:「商业联姻。」 许向彤明显将不信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有钱人的联姻她搞不懂,但以她对时疏一的了解,很难想像他会因为利益跟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结婚。委屈谁都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怎么会? 一盒喜糖握在手里,变得沉甸甸的。许向彤狐疑地看向他,秀眉微蹙,「你以前那个……」 「学姐,不提这个。」 许向彤话锋一转,调侃他:「商业联姻还给我们带喜糖?疏一,不老实。」 时疏一哭笑不得:「刚好家里有,顺手带的。我可老实了,没忽悠你。」 许向彤半信半疑,不再追问,故意道:「好吧,那我可就不随礼了。」 客都没请,随什么礼。 时疏一笑着摆摆手,飞快转移话题:「学姐,我最近闲得无聊,可以回来帮忙。」 「你这刚结婚,不去度个蜜月……」 「学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许向彤掩唇轻笑:「最近确实忙,前段时间又收了一批学生,你回来帮忙带。」 时疏一疯狂摇头:「打杂可以,带学生还是你们专业的来。」 「忙不过来呀疏一,我们需要你。」 「少来!」 教一群半大点的孩子画画,不是一般的累,时疏一可不想揽这个活儿。 工作室以油画培训、油画制作,出售为主,油画体验区和售卖颜料、画具都属于拓展业务,二楼,三楼均是画室,工作室专业老师就有十几个。许向彤也就是这么一说,实际根本不需要时疏一费心带学生。 兴趣来了挡都挡不住(主要闲的),时疏一与许向彤聊完便留在工作室忙活起来。充当店员为顾客介绍画具,充当老师给体验油画的顾客指导,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又乐在其中。 中午吃饭许向彤把工作室的人聚集起来,把后面来的老师和店员挨个儿介绍给时疏一认识。大家年纪相仿,大多是同专业的学长,学姐,很快就打成一片。 时隔几个月,时疏一重新爱上这种忙碌且充实的感觉。 下午五点半,时疏一刚给体验油画的女生改完一幅画,兜里安静了一天的手机忽然响了。 时疏一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没有第一时间接,放下画笔朝旁边的女孩扬起一抹笑,「可以了。你们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吗?」 「没有没有,很满意。」女孩扭头看了一眼画,视线重新落到时疏一身上,眉开眼笑,「帅哥,你是学油画的?」 时疏一点点头:「对。」 话语刚落,女孩身侧的另一个女孩笑着推了她一把。 女孩清了清嗓子:「帅哥,方便加个微信不?我们最近对油画挺感兴趣,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你问问吗?」 闺蜜俩的小动作时疏一看在眼里,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轻声笑道:「我们有成人油画班,感兴趣可以报一个哟。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女孩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赶在她开口前,时疏一按下接听:「喂,老公。」 两个女孩四目相对,同时发出惊唿:「卧槽!」 第19章 「你似乎不想我与她过多交流。」 一声老公,电话那头的霍望沉默了。 时疏一对着电话连续餵了好几声,霍望依旧一言不发。要不是隐约能听见唿吸声,他还以为信号不好。 「说话,不说话挂了。」 走出工作室,时疏一站在热气腾腾的街道旁。 「喝酒了?」霍望的低哑的嗓音从电话中传来。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刚才别人问我要微信,拿你当挡箭牌呢!」时疏一抬手扇风,唿出一口热气,「打电话干嘛?」 霍望答非所问,冷声道:「在哪?我来接你。」 「接我干嘛?我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 「下班?」 一人问一句,谁也不肯先回答。 时疏一:「……」爱说不说。 霍望率先妥协,溢出一声轻笑:「今天回门,晚上接你回家吃饭。」 「回门?回哪门子的门?」时疏一愣是没听懂。 霍望解释道:「习俗。结婚三天回娘家探亲。」 时疏一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完蛋完蛋,我给忘了!什么东西都没买!」 「回自己家买什么东西。」霍望不紧不慢。 「那也不能空着手……」话说到一半,时疏一突然顿住,过了两秒,他缓缓开口确认:「霍望,娘家是?」 霍望:「你家。」 时疏一瞬间炸毛:「凭什么!明明是我上门迎的亲,我娶的你!」 「我爸妈也在。」霍望后半句话慢慢吐出来。 时疏一:「哦,那没事儿了。」 第34页 二十分钟后,一辆银色林肯商务车停在工作室门口。六点出头,正值工作室下班。店员和老师陆续走出来,免不了多瞄上几眼。 约莫等了十分钟,许向彤和时疏一有说有笑地走出门。 后座车门推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旋即映入眼帘。许向彤余光一瞥,勐地扭头看过去。 男人一身规整的黑色正装,不显呆板,矜贵且优雅,气质不凡,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靠近的冷冽感。 随着那人走近,相貌渐渐清晰。 浓眉,高鼻樑,眼窝深邃,五官完美得恰到好处。许向彤愣了,好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她见过不少人穿西装,但大多都穿出房产中介的味道。同样是黑白搭配,眼前这个人…… 帅麻了。 许向彤正疑惑哪来的极品大帅哥,恍惚间,男人已经走到面前。他极其自然的在时疏一头顶上摸了一把,低沉喑哑的嗓音响起:「饿不饿?」 时疏一摇摇头,抬眸看向许向彤,有点别扭地开口:「学姐,那我们……」 「疏一,不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向彤眸子一亮,给他使了个眼色。 时疏一面色一僵,吞吞吐吐半天没能开口。 站在他身旁的男人上前半步,礼貌与许向彤点点头,轻声开口:「你好,我是疏一的先生,霍……」 「——咳咳。」 时疏一忽然拍着胸口剧烈的干咳两声,霍望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询问:「感冒了?」 「没。」 时疏一低头捂住胸口,神色有些尴尬。 先生?时疏一的结婚对象?跟这种大帅哥也能叫联姻? 许向彤看着眼前极为登对,举止亲密的两个人,心底已然翻起惊涛骇浪,面上半分不显,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霍先生你好,我是疏一的学姐,许向彤。」 霍望礼貌颔首,目光重新聚集在时疏一身上。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也没有离开,气氛有些微妙。 时疏一迎上许向彤意味深长的视线,慌忙挪开,眼神飘忽不定。过了两秒,他生硬地抬手扇了扇风,「好热哦。学姐,那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许向彤应了一声「好」,两人转身离开。 望着余晖下两道颀长的背影,许向彤托腮细细品味。 女人精准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有猫腻。 车门关上,热意阻隔,时疏一与霍望并肩坐在后排。 系好安全带,汽车缓缓启动,霍望转头看了一眼蔫儿哒哒的时疏一,问:「你跟她关系不好?」 「谁?」时疏一抬头,茫然问道:「我学姐?关系很好啊。」 为什么会觉得关系不好? 时疏一坐直了,定眼看向他。 霍望收回视线,凝眸看向车窗外,语气淡淡:「你似乎不想我与她过多交流。」 时疏一听懂了,一个白眼翻上天。 「我怕你看见漂亮姐姐走不动道,对不起你女朋友!」 霍望:「……」 * 傍晚,两大家人凑一起,回门宴吃出了鸿门宴的感觉。 身份变了就是不一样,以前温柔亲切的萧绮曼直接化身亲妈,为他们俩的婚后生活操碎了心。 「疏一,搬家住得习不习惯?」 「新阿姨做饭好吃吗?小望对你好不好?」 「小望啊,家庭放在第一位,不要只顾着事业,抽空多陪陪疏一。」 时疏一强颜欢笑:「放心吧,萧阿姨,一切都好。」 旁边,时远山拿出珍藏红酒,与霍庭振,霍望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时远山带着朦胧的醉意,还不忘提点两句: 「疏一被我们惯坏了,性子骄纵。」 「现在你们结婚,多管管他,别太惯他。」 霍望正坐危襟:「父亲,他很好。」 频繁应对双方父母过度关注之外,在家里,时疏一不得不时刻与霍望扮演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夫。 霍望体贴地给他夹菜,时疏一反手给他倒酒,时不时还来个对视一笑,尬的时疏一脚趾扣地。 好不容易熬过这顿饭,时疏一刚下桌,又被时颂叫去楼上私下谈话。 本以为时颂至少是个年轻人,兄弟之间会聊点不一样的,结果他一开口,还是翻来覆去那些话。 「霍望对你好不好?」 「相处的怎么样?」 时疏一被问烦了,反过来调侃时颂:「哥,你是不是恐婚?提前搁我这儿了解夫夫相处,刺探军情呢?」 时颂白了他一眼:「跟你这炮仗真的没话说。」 没话说就不说,时疏一得以解脱,高高兴兴地从房里出来。刚走下两阶楼梯,时颂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时疏一,新婚礼物。」 时疏一转身,只见一枚小小的银色金属从时颂手中抛出,划出一道抛物线,直直朝他飞过来。时疏一下意识伸手去接,不料脚下一空,险些从楼梯上栽下去。 时颂眼疾手快,及时拉了他一把。 「想什么呢,小心点。」 「不是你丢东西害我吗!」 时疏一惊魂未定,回头看向楼梯,一阵后怕。右脚隐隐不适,不过当他摊开手,看清接住的那枚金属,瞬间什么都忘了。 「哥,这是?」 第35页 一枚银色钥匙捏在指尖。 时颂松开手,冷声道:「春溪山的房子,送你了。跟你老公吵架可以去住。」 他说完掉头就走,完全不给时疏一抬槓的机会。 天降横财,时疏一高兴都来不及,哪顾得上抬槓。 出手大方的人就是不一样,时颂连背影都变帅了,时疏一朝他喊了一声:「谢谢哥哥。」 这一顿饭吃得值! 时疏一兴奋地攥着钥匙下楼,刚走下一步台阶,他脚一软,差点直挺挺地跪下去。时疏一抓着楼梯扶手稳住身形,右脚脚踝勐地传来一阵刺痛。 「——霍望!我脚崴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更新要少一丢丢,孩子想攒攒收藏! 求收藏!!没有点收藏的小可爱们点一个叭~ 第20章 「我会还他自由。」 一楼客厅一片寂静。 昂贵的红酒摆在餐桌无人饮用,姐妹间的闲谈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围在客厅米白色的贵妃榻前,神经紧绷,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匆匆赶到的家庭医生冷汗淋漓,这阵仗整的…… 顶着巨大的压力,医生仔细检查了两遍,平静面向众人:「脚踝轻微扭伤,韧带没有损伤,没有大问题。」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贵妃榻的时疏一一动不动。 萧绮曼愣了一瞬,指向躺在榻上,捂着脸的时疏一,又问:「我儿子好像疼得厉害,真的不严重?」 「女士,不放心的话建议去医院拍个x光。」医生如实说道。 霍庭振眉头一皱,如临大敌:「小望,你抱疏一出去,我马上叫司机把车开出来!」 时疏一:「……」救命,脚崴了而已,真不至于! 有没有一种可能,捂脸是觉得丢脸,而不是疼! 时疏一求助般看向霍望,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地说:「想回家。」 小猫声音慵懒,可怜兮兮的,有点像撒娇。 霍望指尖微动,淡淡一笑:「好。」 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怪也只能怪时疏一刚才那一嗓子嚎得太过惨烈,吓到了萧绮曼夫妇。宁雪和时远山纯粹是跟着紧张,一听医生说没事,也就作罢。 问了医生一些注意事项,霍望在双方父母的注视中,泰然自若地背着时疏一出门。 原本打算抱的,时疏一非不让。 夜里十点,白日里的燥热尽数褪去,夜风微凉。 时疏一趴在霍望宽阔的后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身体随着步子迈开,上下颠动。 司机早就把车开出来了,大门走出去并不远,但时疏一感觉,时间被拉的格外长。 那股熟悉的檀木香萦绕鼻间,莫名的,时疏一低头离他又近了一点,脸颊轻轻贴上温热的后颈,亦如多年以前一样,完全的依赖他,信任他。 鼻息喷洒在颈侧,霍望脚步微顿,扭头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顶,轻声问:「脚还疼?」 时疏一埋在他颈窝摇摇头,好似玩心大起,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低声喃喃:「霍望,你……」 话音消散在夜风中,霍望「嗯」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 时疏一说到一半不说了,吊足了胃口。 直到快要走到车门跟前,时疏一松开他的耳垂,手臂略微收紧,搂紧他,忽地一笑:「霍望,你上一次背我还是在上一次。」 霍望低声回应:「下一次还会是我。」 * [家人们谁懂啊?大半夜给老闆送轮椅,就因为他老婆脚崴了!] [心疼楼主一秒,打工人的命也是命。] [呵,我这个点还在公司加班,我说什么了吗?] [+1,同为苦命加班人。] [楼主硬气点,十二点了送个屁,让他自己买去。] [拿出你们整顿职场的气魄来,让他滚!] …… 地下车库,梁助理扫了一眼没什么营养的评论区,揣回手机,飞快地从后备厢搬出一辆崭新的电动摺叠轮椅。 开玩笑!口嗨归口嗨,谁会跟钱过不去。 约莫过了五分钟,空旷的车库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灯光阴影中,气宇轩昂的男人举步生风,快速走来。倚靠在车门上的梁助理立马打起精神,毕恭毕敬:「霍总,轮椅按照你的要求,电动,可折……」 老闆并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男人冷着脸走近,一把拉开车门,径直坐进后座。 梁助理:「……」 钱难挣,屎难吃! 梁助理跟着坐进驾驶位,默默关掉提神醒脑的土嗨,车厢内顿时一片寂静。 安静不到一秒,后座清冷的男声蓦地响起:「没有进展。」 嗓音低沉浑厚,梁如遇却从里面听出一丝无奈。她偷偷从反光镜里瞄了一眼,只见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霍总,低头,垂眸,颓丧萎靡。 唉,这么优秀的男人也会为爱所困。 梁如遇摇头嘆气,不经意从反光镜中对上一道凛冽的视线,她立马停止遐想,殷勤地为霍望充当狗头军师。 「霍总,您具体说说,婚后你们怎么相处的?」 「婚后?」霍望顿了一瞬:「这几天在公司忙,相处时间不多。不过今晚我们一起回家吃饭,他脚扭伤了。」 梁助理:「……」 三天,结婚三天就吃一顿饭?就这还想要进展! 第36页 沉默片刻,梁如遇咽下吐槽,艰难地开口:「霍总,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在等他自己喜欢上你吗?」 霍望抬眸,理所当然:「不然呢?」 草!梁如遇无声一拳落在车门上。 作为《追爱计划》的发起人兼策划,梁如遇一开始可谓是信心满满。出谋划策让两人顺利见父母、结婚、同居,至少明面上有了实质性进展。 可霍望这人道德感太高,好像套路哥们结婚已经触碰到他的道德底线。让他婚后借着上演恩爱夫夫的名义多与对方亲密接触,而他却认为不确定心意的情况下,动手动脚等于耍流氓。 真是——又当又立! 一想到这,梁如遇怨气比鬼还重,张口就来:「霍总,不是我泼冷水,你们认识十几二十年,要喜欢早喜欢上了。你这样不作为,我出什么主意也没用啊!」 霍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年终奖翻倍。」 梁如遇噌的一下坐直了,当场变脸,态度比汇报工作还要认真:「霍总,我认为,眼下你先生崴脚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一道寒芒从反光镜闪过,梁如遇立马纠正:「不不不,我不是幸灾乐祸的意思。您听我说,首先你得抽空陪着他,其次……」 梁助理绞尽脑汁为他谋划了近半个小时,霍望终于推开车门下车,心满意足地离开。 电动轮椅孤零零地落在车尾,梁如遇下车重新塞回后备厢。望着霍望没入阴影中的背影,她忽然想到刚才的那一句。 「霍总,如果一年之内他依旧没动心,怎么办?」 霍望眼底冰霜褪尽,浮现出一抹轻柔。 「我会还他自由。」 第21章 要不我也去谈个恋爱吧? 「——嘶,好冰!」 毛巾包裹着冰袋,轻轻捂在泛红肿胀的脚踝。时疏一没受伤的左脚一阵乱踢,却又被霍望强势地摁住,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霍望握着他的脚踝,好声好气地哄着:「忍一忍,再过十分钟就好。」 时疏一无可奈何,躺在沙发上装死。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霍望回来时两手空空,不禁好奇:「我轮椅呢?你让我先试一试,不然我明天……」 「没买到。」霍望头也没抬。 「啊?」时疏一不可置信:「那你下楼去干嘛?还去了这么久!」 霍望指尖微顿,面不改色:「助理送文件找我签字。」 时疏一一下子就不爽了,垮着脸小声埋怨:「你答应让我明天去上班的!这下好了,才去了一天,学姐肯定又以为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怪你!」 崴脚倒不至于坐轮椅,但时疏一身残志坚,还想着去上班。他全然忘记是自己不小心崴脚,把责任推到霍望身上。 霍望挪开冰袋放在一旁,轻轻给他揉着脚踝,不紧不慢道:「嗯,我的错。明天我也不去上班,在家照顾你。」 「真的?」时疏一挑眉看向他。 霍望点头:「真的。」 脚踝扭伤不算严重,不走动时只有轻微胀痛,一用力就是一股酸爽的刺痛,很影响生活。 走路暂时不能走,要么单腿蹦跶,要么有人帮忙。 遵照医嘱冰敷完,时疏一被霍望从沙发上捞起来。结实有力的双臂穿过后背与大腿,时疏一勾着他的脖子,被人轻松打横抱起来。 客厅到卧室短短几步路,时疏一刚想感嘆好兄弟体贴,霍望忽然垂下眼帘,目光专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眼睫投下小片阴影,点点流光从深邃的眸子里溢出。距离很近,鼻翼右侧一颗小小的黑痣清晰可见,仿佛白纸掉落一滴墨汁,醇厚馥雅。 鬼使神差下,时疏一伸手摸了上去。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他宛如触电一般,勐地抽回手。 霍望什么反应他不知道,他飞快挪开视线,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这人有病啊,一直盯着他看! 走进卧室,霍望轻轻把时疏一放在床边,转身进了浴室。 夏天在外面奔波一天,不可能不洗澡。 时疏一看了一眼越肿越高的右脚,这该怎么洗? 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很快,浴室传来放水的声响,霍望挽着袖子走出来,在他面前半蹲下,「脚不能用力,我在浴缸里放了水,你去泡一会儿。」 时疏一点头应允,张开双臂等抱。 霍望不为所动,视线渐渐往下,落在他t恤下摆,忽而伸手拽了拽,轻声笑道:「不脱衣服怎么洗?」 「我进去再脱!」时疏一勐地往后一缩。 霍望:「浴室地板滑,你脚扭伤站立不方便。」 时疏一别扭的要命:「哎呀不要你操心,我自己有办法。」 「害羞?疏一,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 衣摆被掀起一个角,凉丝丝的冷气拂过腰间,冻得时疏一一个激灵,人瞬间清醒了几分。 低哑的嗓音萦绕耳畔,他抬头对上霍望似笑非笑的眸子,愣了两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你说得对,咱俩谁跟谁呀。」时疏一大大方方伸出手,「来,帮我脱。霍望,我都这么不方便了,干脆你陪我一块洗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霍望脸上笑意淡去,唿吸略微一沉,「时疏一,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第37页 一阵冷气被带了上来,霍望俯身凑近,温暖而宽厚的手掌掀开衣摆,覆上时疏一纤细柔软的腰肢。 男人体温高得惊人,掌心犹如一团炙热的炭火,烫得时疏一微微颤抖,脸唰一下红了。 「霍望!」时疏一手脚并用地挣扎,无奈力气敌不过霍望,彻底败下阵,梗着脖子求饶:「错了错了,哥,饶我一命。」 再闹下去很难收场,霍望心知肚明。 他拽下时疏一的衣摆,挪开视线,打横将人抱进浴室。 磨砂玻璃门关上,霍望阖眼深吸一口气,遮住眼底浓浓的情/欲。 夏天泡澡不宜泡太久,二十分钟后,时疏一穿好睡衣叫霍望带他出去。一来二去,时疏一已经被他抱习惯了,甚至还有点享受。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手臂随之抽离,时疏一看向床头高大俊美的男人,嘿嘿一笑:「辛苦我们霍总了,快去睡吧。」 有点良心,但不多,说完他就掏出手机,愉快地冲浪。 霍望也刚洗完澡,头髮半干未干,有些凌乱。他在床头站了好一会儿,时疏一专注玩手机,丝毫没有发觉。 半晌,霍望掀开被子,在他身侧躺下。 腰间突然搭上来的胳膊不容忽视,网卡延迟的时疏一立马警惕,一把推开他的手:「干嘛!你睡我床上干嘛?」 「隔几个小时还要冰敷,睡这边方便照顾你。」霍望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啊这,还要敷啊?」 「嗯。好好睡,尽量不吵醒你。」 时疏一莫名有点儿心虚,兄弟为他两肋插刀,他…… 哎,一张床而已,睡吧睡吧。 第二天,时疏一与霍望没有去上班,甚至宅在家里一整天,连门都没有出。 上午打游戏,下午看电影,晚上品尝霍大厨亲手做的晚餐。霍望关心备至,体贴入微,就像抹了胶水一样,恨不得24小时黏在时疏一身上。 就,怪黏人的? 时疏一自然发现了他的反常,不过有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如果不是霍望频频望向手机,甚至可以称得上极其美好的一天。 一整天,霍望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没完。他回復消息及时又迅速,仿佛稍微晚一秒,就会惹对方不快。 吃饭回,看电影回,眸底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明显对那人十分看重。 能让霍望慎重对待的,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 第一次,时疏一对霍望有女朋友这件事有了实质感。 客厅没有开灯,电视屏幕播放着上一次没看完的《兽力车3》。电影正播到精彩部分,昏暗的环境中,手机屏幕泛出的光线格外显眼。 时疏一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看到身旁专注看手机的霍望,气不打一处来。他扭头看向霍望,整整盯了三分钟,三分钟,霍望连眼皮子都没有抬。 手机就这么好玩?时疏一眉心微动:「欸霍望,谈恋爱到底什么感觉?」 怕他心不在焉没有听见,时疏一伸出脚尖踢了他一下。 完好无损的左脚被人握进手里,手机屏幕随之熄灭。霍望抬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呗。」时疏一视线渐渐往下,落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热恋中的人就是不一样哈,手机一刻不捨得放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几十亿的大生意呢,搞得这么紧张。」 语气酸熘熘的,嘲讽拉满。 霍望知道他误会了,淡然一笑:「不是女朋友,在跟助理……」 「要不我也去谈个恋爱吧?感觉还挺有意思。平日有个饭搭子,没事还可以聊聊天。咱俩结婚应该也不会影响,你谈你的,我谈我的。」时疏一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助理?谁家好人跟助理一聊聊一整天,还时不时暧昧地笑两下?反正他不信。 霍望笑意收敛,眸色一沉:「你说这些我可以陪你。」 「哥们,我没少陪你啊!但你也有女朋友,」时疏一顿了一下,「对象跟哥们不冲突吧,可能有不一样的乐趣?你有没有认识的?给我介绍一个呗。」 「疏一,其实我……」 霍望手上力道骤然收紧,捏得时疏一脚踝生疼。时疏一吃痛踹了他一脚,挣扎着坐起身,「烦死了,不想跟你说了。我要去睡觉!」 第22章 黄鼠狼掀门帘——露一小手。 夜里十一点,睡梦中的梁助理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 半梦半醒间听完霍望的复述,她随意敷衍:「生气代表吃醋,吃醋代表他心里有你。霍总,这是好事,继续保持。」 年终奖已经翻倍了,老闆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电话那头的霍望沉默了一秒,冷冷道:「梁助理,我不认为吃醋会连一句解释都不听。」 差点忘了,霍总不是笨,他只是情商低。 梁如遇琢磨了一阵,正欲开口,又听自家大老闆的声音缓缓响起:「梁助理,你在京市市区有自己的房产吗?」 「霍总,您继续说,我来分析。」 她立马坐直身体,打开手机备忘录,边听边做笔记。 时疏一观察日记: 二话不说同意结婚,不排斥肢体接触(搂搂抱抱),还会一起睡觉。依赖,甚至享受霍望的照顾,会因为受冷落而生气…… 第38页 换作不太熟悉的两个人,这种程度的相处就算不在一起也只差临门一脚了。但霍望和时疏一是髮小,他们熟得不能再熟,好像做什么都很正常。 当然,除去亲吻和上床这一道铁栅栏。 梁如遇越听心里越没底,说实话,她更倾向于时疏一完全把霍望当哥们。 京市一套房啊!电线桿子也得给她掰弯咯! 正的不行反着来,梁如遇一咬牙:「霍总,从现在开始,减少你和他的非必要肢体接触。还有,下次出去玩找个机会带上我。」 「我要亲眼看到你们的相处!」 * 「疏一哥,你腿受伤了?出什么事了?」 工作室大厅,时疏一一瘸一拐走进门,接待台里的林园园火速迎上前,扶了他一把。 才认识一天,小姑娘对他的关心却一点不假。 时疏一轻笑一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腿给她看,「没事没事。脚崴了而已,已经快好了。」 林园园愁眉舒展,松了一口气。 时隔两天,时疏一重新回到工作室。脚伤还没彻底好,走起路来趔趔趄趄,许向彤劝他回家休息未果,只能让他接替林园园的工作,坐在门口充当吉祥物。 上午工作室不忙,进进出出大多是来上课的学生,时疏一连招唿都不用打,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林园园闲聊,乐得清闲。 到了中午饭点,工作室空无一人。许向彤贴心地送来午餐,随后时疏一目送她潇洒上楼的背影,默默享用一个人的午餐。 往好处想,至少比家里清汤寡水的饭菜有味儿一点。 时疏一夹起一块鱼香茄子塞进嘴里,心满意足。 然而没吃两口,门口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清瘦秀气的男生推门而入,家常菜味道大,气味瀰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男生掩鼻往接待台倪了一眼,眼底的嫌弃不加掩饰,随后他自顾自地在颜料区闲逛,一言不发。 时疏一宛如杂货店的老大爷,端着一碗饭,热情地招唿:「随便看,随便选啊。」 男生漫无目的地闲逛,时疏一埋头干饭,一下子解决了大半碗。填饱肚子,时疏一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迈着他踉跄的步子迎了上去。 好不容易轮到他发光发热,可得好好服务。 刚好男生拿起一款群青颜料,时疏一凑上前,大大方方为他介绍:「麦克哈丁702,市面上已经断货了,我们这刚好还……」 「啧。」男生扭头瞪了时疏一一眼,一脸不屑。 确实有的顾客喜欢自己逛,但这么直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时疏一顺了顺胸口,「先生,那您……」 「听说你们这有油画体验区?」男生放下颜料,又一次打断他的话。 时疏一勉强挤出一个笑,「有的。同学,这边请。」 带男生到油画体验区坐下,时疏一摊开样本图给他挑选,男生一眼不看,直接让他备颜料与画具。 时疏一准备好颜料,画架,还贴心地送上围裙和柠檬水。脚伤不宜久站,想着男生不需要指导,他说了句「请便」转身离开,男生却忽然出声叫住他。 「喂,叫个老师过来,我需要指导。」 这个点大家都在楼上吃饭,时疏一索性搬来画凳坐在旁边,「开始吧,不懂得地方可以问我。」 「你?」男生诧异地扭过头,从下到上,仔仔细细地将时疏一打量了一遍,鼻间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学过?」 长得还不错,可惜是个瘸子。 时疏一不知他心中所想,点点头:「学过。」 「没有其他专业的老师?」 「饭点,都在吃饭。」 「打暑假工?哪个学校的?」 男生终于肯拿起画笔,不过余光一直没离开时疏一的脸。语气散漫,眼神轻视,明明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他却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时疏一被他看的有点烦,对男生这种冒犯的问题「嗯嗯哦哦」带过,随后端端看着画布,示意他尽快开始。 工作室为顾客准备的画布并不大,不到半个小时,一束玫瑰的雏形渐渐展开在画布上。整个绘画过程行云流水,别说让人指导,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留给时疏一。 构图完整,基本功扎实,不过色彩搭配方面略显薄弱。通过花瓣上色就能看出来,应该是相关专业,但还没毕业的学生。 来工作室体验油画的,一般是业余顾客,或是对油画感兴趣的新手。这人明显两者都不是,居然还非要专业的老师指导? 时疏一当下瞭然。 黄鼠狼掀门帘——露一小手。 他不开口问,时疏一也懒得说,托着腮帮子,静静地看他表演。 陆陆续续,几个店员吃完饭下楼,老师们下午有课,大多留在休息室午休。 真·暑假工林园园不知何时走到身后,小姑娘定眼一看画架,不由惊嘆道:「哇,画的真好。同学你是学油画的?一看就是专业的呀。」 男生恍若未闻,握着画笔专注且认真,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将他的心思出卖。 时疏一:「……」 可恶,真让他给装到了。 林园园不明所以,看向时疏一:「哥,你在给这位同学指导?你的脚……」 「他?他指导我?小姐姐你在搞笑吗。」男生扭头瞪着林园园,不知道哪个点惹他不快,声音徒然拔高好几个度,引得大厅其他人频频侧目。 第39页 这人毫不收敛,梗着脖子,趾高气扬:「教我的老师哪一个不是德高望重,一个暑假工也配指导我?」 斯斯文文的男生开口却这么难听,林园园听得一愣一愣的,正想开口辩解,时疏一拦住了她。 「是,教专业的学生我确实不够资格,但是同学,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是油画体验区?」时疏一火气噌噌往上蹿,二话不说直接开怼:「不是你自己非要人指导吗?装b就装b,怎么还拉踩上了?」 男生彻底炸了,画笔一扔,噌地一下站起身:「说谁装b呢?」 颜料飞溅,被甩得到处都是。 「说你呢。」时疏一稳如泰山,笑吟吟地问他:「是不是来体验区演一出扮猪吃老虎特别的过瘾?」 男生似乎没料到他一个小小店员这么嚣张,不留情面。戳破事实让他恼羞成怒,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当场就要发作。 一场不可避免的争吵一触即发,正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位身姿矫健,气质不凡的男人推门进来。 看清来人,男生欣喜的迎上前,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控诉,立马从目指气使变得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哥哥,你推荐的什么店呀!」男生回头指向时疏一,「那个暑假工指着我的鼻子骂,态度太恶劣了,我……」 离得太远,勉强听了几句。时疏一抬眸与那人四目相对,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第23章 嚯,京市可真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时疏一的亲哥,时颂。 时疏一晃晃悠悠走上前,在两人身旁站定。看着搭在胳膊上那只碍眼的手,阴阳怪气地打趣:「哥哥?」 他怎么不知道,家里又多了个弟弟? 「关你什么事?看什么看!」 男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见时疏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时颂脸上,更是紧紧搂着时颂的手臂,整个人快栽进他的怀里。 时颂后退半步,默默扒开那只手,「刚认识,不熟。」 被推开的男生显然没料到时颂会立刻撇清关系。 他踉跄后退倚在接待台上,目光游离在时颂与时疏一之间,一脸不可置信:「你们认识?」 「不然呢?」时疏一顿时玩心大起,学着男生刚才的模样,侧身抱紧时颂的胳膊,柔若无骨地靠在他身上,「哥哥,他是谁啊?」 时颂没有闪躲,身体下意识往时疏一那边偏,只为让他靠的更舒服。 「脚还没好,跑出来瞎折腾什么。」 时疏一不依不饶:「问你呢,他是谁!」 时颂:「朋友的弟弟,于知寻。」 「哦,我还以为~」时疏一拖着长长的尾音,似笑非笑。 时疏一与时颂长得并不像,如果没有人刻意说,旁人很难看出他们是亲兄弟。 在于知寻眼里,一个投怀送抱,一个坦然接受,两人亲密的氛围完全容不下其他人,关系非同寻常。 妈的,好不容易约出来的优质男居然有主? 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于知寻脸色愈发难看,甚至比刚才被时疏一怼了还要精彩。 时疏一半分不饶人,朝他挑衅一笑,「同学,来画画我们敞开大门欢迎,装b大可不必。我们工作室虽小,但优秀的老师可不少,指导你这个半灌水,完全足够。」 「你说是不是啊?哥哥。」时疏一说完抱着时颂的胳膊摇了摇,将于知寻刚才的样子完美復刻,活脱脱一个小绿茶。 时颂扶额,无奈「嗯」了一声。 吵又吵不过,男人还被勾走了魂。 于知寻不再自讨没趣,回头怨恨地瞪了他一眼,旋即转身推门离开。 「哎同学。」 半只脚刚走出门,林园园赶忙叫住他:「油画体验费和清洁费,麻烦这边买下单。」 * 一个小小的插曲,时疏一併没有放在心上。 他对时颂的感情生活没有过多关注,也没有多大兴趣干预,但临走前,时疏一好心提醒他一句。 「找男的可以,麻烦你擦亮眼睛,找个优质靠谱的。别看这男的长得人畜无害,心眼子可多。记住啊,像这种爱炫耀的绿茶男坚决不行!」 时颂冷冷看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午休快结束了,时颂推门离去。 听了一场八卦的林园园不掩好奇,眼巴巴地看向时疏一:「哥,刚刚那个是?」 「我哥,亲的。」时疏一走回接待台坐下。 「我的天,你们一家人颜值真的绝了!」 「我帅还是他帅?」 「哈哈,都帅,不一样的帅。」 …… 安安稳稳度过下午,傍晚,霍望来接时疏一下班。 走出工作室,一看见霍望停在门口的车,时疏一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他哥可能喜欢男人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找了个男人,时颂再找个男人,他们家岂不是绝后了? 时疏一心头一惊,立马掏出手机编辑微信。 车门轻轻推开,男人迈出修长笔直的腿,稳步在时疏一身旁站定。 傍晚有风,时疏一略长的碎发随微风拨动,像一只长毛玩偶,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 霍望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摸到头顶时,微微一顿,转而落在尚未关闭车门。 第40页 「走吧,回家。」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时疏一百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俯身钻进后座。 霍望在他旁边坐下,掸平西装下摆,顺手带上车门。 中途余光几次扫过手机屏幕,霍望极力克制,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汽车缓缓行驶,时疏一在与宁雪的微信对话框打了一行字,打完又删,删完又打,正如他的心情,纠结的不得了。 毕竟是时颂的私事……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看在一套房子的份上,时疏一想了想还是算了,删掉编辑好的内容,摁熄屏幕。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急促的震动,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瞬间亮起来。 好巧不巧,打电话来的还正好是宁雪。 时疏一按下接听:「喂,妈。」 「疏一,去不去龙泉山玩?」宁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爬山?经过上次中暑,时疏一对爬山已经快产生ptsd了,果断拒绝:「不去。」 「去嘛,不用爬山,开车可以直达。山里边可凉快了,正适合天热出去玩,避避暑。」 「跟谁去?你和我爸?」时疏一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探着问了一句。 宁雪:「你表弟,他刚回国不久,人生地不熟,你这个当哥哥的带他出去走动走动。」 时疏一更没兴趣了:「胥思源?跟他不熟,玩不到一起。」 「怎么说也是你亲表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这一辈兄弟姐妹少,要多来往,互相帮衬……」 又开始说教,时疏一头一歪,漫不经心地靠在霍望的肩膀上。不料刚一挨着,霍望忽然往旁边一躲,时疏一脑袋落空,脖子差点扭了。 车内气氛瞬间凝固,电话里絮絮叨叨的声音仍在继续,时疏一坐直身体,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强烈的求生欲使然,霍望主动将肩膀送上,甚至贴心地张开手臂,轻轻揽着他。 这还差不多。 时疏一重新靠上他温热结实的肩膀。 汽车驶入地下车库,周遭光线渐渐暗下来,电话屏幕闪烁着微光。 「去吧疏一,叫上小望一起,周末能有什么事?」 电话里,宁雪乐此不疲地劝说。 念经似的嘀嘀咕咕了一路,时疏一无可奈何,握着电话仰头问霍望:「你去不去?」 全程免提,霍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抬眸对上反光镜中迫切的视线,点点头:「去。」 第24章 「哥们,我还是和你睡一间。」 周六早上,双方约好九点于京市南门碰头。 八点半一到,时疏一和霍望驱车从家里出发。 按照之前计划,他们在龙泉山玩两天一夜,晚上还要在那边住一晚。时疏一提前收拾好衣物,吃的,玩的,塞了整整一后备箱。 对时疏一来说,与一个不太熟悉的表弟出去游山玩水,他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不过有霍望同行,乏味的旅程顿时变得有趣,连早晨的空气都分外清新。 八点五十左右,黑色越野车缓缓停靠在南门路边。 周末出城避暑的游客众多,车一停稳,站在路边等车等人的男人们齐刷刷投来艷羡的目光。 眼尖儿已经认出来了,迈巴赫g650,全球限量顶级越野车,放眼整个京市都很难见到第二辆。 作为男人,谁还没个越野梦? 几个社牛年轻人凑近细细打量,不掩惊嘆与夸赞,一点儿不觉得丢人。 驾驶位车门打开,车身周围的年轻人拉开距离,默默让出身位。 身材高挑的男人轻松跃出车门,他身高近一米九,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冲锋衣,搭配一条同色系工装阔腿裤,休闲随性,简约中又透着高级。 男人大半张脸被墨镜遮挡,锋利的下颌线却带着浓浓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原本打算与车主攀谈,问问车辆配置的年轻人莫名犯憷,不约而同地站在周围,谁也没有靠近。 与此同时,时疏一推开副驾驶门,跃跃欲试。 「别乱动,我帮你。」 一条腿刚伸出车外,霍望快步上前,及时制止。越野车底盘较高,时疏一脚还没完全好,直接蹦下来容易再次扭伤。 时疏一认命般伸出手,霍望低声笑了笑,搂紧他的腰,一把将人从车里抱出来。 时疏一今天穿的一身白,短t外面套了件薄薄的防晒衫,休闲且清新的打扮,跟霍望并肩站一块,比那辆限量版越野车还要惹眼。 早上气温不高,时疏一心情极好,随霍望站在车外,耐心地等着。可不一会儿,他的好心情如同早晨凉爽的气温,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点整,一辆银白色轿车缓缓靠近,径直停在霍望的越野车车后。 时疏一随意瞄了一眼,没太在意。 这么低调的车,不大可能是胥思源。 车门打开,一身休闲装的梁助理背着双肩包,大步朝两人走来。 时疏一看了眼在身旁站定,满面笑意的梁如遇,又抬眸看了一眼霍望,灵动的眸子溢出一丝不解,「什么意思?出来玩还要带助理?」 「不不不,时先生您误会了。」梁如遇摆摆手,急忙解释:「霍总今天有两个视频会议,我过来为了准备和记录会议,绝不耽误你们游玩。」 第41页 霍望没有开口,颔首默认。 时疏一脸瞬间黑透,怒气沖沖瞪向霍望:「你忙你可以不来,没人逼着你来。来了又不好好玩,真的烦。」 说完他转身上车,重新坐回副驾驶,车门摔得震天响。 梁如遇尴尬一笑:「霍总,这……没事吧?」 「没事,上车吧。」霍望揉了揉眉心。 时疏一气鼓鼓的,见两人上车也不理搭理人。 令他没想到的是,霍望叫来梁如遇仅仅是个开始。半个小时后,迟到近四十分钟的胥思源终于赶到。 迟到也就算了,时疏一隔着车窗臭骂他了一顿,不过当他看清副驾驶另一个男生时,恨不得立马回家睡觉。 车窗缓缓降下来,于知寻身体前倾,好奇地往旁边越野车里探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眼,直接与时疏一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明显一愣。 回过神,于知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啧。」时疏一不爽到了极点,率先关上车窗,眼不见为净。 按理说人齐了就该出发,可时疏一发了条微信,就让大家坐在车里等着。 霍望自然依着他,胥思源因为迟到不敢有半句怨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十分钟后,沈川翎驾着越野车风风火火赶来。 至此,三个人的游玩彻底变成六个人。 霍望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时疏一全程当没看见,漫不经心玩着手机。 呵,出来玩一趟都带人,搞得他不认识人似的。 * 顺利抵达龙泉山时已经过了饭点,停好车,大家各自拿上行李,赶到酒店。 经常来龙泉山避暑的一定知道,龙泉山懒人必备打卡点——星野酒店。 这家别具一格的酒店藏在龙泉山深处,依山傍水,溪流环绕。山里的瀑布,清潭等自然风光,酒店内应有尽有。 住进酒店就相当于住进缩小版龙泉山,不用再漫山遍野寻找美景,静下心来享受即可。 时疏一这种懒人一早就做好了攻略,提前在官网预定好房间。 不过…… 六个人,三间房,似乎不太够? 正值酷暑,又逢周末,星野酒店爆满。前台小姐姐查了半天才另找出一间空房,还是别人临时退定的,算他们运气好。 酒店大厅,办理好入住,时疏一拿着四张房卡琢磨。 梁助理是女生,单独住,绿茶男是胥思源带来的,他俩一起住,剩下霍望和沈川翎…… 时疏一想想还是气不过,冷着脸把房卡递给霍望,顺势攀上沈川翎的肩膀,「今晚我们两挤一挤。」 「别别别,不妥!」 「不行!」 沈川翎与霍望几乎同时开口否决。 时疏一不爽到了极点,一个白眼翻上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睡一间行不行啊?」 「你疯了吧时疏一!」沈川翎看向冷冰冰的霍望,立马扬起下巴改口:「哥们,我还是和你睡一间。」 霍望沉下脸,眼色冷厉:「沈川翎,你想都不要想。」 「什么叫我不要想,我跟我哥们住一晚怎么了?」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胥思源上前半步,当起了和事佬,「哥哥们,咱们晚上再商量行吗?来都来了,先玩去呗。」 「走走走,先玩。」时疏一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一旁目睹全程的于知寻若有所思。 这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么多优质男围着他打转?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想日更两千qaq!收藏大大滴不够 第25章 霍望,你什么时候确定性取向的? 山林间,郁郁葱葱的树木与清澈的溪流环绕。 溪流尽头,一道小瀑布缓缓从山顶而下,水流宛如银丝玉带,轻轻地落在清澈见底的潭水中,扬起阵阵水雾。 太阳最为毒辣的下午,清潭中游客不多。两三个男生在潭水中畅游,还有几对小情侣在水里嬉戏打闹,悠闲自在。 夏天出门哪能不玩水,尤其还是上有瀑布,下有溪流,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天然泳池。 时疏一与沈川翎最先抵达,岸边停留不到三秒,两人默契脱去上衣,穿着泳裤一头扎进水里。 清新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潭水如同加了冰,凉意沁人心脾,夏天的燥热瞬间被抚平。 时疏一畅快地游了两圈,倚在一处无人占领岸边,感受着大自然最原始的美好,连心底最后一丝不快也随着热意散尽。 「走啊,再来两圈。」多游了一圈的沈川翎迅速靠岸,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时疏一惬意地泡在水里,舒服的脚趾头都不想动,懒洋洋地摇了摇头:「哥们,咱们来避暑的,又不是来参加游泳特训的,用不着这么拼。」 「懒就懒呗,找什么藉口。」沈川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学着时疏一的样子倚在岸边,不由感嘆道:「不过这地儿真舒服,比上次爬的那个破山凉快多了。」 时疏一白了他一眼:「黑歷史能不能不提。」 「中暑算什么黑歷史,不丢人。」 「游你泳去吧!」时疏一伸手将他往水里摁。 「时疏一你找死!」 两个成年男人幼稚得像个小孩,互相泼水,扑腾,水花四溅。 第42页 其他人陆陆续续抵达清潭,唯一的女生梁如遇没有下水,沿着岸边径直走向瀑布。胥思源和于知寻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水枪,一下水便可劲儿折腾,水呲的到处都是。 霍望循着时疏一的身影,很快停在岸边。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水,屈膝蹲下,静静看着水中嬉戏打闹的两个人,眸光晦暗不明。 充盈的阳光洒落,晶莹的水珠拂过洁白无瑕的脸颊,水中嬉闹的青年宛如一朵恬静典雅的茉莉花,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1 或许视线太过炙热,刚刚把人摁进水里的沈川翎有所察觉,他勐地回头望去,直直对上了霍望凛冽的视线。 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沈川翎果断撒手。 重获自由的时疏一可不会跟他客气,反手掬起一捧水往他脸上招唿。 沈川翎毫无防备地被浇了一脸,时疏一终于扳回一城,得意洋洋:「来啊你小子,跟我斗。」 「不来了,别闹。」沈川翎甩了甩头髮。 时疏一扬眉吐气:「这就怂了?」 话音刚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瓶尚未开封的矿泉水。 时疏一抬头,看清霍望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时,短暂的愣了一瞬。 山好,水好,风景好,早上那股怨气渐渐消了。 刚好有点口渴,时疏一伸手拿水。 指尖刚刚触碰到瓶身,他忽然起了坏心思,一把抓住霍望的手腕,用力往下拽。 只听「砰」的一声,冰凉的潭水飞溅,蹲在岸边,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的霍望被时疏一一把拽下水。 水溅了无辜群众沈川翎一身。 他阴阳怪气地「啧」了两声,张开双臂,火速游离战场。 霍望从水里钻出来,稳住身形。衣服湿透也没太在意,他看着身旁笑作一团的时疏一,无可奈何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时疏一回敬他一捧水,「凉不凉快?早下来早享受。」 「凉快,但是不能玩太久。」矿泉水还握在手中,霍望拧开瓶盖递过去,「喝吧。」 时疏一接过水喝了两口,抬头朝霍望扬了扬下巴,挑衅一笑:「来,比两圈?」 虽然他游泳是霍望教的,但这么多年,凑一块玩水总要比划比划。 霍望低声笑了笑,「好。」 说完他攥着衣服下摆,将浸湿的黑色t恤掀开。 衣服一脱,近乎完美的身材映入眼帘。 时疏一笑意瞬间凝固,瞳孔微微一缩,只剩震惊。 霍望的身体结实而有力,健硕却不显夸张。 潭水清澈透明,藏在水中没有一丝赘肉的腹肌清晰可见,每一块都紧绷着,肌肉线条紧緻分明,泛着迷人的光泽。还有水中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格外性感。 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时疏一倒是知道他经常健身锻鍊,可这才多久,腹肌都八块了? 时疏一又酸又羡慕,还有点儿眼馋。 肥水不流外人田,趁着霍望转身放衣服的空隙,时疏一悄咪咪凑近。 一双不安分的小手探出来,从身后环上腰,轻轻落在男人饱满的腹肌。 突如其来地触碰,霍望身体明显一僵。 时疏一丝毫没有注意姿势有多暧昧,放肆又坦然地上下其手,将霍望的腹肌摸了个遍,甚至还用力捏了两下,不忘点评: 「手感真不错。霍望,你一天天这么忙,还有空去健身?」 霍望捉住时疏一的手腕,但并未将他推开。 温热的手掌游离在腰腹,明明知道在时疏一心里这不过是哥们之间的触碰,可源源不断地热意汇聚,霍望的体温渐渐升高,唿吸越来越重。 「问你呢,说话。」时疏一点了点他的后背。 「好了疏一。」霍望艰难转身,嗓音略微沙哑:「回去再说。」 时疏一:「?」 锻鍊身体这种事还要回去再说? 疑惑间,霍望轻轻挪开他的手,问他还游不游泳。时疏一立马忘了纠结,眼底竞技之魂熊熊燃烧。 酷热的盛夏,在清凉的潭水中游上几圈,比吃上几片冰西瓜来得更为过瘾,无比的畅快。 时疏一和霍望先后游到清潭与溪流的交汇处,他们以交汇处为起点,以山下瀑布为终点。 随着一声清脆的「开始」,活力四射的青年宛如离弦的箭,嗖地一下潜入水中,奋力挥动着手臂,飞快地向前游去。 前前后后游了三个来回,时疏一自然是——一次没赢。 绚丽的光线穿透水雾,瀑布下,湿漉漉的时疏一钻出水面。他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撩起额间碎发,蛮不服气地看向身旁率先抵达终点的霍望。 「不能算!我脚扭伤还没完全好,再来一次。」 惯有的耍赖招数,霍望早已习惯,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们疏一癒合速度这么快?再来一圈脚就好了?」 「你!」时疏一梗着脖子嘴硬:「我吃点亏让着你。」 晶莹的水珠从发尾滴落,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白皙修长的脖颈,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霍望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哎。」一道微不可察地嘆息声响起。 水面盪起涟漪,一只冰冷的脚踢在霍望的小腿,不痛不痒,似有意无意地轻蹭,带动水花翻滚,泛起一阵痒意。 第43页 「怎么了?」霍望缓缓垂下手,指尖掠过纤细的脚踝。 时疏一似笑非笑,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忽然俯身凑近。 「霍望,你什么时候确定性取向的?又——怎么确定的呢?」 作者有话说: 1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 出自《满庭芳·茉莉花》 宋代·柳永 第26章 霍望,当真喜欢女人? 微风拂过山谷,潭边嬉戏玩耍的人越来越多。 年轻男女穿着泳装、泳裤,一头扎进水中。清凉的水花飞溅,欢笑声和唿喊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瀑布下尚有片刻宁静,微妙的气氛不断蔓延。 两个气质出众的男人于水中相对而立,距离拉得很近,胸口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远远看去,好似一对年轻情侣相互依偎,互诉爱意。 炙热的鼻息扫过耳畔,霍望眸色一沉,刚刚被潭水降下去的体温渐渐升高。 「问你话呢,说啊。」时疏一搂着他的胳膊,像一只黏人的小猫,不依不饶。 一个谎言总是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时疏一总会有办法搅乱平静的水面,让波澜不惊的霍望,变得狼狈。 沉吟片刻,霍望眉眼舒展开,眼底轻微的诧异被一抹淡然所取代,「疏一,性取向并不需要刻意确认。当遇到让你心动的那个人,他的性别,就会成为你的取向。我自然也是一样。」 时疏一眨眨眼睛:「你看她第一眼就确定是她了?一见钟情?」 「不是。」霍望垂眸,专注地看着他,「应该算日久生情。」 时疏一明显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拉着霍望乐此不疲地问东问西。 「你说日久生情,你怎么判断生出来的是爱情?」 「万一是友情、亲情?」 一缕碎发垂落额间,霍望覆手替他撩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指尖停留了一瞬,时疏一瞳孔微微放大,霍望忽然掌心往下一滑,挡住他灵动的眸子,低声呢喃:「长时间的相处,我意识到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我的心跳会因为他而加快,情绪会被他牵动。」 「我想抱他,吻他,拥有他。时疏一,你觉得我对他是什么感情?」 视线被遮挡,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分外悦耳,连唿吸声都格外清晰。 时疏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小声嘟囔:「我怎么知道。」 「你总会知道。」 笃定地话语徘徊在耳边,温热的手掌旋即抽离。 时疏一目光重新聚焦,刚想再问他问题,岸边忽然传来一道明朗的女声。 「霍总,视频会议时间到了。」 「知道了。」 时疏一还没玩够,自是不肯跟霍望回酒店开会。 可霍望一走,他独自游了两圈,总觉得差点意思。他又不想去找胥思源和于知寻玩,上岸晃了两圈,屁颠屁颠去找沈川翎。 瀑布后面有个小山洞,时疏一穿过水帘,终于在洞口找到乘凉的沈川翎。 他一屁股坐在沈川翎旁边的石头上,低垂着脑袋,蔫儿不拉几的。 沈川翎听到动静转过头,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欸,你老公一走没精神了?刚才笑的跟朵花似的是谁?」 「去你的,我游泳游累了不行啊?」时疏一立马踢回去,警告他:「还有,别乱叫,什么老公不老公的。」 沈川翎摇头晃脑,调侃道:「得了吧你,大庭广众搂搂抱抱,真当没人看见?啧啧啧……」 「大哥,我摸他腹肌呢,我跟他聊天呢!什么搂搂抱抱!中间隔那么大一条缝,你看不着啊?」时疏一夸张的张开双臂比画。 「切。」沈川翎坐直身体,挺直后背,伸手往肚子上一拍:「腹肌谁没有?你怎么不摸我?」 沈川翎的腹肌…… 与其说腹肌,不如说是一层薄薄的线,还是刻意挺胸收腹的情况下。 时疏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滚蛋,你这还不如我。」 「那不至于吧?」 沈川翎往时疏一肚子上瞄,时疏一侧过身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斗嘴也斗了,瀑布下坐了一会儿,沈川翎抬高肩膀撞了一下时疏一,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说真的,你跟霍望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睡了没?他的活儿好不……」 「沈川翎!你在说什么猪话!我今天弄不死你!」时疏一打断他的话,拎着拳头就上去揍他。 肩膀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拳,沈川翎一边闪躲一边求饶,「错了错了,不闹了。」 时疏一气沖沖的瞪着他。 本以为他要说什么正事,结果突然蹦出「活儿好不好」这种话,要不是光着脚,时疏一真想给他来上一拖鞋。 莫名的热意涌上来,时疏一抬手扇了扇风,轻咳一声:「你别老是开这种玩笑,都说了,我们只是好哥们。霍望他说……他喜欢女孩。」 「不可能。」沈川翎立即反驳:「卧槽,你是没看到他瞪我的眼神。我说今天晚上跟你睡,他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 时疏一扑哧一笑:「可能他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 沈川翎:「拉倒吧。虽然我和他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吧时疏一,我们的矛盾升级至今,都是因为你。」 「哦。」时疏一两手一摊,阴阳怪气:「我可真荣幸。」 第44页 瀑布底下坐久了还有点冷,凉飕飕的,时疏一起身拍了拍泳裤沾染的灰尘,「走吧,怪冷的,出去逛一逛。」 沈川翎狐疑地看向他,但也跟着起身。 两人并肩走出瀑布,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一面高耸的岩石背后,清瘦秀气的青年缓缓走出来。 于知寻脚都蹲麻了,他扶着石头颤颤巍巍走到洞口,眼睛却亮得惊人。 人总是有向上爬的野心,跨越阶级对普通人来说太难,但凭藉不错的样貌,于知寻在京市一众富家子弟的圈层里,还算吃得开。 弄丢时颂这块大肥肉,于知寻退而求其次,勉强答应了胥思源邀约。没想到出来玩这一趟,还有意外收穫。 谁能想到呢,胸无大志、游手好闲的胥思源,他的朋友居然是京市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霍氏总裁,霍望。 于知寻一眼就认出来了,可惜霍总英年早婚,而且对方家世也不简单,他是半点不敢招惹。 注意力自然转移到了沈家公子身上,于知寻好不容易见他落单,正准备要个微信,时疏一又凑了过来,害他在岩石后面蹲了好半天。 同是圈子里混的,不就长得好看了点,凭什么他能游刃有余地周旋在这群人中间?坏他两次好事,于知寻快恨死他了,不过…… 时疏一似乎送了他一个大礼。 霍望,当真喜欢女人? 作者有话说: 我有小猫了,好可爱好可爱 第27章 时疏一的白月光? 回房间洗完澡,沈川翎推门出来时,刚好与开完视频会议,从房间里出来的霍望正面碰上。 两间不同的房型,中间隔着一条走廊。 两个互不待见的人明明可以掉头就走,沈川翎却因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迈着步子迎了上去。 霍望同样没有离开,松开门把手,漫不经心地挑眉看向他。 家庭背景相当,如今的身份地位却大不相同。 沈川翎看着眼前这个爸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欸霍望,」沈川翎走近,吊儿郎当地倚上门框,直截了当道:「你跟时疏一真的是商业联姻?好奇怪啊,我想不出你们两家需要联姻的理由。」 「跟你有关系吗?」霍望眼皮子都没抬,显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沈川翎忽地一笑,狡黠的眸子闪了闪,「怎么没关系。你们要是联姻,一年到期就离,那……我可还有机会。」 「沈川翎!」 肃冷的嗓音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霍望眸色瞬间冷了下去,周遭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距离不断缩短,霍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鼻间溢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做事之前最好考虑后果,我记得你们沈家和霍氏还有合作。」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沈川翎「啧」了一声,不禁摇头:「霍总,霍大哥!别动不动就沈家、霍家的好吧,有什么不爽你沖我来。」 「再说,不会真以为我看上时疏一了吧?我要真喜欢早追了,轮得到你?他那暴躁性格,怕是只有你受得了。」 一通胡言乱语,走廊降到冰点的气氛有所缓和。 霍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面色不虞。 沈川翎倒不怕他威胁,只担心口嗨闹出乌龙,又赶忙解释:「我对他一点想法没有,纯友谊。只不过作为哥们,我也不想看到他因为联姻而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我又不是时疏一,我又不瞎,看得出你对他不一般。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什么办法忽悠他跟你结婚的,但喜欢你就追,不喜欢你就放他走,他这样跟你捆在一起,以后怎么找对象?」 沈川翎为哥们操碎了心,这番话快把他自己都给感动了,霍望却油盐不进。 「这是我和他之前的事情,不劳您费心。」 男人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沈川翎气得牙痒痒,朝着他的背影吼道:「你没有和他一起上大学,你应该不知道吧。我们小疏一学生时代可就春心萌动,心里住着一个白月光呢。」 霍望步子微顿,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离开。 出了口恶气,沈川翎顿时心里畅快多了。 天之骄子也好,纨绔子弟也罢。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全然顺风顺水,饶是京市人人艷羡、争相效仿的男人,也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 落日余晖映红了山谷,酒店后院的溪流旁,人来人往。闲来无事的游客们坐在溪边乘凉、赏景,工作人员忙着搭桌椅板凳,安装露天炭火烧烤架。 时疏一路过时随意瞄了一眼,陆陆续续间,各类新鲜的食材端上桌,他早已飢肠辘辘的肚皮发出诚实的声响。 快到饭点了,那两个人磨磨蹭蹭还没来。 时疏一不耐烦地掏出手机,飞快编辑消息。 ——:【磨蹭什么!!洗个澡被封印了?】 ——:【饿死了!速来!】 ——:【老子蜀道山!】 ——:【一!】 汪:【来了】 心满意足地揣回手机,时疏一哼着小曲继续在溪边闲逛。 不远处,梁助理惬意地躺在凉棚躺椅乘凉,一摇一晃,分外享受。 时疏一逛着逛着走到了她身后,轻轻叫了她一声。 「嗨,梁助理。」 昏昏欲睡的梁如遇瞬间清醒,几乎条件反射性地弹坐起,像极了上班摸鱼被老闆抓包的社畜。 第45页 时疏一没想到她在睡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吓到她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头,「不好意思啊梁助理,吵醒你了。」 「没事没事。」梁如遇是个称职的助理,抬头看清时疏一,她立刻起身让出躺椅,「时先生,您坐。」 时疏一暂时没有坐,也没有跟她客气,转头叫服务生又搬来一把,在她旁边坐下。 梁如遇:「……」还真坐。 梁助理与这位总裁夫人接触不多,对他片面的了解甚至都是从霍总那听来的。时疏一莫名靠近让她有些忐忑,总不能小少爷闲的没事来找她一个助理谈人生吧? 难不成……霍总把她给卖了? 坐都坐这儿了,总不能撵人走。 梁如遇酝酿片刻,面带微笑,轻声开口:「时先生回来的这么早?怎么不在水潭那边多玩会儿?」 「太阳下山人太多了,懒得挤。」时疏一自然地躺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 「梁助理不爱玩水?下午没见你下去。」 「我过来帮霍总处理公事,能在夏天享受美景与凉爽,托您和霍总的福。」梁如遇回答的滴水不漏。 「来都来了,梁助理不用这么拘谨,」时疏一笑了笑,「也别叫时先生了,叫我名字就好,你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梁如遇心头一惊:「时先生,我今年30。」 时疏一没有接话,捻起胸口的羊脂玉坠,指尖摩挲,反覆把玩。 过了许久,梁如遇刚松一口气,以为话题不再继续下去时,时疏一忽然扭头看向她,灵动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梁助理年轻有为,成家了吗?」 这眼神——绝了! 精明且直接,不亚于霍望谈生意时给人的压迫感。眼前这人绝非善茬,到底多厚的滤镜才能把他形容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梁如遇莫名犯憷,僵硬地摇了摇头。 「哦~」时疏一眼尾微微上扬,眼底漾开一抹极淡的笑,「那想必梁助理感情经歷一定很丰富,想法挺多。」 梁如遇唿吸一窒,对上一双好似把人看穿的眸子。 紧接着,她又听到时疏一懒洋洋地开口: 「——你出的主意很不错,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入v啦,届时万字肥章和红包包送上! 第28章 「霍望,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女生。」 天色渐渐暗下来, 酒店后院溪流旁分外热闹。 无烟炭烧得通红,炭烤架上,新鲜的肉串烤得吱吱冒油, 香气扑鼻而来, 引得人馋涎欲滴。 「熟了没啊?我快饿死了。」 时疏一频频望向烧烤架, 只见沈川翎左右一把五花肉,右手一把牛肉, 娴熟的翻转肉串, 均匀的撒上调味料,宛如烧烤摊熟练的老师傅。 老师傅撩起衣摆擦了擦汗, 「忍着,尝过哥的手艺你就知道, 以前的烧烤全白吃了。」 时疏一:「你才白痴。」 「嘶,怎么还骂人呢。」 难得出来玩一趟, 晚上他们没有在酒店里用餐, 选择了酒店提供的户外烧烤。其实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酒店有专人烤串。 但沈川翎这个显眼包非要露一手, 隔壁几桌都吃上了, 他们这桌还只能闻闻味儿。 时疏一早饿坏了, 伸手探向果盘,准备再来一片西瓜。 手刚刚碰到西瓜皮, 霍望轻轻捉住他的手腕, 板着脸摇摇头:「瓜果一次性不能吃太多,会闹肚子。」 「才一片。」时疏一默默踢开垃圾桶。 霍望低低地笑了一声,「帮你数着呢, 听话。」 时疏一不服:「你是我爸吗, 管这么宽!」 「我很荣幸。」 「去你的。」 …… 原木长桌, 梁如遇独自坐在另一头,全程将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套路?追求? 一想到时疏一下午那句模稜两可的话,她实实在在为自家老闆捏一把汗。 约莫过了十分钟,沈川翎将满满两盘烤串端上桌。 五花肉油光闪闪,牛肉烤得焦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闻着味儿,坐在对面埋头玩手机的胥思源和于知寻齐刷刷抬起头。 胥思源放下手机,贪婪地闻了闻,「好香啊,沈哥你这个手艺真不错,闻着就够味儿!」 于知寻笑着附和:「卖相比烧烤店还要好。」 「开动开动。」沈川翎跟他们不熟,对他俩的彩虹屁熟视无睹,一屁股坐在时疏一旁边,拿起一串牛肉递给他,「尝尝,哥们特意给你烤的。」 时疏一捏着竹籤,「不继续了?这么点儿够谁吃。」 「热得要死,还真指望我给你烤一晚上?做梦吧你。」 调侃归调侃,沈川翎手艺确实不错。 炭火烤制的牛肉外焦里嫩,香而不腻。 桌上其他人齐齐开动,两盘烤串洗劫一空,餐桌很快热闹起来,夸赞的话络绎不绝,一时间还真有点夏天露营的气氛。 解了馋,时疏一余光扫过霍望身前干净整洁的桌面,默默叫来服务员,单独点了好些凉菜、热菜。 沈川翎不肯消停,闹腾着又点了许多酒水饮料。 除了时疏一,其他人都跟着喝上了。 能看出霍望今晚心情不错,一直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第46页 饭吃到一半,胥思源提议大家一起玩游戏。 时疏一揉着发胀的肚皮,淡淡接了一句:「玩什么?」 「我有你没有。」胥思源一脸兴奋,立马开始讲游戏规则。 规则很简单,每人说出一件自己经歷过,但别人不一定经歷过的事情,范围不局限,比如吃过某种特别的东西,去过某个特别的地方。 胥思源明显玩惯了,说完理所应当地指着酒杯,补充道:「没有一次喝一杯。每个人都有机会说,要是别人全部有,说的那个人也得喝。」 「有点意思。」沈川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时疏一摇摇头:「喝不了一点儿。」 「喝饮料,或者让霍望帮你喝。」沈川翎怂恿他。 胥思源:「玩嘛哥!」 时疏一转头看向霍望,扬了扬下巴:「玩不玩?」 霍望点点头:「可以。」 游戏开始,作为在场唯一的女性,自然从梁助理开始。 梁如遇也不别扭,略微思考了几秒,缓缓道:「我吃过蚕蛹。」 「太简单了梁小姐,我吃过!」沈川翎第一举手。 胥思源和于知寻异口同声:「吃过。」 时疏一和霍望面面相觑,霍望先一步拿起酒杯,「我喝两杯。」 「不用。」时疏一端起饮料喝下去。 吃亏,太吃亏了,他和霍望从不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梁如遇开了个好头,接下来胥思源和于知寻同样也是说的食物,什么蚱蜢,竹虫之类的。 时疏一听着都一阵恶寒,又是两杯饮料下肚。 轮到沈川翎,他眉头一挑,故作神秘道:「我……」 「我」了半天,时疏一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赶紧。」 沈川翎拖着长长的尾音:「我——喜欢女生!」 终于不是奇怪的食物了,时疏一松了一口气。 嗯?等等,喜欢女生?他立马转头看向霍望,刚好霍望也同时看向他,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触,皆是一愣。 半晌,胥思源与于知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时疏一顿了顿,握紧饮料杯,乘其不备端起来,一口闷。 霍望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指尖微动,也喝下一杯。 「你为什么要喝?」时疏一歪着脑袋凑近,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气音问霍望。 霍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唇缝中无声溢出两个字:「口渴。」 「哈哈哈哈!」沈川翎笑得前俯后仰:「沈哥一出手,全军覆没……哎梁小姐,你怎么不喝?」 梁如遇坦然道:「沈先生,我也喜欢女生。」 「哇哦!」 「感情这桌就我一个直的?」 转了一圈,终于轮到时疏一。他两手一摊,洋洋得意:「我结婚了。不用想,喝吧各位。」 三杯饮料撑到饱,他掏出杀手锏,一雪前耻。 这一波,除了霍望,哀声四起,没一个人逃脱。 于知寻端起酒杯,眼睛瞪得老大,诧异地看向时疏一,问:「你也结婚了?」 显然,他没有把时疏一和霍望联繫到一起。 时疏一敲了敲桌子,「关你什么事,赶紧喝。」 众人放下酒杯,第一轮游戏进行到尾声。 霍望似乎早已有了想法,云淡风轻道:「我有一个发小。」 竖起耳朵的时疏一:「……」 「是不是傻,谁还没个发小?」 旁观者清,沈川翎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霍望对这种小游戏根本没有胜负欲,他只是不想让时疏一喝撑了而已。 游戏继续,气氛起来了,越玩越嗨,什么千奇百怪的体验都往外蹦。 胥思源这个玩法不是一般的费酒,十几轮转下来,他和于知寻喝得东倒西歪,梁助理两颊绯红,就连常年浸淫酒吧、夜店的沈川翎都喝得双目失神,昏昏欲睡。 霍望后半场更是喝了双倍,没办法,饮料太占肚子,时疏一撑得想吐,实在喝不下了。 游戏还在进行,无意中触碰到霍望滚烫的手臂,时疏一皱了皱眉,「差不多行了,不玩了,回去睡觉。」 「那哪行,刚轮到我,玩完这一轮。」沈川翎人菜瘾大,强撑着坐直身子,手指在眼前一阵比划:「我来个绝杀!咳咳,家人们,我沈川翎,我的初吻还在!」 「呜唿,都给我喝!」 「哇哦!!」 「沈哥牛逼!」胥思源先喝为敬。 桌上所有人都端起了酒杯,霍望没动。