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旅》 壹 http://.biquxs.info/

……青金石?/p 像是宇宙深处泛起的点点亮光,从虚无中来。/p 青金石、珊瑚石、绿松石……组成了……眼睛?好多、好多眼睛!!不……仔细看去好像又不是,那,那是什么……/p 是……羽毛么?/p ……/p /p ……/p ……/p …………好痛!!/p 好痛啊啊啊!!!/p 伴随麻痹僵硬而来的阵阵刺痛,这种痛楚完全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范围,谭小雅张大了嘴巴,无声的呐喊,却不是凭自己的意志,她……完全无法动弹!/p 与之对应的是完全无法思考——她痛的无法思考!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似要叫嚣却根本叫嚣不出,她已经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逝,当痛感逐渐转变成烧灼般的感觉后,她才如释重负,她的身体,才似重新属于她自己了……/p 她拼尽全力的睁开眼睛,这才从心脏骤停的噩梦中挣脱出来。/p 就在刚才,就在一秒之前,她从未那样清晰的感到……——离死亡如此近……/p 后背和左臂都疼的厉害,泪眼模糊中她好像看到了一面巨大的铜镜,谭小雅一路跌撞到铜镜前。/p ……不是想象中如蚯蚓一样弯曲狰狞的凸痕,更像是雪花状的纹路,贯穿脊背,延伸到左肩……。/p 所以……她是被雷劈了么?/p 所以……她果真是被雷劈了么?!/p 谭小雅心中明明是崩溃,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咧了咧。这算是……渡劫成功?/p 悲的是祸从天降,喜的是劫后余生。/p 世上的大幸与大不幸居然同时融合周转到一个人身上。/p 谭小雅这种魔怔般的表情维持了好久,有一只飞蛾贴着灯罩的薄绢飞舞,渐飞渐上,像是发现了有空可钻,不一会儿,空气中传来火焰的噼啪声和生物蛋白烧焦的味道……/p 谭小雅像是被惊动了,好似怕冷的人不自觉缩起了脖子,牵扯到肩膀的肌肉,又惹的她一连串无声痛嚎。/p 这是一个复古的,木制结构的偌大房间,架了好多一眼看去就觉得是古装但又分不清具体朝代的衣服……衣服像是崭新的,但木架和灯具不是,精细的雕花经过时光打磨后显得柔润,墙壁上处处彰显着年代感,时间的流逝被刻进木头的纹路里……这些,是任凭现代最好最壕的影城怎么做旧都模仿不了的。/p 谭小雅确定乃至肯定,被那团白光包围的时候她呆在自己家里,身上的痛是那样钻心,而穿越这类词汇在现代早已屡见不鲜。/p 她也曾是个中二病患者。/p 但——为什么是现在啊!!!/p 为什么早不穿晚不穿偏是高考结束了之后穿,偏还是这种天打雷劈的方式!平时她就算称不上是道德模范也敢保证绝对是遵纪守法的一代好青年,这样玩会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严重的伤害啊!最最关键的是,很痛!很痛唉!!!/p 谭小雅想着想着竟然生起气来,面对疼痛都可以不管不顾了。真是又气又郁闷,她吃尽千辛万苦换来的暑假……她的游戏眼看就要通关了……,她……她就是想去医院,都不知道往哪里走啊!!/p 她知道怨天尤人没用,却还是不由自主,然而气过之后郁闷过后,还得面对现实解决问题,哪怕无从下手。/p ……哎,先找一家医馆看看吧。/p 找医馆之前最好先换一身衣服——/p 衣服当然是不用愁的。/p 她挑了一件最低调的衣服换上,说是最低调,色彩却也是尤为艳丽/p ,铜镜里那张娇俏的脸儿,也被这衣裳衬托的格外粉嫩。/p 大小居然这么合适,宛如量身定做。抱歉抱歉目前非常时期赊账在心日后再还吧,谭小雅双手合十着碎碎念,她该庆幸自己是穿到了……裁缝店里吗?!/p ……这里的审美也未免太超前了。/p 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电脑里的人物会跑出来”?/p ……所以你是那么慷慨的么?!/p 谭小雅突然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检验真理的第一标准是实践,这种时候……跑一下地图不就知道了?/p 简单打包过衣物后,做贼似蹑手蹑脚关上门去的谭小雅在抬起头的那一刻愣住了。/p 嘿!她真傻!/p 这下不用跑地图了……/p 蓝紫色的夜空上高挂着游戏里标志性的双月,事实上也只有一个月亮,另一个……据说是月亮在天空之间的倒影。/p 猜想已经确定成现实,“未知”在不知不觉中退散了大半,谭小雅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连偷东西的罪恶感都连带着减轻了不少。/p 这个世界,她熟。/p ……可是这个地方她不熟!/p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考试前背过了所有真题可到头来却发现他们换了题型。方寸屏幕内的世界在放大了无数倍乃至得以身处其中时,谭小雅傻眼了。/p ……她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去跑地图吧,她现在算是“擅闯民宅”吧?/p 好大一栋阁楼,花园里还带有小水池,……还有巡视的守卫!幸好她躲的快,要是被发现的话,怎的一个百口莫辩。/p 守卫大哥们也太敬业了!/p 守卫大哥们绕着花园巡视了一圈后竟然面朝谭小雅的藏身之处走来。/p 谭小雅极度冷静地猫着腰爬上二楼,二楼居然亮着灯。/p 守卫大哥的脚步声骤然停止。谭小雅连呼吸都屏住了。/p “大哥忘了?今天……”/p “……对啊!今天那位大人……”/p “快走快走,……要是打扰到蛟爷的‘雅兴’,定叫你我吃不了兜着走!”……/p 二楼的围栏空隙中探出一双亮亮的眼睛。/p 谭小雅扶着围栏蹲下,……这,就走了?/p 真的都走了,好险好险……/p 她本该趁机马不停蹄地逃出这倒霉地方,可脚就像是被粘住了。守卫大哥们刚才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是……“大人”?/p ……“雅兴”?/p 这是隐藏剧情的节奏啊!/p 谭小雅内心就死了三十八次,就说是好奇心害死猫。可目前来看,还是别想存档读档了。/p 一般来说,离开一个游戏世界都有两条路,不外乎走到结局,要不就是……身死?/p 谭小雅身形一抖,抱住了自己。/p 可是……概率是多少?/p 写成那些故事的人,自己有亲身经历过吗?或许从逻辑上来说,可信,但是,不可全信……万一,万一……/p 就算最后能离开,想必,也是很疼的吧……/p 最要紧的是现在马上离开。但是,这种风险都不敢冒的话,万一,万一,她真的会错过一些很重要的事呢?/p 自我纠结未果,谭小雅掏啊掏,掏出一枚硬币来,就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来决定吧!正面,就去,反面就……/p 硬币弹起翻转盖落在手背上,一声很轻的闷响。/p 反面。/p “……”/p 就是要让你知道她不认输!/p /p 听墙角是一门技术活,谭小雅明显不够专业。/p 她在墙根底下挪来挪去,房间里不断传出嘈杂声,但无论如何听不清在说些什么。/p 谭小雅喉咙咕咚一下,指尖沾了点唾沫,按照以往电视小说里得来的经验去抠那层薄薄的窗户纸。/p 害怕惊动屋里的人她抠的小心翼翼,终于成就一个比钥匙孔大不了多少的小洞,谭小雅满怀期待的把眼睛送上去。/p 屋内的动静却陡然增大,什么东西被抛过去了?!谭小雅睁大眼睛。/p 是……是个人啊!!/p 凌乱的桌椅之间瘫坐着衣衫不整的少年,长发如锦却凌乱散落在裸露的胸前,嘴角有一处很明显的淤青,脸上的红晕像是在滴血。/p 粗重的脚步声,走过来一个中年黑胖子,袒胸露乳,脖子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可,那头顶上是什么玩意儿,鹿茸吗?!/p 谭小雅虽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时还是很震惊。/p “小子,吃爷爷的住爷爷的还敢偷爷爷的东西!你哑巴了?!”/p 一副反派嘴脸的黑胖子瞪鼓了眼睛,单手便揪住少年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一脚横在少年裸露的双腿间。/p 谭小雅僵直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这是盗窃未遂?家暴现场?亦或是……/p 黑胖子突然笑了,脸上的横肉都在跳舞:“小蹄子,在床上的时候不是很能吗?来啊,再叫几声给爷爷听听,我让你叫啊!”换手捏在淤青上,少年发出吃痛的吸气声。/p 谭小雅的一颗心渐渐沉到了又黑又深的谷底。/p 虽然看不清但她可以感受到少年眼里欲将喷出的熊熊怒火,他的声音被怒火浸透,喑哑刻毒。/p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p “养不熟的贱骨头!”黑胖子高高扬起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都很诡异的静止了。/p “你想杀爷爷,嗯?想反了老子,嗯?!!看你这样子,离了老子你能活的了?还不如一条跟在老子后头嗷嗷讨吃的狗!”/p 一把尖刀抵上了少年的舌头,黑胖子笑的冷静又残忍:“老子现在就能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p 这一刀要是生吞下去,定能让你叫的更加销魂……”/p “你这渣滓是在犯罪啊!!!”/p 光速踹开门的谭小雅像一阵旋风似的冲进来。/p /p /p /p /p /p /p /p 贰 http://.biquxs.info/

屋内两人具是一震。/p “你————”/p “你什么你!”抄起凳子直接爆头,并且边打边跳脚肌肉紧绷甚至做好了“打不晕就直接踢要害”的准备。/p 或许是谭小雅出手过于凶猛,黑胖子在挨了第一下后就直接倒地不起呈挺尸状。/p 事情发生的太快,扔了“凶器”呼呼直喘的谭小雅腿还有些软。/p 刚才她的脑海里闪电般走马灯过现代看到的一则则网页新闻,颠覆三观颠覆世界颠覆人生,而这种事居然会在如此时机就这么发生在她眼前,怎么办?刚才她还在冥思苦想,明哲保身的同时该怎么帮他一把,但时间不等人的。根本等不到她想出高明有效的解决方案!直到她冲动冲进来自断所有退路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面对这些居然是暴走猛攻形的,都说喊破嗓子不如甩开膀子……关键时刻简单粗暴的方式还真?最最有效啊!/p 懵了两秒后她想起还有受害人,欲迈开步子却在顷刻之间转了个方向,转而向床铺走去,抽出了雪白的床单。/p 少年看到的,是一张无比宽大的床单从天而降,捏着床单的小手十指纤纤,小手的主人却几乎完全隐在巨大的床单后边,而床单白的晃眼。/p “乖,乖,好孩子,没事了……”谭小雅将少年裹了个严实,像安慰小猫咪小狗狗一样安慰着他。她努力使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温和又平稳,但她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在哆嗦。/p 谭小雅拨开少年额前的乱发,微怔了一下。/p 露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张面容娇好的脸。/p 都喜欢形容古代美人肤如凝脂人如玉,谭小雅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突然相信了,原来老天真的给了某些人无与伦比的偏爱!眼前小小少年的眉眼尚未长开,已骤然成不可方物之势,那对好看的眉儿紧蹙,似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但就如西施蹙眉偏还惹人怜,脸上那抹潮红和嘴角的淤青一样未给这番丽色减分,反倒添了一派病态的美。/p 就连审美异端的谭小雅都要忍不住咋舌,少年你……长的很不安全啊……/p “你……”谭小雅还想再问问他能不能自己站起来,少年却突地一跃而起直冲向地上的黑胖子——糟糕!她刚才怎么没有留心到那孩子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p 谭小雅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高举起的手,那手里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p 这把刀曾差点穿透了他的喉咙。/p 谭小雅紧盯着这把刀,少年猛然回头紧盯着她,脸上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愤慨,憎恨已篆刻进眼神里无需言语,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戒备和失望。/p 谭小雅与他僵持着,她当然不会好心到去替一个混账做辩护,现代的“正当防卫”的底线是当事人丧失行动能力后就不能继续攻击,但从人伦情绪上来说她也真恨不得做掉这个渣滓,但……/p “我既然没让他杀你,也就绝不会让你杀他。”谭小雅一字一顿说的费力,她清晰无比的看见少年的一双眼睛越来越冷,冷的像淬了毒的剑锋,在冻泉寒潭里被仇恨浸泡过,其中的尖锐想必也分给了她一份。/p 谭小雅继续说:“按照惯例这种人身后必定有庞大的组织背景,有我们想也想不到的官官相护,杀了他的话会非常麻烦,所以还是……/p 阉了吧。”/p 一本正经的语调一无变化波澜,却毫无征兆的与前奏做了无缝衔接。少年被这场漂移闪了一下没能立刻保持住队形,谭小雅瞅准时机一个手刀砍向他握刀的手。/p 少年的反应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快,在她交手的一瞬间手臂挣扎上抬,于是本该被打落的刀飞了,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下直挺挺扎在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上。/p 下一秒黑胖子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天际。/p 胖子双眼凸暴口吐白沫腰背弓的好似煮熟虾米,双手本能的去捂但又始终捂不到那一处要害部位。/p 想必是不可描述的痛……/p 事情发生的速度简直叫人目瞪口呆,还是谭小雅最先反应过来,阿弥陀佛,本该给你默哀三秒的,但你不配,那就默哀一秒吧。/p 虽然这么一番折腾之后整体计划有变,但……/p “……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谭小雅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少年说,有些幸灾乐祸的走过去踹了踹胖子的角,“他都这个样子了你就消气吧,都说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唉?”她好像把胖子的角给踢歪了……?/p 谭小雅狐疑的抓住了胖子头上像鹿茸似的两支角,用力一提……紧接着发生的事很让人质壁分离。/p 画面一瞬间定格了,空气中仿佛漫画一样咔吧咔吧的打出了六个黑色点点……/p 胖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胖子!没想到你不但是个胖子,还是个秃子!/p 谭小雅的嘴角抽搐了,看着胖子一副羞耻心爆炸又全身动弹不得连翻白眼都翻不利索……奇怪,气氛多久之前不是还剑拔弩张的么?可她现在完全没法回归状态,除了感到别有洞天的爽之外只剩下想笑。/p “这样就完了么?”唉……寒气未消?/p 少年看起来就像是自阴间而来的恶鬼。