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成了腹黑奸臣心尖宠》 第1章 来人,送她上路 “来人,送她上路!” 冷冽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子声音,穿过桑无焉的耳畔,脸上瘆人的指印打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腥。 桑无焉无力的眼眸微抬,身子却是被两名太监抓着,死死的摁在地上跪着。 望着不远处正朝她端来的一盏毒酒,桑无焉脑海无数记忆涌来。 心下慌乱无数,竟没想到自己居然——穿书了! 还是一个一出场就因下药勾引承王,被皇后赐毒酒,死的不能再死的小配角! 桑无焉心下瞬间冰凉,就算两人同名同姓,可这同生死就不必了吧! 眼前一袭织金绣凤的高贵女子,便是大苏朝的皇后! 快四十岁的年纪,保养却十分得体,蛾眉婉转,眼尾微挑,眉心贴着珠钿,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此刻因为怒气,带着几分多年来执掌凤印的威压。 桑无焉可不想死!她好不容易穿了一次重生,哪愿意再去那阎王殿走一遭! 上辈子兢兢业业当了个社畜,却加班猝死! 好好的年华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嗝了屁! 毒酒在前,桑无焉浑身微颤,身子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身前走来的太监,声音尖细,“请吧,桑家大姑娘!” 桑无焉眼睛圆睁,不管不顾,努力翻动着身子,扯着嗓子就呼喊道,“皇后,民女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之女,您岂能擅自赐死!您就不怕御史参本吗?” “放肆!” 皇后莲步上前,直接又给了桑无焉一个耳光! 身后各家贵女,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可却无一人敢上前为桑无焉说话。 不远处,贵妃榻上的承王萧廷之也渐渐从药效中缓过神来。 一张绯红的脸,衬的贵气皇子多了几分艳色,可那双看向桑无焉的眸子里,却如看死人,冰如寒窖! 桑无焉看过去的眼神瞬间跌入死谷,承王分明知道那个下药的不是她,可是他却不打算替她说话。 甚至... 想让她就背这个黑锅去死! 亏得原主还那么喜欢他!若不是他勾引,原主又怎么会巴巴的凑上去! 承王一心想要户部尚书的支持,所以才对她这个尚书府嫡女勾了手指,可是心里却压根看不上这个一直养在乡下的姑娘! 承王心里一直都只有尚书府二姑娘桑晚舟! 今日明明就是桑晚舟陷害的桑无焉,可是这个她真心爱过的男人却推她去顶罪,去死! 那一刻,桑无焉算是明白当初看书时,原主为何明明没有下药,却心甘情愿喝下了毒酒。 看书时,只当原主是个懦弱性子,不敢反抗皇后的淫威,现在想来只怕是哀莫大于心死,真心不想活了! 可是现如今她在此时作为一个现代女生穿了过来,自然是不会为渣男丧命,更不会让害她的庶妹称心如意! 所以,此刻,现在! 她必须想办法活下来! 这一眨眼的功夫,前后不过几个念头的空隙,脑子灵光一现,她便立刻抓住了关键! 仰着头,倔着脸,盯着近在咫尺的金杯毒酒,一字一句道,“我有人证,今夜从未去过承王屋内!” 音落,皇后眉梢瞥去一声嘲弄,丝毫没把桑无焉的话放在眼里,“人证?哼,你倒是说说看,这个人是谁?” 语毕,皇后一双凤眸朝着跪了一地的贵女望去,淡淡道,“亦或者,你们直接站出来,给她作证!” 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平常问道,其实却满是威胁! 话里话外都是,谁敢站出来作证,谁就跟她桑无焉一起死! 堂下一片死寂,无一人愿意挺身而出,哪怕有几个真的跟桑无焉在一起过的贵女,此时都跪在冰凉的大殿内,低头垂眸,不吭一声。 皇后见状,回看了桑无焉一眼,那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蝼蚁。 一个养在乡下的女子,怎配的上她的皇子,心思不纯,还妄想耍手段,简直该死! 桑无焉脑子里确实有个可以替她作证的人选,只是那人她也是十分惧怕,不愿靠近的。 那可是书里的大奸臣,表面如遇春风,实则十足的心狠手辣! 惹谁,都不能惹他! 可眼下,为了活命,她也只能借那人用一用了。 心一横,盯着皇后那看死人的眼神,桑无焉张口笃定道,“是首辅!” “今夜入宫后,民女便一直跟首辅在一起!若不是宴席开始,要入女宾,民女...民女也不会一进御花园就被皇后的人给抓了过来。” 音落,殿内瞬间沸腾! 她说谁?首辅?那可是居高位,为天下宗师,朝野所重,就连见三公都可不拜服的首辅啊! 更何况,首辅如星如月,面容之姿似为仙人,岂是桑无焉能攀上的! 皇后凤眸微眯,看了一眼殿外走近的两人,嘴角不禁勾出一丝笑,“若是你今夜真是与首辅在一起,本宫自是会放了你,只是...你确定你当真跟首辅在一起?” 桑无焉连连点头,只觉得皇后的那丝笑泛着冷意,只是此时的桑无焉哪里还想的了那么多,眼下先把命救了再说。 至于那首辅么,她只记得进宫前,两人确实同了一段路,后来便分开了,只是眼下为了活命,她也只能搬出这尊大佛来救场了。 不管如何,皇后总不能去找首辅对峙吧,毕竟大苏朝谁人不知,首辅出了名的不问俗事,就算皇后派人去问,只要首辅一如既往的置之不理,这件事大体就会这么被忽悠过去了。 只可惜...下一瞬... “皇上驾到!” “首辅到!” 桑无焉身子一震,浑身吓出一身冷汗,匍匐在地上磕头行礼,心想完了完了,今日只怕是真的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难道她真的不能改变她在书里的结局,当真得一出场,就被一杯毒酒赐死! 心中欲哭无泪,听着身后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一张小脸也吓得煞白如斯。 第2章 他娘喜欢我,一直想让我给她做儿媳妇 皇后笑着给皇上行了礼,又亲自将人扶到了上首坐下。 明黄的金丝龙袍衣摆从桑无焉匍匐的地上划过,那步带的天生帝皇威压,让桑无焉不禁身子跟着又是一抖。 不远处,眼角微微一瞥,便见到身边走近一身雪白的谪仙人物。 “微臣见过皇后!”声音清淡如水,却似一把利刃横在桑无焉的脖颈,让桑无焉吓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撒谎撒到正主跟前,还是个墨守成规,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正主,桑无焉心里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她这真是穿了个寂寞,一出场就是死局! 闭眼瞬间,嘎嘎的将老天眼骂了个遍,这是非让她死不可啊! 皇上一身龙袍,撩袍坐下瞬间,看了一眼一旁被人搀扶着跪在地上的承王,眼眸微沉,他最是见不得儿子们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皇后见皇上脸色不济,最是能窥帝心,瞬间就软了声音还带着一丝担忧和委屈,“都怪这些心思不纯的姑娘,为了攀龙附凤,竟敢给我的廷儿下...那种猛药...” “他的身子岂是她们能伤的,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皇上老态龙钟,可身子骨还算健朗,这几年有多有首辅丹药调理,脸上竟也带了一丝红润之气。 皇上听着皇后的不满和状告,知道皇后这是真的生气了。 一摆手,看着承王道,“身子可还好?” 承王面色微润,似乎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硬是要将身子站的笔直,“多谢父皇关心,孩儿已经好多了!” 皇上闻言,挥手让承王坐下,这才看向殿内跪着的众人。 “都起来吧。” 众人皆起,只唯独中间被两个太监架着的一个姑娘,一身芍药衣裙,瞧着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还继续跪着。 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承王被下药的事,好像是户部尚书家的姑娘。 皇上两眼浑浊有神,带着审视看着殿下的桑无焉,似乎对她被皇后弄死,并没有太大波澜。 毕竟皇后是一国之母,出了这样的事,总要有人来收场。 只是... 他方才在殿外,听到这姑娘说今夜与首辅在一起,这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抬起头来!”声如洪钟,让桑无焉不禁浑身一震。 艰难的将头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指印,嘴角更是渗着一丝血迹。 皇上一见,眼眸微缩,似乎对皇后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性子有些不喜。 皇后是何等的人精,此时便看出了皇上的不满,连忙就出声软了脾气道,“皇上,这件事若是不严惩,只怕往后各个皇子府里都不会安宁。” 皇后这是在告诉皇上,这个姑娘若是不杀,那以后再有哪家皇子府上闹出被爬了床的事,只怕都会指着宫里这样的态度来了事。 皇上恍若未闻,只侧目看向一旁的首辅,言语却是问着桑无焉,“你倒是说说,你与首辅是什么关系,竟让他舍得一直花时间陪着你。” 皇上这是在试探! 因为今夜,首辅苏念琛的确消失了一段时间。 苏念琛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似乎也在等着听桑无焉的解释。 桑无焉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正好对上首辅苏念琛那双狭长又阴翳的双眸,那眼神里分明就是警告! 还有那嘴角的笑,只让桑无焉觉着犹如地狱绽开的花,那花叶藤蔓却如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 一种窒息压下,随着首辅苏念琛抬眸才散开。 桑无焉心里顿时就委屈又愤恨,哼!你们一个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圣人,贵人,就她是个不值钱的! 皇后一心只想杀一儆百! 承王一心只想找个替死鬼护住他心爱的人! 首辅呢?好歹她也算曾经对你有过一丝恩情吧,你却也想见死不救! 一个个的都当她好欺负不是,桑无焉心中火气难掩,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近在眼前的苏念琛身上! 少女鼻尖凝着汗,微白的唇抿了抿,带着一丝少女的腼腆,道,“我与首辅大人是老乡,我们以前就认识的,他娘喜欢我,一直想让我给她做儿媳妇!” 话音刚落,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较是苏念琛常年处事待物,已经达到了处惊不变的地步,此时却也被桑无焉的无耻给震惊了一分,只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四周众人更是都在意外首辅他娘居然看上桑无焉,想让她做儿媳妇的事!!! 可是...她桑无焉也配? 简直一坨牛屎插在了鲜花上,很显然,她就是那坨牛屎! 皇上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苏念琛身上,此时听见桑无焉的话,也不禁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首辅啊,亏得朕还一直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原来是朕多此一举了!” 听着这话,皇后的脸色却是不好看了,她本想着让首辅来打桑无焉的脸,可没想到桑无焉竟会这般说。 微微抬起织金绣凤的宽大衣袖,盯着首辅,委婉笑道,“所以首辅今夜果真和这桑家大姑娘在一处?” 苏念琛脸上依旧还是带着淡淡的笑,风姿清俊,微微颔首,声若清泉,“回皇后,桑家大姑娘...” 说这话时,苏念琛还特意回看了桑无焉一眼。 在桑无焉脸上,分明瞧着真真的期盼,那双眼玲珑如水,满是求生的奢望! 苏念琛嘴角分明扯过一丝笑,却让桑无焉瞧出了一丝冷意。 眼底的眸子一沉,心想自己果真是死定了! “回皇后,桑家大姑娘所说不假,来这御花园前,的确是跟微臣在一起,宫门守卫可以作证,我们的确是一起进的宫!” 音落,桑无焉眼里竟直接噙出了泪来,他竟然愿意帮她! 皇后脸色却一片铁青,盯着苏念琛的眼里带着十足的不满和审视。 可苏念琛却丝毫无惧这样的眼神,幽幽一笑带过,这才看向皇上道,“这桑家大姑娘早年救过我母亲一命,颇得我母亲挂念过几句,微臣见她初入皇宫参加宫宴,怕她不懂规矩,得罪了贵人,便特意与她嘱咐了几句。” “只是没想到,到底还是闯了祸,惹了皇后生气。” 言语看似无状,却也将皇后不断是非,随意判人生死的恶意点了出来。 “你...”皇后当场就想发作,可是到底皇上还在,首辅又是皇上极其看重的。 便也只好强笑着解释道,“许是太监们做事不利落,竟胡乱抓了桑家大姑娘来顶罪了事,既然如此,桑家大姑娘,你便起来吧!” 第3章 我家大人脾气不好 桑无焉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却因膝盖被强摁在地上,破了一大片,血渍印在粉色的芍药裙上,让人看了,都不禁有些侧目。 桑无焉却强忍着痛,站直了身子,不管如何,她今日总算是将小命保住了。 只是抬眸看向苏念琛盯过来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桑无焉又不禁吞了吞口水。 这尊大佛只怕更不好应付。 可下一瞬,苏念琛却过来扶着她往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桑无焉一脸茫然,他这是将自己的椅子让给她坐了? 底下纷纷传出嘀咕声。 “哇,首辅果然心善,不仅好生嘱咐桑家那个草包不要在宫里惹事,还让她坐自己的椅子,首辅可真是太温柔了!” “是啊,首辅大人长的也好看,要是他也能这么对我就好了!” “哼,你就别想了,要不是那个草包救过首辅大人的母亲,她也配站在首辅身前?” 嘀嘀咕咕的话很多,大多都是捧首辅,拉踩她。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就是长得国色天香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桑无焉本也觉得今日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哪知... 苏念琛浅眸一笑,淡然道,“皇上,皇后之前说的话还是很对的,这件事若是不严惩,只怕往后各个皇子府里都不会安宁。” 皇后一听,哪里不想抓住这个贱人,可是她刚才分明就看见承王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哼,这分明就是在护着哪个贱丫头! 可是眼下她也不能跟承王明着对着干,若是真为了一个女人,生分了母子情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还没轮到皇后发话,皇上先吩咐了,“来人,让刑部尚书过来彻查!” “哼!一个爬床下药的女人都抓不住,真是没用!” 皇上这句话分明就是在说承王无能,可皇后也不敢反驳,正想着要不就借皇上的手,将那迷惑承王的姑娘抓出来弄死算了。 哪知下一秒就看到一个太监站了出来,指着承王身边的一个宫女,道,“皇上,奴才有话要禀,方才奴才见到秀娥偷摸的往这花坛里扔了东西,许是下药的证物!” 音落,皇后立刻给了身后嬷嬷一个眼神。 秀娥也很快被两个太监压在了殿内中间,她浑身抖如筛子,似乎并不清楚事情的走向。 只是那么一脸期盼的看着承王,就如方才桑无焉看向承王一样。 桑无焉手心不禁抓了抓腿上的衣裙,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再看向那嬷嬷从花坛里拿出的东西,竟是一个带红穗的玉佩。 那个玉佩... 桑无焉眼眸微沉,直直的看向坐在殿下的二妹桑晚舟! 她的脸色可真不算好看! 嬷嬷双手举着玉佩,沉声道,“回禀皇上,回禀皇后,老奴在此玉佩上,闻见了月下欢的味道!” 月下欢,顾名思义,是一种春...药! 皇上一脸阴沉,对宫里的人竟有这样的药十分生气,一个杯盏摔下去,怒喝道,“说,这玉佩是不是你的?” 秀娥脸色煞白,吓得泪水不止,看着承王的嘴哆哆嗦嗦。 哪知承王下一瞬,却只是漠然又有些不忍心道,“你放心,本王会妥善安置你的家人的!” 一句‘家人’,一个盯过来的眼神,分明带着威胁和警告。 秀娥重重的咬破了唇瓣,混着泪水和血腥,点头认下了这件事。 随着秀娥被拖走,在殿外被活活打死。 桑无焉的心一直都无法平静,在这满是权势的异世界里,她又要如何苟活! 直到走出宫门,桑无焉才真的感受到自己确实还活着! 看着桑晚舟的背影,桑无焉快步上前拉住了她,“桑晚舟,那枚玉佩分明就是你的!” “呵!”桑晚舟一声冷笑,转头拍掉桑无焉的手,张扬的脸上,丝毫没有愧疚,“桑无焉,你觉得承王会不知道那枚玉佩是我的?” “可是他依旧选择了让你去死!” “哼,算你今日命大!居然攀上了首辅,只是他又能救你几次,你放心,下次你可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桑无焉听着她的话,只觉得遍体身寒。 她与桑晚舟因为姨娘的私心掉了包,一年前被人捅了出来,这才将桑无焉从乡下接了回来。 可是桑无焉本就养在乡下,姨娘更是存心要养废了她。 不仅没让她读书习字,还养了她一身乡下姑娘的性子。 一遭来到京城,她本就多有不适应,性子自然别扭。 一开始父母对她愧疚,还算维护她,可是时间久了,加上桑晚舟惯是会在人前做好人,还经常故意惹怒桑无焉当众发火,导致桑无焉在家里越来越被人嫌弃。 以至于桑无焉的亲生母亲都更加愿意多疼爱桑晚舟,一直觉得桑无焉拿不出手,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 如今看着这两副面孔,心如毒蝎的妹妹,桑无焉第一次想要将这个圣母白莲花拉下神坛。 今日,桑晚舟可是切切实实的要桑无焉死! 为了原主的这个仇,桑无焉也必须要报! 不就是比谁会演戏吗?哼,让你看看二十一世纪的演技是如何练成的! 一切后话都得回府后,再进行筹谋。 桑无焉正准备上马车,哪知却被身后一个护卫给叫住了,“桑大姑娘,我家首辅邀您明日入府一叙!” 桑无焉眼皮子干笑着一抽,“那个...好端端的,首辅大人怎么会让我去府上,我可是听说了,首辅府轻易不会让人进去的!” 那护卫浅浅一笑带着一丝漠然,躬着身子道,“自然是好好谢谢姑娘对我家老夫人的救命之恩了!” 桑无焉的笑立马就凝住了,那表情要多憋屈有多憋屈,“那个...不过是举手之劳,就不劳首辅大人费心了!” “大人说了,有些债,还是还清了的好!” “还请大姑娘明日上午准时到府,我家大人脾气不好,不喜等人!” 说完,便躬了躬身子,从容退了下去。 桑无焉一脸死相,心中更甚这哪是首辅要还她的恩情债,这分明就是让她去还今日利用首辅的偿命债吧! 四周还有不少别家的马车,此时听到这话,无不在羡慕桑无焉运气好,竟然能进首辅府,那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想要进去的地方啊! 可只有桑无焉清楚,她明日那去的可不是什么仙府,那是要去还债的地府啊! 第4章 你骂谁不要脸! 皎月当空,华灯初上夜阑珊,一路灯火通明,满城景象尽显繁盛。 夜色微深,酒楼各处早已笙歌曼舞,街道两边,喧闹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车马,无一不在彰显镝京不夜城的繁荣。 身边传来一声嗤笑,桑无焉侧目,放下手中车幔,只看见二妹桑晚舟眼中那看不上的嫌弃。 一侧贴身丫鬟柳儿却是呜咽哭着,望着桑无焉两膝盖上的血污,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珠子。 “哭哭哭...听着就心烦,再哭把你卖去楼子里!”桑晚舟一双杏眼充满戾气,细长眉眼间上更是凝着散不开的浓浓烦意。 柳儿被吓的一噎,直接打了一个“嗝”出来! 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惹了桑晚舟的不快! 可桑无焉才不惯她,轻捧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骨碌喝了个干净,“啊...总算舒服了,要不非得被些不要脸的人给噎死!” 桑晚舟柳眉横怒,指着桑无焉就怒喝道,“桑无焉,你骂谁不要脸!” “谁应骂谁呗!” 瞧着桑无焉这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赖态度,桑晚舟竟抬手想打桑无焉一耳光! 哪知却被桑无焉直接一把抓住,桑晚舟气急败坏,尖声呵斥道,“桑无焉,你如今真是胆子大了,连我也敢不放在眼里,你就不怕我回府后,去父母面前告你的状!” 桑无焉忍不住一声哂笑,将桑晚舟拉的更近了些,直视着桑晚舟的双眼,淡淡道,“二妹啊,二妹,要不说你不要脸了,我好歹是进了族谱的桑家嫡女,母亲的嫡亲女儿,你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庶女,听说宗族那边到现在还没把你的名字补上去,啧啧啧...你说你哪来的脸敢卖我这个嫡女的丫鬟,这难道不是不要脸?” 音落,一把将桑晚舟的手丢开。 眉眼更是冷了几分,“桑晚舟,让你白受了这十几年的富贵,你就应该知足了,再妄想些不属于自己的,那可就真是不要脸了!” “你...”桑晚舟似是被气的不轻,怒目圆睁,哪里还有往日的半点温婉。 自从一年前将桑无焉接回来,宗族就开了祠堂,将她桑晚舟的名字换成了桑无焉,可是却一直没再将她的名字腾写进族谱里。 她也去找母亲委婉的问过,母亲只说还是想让她当府里的嫡次女,虽对外也是这么说的,可宗族那边却一直不允,这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嫡次女身份,几经让桑晚舟气结,可是为了在父母面前表现得体,不争不抢,她这才一直隐忍。 要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承王又怎么会去勾搭她桑无焉这个乡下来的草包! 所以她才一直故意在人前惹怒桑无焉,让她是个不懂规矩,只知欺负二妹的恶毒大姐! 可为了能让自己名正言顺的跟承王在一起,她不得不在今日出手,只要桑无焉死了,那她就还是桑府唯一的嫡女,到时再凭着她承王妃的身份,还怕宗族那些老家伙敢不让她入嫡母名下,当个货真价实的嫡女! 只可惜... 让桑无焉躲过一劫,保住了一命! 可此时桑无焉却敢赤衤果衤果的将她的伤疤揭开,还不忘撒把盐羞辱她!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以忍下去! 桑晚舟双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衣裙,看着桑无焉的眼里满是恨意。 桑无焉却是毫不在意,唇角一勾,弧度弯成一个嘲讽的笑,“我要是你,现在就好好想想待会儿回府该怎么说说宫里的事!” “毕竟...那枚玉佩可是你自出生时就戴着的,如今成了宫里的罪证,你怕是不好轻易说清楚吧!” 