时疏一颇为心虚地瞄了他一眼,伸手探向饮料杯。 下一瞬,手腕被人一把握住,霍望嘴唇紧抿,深邃的眸子蕴藏着寒意,一动不动地看着时疏一。 沉默半晌,他端起身前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同时松开手上的桎梏,旋即起身大步离开。 「什么情况?」 「霍总怎么了?」 餐桌几人面面相觑。 时疏一心里咯噔一声,好像玩过头了。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傢伙儿原地解散,各自回房。 时疏一把醉鬼沈川翎送回房间安顿好,顺便在他房里洗了个澡,又把自己的行李打包拿出来,穿着睡衣慢慢悠悠走去霍望的房间。 两间房相距不远,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还没走近,昏黄的灯光下,时疏一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霍望门口。那人鬼鬼祟祟,似乎想敲门,抬了抬手又放下。 第47页 绿茶男?凭藉他5.0的标准视力,一眼认出那人。 刻意放轻步子,时疏一走到他身后,突然开口:「干什么?做贼呢?」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正欲抬手敲门的于知寻勐地一顿。回头看见时疏一,他如同做贼心虚一般,立马把手背到身后,眼神闪闪躲躲。 「藏什么,拿的什么?我看看。」时疏一故意往他身后绕,不出意料,在他手中看到了一盒解酒药。 于知寻索性不装了,大大方方拿出解酒药。眼底那点儿不自在也烟消云散,挑着眉坦然道:「我来给霍总送解酒药,怎么了,有问题吗?」 看见时疏一的双肩包,他笑意更浓,「还好意思问我,你大晚上背着包跑人家门口来干嘛?」 时疏一微微一顿:「胥思源没跟你说……」 「胥思源?」于知寻打断他的话,忽地冷笑一声:「警告你,少打他的主意。」 时疏一愣住,这人……似乎不知道他是谁。 当真以为他是时颂的已婚小情儿,还跟霍望纠缠不清?时疏一稍微捋了一下,这可怕的脑迴路,把自己都给吓一跳。 见时疏一不说话,于知寻还以为说准了,一脸得意,直接抬手敲响房门。 他只是来试探一下而已,不像有些人,背着包送上门。 「笃笃」两声闷响,余音尚未消散,房门轻轻打开。 门只开了一条缝,人都看不清。 于知寻显然没想到这么顺利,当即扬起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拿着解酒药从门缝递进去,「霍总你晚上喝了不少,这是解酒药,睡前……」 话还没说完,门缝快速合拢。 「霍总,」于知寻眼疾手快,将解酒药塞进门缝挡住,「喝了解酒药睡醒才不会头疼,你就……」 「哎哎哎,过分了啊。」时疏一抓住他的手往外一拽。 啪嗒一声,解酒药掉在地上,房门随之大打开。 霍望漫不经心地倚在门框,视线越过于知寻,醉眼朦胧的看向他身后的时疏一。 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时疏一忽然上前两步,一把环住他的腰,整个人埋进怀里,还装模作样地蹭了两下。 「你跟他很熟?他为什么要给你送解酒药?」时疏一声音委屈极了。 霍望蓦地一僵,手臂缓缓覆上他的后背,将人搂住,「不熟,今天第一次见面。」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时疏一抱着霍望,回头冷冷一笑。看着气急败坏的于知寻,他将掉落在门边的解酒药一脚踢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碍眼的绿茶关在门外,自然没有演下去的必要。 时疏一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取下肩膀上的背包,随手丢在沙发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好睏,睡觉睡觉。」 「洗过澡了。」霍望语气笃定,不是在问,而是在陈述。 「鼻子还挺灵,沈川翎房里洗的。」 时疏一笑眯眯的爬上床,掏出手机,愉快的刷起短视频。 原计划他和沈川翎挤一挤晚的,留给霍望的是一间大床房。时疏一毫无负担的占据大半,而霍望一直站在床尾,许久不见动作。 睡意都上来了,霍望还没上来。时疏一百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怎么,不乐意跟我睡?」 霍望没有回答,闻声而动,掀开被子上床。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动作,他却像费了好大劲,如同蜗牛一样,慢吞吞地侧身躺下,盖上被子。 大抵今晚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时疏一其实不太喜欢啤酒的味道,但出现在霍望身上,好像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联想到他今晚喝的酒,时疏一彻底丢开手机,伸手戳了戳霍望的脸颊,柔声问道:「喝醉啦?」 霍望不搭话,眼神迷离,带着零星的醉意。 没有平时的冰冷与不近人情,醉酒的霍望与年少时的他更为接近,眼尾略微泛红,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漠感。 指尖戳碰变成掌心触碰,时疏一捧着他的脸,玩味一笑:「霍望,喝这么点儿就醉了?你猜我信不信。」 「没有醉,有一点不舒服。」霍望按住时疏一的手,紧紧贴向自己的脸。重新酝酿了许久,他哑着嗓子,艰难地问:「疏一,你喜欢男人?」 这话一出,时疏一倒认为他真有几分醉了。 时疏一性格直率,有话直说,有脾气当场就发。霍望恰恰相反,他更内敛,不善表达,很多事都喜欢藏在心里,让人很难琢磨。 如果不是酒精起了作用,有些话,这辈子都不会轻易说出口。时疏一认真地看着他:「所以呢?」 手微微一颤,霍望抬眸,「什么时候的事?」 「你猜?」时疏一到没有真让他猜,挑了挑眉,坦言道:「霍望,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女生。」 两人皆是侧躺着,距离越来越近。转眼间,中间一个身位的距离剩下不到一拳,热意不断涌现,唿吸可闻。 时疏一笑出声:「干嘛?我喜欢男人你还离我这么近。」 霍望顿了一下,摇摇头:「我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看着你长大,你喜欢……」 「停,一起长大,不是看着。」时疏一纠正道。 「嗯。所以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会离你这么近。」 第48页 醉酒后的霍望坦诚的可怕,时疏一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追着他问东问西,一会儿揉揉他的脸,一会儿捏捏鼻子。 一点啤酒而已,霍望不至于喝到神志不清。与其说是醉酒,不如说酒精融进血液,搅动沉寂的湖面,漾起水波涟漪。 霍望目光细细描绘着时疏一的脸庞,喉咙莫名发紧,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疏一喜欢男人,时疏一与别人接过吻…… 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镇定,理智和情绪不断拉扯,似乎要将平静的假象撕碎。心底的恶魔在叫嚣,最终,贪慾占据上风,不可抑制的冲动渐渐推向极致。 「疏一。」霍望唤了他一声。 「嗯?」困意泛起,时疏一舒服地眯着眼睛,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 霍望锋利的眸子暗芒闪过,牵起他的手。 「怎么……」 剎那间,指腹划过滚烫的肌肤,手掌顷刻落在男人紧实而饱满的腹肌。时疏一话哽在了喉咙里,瞌睡瞬间被吓醒,一把抽回手:「霍望,你干嘛!」 睁开眼,热意携着淡淡的酒味缓缓靠近,霍望幽深的眸子近在咫尺,一字一句启唇:「 白天你很好奇,现在没有别人。」 好奇——摸腹肌?时疏一一下子反应过来,慌忙挪开视线:「白天是白天……不摸不摸,睡觉!」 躺一张床上摸腹肌,亏他想得出来,真以为哥俩好呢! 光顾着说话,时疏一回过神才发现,霍望离得越来越近。不知不觉中,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紧紧贴在一起,温热的鼻息萦绕交错,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唿吸频率。 空调「嗡嗡」作响,冷气吹拂,房间里的温度却迟迟降不下来,还有持续上升的趋势。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夏日的热意卷着旖旎。 霍望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拇指落在他紧抿的嘴唇,来回摩挲。 床头灯洒下昏黄的光线,男人俊美的侧脸映上一束光,眉目如画。时疏一被迫与他对视,过分直白的眼神中,他从未见过的偏执一闪而过,泛起浓浓的占有欲。 借着一股酒劲,霍望喉结无声滚动,下巴微微扬起,翕动的嘴唇逾越边界,声音喑哑且危险:「一一。」 磁沉的嗓音缠了上来,带着某种压抑,不禁让人耳尖发麻。时疏一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蛊惑一般,一时间竟忘了拉开安全距离。 霍望亦没有下一步动作,他耐心极了,好似投餵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耐心地等待,等他心甘情愿地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时疏一深吸一口气,忽地一笑,在霍望不解的眼神中,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霍望,假酒害人吶,喝醉了把我当成你女朋友了?」 完全不给霍望反驳的机会,时疏一说完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困了,睡觉。」 其实萧绮曼那句话说得不对,从小,乃至青少年时期,从来都不是霍望黏着时疏一,而是时疏一黏着他。 原因无他,时疏一自幼便是颜狗,而霍望长得好看。 第一次见到霍望是在霍宅花园里,彼时的时疏一不过三岁。 花园凉亭。 石茶几摆满零食,水果,年仅五岁的小酷哥端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科学探索》,看得正入迷。 男孩外貌精緻,五官立体,一看就是帅哥胚子。 而此时,小酷哥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坐在旁边的小豆丁眼巴巴地望着他许久,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两位妈妈在池塘边赏花,餵鱼,二十分钟过去,粉嘟嘟的小豆丁终于忍不住,从藤椅跳下来,迈着小碎步凑到霍望跟前。 时疏一伸长脖子,试图看清他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呀?好看吗?」 安静的凉亭一阵风吹过,霍望一动不动。 「喂!」时疏一歪着脑袋,「你怎么不说话。」 男孩手指动了动,翻了一页书,恍若未闻。 时疏一自小被宠上天,哪受过这种冷落,顿时垮着脸就要发脾气。 不过……时疏一多瞄了他一眼,长得好好看哦。 略一纠结,时疏一从兜兜里掏出三块巧克力,摊开手递到男孩面前,「你要吃糖吗?夹心的哦,我妈妈一天给我五颗,分你一半吧。」 肉嘟嘟的小手举在半空中,时疏一明净的小脸满是期待。长达三年的人生中,他第一次伸出手主动示好,结交朋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藤椅上的男孩依旧不为所动。 小豆丁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小手缓缓垂落。 小朋友不懂尴尬,却懂得热情和心意被辜负。 换作别的小孩可能早就哭唧唧的走了,但时疏一可不是一般的小朋友。 他气鼓鼓地瞪着霍望,不忘把巧克力揣回怀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教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好没有礼貌。」 「你还没有学会说话吗?」 「白长这么高呀!」 「我叫时疏一,你叫什么?」 「你怎么这样呀!」 时疏一喋喋不休,越说越委屈,声音也越来越大。 台阶下餵鱼的妈妈们听到动静,还以为两个小孩吵起来了,飞快返回凉亭。 阴凉寂静的凉亭中,两个半大点的孩子,一个气鼓鼓地站着,一个气定神闲地坐着。 第49页 可爱的粉糰子鼻头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打转,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绮曼心疼得不得了,看都没看霍望一眼,急忙蹲下身,搂着时疏一轻声哄着:「宝贝不哭,不哭。哥哥欺负你了?」 本来还没哭的,哄人的话一说完,小糰子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亲妈宁雪不但没有安慰,反倒站在一旁煽风点火,「一一哭鼻子咯,我要回去告诉哥哥哦。」 话音刚落,时疏一顿时将眼泪咽了回去,抽抽噎噎埋在萧绮曼怀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萧绮曼转头:「霍望,你欺负弟弟了?」 「没有。」霍望抬起头,没有因为妈妈质问而不高兴,也没有不耐烦,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会说话?」时疏一钻出脑袋,兇巴巴地质问他:「会说话为什么不理我!」 萧绮曼算是听明白了,轻轻拍着时疏一的后背,颇为抱歉地对宁雪笑了笑:「小望这孩子性子冷,跟同龄小朋友根本玩不到一块。哎哟,冷落我们可爱的小疏一哟。」 「你可别被他外表给骗了,」宁雪笑着摇摇头,指着她怀里的时疏一:「这小子,活脱脱的小霸王,天天在家里跟他哥哥吵架。」 「活泼才好,小孩子本就应该这样。」 「小望听话,不费心。」 …… 临走前,萧绮曼把霍望揪起来,拎到时疏一面前。 「弟弟跟你说话,你不理人就是没礼貌,是你的不对。」萧绮曼语重心长,拍了拍霍望的肩膀,「给弟弟道个歉,欢迎他下次再来我们家玩。」 霍望终于抬眸看了时疏一一眼,天生冷感的眉眼不见任何波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萧绮曼话音刚落,他略微低头,淡淡道:「对不起。」 一次不愉快的见面并未打消时疏一的斗志,萧绮曼和宁雪交往频繁,他隔三差五就能见到霍望,在他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当初他们俩能玩到一起,全凭时疏一的毅力与坚持。 时疏一黏他黏的厉害,放学、放假要去霍家,课余时间要找霍望玩儿。明明霍望年长他两岁,初中、高中仅一年时间同校,时疏一都必须与他读一所学校。 总之,霍望除学习以外的私人时间,必定有时疏一的身影。 宁雪那时候总调侃他:不知道还以为霍望才是亲哥呢! 相反,霍望性格一直没怎么变。冷冷淡淡,不近人情,唯独面对时疏一,渐渐地,多了一份难得的柔软与包容。 别的哥们之间怎么相处时疏一不清楚,他向来随心所欲,就喜欢黏着霍望。他喜欢霍望身上稳重可靠的安全感,也喜欢霍望对别人冷淡,独独宠他的偏心。 时疏一很用心的在规划他与霍望的未来,大学学校必须离得近、毕业后住在一起、以后在霍氏旁边开一间画室…… 好多好多,属于他们两个的未来。 小时候一句简单的对不起,让时疏一决定向他靠近。后来一句沉重的对不起,打破所有计划,把时疏一灰熘熘的留在原地。 以及——他情窦初开时,懵懂的爱意。 * 第二天一早,时疏一迷迷煳煳听到微信响了几声。他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点开屏幕一看,微信来自约稿的金主大大。 草莓妙妙屋:【老师,最近还接稿吗?】 草莓妙妙屋:【我和我男朋友和好了~想给他约一幅。】 ——:【接。肖像吗?多大尺寸。】 那边很快回復消息,小姑娘确实是给男朋友画肖像,时疏一与她谈好尺寸、价格,旋即让她把男朋友的照片发过来。 微信安静了许久,时疏一又快睡着了才重新发来消息。 草莓妙妙屋:【我男朋友比较特殊,照片不能给别人看哦,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草莓妙妙屋:【老师……你可以保证吗?】 看到消息的时疏一微微一顿。 明星?公众人物? 时疏一的稿子并不便宜,甚至有点儿小贵,因此,画稿质量和服务态度好到没话说。 终于,在他再三保证下,草莓小姑娘把男朋友的照片发了过来。 人都有好奇心,时疏一刚想看看是哪个大明星。 图片放大,一张熟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顷刻映入眼帘,时疏一瞬间清醒,坐起身来倚在床头上。 照片中,西装革履的霍望端坐沙发,面容冷峻,不带一丝笑意。看背景时疏一都能认出来,那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照片拍得很清楚,不像发布在网络或是杂志之类的宣传照。 男朋友? 时疏一快速编辑消息:【你认识霍望?】 手指顿了顿,时疏一删除消息重新编辑。 ——:【你男朋友是霍总?我之前关注过霍氏的股票,在网上看到过,有点儿像啊!】 草莓妙妙屋:【啊?老师你见过呀,嘿嘿,确实是哟。】 这么坦然?时疏一斟酌了一下,回復道:【可是草莓小姐姐,他前段时间不是刚结婚吗?结婚对象好像还是个男的?】 草莓妙妙屋:【老师,偷偷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 草莓妙妙屋:【其实他不喜欢男人。结婚只是商业联姻,权宜之策,走个形式而已。我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 第50页 …… 时疏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打了个哈哈,与草莓约定好交稿日期,道了再见。 「别人家的男朋友」还在身侧熟睡,时疏一越想越来气,果断抬脚在被子踹了他一脚,「睡睡睡,就知道睡!」 霍望睡眠浅,闻声悠悠转醒,拖着懒洋洋地尾音:「怎么了,疏一?」 「酒醒了没?昨晚喝蒙了?」时疏一瞪着他。 提及昨晚,霍望明显僵了一瞬,随即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嗯,确实喝得有点多。」 「呵。」时疏一冷笑一声,掀开被子下床。 刚走出两步,他实在气不过,火速折返回来,凑近霍望的耳畔,如同恶魔低语:「你昨晚说给我买车,买三、买十辆。请霍总说话算话,不要耍赖皮。」 霍望轻轻哼笑:「好,买。」 两日游还剩下一天,时疏一却没什么心情游玩。 其他人昨晚也喝得不少,一觉睡到中午才从房间里出来,更别说游山玩水。 酒店用完午餐,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时疏一先一步下楼,坐在休息区等霍望结帐,凑巧胥思源和于知寻从电梯里走出来。 两人手挽着手,边走边说笑,宛如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中午酒店人不多,两人穿过过道,同时也看见了时疏一。胥思源笑着就要上前打招唿,于知寻却一把拉住他,还没好气地朝时疏一翻了个白眼。 一想到昨晚的不快,时疏一皱了皱眉:「胥思源,过来。」 时疏一确实不喜欢这个不学无术的表弟,但也算不上讨厌。而且胥思源这人吧,有一点好,他不记仇啊! 时疏一在爷爷家里整了他一次,来龙泉山的路上又骂了他一顿,人家愣是一点儿没生气,照样跟时疏一嬉皮笑脸,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不,时疏一刚一喊他,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 一同跟过来的还有于知寻,时疏一今天没心情跟这个小绿茶斗法,见他走近直接摆摆手,不耐烦道:「你去车上等着,我有话还和胥思源说。」 小绿茶活像只斗鸡,梗着脖子:「凭什么?他是我男……」 「去吧。」胥思源把车钥匙丢给他,打断他的话。 于知寻没有伸手接,钥匙掉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思源哥,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呀。」于知寻抓着胥思源的胳膊来回摇晃,攻击性极强的目光收敛,变得楚楚可怜。 说完他立马扭头瞪向时疏一,眼神警告:「不要总想着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有什么话当面直说!」 时疏一耐心耗尽,冷冷地看着他:「又坏又蠢,不说你坏话难道夸你?捡个垃圾当成宝,全世界都要跟你抢男人?傻不拉叽的,赶紧滚蛋。」 「你……」于知寻顾及形象,不好破口大骂,略一寻思,摇了摇胥思源的胳膊:「思源哥,他骂你垃圾。」 胥思源:「……」 听着呢,骂就骂呗,能咋地。 当然,见时疏一真的生气了,胥思源不敢再含煳,二话没说,立刻让于知寻先出去。 于知寻气得当场就要爆炸,无奈胥思源脸色太过凝重,他不敢反驳,拿着钥匙含泪退场。 人一走,时疏一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男朋友?」 胥思源在他对面坐下,一听这话,笑容顿时没了,满脸惊讶,「朋友,什么男朋友。我都订婚了,哥,你忘了吗?」 时疏一被噎了一下。 何止忘了,他压根就不知道! 时疏一轻咳一声:「订婚的人还乱玩。胥思源,你小子好的不学,就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学这一套!」 「我们商业联姻,各玩各的。」胥思源尴尬地笑了笑。 时疏一没兴趣给他上教育课,一听商业联姻心里堵得慌,话锋一转,冷声道:「管你什么联姻。胥思源,于知寻那人不行,你少跟他来往。」 「哥,你怎么还真说人家坏话。」胥思源嘴欠,故意调侃。 时疏一瞪他:「我为了谁?要不跟你有那么一丢丢血缘关系,谁乐意管你。」 胥思源:「错了错了。」 「不过哥,知寻这人确实是爱慕虚荣了点,但没什么坏心眼。我们也是玩玩而已,各取所需。」 时疏一冷笑道:「时颂不要的你捡着玩,爱玩玩呗。」 「什、什么意思?」胥思源一脸不可置信,「知寻还和颂哥有关系?哥?你说说,说清楚啊!」 「想知道?自己问时颂去。」时疏一点到为止,不再搭理石化的胥思源,悠闲地拍拍裤腿站起身。 然而下一瞬,时疏一余光扫过电梯通道,心念一动,忽然伸手指着胥思源的鼻子,光明正大地教训道:「商业联姻就可以乱来?」 「我告诉你,商业联姻也是结婚。不管你之前怎么疯,怎么浪,至少婚约内,把你复杂的男女关系放一放。让外人舞到你家男人面前,丢得是你们家的脸!」 胥思源被说得一愣一愣的,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声音很大,刚刚走近休息区的霍望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你哥说得对。」他脚下步子微顿,漫不经心站在胥思源身后。看似在与胥思源说话,视线却牢牢黏在时疏一身上,一字一句道:「结婚就是结婚,婚姻存续期间,必须要履行夫妻之间的责任和义务。」 第51页 第29章 「疏一,别的先不说,你结婚了。」 「霍总, 今晚不能再推了。」 电话里,梁助理锲而不捨地规劝:「刘总约见您三次,推了三次。今晚这场酒会, 说白了就是为了接待您, 酒会现在已经开场, 您应下再推……」 说到这梁如遇顿了一下,餐桌前, 霍望轻轻「嗯」了一声:「好, 知道了。一个小时后,安排司机过来江屿郡接我。」 梁如遇似乎还想说什么, 电话被霍望无情挂断。 吊灯闪烁着微光,光洁的雪山银狐石餐桌上, 去壳的白灼虾、去皮的清蒸鱼、鲜嫩的蔬菜沙拉,以及精心烹制的海鲜汤, 每一道都让人垂涎欲滴。 霍望放下手机, 抬头见时疏一咬着筷子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不禁皱眉:「疏一, 吃饭不可以咬筷子。」 「管得宽。」时疏一小声抱怨, 但还是把嘴里的筷子拿出来。 刚才梁如遇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手肘撑着桌面,托腮看向霍望, 若有所思道:「我总感觉, 龙泉山回来之后,你变得好奇怪啊霍望。」 霍望拿起筷子,手微微一顿:「哪里怪?」 「就……」 龙泉山回来后, 时疏一的车库喜提四辆新车。 原本还不止四辆, 当第五辆车即将入库, 时疏一才意识到霍望把他随口一说的话当了真,及时叫停。 要不说霍望会来事,他脾气都没发起来,车先送上门哄着,这时候再发脾气倒显得他里外不是人。 当然,时疏一的少爷脾气可不是几辆车就能哄好的。真正让他消气的,主要是出去玩一趟回来,霍望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十分黏人。 不如时疏一随心所欲,霍望身居高位,管理整个霍氏,每周应对会议、约见、谈项目等等,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但这次回来,再也没有出现之前那种三天两头见不着人,碰不着面的情况。 相反,霍望每天掐着饭点陪时疏一用午餐,傍晚接他回家吃完饭又返回公司加班。偶尔不忙的时候,亲自下厨,陪时疏一看电影、打游戏……服务的相当到位。 好似他的人生除了工作和时疏一,再无其他。 时疏一扫过眼前丰盛的菜餚,手指点了点:「就很奇怪。昨天也是,吃完饭又回去加班,今晚又是这样,来回跑一趟就为了吃个饭,不嫌麻烦?」 霍望夹起一只虾放进时疏一碗里,云淡风轻答道:「加班、酒会是工作,回家吃饭才是我的生活,怎么会嫌麻烦。」 说完他又解释:「今晚的酒会是个意外,本来推掉陪你在家好好吃饭,但……」 「没事儿。」时疏一打断他的话。 工作时疏一能理解,更何况一桌子菜都是霍望亲自下厨做的,吃人的嘴软,他摆摆手:「赶紧吃,你就一个小时。」 霍望颔首,安静地夹菜。 一顿饭吃完不到四十分钟,时疏一吃饱喝足,先一步下桌,径直回屋。 纤瘦的背影顷刻消失在眼前,餐桌剩下一片狼藉。霍望放下筷子,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失落。 静坐了一会儿,正当他起身准备收拾碗筷时,时疏一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回餐厅,随手将手里的东西抛给霍望,「接着。」 霍望抬手,蓝色药盒落进手心,包装盒上,「解酒药」三个大字格外醒目。他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时疏一又递来半杯温水。 「碗筷放着吧,一会儿我来收拾。你吃了药再去喝酒,自己酒量多差心里要有点数。别到时候喝多了又认错人,看谁都是你女朋友。」 时疏一声音越说越小,后面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霍望端着半杯温水,阴霾一扫而尽,嘴角噙着笑:「疏一,我酒量没那么差,不会喝醉酒认错人。」 弦外之音萦绕耳畔,时疏一微微一怔,伸手便要去抢他手中的解酒药,「酒量好是吧,国外跟人练出来了!不吃拉倒,还给我。」 「那不行,酒量好也需要解酒药,尤其是我们疏一特意准备的。」霍望闪身躲过,抬手将药盒高高举起。 「要点脸,谁特意给你准备。」 时疏一不依不饶,踮起脚还要去抢。 霍望近一米九的身高,手臂抬起他完全够不着,费劲儿折腾半天,东西没抢到,他整个人缠在霍望身上,倒像投怀送抱。 意识到这一点,时疏一身体一僵,立马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可就在这时,霍望手臂垂落,轻轻揽住他的后背,面对面,一把将他抱住。 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心跳由慢至快,逐渐同频。 时疏一挣扎着推了他一把,霍望搂的手臂收紧,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不容抗拒的拥抱并未持续太久,快到时间了,霍望低下头,下巴抵在时疏一颈侧。 「对不起,疏一。」男人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沉重,仿佛蒙上雾气,低沉而朦胧。 怀中,时疏一清澈灵动的眸子低垂,沉默少顷,他伸手在霍望手臂上捏了两把,语气轻松:「好吧,原谅你了。」 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时疏一好像终于迈开步子,彻底从过去走出来了,浑身轻松而无比畅快。 或许他们之间理应如此,匆匆十几年,懵懂的青葱岁月里,霍望的人生,除了学习和时疏一,早就容不下其他人。 * 夏天即将进入尾声,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瓷白的地面与画架,和煦轻柔,晒得人暖洋洋的。 第52页 光景交错的画室内,优越漂亮的青年端坐在画架前。 他手执画笔,眼尾微翘,专注地在画布上描绘。窗外暖阳落在脸颊,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眸底波光澄澈如湖面。 他注意力太过集中,连有人进门都没有发觉。 许向彤不声不响地走近,手指在画架上敲了两下,「疏一,今天你老公不来接你吃饭?」 时疏一闻声抬头,见许向彤笑吟吟的脸,也跟着笑了,「中午这幅画能收尾,我让他别来了。」 霍望最近天天找时疏一吃饭,时疏一已经习惯了,同时也习惯了来自工作室众人的调侃。 许向彤找了把凳子坐在旁边,看着画架上的画,不禁摇摇头:「结了婚就是不一样,难得见你画画,画的还是你老公。」 时疏一:「……随便画一画。」 画布上的人确实是霍望无疑,不过是草莓小姐姐的约稿。比起跟别人解释为什么金主约稿画他「老公」,时疏一更愿意承认心血来潮画一画。 许向彤没有深究,搬起凳子,坐回时疏一对面的画架。 两人虽是面对面,但中间两个高大的画架阻挡着,看不见人,不会显得尴尬。 时疏一重新提起画笔,却怎么也落不下笔。 犹豫片刻,他余光扫过对面的许向彤,沉声开口:「学姐,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他回来找我,我应该怎么做。」 「谁?」女人八卦的天性瞬间被激活,许向彤噌的一下站起来,「你那位……」 突然来个四目相对,时疏一尴尬得不行,「学姐,你坐下,坐下聊。」 许向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下,语重心长道:「疏一,别的先不说,你结婚了。」 「学姐,我……」 「别打岔,先听我说完。」许向彤义正辞严道:「知道你要说商业联姻,但你老公对你的好可不是假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遇到对的人要好好珍惜,别错过才知道后悔。」 话从耳边过,时疏一长嘆一口气,「哎哟学姐,你就别教育我了。咱们先忽略掉已婚这个身份,聊一聊其他方面的问题。」 「忽略不掉。」许向彤语气冷淡,仿佛不屑与渣男说话。 一时间,画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时疏一不再开口,也不再画画,他扭头望向窗外,呆呆地出神。和煦的光线拂过他的脸,留下一抹落寞的侧颜。 许向彤无奈摇摇头,也跟着嘆了一口气。 她与时疏一相识多年,同校两年,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但时疏一很多压在心底,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许向彤略知一二。 她记得很清楚,时疏一自高中时期便有一个心仪的男生。 那时候她和时疏一刚认识不久,一见如故。时疏一经常与她分享他们之间的相处日常,满心欢喜地计划着高中毕业后表白,频频让许向彤帮忙出谋划策。 后来——后来便没有后来。 时疏一高二那年,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男生毅然出国读书,将他的满腔热情与爱意,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作为军师,许向彤当时还挺吃惊。 因为按照时疏一的讲述,他和男生关系亲密,相识多年,以他们的相处方式,在一起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却这样不了了之。 当年,许向彤亲眼见到一棵朝气蓬勃的新生树木迅速枯萎,萎靡不振的时疏一歷歷在目。于三观,于私人感情,同样的事情,她不忍让时疏一再经歷一遍。 许向彤从未见过那个男生,时疏一瞒得密不透风,她只知道姓王,时疏一总叫他: ——王哥哥。 第30章 「等我,等我回来。」 「——望哥哥, 慢、慢一点,等等我!」 热浪,蝉鸣, 夏日炎炎。 里花木扶疏, 炙热的空气中瀰漫着青春的气息。 放学已经好一会儿, 平日人潮拥挤的校园只剩寥寥几人,一片寂静。 树荫小道,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穿行而过。 一个个高腿长, 走得快,另一个小个子小跑着追在身后, 气息微喘。 忽然间,「砰」地一声闷响划破寂静, 追在后面的小个子男生脚下绊了一下,勐然摔倒在地。 时疏一蒙了一瞬, 回过神时, 身体紧贴地面, 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向来矜贵, 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哪遭过这种罪, 他小脸唰地一下白了, 眼眶顿时蓄满泪水。 眼泪即将掉下来前,一道厚重的阴影挡住光线。 霍望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了, 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时疏一, 眉头微蹙。 掌心被磨破皮,火辣辣地疼,时疏一再也忍不住了, 又气又委屈,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为什么要走那么快,呜呜呜,我跟不上!」 霍望眉头拧得更紧。 十二岁的少年已经有了一米七的身高,他半蹲下身,双手托起时疏一胳肢窝,稍一用力,轻松将人拎起来。 蓝白色校服沾满灰尘,时疏一狼狈极了,像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霍望一言不发,扶他站稳,细细为他掸掉衣服上的灰尘,又拿出湿巾纸擦拭时疏一受伤的手肘和膝盖。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 时疏一胡乱抹眼泪:「都怪你,腿长了不起,走那么快干嘛!」 第53页 手肘磨破了皮,霍望替他挽起袖子,将两个沉甸甸的书包挂到胸前,膝盖微屈,半蹲着身子,背对时疏一。 「上来。」少年唇缝中溢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时疏一别开脸,吸了吸鼻子:「谁要你背,我自己走。」 说完他迈开步子,手腕却一把被人抓住。 霍望眼神微微一沉,语气中带着一抹威严和不容置疑:「听话。」 时疏一顿时如同被霜打的茄子,悻悻爬上霍望的后背,眼泪蹭的到处都是。 少年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霍望一句没哄,时疏一自己乖乖把眼泪收回去,一手搂紧霍望的脖子,另一只手缠上他的头髮,有一圈没一圈的打着卷。 「望哥哥,我们明天骑单车吧!张明明他哥天天骑单车带他上学,我也想坐。」未经变声期,时疏一的声音稚嫩清脆,还有点儿软,一开口就像是在撒娇。 霍望肩上挎着两个书包,背着时疏一迈开步子,大步朝校门口走去。 落日的余晖洒落,少年们稚气未脱,朝气蓬勃。 「夏天骑单车超级凉快!」 「别人哥哥都载着弟弟,好不好呀,望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少年清冷的嗓音响起。 「我们是好朋友,一样的!」 「我不管,我就要坐单车,坐单车!」 …… * 时光荏苒,季节交替。 初春的落日沉入海平线,海面金光闪耀,宛如一幅绝美的油画。 咸腥的海风拂面而来,时疏一坐在单车后座,脑袋抵在霍望的后背,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惬意而享受,脸上笑容尤为灿烂。 十五岁的少年逐渐长开了,脸颊还有点婴儿肥,但漂亮的眉眼已见雏形,清隽灵动,比傍晚的海风还要宜人。 苏葵路临海,骑行、自驾不二之选,沿途山海相伴,风景美不胜收。 黑色单车驶过路口,拐了一个弯,海岸礁石映入眼帘。 看见不远处的沿海栈道,时疏一眸光一闪,拍了拍霍望的后背:「停这停这,我们下去玩会儿!」 「不可以。」霍望低沉的嗓音传来,语气淡淡:「水很凉。」 单车未停,速度却放缓了许多。 时疏一抓住机会突然一撒手,从后座蹦了下去。 单车顷刻停在路边,霍望握着车把手,单脚撑地,冷着脸看向时疏一。 少年身着简洁的白衬衫,嘴唇轻抿,修长的脖颈露出凸起的喉结,一双深邃的眸子漾起寒意,「时疏一,很危险。」 时疏一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嬉皮笑脸:「我错了霍望。不玩水,我们去海边坐会儿,吹吹海风。」 「下次再……」 「下次不敢了!」 停好单车,两人沿着栈道走向礁石海岸。 刚一靠近,一道海浪掀起,经久沖刷的礁群蒙上光泽,犹如镶嵌海湾的红宝石,为湛蓝的大海添了一抹浪漫的赭红。 时疏一蹲下身,手指在礁石上戳了戳:「有生蚝欸。霍望,我们弄点回去吃。」 霍望似乎认真思考了两秒,嘴唇翕动:「没带工具,弄不下来。」 「扑哧」一声,时疏一笑得前俯后仰。 「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霍望噙着笑,不接话,目光中却带着宠溺。 静静地站了许久,霍望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转身寻了一块凸起的礁石坐下。 时疏一挨着他坐,屁股刚挨着石头就往霍望怀里钻,嘴里小声嘟囔:「冷,凉飕飕的。」 霍望不为所动,低声道:「冷就回去。」 「不要,你抱我。」 霍望不动,时疏一自己动。 他抬着霍望的手臂环住自己,屁股一寸一寸挪。直到整个人蜷缩进他怀里,侧身靠上他的肩膀,时疏一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暖和了。」 霍望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收紧力道。 距离很近,淡淡的檀木香萦绕鼻尖,时疏一抓起霍望的袖子轻轻嗅了嗅,一脸惊奇:「霍望,你好香啊,用香水了?」 「没有。」霍望挪开视线,眺望着海面。 「洗衣凝珠?我喜欢这个味道。」时疏一抓起袖子一顿闻。 倒不是喜欢檀木香,而是这股味道出现在霍望身上,莫名地合适。 天色渐暗,时疏一扭头看向霍望轮廓分明的脸。少年眼尾上挑,棕色瞳孔泛起细碎的光,好似海面荡漾开的波浪。 或许他视线太过直白,霍望有所察觉,略微垂眸,直勾勾地迎上他的目光。 嘈杂的海岸瞬间安静,时疏一喉咙莫名发紧,细密的电流抵达心脏,心跳逐渐加快。 对视良久,时疏一启唇叫了一声。 「霍望。」 「嗯?」霍望鼻间轻轻溢出一个字,尾调微微上扬。 「我们坐在岩石上看海。」 「礁石。」 「岩石!」 …… * 四月初,时疏一抱着厚厚一摞资料,敲响霍望的房门。 门一打开,时疏一连人都顾不上看,轻车熟路地坐在书桌前,摊开资料,「霍望,京市排的上号的学校我都给你找出来了。」 「以你的成绩上京大完全不是问题,你不要有压力。」 「当然,你要是不喜欢京大也没关系,还有旁边的华大,或者清大也行,离中美挺近。」 第54页 「诺,资料都给你拿过来了,要不要看看?」 「反正不管你报哪里,我们不能离得太远。」 霍望高考在即,时疏一絮絮叨叨分析好一会儿,不见半句回应。他回头望去,只见霍望依旧握着门把手,眼眸低垂,神色不是一般地凝重。 室内气氛压抑,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怎、怎么了?」时疏一心里咯噔一声,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该不会,想去外地读大学吧?」 「疏一,你听我说。」霍望快步上前,牵起时疏一的手。时疏一却宛如触电一般,瞬间抽出来。 像是预感到什么,他眼底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食指指向桌面厚厚一沓资料,大声质问:「霍望,你先回答我,选哪个学校?」 霍望嘴唇紧抿,落空的手渐渐握成拳,「疏一,我必须……」 「霍望!」时疏一打断他的话,眼尾泛起一片薄红。 微怔一瞬,他双手缠上霍望的腰,紧紧搂着这个陪伴他十三年,一同成长,全身心依赖,彼此信任的少年。 「去外地读书我们至少要分开两年。霍望,京市有着国内最好的大学,我们就留在京市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时疏一竭力保持理智,冷静地与他分析利弊。 魂牵梦萦的人近在咫尺,霍望却按着他的肩膀,缓缓推离。 霍望眼眸划过一抹刺痛,拇指抚过时疏一泛红的眼尾,艰难开口:「疏一,我必须去m国完成学业。我保证,只需要四年,很快就会回来。」 「轰」地一声,紧绷的神经怦然断裂。 时疏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m国?四年?」 霍望揉了揉眉心,轻声解释:「国内本硕至少需要六年,m国只需要四年。疏一,你知道我爷爷的近况,他……」 「那你怎么不问我去不去呢?」时疏一后退半步,眼神愈发冰冷,看霍望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时疏一笑了,眼泪紧跟着掉下来:「呵,亏我还傻不拉叽的计划着怎么离你更近。霍望,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计划过有我的未来?」 霍望无从反驳,他确实没有计划带时疏一出国,毕竟时疏一小他两岁,低他两级,难不成在他毕业回国后,留时疏一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这不可能。 那一天闹得格外狼狈,时疏一悉心整理的资料化作一场大雪,连同两人破碎的友谊,飘飘洒洒落了满地。 门摔出「哐当」一声巨响,霍望抬脚追了上去,望着少年纤瘦的背影,解释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只说出一句:「疏一,对不起。」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霍望微哑的嗓音再度响起。 「等我,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我们坐在岩石上看海,或许我们就会头顶岩石相爱。 ——谷川俊太郎《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第31章 知道结婚了还撩你?呵,渣男。 「疏一, 时疏一!」 「啊?」时疏一勐地回过神,清隽的小脸惨白。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许向彤敲了敲画架, 无奈道:「问你呢, 展开说说, 你那王哥哥怎么回事?」 时疏一低下头,别别扭扭地开口:「就, 他哭着回来找我, 跪着跟我道歉。我也看出来了,他喜欢我!」 许向彤:「敢不敢再夸张点。」 「好吧。」时疏一不再开玩笑, 坐直身子,稍微正经了点儿:「他最近表现很反常, 挤出时间也要陪我,很黏人, 感觉急着和我拉近距离, 重修旧好。」 「你们又联繫上了?」许向彤疑惑道。 自打「王哥哥」出国后, 时疏一鲜少提及他。现在听时疏一这口气, 他们不仅联繫上了, 似乎又重新做回了朋友。 时疏一点头承认, 不忘为自己辩解:「前两年他回国就联繫上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不太可能成为陌生人。」 「时疏一, 好马不吃回头草。」许向彤语重心长:「人家招招手你就回去了, 志气呢,面子呢,你老公呢?」 时疏一:「……」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们是同一个人。 辩解归辩解, 时疏一的话并非全是胡编乱造。 霍望出国四年, 时疏一单方面与他彻底断了联繫。电话、微信通通拉进黑名单,就连他中途回国两次,时疏一也固执地不肯与他见面。 这股怨气持续的时间太长,直到霍望毕业回来哄了将近一年,时疏一才勉强和他重新做回朋友。做回朋友一年,拉近距离一年,两人如今看似亲密无间,实际和好不到半年。 参与彼此成长岁月数十载,谁又甘心成为陌生人。 可四年太久了,年少时热烈的感情亦随恩怨散尽。时疏一一再告诫自己,朋友就好,偏偏霍望…… 时疏一知道,在许向彤眼里,霍望是一个玩暧昧却不肯负责任的渣男。别说许向彤,他曾经也这样以为。 从小一起长大,霍望对他出奇地好,让他昏过头,产生了好兄弟也喜欢自己的错觉。 见时疏一许久不说话,许向彤清了清嗓子,发出灵魂三连问:「你现在的诉求是什么?他跟你解释了没有?他直截了当地跟你表白了吗?」 时疏一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呆了好一阵儿,支支吾吾开口:「没,没有解释,也没有表白。我的诉求?我能有什么诉求。」 第55页 「你呀!」许向彤恨铁不成钢:「向你示好有什么用,又开始玩暧昧?回头人家一扭头,我也没说喜欢你啊。到头来别人撇得干干净净,你这边又伤透了心。」 「何必呢时疏一。依我看,就两种可能,一、玩你,二、年纪差不多到了,该找个对象成家,一瞅你小子曾经喜欢我是吧,还门当户对,就你了。」 许向彤言辞太过犀利,时疏一难以招架,勉强解释了一句:「学姐,他不知道我以前喜欢他,还有,他……知道我结婚了。」 「知道结婚了还撩你?呵,渣男。」许向彤冷笑一声。 虽然和许向彤说的情况有点儿不一样,但她的话不无道理。时疏一望着画布上不苟言笑的霍望,思绪渐渐飘远。 或许吧。 但他时疏一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不能怪他强求,毕竟霍望——自己送上门来的。 * 黏人的不止霍望,从龙泉山回来之后,时疏一的便宜表弟三天两头往工作室里跑。 明明几年未见,只是偶然出门玩了一趟,莫名自来熟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时疏一跟他关系多好。 这不,时疏一和许向彤聊完,转而下楼觅食,刚走到楼梯口,老远就看见胥思源杵在接待台,跟门神似的,还跟林园园有说有笑。 时疏一眼皮子跳了一下,冷着脸把胥思源叫到一楼休息区。 胥思嬉皮笑脸,刚一坐下,忙不迭嘘寒问暖:「哥,听说你还没吃饭?我刚刚在聚德楼给你点了餐,等一下应该就送过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时疏一颇为严肃地看着他,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点破绽。沉默几秒,时疏一清了清嗓子:「胥思源,你在外面怎么浪我不管,别浪到我这来了。」 「哈?」胥思源愕然:「哥,你在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只见时疏一目光扫过接待台,轻哼一声,朝他扬了扬下巴。 胥思源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接待台的小姑娘…… 「不是,哥,你以为我看上她了?」胥思源扶额,立马解释:「哪能啊,我就问问她你在忙什么!」 时疏一半信半疑地倪了他一眼:「这么关注我干嘛?」 胥思源嘿嘿一笑:「你是我哥,不关注你关注谁?」 「好好说话。」时疏一瞪着他:「你一天闲得没事做?建议找个班上,没事总来我这晃悠怎么个事儿?」 按照胥思源的尿性,指不定搞出什么么蛾子,时疏一一点好脸色都没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胥思源摸了摸鼻头,试探着开口:「哥,我来找你,就是想找个班上。」 时疏一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胥家虽比不上时家,但也是家大业大,公司随便安排个闲职给他就行,至于跑出来上班? 胥思源看出他的疑惑,声音没什么底气:「我爸他,他说我在国外不学好,让我先出来歷练歷练,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怎么,你家不让霍霍,你就来霍霍我家?」时疏一摆摆手:「想上班找时颂去,我不管这些闲事儿。」 胥思源疯狂摇头:「颂哥不喜欢我!」 时疏一大为震撼:「我看上去很喜欢你?」 胥思源:「……倒也不用这么直接。」 聊会天的功夫,聚德楼的餐准时送达。 时疏一完全没有负担,事没办成,饭不能浪费,当场拆开包装大快朵颐。胥思源忽然又有了底气,坐在他哥旁边絮絮叨叨,软磨硬泡。 一顿饭吃完,时疏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胥思源这小子压根没想去公司上班,人家想着来他工作室混日子! 时疏一无奈,敲了敲桌子:「大哥,我这油画工作室,要你一个学金融的干嘛?」 「哥,你别管我学什么,我打杂也行!」 餐盒丢进包装袋,时疏一拎着袋子起身。胥思源以为他要走,急急忙忙跟着站起来。时疏一晃了晃包装袋:「出去丢垃圾。」 胥思源重新坐回去,本以为这事儿没戏了,结果五分钟后,时疏一端着一杯水走回来,突然问他:「你跟那于、于什么来着,还在一起吗?」 「于知寻。」胥思源两手一摊:「掰了。」 时疏一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水,「噢,那你来吧。三天试用期,早九晚六,明天准时来上班。」 「真的?」胥思源欣喜不已:「那我来做什么?」 时疏一回头指了指接待台:「前台接待。」 暑假快结束了,时疏一刚刚丢垃圾正好碰到林园园与许向彤提辞职的事儿,要不然,便宜表弟谁爱要谁要。 * 傍晚六点,霍望准时抵达工作室门口。 刚到下班的点儿,老师和学员陆陆续续出门。时疏一通常磨蹭到最后才出来,霍望没急着下车,坐在后座,全神贯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工作室大门落锁。 霍望收回视线,合上笔记本电脑,凝眸看向后视镜。 坐在前排的司机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勐地摇摇头:「霍总,没看到小先生出来。」 霍望「嗯」了一声,推开车门下车,刚好对上揣好钥匙,迎面走来的许向彤。 「霍、霍先生!」许向彤一眼认出了他,步子一顿,热情地与他打招唿。 第56页 「你好,许小姐。」霍望礼貌颔首,目光扫过她身后紧闭的大门,轻声问道:「疏一今天不在工作室?」 许向彤:「五点左右就走了,他没告诉你吗?」 霍望微微蹙眉:「没。谢谢你,我电话与他联繫。」 说完霍望转身就走,许向彤突然想到时疏一中午说的那些话,心头一惊,赶忙叫住他。 出卖朋友这种事她做不出来,但让他老公对他好一点,不过分吧? 略一思索,许向彤笑了笑:「霍先生,我认识疏一也很多年了。听到他突然结婚,我很吃惊,但看到你们这么恩爱,我又很放心。」 说到这许向彤停顿了一下,留给霍望一个反驳的机会。 然而霍望却一言不发,听得很是认真。 许向彤嘴角微微扬起,继续道:「读书的时候,学校里追疏一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男生女生都有。什么早上送早餐,图书馆占座,各种花样层出不穷。」 霍望挑了挑眉:「然后呢?」 「疏一哪那么好追,什么花样也抵不过他喜欢,你说对吧?」许向彤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提醒霍望别一天只知道送他上班、接他下班,「白月光」挖墙脚来了,抓住他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霍望耐心听完,眸光晦暗不明。 正当许向彤道别后,准备离开时,霍望忽然启唇:「许小姐,方便送你一程吗?」 许向彤秀眉微皱,刚想拒绝,又听他沉声道:「错过他的青春我很遗憾,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多了解他一点。」 四年光阴谁能不遗憾,霍望必须把他弄丢的时疏一,一点一点的找回来。 第32章 我可以醉,但你必须清醒。 时疏一将近十二点才到家, 带着一身臭烘烘的白酒味儿,站在门口愣了好一阵儿,才解开指纹锁, 推门而入。 客厅没有开灯, 空气中隐隐瀰漫着饭菜的香味。 时疏一摸黑按开开关, 灯光亮起,餐桌前顷刻显现的人影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霍望端坐在餐桌前, 似乎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眼眸低垂,神情散漫而慵懒。 「霍望!一声不吭坐这吓唬谁呢, 还不开灯!」时疏一拍拍胸口,气鼓鼓地吼了他一句。 餐桌摆满美味佳肴, 一口未动。 时疏一话音刚落,余光瞥见餐桌, 嚣张的气焰顿时削减, 小声嘟囔道:「菜都凉了, 你怎么还不吃饭?」 「明知故问。」霍望挑眉看向他, 鼻尖微动, 忽然起身凑近, 低头在时疏一颈侧闻了闻,笃定道:「喝酒了。」 「我喝……」话到嘴边, 时疏一转念一想, 后退半步,理所当然道:「嗯,小酌了几杯。」 霍望眸光一沉:「和谁?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沈川翎, 还有另外两个室友, 小聚了一下。」时疏一说完愣了一下, 指向餐桌,错愕不已:「你该不会等我吃饭等到现在吧?」 霍望扬起下巴:「不然呢?我生性爱饿肚子?」 理亏但气势不能输,时疏一:「你是不是傻!干等到十二点不知道打电话问我?」 霍望不说话,嘴角噙着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时疏一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关机了。 「电池老化,该换了。」时疏一面不改色地揣回手机。 霍望低声一笑,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去洗澡,小醉鬼。」 「噢。你赶紧吃东西去。」 时疏一转身走向卧室。 霍望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见他步履平稳,安然进屋,这才收回视线,端起两道简单的家常菜,返回厨房加热。 这个澡洗得格外久,霍望慢条斯理地填饱肚子,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人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霍望抽出纸巾擦干净手,走进次卧。 磨砂玻璃门后,水声哗哗地响。霍望隔着门唤了他一声,不见回应。他抬手刚准备敲门,不太明显的水声戛然而止。 玻璃门从里面打开,白蒙蒙的雾气裹挟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霍望眼眸低垂,毫无防备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径直闯入视线范围。 时疏一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睡衣,他穿了一件不太合身,甚至可以当作睡袍的白色衬衫。 衬衫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可衬衫下摆长度明显不够,堪堪遮住大腿根,若隐若现的风光格外撩人,引得人无限遐想。 不知洗澡洗的太久,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时疏一白皙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脖颈。微敞的衬衣领口下,清晰明朗的一字锁骨蒙上淡粉色的涟漪,优雅而迷人。 敲门的手蓦地停顿在半空中,霍望一眼便认出这件衣服,嗓子愈发干涩,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 「疏一……」霍望哑着嗓子开口,尾音拖得很长,却也只叫出他的名字。 时疏一歪着头,眼底含笑,似醉非醉地看着他,「怎么了?」 霍望俯身,从台阶下拿了一双拖鞋放在浴室门口。 高大的男人蹲下身,轻轻握住时疏一的脚踝,把拖鞋一只一只给他穿进去。俨然一副老父亲的口吻,叮嘱道:「地板凉,不要总是光着脚。」 第57页 时疏一:「……」这人是木头吧。 霍望替他穿好鞋,重新站起身,时疏一踉踉跄跄上前几步,脑袋靠上霍望的肩膀,环抱住他的胳膊,「头好晕。」 毛茸茸的头髮扫过下巴,霍望略微一顿,旋即揽着时疏一的肩膀,慢慢将人带回床边。 没有片刻停留,他扶时疏一坐下便立刻转身往屋外走去。 时疏一叫住他:「去哪?」 「去给你沖蜂蜜水,解酒。」霍望回头,嗓音喑哑,眸光晦暗不明。 「不喝。」时疏一摇摇头,忽然伸出手:「你过来。」 短暂愣了一秒,霍望还是走回到他身边。 好闻的檀木香随霍望的靠近逐渐传来,时疏一吸了吸鼻子,带着朦胧的醉意,张开手臂仰头看向霍望的眼睛,缓缓吐出一个字。 「抱。」 霍望闻言僵在原地,停顿了许久。 时疏一好似耐心极了,举着手一动不动地等他。 沉默少顷,霍望低低地笑了一声,终于动了,但没有抱他。霍望按下时疏一的肩膀,让他从坐着变成平躺。 时疏一睫毛轻颤,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一床薄薄的空调被盖在了身上。 霍望替他掩好被子,宽大的手掌覆盖住他的眼睛,低声道:「你喝醉了,要早点睡觉。乖乖的。」 被子里的人挣扎了两下,霍望一开口,他顿时不动了。 霍望手掌抽离,视线落在时疏一紧闭的双眸,忽地一笑:「疏一,我可以醉,但你必须清醒。」 声音很小,像拂晓的微风,触及心底的柔软。 灯光熄灭,沉稳的脚步声由近至远。只听「咔哒」一声,房门重新关上。 黑暗中,时疏一睁开眼,朦胧的双眼瞬间清明。 脏衣篓里的白t恤酒气熏天,摊开一眼就能看出来,腹部白色面料明显残留着一圈酒渍。 时疏一当然没有喝酒,全是装的! 一身酒味是因为晚上吃饭,室友不小心手滑把酒倒在他衣服上了而已。 本想借着醉酒的由头逗一逗霍望,如若霍望真被他撩拨了,那时疏一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让他吃瘪。 结果——霍望的定力就跟入定老僧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有时候,时疏一也很怀疑自己的猜测。 逗人不成反而吃瘪,换作平时,时疏一早就闹情绪了,可霍望临走时那句话,让他心软得一塌煳涂。 或许,他永远会沉溺于霍望予他最独特的温柔。 夜深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个不停,持续到凌晨。 * 第二天一早,时疏一像个没事人一样,昨晚的事儿只字不提,照样坐着霍望并不顺路的顺风车上班。 八点五十,汽车停在工作室门口。 时疏一推开车门,回头对霍望挥挥手:「拜拜,中午来接我吃饭哦。」 一觉睡醒又是活蹦乱跳,一点不见醉酒后的萎靡。 霍望抬眸看向他,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将离开座位的时疏一重新给拽了回来。 时疏一勐地一回头:「干嘛!」 霍望:「头髮乱了,出门没梳?」 霍望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代替梳子,一点一点替他捋顺。 距离瞬间拉得很近,他动作又轻又慢,很是亲昵。 正值上班时间,路口人来人往,偶尔还有熟人经过。 尽管车窗贴了防窥膜,时疏一不禁老脸一红,拍开他的手,自己捋了两把,扭头对着车窗照了照。 嗯,很伟大的一张脸。 快九点了,时疏一捯饬好自己准备下车,才发现手腕上的手还没松。他刚要发作,回头对上霍望似笑非笑的眸子,火气「歘」的一下就消了。 这人真是……青天白日地用这种眼神看人,勾引谁呢! 霍望不知他心中所想,斟酌了一下,沉声道:「我订了一台观星镜,今晚送到。疏一,明天刚好周末,我们一起去海上看星星,好不好?」 这话一出,时疏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仿佛被人窥破了真相,愣了一瞬,支支吾吾反问:「怎么、怎么想到看星星?」 霍望:「初秋的星空很美,去吗?」 「晚上再说,我要迟到了。」时疏一掰开他的手,迅速下车,反手关上车门。 直到走进工作室,时疏一紧张的心情才渐渐平復下来。 霍望约他看星星不奇怪,但谁家好人看星星用观星镜吶?难不成霍望知道,他大学因为霍望而加入天文社? 也不对,霍望与沈川翎都不熟,更不认识他大学同学,怎么会知道他加入了天文社! 纠结无果,时疏一抬起头,正逢许向彤迎面走来,笑吟吟地与他打招唿:「早啊,疏一。」 「学姐早。」 「早啊,哥!」胥思源掐着点进门。 时疏一:「嗯,早。」 …… 暑假快结束了,工作室清闲了许多。 时疏一今天一天基本啥事儿也没干,光盯着胥思源有没有犯错。 不得不说,他这个表弟虽然爱玩,不着调,但正儿八经上班还是挺认真,至少当个接待很合格。 临近下班前,时疏一拿着合同从二楼下来时,胥思源正坐在接待台里专注地看着手机,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靠近。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学习有这么认真你都不用出国留学。」时疏一将合同丢在桌面,余光随意扫了一眼。 第58页 微信对话框一闪而过,时疏一压根没看清,听到动静的胥思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立马从凳子上蹦起来,反扣手机屏幕。 他反应太过剧烈,屏幕「砰」地扣在桌面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啥玩意儿这么见不得人? 时疏一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甚至怀疑他屏幕都摔碎了。 不过他对胥思源的私人生活没什么兴趣,手指落在入职合同上点了点,「试用期提前给你过了,看看合同,没问题就签。」 「搞这么正式!」 「不然呢?」 胥思源也没有关注手机碎没碎,拿起合同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 时疏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五点四十。 霍望约他看星星,去还是不去? 去肯定是想去的,但他怕有诈! 时疏一正纠结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忽然又亮了,好巧不巧,打电话来的正是霍望。 「这么早就到了。」时疏一小声嘀咕了一句,以为霍望来接他下班,迈着轻快的步伐推门出去,接通电话。 「喂,还有二十多分钟,来这么早干嘛?」 「对不起,疏一。」霍望清冽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我临时要去一趟欧洲,分部研发的新型传感器……」 后面说的什么时疏一没太听清,他透过霍望的声音听见了嘈杂的背景音,还有不时响起的广播声。 「你已经在机场了?」时疏一问。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道:「对。时间很紧,我今晚必须赶过去。」 时疏一冷笑一声:「霍望,你总是这样,不管什么事,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去吧,一路平安,以后也不用告诉我了!」 「疏一,我……」 「嘟嘟嘟——」 第33章 「胥思源,你偷拍我?」 「时疏一, 一吵架就搬家,你什么毛病?」 「少管我!」 时家别墅,时颂垮着脸站在二楼楼梯口, 看着时疏一把行李一件一件搬回房间。 人昨天晚上就跑回来了, 闹着要回家住, 时颂当时没太在意,结果这会儿行李还真送回来了。 看着门口乱作一团的电脑、游戏手柄、枕头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时颂眉头一皱, 「时疏一,我记得你去的时候只拖了一个行李箱吧?」 时疏一理直气壮:「陪他住那么久, 搬点东西怎么了?我应得的!」 「别说得跟卖身似的。」鞋尖踢了踢身前的行李箱,时颂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赶紧收拾好,挡道。」 「这是我家!」时疏一气沖沖地瞪着他:「你看不下去就来帮我收拾!」 「你说得对。这是你家, 您请随意。」 轻飘飘一句话气不死人, 时颂潇洒转身下楼。 时疏一气得要命, 抱着枕头狠狠揉了一把。 本来心情就不好, 时颂还非要给他添堵, 这日子真是够够的。 毫无疑问, 霍望还是飞去了欧洲分公司。时疏一也没说不让去,公司临时有事放鸽子他不至于这么生气, 他生气的点跟大多数人一样——态度。 不提前说, 不提前商量,临走到机场才通知他,这是什么态度?就像当初出国留学一样, 毫无徵兆地提及, 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可能是他双标, 时疏一喜欢霍望宠着他,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但特定某些事,他又不喜欢霍望独断专行。 因为还有一个原因。 经歷过年少时的分别,时疏一特别不喜欢霍望出国。仿佛一走又是多年,再难相见。 行李搬进屋,房间乱得跟狗窝似的。 时疏一完全没有心情收拾,宅在家里度过了一个爸妈轮番质问、大哥不时嘲讽的周末。 两天了,霍望还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当然,时疏一也没有给他传达消息的机会。 微信、电话通通拉进黑名单,到现在也没放出来。不过这两天倒是有好些陌生来电,时疏一防骗意识高,陌生来电一概不接。 * 周一,时疏一早早抵达工作室。 活了二十三年,他第一次如此期待周一。 本想换个环境改善一下心情,顺便落个耳根子清净。结果——工作室待了半天,耳根子一点儿没清净,便宜表弟跟苍蝇似的,围着时疏一「嗡嗡嗡」转了一上午。 送走前来体验油画的顾客,时疏一瞬间收敛笑意,瘫坐在休息区沙发上,一动不动。 见状,胥思源立马拿着一杯奶茶凑到跟前,一脸讨好而殷勤地笑,「哥,特意给你点的奶茶。薄荷奶绿加白珍珠,给,冰还没化。」 薄荷奶绿,时疏一最喜欢的口味。 渗着水珠的冰奶茶递到手边,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哥,点都点了,喝嘛!」 胥思源不依不饶,硬是将奶茶塞进他手中。 时疏一顿时甩开手,冷着脸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小子有没有点儿眼力见?都给你说了心情不好,一上午像跟屁虫一样,走到哪跟到哪,烦不烦啊你!」 噼头盖脸一顿训,胥思源却一点儿也不恼。 他捡起掉在沙发上的奶茶,嘿嘿一笑:「知道你心情不好才跟着,你是我哥,我可关心你了。」 时疏一怨气比鬼还重,刚想再说他几句,门口风铃响起,一位中年妇女带着小孩推门进来。 第59页 他推了胥思源一把:「去去去,做事去。」 「奶茶给你放这了。」胥思源放下奶茶,掉头就跑。 浅绿色奶茶落在玻璃桌,不断往外渗着水珠。时疏一回头看了便宜表弟一眼,默默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 奶茶不解气,但解渴。 「——哥,你过来一下。」 杯子都没来得及放下,胥思源的声音再度响起。 时疏一正要发作,回头见客人还站在接待台前,起身走过去。 接待台前,中年妇女衣着朴素,头髮有些花白。她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更是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妪。 而她旁边,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截然相反。 男孩微胖,长得白白净净,从头到脚甚至穿着价格并不便宜的儿童品牌服装。 很违和的两个人。 时疏一上前礼貌与她打了个招唿,略显拘谨的中年妇女连声叫着「老师」,当下道明来意。 女人说的含煳、隐晦,时疏一稍微捋了一下,勉强理解到她的意思。 简单来说,她儿子对油画感兴趣,但他们家家庭条件一般,听说学油画学费很贵,所以有点犹豫。 到工作室来想谘询下学费,也想问问老师,她儿子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天赋这玩意儿看人可看不出来,时疏一选择最直接的方式,把他们带到油画体验区,让小朋友自由发挥。 男孩确实对油画很感兴趣,看到五颜六色的颜料顿时眼前一亮,不用人说,他自个儿高高兴兴地拿起画笔描绘。 兴趣与天赋不能相提并论,二十分钟后,一幅儿童版简易画呈现在画布上。 他的画非常简单,草地上一座房子,门前有些花花草草,天上几朵白云,还有一个硕大的太阳。 非常非常普通,而且还不怎么出彩的儿童画。 没有绘画功底可言,对色彩不敏感,想像力约等于没有,总之,水平与幼儿园小朋友旗鼓相当。 别说时疏一这个学油画的,对油画一窍不通的胥思源看出来了。 愣头青说话不过脑子,他张口就来:「大姐,别说天赋,你家孩子……」 「——咳咳。」时疏一干咳两声,打断他的话。 有些话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时疏一让胥思源看着小朋友,把家长单独叫到一边。 走到休息区,女人脸上的期待渐渐淡了,急忙追问:「老师,我孩子他画得怎么样?我也看不懂这些。」 时疏一摆摆手:「先别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家小孩平时在家会画画吗?不是特指油画,随手涂画也算。」 「在家?」女人摇摇头:「没怎么画过,可能是我们还没有给他买画画的工具。」 时疏一又问:「最近才喜欢上画画?」 「对。半个月前突然说想学,家里闹腾了好几天。」 时疏一点点头,与她分析道:「真正对绘画感兴趣的孩子,地上捡块石头都能画半天。我觉得你家孩子可能别的地方见过油画,一时兴起,或是同学、朋友学过,无意中引起了小孩的攀比心。」 感兴趣的是油画,但又不是油画。 女人似懂非懂,窘迫地笑了笑:「老师,我儿子没有绘画天赋对不对?那他能学会吗?」 家长关注的点好像并不在于孩子感不感兴趣,而是天赋和能不能学会。 时疏一委婉道:「他的情况得从基础班开始。画画当然可以学会,但投入的时间和金钱一样也不能少。」 沧桑的中年妇女面露难色,沉默片刻,似乎还有点不信邪,又说:「如果他从小学画画,以后走专业路线怎么样?这样也不算浪费钱吧?」 「美术特长生?」 家长点点头。 时疏一眉头微皱:「建议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过一两个月他还感兴趣的话,你再考虑。」 「谢谢老师,我、我想一想。」 「叮铃」一声脆响,女人带着小孩推门离开。 胥思源望着门口,「哥,怎么还把人给劝走了?」 时疏一没理他,径直走回休息区。 胥思源紧随其后,边走边问:「干嘛要扼杀小朋友的梦想,感兴趣就让他学呗。说不定他以后还是你学弟,从小培养兴趣爱好,不挺好的吗?」 错失一单生意,胥思源痛心疾首。 玻璃桌上的冰奶茶已经渗出一摊水,时疏一抽出纸巾擦了擦,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还是没有说话。 胥思源坐在他对面,忽然笑道:「哥,你是不是后悔学油画了,所以劝人家别学?哎哟,小朋友刚长出来的翅膀就被你给折断咯。」 哪来的显眼包,时疏一白了他一眼,「首先,我没有不让他学,选择权在他们手里。其次,他只是一时兴起。」 「还有,不知人间疾苦的胥大少爷,别一口一个梦想,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追逐梦想的前提是有钱?」 这话一出,就像与对象吵架一样,前面讨论的什么完全不重要。 胥思源抓着他最后一句,蛮不服气:「没钱不能学画画?你们油画专业这么不景气?画画不可能养不活自己吧,还能饿死?」 时疏一嗤笑一声:「这年头,刷盘子也饿不死,还不需要投资。」 普通家庭的孩子走上艺考这条路,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时疏一身边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第60页 话题转变得很快,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 两个生于罗马的人突然探讨这种话题,胥思源一时间还有点说不过他哥。 不过气势不能输,胥思源略加思索,恰有其事地感嘆道:「人要是没有梦想,也没有追求,成天为了温饱奔波,这算什么生活?」 时疏一:「很多人的生活。」 胥思源看他哥眼神瞬间变了,多了一丝钦慕,「哥,我好像才第一天认识你,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时疏一挑眉:「我什么样?」 「跟我一样呗,不谙世事的傻白……」 一个眼刀子甩过来,胥思源「嘿嘿」一笑,重新组织语言:「比我成熟,更有烟火气。」 时疏一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玩了起来,没再搭理他。 被冷落的胥思源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跟着拿出手机,坐在对面沙发指尖飞舞,「哆哆哆」地回着微信。 今天工作室格外冷清,两人坐着玩了半个小时,一个人也没有。 时疏一把感兴趣的热搜刷了一遍,刚想着要不要上楼去跟许向彤学习一下带学生,这时,一道白光忽然从对面亮起,转瞬即逝。 伴随光线一闪而过,「咔嚓」一声脆响在安静的休息区迴荡,格外抓耳。 胥思源瞬间惊坐起,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时疏一不带一丝温度的视线随之而来。 