/p 不好,他要补刀!/p 谭小雅急得蹦了起来,像老母鸡张开翅膀抵挡老鹰一样死死拦着他。/p “冷静点啊!”她哭笑不得地挡下他的拳头,手腕一转,一扭,反手禁锢住他的一只胳膊,拉近距离凑到他耳边:/p “想想看有什么能比叫人去死更难受?”/p 少年领悟力蛮高的样子,瞬间不挣扎了。/p 谭小雅丢下少年继而走到胖子身后,提起他的耳朵,用近似催眠般的声音说道:“想想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前不是都平安无事的么?之前明明也在为所欲为啊?————但这些就是报应!就是报应啊!!!”“报应”二字像一声惊雷在他耳边炸开,胖子登时双目圆睁,“报应迟早会来的!我就是上天派来惩罚你的!!你以前所做的事,现在所做的事,都会化为业障,等到地狱里去接受审判吧!你逃不出这片生天!!”/p 胖子冷汗淋漓,宛如遭遇梦魔。/p 有时候杀人不一定要用刀的,语言堪比利刃,在很多时候往往能伤人于无形。而根据人类精神上的漏洞,在遭受极度悲痛、恐惧,以及身心创伤或者极度疲惫时,巨大的声响,血腥的画面……等等这些负面影响就会更加容易趁虚而入。而胖子的遭遇还顺便带有“如果不想被人知道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的附加效果,万一……流言蜚语到底会怎样击垮和毁灭一个人,她也无法完全想象。/p 确认已经给他种下了足够大的心理阴影,谭小雅将假发蒙到胖子的脸上,一把扯过少年的手:“还愣着干什么,我们没时间了!”/p 脚步声已从四面八方涌进了院子,谭小雅急忙拽着少年猫下腰,轻手轻脚躲进隔壁房间里。/p 真是个装饰的颇具异域风情的房间,有壁挂也有大床,偏偏无处可以藏身,谭小雅拉住少年缩在一个视觉死角里,索性豪赌一把。/p “嘘,放轻呼吸。”谭小雅屏息凝神听着墙壁另一头的动静,忙不迭去捂少年的嘴,却被手上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p “你还好……”“吧”字未出口,楼梯下传来纷乱的脚步声。/p “大人”“大人”“大人”“大人遇刺了!”/p 谭小雅急忙把自己的嘴也捂住。/p “蛟大人,你的……怎么……”/p 守卫大哥嘹亮的一嗓子过后隔壁的声音重又断断续续起来,少年似被闷的很不舒服,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p 谭小雅暗暗着急,好奇怪,这些人怎么还在磨蹭,这时候不是该马上遣散队伍去捉拿刺客吗?/p 少年开始不安分的轻声唔唔唔,谭小雅手上松了力道,用另一只手不断比着小点声的手势。/p 少年轻叹口气:“……”/p “你说什么?”谭小雅终于意识到他是想说话,往他身边挪了挪。/p “……院子的池塘里有暗道,他们用这个暗道偷运珠宝和黄金,搜查的人一时不会想到那里,他们等会定会封锁各个出口,你找机会从暗道逃出去。”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漠然。/p “等等等等。”谭小雅察觉到不对劲了,“那你呢?为什么是‘我’而不是‘我们’?”她掰过少年的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p “你要和我一起逃出去。”谭小雅不容反驳的说道。/p 少年强行别过头去,“我还要去找一个人算账,不能就这么走了。”他身周散发着低气压,眼中带着戾气的决绝是谭小雅所看不懂的,“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不管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劝你最好……”/p 这小子怎么画风突变了呢?!/p 谭小雅狠狠捏住了他的脸不让他继续讲下去,她皮笑肉不笑的压抑着音量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所以我————,我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去找什么人,算什么账啊!知道你不怕死了,但是养好伤再回来报仇和在报仇的半路上挂掉你觉得哪个更划算啊?!”/p 少年的额上有薄汗,双颊红的更厉害了,……骗人,他目光迷离的想。若上天真的有心想救他,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不出现?在他从前悲伤无助迷茫乞求的时候…………可偏偏现在,为什么是现在……/p 少年炽热的呼吸缭绕在她的指甲间攒动,……那胖子一定是给他下药了!谭小雅心急如焚恨不得此刻一巴掌打醒他。/p ……“听好了!立即封锁各个别院,遣散闲杂人等,莫要让一只苍蝇飞出去!”/p 又是那嗓门嘹亮的大哥,他们要开始行动了,她漏听了多少?谭小雅一咬牙。/p 窗户被极速撞开的声音,众人匆忙移步到外廊,只见一扇木窗在夜风中吱呀作响,围墙外的树叶发出不同寻常的摇动声。/p 为首的守卫青筋暴起:“追!”/p 谭小雅贴在大开的窗户下面,她赌赢了,这群守卫的智商果然不高啊。/p 可暴露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她终究还是轻敌了,有两个守卫留在隔壁,在他们大张旗鼓的跑过时其中一个吹响了联络的哨子。/p 谭小雅此时此刻完全是在争分夺秒了,与时间争,与身后慢一步赶来的追兵争,争的是那千分之一的侥幸和运气。/p 池塘已在眼前,谭小雅紧跑几步就要一头扎进去,手上却突然失了重量导致她骤停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p “你————!”/p 看着他脸上惊惧难定的表情谭小雅突然之间明白了他为什么明知道这里有暗道却不曾用它来逃跑。/p ——他怕水?/p 少年回过神来时已被她一把抱住,瞬间清醒不少,他身上蔽体的衣服已算不上是衣服,两人的皮肤间只隔着薄薄一层衣料,互相渗透着对方的体温。/p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剩下的什么也不要想。”/p 三种不一致的入水声,顷刻间水花四溅。/p 谭小雅拉着少年一起抱住踢下来的石块直沉到水底。/p ……不就是水吗,不怕的!/p 不就是没带泳镜吗,不怕的!/p 连这个孩子都没有反抗的跟下来了,她怎么能在这时候掉链子?/p 不就是在水中睁眼吗?/p 黑夜覆盖下的水底,很难感受到睁眼与不睁的区别。/p 谭小雅知道,不能着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着急,已接近最坏的情况,再自乱阵脚就是真的完了……她知道的,水里几乎听不见水面上的声势,可她还是忍不住心如雷鼓。/p 水面上已聚集了更多的火光,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跳下来……/p 火光照亮水面的同时也将光亮送到了黑暗的水底,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谭小雅突然停下了摸索的手,精神为之一振。/p /p /p /p /p /p /p 叁 http://.biquxs.info/

“噗哈!!”/p 城外缓缓流淌的小溪,平静的水面,因两个顺流而下的不速之客叠起了波纹。/p 谭小雅撩开湿漉漉的头发,要用尽力气方能将酸软的腿立住使之不至于重跌回溪中。/p 双月悬在头顶,周遭点缀的星辰却显的格外亮。/p 她近乎贪婪的呼吸着,似乎要以此来慰藉因缺氧空虚到一定程度开始抽搐的肺。耳中的蜂鸣声逐渐消下,双目渐渐能看清东西了……她突然想笑。/p “我们逃出来啦!”她笑着大力拍击依旧猛咳嗽的少年的背。/p 她们逃出来了。/p 虽然不是很明白那帮人为什么始终没有追过来,但是……/p 谭小雅脸上傻呵呵的笑,只因为开心而笑的笑,怎么都忍不住。/p 她还以为这次说不定没救了呢,没想到竟是绝处逢生,跌宕起伏的剧情……简直就跟电视剧一样啊!/p 少年抬起头,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只余神情无比疲惫,他轻扯了一下嘴角,似是想回给她一个微笑,但人已控制不住的向前倒去。/p “喂喂,你……”谭小雅慌忙扶住他,只见少年面如菜色。/p “喂,别在这时候晕倒啊!喂……”/p 她突然看见,少年身后被鲜血染红的布料,血水从衣角滴下,落进溪中,瞬间被冲刷的干干净净。/p “!!……可恶……”/p 谭小雅奋力将少年拖上岸。他的衣裳湿透手脚冰凉,额头发着高烧。/p 上岸后,谭小雅才发现她这一身衣服的神奇,用力一抖,水珠全部砸在草地上声如雨下,摸上去竟是一点都没湿。谭小雅摸了摸怀里的衣物,她的t恤藏在夹层里也同样没湿。/p 她东张西望一阵,真是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月儿高挂,光如醴泉,月光照在少年苍白的面上,谭小雅再次摸了摸她的额头,探探呼吸,不断比对着彼此的温度,这温度降不下来,烧的人心焦。他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要在这里待上一夜吗?她还好说,可他撑不撑得下去?该去找草药吗?游戏里的草药都长的差不多,反正都有浮标有名字,可就算把她丢进草药园里她也分不清哪个是要哪个是杂草,其中很可能还混了要人命的毒草……他这样烧下去会不会把脑子烧坏?糟,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考虑到,只是单纯的发烧,在完全没有医疗措施的环境下,也是可能死人的啊!/p 谭小雅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少年不断转圈一会画圆一会画八字,可恶,她一个穿越而来的人,自带上帝视角,知道游戏背景主线人物和几乎所有大剧情的发展,可偏偏,偏偏不知道降落在了哪!/p 流云被风吹动,遮住了月亮,世界一下子暗下来,黑暗中有振翅的声音与鸦声一同响起,如同笼了一层阴霾。连人的心头都无端端披盖上死亡临近的气息。/p 谭小雅却在暗处看见亮起的小小荧光,一星一点,朦朦胧胧,近看去,是像蒲公英一样的微小植物在发光。/p ————灯草?!/p 谭小雅眼前一亮,连心境都瞬间豁然开朗起来。/p 她知道这是哪了!/p “自天地初开,天下三分,不同种族盘踞称国,以河为界,分东西南北。兽族独占北方,号齐邶,羽族所在南方,称晁南,鳞族居东,国名东楚,而往西行则是荒蛮之地。兽族魂力强悍,羽族隐纹者多,鳞族擅用毒术,三国常年争战,皇权纷扰,民不聊生,然经赤银湖之战后,三国具受震撼,战遂止,接而开启治世,后人以商代战,休养生息,又十年,三国互通有无……”这段话清晰无比的篆刻在游戏初章上。/p 灯草只生长在晁南的鄄郊,谭小雅顿时无比理解了“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何感觉,灯草是独居鄄郊的一位药老头培育出的特殊照明植物,在这里能看见灯草,就说明那位老者的秘药小屋离这不远!谭小雅还知道,各种族的人都拥有魂力,这种魂力可能会在不确定的时间觉醒,“动物”的特征就会出现在他们身上,人由此得以分享该兽魂的部分力量,比如虎的蛮力,兔的敏捷,鸟的轻盈,猴的灵巧……觉醒品质因人而异无规律可寻,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觉醒,但沉睡的兽魂依旧化为本能的一部分潜移默化影响着人们的行为,比如说羽族人普遍夜视力很弱,因为大多数鸟类都是夜盲……/p 也难怪没有人跳下水来,同理,除了游禽,很少有鸟类喜欢潜水。/p “你走运了,小子,醒醒……”/p 可谭小雅的摇晃根本没用,少年看起来实在不妙,发烧的人怎么能继续穿湿的衣服,衣服,衣服……啊!谭小雅甚至担心如果现在不叫醒他很可能以后就再也叫不醒了。/p 耳边似乎飞过疾风扫落叶的声音,她转头,电光火石间对上一个蒙面黑衣人飞也似的从河边掠过。/p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p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p ……她现在装眼瞎还来得及吗?/p 蒙面人居然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那对眼睛微眯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汪酒杯里面浸润了满满的笑,就连眼角下那颗泪痣都显得风情万种。/p 她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这么一双眼睛……/p 对方应该不会是来抓他们的,不然为何穿的如此讲究,为何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漫步?这种“步步紧逼但又一言不发”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谭小雅背后冷汗飞流直下,必须在他动手之前说点什么啊!/p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下?”/p 蒙面人的脚步一顿。/p 那双桃花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瞬,目光里似带了玩味。/p “……谢谢。”/p 谭小雅努力背好换了衣服的人向前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颇有些尴尬的问:“你知道哪个方向通往大路吗……”/p “……”抬手指方向。/p “谢谢!”/p 谭小雅心情复杂地盯着脚下一步一步后退的草地,她的心情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复杂过了……/p 谭小雅又回头看了一眼,一道修长的人影立于月晕中,面对她离开的方向,只手拖住下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p 谭小雅腾出一只手朝他挥了挥。/p 蒙面人看见了,这回他的眼里似真的染上了笑意,也朝她挥一挥手,身形一闪,消失在她的视线里。/p ……或许只是一个喜欢半夜散步有异装怪癖的奇葩?谭小雅此刻的想法格外乐观。/p ……/p /p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这梦以前也做过,他化成一片孤舟,独自飘荡在一片漆黑的海上,天比墨浓,模糊了界限的世界,分不清是在天地之间还是深渊之中。/p 可是,与以往不同的,使他能够分辨……一荡一荡的海浪,传递来温暖……还有,一种莫名熟悉的……安心感?/p 他好像看到了微耸的肩头,月光下温柔的剪影……——每一脚步迈的沉重而艰辛,……梦中的,海浪?三千青丝贴着他的面,随“波涛”的起伏,一荡,一荡……/p 他意识模糊的想到,有一个人对他说过,有一个人在他面前大声的吼过,她是上天派来……/p “……”他近似吐息般的低声喃喃,“真的会是……善恶终有报吗?”/p 谭小雅不自觉一怔,轻若鸿毛的耳语,却字字如锤,打在她的心上,不疼,但堵的慌。/p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这些话,说出来,自己信么?/p 她原本,是信的啊……/p 可是,这个“报”,究竟什么时候到呢?/p 她都自觉过了大喜大悲的年纪了。/p 可是那三观尽碎世界分崩离析般的恐怖,求仁终不能得仁临近崩溃的无力感,还有“明明我不曾犯人,却总会被无故群起而攻之”的委屈恼怒,即使以为已经抛却了,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窜出来狠狠噬咬她的心,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时候会感到近乎荒唐的奇怪和陌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p 对黑胖子说的那一番话,说实话,只是利用了人类心理上的漏洞,/p 在遭受极度悲痛、恐惧,以及身心创伤或者极度疲惫时,巨大的声响,血腥的画面……等等这些负面影响就会更加容易趁虚而入,在记忆光盘里刻下更加深远乃至不可磨灭的印象,而她只是用语音加固了一下这枚“刻针”,等到他下次起歹心或者勾起回忆时,大概会条件反射的蛋疼吧……/p 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她也学会了发现和利用某种规律,只要善于观察,并且勤于思考,这些是不难的,那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心理坚强的种类。/p 事实上,如果她想学的话,大概早就学会了。/p ……所以,有时候,即使对象是自己,她也会觉得,自己好可怕。/p 可她至少,终于做成了想做的事,她终于救到她想救的人了。/p 谭小雅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出来,那把刀落下的时候,她几乎就要重新相信自己说的话了。/p “……这种事情,其实只关乎你相不相信吧!”/p 谭小雅每一步依旧迈的艰难,有时候连说话都接不上气来,但她情绪高涨,目光里有一片轻松的喜悦。/p “我选择相信,但我不会只是去等所谓的‘报’,因为奇迹只会降临在相信它的人身上,因为天救自救者啊!”/p 谭小雅朝他露出微笑,笑容明媚如冽冽冬阳。/p “再说,就这种话本身,‘相信’会显得比较幸福吧!”/p 说罢,她感觉重新振奋起精神,像是走在诗里一样,任由那些悠闲的风,在身后吃惊。她骄傲的走着,就像一切已经决定,走着……脚步不知为何慢了下来。/p 咦,好像哪里不对?/p 谭小雅额上顿时青筋暴起:“臭小子既然醒了就下来自己走啊!你知不知道背你走山路很辛苦的啊!!唉等等,说你呢你不会又要晕吧……啊!注意你的头!不要靠那边!不要放下来嗷——嗷啊啊啊啊啊啊————!!!”/p 今天晚上的鄄郊,真的是格外热闹……/p /p /p /p /p /p /p 伍 http://.biquxs.info/