桑晚舟强压怒火,衣袖下一双玉手双拳紧握,“你在威胁我?” 桑无焉挑眉,“是又怎样?你都要害我性命了,总不能还让我对你和颜悦色吧,我又不想当圣母!” 桑晚舟眉心紧蹙,可很快却又松下神情,恢复了之前白莲花的嘴角,“无碍,大不了我就拉着整个尚书府给我陪葬!” “若是皇上知道是父亲逼我去勾引承王的,只这一条结党营私,参与夺嫡之争,便是诛九族的灭门死罪!” 桑无焉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盯着她,似乎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狠! 仔细想想书中原着所写,桑无焉眉头猛的一抬。 可不就是嘛! 年后开春,户部尚书桑郁川因为私吞国库,被判秋斩,桑府也随之落魄,死的死,亡的亡。 唯独她这没上族谱的庶妹桑晚舟,却因承王心善成了府中一名妾室。 若是桑无焉没记错书中所写,当初就是桑晚舟偷了户部尚书的私章,伪造了私吞国库的证据,随后承王底下一名户部侍郎随之顶替,成了新的户部尚书。 一想到这些,桑无焉瞬间遍体身寒。 当初看书时,只觉得是桑晚舟爱极了承王,才酿下大错。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桑晚舟恨极了整个桑府,更恨桑无焉抢走了本就不属于她的一切富贵荣华。 桑晚舟身边的丫鬟红儿见气氛凝重,又有些怵桑晚舟再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桑晚舟的衣袖。 桑晚舟顺着看过去,红儿垂眸朝外头给了个眼神,示意尚书府已经到了。 桑晚舟眼眸微抬,伸手理了理裙摆,凉薄一笑,“大姐身上有伤,还是不要让父母担心的好,直接回了院子去歇息吧!” 音落,便撩了车帘,优雅下了马车。 桑无焉看着桑晚舟的背影,知道她这是要去父母的院子请安,这一贯乖巧女儿的形象,她一直装的很好! 柳儿眼角还有些红,扶着桑无焉小心下了马车,忍不住叹了气道,“姑娘,奴婢先扶您去屋里上药吧!” 两个姑娘一向不睦,只是她家大姑娘从来没有赢过二姑娘,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虽然知道有时候确实是二姑娘不对,可是架不住二姑娘惯会在老爷夫人面前演戏。 反正每次吵架,都是她家大姑娘的错。 唉,这一年来,柳儿都已经习惯了。 此时,也是自觉的听从了二姑娘桑晚舟的话,准备先扶大姑娘桑无焉回院里去。 虽然她也明知道大姑娘回府却不去给父母请安不对,可是她已经习惯了大姑娘确实不愿意亲近父母,更不愿意学这些约束她的规矩。 桑无焉双脚站定,抬头望了这肃穆庄严的尚书府一眼,膝盖上的疼痛让她不禁嘴角轻啧了一声。 可是那不经意间,嘴角勾起的一抹笑,让柳儿一愣。 随后,桑无焉淡淡道,“柳儿,你嗓门怎么样?” 第5章 柳儿,你嗓门怎么样 随后,桑无焉淡淡道,“柳儿,你嗓门怎么样?” 柳儿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呆愣的点了点头,“姑娘,挺好的!” “那就好!” 桑无焉俏皮一笑,随后直接整个身子一软,吓得柳儿赶紧一把抱住,“姑娘!!!” 这一声嗓门,果然够大! 只见桑无焉眉心难受一皱,唇瓣也被她咬的发白,本就被打过的脸上,指印也赫然红的吓人! 柳儿这是真被吓着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 许是真的怕吓着这个还算忠心的丫头,桑无焉只好睁眼悄悄给了柳儿一个安慰的示意。 柳儿倒是聪明,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她家姑娘故意晕倒的。 只可怜小丫鬟真的给吓到了,又心里确实被桑无焉的伤给惊着了,此时更是替自家姑娘委屈。 一声嚎哭,吓得门口的下人都不禁颤了颤脖子。 “啊...快来人啊,大姑娘受伤晕倒啦!快去禀报老爷夫人,大姑娘受伤啦!” 门内下人一个个被吓的不轻,赶忙就跑去给老爷夫人报信了。 又有几个力大的婆子,利落的跑出来,将大姑娘桑无焉背着,利索的进了府。 幸亏管家来的及时,立刻就使了人去请大夫。 一下子,整个桑府都慌乱了起来。 而前脚才刚踏进沁芳院请安的二姑娘桑晚舟,都还没来得及落坐,将宫里的事趋利避害的说一番,便就有下人急匆匆的来门前禀报。 “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姑娘在门前晕倒了!” “什么?”夫人林氏手中的杯盏惊的一落。 那滚落的一地茶水杯盏正好滚到桑晚舟脚下。 桑晚舟惊的一呼,似是被热乎的茶水泼到了脚尖,可是抬头时,却分明见着林氏眼中的一丝不满和审视。 她前脚才说桑无焉无状的言语,后脚就有人报大姑娘晕倒了。 桑晚舟脸色瞬间铁青,手指在圈椅上撑着,倒是想张嘴解释一番。 老爷桑郁川一听这消息,立刻就撩了袍子起身,“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可有差人去请大夫!” 那下人额间密着细汗,躬着身子,小心答道,“回禀老爷,管家已经着人去请了,大姑娘...大姑娘好像受伤了,那腿上都是血!” “什么!”林氏听着,再次一惊,只觉眼前一黑。 “夫人!!”一旁许嬷嬷连忙将人扶住,桑郁川赶紧上前搀扶,脸上忧心更甚,“夫人先放宽心,待为夫先去看看焉儿的情况再说!” 林氏一手撑着许嬷嬷的搀扶,一手拿着绣帕拍了拍心口,眼睛早已红透,声音更是带着微颤,“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语罢,夫妻二人一前一后,急忙赶去了桑无焉的如意院。 屋里,红儿看了桑晚舟一眼,只觉得桑晚舟此时的眼神更甚吓人。 但还是上前,小心谨慎道,“姑娘,大姑娘晕倒,您还是跟去看看比较好,要不然...怕是会惹了夫人的不满!” 话音才刚落,桑晚舟便一巴掌甩了过去,“贱婢,连你都敢来使唤我了!” 红儿一脸委屈,摸着脸,红着眼,抖着肩膀,跪在地上发着怵道,“姑娘,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奴婢是一心都向着姑娘的!” 桑晚舟眸色渐深,目光幽沉,盯着父母离开的方向,满心都是不甘和屈辱,咬着牙冷冷道,“哼!一个个的都只在乎桑无焉那个草包,平日里那些维护我的做派,分明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无非是不想担个苛责庶女的名声罢了!” “什么想让我做嫡次女,从一开始就是在诓我!” “哪有什么相等的爱,明明我也受伤了,可你们不是也当没看见吗?” 红儿顺着桑晚舟的视线看向那沾了茶叶的鞋尖,眼里一惊,这脚上被泼了点热水的伤怎能和大姑娘腿上的伤相比。 她家姑娘这是...心魇妄想了!!! 再怎么着,大姑娘也是夫人嫡亲的姑娘啊! 红儿不敢多想,只垂着头,希望自家姑娘能少妄想点。 桑晚舟双手紧握,细长的指甲刺伤了掌心也毫无知觉,只一双眼,阴鸷的盯着如意院的方向,恶狠狠道,“哼!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丢下这句话,桑晚舟抬手,从容擦干眼角的泪,温婉一笑。 随后又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走吧,我们也跟去如意院看看,看她是真晕还是假晕!” 如意院里,丫鬟下人忙进忙出。 林氏看着那端出的一盆血水,只觉心更甚揪着的难受。 此刻心里对亲生女儿的愧疚感达到了顶峰。 一进屋,便哭声哽咽的扑到了床边,“儿啊,娘的儿啊,这是在宫里受了多大的罪啊!” “到底是谁?敢如此苛责我的焉儿啊!” 林氏一向端庄,平日里也最是讲究礼仪姿态,可此时却失了分寸,慌了心神。 桑无焉躺在床上,看着母亲如此忧心的脸色,忽地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了,自己似乎闹的太过了些。 虽然母女俩平日里并不亲近,可那种血脉相连的怜惜,是情之所至,是人没法假装的。 桑无焉不禁心下一软,抓着林氏的手,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笑道,“娘,女儿没事,那些血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就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难得桑无焉没有像往常那么抗拒林氏,倒是让林氏心里没那么难受。 桑郁川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脸色也黑的厉害。 桑无焉倒是想再安慰两句,只是请来的白大夫正好进了屋。 也顾不得行礼,直接就被桑郁川给拎到了床边,脸色铁青,“白大夫,赶紧给大姑娘看看,这伤势要不要紧!” 白大夫微微颔首,撩了袍子在床前圆凳上坐稳,便伸手搭在桑无焉白皙的手腕上。 点了点头,又细细看了看膝盖上的伤,瞧着脸上的红肿时,倒是眉心松了松。 桑晚舟进屋时,正碰上白大夫说结果。 “大姑娘无碍,身上的伤只需擦些止血消炎的药膏便好,老爷跟夫人可以放心了。” 林氏一双手养的极好,青玉镯子恍当落入袖间,细细擦着眼角的泪,忍不住还是问道,“白大夫,你再仔细看看她脸上的伤,怎生肿的如此厉害!” 白大夫摸了一把白须,有些为难道,“这个...大姑娘本就肌肤柔嫩,想必下手打她的人用了重手啊!” 后面的话,白大夫没再多说,他行医多年,也看了不少后宅阴私,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所以,白大夫也没问这伤是如何来的,只贴心的留了擦拭的药膏,再开了一副补血压惊的药单。 第6章 对大姐的名声有异 柳儿正准备接过白大夫递来的药膏,哪知却被桑晚舟伸手拿了过去,“还是我来吧!” 脸上盈盈弱弱,那微红的眼眶,不知情的怕是以为这是桑晚舟为桑无焉心疼哭的吧。 林氏看了一眼,却直接让一旁的许嬷嬷接了过去,“你手里哪懂轻重,还是让许嬷嬷来吧。” 桑晚舟颔首,面上依旧笑着,可内心却对林氏对她的疏离很是不满。 桑郁川坐在一边,抬手拿起几上的茶杯,紧着眉头叹了口气道,“二丫头,你还是说说你大姐的伤吧,好端端的进宫赏花,怎么就挨了巴掌回来了?可是你大姐又闯了什么祸?” 闻言,林氏也跟着偏过头来,没办法,在他们心中,桑无焉不仅规矩学的差,还总是在外得罪人。 这一次,只怕是得罪了宫里的,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桑无焉躺在床上擦药,听着父亲的话,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原主之前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头疼。 不仅易怒,还动不动就去找桑晚舟的麻烦,就连承王也是抢的桑晚舟的。 如今父母担忧,也实属正常啊。 可是桑无焉这偏执又无礼的性子,其实也是桑晚舟的亲生姨娘给故意养歪的。 如今姨娘早已西去,只留下了桑无焉这么个乡下丫头的性子来每日气林氏。 唉!为此,着实让林氏恨极了姨娘,便更加严厉的想要管束桑无焉,只可惜适得其反,让母女关系越来越恶劣! 桑晚舟红着眼睛说完,对宫里的事也是极尽后怕,“父亲,母亲,方才女儿也是心疼大姐,这才让她先回院里养伤,又怕你们担心,这才...” 桑郁川听完,轻叩下茶盖,对这个二女儿也不禁生出一些心疼,“不怪你,你也是好心,只是万万没想到宫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啊,那宫女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给承王下药,还差点害了我的焉儿丧命!真是死了都便宜她了!”林氏难得这么生气。 许是又想起了什么,不禁看着桑无焉,温柔道,“焉儿呀,那承王殿下是皇后嫡子,怕是看不上我们尚书府,你也该看清了,承王他...并不是良配啊...” 似乎是担心桑无焉又生气,林氏又想说几句软话,哪知就听见桑无焉乖巧的点了点脑袋。 “娘放心,女儿一定离那承王远远的,绝不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音落,林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与夫君桑郁川两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眼。 不禁再次确认道,“真的?你当真不再喜欢那承王啦!你之前不还说...非他不嫁吗?” “你要是真喜欢承王,你父亲也不是不能给你想想办法!” 桑无焉一听,立刻就摆正了态度,小脑袋拨浪鼓似的连连直摇,“爹娘,你们不用再试探女儿了,女儿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承王,他都不顾我的生死了,我要是再喜欢他,那不是自寻死路,女儿好不容易回到爹娘身边,可不想再跟爹娘分开了!” 林氏一听,悬在心上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桑郁川也是十分欣慰,不禁上前摸了摸桑无焉的脑袋,怜惜道,“这次你无辜被皇后打了两巴掌,为父明日早朝定要替你讨个公道!” 桑无焉一听,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爹,这事就当是女儿吃了个亏,认了便是,那皇后本就是爱子心切才误打了女儿。” “更何况,皇后的背后可是定国公,我们还是不要与他们为敌的好!” 听完桑无焉的话,桑郁川是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桑无焉,朝着林氏,是真心开怀的笑道,“这孩子,是真懂事了,多亏了夫人平日里的管教啊!” 桑郁川这话说的贴心,让林氏也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事最好的办法确实是让桑无焉忍下最好,只是他们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吃不了一点委屈的女儿,竟然愿意考虑大局了。 一时夫妻俩,也是宽慰了不少。 一旁的桑晚舟,冷眼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禁愤恨的抓紧了衣袖下的手。 眼下,她虽刻意避开玉佩的部分,如实的将事情始末讲了个清楚,只是却也没打算轻易放过桑无焉。 只见桑晚舟也跟着落泪笑着,替大姐开心,却又关心道,“大姐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母亲可得好好补偿补偿大姐,就是难为大姐明日还得再去趟首辅府。” “本来两人深夜相聚,就传出了些不好的闲话,明日若再去府上,只怕...对大姐的名声有异。” 果然,话音刚落,林氏的眉就蹙了起来。 林氏出身书香门第,对女子名声极其看重,今日女儿竟与那当朝首辅有了私会,说出去到底于女儿家的名声不好。 这眉头一皱,林氏便道,“从今日起,焉儿你便不要再出门了,好好的在家把规矩学好,还有那请来的先生,你也得好好跟着学琴棋书画。” 桑无焉一听,头都大了,看向桑晚舟的眼神也是喷着怒火,她无非是想借此机会缓和缓和跟父母之间的关系。 也没将你桑晚舟的坏事说出来啊,却没想到还是被这桑晚舟给摆了一道。 眼看林氏又是一副从前那说一不二的样子,桑无焉只好眼神求助父亲桑郁川。 桑郁川接过眼神,轻咳了两声,还是替女儿说道,“夫人呐,这让焉儿学规矩也不急这一两天,你好歹得让她把伤养好不是?更何况那首辅明日让焉儿入府一叙,也是说明了要将恩情还清,这不是更好,也免得日后再有瓜葛!” 林氏一听,虽有不满,可也不是不顾大局的人。 若说皇后背后的定国公府不好惹,那这首辅就更不好惹。 每每关于他的事迹,都是铁血手腕,不近人情,这样的人,还是远离了些的好。 “那好吧,明日让许嬷嬷跟着一块儿去,有她在,也能帮着看顾些。” 桑无焉也深知不能得罪苏念琛这个奸臣首辅,便也只能允下了。 只是明日,她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跟首辅撇清关系脱身,跟这首辅打交道,也是将半条腿踏进了阎王殿啊! 第7章 娘不疼!娘真的不疼的 夜深,如意院也安静了下来。 丫鬟柳儿正端了热水进屋,准备给桑无焉擦拭身子,她如今身上有伤,不便泡澡。 桑无焉倒也自在的让柳儿伺候着,只是瞧了门外两个打下手的丫鬟一眼。 与柳儿闲聊道,“柳儿,我们院里可有靠谱些的丫头。” 柳儿一边拿热毛巾给桑无焉净手,一边拧着眉头想了想道,“倒是有个三等丫鬟还行,人挺老实本分的,就是人有些轴,不太懂得变通。” “姑娘,可是想用人?” “嗯。”桑无焉轻点了点头,眼眸望着盆里的水汽,淡淡吩咐道,“明日起,让她去盯着桑晚舟,事无巨细,都要来报。” 柳儿见桑无焉这么说,神色也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姑娘这是?要监视二姑娘啊?” 桑无焉微微颔首,轻叹了口气道,“算是吧,虽然离明年开春还有几个月,可是不提前提防着她,我心难安呐!” 柳儿虽听不懂,可还是没再多问,反正她也不喜欢桑晚舟,提前盯着也好,免得又对她家大姑娘使了什么坏心眼。 端着脏水出去,又伺候桑无焉睡下,这才吹了灯,去一旁耳房落了寝。 桑无焉静静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幽幽月色,这才开始仔细回忆书里的情节。 只可惜那本书看的久远,又是随意翻着看的,许多情节早已记不清了。 只唯独这苏念琛的身世太过悲惨,以至于至今都让桑无焉记忆犹新。 只是谁又能想到当朝首辅竟会是十五年前逆贼永安王的小世子。 当年查出永安王想要谋朝篡位,还未等事起,便直接被定国公带着金吾卫连夜杀进府里,灭了门。 而当时的苏念琛不过五岁孩童,若不是奶妈芸娘用自己的孩子替了他,他也无法苟活于世。 为了能保住永安王唯一的血脉,芸娘只好带着他扮成乞丐,想一路从镝京逃到江南。 可苏念琛因为亲眼看见父母被杀,导致梦魇心悸,又是在极冷的冬天,身子几经发热又发冷,在那破庙里,差点就没熬过去。 没办法,芸娘为了筹钱给苏念琛治病,便委身给了沿路村庄的一个屠户。 也就是桑无焉所在的乌林村,那时桑无焉才刚送过来,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两家离的远,倒是没有过什么交集。 等到桑无焉十岁时,便一直听村子里的人说,那屠户每日都会打人,有一次桑无焉好奇还偷偷趁夜黑去院子外偷看过。 十五岁的少年,光着背,跪在冰冷的冬天,被他的继父用赶牛的鞭子,抽了一遍又一遍。 至今,桑无焉都能在原主的记忆里清晰的回忆起,少年背上那一条条狰狞的疤痕,长好了的肉又被打的血肉模糊。 背了柴回来的芸娘,看见这一幕,抄起一旁的镰刀就要去跟屠户拼命。 可惜力弱,一巴掌就被给打回了地上。 那屠户长得极丑陋,虎背熊腰的,一把拎起芸娘就一拳头打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呸,你个被人用过的二手货,要不是老子养着你,你们娘俩早饿死了,还敢还手,你信不信我弄死那个野种!” “嫁过来这么多年,愣是连个蛋也没给我老王家生,你是巴不得我们老王家断子绝孙吧!” 屋里的婆子也是一脸刻薄的走了出来,指着芸娘就骂道,“就跟你说了不要被这狐媚子给骗了,就你个蠢的,给别人白养了十年儿子,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哼!打!就该好好的打死这个贱货,还有这个野种,也一并打死了的好!” 眼看着那婆子就要拿起门边的铁锹,一直跪在地上隐忍的少年竟起身夺过了那婆子手中的铁锹。 那一双猩红的眼里,满是阴鸷的恨意,可还没来得及动手。 就被一声凄厉的喊声喝斥住了,“苏念琛,你住手!” 是芸娘,她嘴角还渗着血,可是却一把抱住了苏念琛,哭喊着,“你疯了吗?你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了,你怎么能打人?你给我放下!娘不疼!娘真的不疼的!” 那是第一次,桑无焉看见一直像刺猬孤独的少年,哭红了眼。 可终究还是咬牙放下了手里的铁锹。 那王屠户却怒气更甚,直接将母子俩一块拳打脚踢。 许是那时的桑无焉心善,努着嗓子,就朝不远处的村长家喊道,“来人啊,王屠户要打死人呐!” 说完,王屠户便恶狠狠的瞪了院子外的小桑无焉一眼,吓得桑无焉立马就扯腿跑了。 可这一喊到底还是惊动了人,谁让每次芸娘挨打,都忍着不叫,这才让王屠户打的更狠了些。 桑无焉记得很清楚,那一次事,她还被姨娘狠狠地打了一手心,疼了她好久。 只是在后来,她便听说那王屠户有一天不小心从山上打猎摔断了腿,没多久便死了。 再后来,苏念琛便带着芸娘走了,只记得当时芸娘还来找过桑无焉,给她送了一碟热气腾腾的栗子糕。 那算是桑无焉吃过最好吃的栗子糕了。 再五年,桑无焉便被接回了京城,那时,苏念琛已然凭着自己的政绩成了一朝首辅。 而少年时那嗜血阴鸷的一眼,让桑无焉也产生了一丝后怕。 她虽然同情他,可是也同样惧怕他。 所以桑无焉回京的这一年,两人从无交集。 直到今日,现代的桑无焉穿了过来,这才算是有了两人回京后的第一次交集。 轻叹一口气,思绪回转。 桑无焉抱着锦被蹭了蹭,心想,这样的人似乎不应该当个奸臣,可是苏念琛身上的仇恨太深太重,怕是不会轻易收手啊! 罢了,她明日还是见机行事,早点想办法还了这尊活阎王的债才好! 这样的人,太过危险,她不想参与。 她只想这辈子能和家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要是能再当个小富婆就更好了! 第8章 你是念琛的媳妇儿吧 翌日,桑无焉早起梳妆时,许嬷嬷已经提着礼盒进了屋。 “大姑娘早,这脸上的肿倒是消了些。” 桑无焉看着放下的檀木刻花礼盒,嫣嫣一笑,“嬷嬷早,都是白大夫的药好,嬷嬷这是拿来送我的?” 许嬷嬷面色和气,一身灰绿长裙,中间系着酱色的腰带,披着同色的绣花外套。 “是夫人特意给姑娘准备的伴手礼,这第一次去首辅家,不管外人如何说,咱们自己的礼数不能差了去。” 说着,便小心的将木盒打开,一共两层。 一层是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一层则是一个精致木盒装着的天青色玉镯子。 桑无焉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诧,唇角更是弯弯一笑,“娘真是有心了,竟连苏老夫人的那份也准备了!” 许嬷嬷微微一笑,又细心的将礼盒盖好。 此时,又有丫鬟端了早饭进屋。 桑无焉看着镜子里,插的满头珠钗的发饰,一脸幽怨的看向柳儿。 柳儿一脸懵,“姑娘可是嫌戴少了,要不奴婢再加点?” “哈?”桑无焉嘴角一抽,一拍脑门,才想起这是原主喜欢的装扮,许是怕人说她乡里来的,就硬是浑身上下穿金带银的。 好好的一个清秀姑娘,愣是被她整的不伦不类的。 桑无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赶紧给我都拔了,像个花孔雀似的,我才不要这样出去见人了!” 就原主这样出门,能逗人喜欢才是见了鬼了,也亏得承王能忍着不适来哄骗她。 柳儿一脸茫然,与许嬷嬷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对大姑娘忽地变正常了,有些意外! 桑无焉透过铜镜看着身后两人的表情,想着自己还是不能太过于不像之前了。 