他半眯着眼,眼底划过一抹危险的精光,「胥思源,你偷拍我?」 第34章 【v我两万,告诉你一个秘密。】 胥思源被他哥挤在沙发最里侧, 整个人无力地蜷缩成一团。 而时疏一坐在他前面,左手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 也不让他动弹, 拿着他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的输入密码, 尝试解锁。 闪光灯和拍照的声音时疏一不会听错,胥思源确实在偷拍他。 不知道到底拍他干什么, 胥思源宁死不屈, 他的手臂被时疏一拧出一排红印子,依旧咬紧牙关, 不肯说出密码。 密码接连错误四次,时疏一甚至把老爷子的生日都输进去了, 还是没能成功解锁。 第五次,屏幕弹出提示: [密码错误, 请一分钟后再进行尝试。] 六位数的密码, 猜到破天荒都猜不出来。 时疏一没有继续尝试, 反手把手机丢给胥思源, 旋即站起身, 让他起来。 不追究了? 胥思源抬腿绕过沙发扶手坐直了, 刚松一口气,又听时疏一冷冷开口:「滚吧, 胥思源。我们的兄弟情也就到这结束了, 以后再见面,麻烦你当作不认识。」 胥思源心头一惊:「哥……」 「滚!」 时疏一面若冰霜,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看他真的生气了, 胥思源死皮赖脸地抓着他的手, 急忙解释:「哥, 我真的没拿你照片干坏事!我、我就随手拍着玩。」 「拍着玩为什么不能看?」时疏一反问他。 胥思源支支吾吾:「谁还没点隐私,相册里还有别的嘛。」 「呵。」时疏一抽回手,双手抱臂,冷笑一声:「你翻我看,我不动手。最后一次机会,不让看你赶紧给我滚蛋。」 胥思源:「……好吧。」 时疏一重新坐回沙发,直勾勾盯着胥思源点亮屏幕、解锁,不让他搞一丁点儿的小动作。 威压之下,胥思源还算干脆,点开相册,打开最后一张照片给时疏一看。 他动作太快了,时疏一只扫到一眼相册里缩小的照片,屏幕便被自己坐在沙发上的照片取代。 技术不错,照片拍得挺好。 时疏一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美貌,扬扬下巴:「下一张。」 「哥……」 「别磨蹭。」 右滑了七八张,跑车和照片逐一闪过,紧接着,时疏一上周五穿的衣服与他的人一同出现在屏幕里。 胥思源才上了两天班,照片拍了七八张。 时疏一垂眸看着屏幕,一言不发。 胥思源战战兢兢打破沉默:「哥,就这些,真没了。」 「你拍我到底干嘛?」时疏一突然问他:「羡慕我长得好看收藏起来?」 胥思源:「……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他的话时疏一一句也不信,偷拍固然不对,但几张照片而已,刚才至于反抗的那么激烈? 时疏一冷着脸:「微信,打开看看。」 胥思源:「微信看不了,我有我的隐私!」 「胥思源,还是那句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胥思源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肉眼可见的紧张。在时疏一绝交的威胁中,他食指悬在微信图标上方,磨磨蹭蹭,始终没有点下去。 「哥,饶了我……」 「——哥!」 乘其不备,时疏一一把抢过手机。 胥思源瞳孔勐地一缩,扑上来就要抢回去。时疏一哪能给他机会,闪身一躲,火速点开微信,扫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这一眼,时疏一人傻了。 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备註,胥思源最近聊天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至今未归的霍望。 看都看到了,胥思源不再挣扎,瘫坐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时疏一也不说话,甚至忘了坐下,点开与霍望的对话框,滑到最上面,一条一条看下去。 第61页 两个人是在他们结婚那天加上的微信,胥思源说了几句祝福的话,霍望给他发了个红包。 一开始聊得不多,不太熟的客套,但看到后面时疏一发现,去龙泉山避暑居然是霍望主动提起的! 聊天记录能看出来,胥思源当时还很疑惑,问霍望为什么不自己带他出去玩。霍望借着人多热闹的由头,让胥思源也带个人。 至此——两人达成骯脏的交易! 转帐记录、买车…… 时疏一快速划过没营养的对话,把聊天记录拨到龙泉山回来那天。 霍望:【思源,最近没上班?】 胥:【没,怎么了哥夫。】 霍望:【考不考虑去你哥工作室上班?】 胥:【啊?我不会画画啊。】 霍望:【图片】 【新发行的限量款跑车。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帮我多照顾下你哥。】 胥:【哥夫!我可以,保证完成任务!】 …… 胥:【哥夫,我哥答应了!我明天就去上班。】 霍望:【好。让他按时吃饭,少喝奶茶。】 【还有,不要提起我,车让人送过去了。】 胥:【谢谢哥夫!!!】 …… 胥思源:【图片】【图片】 【嘿嘿,我哥今天心情很好,中午吃了一碗半。】 【下午他在楼上画画,没看到人。】 霍望:【……不用跟我汇报行程,没有让你监视他的意思。】 胥:【哎呀哥夫,我懂!咱俩谁跟谁。】 …… 霍望:【你哥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胥:【今天周末啊!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霍望:【没。】 胥:【哥夫,我哥今天像是要杀人!】 【图片】【图片】 【你们肯定吵架了,到底怎么了?他今天跟吃炸药了一样,心情非常不好。】 霍望:【你陪他说说话,不要让他自己生闷气。】 【我点了些奶茶,快送到了,你帮忙拿一下。】 【别说我点的。】 …… 看完全部聊天记录,时疏一目瞪口呆,又气又觉得好笑,心情极其复杂。 堂堂霍氏总裁,居然收买他身边的人,暗戳戳玩这种小把戏。真是幼稚至极,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时疏一倒是没有被侵犯隐私的感觉,可能霍望本意并不是让胥思源汇报他的一举一动,而是胥思源擅作主张。 他生气点在于,霍望居然给胥思源买了两辆跑车!太浪费了,直接给他买不香吗?他保证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吃里爬外的胥思源! 时疏一放下手机,脸色阴晴不定。 坐在旁边的胥思源面如死灰,见他看完,有气无力道:「哥,坐一会儿我自己滚,别赶我走了。」 「谁说要你走?」时疏一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思源,留在哥这好好上班。来,加我微信小号。」 胥思源后嵴一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直接拿走胥思源的微信不太现实。时疏一翻出八百年不用的微信小号,加上胥思源,让他把名片给霍望推过去,编造了一套大号聊天差点被发现,以后小号联繫的说辞。 跑车到手就想走?门都没有。 为了防止胥思源泄密,时疏一索性拿他手机删掉霍望,还颇为严肃地警告了他一番。 痛失财主却还要继续打工的胥思源:「……」想死。 不到半个小时,微信小号迎来一位新添加的好友。 时疏一改好备註,主动出击。 【v我两万,告诉你一个秘密。】 消息发送出去,明明刚加上的好友,却许久不见回復。时疏一百无聊赖地按熄屏按钮,看着屏幕一暗一亮。 霍望不会把他当成盗号的骗子吧? 时疏一心头一惊,正想着怎么补救,手机传来一道短促的震动。 汪汪:【微信转帐】 干脆利落的一笔转帐,时疏一数了数,个、十、百、千……好傢伙,整整二十万! 未免太豪横了,还是转给「胥思源」这傢伙。 时疏一毫无负担的代替胥思源收下,回復消息。 狗胥:【谢谢老闆!】 【我给你说,我哥他已经搬回家住了!】 汪汪:【嗯,我知道。】 狗胥:【?知道你还不赶紧回来?】 汪汪:【公事还没处理完,还需要两天。】 狗胥:【他搬家,拉黑你的联繫方式,你不急吗?】 汪汪:【急。回来我会与他好好解释。】 狗胥:【要是他不听你的解释呢?】 【……我会哄他。】 【要是哄不好呢?】 【一直哄。】 …… 与霍望聊完,时疏一心情畅快多了。倒不是因为霍望说回来哄他,而是冒充胥思源戏弄霍望这种感觉——太爽了! 小马脚全露出来了,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 看谁玩的过谁。 时疏一收起手机,一脸餍足。余光扫过坐在沙发上摆烂的胥思源,他没好气地扬了扬下巴,「去,把体验区卫生打扫了。」 「我去打扫卫生?」胥思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第62页 时疏一:「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哪那么多废话。」 胥思源:「哦。」 打发掉胥思源,时疏一钻进二楼画室,准备静下心来画画。 炭笔刚拿起来,急促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打电话来的是他妈妈,宁雪。 「喂,妈,想我了?」时疏一歪着头将电话夹在耳边,手拿炭笔,粲然的笑意挂在嘴边。 然而下一秒,笑容彻底僵在脸上,宁雪无助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疏一,赶、赶紧来禾济医院,你爸爸,他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小疏一微信小号名字是[狗头]胥,不是真的狗! 放心,爸爸生病而已,很快就好。 第35章 如果时颂在就好了,如果霍望…… 医院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惨白的灯光映在穿梭在急诊的病人身上,显得更加苍白,冰凉。 时疏一匆匆赶到时, 宁雪已经在抢救室门口哭成了泪人。 萧绮曼与她并排坐在长椅上, 揽着她的肩膀, 不停地安慰。霍庭振穿着一身钓鱼的行头,焦急地在抢救室门口来回踱步, 气息微喘, 似乎才刚到不久。 电话里没时间道明原委,可是人都进了抢救室…… 时疏一心急如焚, 小跑上前。 看着哭作一团的宁雪,他嘴唇紧抿, 缓缓蹲在她身前,「妈, 我爸他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突然昏迷吗, 怎么还进了抢救室?」 宁雪泪如雨下, 看到时疏一过来, 她赶忙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 属于贵妇的优雅姿态早就不復存在, 满是狼狈。 强忍住眼泪,她嘴唇动了动, 眼眶里的泪水却又掉下来, 泣不成声。 时疏一又急又心疼,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轻声安抚道:「妈, 不要哭, 有我在呢。」 萧绮曼拿出手帕轻轻为宁雪擦拭眼泪, 也替她回答道:「疏一,你爸爸是急性脑梗死引起的昏迷,刚才医生出来让你妈妈签字,现在在里面进行溶栓治疗。」 中风?时疏一脑子里嗡的一声。 「你说清楚点,别吓着孩子。」霍庭振突然插话。 萧绮曼腾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大脑中的血管突然被堵住了,导致短暂的脑缺血。疏一,不要害怕,医生说栓塞不大,而且送医及时,没有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你爸爸年轻,身体好……」 后面安慰的话时疏一没有听进去,他眼尾渐渐红了,有气无力地蹲坐在长椅旁边,有些无措。 他有常识,他知道中风严重会导致偏瘫、致残,甚至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哥哥呢?」忽然想到时颂,时疏一迷茫的双眼微微亮了一下,像捕捉到了希望。 宁雪掩着鼻子抽泣,眼泪顺指缝滑落。 啜泣声夹杂着哽咽,她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断断续续道:「他、他在外地,打电话了,在往回赶。」 「好了雪姐,不要太担心,会没事的。」萧绮曼秀眉微蹙,只能不断安慰她。 时疏一紧紧握着宁雪的手,终究再没说出一句话。 煎熬的四十分钟时疏一不知怎么度过的,整个人浑浑噩噩,思绪不由飘远。一想到爸爸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嗓子涩得发紧,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人生中第一次面临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宁雪尚可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但时疏一不可以。 父亲在医院躺着,大哥还没赶回来,宁雪几近崩溃,他不能再乱了,想哭也得忍着。 熬过漫长的四十分钟,时疏一望着抢救室大门,神经紧绷到极限。 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四五个医生率先走出来,紧接着,三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同时被推出来的还有好几台医疗机器。 霍庭振站在门口,离得近。医生一出来,他赶忙追问:「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 时疏一与萧绮曼一左一右搀着宁雪起身,以极快的速度迎上前。 病床上,早上出门还生龙活虎的时远山病恹恹地躺着。他脸上戴着唿吸面罩,眼下一片青紫,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怎么看怎么憔悴。 虽然尚显虚弱,不过好在人已经醒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爸。」时疏一心疼得不行,伸手想要触碰,却又担心不小心碰到唿吸机,只能俯身凑近病床,哑着嗓子问道:「爸,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远山才刚刚清醒,人还有些迷煳。脸上唿吸面罩声音嘈杂,他听不清楚时疏一的话,但不用想都知道,时疏一在关心他。 时远山缓缓摇摇头,似乎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宁雪,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氧气面罩下的嘴唇翕动。 宁雪捧住他的手,「远山,你快点好起来,不要吓我。」 时远山声音小得根本听不见,时疏一通过他一张一合的唇形判断出。 他说:「小雪,不要哭。」 为首的医生开始说明治疗结果,时疏一别开脸,揉了揉泛红的眼眶,集中注意力听医生讲话。 安静的走廊里,中年医生的话格外悦耳。 「家属不用太过担心,溶栓治疗很成功。造影显示闭塞血管处血流通畅,时总脑部供血速度恢復,没有大碍。」 另一名中年女性医生轻声开口:「脑卒中目前已经有非常有效的治疗方法,最重要的是黄金时间窗。患者得到及时治疗,没有导致局部性脑组织坏死,不幸中的万幸。」 第63页 「谢谢医生。」霍庭振揉了揉眉心,礼貌致谢。 「麻烦医生了。」 「谢谢。」 人没事,但不代表可以立即出院。时远山尚未度过危险期,被医护人员送回vip病房,以便后续观察和治疗。 萧绮曼和霍庭振陪着宁雪先一步上楼。 作为独挑大樑的家属,时疏一在医院各处来回奔波,拿时远山的检查报告、缴费、取药、与医生商量后续治疗方案。 匆匆忙忙好几个小时,从诊室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时远山的情况至少要在医院住七八天,时疏一走到住院部楼下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一通电话,让她买些洗漱用品,顺便带几套换洗衣物过来。 挂断电话,手机上一排排红色的未接电话格外醒目。 时疏一完全没有心情拨回去,按熄屏幕,拿着比书还厚的检查报告,迈着疲惫的步伐走进住院大楼。 禾济是私立医院,安排的vip病房自是没话说。 病房干净整洁,豪华且不显奢侈。宽敞的床位,独立卫浴,探病家属休息区,以及陪护人员的床位,全部囊括其中。 病房内十分安静,时远山的状态比起下午那会儿已经要好多了,手上打着点滴,人稍微精神了一点。 唿吸面罩放在枕头边,宁雪端着一杯水,用吸管一点一点餵时远山喝下去。待他浅浅摇摇头,宁雪放下水杯,重新给他戴上唿吸面罩。 宁雪下午哭得太久,眼眶红红的,眼皮子还有点肿。转身看到时疏一回来,她勉强扯出一个笑,「疏一,后续治疗医生怎么说?」 「先观察,六个小时后再进行全面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开始抗凝治疗。」时疏一转述医生的话,把检查报告递给宁雪。 气氛太过沉闷,宁雪郁郁寡欢,坐在休息区的萧绮曼和霍庭振也是愁眉不展。 时疏一低头凑近:「妈,不用担心,后续治疗简单,没什么大问题。」 「哦对了,老爸至少要在医院住一周,上班是上不了一点儿。哎可怜事业心重的男人,要躺一周长长记性咯。」 时疏一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声音抬高了些许,语调活泼,竭力抹去病房内过于压抑的气氛。 俏皮话还是管用,时远山睁开眼瞪了一眼时疏一,萧绮曼和霍庭振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宁雪握住时疏一的手,轻轻拍了拍:「疏一,今天辛苦你了。妈妈、妈妈今天太慌了,没有做好。」 时疏一摇摇头:「我也是当儿子的好吧,时颂能做的我一样能做。妈,你就放心吧,都交给我!」 病房里坐着聊了会儿天,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vip病房有专门的护理人员,陪护家属留一个完全足够。 刚好家里阿姨给时疏一送来换洗衣服,时疏一顺势让宁雪跟阿姨回家休息,也向萧绮曼和霍庭振致谢,让他们早点回家休息。 萧绮曼和霍庭振欣然应下,但宁雪怎么也放不下心,不肯回去。 时疏一担心她,说两个人换班陪护。 好不容易说动了,她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似乎又后悔了,站着不动。 最后还是萧绮曼出马,附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宁雪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回头看了一眼时疏一,转身离开。 长辈们一併离开,病床上的时远山吊着点滴睡熟过去,病房陷入一片死寂。 时疏一站在病床前,抬头望着缓缓滴落的点滴,再也忍不住了,压抑的情绪翻涌而出,鼻尖酸涩,泛红的眼眶顿时蓄满泪水。 眼泪彻底掉下来之前,时疏一拉开房门,走出病房,站在医院走廊。 初秋的风穿堂过,裹挟着消毒水浓浓的味道。 心里那道闸门打开,时疏一顾不上干净不干净,倚靠在身后洁白的墙面,身体和眼泪无声滑落。 他蹲在病房门口,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无力地捂住脸,眼角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地面。 长大后时疏一很少哭,可一想到时远山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他今天差点失去爸爸,时疏一实在控制不住。 人总是会面对生老病死,他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完全没有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 他急需一个宣洩口,如果时颂在就好了,如果霍望…… 「疏一。」 冷冽的声音迴荡在走廊,时疏一蓦然抬头,眼尾一滴晶莹的泪珠坠落地面。 走廊明亮的光线下,风尘僕僕的霍望穿过走廊,迈着沉稳地步伐向他走来。阴影被无限拉长,淡淡的檀木香夹杂在风中,一双令人安心的眸子,端端注视着他。 作者有话说: 医疗知识来源于百度,中风很可怕,需及时就医。 第36章 「你为什么亲——」 光线充裕地走廊, 空气仿佛凝固。 霍望屈膝蹲在病房门口,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泪人儿,眉头紧锁, 双眸浓如墨。 差一点, 始终差一点。 他还是没能在时疏一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霍望伸出手, 拇指摩挲时疏一眼尾,轻轻为他拭去不断滑落的泪水。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 像羽毛拂过。 时疏一仰头望着他, 忘了说话,因错愕而减缓的眼泪瞬间决堤, 哭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疏一。对不起, 我回来晚了。」 第64页 男人冷冽的嗓音响起,时疏一好似被踩到尾巴的小猫, 勐地一个激灵, 甩开霍望的手, 别开视线, 撑着墙站起来就要走。 「疏一。」 霍望抓住他的手腕, 用力往回一拽。时疏一身体一歪, 踉跄栽倒,整个人顿时跌入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后背, 霍望紧紧抱着他, 低哑的嗓音不断在耳边重复:「疏一,是我不好,对不起。」 「一一, 有我在, 不要哭。」 「不要怕。」 沉稳而让人心安的声音一层一层漾开, 鼻间掠过熟悉的味道,还有那人温暖的怀抱。 时疏一蹲得太久,腿麻了,挣扎不开,或许也没想挣扎。难受和委屈的情绪糅杂在一块,心里闷闷地,堵得慌。 好不容易找到宣洩口,时疏一躲在霍望怀里,脸颊埋进他的颈窝,不再压抑自己,无声落泪变成了小声呜咽,狠狠哭了个痛快。 名贵的西装被泪水浸湿,霍望不甚在意,他搂紧时疏一的后背,另一只手落在他柔软的发顶,温柔地抚摸。 没有什么会比时疏一更重要。 霍望双目微阖,深邃的瞳孔泛着幽幽波光。 心里的野兽仿佛即将挣脱束缚,理智摇摇欲坠,他曾经自以为绅士的克己復礼,他曾经笃定一年后还他自由——根本做不到。 霍望拨开土,亲手种下的树,如今早已缀满硕果,必须由他亲手摘下,不容旁人觊觎。 呜咽声渐渐停了,拱在颈侧的脑袋挪开半分,霍望垂眸,看到一张委屈到极致的小脸。 时疏一眼眶通红,噙满泪水,纤长浓密的睫毛泛着水光,长长的泪痕蔓延至嘴角,狼狈又有点儿可怜。 霍望从西装口袋拿出手帕,轻轻擦拭时疏一脸上的泪珠。时疏一也不说话,乖乖仰着头任由他摆弄。 狼狈被一点一点清理掉,清隽的脸颊只剩下可怜。 霍望攥紧手帕,看着他泛着薄红的眼睑,忽然心念一动,情不自禁地俯身凑近,落下一个无限温柔的吻。 温热干燥的嘴唇落在眼尾,短暂地停留了一秒,一触即分。 时疏一瞪大了眼睛,等他意识到霍望做了什么的时候,霍望早已波澜不惊地退回原位。 「你为什么亲——」 「——咕咕,咕~」 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时疏一滴水未进的肚子发出不满的抗议。 时疏一尴尬的要命,一把按住不争气的肚子。 霍望极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转身朝走廊尽头唤了一声:「梁助理,把饭菜拿过来。」 话音刚落,梁如遇拎着硕大的保温桶从拐角处走出来,与此同时,舟车劳顿,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的时颂一併走了出来。 时疏一:「?」 所以,这两个人一直看着他们搂搂抱抱? * vip病房内,时颂与霍望坐在病床旁边陪时远山说话。三个人声音都很小,嘀嘀咕咕的,听不太清。 浅浅睡了一觉,时远山人又清醒了不少。 遵照医嘱他不能下床和进食,开口说话没什么大问题。 空气中瀰漫着鸡汤的香味,时疏一坐在休息区沙发上,毫无形象地捧着保温桶,咕嘟咕嘟地小口喝着。 保温桶保温效果好,鸡汤很烫,时疏一每喝一口就要吹上两下,弄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时颂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头瞪他:「声音小点。别馋老爸,他都咽口水了。」 「噢。」时疏一瞄了一眼,瘪瘪嘴。 吃了好些鸡肉,又喝了不少汤,时疏一满足地放下保温桶,揉了揉发胀的肚皮。 霍望与时远山聊完,走回休息区,坐在时疏一身旁。 他还穿着那件被弄得皱皱巴巴的西装,没有时间更换,眉宇间长途跋涉的疲态尽显。 时疏一看了眼霍望,又看了眼保温桶,忽然心虚道:「你不会,也还没吃饭吧?」 霍望视线扫过保温桶,淡淡道:「飞机上吃过。」 听到这话,坐在另一头的梁如遇不禁皱眉。 接到消息霍望便想尽办法回国,机票临时根本买不到。为了及时回国,他不惜签下一笔至少亏损两个亿的项目,只为借用合作伙伴的私人飞机。 霍望归国心切,途中别说吃饭,甚至连水都没喝一口。 时疏一不得而知,不过他看着疲惫的霍望,把桌上保温桶往他那边推了一点点,「鸡汤分量挺多的,我没喝完,要不,要不你再喝点?」 话一说完时疏一就后悔了,他刚才直接捧着保温桶喝的,这不就相当于让霍望吃他的剩饭嘛! 没来得及找补,霍望手掌覆上保温桶,低低笑了笑,「好。正好晚上没吃饱。」 时颂就没那么幸运了,鸡汤一口没捞着,好在上楼前他在医院旁边便利店买了些水果。 病人不宜长时间说话,简单聊了几句,时颂坐回休息区,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询问时远山的详细情况。 时疏一知道他哥肯定是直奔医院,索性从头说起,把下午从宁雪那听来的经过一一转述,而抢救室门口煎熬的四十分钟,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时颂也不傻,听着时疏一说话,他削苹果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两圈完整的果皮断裂,后面更是削得稀碎,果肉坑坑洼洼。 「给,吃吧。」时颂将刚削好的苹果递给时疏一。 第65页 时疏一皱眉,一脸嫌弃:「好丑,我才不要。」 「不识好歹。」时颂嗤笑一声,收回手,咬下一口苹果,漫不经心道:「时疏一,下午做得不错。谢谢了。」 「稀罕你谢我,那也是我……」 昏黄的灯光下,时颂狭长的眼尾泛起一抹薄红。 时疏一余光扫过,怼人的话咽回肚子里,别别扭扭安慰道:「放心吧,哥。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事。」 时颂轻轻「嗯」了一声,疑惑道:「我看爸恢復的很快,不是说还要进行后续治疗吗?他刚才还跟我说感觉好了,过两天出院。」 「出不了。」霍望摇摇头,低声答道:「中风来得快,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病情不严重,得到及时治疗,脑部供血恢復,人恢復得也很快。」 「后续治疗必不可少,防止栓塞再次形成。」 霍望修长的手指落在桌上点了点,时疏一也跟着点点头。 时颂轻笑,调侃道:「你还懂得挺多。」 「大哥说笑,路上查了些资料而已。」霍望淡淡道:「毕竟我也很担心父亲。」 今晚註定是一个不眠夜,时远山凌晨要做全面检查,需要家属陪同。 不过……三个家属明显有点多,病房就一张陪护床,哪能容得下三个大男人。 时颂与霍望虚与委蛇,互相劝对方先回去休息。 结果自然是谁都不肯走,时疏一也一样,他也放心不下,不管大哥和霍望怎么劝,坚决留在病房。 时疏一明显高估了自己的精力,半夜里,明明上一秒还精神抖擞地玩手机,下一秒就栽倒在沙发,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已然天光乍亮。 时疏一意识渐渐回笼,腰酸脖子疼,像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陪护床有这么硬吗? 他一抬头,一张坚毅俊朗的面庞毫无防备地闯入视线范围内。 霍望换了一身休闲装,靠着角落沙发阖眼沉睡,而时疏一正打横坐在他大腿上,伸直的腿占据了大半张沙发。 方才坚硬的枕头根本不是枕头,他看了一眼霍望肩膀布料的皱褶,重新将脑袋贴回去。 霍望该不会,就这么抱着他睡了一夜吧? 安静地躺了几分钟,时疏一始终不太放心,蹑手蹑脚地从霍望身上爬起来,去病房里转了一圈。找到并看完时远山昨晚的检查报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早上八点多了,病房里依旧一片寂静。 时远山尚在熟睡,时颂似乎也累坏了,躺在陪护床唿唿大睡。 简单的洗漱一番,时疏一掏出手机定好外卖,然后他拉上隔帘,重新走回休息区。 初升朝阳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几缕光线落在男人脸庞,明亮而清晰。时疏一腰不酸了,脖子也不疼了,心里暖乎乎的。 他坐回沙发,勾着霍望的脖子,将某个睡着还坐得端端正正的男人放平,大腿垫在脑袋底下给人当枕头用。 时疏一动作不算轻,毕竟霍望个头大,摆弄起来费劲。可能太累加上熬夜,一番折腾,霍望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迹象。 时疏一愈发大胆,调整好霍望的睡姿,不安分的小手在他脸上摸了两把。 正当他收起玩心,闭上眼睛,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声响起。时疏一紧张地蜷缩起手指,却没有睁开眼。 作者有话说: 亲什么眼睛亲嘴巴啊!不争气的霍总 第37章 「放心,一切有我。」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时疏一眯着眼,迷迷煳煳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病房里一片嘈杂。 接到消息的七大姑八大姨匆匆赶来, 病床围得水泄不通, 病房更是人来人往, 连休息区都坐满了人。 「醒了?」 霍望低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时疏一意识回笼, 茫然地眨了眨眼。 身旁坐着二姑一家, 几个姨妈、姨父站在身前,而时疏一正被霍望半搂在怀里,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睡意彻底没了,时疏一立马推开霍望, 挺直腰板,坐得板正, 坐姿比他上课听讲还要端正。 然而这套欲盖弥彰的遮掩, 除了霍望, 根本无人在意。各路亲戚都是来探病的, 注意力集中在时远山身上, 压根没人注意他。 时疏一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肩膀撞了霍望一下,「怎么不叫醒我?亲戚都来了, 我还在这睡觉。」 霍望被一惊一乍的小猫逗笑了, 泰然自若地伸手覆上他的肩膀,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揉捏, 「你昨晚熬了半宿, 多睡会没关系。这里有我和大哥, 不用担心。」 「左边,左边一点,用力摁两下。」时疏一被他捏得很舒服,秒转移注意力,惬意地眯上眼睛,拍拍肚皮:「饿了,早上我点的外卖到了吗,你们吃过早餐没?」 「吃了。」霍望停下动作,准备起身。 时疏一察觉动静,一把拉住他:「去哪。」 霍望:「给你留了粥,我去热一热。」 时疏一:「等会儿再去,先给我按一会儿。昨晚睡得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 霍望低声一笑,重新坐下,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为他按摩。 时疏一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霍望的服务,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多问了一嘴:「我爸现在情况怎么样?昨天晚上我睡着了,只看了检查报告,没听到医生说话。」 第66页 霍望和时颂陪着熬了一整晚,自然知道结果。 他一边替时疏一按摩,一边转述医生的话,安抚终于渐渐放松下来的时疏一。 经过昨晚抗凝治疗,时远山的病情趋于稳定。只要后续治疗跟上,不会导致明显的后遗症。 不过脑梗有復发的可能性,时远山以后必须在医生的指导下,规范饮食、作息,长期服药预防復发。 时疏一听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爸才六十出头,就要开始长期吃药。如果没有经歷昨天抢救室那一遭,时疏一或许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但如今——结果已经比预想中的好很多了。 病房很快安静下来,时远山目前以静养为主,探病的亲朋好友并未停留太久,一窝蜂似的来,又一窝蜂似的走,留下一大堆补品,营养品。 一早上,时远山的电话响个不停,公司的股东与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轮番致电,嘘寒问暖,还有不少人在打听医院,表示想上门探病。 公司最高领导人突发病住院,这件事很敏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时颂以需要静养为由,逐一回绝。 千防万防小人难防,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还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时疏一昨晚没有洗澡,吃完饭在医院病房里沖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神清气爽地推开门,病房里却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时颂和霍望坐在休息区,各自拿着手机,面色凝重。宁雪坐在病床前,低头看着手机,秀眉微蹙。唯独熟睡的时远山和刚洗完澡出来的时疏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时疏一带着一身水汽凑到霍望身旁。 屏幕光线一闪而过,霍望反扣手机,缓缓摇头:「没事。」 时疏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依不饶,伸手抢夺手机。 他又不傻,洗澡前都还在闲聊,这会儿一句话不说,指定出了事儿。 手机成功到手,屏幕还没点亮,宁雪忽然扭头看向他们俩,轻声吩咐道:「小望,你带疏一先回去休息,这有我和小颂就行,别全守在这。你们明天再过来,轮流陪护吧。」 这话一出,别说时疏一不同意,霍望也当即否决:「母亲,您的安排我没有意见,但眼下这件事必须先处理好。」 「回去吧。」时颂摆摆手:「我会处理。」 时疏一一头雾水:「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没知情权吗?」 快炸毛了,霍望与时颂默契对视一眼,时颂点头应许,霍望划开手机屏幕递给时疏一。 wb财经热搜一栏,时远山病重入院一行字格外显眼。 [昨日15时,时氏ceo时远山疑似突发脑梗,昏倒在地。10分钟后急救车赶到,医护人员对其实施急救,随后抬上救护车,入院救治,至今情况不明。] 内容下方,配图清晰可见,分别是救护车停在时氏楼下,时远山昏迷不醒被抬上担架,公司员工在门口张望,可谓是有图有真相。 理所当然,评论区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时氏要变天?] [家人们,脑梗啊!脑梗会导致偏瘫、残疾,严重的话会要命的!] [至今情况不明?不会没了吧?] [话不说多,该抛抛。] …… 营销号看似陈诉事实,并未引导舆论,可这个节骨眼上把时氏对外保密的情况发布出来,本就居心不良。 人有生老病死,这件事连负面新闻都算不上,公司却还是会受到舆论影响。大局影响不了,毕竟时氏基底在那摆着,但股民不免人心惶惶,股价或多或少有所波动。 时疏一看新闻的之前,时颂早已联繫公司公关部进行紧急公关,发表声明并强调时远山病情好转,现已恢復。 网友们不太买帐,怒斥时氏隐瞒实情,连图都不肯配一张。 放下手机,时疏一看向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时颂。 时颂几乎熬了一个通宵,眼下一片青紫,整个人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精神。 察觉到时疏一的视线,时颂捏了捏鼻樑,漫不经心开口:「小事,不用你操心。其实给老爸录个视频找媒体发出去就可以解决,但是老子不愿意。」 时疏一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开口,宁雪嘆了口气,温声劝慰:「小颂,事关公司,你爸爸不会拒绝的。」 「公是公,私是私,没必要混为一谈。」时颂想也没想,一口拒绝:「爸爸多要强一个人,把他病恹恹的样子发出去让别人指指点点,他什么感受?」 这话不无道理,宁雪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霍望眉心微蹙,低声附和:「大哥说得没错,别人的需求很难满足。视频发出去不一定能解决,还会有人质疑,要求公布病例,没完没了。」 「总归是公司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下午回公司开会,会想办法解决。」时颂说完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时疏一欲言又止,终究一句话也没插上。 他忽然理解到,为什么一开始要瞒着他。好像他知道情况除了多一个人操心以外,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霍望目光扫过忧心忡忡的时疏一,忽然握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随后淡淡开口道:「大哥,试试我的办法。」 半个小时后,霍氏官v发出一条极为简洁,类似朋友圈日常分享的博文。 第67页 [劳烦挂心,我岳父恢復的很好。] 文字下面配着一张图,与正文完全无关。 照片里,骨节分明的双手十指紧扣,无名指硕大的蓝色钻戒,散发出流光溢彩。 一张图配一句话,效果不同凡响。 评论区: [?我还以为谁在秀恩爱?搞了半天是霍总!] [啥意思,霍总岳父谁啊?] [楼上村通网?霍总岳父还能是谁,时远山啊,刚才还看到他住院的新闻。] [霍总亲自下场作保?] [——嘶,就霍家和时家的关系,你们还跟风抛股票?傻了吧。] …… 事情完美解决,时疏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霍望这番操作,无疑是把霍氏拖入浑水里,两家捆绑在了一起。时远山没事倒好,一旦有什么问题,霍氏也会受到一定的牵连。 回家的路上,霍望的电话响个不停,他一概没有接,但时疏一脚指头都能猜到,肯定是霍氏高层打来兴师问罪。 怪让人难受的! 浑浑噩噩回到家,时疏一进门便瘫倒在床上,闷闷不乐。 霍望站在床边,俯身在他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轻声安抚:「别不开心,小事而已,已经处理好了。」 「我是担心你!」时疏一说完立马后悔了,胡乱踢掉拖鞋,气鼓鼓地爬上床,「还没说你呢,你干嘛跟着我回家。你回你家去。」 时疏一侧身躺着,背对着他。脾气刚刚发起来,肩膀被人轻轻往后一带,他顿时感觉身体陷入了一个柔软的包围。 霍望从身后抱着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如同心底泛起的涟漪,痒酥酥的。时疏一唿吸一滞,却没有推开他,任由霍望将他抱着。 气氛有些微妙,空气似乎安静了几秒。 「疏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现在要做的,是陪我好好睡一觉。」男人的嗓音因疲倦而有些沙哑,低低地缠上来,一层一层漾开,让人耳尖发麻。 「放心,一切有我。」 第38章 「疏一,我们谈谈。」 医院住了五天, 时远山恢復得不错,慢慢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不过他还使不上劲儿, 需要人时刻搀扶着。 这几天, 时颂挑起公司的大梁, 忙得不脚不沾地。时疏一和宁雪一人一天,轮流来医院陪着时远山。 私立医院的护理照顾得很到位, 他们每天特意过来主要为了照顾时远山的情绪, 陪着说说话,解解闷。 早上八点, vip病房里。 时疏一躺在沙发上玩手机,霍望搀着时远山不厌其烦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两人有说有笑,俨如一对亲父子。 「小望啊, 辛苦你了。」 时远山走累了, 站在床边捶了捶后腰, 低声笑道:「这些天公司, 医院来回跑, 你也要多注意休息啊。身体才是本钱, 别像我一样,躺进医院遭罪。」 霍望扶他站稳, 郑重其事地点头:「放心吧父亲, 最近公司不忙,我休息得很好。倒是您,过几天出院最好静养一段时间, 公司有大哥, 不用太过操心。」 「有心了, 小望。」时远山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在他手臂拍了两把,压低了嗓音:「你和疏一最近闹什么呢?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哄好?」 换作以前,时远山根本不会多过问一句。 说实话,他一开始并不看好时疏一与霍望的婚姻。 霍望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成熟稳重,从小到大,学习、工作方面从不让人操半点心,优越出众的能力毋庸置疑。 可他性子冷,不易亲近,婚配不算良人。 时远山担心时疏一捂不热他,为此还纠结了许久。如今看来,他的担心倒显得多余。 有时疏一的地方必定有霍望,小两口形影不离。时疏一来医院更像是来度假的,霍望鞍前马后,陪时远山聊天解闷,端茶递水。 身居高位的霍望放下身段,三天两头跑来医院,一待就是一整天。曾经冰冰冷冷的一个人,渐渐多了一丝人情味,不仅把时疏一捧在手心当成宝,连带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也照顾的很好。 时远山眼光毒辣,醉翁之意在不在酒,一眼就能看出来。 提及时疏一,霍望明显顿了一下,回头往沙发看了一眼,与时远山轻声说道:「父亲说笑了,我和疏一相处得很好,没有闹矛盾。」 「你当我看不见吶?」时远山眉头一挑:「这几天你们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你别忘了,时疏一这小子至今还在家里住着呢。」 时远山拍了拍霍望的手背,语重心长:「两个人过日子,总有一个人得服软。疏一这孩子性情骄纵,你多包容……」 滔滔汩汩地说教了将近十分钟,霍望丝毫没有不耐烦,听得极其认真,最后重重点头:「父亲请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 多好一孩子,耐心又认真。时远山愈发满意霍望这个儿婿,扭头看见瘫在沙发上的时疏一,气不打一处来。 「时疏一!」时远山远远吼了他一句。 「欸。」时疏一抱着手机应了一声,头也没抬。 「别杵在这儿玩手机,碍眼。」 时远山扶着床一寸一寸挪,霍望见状赶忙伸手搀着他,两人并肩走到休息区。 时疏一放下手机,对上自家老爸一张冷脸。还没弄清楚情况,他被时远山指着鼻子一顿数落。 第68页 「你这牛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一吵架就闹脾气搬走,现在连家也不回。」 时疏一:「爸,我——」 「别打岔。」时远山愤愤道:「结了婚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次吵架搬家,下一次是不是得离婚?」 「父亲。」霍望欲言又止。 时远山摆摆手:「我不想看你们两个耍小孩子脾气。时疏一,一会儿回去让霍望帮你收拾东西,尽快搬回去。」 话虽然说的重,但时远山也是一片苦心。 万一时疏一早就想搬回去,却找不到台阶下呢?他这个当爸爸的不给搭一个。 然而事实证明,时远山好心办坏事,甚至还把霍望这些天搭的台阶一併给拆了。 九点出头,宁雪赶来医院,换时疏一和霍望回家休息。 从病房里出来,前一秒还笑吟吟的时疏一一秒变脸,垮着脸甩开步子就走,完全不给霍望解释的机会。 霍望无奈摇摇头,紧跟在身后。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时疏一拉开车门,径直坐进后座。 霍望缓缓松开副驾驶门把手,绕了一圈,转而拉开后座左侧车门,坐进去。 汽车尚未发动,车窗透过零星的光线,晦暗不明。 察觉到身侧坐下一个人,时疏一抬头瞪向他:「你坐这干嘛?你又没带司机,车会自己开吗?」 语调上扬,话里带刺,一股火药味。 霍望低低地笑了一声,不闪不躲,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疏一,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时疏一别开脸,双手抱臂,直接将「我很不爽」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是我不好。」霍望低头垂眸,淡淡道:「公司临时有事不能当做藉口,我在约你之前就应该把意外排除掉。疏一,很抱歉,我——」 「霍望,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在气你放鸽子吧?」时疏一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话一说完,他还真在霍望脸上看到了一丝疑惑。 这几天时远山生病住院,家里乱作一团。霍望态度积极,表现得良好。一时间,时疏一都忘了跟他生气这一茬。 多亏时远山提醒,他们之间的帐也该算算了。 时疏一深吸一口气,忽地一笑:「长点心吧,霍总。生气的点都没找到还敢跟我爸爸吹耳边风。真以为让我爸来给压力我就会老老实实搬回去?」 「哼,门都没有。」 霍望:「疏一,我并没有跟父亲提及我们的事。」 时疏一:「呵,谁管你。开车去,我要回家补觉。」 小猫藏起柔软的肚皮,张开利爪。 霍望很想安抚,但时疏一的话不由令他深思。不是因为被放鸽子而生气,那会是…… * 「霍总,霍总——」 总裁办内,男人端坐办公桌前,手握黑色钢笔,桌面白纸黑字,厚厚一沓文件。 乍一看,不苟言笑的男人似乎正认真地批阅文件。 要不是接连叫了三四声还没有反应,站在门口的梁如遇也这么认为。 办公室寂静无声,梁助理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想到正事,她硬着头皮再度开口:「霍总,方总助理刚才打来电话,邀您今晚共进晚宴。」 声音拔高了几度,钢笔在白纸留下一个漆黑的墨点。 「什么?」霍望缓缓抬起头,怔了四五秒,瞳孔聚焦。 梁助理扯出一个笑,赶忙重复一遍。 霍望听完想都没想,冷声道:「推掉。」 「好的霍总。」 梁助理点头应下,转身刚握上门把手,霍望冷冽的嗓音从身后响起:「稍等,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不等梁助理开口,霍望放下钢笔,倚着办公椅靠背,郑重其事道:「如果你朋友约你吃饭,到饭点突然放你鸽子,你会生气吗?」 梁如遇步子一顿,转过身,「看、看情况吧,多多少少会有点?」 她不确定老闆想要的答案,但她可以确定,这事儿跟老闆的先生脱不了干系。 其实龙泉山回来之后,梁如遇鲜少再为霍望出谋划策。 主要还是时疏一那个洞悉一切的眼神,让梁如遇有点犯憷。说不定人家小情侣玩什么情趣呢,她还是少管闲事,明哲保身。 霍望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揉了揉眉心:「问问你的真实感受而已,不需要你出主意。」 梁如遇松了一口气:「害,突然被放鸽子嘛,肯定会生气。」 「生气的点仅在于放鸽子?」霍望问。 梁如遇:「?不然呢?」 霍望眸色一沉,愁眉不展,不再开口。 过了片刻,梁如遇试探着开口:「或许还要看对方因为什么事。小事临时放鸽子肯定会更生气,大事也没办法。」 霍望若有所思,低声喃喃:「因为对方什么事?」 他因为临时出差,算公事,不小也…… 等等。 霍望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撑着办公桌立马起身。眉宇间阴霾一扫而空,男人双眸亮得惊人,波光流转,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怯。 * 微风轻轻摇曳着树梢,几声鸟鸣唤醒清晨。 入秋了,早上有点儿冷,时疏一添了件针织外套,推开房间的窗户,站在窗边感受着早晨尤为清新的空气。 第69页 没两分钟,一阵凌乱的步伐从楼下传来。 时疏一低头往窗外一看,不出意料,宛如上班打卡的霍望准时准点出现在楼下。 接连三天了,时疏一阻止不了他进别墅,却不给他开房间门。堂堂霍大总裁吃了闭门羹也不恼,每天拎着早点,或者时疏一爱吃的零食,糕点,让阿姨给送上楼。 每每送完吃的还坚持站在楼下待一会儿,自顾自地与时疏一说几句话。 明明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霍望做出来却莫名有点儿微妙。 秋风拂过,时疏一趴在窗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中,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 霍望目不斜视,深邃的眸子倒映着时疏一的身影,嘴角噙着笑,「买了些你爱吃的老式冰糖葫芦,去了核,阿姨帮你放进冰箱,想吃下楼拿。」 「记得,一次不能吃太多,不能贪嘴。」 他声音很轻,糅杂在秋风里,蕴含着无限温柔与包容。 「知道了。」时疏一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霍望眼尾微挑,轻声唤他:「疏一。」 「嗯?」 「阳春路新开了一家法餐厅,晚上要不要去尝尝?」 「想得美,赶紧上班去吧你!」时疏一轻轻哼了一声,缩回脑袋,关上窗。 躲开霍望过于直白的视线,时疏一靠在墙面,低低地笑了两声。 气也气得差不多了,他时疏一大人不记小人过,只不过他很好奇,霍望的耐心到底能持续多久。 第二天早上,时疏一走到窗户前犹豫了一瞬。 今天是周六,霍望不用上班,应该不会来了吧? 时疏一步子一顿,刚想回床上重新躺着,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碎响。 不同于脚步声,更像是什么机械叮铃哐啷地碎响。 时疏一推开窗,剎那间,一阵清新的微风扑面而来。 青草地,碎石路,身着白衬衫的男人跨坐在单车上,单腿撑地。他迎着风,凌乱碎发散落在额前,恣意且轻松。 没有繁琐的工作,没有错过的岁月,他还是曾经那个冷冽的少年,抬头与隔着两层楼的时疏一招招手。 「疏一,下来。骑车带你去兜风。」 第39章 我想与你更亲近一点。 时过境迁, 苏葵路早已不是当初小众的岩岸。 一大早,来往人潮络绎不绝,拍照打卡的游客、晨跑锻鍊的居民、骑行的车队, 海岸边熙熙攘攘。 单车缓缓行进, 时疏一坐在后座, 拽着霍望的衣摆。 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 淡淡的木质香萦绕鼻间, 恍然间,他竟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感。 故地重游, 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怎么就被忽悠出来了?经不起诱惑! 时疏一暗自懊恼,身前骑着单车的霍望忽然开口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 时疏一没有听清,手背触碰到的后背传来微微颤动。 「什么?」时疏一靠近了点, 胸口贴上他的后背。 似有若无地轻笑响起, 霍望沉声道:「抱紧我。」 单车开始提速, 时疏一被惯性一甩, 勐地后仰, 差点把虚汗都给惊出来。速度不减反增, 他赶忙抱住身前唯一的浮木,没好气地在腰间捏了一把。 蓝天和大海极为相称, 海浪互相追逐, 从远处奔腾而来,勐地拍打在岸边。水花激溅,迸着泡沫, 消失在沙石之间。 霍望载着时疏一兜了好几圈, 一直到上午十点多, 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单车停在通往岩岸的栈道旁。 「干嘛,今天非要带我故地重游?」时疏一从后座蹦下来,弯腰揉了揉因蜷缩而泛酸的双腿。 骑行太久,霍望鬓角挂着一层薄汗。 他不甚在意,锁好车,轻轻点了点头:「嗯,想和你在岩石上看海。」 时疏一微微一愣,振声反驳:「礁石!」 礁群连绵起伏,时疏一被人握住手腕,不情不愿地站在礁石上。 霍望来时特意带了一个背包,时疏一开始还疑惑,兜风带个包干嘛。这会儿见霍望从包里陆续拿出防水垫,防风衣,看得他目瞪口呆。 就,准备得还挺充分。 防水垫铺在石面,时疏一和霍望并肩落座。 时疏一肩膀撞了他一下,「欸,你今天到底想干嘛。又是兜风,又是看海,奇奇怪怪的。」 「不可以单纯看海?」霍望展开防风衣,顺手披在时疏一的肩膀,「风大,别着凉。」 时疏一不说话了,眺望不远处湛蓝的海面。 「疏一?」霍望叫他一声。 时疏一:「嘘,别说话,看海。」 霍望:「……」 安静不过几秒,垂在左侧的手背忽然覆上一层暖意,时疏一睫毛轻颤,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霍望牵起他的手,轻轻握在手心。 仿佛早已练习千百遍,他神态自若,熟练而自然。 「年少时的我,轻狂自大,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却唯独忽略了你的感受。」霍望脸上笑意不减,手上力道越收越紧。 「疏一,道歉的话说过太多遍,我想我应该向你保证。以后无论如何,去哪儿都和你商量,定下归期,绝不会再不告而别。」 嘈杂的海浪掩盖不住低沉浑厚的嗓音,穿透稀薄的风,徘徊在时疏一耳畔。 时疏一嘴硬:「谁管你呢。」 第70页 「你管我。」霍望笑道。 时疏一:「才不要。」 人总是害怕改变,饶是京市覆手翻云,纵横商场如鱼得水的霍总也会害怕。 他早已认清自己的心意,自以为是地做好万全准备,却迟迟不敢迈出关键的一步。追时疏一的路上畏首畏尾,害怕失败,害怕他拒绝,疏远,故而连友谊也不復存在。 越是珍贵的东西越不敢轻易触碰,他们的关系犹如摆在展柜里的名贵瓷器,隔着朦胧的玻璃,看似离得很近,实际又触碰不到。 可若动手打开,瓷器易碎,一旦不小心,什么都没了。 他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选择了卑劣的下策,利用时疏一对他的情谊,把人捆在身边,温水煮青蛙。 弄丢的岁月渐渐找回来,如今时疏一极度依赖他,会黏他,会因为他的离开而缺乏安全感。 海风徐徐,霍望牵起他的手,迎着风,认真开口:「一一,我们相识二十年,彼此知根知底,互相了解。」 时疏一眨眨眼睛:「所以呢?」 「我并不满足于此。」霍望轻轻掰开时疏一的手指,将自己的五指一根一根嵌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短暂地停顿了一秒,霍望启唇,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愿意,我们的关系应当有所改变。我想,与你更亲近一点。」 左手被炙热的掌心包裹,时疏一忘了抽回,一整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模样。 时隔六年,他似乎等到这一天,但……好像没完全等到。 这番话对哥们来说,太过暧昧,可当作表白——未免也太隐晦了吧?搁这让他做阅读理解呢? 还有,霍望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们俩之间还隔着一个那!么!大!个女朋友! 「扑哧——哈哈哈哈!」 时疏一没忍住,坐在礁石上,捂着肚子笑得十分夸张。 霍望眉心微动:「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时疏一缓过劲:「你说的对。我们当然要亲近一点,我们的友谊必将升华。」 「疏一,我不是这个意——」 「霍望,」时疏一打断他解释的话,扭头对上他的视线,眸底带着玩味的笑,「友谊都升华了,女朋友还不带出来见见?」 霍望瞬间醍醐灌顶,正欲开口解释,时疏一忽然起身,十指相扣那只手,依旧没有松开。 时疏一:「好啦。找个地儿吃午饭吧,饿了都。」 「疏一。」霍望想解释清楚,握紧他的手,没有动。 「吃完饭不是还要帮我收拾东西吗!怎么,不想我搬回去?」 霍望笑了:「想。」 「走咯。」时疏一心情明显见好,走在前面蹦跶,用力拽了霍望一把。 答案仍有瑕疵,但学生进步明显,态度端正。 学习不能一蹴而就,老师想要的,不是为了应试无奈做题,或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要学生真心实意,打从心底爱上学习。 * 时远山出院后,两家人隔三岔五聚一块吃饭。 霍望摇身一变,从一个勉强被接受的儿婿变成了时远山的心头肉,地位一度超越时颂,荣登第二。 第一?那当然是宁雪,时疏一已经排到了第四。 不过也算扯平,至少在霍家,时疏一还是个宝贝疙瘩。 傍晚,江屿郡十一层客厅灯火通明。 霍望洗完澡出来,时疏一还埋在客厅里捣鼓。偌大的客厅里,各类商品包装袋堆积成山,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左右堆着一众大牌高定服装,前后一堆鞋子、饰品。时疏一坐在中间一件一件的拆,满满的幸福感将他包围,笑得合不拢嘴。 霍望站在沙发旁看了许久,回过神,他看了一眼时间,嘱咐道:「时间不早了。喜欢的先拿回房间,其他放着明天阿姨来收拾。」 「才不要,你先睡吧。」时疏一头也没抬。 他正在兴头上,刚刚体会到开盲盒的快乐,说什么也不肯睡。 时疏一婚后很少去霍家,今晚安排在霍家小聚,可把萧绮曼给高兴坏了。一时兴奋,她把霍望「不要过分热情」的提醒抛之脑后,把平日积攒的礼物一股脑塞给时疏一。 意料中的拒绝和客套并没有发生,时疏一坦然接受,瞧他现在吭哧吭哧拆礼物的样子,似乎还非常高兴。 霍望没有走,推开时疏一旁边礼品袋,穿着睡衣坐在他身旁。 有人分享,时疏一乐意见得。 他刚从盒子里取出一件五颜六色的潮牌冲锋衣,反覆看了看,往霍望身前一凑,「诺,这件给你穿,都没见你穿过彩色的衣服。」 「你的尺寸,我穿不了。」霍望十动然拒。 「噢。」时疏遗憾地瘪瘪嘴,随手把衣服往沙发上一丢,奋力拆下一件。 拆到一半他忽然有些好奇,转头看向霍望,手上动作没停,「欸霍望,咱妈为什么突然给我买这么多东西?难道她听说我们吵架搬家,多给我买点东西,下次搬走不好拿?」 霍望被他惊奇的脑迴路噎了一下,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有可能。」 「让咱妈费心了。」时疏一咯咯地笑了两声。 当「咱妈」这个词第二次出现,霍望终于反应过来,时疏一改口了。 霍望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缱绻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第71页 视线太过炙热,想忽略都难。 时疏一埋头拆礼物,耳根悄悄红了。 「看什么看,帮忙拆!」 「嗯。」 霍望俯身,伸长手臂,精准地从他身前礼物堆里掏出一个棕色礼盒。 巴掌大的盒子,包装很精緻。 时疏一凑上前:「什么东西?首饰?」 「手錶。」霍望答道。 礼盒打开,一对精心设计的手錶安静地躺在绸布上。錶盘内,暗金色陀飞轮交叠,缓缓转动,镂空山水画融入其后,陀飞轮每转动一圈,水面泛起星光,波光嶙峋。 山水画与机械融合,怪异,却有种说不出的独特美感。 「这不是我的画吗?」时疏一取出一只手錶,翻来覆去地看。 他高中时期山水画,略微简化了一点,但他一眼认看出来。 霍望点点头:「嗯,让人定制的。这个风格可以接受吗?」 「那太能接受了。」时疏一满意得不行,忙不迭解开錶带,把手伸到霍望面前,「帮我戴一下。」 霍望顿了一下,余光扫过礼盒里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手錶,淡淡道:「这是一对情侣表,疏一,我母亲——」 时疏一猜到他要说什么,忽地一笑:「我结婚戒指都带了,还差一块表?快快快,给我带上。」 霍望仔细替他戴好,时疏一晃晃手腕炫耀,满心欢喜: 「还是咱妈懂我,机械和油画融合也太酷了!尤其还是我的画,嘿嘿!霍望,以后多跟你妈妈学学审美,瞧你,成天黑的白的灰的,哪有年轻人的样。」 霍望:「……」 现在说他送的还来得及吗。 第40章 别把他当成恋爱脑啊! 狗胥:【我哥今天戴了一只表, 你给买的?】 汪汪:【嗯。他喜欢吗?】 狗胥:【还行吧。】 汪汪:【那我换个问题,他今天心情好吗?】 狗胥:【最近手头有点……】 汪汪:【微信转帐】 狗胥:【谢谢老闆!他心情贼好!】 「哥,哥——看什么呢, 笑成这样。」 时疏一抬头, 胥思源一张脸被无限放大, 都快贴他脑门上来了。 摁熄屏幕,他一脸嫌弃地推开胥思源, 脸上笑意收敛, 「有没有素质,偷看别人手机?」 「哪能啊!」胥思源委屈巴巴:「我才刚过来。」 「坐吧。」时疏一起身, 把接待台里的位置让给胥思源。 胥思源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毫无负担的坐下, 结果下一秒,时疏一立马伸手撑着柜檯, 将他彻底堵在角落里。 「说, 最近有没有偷偷跟霍望联繫?」 「不是哥。你把好友都删了, 我拿什么联繫?」胥思源有苦说不出。 时疏一挑了挑眉:「真的?」 胥思源拍拍胸口保证:「比珍珠还真。」 「信你一回。」时疏一抽回手, 又没有完全抽回, 戴着手錶的左手有意无意在胥思源眼前晃悠。 胥思源又不瞎, 那么大个表哪能看不见。不过他哥从小娇生惯养,什么稀罕玩意儿都不缺, 一个表有什么好炫耀的? 胥思源琢磨到关键点, 眼前一亮,谄媚的话张口就来:「哥,你这表真特别。哥夫送你的?」 「对啊, 好看吧。」 「我给你说, 这是我高中画的画, 霍望把它……」 …… 午休结束,许向彤下楼倒水,走到拐角刚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时疏一。小半个月没见,两个人各自端着杯子,默契地走进休息区。 许向彤提了几句工作室的事情,见时疏一不大感兴趣,话锋一转,问起了他那半路失踪又突然蹦出来的王哥哥。 时疏一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支支吾吾道:「就、就那样呗。」 「哈?」许向彤狐疑地看向他,调侃道:「时疏一,我问你们还有没有联繫,什么叫就那样呗?」 驴唇不对马嘴回答,很反常。 不等他回答,许向彤轻声笑道:「看来不只是联繫,甚至发展得还不错?」 时疏一尴尬一笑:「那也没有,就是吃了几顿饭。」 许向彤恨铁不成钢,「啧啧」直摇头。 过了几秒,她唉声嘆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阻道:「千万不要想不开当恋爱脑啊疏一,他能玩你一次就能玩你第二次,这种渣男有什么好的?」 「到底什么天仙把你迷成这样?难不成比你老公长得帅,比你老公有钱,比你老公对你好?」 发自灵魂的三连问把时疏一给镇住了。他嘴唇动了动,一度想要与许向彤说清楚。 把霍望当渣男没关系,别把他当成恋爱脑啊!! 话到嘴边,楼梯拐角一个老师探出头。 「——许老师,学生找。」 「来了。」许向彤应了一声,端起水杯起身。 临走前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余光瞥见时疏一手腕上的手錶,步子一顿。 看她感兴趣,时疏一大大方方伸出手。 许向彤里里外外反覆看了一遍,不禁赞嘆道:「别说,这设计真不错。明明是两种毫不相干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又莫名搭配。」 不同于胥思源干巴巴地夸赞,许向彤到底是艺术生,审美相当在线。时疏一眼底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是吧,我也觉得。」 第72页 许向彤松开手,扬了扬下巴:「瞧你笑得那样,谁送的?王哥哥,还是你老公?」 时疏一笑而不答。 「哎。」许向彤当下瞭然,转身离开。 一楼大厅,清脆曼妙的歌声高声响起。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 时疏一:「……」 惨遭迫害、惨遭投餵狗粮的远不止许向彤和胥思源。 当天下午,沈川翎和时颂同时收到一张精心摆拍的手錶照片。 沈川翎秒回:【不错,蛮新颖的设计。】 【有点像greubel的风格,哥们,不便宜啊!】 时疏一:【市侩,就知道说钱!】 沈川翎:【那说什么?谁送的?】 时疏一:【嘿嘿,霍望。】 沈川翎:【路过的狗迎来一把狗粮。汪!】 时颂:【?】 【丑,幼稚。】 【没钱找哥,别去抢小朋友的装饰手錶。】 ——:【?】 【瞎,没品。】 【审美荒漠的人不要随意点评。】 * 嘚瑟了一天,时疏一心情极好,傍晚霍望来接他下班时,脸上还挂着一抹灿烂的笑。 「有好事?笑的这么开心。」 霍望与他并肩坐在后座,车门关上,汽车缓缓向前移动。 时疏一闻言笑得更欢,扬起下巴:「啊,捡到钱算不算好事?」 霍望眉峰微挑:「算。那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个饭?」 「干吗要请你?又不是你的钱。」时疏一故意调侃他。 霍望闷笑一声:「说的也是,那我请你。想吃什么?」 「嗯……」时疏一认真思考了两秒,懒洋洋地往座椅一靠,拖着长长的尾音:「想吃我们霍总亲自做的大餐。」 修长的手指落在扶手上敲了敲,霍望拿出手机,快速拨出一通电话。 「干嘛。」时疏一伸长脑袋,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立马伸出手指,抢在电话接通前按下挂断。 时疏一饶有兴致地托着腮,眼底溢出几分期待:「这么晚就别麻烦阿姨买菜了,霍望,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吧!」 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霍望指尖微颤,轻轻应了一声:「好。」 买菜做饭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时疏一自小娇生惯养,于万千宠爱中长大,他很少有机会体验这样的生活。 也不能说完全没机会,主要是没人陪。 一个人买菜做饭?他疯了不成。 傍晚六点,正值下班高峰期,商场大型连锁超市内人满为患。下班路过顺便买菜的打工人神色匆匆,抢购晚间打折促销商品的大爷、大妈们一展雄风。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情侣们手挽着手,闲庭漫步,年轻父母推着购物车前行,稚嫩的孩童坐在车内嬉戏玩闹。 人潮拥挤,人声嘈杂,却满是人间烟火气息。 「你好,不是这一条,是旁边更圆润那一条。」 生鲜区,时疏一正隔着一面硕大的玻璃鱼缸,指挥着超市工作人员帮他捞鱼。 密匝匝的鳊鱼在鱼缸中甩尾畅游,渔网接连落下去好几次,好巧不巧,每次都与时疏一看中那一尾擦肩而过。 前来挑鱼的客人越来越多,工作人员捞起一尾,麻利地上秤,手起刀落,「这条跟那一条差不多,六斤二两,要不要片鱼片?」 砧板上的鱼已经被拍晕过去,梦中情鱼还在鱼缸里。 时疏一不好麻烦别人,灰熘熘地抽回手,嘆了口气:「片吧。」 「咚咚——」 玻璃鱼缸被人敲响,西装革履的男人侧身上前半步,不偏不倚,指着鱼缸右下角一尾肥美的鳊鱼,沉声说道:「老闆,麻烦再给我们捞一尾,就要这一尾。」 男人气场强大,态度坚定,浑身散发的气质更是与周遭环境完全不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工作人员讪笑两声,拿起渔网,精准地从鱼缸中捞出那一尾肥美的鳊鱼。 「是这一条吧?」工作人员耐心地与霍望确认。 霍望颔首:「没错。」 五分钟后,两条处理好的鳊鱼到手,时疏一心满意足地放进购物车,跟随推着小车的霍望并肩离开。 没走出几步,时疏一凑到霍望身旁,好奇地问:「我还是觉得奇怪,他跟我磨磨蹭蹭半天捞不到,为什么你开口他一下就捞到那条鱼?」 一整个大鱼缸,鳊鱼不计其数,唯独靠近玻璃那一圈的鳊鱼光滑、肥美,卖相极佳。 时疏一可是认真挑了许久,工作人员却给他捞了一条勉强凑合的鱼。 「可能……你比较好忽悠?」霍望耸耸肩,故意逗弄。 时疏一立马垮着脸瞪向他。 眼看小猫伸出利爪,赶在他挠上来前,霍望眼眸微挑,与他解释:「做生意肯定要把卖相、品相最佳的商品展示给顾客看,他们会以高品质,低价格的优势来吸引顾客,但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你买到的。」 「价格低廉,商品质量参差不齐,以次充好,常有的事。疏一,我们可是把别人老员工给买走了。」 老、老员工?时疏一看向购物车里的鱼,莫名嫌弃。沉默了两秒,他又问:「那人家为什么把老员工卖给你?」 霍望轻笑:「我看上去不好忽悠?」 第73页 时疏一:「得了吧你!」 上上下下将霍望打量了一遍,时疏一眨了眨眼:「我知道了。」 「嗯?」霍望喉咙里溢出散漫声调。 「逛超市还穿西装、打领带,人家指定是把你当成市场监督局的人了!」 霍望:「……」 超市里逛了许久,买完肉菜,时疏一的购物慾彻底被激发,拉着霍望从水果区逛到零食区,想吃的、想买的一併打包。 最后两个人实在拿不了了,时疏一才肯作罢。 寻常的一天,寻常地下班时间,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过着普通且寻常生活。 第41章 悄悄偷走了他的初吻。 天色渐暗, 江屿郡四周环绕的江流骤然亮起灯光。 从观景台俯瞰,白蓝相间的灯带简洁、淡雅,宛如一条卧伏在江边的巨龙, 与周遭高楼大厦交相辉映, 大气磅礴。 夜风有点凉, 时疏一短暂地欣赏了一会儿,拿着半包薯转身回了客厅。 今晚买的东西多, 时疏一刚把零食搬回卧室, 霍望忙着整理收纳蔬菜瓜果,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准备晚餐。 时疏一倒是不饿, 甚至还有点别的兴致。 从卧室里出来,时疏一直奔厨房。 霍望换了一身家居服, 站在冰箱前挑选食材,似乎正准备做饭。时疏一不声不响地走近, 拽了拽他的袖子, 一脸期待:「霍望, 今晚的饭我来做吧!」 霍望停下动作, 回头看向时疏一, 眼神略显诧异,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没学会啊。」时疏一嘿嘿一笑:「你教我。」 霍望哑然失笑:「也不是不行,怕你饿了。」 「我还不饿。」时疏一想起手里的半袋薯片, 高高举到霍望面前, 「你饿不?吃点儿垫垫。」 「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时疏一忽然收回包装袋,右手飞快地探进袋子里, 夹了一片薯片递到霍望唇边, 「尝尝, 烧烤味儿的,嘎嘎香。」 浓浓的香精味掠过鼻尖,霍望怔了一秒,忽地低下头。一向对零食嗤之以鼻的男人,启唇咬住了时疏一指间的薯片。 时疏一也很诧异,他就随便一投喂,居然吃了。时疏一抿嘴笑了笑,期待他的反应。 霍望慢条斯理咽下:「嗯,很香。」 「我就说吧。早让你吃你不吃,错过零食这么多年,是不是很可惜?」时疏一得意洋洋。 霍望:「委实遗憾。」 「还吃吗?诺。」时疏一像找到了乐趣,乐此不疲地拿出薯片投餵。 霍望将食材放进水池里,挽起袖子开始清洗,两只手都被占用,心安理得地接受投餵。 食材清洗完,小半袋薯片也见底。 时疏一丢掉包装袋,看着檯面上的新鲜食材,跃跃欲试。霍望端走鲜虾,将料理台让出来。 「洗手,先切个牛肉试试。」 一扭头,时疏一看到霍望嘴角沾了一点薯片残渣。他伸手在自己嘴角点了点,出声提醒:「霍望,这,沾东西了。」 霍望正拿着牙籤挑虾线,两只手都没空。他索性低头往时疏一面前一凑,轻声说:「帮我。」 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一张俊美的脸被无限放大,霍望深目如潭,端端注视着他,眼底带着闲散的笑意,好似有几分撩拨的意味。 微妙的气氛在厨房里蔓延开,时疏一伸出手,拇指拂过嘴角,指尖却无意触碰到他略带凉意的唇瓣,轻轻一颤。 残渣早已不见踪影,男人嘴角微微上扬,薄唇轻抿,格外性感撩人。 时疏一慌慌张张收回手,掉头就往厨房外面走。 「不学做饭了?」霍望冷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时疏一头也没回:「不学了!」 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声音比打雷还响,就这,还学什么做饭! 很少会有人在意霍望的外表,倒不是因为他不好看,相反,他的外貌与身材优越出挑,毫不夸张的说,霍望几乎是时疏一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 加持的光环太多,圈子里任谁听到霍望的名字都会说一句,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外表反倒成为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但时疏一颜控,算不上坦坦荡荡,至少控得明明白白。 霍望的脸对他来说无疑是大杀器,帮忙擦擦嘴而已,时疏一却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艰难地抵御住诱惑。 一顿温馨的晚餐吃得心神不宁,睡觉前时疏一还在心里復盘那一幕,直到睡觉,该死的霍望又出现在他的梦里。 * 第二天,时疏一理所当然地睡过了头。 十点钟,他顶着黑眼圈从卧室里出来时,客厅里安安静静,只有阿姨独自打扫着卫生。 本以为霍望没叫他起床,一个人走了,结果时疏一一扭头,看到餐桌上摆着双人份的早餐,一动未动。 「吴阿姨,霍望还没出门?」时疏一随意问了一嘴。 客厅里擦地的阿姨闻言停下动作,缓缓摇摇头:「我六点过来的,到现在都没看到先生出门,早餐也没出来吃。」 还没起床?原来霍望也会有睡过头的一天。 时疏一突然幸灾乐祸,伸了个懒腰,迈进餐厅的步子缩了回去,转头走向霍望的卧室。 霍望睡觉没有反锁门的习惯,时疏一也没敲门,拧开把手径直走进去。 第74页 遮光窗帘尚未打开,房间里光线昏暗,跟晚上似的。时疏一不熟悉他房间里的开关,站了一会儿才渐渐适应。 大床上鼓着一个包,薄薄的被子盖在肩膀下面,霍望侧身躺着,似乎睡得正香。 果然还在睡。