山风凛冽,少年站在断石之巅,天空投下云的阴影,伴随风吹云动,影子迅速袭来,又远去,再袭来……/p 与少年的眼神一样变幻莫测。/p “你已经纠结四十三分零二秒了,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泡蘑菇。”/p 谭小雅从一棵歪脖子大树后面走出来。/p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但没有回头。/p “你是怎么发现的?”/p “这还不简单~”谭小雅耸耸肩膀摊摊手,她早从他转身开始就跟在他的后面了,只不过她低估了游戏背景化作真实山林的复杂程度,险些跟丢,不过好在……“从最危险的地方找起就可以了嘛!”/p “我现在只想问你,为什么?”谭小雅反问道,狡黠的目光里多了一层严肃,“一个人避开队友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别告诉我是来看风景的!”/p 少年不语,不回头。/p 谭小雅见他不说话,心底只觉得有股无名火在烧:“我可没想拦你!我怎么可能拦得住一个真心只想求死的人!但你连最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连凶潭魔窟都逃出来了,彻夜发烧都没能把你怎么样,你明明就是想活下来————/p 所以,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p 少年沉吟,终于缓步向前,足下似有千斤重,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牙才吐出来的:“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恕我今生无能,无法报答,如有来世,定将……”/p “哪有什么来世!!”/p 他未说完,就遭谭小雅一声断喝打断,少年身形顿住。/p 谭小雅不知为何突然激动了:“连明日都不敢去等的人还妄想有什么来世?!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真正知道来世的人一定是至少死过一次,你死过吗?!”谭小雅越来越激动了。/p “前生今世什么的说法根本就不能确定!因为死去的人从来都没办法回来告诉后人死后是什么样的,就算有来世,你又觉得能活的多如意吗?!你连转世投胎都不怕了,你以为我们为了什么到这世上走一遭?”/p 天边的山林在呼啸,风浪之中云层翻涌。/p 为什么啊……少年闭了眼睛,一瞬后再睁开时,眼里恍然多了层莫名坚定的东西。/p 谭小雅愕然。她看到他居然在笑,笑的又美又凄凉。/p “我是不知好歹,我是无可救药,我甚至不是一个干净的人,世界上也没有给我留的位子。/p 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好心肠的小姐,收起你的大慈大悲,赶紧赶在山雨将至之前回去吧,不要再管我这无可救药的人了。”/p 谭小雅一时不能反应过来,少年的言语突然变得如此尖锐,字字如针,扎下去针针都见血,却也让谭小雅感到疼的同时想起了另外一些东西……/p “不对,”她竟也冷静下来,“这些理由都成立,但逻辑不对!不要试图转移话题,你之前的所有表现明明就是想活下去,如果你真的在意这些,当初根本不会逃出来,人在危急关头的所有表现都是最真的,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但你骗不了我!”/p 少年说:“我没有——”/p “明明有!明明就有!你还纠结了四十三分零二秒!”/p 谭小雅也不管他“没有”什么,直接一通抢白。/p “究竟是什么让你非死不可?别再重复那些神神叨叨的话,我不信!”/p 少年沉吟,半响,才极慢极慢的说:“你不是说,不会拦我吗……”/p 谭小雅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黄毛小子噎到,被噎后的毫秒间沮丧迅速被愤怒占据,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点着的火药桶,随时可能炸开。/p 天上炸开一道惊雷,火药桶条件反射的瑟缩了脖子,闪电划亮天空的同时却也衬的那些背后躲藏的阴影黑暗更甚。/p “你会后悔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声喃喃是何时变作忘我的嘶吼,“这一秒你觉得无所谓,可下一秒你一定会后悔的!!你觉得无所谓是因为你现在还活着!”/p “那又怎样?”少年终是被她的情绪所影响,竟也渐渐激动起来,“你根本不懂我受过的罪,你根本不懂前路漆黑看不到未来是什么模样,你不懂这种活着根本就不能叫作活着!你说我没死过所以觉得生死无所谓,可你又怎么知道——”/p 天上电闪雷鸣,这两人居然在石崖上对骂似的互喊。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谭小雅脸上诡异到极致的平静。/p “我知道啊。”/p 雷声就在耳边炸开,但这次她没有再躲。/p 她转过身去背对他。/p “不许转头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臭小子!”/p 你说我不知道?你说我根本不懂?/p 谭小雅的脸上划过湿湿的东西,很快混杂在肆虐的雨水中,不能分辨。/p 只有她知道。她懂。/p ……太懂了。/p 暴雨这么快的就下来了,赛过瓢泼,更甚倾盆。/p 谭小雅默默穿上衣服,她的视线穿不透雨幕,看不见少年脸上是何表情。/p 恍然间听见一声被巨响截断的“小心——”,少年飞扑过来,两人双双滑倒在巨石上又顺势滑下,身后一道巨雷从天而降切木断石,又有重重碎石滚落到山崖下……在雨里,很久很久之后才传来空洞的回声。/p 两人一直滑到灌木丛边上被交错的树枝挡住方才停下来。/p 少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紧她不停上下打量,脸上满满都是焦急懊悔不已的表情。/p 谭小雅呆呆的看他一眼,很轻很轻的低声说:“之前,我就是被这样一道雷劈中……”/p 他似哽咽地想开口,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来。/p 良久,才喑哑着嗓音说:“我还是……害你遇到危险了。”/p “嗯?”/p “我本来……”少年将她抓的越发紧了,力道掐进皮肉,谭小雅硬是忍着,一声都不吭。/p “从我放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有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一定不会有平静的日子……”/p “我逃跑是因为我有私心……”他终于和她对视,目光似有无限哀怜:“但他们的手段是你想象不到的,而他们的目标是我……/p 我死,你才能活着啊……”/p “……”谭小雅愣愣了一阵,突然跟找到了突破口一样欣然,“什么嘛,原来是因为这个啊——”/p 谭小雅伸出手臂秀肌肉:“这有什么,你看我被雷劈个正着都还活蹦乱跳的,别看我这样,我很牛的!”/p 看他依旧满脸阴云,谭小雅眼珠转了转,继而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胖子真有那么可怕?”/p 少年沉默。/p 不,他心说。/p 你还是不懂。/p 可怕的并不是胖子啊……/p 可是……/p 满身疲惫随之席卷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p 他怕是再难下定决心去杀自己第二次了。/p 良久,他开口问道:“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呢?”/p 谭小雅愣镇了一瞬,答道:“你只是想活着。”/p 她看出来了,其实,从头至尾,他的“自私”,不过只是想要活下去。/p 而她,也不过只是想让他活下去。/p 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啊?/p 谭小雅咧嘴一笑,张开双臂势要给他一个熊抱。/p 那就好好活着呗。/p 反正人总是要死的,也许近在眼前,也许在很多很多年以后。/p 反正活着走下去的结局也不过一死,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试着好好活下去呢。/p 未知生,焉知死。/p 我们知道那一天总会来,但我们不怕它,所以也不用那么着急的奔向它。/p 再说————/p 老子真真不用怕!因为老子有外挂!/p 就算用不了上帝之手,她现在可也是拥有上帝之眼的人类!/p 所以说啊,少年人,你还是太年轻了,就说年轻人不要放弃的太早,年轻也就算了,还没有点想象力,这关乎智商是硬伤啊——/p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了,甚至洋溢着喜剧的氛围!/p 谭小雅心里欢乐无比的那个乐啊,全都写在脸上了。/p 下一秒,少年作捂喉干呕状。/p 谭小雅面上的笑容出现了裂痕。/p 空气中顿时飘荡着一丝尴尬……/p 谭小雅讷讷的收了手,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哼,不抱抱就不抱抱……/p 但见少年呕出一块银元大小的石头。/p ——胃结石?!谭小雅脑子里的弹幕有一瞬间不受控制了。/p 雨势已见小,但还在下,不一会儿风雨将停,也将少年手上的石头冲刷的干干净净。待看清后,谭小雅不经脱口而出:“你又不是鸡干嘛要吞石头?”/p 少年笑笑,面色苍白却很有些释然:“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被发现的将它带出来啊……”/p 谭小雅旋即好像想到了什么:“这就是那胖子说的,你从他那里偷走的东西?”/p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极端厌恶的表情:“贼倒喜欢说别人偷东西。”/p 雨过天晴,红、蓝、青三色为一体的石头在阳光下呈现出奇特的玉色光泽。/p 这颜色层次倒颇像是孔雀的尾羽,只是尖端缺了一块,刚好可以当作穿线的小洞。谭小雅心不在焉的想,她刚才居然走神了,可没来由的,这貌似玉质的吊坠让她心生出一种难掩的熟悉感,感觉却又朦朦胧胧,忽远忽近,始终似雾里看花,记不分明。/p 少年的手心里乖乖躺着这块玉,一直送到她眼前了。/p “我想把这个交给你保管。”/p “我……”谭小雅直截了当的想说不用谢谢,但少年的神情无比认真,竟逼得她生生改变了主意,也忘了问他缘由。/p 少年笑了,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有许多人想要得到它,有许多人不知道怎么用它,我想来想去,还是放在你这里最合适。”/p 良玉如手的质感,却是出乎意料的轻,上面还留有对方掌心的温度。/p 谭小雅想了想,将它收进袖中,袖子里便沉甸甸的。/p 谭小雅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抬起头来。/p 雨后澄清的天空,远近的山川都显出倍感分明的棱角。一阵风来,挂在叶上的雨珠便漱漱落下,像是要重新洗涤这光怪陆离的人世间。/p 少年说:“你在看什么?”/p 谭小雅是“我在想……你的名字现在有人叫了。”/p 谭小雅转向他:“我的名字是取自诗经中的小雅,小雅有鹿鸣在什,南有嘉鱼之什,有六篇诗,仅有篇目而无文辞,属于诗经但又不同于诗经,故称六笙诗。”/p 谭小雅笑道:“笙的声音,是代表正月的音乐,代表正月时的万物复苏。我看见过正月时老叶落下长出新芽,就像是旧时代的结束而步入新的轮回。/p 所以,就叫你笙歌,好不好?”/p 谭小雅不确定他是否听过诗经,也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有诗经,她只靠毫无理由的直觉,觉得类似古代背景的游戏都该有这样的传承?然后她听见少年说了:/p “好。”/p /p 陆 http://.biquxs.info/