清了清喉咙便道,“也不能太素,还是戴几朵珠花吧!” 闻言,柳儿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就上前来重新打扮。 柳儿手脚倒是利索,没一会儿便将桑无焉穿戴好了。 若说之前的桑无焉艳而俗,眼下的她却是清新绰约,出水芙蓉。 一身山青色的绣裙,裙摆上细细地压着桃色的莲花暗纹,乳白色的腰带一束,婀娜身姿不盈一握。 许嬷嬷眼前也顿时一亮,总觉着大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若说是长相,那倒是随了林氏,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这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却是和之前不同了。 没了之前的张扬跋扈,更多了些内敛。 可仔细再看,却又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比如,这规矩... 还是一如之前,看着直叫人摇头。 吃饭时教的规矩,是一个也没学进去。 大剌剌的就往那一坐,肉包子也是大口咬着吃,一点也不斯文。 最要命的还是喝粥,那咕噜咕噜的响声,真让许嬷嬷头疼。 只是此刻也不是教规矩的时候,眼瞅着也快下朝了,她们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初秋的风带着丝丝萧瑟,街边的落叶飘着缕缕青黄。 桑无焉站在庄严大气的首辅府前,望着那描金黑底的牌匾,心里顿觉紧张压抑。 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还是带着人去了门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厮,模样看着倒是清秀。 “请问姑娘找谁?” “我姓桑,是你们首辅让我今日过来的!”桑无焉不情不愿的含蓄说道。 “原来是桑大姑娘,大人早有吩咐,小的青水这就带您过去!”说着,便规矩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是桑无焉才刚踏进门,后面的许嬷嬷跟柳儿却被拦了下来。 “姑娘?!” 柳儿一脸着急,这首辅府瞧着就不好惹,怎能让她家姑娘独自进去。 许嬷嬷也是面色一沉,“不知你家大人这是何意?” 青水倒是沉稳,细细的解释道,“我家大人说了,只请桑大姑娘一人进府,首辅府不比别处,一向规矩森严,若是被有心人进了府,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嬷嬷倒是不必担心,我家老夫人也在,必不会让大姑娘名声有碍的!”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桑无焉也只能让许嬷嬷遵从了。 拿过柳儿手上的礼盒,又好生说了两句让许嬷嬷不必担心的话,这才让她们去了对面的马车上等着。 青水适意的接过桑无焉手上的礼盒,便恭敬的开始带路。 不愧是首辅府,不仅地理位置好,就连这府内布局也是极其精致。 前院古树参天,映着红墙黄瓦,彰显气势显赫。 只是穿过垂花门,却并未停下。 桑无焉被府里景致吸引,一时倒是没多想。 穿过游廊,眼前顿时桂香扑鼻,一地金黄的丹桂铺满了庭院,上过小桥,蜿蜒曲水小溪潺潺流过。 水声悦耳,又是一方奇石环绕,再穿过一个宝瓶门,入目却是一片翠竹,竹香四溢,沿路也是各种奇花异草。 踩过青石子小路,便到了一处院落,看着倒是有些萧瑟。 桑无焉不禁侧目,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应是走到内院来了。 一时神情紧张,不由问道,“首辅大人约我在这见面?” 青水微微垂首,“姑娘多虑了,我家大人才刚下朝,还在更衣,这里是老夫人的院子。” “大人说了,您应是十分挂念老夫人的,便让青水先带您过来,叙叙旧。” 桑无焉顿时松了口气,一时莞尔,尴尬一笑,看了那刻着的‘杏园’二字一眼。 微微吐了一口浊气便进了院子,身后青水却并未再跟上,只是在院外守着。 桑无焉一时也没想明白,往里面深走了几步,便瞧见一棵参天银杏树下,正有一妇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一片翠绿的银杏扇叶落下,正好打在了妇人长长的睫毛上。 妇人微微睁眼,看向一旁正准备给她屈身行礼的姑娘。 笑着便从躺椅上起了身,一把拉住桑无焉的手便道,“你是念琛的媳妇儿吧!!快来,快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桑无焉闻言一惊,心想芸娘怎么真把她当儿媳妇了,她昨夜分明就是胡诌的呀! 难道是苏念琛跟芸娘说的? 可再看芸娘的神情跟举止,却又让桑无焉大惊。 芸娘竟然从树底下端了一碗蠕动的活蚯蚓来送给她! 第9章 你就是这样与我母亲叙旧的? 院外也不知苏念琛是何时来的,只是却并未打算进院。 望向芸娘对桑无焉的‘胡闹’,也只是冷眼旁观。 桑无焉看着那一碗蠕动的蚯蚓,头皮都要炸了。 眼珠子瞪得老大,再看向芸娘双手捧着碗,一脸殷切的神情。 桑无焉脑仁瞬间一震,芸娘这是...患了疯病!!! 好端端的,芸娘怎么会疯? 她分明还记得以前的芸娘,是个好温柔的人! 就算自己日子过的苦,可是对乌林村的孩童却很好,就连她小时候也吃过好几次芸娘偷偷递给她的甜饼。 原主那时过的也不算太好,姨娘终究还是不喜欢她的。 可芸娘就像是一束温柔的光,让原主心里也一直期待过,自己的娘亲也是这样的该多好! 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十岁的桑无焉才会趁夜偷偷的去爬了王屠户家的墙头。 也是那一夜,知道了芸娘跟苏念琛过的有多惨! 虽然后来他们走了,可是桑无焉心底还是对芸娘有几分想念的。 可眼下,看着患了疯病的芸娘,桑无焉不禁眼角微红。 心里也不禁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苏念琛如今厉害了,芸娘却疯了! 还真是讽刺啊! 院外的苏念琛是看过桑无焉回京后,肆意发脾气,打压下人的。 此时一双深沉的眼眸盯着院里,似乎已经想好了桑无焉接下来会恼羞成怒,打翻芸娘手里的碗,大声呵斥的举动。 桑无焉强忍着对一碗蚯蚓的不适,纤纤一双玉手竟接过了碗,面上更是强装镇定道,“伯母,您这东西果真是好,若是用来钓鱼,肯定收获颇丰!” “钓鱼?”芸娘虽有些疯傻,可是在这府里被照顾的还是很得体的。 一身藕色的白线芙蓉压纹缎裙,配着绯红的腰带,虽是妇人之姿,却难掩雍容身段。 若不是这样一副身段容貌,当初也不会被王屠户留下。 可如今好好一个温柔的长辈,却患了疯病。 桑无焉虽对疯病没有研究,可是在二十一世纪也看过一些报道,知道这种病,最好的相处便是主动‘迎合’。 哪知下一瞬,芸娘却道,“这是给你吃的,不是给鱼吃的,这是栗子糕,很好吃的,来,我喂你!” 桑无焉心惊的连退了两步,面上也开始慌乱吞吐,“伯...伯母...这个不是栗子糕,这是蚯蚓,只有鱼吃,人是不能吃的!” 芸娘一听,却忽地疯魔了起来,指着碗就大声道,“你胡说!这分明就是栗子糕!你给我吃下去,吃下去!” 说着,竟直接上了手来,端着碗就想往桑无焉嘴里倒,这谁还受得了。 桑无焉直接害怕的将碗一松,整个人都跳的老远,浑身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碗落在青石板的地上,发出十分刺耳的碎裂声。 似乎也刺激到了芸娘,一声疯叫,捡起一块瓷片就朝着桑无焉的脸上划去。 桑无焉连忙伸手挡下,“伯母...您先冷静一下!我不是坏人!” 可是此时的芸娘压根听不进去,整个人都疯魔紧绷,嘴里也一直喊着,“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杀人凶手!” 眼看着芸娘手里捏着的瓷片越来越紧,似乎就要割破了芸娘自己的手指。 桑无焉眼看不对劲,立刻就放下胳膊,一把抓住了芸娘拿瓷片的手,“伯母,您赶紧松开,要不然您会受伤的!” 可芸娘却越拽越紧,嘴里也是不停喊着‘杀人凶手’。 无奈之下,桑无焉只好伸手去强行剥开芸娘拿瓷片的手,可下一瞬,一个人影极快过来。 啪啪两下就将发疯了的芸娘给敲昏了,随后桑无焉也极快的将那瓷片给抠了出来,扔的老远。 再回看芸娘,却跟苏念琛四目相对,整个人都被盯的发毛,还是那样一双阴鸷又带着寒意的眸子。 “来人!”男子低沉的声音一出,不知何时,院里便多了两个嬷嬷。 熟练的将芸娘架住,带回了屋内。 桑无焉干看着,也不敢吭声。 这件事她要怎么跟苏念琛解释,才能让他不会迁怒自己呢! “你就是这样与我母亲叙旧的?”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让桑无焉头都不敢抬。 苏念琛冷冷的盯着眼前一身青衣的姑娘,觉着她今日没有恼羞成怒,八成只是不敢在他的府邸胡来罢了。 可是她方才对芸娘的痴傻,眼里却并没有看出嫌弃。 这一点苏念琛看的极其仔细,如果说那是桑无焉伪装出来的,那苏念琛也只能说她伪装的极好,最起码没有让他看出一丝破绽来。 无数想要拉拢苏念琛,想要与他结亲的权贵,只要送女儿过来拜访一次芸娘后,便都不了了之了。 故而这也成了苏念琛直接拒婚的理由之一。 桑无焉浑身一震,想要解释,可是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解释起。 若是直接说是你的母亲疯了,怕是她会被苏念琛立刻打死! 苏念琛看着面前的女子,绣眉蹙了又紧,紧了又松,又瞥见她被割破的手指上,不禁眉头一皱,神色又冷了几分下来,“昨夜在皇宫,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哑巴呢?” 说完,竟直接抓起桑无焉受伤的手指,狠狠的捏了捏。 桑无焉嘶的疼出声来,鼻尖都痛的冒出了细汗,这苏念琛果然是个变态!! 可桑无焉这隐忍的样子,却让苏念琛更加冒火! 丢开她的手,一把捏住少女的下巴,俯视盯着她,生着寒意道,“你要是不喜欢说话,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的舌头拔了!” 桑无焉欲哭无泪,心里更是着急,她实在是不会应付这种疯批啊! 眼眶的泪转了转,还是落了下来,心一横,这该示弱的时候就得示弱,在这种疯批面前,装什么清高的大尾巴狼。 双腿一跪,直接哭的梨花带雨道,“大人...昨夜是我不对,我千不该万不该说伯母看上我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您这么玉树临风,年纪轻轻就是一朝首辅的青年才俊,岂是我能肖想的!” “您放心,我出了您的府,就对外称自己有隐疾,嫁不得人,绝不会让人说您的半点不是!” 第10章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秋风微徐,吹过桑无焉耳边一缕碎发。 少女眼眸含泪,纤长羽睫微颤,眉眼间满是对苏念琛的惧怕和疏离。 苏念琛低眸凝视,眼神微眯,手中袖摆轻甩,半蹲在地,一手撑在膝上,一手捏着桑无焉的下巴拉近。 少女身子明显浑身紧绷,犹如一只被捉在手的受惊兔子。 男子声音低醇清寒,“你既如此怕我,昨夜又怎敢利用我!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这么做的!” 桑无焉热泪嘎的止住,一时才想起苏念琛是个多疑的性子,昨夜忽将他扯出来,怕是被他误以为是故意拉他下水的! 指尖将少女的下巴捏的微红,桑无焉眼眸眨了眨,无辜又可怜巴巴道,“大人,我说没人你信吗?” “哼!你说呢?”苏念琛一把丢开桑无焉的下巴,顺着衣摆站了起来。 低头俯视着脚边女子,声音猝着寒意道,“还是说...” “你昨夜在不该见的地方见到了我,所以才敢这么笃定我不会揭穿你!” 桑无焉猛的松开手,身子往后一仰,急忙否决,“不不不...我...真的只是不想死,才用大人赌了一把,其余事...我一概不知!还请大人明察!” “哦?是吗?”苏念琛轻踩过脚边落叶,一步又一步紧逼到桑无焉跟前。 “是!”说完,桑无焉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发着微微轻颤,额间更是密着一层细汗。 苏念琛眼皮微掀,嘴角更是翻起一抹讥讽的笑,“哼,你最好祈祷昨日的事没人深究,要不然...” “大人放心,昨夜的事也事关我的性命,我是绝不会乱说的!”桑无焉立刻表明忠心,生怕迟了疑。 “哼,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一句话冰冷至极,敲人生死! 桑无焉猛然抬头看向苏念琛盯过来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桑无焉浑身血液凝住,双手死死抓住裙摆,那无言的窒息感,让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就要死了般! 苏念琛冷漠回身离开,三步之外,却又停下,声音薄凉,“这一次,我便放过你,权当是还你当日的一喊之恩。” “但,也仅此一次,若再有下次,我便亲自送你去见阎王!” 言尽,人走。 徒留下桑无焉松了口气,原来他还记得那日她喊来人帮他们母子的事。 真没想到,当初的一念之善,竟换来今日一命。 桑无焉走出首辅府时,浑身都湿透了,脸色惨白的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柳儿扶着她,不禁担心道,“姑娘这是?” 桑无焉却是摇了摇头,“走吧,债已还清,以后再无瓜葛!” 许嬷嬷在一旁听着,也没多问,只要这结果是好的就行。 她家夫人说了,这首辅虽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却极善手段,惯会攻心,短短几年就能坐到如此高位,绝不是普通世家子弟能比的,可这样的人,没有一点背景根基,爬的越高,摔下来时,只会更惨,说不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这样的人,他们桑家不愿深交,更不想结百年之好合! 今日之所以愿意让桑无焉过来,也是想让二人将话说清楚,免得日后又牵扯出什么不清不楚的话,耽误了桑无焉以后找门好亲事! 桑无焉离开后,苏念琛便去了书房。 贴身护卫青禾忍不住问道,“大人为何放了桑家大姑娘一马,留着她始终是个祸患!” “她不仅清楚您的过往,而且昨夜您还去了后宫,可偏偏又被她抓住了机会,正巧用来给自己脱身!” “大人,您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些吗?” 苏念琛轻放下手中的信件,面色清冷,无所谓道,“无碍,总得先留着她的命,若是现在死了,只怕会更让人起疑!” “只是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先派个人去暗中盯着她,若是有异,再来禀!” “可是...”青禾还想再说,却被苏念琛给打住了,“好了,南边的难民已经开始发酵,你寻几个人将他们引来镝京,也算是我送给承王的新年贺礼!” “是,属下即刻去办!” 随着青禾离开,门扉一开一关,吹动的风不禁飘过衣袖,正好露出那一点被沾染到桑无焉手上伤痕的血迹。 苏念琛眉目一皱,嫌弃的看了一眼,丢开手中的笔,直接起身去里间换了一身干净的。 而刚回到尚书府的桑无焉,也换了身干净的衣裙,柳儿更是细心的给她手上上了药。 正准备喝杯参汤压压惊,一个身穿比甲的小丫鬟便在门前立了身。 瞧着那着急找柳儿的模样,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柳儿过去附耳听完,这才面色慌张的去跟桑无焉禀报。 “姑娘,承王来尚书府了,说是要见您!” “见我?”桑无焉讽刺一笑,“这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以往他可都是去找二妹的,今日怎么想着要见我?” 柳儿也觉得奇怪,这往常承王只要来尚书府议事,多半都会去看看二姑娘,每次她家大姑娘都是厚着脸皮去纠缠承王的,今日怎么? 反过来了... 桑无焉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手,心中似有些不耐,摆了摆手,便道,“不见,就说我昨日在宫里受了伤,眼下不便见客!” “是,奴婢这就去!” 柳儿正准备转身出去,哪知脸色便一惊。 “焉儿不是才从首辅府回来,怎么对本王就是不便见客了!”温和一声疑问,随后承王便直接撩了左侧的珠帘,进了屋,却是一副温润如初的样子,嘴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 桑无焉见人已经进了屋,便也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快,起身行礼。 “民女见过承王!” 言语中极尽疏离,以往她都可是在他面前自称焉儿的。 承王萧廷之温柔一笑,正准备伸手扶桑无焉起身,哪知却被桑无焉巧妙的侧身避了过去,“多谢王爷!” 说完,桑无焉便起身站好,并不打算请萧廷之坐下。 萧廷之看似表面春风一笑,实则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可抬眸仔细打量了桑无焉一眼。 却发现眼前女子似乎和以往不同,没有往日那惹人厌的满头金钗,脸上妆色更是不似平常那般浓妆艳抹。 身上似乎也没了那浓郁的香气,似乎只有一丝淡淡的药香。 再细细一看,只唯独那一抹似弯非弯的红唇竟让人不禁有些喜欢。 只可惜... 那双看向他的眸子,却没了往日的欲望,清清淡淡的,似乎还很想与他保持距离! 第11章 她在欺君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眼前女子一身云水流云暗纹裙,不盈一握细腰袅。 细眉黛长,眸如清泉,纤长脖颈若冰雪。 萧廷之眸底一亮,似乎第一次发现这个一直爱慕痴缠着他的乡下草包桑无焉。 竟有如此佳人绝色! 桑无焉自然也看见了萧廷之眼里的下流窥探,不禁绣眉一蹙,淡淡问道,“不知王爷找民女有何贵干?若是无事,民女要吃药休息了!” 萧廷之听着这分明赶人的话,竟然没生气。 手中玉扇微摇,举止清雅矜贵,修长手指轻撩衣袍,施施然在桌边落了坐。 柳儿见状,倒是很有眼力见的上来给萧廷之斟茶,不管如何,规矩不能差了去。 好看的食指上带着一枚玉扳指,抬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温和一笑,“焉儿可是因昨夜的事,还在生本王的气!” 本来萧廷之今日来看桑无焉,就是不情不愿过来的,若不是府中幕僚分析,他也不会过来套话,毕竟他现在还无心与首辅苏念琛为敌,若桑无焉真是他的人,他以后多少得掂量一下,要不要轻易舍了桑家! 可此时见了桑无焉一番,他倒是觉得今日这趟来对了,不管怎样,他昨夜不顾她的生死,多少有些不对。 此时他倒是想缓和缓和两人的关系,毕竟桑无焉曾经可是爱他爱得整个镝京都知道。 眼下他既然刻意放软了姿态,她自然会心甘情愿送上门,这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可桑无焉却无心与他深谈,只是也不能不给承王面子,便也只好跟着落了坐。 柳儿倒好茶,便守礼的退去了珠帘后的外间,并不出屋子。 桑无焉没有喝茶,只是拨弄着茶盖,笑了笑,“王爷说笑了,您身份高贵,说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是对的,民女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岂敢生王爷的气!” 这话说的犹如棉花,虽刻意奉承着萧廷之,却也分明没说原谅,只说不敢! 萧廷之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也听出了桑无焉的言外之意。 虽对于桑无焉不接受他释放的好意有些不满,可到底还是没有为难。 眼眸依旧温和,轻柔一笑,“罢了,总归是我的无心之过,你有些生气也是应该。” “唉,都怪我昨日被药迷昏了头,差点就害了焉儿你了!” “说起来,我也该好好去给首辅送份大礼,若不是有他相帮,焉儿你也不能安然脱身。” 音落,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便搭在了桑无焉柔荑小手上。 桑无焉惊的赶紧抽了出来,放在桌底,用袖子压了压。 可刹那间,还是被萧廷之看见了桑无焉受伤的手指。 心神一捻,随后桑无焉却起了身来,朝着萧廷之恭敬屈身一礼,“王爷,首辅大人虽因着一丝同乡之情,和伯母的挂念之心,对民女稍作提点,按理来说,的确应该登门道谢。” “所以,今日民女已经带着我娘准备的谢礼去了一趟苏府,这些王爷自可去查!” “可也确实是不能让王爷去替民女道谢的,王爷身份金贵,若是因着民女这样粗俗的身份,去低了姿态拜见首辅,只怕会惹了闲话,胡乱说王爷想拉拢重臣了!” 此话一出,萧廷之眼底分明闪过一丝不悦。 而这一番言论,也将萧廷之认为是首辅苏念琛故意给桑无焉帮忙,硬是被桑无焉肯定的说成是因为提点帮的忙。 而这两个帮忙却是十分不同的! 萧廷之嘴里的故意帮忙,那可是欺君的死罪! 而桑无焉认为的提点帮忙,一则实锤了昨夜他们在一起的真实性,二则也算是堵了萧廷之想要从她这里套话的心思! 萧廷之眼眸分明含着笑,可桑无焉却觉得有些瘆人。 这种感觉比苏念琛盯着她时,更让她讨厌。 苏念琛的冷是真的冷! 可萧廷之的笑却是藏刀的笑! 言尽于此,萧廷之自然也不能再揪着不放,起身立在桑无焉身前,低眸清浅一笑,“还是焉儿思虑周全,倒是为本王费心了。” “这几日,你先在家好好调养,过几日白露时节,我府里会办个清露茶会,到时我让人来接你!” 说完,便伸手想要替桑无焉别过耳边的一缕碎发,哪知却被桑无焉给故意躲过去了。 屈身一礼,言语恭敬,“民女送过王爷!” 萧廷之尴尬一笑,那只手却还是在桑无焉头顶轻轻一抚,“焉儿如今怎么和本王如此生分?若是还自称民女,本王可就要生气了!” 桑无焉强忍心底的恶心,顺着气,又重新屈身一礼,“无焉送过王爷!” “这还差不多!”萧廷之刻意忽略桑无焉两次屈身请他离开,笑着转身,这才从容离开。 直到看不见那靛蓝袍子的一丝衣角,桑无焉这才嫌恶的撅嘴,挑眉,伸手拍了拍头顶的晦气! 而离开了尚书府的萧廷之,一上马车,便立刻变了一张脸。 哪里还有常人看见的那副温润,一张脸阴寒至极。 幕僚本就在马车里等候,此时见状,意识到不对,赶紧恭敬问清缘由。 等到听完萧廷之与桑无焉的对话,幕僚黄先生摸了一把美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对桑无焉后面规劝萧廷之的话,很是赞赏。 “王爷,平日里倒是极少听您说起这桑家大姑娘,可今日听来,属下认为此女颇有几分聪慧,若是能归我们所用,倒也不失成为王爷的一份助力!” 萧廷之眼眸微抬,倒是有些意外黄先生的欣赏,眼里却很是不屑,“就凭她?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乡下丫头?” 黄先生一笑,“王爷,这桑家大姑娘昨夜可是在皇后手上保下了命来,您认为镝京有几个贵女做得到,这便是其一,处事冷静,会险中求生。” “其二,属下方才听了您跟桑家大姑娘的一番言论,若是她与首辅是真的夜会,却让您撇清关系,不让您登门道谢,便是贴心在为您考虑,担心您拉拢重臣,会引皇上不满!” “可若是...她与首辅夜会是假!