时疏一顿时乐了,一个飞扑冲上前,上半身压在霍望身上,「哈哈,让我逮到了吧,原来咱们霍总也会睡懒觉。」 睡梦中的人似乎被惊醒,身体缓缓动了动。 时疏一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下来,忽然整个人被掀翻,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环了上来,霍望连人带被子,一併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席捲而来,时疏一挣扎无果,瞪大眼睛刚想骂他,一抬头却看到霍望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他眉头拧得很紧,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唿吸略显沉重。饶是如此,他还搂着时疏一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疏一,没事,睡吧。」 声音沙哑,小得几乎听不见。时疏一心头一惊,立马收起玩闹的心思,抽出被霍望压住的手,轻轻覆在他额头上。 不需要体温计,霍望体温高的一摸便知,发烧了。 时疏一瞬间慌了,用力掰他的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霍望不但没有松开,反倒将他搂得更紧。似乎察觉到时疏一的慌乱,霍望紧紧抱着他,覆在耳边低声安抚:「乖,没事。」 「乖个屁啊。」时疏一哭笑不得:「快松开,我去打电话叫医生过来。你发烧了知道不知道,再晚点人都给烧傻了。」 霍望没有说话,缓缓睁开眼,呆呆地看着时疏一,眼底一片混沌,手臂力道却一点没减。 「真傻了?」时疏一凑近,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霍望,褪去成熟、理智的外衣,像一只纯良无害的大狗狗,黏着他,信任他,眼底仅有他一人。 霍望眼睑微微颤动,阖上眼,好似迷迷煳煳睡了过去,手上力道骤减。时疏一得以脱身,却没有第一时间起来。 心脏泛起酥麻的痒意,时疏一视线渐渐往下,落在他苍白且毫无血色的嘴唇,唿吸没由来的一窒。 距离不断缩短,转瞬间,苍白的嘴唇近在咫尺。时疏一微微倾身,在霍望的唇角落下一个极浅地亲吻,一触即分。 恍然间,时疏一想到龙泉山那晚,霍望因初吻而逃脱的那杯酒。 初吻还在? 他绝不可能知道。曾几何时,时疏一早就用同样的方法,悄悄偷走了他的初吻。 * 家庭医生过来打了一针退烧针,开了些药,霍望高烧渐渐退下去,吃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送走医生,时疏一看着餐桌上冷冰冰的三明治,陷入沉思。 医生说要先吃饭再吃药,病人饮食要清淡…… 时疏一撸起袖子,一头扎进厨房。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没想着大显身手,只想给霍望熬一锅普普通通的粥,应该不难吧? 洗锅、淘米一气呵成,他估摸着加了半锅水,盖上盖子开煮。 一时间,时疏一这辈子喝过的所有粥都闪回在脑子里。 海鲜粥,病人不适合。南瓜粥、玉米粥,家里好像没有食材。瘦肉皮蛋粥、排骨粥,有点子复杂。 思来想去,时疏一打开冰箱翻找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三个西红柿,外加两个鸡蛋。 太复杂的食材他实在不会做,西红柿和鸡蛋混一块就是一个菜,煮粥应该同理?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霍望连早饭还都没吃。 时疏一管不了那么多,拿出西红柿洗净切块,顺便把鸡蛋敲进碗里搅和搅和,一併倒进锅里。 小火慢慢熬煮,很快,食材的清香瀰漫出来。 他中途掀开盖子搅了两次,黄红白三种颜色融和得很好,莫名协调,嗯,做饭其实也不难。 没得意多久,时疏一发现了新的问题。 锅里的水随着熬煮越来越少,米似乎放的有点多,粥熬干了,变成煳状,甚至沾底儿,搅都搅不动。 正当时疏一一筹莫展,打算上网寻求网友帮助之际,厨房门口忽然才传来轻微的动静。 「疏一?」霍望换了一套睡衣,端着一杯水,出现在厨房门口。 他头髮半干未干,带着一身朦胧的水汽,一看就是刚洗完澡。 时疏一顿时黑着脸:「你感冒了,霍望!刚刚还发烧,现在又洗澡,还想不想好了?」 「没那么严重。出了汗,不洗澡很不舒服。」霍望低头抿了一口水,苍白的嘴唇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明明才刚刚好了点,又作。 时疏一刚想说他两句,霍望鼻尖微动,视线越过他,径直望向他身后,「疏一,锅里的东西好像煳了。」 话音刚落,一缕黑烟骤然飘到眼前。 时疏一:「……」救命! 第42章 「你的,望哥哥。」 干净整洁的餐桌上, 一碗红黄两色混杂、成分极其复杂的粥摆在霍望面前。 之所以只有两种颜色,仔细一看便知。 焦黄的米粒与鸡蛋充分融合,徒留红彤彤的西红柿独美。 经过霍望费心抢救, 时疏一精心熬煮的粥勉强能吃, 不过卖相——惨不忍睹。 静坐了几秒, 霍望拿起勺子,舀起半勺粥往嘴边送。 第75页 眼看粥快要送进嘴里, 时疏一忽然按住他的手臂, 悻悻摇了摇头:「算了吧,你这才刚刚恢復了点, 别又吃出毛病。」 声音越说越小,愈发没了底气。 霍望低低笑了一声:「没事, 不过是煳了一点而已。你第一次做饭,已经做得很好。」 「真的?」时疏一半信半疑。 霍望轻轻「嗯」了一声, 面不改色地将半勺粥送进嘴里。 西红柿鸡蛋粥, 霍望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尝试。 西红柿和鸡蛋煮得太久, 早已没了味道, 米粒充斥着一股焦味, 没有盐也没有放糖, 味道…… 「怎么样怎么样?」时疏一抓着他的胳膊,眼底期待满的都快溢出来。 霍望神色自若地咽下食物, 旋即又舀起一勺, 淡淡道:「嗯,还不错。西红柿清香味很浓,粥煮的……」 「疏一!」 来不及阻止, 时疏一忽然伸长脑袋, 就着霍望的勺子, 喝下一大口粥。 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时疏一死死拧着眉,含着一口粥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欲哭无泪。 霍望无奈轻笑,俯身拿起桌角垃圾桶递给他。 「呸呸呸。」时疏一全部吐掉,忙不迭接过霍望递过来的水,狠狠漱了个口。 「霍望,你骗我。这粥根本没法吃。」 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时疏一瘫坐在凳子上,委屈极了。 人生中第一次下厨惨遭滑铁卢,没把霍望这个病人给毒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瓷勺与瓷碗碰撞,发出叮噹一声脆响。 霍望舀起粥又吃了一勺,笃定道:「可以吃,也不难吃,只是不好吃。」 「有区别吗!」时疏一炸毛:「不准吃了,点外卖!」 霍望:「下午有时间,我教你?」 时疏一:「不学。」 「试试吧。」霍望继续忽悠:「你很有做饭的天赋,比我第一次强多了。」 时疏一来了兴致,反问他:「你第一次做饭也失败了?」 霍望「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糖当成盐,炒了一盘甜口肉。」 「还有呢还有呢?」时疏一眼睛亮晶晶的。 「锅烧坏了。」 「米饭夹生,没煮熟。」 …… * 秋意渐浓,工作室不开空调一点儿也不热。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光线肆意填满每一个角落,温暖而和煦。 休息区内,胥思源和许向彤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而对面沙发,时疏一咬着筷子,笑得十分得意:「吃饭啊,别客气。」 正值饭点,两张沙发之间,原本空荡荡的小圆桌摆满了丰盛的菜餚,诱人的胡萝蔔烧牛肉、宫保鸡丁、西红柿炒蛋、白灼大虾,还有一道素炒空心菜。 普通的家常菜盛放在精緻的餐盒内,分量不少,色香味俱全,正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 胥思源早就饿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过比起吃饭他更好奇,他哥怎么突然想到自己带饭来工作室,还贴心的准备了他和许向彤的分量。 话到嘴边,许向彤拿起筷子,抢先一步开口:「哪家打包的?闻着还不错。」 「打包?」时疏一瞪大了眼睛:「什么打包!这些菜全部是我自己亲自下厨做的好吧。」 饭菜确实是时疏一早上自己拎过来的,刚刚用工作室微波炉加热,齐齐摆上桌。 可要说是他自己下厨做的,没一个人会相信。 胥思源与许向彤笑而不语,默契拿起筷子开动。 一块牛肉囫囵下肚,胥思源不由竖起大拇指:「软糯又不失筋道,很入味。彤姐,你快尝尝。」 「嗯。」许向彤夹起一块牛肉,筷子指了指旁边的宫保鸡丁,「鸡丁也不错,味道跟我们经常点那一家差不多。」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填饱肚子的同时不忘点评。 时疏一胃口全无,看了眼许向彤,又想看胥思源,笑意凝固在脸上,愤愤道:「你们俩什么意思啊!真的是我自己做的,不是外卖,也不是打包!」 胥思源扒了一口饭,笑眯眯地抬起头,「哥,这年头不会做饭很正常,你没必要在我们面前立一个居家好男人的人设。」 「扑哧。」许向彤一听这话笑出声。 时疏一暴跳如雷,立马起身抢夺胥思源手里的餐盒,「立人设?胥思源,你不配吃我做的饭,还给我!」 胥思源闪身一躲,吃饭的傢伙护得严严实实,一个不留神,肩膀撞到旁边刚端起水杯的许向彤。 水溅出来了一点,胥思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时疏一眼疾手快,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你们俩真是跟小孩一样。」许向彤慢条斯理地擦干水,看着桌子上的菜餚,又看了眼蛮不服气的时疏一,轻声笑道:「疏一,你说是你做的菜,那学姐问问你。这道菜的正确步骤是什么?」 筷子指向胡萝蔔烧牛肉。 时疏一信心满满,有条不紊地将烧牛肉的步骤以及用料全部说出来。 步骤清晰,用料精准,连炖煮时间都大差不差。 许向彤诧异地看向他:「可以啊时疏一,一天不见都成大厨了。」 完全不会做饭的胥思源更是目瞪口呆。 「哥,你还真学会做饭了?这些菜真是你做的啊,我去。」 第76页 「嘿嘿,过奖过奖。」时疏一心满意足,笑得极为夸张:「我聪明,脑袋转得快,自然学什么都快。」 「别得意忘形啊时疏一,你可没说焯水、去膻的步骤,是有人替你做了吧?」许向彤重新端起餐盒,目光如炬。 何止焯水、去膻,时疏一微微一僵,小声嘀咕:「那再聪明人也需要老师嘛。」 「谁教你的?家里阿姨?」胥思源好奇地问。 时疏一伸长筷子,夹起一只大虾,漫不经心道:「家里贤惠的男人。」 胥思源:「……突然好饱。」 许向彤:「甚至有点撑。」 * 傍晚时分,许向彤再次见到时疏一家里那位贤惠的男人。 六点出头,已经过了下班地点,体验区还有几个小姑娘的画作尚未完成。时疏一忙着指导她们,许向彤也没先走,走到门口透气。 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许久,大概迟迟没等到人出来。霍望推开车门,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向工作室门口,刚好与出来透气的许向彤正面碰上。 不同于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领结,男人今天穿了一身简洁的休闲装。没了沉闷的黑白灰,一套靛蓝色偏休闲的搭配,二十多岁的男人风华正茂,多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待人走近,许向彤笑了笑,主动开口:「霍先生,你来早了,疏一还在忙,估计要等一会儿。」 霍望抬眸往工作室里看了一眼,礼貌颔首:「不碍事,等一会便是。」 两个不太熟的人站在门口,相对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干站着也不太像回事,许向彤想了想,挑起话题:「霍先生带疏一去观星了没?怎么没听他提起。」 「没。」霍望摇摇头:「临时有事耽误了。」 天又聊死了,许向彤尴尬地笑笑,不再接话。 这时,一看就不擅长与人聊天的霍望忽然开口,义正辞严道:「许小姐,你是疏一的学姐,也算是我的学姐,不用太过客套,叫我霍望就好。」 许向彤哑然失笑:「那你还叫我许小——等等,你叫霍什么?」 「霍望。」 「哪个望?望还是王?」 许向彤瞳孔勐地一缩,颇为紧张地看着他。 霍望不明所以,解释道:「期望的望。」 不是王,许向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一次见与霍望见面,自我介绍被人打断,许向彤至今只知道他姓霍。现在突然听到一个同音不同调的名,不由紧张起来。 追着别人问半天,许向彤更加尴尬。刚想开口解释一句,霍望的电话响了。 霍望礼貌与她点点头,走到一旁树荫下,接通电话。 落日的余晖倾斜而下,街道如同镀上一层金箔,金光闪闪。光线穿透茂密的树叶,树荫下的男人也斑驳着零星碎光。 许向彤收回视线,下一秒,她瞪大眼睛,忽地扭头重新看过去。 哪来那么多光线,那人手腕上反光的明明是一块手錶,一块与时疏一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手錶。 一瞬间,所有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肆意妄为的时疏一选择联姻,时疏一故意打断霍望的自我介绍,时疏一结婚也还要和白月光纠缠不清…… 原来王哥哥本是望哥哥,结婚对象正是时疏一心心念念多年的男人。 理清思路,许向彤倒是没有被人隐瞒的不快,她震惊之余又有些庆幸。 不是每个人都能求而所得,时疏一多年坚持似乎并未被辜负,两个人都在向彼此靠近,小心谨慎,却步步真心。 可…… 一想到前段时间还给霍望提醒,许向彤尴尬地脚趾扣地。 「拜拜,拜拜。」 玻璃门被人推开,一群女生从工作室里走出来。她们脸上皆带着灿烂的笑,齐刷刷回头挥手告别。 时疏一走在末尾出门,迎着光,与女孩们挥挥手:「拜拜,有时间再来哦。」 「好。」 「会来的哟。」 女生们热情地回应。 随着女生们渐行渐远,工作室再度安静下来。 时疏一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许向彤,耸耸肩,「走吧学姐,六点半了,该下班了。」 「你老公来接你呢。」许向彤似笑非笑,朝他扬扬下巴,一字一顿道:「你的,望哥哥。」 时疏一脑子里嗡的一声。 糟了! 许向彤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时疏一在风中凌乱。 回家的路上,时疏一抱着手机疯狂发消息。 ——:【学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我我,我只是不好意思。】 ——:【别生气,好学姐,理理我。】 ——:【可怜.jpg】 消息如石沉大海,迟迟不见回应。 时疏一烦躁的抓了一把头髮,刚想着要不给许向彤打个电话,这时,沉寂的手机传来一声悦耳的震动。 时疏一光速划开屏幕,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屏幕上的照片模煳不清,冲击力却不小。 照片里,霍望与一个女人相对而立,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张照片,背景却是酒店房间门口。 沈川翎:【时疏一,到底什么情况?霍望真喜欢女人?妈的,他跟别人开房的照片都传遍了!】 第77页 第43章 草莓妙妙屋:【我和他】【图片】 * 财经世界速报:[惊!!霍氏现任总裁酒店夜会女子, 疑似婚内出轨!真假直男难以辨别,霍、时两家联姻即将破碎[图片]!] [卧槽!?前段时间不是还在高调秀恩爱吗?] [商业联姻各玩各的,呵呵, 果不其然。] [女子?6.gay装直男骗婚我见过不少, 直男装gay头一回见。小刀划屁股——开眼了] [时家没有女儿嘛, 不然懒得装。笑死!] [哭死qaq霍总居然喜欢女人qaq] [不喜欢女人也轮不到你,痴心妄想的小0] [会离婚吗会离婚吗?我只关注这个!!] [绝对离不了, 等着, 马上出来闢谣。] [这瓜保不保熟啊?跟个女的站一块就叫出轨了?] [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哟哟哟, 这就开始洗了?多少钱一条,带我一个]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财经圈吃到堪比娱乐圈的大瓜。] …… 一张模煳不清的照片经多家营销号发布、转载, 迅速演变成霍望婚内出轨,霍、时两家分崩离析的场面, 掀起轩然大波。 舆情正在发酵, 一大波吃瓜网友火速抵达战场。 可正当吃瓜主力军抄起键盘, 踊跃发言时, 财经热搜刚刚还挂着「爆」的词条瞬间销声匿迹。 数十条博文同一时间全部被删除, 关键词搜索不到, 名字与公司的缩写也搜不到。这件事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无处发泄的网友齐齐涌向霍氏官v, 评论区吵得沸沸扬扬。本以为强压热搜, 删帖、控评的霍氏暂时不会做出任何回应,结果不到两分钟,十几张律师函简单粗暴地甩了出来。 发布、转载不实内容的营销号, 跟风带节奏, 引导舆论的几只出头鸟, 没一个逃得掉。 律师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议论声没有停止,风向却立刻调转: [???我说什么了我?我吃个瓜还收到律师函?] [强行捂嘴?呵呵,跟隔壁娱乐圈学的吧。] [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过为什么怕人说?] [恶臭嘴脸,敢作不敢当。] …… 霍氏总部大楼。 会议室气氛凝重,霍望端坐主位,宛如一台人形制冷机,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会议桌前的各部门经理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二个坐得笔挺,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应对老闆的勃然大怒。 挂断一通电话,法务部经理抹了把额头上虚汗,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霍总,律师函一经发布,网上风向立刻调转。讨论您和您先生的声音小了许多,现在矛头顺利转移到霍氏头上。」 技术部负责人旋即起身:「霍总,照片源头查到了。藏得很深,首发财经世界速报,新京娱乐旗下私养营销号。」 不等霍望开口问,负责人急忙汇报:「该公司法人代表——西诺汽车董事长周善的二儿子,周路峰。」 「哼。」 似有若无地冷哼响起,主位上的男人神色阴晴不定,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略带嘲讽意味的冷笑。 会议室有一瞬间的宁静,公关部经理抓住机会,赶忙开口:「霍总,您这一招祸水东引固然能缓解一时,可强行捂嘴势必会带来反噬。」 「现在既然查到照片源头,我们不能再继续强压舆论,堵网友们的嘴。我们应该及时发布澄清声明,引导舆论走向,挽回集团损失的声誉。」 这话一出,会议室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坐在霍望身旁的梁助理更是疯狂眨眼,不停向公关部经理暗示。 公关部的提议为公司优解,主打一个以柔克刚。 公开澄清出轨事件,加以引导大众舆论,继而淡出大众视野,平息风波。 质疑的声音依旧会存在,但是非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偶尔提起来也不过是一件豪门秘辛。 强压「出轨」舆情,将矛头引向霍氏,自然是霍望亲自下的决定。别人或许不知道内情,可梁如遇实在太清楚了。 造谣全凭一张嘴,没有证据的解释、澄清反倒收效甚微。 出轨风波一起,网友们议论纷纷,受舆论影响的不止霍望与霍氏集团,他先生时疏一何尝不是被推到风口浪尖,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疏一捲入风波无疑是触及霍望的逆鳞,与挽回集团声誉相比,如何减少他先生受到的影响俨然成为第一位。 霍望不需要一个和稀泥的澄清方案,他需要一击必中,把这件事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可能留下一丝后患。 夜深了,会议室一片死寂,压抑的气氛不断蔓延。 看不懂暗示的公关部经理面向众人:「我说得不对?」 市场部经理飞快地给了他一手肘,压低嗓音:「闭嘴吧老吴。」 「咳咳。」 低哑轻咳划破寂静,吴经理莫名后背一凉,抬头便对上一道幽深的目光。 「吴万明,熬不了夜就回去睡,熬煳涂了不成?让你想解决办法,不是让你在我身上想办法。」 男人声音冷冽,散漫的腔调自带威慑力。 向来对待下属温和有礼的总裁突然连名带姓,饶是吴经理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额间渗出丝丝冷汗,吴经理低下头,「霍总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第78页 「行了。」霍望指尖落在桌面点了点,侃然正色:「立刻终止与西诺汽车的合约。从今天起,霍氏不再向该公司提供晶片,以及技术支持。」 「另外,收集周路峰造谣诽谤的证据,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事件澄清后,递交法院,起诉新京娱乐,不接受任何调解。」 「最后,」说到这霍望停顿了一下,瞳色瞬间冷了下去,「24小时监测舆情,我不希望我先生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劳烦诸位费心,一天之内,我需要一个完美的澄清方案。」 * 今晚註定是一个不眠夜,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时疏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还是气得睡不着。 一整晚,他的手机就没消停过,时远山和宁雪先后打来,紧接着萧绮曼和霍庭振打来,之后又是沈川翎,时颂……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在帮霍望说好话,所有人都在安抚他的情绪。萧绮曼更是拍着胸口保证,霍望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让他相信霍望。 这哪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时疏一是生气! 他气…… 好吧,他气那些人编排霍望,嘲讽霍望,尤其是五分钟前刚看完沈川翎转发的群聊记录! z:【@所有人看微博了没,惊天炸裂大瓜!】 max.【咋?没有啊】 不关我的事:【已经压下去了。天之骄子跌落神坛,震惊我一整年】 max.【打什么哑谜?】 z:【霍天骄带一女的开房,被人拍到了!刺不刺激!】 max.【???霍望??他结婚对象不是男人吗?】 -:【所以才刺激,男女通吃呗】 笨猪zzz:【搞不懂霍氏的骚操作。捂嘴不让说,起什么作用?】 z:【笑死,玩得真花。】 承南:【@z 你小子玩的比谁都花,好意思说别人】 z:【南哥此言差矣。我玩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不像有些人,明面上老正经,京市高岭之花。笑死,背地里比他妈谁都乱。】 -:【我家老头把他吹上天了,啧,不过如此】 小龙:【草!霍望也有今天哈哈哈】 …… 几十号人的小群,几乎全部是圈里二世祖。 一个个成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背地里编排人倒可起劲。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怒火攻心。时疏一实在气得睡不着,从枕头下掏出手机,给沈川翎发出一条微信。 ——:【拉我进群!!!火速!】 沈川翎倒也仗义,虽然给他回了个问号,但反手把他拉进群里。 看着入群信息,时疏一恶向胆边生,抄起键盘「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真是秋日来临,牛马成群。各位牛马,晚上好!】 z:【?哥们你谁啊?会不会说话】 -:【??谁拉的】 ——:【科技发达真不是什么好事,野猪都能跑出来拱字膈应人@z】 ——:【@- 游泳不带天灵盖,你真是脑子进水了!】 ——:【癞蛤蟆爬上公路,你装什么小汽车@不关我的事】 ——:【@小龙 人丑多作怪,心肠还很坏!】 时疏一把嘲讽霍望的人挨个@一遍,一通臭骂。正当群里消息「叮叮咚咚」响起来的时候,他火速点开群聊详情页面,反手奖励一个举报。 一群富二代聚集的群聊除了聊天还会干什么?当然是没事打打小牌发发红包。这种本就高风险的群聊一举报一个准儿,不到五分钟——该群聊存在赌博行为,已被停用。 沈川翎的微信马上发过来:【卧槽,牛b!】 时疏一抱着手机笑疯了。 开玩笑,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骂得过那么多人,骂完就跑才是硬道理。 出了一口恶气,时疏一神清气爽,甚至还有心情点开朋友圈。 然而刚刷了几条,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草莓妙妙屋:【我和他】【图片】 单看文案还以为是在秀恩爱,但放大配图,明显和沈川翎发给时疏一的、今晚网络上一度疯传的「霍总酒店夜会女子」一模一样。 点开对话框,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赫然在目。 草莓妙妙屋:【其实他不喜欢男人。结婚只是商业联姻,权宜之策,走个形式而已。我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 女朋友? 时疏一冷笑一声,编辑消息发送。 ——:【草莓小姐姐,你的稿子完成了。你最近在京市吗?你找我约了这么多次稿,我想请你吃顿饭,顺便把画亲自给你。】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44章 商业联姻,独守空房,老公不肯回家,只肯给我买车买房 雨停了, 沖刷干净的街道泛着水光,两旁树木「簌簌」抖落水珠,携着微风带来浓浓的秋意。 粤式茶餐厅内, 靠近街道的窗户旁, 甜美秀气女孩端坐卡座。她穿了一套粉色连衣裙, 与她甜美可爱长相很是相称。 餐厅墙壁上的时钟跳转至十一点五十,女孩拿起手机, 侧目望向窗外。 「您好, 欢迎光临,里边请。」 「不用麻烦, 有位置。」 服务生热情的招唿声与一道清冽干净的男声蓦地响起,女孩抬眸随意望了一眼, 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 怎么也挪不开眼。 第79页 明丽张扬的青年迎面走来, 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眼尾上扬, 明眸稍弯, 宛如刚刚洗礼京市的一场秋雨, 薄雾朦胧,澄澈且美好。 片刻间, 青年走到了身旁, 一张精緻的脸被无限放大,女孩勐地回过神,意识到不太礼貌, 慌忙挪开视线。 可就在这时, 青年步子一顿, 俯身凑近,「草莓小姐姐?」 「一一老、老师?」女孩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时疏一轻笑一声,走进卡座,于女孩对面的沙发坐下。 「真的是你啊老师?」女孩依旧不可置信,目光停留在时疏一脸上,半寸不移。 「当然了。」时疏一朝服务生招了招手,扭头看向她,「要不是靠窗户的位置只坐了你一个,我差点也没敢认。草莓小姐姐,不对,应该是妹妹,你看上去年龄好小,还在读书?」 这话一出,女孩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恰好服务生端来茶水,递上菜单。 时疏一礼貌道谢,转手将菜单递给她。 这么一笑,陌生的距离感也没了。女孩接过菜单,缓过劲摆了摆手:「老师,你就别打趣了。读书?我估计都快比你大一轮。」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时疏一洗完餐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浅浅抿了一口。 「真的,没有忽悠你。具体年龄就不告诉你了,女人的年龄和体重一样,都是秘密。」 时疏一:「女孩子自然是永远18。」 「这话我爱听。」 女孩端起茶杯,时疏一轻轻与她碰了一下。 说她还在读书确实是一句玩笑话,但大一轮,确实看不出来。 她长了一张娃娃脸,脸颊有点儿婴儿肥,十分减龄。搭配一身粉嫩的打扮,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会相信。 但看人先看眼,她眼底早已没有属于学生的清澈,反倒歷经社会打磨,干练且精明,很有迷惑性。 话题在年龄上绕了一圈,精緻的菜餚陆陆续续端上桌。吃饭时,话题又围绕着油画展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格外合拍。 女孩性格活泼,能言善辩,如若不是…… 时疏一应该和她很聊得来。 普通的网友见面,用完餐差不多就该告辞了,但时疏一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拿着纸巾仔细擦干净嘴角,再抬起头,澄澈的眸子忽地一沉:「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唿你,你可以叫我疏一,也可以叫我小时。」 「疏一?很好听的名字。」女孩笑着伸出手,「我叫于枝枝。」 纤纤玉手悬在半空中,时疏一没有握上去的打算。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女孩悻悻缩回手,时疏一眯起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就在女孩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时,时疏一忽然开口:「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非常巧,他也姓于。」 于枝枝好奇地问了一句:「于什么?」 时疏一淡淡道:「于知寻。」 「你认识知寻?他是我弟弟!」于枝枝眼睛一亮,不满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她惊嘆道:「这么巧啊!」 时疏一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淡然点点头:「巧。京市真小,你弟弟是我朋友,你男朋友——」 时疏一轻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一字一顿道:「是我先生。」 正午的餐厅熙熙攘攘,碗筷清脆地碰撞声,食客爽朗地谈笑声融入其中。不过短短一瞬,周围的空气好似凝固,于枝枝瞳孔骤然一缩,嘴唇一张一合,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诡异的沉默蔓延,时疏一无奈地耸耸肩:「于小姐,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先生和你的照片被人散布到网上,恶意造谣,相信你也有所耳闻?」 「消息暂且压下去了,但事情还没有解决。未来霍氏声誉受损,损失可是很大的。于小姐应该……不想负连带责任吧?」 于枝枝神情骤变,眉头紧锁,哪还有刚才的轻松惬意。 过了许久,她目光飘向窗外,嗫喏着说:「照片、照片不是我发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发的,」时疏一浅浅一笑:「于小姐,作为当事人,我希望你与我说明情况,配合澄清。」 「呵。」一声短促的嗤笑响起。 于枝枝重新看向时疏一,目光中带着一丝打量和嘲讽的意味,「你是真的想澄清,还是拿着正宫的身份来了解你老公的情况?」 时疏一眉头微皱,刚想开口。于枝枝却好似看到了什么破绽,抢先道:「霍望他喜欢女人。」 「你们是商业联姻,没有任何感情。」 「时先生,你还真是可怜。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该不会你老公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吧,还来找我了解情况。」 于枝枝的话像连珠炮似的,堵得时疏一哑口无言。 倒也不算哑口无言,她话太密了,时疏一插不上嘴。 听她说完,听她把他们的婚姻贬得一文不值,时疏一托着腮,狠狠点头:「啊对对对。」 于枝枝白了他一眼,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时疏一笑嘻嘻:「说完了吗?说完了到我。」 「我可怜到没边儿了!商业联姻,独守空房,老公不肯回家,只肯给我买车买房,开不完根本开不完。」 「话说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时疏一稍微正经了点,但又没完全正经,「我五岁摸过他的腿,八岁跟他一块睡,十岁同穿一条裤子共进退!哦对,后来我还亲过他的嘴。」 第80页 「商业联姻?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时疏一挑了挑眉,将嘲讽拉满:「还有,我跟你了解情况?你认识霍望吗?或者说,霍望认识你吗?」 于枝枝身体一颤,仿佛被人看穿,彻底瘫坐在沙发。 时疏一说得没错,她认识霍望,霍望却不认识她。 两年前,于枝枝在霍氏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霍望归国接任霍氏,她对这位新任总裁一见倾心,久久不能忘怀。 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霸道总裁不会青睐一无是处的灰姑娘。直到后来于枝枝工作失误被辞退,她跟霍望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得不到的男人她就把他当成纸片人,自己想想犯法吗? 并不。 可没过多久,霍、时两家公布婚讯,宛如晴天霹雳。 于枝枝为此伤心难过了许久,好不容易决定放下,这时候,她的亲弟弟于知寻告诉她,霍望是商业联姻,毫无感情基础,甚至——霍望喜欢女人。 于枝枝深有自知之明,喜欢女人也不一定轮得到她。 但于知寻不这么想,他积极地怂恿于枝枝大胆追爱,为她出谋划策,想方设法接近霍望。 第一步就差点夭折,屡试屡败,直到霍望受邀参加一场商务酒会,而于枝枝恰好是这场酒会的负责人。 高端商务酒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酒店自是安排好房间,便于客人临时休息,或是醉酒留宿。 「其实那晚霍总根本没怎么喝酒,中途他助理给他说了什么,他拿着手机回了房间。」于枝枝头越来越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时疏一扬了扬下巴示意:「后来呢?」 「后来……」于枝枝支支吾吾:「我以酒店负责人的名义去敲了门,还、还说房间设施有问题,要进去……」 「霍总根本没让我进门,站在门口一共说了两句话。」 「不必麻烦。」 「我马上就走。」 听到这时疏一打断她的话,低头哼笑两声:「于小姐,倒也不用说的这么详细,我问的是照片。当时你周围有其他人吗?照片不是监控截图,像是有人拿手机拍的。」 于枝枝闻言微微一愣,再度低下头,不肯回答。 时疏一当下瞭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买完单,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 于枝枝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站在街道旁等着时疏一出门,别别扭扭地开口:「时先生,我弟弟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照片也绝对不是他发出去的。」 「我们于家曾经辉煌过,现在落魄了,他只是想谋一条路重新回到过去,不会起害人的心思。」 「放心吧于小姐。」时疏一对他们家没什么兴趣,漫不经心道:「我们会查清楚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于枝枝拿出手机,大步追上去。 「这顿饭多少钱,我a给你。」 「不用。」 枯黄的银杏叶凋零,伴随微风,缓缓坠落地面。 时疏一收回视线,淡淡道:「这顿饭我应该请你,但那幅画我就不给你了。我的人,只可以留给我欣赏。」 作者有话说: 我五岁摸过他的腿,八岁跟他一块睡,十岁同穿一条裤子共进退! 疏一得瑟脸:「哼,跟我斗!」 第45章 你到底是恋爱脑,还跟霍望感情好? 蓝灰色跑车平稳驶入车位, 时疏一拔出车钥匙,哼着小曲走进家门。 大概是跑车的动静太大,他刚一进门, 时远山和时颂端着碗, 跟遛弯的老大爷似的, 一前一后堵在门口,挡住时疏一的去路。 周末就是这点不好, 一家老小全在家。 时疏一绕开他俩, 迈开步子就往楼上走。 时远山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站住, 哪儿去?」 时疏一看了眼脚下楼梯,又看了眼时远山, 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我上楼,还能哪儿去?」 「去去去, 这个节骨眼跑回来干嘛?时疏一, 多大的人了, 一吵架就往家里跑, 像什么话!」 时远山垮着脸直摇头, 要不是手上拿着碗筷,时疏一甚至怀疑他爸立马会把他推出家门。 时颂在旁边幸灾乐祸,点头附和:「就是, 懂点事。」 时疏一:「?」 「不是。谁跟你们说吵架了, 我回来拿东西。」 客厅安静了一瞬,时远山和时颂默契对视一眼。 「没吵架?」时远山半信半疑,走到楼梯口, 凑到时疏一身前, 死盯着他看。 时疏一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立马后退半步,「爸,哥,你们干嘛呀,结婚了家都不让回?」 眼看快要炸毛了,时颂笑着摇摇头:「没事儿,您忙去。」 时疏一转身蹬蹬上楼,时远山和时颂火速凑一块。 时远山:「什么情况?居然没吵架?」 时颂:「暴风雨前的宁静,可能在酝酿一波大的。」 「该不会……不会要闹离婚吧?」时远山目瞪口呆。 时颂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以小炮仗的性格,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吵不闹,多半有这个可能。」 楼下聊的八卦,「被离婚」时疏一自然不得而知。 回到房间,他径直走向衣柜,埋头在里面扒拉半天,终于在一堆衣服裤子下面找到一个黑色皮质箱子。 皮箱质量很好,时隔多年,依旧完好无损。 第81页 时疏一抱着箱子坐到床边,指尖划过皮面暗纹,眼眸低垂,目光停留在皮箱表面,呆坐了许久,这才缓缓动手打开。 皮箱大小跟鞋盒差不多,里面东西却装得满满当当。 毛茸茸的小猫挂件、巴掌大的月球模型、磨损褪色的玩具坦克、一沓奥特曼卡片…… 而箱子最下面,两本厚厚的影集尘封已久。 箱子里的一切都与霍望有关,无一例外。 时疏一还记得他是如何气鼓鼓地将东西塞进去,怒气沖沖地将箱子丢到楼下,又哭哭啼啼捡回来。 现在想来好笑,可那时候,他是真的很难过。 他真的,很想忘了霍望,老死不相往来。 打开影集,塑封过的照片映入眼帘。 第一张,他三岁与霍望在花园里拍的照片,霍望冷着脸,而他抓着霍望的胳膊,笑得格外灿烂。 第二张,他四岁生日被蛋糕涂花了脸,六岁的霍望没有看镜头,垂下眼帘端端看着他。 照片按照年龄排序,他们共同经歷的岁月,每一年都会留存好几张照片。时疏一一张一张地翻看,不知不觉中,眼尾悄悄红了。 「哭呢?」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时疏一吓了一跳,刚酝酿出来的那点儿情绪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抬头看清时颂的脸,他啪的一下合上影集,反手砸向时颂,「时颂!你的教养呢?不知道敲门吗?」 「别冤枉我,门都快敲烂了,你自个儿听不见。」时颂哪能让他给砸到,灵巧闪身一躲,双手接住影集。 到手的东西哪有不看的道理,时颂随意翻开一页,阴阳怪气地调侃:「哟,搁这儿追忆童年呢。」 时疏一头髮都快竖起来了,瞬间炸毛,飞快上前夺走影集,「不准看。」 「好好好,不看。」 时颂空荡荡的手无处安放,落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一把,收起开玩笑的心思,忽然认真道:「小疏一,受了委屈就说,有脾气就发,不用忍着,也不需要忍着。」 「大白天的,假酒喝多了吧你,哪来的委屈。」时疏一拍开他的手,抱着影集重新坐回床边,把乱七八糟的玩具重新丢回皮箱,盖上盖子。 时颂难得没有怼他,双手抱臂,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沉默良久,时颂嘆了一口,轻声劝慰:「哥向你保证,这件事势必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影响。」 「听话,不要生气。他要是处理得不好,哥帮你揍他。」 「为什么要生气?」时疏一转头看向他,满眼无辜。 「行吧,当我没说。」 时颂说完转身就要走,时疏一「哎」了一声,赶忙叫住他。 一本厚厚的影集递到时颂面前,时疏一臊眉耷眼地低下头,小声地说:「哥,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到时候澄清可以拿出来用。这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证据!看谁还敢说我们没有感情基础。」 时颂接过影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忽而笑道:「小没良心的,你这不但不生气,还在想办法帮他解决问题呢?」 「那不然呢。」时疏一扬起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时颂哼笑一声:「稀罕你帮忙。他要是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回家种地去吧。」 说到这,时颂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影集看了一眼,「这不是你们俩的影集吗,为什么你有,他没有?」 「咳,两本都在我这。」时疏一瘪瘪嘴:「反正你别管,快拿给他,万一用得上。」 「行,您说了算。」 「嘿嘿,谢谢哥。」 时颂大步走到门口,临走前,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回头朝时疏一笑了笑,「时疏一,你到底是恋爱脑,还跟霍望感情好?你真就不担心他在外面有什么小三小四?」 平时一听这话时疏一早炸毛了,但此刻他十分平静地摊开手,笑眯眯地回答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劳哥哥费心。」 * 回一趟家,时疏一被磨到傍晚才出门。 应付完时颂,时远山和宁雪轮番上阵,又是开导,又是劝慰,说了又不信,不听还不行,絮絮叨叨一个下午,他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走出别墅天已经快黑透了。 一辆张扬的银色超跑早早停在别墅外,时疏一拉开车门便瘫坐在副驾驶,长舒一口气。 安静不到一秒,车内嗨到爆的音乐骤然响起。 沈川翎手握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跑车伴随引擎轰鸣飞驰出去,窗外景色瞬间只剩残影。 「卧槽,神经病啊你!」时疏一差点吓到心脏骤停,赶忙系好安全带,扭头对着沈川翎一顿输出。 音乐声开得很大,沈川翎扯得嗓门更大:「时疏一,别一副被情所伤、要死不活的样子,跟着哥们的节奏嗨起来!」 「嗨你大爷!」时疏一怒吼:「音乐小点,车开慢点!」 沈川翎充耳不闻,驾驶着跑车飞快驶出别墅区。 轮胎在地面上飞速旋转,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晚风掠过车窗,吹得唿唿作响,挟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仿佛要将一切不快尽数吹散。 直到上了高架桥,跑车速度被迫慢下来。 时疏一果断伸手关掉「动次打次」地音乐,终于得以享受片刻宁静。 桥上有点堵车,跑车龟速前行。 第82页 闲下来的沈川翎频频望向时疏一,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 时疏一看在眼里,眉头一挑,「有话就说。」 沈川翎明显忍很久了,一听这话,积攒已久的问题一股脑抛出来,「霍望那事儿真的假的?他真喜欢女人?跟人开房去了?还有,你跟霍望假戏真做了?紧张成这样,还副死样子。」 时疏一翻了个白眼,简言意骇地回答:「假的,不喜欢,没有,差不多吧。」 「时疏一,有你这样聊天的?」沈川翎嘴角一抽。 一连四五个问题,沈川翎问完连问的什么都快忘了,更别说问题的顺序。时疏一眯着眼睛不理他,他自个儿捋了一下,对了一下答案,车都开出二里地,勉强弄明白。 「意思就是这事全是假的呗。」 时疏一默默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个大聪明,一个问题拆成几个问,差点把自己给绕晕了。」 「滚蛋,别揶揄老子。」沈川翎骂完捏着下巴想了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直到跑车缓慢地开下高架桥,他方向盘一打,立刻将车停在路边。 「时疏一,煳弄我呢?」 沈川翎直勾勾地瞪着时疏一,眼底闪过明显的恼意。 眼看煳弄不过去,时疏一无奈妥协:「错了错了,您一个一个问,我一个一个答,没问题吧沈总。」 沈川翎轻哼一声:「你确定你跟霍望纯友谊?」 时疏一摇摇头:「不确定。」 「时疏一!」沈川翎咬牙切齿:「当初是谁跟我说霍望喜欢女人,拍着胸口保证你俩纯友谊呢?」 「谁啊?」时疏一揣着明白装煳涂。 沈川翎:「忽悠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大概,好玩?」时疏一哈哈大笑几声,歪着头看向他,「小沈同志,你该不会是我吧?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状况。」 「啊呸。」沈川翎一脸嫌弃。 时疏一:「问完了没,赶紧开车。」 「没!所以你和霍望到底什么情况?早在一起了?」 「那倒没有。嗯……」时疏一睫毛轻颤,眸子里不经意间浮现出一抹柔软。他拖着长长的尾音,慢条斯理地补充:「大概以后会一直纠缠在一起的情况。」 沈川翎「啧啧」直摇头:「咦,肉麻死了。」 跑车重新启动,飞速融入夜色之中。光线随着目的地抵达,逐渐变得五彩斑斓。 灯红酒绿的尼菲俱乐部门口,时疏一和沈川翎并肩走上台阶。 尼菲俱乐部,京市顶尖娱乐会所之一,沈川翎的快乐老家。 然而抬脚迈进大门之前,他抡起胳膊撞了一下身侧的时疏一,好奇地问:「你可还没告诉我,你一个从不喝酒泡吧的人,今晚非要来这干嘛。」 俱乐部硕大的招牌闪烁着亮眼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的光线下,时疏一勾起嘴角,忽地一笑。 「当然是来会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于知寻。」 第46章 不是你撩拨他,他会跟我分手吗?【二合一】 京市顶尖娱乐会所果然名不虚传, 才晚上九点,俱乐部一楼酒吧人满为患。卡座,散台座无虚席, 就连走廊, 过道全都站满了人。 劲爆的音乐点燃全场, 年轻男女跟随音乐节奏扭动,迷离的灯光侵蚀, 浓郁的酒香让人沉醉。 人实在是太多, 沈川翎生怕时疏一不小心挤丢,一路护着他艰难地穿过人群, 自己的鞋跟都被踩掉了。 好不容易走到酒吧吧檯前,寻了块落脚的地儿, 两个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时疏一看了眼身旁略显狼狈的沈川翎,撑着吧檯哈哈大笑。 「笑个屁笑。」沈川翎弯腰重新穿好鞋。 音乐声太吵, 时疏一扯着嗓子不遗余力地调侃:「哎哥们!你不是常客吗?怎么整得跟第一次进城似的?」 像沈川翎这种不差钱又爱玩的主, 除非喜欢热闹, 不然一般都不会选择在一楼酒吧, 而是直接上二楼开一间包房。 时疏一这个死宅自然不懂, 沈川翎也懒得跟他解释, 重重拍了两下吧檯,唤来一名酒保。 「两位喝点什么?」 身着西装小马甲的年轻男孩闻声赶来, 目光在沈川翎身上扫了一圈, 眼睛一亮,一抹带着撩拨意味的笑旋即浮现在脸颊。 沈川翎视若无睹,扭头朝时疏一扬了扬下巴示意。 酒保的视线随之移动, 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时疏一:「……」 他看上去很像同行吗? 短暂的愣了一秒, 时疏一清了清嗓子, 果断开口问道:「于知寻在这上班吗?他人呢?」 「于知寻?」一听是来找人的,男孩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甚至有些不耐烦,「楼上包厢。」 说完他转身就走,时疏一「哎」了好几声,叫住他:「哪个包厢,房间号多少?」 「先生,您可以自己打电话问他,我不方便透露。」 男孩看似礼貌应答,实际语气都差到没边了。 时疏一眉头微皱,刚要发作,站在身旁的沈川翎不紧不慢地拿出钱包,抽出一沓红彤彤的纸币递过去。 男孩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恨不得亲自带他们上楼。 时疏一:「……」 真实。 拿到房间号,沈川翎轻车熟路地带着时疏一上二楼,压根不用人带路,也不用找,他熟的跟回自己家一样。 第83页 不过沈川翎难免有些好奇,路上追着时疏一问,问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是于知寻干的,还知道于知寻在这家俱乐部上班。 时疏一笑而不答,故作高深。 约稿的金主是当事人,这件事确实是偶然。 但昨晚在朋友圈看到那张照片后,时疏一立刻让人把「草莓妙妙屋」查了个底朝天。 于枝枝喜欢霍望不假,但一直以来,她并未有实际行动,存在感几乎为零。而她弟弟于知寻就不一样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于知寻今年才19岁,前前后后交往的男朋友就有十几个,还不算那些非正常交往的男性,例如:时颂、胥思源…… 时疏一很难评,只能说,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急于求成,急于翻身,会怂恿姐姐去勾搭霍望,也不觉得奇怪,但时疏一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照片发到网上。 答案自然要问当事人了。 vip包厢门口,沈川翎踮着脚,透过门上圆形玻璃鬼鬼祟祟地往里瞅。 过道人来人往,探究和打量的视线不断飘来。 时疏一尴尬的脚趾扣地,拽了拽沈川翎的衣摆,赶忙催促:「看到没啊,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光线太暗了,等会儿。」沈川翎头也没回。 vip666包厢,尼菲俱乐部最大的包厢,里面肯定不止于知寻一个人。 时疏一本来打算找个服务生把于知寻叫出来,结果沈川翎这斯非要吹嘘他的人脉,说让他先看看,可能有熟人。 鬼鬼祟祟趴在门口,跟作贼似的,时疏一恨不得当做不认识他,转身就走。 「两位先生,请问找人吗?」 路过的服务生转了个弯,径直朝他们走来。 时疏一尴尬地笑了笑,刚想开口解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卧槽」,攥在手心的衣摆骤然滑了出去。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趴在门上的沈川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里面出来的男人明显也被吓了一跳,一声国粹脱口而出。他似乎正想发火,低头看清沈川翎的脸,顿时又惊又喜:「沈哥?你怎么在这!」 时疏一:「……」 行吧,还真有熟人。 包厢里气氛如火如荼,与其说是包厢,其实配置已经顶得上一间小型酒吧,装修分外豪华,处处透露着奢靡。 时疏一理所应当地跟着进门,鬼哭狼嚎的歌声顷刻穿透耳膜。 别说找于知寻,他甚至人都没有看清。进门的一瞬间,坐在沙发上喝酒,玩筛盅的男男女女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将沈川翎团团围住。 「哟,沈哥来了。」 「下午打电话说有事儿,晚上怎么又来了。」 「嗨呀!难得小聚,沈哥怎么会缺席呢。」 「来晚了啊,老规矩。」 …… 不愧是玩咖沈川翎,时疏一嘆为观止。 包厢里差不多二十三号人,除去围在沈川翎身边的狐朋狗友,停在原地和坐在沙发上的人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透过昏暗迷离的光线,时疏一扫了一圈,一下子便与坐在角落的于知寻对上了视线。 「于——」时疏一开口刚喊出一个字,肩膀忽然搭上来一只手。 刚才在门口与沈川翎撞了个满怀的男人撑着他的肩膀,挑了挑眉,一脸贱兮兮地笑,「第一次见沈哥带人来,长得真不错,叫什么名儿?」 男人个头很大,又高又壮,手臂跟时疏一小腿差不多粗。 时疏一眸色一沉,一把掀开那只手,「滚蛋。」 「哟,脾气挺火辣。」 男人哈哈大笑,一股恶臭的酒气扑面而来。时疏一掩着鼻子后退半步,那人反倒弯腰俯身凑近。 「沈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小美人,别放不开,走,陪哥哥喝一杯。」他视线直白不加以掩饰,如同逗弄宠物一般。 时疏一彻底炸毛,直接开怼:「说了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声音很大,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一瞬。 男人怒气沖沖地瞪着时疏一,刚准备动手。人群中,沈川翎飞快地挤出来,直接飞起一脚踹在男人的小腿,「周路峰,你傻逼吗?你没事惹他干什么,你他妈找死。」 周路峰吃痛看向沈川翎,一脸不可置信。 沈川翎气愤地又补了一脚,指着时疏一介绍道:「他是——」 「川翎。」时疏一喊了他一声,在沈川翎不解释的视线中,缓缓摇了摇头。 他想起来了。 周路峰,昨晚在群聊里见过这个名字。 时疏一把沈川翎拉到一旁问了几句,好傢伙,何止是周路峰一个,整个包厢简直就是他们昨晚的小群聚会。 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时疏一拍了拍沈川翎的肩膀,「玩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看着办。」 「那哪行,他们把你当成……」沈川翎说一半不说了,经过刚才那一遭,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时疏一不怒反笑:「我知道,你的小情儿呗。」 「知道你还笑。」沈川翎白了他一眼。 同样是时家的孩子,一提时颂人尽皆知,而时疏一,名字倒是响亮,前段时间跟霍望结婚火了一把,但圈里压根没几个人认识他。 「不认识有不认识的好处。」时疏一眸子徒然一亮,唇边扬起一丝冷笑,「要是都认识,他们还怎么在背后说我坏话。」 第84页 沈川翎嘴角一抽,倒吸一口凉气。 * 一个小插曲并未影响众人玩乐的心情,随着沈川翎的加入,很快,包厢里的气氛渐渐重回巅峰。 一群人撒疯似地摇筛盅、喝酒,音乐声夹杂着欢唿声,吵得人耳朵生疼。 整个包厢真正的主角只有七八个,除了一本正经喝酒玩游戏的沈川翎,以周路峰为首的几个公子哥,哪一个不是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沙发折角处,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的时疏一凝眸望着正前方,一动不动。 从他的角度,依偎在周路峰怀里的于知寻一览无余。 有些日子没见,于知寻变了不少。 具体哪变了时疏一说不上来,以往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青涩,尚显稚气的大学生,可如今,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游刃有余的风尘气息。 他柔若无骨地靠在周路峰怀里,替他开筛盅,替他喝酒。偶尔赢上一局,他缠着周路峰索吻,不时发出几声暧昧的调笑。 时疏一收回视线,微微嘆了口气。 嘈杂的音乐骤然关停,包厢顷刻安静下来。 「歇会儿歇会儿,没喝醉倒先给我喝撑了。」 面红耳赤的周路峰掀起衣摆,极为夸张地拍了两下胀鼓鼓的肚皮,发出「砰砰」两声闷响,引得全场一阵闹笑。 人闲着,嘴可不能闲着,坐在他旁边醉醺醺的哥们「哎」了一声,忽然开口:「听说昨晚咱们群里聊那事儿还没澄清呢。你们说到底咋想的,强压消息事情就过去了?真当别人眼瞎耳聋。」 另一名小个子男人摇摇头,真情实感地感嘆道:「不说别的,就这一天的损失,估计都快赶上我们家一年的效益。」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这又没外人,霍望出轨就出轨呗,还他妈群里那事儿,想笑死谁。」 「哈哈哈……可不是嘛。怎么还真情实感上了?偷着乐吧各位。」 「天之骄子秒变伪君子,感谢好心人的馈赠。」 「京市年轻人榜样?年轻人笑话还差不多。」 …… 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群喝得七荤八素的二世祖延续起昨晚的话题,一边起闹,一边不遗余力地调侃霍望。 他们平时总被霍望压一头,家世比不过,能力还是比不过。承认别人完美很难,但天之骄子跌落神坛,所有人都喜闻乐见。 沈川翎自然没有参与讨论,他看着身旁面色愈发难看的时疏一,微微皱着眉头。 同样没有参与讨论的还有周路峰,但他明显不是不感兴趣,或是与霍望相熟,不好意思调侃。 他气定神闲地搂着于知寻,如逗猫一般轻挠他的下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肆意调侃的那群人身上。 直勾勾地视线不加以掩饰,眼底洋溢着某种微妙的兴奋。别人说得越是难听,越是贬低霍望,他就更加兴奋。 不像事不关己的看客,他更像是站在洞悉全局的角度,欣赏自己完美的杰作。 酒劲儿上来了,周路峰脸上笑意越来越浓。似乎兴奋到了极点,他俯身「吧唧」一口亲在于知寻脸上,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谈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周路峰眉头一挑,本就不算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神神秘秘道:「哥几个,想不想知道你们口中好心人是谁?」 刚才聊得最起劲的庞小龙噌的一下坐直了,「卧槽,周哥你连这都知道?」 「有小道消息不早说啊周哥。」 「就是,太不仗义了,我们还在这猜半天。」 「别打岔,周哥你赶紧说啊!」 这等劲爆的消息谁不想知道,包厢里闹哄哄一团,又是埋怨,又是催促。 眼看吊足了胃口,周路峰清了清嗓子,一把拍在他敦实的胸口上,「还用说吗?谁还有本事让霍望身败名裂?当然是你们周哥本人啊!」 酒精上头,虚荣心作祟,背地里做的腌臜事变成吹嘘的资本。周路峰嘴上没了把门,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倒出来。 「前段时间我家汽车出事还记得吗?老头子给我机会,让我处理好这件事就回公司上班。我传媒公司不是白开的,引导舆论我在行。我自证清白,舆论转向霍氏,跟我有关系吗?」 「你们是不知道。老头子事后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贬得一文不值。而霍望呢,他口中的青年才俊,天之骄子,天天指着我的鼻子让我跟他学。」 「学什么?学婚内出轨吗?呵,堂堂霍大总裁玩都不会玩,居然留下把柄。我会让他好过?我倒要让老头子看看他口中青年才俊的真面目。」 十岁才接回家的私,周路峰的家庭地位不言而喻。头顶大哥压一头,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弄巧成拙。 成天与大哥作对比的日子他早就受够了,转眼又添一个霍望。积压已久的怨气到了临界点,无处发泄,家里人他无可奈何,外人还不能使点绊子? 吸气声响了一片,包厢里如同炸开了锅,有人跟着起闹,有人立马闭嘴,明哲保身。 庞小龙好奇地不得了,追着周路峰问:「周哥,那照片怎么来的?所以他出轨这事儿到底真的假的?」 「你说呢?」周路峰冷哼一声:「难不成带人去酒店逛街?」 「至于照片嘛,」周路峰旁若无人地摸上于知寻的脸,得意一笑,「多亏了我家宝贝儿。」 第85页 于知寻跟在周路峰身边有一段时间,在场大多人都认识他。这话一出,包厢又是一片譁然。 「小于,有本事啊,你哪弄的照片?」 「酒没给我喝饱,瓜给我吃撑了!今晚也太刺激了。」 「小于,快给哥哥说说,怎么个事儿?」 一众调侃打趣中,于知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抿着嘴唇轻声道:「其实说来也巧,照片上的女孩,是我姐姐。」 「卧槽!」 「饱了,彻底饱了。」 凭藉一手信息源,包厢里的人团团围聚到于知寻旁边。 无人在意的角落,时疏一默默按下手机,将刚才全程录制的视频发给霍望。 包厢里谈话虽不能证明霍望没有出轨,但于知寻和周路峰恶意偷拍、造谣的事实板上钉钉,有利于澄清。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时疏一的电话响了。 视线扫过来电显示,他反手挂断电话。 其实拿到了关键证据,时疏一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但于知寻得意忘形的嘴脸,让他不爽到了极点。 瓜总会吃完,半个小时后,吃瓜人群散去,于知寻独自坐在沙发上,就连与他勾肩搭背,黏黏煳煳一整晚的周路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时疏一揣回手机,刚准备起身,一种诡异的默契诞生了,于知寻先一步起身,端着酒杯晃晃悠悠走过来。 他今晚明显喝得不少,脚步虚浮,身形不稳。坐在时疏一旁边的沙发时,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倒也不用挨这么近。」时疏一屁股一抬,果断往旁边挪了一米。 于知寻不怒反笑,随意将酒杯在他面前,「喝点?」 时疏一摇头:「喝不了一点。」 「装什么啊?」于知寻也不装了,笑意收敛,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冷意,「出来陪酒连酒都不会喝,装给谁看?」 陪、陪酒?时疏一微微一顿,没有吱声。 于知寻轻哼一声,自顾自地说着:「我真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总是要跟我过不去。时颂也就算了,先来后到。可胥思源呢,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说翻脸就翻脸。」 时疏一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有没有一种可能,胥思源他本身就有婚约在身。你们玩玩而已,分了不是很正常?」 于知寻愣住,明显完全不知道这事。 约莫过了半分钟,他眼眶唰的一下红了,缓缓抬头看向时疏一,声音有些哽咽:「他之前说认真跟我在一起,还拍着胸口保证,会说服父母同意与我结婚。」 时疏一:「…………」 倒也不必这么真情实感,要不是看过于知寻同时与四个男人交往的辉煌事迹,他差点都信了。 良久,于知寻整理好情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见时疏一沉默不答话,他摆出一副算总帐的架势,冷哼一声:「行。就算是玩玩,分手就分手,不差他一个男人。可他为什么非要到处说我乱搞男男关系?」 于知寻面红耳赤,不知醉的还是气的。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时疏一,我的名声臭了,都是拜你所赐。」 「关我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胥思源去。」时疏一无语至极。 「不是你撩拨他,他会跟我分手吗?别以为我不记得,龙泉山那天,你在酒店跟他谈完他立马要跟我分手。」 于知寻瞪着时疏一,咬牙切齿道:「我承认我贪慕虚荣,但我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我只是想找个安稳可靠的归宿,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好事。」 曾经再不济有个「清纯大学生」的名头,名声被胥思源毁掉之后,于知寻嫁入豪门的梦瞬间幻灭。 好人家的正经少爷纷纷避他如蛇蝎,于知寻没办法翻身,底线一退再退,找份夜场的兼职,混迹在一群浪荡少爷之间,从而结识到周路峰。 周路峰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人男女通吃,身边莺莺燕燕不计其数,于知寻不过是其中之一。 可再不是东西,高低也是个富家公子,于知寻的豪门梦好似又有了一丝希望。 无意中听闻周路峰与霍望有过节,他不惜冒着亲姐姐被当成小三的风险,把偷拍来的照片交给周路峰,只为讨得他的欢心。 结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周路峰一雪前耻,彻底收了心。弄干净身边的莺莺燕燕,一心一意地对他一个人好。 毫不夸张地说,于知寻已然胜券在握。 可这个节骨眼,时疏一又出现了,尤其周路峰还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五彩斑斓的灯光扫向台桌,玻璃杯中酒液微晃,反射出迷离的微光。 瘆人的寒意顷刻不见踪影,于知寻耸了耸肩,轻松而畅快,「时疏一,风水轮流转,你既然出现在这里,也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同样在圈子里混,事情不要做得太绝。」 他视线上下将时疏一打量了一番,端起檯面上的两杯酒,嘴角扬起一抹不加掩饰的嘲笑,「来吧,喝一杯。以后混不下去了来找我,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帮你一把。」 一杯未经稀释的马爹利递到面前,琥珀色酒液瀰漫着醇厚的酒香。 时疏一抬眸看向他,忽地一笑:「虽然不知道你在这叭叭叭的说什么,但我真的不喝酒,您请慢用。」 笑容里夹杂着一丝轻蔑,于知寻火气噌的一下上来的,瞳孔勐地一缩,「不识好歹,你——」 第86页 「卧槽!」 一声高唿打断了他的话,人群中,一个神色慌张的男生拿着手机,唿喊声震耳欲聋。 「快!快看微博,霍氏发声明了!」 第47章 至少这样,我可以早一点与他结婚。 霍氏集团v:[近日, 新京娱乐旗下营销号通过网络渠道散布我司总裁霍望先生「疑似出轨」等谣言,此类信息并不属实,且严重损害我司及霍望先生声誉, 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对此严正声明如下: 一、此类信息为不实传言, 照片拍摄当晚,霍望先生受邀参加酒会, 中途回休息室处理公务, 开房属无稽之谈。 二、该女子为酒店负责人,当晚因房间设施问题与霍望先生于门口交谈, 并未进入房间。 三、我司总裁霍望与其先生婚姻美满,并非网传「商业联姻」。 针对新京娱乐以及相关媒体偷拍、造谣、传谣等行为, 本公司将保留通过一切法律途径捍卫霍望先生合法权益的权利。] 一纸声明显然不够有信服力,紧接着, 霍氏官v陆续放出相关证据, 酒会邀请函、霍望出入酒店的时间节点, 以及一段酒店走廊的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内, 于枝枝从敲门到离开, 前后不过两分钟, 视频画面清晰可见,就连她与霍望的交谈内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最后, 一记重锤落下, 霍氏宣布与西诺汽车解约,并为新京娱乐的法人代表周路峰,递上一纸诉状。 酝酿了一天, 霍氏出手稳准狠, 不留情面, 同样不留一丝破绽。 消息迅速蔓延开,吃瓜网友火速抵达战场,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跟西诺汽车解约?why?有什么关联吗?] [卧槽!我刚查了一下,周路峰是西诺老总的二儿子!] [尼玛!这不就联繫上了?!西诺汽车二公子造谣霍总婚内出轨?哪来的胆子?] [所以呢?出轨真的假的?心里没鬼为什么删帖,控评不让说??] [笑死,证据贴脸上都当看不见,硬扣帽子呗。] [有没有课代表!头好痛,要长脑子了] [我来捋一捋] [简单来说,新京娱乐周路峰造谣霍总出轨,好巧不巧,周路峰又是西诺汽车二公子。现在霍氏出来澄清,把周路峰给告了,又解除了与西诺汽车的合作。] [懂了。等于背后造谣的就是西诺汽车嘛。] [西诺怎么敢?当初还是靠人家霍氏新型晶片起家。] [呜呜呜,霍总和ssy感情真好,冲冠一怒为红颜] [恋爱脑退退退!这事跟红颜有毛的关系,这不就是背刺嘛,西诺都敢下黑手,难不成还要跟没事人一样合作?] [怪不得一直不吭声,感情是在憋个大的。] [刺激,一家的瓜吃到三家,谁懂啊!!] …… 尽管网友众说纷纭,但证据充足完整,出轨事件彻底落下帷幕。 可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时,时下最受欢迎的财经访谈《视界之巅》发出最新一期访谈节目。 《新型传感器面世,霍氏如何开启全新科技之路?》 空旷的会议室内,主持人与霍望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话题从霍氏歷年来的规划与发展缓缓展开,在主持人循序渐进地引导下,逐渐转移到霍氏最新研发的新型传感器。 访谈节目不是发布会,霍望浅浅回答了几句,透露出来的消息却足以震惊所有人。 主持人瞬间忘记流程,问题脱口而出:「霍总,集团自主研发的多维力传感器技术可适用不同领域,尤其是医疗康復,那请问霍氏目前是否有进军医疗康復领域的打算?」 霍望眸色明显一沉,并不回答。 主持人勐地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火速圆场:「具体我们关注霍氏新品发布会。好的,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 「我们都知道,霍总与时先生前不久于明蓟岛完婚,属于目前非常少见的同性婚姻。因此,网络上出现了许多质疑的声音,有人说你们貌合神离,还有人说你们是商业联姻,霍总对此有什么看法?」 访谈节目鲜少涉及私人生活,但这个问题一出,霍望非但不恼,反倒漫不经心地靠上座椅,眼底冰冷尽褪,唇角漾开一抹温和的笑。 他一字一句启唇,清冷而不失稳重的嗓音在视频中蔓延开:「我今年二十五岁,认识我先生时,我刚刚五岁。二十年的相处,将近五年的追求,直至今年修成正果。」 「商业联姻?我所有的努力被一句话带过?」霍望轻笑,似半开玩笑道:「没有比我更清楚,与他结婚有多难。毫不夸张地说,追他比管理霍氏还要难上数百倍。如果他愿意商业联姻就好了,至少这样,我可以早一点与他结婚。」 访谈至此结束,一时间,#恋爱脑霍望#话题刷爆。 [??一个完美的男人在跟我讲述他追爱有多难?] [又帅又有钱还专情,喂,这种男人哪里找!?] [他先生是天仙吧,追了五年?] [人家先生肯定也不差好吧,豪门小少爷] [重点不是青梅竹马吗?] [小时候一起玩,长大了一起睡,甜死了!!] [重点是多维力传感器吧!!] [神仙爱情,慕了慕了] [追五年给别人打成商业联姻,霍总一脸委屈] 第87页 …… 与此同时,霍氏与西诺汽车解约直接冲上热搜。 曾经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一朝撕破脸,作为过错方,舆论压力转移到西诺汽车公司。财经新闻不比娱乐新闻,一跃冲到热搜第五,热度可见一斑。 * 音乐声关停,包厢内一片死寂。刚才还欢唿沸腾的二世祖们纷纷抱着手机,神色变化莫测,齐齐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庞小龙艰难地从手机上挪开视线,看向一旁眉头紧锁的周路峰,颤颤巍巍开口道:「周哥,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查到新京娱乐,甚至……扯出西诺。」 一批从未动用,明面与新京娱乐毫无关联的营销号居然被扒出来了。周路峰面上不显,心里比谁都慌。 霍氏与西诺汽车解约这个消息更是犹如晴天霹雳,周路峰脑瓜子嗡嗡的,似乎干这件事之前,他从未想到这样的后果。 余光瞥见对面无措的于知寻,周路峰火气直冲天灵盖。 他踩着台桌飞跃过道,一把揪起于知寻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工作人员,于知寻,你他妈不是说那女的是霍望女朋友吗?」 「你骗我,你想害死我,要不是你说那是他女朋友,我会发吗?啊?!」 周路峰如同一只暴怒的大猩猩,于知寻被吓得脸色惨白,豆大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他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解释:「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个屁!」 话音未落,周路峰堪比碗口的拳头高高举起,眼瞅着就要迎着于知寻的脸落下去,包厢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一群保镖火速涌入内,目标一致,直奔周路峰而来。