谭小雅她们下山的途中,就听见前方有不寻常的嘈杂声,她迅速拉着少年躲了起来。/p 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在门口喧嚷。谭小雅边听边摇头边默默感叹,现在的官兵素质不高啊~~连智商都不高,要抓人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无异于大老远就打警铃把人给吓跑了好嘛。/p “各位爷,小老儿独居此处,一直按规矩行事,不曾冒犯各位爷,更不曾窝藏逃犯哪。”/p 谭小雅敏感的抓住了爷爷的声音!看来爷爷已经回来了。/p 谭小雅把耳朵竖的更高的同时把神经都绷紧了,虽然同爷爷解释过,但爷爷究竟会不会为了素不相识的她们欺瞒一票官兵,她心里是真没底。/p 幸亏,幸亏,虽然有别于计划的闹了这么一出,但幸亏,歪打正着。/p 爷爷很通情达理的让“各位爷”们轮番搜查了小屋,当然,什么都没搜出来,毕竟里面什么都没有。/p 领头的脸挂不住了,他摆定威严的扫视了一圈院子,最后目光停留在一饭桌的好吃好喝上。/p 领头的官兵露出笑容:“老人家好胃口啊!独自一人吃饭,也吃的如此讲究!”/p 谭小雅心里咯噔一声。/p 老头不慌不忙,反倒如拉家常般道:“小老儿久居深山,往来无亲朋亦无好友,本就已是孤苦伶仃,自然要吃的讲究些,才不算亏待了自己。”/p 官兵狐疑的目光停在他满脸的皱纹上打量了一下,两下,三下。/p 饭桌上,确确实实只放了一副碗筷。恰恰是谭小雅动过的那副碗筷。/p 官兵的胡子扭曲着上下摆动,最后一声大喝道:“走!”/p 等人都像潮水般撤离了,谭小雅才笑呵呵的拽着少年一起,大摇大摆走进小院。/p “回来啦。”老爷子还是一副温吞的语调,丝毫没有审视和责备的意思,但谭小雅心道再不能把他当简单和蔼的老爷子看了,只觉得对方深浅莫测,连眼角带笑的皱纹里都潜藏着精明。/p 谭小雅饶有兴趣的笑起来,但她眼里藏着的精明在下一秒就变成了惊恐。/p “不——要——吃!!”/p 谭小雅像相机三连拍似地冲过去,画面定格的最后一刻上半身还保持着尔康的经典动作。/p 筷子顿在老爷子的嘴边,老爷子暗藏精光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眨巴了一下。/p 谭小雅还未来得及拍胸庆幸叹句“幸好幸好”,但见老爷子一下子将筷上之物扔进口中,快的谭小雅都没来及看清,他夹的到底是青椒炒肉丝的青椒还是肉丝。/p 老爷子攒动胡须,嚼了一下,两下,三下……/p 画面定格。/p 谭小雅正欲捂脸长叹息,却见他又夹了第二筷子,依旧送入口中,嚼的有滋有味,吃的心旷神怡。/p 谭小雅震惊的无以复加,继而突然想到,她之前吃的是鱼香茄子,或许其他菜的味道……还不错?/p 谭小雅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感叹着自己怎么这么蠢怎么在一棵树上吊死,感叹着学老爷子夹了一筷子。/p 谭小雅默默放下筷子,整个人悲伤成了毕加索。/p 世界如此美好。/p 她为何如此想不开……/p 少年有点惶惶不知所措地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看。/p 老爷子依旧事不关己的吃着,不紧不慢的说:“小老儿自幼尝惯毒药草药,舌之无味与常人不同,小姑娘切不可拿自身与之相比啊。”放下筷子,又道:“这桌饭食很是不错。”/p 谭小雅有些欲哭无泪,她挤牙膏似的吐出一口气继而有些哭笑不得的对少年说:“还记得我说过和你很像的人吗?他叫沐舒白,白郙阁的主人,百草堂的少东家,据可靠传闻这位拥有堪比潘安之貌,谦谦君子之行,虽然这位的行为处事极低调,但是民间关于他的传闻可不少,但肯定没多少人知道这位公子对厨艺感兴趣,而且经他之手做出的菜的味道恐怕不输小笙歌!”谭小雅本是笑嘻嘻的调侃,讲到后来却眉飞色舞起来,世人肯定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位如玉如璧,笑若拈花,窈窕出尘的人物会这般热爱人间烟火,然而人间烟火并不爱他,反正他烧菜难吃是肯定的,这种极其隐秘珍惜的情报当然是靠谭小雅坚持不懈的刷隐藏剧情,刷番外,通过拼凑里面的只言片语所得出来的。/p 小笙歌皱了皱眉头,老爷子的目光不易察觉的跳了一下。/p 谭小雅毫无所觉,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那家伙可是……这个世界里出了名的软心肠,看见路边的可怜人甚至不会细问身世来历就将他收留,我思来想去,总不能在这儿一直叨扰爷爷,倒不如去白郙阁找份差事做,也顺带着见见世面~”谭小雅绝不是临时起意,沐舒白,游戏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也是可攻略对象之一,也是极少数拥有并能熟用隐纹的人,十六岁创立白郙阁,短短三年将这门“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可谓是天赋异禀,年少有为。/p 隐纹——这个世界上各个种族的魂力都分显隐,区别就在于觉醒后身上出现的兽类特征,如若没有,那定会出现隐纹。如果说显性的魂力只代表继承速度力量之类,那“隐纹”相当于是特异功能了,有点像修仙世界里的灵根,造就掌雷,控火,御风,瞬移,读心……这些凌驾于常识之上的“奇迹”,虽说觉醒隐纹的比例只占兽魂中很小的一部分,但若没有这些有趣又具有挑战性的小插曲,整个游戏该有多单调啊。/p 去白郙阁当差,可想而知,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首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怎样站稳脚跟,有钱人家的油水可谓是别样的肥,平日里随便一点打赏都可能是小户人家所祈望不来的;白郙阁的守卫够硬,绑上这样一棵大树就相当于安全问题解决了一半;晁南的京都名曰临京,白郙阁就在临京。按照游戏的剧情这不过就是一个走南闯北辅佐一方斗智斗勇打敌军打卧底打下一片江山顺便谈场恋爱的故事,穿越进游戏的基本一般套路不就是达成be或he后方能“咻”的一下传送回原来的世界这种可能性高达80,但还剩下20呢,be也就是身死,谭小雅暂时还不想尝试。总而言之她要接近主线人物,接近主线人物也就是接近剧情。/p 谭小雅早就计划好了一切。/p 笙歌在闻言后久久不语,最终带了一丝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寂寥落寞问道:“那我呢?”/p 谭小雅犯了难,救下他的时候她是想过,带着他一起投奔白郙阁,在那个地方能学到的东西,遇到的人都能让他迅速成长起来,但高回报所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危险!!谭小雅有那么的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她早晚要跑完剧情回家去的,可是……对这个孩子来说,也许在这个地方,和老爷子一起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应该……比较好?/p 但面对少年像将要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的隐忍表情,谭小雅又莫名心软了,最终还是犹犹豫豫说道:“你现在是一个自由人,有手又有脚,你要去哪里,要走或留下……或者是跟我一起走,也轮不到我出主意啊……”/p 虽然不太明显,但那双年轻的眼睛瞬间亮了。/p 药老头儿也闭上眼睛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抛给笙歌一包东西:“走走走,换好了衣服再走!这副妆容和一个姑娘家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p 两个人之前“那副样子”的时候谁都没有多想,被老爷子突然提及两人骤然不好意思起来,谭小雅回过神来后还能没心没肺的跟着笑让少年快换衣服去,但匆匆一瞥间,好似看到,少年的耳尖红了。/p 包袱里还有几个小药瓶和一打白面饼。/p 谭小雅摸摸鼻子,也许这个老头早已想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赶她们走了,只不过着了她的话顺水推舟而已。/p 嘛,不过也好,不过又是一个歪打正着。/p /p 谭小雅向老爷子讨了一根红绳,将坠子穿了挂在脖子上。/p 漂亮的坠子。/p 谭小雅笑笑,红日当头,照的前路一片阳光灿烂。/p 谭小雅笑笑,去牵少年的手。/p 少年避开。/p 谭小雅毫不气馁,再去牵。/p 少年甩开。/p 谭小雅不知好歹,再去牵。/p 药老头目送着这两人打打闹闹的往山上走,依旧是满脸笑容。/p “那个小姑娘居然知道沐公子不曾外传的秘事。”/p 佝偻的老者居然发出了与之颇不相符的少女声音,宛如清澈的溪水淙淙,尤带调笑,拨人心弦。再看门口,哪里还有什么老者,站的分明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二十来岁模样,这位少女的手指与面庞较常人无异,奇就奇在那一半脖子底下却是透明的颜色,椎骨食道及跳动的血管清晰可见,再细看去,少女分明身着老者的衣裳。/p 墙根旁,缓缓踱步过来的男子,身如修竹,一袭白衣胜雪,却是眉蹙如峰聚。/p “确实是奇人异闻,”男子展颜笑道,温柔如他的声音中却莫名参杂了几分危险的味道,“知晓此事的不超过二人,想来不会是沐某亲口说出去的。”/p 少女的笑僵在了唇边,低伏下身去,语气庄重的不能再庄重道:“属下愿以性命做担保。”/p 白衣公子轻声冷哼。/p 少女汗如雨下,最终终于很认命的说道:“……青璇甘愿领罚。”/p 男子的掌中白光乍现,好似有生命般包裹了少女的身形,片刻之后,白光四散,门前站立的人又重变作垂垂老者,只不过,再仔细看,老者的面上,多了一只酒糟鼻。/p /p 柒 http://.biquxs.info/

千里之外,九邑之首,昏暗的大殿内,六柄灯火日夜长燃。/p 殿中央独放一席长榻,空荡荡的宫殿,映照的火光斜影于四壁上缭乱纵横,无故平添一番如当临绝顶般高高在上的冷傲和孤寂。/p 纷乱的脚步声。梁上的影子比他们更快,刹那间轻盈落地,形如鬼魅一般,连羽毛落地那样轻微的声响都不曾出现。/p 来者是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确信已得到榻上人的默认后,才匆匆道:“鄄都来报,昨夜一名女子只身闯入满花楼,小殿下……下落不明。”/p “一夜。”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是何情绪。/p “是……一夜之内音讯全无,鄄都已加急展开全城搜索……”男子的声音断了,话语未尽却又似顾忌着什么。/p 榻上人微微額首,一袭红衣艳如鲜血,半卧半坐于榻上,一半银制面具下那只狭长的丹凤眼似微微眯起,另一半脸却藏于火光下的阴影中。/p 吱呀————一声长响,好似打开封闭几个世纪的大门,殿中灯火轮数熄灭,投进了自然的天光,光尽头矗立着几道狭长的影子,为首的拖着长长的尖细声音道:“鄄都加急来报,齐瑞王召请世子爷速速前往偏殿议事——”/p 那只丹凤眼微微倾斜了一下,好似漫不经心的扫过大殿。/p 偌大的宫殿空空如也。/p 榻上的红衣翩然落地,他的长发半散,不加束缚半垂于肩头,几分肆意,几分慵懒,不一会儿,居然有踢踏踢踏的木屐声回荡在殿里。/p 那对美目像久不见阳光一样微微眯起。待适应光线后重又睁开,那双眼睛,居然由赤红转色,像凝固了的鲜血。/p 那半张银制面具终于沐浴在阳光下,半张俊颜懒懒的一笑:/p “走吧。”/p /p 与此同时。/p 鄄都的地下牢房。/p 水滴顺着阴冷的石牢落下,嘀嗒,嘀嗒,嘀嗒……/p 末底牢房内的重重铁锁,牢牢栓住的是一个满身血痕,头发散乱,已然不成人样的胖子,头顶有种装置,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倒下滚烫的辣椒水,胖子身上皮肉翻开,辩不出原本是何颜色,浑身冒着一股肥肉腌如味的腾腾热气。本来已无多生气的他,却瞬间似有所感,猛抬头看向牢房阴影处。/p 牢房内并无多少照明的灯具,墙角夹缝处的阴影只是浑黑模糊的一团,胖子的眼睛却死死盯住了那团阴影,鼻尖渗出冷汗,全身筛糠般抖起来,连着禁锢他的铁链,发出金属撞击的稀碎声。/p “盗取鳞族秘宝,假冒东楚使者,再加上藐视我族王储,啧啧,你呀你~罪孽深重呢~”/p 伴随尤有调笑般的话语,一身夜行衣者双手抱胸踏入光亮处,竟像是撕裂了次元而来。/p “寐、寐渚殿下!”/p 去了夜行衣的面罩下,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似笑般眯缝起来。/p /p 谭小雅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的。/p 笙歌最终还是没能争过她的执拗,让谭小雅牵手走了一路,脸上还是不情不愿的表情。/p 谭小雅哭笑不得,忍不住说:“怎么了,你用不用这个表情。”/p 就好像贞洁烈骨的良家妇女,而她是那个逼良为娼的混账老鸦。/p 笙歌别别扭扭最终还是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声音比蚊子还小。/p 谭小雅气笑了:“你小小年纪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啊……”/p 小笙歌不知怎的竟憋红了脸:“我已过束发之年……”/p 束发之年?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就是十五岁左右,撑死也不过十六岁吧?谭小雅心里算了算,说:“那我还是比你大,来,叫姐姐~”/p 谭小雅是自小当惯姐姐的人,她一点不觉得和年纪小的男孩子牵手有什么不可以。她想起自个儿亲戚里的五个弟妹,唯一一个弟弟像夹心饼干一样夹在四个妹妹中间,按理来说该是掌上明珠,但那家伙被宠坏了!谭小雅一想起就气的牙痒痒,想比之下,眼前这位少年人看起来还是顺眼的,虽然阴郁了点儿,但孤身一人的他,多少令同是孤身一人的谭小雅产生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比起那些个所谓家人……/p 她早已远离原来的世界,远离那些烦心事,她本该松一口气的,却想着想着又莫名有些惆怅起来。/p “你……究竟为什么非拉着我的手不可?”/p 谭小雅闻言抽回了神游的魂,唔,看来信号没接上,只是她单方面的惺惺相惜。/p “当然是有理由哒。”谭小雅面色一变却是前所未有的正经,“难保你的脑子有没有彻底清醒,我不拉着你的话,你再想出一万种方法去寻死觅活的话怎么办。”/p 笙歌的面色也是一变,变得颇为复杂:“你……不用担心,我既把性命交到你手上,就断然不会轻易再去……寻死觅活。”说到后来却将目光漂移开,声音越来越小。/p 谭小雅瞪圆眼镜看看他,又看看暴露在衣服外边的坠子,脸上的表情才像是电视漫画小说里“被雷劈过”的震惊:“这个坠子这么重要的么?!啊也对不然你怎会……啊!你怎么不早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自己藏好啊我不能收的!”说着就扯出坠子还给他,虽然谭小雅对“贵”并没有十分具体的概念,但是重……/p 实在……太“重”了啊。/p 少年又看她一眼,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半响,说道:“不是送你……,是暂放,还是你……好生收着吧。”/p 谭小雅悻悻收回手。/p 但谭小雅并未就此罢休,她又开始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摸来摸去,摸了一阵后猛然想起:这是到这个世界新换的衣服呀!/p 谭小雅懊恼的摸上手腕,却随着这个动作全身微怔一下。/p 那是一条很“老”了的丝带,谭小雅早已忘记是从什么时候起拥有的它,反正,比孩提时期更早,或许……,比有记忆以前更早?陪伴她走过这么多年却依旧不见耗损,宛然如新,可见其不寻常。/p 其实谭小雅早就问过生她养她的血亲,她的父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说“不过是条丝带罢了”,但谭小雅很珍惜的把它在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直佩到现在。/p 谭小雅用力一拉,丝带便轻盈的垂下呈长长一缕,握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p “喏,它陪伴了我很多年,可能比任何人陪我的时间都要长久。你要好好珍惜啊!”谭小雅双手捧着丝带,脸上眼里却是不加掩饰的浓浓不舍之情。/p 少年的眼色微动,“我说过是暂放而已,你不用……”/p 谭小雅点点头:“是啊,是暂放,我的也是。”接着又将双手奉上,表情很执着,“所以我拿同等珍贵的和你交换,等到你想要重新拥有它的时候再换回来,这样……/p 是不是比较公平?”谭小雅眼角笑笑的问道。/p “来来来——”谭小雅踩上了一块大石头,“先人抚你顶,结发庆重生啊!”/p 少年摸了摸头上扎的有点歪的发髻,犹豫了一瞬,终没有别的行动。/p 谭小雅差不多像个强迫症艺术家欣赏得意之作那样欣慰的点起了头:“嘿,/p 独立纪念日快乐!”/p /p 谭小雅凭记忆找到了鄄郊途中的驿站。/p 谭小雅和笙歌一起蹲坐在路边草地里,嗅着空气中肆虐而来的香气,幽怨的啃了一口白面饼。/p 笙歌踌躇的问:“现在该如何打算?”