您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一番分析,萧廷之眼底一沉,“她在欺君!” “可...她却能让那位不染任何一方势力的首辅,帮了她一次,不管是不是因为同乡之情,她敢赌!就凭这份魄力,王爷重用她,岂不是比那桑家二姑娘强!” 黄先生一直不喜欢桑晚舟,这女子心机太深沉,也太凉薄,这样的人,就像一个暗地里的毒蛇,并不讨人喜欢。 萧廷之消化完,再想到方才见着桑无焉时,那婀娜之姿,心里倒是动了想要收了桑无焉的心思。 只是..... 他有大业图谋,王妃之位,她桑无焉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女身份虽不差,可是这个位置他必须留给武将之女。 比如...靖安侯府的那位嫡女! 第12章 这次,任凭谁,也救不了她 尚书府,凝香院。 梨花圆桌上的茶水糕点被掀了一地,丫鬟红儿赶紧挥手让正在屋里打扫的其他丫鬟出去。 桑晚舟怒目揪着手里的牡丹花绣帕,脸色阴沉的可怕。 盯着贴身丫鬟红儿紧张的神色,咬牙再次问道,“你确定...承王去了那个贱人的院子后,便直接出了府?” 红儿面色紧着,摇了摇头,生怕会被桑晚舟的怒气波及遭殃。 忽地又是一挥手,梳妆台上的一盏白底蓝纹大肚花瓶‘砰’的碎了一地,早起新摘的木芙蓉也跟着散乱了一地花瓣。 桑晚舟眼眸猩红,大声发着脾气,“他不是最讨厌桑无焉那个土包子了吗?为了昨夜的事去一趟也就罢了,他怎么会不来看我?” “肯定是那个贱人在承王面前嚼了我的舌根!这个贱人!” “桑无焉,你个祸害!你就该死!活着也只是会抢我的东西!” “姨娘也是个没用的,都将我们掉包了,还留着她的性命作甚!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红儿在一旁听着桑晚舟说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吓得都不敢出声! 满妆奁的珠钗首饰也跟着摔了一地,红儿心惊的眼珠子瞪的老大,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家二姑娘如此失控! 正巧此时,另一个丫鬟绿秀神色焦急的进了屋,都顾不上看一眼屋里的凌乱,屈身行了礼就立刻双手奉上一封请柬禀报道,“姑娘,方才门房那边收了两封承王府送来的请帖,听说是过几日府里要开清露茶会,除了给姑娘的这封,如意院那边也收了一封!” “如意院?”桑晚舟盯着烫金请柬,眼眸微敛,似乎有些气急而笑,“哼!分明昨夜承王还不顾桑无焉那个贱人的死活,今日却突然就换了态度?往日承王府的宴请可都是只有我独一份的!” “就因为她是嫡女?就因为昨夜首辅帮了她?” 绿秀这时才看清屋里一地凌乱,心中不禁一咯噔,再看向红儿给她使得眼神,分明就是让她别再多嘴惹二姑娘不开心了! 可绿秀却不愿就这么出去,她可不甘心一直都是院里的二等丫鬟! 一身绿衣比甲的丫鬟,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一边看着桑晚舟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姑娘,这府里谁人不知您才是嫡女,那位不过是个顶包的草包而已!她就算跟着您去了承王府,也只能在清露茶会丢脸,她又不像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您是这镝京第一的才女也不为过!” 桑晚舟一听,心里倒是舒坦了些,也觉得这丫鬟说的在理,这各种府邸办的茶会,可不是光去喝茶的,那可是要吟诗作对的,只是她面上似乎没太大反应,反倒是红儿有些想上前将绿秀赶出去! 绿秀见状,连忙就继续上前一步道,“姑娘,您住的可是府里最好的院子,就凭这个,谁也不能看低了您去,再说了,您如此金娇玉贵的身子,怎能跟那个草包置气,若是您心里实在不舒坦,不如想个法子将她弄走了便是!” 闻言,桑晚舟这才抬眸仔细打量了绿秀一番,虽还是平日那副谨慎畏缩的模样,可那双眸子里分明多了几分乖张。 可桑晚舟并不在意,相反她更想知道这个丫鬟到底能有什么计谋,竟能帮她赶走桑无焉那个贱人! 眼眸微沉,带着些许烦意质问道,“说下去!” 绿秀一听,得意的朝红儿看了一眼,这才赶紧近身道,“姑娘,其实这事您都不用自己出手,您只要...” 俯身在桑晚舟耳边低声了几句,这才缓缓退在一旁。 桑晚舟深看了绿秀一眼,眸里倒是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便亲自去晋阳伯府送个口信吧!” 绿秀领命,慢慢退出了屋子。 红儿一听见晋阳伯府,身子便不由震了一下,看向桑晚舟也有些担忧,“姑娘,那伯府家的世子就是个吃喝嫖赌的混账,您何必与他那样的人沾染!” 桑晚舟笑了笑,却是伸出自己一双玉手,仔细翻转的看了看,面上似乎没什么在意,只是看了一眼红儿后,却是道,“是啊,若是大姐与伯府的那位世子有了苟且,她自然是得嫁过去的!也不枉我自降身份亲自去见那混账一回!” “这次,任凭谁,也救不了她!” 红儿听着,也是心惊胆战,只是知道不是自家姑娘嫁去晋阳伯府,心倒是落了些,谁让晋阳伯府已经落魄了。 还偏生有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世子黄佳俊,听说府里都抬了好几房的妾室,也正因如此,这镝京才一直没有贵女愿意嫁去晋阳伯府! 听闻他们家都打算相看江南那边的姑娘了,一来嫁妆丰厚,二来远嫁也好糊弄! 如意院。 桑无焉看着手里的烫金请柬,直接就甩到了一边,看这架势,压根就不想去。 丫鬟柳儿连忙端了杯茶过去,瞥了被丢在角落的请柬一眼,疑惑问道,“姑娘这是不打算去?” 毕竟平日里,她家姑娘最是喜欢往承王跟前钻了! 桑无焉身子往圈椅上随意一靠,丝毫没有一点坐相,接过茶盏咕噜喝了一口,这才砸吧着嘴道,“不过是群俗人攀比各自的才艺,我才不去给他们笑话了!” 柳儿一听,倒是点了点头,“那也是,姑娘您识字也不过才一年,确实比不得他们出口成章!” 话音刚落,柳儿就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就跪在地上请罪,“奴婢该死!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姑娘责罚!” 桑无焉拨弄着茶盖,发出一阵一阵的咣当声,瞅了跪在地上的柳儿一眼,自己先叹了气道,“起来吧,不怪你,你说的都是实话!” “所以说啊,我何必去了平白让人嘲笑!还不如自己出门找个地方踏踏青,爬爬山,还能疏疏筋骨,怡养一下心情!” 柳儿听着,嘴角跟着一笑,渐渐起了身,又去给桑无焉端了一碟桂花糕来,“姑娘,夫人说了,您这些日子不能再出府了,等养好了伤,就得跟着先生上课了!” “啊!”桑无焉一听,嘴里的桂花糕也嚼吧的没滋味了。 这时,草儿在门前敲了敲门,柳儿出去听了一耳朵,便直接领了人进屋。 第13章 什么?您要去鬼街? 屋里,瑞云香炉里正燃着宜人的鹅梨帐中香。 三等丫鬟草儿匍匐跪在木地板上,这是她第一次进姑娘的屋子,着实让她有些紧张。 桑无焉见柳儿直接领了人进屋,倒是将身子坐直了些,拍了拍裙摆上沾着的桂花糕屑。 又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咙,这才缓缓道,“起来说话吧,可是二妹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草儿拘谨起身,朝着桑无焉屈身行了一礼,才小着声音恭敬道,“回大姑娘的话,奴婢方才瞧见二姑娘院里的绿秀姐姐从侧门出去了,便小心跟了一路,瞧见她在晋阳伯府后门待了片刻儿,便又回府了!” “晋阳伯府?”桑无焉努力回想了一下书里的这号人物。 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书里听了桑晚舟的话,想要玷污了女主的那位! 书里的这个时候,原主早就在昨夜死了,所以桑晚舟这才把矛头指向了靖安侯府的嫡女——方诗阮! 因为这个方诗阮算是她桑晚舟最大的潜在敌人,谁让承王想娶方诗阮为正妃了,这自然是桑晚舟不愿意看到的,故而才借了晋阳伯府那位世子黄佳俊的手,来害方诗阮! 只可惜,书里那时,方诗阮便是直接一刀砍了晋阳伯府世子黄佳俊的命根子,而为了保住方诗阮的清誉,便是首辅苏念琛出面顶下了这件事。 说起来,苏念琛与书里的男主——五皇子萧景驰的敌意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苏念琛一直觉得五皇子萧景驰太过无能,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而五皇子萧景驰则觉得苏念琛行事太过狠辣,不算君子,更不会是方诗阮的良配! 其实也不怪苏念琛对五皇子萧景驰有敌意,谁让这方诗阮曾是苏念琛还是永安王世子时的未婚妻了。 虽如今换了身份,未与故人相认,可到底在苏念琛心里,方诗阮始终还是占着他未婚妻的名分! 可书里的方诗阮却选择了五皇子萧景驰,一个受尽皇上冷落的皇子。 思绪回转,桑无焉手指在几上轻点了点,如今她还活着,书里的故事走向貌似也有了变化。 而且很明显,桑晚舟这次主动约黄佳俊见面,怕不是为了对付方诗阮,而是为了对付她! 桑无焉眼眸微眯,侧目又看了眼被她丢在角落的请柬,思绪几经回转,心里倒是有了成算。 看来这次的清露茶会,她是无论如何都得去了。 若是桑晚舟要害的是方诗阮,她得去救人,要是像书里的那样,因为桑晚舟作死导致整个尚书府被男女主记恨,也难怪她爹被冤枉时,竟还无一人在朝堂相帮。 所以为了整个尚书府往后的荣衰,她也得去! 可若是桑晚舟想害的是她,那她就更得去了,有些事,躲的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更何况你还不知道她们下次的阴招会下在哪? 索性还不如趁着这次自己还能有点书里的印象,扳回一城! 只是她到底力弱,要想提前预防,直接去跟方诗阮说有人要害她,只怕会被人当成傻子,谁让她自己的名声本就没多好! 可若是想在事发时救人或自保,她又该如何做呢? 思来想去,桑无焉觉得自己最缺的便是一个能武的丫鬟,好歹能在关键时刻助她脱身不是,而且往后需要盯着桑晚舟的地方也多,光凭草儿在外盯着,怕是不够,还是得有个人会梁上功夫才行。 算起来,离明年开春也不足三个月了,为了避免尚书府还是书里被抄家的结局,万事她还是得多筹谋筹谋才行。 看来,她还是得出趟门。 听闻这镝京最能买到能人异士的便是西街的凌云阁。 可偏偏这西街也叫鬼街,不入夜,不开市。 一想到这么个好玩又神秘的地方,桑无焉心就直痒痒。 好不容易来了这大苏朝一遭,她总得去见见世面才行。 她决定了,晚上就行动,她得去这鬼街买个动武的丫鬟回来。 两个丫鬟看着桑无焉神神秘秘偷笑的样子,一时面面相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直到晚上,看着桑无焉竟偷摸的换了身男装来穿,这还是之前偷偷跟着承王去花楼时,在街边随便置办的一套。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柳儿盯着桑无焉这一身男子打扮,瞬间就撇了嘴,“姑娘,这天都黑了,您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再去吗?” 柳儿还以为桑无焉又是为了去花楼见承王。 哪知桑无焉却是转身摸了摸柳儿的脑袋,轻轻道,“没办法,谁让这鬼街只有夜晚才开市,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什么?您要去鬼街?”柳儿吓得音都大了几度,眼珠子更是瞪的圆圆的。 桑无焉赶紧上前捂住柳儿的嘴,伸手在嘴边“嘘”了一声。 “你小声点,也不怕被人听见!” 柳儿眼眶顿时就红了,拉着桑无焉的衣袖就不让走,“姑娘,那鬼街可是个三不管的地带,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您去哪作甚?要不您还是带着奴婢吧!” 桑无焉一时没法跟柳儿解释清楚,只好扯了由头道,“其实我是去淘宝的!“ “淘宝?”柳儿一脸不解。 “是啊,你想啊,过几日便是清露茶会了,我这吟诗作对不如人家,可选个不错的茶具送过去,总还是能成的吧!” 柳儿小脑袋一歪,“可您白日不是才说了,不去这清露茶会么?” 桑无焉假装咳了咳,双手一背,假装正经道,“我说的你也信,那可是承王的请柬,我有几个胆子去得罪他啊!自然是要去的!而且还得风风光光的去!” 闻言,柳儿倒是松了嘴,若是能选个不错的茶具,的确能让自家姑娘在他人面前多风光些。 可是...... 柳儿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姑娘,那若是这样,奴婢就更应该跟您一道去了。” 可桑无焉最终还是狠心没让柳儿跟着,只谨慎嘱咐了不管谁来,都说她睡下了便是。 自己则偷摸的爬了墙出去,没办法,她一个人尚且还要小心行事,再多带个娇滴滴的丫鬟在身边,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所以还是自己一人行事,更为方便! 第14章 让你一辈子当个废人,只能与猪狗同住 镝京夜色本就有不夜城的美称,而西街鬼市却更是有过之无不及,整条市井长巷一眼望去,满是灯山彩楼,火树摇红。 且上到三道,下到九流,在这西街鬼市全能找到。 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一路灯火璀璨,街边茶摊小馆热闹鼎沸,各色吆喝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桑无焉一身豆青色水纹锦袍,发间高束一髻,插了根浅白墨玉的发簪。 脸上未着任何妆扮,苏雅清净,颇有一副世家小哥的清秀模样。 路边小摊琳琅满目,她却是步履未停,一抹浅笑问了路边卖花的大娘一嘴,便摇着手中折扇,直奔目的地——凌云阁。 这凌云阁一共九层,从一到九,楼层越高,买卖的人也就越厉害。 桑无焉平日里花销大,大多都是买了好东西送去了承王府。 如今整副身家加起来,最多只能去到三楼。 桑无焉摸了怀里的钱袋子一把,心想三楼就三楼吧,等以后有钱了,再去九楼挑个更好的。 往楼前一站,仰头看了一眼,每层楼都灯火通明,男女嬉笑的声音混着莺歌燕舞,既混乱又引人入胜。 门前站着两个带着狰狞面具的护卫,皆是赤衤果着黝黑的背脊,挺着吓人的大肚腩,身着黑裤马靴,配着大刀。 桑无焉忍不住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正想上前却被一人给横刀拦了下来。 桑无焉顿时一阵心惊,心想难道是自己哪里被人发现了猫腻! 额间密出一阵细汗,刚准备退两步,正巧一旁也有公子入内,熟捻的掏出一锭银子,这才笑嘻嘻的入了凌云阁。 见状,桑无焉赶紧照葫芦画瓢,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锭子,伸手乐呵呵的也递了过去。 那带着狰狞面具的护卫拿过去在手里掂了掂,这才将大刀往肩上一扛,给桑无焉让了路出来。 桑无焉捏紧荷包,心中一阵悲催,看来今日她最多只能去到二楼了。 才刚入楼内,便有一个细着声音的白面郎君走了过来。 仔细的打量了桑无焉一眼,细细的眉眼,弯弯一笑,“不知小公子是想买物还是买人?” 桑无焉双手一背,清了清喉咙,又刻意压着声音说道,“买人,还请郎君带路,我想去二楼买!” 说完,桑无焉还不自觉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白面郎君低头一笑,又继续问道,“小公子,是想买男人...还是买女人?” 桑无焉一听,脸色一红,连忙道,“当然是女人了,爷想要个会武的丫头,既能在身边伺候人,又能有些身手的!” 闻言,那白面郎君又是抿嘴一笑,正巧有个小厮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见状,桑无焉倒是自觉的侧了侧身子,离的稍远一些。 只一个响指的功夫,那白面郎君便走了过来,“小公子既是想买二楼的女人,那便跟在下去挑人吧!” 音落,桑无焉赶紧跟上。 楼内各处人来人往,一路穿插而过,还能见着不少穿着清凉的舞姬在与客人卖弄风骚。 桑无焉也无心多看,只盯着前方一身白衣的郎君往后头走去。 只是...却不是上了二楼。 而是穿过一道门,去了后堂。 一进来,这边便安静许多,各种桌前皆摆放着稀有物件儿,引了不少人观看买卖。 桑无焉倒是想张嘴问上一句,可这白面郎君不停下来,她也不敢冒失上前拦人,只好想着等到了地儿再说清楚,她可是要来买二楼的人的。 这一楼的人她不看也罢。 等到又过了一道门,便是进了后院了。 夜色微凉,倒是让桑无焉不由得双手抱了抱身子。 院中虽点了不少灯笼,可桑无焉却不愿再走一步,只好出声道,“那个...郎君请留步!” 白面郎君侧首,一双好看的眸子摄人的很,“小公子请说!” 桑无焉只觉得这白面郎君的声音可真好听,差点就沦陷进去了。 一阵幽冷的风吹过,才让桑无焉晃过神来,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才道,“郎君,小爷我是要去二楼买人,不看一楼的!” 白面郎君一笑,“小公子说的是,这本就是要送去二楼的货,既然小公子来得早,自然就带您先去挑了!” “货?”桑无焉一愣。 “既然用来买卖,那些人自然就是货了!”白面郎君淡淡解释,只觉得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闻言,桑无焉默默颔首,这才没再多话。 这毕竟不是她的地盘,她也无法改变这个世道的尊卑伦常! 一路往后院走去,就越安静,若不是偶尔看见几人抬着一个装了满身是血的笼子走过,桑无焉一时还以为自己进了哪家的高门大院了。 虽是夜景,可院内花草布置,颇有江南风味。 只是院内血腥味浓郁,闻着倒是让桑无焉泛起了一阵恶心。 直到进了一处院落,更刺鼻难闻的恶臭更是扑面而来! 桑无焉一时没忍住,直接在一蔷薇处呕吐了起来。 白面郎君好心的递了一方帕子过来,桑无焉伸手接过,擦了擦嘴,这才起身道谢。 白面郎君微微点头,一个眼神示意,那守在门前的护卫便开了门来。 很快,屋里被关着的姑娘便都拉了出来。 各个皆是套着手链脚链跪在地上,一脸木然的等着被人挑选。 最后一个姑娘被拉出来时,一直面色带笑的白面郎君,却变了脸。 皂靴踩着青石板上的青苔,一步步走近,直接一脚踩在了那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女子头上,面容也变得狰狞,一字一句狠厉道,“辛十四,凌云十八刑的苦头你还没吃够吗?若是你再不听话,我便挑了你的脚筋手筋,让你一辈子当个废人,只能与猪狗同住!” “辛十四?”桑无焉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眉头一震,仔细的看向那个被白面郎君踩在地上的女子。 第15章 可若我不要她,她就会被你打死了! 竟然是辛十四!书里曾描述她一领锦袍殷战血,衬得云鬟婀娜,更飞马,桃花一朵,展卷英风生飒爽,问题名,愧煞宁南左。 说她,持剑如白蛇吐信,身法骤如闪电,又或轻盈如鸿毛,刹那间,漫天鲜血如莲心坠落,犹如一片红霜飞舞。 如此厉害的人,却因出身低微,从小就被卖到凌云阁当杀手,可惜一遭败落,竟落得被人买卖为奴的凄惨下场。 书里,买下她,救她于水火的是五皇子萧景驰! 也正因为如此,萧景驰才能在一场毫无胜算的刺杀中活下来,而以一敌百,凭一人之力,换取了萧景驰的一次突围生机的,正是她辛十四! 只可惜... 那一战后,辛十四也没能活下来,书里说,她全身刀伤窟窿有不下百数,整个身上瞧不见一丝别的颜色,只有那刺目的鲜红血色。 当初看书时,桑无焉就极其遗憾辛十四的结局,如今遇见,桑无焉就更加怜惜眼前女子了! 掏出怀中荷包,不假思索就直接扔给了白面郎君! 白面郎君身手倒是敏捷,一把抓住,便立刻转换了脸色,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俊俏模样。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白面郎君柔声一笑,“小公子,这是挑好了?” “嗯!”桑无焉背过一只左手点了点头,随后径直走到白面郎君跟前,抬头凝视着他,嘴角弯弯一笑,伸出右手点了点他脚下的女子。 “我要她!” 白面郎君脸色微变,倒是极少会将真正的喜怒挂在脸上。 可是此时,盯着眼前小不丁般高的‘少年’,白面郎君眸底不禁带了一丝玩味的审视。 只是踩在辛十四头上的脚却并未挪开,反倒是先发制问道,“小公子这是在跟我开玩笑?你要她?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桑无焉少年模样,抿嘴一笑,露出一对好看的虎牙,却并未回答白面郎君的话。 而是一手撩开衣袍,从容蹲了下去。 伸出一双纤长白皙的玉手将被踩在地上的女子,温柔的拨开糊在脸上带着血色的发丝。 一双清透的眼眸盯着女子,婉婉一笑,“辛十四,我要买你,你可愿意跟我走?” 辛十四眼底一片木然,可是望向桑无焉那透着星光的眼睛,她灰暗许久了的眼里,渐渐竟凝出了一丝光。 “若是愿意,你就眨眼睛,若是不愿意,你就闭上眼睛!” 音落,还踩着辛十四的白面郎君也松开了脚,他倒是想看看,这辛十四会不会跟这个小少年走! 要知道,辛十四之所以会从九楼被一层一层送到如今二楼来卖,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她宁死也不愿跟买她的人走。 凌云阁的规矩,买家付钱,奴隶愿意便可带走,若是不愿,买家只能重新挑选,只是不愿意跟着走的奴隶,却是会受尽凌云阁的十八刑罚,每一个都残忍至极,生不如死! 所以,至今为止,也就只有辛十四敢从九楼一直拒绝到了二楼! 而眼下,这辛十四却又被人挑中了。 白面郎君笃定了辛十四不会眨眼跟人走,便不由带了一声嗤笑道,“小公子怕是得重新再挑一个,这贱婢骨头太硬,还是得再送下去松松骨才好!” 一想到又能给辛十四上刑罚,白面郎君就愈发兴奋了起来。 桑无焉不满的抬头看了那白面郎君一眼,淡淡道,“我就要她!” 白面郎君只觉得好笑至极,只是却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敢问小公子缘何非要这么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我记得方才进楼时,小公子可说了,要一个既能武,又能伺候人的奴婢,可她,不成!” 说完,还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摇了摇,他太了解辛十四骨子里的傲气了,让她去做伺候男人的奴婢,比杀了她还让人难受! 桑无焉少年一笑,那白净清澈的脸上,只低眸盯着地上的辛十四,平视道,“可若我不要她,她就会被你打死了!” 最后一句话,桑无焉是抬眸看向白面郎君说的,那双眼里并无太大的波澜,却也没有分毫的退怯! 可这眼太过认真,让白面郎君竟有些不悦,一声冷笑,也没了那副温润的样子,手里的荷包掂了掂,只等着看辛十四的决定。 可这一次,辛十四竟然眨眼,愿意了! 桑无焉大喜,连忙就准备将一身血污的辛十四搀扶起来。 哪知方才还在白面郎君手里的荷包,却被一把丢在了桑无焉脚边。 桑无焉不满蹙眉抬头,只见白面郎君一脸漠然的理了理衣摆,刻薄道,“小公子今日怕是带不走她!” “为何?”桑无焉眼眸微沉,并未被白面郎君的气势吓到。 其实她也是故作镇定,手心已然冒了汗,可此时她若是泻了气,只怕就带不走辛十四了。 她刚才仔细看了一眼,辛十四身上被钉了好些骨钉,简直惨绝人寰,阴狠至极! “因为她还不是二楼的货,而小公子今日带来的银钱却只够买二楼的货!”白面郎君一脸阴郁,似笑非笑的说道,看着眼前的小人,只觉得愈发有意思的很。 