拳头没来得及落下去,四五个保镖立马将周路峰放倒在沙发,半分不得动弹。 包厢里的二世祖大惊失色,一个个往后缩,唯独于知寻得以脱身,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气。 「谁啊,你们他妈的谁啊!」周路峰扭头怒骂:「知道我爸——」 「你爸?老子没你这个儿子!」 一道粗犷的烟嗓蓦地从门口响起,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步迈进包厢。而他身旁,今天晚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霍望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周善说完那句话便看向霍望,低头哈腰,连声赔不是:「霍总,是我家儿,是我家畜生的错。我明天就让他登报导歉,不,今晚就……」 霍望并不领情,没等他说完话,转身大步走向人群。 背后嚼舌根子一个比一个起劲,霍望本人真到了面前,一群人瑟瑟缩缩,连与他对视都做不到。 目瞪口呆的庞小龙侧身让开道,惊魂未定且做贼心虚的于知寻缩回脚。霍望径直越过人群,在时疏一身旁站定。 「他们认识?」 「他来干什么?」 人群轻微躁动,刻意压低嗓音的诧异声不时响起。 没有人会把沈川翎带来的小情儿与霍望联繫在一起,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在众人一脸茫然之际,霍望微微倾身,揽着时疏一的后背,轻轻将人带进怀里。 庞小龙瞳孔震惊,一想到于知寻刚才怂恿他…… 沈川翎的小情儿动了就动了,他一贯对这些不感兴趣,偶尔带一个也是当作陪衬。可一旦跟霍望扯上关系,庞小龙不敢细想。 人就在面前,他近乎迫切地按着于知寻的肩膀,战战兢兢地寻求一个答案,「于知寻,他跟霍望什么关系?」 「好像是,朋友?我也不是清楚,他们,」于知寻顿了一下,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吞吞吐吐道:「以前还、一块出去玩。」 「那杯酒他喝了没?!」庞小龙咬紧腮帮子,死死瞪着于知寻。 「喝、喝了一口。」 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庞小龙反手掐着于知寻的下巴,眼底凶光毕露无遗:「你tm耍我?霍望的人你也敢叫我去碰?」 刚逃离虎爪又入狼窝,庞小龙手上力道骤然收紧,有那么一瞬间,于知寻感觉下颌骨都要碎了。慌乱中,他吃痛地尖叫了一声。 声音不小,听到动静的众人齐刷刷扭头看过来,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天堂地狱之间短短一瞬,豪门梦彻底粉碎,跟在周路峰屁股后面的狗也敢对他动手。 他还没从这巨大的落差中缓过神,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极其响亮地一巴掌,勐地甩在脸上。 于知寻彻底被打懵了,蒙住半张脸。眼瞅着另一巴掌又要落下来,他慌不择路,惊慌大喊:「时疏一!帮帮我,时疏一!」 时疏一?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不认识他人,但这个名字早已听过千百回。 庞小龙更是瞪大了眼睛,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满脸惊恐:「时疏一在哪,你还认识时疏一?」 话音刚落,被霍望搂在怀里的青年缓缓扭头,带着一丝朦胧的醉意,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叫我干嘛。」 第48章 「我们领了证,办了婚礼,不是假结婚。」 沈川翎的小情儿是时疏一这个事实宛如平地惊雷, 平静的表象瞬间被打破,包厢里闹哄哄一团,在场的二世祖无一不掐着人中喊救命。 倒不是因为时疏一身份有多吓人, 关键是他们今天晚上在包厢里聊了一整晚的霍望, 不, 与其说聊,不如说是嘲讽、拉踩、幸灾乐祸! 第88页 被人家先生全程听到, 这跟在公共场合大小便有什么区别! 一群二世祖面如死灰, 周路峰和庞小龙直接一脸死相。 一个嘴上没把门,背地里做的腌臜事儿变成吹嘘的资本, 全部抖搂出来,顺便还调戏了一手时疏一。 而另一个色胆包天, 经不起于知寻的怂恿,偷摸给时疏一的酒加了一味料。 全场只有于知寻还在状况外, 庞小龙的巴掌没有再次落下来, 他以为时疏一认识霍望, 对方顾及这一点。 然而下一秒, 庞小龙勐地撒开手, 转而俯身凑近于知寻的耳畔, 近乎哀求道:「给你二十万,不, 给你两百万, 药是你下的,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两百万…… 饶是于知寻再蠢也意识到不对劲,他反手掐着庞小龙的手臂,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庞小龙, 你怕什么。时疏一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庞小龙傻眼了,「你知道他叫时疏一却不知道他是谁?」 真相唿之欲出,于知寻咽了咽口水,还在嘴硬:「还能是谁,他不是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旁边悠闲听墙角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冷不丁插了一句话:「人家清清白白的时家二少爷,霍望正儿八经的老公!跟你一样,我直接笑死。」 于知寻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曾经干过的蠢事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幕闪回眼前。 得意忘形去油画工作室炫技惨遭打脸,当着时疏一的面让他亲哥时颂帮自己出头。然后,半夜当面敲人家老公的门,甚至还让自己亲姐姐…… 他所有的不幸,好像都是从进入那间书意油画工作室开始的。书意,疏一,他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笑话。 于知寻瘫坐在沙发上,浑身提不起一点劲,任凭庞小龙推他,催他,他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旁边发生了什么时疏一不得而知,刚才看霍望的访谈视频看得太过专注,错把酒杯当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大口,现在脑袋晕乎乎的,眼睛都睁不开。 「喝酒了?」霍望低头凑近,亲昵地在他唇角嗅了嗅。 熟悉的檀木香萦绕鼻间,时疏一小腿一软,结结实实地栽进了霍望的怀里。不过这会儿他可没什么心思想别的,回头指着刚才坐过的位置,小声嘟囔:「霍望,那杯酒可能有问题,刚才于知寻端给我的。」 「你喝了?」霍望眼神瞬间沉下去,一抹厉色闪过。 时疏一急急忙忙:「先别管,你——」 话还没说完,一眨眼的工夫,庞小龙蹑手蹑脚地靠近台桌,紧张地环顾四周,伸手欲端酒杯。 手还没碰到杯子,霍望一个箭步上前,勐地攥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拧,将他的胳膊拧到身后。 随后小腿迎来重重一脚,他动作太快,庞小龙来不及反应,瞬间被撂倒在地。 「我去,怎么了。」 「怎么还动手了?」 「地上那是庞小龙?」 这一变故,包厢里乱作一团。 正教育儿子的周善见缝插针,火速上前,一脸谄媚地笑:「霍总,我来帮您。」 「不必。」 「梁助理,立刻报警。」 眼看事情败露,庞小龙面子也不要了,脸也不要了,就差跪在地上给霍望磕个响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霍总,霍总!我庞小龙一人做事一人当,报警我也认。但霍总,这件事跟我家没有关系,求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 「景越建筑公司?」霍望眸子微挑,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不带一丝温度,「谢谢提醒,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霍总!是于知寻!酒是他递的!」 「霍总!!」 …… 安静的车厢内,时疏一横躺在后座,脑袋枕着霍望的腿,昏昏欲睡。就在他几乎快要睡着时,右手忽然被人抬起来,一股凉意落在指尖。 时疏一瞬间清醒了几分,勐地睁开眼。 只见他的右手被霍望挪到车窗外,而车门外,一名医生正拿着採血针,朝他手指头扎下来。 时疏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把抽回手。 霍望顿了一下,以为他是不想扎针,揉了揉他脑袋,轻声安抚:「别怕,一下就好了,要检查你血液里的药物成分是否和酒里的一致。」 「我没喝。」时疏一强打起精神,摇摇头:「记得告诉警察,我没有喝那杯酒。」 庞小龙和于知寻被警察带走了,那杯酒成为证据。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玩习惯了,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给人下药这种行为可不只是简单的批评教育,就算是未遂也构成了犯罪,足够两人喝一壶。 周路峰也被他爸带走了,等待他的将是霍氏的起诉,以及霍氏与西诺汽车解约,周善无从发泄的震怒。 至此,沸沸扬扬的出轨事件彻底落下帷幕。 温热的手掌抚过发顶,时疏一舒服地闭上眼,又听到霍望略微沙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喝都喝了,为什么要帮他们?」 「帮?」时疏一嗤笑一声:「我才没有帮。」 医生依旧站在车门外等着,霍望思索片刻,与他摆了摆手示意。随后车窗缓缓升起,汽车启动,掉头驶入夜色中。 第89页 车厢内一片寂静,微弱的光线从头顶亮起,霍望似乎拿出了手机,正在与人发消息。 时疏一小嘴一瘪:「麻烦开快一点陈叔,我困了。」 前排司机没敢应声,霍望熄灭手机屏幕,手掌重新落回时疏一的发顶,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车上眯一会儿,疏一,我们要先去医院。」 「去医院干嘛?」时疏一愣了一瞬,旋即想到那杯酒,忽地一下笑出声:「我都说了没……没事。」 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时疏一唿吸一沉:「不去医院,我要回家。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时疏一平躺着,霍望低头便可以看清他泛起薄红的脸颊。异样的红晕从眼尾一路蔓延至脖颈与耳后,连带着体温升高,鼻间溢出滚烫的热气。 霍望心中无半点旖旎,眉头拧得死死,眼神冷得吓人,皆是懊悔与后怕。 正儿八经犟起来,霍望肯定犟不过时疏一,时疏一说不去医院,今天这医院就去不了。 司机打转方向盘,汽车再次掉头驶向江屿郡。 * 「啪嗒」一声,客厅灯点亮。 时疏一挣扎着从霍望背上跳下来,迈着虚浮的步子,头也不回地往卧室里走。 霍望短暂地怔了一瞬,旋即大步上前,赶在他进门前虚虚攥住他的手腕。 照片发布出来那天晚上,霍望原本与时疏一在一块。 临时接到消息,霍望没有时间解释,但并未隐瞒,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告诉他。 本以为时疏一多少会闹点小情绪,霍望在他发脾气前,提出让他去公司陪自己一併处理这件事情。 可时疏一完全没有闹情绪,他甚至连一丝不满都没有表现出来。他笑嘻嘻地催促霍望尽快处理这件事情,不要影响到公司,也不要影响到两家关系,唯独对霍望个人的事漠不关心。 照片怎么被拍的,照片中的女人是谁,女人与霍望又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他「女朋友」。 时疏一一句也没有过问。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进展的关系又退回原地,时疏一似乎又重新与他做回界限分明的好哥们,连他开口解释的权利都一併夺走。 不生气还是不在意,这对霍望来说很重要。 凌晨两点了,时疏一又困又晕乎,站都有些站不稳。 这人拉着他的手,不让走又不说话,时疏一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疏一打了个哈欠,顺势靠在墙上,睡眼惺忪地扬起下巴,「怎么了嘛,有话快说,我要困死了。」 霍望低垂的眸子微微抬起,专注地看着时疏一的眼睛,低声致歉:「疏一,这件事我很抱歉,影响到了你。」 「嗨呀。」 憋半天憋这么一句,时疏一无奈轻笑道:「照片又不是你发的,你道什么歉。是那些人坏,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毕竟你也算半个公众人物。」 「为什么不问问我?你很信任我。」霍望好似想从他眼底看出一丝破绽,身体前倾,距离越来越近。 「问什么?」时疏一别开脸,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咱俩谁跟谁啊,我还不了解你?难不成我还能跟着外人去质疑你?」 回答无懈可击,可太讲道理反而就不是时疏一。 霍望无奈摇摇头,轻声解释道:「疏一,照片里的女人与我素不相识,她是酒店工作人员,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照片是周路峰和于知寻偷拍,恶意造谣。还有……」 「等等等等,」时疏一抬手打断:「我看过你家澄清声明,知道前因后果。再说,我们假结婚而已,不用给我解释,又不是——」 「疏一。」霍望厉声打断他的话,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强迫时疏一与他对视,笃定道:「我们领了证,办了婚礼,不是假结婚。」 「好好好,真结婚,有名无实的塑料夫夫,行了吧。以后你和你女朋友出去玩小心点,别又被人拍到了!」时疏一不想看他,索性闭上眼。 阴阳怪气的一句话,霍望一颗悬着的心落却到了实处。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万分期待时疏一与他发脾气。 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随着眼睛颤动而轻轻晃动。 霍望拇指抚过他泛红的眼尾,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声音温和,却字句认真:「声明是发给别人看的,但你不一样,我必须亲自与你解释。还有,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一直瞒着你。」 「一一,我没有女朋友,从来都没有。」 第49章 话音未落,吻就落下来。 低饱和度的暖光洒落一地, 客厅通透的玻璃反射出微光。卧室门口,时疏一勐地睁开眼,略带醉意的眸子瞬间清明, 瞳孔映上一抹诧异的昏黄。 坦白来得猝不及防, 时疏一愣在原地, 大脑飞速运转。 霍望的话还在继续,他好像彻底豁出去了, 坦然地将一切真相全盘托出:「没有所谓的女朋友, 更不存在回家见父母。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利用你我之间的情谊, 让你心甘情愿地帮忙。」 他看似泰然自若地陈述真相,可握着时疏一的那只手, 微微有些颤抖。掌心渗出丝丝薄汗,体温如同他的心情一样, 紧张而焦灼。 「为什么?」时疏一茫然地看向他:「你骗我就是为了让我跟你回家见父母?」 第90页 时疏一说完觉得不对, 突然瞪大了眼睛:「哎不对, 带个男人回家这主意不是我出的吗?这怎么还能骗我?」 霍望紧紧握住他的手, 神情并未因暂时的风平浪静而放松, 反倒愈发凝重。沉默一瞬, 他眉心微动,缓缓解释道:「疏一, 我足够了解你。」 「你善用搜寻引擎, 拿不准的事,向来喜欢寻求网友帮助。把我想要的结果推到你眼前并不难,也正因为了解, 这种另闢蹊径的答案, 你一定会选择。」 十多年的相处, 霍望对时疏一的了解可不止简单的兴趣爱好和饮食习惯,他所有的一切,霍望了如指掌。 凭藉信任与了解,把生意场上的算计和计谋用到自己人身上,后果早有预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时疏一不是一个物件,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沉吟片刻,霍望再度补充道:「见父母是第一步,借着舆论的由头,顺理成章地与你结婚,这才是我的目的。」 直白的视线穿透空气,毫无保留的闯进时疏一眼底。磁沉喑哑的嗓音迴荡在走廊,带着诚恳与真挚,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克制。 晴转多云只用短短一瞬,时疏一脸上的笑意和震惊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仰头看着向霍望,眼底愤怒满得都快溢出来。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给我下套?」时疏一忽地冷笑一声,声音不由拔高好几个度:「女朋友是假的,联姻是假的,就连我自以为完美的主意都是你设计好的!」 气头上的时疏一完全不讲道理,他一把甩开霍望的手,扯着嗓子大声质问:「霍望,我把你当哥们,为了给你帮忙,把我终生幸福都搭上了!以后我出去都是二婚了!」 「你把我当什么?当猴耍吗?」 「知道我跟你结婚受了多少委屈吗!恋爱恋爱不能谈,帅哥帅哥不能看!今晚人家还指着我鼻子说,说我头顶青青大草原,春风十里,一不小心吹绿了头!」 愤怒地控诉,每个字都如同一根针,狠狠刺进霍望的心脏。 从他亲手编织这个谎言开始,他早就做好了面对一只愤怒小猫的心理准备。霍望曾经想过,如果真到那一天,时疏一依旧对他如兄弟一般,他会选择放手,还他自由。 心态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发生改变,得到,再放手,饶是对霍望这种极其清醒理智的人来说,也何其艰难,尤其还是过去数十载,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人。 钱和权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时疏一,霍望无法想像他与别人携手共度一生。 有那么一瞬间,内心滋养的阴暗念头抑制不住地生长。霍望眸色一沉,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客厅大门。 关上门,锁起来,他会不会永远属于自己? 愤怒的话语还在耳畔徘徊,一闪而过的念头被按下去。霍望试图开口解释,几次都被时疏一毫不留情地打断。 不知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生气气的,时疏一眼尾红意更浓,低垂的眼睑遮挡下,晶莹的水光微微荡漾。 霍望眉心动了动,抬起手,「别哭疏一,别哭。」 手刚到半空中,时疏一瞬间炸毛,一把甩开,「谁哭了!别碰我!」 积攒的怨气被带到顶峰,时疏一胡乱揉了一把眼睛,怒气沖沖地瞪向霍望,委屈和气愤杂糅,一併迸发:「你骗我,你居然一直在骗我!好啊霍望,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 周遭气压顷刻沉了下去,霍望冰冷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时疏一嚣张的气焰锐减,还没来得及找补,下一秒,霍望勐地攥住他的手,迅速将他两只手併拢,高高举过头顶。 熟悉的檀木香覆上来,连带霍望炙热的体温。 手被摁住,身体被结结实实抵在墙上,霍望力气大的惊人,时疏一别说反抗,几乎动弹不得。 「离婚?」霍望又重复了一遍,眼底的柔和与绅士风度尽数褪尽。他直勾勾地看着时疏一,目光不加以掩饰,刻意暴露出一丝狡黠的贪慕,「时疏一,想都别想。」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冷冽的声线犹如夹杂着寒冰,此时的霍望像一只飢饿至极、终于觅得猎物的野兽。好似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恶狠狠地咬他的脖子。 时疏一脖子一凉,莫名犯憷。但过了两秒,他照样理直气壮地瞪回去,气沖沖道:「什么叫想都别想?难不成帮个忙要搭上一辈子,跟你做一辈子有名无实的塑料夫夫?」 「不,不是有名无实。」霍望坚定不移地看着他,嘴唇紧绷,不带一丝血色。过了半晌,他松开手,揽着时疏一的肩膀,紧紧将人抱住。 「干嘛!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时疏一象徵性挣扎了两下,安稳埋进他怀里。 霍望下巴抵着他的肩窝,低沉的声音好像蒙上了雾气,朦朦胧胧,听不太真切,「疏一,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圣人,我也有想要却不能得到的。可我想拥有,只好用一些低劣的手段。」 他一句一顿,认认真真道:「套路你结婚是事实,但并非利益上的联繫。一一,我想与你有名有实。」 话音刚落,怀里的时疏一勐地一颤,紧接着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整个人一抖一抖的。 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霍望垂眸看着他的发顶,眼底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沉默良久,他顺着时疏一的头髮轻轻抚摸,低声安抚:「对不起疏一。」? 第91页 一听这话,时疏一抖得更厉害了。 霍望撑着他的肩膀,试图拉开距离看着他,可时疏一死活让。他紧紧搂着霍望的腰,身体不停抖动。 霍望死死拧着眉:「疏一,别哭。」 「谁哭了?跟你说了没哭。」时疏一果断从霍望怀里钻出来,唰的一下抬起头。 他脸上干干净净,哪有一丁点儿泪水,满眼的笑意。 霍望拇指抚过他干燥的眼尾,眉头缓缓舒展。 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时疏一都快笑疯了,怎么会哭。 这张近乎完美,令他心动不已的脸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触碰到。时疏一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伸手覆上霍望略带凉意的脸,指腹落在男人柔软的唇瓣,轻轻摩挲。 刚才信誓旦旦要有名有实的霍望身体明显一僵,时疏一顿时笑得天花乱坠,刚准备抽回手,收起捉弄的心思,霍望却一把捉住他的手,平静的眸子燃起一团火,目光灼灼。 还来劲儿了? 时疏一也不躲,宛如画画一般,指尖细细描摹他的眉眼。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着肩膀往上,缓缓勾住霍望的脖子。 时疏一靠墙站着,霍望微微俯身,站在他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被缩短,早已迈过友谊的界限,额头相抵,微妙的气氛不断蔓延。 「有名有实?」时疏一微微扬起下巴,零星的醉意蕴藏在眼底,含笑的眸子带着几分撩拨的意味,「霍望,今晚你是打算当我的解药?我不介意。」 青年修长白皙的脖颈泛起异样的潮红,浅棕瞳仁波光流转,轻抿的薄唇红润有光泽,似乎与结婚那天一般,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极为勾人。 那杯酒…… 霍望眸色一沉,后退半步:「我不是这个意思。」 距离稍稍拉开了点,时疏一固执地不肯松手,勾着他的脖子,目光一瞬不瞬,紧盯他的嘴唇:「那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帮我?」 帮意味着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霍望唿吸蓦地一沉,粗重地唿吸声在走廊蔓延开。他高大的身躯微颤,双手握拳,好似在极力克制什么。 沉默半晌,他缓缓阖上欲望翻腾的双眼,不敢再看。 霍望不为所动,时疏一的撩拨和逗弄却愈发肆无忌惮。环在脖颈的手往回挪了一寸,捏着男人薄薄的耳垂,反覆摩挲,还故作不解地问:「霍望,耳朵怎么红了?你也喝酒了?」 没错,时疏一就是在玩火! 霍望永远是一副老成持重、克己復礼的模样,就像今晚,如果时疏一不发那一通脾气,他绝不会说出那句「有名有实」。 有时候适当逼一把反倒有不错的效果,反正他「喝了」那杯加料的酒,霍望不会乘人…… 乘人之危! 须臾间,额头落下一个极浅的吻,时疏一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轻吻又忽地落到眼尾。 唇瓣划过肌肤,滚烫而柔软,好似烧红的烙铁,携着惊人的热意,烫得时疏一晕晕乎乎。 又一个吻落在鼻尖,炙热的鼻息交织缠绕。 时疏一蜷缩的手指勐地一颤,身体里沉寂的酒精彻底被激发,细密的电流蹿过心脏,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推了推霍望的胸膛,却又被人不容拒绝地捧住了脸。 「疏一,我不是圣人。」冷冽的嗓音一层一层缠了上来,霍望垂眸看向他的唇,深邃的眸子蕴藏不可忽视的贪婪与偏执,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爱意与克制。 过分直白的视线直击心底的柔软,时疏一怂了,怂得很彻底。 是啊,霍望又不是老头子!他才二十五岁,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性感削薄的嘴唇近在咫尺,时疏一慌忙挪开视线,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嘿嘿,开玩笑的霍望。我真没有喝那杯酒。于知寻的坏心思都写脸上了,我又不傻,上这种当。」 「是吗?」霍望浅浅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深邃的眸子一片清明,未掺杂其他,清澈而坦荡。 可他手上力道半分未减,一只手捧着时疏一的脸,另一只缓缓绕至耳后,掌心反扣住时疏一的后脑勺,把他轻轻往前一带。 「清醒就更好了。」 话音未落,吻就落下来。 第50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 一个温柔缱绻地吻, 带着安抚的意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覆在脸上的手渐渐松开,霍望揽着时疏一的腰身, 嘴唇浅浅触碰, 落下细细密密的琢吻。 偷亲与货真价实的接吻截然不同, 时疏一脸红透了,眼底仍是不可置信。 似乎没料到霍望真的会亲上来, 一时间, 他忘了拒绝,也忘了回应, 木讷地愣在原地,任凭霍望浅浅密密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长达二十年的友谊彻底变质, 无数个套路和试探中,彼此不约而同地迈出了这一步。 恍惚间, 时疏一对上那双蛊惑的眸子, 瞳孔中他涨红的脸清晰可见。迟来的醉意涌上头, 他迷迷煳煳闭上眼睛, 轻抿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醉了, 难得醉一回。 搂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试探性的琢吻随着青涩的回应,悄无声息地变成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强势亲吻。 舌尖挑开唇齿, 霍望犹如在沙漠中寻到一缕清泉, 不遗余力地在时疏一唇齿间摄取能量。眸子里的清明不復存在,一贯理智到极致的男人,眼底浓稠的欲望不断翻滚。 第92页 光线被眼睑阻隔, 触觉感官被无限放大。独属霍望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捲, 唇间皆是温热柔软的触感, 唿吸交错。 时疏一醉得太厉害了,有些站不稳。 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眼前人成为唯一的支撑点,他紧紧搂着霍望的脖子,急促地唿吸已然失去章法。 年少时心心念念的人,永远高高在上,他怎么也追不上的男人,近乎迫切地在吻他。 这个认知让时疏一甘愿沉醉。 初次尝试的青涩亲吻格外曼妙,两个人明显有些失控。 客厅昏黄的暖光灯不再是唯一的光源,外面麻麻亮的天色提醒着他们,时间不早了。 喘息的间隙,时疏一慌忙错开脸,目光躲躲闪闪,落不到实处,「头晕,我困了。」 「嗯。」霍望后退半步,喉咙里溢出一个浅浅上扬的音调。 距离稍稍拉开了些,霍望低头看着时疏一水光潋滟的唇,一抹愉悦的笑意浮现眼底。 不等时疏一迈开步子走回卧室,他略微俯身,轻松将时疏一打横抱起来。 「干嘛!」身体突然悬空,时疏一被吓了一跳,不得不搂紧霍望的脖子。 霍望并不搭话,抱着他径直走进卧室。 结合刚才旖旎的气氛,时疏一很难不多想。 这人,总不能,还想别的什么吧? 没等他想明白,身体陷入一团柔软的包围。 霍望轻轻把他放在床上,顺手盖上被子,旋即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可时疏一却从他猩红的眼眸里看到一丝克制到极致的欲望。 灯光熄灭,卧室窗帘关得严丝合缝,伴随最后一缕光线消失,眼前一片幽深的黑暗。 时疏一紧紧搂着被子,唇角愉悦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悄然绽放,一路蔓延至眼底。 正如霍望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霍望。 女朋友这件事,时疏一自是一早就知道了真相。 先不说霍望成天跟他混在一起,哪有时间去陪女朋友这个问题。关键霍望这些年身边连个除工作以外的异性都没有,怎么会突然蹦出来一个大一轮的女朋友,还到了立马回家见父母的程度。 没提到结婚前,时疏一半信半疑。 可哪那么巧,他前脚刚与霍望回家见了父母,闹出大乌龙,后脚霍望就找上他商业联姻。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一个圈套,为他时疏一设下的圈套。 作为时家二少爷,套路他结婚有很多种可能,换作旁人,明显是为利益或地位所图谋。但霍望什么都不缺,压舆论而结婚那套说辞更是站不住脚。 时疏一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敢往自己身上想。 肆意张扬的小少爷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尤其是面对他自小景仰、崇拜,乃至少年时倾慕的霍望。 他刻意忽略掉这个点,可相处中种种迹象表明,霍望似乎就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套路他结婚并非霍望的行事风格,时疏一正觉得奇怪时,龙泉山一行,私人时间与霍望一同出游的梁如遇引起了他的注意。 梁助理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带着探究与观察的意味,还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心虚。时疏一本以为梁助理在其中扮演着「女朋友」的角色,结果稍一试探,原来是军师。 蹩脚的套路,真相早已摆在眼前。 喜欢他?还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想有个家? 这一点,时疏一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或许有喜欢的成分,但时疏一要的不是彼此了解,勉强凑合一起过日子。从他心甘情愿踏入这个陷阱开始,他要霍望,非他不可。 *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 洗完澡出来,时疏一在卧室里来回踱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 一杯酒不至于喝醉,更不至于喝断片。 昨晚的吻歷歷在目,他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霍望。 他喜欢霍望不假,可做了整整二十年的哥们,突然接吻…… 真的很难不尴尬。 况且他与霍望之间没有追求,没有表白,更没有确定关系在一起。头脑一热亲了!这叫什么事儿。 虽然,虽然亲的挺爽的吧,但这,哎呀! 纠结了近半个小时,时疏一趴在门上听了会儿动静,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隔壁主卧房门大敞开,客厅安安静静,哪有半个人影。 亲完就跑? 尴尬彻底抛之脑后,时疏一火气歘的一下蹿上来了。 脾气上来了挡都挡不住,他也没有打电话问,看了眼手机没有任何消息,立马返回卧室换了套衣服,揣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玩失踪谁不会,他就当昨晚被狗啃了! 时疏一气沖沖地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手,忽然间,门自己开了,不,应该说是被人从外面打开。 「去哪?」 秋日凉爽的气息迎面而来,霍望携着一缕清新的凉意推门走进来。他手里拎着精緻的糕点包装盒,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文件夹。 抬眸看了一眼似乎正准备出门的时疏一,他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冷冽的嗓音响起,又重复了一遍:「去哪?」 尴尬来得很快,就在一瞬间。 时疏一脑瓜子转得飞快,慌忙中挪开视线看向地面,支支吾吾道:「啊?透、透气啊。你去哪了?」 第93页 话音刚落,他忽然灵光一闪,赶在霍望说话前抢先问道:「昨晚你送我回来的?」 对,他酒量差,一杯就断片有什么问题! 只要他不记得就不会尴尬! 霍望明显怔了一瞬,狭长的眼尾微微扬起,眸光晦暗不明,「嗯。不记得了?」 「完全不记得了。」时疏一歪歪扭扭往墙上一靠,装模作样地揉揉太阳穴,「再也不喝酒了,一觉睡醒头疼得要死。」 糕点盒与文件夹放在台柜,换好鞋的霍望极其自然地俯身凑近,低声一笑:「给你揉揉?」 「才不要!我饿了。」时疏一老脸一红,赶忙掉头往餐厅走去。 「下楼取文件顺便订了餐,还需要一会儿才能送到。给你买了小蛋糕,先垫垫肚子。」霍望收起逗弄的心思,拿上糕点和文件,与他并肩走进餐厅。 栗子蛋糕,时疏一喜欢的口味。 餐厅安静极了,时疏一拆开蛋糕盒,拿起勺子便开动。霍望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灼热的视线如针一般,想忽略都难。 时疏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胡乱咽下蛋糕,擦了擦嘴,随便挑了个话题打破沉默:「你怎么还在家里,今天不用上班?」 也不算没话找话,霍望这个工作狂,就算凌晨四五点才睡,睡醒一样会去公司上班。 时疏一起床没看到人,还以为他回公司了,所以才有那么一丢丢不快的小情绪。 「今天没什么事。」霍望的视线有所收敛,但还是刻意落在时疏一眉眼。停顿了一秒,他轻声笑道:「也担心小醉鬼起床找不到人,心里不高兴。」 小醉鬼?时疏一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论嘴上功夫他还没输过,立马一句怼回去:「我为什么要不高兴?难不成你昨晚惹我了?」 「或许惹了?」霍望眉头一挑,泰然自若道:「昨晚抱了你,还——」 「打住打住!」时疏一急忙摆手叫停。 本想让霍望吃瘪,谁承想人家坦坦荡荡地直接说。 那股子尴尬劲儿又上来了,怎么亲了一下,这人一点儿都不含蓄了,脸皮越来越厚。 时疏一低下头,小声找补:「昨晚我喝醉了,你说了我也不知道。」 「是吗?」霍望眼底笑意更浓:「那还挺遗憾。」 说完他拿起手边文件夹,慢条斯理地翻看。 好奇心驱使,时疏一伸长脑袋,「看什么呀?不是说不忙吗,文件还带回家处理。」 翻了一页,霍望笑意渐淡,一抹凛冽的寒意顷刻浮现。他把文件夹往餐桌中央推了一些,沉声道:「名单,昨晚包厢里所有人员的名单。」 时疏一伸手随意翻了一页。 庞小龙 男 2000年6月11日 …… 何止是名单,资料完整且详细,囊括包厢里的所有人,连小时候在哪家幼儿园都一目了然。 时疏一指着文件夹,不解地看向霍望:「你弄这玩意儿干嘛?」 名单既然摆在时疏一面前,霍望并未打算隐瞒。 他指尖落在文件夹上轻轻点了点,语气柔和,却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背后议论我没关系,我并不在意。但这件事与你无关,背后嚼你的舌根子,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该让他们长长记性。」 一想到时疏一昨晚差点着了道,霍望眸色一沉,仍心有余悸。 深邃的眸子划过一抹狠厉,时疏一心头一惊,赶忙道:「嘴在别人身上,爱说说呗,又不会少块肉。霍望,你可别干出什么违反晋江规定的事儿。」 「想什么呢。」霍望低低一笑:「我只是商人,给个教训而已。」 时疏一点点头,放心地「哦」了一声。 毫不夸张地说,霍望收拾那群人,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甚至都无须他亲自动手,给他们几家合作伙伴打声招唿,那群二世祖家里恐怕就要亏损一大笔。 周路峰和于知寻的下场应该更惨,虽然那杯酒时疏一没喝,但下药一事证据确凿。不出意外,他们可能要踩上一踩缝纫机。 时疏一对此兴趣不大,但霍望刻意的维护,还是让他心底暖唿唿的。 不过聊到这件事,他倒是想起来了。 「我的影集呢?我哥没拿给你?」时疏一看向霍望。 霍望微微一怔:「卧室。」 「放你卧室干嘛,那是我的!」时疏一气鼓鼓地瞪大眼睛:「拿给你澄清你又不拿出来用!那可是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铁证,比你在访谈里编的那套瞎话有力多了。」 「什么五年的追求,睁着眼睛瞎话。」 清澈明亮的嗓音徘徊在客厅,仿佛秋日里的风。 霍望指尖微蜷,浅浅的笑意浮上眉梢。 他笑着听完时疏一的控诉,一句一句地解释道:「首先,那本来就是我的影集。你偷偷藏起来,现在是物归原主。其次,我们疏一小时候的太可爱了,不想让旁人看到。」 「最后。」他顿了一下,深邃的瞳孔泛起幽幽波光。 「访谈里不是随便编的瞎话。疏一,这几年来,我有很认真地在追求你。如果你一点都没感觉到,那么,从现在开始,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 作者有话说: 第94页 加更一章祝饱饱们中秋节快乐!!! 第51章 感情霍望从小就把时疏一当老婆对待? 「——五年?他真的这样说?」 「可不是嘛, 莫名其妙。」 整洁而明亮的画室里,许向彤与时疏一各自坐在画架前。他们手里各拿着一支画笔,画布却白得反光, 一笔都没有落下。 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画画上, 自从时疏一缓缓道出实情, 许向彤就只剩下竖起耳朵听八卦,大口吃瓜的心思。 时疏一也没好到哪里去, 昨天霍望那句话给他整蒙了。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以及帮他出谋划策的军师! 许向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以前的,现在的, 她完全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不,一大早时疏一就顶着黑眼圈匆匆赶来工作室。 掐着下巴思索良久, 军师许向彤挑了挑眉,再度开口:「小疏一你说说看, 他回国后,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相处的?」 回国后? 时疏一想了一下, 有些难为情, 支支吾吾道:「那时候我还在读书。就, 他有事没事往学校跑, 送吃的,送喝的, 送玩的?大概就这样吧!那时候我还生气呢, 都不怎么想搭理他。」 「后来、后来勉强和好,就和以前差不多。」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应该也算追求。」许向彤犹豫了一瞬,旋即笃定地点点头:「虽然老套没新意, 但人家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 天天围着你个大学生打转, 嘘寒问暖。这不是对你有意思是什么?要我说,就是你太迟钝!」 时疏一听笑了都,拍了拍胸口顺顺气:「学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别说我是学生他是总裁,就算我在天桥底下要饭,他也会围着我打转。」 「说真的,我们之前就是纯纯友谊,连一丢丢丢的暧昧都没有。」 他分析得有理有据,可许向彤始终觉得不对。 牵手,拥抱,搂一块睡觉,寻常青梅竹马有这么好? 结合从时疏一嘴里听到的,理清前因后果,听上去更像——有人刻意模煳友谊的界限,把本应属于情侣之间的相处潜移默化。 感情霍望从小就把时疏一当老婆对待? 猜想太过大胆,许向彤没敢讲。 她笑了笑,打了个哈哈道:「说到底还是你们太熟了。搂搂抱抱都成了家常便饭,他要是不跟你打直球,真的很难看出来。」 「其实也能理解,」许向彤顿了一下,继续补充:「十多年的情谊,先迈出这一步的人,必须得步步为营。万一对方没有这个想法,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许向彤的话不无道理,时疏一望着窗外,小声嘟囔:「反正我完全没看出来他在追我,唯一感觉到变化还是在结婚后。」 「那现在呢?」许向彤又问:「人家追了你五年,现在给你挑明了,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装聋作哑?」 时疏一蛮不服气:「什么叫装聋作哑!我没看出来得追求也算追求?现在,现在让他追呗,看他表现。」 「你说你折腾个什么劲儿。你喜欢他,他明显也早就喜欢你。婚都结了,还要重新追求。」许向彤无奈地摇摇头,不得不感嘆年轻真好。 「能有多喜欢,他当年还丢下我。」 时疏一颓丧着脑袋,狠狠嘆了一口气:「我不想他是因为年纪到了想成家,恰好又觉得我合适,所以才选择我。」 气氛和时疏一的心情一样,肉眼可见的沉寂下去。 许向彤适当安慰了几句,眼看气氛不妙,话锋一转:「话说你也真敢啊时疏一。不确定对方的心意,心甘情愿一脚踏进陷阱。万一对方图的不是你这个人呢?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赌注,就赌他对你有几分真心。」 时疏一齐整的指甲反覆抠着画笔,脸微微有些红,「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犯这个蠢,但是霍望,我还是想赌一把。输了也就算了,各奔东西,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有魄力。」许向彤默默竖起大拇指。 过了几秒,许向彤渐渐回味过来了,隔着画架叫了一声时疏一,郑重其事道:「你家望哥哥我也见过几次,他绝非简单的人物。」 「一个商场上如鱼得水,心思缜密的男人,为你精心设下的陷阱,居然让你一眼看穿,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啊,我聪明呗。」 许向彤若有所思:「啧,我看未必。」 *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对策没想到,时疏一又添了一肚子疑惑。 临近下班前,时疏一从画室里出来。 估摸着快到下班的点,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余光瞥见微信小号多出一个小红点。 小号联繫人只有一个,发消息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汪汪:【图片】 【阿斯顿·马丁新上市超跑,喜欢吗?】 看到霍望的消息,时疏一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什么意思,追他还是追胥思源? 狗胥:【?】 【给我买车?这边建议直接打钱!】 汪汪:【可以,卡号。】 狗胥:【?您还是说说什么事吧。】 汪汪:【明天下午出来打球。】 狗胥:【??打什么球?】 汪汪:【篮球】 第95页 狗胥:【不是,你约我胥思源打球?】 汪汪:【嗯。还有你哥。】 狗胥:【我哥……去吗?】 汪汪:【去】 狗胥:【没事打什么球?去哪打?】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狗胥:【好的。】 霍望约胥思源打球?他什么时候又同意去了? 时疏一一头雾水,但也没有替胥思源回绝,他倒要看看,霍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胥思源出场费也太贵了吧!打个篮球一辆跑车! 时疏一心虚没敢发卡号,心疼的要命。 正准备找胥思源通个气,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时颂破天荒的打了通电话过来。 时疏一按下接听,把听筒凑到耳边,「餵哥。」 电话那头的时颂一点不墨迹,直切主题:「过两天谢家有一场晚宴,京市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到时候你和霍望一块去露个脸,记得提前准备好礼服。」 「啊?我为什么要去?」时疏一十分不解,以前这种商业性质的晚宴从来没他什么事儿。 时颂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为什么。一天到晚宅在家里,出去谁认识你?」 「要别人认识干嘛?」时疏一较上劲儿:「我又不跟你争家产,您自个儿忙去吧。」 时颂语调拔高了几度,颇为严肃道:「别在这跟我犟。时疏一,你好歹是时家老二,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说有没有必要认识!」 听到这儿,时疏一明白了。 毫无疑问,家里肯定也知道他被人当面说闲话,还差点被人下药这件事。去晚宴走过场,估计也是时远山的主意。时疏一不敢再犟嘴,乖乖应下。 六点了,聊完电话,时疏一和胥思源通了个气,拿着手机快步走出工作室的大门。 熟悉的商务车早已停在门口,时疏一尚未走近,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的男人先一步下车,慢条斯理地打开车门。 他今天照旧穿着一身经典黑色西装,与早上不同的是,男人清俊如松的脸上,多了一副细银边框眼镜。 银边眼镜简单而不失精緻,落在霍望脸上分外和谐。 如鹰隼般锋利的眸光被镜片所遮挡,略带压迫感的气质锐减,温文儒雅,还多了一丝禁慾的气息。 时疏一很少看他戴眼镜,眼睛都看直了,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车门前许久。 「怎么了?」见他迟迟不肯上车,霍望俯身凑近。 回过神,时疏一慌忙钻进车厢,小声咕哝:「没、没事戴什么眼镜,你又不近视。」 小猫落荒而逃,耳后泛起一片薄红。 霍望眉头微挑,与他并肩坐在后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再宽敞的车厢也是车,时疏一避无可避,余光随意一瞥,并未刻意撩拨,却依旧让他挪不开眼的男人尽收眼底。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推了一下镜框,霍望似有察觉,不经意间对上时疏一的视线,一抹轻柔和煦的笑意在眼底漾开,好似春日微风拂过,暖洋洋的。 时疏一喉结动了动,莫名想到前天晚上那个吻。 「很难看?」霍望低沉的嗓音响起。 「下午看电脑的时间长,眼睛干涩,拿出来戴一戴。」 「咳咳。」时疏一极为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还行吧。」 和难看沾不上一点边儿,他也不能胡扯。 霍望轻轻「嗯」了一声,又道:「不喜欢可以摘了。」 「关我什么事!」时疏一别开脸。 「可能有点关系。」霍望一本正经道。 时疏一眨眨眼:「什么?」 「毕竟我正在追——」 「哎哎哎,你约胥思源明天打篮球?」时疏一迅速把他的话堵回去,挑起一个新的话题。 顶不住,实在顶不住。 他这两天被霍望的直球打得消化不良,底线一退再退,这怎么能行! 话题转变的很突兀,霍望似乎并不在意,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嗯,明天我们去打篮球吧,疏一。」 时疏一皱眉:「怎么还先约别人再约我?」 霍望:「因为你是主角,约他们,都是为了来陪你。」 「他们?」时疏一听到关键词,「除了胥思源还有谁?」 霍望漫不经心倚上座椅,轻声道:「沈川翎。」 时疏一「哦」了一声:「怎么突然想打篮球?一群快奔三的男人了,幼不幼稚。哦对,去哪个篮球馆?」 一只手落在肩膀,霍望像撸猫一样,轻轻揉捏时疏一的肩膀。沉默片刻,他抬眸看着时疏一的眼睛,眼尾微微挑起,低声道:「去京大,你的母校。」 第52章 未来还有很长。 秋意正浓, 下午的阳光温暖和煦,古朴典雅,极具浓郁民族风格的京大西门熙熙攘攘。 一点半左右, 正是上课的点, 三五扎堆的学生们迈着轻快而有活力步伐, 匆匆走过。年轻就是好,莘莘学子朝气蓬勃, 他们奔跑、跳跃, 尽情释放青春活力的气息。 校门花坛旁,四个男生身着黑白相间的篮球服, 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几人气质出众,长相出挑, 混迹在一群学生当中,毫无违和感, 甚至十分扎眼。 路过的学生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 没一会儿, 一男一女两名学生互相推搡着上前, 在几人身前站定。 第96页 小个子女生拿出手机, 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时疏一, 支支吾吾道:「学长,可以、可以加个微信吗?」 与她同行, 长相清秀的男生坦然多了。 他直截了当地将二维码递到霍望面前, 「嗨学长,扫一个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两位主角还没出声, 站在旁边的沈川翎和胥思源对视一眼, 旋即哈哈大笑, 极为夸张地笑作一团。 两个同学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抱歉——」 「欸同学。」 霍望刚刚开口,缓过劲的沈川翎捂着肚子,抢先道:「你们看人真准,知道他们俩什么关系吗?」 沈川翎的食指在时疏一和霍望之间晃了晃。 「兄弟吗?」找霍望要微信的男生挠了挠头,眼睛微微一亮。 「兄弟?哈哈哈……」胥思源乐得不行,插了一句:「人家两口子。」 「对不起!」 尴尬就在一瞬间,男生顿时傻眼了,小个子女生连忙道歉,拉着他飞快逃离。 「哈哈哈哈!」胥思源愈发夸张,笑得前俯后仰。 沈川翎挑眉看向他们俩,不遗余力地调侃道:「小两口魅力不小啊!」 「无聊。」时疏一瞪了两人一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他手里捧着篮球来回颠,纤长的脖颈一览无余,白皙而修长胳膊与小腿暴露在太阳光底下,白得近乎反光。 霍望收回视线,拿起手腕上的外套摊开,轻轻披在他肩膀。 黑色外套落在肩头,淡淡的檀木香包裹。时疏一回头看向霍望,瘪瘪嘴:「干嘛!谁打篮球还穿外套。」 话虽这样说,但时疏一併未拿开外套。 霍望噙着笑:「还没开始,先穿着,一会儿再脱。」 「哦。」 花坛边上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胥思源早已等得不耐烦,频频拿出手机看时间。 时疏一的耐心差不多也要用完了,他拢了拢外套,把篮球丢霍望,轻轻「啧」了一声:「所以我们到底在等谁,到底还要多——」 「疏一,川翎!」 「时疏一!」 话还没说完,两道嘹亮的唿喊蓦地校门口传来。 时疏一抬头看去,只见昔日室友周昀和林兴安穿着同款篮球服,神采飞扬地朝他们跑来。 不同于时疏一和沈川翎两个富家子弟,周昀和林兴安家境一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毕业后各奔东西,两人为工作与生活所奔波,同在京市一片天,别说时常小聚,就连见面都很难抽出时间。 毕业一年多,他们301宿舍上一次聚齐还是在时疏一的婚礼。当时他又忙着操持婚礼,话都没怎么好好说上。 这会儿瞧见他俩,时疏一又惊又喜,飞快跑上前,「我去,难得啊!你们两个大忙人居然来了!」 「哈哈!想不到吧,我周汉三又回来了!」牛高马大的周昀向来缺心眼,一门心思想着好久没见,一把勾着时疏一的肩膀,像以前读书的时候一样,揽着人往前走。 林兴安心思细腻多了。 他拳头抵唇轻咳两声,小声提醒:「周昀,今时不同往日,人家结婚了,老公还在这。」 说时迟那时快,手唰地一下抽回去。 刚好走到花坛前,周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抱歉,忘了你是已婚人士。」 「这有啥?已婚又怎么了?」时疏一不以为然。 花坛旁,抱着篮球的霍望眸色微微一沉。 为了缓解尴尬,周昀乘其不备扒拉了一把沈川翎的粉毛,一边笑,一边调侃道:「沈哥,改明儿染个绿色,更扎眼。」 「去你的,你小子皮痒痒。」沈川翎抬腿踹了他一脚。 一群二十多岁的男人凑一块,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打不完的趣。欢声笑语不断,校门口站了一会儿,一群人闹闹哄哄朝学校里走去。 除了霍望和胥思源,其他几个都是京大正儿八经的学生。好歹曾经待了四年的地方,找个干净宽敞的篮球场,完全不在话下。 很快,在长得像体育生实则是个艺术生的周昀带领下,他们在西大操场北侧,找到了一个无人占领的篮球场。 看着眼前偌大的篮球场,时疏一兴趣劲儿上来了,外套一脱丢给霍望,反手从他手中夺过篮球,兴奋地跑进篮球场。 「砰砰砰」篮球砸向地面又弹起,发出几道沉闷而又令人愉悦的声响。 霍望把背包和外套随手放在长椅,眸中倒映着时疏一活力四射的身影,眼底笑意渐浓,「疏一,先热热身。」 「知道!」时疏一回头与他招招手:「快来快来。」 秋高气爽,室外空气清新宜人,一点儿不觉得热。 简单做了一套热身运动,众人摩拳擦掌,齐齐涌入场内。 很快,问题来了。 他们六个人,打半场人多,打全场人不够。 林兴安提议打半场,一个人做替补,轮流上。社牛周昀略一寻思,看见旁边场内几个学弟,二话没说跑去叫人。 一个敢叫,一群学弟也敢来。 男人的脑迴路就是这么简单,哪怕不认识,但你要说打球、钓鱼,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没两分钟,打全场的十个人彻底凑齐,两边都是六个人,一边多出一个。双方默契地留下一个替补,一场学长与学弟之间的较量,一触即发。 第97页 替补胥思源充当起裁判,篮球高高抛起,霍望矫健的身姿轻松一跃,双方争夺的控球权落到时疏一手中。 很长时间没打过篮球了,但手感还在。 时疏一灵活运球穿过对方两道防线,身前防守严丝合缝,他不得不把球传给身高体壮的周昀。 篮球兜了两圈,重新落回霍望手中。 他的打法很勐,进攻行云流水,球路灵活多变。 运球,起跳一气呵成,霍望双手将球高高举起,向上一跃,随着时疏一的一声「漂亮」,高速旋转的篮球精准无误地投进篮筐。 「呜唿!」场外观赛的胥思源发出一声捧场的喝彩。 学长队率先拿下一分,比赛继续。 时疏一的篮球水平一般般,他们这边完全是凭藉霍望和周昀两员大将,轻轻松松将比分拉开。 暂时落后的学弟队自是不服气,打了两轮下来,申请换人。 对方换人了,胥思源眼巴巴地看着。 时疏一从场上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去吧去吧,我歇会儿。」 「好嘞哥!」胥思源兴奋地冲上球场。 场外有一排长椅,时疏一找到霍望的背包,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小口小口的喝着。 球场上的霍望挥汗如雨,时疏一拧个瓶盖的功夫,他又完成了一次干脆利落的抄球。 篮球仿佛黏在霍望宽大的手掌,他接连突破对方两名后卫的严防死守,成功抵达三分线。 筋肉结实的双腿稍弯,英姿飒爽的男人高高跃起,篮球从他手中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然后只听「砰」地一声,篮球精准落入篮筐。 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周昀吹了个口哨:「厉害啊望哥!」 「不愧是我哥夫!」胥思源及时送上彩虹屁。 细密的汗珠浮上额头,男人不经意撩起衣摆擦了一把,流畅而紧緻的腹肌尽显无遗。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满满的荷尔蒙气息几乎快要溢出来。 刚拧上瓶盖的时疏一喉结上下动了动。 好像又渴了。 时疏一看得入神,不知不觉中,身后铁网已经围了一群刚下课的观众。随着三分球的投入,一阵欢唿声响起,还有几道窃窃私语。 「哪个院的学长?没见过啊。」 「感觉不是我们学校的,就他这长相,见过你能忘?」 「嘶,真的帅,身材又好。」 「哪个?」 「个子最高那个,哎哟我去,看过来了。」 时疏一闻言抬起头,正好迎上霍望的视线。 他流畅的下颌微扬,唇角带笑,深邃的眸子漾起潋滟波光,浑身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气息,不由让人沉醉其中。 他站在京大的篮球场上,身旁是时疏一的室友与同学。 有那么一瞬,时疏一产生了一种他与霍望从未分别的错觉。 他们先后考上京大,霍望大三,时疏一大一。 他们一起与彼此的同学打球,一起去大排档喝酒吃饭,然后一起回宿舍,或是回他们在学校附近安置的小家。 隔天他们会一起去上课,虽然不在同一间课室,但霍望一定会准点来接他下课,中午带他吃食堂,抑或自己精心准备的午餐。 而傍晚,他们会在校园里牵手散步,或许,可能,大概,他们还会在未名湖旁拥抱,接吻。 一场篮球友谊赛持续到下午五点才结束,时疏一后面又上场玩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意外,他们队的比分完全碾压学弟队。 与学弟们友好道别后,沈川翎提出去学校附近撸串。 难得聚齐,其他人也纷纷同意。 时疏一也没有意见,不过他摸着一脑门黏煳煳的汗,实在不想学他们几个用衣服、纸巾擦汗,丢下一句「等我一下」,便匆匆跑去附近洗手间。 操场附近的洗手间干净明亮,一点儿不显脏乱。 时疏一径直走到洗手池面前,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舒舒服服地洗了把冷水脸。 冷水沖走疲倦与汗渍,却也模煳了他的视线。 跑得急,没有带纸巾,他刚想撩起衣摆擦一下,低沉的男声蓦地响起。 「用这个。」 浅浅的木质香调掠过鼻间,时疏一伸出手,拿到了一张薄薄的手帕。 擦干净水,时疏一抬头看向霍望,轻笑一声:「你跑过干嘛?京大你又不熟,别迷路了。」 霍望慢条斯理地拧开水龙头,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反覆搓洗,「来过很多次,也不算不熟。」 「切。」 水声停止,时疏一把手帕递还给他,没好气道:「你才来了几次,我可在这待了四年。」 霍望接过手帕,轻轻「嗯」了一声。 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额间,时疏一还没来得及动手,霍望忽然上前半步,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撩到额后。 他声音闷闷地,蕴含着歉意:「我知道错过了,但是我想弥补,想找回来。」 距离被拉得很近,姿势有些微妙,像那天接吻一样。 时疏一仰头看着他,忽地一笑:「所以你今天约我大学室友来陪我追忆青春?就这么一天,骗小孩呢?」 「未来还有很长,疏一,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霍望低头,鼻翼小小的黑痣被无限放大。 第98页 空旷的过道迴荡着动人的情话,时疏一唿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 莫名地吸引,鼻尖不由自主地贴在一起。 大概是运动后的疲乏,时疏一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是自己在抬头,还是霍望在低头,唿吸交错,距离不断缩短,渐渐地,只差一毫。 「疏一。」霍望轻轻唤了他一声,抬手覆上他的脸。 这时,一声嘹亮地高唿从门外响起。 「时疏一!你在里面化妆呢,赶紧的,饿死了!」 旖旎的氛围顷刻无影无踪,时疏一迅速拉开距离,揉了揉涨红的脸,「走了走了,吃饭。」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鸭 第53章 不能剥夺我行使朋友的权利。 夜幕降临, 学校东门附近的夜市街灯火通明。街道摩肩接踵,流动小摊人满为患,两旁味道尚佳的大排档与火锅店更是排起了长龙。 学弟学妹还在排队, 经验丰富的学长已经吃上了。 老刘记烧烤店面不大, 桌椅板凳摆到了街道旁。 临近隔壁火锅店的一张长桌, 一群意气风发的男生肆意喝酒,谈笑, 完美融入周遭烟火气十足的氛围。 301宿舍难得小聚, 又有沈川翎这个酒鬼在场,免不了小酌几杯。 几杯酒下肚, 下午还略显拘谨的林兴安也彻底放开了。 他吐槽京市工资低、房租贵、开销大,如同倒豆子一般, 将满肚子的苦水与怨愤一併倒出来。 在场六个人,其中有四个明显不懂人间疾苦, 一通义愤填膺地吐槽, 只有同病相怜的周昀勉强能与他共情。 生活的压力犹如乌云压顶, 密密匝匝, 压得人喘不过气。说到底也是刚毕业的年轻人, 迷茫, 彷徨,再正常不过。 酒过三巡, 两人垂头丧气, 不停唱衰。 这时,坐在时疏一身旁的霍望浅浅抿了一口酒,适时开口。 年纪差不多, 但阅歷与地位截然不同。 霍望倒没有直接邀请两个专业并不对口的年轻人加入霍氏, 反倒切合他们的现状分析, 给出了一套简单粗暴,却十分有效的发展建议。 话一说完,周昀和林兴安瞬间酒醒了大半,一抹欣喜与顿悟渐渐浮上眉梢。 沈川翎也听得认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感谢望哥为我们解惑!」理清思路,周昀一扫阴霾,神清气爽地端起酒杯,「话不多说,一切尽在酒中!来,望哥,敬你一杯。」 林兴安也端起斟满啤酒的酒杯,乐呵呵地打趣:「敬酒不得两口子一起啊?疏一来,你喝茶,敬你觅得良缘。」 埋头吃花生米无故被cue的时疏一:「……」 「叮噹」一声脆响,四只酒杯碰撞。 周昀与林兴安仰头一饮而尽,满满一杯啤酒全部下肚。 霍望也不含煳,慢条斯理饮下一杯。 放下茶杯,时疏一在桌下捏了一把霍望的胳膊,轻声提醒:「少喝点,别喝醉了。」 「嗯。」霍望反握住他柔软的小手,眉眼含笑。 看似不太明显的动作,实则被周昀尽收眼底。 重新倒满一杯酒,他目光在时疏一与霍望之间来回扫视,忽地哈哈大笑:「哎呀,真没想到,我们当中最先成家的居然是老么。」 301时疏一年龄最小,是宿舍里名副其实的老么。 林兴安喝得面红耳赤,一听这话,扑哧一下笑出声:「那只是你没想到。当初望哥总来学校找疏一,我说什么来着?我说望哥指定对疏一有意思,你们俩还不信。」 「那能怪我吗?」沈川翎吃牛肉串的动作一顿,满脸无语,「是时疏一拍着胸口跟我说哥们,铁哥们!」 手背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时疏一的脸比喝了酒还要烫。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那时候本来就,清清白白的铁哥们。」 「现在总不清白了吧?」胥思源跟着起闹。 「哈哈哈哈!」 周昀抿了一口酒:「那时候我真没看出来,也没往那块想。老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兴安笑眯眯地回答道:「那不要太明显,谁家哥们关系有他们这么好?我头上还有个亲哥,这不,也在京市工作,你们见过他来学校看我?」 「哈哈哈!倒也是,」周昀笑得合不拢嘴,再次举杯,「来,再次恭喜望哥得偿所愿,与老么修成正果!」 「谢谢。」霍望端起酒杯,坦然地与他碰杯。 焦点聚集在时疏一的感情生活,酒劲儿涌上头,什么话都往外蹦。 周昀递了一串香菇给时疏一,像个家长一样,苦口婆心道:「老么啊,哥们虽然不喜欢男人,但看得出来,望哥对你不是一般的用心。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疏一,可别辜负望哥。」 「是啊。你走在前面给我们打个样,看着你婚姻美满,我们才有顶着压力结婚的心思。」林兴安笑了笑,附和道。 越说越离谱,时疏一默默从桌角拎了一瓶啤酒上来,「赶紧的吧,喝酒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哈哈哈,来,喝!」 「祝老么和望哥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 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沈川翎刚把车停稳,时疏一的微信消息立马送达。 ——:【谢谢三哥救命之恩!】 第99页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沈川翎:【什么意思?救什么命?】 沈川翎:【???有病吧你,五十块】 ——:【不要还给我。】 沈川翎果断点开转帐,输入250的数字进去。钱还没来得及转出去,电话又响了。 电话那头是他前段时间投资,最近即将开机的新电影导演。电话刚一接通,对方火急火燎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中传来。 「沈总!之前租好的场地出岔子了!相关部门检查说消防不合格,责令整改!明天就要开机了,这可怎么办?」 沈川翎气不打一处来:「消防不合格你找我?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 「这事我还真处理不了,」对方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试探道:「沈总,您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有小道消息说,似乎冲着您来的。」 沈川翎闻言微微一怔,脑海中忽然闪过下午他在洗手间外面嚎的一嗓子。 场地整改不算大事,但一套流程走下来,少说三五天。这期间,剧组至少损失上百万,而这笔钱,自然是从沈川翎口袋里出。 这手法倒不是要他命,更像是整他一回。 联繫到霍望不善的眼神和时疏一莫名其妙的五十块,沈川翎一拳砸在方向盘,咬牙切齿:「霍望!」 沈川翎的水深火热时疏一不得而知。 浴室里,水声伴随着歌声,时疏一哼着小曲洗着澡,惬意而悠然,显然心情美到了极点。 他倒挺感激小沈同志下午那一嗓子。 差一点,差一点又被霍望蛊惑了。 下午和那天晚上可不一样,全然清醒的情况下接吻…… 时疏一想想都脚趾抠地。 不过,不得不说,霍望真的很了解他,今天安排的这一场篮球赛,狠狠戳到时疏一心里的点儿。 这么久以来,他犹豫、纠结、扭捏,第一点是不确定霍望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第二点,霍望丢下他出国留学,这件事在时疏一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陪他追忆青春,找回曾经弄丢的岁月。 毫无疑问,这个方法对时疏一永远奏效。 磨磨蹭蹭洗完澡,时疏一回到卧室,掀开被子准备睡觉。这时,卧室房门忽然传来「笃笃」两声闷响。 「有事儿?」时疏一懒得起来,躺在床上朝门外问了一声。 房门与床之间有一段距离,霍望隔着门说了句什么,声音含煳不清,时疏一只听到两个关键字——礼服。 时疏一无奈坐起身:「进来吧。」 话音刚落,霍望推门而入。 他似乎也刚洗完澡,换了一身靛蓝色的居家服,发尾带着一丝潮湿的水汽,慵懒散漫的神色浮上眉梢。 同色系礼服拎在手里,时疏一坐在床上随意瞄了一眼,长嘆一口气:「又是西装礼服。」 「那想穿什么?风衣?外面倒是可以搭一件。」霍望把礼服放在时疏一身前,下巴微微扬起。 「定都定了,懒得折腾。」 拆开磨砂防尘罩,灯光下,细光微闪的缎面面料引起了时疏一的主意。 虽说也是深色系,一款较为正式的晚装,但这套西装严肃中多了一丝华丽,大胆的缎面打破沉闷,闪耀着如水波般的光芒。 好似从整个固有的西装中跳脱出来,搭配上中式唐装的领口和纽扣,透露出张扬的时尚感。 零星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时疏一兴致来了,果断把霍望赶出房间,光速换上礼服,一点儿也不嫌麻烦。 十分钟后,房门打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走出,门外耐心等候的霍望微微一怔,深邃的眸子亮起幽幽波光。 礼服和时疏一很搭,深沉的靛蓝色衬得他肌肤更白,高腰西裤有束腹的效果,纤细的腰肢显露无遗。 张扬时尚,不显夸张,非常的亮眼。 「怎么样,好看吗?」时疏一张开双臂展示衣服。 「好看。」霍望喉结上下滚动,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领口,霍望细细掸平领口的皱褶,尾指有意无意掠过眼前白皙修长的脖颈。 「痒!」时疏一发出不满的抗议。 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响起,霍望手上动作没停,低头凑得更近了一点,「还没弄好呢,忍着。」 熟悉的檀木香带上了侵略性,团团将他包裹,仿佛身陷柔软的怀抱。 时疏一耳朵唰的一下红了,他手掌抵着霍望的胸口,用了点力,一把将人推开。 霍望后退半步,略显诧异地看向他。 时疏一皱起眉头,垮着脸振振有词:「霍望!咱们能不能保持点社交距离,动不动就离这么近,动手动脚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我还没答应你呢。」 霍望不恼反笑,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愈发肆无忌惮地挑起时疏一的下巴,「疏一,要求有点过分。」 「?哪里过分了?」时疏一瞪大了眼睛。 霍望气定神闲道:「以前我会替你整理衣服吗?」 时疏一眨眨眼:「会、会吧。」 「以前我们会牵手吗?」 「……偶尔会。」 「以前我会抱着你睡觉吗?」 「也许……吧。」 「那就对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时疏一,眼尾浓浓的笑意蔓延至眼底,「退一万步讲,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以前都可以,为什么现在不行?」 第100页 「疏一,你不能因为我的追求而剥夺我行使朋友的权利。」 时疏一:「……」 好有道理,无从反驳,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54章 「住在你心里的人,是谁?」 宴会如期而至, 傍晚七点,京市顶奢酒店top1,被誉为「京市之巅」的嘉御酒店人海云集。 嘉御酒店共108层, 今晚这场私人宴会就在顶楼「空中宴会厅」举行。 停车场入口稍显拥堵, 时疏一坐在副驾驶东张西望。 前前后后几十辆豪车, 什么全球限量款跑车、低调奢华的商务车,跟不要钱似的, 多如牛毛。 十分钟后, 停好车,他们还没来得及上楼, 霍望直接就在电梯口被绊住了脚。 认识的,不认识的, 一同停好车张总、李总、王总…… 男人们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可一见到霍望, 他们就如同蚊子见到血, 带着殷勤讨好的笑, 齐刷刷凑上前。 有人恭恭敬敬地递上名片, 有人忙不迭客套寒暄。 霍望并未直接走人, 反倒耐着性子站在电梯口与他们周旋。 最后,在第二趟电梯跳转至负一楼时, 他扣住时疏一的手, 郑重其事地与众人介绍道:「我先生,时疏一。」 为了不辜负霍望的良苦用心,时疏一挽着霍望的手臂, 勉强扯出一个敷衍的笑。 乘坐电梯抵达顶楼时, 露天花园中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空中宴会厅名不虚传, 108楼,离地五百米的半空中,一个精妙绝伦、美轮美奂的欧式復古花园深藏其中。 花园非常大,覆盖整栋楼的顶层,面积不亚于地面。 地面铺设有露天草坪,周围无边泳池环绕一圈。楼顶视野极为开阔,随意往旁边一看,灯火辉煌的京市尽收眼底。 復古装饰建筑中,乐队奏响舒缓典雅的音乐,盛装出席的男女手握香槟,轻声谈笑,让人仿佛置身于某个神秘的城堡。 时疏一倒是在嘉御酒店吃过饭,顶楼他还是第一次来。 深藏于顶楼,极尽奢华的花园晃花了他的眼。沿着无边泳池逛了一圈,他回头看向霍望,不禁感嘆道:「气派啊!」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周围迅速投来几道打量的目光。 正当众人以为又是哪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混进这场宴会时,一道颀长的身影蓦地出现在青年身旁。 高端商务晚宴,在场皆是京市数一数二的人物。大多人一眼便认出来了,慢条斯理走向青年的男人,正是京市金字塔顶端,霍氏掌门人——霍望。 眼前这位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霍总驻足在青年身旁。 他极其自然地握住青年的手,眼底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喜欢就多玩一会儿。」 吐槽的话被狠狠地咽了回去,来这场宴会没有人单纯是为了吃饭、喝酒,结交人脉才是重中之重。 一时间,周遭围观,闲谈的男士女士纷纷端起酒杯,大步朝霍望所在的方向走来。 「霍总,好久不见。」 「霍总,霍爷爷最近身体好吗?」 「霍总,您好您好,这是我的名片。」 ……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时疏一陪着霍望周旋了一轮又一轮,累得筋疲力尽。乐趣和兴致全被搅没了,他脑门上顶着硕大两个字——想走! 