/p 谭小雅两眼一翻,四脚朝天倒进草地里:/p “等!”/p 说话间,恰一队车马踏滚滚黄沙而来,众马扬起浩大风波,唯独领头一辆素色马车脚下未有多少烟尘,谭小雅眼睛一亮正欲开口,就吃了一嘴沙子。/p 领头的马车上下来一位白衣公子,黄土地上,那袭白衣竟还是纤尘不染的模样。/p 瘸了一条腿的老板一跛一跛地亲自迎出来,随行的侍从朝他打了个手势,道:“老规矩。”/p 掌柜的捧着一张笑脸点头哈腰:“当然,当然。”又对白衣公子说:“小公子这趟可是要回临京?小公子常年奔波晁南各地,所有药材均亲自过目,这份为百姓着想的用心,无论几见,小老儿仍是难表心中倾佩。”/p 临京!!/p 谭小雅恰好正听到了这敏感词。/p 掌柜的与侍从又是寒暄几句,便急忙迎着他们进如客栈里。谭小雅连饼上沾的尘土都不顾直接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突然腾地一下站起来。/p 马,马车,好马车。/p 一匹乌云盖雪正直瞅着她,暴躁的刨地,连连响鼻。/p 连谭小雅也不经对它敬而远之,低调,她也瞅瞅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客栈,现在最重要的,是低调,可千万别再惹什么幺蛾子了!/p 笙歌低声惊呼“小心!——”/p 谭小雅只感觉衣袖被狠拉一下,一只马蹄擦着她的衣角险险而过,撞击在车板上发出一声厚重的“咚”响。/p “马车有骚动!”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慌慌张张跑出来,“咦——没人?!”/p 跟在他身后的许多人都傻眼了,马还在哐哐的踢车子,连看热闹的人都出来了,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是在拿贼?”“怪了怪了,这地儿空旷的连个藏身地儿都没有,难不成在马车上?”“没有!连个影子都没有!”“这马不会是被蛇惊着了吧?”……/p 管事的皱眉:“出门在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我请示公子,方可再做决定。”/p 不一会儿,一队马车,调换了货物和马匹顺序,又浩浩荡荡的行走在黄土路上。掌柜的忍不住唉唉摇头,又想到这么一走也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p 滚滚黄烟中,最后一辆马车下方陡然挂出两个脑袋,谭小雅捏起渗出冷汗的掌心,与笙歌相视一笑。/p /p /p /p 捌 http://.biquxs.info/

谭小雅眼看着少年手脚并用速度麻溜地翻上了马车。只剩她像只面口袋似的挂在原地,随着马车震动不断的晃来晃去。/p 想她多少机智的瞒天过海瞒过了数十双眼睛,却还是没能摆脱地心引力。/p 回想一下,电视漫画小说里面的主角都是那么身轻如燕的吗?!她不能想象————现在连动动手脚都困难,要想脱身的话恐怕只有那一个方法了。/p 咚!面口袋砸在土路上发出一声闷响,谭小雅尽管找准角度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用了全部毅力才顺势翻滚一周后爬起来边追边朝愣神过后欲跳未跳的笙歌龇牙咧嘴示意:别跳!别作死,千万别作死,还有,拉我上去啊!!!/p 片刻后两人均是把自己扔进一堆货物里小声喘气,谭小雅两眼发直盯着摇晃的车顶恍惚了一阵后想,看来爷爷给的药确实有奇效,药老头之前一直在苦恼被雷劈过的伤势要怎么处理,最终还是给了她和笙歌一样活血止痛的药,竟然任他们俩风里雨里的折腾都没什么事,经她这么一摔后伤上加伤的都没感觉有多疼,她只感到身上的血都咋咋呼呼的往一个地方涌,她的后背就像着了火一样热乎乎的。/p 马蹄撞击着路面,小车平稳的行驶着,车夫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车上多了几分重量,谭小雅用心听了一会儿,很放松的躺在了一大堆麻袋上舒展身体,身下的麻袋传来小树枝小树叶被压碎的轻微噼啪声,车厢内有一股浓浓的药香。/p 看来这位“公子哥”和沐舒白的老爹是同行啊————车窗上的竹帘没有卷起在奔行中一荡一荡打在车壁上,车内的货物堆成小山,但说到底他们和车夫只有一帘之隔————也亏得他们偷渡的如此顺利,如果换了白郙阁的卫士恐怕一切就没那么容易了。谭小雅闻着清苦的草药香气整个人索性都放松下来,很有些懒懒的想。/p 沐舒白虽然也在白郙阁经营药材生意,但他可从来没想过继承自家老爹的衣钵,白郙阁也仅仅是打了买卖药材的幌子,事实上,它的“本行”是解决各类“疑难杂症”,包括民间的,包括江湖的,甚至包括朝廷的。谭小雅挖出这个秘密的时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的老爹在朝堂和江湖上均有根基这家伙可谓是赢在了起跑线上……谭小雅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去质疑天才的智商了……毕竟,这只是一个游戏设定,怎样都是正常的不是么?/p 但她还是很期待,期待和游戏中打过无数照面务必熟悉的“故人”会面的那一天,会是个什么样子?/p 以上这种想法也好,寻求庇护也好,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一个很重要的,很隐晦的原因。/p 她曾站在邶国的立场上,作为齐邶的旅行者游历晁南,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沐舒白,作为“可攻略人物之一”出现在游戏页面上。只不过她没选择他就是了。后来又作为邶国的军师南征北战,直到晁南兵败,却拒绝受降,三天后,沐舒白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暗杀。最令谭小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在邶国内没听见一点风声,这么说不是邶国下的手,否则邶王也没理由不和她商量。可那时候与晁南结盟的东楚就更没理由这么做了?她的游戏没有走到结局,她没有得到答案。/p 现在看驿道上一片风平浪静,想必还是战争尚未开始的和平时期……希望不是短暂的和平才好。/p 谭小雅这回没有选择去往相比晁南她熟悉的齐邶,一方面是为了沐舒白,另一方面是为了笙歌。/p 遇见笙歌后,她好像也再没法简单的把他们看作是游戏里的一个个画面,一串串文字,他们是活着的————如此鲜明如此渴望的存活在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上。/p 所以……她能救他么?/p 谭小雅看看笙歌,笙歌恰好也看着她。/p 她已经救了一个笙歌,她没有理由不去救沐舒白。/p /p 鄄都到临京的车程是两天一夜,在游戏中只当作计时数字般的一闪而过,但对于藏在颠簸的马车里的他们来说,这个数字太长了。/p 谭小雅迷迷糊糊的醒来除了骨头颠得快散架的感觉,更多感到的是干渴,她回忆一下就悔不当初,考虑了食物考虑了药品考虑了后路考虑了一切,怎么独独忘记了带水呢?她有气无力的一扭头,却险些被笙歌吓一大跳,难不成这小子一路上不睡觉都在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她/p 看?两人一路都不说话唯恐暴露行迹,谭小雅做了个手势快睡吧睡着就不渴了。/p 笙歌很慢很慢的摇头,谭小雅也无奈,人不喝水能坚持多久?她只知道无法得到睡眠的实验鼠两周后便能命丧黄泉,比饿死所需的时间还短。眼见窗外天色渐暗,马车也渐渐慢下来,外边传来“打尖”的喊声。/p “打尖”这个词汇常和“住店”一起被店小二并用,谭小雅听过太多遍了反倒从没深究过到底是什么意思。/p 她只知道车停了,撩开竹帘的一角便激动的两眼放光,兴奋极了的去来笙歌。/p 少年却皱了眉头。/p 车外的光景已截然不同。喧嚣的街市,车马行人往来如潮,穿梭如织,街边屋下都挂了各色灯笼,天黑下来时候同一刻亮起,张灯结彩,炫丽夺目,这便是临京著名的“百家灯”。晁南人民惧黑,各处都有夜晚斗灯的风俗,不仅比光亮,还比精巧,比谁家的灯盏独具匠心,在晁南的京都行风颇盛,这个南国的王住长生山,长生山上白玉宫,顶缀夜明珠,白玉做瓦,青石做阶,独取百年梧桐为栋梁劈木成宫殿,月上半山腰时候,夜雾由浓转淡,明珠放出光华,整座宫殿在云雾里飘渺宛如天上仙宫。在晴朗的夜里,夜明珠的光辉可达数十里,与临京百家灯齐乐,一年三百六十五,一日不间断,临京也因此被称为“不夜城”。/p 只是时间上好像不对劲?谭小雅在目睹灯市后全然无暇顾及这个疑问,她要尽力控制住自己才不至于得意忘形将半个身子探出车外。/p 少年却依旧沉默,眉头锁的更紧。/p 谭小雅从最初的兴奋中冷静下来,脑子好像能重新思考了。/p 他们什么时候进的城?/p 为什么掀开车帘之前一点响动都没听见?/p 倒是像凭空出现的一座城,从天上掉进人间,他们突然掉进其中,就被迷的乱了心弦。/p 关于幻觉,她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隐纹,就是沐舒白……/p 谭小雅先于脑子行动飞快的掐了自己一下,眼前依旧是鼎沸的人声。不会是沐舒白,他的隐纹没这么大能耐……鄄都到临京途中亦没有别的城镇,难到是……山精野怪作祟?也不对啊看驾车人的反应也太淡定了。/p 谭小雅将心中的怀疑一个接一个的排除,那么剩下的结论无论多么不可能,也应该就是真相了……/p 是她……记错时间了吧?/p “不要下去!”笙歌似乎一眼就看出她想干什么,急忙拦住她。/p 谭小雅看看他又看看窗外,简洁的说:“待在这里,我会找到你的。”说完翻下马车迅速隐入人群中。/p 笙歌呆呆的半立在原地,空落落的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p /p 谭小雅在人群中快速穿梭,一颗心脏兴奋的咚咚直跳,这里的人看起来不赖,碰见匆忙赶路的人总会侧身让行。以往她并不喜欢这种嘈杂拥挤烦躁到令人恐惧的热闹,这时候却有种藏进人堆里的安全感。/p 谭小雅跳下来,是要补充食物,水,还有寻找落脚的地方。/p 后两者有点麻烦,因为她钱袋空空,不,她连钱袋都没有。至于水嘛……谭小雅左看右看,灯市里到是有一条河蜿蜒而过,谭小雅盯着万重火光下仍显的幽静黑深的河底,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p 谭小雅走在人潮渐少的大街上,现在她好希望能有一顶帽子,就可以把帽沿拉的低低的。前面有个店小二在推搡着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娃娃,仔细看那不是个小娃娃,是个人立而行穿着小女孩衣裳的小黄鼬!小黄鼬化作四五岁孩童模样,却还是有着毛茸茸的手,毛茸茸的脚,毛茸茸的尾巴,唯一像点模样的是那张毛脸,只变化到一半的样子,黄鼠狼的耳朵和黑脸黑鼻头都未隐去,圆圆的耳廓随她瞳孔的收缩一抖,一抖。/p “出去出去出去!我们这儿没吃的送给没钱的小孩儿!”店小二拉扯的力气未免大了些,小黄鼬几乎是被一下子惯倒在地上,看他斜着眼,走进店里还不忘鄙夷的哼上一句:“讨人嫌的妖怪。”/p 谭小雅一呆。/p 这个世界有妖怪的,虽然数量远不及这个世界的“人类”。人觉醒兽魂是变的像动物,动物修妖是要变的像人,这不是很好很和谐么,谭小雅总觉得这个设定里暗藏了莫名的哲理,只不过修炼中的小妖通常隐居山林,敢于混迹人市的通常是“见了也认不出来”类型,毕竟“兽化”后动物特征的覆盖面积很小,像小黄鼬这样明显就能看出是妖物化人的例子出现在这样热闹的地方……着实罕见。/p 小黄鼬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小鼻子轻轻抽动,从店门口走开去。谭小雅的身体自动跟了上去。/p 小黄鼬又走了一阵,鼻头又一抽一抽起来,耳朵上的小撮毛也轻轻抖动,它走到一个包子铺前边,双爪合并朝大娘作揖。谭小雅看的有趣,竟忘记了干渴。/p 大娘不看它一眼,大娘的眼里好像只有客人和包子。/p 小黄鼬也跟着大娘挪步,再次跑到她跟前再对她作揖。大娘冷不防被绊了一下,气得一脚踹在黄鼬腰上,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今儿可真晦气,大晚上的遭黄皮子使绊子!”/p 声音不大,但谭小雅都听到了,小黄鼬应该也听到了吧?小黄鼬慢慢的转头,目光所触及到的人流就像遇到中流砥柱,自动绕开那一块地方,以它为中心形成一处留白,不大,但格外醒目。/p 小黄鼬的目光定在某个点,不动了。它好像无需再做过多的尝试就已明白,在这座处处夺目辉煌的城里,处处都在温暖而迷醉的灯火照耀下,却是没有它的容身之地的。/p 谭小雅不自觉轻轻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她在抖哦?/p 晁南国属地区的人们崇尚隐纹而唾弃兽魂,与北方的邶国完全相反。鸟类的翎羽出现在人类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用,有一段时间,拥有别样绚丽羽毛的人还被当作珍惜异宠和奴隶在市场上公开买卖,而那些混迹人群中的“特殊”的人,无法彻底剪掉自己的羽毛,有些可以遮掩有些却完全不能,对于他们来说,那一定……是一段相当黑暗的时期。/p 谭小雅曾思考过晁南的这种民风是否和晁南屡次战败齐邶有关?虽然战争已结束将近十年,但好像……很快就要重新挑起了……看来十年的时间,还不够他们从历史的遗糟和对兽魂的恐惧中走出来,而现在,连带着类似兽魂的妖怪也憎恶。/p 这里……不久之后也会烧进一片战火……/p 谭小雅渐渐冷静下来,松开揉的不成形状的衣角。/p /p 小黄鼬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谭小雅在离它一丈远的地方呆站着,想想又坐下,又站起,又坐下,最终还是从河水里捧起一波饮下。/p 好……涩。/p 谭小雅擦擦嘴,小黄鼬的胡须什么时候又长出来了?还是……她之前看花了眼?/p 一人一妖都很沉默,沉默看着水面上倒映的繁华光景,她突然有种很荒芜的感觉,好像想起在哪看到的一段话:一个过于欢娱的地方之讽刺,比之一种过于凄凉的环境之压迫,常常更能使人感到理智上的痛苦。/p 谭小雅莫名难受。/p 河水好像和时间一同静止了,河面上,无风,只有小黄鼬的胡须在一抖一抖的抽动。/p /p /p /p /p 玖 http://.biquxs.info/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p 河面上又起了风。/p 谭小雅终于正面朝它看去,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风向忽的变化,吹起谭小雅的头发一下子迷了她的眼。/p 再看时,已不见小黄鼬。/p 身后街上卖包子的妇人在尖叫:“有贼!有贼偷包子!抓贼啊——!!”/p 一团暗黄色的东西像闪电流星一般闪过街角,直直从公子小姐们的裙下滋溜一下窜过,阵阵惊叫过后,路上走的,街边摆摊的,屋里伸出脖子观望的,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都追了上来。其中真正追赶小黄鼬的其实没几个,但围过来的众人挡住了它的去路,小黄鼬像被逼极了的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钻。最后,被几个男人堵进一处死胡同里。/p “果然是妖物,死性不改!”/p 小黄鼬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寻找突破口,被一个大汉一脚踹回去。滚了半圈后绒毛绽开,像受到惊吓竖起满身钢针的豪猪。/p 人群渐渐聚拢过来,大多的人还不了解状况,但在它眼里无异于筑起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p 谭小雅站在高墙的最外边。/p 她瞪着眼睛,只能看到熙攘人群的后背,目光直直穿过了“高墙”,看见的却不是小黄鼬,是另外一个人。