辛十四似乎看出桑无焉的为难,正准备从桑无焉身边退下,哪知却被桑无焉一把抓住,护在身后。 桑无焉一脸淡定,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不急不躁道,“郎君这是想砸了凌云阁的招牌?” “你说她不是二楼的货?难道不是郎君带我来这里挑选二楼的货?” “既然郎君带我来了,货也拉上了看台,小爷我作为顾主,也付了钱挑货,如今就连货都同意了,郎君却说什么这不是二楼的货?” “郎君是以为我年纪小好糊弄,还是压根就没把凌云阁的规矩当回事!” 看着面前小小身板的少年郎,辛十四第一次觉得被干涸许久的内心,似乎流进了一股温热的暖流。 辛十四强忍着身上的伤,正想上前拼死护住桑无焉,因为她在白面郎君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杀意! 一阵拍掌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院外。 只见有君子皎如玉树,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第16章 就凭她!不自量力!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一颦一笑,皆有王者风范! 此人,是谁? 长得可真好看! 桑无焉怔愣的片刻,一旁的玉面郎君已经下了石阶,双手向前,微躬着脖颈,恭敬的给方才拍掌的公子行了一礼。 “秋水不知五皇子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 五皇子!!! 桑无焉顿时就惊呆了,没想到她竟然见到了书里的男主角——五皇子萧景驰! 一想到书里对他的丰姿描述,桑无焉就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萧景驰如今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成年的皇子都封了亲王,只有他还没有任何封号! 就连府邸也是林巷那些王公贵族里最末等的位置。 可到底萧景驰也是皇子,这玉面郎君竟然只微微躬颈,并没行全礼,还真是没把萧景驰当回事啊! 桑无焉见状,倒是十足的将姿态放低,直直的将腰弯成九十度,以示自己对五皇子的恭敬!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书里的男主啊,是有主角光环的! 萧景驰脸上并没有对白面郎君秋水的不满,只是脸上微微一笑,直接略过了秋水。 一柄折扇轻轻将桑无焉行礼的双手一抬,温声道,“起来吧!” 桑无焉受宠若惊,乖巧起身,“谢过五皇子!” 萧景驰侧目看了桑无焉身后的女子一眼,转身朝着秋水一笑,“本皇子倒是不知秋水能做凌云阁的主了!” “秋水不敢,五皇子言重了!”很明显,这个白面郎君秋水还是很忌惮萧景驰的。 他再敢不敬,也不可能真的跟皇室中人作对,要不然凌云阁的阁主第一个就会动手解决了他。 萧景驰言语松弛,手中折扇一收,指了指辛十四,“那她...是二楼的货吗?” 闻言,秋水眼眸微眯,虽然他很想慢慢的将辛十四折磨死,可是如今她已然是个废人了,为了一个废人去得罪五皇子,的确得不偿失! 没多想,秋水便垂首应道,“是。” 音落,萧景驰便亲自捡起了桑无焉的荷包,又重新丢给了秋水。 “那便去签字画押,这个女奴,是他的了!” 说这话时,萧景驰的折扇分明指着桑无焉。 秋水眼里虽有一丝不甘,可到底还是接下了钱袋,“是,秋水这就将辛十四的卖身契奉上!” 站在一旁的桑无焉,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救下辛十四的还是五皇子萧景驰! 虽然付钱的是她,可是若今日没有萧景驰的帮衬,只怕她很难带走人。 这么一想,桑无焉就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辛十四让出去! 好歹日后这萧景驰的命还得靠辛十四救了! 犹疑间,辛十四的卖身契已经拿了过来。 秋水将买卖协议也一并附上,指了指托盘上一处,示意桑无焉摁个手印上去。 桑无焉看了手里的卖身契一眼,想着还是不能将辛十四给让出去,大不了以后还他一次。 将手印按好,又细心的将卖身契一并装进了怀中,桑无焉这才上前朝着萧景驰又行了一礼,“小子再次谢过五皇子,日后若是有用的着桑桑的地方,桑桑一定义不容辞!” 萧景驰勾唇一笑,盯着眼前的小小少年郎,善意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倒是像小兄弟这么赤诚心善的人,在这镝京已经很少能看见了!” “不知小兄弟是哪户人家的,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啊!”桑无焉赶紧低头,尴尬一笑,“五皇子说笑了,小子就是个来京城走亲戚的,一时好奇这西街鬼市,便偷溜出来见见世面而已!” “走亲戚?你姓桑?那户部尚书桑大人是你什么人?” 萧景驰问的仔细,桑无焉也只好随口胡诌,“是我大伯,我是他家远房的亲戚,来京玩几天而已!” “原来如此!”萧景驰看着倒是真的相信了。 身后辛十四因体力不支,直接昏了过去,桑无焉吓得赶紧叫人,“辛十四,辛十四...” 伸手一摸,浑身都烫的厉害。 “不好,她发了高烧,我得带她去找个大夫看看!” 说着,桑无焉便想自己背起辛十四,只可惜小小的身板,养的太过娇柔,几番折腾,都没法将人背起来。 一张小脸,更是用力的微红。 萧景驰见状,便直接唤了身后的护卫来帮忙。 “让他来背吧,正好本皇子也准备回去,便顺路直接送你们去医馆吧!” 桑无焉见状,虽凝眉一虑,可到底担心辛十四的身子,便只好点头答应了,“那便多谢五皇子了!等到日后,桑桑再一并报答五皇子!” 萧景驰笑而不语,转身与秋水又交待了几句,这才带着人一起离开! 而此时的夜色中,有一鬼魅身影,也跟着极快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首辅府,苏宅。 书房的烛火还亮着,苏念琛听完暗卫的回禀,面色无常的又翻开一页书。 嗤笑道,“她真当萧景驰是个蠢的,会不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眼神微凝,还是道,“去查查,她到底为何要去凌云阁买人?” “是。”等到暗卫一消失。 护卫青禾便皱着眉头道,“大人是担心桑大姑娘不怀好意?难道是想用来对付大人?” 苏念琛眼梢微挑,轻蔑一笑,“就凭她!不自量力!先让人好好盯着她,如有任何异样,立刻来报!” “是!属下这就去通知青影!” 随着人都离开,书房里的烛火也跟着幽幽一晃,若隐若现的光影打在苏念琛的右手。 一阵噬心的疼痛钻来,右手的笔也瞬间掉落,抹了纸间一片黑污。 苏念琛鼻尖凝着汗,左手缓缓拉开右手的衣袖,展开里面狰狞的疤痕。 “是又要下雨了吗?”苏念琛忍着钻心的疼痛,低吟自语道。 苏念琛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鞭痕,这些鞭痕受伤之久,就算如今已然恢复,可是每到落雨寒冬季节,便会噬心钻骨的疼。 神情恍惚间,苏念琛仿佛又回到了永安王府被灭门的那天,满府的血仇,亲人的横死,一件件,一桩桩,都犹如森罗地狱般令人折磨痛苦! 第17章 姑娘?您昨夜没被人抢了吧? 夜色沉沉,秋风萧瑟,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透过竹窗,只映得屋内一片身影忙碌。 屋外主仆二人正在一棵槐树下站立。 护卫墨清看着也跟在屋内忙进忙出的‘小公子’桑无焉,不禁感叹道,“殿下,这桑公子倒是不拘小节,人命当前,倒是没把男女有别的那套搬出来!” 五皇子萧景驰透过竹窗,看着屋里忙上忙下的‘小东西’,眼里带着几分看破的笑意,不禁勾唇一笑,“是吗?” 闻言,墨清正想再说,忽地一阵阴风吹来,墨清赶紧上前一步,贴在萧景驰身侧,低语道,“殿下,似乎有人来了!” “嗯。”萧景驰似乎并不意外,“听气息,应该与躲在凌云阁暗处的是同一个!” 墨清神色一紧,说道,“那要不要属下去...” 萧景驰微抬手,“不必了,他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罢了,他并无恶意,我们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走吧,回府!” 说完,萧景驰袖摆轻甩,背于身后,转身出了医馆,墨清紧跟其后。 一夜忙碌,天边肚皮微白。 桑无焉望着铜盆里被拔出来的骨钉,再看了一眼在床上闭目的辛十四,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了不打扰辛十四休息,桑无焉便与医治的大夫去了屋外说话。 正巧药童打了盆热水来给桑无焉净手。 看着自己沾了不少血迹的双手,桑无焉颔首一谢,拨着温热的水,一点一点的将手洗干净。 一旁的大夫也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这才道,“屋里这姑娘倒是硬气,拔出身上数十根骨钉,居然一声没吭!” 桑无焉听着,倒是愈发同情辛十四的遭遇,这样一位奇女子,属实不该就那样香消玉殒了。 这也是为何她执意自己带走辛十四的原因,因为她想让辛十四活下去! 若是真跟了五皇子萧景驰,只怕还会是书里那般悲惨的结局! 天边微白,桑无焉双手衣袖轻甩,向前恭敬的给眼前大夫行了一礼,“闾大夫,劳您辛苦一宿,待我回府,必给您送来重金答谢!” 话音刚落,桑无焉便拔下了发间那根浅白墨玉的簪子,双手递给闾大夫,“闾大夫,今日小子银钱不足,先用此簪子抵下,还望您先收下!” 哪知闾大夫却是摸了一把黑髯,笑着将桑无焉的手又推了回去,“不用了,夜里跟你们一道来的那位公子,已经替你付过银钱了!” “啊?”桑无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左右看了看,这才赶紧问道,“那...五...那位公子人呢?” 一旁药童上前,礼貌回道,“他们半夜便走了,只特意留下了一袋银钱,说是诊金!” 桑无焉恍然,再一想到自己在凌云阁时,还是萧景驰将自己的钱袋扔给秋水,怕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吧。 哑然一笑,桑无焉只觉得自己倒是欠他的越来越多了,不过说起来,倒是都为了辛十四。 桑无焉凝神看了屋里一眼,心下一叹,摇了摇头,自言低语道,“罢了,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 回神,转身再次看向闾大夫,礼貌一笑,“闾大夫,这天色也快亮了,我也得先回去一趟,这根簪子您还是收下,辛十四后面怕是还得再叨扰几天,免不得还得您再费心医治!” 闾大夫见状,倒是没再拒绝,瞅了一眼药童,便让人接过了簪子。 街边此时已经有贩早的摊子支开了,冒着热气的肉包子,香死个人! 桑无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无奈的摸了摸咕噜叫的肚子,却并不敢停下。 这眼看日头就要出来了,再过一会儿,怕是就要上朝了。 她可得抓紧时间回去,要是被人发现她彻夜不归,只怕她以后都甭想再出门了。 快速穿进后巷,将几个筐子摞高,便利索爬了上去。 只可惜这身子真是娇弱的厉害,一双玉手更是使不上什么劲。 眼瞅着就快翻过去了,脚下却忽地踩空了,桑无焉吓得一双脚胡乱到处找可以支撑的地方。 好不容易翻了过去,被柳儿猛地一喊,“姑娘!”,吓得她也没踩稳墙里头的梯子,直接一屁股就摔在了蔷薇丛里。 疼的桑无焉真想嗷嗷叫,柳儿吓的不轻,赶紧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姑娘,您哪摔疼了没有?您可别吓奴婢啊!” 桑无焉本就屁股疼的难受,还得再安慰这吓坏了的小丫鬟,轻轻拍了拍柳儿的手,“没事,没事,先扶我回屋!你怎么跑这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守着吗?” 柳儿小心扶着桑无焉,一脸后怕,只是此时见着人了,倒是又松了口气,“还说了,今儿个一早,夫人院里的许嬷嬷就来了,说是夫人要带您去普安寺礼佛,让您好好的在佛祖跟前祛祛晦气!” “奴婢好不容易将许嬷嬷拦下,没让她进屋,这可不得在这赶紧守着您回来,您这也回的太晚了!” 说完,柳儿又看了桑无焉一眼,见发间的簪子也没了,手上似乎也没拿什么要买的茶具礼盒。 不由又紧张问道,“姑娘?您昨夜没被人抢了吧?” “什么被人抢了,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桑无焉摸着屁股,一崴一崴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柳儿小心的扶了桑无焉坐下,又仔细的给她倒了杯热茶,这才轻声道,“那若是没遇上抢东西的,您这簪子怎么没了?还有...您说要买的茶具礼盒呢?” 闻言,桑无焉尴尬的将茶水喝完,简单说道,“没什么,就是救了个人!” “救人?您遇见危险呢?” 看着柳儿那双关切又担心的杏仁圆眼,桑无焉赶紧挥手打岔道,“没有,没有,就是顺手救的,对了,我好饿啊,你快去厨房看看,今日有没肉包子,我可想吃了!” 柳儿被这么一打断,倒是没再继续追问,眼里更是多了几分心疼,“奴婢这就去让人给您端来!您先将这身男装换下来,奴婢再去给您打点热水来!” 桑无焉微微颔首,只一心想吃饱睡一觉,哪曾想还得跟着去一趟普安寺,还真是造孽啊! 第18章 罪过,罪过! 今日的天阴沉的厉害,乌云重重,貌似要下大雨! 桑无焉出门时,抬眸仔细瞧了一眼,忍不住还是掀了车窗的帷幔,小心笑道,“娘,今日这天气不好,不宜出门!” 林氏与桑晚舟早就坐进了马车等她,此时又听她这么胡搅蛮缠,林氏便以为她又使了往日的任性性子。 嗔了她一眼,便道,“今日就是下刀子,你也得给我去!” 桑无焉悻悻放下车帷幔,虽有不愿,可还是准备提裙上马车。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许嬷嬷伸手让桑无焉扶着,还特意小声替林氏解释了一句,“夫人为了大姑娘的事,昨夜又失眠了,夫人也是盼着大姑娘能好,您可千万别再惹夫人生气了!” 闻言,桑无焉心里跟着一软,微微颔首一笑,“多谢许嬷嬷提点,我记下了!” 随后,提步,上了马车。 许嬷嬷和丫鬟们则是上了后面的一辆青灰色马车。 马车里,桑晚舟正在煮茶,见她如此孝顺贤惠,桑无焉倒是乐享其成。 你别说,这桑晚舟煮的茶的确好喝,不愧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林氏只当桑晚舟是真的努力聪慧,哪里会知道桑晚舟愿意下功夫苦学的,都是因为承王所喜的! 桑晚舟今日着了一身浅白流云暗纹长裙,腰间系着一根同色丝带,发间别着两朵珍珠白的珠花,耳尖同色珍珠如水滴坠着,整个人清雅素净的宛如仙子。 此时桑晚舟细细的柳眉微抬,瞥了面前懒洋洋坐着喝茶的桑无焉一眼,音若黄莺,莞尔一笑道,“大姐今日这身是翡衣阁新出的海天霞吧,颜色真好看!” 桑无焉一瞥眼,果然林氏在听了这话后,眉心微蹙,很明显是对她这身妆扮很不满,这也穿的太明艳招摇了! 坐个马车,都非得硬找茬!桑晚舟你可真够闲的! 说实话她也不想穿这身,倒不是因为要来寺里,而是她本也不喜欢这么张扬的颜色,可惜衣橱里再也找不到素色的了,唯一的一套青色衣裙已经被她昨日穿过了! 只是...... 她长了嘴,自然是要回怼过去的。 桑无焉轻拨了一下茶盖,唇角一勾,笑道,“二妹说的是,好歹我也是为了去寺里求平安,祛晦气,自然得穿的喜庆些,要是穿的太寡淡了,那普安寺的和尚只怕还会带错路,直接领了去后山烧坟祭拜先人了!” “你...”桑晚舟气的真想上前打人。 “你什么你!我可是你大姐!亏你还自称是镝京第一才女,竟连规矩礼仪都不会了!” “好了!”林氏无奈一声喝斥,“看看你们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桑无焉反正皮厚,对着林氏嬉皮一笑,便又拿起几上的茶点来吃。 林氏见女儿这俏皮模样,倒是没了气。 再反观桑晚舟,一张玉手在桌底死死握着,心里的怒气更是强压着不敢乱发,只是那双眼眸里分明就带着一丝算计的意味。 哼!桑无焉,就让你再多蹦跶一天,等到了明日清露茶会,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一想到桑无焉明日会被糟蹋,只能被逼嫁给晋阳伯府的风流世子,桑晚舟就觉得心中的怒气似乎消散了许多! 普安寺,庄严肃穆,红瓦白墙之上,屋檐翘角之下,一盏铜铃随风吹起,音声悦耳。 天色还是沉的厉害,可来往上香拜佛的宾客却并不少。 佛殿前的石阶下,三角鼎立的香坛里,袅袅青烟散过。 前头桑晚舟已经扶着林氏进了殿,后头桑无焉闻着这幽然的香味,不禁重重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犯起了困啊! 一踏入佛殿,看着那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正慈眉善目的俯视着眼前众生信徒。 桑无焉瞌睡一下就醒了,只觉自己这不诚心的态度实在心虚,双腿一软,直直地就往哪蒲团上一跪,双手虔诚合十,默默道,“罪过,罪过!佛祖高高在上,可千万不要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小女子也绝无半点不敬,您可得好生保佑着我,让我在这大苏朝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我给您磕头了!我多磕几个,您可得记着我啊!” 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这才由着身后的柳儿扶了起来。 许是真的想祈求佛祖保佑,桑无焉的额间都磕了一片红来。 林氏瞧着,是又有些心疼,又有些觉得女儿傻的可爱,只好亲昵的上前替她抚了抚,这才拉着她准备去后殿。 林氏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找这普安寺的慧能大师给桑无焉算上一卦。 也好安了林氏这几日焦虑不安的心,她这两夜都梦到桑无焉被毒酒赐死的场景,实在是让她后怕的很! 因着林氏要带桑无焉去后殿找慧能大师,桑晚舟便想自己在普安寺转转,约好待会儿直接在山下的斋菜馆集合。 林氏想着这样也好,省得桑晚舟待会儿在外头干等着,也是无聊。 便同意了桑晚舟的请示,只是好生的又嘱咐了一旁的两个丫鬟红儿和绿秀几句,让她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好二姑娘,可千万别被什么人冲撞了! 红儿和绿秀恭敬应下,这才跟着桑晚舟一道屈身行礼,目送林氏带着桑无焉离开。 可桑无焉却在离开时又特意回眸看了桑晚舟一眼,见她步履轻快的急步离开,心下了然,看来桑晚舟这是急着去见什么人了。 难道是晋阳伯府的那位风流世子爷? 结合昨日桑晚舟特意让丫鬟给晋阳伯府送口信来看,八成就是那位世子爷了! 只可惜她身边只有柳儿一人,想要支开去盯着,怕是不妥! 林氏在一旁见桑无焉小嘴撅着,不由好笑的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怎么还不高兴上了!怎么,你也想跟着晚舟去逛逛这普安寺?” 桑无焉听着林氏嗔怪的话,小嘴撅的更高了,“娘,二妹都有两个一等丫鬟了,我不管,我也要两个贴身的婢女伺候!” 林氏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了,原来就为这,连忙就拍手安慰道,“好好好,娘回府就立刻拨一个懂事的丫鬟给你,行不行?” 哪知桑无焉却摇了摇头,“我不要,我要自己去挑,你看那绿秀,分明之前也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如今不也是二妹自己提的一等丫鬟!” 说起来,林氏倒是也才发现,今日除了红儿,那绿秀也穿的粉色比甲,不由便递了一个眼神给许嬷嬷,“你回府后,去查查,这怎么无缘无故就提了一个丫鬟上来。” 音落,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也不必惊动晚舟,只稍稍打听一下就行,若是合理提的,便随了她!” “是,老奴记下了,等回了府便去办!” 这桑晚舟如今身份尴尬,林氏也不好管得太严,只是到底是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份感情在。 桑无焉本就是故意引了了林氏去关注桑晚舟的凝香院,虽然可能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到底多一双眼睛盯着,到底也能多防备桑晚舟一点。 更何况,她今日这么一闹,也是为了日后能顺理成章的将辛十四带进府,到时林氏若是再问,也只能以为她是为了故意和桑晚舟攀比,才特意自己选了个丫鬟进府的。 第19章 就是要杀尽你们沈家的每一个人 普安寺,静心堂。 屋内香炉青烟袅袅,一幅精致佛像下,木质细腻的茶几上,小沙弥上了斋茶后便退下了。 面前和尚,相貌清癯,正闭目念着未完的经。 林氏带着桑无焉坐在一侧,半点不敢动弹,生怕扰了大师的禅修。 桑无焉一双眼珠子好奇的四处打量了起来,里间厚重的帘子后,似乎有人在不时咳嗽。 正好奇会是什么人时,一旁的慧能大师已经停了手里拨动的佛珠。 带着一丝沙哑又温厚的声音道,“诸法无我,般若波罗蜜,姑娘造化不浅,倒不像是这里的人!” 闻言,桑无焉一个惊愣,一回头,正和慧能大师的视线撞了个满怀,那感觉就像自己被看透了般。 难道这慧能大师真有几分能耐,莫非是看出她来自未来? 桑无焉一时心虚,不由微微垂下螓首,尴尬一笑道,“大师说笑了,小女子自然是这里的人!” 桑无焉可不想承认自己来自未来,要是被有心的人知道了,只怕会将她当妖怪来对待! 想想,桑无焉就觉得可怕! 慧能大师笑着摸了一把银白的长须,笑的有些看破不说破,只道,“姑娘说的是,姑娘如今确实已是这里的人!” 这一番对话,听的林氏云里雾里,脸上更是愁容不减,不由主动问道,“大师,还请您给我女儿好好算上一卦,看她命里有无生死灾祸?” 闻言,慧能大师倒是颔首应下,轻放下左手佛串,仔细的算了起来。 几个手指前后一掐,眉间先凝后松,音若浑厚,辨不出悲喜,“一切生死苦难,皆有缘法,桑施主此劫看似破了,却又没破,看似没破,其实却破了。” 音落,林氏眉目仍旧不展,叹声道,“大师这话,愚妇没听明白!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言罢,慧能大师却被林氏身后坐着的桑无焉吸引,只见小姑娘正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希望他说些好听的,看来小姑娘并不想让林氏担忧。 慧能大师抚须一笑,点头应道,“夫人不必忧心,桑施主与我佛有缘,老衲将这随身手串相赠,想来是可以为她逢凶化吉的!” 音落,林氏灰暗的眼色里瞬间就有了光,眼眶似乎也有些微红。 连忙就起身拉着桑无焉给慧能大师行礼道谢,“还不快多谢大师相赠,这可是大师的贴身佛串,那可是能挡阴邪的宝物,有了这佛串保佑你,为娘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能落下了!” 桑无焉双手恭敬接过,看着被大师熏陶摩挲过的佛串,桑无焉只觉得心底并无太大波澜。 