霍望自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又介绍了一圈后,他带着时疏一在花园后方寻了一个僻静的位置。 时疏一瘫坐在精编藤椅,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提不起一点劲儿,只剩一张嘴还在不停叭叭:「哎哟,真麻烦。一个二个都不熟,硬聊、尬聊,搞不懂你们成年人的世界。」 霍望尚未落座,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还未成年?」 「我显小,不行啊?」时疏一瞪了他一眼。 「行,怎么不行。」 回头看了一眼盛放糕点的台桌,霍望扬了扬下巴:「肚子饿不饿?来几块糕点垫一垫?」 「栗子,抹茶,再来一杯橙汁,谢谢。」时疏一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霍望给他的服务。 霍望甘之如饴,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转身走向甜品台。 京市人人艷羡、争相效仿的男人,霍望自然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他刚刚走到甜品台,上前攀谈的人络绎不绝。 时疏一不在,方才还亲和健谈的霍望一秒变脸,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霍总,浑身散发着不容靠近的气息,将前来套近乎的人无情拒绝。 有的人还是不好拒绝,比如这场宴会的主人。 霍望取完蛋糕,谢家大公子端着酒杯挡住去路。 毕竟借用了别人家的场地,霍望把盛放蛋糕的托盘交给服务生,给了几分薄面,与这位刚刚继承家业的谢大公子闲聊了几句,小酌了一杯。 一杯酒喝完,霍望得以脱身。 他将酒杯随手递给服务生,刚准备回去,忽然间,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西装领结,人模狗样的沈川翎不知何时站到身旁。 他手掌搭上霍望的肩膀,五指不断收拢,大有要将霍望肩膀捏碎的架势。 力气不小,却也不痛不痒。 霍望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皱眉扫了他一眼,「沈川翎,你很闲?」 「我闲?」沈川翎气笑了,恨恨地瞪着霍望,活像只炸毛的斗鸡:「没事找人查我剧组的消防,你闲还是我闲?」 第101页 霍望并不想跟他纠缠,听他说完一句,抬脚便往回走。 「霍望!敢做不敢当?」沈川翎不依不饶地追在身后。 「我有否认吗?」霍望哼笑一声,脚下步子依旧没停,边走边说道:「杜绝消防隐患,人人有责,我不过是做了一回热心市民。」 「呵,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坏了你的好事,你反手给我来个大的是吧!」 霍望淡淡道:「知道就好。」 沈川翎越想越气,要不是顾及着他是时疏一的男人,高低整上几句难听的。 深吸了一口气,他瞪着霍望的背影,冷哼道:「这个教训我记住了,霍望,以后你的把柄可别落到我的手上。」 放完狠话,沈川翎准备离开,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前快一步的霍望突然停下脚步。 沈川翎跟得紧,前胸「砰」地一下撞上结实的后背。他揉揉胸口,龇牙咧嘴:「我去,能不能注意点,后面还——」 话还没说完,循着霍望的视线,沈川翎眨了眨眼睛,视线不经意扫过时疏一身旁,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他脱口而出:「孟观语?」 「你认识?」霍望低沉的嗓音响起。 那人身量很高,个头几乎与霍望差不多,但最扎眼的不是他的身高、身材,而是他的脸。 男人长了一张明艷张扬的脸,双眉修长,眉眼昳丽,却不显柔弱、女相。一颦一笑让人挪不开眼,是那种冲击力极强的第一眼美人。 他与时疏一併肩坐着,有说有笑。 不知聊到了什么,时疏一笑得歪七扭八,小手不停拍打他的手臂,姿态亲昵,毫无防备,已然相识已久。 霍望眸子骤然一沉,周身溢出一股凛冽的寒意。 沈川翎与之完全相反,他看看藤椅上两个人,又看看身旁的霍望,一抹得意地笑悠然浮现在嘴角。 他拍了拍霍望:「欸,你不认识?」 「不认识。」霍望声音犹如寒霜。 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 报仇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沈川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不是早跟你说了嘛,疏一心里住着人呢。这、哎……」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聪明人点到为止。 当然,沈川翎也不敢说明白,无中生有就变成造谣了,话说一半让霍望自己猜,得出什么结论可不管他的事。 反正,时疏一心里有人是铁打的事实。 沈川翎只管出一口恶气,给霍望添堵,至于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两口子的感情…… 他想了想。 怎么可能!就霍望对时疏一那样儿,顶多算给他加点紧迫感。 毫无疑问,紧迫感添得实实在在。 沈川翎说完就跑,连追问的机会都不留一个。徒留霍望怔愣在原地,眼神冷得惊人。 「霍望,站在那干嘛?」 一门心思谈天的时疏一总算捨得抬起头,他十分坦然地与霍望招了招手,满眼笑意,「快过来。」 不易察觉的戾气淡了几分,霍望大步上前。 精编藤桌有四张藤椅,时疏一和孟观语并肩坐着,占据其中一侧。 霍望全程没看对面一眼,漫不经心地站在时疏一身后,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耳垂,温声道:「蛋糕吃完了?还饿不饿。」 很明显,他在宣示主权。 换作旁人或许会识相的让出位置,但坐在时疏一身旁的男人视若无睹,稳如泰山。 时疏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扒开耳朵上的手,反握住霍望的手指把玩,「霍望,这是我师兄孟观语。师兄,这是——」 「我是疏一的先生,霍望。」霍望打断时疏一的话,面向孟观语,眉眼冷了几分。 「霍总,久闻大名。」孟观语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唿。 霍望遇到孟观语,等同冰山撞冰山。 两个闷葫芦轻松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时疏一轻咳一声,打破诡异的沉默:「你们真不记得了?小时候咱们三个去游乐场玩过一次,那时候师兄还差点和霍望吵起来。」 「不记得。」 「没印象。」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时疏一:「……」 尴尬的气氛持续蔓延,直到孟观语电话响了,暂时走开。 人前脚刚走,时疏一立马拽着霍望的袖子,一脸兴奋地问道:「我师兄长得好看吧!这颜值是不是绝了!」 霍望垂眸看着他,并不接话。 「真没谁了,他真的越长越好看。绝对是我见过最帅,不对,不能说帅,应该是最美的男人。」时疏一兴奋地手舞足蹈,小嘴不停叭叭,丝毫没有留意到霍望的低气压。 今晚原计划来宴会刷个存在感就走,偶遇孟观语实属打乱了时疏一的计划。故人重逢,他想叙叙旧,因此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吃完饭再走。 霍望当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但…… 宴会结束将近十二点,时疏一与霍望驱车回到家。 走廊感应灯亮起,时疏一捧着手机慢吞吞地走出电梯。 灵活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屏幕反射出微光,蕴藏眼底的笑意显得格外清晰。 握住门把手的霍望已然停下了动作,眸色沉沉,冰冷的视线掠过时疏一白皙的脸庞,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侵略性。 第102页 门口站了五六分钟,回復完消息,时疏一终于反应过来了,抬头看向霍望,「开门啊,愣着干嘛?」 不经意对上霍望直勾勾的视线,时疏一莫名有一瞬间的心虚,反手关上手机屏幕,小声咕哝:「老盯着我干嘛,脸上有花?」 走廊空气很闷,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霍望嘴唇紧绷,抿成一条缝。 烦躁与不安等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向来老成持重,理智,理性的男人,脸上居然出现了一道隐忍到极致,濒临破碎的裂痕。 察觉到他的反常,时疏一快速回想了一遍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试探着开口:「到底怎么了,今晚谁惹你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霍望松开门把手,勐地攥住时疏一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拽。 他动作又快又急,时疏一后背顷刻抵上冰冷的墙壁,似乎又担心他受伤,一双宽大的手掌托住了肩膀。 丝丝凉意渗透布料直达后背,而那双滚烫的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意。 冷热交加,时疏一勐地一个激灵,用力推他,「发什么疯!」 「疏一。」霍望紧紧握着他的肩膀,灼热的视线对上一眼仿佛能把人灼伤。直白的爱意袒露,不加以掩饰,他用近乎迫切的语气问道:「住在你心里的人,是谁?」 第55章 「以前我们不是也一起洗澡吗?」 「什么心里的人, 你在说、说什么!?」 直勾勾的眼神仿佛要把人看穿,时疏一下意识反驳。 活了二十多年,他心里除了霍望还能有谁。但他不能, 不能让霍望知道他更早动心, 否则他会陷入被动, 彻底落入下风。 慌乱的否认落进霍望眼底变成了另一重意思,男人自嘲般笑了笑, 眸子划过一抹刺痛, 颓败感油然而生。 沉默了几秒,覆在时疏一肩头的手渐渐放松了几分, 霍望薄唇轻启,语气愈发柔和:「疏一, 年少时的感情当不得真。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一时间的好感, 不值得念念不忘。」 「哈?」时疏一懵了。 霍望似乎笃定他心里有人, 好像还误会成别人。所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坦白和敷衍之间, 时疏一选择了第三个。 霍望都能骗他有女朋友, 他为什么不能逗一逗霍望? 「你怎么知道是一时好感?万一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非他不可能呢?」时疏一眨眨眼,无辜地看向他。 简简单单几句话, 刚压下去的邪念瞬间翻涌起来。 霍望唿吸骤然一沉, 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哼:「一个徒有虚名的青年艺术家而已,疏一,你猜猜他在京市的画展会不会顺利?」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拉响, 时疏一瞪大了眼睛, 一脸不可置信:「霍望, 你找人调查我师兄?」 没等霍望开口,时疏一「扑哧」一下笑出声:「不是,你查我师兄干嘛?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哈哈哈哈……」 「不是?」霍望眉峰微挑,眼中寒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时疏一:「想什么呢!我和我师兄清清白白。你不认识他你总听说过他爷爷吧,孟蕴孟老先生,着名油画大师。小时候我跟他学过油画你忘了?就那时候认识的我师兄。」 「他们一家生活在北仑,八百年见一次面,我喜欢他?我疯了吧。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觉得我喜欢他?」 神情太过坦然,霍望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压低了嗓音,好似有些委屈道:「你为他改变主意,还夸他长得好看,他对我也有敌意。」 时疏一:「这么长时间没见,就算是室友也会留下叙叙旧啊。这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你不会?」 霍望摇摇头:「不会。」 「……当我没说。」 「至于敌意嘛,我师兄性格就那样,除非他心底认同的人,不然对谁都一样。」时疏一摆摆手:「最后说夸这个问题。人家长的确实好看吧,夸几句怎么了,实话实说还不让?」 霍望再次摇头:「不好看。」 时疏一瘪嘴:「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不好看就没人好看了。」 霍望执着且专注地看着时疏一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最好看。」 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时疏一唿吸一窒,赶忙别开脸:「不知道跟你解释这么多干嘛。霍望,倒是你,什么时候学会用权势压人了?还威胁我?」 「我说过,我不是好人。」 霍望一只手缓缓垂下,掌心包裹住时疏一略显冰凉的手,拇指轻轻摩挲手背,「所以你爱的要死要活,非他不可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没上来,时疏一干咳两声:「那,这你都威胁我了,我还能告诉你?」 「疏一。」 声音又沉了下去,微微发颤。霍望低垂的眸子溢出一丝委屈与无措。 时疏一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脆弱的情绪,心顿时软的一塌煳涂,也歇了逗弄的心思。 「逗你的。」时疏一反握住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轻轻捏了两把作为安抚。 酝酿了几秒,他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没有别人,心里没有别人。我又不是渣男,心里有人还……跟你纠缠。」 霍望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第103页 结合时疏一稍显激烈的反应,他清楚的知道,沈川翎所言非虚。 他的疏一心里确实有人。 就算不是今晚那个男人,也另有其人。 如果是过去式,霍望不在乎。 他只要一个未来,与时疏一共同的未来。每一分每一秒,他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人,都该属于他。 贪慾占据了理智,不知不觉,霍望修长的手指再度触碰到一抹温热,柔软的唇瓣。 时疏一脖子往后一缩:「干嘛!」 「一一。」霍望轻声唤他的小名,身体略微前倾,鼻尖肆无忌惮地凑近。唿吸刻意掠过耳畔,霍望压低了嗓音,沉声道:「给我点甜头吧。」 又来了! 又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距离!身后是结实的墙壁,时疏一退无可退,索性心一横:「要什么甜头进、进屋再说。」 入秋了,回家大半个小时还没进屋,后背一直紧贴着墙面,时疏一冷得不行。 不过,很快他就热起来了。 时疏一几乎是被踉跄推进屋的,房门一关,霍望的手便如同蛇一样,悄无声息地凑近,携着不容忽视的黏煳感,紧紧缠上他的腰。 没了墙壁做支撑,时疏一被霍望半搂在怀里。 一米八和一米□□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男人性感的喉结微微颤动,灼热的视线穿透稀薄的空气看向他,洋溢着微妙的兴奋。 明明滴酒未沾,时疏一却感觉又醉了,沉醉在霍望的眼神里。 恍惚间,一只手落在了下巴。 霍望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头微微一偏,汹涌的唿吸正对他的嘴唇。 「可以吗?」不到一毫的距离,霍望一字一句启唇。 他声音有些哑,蒙上了慾念。独属于他的气息拂过唇间,时疏一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他已经吻上来了。 他要的「甜头」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时疏一攥着霍望的西装,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收紧。沉默了一瞬,他彻底豁出去了,嘴唇微张:「问什么问。」 「问」字的尾音尚未消散,霍望便吻了下来。 滚烫的唇瓣相触碰,尽管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时疏一还是控制不住,身体勐地一颤。 不同于上一次的急于攻掠城池,霍望的吻很轻、很慢,带着几分收敛的克制,试探地触碰,流连辗转,唇瓣轻柔地研磨。 温柔细密地缠绕,让人仿佛沐浴在春日的阳光里,还有阵阵和煦的春风,勾起心底酥麻的痒意。 不过很快,时疏一身形不稳,双手虚虚环上霍望的腰,这个吻就开始变味了。 齿关被轻松撬开,滚烫的舌尖裹挟着浓烈性感的荷尔蒙气息蔓延唇齿。不再是浅尝辄止,一个极具侵略性,带着浓浓占有欲的吻顷刻席捲而来。 这一次时疏一没有闭眼,霍望坚毅的面部轮廓,深沉而专注的眸子落在晦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明朗。 男人早已原形毕露,收敛与克制通通不见踪影,好似长久以来的压抑被反噬,他贪婪地咬上时疏一的下唇,锋利的犬齿嚙合,细细品尝他最钟爱的猎物。 冷热交替仅用短短几分钟,近乎迫切的亲吻让时疏一有些喘不过气。他推了霍望一把,脑袋微微往后缩。 缠着讨来的吻,霍望岂能容他逃脱。 宽厚的手掌覆上后脑勺,缠在腰间的手骤然收紧,时疏一胸膛剧烈起伏,唿吸越来越急促。无处可逃,他只能仰着脖子承受,来自霍望铺天盖地的亲吻。 玄关温度不断升高,旖旎的秋风穿堂而过,不但没有减缓,反倒加剧了热意,亦如两人炙热的体温。 一吻结束,时疏一与霍望谁也没有说话,默契地拥抱在一起,摄取彼此的体温。身体贴得很紧,轻易就能感受到对方未刻意隐藏的,最为原始的欲望。 都是男人,也很正常,但是吧,哎…… 羞耻心大过尴尬,时疏一埋在霍望的脖颈,说什么也不肯抬起头。 「去洗澡吧。」耳畔落下一个轻吻,霍望的嗓音低沉喑哑,还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危险。 时疏一后背一僵,小声嘟囔:「为什么要和你洗澡?」 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声响起,霍望握着他的肩膀,缓缓拉开不到半米的距离,逼着时疏一与他四目相对。 「原来疏一想和我一起洗?」他眉眼含笑,刚刚结束了一场延绵冗长的亲吻,薄薄唇瓣微红,波光潋滟。 时疏一不禁老脸一红,慌忙挪开视线,「我什么时候说了!给你点甜头而已,现在、现在你还没有这个权利!」 霍望挑眉:「以前我们不是也一起洗澡吗?」 时疏一:「……」 以前是,可那都多久以前,六七岁啥也不懂的时候! 还没来得及反驳,霍望忽然俯身,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低沉的嗓音一层一层漾开,拖着长长的尾音:「朋友之间一起洗澡不是很正常吗?别人还会帮忙搓背,一一,我们也可以,我想帮你。」 时疏一指尖微颤,一抹玩味的笑旋即浮现眼底。 他挑了挑眉,白皙修长的落在霍望西装纽扣上,慢条斯理地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用气音回应道:「好啊,你帮我。」 作者有话说: 霍总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第56章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位。 第104页 帮是不可能帮的, 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时疏一纯属嘴硬,口嗨有一套,当霍望真把他拎到浴室门口, 他怂的比谁都快。 光速逃回自己房间, 时疏一换掉繁琐的礼服, 麻熘钻进浴室。 他也是男人,在全然清醒的情况下与自己喜欢的人接吻, 尤其还是在对方刻意撩拨下, 很难不小小地激动一把。 水声持续的时间格外长,浴室里溢出浅浅旖旎的迴响。 时疏一洗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澡, 冻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才穿上睡衣走出浴室。 钻进温暖的被窝, 他还是有些睡不着。 嘴唇似乎还残留着霍望的温度,时疏一伸手碰了碰, 喉咙里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淡淡的轻笑。 霍望今晚好像是在吃醋, 虽然搞错了对象, 但种种反应表明, 霍望在意他心里那个人是谁, 会因此不爽, 会因此拈酸吃醋。 那…… 时疏一蒙着被子琢磨,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没那么塑料?霍望套路他结婚, 也许不单单是因为合适而已? 或许, 霍望早就非他不可? 怀揣着腻人的甜蜜,时疏一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时疏一被一股刺痛勐然惊醒。 手背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 犹如针扎一般, 脑袋更像被人套了麻袋, 昏昏沉沉,唿吸不畅,连带胸口闷闷的,体温貌似比昨晚接吻还高。 时疏一迷迷煳煳睁开眼,好傢伙,还真是在扎针! 静脉针穿透皮肤,家庭医生熟练地贴上医用胶带。 床头赫然多出一个液体瓶,还有一个穿着睡衣,愁眉不展的霍望。 看到他清醒,霍望立刻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完全忽略了退到身后的家庭医生,俯身凑近,亲昵地安抚:「乖,别乱动。着凉生病了,现在给你挂水。」 「我……」时疏一开口只说了一个字,顿时被自己哑到不能再哑的嗓音给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霍望手掌上移,落在他的发顶,一下一下顺毛轻抚,「扁桃体发炎,暂时先别说话,好好休息,等消炎就好起来了。」 温和的嗓音如情人低声耳语,时疏一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身体也不是那么难受,缓缓点下头。 「霍总,还要给小先生拿点药。」 家庭医生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门口,霍望点点头,旋即起身摆摆手,「嗯,出去说。」 房门轻轻掩上,霍望与医生的交谈声变得模煳不清。 躺在床上的时疏一狠狠嘆了一口气。怎么就感冒了呢,总不能是他昨晚洗澡洗太久? 不,一定是霍望昨晚把他给摁在墙上,后背着凉了! 十分钟后,霍望重新走进卧室。 进来的不单单是人,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一杯温水。 时疏一鼻尖动了动,嗯,他爱喝的玉米粥。 霍望坐在床边,把水和碗放在床头柜,双手托住时疏一的腋窝,轻轻说了句「手不要动」,随后便托着人往上一提,时疏一立马从平躺变成了靠躺的姿势。 他动作随意且自然。 被当作小孩照顾的时疏一:「……」 说不了话的感觉太难受了,霍望端起粥碗,瓷勺翻搅,舀起一勺粥吹了两下,泰若自然地递到他嘴唇边。 时疏一苍白的脸色顿时泛起一丝红意,不知道的还以为病好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手上扎着针,肚子又饿,嗓子又疼,时疏一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就着霍望的手,喝下一勺又一勺的玉米粥。 生病喝粥有一定的效果,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粥下肚,时疏一刚刚还涩得发紧的喉咙有所缓解。 他张了张嘴,声音略显沙哑,但不再是气音。 小动作被霍望看在眼底,把空碗放回床头柜,他将医生开的药一粒一粒分装好,端起温水,餵到唇边,盯着时疏一乖乖将药吃下去。 药随着温水下肚,嘴角残留一抹不太明显水渍。 霍望抽出纸巾,仔细替他擦拭干净,旋即掖好被子,在时疏一胸口轻轻拍了拍,「别急着说话,再睡一觉,睡醒了嗓子自然会好。」 「刚睡醒,我哪睡得着。」听着他哄小孩似的话,时疏一实在忍不住,哑着嗓子反驳道。 「闭着眼睛休息也行。」霍望挠了挠他的下巴。 酥麻的痒意泛起,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庞近在咫尺,深邃的眸子溢出波光,盛满直白的关心与浓浓的情愫。 霍望总是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就好像…… 「霍望。」时疏一没有扎针的右手忽然握住霍望的手,微微一顿。 积压在心底的疑虑唿之欲出,可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问不出口,莫名其妙拐了个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怎么不去上班?」 霍望眉峰一挑,反握住他的手,「疏一,我不认为公司比你更重要。」 时疏一喉咙微涩,阴阳怪气道:「是吗?那谁知道。」 霍望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握住他的手掌渐渐松开,忽然掀开被子一角,穿着睡衣径直躺上床,轻声笑道:「睡不着?陪你睡一会儿。」 被岔开话题,时疏一是不乐意的,但霍望这个提议…… 这怎么行,暧昧期睡一张床,孤男寡男,像什么话! 第105页 「哦,好吧。」身体和嘴皆快一步,时疏一很诚实地缩回被窝里。 不出所料,他重新平躺下的时候,脖子后面多出一只手。似乎顾及着挂水的左手,霍望侧躺在他右侧,手臂穿过后颈,半抱住他。 拥抱在他们之间好像再寻常不过,可随着关系渐渐转变,一个自然地拥抱,却又处处透露着微妙。 霍望的体温比他还高,淡淡的木质香调萦绕,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时疏一酝酿不出睡意,嗓子又疼,没半点聊天的心思。 可霍望似乎并不这么想,指尖撩起耳畔碎发,他倾身凑近,附于耳畔沉声道:「疏一,不论以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位,没有什么能与你相比。」 毫无防备整这一出,时疏一微微一顿,整个人僵住。 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腾,迅速蔓延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但他面上不显,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埋怨:「话说得好听。知道我为什么躺这吗!都怪你,半夜回家不进屋,非要把人抵在门口……」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 霍望低低笑了一声,手臂骤然收紧,勾着时疏一的肩膀将人搂得更紧,「好。怪我,都是我的错。罚我搬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照顾我不是你应该的吗——」 刚一说完,时疏一迟钝地反应过来,瞪大的眼睛:「搬过来?做什么美梦呢!」 「没别的意思。」霍望将他抱得很紧,扎针的左手却又护得很好。停顿了一瞬,他一本正经道:「你冬天容易生病,住一起能更好的照顾你。」 时疏一:「门都没有,窗户都没有,你想都别想!霍望!你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回应他的是一阵极浅的哼笑,霍望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低声喃喃:「我们一一越来越聪明了,不好忽悠。」 「哼,知道就好,少来套路我。」 * 时疏一身体素质不算差,每逢换季容易生点小病,一般隔两三天也就完全好了。 这次感冒持续了两天,他病了多久,霍望就陪了他多久,一点儿不嫌麻烦,寸步不离地候着,无微不至地照顾。 时疏一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底比谁都高兴。 感冒好了,中秋节也快到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大型节日,两边家里都得兼顾。 时疏一和霍望一早便定了行程。 节日当天中午回时家团聚,晚上再去霍家,然后两边老人…… 霍老爷子倒是要回霍家团聚,但时疏一的爷爷在乡下住习惯了,惦记着他的一亩三分地,过年都不肯回家,别说中秋节。 没办法,犟不过固执的老头,他们只能定在节日前一天前去探望老人。 艷阳高照的上午,时疏一和许向彤成功在京市最为繁茂的商业街附近碰面。 工作室还没正式放假,许向彤极不情愿地站在商场门口,看着时疏一一副大逛特逛的架势,不禁摇摇头:「马上放假,这两天工作室事情多着呢,你居然约我逛街!」 「哎哟好学姐,你就陪陪我嘛。」时疏一上前半步,拽着许向彤的胳膊晃了晃:「弱小可怜又无助,逛街没人陪。」 许向彤一声轻笑:「找你老公不好吗,还能培养培养感情。」 时疏一抽回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前两天感冒他一直在家照顾我,公司事情堆积太多,我让他先去忙。」 「哟。」许向彤挑眉:「你还会体谅人。」 「有时候也要适当体谅嘛,他虽然人没来,」时疏一从兜里掏出一张黑金卡,乐呵呵地一笑:「钱可到位了!走,正好给咱们工作室的老师发点福利。」 时疏一抬脚往商场里走,许向彤无奈跟在身后。 没走出两步她又叫了一声时疏一,眼底漾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疏一,知道老闆给员工最好的福利是什么吗?」 时疏一回头:「什么?」 许向彤笑而不语,缓缓举起右手,中指、食指与拇指反覆搓了几下。 时疏一「扑哧」一下笑出声:「哎呀我懂!放心吧,红包肯定到位,但礼物和月饼也不能少!」 没错,时疏一今天约许向彤出来正是为了准备节日礼物。 其实月饼、礼品,霍望安排助理去办,随随便便一句话的事情,但时疏一偏要亲力亲为。对他而言,不切身参与的节日,没有任何意义。 传统佳节,商场节日氛围很浓。精緻的月饼礼盒,精美的玉兔灯等特色小饰品通通摆放出来,喜气洋洋,到处都充斥着浓郁的世俗味。 时疏一心情极好,拉着许向彤逛了一圈又一圈。 工作室的老师、员工人手一盒冰皮月饼,除此之外,时疏一还为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一套油画绘画工具。 刷霍望的卡他也不心疼,时疏一给时远山和霍庭振一人挑了一块手錶,两位女士则是一人一条项鍊。 两位老人爱喝茶,时疏一投其所好,挑了两盒上好的茶饼。至于时颂,时疏一抠抠搜搜地给他哥买了条领带。 短短一个上午,轻松消费上千万。 凝重的会议室内,一声短促的振动响起。 端坐主位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眉梢冷意褪尽,嘴角扬起一抹温暖和煦的笑。 第106页 刚准备汇报工作的业务部主管大喜过望,打开笔记本电脑,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地汇报工作进展,殊不知老闆的心思早已飘远。 消费简讯抵达霍望的手机,他打开微信,快速编辑一条消息发送出去。 【我们疏一老闆下午有空吗?小霍也给你准备了中秋礼物,希望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一趟,亲自签收。】 第57章 合适便是最好的原因,门当户对也很重要。 正午, 时疏一开车把许向彤送回工作室,顺道把红包、月饼,以及礼物分发给工作室的老师和员工。 平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老闆, 可这个时候, 他绝对是深受年轻人喜爱的年轻老闆。 假期管够, 红包分量足,月饼不再是「砖头」, 甚至还精心准备了价值不菲的礼品, 每一个点都狠狠戳中打工人的心。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时疏一感冒刚好, 没来得及安排小聚。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值饭点, 他索性鸽了与霍望约好的午餐,带上工作室员工在旁边聚德楼安排一顿简单而不失精緻的午餐。 简单的小聚让节日氛围变得更浓, 不过时疏一没有待太久, 下午还要回乡下。勉强填饱肚子, 他结完帐先走一步。 秋风拂过, 落叶飘零,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大地, 温暖而柔和。 银色跑车驶入地下停车场,伴随「哐当」一声闷响迴荡, 时疏一攥着钥匙,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蹦一跳的走向电梯口。 心情好运气也是极好,他刚刚走到电梯口, 「叮铃」一声脆响传来, 平时得等个三五分钟的电梯恰好抵达负一楼。 厅门缓缓打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时疏一余光随意一瞥,没看清人。 他正想等里面的人出来再进去,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他一个踉跄便被带入男人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檀木香扑面而来,想都不用想,敢在霍氏大楼对他动手动脚的人会是谁。 「为什么不来陪我吃午饭?」 低沉的嗓音顷刻响起,时疏一抬头看去,只见男人近乎完美的眉眼,居然夹杂着一丝委屈。 时疏一缠住霍望的腰,埋在肩窝勐吸了一口,轻声回答道:「感冒耽误事了嘛,总要陪工作室的人聚一聚。择日不如撞日,你说是吧。」 「嗯。时老闆忙,忙点好。」霍望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搂着时疏一略微倾身,指尖按下电梯楼层按钮。 电梯上行,时疏一自觉地从霍望怀里钻出来,看着他的脸,浅浅一笑:「怎么酸熘熘的?霍总好歹是当老闆的人,怎么一点格局都没有。」 霍望摇摇头:「不要格局。」 「当老闆不要格局要什么?」时疏一歪着脑袋问。 电梯抵达一楼,厅门打开。 霍望极为自然地牵起时疏一的手,迈出轿厢的前一秒,他扭头看向时疏一,压低了嗓音,唇间溢出一个字:「你。」 时疏一:「……」 感冒一同在家里待了两天,除了有点黏煳之外,时疏一明明感觉没有发生什么,可他和霍望之间的关系却又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具体哪变了他说不上来,但从他生病那天开始,霍望说话一句比一句肉麻,抱他、牵他的手更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弄得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咳,主要是不好拒绝! 人家堂堂一个总裁,当着下属的面被甩开手,那多没面子啊,绝对不是他时疏一不想拒绝。 一楼下电梯,一路走到霍氏总部园区外。 时疏一环顾四周,勐然回过神,「不对啊,你不是给我礼物吗?带我出来干嘛?」 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霍望的手,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礼物不在公司。」霍望步子没停,带着他走下台阶。 「那你叫我跑一趟!」时疏一嘴上埋怨,脚步诚实地跟上。没走出两步,他又甩了甩霍望的手,好奇地问:「欸,到底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别急,给我十分钟,带你去。」 …… 霍氏总部坐落在锦平路,园区修建得早,这一片区域早已从当初偏远的城郊渐渐转变为集办公、商场、酒店、公寓为一体的综合性企业办公商圈。 周遭高楼大厦云集,繁茂的商圈不亚于市中心。 时疏一也不是第一次来,没觉得稀奇。 直到十分钟后,霍望带他在一幢崭新的写字楼楼下停下脚步。 高耸的大楼约三十层,楼体设计简洁而现代,线条流畅,有种现代建筑的美感。 外墙由玻璃幕墙构成,整洁透亮。秋日和煦的暖阳洒下,通透的玻璃宛如镜面,反射出耀光的光芒。 大白天的,刚过饭点,与周遭人来人往的大楼截然不同,这幢楼一个进出的人也没有,安静得过分诡异。 一阵秋风拂过,时疏一收回惊讶的目光,狐疑地看向身旁的霍望,忽然笑道:「霍望,中秋节送楼?你不会那么老套吧?」 霍望指尖微颤,轻轻「嗯」了一声:「是这么老套。」 时疏一:「……」 他就这么一说,还真送啊!聊这个他可就有兴趣了。 目光重新锁定大楼,时疏一抬脚便往里面走。 似乎忘了牵在一起的手,他刚迈出一步又被霍望拽了回来。霍望低低地笑了一声,赶在时疏一发作前,与他并肩进入大楼。 第107页 大楼内部宽敞明亮,大堂装饰豪华又不失典雅。 高挑的天花板上悬挂数盏奢华的吊灯,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清晰地倒映着他们行走的身影。 电梯间宽敞简洁,设计十分现代化。 每层楼都设有画室、办公室和会议室,现代化的办公设施与舒适的家具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楼层格局大差不差,接连逛了三层楼,时疏一累了,人也看呆了。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可看见大楼中的精装画室,时疏一不得不信,霍望真送给他一幢楼。 惊喜是有的,但…… 走上阳台微微喘了一口气,时疏一挑眉看向霍望,耸起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欸霍总,採访你一下。」 「嗯?」霍望扬起下巴。 时疏一:「请问霍总为什么突然送我一幢写字楼,还把内部改造、装修成我油画工作室的格局?是打算让我把工作室搬过来吗?」 他一本正经採访的样子太过可爱,霍望抿唇轻笑,略微颔首,学着他的模样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时先生你好,送写字楼是因为私心。这里离霍氏总部近,前后不过十分钟的脚程,方便我们见面,约会。」 「其次,你的工作室不用搬,可以扩大规模,在这里建立分部。」 「逗我玩呢你!」时疏一没绷住,嘴角一抽,振振有词地分析道:「就我那屁大点的工作室还开分部?三十层楼,得养多少人?再说,你们这一片都是什么商务精英人士,你确定开油画工作室有活路?」 霍望不是不懂,相反,纵横商场多年,他太懂了。 但这幢写字楼不单单是一幢写字楼,它还承载了他们年少时的希冀。 沉默片刻,霍望神色微变,从轻松随意变得凝重起来。他手指收紧,紧握住时疏一的手,脸上笑意渐渐收敛。 「疏一,」霍望唤了他一声,颇为认真道:「我知道,你曾经计划着有我的未来。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在霍氏旁边开一间油画工作室,还有很多很多,是我错过了。」 时疏一仿佛被人看穿心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手指蜷缩,试图抽出被霍望握住的那只手。 霍望手上骤然力道收紧,眼睑下垂,遮掩住眼底的黯然,「不是为了弥补。一一,这是我重新规划的未来,我们共同的未来。我想与你一起经营,把曾经弄丢的岁月一点一点找回来。」 「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这是你的权利。」 听到这话时疏一反而不挣扎了。 他还以为……霍望发现了什么。 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放低姿态,只为讨好他。 按理说时疏一应该觉得畅快,毕竟霍望曾经错误的选择将他们分开,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可霍望何尝不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见他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时疏一心里堵得慌。 怎么说也是人家好心好意送的礼物,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怼了霍望一顿,老老实实在那分析利弊! 礼物是心意啊心意! 纠结了好一阵儿,时疏一没有选择回应刚才的话题。 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四周扫了一圈,摇了摇霍望的手臂,故作好奇地问:「这楼是买的吗?花了多少钱?」 「买地皮找建筑公司修建的,不贵。」霍望微微松了口气,笑意再度浮现在眼底。 「哦~」时疏一拖着长长的尾音:「我工作室就算开分部也用不了一幢楼,顶多占个两三层。到时候其他楼层租出去,没问题吧?」 笑意彻底漾开,霍望揉了揉时疏一的头顶,低声道:「送给你就是你的,怎么安排,你说了算。」 「谢谢霍总,老闆大气。」时疏一笑得像朵花似的。 霍望:「不客气,夫夫共同财产,我也占一半。」 「哼,那也是多少个亿,真以为我不懂?不贵,骗小孩差不多。」 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时疏一名下房产多的是,其实他并没有多稀罕一幢写字楼。可霍望真的很会拿捏他的心,这幢楼一旦被赋予意义,在他心中的地位一跃飙升。 阳台上歇了一会儿,时疏一拉着霍望,昂首挺胸地在大楼里闲逛,一路东瞅一眼西看一眼,颇有几分巡视领地的意味。 写字楼自是越看越喜欢,尽管他不承认,但在霍氏旁边开一间油画工作室,的的确确是他年少时的咸鱼梦。 打铁要趁热,趁着时间还早,又逛完一圈,时疏一给工作室真正的负责人许向彤打了一通电话,火急火燎地叫人过来看场地,方便后续开展分部的计划。 接到消息的许向彤一脸茫然,不过听时疏一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她认认真真地应下。 挂断电话,许向彤收到他发来的定位,反手一条语音甩出来。 学姐:【怎么想的时疏一,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开油画工作室,你想饿死谁啊?金融商圈,房租能赚回来吗?】 ——:【山人自有妙计,速来,其他的交给我。】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一片不适合开油画工作室,大家都心知肚明,至少培训班和油画体验馆想都不用想。扩大规模充其量是在这边多开一间不用付房租的画室,给老师们提供一个安静创作的环境。 规模扩大,产出的油画势必更多,至于销路—— 第108页 回復完微信,时疏一抬头冲着面前的财主嘿嘿一笑。 霍望心领神会,微微扬起嘴角:「交给我。说了与你一起经营。」 有了霍望的保证,时疏一高兴到没边儿。 重新回到一楼大厅,他忽然又想到给霍望准备的礼物还放在车里。 等不及晚上回去再送,他立马就想拿给霍望。 时疏一故作神秘地让霍望留在这等他,顺便等着许向彤,不容他拒绝,说完便飞快地朝着霍氏大楼的方向跑去。 二十分钟后,时疏一拎着礼品袋回来时,许向彤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门口没看到人,时疏一走进大厅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人。 车在人不在,连霍望也不见人影,难不成上楼了? 时疏一掏出手机,准备给霍望打个电话问问。手指刚碰到拨号键,一道模煳不清的交谈声隐隐从一楼茶水间传出来。 茶水间的门半掩着,许向彤和霍望的闲谈声透过门缝飘向门外。 时疏一稳步靠近,刚想伸手推门,许向彤温和带笑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对疏一的好我们都看着眼里,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想冒昧地问一问。」 「许小姐请说。」霍望低沉的嗓音中透露着疏离。 两人听上去似乎已经聊了好一阵儿,莫名的,时疏一停在原地不动,伸出去的手蓦地僵在半空中。 许向彤即刻笑着问道:「霍先生,你很优秀,选择的余地很多。我想问问,你选择与疏一结婚是因为到了成家的年纪,而疏一与你门当户对,正好合适,还是因为别的?」 这话一出,趴在门框听墙角的时疏一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愧是学姐,一开口就是这么犀利,又深得他心意的问题! 里面安静了一瞬,时疏一屏住唿吸。 良久,一声轻笑传来,男人冷冽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许小姐说的没错,合适便是最好的原因,门当户对也很重要,不是吗?」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疑似重物落地。 霍望与许向彤匆匆走出茶水间时,门外早已没了人影,只剩一个精緻的礼品包装袋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第58章 他跟我结婚就没安好心,他根本不喜欢我。 合适?合适?霍望和他结婚真就是因为合适? 无意中听墙角, 却听到霍望亲口承认与他结婚只是因为合适!时疏一大脑「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合适,心彻底凉了半截。 婚后这么长时间的相处, 关系慢慢转变。 他还以为, 以为霍望对他或多或少有点感情,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句合适, 道出这段婚姻的缘由。 天堂掉到地狱不过如此。 什么狗屁追求, 假意暧昧,虚假的套路, 人家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连套路都是哄小孩似的蹩脚, 让他一眼看穿。 火气上来了挡都挡不住,时疏一将霍望做的一切全盘否定, 他只知道, 霍望根本不喜欢他, 结婚只是因为合适…… 思维无限发散, 时疏一心情差到了极点, 只给许向彤发了条微信道歉, 手机关机,一个人开车离开。 跑车疾驰在路上, 时疏一手握方向盘, 专注地盯着前方路面。 一气之下跑出来,他却有种不知去往何处的茫然感。 好好的中秋佳节,好好的心情, 被人一句话全毁了。 时疏一开始后悔了, 他当初为什么要信心满满地踏入这场陷阱, 还自以为是认为能拿捏霍望,会让霍望喜欢上他。 可笑至极。 漫无目的的围着护城河开了一圈,时疏一平復了一下心情,调转车头,按原计划,独自一人驱车前往乡下。 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老人也应当前去探望。 嘲笑胥思源,成为胥思源。 时疏一没有心情回家换车,索性直接开着跑车驶上乡间土路。 乡下的秋意更浓,田野里金黄的稻谷随秋风摇曳,乡间小路两旁,绿油油的蔬菜生机盎然,果树缀满丰收的果实,清新的空气瀰漫着阵阵泥土的芬芳。 美景当前却无心欣赏。 开了一个多小时,时疏一透过车窗远远看了一眼爷爷家的房子。可就在这时,行驶中的跑车忽然一阵颠簸,然后只听「哐当」一声,跑车骤然停在土路中央。 土路车速不算快,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把时疏一吓得够呛。 声音是从车底传出来的,他停好车,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时疏一趴在地上一看,路中央不知从哪滚来一块硕大的石头,不偏不倚,正好卡住跑车低矮的底盘。 时疏一憋着一肚子火气,随手在路边捡了一根木棍,半跪在地上,伸长木棍试图将底盘下面的石头挪开。 折腾了近十分钟,凹凸不平的石头纹丝不动。 时疏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衣服上,一身黄泥灰,像在泥地里打了滚似的,脏兮兮的,十分狼狈。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下,时疏一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找人帮忙,只能拿出手机开机,拨打拖车救援电话。 与拖车公司说明状况和车辆位置,时疏一挂断电话,余光扫过微信一串红点,他没有任何犹豫,重新摁下关机键。 乡下位置偏远,拖车抵达也需要时间。 第109页 时疏一不想干等着,从车里拿出给爷爷准备的茶叶和月饼,徒步赶往爷爷家。 二十分钟后,农家小院外,一扇紧闭的铁门挡住了时疏一的去路。 爷爷不在家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时疏一放下手中礼物,靠着院墙缓缓坐在黄土飞扬的泥地上。 手臂似乎成为他唯一的港湾,纤瘦青年蜷缩成一团,毛绒绒的脑袋埋进臂弯,发出一阵短促的,不太明显的哽咽。 身体随着抽泣轻轻颤动,沾染尘土的后颈渐渐泛红。 大概压抑得太久,豆大的泪珠顺着膝盖缝隙滚落,徐徐坠入地面。 时老爷子背着玉米从田里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自家备受宠爱的小孙子坐在墙角缩成一团,泥土蹭的哪哪都是,裹得像个泥人一般,又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肩膀不停耸动,哭得一抽一抽的。 哭到伤心处,连他走近也没有发觉。 「怎么了孩子?」时老爷子走到门口,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拿出钥匙。 一听到爷爷的声音,时疏一勐地抬起头。 愣了两三秒,他迟钝地回过神,慌忙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爷爷。 泥土与泪水混合,又被他两把抹开,时疏一清隽的小脸白一块,黑一块,像只花猫一样。 时老爷子当场看笑了,安慰的话咽了回去,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目光,故意逗弄道:「一一,玩泥巴被你爸揍了?哭什么哭,回头爷爷帮你揍回去。」 开了句玩笑,老爷子拿起钥匙,打开院子铁门。 时疏一瘪着嘴从地上站起来,这会儿终于想起形象了,弯腰拍了拍裤腿的灰尘,又拍了拍屁股上的泥。 「路上车坏了,心情不好。」大门打开,时疏一拎起礼品袋跟在爷爷身后进门。 他脸色苍白,两眼通红,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时老爷子费老大劲儿才听清。 放下背篓,老爷子搬了两把凳子放在院子里。他先一步坐下,把另一张凳子放在时疏一身后,「坐吧。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 他不遗余力地调侃道:「车坏了在这哭?车碎了你都哭不出来。说吧,谁欺负我们一一了?爷爷帮你做主。」 「没人欺负。」时疏一坐在凳子上,微微嘆了口气,颓丧着脑袋。整理好情绪,他将拎了一路的礼品盒放在爷爷面前,小声说道:「爷爷,提前祝您中秋节快乐。」 「哟,我们一一有心了。」时老爷子打开茶叶盒看了两眼,笑得合不拢嘴。不过稍一寻思,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沉默了一瞬,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向时疏一,「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霍家那小子呢?跟他吵架了?」 一提到霍望,时疏一通红的眼眶顿时蓄满泪水。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依旧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摇了摇头:「没吵。」 从小看着长大的人,老爷子哪能不了解。 他伸手拍了拍时疏一的肩膀,沉声安慰道:「疏一,不管你长到多少岁,你在爷爷这里永远是孩子。小孩子可以哭,可以闹,还可以在爷爷这里发泄情绪。」 时疏一强忍眼泪,嘴唇紧抿:「我都二十多岁了。」 「二十多岁怎么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什么不能哭不能闹的?」时老爷子嘆了口气,继续道:「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跟你爸那个锯嘴葫芦一样。」 神经紧绷了一个下午,在最需要安慰、倾诉的时候听到这样一番话,时疏一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和委屈一併迸发出来。 他握着爷爷的手,一边掉眼泪,一边将下午无意中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爷爷。 声泪俱下地说完,他抽抽噎噎的补充了一句:「他跟我结婚就没安好心,他根本不喜欢我。」 时老爷子听完沉默了许久,时疏一眼泪都擦干净了,还没等到他爷爷开口。 正当疑惑之际,时老爷子忽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时疏一诧异的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老爷子一本正经地问他:「疏一,你喜欢霍家小子?」 「不然呢。」时疏一低下头,别扭地嘟囔道:「不喜欢我干嘛要跟他结婚。」 「哈哈哈……你小子,可算是开窍了。」老爷子伸出手,用力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 时疏一捂住额头,眼神更加茫然:「什、什么意思?」 老爷子捋了一把并不存在的鬍子,摇头晃脑地分析道:「你喜不喜欢他,我是真没看出来。包括你们匆忙结婚,我都没看出你的心意。倒是霍家小子,他对你可不是一般的上心吶。」 说到这老爷子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问道:「疏一,你以为那天霍老头坐着轮椅千里迢迢跑来真是为了祝寿啊?」 时疏一眨眨眼:「不然呢?」 老爷子:「那是霍家小子请来的说客!人家怕我这个老煳涂跟不上时代,接受不了你们两个男孩子在一起,特意来游说我呢!」 「浑小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老爷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人都还没追到,先跑我这来做思想工作。什么跟我讨要一个追求你的权利,这件事你不知情,就算我不同意也不要责怪你。」 说到这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我是那种多管闲事的糟老头吗?他想追求你得看你自己的意愿,我才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 第110页 老爷子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时疏一听得一愣一愣的,大脑完全宕机,整个人呆住。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风中凌乱的时疏一渐渐回过神。 竭力消化掉爷爷的话,他乱作一团的大脑开始运转。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霍望才刚刚和他提起「女朋友」的事,他们还没有回家见父母,他还没有入局,为他设下的套路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那个时候霍望带霍老爷子来徵求他爷爷的同意做什么? 时疏一不是很能理解,但他隐约猜到了一点。 或许这个蹩脚的套路比他预想中的更早,霍望布局的同时为他铺了一条平坦的路。如果他愿意走上这条路,无论家庭还是其他,他永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毫无疑问,霍望把他保护得很好。 可…… 「这也不能证明他喜欢我吧,」时疏一扭头看向爷爷,瘪瘪嘴:「他亲口说得合适,他和我结婚就是因为门当户对。」 老爷子闻言眉头一皱:「疏一,你是真傻还是不敢承认?他不喜欢你费这么老大劲儿图什么?门当户对?京市跟他门当户对的多少有几个吧?图你样貌好?图你是个男孩生不了?」 时疏一:「……」 老人家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时疏一没注意到的点,被爷爷一针见血的指出。 天色渐暗,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老爷子拍拍大腿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霍家两代单传,霍望是独子。他大费周章和你结婚,他们家可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答案近在眼前,与其坐在这自个儿琢磨,不如找他问一问。坐着玩儿吧,我做饭去咯。」 老爷子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起身离开,身影渐渐没入青瓦房,消失不见。时疏一独自坐在院子里,顶着花猫似的一张脸,托着腮陷入沉思。 事情还没琢磨明白,他看着夕阳忽地笑了一声。 好像跟霍望结婚之后,他总是在纠结这个纠结那个,变得优柔寡断、喜怒无常。好歹也是个富家小少爷,成天整得像一个深闺怨夫一样。 因为什么呢?因为没有自信。 被人丢下一次后,他眼睛里始终有一粒沙子。 就像现在他又会想,如果霍望真的在意他,明知道他会来爷爷家,为什么不找…… 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时疏一勐地站起身,大声与厨房里的爷爷打了个招唿,拔腿便往院子外面跑。 一边跑,他一边掏出手机开机。 屏幕刚刚亮起,一通陌生电话立马打了进来。 时疏一按下接听,对方一嗓子差点给他吼聋。 电话那头是拖车公司的人,人家半个小时前就到了地方。路上只看到车没看到人,没办法直接拖走,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还是关机,怨气比鬼还重。 时疏一承诺加钱后对方态度好了很多,不过对方依旧在催促他快点过去,因为路上已经堵了好几辆车。 什么情情爱爱净耽误事儿,时疏一尴尬得要命,恨不得化身四驱飞速抵达现场。 二十分钟的路程缩短到十分钟,时疏一气喘吁吁赶到时,正如拖车公司所说,本就不太宽敞的乡间小路——堵了整整一排,少说也有五六辆车。 其实不全然是时疏一的跑车背锅,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停在跑车后面的庞然大物,没错,时疏一叫来的拖车将整条土路挡得严丝合缝。 毋庸置疑,转来转去还是时疏一的锅。 落日时分,又临近中秋,返乡的轿车被堵在路上,四周不时传来车主不耐烦的催促。围观的村民也越来越多,嘈杂的人声夹杂着鸣笛声,震耳欲聋。 时疏一硬着头皮走近,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男人旋即挡住了去路。 对方面色不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着脸道:「你就是车主?赶紧去跟后面的人打声招唿,让他们退到后边的岔路口去,不然现在拖车都没办法出去!」 时疏一微微一顿:「挨个儿去说?」 「不然呢,等着车从天上飞出去吗?」拖车司机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地将不满写在脸上。 自己犯的错自己担,时疏一也没想推卸责任,可这…… 这就是真正的社死吗?他还不太想体会。 犹豫片刻,他正想和拖车司机商量再加点钱,让他们帮个忙,这时,一阵微风拂面,一股熟悉的檀木香隐隐夹杂在风中。 时疏一指尖微颤,似有察觉地缓缓抬起头。 嘈杂的人群中,那人迎着风向他走来。落日余晖洒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深邃的眸子溢出如烟霞般绚烂的光。 风好似更大了,黑色长风衣被晚风带起,衣袂翻飞,衣摆随风飘扬。 第59章 「时疏一,我很爱你。」 人情世故方面, 时疏一不及霍望。 他还没从尴尬劲儿中缓过神,霍望已经从后备厢拎出月饼、水果,沿着前车一辆一辆地分发出去。 一份小小的礼物, 一句简单的祝福与致歉, 方才哀声怨道的车主们顿时喜笑颜开, 纷纷说着没事,驱车倒回岔路口, 把主路让给拖车通行。 朴实的乡民并不会多在意一盒月饼, 但心意和歉意皆到位,又逢过节, 没有人会刻意刁难。 第111页 拖车司机也收到了一盒月饼,临走前,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与时疏一道了个歉, 说刚才耽误的太久, 心里着急, 态度不好。 尴尬无比的局面被霍望轻松化解, 随着车流与人潮散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 山林间再度回归宁静。 昏暗的乡间土路,黑色suv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之中。 天黑了, 车开得很慢, 一路上没有人开口说话,车厢里气氛略显压抑,安静得可怕, 仅有稀薄的风透过车窗缝隙唿唿作响。 十分钟后, 汽车停在院子后面的斜坡。 一句交流也没有, 汽车刚刚停稳,时疏一握住门扣用力推动车门。然而……一下,两下,落了锁的车门纹丝不动。 他松开手,勐地回头瞪向稳坐驾驶位的男人,怼人的话刚到嘴边,下一秒,他被人握住手臂用力一拽,男人炙热的体温一层一层缠了上来。 「撒开,放手!」时疏一没有像往常一样老实让抱,一边用力掰他的手,一边扭动身体胡乱挣扎,一点儿也不肯安分。 但这一次,向来万事由着他的霍望并没有松手。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近乎迫切的搂着他,唿吸变得沉重而急促,环在后背的手臂越渐收紧,勒得时疏一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紧紧抱着时疏一,像是抱着失而復得的宝物。泰然自若地神态不復存在,他的肩膀与手臂剧烈颤抖,嵴背紧绷,恍然间给人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迟钝的时疏一终于察觉到反常,他停下动作,梗着脖子问:「怎、怎么了吗?你——」 剎那间,时疏一肩膀勐地颤动,话音戛然而止。 白皙修长的脖颈近在眼前,霍望垂眸错开身位,没有丝毫犹豫与停顿,滚烫的唇瓣顷刻覆了上去。 细密地亲吻落在脖颈,一开始还带着几分克制的柔情,而当时疏一又开始挣扎时,温柔缱绻地亲吻逐渐变味。 宽厚有力的手掌不容拒绝地托住肩膀,霍望无视他的挣扎,微冷的舌尖掠过肌肤,锋利的犬齿再度显露,刻意收了几分力道,贪婪地啃噬。 脖颈、耳后,青年漂亮的喉结,全都被刻下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印章。仿佛野兽标记领地,旖旎的红痕宛若红梅,渐渐浮现在青年白皙的皮肤。 秋色惹人醉,时疏一无力挣扎,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唿吸声、巨大的心跳声拽着他往下坠。 车厢氧气好似耗尽,空气凝滞,变得黏稠而灼热。 「疏一。」手掌抚上脸颊,霍望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化不开的爱意,蕴藏在眼眸里的情/欲毫不掩饰地展露。 尾音尚未消散,霍望再次俯身,又一个强势地亲吻落在嘴唇。 不知道被人摁着亲了多久,时疏一感觉快要唿吸不过来,霍望终于肯停下进攻的步伐,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 「你有病啊!」时疏一没有力气挣扎,一肚怨气没处发,低头重重一口咬在霍望的肩膀上。 一声极浅的闷哼响起,霍望紧紧抱着他,另一手覆在他的后脑勺,轻柔地抚摸。 浅浅停顿了一瞬,后背的手臂再度收紧,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时疏一,不要再有下次。」 声音冷峻肃然,带着一股天然的威慑力,还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危险。 时疏一松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当场炸毛,噼里啪啦一顿怼:「你威胁我?什么叫不要再有下次?我来我爷爷家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二话不说上来一顿亲,亲完又威胁,时疏一怨气还没消,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 怀里的人又开始挣扎,霍望微微嘆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轻声解释道:「手机关机,联繫不到人。我来的时候路上有救援车,还有人围观。当我远远看到事故车辆是你的车,疏一,我快疯了。」 一句话将时疏一堵得哑口无言,火气怎么上来的又怎么下去。 他自知理亏,埋头小声反驳:「是你想多了好吧,底盘被卡住了而已。哪有人出事故,车还停在路中央。」 「事情关乎于你,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霍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夹杂着担忧与无奈。 下意识的关心比撩人的情话更为致命。 时疏一唿吸微微一窒,理智也开始回归。 沉默了一瞬,他瓮声瓮气地问霍望:「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你突然离开,电话关机,我不确定你是否按原计划回了爷爷家,先去家里和工作室找了一圈。」霍望说完轻轻拍了拍时疏一的后背,用最温柔的嗓音放出一句狠话。 他一字一顿道:「一一,我就是在威胁你。下次再一声不吭地跑了,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我会把你关起来,哪里也不准去。」 语气太过柔和,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时疏一完全不带怕的,埋在霍望怀里轻笑,继续嘴硬道:「哪危险?我这么大个人,自己开车也叫危险?」 霍望在他后颈重重捏了一把:「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开车,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 「哦,你还知道我情绪不稳定。」时疏一不乐意听他说教,鼻间溢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情绪不稳定?」 没有一丝停顿,霍望握住时疏一的肩膀,身体缓缓后退,拉开半个身位。 第112页 他专注地看着时疏一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解释道:「一一,那只是一句託词。我不确定许小姐的询问我们感情生活的真正目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随意地一句敷衍。」 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出轨事件」刚刚平息,霍望草木皆兵,他不允许这类脱离掌控的事情再度发生,从而影响到他所珍视的婚姻,影响到时疏一。 作为时疏一的学姐,许向彤的话太过逾越冒昧。 霍望可不知道她是时疏一的军师,在不确定对方目的的情况下,霍望有所保留,选择顺着她的话敷衍,却没有想到正好被拿着礼物,满心欢喜回来的时疏一听了个正着。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礼物,霍望慌了,同时心里又有一丝微妙的窃喜,或许他的疏一,比他想像中更在乎他的感情。 「敷衍外人的话不能当真。」 霍望拇指摩挲时疏一的脸颊,斑驳的泪痕与灰尘轻轻被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霍望认真严肃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低声说道:「没有所谓的门当户对与合适,疏一,与你结婚纯粹是为了我见不得光的私心。」 「我很早便不满足于和你做朋友,我想抱你,吻你,彻底拥有你。一一,让我慢慢追也没关系,你可以怪我,埋怨我,但不要害怕我,不要离开我。」 安静的车厢迴荡着低沉喑哑的声音,动人的情话字句如针,每一个字都狠狠戳进时疏一柔软的心窝,泛起一阵甜蜜的刺痛。 这一次,没有套路,没有弯弯绕绕,霍望将一颗满腔爱意的心掏出来,原原本本地摆在时疏一面前。 没有给时疏一缓冲的时间,霍望粗粝的手掌捧着他的脸,鼻尖紧贴上鼻尖。 他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试探,轻声诱哄:「试一试好不好?疏一,不要再把我当哥们,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男人,重新认识我,重新接纳我。」 鼻尖被轻轻磨蹭,时疏一分不清痒还是酸,强忍下去的泪意再度翻涌,喉咙涩的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望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他向来行动大过于言语,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一番真挚坦然的话,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行,得打北边出来。 「不要哭,」霍望指腹拂过他泛红的眼尾,上扬的眸子微垂,闪过一抹刺痛,「我知道,做了太久的朋友、哥们,你一时很难接受关系转变,但……」 话还没说完,蔫儿哒哒的时疏一骤然抬头。他一把搂住霍望的脖子,瑟缩进对方温暖而结实的怀抱,小声反驳:「我没有哭。」 主动的拥抱让霍望身躯微微一僵。 停顿了一秒,他旋即揽住时疏一的肩膀,紧紧将人抱在怀里,郑重其事道:「我不会逼你,你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慢慢考虑。」 「为什么?」时疏一攥着霍望的衣服,蜷缩的手指轻轻颤抖,问出了他心中已有答案却还想与霍望确认的问题。 他低声喃喃:「为什么要带霍爷爷来说服我爷爷?为什么霍爷爷会这么轻易同意我们的婚事?」 是的,下午一经爷爷提及,时疏一记起来了。 霍家向来家风严谨,真正做主的不是霍庭振和萧绮曼,曾经雷厉风行的霍老爷子才是他们家说一不二的主。 霍老爷子守旧,思维固化,思想远没有时老爷子开明。这样一个墨守成规的老人会同意自家独孙与一个男人结婚,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霍老爷子偏偏同意了,甚至还亲自上门做说客,表现得十分贊成这门婚事。 先前时疏一完全忽略了这个点,现在想来真的很奇怪。 问题一出,车厢陷入诡异的寂静。 霍望的手掌顺着时疏一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抚,好似正在思索,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怎么说他也是我爷爷,纵然守旧,也不能阻止我追求幸福。」 「至于游说你爷爷,」尾调被拉得格外长,霍望低低地笑了一声,坦然道:「结婚本就是为了我的一己私慾,我不可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更不想因为别人而影响到你的判断。」 「这是我们的婚姻,决定权永远在你一个人手里。」 尾音消散在耳边,时疏一埋在霍望怀里不肯抬头。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霍望以为他睡着了,时疏一忽然探出头,对上霍望灼热的视线,怯生生地问:「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霍望,你……喜欢我吗?」 霍望看着他泛红的眼尾,认认真真,一字一顿:「时疏一,我很爱你。」 第60章 「哟,亲着呢。」 夜雾笼罩, 停靠在山路斜坡的黑色suv缓缓打开车门。 一双修长有力的腿率先踏入地面,身高体长的男人拢了拢西装衣襟,眉眼含笑, 快速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 副驾驶车门被轻轻拉开, 座位上的时疏一蜷缩成一团。他身上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风衣, 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个毛绒绒的头顶露在外面。 从刚才听到那句直白的爱意, 再由他亲口说出那句「试试就试试」开始, 尴尬和难为情这两种情绪便杂糅在一起,一直笼罩在他头顶, 迟迟挥之不去。 当然,藏在衣服下, 快要扬到天上去的嘴角,充分暴露了他愉悦的心情。 霍望对他表白了! 他年少时的求而不得、心心念念的人, 终于被他的魅力所折服! 