/p 圆圈的中心是失去了颜色的世界,又是圈子,圈子之外,目之所及处皆是漆黑……/p 那在漆黑中……不怀好意的“笑脸”。/p ……所以她又何必再将自己推到那众矢之的的位置呢?/p 旁观者的心情,原来是这样啊……/p /p 人群突然起了骚动,“小心,这小畜生凶的很!”/p 小黄鼬不知何时又变作人形死守在墙根下,朝胆敢靠近的人乱咬一气。人群攒动,好似翻涌出千层浪。不一会儿“浪潮”又高涨起来,石头,棍子,臭鸡蛋,烂菜叶像雨点一样又密又急的打下来,它被砸的晕了脑袋,又是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小黄鼬终是蜷起小身子缩在夹角里,任由石子和棍棒击打。/p “不动了,死了没?”“没哪,还在喘气哪!”/p 大嗓门的妇人叫喊道:“遭窃的是我家,把那尾巴摘下来,我儿子读书还欠只毛笔!”/p ——“不行!!”/p 真是一片混乱,谭小雅在一片混乱中差点被挤成纸片,她激动到变调了的声音霎时淹没在一片波涛汹涌中,自己都几乎听不分明。/p 但人群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因为,她终于脱身出来,并且,走到了人们的对立面。/p 一瞬间,有宣判死刑一般的寂静。/p “……不能放过它么?”谭小雅踌躇许久,意欲平静的问道,尾音却停在众人头顶上,被晚风吹的微微打颤。/p 一瞬间,还是那个妇人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小姑娘,不该管的别瞎管,这小畜生偷了东西,偷东西就该打!”/p “可它已经被打成这样了,”谭小雅说,“肚子饿了偷口吃的也不是什么大的罪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吧?”/p 妇人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你这姑娘家,做啥子不好偏偏来给黄皮子求情,还拿它跟人比,这能比吗?大伙儿说说!你们都来说说,怎的有这种事!”/p 人群议论纷纷起来。/p “不问而取是为窃,偷窃成瘾是为贼。”/p “它敢偷这一次一次不给它教训就会有二次三次,让它尝到了甜头难倒还停的下来?”/p “这小畜生要是偷习惯了,这里的百千户人家谁不知晓偷的过日子容易?不严加惩戒还等它呼朋唤友来?到时候搅乱了临京城的风气!”/p “我说畜生就是畜生,学人装扮成个人样还是本性难改,竟连礼义廉耻都不知,和那个什么兽魂一样,要我说它们何必出生在世上,晁南又何必承认那本条约!”/p 从十年前开始,三国是共有协议,共同承认人化兽,兽化妖的身份可以为“人”。/p 可看着这群人义愤填膺的脸,多像签订了不平等条约。/p 看热闹的“人”中有些还顶着不太起眼的羽毛,此时有些人默默的退了出去。/p 可谭小雅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p 无论沉睡还是觉醒,兽魂明明一直都在,/p 无论是兽化人还是人化兽,无论是结果还是本质上都没有太大的区别。/p 看着一张张迫不及待表现着自己深恶痛绝的脸,他们难道完全忘了——/p 自己也是被自己唾弃的“畜生”中的一个啊!/p 可看来和他们说“人也是动物”这样的话是说不通的,谭小雅决定转换方向,换一种快点的解决方式:/p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只要给以赔偿就可以解决了,不能让它白吃白喝,那可不可以让它打工还债?或者……我来帮它打工还债?”她考虑过,只是一个包子而已,应该浪费不了太多时间。/p 不少人嗤之以鼻:“谁敢聘用妖怪?”妇人看她的眼神变的怪怪的:“我说你个小女娃子,处处替妖物说话,你自个儿不是人吗?”/p “正常人哪有给妖物说情的,妖也会有人情?你给它说多少好话也不会感激你的!”/p “对啊,看她人模人样的,但哪有人会跟妖怪为伍啊,不会是那只妖怪的同伙吧?”/p “搞不好她也是妖怪变的!”/p 不知又是触到了哪根敏感的神经,人们开始交换眼色,又开始群起而攻之。/p 只不过这次,对象换了个人。/p 有人在起哄着叫:“回头看看那个妖怪吧!它有对你感恩戴德吗?”声音一下子缩回喧嚷中,随即传来半大小伙的窃笑声。/p 谭小雅的一双还在寻找着什么,人群中本还留着几抹翎羽特有的亮色,但在与她目光将要相交时,要么悄悄隐去了,要么,把头转到了另一边。/p ……/p ……/p ……/p /p 她好像,又把自己推到了举步维艰的田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过这次,完全是她自找的。/p 普通人不理解也就罢了,可是……你们,/p 同样遭遇过迁怒遭遇过委屈遭遇过不分青红皂白谩骂知道这有多难过的你们……怎么也能装作看不见呢?/p 谭小雅真的回望了一眼小黄鼬,她是真想帮它,可惜却好像有心无力了。/p 小黄鼬的毛沾了污水,一簇一簇的粘起,神情狼狈无助,只有怀中那只包子还算是完好干净的。/p 谭小雅本只想递给它一个抱歉的眼神,却突然不知是哪里来的灵感,急切问道:“这个包子是偷给谁吃的?”/p 小黄鼬的眸子像含了一汪水,哆哆嗦嗦的奶娃娃音说:“爷爷,受伤,没、没有,吃的……”/p 刹那间谭小雅如遭电流穿透。/p 她,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p “你们口中的畜生,尚知反哺,身为万物之灵的人啊……你们此刻所作所为,可是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人情’?!”她接过小黄鼬手上的包子。/p 谭小雅走向安静如鸡的人群,大义凛然,一无所惧。/p “人啊,难倒你们真的不用为自己的先入为主和傲慢偏见买单?——居然让孩子靠偷窃才能喂养受伤祖父这种事,发生在这座有道德有人情味的城市里!”/p 谭小雅闭上了眼睛。/p 她不想再去看他们脸上是何表情,做何反应,她知道总还会有人不同意和反驳,但就算他们如何谴责,她也不认为自己那样做是错的。/p 周围安静的不像话,那是一种被抛到世界尽头的安静。/p 谭小雅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与景居然在飞速消退!就像飞散的花瓣,倒流的潮水,破碎而醒的一场大梦一样……再低头时,手上的包子已经变为一块硬梆梆的石头。/p 世界就像回到创世之初,只剩下一片空茫的白色。有一个人,身着白衣,仿佛从世界尽头,自一片透亮的光芒中走来。/p 他拉住了她和它的手:“走,我带你们出去。”/p 面如玉琢,青丝如瀑,如此鲜明,就似大雪纷飞世界里陡然长出的芝兰玉树,映入谭小雅的眼底。/p 沐……舒、白?/p /p 就像穿过无形的屏障一样,他们重又置身于密林中。原来方才的街市与人群真是一场幻觉。/p “……在下的商队误入迷障,若非如此,恐怕还无法看见姑娘。”沐舒白看向显的有些茫然无措的谭小雅,小黄鼬挣脱了他的手,反而牢牢抓住谭小雅的袖子。/p 谭小雅却还是一副魔怔住的模样。/p 原来……是做梦啊,/p 幸好……是做梦啊……/p 谭小雅从一阵发呆中醒悟过来又进入另一场发呆,发愣的主要原因是从未见过如上一刻那般清冷淡漠的沐舒白,可他随即又笑了,感觉是她熟悉的如沐春风。/p 陌上有佳人,谦谦公子,温润如玉。/p “恕某唐突,”他松开谭小雅的手,微欠身行礼道,“姑娘可有受到惊吓?”/p 谭小雅回过神来急忙摇头摇头再摇头,她哪有那么脆弱容易受到惊吓。继而又忍不住轻声“噗”的一下笑出来,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沐公子,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他也会在自己务必熟悉的领域上栽个大跟头。/p 真是世事难料啊。/p 见她如此反应,沐舒白又道:“半夜深更时分,姑娘因何故一人行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p 这……回答起来有点尴尬,但知道是“熟人”后的谭小雅感到很放松,觉得告诉他也不要紧。/p 沐舒白只是谦恭的,包容的听她说完,得知车上还有一个偷渡客叫笙歌后也不计较,仍旧,不出所料的,邀他们同行。/p 谭小雅一路走一路偷瞄他,心里生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大概这就叫“做错事情却被无条件原谅”所产生的愧疚?/p 没走多远,就看见商队了,还有小笙歌,站在一群膀大腰圆的高手中间,表情颇有些微妙和无从掩饰的担忧。/p 谭小雅正想朝他挥手,但沐舒白的身形本就较谭小雅偏前几步,又比她高许多,在那一瞬间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笙歌脸上的表情。是她的错觉么?好像渲染气氛的温度在一瞬间骤降了那么一点儿。/p 果然是她的错觉吧?待这两道风景合并于一处时……她第一次发觉,小笙歌和沐某人不只是“像”在厨艺上。/p 那是……像在气质?不不不,真要比较的话两者也差的太远了,而且“气质”这种东西实在太虚,难以捉摸。那十有八九是像在“样貌”上了,虽说两人眉目长相身形间无一处类似,但一样是得上天偏爱精雕细琢出来的人物,所以才觉得想象吧?谭小雅对自己的这番解释感到满意了些。/p 她们又坐在了轰隆轰隆前进的马车上,只不过这次,是座上宾一样的专车。沐舒白搭乘的车子很大,马也是好马,那匹乌云盖雪跑起来如履平地。/p 谜一样微妙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大概只有谭小雅和沐舒白神色如常。谭小雅倒是后知后觉的想到,怎么把小黄鼬也拽上车了?!她不是还有受了伤的爷爷要照顾,她爷爷要是找不到她该怎么办?/p 小黄鼬自上车后便一声不吭。倒是沐舒白似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道:“此地不宜久留,妖物聪慧,千里之外亦有方法寻到想寻之人。”/p 谭小雅点点头,小黄鼬和小笙歌却始终没反应,……奇怪了,为啥这么尴尬……/p 倒是沐舒白再次打破沉默:/p “姑娘方才一番言论倒是有趣。”/p 谭小雅:“哦?”/p “姑娘可是在想什么?”/p 谭小雅说:“我当时只是想……人有的时候真是自相矛盾,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p “哦?”/p “往小了说,每个人明明都有潜在的兽魂;往大了说,”谭小雅抬起头,“就算万般不愿承认,人类本身,也是‘动物’的一员啊。”/p “这般说法,倒是头一次听闻。”沐舒白扇扇子的幅度明显见缓,“沐某入幻境时有幸耳闻数言,姑娘之见解不偏不倚,颇具前人圣者之博爱慈悲,沐某倾佩。”/p 谭小雅不知所言的挑挑眉,她只是酌情,挑了他们貌似能接受的角度与之辩驳,如果需要“说服”的话这一般是最有效的。可是……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又凭什么被众人所接受的才是普遍“正确”呢?/p 不知道该是言语的艺术,还是伦理的悲哀。/p 沐舒白收了扇子,微微笑道:“听姑娘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实属罕见。姑娘好读?”/p 谭小雅嗯嗯点头。/p “沐某不才,但府中尚有一方书库,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姑娘若无他欲往之地,便来府中帮衬可好?”/p 啊……/p 马儿哒哒,哒哒的跑着,帝都已近在眼前了。/p 拾 http://.biquxs.info/

白郙阁坐南朝北,四面环水,虽属临京但又完全独立于临京,独占临京城外一处小洲,唯一的通路便是一道简易铁索桥,像护城河的关卡一样,只在必要时候放下通行迎接主人归。/p 这里远离交通要道,倒是真正有几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从白郙阁的最高的阁楼向外眺望,临京及接通临京的几条大道小路一览无余,可谓占尽天时地利。/p 可不知为何,谭小雅网页初见这个地方时,……却从中读出了几分水泊梁山的味道?/p 白郙阁成立之初,便是为致力于解决江湖上大小“疑难杂症”,后来,其势力延伸至朝堂之上,也就是说白郙阁之主虽无江湖之位,亦无百官之名,却是在两边都能说的上话的,而自古便是相生相息却往往互不相容的两者,竟让一个局外人在各自地盘上狠狠插上了一脚,并且如惯例般的日常全身而退,这阴阳太极之道得把玩的多好啊…即使是在游戏中打过数次照面的“故人”,真正直面时谭小雅也不经重用全新的眼光看他,连带的约束起了自己的手脚,言语行为莫有一处不得体,她自己也惊讶,莫非这就是所谓“气场”?/p 白郙阁最高的阁楼是藏百~万#^^小!说,古朴的、厚重的,在树影漏下的曙光中,静默屹立的一方高楼,连同走进它的人一起,仿佛都要融进一片斑驳的绿意里。/p 谭小雅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此情此景美好缥缈的不似容于世上之物,就像看画人咋然回首,终于置身于画卷里,方才相信,那些原以为仅存于“前人臆想”与“道听途说”之中的传闻,原来,都是“真的”……/p 谭小雅开始还能控制自己,一路走过脚步都是带着飘的,沐舒白慢下脚步似在等她,笑的饶有兴趣:“作何感想?”/p 谭小雅的嗓音也是飘的:“我感觉……这世界上要是真有天堂的话,大概就是这副样子了。”/p 沐舒白难得欣慰的勾了勾嘴角:“……你真的这么想?”/p 藏百~万#^^小!说里有久久不散的墨香,和书香、老木香交融在一起。四周掠下不刺眼也不显昏黄的天光,中间一张案几,两柄灯火,楼层间无遮无拦,一排排书籍紧贴墙面拔地而起,如独木成林般直冲云霄,距头顶无限远的地方有一片小小的天空,连流云都走的缓慢……/p 仿佛这里禁锢着时光与历史。/p 若非身临其境,难以意会其中震撼。/p 是她喜欢的调调。/p 谭小雅不用想了,直说:“人各有所好,也好比甲之蜜糖乙之毒药,但对我来说,也有点像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p 他听罢,笑容依旧,半垂下的眼睑却似藏起了什么东西,/p 天堂……么?/p /p 离藏百~万#^^小!说不远处便有一处小宅,不知何时建起,几经整改安进一张小榻,便成了沐公子小住的雅居,只是沐舒白几乎不在此落脚,百~万\小!说看到废寝忘食时候是索性在阁中待上两天一宿的,空闲下来的小屋自然而然的归了谭小雅,她也不扭捏推脱,落落大方的接受了。/p 在小屋里坐了会,谭小雅忍不住问道:“小笙歌怎么还不回来?”/p 刚才她看沐舒白和笙歌嘀咕几句,他就被他身边的一名侍童带走了,谭小雅只当是男女不混住,却没想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p 沐舒白道:“他要做的事与你不同,弄巧自有安排,不必再等了。”/p “什么意思?他难道不和我一起工作吗?”/p 沐舒白看她一眼:“……藏百~万#^^小!说的杂役,一人足矣。”/p 那么多的书都……?!!谭小雅当场震惊,与小黄鼬对视一眼,只觉得头顶天雷滚滚。/p 她怎么忘了……在那人畜无害的谦和外表下,隐藏着个天然黑呀!/p 天色不见暗下,天上骤然飘下蒙蒙细雨,沐舒白竟起了一番好兴致,建议在这座小筑下煮茶听雨。/p “阁主……,时辰不早了。”沐舒白身边另一名侍童提醒道。/p 沐舒白看了纤云一眼,面对着谭小雅的表情颇具歉意:“沐某惭愧,才下定言便要负约了,还望小雅姑娘谅解沐某事物繁多,请恕我失陪。”/p 谭小雅慌忙摆手,互相示意过后也未多客气客套,她目送两人渐渐远去。/p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p /p 下过太阳雨后过了一会儿,天不知怎的就黑的压了下来,明明是下午,却显得像傍晚一样,谭小雅躲进藏百~万#^^小!说里百~万\小!说,狂风暴雨骤然就下来了,打在墙上瓦上,她原以为顶上的天窗早被人盖起,抬头却看见豆大的雨点打在一片透明屏障上,打的哐哐响。