只是心底却也是真心感谢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的,无论他是否看破她来自未来,无论他是否真的认为她有劫或无劫,来这里,她无非只是想让林氏安心。 如此,便足矣! 桑无焉恭敬颔首,诚恳谢道,“小女谢过大师馈赠!若是下次再来,小女也亲自做一串菩提子相赠!” 闻言,慧能大师起身双手合十,面目清善,“那老衲便先谢过桑施主了!” 音落,里间帘子后的咳嗽声愈发重了,慧能大师无奈一叹,“老衲就不与二位女施主再叙,这里头的小子怕是有些受不住了!” 见状,林氏赶紧带着桑无焉行礼,躬身退下。 慧能大师稍稍点头,便急忙掀了帘子进去。 桑无焉转过眼眸,正好瞥见那门帘掀开时露出的软榻一角。 一只白皙修长、骨相极好的手从软榻上垂了下来,可偏偏那露出的半截如玉手臂上,赫然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狰狞伤痕! 桑无焉既震惊又好奇的往上瞥了一眼,正好与一双幽深凛冽的眼睛对上,那冰寒的眼神让桑无焉只觉浑身不寒而栗。 吓的她一个激灵,连忙回过头,逃一般的离开了静心堂。 林氏一时拉不住,直到出了静心堂,走了一会儿,桑无焉的脚程才慢下来,整个人也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小声嘀咕道,“还真是晦气,怎么出个门也能碰见苏念琛那个奸贼!” 只是一想到方才苏念琛那惨白如斯的脸,不由又自言道,“他这是...生病了?没想到奸臣也会生病!” 只可惜她当初看书时,囫囵吞枣,只看了个大概,书中许多细节全然不知,眼下就是想细想一番,也是枉然! 林氏由着许嬷嬷搀扶着,赶到她身旁时,一脸埋怨,“焉儿啊,你走这么快作甚,也不怕将那佛珠弄丢,快看看,可还在?” 桑无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女子如雪般的皓腕上,久经摩挲的紫色佛珠愈发衬得妙不可言。 “娘,女儿就是饿了,我们还是走快些吧,二妹还一个人在斋饭馆等我们了!” 林氏被桑无焉这一打岔,倒是点了点头,只是还是嗔怪的点了一下桑无焉的眉心,“我看你哪是关心你二妹,你分明就是肚子里的馋虫叫了!” 桑无焉吐着粉红小舌,调皮的挽着林氏,一路叽叽喳喳的往山下的斋饭馆走去。 静心堂里间。 苏念琛因为突然的阴天,身子便受不住了,随身的药又吃完了,青禾只好赶紧将人带到慧能大师这里。 之前每次苏念琛患这阴湿癔症,便是由慧能大师做的药丸控制的。 眼下吃过药,苏念琛人倒是清醒了许多,躺在软榻上,看着慧能大师再给他拔针,眼眸微敛,不由问道,“大师方才在外间似乎没说真话!” 慧能大师淡淡一笑,一副高僧莫测的模样,却还是道,“真亦是假,假亦是真,那桑施主既不愿母亲担心,老衲又何必拂了这孝意!” 苏念琛嘴角微微一合,对这老和尚狐狸般的狡诈,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没再追问。 反倒是慧能大师将银针悉数拔下后,却故作神秘道,“只不过...这桑施主不似凡人,又有先机,她的生死,老衲是真的看不出!” 闻言,苏念琛眼眸微眯,似觉得老和尚有些太过故弄玄虚,又或者是酒偷喝多了,不如之前算的灵验了。 哪知慧能大师似乎看穿了苏念琛,不由抚着银须轻微一叹,淡淡道,“念琛,你心中恨意太深,杀伐太重,这些日后必定都会反噬给你,这桑施主恐是你摆脱宿命的唯一生机!” 闻言,苏念琛却嗤起一声冷若冰霜的寒笑,眉宇间的戾气渐重,低沉磁性的嗓音也有些扭曲,“生机?呵?我永安王府数百条性命枉死,我父王母妃的尸体至今还在那阴冷潮湿的地下遭鼠蚁啃噬,我生为人子,却不能前去祭拜,就连在你们后山立的碑也只能是无名碑!” “而踩着他们尸体的沈家,一个成了当今的皇后,一个成了权倾朝野的安国公!” “还有你——沈家曾经的天才嫡子,如今不也成了这普安寺的得道高僧!”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让我摆脱宿命!” “我每日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杀尽你们沈家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沈敬亭!” 慧能大师双手合十,并不辩解,“老衲的命,从你回京的那天就说过,你随时可以取走!” 苏念琛眉眼间凝着散不开的恨,似乎对慧能大师数次救他于危机并不放在心上,反正慧能也不过是为了赎罪,让他自己好过而已。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青禾,强忍着身体不适,拂袖起身,并未再言。 第20章 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他简直就是糟蹋了! 青灰色的天,沉闷压抑,一滴雨声重重落在车顶。 随后,淅淅沥沥的落雨声缠绵落下,一声声,一重重。 马车内,几上茶炉正烧的冒泡,温暖的空间正好隔离了车外的阴冷冰凉。 桑无焉躺在林氏怀里,正咂吧着嘴回味着方才在斋饭馆吃的美味素食。 雨声,暖炉,正是瞌睡好时候! 林氏盯着怀中女儿,无奈一笑,虽有些嗔怪她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到底还是伸手给她盖了张薄毯。 桑晚舟依旧一副恬静可人的模样,脸上始终挂着温柔近人的笑。 贴心给林氏奉上一杯红枣茶,这才婉婉一笑,“母亲,慧能大师给大姐算的卦可还好?” 方才在斋饭馆,人多眼杂,桑晚舟也没好意思问,现在问倒是正好! 林氏慈眉一笑,珠圆玉润的脸上带着一丝放心的松弛,微微点头,笑道,“一切都好,但更让我放心的是,慧能大师竟将自己随身带了多年的佛串送给了你大姐,有了这串佛珠在,日后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它也能替你大姐逢凶化吉!” 桑晚舟眼眸顺着视线看向桑无焉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嫣然一笑,“竟是紫檀珠,慧能大师倒是舍得,竟连这个宝贝都送大姐了!” 林氏听了,心里更是觉得熨帖欣慰,“是啊,那慧能大师说了,你大姐与佛家有缘,定是能保佑她平安长岁的!” 桑晚舟温婉点头,附和着林氏的话。 只是她抬手端杯时,那唇角分明就带着一丝不屑和嘲弄。 一串破佛珠也这么宝贝,亏这林氏还真的相信这些僧人糊弄人的话,她倒要看看,等到了明日,桑无焉被晋阳伯府风流世子黄家俊糟蹋后,这林氏还会不会觉得那串佛珠是个逢凶化吉的宝物! 车外的雨依旧缠缠绵绵的下着,一直到马车进城,穿过花巷,车轱辘在打着水花的青石板上碾过。 桑无焉才被林氏唤醒,只是桑无焉困意来袭,虽起了身子,却还是不愿睁眼,只能整个人都挂在柳儿身上。 林氏见状,只好让许嬷嬷帮着打伞先将她送回如意院。 这一夜,伴着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桑无焉睡得极好。 翌日,白露,清晨。 一场秋雨一场寒,院里草叶上的露珠,也带着一丝秋霜。 桑无焉坐在梳妆镜前,正由着柳儿在给她捯饬。 今日便是承王府的清露茶会了,也是各府世家小姐互相争艳的时候。 柳儿为了让自家小姐不被比下去,那可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来为桑无焉装扮。 若不是桑无焉不想像以前那般张扬,柳儿恨不得将那妆奁的珠钗金簪一股脑的全插桑无焉头上。 桑无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这一身紫薇红绣裙,无奈一叹,“柳儿,我衣柜里当真再没有别的颜色的绣裙呢?怎么不是大红就是大紫?简直俗不可耐!” 柳儿一愣,小头一歪,似乎有些意外,“姑娘,您之前不是最喜欢这些颜色,还说只有正经的嫡女才敢这么穿!” 桑无焉眼皮子一抽,想着自己还是不能太和之前不一样,多少得收敛点,咳嗽了一声才道,“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这入府做客,还是得低调些的好,晚些等这清露茶会结束了,我们正好再去布庄逛逛,买些别的颜色回来!” 柳儿一听,脸色却有些不好看,“那个...姑娘...您这个月的月钱已经用完了!” “啥?”桑无焉倒是知道自己前日用了些银钱出去,可是也不至于屋里真的一点也没了吧。 柳儿脸色一囧,尴尬一叹,“您之前花了不少银钱给承王买礼物,只可惜...承王也没收。” 闻言,桑无焉无光的眼睛瞬间一亮,“没收?那...礼物呢?” 柳儿被桑无焉这突然的激动弄得还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道,“都在院里库房锁着了,奴婢想着您今日去承王府,倒是正好可以选一件送过去!” 桑无焉呵呵一笑,连忙起身,心里一阵嘀咕,呸,还想让我给承王那狗东西送礼,这个虚伪又做作的狗男人! “先去看看。” 丢下这句话,桑无焉便赶紧让柳儿带着去库房。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桑无焉给惊呆了,这一屋子礼物堆的都快没地堆了。 桑无焉无奈摇头,这原主到底给承王萧廷之买了多少礼物啊! 好奇拿起一看,不是画卷,便是精致瓷窑,又或是上等的文房四宝,就连孤本的书籍都有好些。 甚至还有不少男子用的发簪,一看材质就是上等。 柳儿抱着一套顶好的茶具出来,“姑娘,这套算是最好的,要不要奴婢先让人搬到马车上去?” 桑无焉伸手拿起一只玉质细腻的茶杯,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他简直就是糟蹋了!” 什么承王懂茶,爱好茶道,不过是学着别人附庸风雅而已! 他自己估计连碧螺春和龙井都喝不出来,也亏他还好意思办个清露茶会! 桑无焉利索的将盖子盖好,随意一瞥,便朝着个角落沾满了灰的茶具礼盒指了指,“就送那套吧!” “啊!”柳儿一脸吃惊,“这...这套是您买太湖白茶时,茶铺送的赠品啊...” “是吗?”桑无焉一本正经点了点头,“那我倒是没选错,就送这套过去!” 闻言,柳儿虽不解,可也没再细问,赶紧将角落那茶具礼盒抱出来,细细的擦拭一番。 而一旁的桑无焉却正摸着下巴,在细细打量这一屋子东西,想着若是拿去当铺卖,应该能换不少银钱回来。 没办法!她现在是真穷啊,不光自己还得买些东西,就是那还在医馆的辛十四,只怕也得再准备些钱。 她身上的那些伤太重了,要想好的快,还是得给她用支上年份的人参才行! 思虑清楚,便让柳儿去找了人将屋里的东西搬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出去。 主要是马车一下子装不下这么多,柳儿跟着桑无焉出门时,看着这一车的礼物,还有些奇怪,心想姑娘这是准备又给承王多送点? 哪知马车却在一家当铺前停了下来! 第21章 可惜...我偏就不想她们这样的机会! 直到桑无焉满意的拍着荷包,心满意足的出了当铺,丫鬟柳儿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门前‘当’字招聘十分显眼,柳儿叹着气又望了当铺里一眼,有些叹息道,“姑娘,您当初买这些回来时,可是方才死当的三倍价格啊!” 桑无焉心情似乎还不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心满意足道,“是有点可惜,这要是拿去西街鬼市,肯定比这儿赚的多!” 说完,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叹了声气道,“不过也够了,走吧,我们也该去承王府了!” 说着,桑无焉便扶着柳儿抬起的一臂,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行驶起来,柳儿这才小心提醒道,“姑娘,我们不用回府接二姑娘一起去承王府吗?” 桑无焉此时正专心数着她当回来的银钱,一听这话,不禁摆手一笑,“你放心,她才不会坐我们的马车了,反正承王会派人去接,不必管她,说不定她现在都已经快到承王府了!” 音落,柳儿也不再多言,倒是细心的用茶壶的温水小心的湿了帕子,再仔细的给桑无焉净了净手。 承王府坐落皇城最近的林巷,算是在很优越的位置了。 整个门庭气势磅礴,高高的石阶上,府里管家正在门前迎客。 桑无焉正准备下马车时,透过车窗帷幔,一眼就看见了王府门前那被人拥簇的二妹桑晚舟。 一身湖蓝色绣裙,裙摆上细细压着深白的芙蓉暗纹,腰带一束,整个人犹如花苞一般,含羞待放,不堪盈盈一握。 桑无焉今日虽着了一身紫薇红绫罗长裙,却并不繁琐,裙摆更是只压着一层粉色莲花暗纹浅纱。 只唯独这头饰点缀的多一些,没办法,一来柳儿以为桑无焉喜欢,二来桑无焉自己不想太过与之前不一样。 可是,此时,眼下! 桑无焉却坐在马车里将满头珠钗一一卸下,连着耳坠和项链也全部取了下来。 柳儿看的目瞪口呆,一脸茫然不解,“姑娘,您这是?” 桑无焉浅浅一笑,眼眸微合,淡淡道,“众人都说桑家两女,一个名声极好,一个名声极坏!” “很显然,我是极坏的那个,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与她争艳,不过是平白给人添了新的笑资罢了!” 柳儿似懂非懂,一双杏仁眼珠子清澈的有些愚蠢,看着桑无焉披着头散着发,还将裙摆也扯坏了,拉出一根布条来,不禁就既担心又愁容道,“那...姑娘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闻言,桑无焉嘴角一抽,心想你这丫头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只见桑无焉伸出一双玉手,将那三千发丝直接用拉出的一根紫薇红布条捆成了高高一尾,余下布条顺着发丝垂落于腰间,颇有一番别致的韵味。 柳儿眼里更是由担心变成惊讶,“姑娘,您这...额前不留一缕发丝,倒是显得更精神了,就是...太素了些!” 其实桑无焉最爱这种装扮,简单、干净,又清爽,可偏偏这古代女子,都爱将自己打扮的柔柔弱弱的。 那额前两缕碎发更是点睛之笔,基本整个镝京的未婚女子都会这般装扮。 桑无焉巧然一笑,伸手勾了勾柳儿的下巴,只道,“今日二妹风头出尽,我的出现,势必会被用来嘲弄嗤笑,可惜...我偏就不想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音落,桑无焉便掀了车帘,由着自己出现在人前。 女子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发间两缕紫薇红布带随风飞扬,拂过白皙颈间,那一抹张扬的红,今日似乎极尽婉约。 桑无焉高挺着脊背,双手持于身前,弯弯柳眉,朱唇皓齿,双颊透着淡淡粉嫩的笑意。 虽不施华丽,却让人眼前一亮。 门前贵女,本来等着来羞辱桑无焉就算满身金钗珠宝,一身华丽,也不如桑晚舟的一抹清新淡雅! 可此时,看着桑无焉发间无一珠钗,到嘴的话愣是给吞了回去。 桑无焉乐呵呵的带着柳儿上了门前石阶,路过这群人时,也不停留,直接将众人视若无睹,更没打算和桑晚舟打个招呼。 竟直接递了帖子,在这群人的注视下,施施然很是从容的进了承王府。 其中一个贵女好心的拉了桑晚舟一下,带着一分看笑话道,“晚舟,你们府上莫不是苛待嫡女了?怎让她如此寒碜就来了承王府?”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在说桑家嫡不嫡,庶不庶,虽然她更乐意看桑无焉的笑话,可是能取笑桑晚舟她也是乐意的。 只见桑晚舟眼眸轻抬,不动声色拉开两人距离,神态清傲,容色清丽间,浅然一笑,“我这个大姐一向只用翠衣阁的新品,确实比不得宋侍郎家节俭,去年的云锦绣裙也拿来穿!” 音落,举手投足间依旧仪态大方,迈着莲步,跨过门前高高的门槛,也进了承王府。 身后其他贵女也一一跟着进去,只是路过宋青莲时,都特意将视线在她那身云锦绣裙上停留了一下。 虽没人大声嗤笑,但宋青莲仍旧觉得十分难堪,一张脸铁青的厉害,真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 只是她爹不比桑晚舟的父亲,只是个小小户部侍郎,还在桑晚舟父亲手下做事。 她自然不敢得罪,今日她更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对于承王,她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咬牙吞下今日羞辱,她宋青莲日后一定双倍奉还!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靖安侯府的嫡女方诗阮也下了马车。 方才王府门前闹剧她也看到了,只是她一直不屑于参与这样的事,所以能避开则避开! 只是今日她却多看了一会儿,不为别的,只因为一同驾马而来的五皇子萧景驰,竟然在看见桑家那位大姑娘出现时,嘴角竟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不寻常的笑意。 不知为何,看到这丝笑意,竟让她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只是她也不是个扭捏女子,也知道无论哪个男子,势必都会三妻四妾,更何况还是皇子! 她本就早做好了会几女共侍一夫的心里准备,可此时真亲眼看见萧景驰眼里有了别的女人,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身旁婢女慧儿见五皇子萧景驰已经将利落下马,进了府,而自家姑娘却有些发呆,不由轻声道,“姑娘,我们到了,五皇子已经进去了!” 方诗阮回过神,轻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心胸还是不够,不由一声失笑,“走吧,我们也去认识认识那位桑家大姑娘!” 第22章 差点被当成刺客给杀了呢! 府内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又不失大气磅礴。 廊庑水榭流觞,处处皆是雕梁画栋,珍花异草。 桑无焉由着一个府内丫鬟带着,正与柳儿欣赏着院中美景。 却偏有人要来失了雅兴。 只见一身靛蓝色锦袍的俊美男子,摇着手中玉质折扇,一脸温柔的从另一侧假山走了过来。 见着桑无焉,更是两眼放光,远远的就柔声喊道,“桑家妹妹请留步!” 桑无焉顿时只觉恶心反胃,眉心微蹙,很是不满的看了一眼这登徒子的男子! 好一副极尽风流相,眼前风骚男子正是晋阳伯府的世子黄佳俊! 说起来,这黄佳俊皮囊生的确实不错,也难怪那花楼姑娘各个都对他念念不忘。 只可惜这么个多情种,却是个只会贪图享乐的废物! 桑无焉并不想与他纠葛,示意了前方带路的丫鬟一眼,便准备直接离开! 哪知黄佳俊竟直接快步将桑无焉给拦了下来,柳儿赶紧护主。 一把将桑无焉护在身后,仰着小脸,丝毫不卑不亢道,“黄世子,您这是要做什么?这青天白日的,莫不是想图谋不轨!” 桑无焉在背后一个劲的默默给柳儿鼓掌,好丫鬟,就是这样怼他,就这样随意将女子拦下,他们晋阳伯府的规矩果真都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难怪会渐渐没落! 黄佳俊容貌虽俊,可此时被一个碍事的丫鬟拦住,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只是也不敢太过莽撞。 只赶紧退了三步,似君子般见礼道歉,“桑家妹妹莫不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怎的与我如此生分?前些日子,我们不是还一起逛过灯会吗?” 说完,那一双不要脸的丹凤眼还故意给桑无焉暗送秋波。 此下,渐渐也有人过来了,看样子这黄佳俊是故意拦下她,想让众人误会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误会! 柳儿倒是已经有些着急了,眼瞧着人越来越近,便只想赶紧拉着桑无焉躲到一边去。 可若真的这样,只怕就真的着了黄佳俊的道了! 呵呵!若是平常的世家姑娘,只怕真的因为脸皮薄,就这么被黄佳俊牵着鼻子走了。 可她桑无焉的灵魂就是个当代社畜,最不怕的就是丢人,脸皮比城墙还厚! 只见桑无焉噗呲一笑,双手竟拍起了掌,嘴里更是啧啧声不断,“黄世子,当初中秋灯会,我可是偷摸跟了承王一路,真没想到你也跟在后头啊!” “啧啧啧...我一个姑娘家,跟着承王,也不过是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就是不知道黄世子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承王若是只道被一个男子跟了一夜,只怕...” “会以为你不安好心,想要害他吧!” 音落,黄佳俊立刻就炸毛了,也顾不得来往人群愈多,一把关了手中折扇就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跟着承王一夜,我...只是...” “只是什么?”桑无焉见人都渐渐围拢看热闹,不禁更大声道,“我当初可是被承王的暗卫发现后,差点被当成刺客给杀了呢!” “唉!到底还是黄世子更厉害,竟能躲过承王暗卫的发现!” 此言一出,黄佳俊脸色顿时就黑了,也顾不得再去调戏,陷害桑无焉,只能赶紧解释道,“你闭嘴!我那夜根本就没见过你!” “噗!”桑无焉忍不住就嗤笑了出来,装作很是惊讶道,“什么?你确定你中秋灯会没见过我?” “确定,确定,没见过,我那天一整夜都在花楼春娘那!她可以作证!”黄佳俊一脸气急败坏的说道,他可不想因为桑无焉这个女人,而让他被承王误会有什么二心! 桑无焉闻言,便也懒得在与他多费口舌,瞥了人群中看热闹的二妹桑晚舟一眼,眉梢微挑,一脸遗憾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中秋灯会那夜,被父母禁足在家,别说是承王了,就是一只野猫也没见到!” 说完,便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朝着众人也是双手一努,表示十分不解黄佳俊的所作所为! 可明眼人一看就猜到是黄佳俊想要勾搭人家桑大姑娘,可惜没成功! 嘀嘀咕咕的嘲笑声伴着女子不屑的嫌弃声,让黄佳俊顿时火冒三丈! 好你个桑无焉竟敢骗我! 越想越觉得不甘,恨不得此刻就上前将桑无焉给扯过来好好羞辱一番! 正当他准备上前时,一身湖蓝色的裙摆在他面前晃过,桑晚舟一个警告的眼神递过去,黄佳俊这才醒了些神,双手一握,冷哼一声,去了别处! 不远处的五皇子萧景驰正和方诗阮并步,见着闹剧结束,萧景驰难得一笑,“倒是个刺头!” 方诗阮闻言,手中绣帕微微一紧,心里虽有些不甘,可到底也是欣赏桑无焉的。 女子温婉一笑,跟着点了点头道,“是啊,这桑家大姑娘果真是个妙人!倒是与传闻中那草包跋扈的性子不太一样!” 萧景驰眼眸轻垂,看向身侧一身浅粉色的女子,嘴角不自觉一笑,“她不过是孩子心性,你才是一朵真正的谢语花!” 闻言,方诗阮羞涩垂下螓首,腼腆一笑,“殿下就知道拿阮儿开心,我瞧那桑家大姑娘分明就是性情中人,为人看着颇有几分无赖和侠义!” 萧景驰微微一笑,伸手替方诗阮拂过飘到发间的一片碎叶,淡淡道,“你若是喜欢,倒是可以与她深交!” 方诗阮眼眸轻闪过惊诧,可是很快便颔首轻轻应道,“我倒是喜欢她的!” 而这边快速离开人群的黄佳俊,很快就在一座假山和桑晚舟碰了面。 整个人更是一脸阴沉,“好妹妹,你不是说中秋那天诬陷你大姐与我在一起,不会出错吗?” 