第113页 每回想起那一幕, 时疏一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没有实质感。脑袋晕晕乎乎, 心脏麻麻的, 整个人如同泡在蜜罐里, 漾开的每一层涟漪都甜到心坎里,甜得要命。 似有若无地轻笑夹杂在风里, 霍望指节叩响车门, 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隔着一层衣服,又隔着朦胧的风,模煳不清。 时疏一也不管他说的什么, 埋在衣服里支支吾吾:「你先走, 我、我缓一会儿就来。就、就……等我适应一下。」 「适应?」霍望俯身探向车门, 精准地从一团衣服里捉住时疏一的手腕。他用了点力将人提起来,慢条斯理地剥开衣服,直勾勾地看着那双灵动的眸子,「疏一,我可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脑袋被整个儿掏出来,时疏一脸颊沾染的灰尘早已被霍望用湿纸巾擦拭干净,一抹淡淡的绯色从眼尾蔓延至耳根,落在白皙肌肤格外显眼。 「谁后悔了。」他梗着脖子反驳,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面霍望。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极浅地轻吻忽而落在嘴角。 时疏一的瞪大了眼睛,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又羞又恼:「你知不知道我多脏啊!今晚一身泥全被你啃干净了!」 「这不是很好?」霍望抬起头,食指落在他鼻头点了点,嘴角噙着笑:「今晚回去都不用洗澡。」 时疏一暴跳如雷:「我真是重新认识你了,霍望,脸皮怎么这么厚!我才刚刚同意试一试,你、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他一边控诉,一边拽起风衣衣领,将吻痕斑驳的脖颈裹得严严实实。奈何风衣不是高领,他一松手,衣服往下坠,脖子又重新漏出来了。 做了半天无用功,时疏一眉头一皱,气沖沖地瞪向霍望:「看你干的好事,这是在爷爷家,我怎么见人啊!」 霍望耐着性子听他抱怨完,旋即拉开后座车门,拎出一个礼品袋。 黑色的袋子时疏一越看越眼熟,果不其然,下一秒,只见霍望手上赫然多出一条棕褐色,纯手工编织的羊绒围巾。 眨眼间,围巾落在时疏一的后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围巾绕了两圈,打了一个漂亮的轻盈结。 脖子彻底被遮挡住,时疏一扬起下巴,不满地哼了一声:「借花献佛,明明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霍望挑了挑眉,轻声笑道:「暂时借给你戴,谁说献给你了?我们疏一第一次亲手织的围巾,我怎么捨得。」 时疏一:「…………」 「到底谁了你我会织围巾的错觉!充其量算我亲手买的,还织围巾……」 他越说越没底气,声音变得更小:「你不要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可不是贤妻良母类型的,不会在家给你洗手作羹汤。你最好、最好考虑清楚,还有机会反——」 「疏一,」霍望俯身,食指抵住他的嘴唇,深邃的眸子亮得惊人,「我为你洗手作羹汤好不好?你不能反悔。」 * 农家小院灯火通明,圆木桌摆放在院子中央,七八道家常菜色香味俱全,院门口都能闻到浓郁的饭菜香。 时疏一和霍望赶回来的时候,时老爷子已经独自坐在饭桌上吃了起来。老人家一口菜一口酒,一个人也喝得有滋有味。 老爷子并不意外霍望的到来,饭桌上碗筷都备了三副。 瞧见两人回来,他乐呵呵地拍了拍桌子,笑着打趣:「两个浑小子干什么去了,磨磨蹭蹭,菜都快等凉了。」 时疏一没有回答,小声叫了声爷爷,仿佛地上有金子似的,埋头紧盯着地面。 霍望提着礼物大大方方上前,在老爷子身前站定,面不改色道:「抱歉爷爷,路上汽车抛锚,耽误了一点时间。这是给您带的白酒和月饼,提前祝爷爷中秋节快乐。」 说完他毕恭毕敬地递上礼盒。 态度端正,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饶是如此,时老爷子依旧没有伸手接过礼物。 院儿里安静了一瞬,老爷子视线越过霍望,朝他身后的时疏一扬了扬下巴,「一一,把鱼端回厨房热一热,凉了腥味重,不好吃。」 时疏一哪能不明白他爷爷的意思,看了眼老爷子,又看了眼霍望,「爷爷,我……」 「快去快去!你不饿,我还饿着呢。」老爷子笑着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时疏一闷闷地「哦」了一声,挽起袖子,端起饭桌上尚有余温的鱼,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走向厨房。 纤瘦的身影没入厨房,老人家慈祥和蔼的笑容顿时不见踪影。老爷子又拍了拍桌子,神色严肃而凝重:「坐吧霍家小子。」 霍望略微颔首,俯身将礼盒放在桌角,缓缓坐在老爷子身旁。 毕竟是曾经的叱咤风云时董事长,老爷子板着脸,还是颇有威严。 不过他并未摆那副架子,拿起桌边白酒给霍望倒了一杯,像个普通长辈一样,微微嘆了口气:「小望啊,今天和一一闹矛盾了?到底怎么回事?」 「不算闹矛盾,一个小小的误会。」霍望十分坦然,端起酒杯陪老爷子喝了一杯,将下午的事情简略了一下,原原本本地转述给老人。 时老爷子听完不怒反笑,放下酒杯,笑眯眯道:「你身居高位,谨慎点倒也没错。」 「不过嘛,」老爷停顿了一下,在霍望手臂上重重拍了一把,语重心长道:「一一这孩子你打小就认识,他性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孙子我了解,他一贯张扬又自信,可在你这里,极度缺乏安全感。」 第114页 霍望皱了皱眉,好似没有听懂这话。 老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我不想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但你是没看见,下午蹲在门口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我也心疼孙子啊!哈哈哈……」 霍望眉头拧得更紧,院儿里清冷的月光下,冰冷的眼神讳莫如深。 「旁观者清,照我看吶,你们两个都对彼此有意,却过得这么拧巴。」老爷子没有回答霍望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夫夫之间沟通也很重要,有时候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反倒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霍望垂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爷爷说的是,谢谢爷爷提点。」 老爷子笑意淡去,长嘆一口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从玩伴到夫夫,一路走来不容易。小望啊,遇到对的人要好好珍惜,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年轻时忙于事业,忽略了家庭。当我事业有成,终于有时间陪她,你奶奶却已经不在了。」 说完老爷子又闷了一口酒,眉宇间夹杂着一股哀伤。 「逝者已矣,爷爷节哀。」霍望拧开酒瓶,又给老爷子斟了一杯。 「哎,不说这些。大过节的,来,喝酒。」老爷子摆摆手,一拍大腿,高高兴兴端起酒杯。 霍望端起酒杯,玻璃杯相碰,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热腾腾的红烧鱼从厨房里端出来。 时疏一端着鱼走近,还没坐下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这才多久,老爷子喝得面红耳赤,霍望眼底也染上了一抹醉意。 「少喝点,爷爷这酒度数可高。」时疏一放下鱼,挨着老爷子落座。 一听这话,老爷子「啧」了一声,不禁摇摇头:「嫁出去的孙子泼出去的水,瞧瞧,只关系老公不关心爷爷了。」 「胡说什么呢爷爷!」时疏一脸刷一下就红了,可惜月光朦胧,看不太清。 他赶忙给爷爷夹了一块鱼,又在霍望期待的目光中,给他也夹了一块。 缓解了一下尴尬,时疏一看着爷爷,振振有词道:「他不陪你,你顶多喝一杯,他一陪你,你俩今晚能整一瓶。劝他就是劝你,爷爷,我可太了解你了。」 「哈哈哈哈!」老爷子爽朗大笑道:「难得过节,一一今天就别盯着我了,让霍家小子好好陪我喝一回。」 时疏一想都没想:「不行,明天大哥来了你又是这套说辞。」 「哎哟。」老爷子求救般看向霍望,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小望,今晚咱们喝个痛快!」 霍望还没开口,时疏一的视线已经飘过来了。他抬眸对着老爷子微微一笑,轻声道:「爷爷,饮酒适量,身体要紧。」 「你们两个小子真是!」 「吃菜吃菜,爷爷尝尝我热的鱼。」 「哈哈哈……整得跟你做的一样。」 …… 花好月正圆,身价不菲的小两口坐在农家小院儿,其乐融融地陪着老人吃完一顿简单而不平淡的团圆饭。 嘴上说着喝酒适量,结果在老爷子一声声孙儿婿中,霍望彻底迷失了自我。爷孙俩你一杯,我一杯,今晚喝得比谁都多。 开车的活儿落到了时疏一头上。 与爷爷道别后,时疏一将醉醺醺的霍望塞进副驾驶,默默脱下风衣,轻轻盖在他身上。 回到京市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时疏一想着反正早上也要回家,不如让霍望多睡一会儿,索性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将车开回了时家别墅。 这个点家里人早就睡下了,停好车,时疏一搀着霍望,气喘吁吁地摸上二楼。 51°的白酒可不是开玩笑,酒量还算不错的霍望都被撂翻了。好在他不算醉的不省人事,还有点模煳的意识,时疏一搀着他,他知道迈开步子自己走。 不然一路扛回家,时疏一能累到吐血。 好不容易到了房门口,一拧门把手,房门又锁了。 唿出一口热气,时疏一想起来了,上一次为了防时颂,他自个儿锁的。 扶霍望靠着门框站稳,时疏一开始翻衣服兜找钥匙。 谁承想钥匙还没找到,早不醒晚不醒的霍望睁开了眼睛,醉眼矇眬地看着他。 时疏一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翻裤兜。 手还没重新揣进兜里,下一瞬,一只滚烫的手臂落在后颈,用力将时疏一往前一带,男人炙热的体温顷刻将他团团围住。 檀木香混杂着酒味扑鼻而来,时疏一嫌弃地推了他一把,「你臭死了!还没洗澡又在这抱。」 浑然忘了自己也没洗澡,他嫌弃得理直气壮。 「疏一。」霍望下巴轻轻放在他肩膀上,开口便是一股热流拂过耳畔,痒得时疏一勐地一个激灵。 就算是醉酒,时疏一也敌不过霍望的力气。 他像一只冬天怕冷的猫,推不开也掰不开,一个劲儿地往怀里钻,迫切地摄取温暖。 他的体温烫得惊人,时疏一缩了缩脖子,哭笑不得:「起开,拿钥匙呢。你到底真醉还是假醉啊霍望,不要跟我在这装。」 霍望一言不发,紧紧地抱着他。 话虽这样说,但时疏一知道,霍望估计真醉了。 无奈嘆了口气,时疏一拍了拍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哄他:「进屋再抱嘛。听话,先松开,让我找钥匙开门。」 喝醉后的霍望还真吃这一套,话音刚落,他缓缓松开手臂站直。 第115页 距离没有因此而拉开,霍望低头,食指落在嘴唇点了点,他固执地看着时疏一的眼睛,低声喃喃道:「甜头。」 时疏一:「……」 喝醉了还惦记着甜头,时疏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许久不见动作,霍望眉头微皱,张开手臂又要抱。 时疏一见状赶忙摁住他的手,「好好好,给你甜头。」 极淡的笑意在霍望眼底漾开,时疏一勾着他的脖子,微微仰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略显苍白的嘴唇。 时疏一发誓,真的刚刚挨着! 嘴唇触碰还不到一秒,隔壁房门忽然大打开,穿着睡衣的时颂逆着光线走出来。他眉头一挑,喉咙里溢出一声嗤笑:「哟,亲着呢。」 时疏一:「……」 哪里有地缝!让他钻一钻! 第61章 「那再给我一个甜头好不好?」 一觉睡到自然醒, 时疏一迷迷煳煳睁开眼。 卧室窗帘被掀开一条缝,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透过通透的玻璃, 裹挟着秋日和煦的暖意, 缓缓洒落在地。 时间应该不早了, 两道光线直直落在柔软的床铺。 时疏一揉了揉眼睛,掏手机的动作勐地一顿。 充盈绚丽的光线中, 一张近乎完美的脸放大数倍, 近在眼前。 霍望阖眼倚靠在床头,脑袋低垂, 面对着他。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鼻翼黑痣清晰可见, 尤其近距离观摩,白纸点墨, 尤为性感。 醒了又没完全醒, 鬼使神差下, 时疏一扶着靠垫坐起身, 上半身微微倾斜, 朝他觊觎已久的鼻翼伸出手。 指尖触摸到温热的肌肤, 时疏一没有忍住,指腹落在性感的黑痣轻轻摩挲。 大概是昨晚喝多了酒, 霍望完全没有甦醒的迹象。 时疏一愈发大胆, 指尖渐渐往下,划过男人削薄的唇瓣,然后掠过流畅的下颌线, 如同画画一般, 一寸一寸的描摹。 飘忽的视线停留在凸起的喉结, 时疏一犹豫了一下,手顿在半空中。 「摸吧。」低沉的男声蓦地响起,时疏一瞳孔一缩,抬头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睡梦中的人已然清醒,霍望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眼里哪有半点睡意,整个人精神饱满,半点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抽回的手被人一把攥住,霍望带着他的手,不容抗拒地一寸一寸往下滑。 严丝合缝的衬衣领口轻轻挑开一颗纽扣,宽大有力的手掌引导着时疏一,覆上性感凸起的喉结。 指尖仅停顿一秒,时疏一好似被烫到,勐地抽回手。 偷摸被抓到现行,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 灼热的视线牢牢黏在他身上,时疏一大脑飞速运转,瞪了一眼霍望,先发制人:「咳,快中午了吧!怎么在别人家还睡这么晚?」 「别人家?」霍望眉峰微挑。 「不是,」意识到这话有歧义,时疏一小声找补:「就,爸妈家。爸妈家睡到中午也不合适吧!」 霍望昨晚确实喝得有点多,但也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做出在时家一觉睡到中午这种失礼数的行为。 他早上七点便醒了,回江屿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礼品重新登门。 出去一趟再回来,霍望还在楼下陪时远山喝了两个小时的茶,时疏一还没睡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昨晚喝醉酒的人。 霍望不忍吵醒他,靠坐在床头阖眼小憩,没想到还有意外收穫。 一抹笑意自霍望眼底蔓延开,他挠了挠时疏一的下巴,低声道:「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睡得太香?」 「搞不懂你们这种睡五六个小时就精神抖擞的人。」 时疏一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后背顺着靠垫往下一滑,重新埋进温暖的被窝,「这天气太适合睡觉了,我恨不得一天睡十八个小时。」 「快中午了,晚上再睡。」霍望掀开被子,两只手托着时疏一的臂膀,稍用点力,无情地把人从床上捞起来。 时疏一没有挣扎,任凭霍望把他抱坐起来。 木质香调馥郁,萦绕鼻间,时疏一嗅着熟悉的气息,略微犹豫片刻后,脑袋一偏,顺势靠在霍望的肩膀上。 没有任何停顿,男人线条流畅的手臂旋即环上腰肢。 时疏一抬眸,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霍望,忽地一笑:「霍望,你昨晚喝醉酒的样子真可爱。」 「是吗?」霍望俯身凑近:「那再给我一个甜头好不好?」 距离拉近,鼻尖一下子就贴到了一起,滚烫的鼻息交织缠绕。 时疏一头皮发麻,慌忙缩回脑袋,「你没断片?」 霍望低笑:「一一,我没说过我喝酒断片。」 霍望记得昨晚的所有,包括被时颂撞见,时疏一主动给他的亲吻。 「呵,我起床了,管你断不断片。」 下床,穿鞋一气呵成,时疏一走到浴室门口,忽然想到正事儿,转头朝霍望扬了扬下巴,「你回家有没有顺便把我准备的礼物带过来?下午还要去你家,给你爸妈——」 「疏一,」整理被子的霍望停下动作,打断他的话:「是我们的爸妈。」 * 「——中秋节快乐!」 「来来来,一起喝一个。」 吊灯光芒闪烁,大理石餐桌摆满精緻丰盛的菜餚。其乐融融的餐厅中,时疏一随家人起身,一家人端着酒水、饮料,在阖家团圆之际,一同举杯欢庆。 第116页 时家向来注重传统佳节,总共才五个人吃饭,饭菜准备了一大桌子。 应季节的清蒸大闸蟹,时疏一爱吃的栗子焖排骨,宁雪最爱糖醋咕噜肉……家常菜与海鲜全宴摆满餐桌,清香可口的气味瀰漫,浓厚的节日氛围在餐厅里蔓延开。 中午准备的精酿桂花酒,闻着甜丝丝的,桂花香气馥郁,不见一丝酒味。 霍望和时颂倒了满满一杯,平日不怎么喝酒的宁雪也倒了小半杯。只有时疏一和时远山各自捧着一杯橙汁,眼巴巴地看着。 「很香,度数不高,要不要尝尝?」霍望扭头看向眼巴巴的时疏一,轻声问道。 嘴上问他要不要喝,却半点没有拿酒杯倒酒的意思。 时疏一小嘴一瘪,似有不满地点点头:「给我倒一点,我尝尝味儿。」 话音刚落,霍望身前的酒杯高高举起,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他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酒杯递到时疏一唇边,声音很轻,蕴藏着无限温柔:「喝吧,先尝一小口。」 一时间,饭桌上三道炙热的视线直勾勾地扫过来。 时疏一没敢分神去看别人,就着霍望的手,轻轻抿了一小口桂花酒,旋即慌忙推开他的手:「好了好了,尝个味儿就行了,吃饭。」 「嗯。」霍望笑着放下酒杯。 酒味儿愣是一点没尝到,时疏一刚咽下去,又听到时颂阴阳怪气地「啧」了一声。 「多大的人了,还让人餵。」 时颂慢条斯理地剥开蟹壳,嘴上半点不饶人。 一听这话时疏一不乐意了,正要发作,坐在主位的时远山抢先开口:「有你什么事儿?人家小两口感情好碍着你了?好意思说你弟弟,你多大的人了,还一个人坐在家里吃饭!」 「可不是嘛。」宁雪笑着附和:「夫夫恩爱和睦,多少人都羡慕不来。你看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就差你了,小颂。」 说完她分别给时疏一和霍望夹了一块排骨,唯独没给时颂。 时颂埋头剥螃蟹,一声不吭。 时疏一啃着排骨都快笑死了,他哥也算是自食其果。大龄未婚青年,还敢调侃别人。 一己之力改变局面,团圆饭秒变催婚现场。 时远山越说脸越黑,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空酒杯,往时颂面前一放,垮着脸道:「真不想说你,越说越气,给我倒一杯酒!」 时疏一、宁雪:「……」 「爸,感情你兜了一圈就为了这?」转移矛头的机会这不了就来了,时颂放下螃蟹,挑眉看着时远山,一本正经道:「不是不给你喝酒,是你不能喝。」 「对吧妈?」时颂轻飘飘一句,成功祸水东引。 宁雪放下筷子,瞪着时远山:「今天你给我喝一个试试。」 上次中风住院后,宁雪盯的紧,时远山一滴酒都没沾过,实在馋的厉害。本想借着过节的由头喝上一杯,结果…… 时远山还不死心,朝时疏一眨了眨眼睛。 时疏一埋头啃排骨,权当没有看见。 他又转头看向时疏一旁边的霍望,笑眯眯道:「小望都说了,这桂花酒度数低,我就喝一杯,没事的。」 「父亲,您的身体状况不宜饮酒。」霍望装作看不懂他的眼神,将他喝酒的希望彻底磨灭。 「哎呀,这大过节的,你们真是太无情了!」 「吃菜吃菜。」 「爸,我陪你喝饮料。」 …… 边吃边聊,一顿团圆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吃完饭,时疏一和霍望坐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 他爸妈下午要去看外公外婆,晚上还要去爷爷家小聚,行程安排得太满,根本没空陪他们俩。 两个人都沾了酒,霍望临时叫司机过来开车。 走出门时司机还没到,时远山拍着霍望的肩膀越聊越嗨,宁雪拽了拽时疏一的衣袖,神神秘秘地把人叫到一旁。 母亲当然挂念自己的孩子,宁雪旁敲侧击,打听他们的感情状况,又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劝诫时疏一收敛性子,教他一些夫妻相处之道。 换作以前,时疏一肯定听都不爱听。 现在……虽然也不爱听吧,但至少在回答感情状况这一块,他不会像之前一样心虚。 闲聊间,司机已经到了,黑色suv停在别墅门口。 时疏一见状与宁雪挥手道别,抬脚就想走。 「急什么急,话还没说完呢。」宁雪叫住他,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且严肃。 时疏一乖乖停下步子,「怎么了妈?」 犹豫了一瞬,宁雪牵起时疏一的手,颇为严肃道:「今天霍老爷子也会回家吃团圆饭,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霍望给我说了,礼物也准备好了。」时疏一猜到老妈的担忧,轻声笑道:「哎呀我知道,老人家面前装得乖一点,懂事一点,是吧?」 「这孩子,谁跟你说这个。」宁雪被他逗得笑出声。 稍微缓了一下,她拍拍时疏一的手背,认认真真道:「不开玩笑。你也知道,你霍爷爷传统守旧,他们家就霍望这一个孩子。前段时间你萧阿姨,不,应该是你母亲给我提过一嘴。照老爷子的意思,他想让你们……」 「考虑领养一个小孩。」 话音未落,时疏一如遭雷击,笑容顿时消失在眼底,僵硬地站在原地。 第117页 毫无夸张地说,听到这话时疏一的第一反应—— 和霍望离婚! 意识到自己性取向那天开始,他便再没有考虑过,生命中出现小孩这个可能性,更何况他和霍望的婚姻到现在都称不上「有名有实」。 这样一段婚姻关系,他还是个孩子性子,怎么可能养孩子! 短短两分钟,时疏一想了很多。 宁雪察觉到他的牴触,松开手,搂着他的肩膀温柔地安抚:「老爷子的想法总归是他的想法,妈妈跟你说这话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万一晚上老爷子提起,可以拒绝,但不要当场发脾气。」 「你和霍望婚姻你们自己做主。一一,妈妈向你保证,你要是不喜欢,不想要,绝对不会有人逼你。」 …… 时间不早了,宁雪没有拉着他聊太久,安慰了几句便放他离开。 时疏一从来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主儿,一坐上车便板着脸,就差没把「我很不爽」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汽车缓缓驶出别墅区,后排挡板悄无声息地降下。 时疏一憋了一肚子火气没来得及发作,右手骤然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掌所包裹。 与宁雪聊完便成了这副气鼓鼓的样子,霍望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人他最了解,他和疏一之间容不下其他。 完全没有给时疏一闹脾气的机会,霍望沉稳的嗓音忽然在车厢里一层一层地漾开:「疏一,我不喜欢小孩,也不打算要小孩。」 「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什么样的孩子都不及你。一一,你就是我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 不会领养小孩 第62章 从那个时候开始,霍望的心里便有了你。 一颗定心丸吃下去, 时疏一浑身轻松舒坦。 养小孩是不可能养小孩的,他连猫猫狗狗没动过心思,更别说孩子。 霍望交上来的答卷令他相当满意, 要不然, 或许他得重新审视一下这段婚姻关系。 不过时疏一也知道, 这仅仅是霍望个人想法,霍家人会怎么想…… 下午三点左右到的霍宅, 时疏一全程提心弔胆, 寸步不离地跟着霍望,生怕萧绮曼或者霍老爷子突然找他商量孩子的事。 担忧的事迟迟未发生, 架在脖子上的刀迟迟没有落下。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玩牌、谈天,度过了一个安稳的下午, 一副阖家团圆,和谐美好的景象。 直到晚上吃团圆饭也无事发生, 时疏一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毕竟在霍家, 两个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用完晚餐, 霍望被霍老爷子叫去书房下棋。危险解除, 时疏一大大方方让他去, 自己则留在客厅陪他爸妈聊了一会儿天, 然后独自熘达到霍望的房间暂时休息。 傍晚七八点,睡觉还太早, 晚上还有一顿夜宵。 回復完一堆节日的祝福, 时疏一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闲逛起来。 霍宅他最熟悉的地方,莫过于霍望的卧室。 曾经在他们在这里学习、睡觉、玩游戏、打闹,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回忆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 时疏一来到书桌后面的紫檀木书架前。 霍望以前很喜欢看书, 房间里的书籍非常多, 一排书架摆放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稍微扫一眼,时疏一便看到好几排科学、天文学,甚至物理学的相关书籍。 书架缝隙和最下面一排摆放着各大行星模型和摆件,少说也有上百种。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一点灰尘都没落下。 霍望在国外读的mba与金融,书架上五花八门的书和模型跟他的专业八竿子都打不着,完全是他的兴趣爱好。 他从小就喜欢琢磨太空、宇宙,时疏一有时候也会想,如果霍望不接手公司,或许他会成为一个探索太空的天文学家。 毕竟五岁看《科学探索》的人,相关领域少了他发光发热,委实遗憾。 想到这,时疏一不禁笑了一声。 余光扫过书架尽头,下一瞬,他一晃眼真就看到了那本《科学探索》。薄薄一本书夹杂缝隙中,几乎想都没想,时疏一顺手抽出来。 旧书保存得很好,封面泛黄褪色,书页却完好无损。 反正闲来无事,时疏一挪开凳子坐在书桌前,翻开那本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科学探索》,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认真是挺认真的,不过时疏一看的不是书,而是霍望幼时留下的痕迹。书本里有记号,有标註,还有稚嫩的字体书写出「茫茫宇宙,浩瀚苍穹」。 一本书翻完,两个小时过去了。 晚饭都还没消化完又到了夜宵地点。 夜宵安排在花园中,秋风微凉,一家人坐在古香古色的凉亭里赏月、品茶、吃月饼,别有一番韵味。 时疏一吃得太撑了,萧绮曼又跟他亲妈似的,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分他一口。各种口味的月饼投餵一遍,甜汤,甜米酒一杯接一杯的给他倒。 实在是……盛情难却。 好在赏月环节并未持续太久,老爷子身体不好,不宜熬夜,约莫十点左右,霍家这场中秋家宴彻底结束。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了一地。 凉亭中欢声笑语褪去,萧瑟的秋风带来稀薄的凉意。 「小望,疏一,你们今晚就别回去了,家里住一晚。两个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 第118页 三人合力将霍老爷子连人带轮椅挪下凉亭台阶,时疏一喘了一口气,正好听到萧绮曼的话。 站在身旁的霍庭振点头附和:「是啊,懒得折腾,住家里一样。」 两位长辈轮番劝说,时疏一能拒绝吗? 他抬头求助般地看向霍望,刚好对上霍望询问的目光。 时疏一疯狂与他眨眼暗示,嘴上却说着:「看霍望吧,我都行。」 似有如无的轻笑夹杂在风中,霍望挑了挑眉,低声笑道:「好啊,那就在家里住一晚。」 时疏一:「……」 拳头硬了。 其实在霍家住一晚也不是不行,晚上长辈们又不会来房间里。 时疏一刚刚安慰好自己,身旁坐在轮椅上的霍老爷子忽然笑吟吟地叫了他一声。 「疏一啊。」 「怎么了爷爷?」时疏一略微俯身,乖巧地凑到霍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拇指搭在轮椅扶手反覆摩挲,沉默了一瞬,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与时疏一笑了笑:「这晚上吃多了不容易消化,小疏一,陪我去花园里转一转,咱们爷孙俩消消食去。」 这话一出,众人站在凉亭下齐齐愣住。 萧绮曼和霍庭振默契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霍望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挑眉看着时疏一,唇边还扬起一抹玩味地笑。 被点到名的时疏一面上不显,心里咯噔了一声。 来了!该来了躲不掉。 霍老爷子不良于行,出门全靠轮椅。逛花园消食?消哪门子的食?找个由头与他单独说话罢了。 不会真要谈孩子的事情吧?时疏一头都大了。 凉亭下安静了一瞬,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老爷子仰头等着他的回答,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霍望不为所动,半点没有替他解围的意思。 到底是霍望的爷爷,面对老人家小小的要求,时疏一的教养不允许他说出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好孩子,咱们走。」老爷子听到这话哈哈一笑,电动轮椅启动,呲熘一下滑出去好几米远。 时疏一咬牙切齿地瞪了霍望一眼,旋即大步跟上。 老宅花园很大,中秋月圆,月光与路灯洒落在青石板路面,傍晚刚浇过水的花园泛起朦胧的水雾星光。 人影被无限拉长,树影婆娑,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园中绿植沙沙作响,清新的桂花满园飘香。 路上老爷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轮椅速度稍稍放缓了一点,慢悠悠的与时疏一平行,仿佛真是来饭后消食散步,赏景赏月。 时疏一就没那么悠闲了,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 这霍老爷子有话又不说,整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年轻人心思都写在脸上,老人家不可能看不出来。 终于,沿着青石板路面拐了个弯,走到波光粼粼的池塘边,霍老爷子轻咳了一声,打破一路诡异的沉默。 「小疏一,不想和老头子一块逛花园?」 正事儿一句没提,反倒打趣他。 时疏一耸耸肩,轻松一笑:「没有啊爷爷。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爷爷找我出来又一直不说话,我以为让我自己悟呢!」 「哈哈哈哈!」 一句调皮的玩笑话引得老爷子捧腹大笑,诡异的气氛全无,气氛变得轻松随意起来。 「还是我们疏一好,活泼、机灵,这才像个年轻人嘛。」霍老爷子抬眼看着时疏一,目光顿时亲切了不少。 时疏一笑了笑:「哪有,我爸妈还说我幼稚。」 聊了些有的没的,霍老爷子忽然在池塘边停下轮椅,脸上笑意收敛,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时疏一。 时疏一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拒绝的说辞已经准备好了。然而下一秒,老爷子开口却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小疏一啊,昨天和小望闹矛盾了?」 话到嘴边,时疏一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眨了眨眼对上老爷子的目光,略显诧异问道:「啊?爷爷……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霍老爷子无奈摆手:「时老头昨天晚上跟我唠一宿!」 时疏一:「……」 话题突然转到这里时疏一始料未及。 犹豫了一下,他低头错开视线,看着地面支支吾吾道:「也不算闹矛盾,就,我心情不好,发、发脾气了。」 「觉得小望不喜欢你?」 霍老爷子一点儿不带拐弯的,直截了当一句话,噎得时疏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时老爷子好歹是他亲爷爷,找自家爷爷诉诉苦,聊聊情感,不至于那么尴尬,可霍老爷子是霍望的爷爷啊!! 时疏一脚趾抠紧,头越埋越低,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爷子丝毫未觉,自顾自地说:「争吵、矛盾事小,但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相处之道。有问题便提出问题,解决问题不就好了吗?非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哎哟,我真是……」 霍老爷子说到气头上,勐拍了两下胸口才缓过劲儿。 时疏一生怕他气坏了身体,赶忙蹲在旁边安抚:「爷爷,那都是昨天的事了,解决了,已经解决了。我们以后——」 「可不单这一件事。」老爷子抬手打断他的话,微微嘆了口气,话锋一转:「疏一啊,爷爷也不怕你生气,说句实话,一开始,我并不看好你和小望的婚姻。」 第119页 时疏一眼帘低垂,没有应声。 老爷子继续道:「我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下潮流。当时只觉得两个男孩子在一起像什么话!又不能生又不能养,有违阴阳之道。」 说到这霍老爷子拍了拍时疏一的手背,语气渐渐轻柔:「后来听了你爷爷一席话,我也想通了。人生在世数十载,快乐和幸福最重要。我不能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在后辈身上,因此耽误了孩子们的幸福。」 听到这样一番话,时疏一多少有点感触。 气氛太过沉闷压抑,他反握住霍爷爷的手,笑着打趣:「爷爷英明。」 「哈哈哈……我英明,可有人煳涂啊!」老爷子无奈摇摇头:「有的人吶,长一张嘴就是摆设。喜欢不敢说,明明在乎得不得了,却要装作顺势为之。他不说,我来替他说。我种下的因,也应当由我来解开这个结。」 「有的人」指谁,答案不言而喻。 老爷子的话匣子打开后根本停不下来,但从他故意嫌弃,半开玩笑的话语中,时疏一却嗅到了一丝微妙。 莫名的,时疏一心跳渐渐加快,仿佛他未曾知道的,未曾见过的霍望,即将呈现在眼前。 没有片刻停顿,霍老爷子转动轮椅,抬头看向身旁平静无波的水面。 他的眼神和水面一致,没有任何波澜,可老爷子缓缓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时疏一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萧瑟的秋风中,老人沉稳沙哑地嗓音响起:「还记得那年他出国读书吗?其实那是他和我之间的交易。疏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那个时候开始,霍望的心里便有了你。」 第63章 「可是,我也好喜欢你。」 天资聪颖, 成熟稳重,性情冷且不近人情。 这是大多数人对霍望的第一印象。 霍老爷子格外喜欢这个独孙,尤其与他不成器的儿子相比, 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人生世事无常, 随着霍望一天天长大, 霍老爷子安心退休养老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转变。 一个聪明、懂事、学习认真的孩子。 本以为培养成霍氏接班人只是时间问题,却没想到霍望对继承公司毫无兴趣, 甚至十五岁那年, 他居然直截了当地告诉老爷子,自己不想继承公司, 以后想报考天文相关的专业。 听到这个消息,老爷子天都塌了。 他的退休计划彻底泡汤, 可到底是自家孙子,老爷子也不能按头让他接手公司。年轻人, 放出去歷练几年也不是不行, 等他百年后, 总归有人要来接手霍氏。 当然, 计划暂时搁置, 但老爷子那些年没少游说霍望。 霍望想法一直未曾变过, 直到他十八岁那年。 当年霍望高三,除了他即将面临高考之外, 还有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同性婚姻即将合法化。 霍家站得高看得远, 相关条文尚未颁布,霍家早已得到确确实实的消息。 那天晚上,霍望破天荒地来到书房找霍老爷子。他没有任何停顿与犹豫, 单刀直入地与老爷子坦明性取向。 他的态度格外坚定, 年仅十八岁, 规划好自己的人生,确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他郑重表态:「爷爷,我这辈子或许不会结婚,或许会与喜欢的男人结婚,但绝对不会是女人,」 霍老爷子传统守旧可不是谣传,当天晚上他便请了家法,对一向懂事,让人省心的孙子下了死手,狠狠一顿揍。 霍家家世甚至不需要商业联姻,只要人品得当,儿孙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但一个两代单传的独苗苗与男人结婚,几乎绝无可能。 霍望很硬气,后背被鞭子抽得血痕累累,愣是一声不吭。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很久,双方皆没有松口。 直到高考前夕,霍望再一次找到霍老爷子。 这一次,他拿出了筹码和态度,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愿意放弃兴趣爱好,愿意听从老爷子的安排接手霍氏,只为换取婚姻自由。 说到这,霍老爷子笑吟吟地抬起头,对上时疏一满是震惊的眸子,哈哈大笑一声:「说到底还是我略胜一筹。其实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看了很多的相关资料。」 「人家都说了不是病,改不了,我又干嘛费劲儿折腾。但是霍望不知道啊,他一心想徵求我的同意,为此不惜放弃自己规划好的未来。」 萧瑟的晚风唿啸而过,枯叶坠入池塘,不知何时,平静的池塘微晃,水面盪开一圈圈涟漪。 时疏一垂眸不语,眼底雾气瀰漫,比夜晚朦胧的水雾还要浓厚。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苍白的嘴唇紧抿,不见一丝血色。 许久之后,他宛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那,出国呢?」 老爷子没有看他,挑眉轻笑,洋洋得意道:「他哪愿意出国。不过是我向他许诺,出国完成学业,尽快接手公司,将来他婚姻中遇到的麻烦阻碍,我这个老头子愿意为他一一扫平。」 「他走得仓促,当年你们俩形影不离,是不是也因为这件事吵过架?」霍老爷子说完扭头看向时疏一。 礼貌、教养,时疏一通通忘干净,他嘴唇翕动,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轮椅缓缓启动,伴随嗡鸣声停在时疏一正前方。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褪尽,苍老浑浊的眼神里,略微带了一丝歉意,「疏一,虽然霍望这么多年一个字未提,但爷爷还没有老眼昏花。从小到大,他身边的男孩子除了你,还能有谁。」 第120页 颤颤巍巍的手轻轻握住时疏一的手臂,老人家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语重心长道:「爷爷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替他邀功,爷爷只想告诉你,他心里有你,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他从来没有变过。一根筋的毛头小子,所为所求皆是你。」 「如今你们结了婚,成了家,爷爷也希望……」 「——你们能幸福。」 * 山路蜿蜒曲折,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从后花园延伸至山顶,一眼望不到尽头。 朦朦胧胧的月光倾斜而下,山林间蒙上一层细闪的银光,斑驳的光点透过树叶间隙,尽数映照在徒步登山的青年身上。 半山腰上,青年行色匆匆,气息微喘。 他饱满的额头渗出薄汗,额间碎发在晚风中飞扬,吹得有些凌乱。 青年完全没有在意,仿佛正在追赶时间,修长的双腿一步跨越两个台阶,快速迎着月光朝山顶飞奔而去。 二十分钟前,听完霍老爷子一席话,时疏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见霍望,非常非常迫切的想见他。 可霍望不在房间,甚至不在别墅。 时疏一心乱如麻,直到看见微信留言才渐渐平静下来。 汪汪:【不知中秋的最后几个小时,一一能否赏脸陪我单独赏个月?山顶的月亮很漂亮,逛完花园从后山上来,我在山顶等你。】 霍家老宅坐落在云栖山,整个山头皆是霍家的产业。 霍望没有说谎,山顶的月亮确实很漂亮,又大又圆,如一盏明灯,高悬于穹顶。 短暂的欣赏了一眼,时疏一气都没喘匀,径直沿着青石板路,飞快地朝山顶硕大的露天仿古凉亭跑过去。 「霍望!」 悠扬的男声先一步抵达凉亭。 漫不经心倚在茶桌前、正抬起手腕看时间的男人微微一顿,旋即迈开步子,大步走向亭外。 一阵凉风掀起,霍望甚至没看清来人的脸,一道纤瘦的身影勐地向他袭来,眨眼间,充盈的茉莉香扑了一个满怀。 温热的体温与炙热的风,一併闯入霍望怀里。 冲击力不小,霍望身形微晃,右手虚扶了一下柱子,稳住身形。 时疏一气喘吁吁地抱着霍望,脸颊紧贴脖颈,两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比每一次都热烈的拥抱,仿佛用尽浑身力气的拥抱。 霍望愣了一瞬,抬手环住时疏一的后背,下巴轻轻放在毛绒绒的头顶,安然享受着时疏一给予他的拥抱。 身体贴的很紧,时疏一略显急促的唿吸声、频率过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似乎来得路上太急,累坏了。 「跑那么快做什么?月亮还在天上,又不会跑。」霍望覆在他身后的手上下抚动,一下又一下地替他顺气,笑着调侃了一句。 时疏一没有回答,环在腰间的手骤然收紧,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前拱,好似要将身体彻底埋进霍望的血肉里。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态,像刚出生的小奶猫,异常地黏人。 山顶风大,凉亭外没有遮挡物,夜风更加肆无忌惮地席捲。 霍望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将微微敞开的风衣收拢。 宽大的风衣如同一张薄毯,连带着时疏一,一同包裹在他的怀抱里。 「爷爷和你聊了什么?」下巴尖轻轻蹭过头顶,霍望的手臂再度环上后背,紧紧抱着时疏一。 霍望可不是迟钝的人,时疏一一反常态的黏人,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唿啸的夜风被风衣隔绝,时疏一眷恋地躲在温暖的怀抱里,缓缓摇了摇头。 霍望没有再追问,低笑一声,安静地抱着他。 十一点半了,城郊的天空陆陆续续炸开烟花。 「砰砰」的爆裂声震耳欲聋,烟花绽放,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碎响。 霍望对此不感兴趣,倒是怀里的时疏一微微动了动。 「想看?」霍望没有松手,下巴往旁边挪了一寸,方便他抬头。 爆裂声持续不断的响起,时疏一确实抬头了,但他并没有在意烟花。 环在腰间的手缓缓松开,距离却没有因此而拉开。 时疏一仰头专注地看着霍望,眼眶通红,灵动的眸子一瞬不瞬,闪烁着泪花。 霍望略微低头,拧着眉,拇指覆上他泛红的眼尾。 「疏一,到底怎——」 话音戛然而止,爆裂声迴荡的山顶,五彩斑斓的烟火炸开,似流星陨落,纵横交错,染红了半边天。 烟花绽放的同时,时疏一忽然伸手搂着霍望的脖颈,脚尖轻轻一踮,温热柔软的唇瓣堵住了霍望没有说出口的话。 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萦绕鼻间,绵软的唇瓣轻蹭,厮磨,略显生涩。 可他又是一个勤恳好学的学生,学着曾经霍望教会他的技巧,一次次试探中,舌尖探进唇缝,小心翼翼地,轻轻舔舐。 生涩地亲吻化作一团火焰,勐地从霍望心底蹿起。 没有任何犹豫,霍望俯身低头,捧着时疏一的脸,近乎迫切地迎合他的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隐忍克制,将这个吻加深。 时疏一的主动权并未掌握多久,霍望起初的回应温柔缱绻,后来便渐渐有些汹涌,唇齿辗转探索,轻易夺走他的氧气,细密绵长的亲吻几乎要将他淹没。 烟花声再也听不见了,彼此剧烈的心跳声盖过周遭一切。 第121页 两个人都明显有些失控,中间霍望停下过一两次,留给时疏一唿吸与叫停的机会。可彼此炙热地唿吸交错,一对上视线,又情不自禁地吻在了一起。 最后,霍望用了极大的自制力,及时停止了这个即将失控的亲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时疏一主动的亲吻,每一个生涩的回应,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距离拉开之前,霍望贪婪地留下几个细密的琢吻,这才缓缓抬起头。 四周烟花渐渐停下,时疏一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仰头看着他,眼底雾气隐隐瀰漫,方才厮磨的唇瓣变得饱满而红润。 「霍望。」时疏一轻轻叫了他一声,没等他回答,脑袋重新埋回霍望的肩窝,一字一句启唇:「我不想和你试试了,霍望,我想和你在一起。」 声音哽咽颤抖,话音落下,眼眶里憋了一晚上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然而空气好似凝固,预想中的回应迟迟未到。 时疏一顿了一下,僵硬地抬起头,一眼便对上霍望满是忧思的眸子。 剎那间,时疏一思维疯狂发散。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他为什么一点儿都不高兴? 难道是乌龙,霍望心里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 「想什么呢。」霍望忽地一笑,指尖在他下巴轻轻挠了挠,低声道:「疏一,不要胡思乱想。等到你的答案,我很高兴,但……」 「我更希望,你不是在同情我。」 尾音微扬,一层一层荡漾。 结合时疏一今晚反常的举动,霍望清楚的知道,一定是老爷子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了他。 霍望没想藏着掖着,曾经他不说,是没有资格,他害怕时疏一会因为自己的喜欢而疏离,从而连朋友都没得做。 现在不说,正是因为时疏一已经迈开步伐,一点一点的向他靠近。 事到如今,霍望绝不会再放时疏一离开,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时疏一对他的感情掺杂了感动抑或同情。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贪心的要想时疏一的喜欢,或者爱。 夜深了,山顶上的风越来越大。 握住风衣的手松开,没了温暖的包裹,时疏一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霍望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索性往怀里拱了拱,自己动手拽起风衣,再次将他和霍望一同包裹。 他紧紧抱着霍望,舒服地闭上眼睛,似梦呓般低声喃喃:「真的不在一起吗?霍望。」 声音夹杂在微拂的晚风里,模煳不清,却又格外动听。 「可是,我也好喜欢你。」 第64章 那年你才十六岁,表白来说还太早。 「一一, 再说一遍。」 卧室没有开灯,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面。 光滑的地板略微反光,黑暗中, 两道纠缠的人影清晰地倒映在墙面。 空气中热浪翻涌, 床头边, 时疏一两只手被人禁锢在头顶,那人滚烫的体温覆盖在他身上, 极具占有欲的吻从嘴唇落下, 一路蔓延至脖颈。 霍望近乎虔诚的吻着他,每印下一吻, 他便强硬的要求时疏一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时疏一无力挣扎,或许也没想挣扎。 白皙的肌肤蒙上醉意, 染上绯色的耳垂彻底暴露了他心底的悸动。 细密的亲吻化作雨点侵袭,酥麻的痒意带一点轻微的刺痛, 轻易击溃他本就不太牢固的心理防线。 又是一轮唇齿相依, 喘息的间隙, 时疏一掀开眸子, 对上那双饱含情/欲的双眼, 低声用气音重复:「喜欢, 喜欢……你。」 尾音尚未消散,红润泛光的薄唇再一次堵住他的嘴。 强势且不容抗拒地亲吻渐渐变得温柔绵密, 擒在头顶的手却没有松开, 霍望幽深的眸子泛起波光,看向他的眼神蕴藏着不可忽视的贪婪与偏执。 「再说一遍,一一。」男人低声诱哄。 从山上说出那句喜欢开始, 时疏一就被霍望背下山, 摁在床头一直亲到现在, 少说也有半个小时,时疏一嘴都要被亲麻了,说出的喜欢不下十遍,可他依旧在重复确认。 这一次他没有顺着霍望,趁他唇瓣挪开的空隙,时疏一偏开脑袋,煞有其事道:「不要一直亲,嘴都要肿了。我们聊聊——」 话还没说完,霍望低头吻上他的喉结,锋利的犬齿轻轻啃咬。 滚烫的热意激的时疏一勐地一个激灵。 被人咬住命门,他不敢乱动,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他好声好气商量道:「不能留印子,明天还要跟你爸妈吃早饭。」 「我们的爸妈。」 霍望的声音含煳不清,他刚刚说完,一阵细密的刺痛从脖颈传来。 刺痛与痒意混杂,时疏一紧张得脚趾蜷缩,赶忙纠正:「好好好,我们爸妈。手松开好吗?手腕好酸。」 似乎恢復了几分理智,擒握住手腕的手卸了力道。 时疏一抽出手,刚松了一口气,霍望又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小名。 脚趾头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赶在他问出口前,时疏一抱住埋在脖颈的脑袋,温柔地抚摸,忽而笑道:「喜欢,喜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应该了解我的,我可不是那种顾及别人,委屈自己的人。」 「不是不相信。」霍望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好像隔着一层雾,朦朦胧胧:「是我不敢相信,没有自信。」 第122页 「怎么说你也是京市风云人物,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时疏一嘴上说着打趣的话,眼底笑意渐淡。 其实他和霍望一样,面对彼此都没有自信。 进一步,退一步,伸出而又缩回的手,怕因为单方面的感情影响到他们的友谊,只能小心翼翼,谨慎试探。 得知霍望可能在十八岁就喜欢他的时候,那一瞬间,时疏一大脑真的一片空白,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不输于今晚山顶那场烟花。 他年少时喜欢的人,同样喜欢着他。 甚至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计划着,与他共同的未来。他早该发现的,霍望对他的好,霍望对他的宠爱与纵容。 他还为此发脾气,单方面与霍望断了四年联繫。那时候霍望……时疏一不敢深想。 卧室安静的迴荡着彼此的唿吸声,没有等到霍望的回答,时疏一吸了吸鼻子,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发顶,小声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出国的原因?但凡你透露一点,我都……不至于和你冷战四年啊。」 声音越说越小,毫无底气。 霍望身体一僵,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当年告诉你,你能接受吗?」 「我——」时疏一只说出一个字,立马顿住。 他本想说会考虑考虑,可转念一想,霍望似乎还不知道当年他也喜欢他。 「所以……」霍望嘴角噙着笑,拖着长长的尾音:「我应该以什么名义告诉你,我出国是因为将来想娶你?」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坦诚,将埋藏在心底的爱意袒露。 从旁人口中听到,与霍望亲口承认的效果截然不同。 时疏一心脏骤停,本就涨红的脸又红了一个度。支支吾吾半天,他憋出一句:「明明是、是我娶的你。」 霍望眼底星辰闪烁,漾开一抹淡淡的笑。 沉默半晌,他撑着床坐起身,攥着时疏一的手腕,轻轻将人从床头带起来。 手臂穿过肩膀,霍望从身后抱着时疏一,下巴抵在他的肩膀,附于耳畔沉声道:「我出国是为自己扫清障碍,以后你愿意,才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一一,不要觉得有负担,更不要内疚,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自己,冷落四年也是我应得的。」霍望吻了一下他泛红的耳垂,认真道:「那时候我是你的朋友、哥们,我没有立场,我连你的性向都不能确定,我不能贸然弄丢你,不能出现一丝意外。」 气氛因这一番话而变得凝重,时疏一低头沉默不语。 霍望收紧手臂,紧紧抱着他,半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而且,一一,那年你才十六岁,表白来说还太早。」 「对哦!」时疏一勐地回头,嘴唇无意扫过霍望的鼻尖。他顿了一下,抬眸对上霍望的眼,「十六岁你就惦记我?有点刑啊!」 霍望轻轻捏了一下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压低了嗓音:「如果我说更早呢?」 时疏一顿时瞪大眼睛,浅色瞳孔溢出不可置信。 「不要用这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霍望低头,又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时疏一的眼尾,「我只比你年长两岁,与你是同龄人。」 时疏一眨眨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喉咙涩的发紧。 不是因为年龄,是遗憾。 他们一起长大,原本可以在高中互通心意,在大学的校园里相恋,毕业后领证结婚,一切水到渠成。 可一个不敢说,一个不敢问,错过太多光阴。 幸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身边还是曾经的那个人。 恍然间,时疏一心底升起一股勇气,他突然不想再去在意该死的胜负欲和难为情,他很想告诉霍望,自己也很早很早就心悦于他。 「霍望。」 「疏一。」 黑暗中,紧相依偎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霍望扬了扬下巴,「你先说。」 「你先。」时疏一扭动身体,调整了一下坐姿,从背对霍望变成侧身倚靠在他怀里,安心摄取他的体温。 霍望没有推却,双手环住时疏一的腰肢,抱紧他,锋利的眉眼露出一抹柔情,坦言道:「曾经我以为我不会质疑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是我太过自负,与你有关的两件事,到现在我都后悔、后怕。」 指尖轻颤,时疏一问:「哪两件事?」 「设下套路,让你与我结婚,这无疑是一个下策。我也担心你发现真相后会怪我,记恨我,甚至疏远我。」霍望眼眸微垂,失落藏于眼底,鼻尖有意无意,轻轻蹭过时疏一的脸颊。 这一刻,他褪去所有光环,单纯是一个陷入热恋,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男孩。 霍望展露的脆弱的确让时疏一心软,但说到套路…… 时疏一扬起下巴,闷哼哼地笑:「你以为你的套路多完美吗?漏洞百出,我早就看出来了。」 「是吗?从哪看出来的?」霍望挑了挑眉,轻声问他。 时疏一兴趣上来了,掰着手指给他数:「女朋友大一轮,亏你想的出来。然后呢,谁家女孩能接受你跟哥们结婚,还从来不抽时间陪她?还有还有,哪有那么巧的事,前脚刚见完你爸妈,后脚就找我结婚。」 五根手指掰下去三根,时疏一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清了清嗓子,洋洋得意道:「反正,你这种蹩脚套路想瞒过我,没那么容易。」 第123页 「我们疏一聪明。」 霍望鼻尖紧贴着他耳廓,一开口,磁性的声音夹杂鼻息喷洒,仿佛夏天炙热的风。 时疏一回过头,视线再次在空中交汇。 他凝视霍望似笑非笑的眼,突然问:「你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意外。」霍望扬起嘴角,「更好奇我们疏一是什么时候识破的。」 时疏一噎了一下,这次轮到他沉默了。 该怎么回答?早就知道,心甘情愿地踏入陷阱? 霍望没有继续追问,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些,延续刚才的话题:「出国我也曾后悔过。我做过一个噩梦,梦里你带着一个漂亮的女生来机场接我,很开心地为我介绍,说她是你女朋友。」 时疏一:「……或许你梦个男朋友更合理。」 霍望唿吸明显一沉,眸光瞬间冷了下去。 「开玩笑的。」时疏一笑着打了个哈哈,又问:「霍望,你一走走四年,万一,我说万一,我真的谈对象了,你……」 「如果对方人品得当,对你好,你也喜欢他,我会祝福你。」 轻飘飘一句话,时疏一立刻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然而下一秒,霍望温和的嗓音再度响起:「喜欢这样的标准答案吗?可是疏一,我做不到。」 温和的嗓音变得恶劣,霍望抬眸,眼底刻意流露出一丝狡黠:「我会不遗余力地拆散你们,这才是我的答案。」 时疏一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身体却诚实地往霍望怀里缩了缩。 「我陪你长大的,你应当属于我。」仿佛刚才狡黠的目光仅仅是错觉,霍望再看向他,目光温暖柔和。 时疏一干咳一声:「什么你的我的,说的跟卖身似的。」 夜深了,两人坐在床头,紧紧拥抱着彼此,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谁也捨不得提睡觉。 时疏一化身提问机器,将霍望在国外的四年生活事无巨细地问了个遍。 霍望知无不言,他自认为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有了时疏一的参与,忽然就变得生动起来,仿佛他们从未分开。 错过的四年光阴,曾经因为芥蒂而从不敢触碰的话题,随着真相揭开,化作一场延绵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晚,直到沉寂的夜空拉开帷幕,天边泛起鱼肚白。 早上六点,时疏一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 「不早了,洗漱睡觉。时间还长,睡醒再聊。」霍望伸出手,轻轻将他打瞌睡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 时疏一强撑睡意,掀开疲倦的双眼,小声嘟囔道:「还是觉得好遗憾。如果你早一点追我就好了,说不定我们能早一点在一起。一起出国留学也行,或者等你四年也不是不行。」 「为了我在异国他乡漂泊,我可捨不得。」霍望轻柔地拍打着时疏一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声音又低又柔:「遗憾固然有,但我也很庆幸,当年你对我没有感情。」 「为什么?」时疏一愣住,困意都清醒了几分。 霍望淡淡道:「哥们和恋人离开的性质完全不同,疏一,我也不捨得让你难过。」 第65章 「土是土了点儿,但我很喜欢。」 「好睏。」时疏一坐在副驾驶, 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他脸色略微苍白,眼皮浮肿,一看就是没睡好。 同样睡了六个小时, 坐在驾驶位开车的霍望却精神饱满。 男人浸润水光的黑眸看着前方路面, 俊逸的面庞容光焕发, 削薄轻抿的嘴唇扬起,带着闲散的笑意。 「回去再睡会儿。」 干净肃冷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 时疏一收回视线, 摇摇头:「再睡就日夜颠倒了。」 昨晚熬了个通宵, 他们一觉睡到下午,刚刚才从老宅里出来。 萧绮曼和霍庭振倒是没说什么, 时疏一自己整得怪不好意思的,尤其临走时老爷子意味深长地与他点点头, 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说到老爷子,时疏一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 「霍望。」时疏一叫了他一声。 开车不能分心, 霍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时疏一也不扭捏, 直截了当地问:「昨天晚上干嘛让我陪爷爷逛花园?你是不知道, 我都快吓死了, 生怕他下一句就提到小孩。」 极浅的轻笑声响起, 方向盘上冷白修长的指节收拢。 霍望扭头看了他一眼,唇角笑容绽放, 「疏一, 是我考虑不周。其实你从母亲那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处理好了。」 时疏一:「?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霍望:「解决掉的麻烦告诉你做什么?徒增烦恼。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是传到了你耳朵里。」 「哦。」时疏一扭头望向车窗外, 心底划过一股暖流。 正好途经路口红绿灯, 汽车缓慢停下。 霍望侧身, 握住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轻柔地捏了一下,「让爷爷带你去逛花园也是我的意思。约你在山顶赏月,我本想——」 「不会还准备了什么惊喜吧?」时疏一打断他的话,一双灵动的眸子瞪得老大。 霍望:「……」 霍望被他一句话堵沉默了,时疏一反握住他的手,自顾自地猜测:「让我想想,烟花?花灯?」 霍望:「……」 第124页 不说话便等同于默认,时疏一乐的一拍大腿,仰头哈哈大笑,一边笑他还一边调侃:「霍望,你怎么这么土啊!」 霍望任由他握着手,脸上笑意不减,却也一言不发。 主路口红绿灯时间长,时疏一笑了老半天,红灯都还没有跳转。 揉了揉发酸的肚皮,他握紧霍望的手,下巴微扬,「说说嘛,到底准备了什么?」 「嗯,的确是烟花。」 霍望抿唇轻笑,不经意抬眸,眼底宠溺温柔如水。 「那……为什么取消了?别人家的烟花都放了。」时疏一对上他的眸子,笑意淡了几分。 修长的指节一根根嵌入指缝,两只手交握的手十指紧扣。霍望动作很慢很轻,声音很低:「因为你给了我一个更大的惊喜。」 时疏一鼻尖泛酸,一股说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妥帖,温柔,这么多年,眼前这个外表冷冰冰的人,对他始终如一。 创意虽然土,又何尝不是霍望全部的浪漫。 每一个被偏爱的瞬间都不应该辜负,时疏一望着前方开始倒计时的红绿灯,忽然伸手勾着霍望的脖子,以极快的速度在他嘴角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霍望显然没料到他的突然偷袭,诧异地愣了一瞬。 时疏一轻蹭他的鼻尖,眼底漾开灿烂的笑。 「土是土了点儿,但我很喜欢。」 * 回家待了一个小时,时疏一与霍望再次出门。 话说开了,关系也随之转变,可时疏一感觉,他和霍望的相处好像没怎么变。除了比之前多一些肢体接触和亲吻,他们的相处方式几乎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们太过熟悉彼此,明明才刚在一起,过得却是…… 老夫老妻的日子! 时疏一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会因为与霍望太熟而苦恼。 霍望对此显然没有意见,似乎很享受当下安稳的状态。 时疏一非常不乐意,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已经结婚领证,还早就亲了无数次,但怎么说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恋爱,他的初恋。 于是,查了一个小时攻略,时疏一果断拉着霍望出门。 正逢节假日,京市最大的顶奢商场人潮拥挤,各大国际品牌门店排起了长龙,还有不少新开业的品牌举办活动,热火朝天。 周遭气氛太过热闹,购物的欲望轻易就被调动起来,本想直奔目的地的时疏一拉着霍望,一路走走停停。 路过一间新开业的奢侈服装品牌,橱窗里好几件衣服都格外合眼缘,时疏一更走不动道了,迈着小碎步一寸一寸的挪。 瞧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霍望低声笑了笑,「时间还早,想逛就去逛,换季上新呢。」 换季上新?时疏一:「逛就逛。」 来商场本就是为了买衣服,哪里逛不是逛,时疏一毫不犹豫地踏上台阶。 「——两位下午好。」 一进门,一个与时疏一身高差不多的年轻男sa火速迎上前,热情地打招唿。 身高差不多,身材就……差得很多。 时疏一身材纤瘦,而这位sa明显是个健身达人。 这人身材凹凸有致,穿着一件修身白衬衫,衣摆收进裤腰,腹肌轮廓若隐若现,紧实饱满的胸肌将衬衣布料绷直,走起路来duangduang…… 时疏一不太能欣赏这种胸肌过于发达的肌肉男,不过听说gay圈倒是挺流行。 想到这,时疏一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霍望。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霍望狭长的眼尾微扬,正端端注视他,深邃的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时疏一抿唇笑了笑,心虚地挪开视线,四周扫了一圈。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时疏一傻眼了。 店里四五个sa无一例外,全都是一身腱子肉的肌肉型男。 好傢伙,紧跟潮流啊! 不光有男模餐厅,男模服装店都来了…… 时疏一更心虚了,总感觉带霍望进了一家不怎么正经的店,霍望不会以为他经常来吧? 忐忑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渐渐的,时疏一的注意力被展架上的新款衣服所吸引。 逛了一圈,他看中了一款兜帽卫衣,一款工装外套,让sa分别取了两件不同的尺码过来试穿。 试衣间门推开,时疏一顿时眼前一亮。 霍望推门出来,换上了他精心搭配的「情侣装」。 一米□□的霍望不愧是行走的衣架子,款式简单的兜帽卫衣穿在他身上,又酷又飒。 人衬衣服,衣服也衬人,霍望仿佛从一个总裁变成了一个邻家男孩,冷感尽褪,眉宇间带着一丝丝叛逆与放荡不羁的韵味。 霍望对穿着没什么要求,工作中怎么正式怎么来,生活中怎么舒服怎么来,现在——时疏一说了算。 「满意吗?」 他抬眸看向时疏一,眼底皆是宠溺的笑。 时疏一疯狂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一旁的sa不遗余力地夸赞道:「先生个子高,身材好,与我们品牌的衣服适配度很高,简约而不失单调,很清爽的搭配,您弟弟眼光真好。」 时疏一皱了皱眉。 夸得很真诚,可这个称唿…… 「问你了吗?不会说话可以闭上你的嘴,哪只眼睛看出他是我弟弟?」霍望眸色一沉,毫不留情面地呛了他一句。 第125页 年轻sa涨红了脸,连连致歉:「对不起先生,是我说错了话,抱歉。」 高奢门店的sa又是插话又是乱称唿,居然把常识性错误犯了个遍,的确很不专业。换作平时时疏一早就甩脸子了,但他今天心情好,也不想因为一个插曲影响到霍望的心情。 略一思索,时疏一上前一步,身体前倾,紧贴着霍望的胸口,旁若无人地替他整理衣领,「就这一套吧老公,你穿着好看。」 这话一出,霍望的冷冰冰脸色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暖,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叫我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时疏一耳根通红。 一旁的sa恍然大悟,借坡下驴:「原来两位先生是夫夫,抱歉抱歉,你们长得太好看,太有夫夫相了,我错把你们当成了兄弟,非常抱歉。」 时疏一:…… 夫夫相扯远了啊! 同性之间的情侣装简直不要太方便,只需要搭配同一个款式,就是最完美的情侣装。 十分钟后,时疏一穿着与霍望同款卫衣、外套,手挽着手,亲密无间地从店里走出。 情侣之间必做的100件小事—— 穿情侣装逛街get! 从店里出来,出门前订好的电影票差不多到了开场时间,时疏一和霍望乘坐电梯抵达四楼,径直走进商场电影院。 从小到大,他们一起看过无数场电影,但以情侣的身份,心态和心情完全不一样。 取完票,端上可乐爆米花,两人赶在电影开场五分钟前进场。 节假日人不是一般地多,时疏一特意挑选了一部无人问津的小众文艺爱情片,可一到时间,影院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浪漫一点边儿都不沾,好在他们订的情侣座在最后一排,稍微有一丢丢的私密性。 找到座位,时疏一把爆米花塞给霍望,拿起可乐勐吸了一口。余光扫了一圈,不出所料,周围全都是一对对年轻小情侣。 身旁这对情侣尤为显眼,两人明显刚在一起不久或是还在暧昧期,男生和女生虽然并排坐着,但不算宽敞的座椅之间,两人始终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青涩又暧昧的气氛萦绕。 似乎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男生终于有了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将放在时疏一座椅旁的爆米花拿起来,与女主座椅中间的可乐调换了位置。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小心机。 女生没有动手爆米花,不过原本搭在腿上的手,不经意间挪到了座椅扶手。 彼此小心翼翼地试探,偷偷地靠近。 时疏一满心羡慕地嘆了口气,多么美好青涩的初恋啊! 「张嘴。」 低沉的嗓音掠过耳畔,唇瓣触及一抹温热。时疏一下意识张嘴,一粒酥脆的爆米花被人餵进嘴里。 「啪」地一声,放映厅灯光熄灭,巨幕闪烁的gg成为唯一的光源。 霍望的手没有挪开,指腹轻柔地拂过唇瓣,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疏一,我已经25岁了,脸皮厚了薄不回去。你要的青涩我给不了你,但积攒了二十五年的家产,我会毫无保留地给你。」 时疏一:「……」 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情话,真tm动听! 第66章 我想与你有名有实,做一对真正的夫夫。 回到家已经十点了, 一下午加小半晚,时疏一整理的《情侣100件小事》清单勉强完成了四件。 穿情侣装、一起看电影、去情侣餐厅、一起牵手压马路,乍一看好像随便拎一件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随着关系转变, 最为寻常的日常生活也被赋予了意义。 客厅灯火通明, 光滑通透的大理石地板微微反光。 时疏一瘫坐在沙发上,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一杯温水放上茶几, 身侧沙发略微凹陷, 时疏一眼皮子都没掀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顷刻环住了他的肩膀。 「还不困?要不要玩会儿游戏?」 熟悉的木质香调将他团团包裹,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掠过耳畔,时疏一不禁耳尖发麻, 心尖儿一颤。 对人很心动,对他的提议, 时疏一:「累了, 榨干了, 一点力气都没了。」 「嗯?」霍望挑眉:「谁榨干的?」 时疏一:「……大马路啊, 还能有谁。从市中心走回家, 你不累我还累呢。」 「辛苦一一陪我约会。」霍望低声一笑, 搭在肩膀上的手缓缓动了起来,轻轻揉捏。 时疏一舒服地闭上眼睛, 安心享受霍望的特别服务。 经常锻鍊的人就是不一样, 同样走了七八公里路,时疏一腿都酸了,霍望一点儿不嫌累, 还有心思替他按摩。 肩膀, 手臂兼顾到位, 力道适中,揉捏得很舒服。两只手渐渐往下,小腿,大腿,大腿根…… 等等,时疏一勐地睁开眼:「你、你摸哪呢?」 温热的手掌紧贴大腿根,霍望用了几分力道,一寸一寸地向下按摩至脚踝,又一寸一寸地挪回腿根,反覆揉动。 他动作不紧不慢,宽大的手掌划过布料,滚烫的体温没有任何阻隔,清晰传来,宛如温泉水涌动,盪起一股炙热的暖流。 霍望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质问,手上动作没停,力道不减。 