/p 几乎……和她初到这世界前,一模一样呢……/p 谭小雅看的脖子发酸,才把头埋下来,从衣服里抽出那个吊坠,狠狠打了它一下。/p 原本烫手的坠子老实了。/p 似乎从大雨击打这栋阁楼开始,这枚坠子就表现的异常“焦躁不安”,一开始她还可以不甚在意,但随着雨声渐繁它所表现出的热情也越发高的吓人。谭小雅继续环视深海密林一样的群书,想起沐舒白与她交付重点时独独强调绝不可以变更书的摆放位置……她顺着阶梯一步一步的走,不按分类摆放,不用高矮区别,更与薄厚无关……/p 她所得出的所有规律就是没有规律。/p 为何沐舒白特别叮嘱了这一件事?谭小雅从最底层一路摸索过去,指间所触皆是一尘不染。/p 异常躁动的坠子,无规则摆放的书籍,还有此时电闪雷鸣怒吼着的天空……这和她的意外穿越有关系吗?/p 沐舒白……你在这里藏了什么秘密吗?/p 谭小雅想的脑壳子有点疼,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小黄鼬在轻轻拽她的袖子,谭小雅一拍脑袋,既然想不通那就换个问题吧,谭小雅从架子上抽出来几本书,对小黄鼬说:“认识字吗?帮帮忙,去把架上带这个字的书都拿过来。”/p 小黄鼬点点头,一溜烟跑了。/p 谭小雅捏了捏鼻梁,她还有太多疑惑急需解答,比如“西施”,比如“诗经”。/p 不一会小黄鼬就给她找来了《晁南史》、《太史公记》、《天下史图》、《民间野史集》、《施氏食狮史》……/p 谭小雅翻着书看,有些艰难生涩的认着看不习惯的繁体字,只觉得脑壳子更疼了。硬逼自己几遍看下来却是越看越惊奇,她原以为这是原汁原味的架空历史,原作里并无一处与国诗及国史有交集,可现如今却在这里看出了不止一点《史记》的影子?!/p 有些人物太过熟悉相像让她不经以为只是换了个名字,但即使是历史不好的谭小雅也看出这里的历史不同于她所知晓的走向,十年前……心湖,赤银湖,一场大战……齐邶,晁南,东楚……“三国”鼎立?!但在这之前,她明明看到了数本诗词歌赋,唐诗宋词元曲都有,可都是手抄版,这个年代没有活字印刷?活字印刷普及是哪个年代来着……总之历史的走向成谜,其中还有一大部分大概真的是原汁原味的异世界历史,穿插在“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历史”中,就像一首唱跑调的歌,居然跑上一会儿又回来,再跑一会儿又回来了,最终还能自圆其说,编写这个游戏的程序猿团队也太牛b了,任性之外怎是一个牛字了得!/p 她甚至找到了山海经,连名字都一模一样的山海经!/p 谭小雅翻开时不由的心存了几分侥幸,据说山海经古22篇仅存18于现世,要是……就算是现充,她也好奇他们会怎么编,按照规律,该是在某个区域再加上东南西北各四篇?/p 但谭小雅差点没呕血,纯繁体,无标点,无翻译,也就罢了,连图都不配她也忍了,可这一二三四……她怎么数都只有十六篇!比十八篇还少了,整整两篇!!/p 少的是海外西经和大荒北经。/p ……程序猿团队,/p 是她低估你们了。/p 谭小雅后来找了一种方法,她把《天下史图》和着《山海经》一起食用,胸腔中憋着的一股气才算是渐渐安抚下来,虽然有详写略写,但确是找到了书上对应的,在现代地球已失传了的,山川与河流的名字。/p 可是……谭小雅的眉头渐渐皱成疙瘩。/p ……怎么又全都对不上呢?/p 最后一页有张“天下图局”,谭小雅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拎着书顺时针转过来,又逆时针转过去后,差点被惊的掉颜色。/p ————这不就是古代残缺的、粗劣的、不完整的镜像版世界地图么?!/p 虽然就现代地图来说有些地方不尽相像,但……像的也太多了,谭小雅突然不知哪来的灵感,如果按照镜像的理解来区分东西左右……/p 对上了,/p 对上了。/p 对上了!!!/p 谭小雅又于激动过后突然完全静止下来,这回,却不知怎的,自足下而起,丝丝缕缕的凉意穿过遍体。/p 为什么?因为,“细思恐极”……么?/p 如果这其中逻辑链上错了哪一环或者闹了个乌龙也好,她还可以笑着吐槽打哈哈的说那帮程序猿也太走心了,可是……没有。虽然有些缺少资料有些缺少证据但整个“世界”及“世界历史”的构成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推动剧情进程而编就”的大背景,她也看过不少从一而终始终皆为想象的书,她了解人类的大脑无论怎样进步始终都有局限,而真的会有一个人,不,一群人推演出一个时代的兴衰史,只为讲演一个故事吗?这绝对比讲故事本身更加费力千百倍,而其中人脉与事件的走向,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人物的心理,潜藏在书卷文字下的记忆,恰恰在无时不刻地提醒她:不对,/p 这太真实了。/p 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p 谭小雅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和突如其来的拍窗声吓了一跳,小黄鼬反应比她快,蹦哒着跑去打开窗,风雨瞬间便打进藏百~万#^^小!说来,谭小雅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去要把窗关上,她的心神都还在恍惚中,一门心思只想着不能让雨打湿阁中的书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窗甚至完全无视了那只正要伸进来欲阻止她行动的手,恰好扒上了窗户边缘,手的主人发出吃痛的一声。/p “小笙歌?!”谭小雅慌忙再打开窗,“天哪你全身都湿了!快,门在那边!”/p “不要!”笙歌卡开窗户缝,“来不及多说了,快跟我走!”/p “什么事情这么急?你不能打把伞再过来吗,进来再说。”谭小雅被闹的莫名其妙,不停地瞟忽而远在天边忽而近在眼前的闪电,划亮屋顶,印出屋檐下几近狰狞的影子,小笙歌就立在屋檐下,真怕他分分钟变成活体避雷针。/p “不行!必须现在就走!”他的脸上是真真切切的焦急,口吻也变强硬起来,“不要再说了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p “来不及了么?”谭小雅的声音突然间变的又冷又硬,像落进深渊中的陨铁,/p “那我也不要再多说第三次,现在听我的——/p 进来。”/p 笙歌不自觉抖了一下。/p 谭小雅从门口将他迎进来,拿袖子不断擦拭着他头上脸上的水珠,笙歌的长发全都湿透,被雨水淋的一根根贴在脸上衣服上,任谭小雅给他收拾,就像变成了一段无知无觉的木头。/p 一动不动。/p 一言不发。/p “他们到底怎么你了?”谭小雅去戳他的脸,“小笙歌?”/p “那个人很危险!”他这回居然没有躲,反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严肃道:“现在就走,立刻离开这里!”/p “……还是不说原因吗?”/p “……”笙歌低首,咬唇,终悻悻道:“我从随行的家仆那里听到……/p ‘亏的公子聪明,将末等药材调至最后一辆马车,要不然怎能容他们胡来,这两人也忒不知感恩,公子有意给条后路,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将药材压的碎粉!’”/p “他知道,一开始就知道!”笙歌说着说着竟全身发抖,“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甚至早已做好准备,待请君入瓮!”/p 小黄鼬有些害怕的缩起脖子,不安的扭头看看谭小雅又看看笙歌。/p 谭小雅面容凝重,叹口气说:“嗯。/p 我知道。”/p 笙歌反而愣住了,连脸上恐惧愤恨的表情都停滞。/p 谭小雅再肯定的点点头,将他的疑惑坐实。/p 是,/p 她知道啊。/p “白郙阁上下,大到沐阁主本人,小到扫地杂役,皆通武功,何况阁主亲自外出运货,怎会不带上阁内高手,我在马车后面那么一摔,普通人都该有所感觉了,更何况高手。”/p 所以,她在见到沐舒白的时候,更确定了这一点。/p “那你还——”/p “他不是坏人。”谭小雅坚定的说,趋向不言。这个人……表面上行如君子言如君子,实际上心思深似海还是个天然黑,但她见过……那个人,在真正的诀别之前的微笑,和哀伤又动容的释然……/p 沐舒白,希望你和我认识的你一样,/p “一来,你我身上并无让他非留下不可的价值,二来——”/p 谭小雅看向他,目光幽深沉寂,又不像在看他。/p “你认为现在的我们,还有的选么?”/p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即使这个世界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她也一定努力,不会让你走向那样的未来——/p 她确定笙歌听完了,也听懂了她所说的话。眼见他不再说话,/p ——转而陷入长长的沉默。/p 此中有真意(一) http://.biquxs.info/

“这护城河的水涨的这么高了……”/p 谭小雅顶着饶有深度的黑眼圈,手中树枝拨弄起圈圈波纹,饶有深意地说。/p 笙歌心虚地别过头去。/p 谭小雅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同样是熬了一夜,偏偏只有她变成了国宝样,凭什么!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盯着对方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谭小雅气哼哼的想。/p 如果不是这小子死活不肯回自己房间跟个木杵似的立在她屋里说你睡吧我睡不着……/p 她又怎么可能碎的凿!!!/p 谭小雅盯他盯着看,还是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会找沐舒白说清楚的,我说到做到。”/p 笙歌道:“我并非担心这个……”/p “你擅离职守的事情我也会一并解释清楚的……”/p “昨日天降大雨,尚未安排职务,只是看过空余房间后便……”/p 谭小雅看他一直都是副吞吞吐吐踌躇不绝的样子,索性闭嘴了,走的越发快起来,笙歌似有所悟,紧跑几步跟上:“你生气了?”/p 谭小雅突地住步,笙歌差点撞上去。/p “从今天开始,叫我大师兄!”/p 他一时没转过弯来:“为、为什么?”/p 笨蛋!/p 谭小雅瞬间一个转身走位在他脑门上戳戳戳:“因为二师弟你,需要补补脑子了!!”/p 从昨天开始就被人跟踪了,居然半点都没察觉么?!/p 谭小雅虽然盯着他,眼角的余光却不停瞟向小河中,树冠里,屋瓦飞檐上不怀好意的影子,——这河里的怕不是鱼鹰吧?!她知道白郙阁在晁南的势力,也知道他凭什么自信到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可知道是一回事,等到自己亲身经历被重重监视的时候,又是另一会事了。/p 哪有毫无理由的信任?哪怕游戏里从未详细说明……但,这才是“正常”啊?监视她们做什么?可疑?的确可疑,说不清身份说不清来历在这里没有“过去”的痕迹换位思考一下连她都觉得自己可疑,可……他难道不能直接问吗?如果他问的话……她一定会告诉他,不管他相不相信。/p 这帮兄弟应该都是高手,不想让他们发现就绝对不会被发现的那种,当他们靠近白郙阁边缘这群人就迫不及待的轮番出来亮相了……所以,这算是什么?暗示?亦或是,警告?/p 谭小雅说:“我确实生气,但不是因为你!”/p 她应该早已练就了并不意外的处变不惊才对,对,她并不意外,只是胸中仍有一股郁结气挥之不去。/p “好……/p 决定了!”/p 谭小雅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笙歌一激灵,陡然生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p “你准备做什么?”/p 谭小雅斜了他一眼,气势凛冽如唯我独尊的女王。/p “……大师兄。”/p 谭小雅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标准反派式的微笑:“当然是……”/p 搞事情啊!/p /p “你……你往哪里走?”/p 笙歌紧跟着谭小雅驾轻熟路的七拐八拐左拐右拐有些地方明明看着没有路却被她硬闯出一条路来。/p 谭小雅在一座比别处大几倍的庭院里站定一个位置就不动了,指挥着他搬弄院里的大小石头,等笙歌将最后一块石头推进池塘发出喷通一声后,谭小雅也不见了。/p 不不不不——不见了?!/p “小笙歌。”谭小雅从原本站立位置的地下探出头,“手动把嘴合上跟我来。”/p 地道里的谭小雅有种头一次逛自家后花园的自豪感和兴奋不安,同时想到也许她其实从没真正了解过沐舒白。既然他为隐藏自己的小癖好费尽心思将秘密厨房安在了地下,又为什么偏设计一个非两人不可才能打开的机关呢?谭小雅百思不得其解。/p 地道终到尽头,笙歌道:“这是……”谭小雅说:“沐公子的私人厨房啊~铛铛叻铛~等下你那什么眼神,我像是会随身带泻药的人么?”/p 笙歌只一惊,闻言后再度用力眨了眨眼,再看去时,一片黑洞洞中真的出现了玲琅满目的食材,锅炉刀铲小灶台,柴米油盐葱姜蒜,一应俱全。/p 谭小雅一个黑天鹅般华丽跳跃加转身揭开锅盖,“安啦放心啦我自有分寸,只不过人家投之以桃,就该报之以李,”谭小雅期待的搓起了手。/p “这次,就换我们来做个‘瓮中捉鳖’呀!”/p ……/p ……/p ……/p “过来帮忙!”/p 笙歌:“……”/p 笙歌跟着她瞻前顾后的打下手,却是完全搞不懂她究竟是什么心思,谭小雅一门心思都扑在即将完成的“杰作”上,笙歌则扑在谭小雅的心思上,谁都没察觉到大门背后何时驻足了一道修长的人影,一只玉手在欲轻推开门扇的瞬间,停滞……/p 谭小雅谭小雅最后拿锅架了个小瓮放在火上蒸,一切ok,她在想能不能抓住机会看一次好戏。沐舒白要看到居然有人在自己心爱的藏宝之地来去自如还留下了“到此一游”的标记,表情一定很精彩……/p 谭小雅放眼搜索着能躲起来看好戏的“宝地”,心中有即将验证报复和恶作剧成功的快感。/p 某人只好轻咳两声以示存在感。/p 咳咳,/p 好像上课睡觉恰逢老师在身后;/p 咳咳,/p 萦绕在耳边。/p 谭小雅做到了惊慌与淡定间心理转换的无缝衔接,甚至颇有些兴高采烈:“嘿,你来啦?”/p “是,”沐舒白道,“我来了。”/p “你来多久了?”/p “没有多久,该错过的都没有错过。”/p 言下之意就是不该看见全看见了。/p 谭小雅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跟他打太极道:“那你看见什么了?”/p 沐舒白笑。/p “你笑什么。”/p “没什么,只是看你骂我骂的开心,还问我有没有听懂。”/p 谭小雅也笑了:“我怎么骂你?”/p “意欲瓮中捉鳖,必先‘请君入瓮’。”/p 小瓮中炖着蛋花汤,汤里有一只完整的、画的丑丑的……王八。/p 她的“杰作”。/p 谭小雅心道你来的够早啊……不过看来剧情有反转,她们才是撒夫夫被请入瓮的那个。/p 不过既然菜都热好了……/p “——那就进来尝尝吧!!”/p 谭小雅将门一把拉开。/p 门上卡了东西,惊喜总是二重奏的。/p 虽然他肯定看到了,而且这种伎俩就算三脚猫功夫也可以避开。/p 但沐舒白肯定会冲进来的,谭小雅在赌,赌的是他是否对这厨房爱的深沉。她已经赢了一半。/p 那“东西”不是脏水,而是厨房里必不可少的油。/p 地上也有油,藏在视觉死角里,沐舒白在经历了最初冲进来时的重心微偏之后立马改变了身行,继而该抓为勾,扭,转,倒提间与油桶竟保持了微妙的平衡,反手上抛,短短一瞬间油桶转了个向,桶中油竟是一滴都没有漏出来。/p 好身手!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谭小雅头一次有进入武侠大片的感觉,原来真正上乘的功夫由于普通人的视觉没有修炼过是看不清楚的,她又怎么不知道这种门上叠桶子的白痴手段对付不了沐舒白?/p 所以,她叠了两桶啊。