桑晚舟忍着黄佳俊身上浓烈的熏香,一脸淡笑道,“我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就突然灵光了,竟然连跟踪承王这种话也说得出!” “只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我早就打点好了,你只需安心入局,便可坐享美人在怀!” “到时你不仅有个镝京贵女做你的正经夫人,你们晋阳伯府也和我们户部尚书家成了姻亲,这样的好事,难道你不愿意?” 黄佳俊一听,怒气倒是消了大半,若不是为了这,他也不会任凭桑晚舟摆弄,眼下虽还是有些不舒坦,可到底还是点了头,“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对了,任凭她桑无焉再怎么厉害,等嫁到了你们晋阳伯府,还不是任由你出气打骂!到时谁又敢再说你的不是呢!” 第23章 你休得无礼! 假山空间狭小,女子身上的软香十分令人痴迷。 世子黄佳俊盯着眼前温香软玉的女子,一双带着色欲的眸子就这么赤衤果衤果的上下打量着。 湖蓝色绣裙将桑晚舟的身段勾勒得十分婀娜,如玉的脸颊在阳光的透射下,泛着晶莹美感! 黄佳俊喉咙一滚,一时没忍住竟伸手去捏了一把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 桑晚舟一声惊呼,顿时吓的花容失色,一抬手,便嫌恶的给了黄佳俊一耳光! 假山外的丫鬟绿秀听着声,便赶紧冲了进来。 桑晚舟见进了人,这才恢复一丝理智,强压着心中怒火,告诫道,“黄世子,我可是承王的人,你休得无礼!” 黄佳俊被人就这么打了一巴掌,心中更是火气难消!什么承王的人,八字还没一撇了,这女人竟敢看不起他!那眼眸中对桑晚舟的邪念似乎更甚! 桑晚舟被黄佳俊这么个东西气的不轻,可是转眼想到还得利用他去毁了桑无焉,便又只好极尽努力的平复心情。 眼眸清波流转,这才又柔了几分道,“黄世子方才也见过我大姐了,难道还不能如你的愿?” 音落,黄佳俊这才回想起那一身紫薇红的玲珑身段,比起这桑晚舟倒也不差! 只是他更喜欢桑晚舟这样柔媚的姑娘,那桑无焉浑身带了一丝痞气,让人还是有些喜欢不起来。 可他也不介意尝尝味,这女子嘛,人前正经,人后就不一定了。 这一点,他黄佳俊最是清楚,那些被卖去花楼的姑娘,一开始那个不是清高的很。 可是只要上了他黄佳俊的床,就没有一个不想跟着他回府的! 这么一想,黄佳俊便揉了揉被桑晚舟打的半张脸,薄唇轻挑一勾,“好,希望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说完,对着桑晚舟轻挑一笑,便贴着丫鬟绿秀的身子,出了假山。 绿秀赶紧低头,一张脸更是红透了,方才黄佳俊离开时,竟偷摸的捏了一把绿秀的屁股,真真是羞死个人了。 还好此时假山内视线昏暗,再加上桑晚舟被黄佳俊弄的有些糟心,便也没顾上仔细看绿秀一眼。 只是赶紧让绿秀扶着去了举办清露茶会的花园,她本就是借着要去出恭才避开人群过来的,眼下也得赶紧回去了。 直到主仆二人出了假山,不见了人影。 假山后的一棵参天槐树下,才走出来两个女子。 竟是方才路过此处的方诗阮和她的贴身婢女慧儿。 一身浅粉绣裙的方诗阮站在树下,随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裙摆,整个人尽显温婉风华。 此时无意听见桑晚舟和黄佳俊的计谋,她脸上未露半点波澜,只淡淡道,“走吧,我们也该过去了!” 丫鬟慧儿闻言,也安静跟上,并不多言置喙方才之事。 等到二人离开,再不远处的假山后,又走出一对主仆。 正是当朝首辅苏念琛跟他的贴身护卫青禾。 男子眼眸微凝,右手两指轻轻摩挲,盯着走远的那一身浅粉衣裙,沉声幽幽道,“让青影不用再跟着桑无焉了,让他去暗中保护方大姑娘!” 闻言,青禾垂首一诺,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对于苏念琛而言,盯着桑无焉无非是怕她乱说话,就这几日观察来看,应该不是个蠢的,至于有人要害她的事,他并不在意。 可眼下方诗阮既然也听见了,不管她会不会出手相助桑无焉,他都得做两手准备。 无论如何,他都得先护着方诗阮,到底是他先亏欠她的! 白露宴,清露茶会。 园中莲花池边,早已摆好宴客桌椅。 周遭小桥流水,各色花朵开的美不胜收。 桑无焉低头闻了一朵嫣红大丽花,便跟着丫鬟的指示落了座,倒是个靠前的位置。 长条茶几旁,摆了两张圈椅,桑无焉心想另一张八成是桑晚舟的,一想到这,她便不想坐这儿了。 便特意寻了个最末的位置坐下,正好又有丫鬟上了清露茶来,一闻便带着一股幽幽莲叶香。 想来是府中丫鬟一早就在这莲池里收集的朝露,特意用来煮茶待客的。 宾客陆续落座,对面是男宾,桑无焉坐在最末,又不起眼,倒是无人理睬,反倒落了个清闲,正乐呵的吃着几上茶点。 你别说,这王府厨子做的点心就是比外头的好吃,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好东西,这糕点入口就化,还不甜腻,真想离开时再打包些回去当零嘴吃。 承王萧廷之今日着了一身绯红浮光锦袍,上面绣着金龙点缀,青玉缎带一束,整个人极尽尊贵优雅。 发间髻上一根青玉簪子上还镶嵌着一颗明黄的宝石,衬得男子俊逸若仙的脸上更显尊贵! 萧廷之带着一众男宾入场时,正好看见最末的桑无焉。 一身紫薇红的女子,未施任何珠宝粉黛,一张干净的脸上,明明简单清透,却硬是让人觉得她明艳的五官比往日更显美艳。 萧廷之眉间微蹙,只想找个婢女问问怎么将桑家大姑娘引来这最末等的位置坐下,可是此时众人都等着,他也不好停下细问。 只是桑无焉似乎压根就没往他身上看,一双眼都快埋进一桌吃食上去了。 明明不太端庄的吃相,却让萧廷之并不讨厌,压住嘴角的一丝浅笑,先去了主位落座。 五皇子萧景驰今日一身墨色袍子,整个人依旧清雅如风,朝着桑无焉淡淡一笑,便也去了前排落座。 桑无焉正好拿起一根鸡腿在啃,看着五皇子投过来的视线,吓得差点就噎住了。 一张脸圆鼓鼓的,神情一皱,拿着鸡腿,低头瞅了一眼女子的衣裙,这才恍然过来,难道这五皇子已经猜到她是谁呢? 桑无焉苦涩的咂吧了两下嘴,仔细想想自己貌似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不过是女扮男装被他发现。 可到底还是得再找个时间去封封五皇子的嘴,可千万不能被她爹娘知道了去。 一向受人尊敬的当朝首辅,居然也在最末位置坐了下来。 桑无焉盯着对面一脸阴郁的男子,只觉得手里的鸡腿瞬间就不香了。 那看向苏念琛的眼神更是带着幽怨,似乎在说,你个首辅好端端的不坐前排,你坐这是干啥?莫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特意来寻她的不开心? 第24章 你敢耍我! 一股清冽的兰香幽幽传来,桑无焉鼻尖轻嗅,顺着味道,一转头,便看见隔壁正坐着靖安侯府的嫡女,书里正儿八经的女主角——方诗阮! 桑无焉眼睛瞬间就亮了,再一细想,才知苏念琛这个腹黑小人为何坐对面了,敢情是为了方诗阮啊! 那估摸着方才五皇子也不是在朝着她笑,八成是对着方诗阮在笑,害!这误会差点害她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五皇子给识破了呢! 虽说桑无焉对苏念琛无感,可是一想到苏念琛真正的身份——曾经的永安王世子,也是方诗阮曾经的未婚夫! 便又有些同情起苏念琛来,果然这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只是眼前女子温婉大方,眉眼之间透出的世家风范,压根就不是她那个二妹桑晚舟能比的。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来的脸跟人家方诗阮并列镝京第一美女和第一才女之称! 方诗阮其实也只是为了躲清闲,才想靠后坐些,没想到竟遇到了桑家大姑娘。 这桑家大姑娘还真是有趣,拿着根鸡腿就跟她摇手打招呼,真是半点姑娘家的仪态规矩也没有! 可是方诗阮却并不讨厌,相反还很羡慕桑无焉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微微点头一笑,算是两人打了个照面。 不知何时,众人已经开始玩起了击鼓传花,传到谁,谁就得吟诗作对! 正好鼓点打的正急,桑无焉专心啃着鸡腿,哪知花从天降,桑无焉抬眸一看,竟是苏念琛这厮丢过来的。 桑无焉气的一瞪,正准备将红花丢给邻桌,可是转眼一看是方诗阮,再一看自己一手的油,正想着找个帕子擦拭一下,那鼓声却已经停了! 也不知那打鼓的下人是不是故意的,这才转半圈就停了。 眼下鼓停,众人便都看了过来,一见桑无焉手里还拿着鸡腿,各个都开始嘲弄嗤笑。 尤其户部侍郎之女宋青莲的嘲笑声最大,一脸的阴阳怪气,“听闻这桑家大姑娘大字都不识几个,让她以茶作诗,只怕连茶都喝不出好坏吧!” 宋青莲方才惹了桑晚舟的不快,眼下正极力找补桑无焉的难堪,也好让桑晚舟放过她一马! 不少贵女也都掩帕嬉笑,只有个别几个没作声! 方诗阮见状,想着方才若是桑无焉丢过来,也应该是停在她那儿,正准备起身帮桑无焉作一首诗。 哪知就听见身侧响起啧啧声。 闻言,方诗阮一回头,便看见桑无焉已经擦了手,站了起来。 出了位置,便直接站到了宋青莲前面,那位置正好是桑无焉方才不要的。 一旁的桑晚舟见桑无焉似乎带着怒气过来,还以为桑无焉又要似从前般撒泼打闹。 她虽也想看桑无焉出丑,可是她还得维护自己这善解人意的一面。 只好赶紧起身出声安慰,声音柔柔弱弱的,好不温柔,“大姐,青莲也只是一时贪图嘴快,并无恶意,你可千万不要跟她生气,这里好歹是承王府,可不能胡来!” 这话看似在维护劝诫桑无焉,实则每一句都在告诉大家,桑无焉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草包,更是个没有规矩的跋扈性子! 每次这样一说,只会更加激怒桑无焉,因为从前的桑无焉最是见不得桑晚舟这副假惺惺的装好人模样! 可惜... 这次桑晚舟怕是要失望了! 只见桑无焉直接无视了桑晚舟的视线,径直的瞥了一眼宋青莲面前的杯盏,勾唇一笑道,“既然宋姑娘说我分不清茶叶好坏,想来自己应该是懂的,也不知宋姑娘可能喝出自己杯中的是碧螺春还是明前龙井呢?” 闻言,宋青莲脸色立刻就红了,一旁的桑晚舟这好心被人不领情也不发作,倒显得她有些不该了,只好抿嘴赶紧坐下。 此时众人目光一一盯过来,宋青莲怎么也没想到这桑无焉竟一句话就将自己置于火上烤的地步了。 分明...... 她是想让桑无焉出丑来着,只是此刻骑虎难下,又想到明前龙井更贵重,王府用的肯定是更好的,宋青莲便信誓旦旦在众人注视下,扬声说道,“是明前龙井!” 说完,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宋青莲还以为自己说对了,便不由得意道,“桑无焉,倒是你,怕是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叶吧!” 一旁的桑晚舟螓首微垂,只觉得这宋青莲果然是个蠢货! 桑无焉更是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道,“宋青莲,你确定这是明前龙井?” “当然确定了,怎么?你是说承王府用的茶叶不是最好的!”宋青莲扬鼻说道。 桑无焉垂眸一笑,淡淡道,“承王府用的自然是最好的...铁观音了!” 音落,众人憋了许久的嘲笑声才爆了出来,直到此时宋青莲才发觉自己被桑无焉给玩弄了。 敢情从一开始,桑无焉就给她下了套,什么碧螺春喝明前龙井,压根都不是! “你敢耍我!”说着,宋青莲就想抬手给桑无焉一耳光。 哪知却被桑无焉一把抓住胳膊给推了回去,眸光将宋青莲一扫,言语极尽犀利道,“亏你还自诩世家名门贵女,却连谦虚待人,虚以待物都做不到,也好意思取笑别人!” 宋青莲被气的不行,一脸气急败坏道,“哼,你一个养在乡下的丫头,如何得知这是铁观音,莫不是提前找人问过?” 众人一听,倒是又都便觉确实如此要不然她一个养在乡下的草包怎么会喝的出来! 桑无焉闻言,倒也不生气,唇角一笑,施施然道,“宋姑娘质问的是,我确实不敢称功,这铁观音本也是我爹教我辨别的。” “我爹说过,这铁观音茶叶微卷,叶片圆而厚,色泽呈砂绿色,冲泡后却又似琥珀,有天然的兰花香。” 音落,众人倒是有些惊叹,就连一直事不关己的苏念琛都微微抬起杯盏轻啜了一口。 五皇子萧景驰倒是对桑无焉更加好奇了,只觉得这女子似乎一直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承王萧廷之坐在上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上次幕僚黄先生说的话,此女,有大智慧! 宋青莲见状,虽很不甘,却也只能忍下这份不甘,可她也不能让桑无焉好过。 嘴角不禁一声冷笑,“说的倒是不错,只是...本就是传花吟诗,桑大姑娘还是不要跑题了的好!” 桑无焉内心撅嘴一骂,这个宋青莲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还真是...讨厌! 她虽不想太张扬,可是总不能看着自己被人踩在脚下羞辱吧! 想了想,桑无焉微微颔首一笑,“也好,那便以今日的铁观音来作一首诗吧!也好让宋姑娘安心!” 只见桑无焉一身紫薇红的长裙利落束于腰间,发间一根红色丝带更是飘然落于身后。 飘飘然,轻吟黄莺声渐起,“铁色皱皮老带青,含英咀美入诗肠。舌根未得天真味,鼻观先闻圣妙香。” 音落,四周一片安静,众人的确没想到桑无焉竟真的能作诗,而且还作的极好! 这还是那个传闻中的草包吗?莫不是有人坏她名声故意散出来的? 一时各种眼神开始来回在桑无焉跟桑晚舟身上来回转,让桑晚舟极尽屈辱难受! 这个桑无焉,什么时候真的苦学,变得这么厉害了,看来她是轻敌了! 此时桑晚舟更是觉得宋青莲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一时气急难耐,直接给不远处的一个婢女递了个眼神。 很快,那个婢女便端着茶盏上来,却偏偏和正转身准备回到座位的桑无焉撞了个满怀! 叮叮当当的茶壶茶盏碎了一地,婢女立刻就吓的跪在地上求饶。 桑无焉低头看了一眼被泼脏的裙摆,心中早有准备,看来桑晚舟果然出手了! 所有人都以为桑无焉会厉声呵斥那个婢女,哪知桑无焉却跟没事人似的,只摆了摆手道,“无碍,你下去吧!” 哪知那个婢女却仍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桑晚舟更是急忙跑到桑无焉身边,一脸关心道,“大姐,你这衣裙太脏了,不如让这婢女带你去换一身干净的吧!” 柳儿这时也跑了过来,跟着点头,“姑娘,马车上带了套备用的,奴婢去给您取来!” 还没等桑无焉答应,桑晚舟便让柳儿赶紧去。 那个地上跪着的婢女也很有眼力见的赶紧起身,哭的一脸梨花带雨,“桑大姑娘,奴婢带您去更衣!” 闻言,桑无焉也不好再拒绝,总不能脏着一身衣服还在这里和她们争辩,更何况她本也是要跟着去的! 桑无焉跟着婢女离开时,分明看见刚才还坐着的晋阳伯府的世子黄佳俊,此时早已没了身影! 第25章 来人!快将这个贱人抓住 微风徐徐,斑驳的光影透过樟树枝叶,在青石小道上摇摇晃晃。 前面一身浅绿比甲的婢女走的极快,桑无焉一路跟着,眼睛却四处打量。 又穿过一片竹林,这才在一处阁楼前停了下来。 虽离开宴会的花园不远,可是也算偏僻,一路走来,竟连一个下人也没看见。 婢女开了门,便恭敬的垂在门边,请桑无焉进去! 桑无焉还未进屋,便闻见了屋里飘出一丝异香。 一双绣鞋在门前站定,却并不进去。 那婢女似乎有些着急,不由道,“桑大姑娘,还是去屋里等吧,这外头风凉,您又湿了一身衣裳,怕是容易生了风寒!” 桑无焉却垂眸一笑,轻声唤道,“翠莲!” 名叫翠莲的婢女猛的抬头,“你叫我什么?” 哪知迎面便是桑无焉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紧跟着桑无焉拂袖轻挥,白色迷药瞬间将翠莲迷晕。 桑无焉看着倒在脚底的婢女,不由叹了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 虽然桑无焉是因为书中的印象才故意喊出名字,让翠莲一时放松警惕,可是她也确实没打算放过她! 拿出帕子系在脸上,遮住口鼻,桑无焉这才吃力的将婢女翠莲拖到屋内床榻上去。 一进来,桑无焉便发现这间阁楼似乎常年都不见阳光,因着门窗又都关着,四周多是参天樟树,使得屋内十分昏暗! 再加上那浓郁刺鼻的异香,让桑无焉都不敢大口喘气,将人往床上随便一丢,便赶紧跑了出去。 人才刚寻了个假山后喘气,那头便来了脚步声。 桑无焉赶紧探出一双眼睛来看,竟然是个一身浅粉衣裙的姑娘! 再仔细一看,那小心翼翼在门前推门而入的正是方诗阮! 糟糕!!!她怎么会在这??? 桑无焉一个头两个包,这无缘无故方诗阮怎么会过来?她好不容易那天在医馆偷摸买了些迷药防身,这下倒好,她是逃出来了,可这方诗阮怎么又进去了? 无论如何,方诗阮都不能出事,毕竟这次的陷害到底是他们桑家的二姑娘使得局,要是事发,苏念琛那个奸臣和五皇子萧景驰一定不会放过桑家! 桑无焉赶紧又重新遮好口鼻,准备前去救人。 哪知这次门却打不开了,看来是被人从里面给关上了,难道是黄佳俊? 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还没等桑无焉细想,里面便传来了瓷器碎落的刺耳声和女子的惊吓声! 来不及多想,桑无焉赶紧跑到阁楼后面,果然有一扇窗是开着的,看来方才黄佳俊就是从这里爬进去的。 桑无焉赶紧搂着裙摆,随手捡了一块窗下的石头,也爬进了屋。 此时屋里忽然惊起一声男子吃痛的声音,还有女子被打落在地的扑通声。 等到桑无焉爬进来,差点没被里面的场景吓死! 之间一身浅粉衣裙的方诗阮被喷了一身的血,此时正麻木惊吓的瘫坐在地上,而不远处黄佳俊的裤裆上更是鲜血淋漓,一旁地上赫然躺着一根沾满血的蝴蝶金簪! “啊...痛死本世子了,来人!来人!快将这个贱人抓住,你敢伤我?我爹不会饶了你的!” 方诗阮被吓的不轻,又恍惚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哪知忽地一身红衣晃过眼前,一直鬼哭狼嚎的黄世子就这么被一石头给打晕了。 桑无焉赶紧将石头一扔,拉起方诗阮就要跑。 哪知方诗阮却腿软站不起来,面上更是湿了一脸的泪水,声音发颤,“怎么办?我伤了他,他醒来还是会找我麻烦的!” 桑无焉只觉脚步声越来越近,四处一看,脑中灵光一现,赶紧去将床榻上的婢女翠莲又给拖了下来。 “不想被这件事牵连,就赶紧过来帮把手,要不然真等人闯了进来,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方诗阮这才看清屋内竟还躺了一个丫鬟,虽心有余悸,可到底不是小门小户,深吸一口气,便让自己极快的镇定了下来。 帮着桑无焉将人拖到黄世子身边,这才恢复了以往的一丝睿智聪慧。 不仅拔下翠莲的一根银簪丢在黄世子满是血污的裤子上,还细心用帕子将自己带血的金簪包好。 只是手似乎有些不听劝,一直在不停发抖。 桑无焉见状,赶紧替她包好拿住,然后赶紧拉着人去了方才的窗户边。 阁楼外已经来人开始叫嚷,方诗阮神经紧绷,手脚发软,差点就爬不出去。 无奈之下,桑无焉只好推了方诗阮的屁股一把,将人给推了出去,女子差点就发出一声闷哼。 吓得桑无焉差点以为会将前头的人给引过来,不过好在门外人声喧哗,倒是没被发现这边的一丝异常。 等到桑无焉也爬了出来,又赶紧抽了里头的木棍,窗户这才关上。 只是眼下也不是躲在这听墙角的时候,要是被人发现黄世子被人重伤,只怕就会立刻包围阁楼。 方诗阮此时也乱了分寸,小声道,“怎么办?我们好像逃不出去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带人搜到这里!” 桑无焉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不怕,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逃出去,你跟我来!” 等到两个姑娘,顺着墙根,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墙角找到一个狗洞时,方诗阮都惊呆了! 桑无焉慢慢蹲下,示意她们得爬过去... 方诗阮到底是大家闺秀,名门贵女,这爬狗洞岂不是有失身份! 阁楼门已经被人强行撞开,赫赫然一群人乌泱泱的就闯了进去,美其名是找人,实则是想捉奸! 只可惜...随着几个贵女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桑无焉这才一把抓过方诗阮的手腕,将人硬从狗洞给带了出去。 阁楼那边已经闹翻了天,黄佳俊的亲妹黄晓琪哭天喊地的就要承王府给个交待! 而一旁的婢女翠莲更是无辜被黄晓琪用那根裤裆上的沾满血的银簪划伤了一整张脸! “你个贱人,竟敢伤了我哥!我要你偿命!” 幸亏承王带着人及时赶到,要不然翠莲真的就会当场被杀了!只是也跟快死了差不多,一张脸上,满是血痕,十分怖人! 一时都瞧不出来这到底是谁!!! 这边桑无焉带着方诗阮从狗洞逃出去没多久,就碰到了一脸铁青的苏念琛朝这边阴沉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护卫青禾。 一见着来人,方诗阮下意识的就躲到了桑无焉身后,她如今身上还沾着血,若是被人发现,只怕根本说不清! 桑无焉知道苏念琛是特意来救方诗阮的,而且此时也只有苏念琛能将方诗阮体面的带出府去! 只是两人如今并未相认,方诗阮对苏念琛又一直有些防备,倒是让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桑无焉见状,这是左看看,右看看,无奈内心一叹,只好先出声道,“那个...方姑娘,你要不先跟苏大人走?” 方诗阮很是一惊,还以为桑无焉这是要出卖她!!! 而方诗阮这抵触的神情也微微刺痛了苏念琛,他眼眸微沉,似乎也在等方诗阮回应。 看着方诗阮眼里的不安和惊恐,桑无焉赶紧将人拉到一边,小声安抚道,“方姑娘放心,苏大人虽然看着有些不近人情,但其实人不坏,他是首辅,你只要跟着他出府,肯定不会有人疑心多问的!” 说完,低眸深看了一眼方诗阮这沾了血的衣裙,又见青禾手上拿着一件苏念琛的披风,便直接拿过来替方诗阮披上。 见状,苏念琛并没什么异常,反倒是方诗阮有些局促,一张脸也有些白的吓人,似乎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缓过来,看着桑无焉似乎又有些委屈道,“可是...黄...” 桑无焉赶紧伸手一“嘘!”,方诗阮赶紧打住,只是一张脸还是皱着,不安道,“可他终归是看见我了!只怕今日过后,我的名声也保全不住了!!!” 说着,一双眼就犹见可怜的落了泪下来。 桑无焉赶紧伸手替她擦拭,小心翼翼道,“你放心,那屋里头昏暗的很,别说看清人,指不定他还以为伤他的是我了!” 闻言,方诗阮这才回想了下方才屋里的情形,的确极其昏暗,要不然她也不会连床榻上还有个人也没看见。 反倒是桑无焉有些奇怪道,“倒是你,好端端的怎么会进阁楼?还有你的婢女呢?怎么没跟着你?” 一说到这,方诗阮就无奈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其实也是我无意间听到了些话,本来是准备去救你的,没曾想反倒是你救了我!” 至于她的贴身婢女去找五皇子帮忙,却到现在都没见着人,这件事她还是不说了! 只是她心里的确有些难受,没想到五皇子竟然全然不顾她的死活,她还以为... 看来...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桑无焉见方诗阮的气色实在太差,便直接将人推到了苏念琛这边,又礼貌屈身一礼,将姿态做足。 “苏大人,还烦请您将方姑娘带出府,再派个人将她的贴身婢女寻来...” “不必了!”