蜷缩的脚趾暴露了时疏一紧张的心情,手掌再一次覆在大腿,他一把推开霍望的手,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身。 第126页 霍望挑眉看着他,眸光晦暗不明。 「哪有你这样按摩的!」时疏一气鼓鼓地别开脸,不知何时,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醉意,异样的绯色蔓延至耳根。 侧躺的人突然坐直,距离也随之拉近。 通红的耳垂近在咫尺,霍望伸手捏了一下,眉心微动,忽地低笑一声:「缓解疲劳的正确按摩手法,不信你上网查一查。」 时疏一总感觉他是故意的,说查真就查。 两分钟后,惨遭打脸的时疏一抱着手机一脸尴尬。 「查到了吗?」霍望俯身,身体凑近了些。 时疏一欲盖弥彰地熄灭手机,「睡觉睡觉,困死了。」 他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缓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脚下步子还没迈开,下一瞬,手腕被人轻轻攥住,霍望稍微用了点力,时疏一身形不稳,摇摇晃晃跌坐回沙发。 突如其来地拉拽让时疏一微微一愣,回过神,察觉到身下「沙发」有点热,甚至硌得慌,他这才发现,他坐的根本不是沙发,而是霍望的大腿。 修长的手臂顷刻缠上腰间,霍望完全没有给他逃离的机会,手臂交错环绕成一个圈,牢牢地将他禁锢在怀里。 拥抱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可结结实实地坐上大腿,对方的气息无孔不入,全方位将他包围,这种过分亲密的姿态,不禁让时疏一唿吸一窒。 别扭又不舍推开,时疏一坐得不太舒服,没忍住,有些不自在地扭了一下。 他刚刚动了一下,明显察觉到霍望身体勐地一颤。 缠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霍望性感沙哑的嗓音迴荡在客厅,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别动,一一。」 时疏一哪敢再动,端端正正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从耳后响起。 霍望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急促的唿吸渐渐平復,温柔地喃喃道:「疏一,我不想再做你的哥哥、朋友、哥们,我想与你有名有实,做一对真正的夫夫。」 时疏一脑袋嗡的一声,瞳孔勐地一缩:「这、这太快了吧。」 「太快?」一本正经表白的霍望微微一愣。 他坐在时疏一身后,抬眸便看到一对刚刚缓和的耳朵再度泛红。 霍望唿吸一沉,瞳孔泛起幽幽波光。 「肯定快啊!不行不行,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时疏一慌乱无措,满脑子废料发散开,脸和脖子齐刷刷红了,挣扎着就要从霍望怀里钻出来。 环在腰间的手半分未松,霍望贴着他的脖颈轻轻蹭了蹭,轻声笑道:「什么时候准备好?」 时疏一瞳孔震惊:「你!你有毛病吧,这种事还要定好时间吗!?」 「那当然。」霍望眼底笑意更浓,语气却变得格外认真:「疏一,给我一个名分。」 时疏一终于嗅到一丝不对劲儿,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名分?感情聊了半天,他们各聊各的? 一想到刚才脑补的废料,时疏一瞬间脚趾抠地,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对着霍望一顿输出:「你耍我?我都答应你了,你还在这有名有实,故意逗我玩呢?」 「没有逗你,是我们疏一思维太活跃了。」霍望低头哼笑两声。 时疏一涨红了脸:「明明就是你误导我!」 「好,我的错。」霍望轻声哄着,鼻尖贴近眼前白皙的脖颈,认认真真,一句一顿:「一一,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尴尬劲儿缓过去,时疏一瘪了瘪嘴,小声嘟囔:「证都领了,婚礼都办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话虽这样说,但时疏一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依赖又毫无防备地缩进霍望温暖的怀抱。 霍望握住他垂在腿边的左手,拇指摩挲,指腹缓慢地移动到无名指,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直到触碰到那枚婚戒,霍望欣然一笑:「我很贪心,婚姻和你的感情,我都要。」 那天晚上因惊喜而中断的话,重新延续。 霍望附于耳畔,郑重道:「从现在开始,我想丢掉发小这个身份,做你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先生。疏一,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时疏一闻言微微一顿,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暖意。 感情方面,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光环,他缺乏自信,缺乏安全感。他明明已经答应了,霍望却像没有实质感,一遍又一遍地与他确认。 没有任何犹豫,时疏一撑着霍望的手臂,勐地回过头。曾经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男人近在眼前,他伸手捧着霍望的脸,吧唧一口亲上去。 「可以!愿意!爱你!」 锋利的眉眼化作春日里的风,霍望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又问:「还有呢?该叫什么?」 时疏一瞪大了眼睛。 好傢伙,这里等着他呢! 清了清嗓子,时疏一敷衍道:「霍先生!」 话音未落,身体骤然悬空。 不满答案的男人将时疏一打横抱起来,慌忙中,他紧紧搂着霍望的脖子,尽量不让自己掉下去。 霍望抱着他稳步走向卧室,语气温和,人畜无害,眼底却漾起一抹顽劣的笑,「再想想?」 时疏一咬牙切齿:「霍望!」 「不对。」 「先生!」 「再想。」 第127页 「有完没完!」 …… 夜里十二点,时疏一终于被放回房间。 他算是发现了,霍望积攒二十五年的可不止家产,还有……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应有的欲望。 恋爱才正式谈上两天,人家就已经打着让他搬过去住的主意了。刚才搁那软磨硬泡半天,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忽悠他说只是抱着睡。 他时疏一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当然,咳,他只是对那方面不太了解。 也不是完全不想,大概——有贼心,没贼胆? 洗完澡,时疏一躺上床,特意将被子拽到头顶,这才蹑手蹑脚地掏出手机。 打开浏览器扫了一圈,时疏一傻眼了。 怎么都……快乐似神仙?真的假的? 不确定,再看看,时疏一拖着屏幕往下滑。 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屏幕,没看两分钟,思绪逐渐飘远。 他和霍望真的在一起了。 其实时疏一也没什么实质感,总感觉在做梦一样。 他忽然也明白了,明明霍望已经明面上追求他,却还是瞒着他出国的原因。 害怕成为负担,害怕对方因此难过。 就像他藏在心底的感情,他不确定坦白后,带来的到底是惊喜,还是负担。 或许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状态,他们怀揣着爱意,从险些错过重新走到了一起,某种意义上,他们都达成了年少时的夙愿。 时疏一裹紧被子,心里比裹了蜜还甜蜜。 手机放回床头,他正准备睡觉,只听「叮咚」一声脆响,刚刚暗下去的屏幕重新亮起,光线萦绕昏暗的床头。 时疏一划开微信。 汪汪:【睡了吗?】 汪汪:【方便把沈川翎的电话发给我吗?】 时疏一反手一个问号:【?澡洗完了吗?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要沈川翎电话干什么?你跟他又不熟!】 消息发出去,许久不见回復。 时疏一好奇得紧,浑身好像有蚂蚁在爬,打开对话框编辑消息。 【呵,男人,嘴上说得好听,前脚刚走,后脚就找我要别人的电话。】 【快点说,你要他电话干什么!】 【你这是始乱终弃!】 一顿输出后,一通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时疏一按下接听,霍望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疏一?」 嗓音慵懒,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不确定。 时疏一微微一顿,「干嘛?」 他一开口,电话那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仅有微弱地唿吸声提醒着,电话尚未挂断。 「不是,你到底——」 「疏一,」霍望温和的嗓音再度响起,嗓音微扬,夹杂了一丝轻笑,「你要不要返回去看一下,你的微信号。」 时疏一愣住,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约莫愣了半分钟,他缩小语音通话界面,返回到微信首页。其实首页稀稀拉拉的对话框已经说明了一切,但他还不信邪似地点开个人主页。 看清微信名字,时疏一直接两眼一黑。 【狗头/胥】 第67章 反正先婚后爱,时下也流行。 「早啊疏一。」 「早上好时老师。」 休假结束, 正逢周一,时疏一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工作室大门。 两位老师拎着早餐与他打招唿,脸上虽然挂着笑, 但眼下乌青写得明明白白——假期结束的太快, 没玩够。 「应老师, 张老师早!」时疏一精神抖擞,笑着与他们挥了挥手。 「心情不错啊疏一。」应老师和时疏一还算熟络, 打完招唿并没有直接走, 扬了扬下巴故意打趣:「瞧你这笑的,要不是知道你早就结了婚, 我还以为你放假遇上桃花了呢!」 「啧,这春风满面的样子。」张老师笑着附和。 「有这么明显吗?」时疏一下意识摸摸脸颊。 一听这话, 两位老师皆是一愣。 时疏一笑着打了个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啥好事儿啊?大清早这么乐。」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时疏一回头望去, 几日未见的许向彤推门而入。 秋天了, 她依旧一袭素色长裙, 外面搭了一件米白色针织外套, 温婉娴静, 颇有几分古典美人的韵味。 「学姐!」时疏一飞快迎上前,一把抱住许向彤的胳膊, 可劲儿晃, 「几日未见,十分想念。」 「去去去,少来耍宝, 豆浆给我晃洒了。」许向彤扒开他的手。 时疏一悻悻抽回手,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小声开口:「对不起啊学姐,那天把你叫过去,我……」 「吃早饭了吗?」许向彤打断他的话,晃了晃拎在手中的豆浆油条。 时疏一的个人私事,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讨论,也不愿意饿着肚子听这个话痨叭叭。 时疏一心领神会:「吃了,但不介意再吃一点。」 和两位老师打了个招唿,许向彤与时疏一併肩走到休息区。 身体蜷进柔软的沙发,时疏一一刻也没停顿,立马开始解释:「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放你鸽子,你也听到了,他当时说那句话,我太生气了,一气之下,就……」 「就跑了。」许向彤替他补充完,慢条斯理地插上吸管,拿起豆浆喝了一口。 「嗯。」时疏一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第128页 许向彤无奈笑了笑:「你这性子急得呀!听一句话就跑,发脾气好歹也要把事情弄清楚吧。」 「那句话还不过分吗?」时疏一现在想到都还堵得慌。 放下豆浆,许向彤摆摆手:「你得切合实际情况来看。他当时明显对我有戒备,随意一句敷衍的话。」 说到这,许向彤不禁摇摇头:「你倒是跑的快,没看到,你老公当场变脸,那脸色难看的哟,像老婆跟人跑了似的。哎不对,可不就是跑了嘛!」 时疏一:「……」 「那后来呢,他还说什么了吗?」时疏一又问。 许向彤轻笑:「你逃,他追,插翅难飞!」 时疏一哭笑不得:「学姐你少看点小说!」 「现在呢?有情况吧?」许向彤收起开玩笑的心思,挑眉看着他,明眸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疏一,你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呢。」 时疏一确实有点小心思,谈恋爱怎么能独乐乐!他恨不得拿个喇叭昭告天下,尤其面对一直帮他出谋划策的许向彤,他简直分享欲爆棚。 沉吟片刻,时疏一轻咳一声:「我们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稀疏地掌声响起。 许向彤极其敷衍地拍了两下巴掌,「恭喜你,结婚快半年,终于在一起了。再加加油,争取一年之内接个吻。」 「学姐!」时疏一不满她敷衍的反应,瘪了瘪嘴:「你要不要听。」 「听,怎么不听,你俩在一起我可没少忙活。」许向彤一边调侃,一边拿起油条咬了一口。 「这样跟你说吧。」时疏一略微俯身,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道:「其实他十八岁那年就喜欢我,当时出国——」 「多少?」许向彤瞪大了眼睛,油条滑进喉咙里,差点把她给噎死。 他们俩在一起许向彤并不意外,就他们那黏煳劲儿,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可十几岁就互相喜欢,那这么多年在瞎折腾什么? 时疏一猜到她心中所想,笑意收敛,微微嘆了口气,大致将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油条放凉了,豆浆也不香了。 许向彤听完一脸凝重,沉默了许久才缓过劲儿。 「就,好遗憾。」时疏一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不能这么想。」许向彤摇了摇头:「年少时的感情经不起岁月蹉跎。如果你们当年就在一起,不一定能走进婚姻的殿堂。」 许向彤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不过……也很难说,毕竟你家望哥哥能从十八岁等到二十五岁,这毅力,可不是一般人。」 时疏一:「现在我们也不是真的结婚啊!是他的套路,我的赌注。」 「哈?难不成你还打算离?」许向彤一脸震惊。 时疏一摇摇头:「那也没有。」 「别犯煳涂,你们一路走来不容易,能走到一起,全凭你们俩的坚持和毅力。」许向彤欣慰地笑了笑:「反正先婚后爱,时下也流行。」 何止不容易,差点错过了。 时疏一颓丧着脑袋,轻轻嘆了口气。 当初他打算放弃了,是霍望蹩脚的套路给了最后一丝希望。 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许向彤抬眸盈盈一笑:「守得云开见月明,恭喜你们,疏一。」 不同于刚才的调侃打趣,她的祝福格外认真。 时疏一眉眼间阴霾散尽,笑意从眼底溢出,「谢谢学姐,回头一起吃顿饭吧,多亏学姐这些年的帮助。」 许向彤没有推辞,一口应下:「行啊,你挑个时间。」 「择日不如组撞日,就今个儿呗。」时疏一说完立马掏出手机挑选餐厅。 「疏一啊……」 许向彤的声音又从对面响起。 时疏一抬头:「怎么,今晚没时间吗?」 「不是。」许向彤清了清嗓子:「前一阵儿,你老公找我打听你的消息,咳,当时我不知道你家王哥哥就是望哥哥……小小的透露了一点。」 「透露了什么?」时疏一心头一惊,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向彤满眼歉意:「你大学的社团和爱好,还……稍微暗示了一下,你心里有人这件小事儿。」 时疏一:「…………」 * 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包厢落地窗染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气温随着一场秋雨下降了好几度,包厢里的气氛半分未减,谈笑声夹杂着雨声,热火朝天。 服务员陆陆续续端着热菜上桌,围坐在圆桌的客人却早已停下筷子,一门心思纯聊天。 转眼间,又一道清蒸澳龙端上桌,许向彤看不下去了。 她皱眉看向坐在身旁玩手机的时疏一,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 「怎么了学姐?」时疏一果断放下手机,抬起头。 许向彤朝他扬了扬下巴,「别让上菜了,你看大家都吃饱了,再端上来不是浪费吗。」 实木旋转餐桌摆满丰盛的菜餚,有的几乎一口没动,大部分也只动了一点儿。精緻的餐盘无处摆放,一层叠一层,美味佳肴无人问津。 旁边,霍望与沈川翎闲聊,胥思源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插上几句。三个人明显吃饱喝足,没有再动筷的意思。 时疏一瞅着也是这么回事儿,抬手唤来包厢服务生,与他打了招唿。 许向彤松了一口气,服务生离开后,她笑着与时疏一打趣:「你说你今晚整的,几个人随便找一家火锅店、小饭馆吃一顿就行了,你非要弄这一出,太破费了。」 第129页 京市数一数二的国风中餐厅,一顿饭下来,轻轻松松吃个五位数不成问题。 许向彤知道他不差钱,可这顿饭怎么说也是为了请她…… 她现在倒庆幸胥思源和沈川翎也跟着来蹭饭,不然单独请她一个人,还挺让人有负担。 时疏一猜到她心中所想,脑袋往许向彤身旁一凑,压低了嗓音:「霍望请客,又不用我花钱,别跟他客气。」 「他的钱不是你的钱?」许向彤轻笑道。 「他挣得多,一顿饭吃不穷。」时疏一担心她有负担,小声补充了一句:「反正菜都点了,你得吃饱啊学姐。大家凑一块吃顿饭,也不是特意请谁。」 「吃饱?我都吃撑了!」许向彤夸张地揉了揉肚子。 时疏一欣然一笑:「那就好。」 这顿饭本来是单独请许向彤的,但胥思源今天也上班,一听到消息闹着要来。许向彤对此没有意见,还说人多热闹,时疏一略一合计,一併把沈川翎也叫上。 沈川翎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副要搞事业的架势。饭桌上时疏一随口一问,才知道他最近在琢磨开娱乐公司。 这不,拉投资都拉到霍望头上来了。 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时疏一视线扫过左手边餐桌。 沈川翎嘀嘀咕咕地在那说,霍望偶尔回应几句,语气不咸不淡,也看不出感不感兴趣。 似乎察觉到时疏一打量的视线,霍望略微抬眸,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轻声问他:「吃饱了?现在回去?」 时疏一还没回答,正说到兴头上的沈川翎赶忙插话:「这才八点,还早还早,再聊会儿。」 本来还没想走,一听这话,时疏一不乐意了。 他瞪了一眼沈川翎,「饭都吃完了,坐在这儿干聊啊?」 「就是!」埋头玩手机的胥思源附和道:「吃了一个多小时,屁股都坐麻了。」 沈川翎明显不想放过眼前这个财大气粗的主儿,看了看时疏一,又看了眼霍望,唿出一口热气:「行,咱们换个地儿聊呗,我请客。」 「第二趴上哪?」胥思源来了兴趣,手机丢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川翎。 「找个喝酒的地儿。」沈川翎托腮略一寻思,抬头问众人:「尼菲俱乐部怎么样?我在那还有存酒,管够。」 胥思源眼前一亮:「行啊,我都行!」 霍望闻言眉头微蹙,没有表态,目光直直看向时疏一。 正当他以为向来不爱凑热闹的时疏一会一口回绝时,只见时疏一低头与许向彤说了句什么,然后笑吟吟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我们也没问题,走啊!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68章 「你初吻对象叫什么名字?」 五个人, 订了一个小包。 沈川翎轻车熟路地点酒、点饮料,胥思源独自霸占点歌台,乐此不疲地点了整整一排。 时疏一对喝酒、唱歌确实没什么兴趣, 看到沈川翎端着酒杯坐在霍望身旁, 他便带着许向彤挑了个角落坐下, 悠闲地喝着饮料,顺便聊起了工作室的扩张计划。 安静的闲暇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消片刻, 包厢音乐骤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顷刻穿透耳膜。 好不容易重新挑起话题的沈川翎:「……」 「能不能等会儿再唱!」沈川翎的暴脾气一点不带忍的, 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直奔点歌台, 伸手将震天响的伴奏关停。 音乐骤停,包厢重新安静下来。 胥思源攥着话筒茫然回头, 看到点歌台旁边的罪魁祸首, 十分不解道:「沈哥, 你们都坐那聊天, 我唱会儿歌还不行啊?」 沈川翎扶额:「谈正事呢大哥, 你那嗓门一开说话都得吼。这样, 你先去喝点酒,晚点再唱。」 胥思源无辜的眨眨眼, 压低了声音:「正事晚点再谈呗, 来了就先玩嘛,不灌醉怎么谈事情。」 话音未落,他快步走到点歌台, 又一次点开音乐。 沈川翎头都大了, 看在时疏一的面子上, 强忍怒意,再度关停音乐。可胥思源好像跟他槓上了似的,一个关,一个开,两个人折腾得有来有回,谁也不肯让步。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坐在角落无辜被害的时疏一紧紧捂住耳朵。 音乐声本来就大,一开一停,脑瓜子震得嗡嗡作响。 「你们干什么呢!」时疏一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许向彤皱着眉:「小胥!」 嘈杂的音乐声将他们无力的控诉淹没,两人轮番较劲,完全不为所动。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时疏一立马拿起台桌上的另一只话筒,按开开关,大吼一声:「都给我消停点!」 声音瞬间填满包厢,效果显着,胥思源和沈川翎纷纷停下了动作。 时疏一气鼓鼓地瞪着他们俩,拿起话筒一顿输出:「发什么疯?要玩玩,要唱唱呗,一关一停,耳朵都要炸了!」 「哥!是沈哥非要关我的歌!」胥思源瘪着嘴告状。 探究的视线落在了沈川翎身上,他摸了摸鼻头,略显心虚地解释道:「这不是谈正事儿嘛,我让你晚点再唱。」 有人撑腰,胥思源硬气起来了。他白了沈川翎一眼,冷哼一声:「出来玩又不让别人玩,真是搞笑得很。」 第130页 沈川翎:「……玩,胥思源,今天玩不死你!」 「服务员,拿筛盅拿酒!」 胥思源完全不怂,话筒一放,「来啊,谁怕谁。」 筛盅两个人玩明显差点意思,于是,时疏一和许向彤被叫过去充数,霍望则坐在时疏一旁边为他参谋,替他解决输掉游戏的酒。 五个人围坐在台桌前,筛盅就位,大战一触即发。 沈川翎摁着筛盅:「我先叫,四个一!」 「开!」胥思源盅盖一掀:「我没有。」 桌面上的情况,许向彤一个,时疏一两个,沈川翎叫的一,他自己却一个也没有。 「行,我喝!」沈川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输家先叫,沈川翎继续:「五个六!」 「开!」胥思源化身无情的开盅机器。 许向彤伸长脖子,瞄了眼胥思源的筛盅,「你两个六都开?」 「开的就是他!」 沈川翎冷笑一声,掀开筛盅:「我四个,喝吧,弟弟。」 「喝就喝!」 时疏一:「……」 充数还真就是充数,酒桌上完全没有他和许向彤发挥的余地。沈川翎和胥思源两人谁也不服谁,正事儿不谈了,歌也不唱了,换了个方式继续较劲。 可胥思源到底还是太嫩,根本玩不过老油条沈川翎。大话筛持续了半个小时,筛盅没玩几盘,酒倒是灌了一肚子。 时疏一劝他算了,唱会歌休息一会儿,可这人酒劲儿和倔脾气一块上来了,不听劝,不服气,缠着沈川翎继续。 到底是时疏一的表弟,沈川翎也不能把人欺负狠了。 于是,又一杯酒灌下去,他挑了挑眉,看向面红耳赤的胥思源,「弟弟,咱们换个玩法。」 「怎么玩?」胥思源放下酒杯,唿出一口浓厚的酒气。 沈川翎手指落在桌面上点了点,「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做惩罚,或者喝酒。」 胥思源二话没说,一口应下:「行啊!来。」 筛盅推到一旁,清空桌面,沈川翎拿来一只空啤酒瓶,打横放在台桌中间。 手指拨动瓶口,瓶身顺着光滑的桌面迅速旋转。 娴熟地摆弄好道具,沈川翎抬头朝霍望扬了扬下巴,「霍总一起?玩游戏嘛,人多才有意思。」 时疏一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霍望眉心微动,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垂在沙发上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来玩一会儿嘛。」时疏一兴奋地看向他,眉眼含笑。 原本对此不感兴趣的男人挺直后背,鼻间轻轻溢出一个「嗯」。 游戏正式开始前,沈川翎再次讲明规则。 按照他的意思,五个人把各自的酒杯放在酒瓶外围,刚好围成一个圈,然后每人在自己的酒杯里放不同的水果区分,到时候瓶口对准谁的酒杯,谁就完成惩罚或者喝酒。 「同样的惩罚不能超过三次,比如三次都选择大冒险,那么第四次必须喝酒或是真心话。」说到这,沈川翎特意敲了敲桌子,「防止有的人酒量好,一直埋头喝酒,那多没意思。」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霍望。 霍望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反倒一直沉默的许向彤忽然问道:「小沈,那问题和惩罚谁来出。」 「哦对,差点忘了。」沈川翎一拍脑门,补充道:「我们按照顺序一人转一次酒瓶,转的人负责提问、提惩罚。」 许向彤点点头。 胥思源:「okok,来吧。」 「谁先来转?」 「我来!」时疏一站起身,挽起袖子握住酒瓶。 不需要什么技巧,手腕轻轻一扭,酒瓶在光滑的桌面上转动,四周酒杯挡住去路,只要别用太大力气,酒瓶不会轻易跑偏。 转动酒瓶缓缓停了下来,瓶口略微倾斜,斜对面是放了一块西瓜的酒杯。 时疏一「啊」了一声,「这算吗?」 「算!谁挨得近算谁的。」沈川翎指着西瓜酒杯问:「西瓜谁的?」 胥思源默默举起手:「我。」 「——扑哧。」许向彤没忍住,忽地笑出声。 「这倒霉孩子。」时疏一无奈摇摇头,对胥思源说道:「选吧。」 胥思源思索了两秒:「大冒险。」 虽然不是酒桌高手,但好歹大学也玩过这类游戏。 时疏一纠结了一下,一脸坏笑的与胥思源眨了眨眼:「打电话给最近通话的第三个,说想他想的睡不着。」 「卧槽!狠啊时疏一。」沈川翎默默竖起大拇指。 胥思源这人玩得起,立马掏出手机拨出去。 本以为是一场欢乐的整蛊,结果电话接通,时疏一比胥思源本人还紧张。电话那头不是别人,正是胥思源的老母亲,时疏一的亲姑姑! 他姑姑可不是什么温情的母亲,一听到胥思源醉醺醺地说想她想得睡不着,扯开大嗓门就是一通骂。 「猫尿喝多了?几点了胥思源,还不滚回来睡觉!」 包厢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挂断电话,胥思源朝众人扬扬下巴,「继续啊!」 时疏一:「……」 游戏继续,从时疏一开始的,下一个便是他右手边的霍望。 酒瓶这一次对准了沈川翎的酒杯,他二话没说,直接选择喝酒逃避。 第131页 大概胥思源的大冒险太过触目惊心,接下来几轮大家一致选择喝酒。好在规则提前定好,几轮过后,喝酒次数用完,大家都得面临真心话与惩罚。 旋转的酒瓶渐渐停下,瓶口对准许向彤的草莓杯。 时疏一还没开口问,许向彤轻声道:「我选真心话。」 又是女生又是学姐,时疏一不好折腾得太过,简单地问了一句:「和初恋没走到一起,会遗憾吗?」 「不遗憾。」许向彤回答得非常果断,脸色也十分平静。 胥思源起闹:「许姐有故事!」 「鬼故事。」 「哈哈哈!」 一阵儿打趣后,又轮到霍望。 时疏一正庆幸今晚运气好,一次都没抽中他,结果下一秒,霍望的瓶口不偏不倚,对准他的青提杯。 要是别人时疏一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霍望…… 时疏一有恃无恐,下巴高高扬起,「我选大冒险。」 「确定吗?」霍望勾唇浅笑,深邃的眸子徒然一亮。 时疏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催促道:「快说!」 「这里。」霍望指腹落在嘴角点了点,低声笑道:「亲我一下。」 「哇哦!」 「好大一把狗粮!」 「亲一个亲一个!」 包厢气氛燃起来了,凑热闹的几人纷纷起闹。 时疏一显然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一套,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这样,大庭广众的……」 「嘴角而已。」霍望专注地看着他,微微扬起下巴。 「赶紧啊疏一,别耍赖。」 「赶着下一轮呢!」 催促声、打趣声频频响起,时疏一无可奈何,索性心一横,眼睛一闭,抬起脑袋凑了上去。 忽然间,后背覆上一只手,用了点力将他往下摁。 本应落在嘴角吻略微偏移,时疏一结结实实地贴上了霍望的嘴唇。 起闹声变得更大,时疏一挣扎着推开霍望,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双耳朵红到滴血。 然而霉运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这一轮,沈川翎的瓶口又对准了他。 吃一堑长一智,时疏一果断选了真心话。 沈川翎一脸憋着坏心思的笑,清了清嗓子:「时疏一,初吻什么时候没的?」 包厢安静了一瞬,只见方才还眉眼含笑的男人顿时沉下脸。 锋利的寒芒穿透空气,直勾勾地盯着沈川翎。热火朝天的包厢渐渐冷了下来,瀰漫着让人不寒而慄的凉意。 初吻谈之色变,众人又不傻,稍一寻思便反应过来。 时疏一却浑然不觉,双手一摊:「十六岁那年吧。」 「嘶。」胥思源倒吸了一口凉气。 察觉到气氛不妙,沈川翎打了个哈哈:「好好好,到小胥了。」 胥思源的瓶口对准沈川翎,沈川翎选了大冒险,被胥思源罚酒三杯,报仇雪恨。 许向彤收尾,瓶口一转,巧了,又一次对准时疏一。 时疏一也是真头铁,毫不犹豫选了真心话。 经过刚才那一遭,霍望的脸色到现在都没有缓和。 好在提问的是许向彤,她肯定不会为难时疏一,不会提过分的—— 「疏一,」温婉娴静的女人轻声开口:「你初吻对象叫什么名字?」 第69章 从来都没有其他人。 尴尬的气氛持续瀰漫在空气中, 沉默笼罩,沈川翎与胥思源面面相觑,手脚无处安放, 仿佛每一秒都变得漫长且沉重。 相反, 提出问题的许向彤面带微笑, 泰然自若。 当事人时疏一更是完全不在状况内,他笑吟吟地坐在沙发上, 托着腮, 似乎正在认真思考。 时间被拉得格外长,不知过了多久, 时疏一灵动的眸子徒然一亮,嘴唇微张, 正欲开口。 就在这时,沙发上阴云密布的男人忽然站起身。 「抱歉, 去一下洗手间。」霍望侧身穿过台桌与沙发之间的过道, 身体略显僵硬, 蜷缩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眉头紧锁, 薄唇紧抿, 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压抑。迈出去的步子变得格外沉重, 唿吸缓慢而深沉,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霍望。」时疏一轻笑一声, 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饶是心中愤怒已然抵达顶点, 听到时疏一的声音,霍望依旧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怎么了?」 他嗓音哑得厉害, 带着某种压抑, 冷冰冰。 「看我干嘛, 不是要去洗手间吗?」时疏一茫然地看向他,明眸稍弯,嘴角漾开一抹灿烂的笑。 明明是他叫的霍望,他却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一脸诧异。 霍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没等到答案,他伸手握上门把手。 包厢门拉开一条缝,时疏一清澈明亮的嗓音再度响起。 「好了,我回答完了!又该我是转酒瓶了是吧?」 「哈?回答完了?」沈川翎歪着脑袋,不禁怀疑自己失聪了一瞬,继续追问:「答案是啥?」 时疏一无辜地点点头:「对啊,不是初吻对象的名字吗?霍望啊。」 声音直击耳膜,霍望大脑「嗡」地一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时疏一的初吻对象……是他? 时疏一十六岁,他十八岁,正好是他离开的那一年。 第132页 他竭力回忆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漫长的岁月里,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霍望,霍望!」 唿喊声响起,霍望勐地回过神。 抬头看去,只见时疏一兴奋地与他招招手,眼底笑意正浓,「你还去不去洗手间?我转到你的酒杯了,快过来。」 沉重的唿吸骤然变得轻快无比,霍望迈开步子,迎着台桌快步走去,每走近一步,好似离真相更近一步。 片刻后,霍望在时疏一身前站定。 他没有落座,居高临下地看着时疏一,一字一顿道:「我选大冒险,抱你出去走一圈。」 他蛮不讲理地剥夺了时疏一提出惩罚的权利,话音刚落,霍望打横抱起时疏一,抬脚便往包厢外面走。 诡异的气氛顷刻消失不见,包厢内余下三人丝毫不觉诧异。 待人走后,沈川翎端起酒杯,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身旁胥思源,忽而笑道:「表现的不错,来小胥,喝酒!」 「来许姐,一起喝一杯。」 「干杯!」 * 公共场合,霍望自然不会真抱着时疏一走一圈。走到门口霍望便将他放下,强势攥住他的手腕,乘坐电梯将人带到停车场。 「砰」地一声闷响迴荡,车门紧紧关上。 宽敞的商务车后座,时疏一握住门把手,手指蜷缩,明显有些紧张。 没错,今晚这场饭局,其实是他特意为霍望设下的局。 除了霍望,其他几个人都是时疏一请来的托…… 许向彤的坦白终于让时疏一意识到,在霍望眼里,他心里还藏着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而时疏一也发现,霍望对于「白月光」的认知远超于许向彤的只言片语,回想起宴会那天晚上的追问,时疏一打了一通电话给沈川翎。 知道他心里有人,并且能与霍望接触的,除了许向彤,那便只剩沈川翎。 一开始沈川翎含含煳煳不肯承认,威逼利诱下,他终于道出曾经提过白月光,甚至还故意误导过霍望。 时疏一臭骂了他一顿,但也没有怪他。 沈川翎确实知道他心里曾经有过一个人,但直到时疏一贴脸明示,他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时疏一念念不忘的人,原来是霍望。 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在霍望心底坐实了。 弄到如今这个局面,时疏一却不知如何解释。他不忍霍望心里扎着一根刺,可闹出乌龙再来解释,他真的难以启齿。 于是,为了将功补过,许向彤与沈川翎为他出谋划策,联手策划了今晚这场坦白的酒局。 似无意中提及,给他惊喜,让霍望猜,让他主动来问。 惊不惊喜时疏一暂时没看出来,霍望将他塞进车厢,绕了一圈,从另一扇车门进来。 随着车门再一次关上,安静昏暗的车厢内,微妙的气氛达到顶峰。 「疏一。」霍望忽然伸手握住时疏一的肩膀,强硬地将他正坐的身体掰过来。 两人面对面坐在车里,抬头便是四目相对。 昏暗的光线衬得那双眼眸亮的惊人,时疏一别扭地低下头,却又被霍望捏着下巴,被迫抬起头。 「一一。」霍望又叫了他一声,捏在下巴上的手微微颤抖,男人处变不惊的神态也出现了一道裂痕。 沉默了许久,他性感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轻声问道:「你的初吻……是我?」 时疏一回答的很快,鼻间轻轻溢出一个「嗯」,闪躲的视线旋即挪开,不敢再看霍望滚烫的目光。 一个简单鲜明的答案,听得霍望浑身勐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霍望眸光闪烁,透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哪一天?为什么我不记得?」 声音犹如被朦胧的雾气笼罩,低沉沙哑,尾音轻微发颤。 「就,我们吵架那天呗。」时疏一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我到家发现手机没拿,又回去了一趟,结果你睡着了,我……偷偷亲了你一下。」 手机只是一个藉口,那天下午,时疏一从霍望房间跑出来后,在霍宅花园坐了将近两个小时。 青涩地少年不知道缘由,只知道自己一直暗恋的人将要丢下他独自离开,伤心得要命。 他想了很多,甚至怀疑霍望窥见他的喜欢,不愿意说破才一走了之。 他想给霍望一次机会,也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闹过,哭过后,放下自尊心,重新走回霍望的房间。 午后的阳光尤为灿烂,干净冷冽的少年趴伏在书桌上,阖眼沉睡。 光线均匀洒落,少年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苍白紧抿的嘴唇被光线渲染,印上一抹绯色。 时疏一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幕,那天的霍望,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格外耀眼夺目。 少年人经不起诱惑,时疏一忘了返回的目的,忘了他要离开的事实,不忍吵醒他,悄无声息地凑近,偷偷在他漂亮的薄唇上,留下一个温柔缱绻地亲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尴尬也就是一时。 时疏一落在车顶的视线缓缓挪了一寸,看了一眼霍望的侧脸,唿出一口气:「其实,还有一次。」 「家里,你发烧的那天。」 平静的水面投下一枚石子,层层涟漪荡漾开。 第133页 车厢空气好似凝固,唿吸声变得粗重且急促。 「所以,龙泉山你喝那一杯饮料,是因为那一次?」霍望眉宇间仍杂糅着纠结与不可置信,深邃的眼眸却泛起幽幽波光。 时疏一点点头:「那不然呢?」 阴霾散尽,霍望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欣喜中夹杂着不解,低声喃喃:「为什么?」 时疏一闻言微微一愣。 满心欢喜,掏心窝子地剖白,等到一句为什么,他顿时就不爽了。 清隽的小脸垮下来,霍望眉心微动,松开捏在下巴上的手,转而揽上时疏一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人轻轻带进怀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不开心,不是质问你。我需要一个答案,」霍望脸颊紧贴着时疏一柔软的脖颈,轻轻磨蹭,迫切地摄取温度,「疏一,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偷偷亲我?」 一贯成熟稳重的男人此刻像一个备受冷落的小孩,明明触及模煳的真相,终于得到心心念念的糖果,却仍然不敢置信。 他惊喜又惘然若失,急需一句肯定的答案,需要时疏一来告诉他,属于他的糖果,早在七年前放进兜里。 时疏一也听明白了,心底那点儿不爽消失得一干二净。 覆在后背的手颤抖得厉害,时疏一微微抬起头,轻蹭霍望乌黑的发顶,柔声逗弄道:「霍望,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都亲你了,你说为什么?」 长长的尾音一层一层漾开,时疏一轻笑,凑近霍望耳畔,小声用气音说道:「是不是还想问,我心里那个人呢?是在你离开后喜欢上的吗?先喜欢你还是先喜欢他?」 清亮的嗓音刻意压低,变得格外撩人。 话音尚未消散,霍望唿吸一窒,双手骤然握成拳。 如果时疏一曾经喜欢他,在他的离开后喜欢上别人…… 霍望不敢再想,闭上眼,紧绷的神经抵达临界点。 「好了,不逗你了。」时疏一勾着霍望的脖子,抱紧他,眼底笑意随之收敛,认认真真道:「意识到喜欢你的时候,我十六岁。今年我二十三岁,马上二十四。这都过去七八年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但是!」 「从来都没有其他人,初吻对象是你,初恋对象也是你,藏在心里的白月光?其实也是你。霍望,我好像早就爱上你了。」 第70章 套路最后一环。 「砰」地一声巨响, 客厅门被勐地摔上。一股劲风掀起,鞋柜上的文件飘飘洒洒落了一地,却无人在意。 灯还没来得及开, 昏暗的玄关, 两个刚进门的男人便极为迫切地黏到了一起, 耳鬓厮磨。 时疏一后背被抵在鞋柜上,紧实有力的双臂顷刻缠上腰肢, 馥郁的檀木香萦绕, 男人炙热的胸膛覆上,略微抬头, 霍望的亲吻化作狂风骤雨,密密麻麻的落下来。 身体陷入柔软的包围, 霍望的吻比以往更为蛮横霸道,蕴藏着浓浓的占有欲, 迫切又直白, 流连辗转。 搂在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时疏一没有半分抗拒, 双手环上霍望的脖颈, 脚尖踮起, 唇齿交缠。 一点点火星便轻易将周遭的空气点燃,旖旎的热浪席捲。 接吻真的很费力气, 唿吸被掠夺, 时疏一感觉踩在棉花上,两腿不禁有些发软,环抱脖颈的双手无力地往下滑。 然而下一秒, 紧贴的唇瓣忽然错开, 时疏一脚下一空, 霍望双手握住他的腿弯,用力一提,将他直愣愣地抱起,轻轻放在鞋柜上。 定制的实木鞋柜半人高,时疏一坐在上面,比一米□□的霍望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轻抿的薄唇尽数映入眼帘。 唇瓣水光潋滟,沾染暧昧的色彩,时疏一心念一动,蓦地抬起垂在半空中的腿,紧紧缠上霍望的腰。 一声低笑响起,没有人说话,唿吸声更浓重。 两人鼻尖相抵,仿佛吸铁石与铁,彼此吸引,交错的唇瓣情不自禁地贴在一起。 时疏一化被动为主动,双手捧着霍望的脸,沉溺于这个冗长热烈的亲吻。 分开时,两个人的唿吸都有些急促。 时疏一心跳如雷,清隽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灵动的眼眸似蒙上雾气,水雾朦胧,晶莹闪烁。 霍望轻蹭他的鼻尖,伸手捏了捏那只泛红的耳垂,低声问道:「一一,刚才下车买了什么?」 竭力平復唿吸的时疏一微微一愣,视线随之挪开。 停车场一番掏心窝子的表白后,霍望一脚油门踩下去,火速将人带回江屿郡。 快到家的时候,时疏一让他在门口停车,特意下车去了一趟便利店,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买了什么。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工装外套,衣服大敞开。去了一便利店回来,原本贴合布料的衣服口袋被撑开一条缝,沉甸甸地坠在腰间。 躲闪的目光露出端倪,见他不回答,霍望伸手探向鼓起的衣服口袋。 「干嘛!」 指尖蹭过布料,时疏一勐地拍开他的手,本就通红的脸瞬间又红了好几个度,兇巴巴地说道:「我买吃的不行吗?什么都要看,好奇心害死猫。」 「是吗?」霍望拇指抚过他的唇瓣,眼底漾开一抹玩味笑,「可是我也饿,不打算给我也尝尝?」 「你!」笑意直达眼底,时疏一瞪大了眼睛。 然而霍望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男人身体前倾,微张的嘴唇亲了亲他的下巴,轻轻厮磨。 第134页 揽腰间的手再度探向衣服口袋,这一次,时疏一没有拒绝,他仿佛被霍望的亲吻所蛊惑,任由他将手探进衣服兜,不紧不慢地拿出—— 「质感……」 昏暗的光线中,霍望拿着一个小方盒,还有一个巴掌大,类似女生化妆品的按压瓶,轻声念出包装盒上的gg语。 没等他说完,时疏一赶忙抬手住他的嘴,瞳孔勐地放大,眼底溢出一丝震惊,「你有病啊!念出来干什么!」 天知道他想了多久,用了多大勇气才去便利店买了这破玩意儿。 他们已经正式在一起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发生点啥也是迟早的事儿。 反正……为了健康着想,买了放在家里,有备无患。 结果霍望倒好,非要拿出来看,还故意念出gg语,让他尴尬,搞得好像他多迫不及待一样! 时疏一又气又尴尬,心中半点期待都没了。 呸,他就没期待过! 「不想跟你说,我要睡觉!」时疏一气鼓鼓地推了霍望一把,屁股稍稍往前挪了一寸,晃在半空中的脚缓缓探向地面,准备从鞋柜上下来。 可他似乎忘了,霍望还站在他两腿之间,半寸不挪。 脚尖根本触碰不到地面,时疏一身体滑下鞋柜,反倒没了支撑点,被夹在霍望与鞋柜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竭力稳住身形,双手勾住霍望的脖颈,无处安放的长腿紧紧缠上男人结实的腰腹。 一道低沉的轻笑声响起,霍望半点没有与他客气,双手托起时疏一的大腿,抱着人径直走向卧室。 霍望垂眸看着时疏一准备的东西,眸底兴奋骤然亮起,蓬勃的情/欲不加以掩饰,暴露无遗。 「疏一,迫不及待的人是我。」 * 这方面,两个人都毫无经验。 唇角印下一个失措的吻,时疏一心底最后一丝抗拒与别扭顷刻消散,慢慢抬起头,迎合霍望的索取与探索。 因为他发现,霍望好像也没有想像中的游刃有余。 他喜欢霍望近乎迫切的吻,喜欢看到这个波澜不惊、不形于色的男人因他而悸动,因他而升起欲/念,渐渐失控。 可毕竟是他从小崇拜、仰慕的男人,霍望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短短十几分钟,一知半解的霍望彻底领悟,重新掌握主动权,红着眼睛从容应对。 卧室没有开灯,无尽的黑暗将人团团包裹。 唿吸声粗重且急促,霍望的吻却意外地轻柔,带了一点试探性的安抚。 时疏一紧闭双眼,他知道,纵使开了灯,一睁眼,他还是能在黑暗中看到那双饱含浓浓爱意与占有欲的眸子。 已是深秋,刚洗完澡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热浪无声涌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意落在脸颊,烫得时疏一微微一颤。 黑暗将人的五感无限放大,幽深的檀木香减淡,充满野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鼻而来。 「别怕。」 尾音微扬,低沉喑哑的嗓音蒙上情/欲,一层一层缠上来,不禁让人耳尖发麻。 小方盒没能用上,时疏一低估了霍望。 蹿起的火无从发泄,霍望像一只觅得猎物却无法享用的野兽,焦灼地黏着时疏一,唿吸越来越重。 时疏一被折磨得够呛,勾着霍望的脖子,似梦呓般低声喃喃:「不要管了,直、直接……来。」 …… 一夜未眠。 早上七点,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霍望抱着时疏一推门出来,携着一身朦胧的水汽,稳步走回床边。 床单换过了,霍望略微俯身,松开臂膀,将怀里裹着浴巾的人轻轻放回干净整洁的床面。 他的动作轻到不能再轻,极尽温柔,可落回床榻的时疏一还是没忍住,吃痛地「嘶」了一声。 「腰疼还是?」霍望轻声问道。 时疏一没有回答,裹在身上的浴巾被水渍濡湿,贴着皮肤不太舒服。 他伸手拽了一下,没拽动,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浑身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霍望见状替他解开潮湿的浴巾,从身下抽出来。 白皙的肌肤袒露,斑驳交错的吻痕从脖颈蔓延至腰肢,好似落雪红梅,却又触目惊心。 霍望唿吸明显一沉,清冽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满足,更多是宠溺与爱意。 没有停顿太久,浴巾丢在一旁,霍望在时疏一左边躺下,带过床边的被子盖在上,仔细掖好被角,防止他着凉。 同样熬了一宿,与昏昏欲睡、仿佛被榨干的时疏一相比,霍望可谓是容光焕发,毫无困意。 安静躺了几分钟,霍望侧身托起时疏一的脑袋,一只手臂垫在他颈后,而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腰肢,轻轻将人搂进怀里。 原本快要进入梦乡的时疏一浑身勐地一颤,像一只应激的小猫,身体蜷缩成一团,嘴里还不停喃喃:「不要闹了,你差不多行了。哪有你这样的,吃完上顿不管下顿是不是?」 嗓音沙哑,夹杂着一股怨气。 其实也不能怪时疏一心里有气,毕竟霍望新手上路还不知收敛,一次次诱哄,欺骗…… 快乐似神仙?真是信了网友们的邪! 毫不夸张的说,时疏一现在浑身像是被卡车碾过,双腿几乎不得动弹,腰腹一股酸涩蔓延,好在腰间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揉按,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第135页 「睡吧,不闹你。」理智回笼,霍望又变回温柔体贴的模样,轻柔地替他按摩腰,极为耐心地安抚:「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楚。」 「饱你个头!」时疏一怼了他一句。 勐然从睡梦中惊醒,时疏一睡意全无,纵然身体略有不适,但心底莫名有种被填满,暖洋洋的满足感。 突破最后一层界限,关系转变后那点儿零星的别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安稳蜷缩在霍望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睡不着了?」霍望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时疏一轻轻「嗯」了一声,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躺,面对霍望,双手缠上紧实而流畅的腰腹。 他的主动让霍望唿吸乱了半分,垂眸对上时疏一警告的眼神,霍望喉结上下滚动,目光变得幽深凝重。 视线交汇,谁也没有挪开。 沉吟片刻,霍望抬手蹭了蹭时疏一的鼻尖,轻声开口:「对不起,一一。」 时疏一扬起下巴,冷哼一声:「现在才知道对不起,晚了,昨晚折腾我的时候怎么——」 「想什么呢?」霍望挑眉,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在为昨晚的事情道歉。」 时疏一被噎了一下,刚想怼他几句,男人低哑的嗓音又从耳边响起。 「是我太过迟钝,整整七年,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你对我也抱有同样的感情。」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眼底情绪复杂,遗憾与爱意糅杂,「我后悔了,很后悔,如果早一点发现,我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遗憾,时疏一何尝不遗憾。 曾经霍望的离开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可随着真相揭开,尖刺化作蜜糖,以前有多难过,现在就有多甜蜜。 时疏一拍了拍他的腰,语气轻快:「不要在这伤春悲秋!跟你坦白是不想让你误会,给你一个小小的惊喜,而不是给你添堵。」 搂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霍望紧紧抱着他,闷声说道:「疏一,我很高兴,住在你心里人一直是我。但始终是我伤害了你,让你等了四年。」 「哎呀!早知道你这样,我还不如不说。」时疏一有些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抬头看见霍望失落的神色,又忍不住跟他讲起了道理。 「过去就过去了,我们谁也不欠谁。我等了四年,你不是也放弃了你仅有的兴趣爱好吗?难道我也应该内疚?」 霍望摇摇头:「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不是你的错。」 时疏一:「等你也是我的决定,等多久都是我的事!」 这方面的道理,霍望完全说不过时疏一,或许他也没想辩论,本就是单方面寻求一个心理安慰。 时疏一的话有一定的效果,霍望不再纠结,垂眸看着他,眼含笑意,轻声道:「套路你结婚,应该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那确实。」时疏一低头,脸颊贴上他的脖颈,「本来我都放弃了,是你蹩脚的套路,让我决定再试一试。」 埋在肩窝哼哼笑了两声,时疏一继续道:「假的不能再假的套路,你太笨了霍望,要不是我喜欢你,心甘情愿踏进去,谁陪你玩这一出。」 霍望微微一顿,抬手将他的脑袋从怀里掏出来,捏着下巴与他对视,忽而笑道:「不假怎么能让你看出来?」 时疏一眨眨眼:「什、什么意思?」 「既然我们疏一这么坦诚,那我也不能再有所保留。」霍望俯身凑近,紧贴他的鼻尖,专注地看着那双灵动的眼,一句一顿道:「其实这个套路的最后一环,便是让你看穿。」 作者有话说: 就,哎删完了,别锁了qaq 第71章 【转帐给狗胥(**一)】 时疏一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 莫过于霍望的千层套路。 随着霍望的坦白,他终于意识到并不是自己多聪明,而是设下这个套路的人, 本就为他留下一大堆陷阱漏洞。 霍望足够了解他, 不论他对霍望有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不论套路是否漏洞百出,时疏一对哥们的仗义始终会促使他们领证结婚, 成为名义上的夫夫。 这一点, 霍望的确利用了他的心软。 当然,领证结婚不代表感情会有进展, 如果时疏一对他毫无想法,顶多藉此拉近距离, 有了更多的时间与机会相处,从而温水煮青蛙。 潜移默化地追求也是一直追求, 让对方察觉到心意也很重要。万一温水煮青蛙有一定的效果, 对方有意, 却不确定他的心意, 又是一场麻烦。 直接表明显然行不通, 霍望不能承受失败的后果, 于是,引导时疏一发现破绽与漏洞成为最后一环。 不存在大一轮的女朋友, 舆论风波更不需要用联姻来压制, 当时疏一发现所有破绽,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 好哥们不图钱,不图权, 非要忽悠他结婚, 为了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为了人。 换句话来说, 其实这些破绽,也是霍望的另一种表白方式。 得知真相的时疏一有两个选择,对他有意,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对他无意,按照时疏一的性格,他不会拆穿,只需要假装没有发现,等一年之期一到,他便自由了。 曾经霍望给时疏一留下了退路,也给自己留下了退路,就算不能在一起,他们永远是朋友,霍望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过……」 第136页 霍望眼眸微垂,拇指轻轻抚过时疏一泛红的眼尾,低声安抚道:「一切基于你对我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疏一,如果早一点知道你的心意,我会毫不犹豫地与你表白。」 鼻尖酸涩感涌出,时疏一红着眼,艰难地扯出一个笑,「现在也还不晚。」 话音未落,一个缱绻地轻吻落在嘴唇。 霍望温柔地吻着他,不含一丝情/欲,唇瓣轻柔地磨蹭,喘息间,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认真道:「一一,我爱你。」 * 时疏一搬家了,从次卧搬到主卧。 经过两天修养,被折腾坏的身体略有好转,一大早,时疏一盘腿坐在主卧床上,吃着雪糕,看着霍望将他的行李一件一件搬进房间。 原本要搬的东西没多少,随便拿几套睡衣和洗漱用品就差不多了,但霍望偏不,非把他带过来的所有东西和衣物全部搬过来,摆放在一起。 但还别说,两个人的衣服分类放进同一个衣柜,牙刷与漱口杯并排摆放,儿时的合影与结婚照放在床头柜,一瞬间,冷冰冰的卧室有了家一样温馨的氛围。 吃完雪糕,时疏一穿上软乎乎的绒毛拖鞋,偷摸熘下楼,直奔附近早餐店。 这两天给阿姨放了假,霍望又沉迷收拾房间,等他忙完再做早餐,怕是得早餐午餐一块吃了。 时疏一早就饿坏了,火速抵达早餐店,买了一笼小虾饺,又买了一笼霍望喜欢的烧麦,拎上两杯现磨豆浆,边走边逛,一路熘达回去。 正走到楼下等电梯,衣服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时疏一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汪汪:【人呢?上哪去了?】 霍望是越来越黏人,出门不到半小时就开始找人。 时疏一笑了笑,刚准备回消息,余光无意扫过微信头像,然后勐地愣住。 消息可不是发给他时疏一的,是发给「狗胥」的! 其实上次语音已经彻底暴露了,但时疏一死鸭子嘴硬,不管霍望信不信,一口咬定是胥思源借他手机登了微信没退,自己又「凑巧」回復了霍望的微信。 当时霍望没有继续追问,但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诱导他露出马脚呢? 时疏一果断回覆:【上班呢!怎么了哥夫,有事吗?】 只要他不承认,他就是胥思源本源! 消息回復得很快。 汪汪:【……】 汪汪:【哥夫?】 狗胥:【不然呢?】 汪汪:【……行。知道你哥在哪吗?他不回我消息。】 狗胥:【哦,我帮你问问。】 狗胥:【他买早餐去了,应该快到家了。】 汪汪:【ok,谢谢弟弟。】 …… 五分钟后,时疏一拎着早餐进门。 刚走进餐厅,早餐还没来得及放下,霍望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携着一股馥郁的檀木香,快步迎上前,缠着他索吻。 短髮半干未干,发尾还在滴水。 时疏一抬起头,嘴唇浅浅碰了一下他冰凉的唇角,没好气地催促道:「把头髮吹干来吃饭,别感冒了。」 浅尝辄止的吻,霍望哪肯罢休。 他一手揽着时疏一的腰,另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蛮横地将这个吻加深。 时疏一能怎么办,挣脱不开,不如闭着眼睛享受这个温柔冗长的亲吻。 早餐都快凉了,霍望终于捨得松开手。 时疏一推了他一把,顺手把早餐放在桌上,「饿死了,还吃不吃饭。」 「饿了偷偷吃雪糕?」霍望挑眉看着他,一脸玩味地笑。 前两天还肚子不舒服的时疏一:「……」 「哪有偷偷,我那是光明正大。去去去,吹头髮去。」 短髮干得快,时疏一刚吃完一个虾饺,一个干净清爽的霍望便重新走回餐厅。 他坐在时疏一对面,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目光一直停留在时疏一身上,神色散漫而慵懒,深邃的眸子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看我干嘛?吃饭啊。」时疏一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夹了个烧麦放进他碗里。 霍望眉心微动,夹起烧麦,「谢谢一一。」 时疏一给自己也夹了一个烧麦,忽然想到刚才的微信,瞄了一眼霍望,似随口提起:「哎对了,你找我都找到胥思源哪去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霍望慢条斯理吃完烧麦,云淡风轻道:「没什么急事,两个微信挨在一起,顺手发了一条。」 「哦。」时疏一咬了一口烧麦,嚼了好几下才勐地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啊?什么叫微信挨在一起?」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朝霍望伸出手,「手机我看看。」 霍望低笑一声,坦然地拿起手机递过去。 解锁,点开微信,时疏一傻眼了。 他的微信大号与小号,一上一下紧挨在一起,均被霍望设置成置顶。两个不同的头像,却有着同样肉麻的备註——【一一宝贝】 顾不上纠结备註,时疏一诧异地抬起头,视线飘忽落不到实处,却十分理直气壮地质问:「什、什么意思!都说了那是胥思源的微信,瞎改什么备註!胥思源也是你的宝贝?!」 霍望凝眸看着他,笑而不语。 时疏一把手机丢给他,干咳一声:「快改掉,我生气了我跟你说。」 第137页 手机从光滑的餐桌滑到另一头,一只修长的手挡住了去路。 霍望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旋即重新放回餐桌,顺手推到时疏一面前,好似让他检查一般。 一句话也没说,时疏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 屏幕上并不是微信首页,而是一个转帐界面,与「狗胥」的转帐界面。时疏一随意瞄了两眼,还没看出个所以然,霍望散漫的嗓音从对面传来。 「看上面,最上面一行。」 时疏一挪动视线,彻底呆住。 【转帐给狗胥(**一)】 霍望眼底笑意更浓,慢条斯理地补充:「大额转帐甚至要求补全完整的姓名,我们一一,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冷冽的嗓音徘徊在耳边,时疏一只感觉脑袋「嗡」地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曾经作为「狗胥」与霍望的聊天,如同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闪回眼前。 狗胥:【他搬家,拉黑你的联繫方式,你不急吗?】 狗胥:【我哥今天戴了一只表,你给买的?】 狗胥:【我哥今天超帅哦,要看吗?v点零花钱】 狗胥:【今日份照片送上!】 狗胥:【哥夫你们感情真好!】 …… 如果餐厅凭空出现一座芭比梦幻城堡,那一定是时疏一亲自用脚趾头抠出来的。? 太尴尬了! 冒充胥思源圈点儿零花钱事小,装作局外人旁敲侧击打探霍望对他的态度与感情,还自卖自夸送上所谓的偷拍照。 随便拎一件出来都足以让时疏一面子里子全部丢光光! 餐厅安静得可怕,诡异的气氛持续蔓延。 手机「咚」地一声放回餐桌,时疏一起身拉开凳子,埋头便往卧室逃。 没走出两步,手腕被人一把攥住,那人用了点力往后拽,时疏一身体略微倾斜,晃晃悠悠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霍望甚至没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环着他的腰,脑袋抵住他的肚子,轻声笑道:「不是故意让你尴尬,疏一,我很喜欢这样的小情趣。但……」 「避免以后更尴尬,我想我应该提前告诉你。其实加上这个小号的第一天,我便知道那是你。」 第72章 属于我的星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全文完】 「——呜唿, 爽啊!」 缓缓航行的私人游艇,白毛小子趴在甲板护栏上,半个身子探出护栏外, 恣意地吹着海风, 欣赏着日落时分绚丽的海景, 发出一声畅快地高唿。 时疏一端着果汁走上露天甲板,听到这齣死动静, 扭头一看, 差点把魂都吓出来。 「沈川翎,想死你直说啊!」时疏一飞速上前, 拽着衣服一把将人从护栏上薅下来。 似乎还沉浸在壮观的海景中,沈川翎站稳后, 回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他,「咋了?」 动作太快, 端在手中的果汁洒了大半。 时疏一甩了甩沾手上的果汁, 冷笑一声:「咋了?爬上去寻死呢?也不怕掉下去。」 「害, 那不至于, 你沈哥惜命, 抓得稳。」 说笑归说笑, 看到时疏一担心他的样子,沈川翎也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很危险。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时疏一没好气地接过纸巾, 慢条斯理地擦手,擦杯子,抬眸睨了沈川翎一眼, 小声埋怨道:「你不怕我还怕呢, 霍望的游艇, 出了事儿还得是他的责任。」 沈川翎面色一僵,仰头长嘆一口气:「好你个见色忘友的时疏一,有了男人忘了兄弟。呵,塑料兄弟情,我tm白感动了。」 「那不然呢?」时疏一不以为然,「我跟他是一家人,他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我这是为自己着想。」 「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沈川摇摇头。 傍晚风浪有点大,海风唿唿地吹,空气中阵阵寒意袭来,夹杂着淡淡的咸腥味。 夕阳西沉,金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一道道金色海浪此起彼伏,宛如绸缎铺展开,蔚为壮观。 登高望远,两人并肩站在露天甲板上,美景尽收眼底。 沈川翎眺望远处海平线,不禁感嘆道:「真美啊!可惜天冷了,不然还可以下去玩儿水。哎,你家霍望也真是,买了艘游艇藏着掖着,早拿出来玩多好。」 「偷着乐吧你,嫌东嫌西,也不看看是沾了谁的光。」杯子里还剩半杯果汁,时疏一低头抿了一口,洋洋得意,半句不提他也才知道这是霍望的游艇。 「是是是,沾时少爷的光。」 话就这么一说,沈川翎也不是差钱的主儿,不会奢侈到买游艇玩,但租也租得起。 今天出海玩是霍望的主意,人忽悠到手了,某个人终于敢承认,游艇是特意买的,而不是借的。 既然是自家的游艇,时疏一就不客气了。 难得出来玩一趟,他想着人多热闹,顺便叫上沈川翎和胥思源。许向彤他也叫了,不过最近扩展工作室,她这个「老闆」忙得不可开交,十动然拒。 短暂的欣赏了一会儿风景,时疏一环视甲板,发现少了个人,他抬起手肘撞了一下沈川翎,「胥思源呢?」 「晕船,顶不住回船舱睡觉去了。」 时疏一:「……可怜的孩子。」 「你老公呢?」沈川翎反问他。 第138页 时疏一打了个哈欠,「临时有事,书房里办公!」 沈川翎:「可怜的孩子。」 …… 秋天天黑得早,吃完饭不到八点,天已经黑透了。 胥思源晕船晕的厉害,晚饭都没吃多少,时疏一给他找了颗晕车药吃下去,晃晃悠悠又回了房间睡觉。 沈川翎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大晚上拎个水桶,非要跑去船尾夜钓。 一个晕船睡觉,一个发疯夜钓,还有一个公事忙不完。 满心欢喜出来玩的时疏一:…… 玩了个寂寞!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来都来了。 回船舱换了件厚一点的防风衣,时疏一揣着一肚子怨气,独自登上露天甲板。 夜里的海风更大了,刚走上甲板,时疏一被一阵冷风吹得勐地一个激灵。 拢紧衣服,他四周扫了一圈,察觉到不对劲儿。 霍望这艘游艇很大,船上除了他们四个人,还有船员和服务生。 下午待过的休闲区已经被打扫得一干二净,露天甲板一尘不染,整洁如新。可奇怪的是,整个甲板黑漆漆一片,愣是一盏灯都没有亮。 尚未进入停泊海域,夜间光线本来就弱,护栏外皆是深不见底的海水,浪花拍打着船身,凉飕飕的冷风不停地吹。 时疏一:「……」 告辞,回去睡觉! 他掉头就走,速度比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倍。然而没等他走到舷梯口,身后忽然传来「砰砰」数声巨响,紧接着,一道道刺眼的光芒骤然亮起。 时疏一脚步微顿,缓慢地抬起头。 漆黑的夜空,密密麻麻的光点凌空升起,仿佛千万只萤火虫拖着金色的尾巴,飞速飞向上空。 抵达一定的高度,冉冉升起的烟火轰然绽放,萤火虫化作一帘金色瀑布,绚烂的金色线条点亮夜空,从半空中倾泻而下。 烟火持续燃放,且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萤火虫漫天飞舞,瀑布飞流直下,光点纵横交错,海面夜空亮如白昼,凌乱中不失美感,壮观而不失浪漫,让人嘆为观止。 时疏一彻底看呆了,如果不是烟火四周朦胧的烟雾,他好像回到了下午,看烟火如夕阳云霞一般,映红半边天。 烟花是从岸边升起来的,海面反倒成了最佳观景平台。时疏一正想着谁放烟花便宜了他,露天甲板另一头,一道磁沉的轻唿忽然响起。 「疏一,过来。」 霍望迎着光,漫不经心地倚在船尾护栏上。 四周烟火陆续升起,炸开,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精緻的五官衬得更为立体,格外亮眼夺目。 看到霍望的一瞬间,时疏一顿时明白了一切。 清澈灵动的眸子漾开一抹灿烂的笑,时疏一迈开步子飞速奔向船尾,霍望眉眼含笑,张开修长的双臂,迎接属于他的,最为盛大的烟火。 精准无误,时疏一勐地扎进男人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你准备的?」时疏一紧紧抱住霍望,脸颊埋进他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约我出来玩又一直忙公事,把我晾着,原来是给我准备惊喜呢,学坏了霍望。」 烟花声太大,话音变得有些模煳。 霍望托住他毛茸茸的脑袋,低头凑近耳畔:「嗯,补给你的,不要嫌我土。」 「哪儿土了?霍总有点东西的,这绝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烟花。」时疏一一改往日毒舌,不遗余力地夸赞:「整得还挺浪漫,花不少钱吧?」 「那些不重要。」 霍望吻了吻他柔软的耳垂,低声道:「你喜欢最重要。」 情话信手拈来,时疏一听的面上一热,坦然承认:「喜欢,很喜欢。」 霍望嘴角笑意更浓,「那就好。」 凉飕飕的海风因拥抱而变得毫无存在感。 紧紧抱了一会儿,时疏一从霍望怀里钻出来,转了个身,后背靠上霍望温暖宽阔的胸膛,然后拽过他还没放下去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霍望自然不会拒绝与他亲密,下巴抵着时疏一的肩膀,手臂微微收紧,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密不透风。 驻足海面,与爱人紧紧相拥,一起欣赏夜空中绽放的烟火,好似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 烟火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默默看完这场堪比烟花表演的烟火秀。 时疏一脸上笑意不减,直到烟花落幕,四周再度回归黑暗与沉寂,他这才恋恋不捨地打破沉默:「太漂亮了,有种好梦幻的感觉。可惜啊,小沈和胥——」 话还没说完,时疏一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在霍望手臂上捏了一把,惊唿道:「好傢伙!我说怎么回事儿,他们一个睡觉一个钓鱼,都不陪我玩。你搞的鬼?」 似有若无的轻笑声响起,霍望没有反驳,坦然道:「今天本该是我与你的二人世界,谁让你带了两个电灯泡。」 时疏一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两个可怜的孩子。」 霍望:「不可怜,船舱里多少也能看到一点,是他们沾了你的光。」 「噗,学我学得有模有样啊!」时疏一扑哧一声笑。 霍望垂眸看向他光洁的脖颈,轻声笑道:「夫唱夫随。」 烟火散尽,暮色朦胧,夜空中被烟花光辉遮挡住的繁星渐渐显露出来,如宝石嵌入辽阔无垠的夜空,满天星辰肉眼清晰可见。 第139页 时疏一抬头仰望星辰,心念微动,握住霍望环在的手,忽而笑道:「曾经的天文学家,还能找到昴星团在哪吗?」 十月,十一月,昴星团几乎整夜可见,秋冬星空最靓的仔,但凡对天文、星象有所了解的,一眼便能认出来。 金牛座中心,小北斗星形的星群闪烁幽幽蓝光,好似神话中的七仙女,正翩翩起舞。 霍望随意扫了一眼,收回视线,眼底漾开淡淡地笑,「不记得了。曾经天文社成员,教教我。」 时疏一:「……」 「你怎么还反过来打趣我啊!」逗人不成反吃瘪,时疏一不满地埋怨。 「不是打趣,真的不记得了。」霍望低头,唇瓣轻蹭他的耳垂,细密地轻吻蔓延至脖颈,认认真真道:「但我看见了最喜欢的星星。」 「哪儿呢?哪一颗?」阵阵酥麻的痒意泛起,时疏一指尖微颤,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星空,等着霍望指给他看。 等了半天,霍望毫无动作,反倒落在颈侧的吻越来越肆无忌惮。 「说不说?我都还不知道你喜欢哪颗星星。」时疏一果断缩起脖子,不让他折腾。 话音未落,黏煳煳的亲吻戛然而止,霍望松开环在腰间的手臂,握住时疏一的肩膀,轻柔地带着人转过身。 露天甲板依旧没有开灯,但眼睛适应了黑暗,时疏一抬头便清楚地看见霍望轮廓分明的脸,以及那双深邃的眼。 霍望倚着护栏一动不动,嘴角噙着笑,低垂的眼眸直勾勾地对上时疏一的视线,目光如炬。 时疏一不明所以,鬼使神差地与他对视。 霍望的眸子化作漩涡,拽着他沉溺,让他捨不得挪开视线,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咸腥的海风袭来,霍望低头凑近了一点,鼻尖贴上他的鼻尖,轻声询问:「看到了吗?」 「什、什么?」时疏一喉咙微涩,忽然有点说不出话。 男人眉眼舒展,眼尾上挑,黑棕色瞳仁泛起细碎的光点,除了一望无际,幽深沉寂的黑暗,他的眼底便只有——时疏一清隽的小脸。 不出所料,时疏一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温热的手掌覆上脸颊,唇角落下一个缱绻的吻。空旷的露天甲板,霍望冷冽的嗓音响起,尾音又带着一丝柔软。 「我从来不觉得遗憾,属于我的星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尝试感情流,写得不是很好,人设单薄,剧情emmm很难评。番外应该不写了,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甜蜜的一天! 谢谢看到这里的饱饱们!!谢谢你们一路的支持与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