/p 沐舒白接下第二个油盆,看样子动作游刃有余就要重去接被他抛上去的油桶了,谭小雅正准备预祝自己计划失败却见沐舒白好像脚底踉跄一瞬,未以简单有效的方式拉它入怀而是反推一把,竟直直朝煮沸的大锅而去!谭小雅倒是破天荒头一次看出他意欲何为却没来及阻止,她的大脑在赶死线的万分之一秒内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左手拽过笙歌右手带上门用头撞开沐舒白滑出去后手脚并用撑住门缝,死也不松手。/p 门内一声巨响,人的身子都要随之震动几分。/p 谭小雅的脸感觉到了钻出门缝的热气。/p 沐舒白却是维持了半秒的震惊表情,“……热油加水确是会炸裂起火,热水加油理应不会才是?”/p 谭小雅翻白眼:“除非你能保证一滴不漏的落进锅里,哦不,那也要锅装的下。”/p “原来如此。”/p ……好淡定!/p 谭小雅满头黑线。/p 听声音里面已经烧起来了,沐舒白却没有任何动作。火在缺氧的地下室能烧多久?如果通风口情况乐观的话……谭小雅又凑近听了一会儿。/p ……好像并不乐观。/p 可沐舒白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接着道:“此地不喜生客,我也是头一次碰见能在一柱香内破解乱石阵的能人。姑娘巧思,亦懂得用菜品来明示暗指,沐某却实在不知道何处得罪过姑娘?”/p 谭小雅眨巴眨巴眼睛。/p 自家私人领域都被人擅闯了,还炸了,现在里面还烧着一把火(虽然不全是她的锅),——但这都不形喜怒于色?口气虽淡漠却意外温和,空气中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火花闪电。/p 谭小雅突然很好奇他究竟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历程。/p 谭小雅斟酌片刻,到嘴边的话却拐了个弯子:“咳咳,此言差矣……”/p “沐阁主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画的是甲鱼而不是一只大乌龟呢?”/p 谭小雅清清嗓子,“庄子曾问两位请他出山的使臣:我听说楚国有一只三千岁的神龟,死去后被人用竹箱装着,用巾饰覆盖,供奉在庙堂里,你们是这神龟,是愿意死后无限尊贵的被供奉在庙堂上呢,还是愿意活着,在烂泥塘里摇尾巴呢?/p 两位使臣回答:愿意活在烂泥里摇尾巴。”/p “庄子曰:往矣——”谭小雅说,“庄子说,回去吧,我愿意在烂泥塘里摇尾巴。”/p 这是高手的较量,/p 因为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因为只有用他们理解的才能说服。/p 这是说话的艺术。/p 谭小雅笑笑的说,虽然心的角落在某一时刻“突”的跳疼了一下,但依旧笑笑的说。/p “无论在晁南亦或是他国都颇具盛名,无隶属之处只按自定下的规矩办事,如遗世独立,如卓绝孤芳,这片楼宇的主人,久仰了,昨日一见,名不虚传,今日再见,只道更胜初见。”沐舒白等她说完,却又好像并不在听,身周温度却无端更冷了几分,若有若无似带了嘲讽意味。/p 门砰!地一声开了,沐舒白大袖一挥瞬间弹飞冲她而来的几颗火星。/p 谭小雅急忙找石头卡住门,明明迎面便是热浪,为何她会感到锋芒在背?/p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冷的他。/p “当真是奇女子,不问擅入,扰人清净。”/p 一直充当了人肉背景的笙歌瞠目结舌的看完了全程,满脸满脸都还辗转着从“你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之间,万分纠结的表情。/p 谭小雅的一万个想不明白,全都写在了脸上。/p 明明照搬了游戏中加好感的话……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p 此中有真意(二) http://.biquxs.info/

洞口居然候着一个人,是常伴沐舒白左右的侍童之一的弄巧。弄巧和另一名侍童纤云不是双胞胎却长的过于相似,谭小雅每次只能靠衣服颜色来区分他俩。/p 沐舒白对他低语几句。/p 于是弄巧退下,仅余三人移步入大院厅堂。因为沐公子要请她们喝茶……发生了一堆破事,够他们喝一壶的。/p 只不过喝茶的只有沐舒白和笙歌,谭小雅是泡茶的。/p 谭小雅本就不爱喝茶,倒是乐得动手,一边泡一边眼睛不闲着,上下左右的东张西望,四处打量。房屋宽敞,一间有普通人家几间大。谭小雅在游戏里也打过数次照面的,却是头一次身临其境的感受它的端庄和清雅大气,最华丽的算是那排水晶珠帘儿,每一颗都打磨的一般大小,穿堂风过时珠玑轻荡相撞发出清脆细碎的声音……/p 谭小雅脑中莫名其妙的闪过两个字,她瞬间牢牢的抓住了那两个字:/p 房子。/p 不是“家”。/p 她很奇怪是从哪里得来的暗示。也许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地方应该更亲切,更令人心安,更能让天南地北的陌生人们……团结在一起才对?/p 沐舒白端起一泡茶来,凑近唇边,未品先道:“茶之道,先温后醒,若循良法,烹茶可得香胜酒。茶种各有脾性,却是哪个都经不起你这般焦躁和心不在焉的。幸而浪费的不是珍品。”说罢,手腕轻转,毫不吝惜一口未尝的茶水,又沏水一壶,置于红泥小炉上慢烹起来。/p 谭小雅看他重又盛了勺茶叶,洗盏,烫杯,温茶,摇盏,动作明明是缓的,却缓的如天边的流云,如细水长流颂着的一曲短歌。谭小雅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所以,其实你是想说你什么都看出来了?你是想要告诫我么,暗示我的急躁不会有好结果的?亦或是说既然不是珍品,那么即使浪费了也没关系,也无所谓,就像是被弄碎的药材和茶叶一样?”/p 沐舒白终于看她一眼,又转瞬只顾着赏他的茶。刮去浮沫后,茶叶在水面打着旋儿。顷刻间茶香四溢。/p “沐某泡茶,便仅是泡茶而已,未料到一壶茶便能让姑娘感悟颇多,某甚欣慰。”/p 谭小雅突然感到很有意思,就好像一个孤独了很久的人终于碰上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p “原来姑娘的心结在于此。如若姑娘愿意听,沐某可予以解释。”/p “免了,我没有心结。”谭小雅脱口而出道,她觉得自己说的应该是实话,无论是前天,昨天,还是今天,她其实早已想的很清楚了,她对沐舒白依旧是并且始终是感,并且,充满感激。”/p 哪怕是沐舒白,似乎也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沉默片刻后道:“可惜沐某福分太浅,承受不了这份情谊。只不过人常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不然便是别有所求。姑娘这不走寻常路的法子,倒是不易招人误会。”/p 谭小雅冷汗直冒,听出了满满的嘲讽意味,所以她果然是败在了逻辑上吧?可怎么突然间这么严谨呢……/p “那个,我还真有所求。”谭小雅怕话题再被他带的“清新脱俗”起来,抢着说道,“我想请求让小笙歌自己选择想干的活,还有,允许他和我住在一块儿。”/p 沐舒白握杯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小笙歌”,又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小笙歌”,表情一度十分复杂地道:“原以为是同行的好友或姐弟,没想到竟是一对小夫妻,沐某眼拙,啊,抱歉……”/p “不是!!”谭小雅都被他气笑了,“我把房子分两间不行吗?!这孩子性子不稳定还怕生我怕他惹出什么乱子来要放身边看着不行吗?天,没想到你是这样子的沐阁主——”又说,“爽利点儿,你到底应不应允?”/p 正被某两个字狠狠扎痛了小心脏的笙歌又听到另一个说:“应允不难,但若身无长处,又谈何选择的资格。”看向他问道:“你可会书写?”/p 笙歌拿沐舒白的文房四宝写下几个字,谭小雅看了看,她对毛笔字没太多见地,只凭感觉这几个字不输给教科书里的字帖。/p ……小笙歌原来学过写字?她小小的疑惑了一下,但又立马抛到了脑后,毕竟,会写字太平常了。/p 沐舒白道:“以你的年纪,倒算是天赋异禀,可愿意留在藏百~万#^^小!说抄写书卷?就这幅字来讲,我可以破例。”/p 谭小雅感到挺高兴,可看向笙歌时,却突然感到自己的高兴有点卑劣。她对笙歌一夜之间的萎靡不振、一言不发一点头绪也没有,昨天的笙歌像是急红了眼的歇斯底里的兔子,今天看起来却很有点像从水里爬出来,湿淋淋的显得很狼狈的兔子。/p 谭小雅心中困惑焦急,却也只能说:“没关系,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你就还有的选啊,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就算从零开始宽容慈悲的沐阁主也会派人教导你的……小笙歌?”/p 笙歌一言不发。/p 沐舒白道:“果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又摇摇头说:“依姑娘这性子,莫不是认为事事皆出于选择?然世间种种,又哪有说的那般轻巧?志存高远的人尚有一生坎坷,溜须拍马的人也并非不能步步高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却有多愁者,多病者,更有历代穷困积劳成疾者,何所谓其中公平公正?无论渴望与否,壮士亦有迟暮时,历代帝王寻求长生不死,却代代不得善果;无论选择与否,久病床前还是无孝子,久贫家中还是无贤妻;无论多么渴望,无论怎样选,终还是抓不住不属于你的东西,到不了你无力抵达的地方,留不住……不想留下的人。”/p 笙歌低垂着头,面色惨白,却听到一声晴天霹雳般的怒喝:“不是的!”/p “不是的……”就像是某根隐秘的弦被触动,就好像是曾经那个中二的热血白痴又回来了……连她自己都吃惊,甚至不自在了一瞬。/p ……第三次了。/p 到这个世界后,是第三次了……/p 她难得这么频繁的控制不住自己,可这次不一样,上一次“见到”时,是什么时候……/p “不能选择生老病死,但能选择怎样活,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生于富贵的感受,贫者感受不到,但生为贫者的感受他们也同样感受不到啊!但这世间的公平就在于——我们的感受是真真切切的啊!不是能选择喜悦和悲伤的么?不是能选择怨恨和自勉的么?而其余的那些从未因为自己的选择而迷茫懊恼过,其中因缘奥妙——你真的了解了么?!”她听见属于她的声音这样说,/p 上次……/p “上次”……是什么时候?/p “上次”见到那“一无是处的哀伤”……,是在什么时候?!!/p 心的镜子好似在一瞬间碎作成百上千片,每一片都映出一个过去的自己……但是找不到……找不到,,这次找不到!!!/p 不要让她看见!只要不看见就行了,只要不看见就可以骗自己,只要不看见就不会去想……/p ……“你”,在哪儿呢?/p 笙歌微怔地看着已渗出冷汗的她,面上已染上血色和浓浓的担忧:“……大师兄?”/p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选啊!”谭小雅突然冲他喊道,双眼却没有聚焦,“你以为一个选择都是可以这样随便的吗?就是那些选择……而你为之付出的每一段每一段的时间累积成了长长的一生,你会后悔,明明当时机会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住,只要一点点勇气开口就能紧紧抓住命运的喉管……不要等到时候再追悔莫及,不要让未来的你——讨厌他自己啊!!”/p 笙歌看向她的一瞬,时间好像凝固又像是被无限拉长,又或者只是一瞬,她眼里倒映着两个他,可他就是清楚又模糊的知道那不是在看他,她分明是在看……另外一个人。/p 另一个人?/p 笙歌全身微颤,陡然间开口道:“谢师兄教诲。”双膝撞地面朝沐舒白跪下,道:“晚辈笙歌,志愿习武,愿为白郙阁护卫,虽无功底在身,但心意已决,求前辈成全!”/p 在这样垂首以盼的气氛中,沐舒白却不合时宜的重复道:“大师兄?”/p “是啦是啦,”谭小雅一把推开笙歌,“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可你放眼看去:天上有星辰地上有露华,空中有飞禽地上有走兽,水里有游鱼枯木有寒鸦,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入吾眼者,吾自当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如是说来,世间万物莫不皆为吾师?”她哈哈大笑着暴了一连串名言,目光竟渐渐清明起来,指着笙歌说:“所以我不是他师傅,只能当他师兄啊!”/p 沐舒白神色如常,压下了眼底的惊异和……另一种莫名的情绪,依旧不看笙歌,只看着谭小雅:/p “我本意只是问,……为何不是大师姐?”/p /p 谭小雅和笙歌呆愣的坐在小庐中,话题结束的太过古怪和莫名其妙,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终是一个都没有想明白,沐公子心里是个什么思量。/p 只有小黄鼬很高兴,打她俩进屋就一直绕着她们转来转去。/p 但不一会就有个高手模样的人来把小笙歌叫走了。说是奉阁主命令来遂了他的愿。/p 谭小雅自己呆坐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找大木板来将房间一分为二。/p 小黄鼬来帮她的忙。/p 谭小雅有一半心神还是在神游中的,为了不让自己想起一些更难受的事,她在想沐舒白,除却印象里的温柔儒雅,他的淡然,他的哀伤……/p 还有他的愤慨……有一瞬间他明明确是被惹恼了,/p 那个触到逆鳞的理由……/p 可是,所以,其实,只要他乐意,完完全全可以把她们给一脚踢出去不是么?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p ……可偏偏都忍耐下来了,……是,在忍耐吗?/p 为什么?因为某种她不知道的信念还是因为植根在人设里的善良?/p 可这次,她面对的,不是那个会永远朝着她看得到的方向微笑的纸片人啊……/p 是因为南、北、东都各有自的隐藏剧情,又或者因为不是攻略对象,有些隐藏剧情没刷出来么?……/p 小黄鼬给她递工具,谭小雅机械的接过习惯性的说了声“谢谢”。小黄鼬眼睛亮了亮,似还包着一汪水汽,说道:“松下。”/p 谭小雅:“什么?”/p 小黄鼬指指自己,又指指谭小雅:“小雅。”/p “松下~”/p “松下……”谭小雅喃喃念着它的名字,猛地把工具一扔,“糟了!”/p 藏百~万#^^小!说里,她昨晚的“成就”到处都是。/p 谭小雅几乎石化,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小黄鼬:“你……还记得这些是从哪里拿来的吗?”/p 小黄鼬:“……”/p 谭小雅:“……”/p 小黄鼬:“……”/p 谭小雅“……我完了。”/p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p 暮然回首,沐某人站在灯火阑珊……啊不,站在敞开的大门口。/p 谭小雅斜眼:“你很了解我吗?”/p “可姑娘貌似自认很了解沐某。”/p 沐舒白朝她走来,似乎脸色带青。/p 谭小雅几乎是本能的摆出了防御姿势,并展开条件反射式检索,必要时翻脖子插眼睛踢要害。/p “从来没有人敢这般与我说话,你……是第一个。”/p 哇唔所以你要觉得这个女孩好可爱好特别好清新脱俗与众不同我好喜欢要好好保护她吗?谭小雅拍飞自己的脑补,这不是霸道总裁玛丽苏剧情啊!/p 怎么可能~谭小雅在内心呵呵呵,如果当初他有如斯觉悟的话她也无需做到成人之美下定决心让白和白的基友双宿双飞……虽然最后是化蝶双飞。/p 不不成人之美是一种高尚的品德怎么可以棒打鸯鸯,竹马竹马,两小无猜……再说小白你本就该和小红是一对……/p 一对……/p 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