一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直接打断了桑无焉的话。 众人转头,这才看到五皇子萧景驰一脸铁青的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哭红眼了的丫鬟慧儿。 一见着自家姑娘方诗阮正安然站在面前,小丫鬟直接跑过去哭的十分伤心,“姑娘,都怪奴婢不好,没将五皇子及时请过来,您有没有事?” 说着,就见方诗阮直接晕倒在了慧儿身上。 苏念琛神色一紧,正准备上前将人接过,哪知五皇子萧景驰直接冲过去,挡在了苏念琛前面。 一个打横将方诗阮给抱在了怀中,神色极其阴沉,瞥了一眼苏念琛,淡淡道,“她的事,就不劳苏大人费心了!” 说完,看都没看桑无焉一眼,直接抱着方诗阮就立刻走了。 第26章 你还不走? 若不是一阵凉风袭来,桑无焉都以为苏念琛不准备再动了。 男子面色阴郁,盯着桑无焉看了一会儿才道,“你还不走?” 桑无焉脖子一缩,立刻退后两步,悻悻道,“走,我当然要走了...” 女子身子刚转,就听身后低沉着声音道,“等等!” 桑无焉赶紧止步,一脸幽怨,内心更是埋怨你自己感情不顺,可不能拿我出气啊! 哪知苏念琛只是微微侧头,好看的眸子带着几分薄凉,垂眸道,“江南水患事发,如今不少难民已经往镝京涌来,让你父亲早做准备,有人会拿户部发难!” 丢下这句无头无脑的话,苏念琛便冷眼带着青禾走了。 至于桑无焉,此时脸上早已震撼不已,她当初看书时,一直以为难民是年后才到的镝京,可是为何难民会到镝京,她却是不知的。 虽然江南水患的确是承王的过失,可是背锅的却是户部贪污。 而如今,难民都还没到镝京,苏念琛却早已知晓,那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些难民都是他让人引到镝京来的! 是了,苏念琛在书里第一个对付的便是承王,这是沈皇后的嫡子,也是未来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皇子! 而书里的承王为了撇清贪污赈灾银的事,便让桑无焉的父亲桑郁川背了锅! 可眼下苏念琛却提前告诉了她,还让她父亲早做打算! 看来她救下方诗阮果然没错,苏念琛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才好心提醒了她一句! 要不然他才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看样子,苏念琛是早就猜到承王会让户部来背锅了,一想到这里,桑无焉就更加对承王那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嗤之以鼻! 亏得桑晚舟那个蠢货还帮着他害了父亲,今日她以身犯险,本来只是想让翠莲被黄佳俊糟蹋,顺便给桑晚舟一个警告。 可是眼下事情早就发展的一发不可收拾,黄佳俊还是像书里一般被方诗阮给伤了命根子。 难道她父亲被诬陷的事也无法避免了? 不敢再做耽搁,桑无焉抓紧时间找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柳儿后,便打算直接回府。 可怜柳儿还以为翠莲是她,在那哭的死去活来! 直到众人见着桑无焉完好无损的出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差点被晋阳伯府的姑娘弄死的是个承王府的婢女! 而此时落差最大的便是桑晚舟,眼下桑无焉没害成,还害的黄世子被伤了命根,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治好,若是治不好,只怕那个无赖不会轻易放过她! 一想到这里,桑晚舟就气的心口不顺,眼里对桑无焉的恨意也更深了,这个祸害,怎么每次都能侥幸逃脱! 桑晚舟眼底的杀意渐浓,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让桑无焉好过! 桑无焉无意在承王府里继续留下,更不愿意等着看黄世子被诊治的结果,反正所有人都看见她从别处出现,没人会把黄佳俊的事算在她头上! 至于桑晚舟,她倒是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只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离开承王府,便先回了尚书府。 可惜父亲还没回来,桑无焉便先回了院子,重新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又吃了些点心压压肚子,便直接去了父亲的书房等着。 桑郁川一回府,便听说大女儿在书房等着自己,还以为是桑无焉长进了! 直到坐下听到桑无焉说,“爹,这件事是苏大人告诉我的,我绝不敢作假糊弄您!” 桑郁川端起茶盏一笑,“又是苏大人?焉儿如今倒是和首辅走的很近!” 桑无焉却无心与父亲说笑,面色严肃,十分认真道,“爹,我没跟您闹着玩,这件事事关您的生死!” 音落,桑郁川手猛地一抖,拿起的茶盖差点就没抓稳! 中年男子眉间深深一紧,有着多年来浮沉朝堂的敏锐,眼睛一眯,轻轻将茶杯放下,沉声道,“你细细说清,到底怎么回事?” 等到桑无焉将苏念琛提醒的话又说了一遍,桑郁川的脸色就没再松懈过。 一张脸始终皱着,“两月前的江南赈灾银是承王亲自去户部办的手续,一应多少皆有账册,只要如实发下去,怎么可能此时还会有灾民?又如何会祸及到我们户部?苏大人是不是多虑了?” 桑无焉无奈一叹,知道父亲这是不愿相信承王会做这样背信弃义的事,轻缓从圈椅上起身,直言道,“爹,您若是不信,何不直接找人去证实一番,按着苏大人的说辞,只怕出了镝京不远怕是就能看到难民了!” “如果是假,那倒还好,可若是真的了,如果真的有难民出现在镝京,皇上势必会发难!到时承王肯定会找一个替死鬼!” 桑郁川并不傻,其实这些他也想到了,只是他确实没想到承王会将他推出去! 皱眉细想一番,桑郁川立刻叫了管家进来,私密交待一番,便让管家立刻去办。 见状,桑无焉一颗悬着多久的心,总算放心了些。 桑郁川见女儿如今竟也能为自己担事了,心中十分欣慰,不由上前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安慰道,“焉儿放心,有爹在,肯定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闻言,桑无焉柳眉弯弯,嫣然抬眸一笑,亲昵道,“女儿知道,爹爹为官十载,从未贪过半分钱,您是个好官,只是...” 语气跟着一降,“只是小人之心不可不防,爹不如先从身边人查探一番!” 桑无焉这番话说的十分隐晦,毕竟若是让她直接说那个会在背后使坏的是户部的宋侍郎,只怕他爹就会追根究底她是如何知道的了! 桑郁川并不想让女儿这么担心,笑着抚须点了点头,便道,“为父知道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这些?小姑娘一个,还是不要忧私心过重,小心长丑了,以后找不到婆家!” 音落,桑无焉小嘴一努,十分委屈道,“女儿还不是被苏大人那些话给吓的,哪有什么别的方法,不过是关心则乱,一心只盼着爹爹好罢了,您倒好,反倒说我会长丑,小心我告诉娘,让她来替我出气!” 说完,便撅着小嘴,娇哼一声,快速跑去告状了。 桑郁川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宠溺一笑,只是转眼眸色微沉,也没了方才的冷静! 第27章 谁在我身边都不会有好下场! 暮色渐沉,竹林吹起一阵风,青檐下书房里也早早点了灯。 许是白露带霜,屋内竟已经置了炭盆。 苏念琛轻抬衣摆,从容在圈椅上坐下,面色低沉,眼底一片冷色,“青影如何?” 青禾左手扶着腰间刀柄,指节泛力一捏,立刻跪在地上,恭敬请罪,“青影技不如人,被暗器击中,中了剧毒,眼下大夫正在给他解毒!” “可查出来对方是谁的人?”苏念琛抬眸问道。 “是...五皇子的人,那暗卫是个女的,应该是对五皇子动了不该起的心思,想借别人的手除了方家姑娘!青影过去救人,自然就被她给拦下了!”青禾如实交待。 苏念琛眉间微敛,眼眸微眯,望着几上燃着的烛火,眸间又沉了几分冷意,“哼!连个死侍都管不住,简直就是个废物!这样的人也配她青睐!” 这个她,自然就是方诗阮了,青禾闻言,不由道,“大人何不趁机与那方姑娘多接触接触,若是以后...” “没有以后!”苏念琛厉声打断,眼里的冰寒让人看了都刺骨,“我是个不祥之人,谁在我身边都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青禾顺着苏念琛的眼神看向杏园的方向,那里关着的正是芸娘。 芸娘是苏念琛的奶娘,当初永安王被灭当晚,是她用自己的儿子换了苏念琛一条命,后来十几年都尽心保护照顾着他,只可惜这么好的人,却因为中毒,如今半疯半傻,连他也不怎么认得出了! 他的底子本也亏的厉害,再加上这么些年,劳心费神,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所以,娶妻,对他来说,太过奢侈! 他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娶妻的打算!又何必去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 虽说他也不算是个好人,可是对于方诗阮他始终是亏欠的,因为永安王府被抄家的事,因为她曾和永安王世子的那份婚约,她这些年受了不少冷眼! 所以今日桑无焉没有丢下方诗阮自己逃命,这才让苏念琛提醒了桑无焉几句,要不然他才不会管桑家会不会被人陷害! 月色幽幽,窗外树影婆娑,入夜后,天似乎更凉了。 靖安侯府,衡芜院。 丫鬟慧儿重新换了盏灯进来,屋里顿时又亮了些。 一身紫色寝衣的方诗阮,此时一头墨发披至腰间。 盈盈纤腰半靠在软榻上,一手半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一卷书。 只是双眸却无神发着呆,连屋里来了人也不知道。 五皇子萧景驰还是如往常那般翻窗进来的,慧儿见了,也早已习惯如常,正准备出声喊一声“姑娘。” 哪知却被萧景驰抬手给打断了,见状,慧儿便自觉关了门,退了出去,像以往一般在门外守着把风。 若不是书卷掉落,只怕萧景驰还准备多看方诗阮一会儿。 女子抬眸,长长的睫毛微翘,脸上却并无半点欣喜,反倒是伸手拢了拢寝衣,神色淡淡道,“殿下来做什么?” 萧景驰眉目清俊,见方诗阮还带着气,不由在对面圆桌坐下,语气轻缓,慢慢解释道,“墨韵的事,是我管束不当,你会生气,也无可厚非,你放心,人我已经处理了!” 闻言,方诗阮微微侧头,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出半截,似乎又担心萧景驰做的太过,又软了语气道,“打她几板子就好了,你也莫要做的太过,好歹...她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人!” 听及此,萧景驰不由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方诗阮身侧,拉过女子一双柔荑白皙的小手,轻轻抚了抚,这才声线沉缓道,“之前就是因为念及她是我母妃留下的人,这才纵容了些,没曾想竟让她生了这不该有的心思。” “阮阮,谁都不可以伤害你,我的人也不行! “墨韵既然敢违抗我的命令,还妄想借他人的手伤害你,我又岂能放过她!” 听着这些话,方诗阮心里的抑郁这才消散了些,眸间微微闪了些光,唇瓣抿了抿,才疑问道,“你不会是...杀了她吧?” 萧景驰抿唇一笑,可这笑却分明带着一丝冷意,“杀了她岂不是便宜她了,我要让她生不如死,西街鬼市,万窟窑,那里才是她的好去处,我要让她一辈子都在男人身下活着!每日每夜的凌辱,方才能解气!” 方诗阮眼眸微微一震,却并不同情墨韵的遭遇。 墨韵一心想让她被黄世子糟蹋,让她名声尽毁,她又怎么可能大度原谅她! 这后宅阴私她见的多了,这些年可没少被继母欺负,若是她自己没点手段和心机,早就被继母的手段给吞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所以,她不是个大度良善的人,她本就有自己的谋划! 萧景驰见方诗阮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还以为她被吓着了,不由上前伸手替她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男子的手常年练武,指尖带着一层厚厚的茧,轻轻摩挲过女子白嫩的耳尖,让人心里不禁微微一颤。 方诗阮赶紧低头,生怕被人看见了自己的羞涩! 萧景驰见她有些不好意思,薄唇不禁勾出一笑,轻声道,“今日承王府发生的事,我已经让墨清去处理了,之后不管黄佳俊醒后如何说,那个叫翠莲的婢女都会一口咬定,人是她刺伤的!” “你放心,这件事除了首辅苏大人,就只有桑家那位大姑娘知道了...” 听着萧景驰有些担心的话,方诗阮生怕他会对桑无焉下手,不由赶紧出声打断道,“桑大姑娘是个好人,你别动她!” 闻言,萧景驰不禁愕然,随后无奈一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救了你,我谢谢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去伤害她!” “只是...她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要害她!” 听到这里,方诗阮这才缓缓抬眸,点了点头,轻轻道,“确实!按说我也是无意才听见桑二姑娘和黄世子的计谋,难道她也是无意间听到过?” 萧景驰眼眸微眯,微微摇头,“就算她跟你一样提前知道有人要害她,可是那个狗洞又如何解释?总不能那两个蠢货商讨计谋时,连狗洞这么不打眼的事都提一嘴!” 语毕,方诗阮倒是也沉思了起来,“确实,她带我离开时,似乎对那个阁楼四周十分熟悉,难道是她之前就去过承王府?” “不可能!”萧景驰笃定打断道,“我已经让人查过了,这个桑家大姑娘回镝京不过一年,平日里,我那个三哥最是讨厌她了,从未让她进过府,今日算是她第一次入府!” 说完,萧景驰又继续摩挲了下方诗阮的手背道,“你找个时间去试试她,若是她真的清白,你倒是可以深交一番,若是有蹊跷,那救你就肯定有别的目的!” 第28章 她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女子轻“嗯”一声,眉目轻垂,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犹疑片刻后,还是垂声道,“你似乎对她有些不同?” 男子缱倦一笑,勾了勾方诗阮的手心,笑道,“是有些不同,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是个什么场景?她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说着,便将自己在西街鬼市凌云阁遇见桑无焉女扮男装救人的事说了一遍。 方诗阮默默听完,不禁对她更是好奇了,长长的睫毛轻垂,嘴角弯弯,糯声着道,“听你说完,我都对她好奇了,她竟然连西街鬼市都敢去!!” 这西街鬼市,方诗阮一直好奇的很,可是她一直端庄自持,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也从未被人挑出过什么错,算是这镝京世家小姐的典范! 至于被萧景驰这厮动不动就翻她的窗户,她实在是无可奈何! “不仅如此,她还买了一个凌云阁许久都没卖出去的一个女奴,若不是她,只怕那女奴也要被打死了!” 萧景驰说着时,眼神里分明带着一丝欣赏,虽然一闪而过,可还是被方诗阮小心的捕捉到了。 只是此刻,她心里却并没太大波澜,因为别说是萧景驰了,就连她自己也对桑无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看来她明日得派人去给桑无焉送张帖子了! 萧景驰也没待太久,特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安神的香囊送给方诗阮,便又风一般的翻窗离去了! 方诗阮纤细白嫩的玉手拿起香囊细细在鼻尖一嗅,瞬间觉得身心舒坦,不由会心一笑。 承王府发生的事,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可怜晋阳伯一把年纪赶去承王府时,却被告知嫡子的命根子以后只怕是无缘子嗣了。 气的晋阳伯当场就想去宫里告御状,还好承王先是当场杖毙了翠莲那个婢女,而后又同意送晋阳伯的庶子进金吾卫当差,还补偿了不少金银,这才算是摁住了晋阳伯没进宫告状。 用一个嫡子换庶子的前景,晋阳伯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承王偏偏又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黄佳俊虽是嫡子,却玩物丧志,被他母亲宠的无法无天,若不是嫡庶有别,他早想换了世子。 庶子黄承希虽不是嫡出的,可是无论是人品还是学问都比那个逆子好,他本也有心扶持,要不然等到日后真的将伯府交到黄佳俊手上,早晚也得给他败光了! 眼下出了这样的祸事,他虽也心疼,可是他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了承王萧廷之的要求,毕竟他也不想得罪承王。 等到晋阳伯和承王商量完,天也大黑了,直到将人送走,承王的脸才黑的吓人。 身后幕僚黄先生也是一声长叹,“翠莲死前用了极刑,该招的都招了,全都是桑家二姑娘和黄世子想合起来害了桑大姑娘惹出的祸,没曾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爷,请恕属下多言,这桑家二姑娘心思太狠,还是不要往来的好!” 承王萧廷之脸色戾气渐盛,嗤鼻冷哼道,“这个蠢货!自以为讨了本王的欢心,就处处想以王妃的身份自处,不过是个庶出,也有脸肖想王妃之位!让她给本王当妾,都是抬举她了!” 黄先生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他还以为承王是有些喜欢那桑家二姑娘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来说去,也无非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月色幽幽,长夜漫漫,今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翌日,初秋的清晨,微凉宜人。 院里的朝露湿润清新,红色蔷薇的花瓣上也滚着晶莹的露珠,惹得整片院落都娇艳了起来! 桑无焉昨夜睡得还行,一早起来,整个人还算神清气爽。 刚喝完一碗莲子羹,嘴里就塞了一口肉包,肉汁鲜美,桑无焉最少可以吃四个。 院外来人时,桑无焉还没吃完。 直到柳儿拿着一张下人递进来的帖子,桑无焉才愣了片刻,“这么早?谁家递来的?” 柳儿将帖子细心的放在桌边,又赶紧拿了热帕子来给她净手,这才答道,“送帖子的人说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让人递进来的,人这会儿还在外头等着了。” 桑无焉大口将手里的肉包三两下啃完,这才接过帕子净手。 “靖安侯府的大姑娘?方诗阮?她怎么会突然给我递帖子?” 桑无焉好奇嘀咕着,直到打开帖子一看,原来是想请她到醉江月吃饭,也好答谢昨日之事。 桑无焉将帖子放下,端起一旁的茶盏漱了漱口,从容吐到柳儿端来的盆里。 又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正愁没借口出门,这帖子倒是送的及时!” “柳儿,你去给侯府的人回句话,就说我一定准时到!” 等到柳儿去回话,桑无焉则带着院里的草儿去了林氏的沁芳院。 没有林氏的首肯,她也出不了府。 本来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林氏同意,哪知林氏一听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相邀,那是立刻就点了头,还又给她塞了些银票,让她出门在外大方些。 直到桑无焉出了沁芳院,都还有些晃神,不禁就想到这方诗阮在林氏跟前的名声可真好,看来值得深交! 正好她今日可以先去医馆看看辛十四的伤怎么样呢? 只是回如意院的路上,却看到二妹桑晚舟院里的绿秀鬼鬼祟祟的从侧门出去。 看起来神情很是焦虑,走的也很急,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 桑无焉眼神微微一眯,回头看了身后的草儿一眼,淡淡吩咐道,“跟上去,去看看她去了哪?” “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到桑无焉回了如意院,也没等草儿回来,直接便带着柳儿出门了。 善医堂。 柳儿看着马车停在医馆前,一脸懵,“姑娘,我们不是去布庄吗?” 桑无焉微微咳嗽一声,“额...那个布庄在隔壁,你先过去挑,我想去医馆诊个平安脉,顺便看看膝盖的伤恢复的如何!” “那奴婢陪您一块儿进去!”说着,柳儿就要上前来扶桑无焉。 哪知桑无焉却连连摆手,一本正经的忽悠道,“待会儿还得赶去醉江月,时间怕是来不及,你先去给我挑几匹颜色素些的料子,我自己去医馆就成!” 说完,丢了个荷包给柳儿接着,自己便先进了医馆。 柳儿无奈,只好去了隔壁的布庄先替自家姑娘物色一些素净的布料! 第29章 说,你为何打我的人! 院中槐树茂密,微风徐徐吹过,还带着一丝清香。 桑无焉还未进屋,辛十四便有所察觉,耳骨微微一动,便从床边站了起来。 待门一开,辛十四也只是稍稍抬眼看了一眼,便立刻收敛了身上的凌厉,恭敬的跪了下去。 “奴婢见过姑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音语淡淡,是个清冷的性子。 桑无焉赶紧先将人搀扶了起来,又见她虽然身上还是打了不少绷带,可是脸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气虚不足的样子。 桑无焉婉婉一笑,将人直接拉到桌边一同坐下,看了一眼辛十四右手上的疤,心疼的叹了口气道,“你倒是厉害,立刻就认出了我!” 辛十四眼里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可是却软了些性子,“姑娘说要买下奴婢的那天,奴婢就知道您是姑娘了!” “是吗?”桑无焉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不由摸着下巴道,“难道我女扮男装这么失败?” 辛十四还以为桑无焉生气了,赶紧就拱手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只是那日姑娘搀扶奴婢起身时,不小心摸了您的一把脉,这才认出来的!” 闻言,桑无焉这才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估计五皇子应该是没认出我来!” 音落,辛十四眼眸微抬,只是又怕自己误会,便没细究这件事。 反倒是桑无焉,既然说起了五皇子,她就不得不问问辛十四的意见了。 虽说自己还是有些不舍,可是到底辛十四的命也不算是她一个人救的,还是问问她的好,毕竟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她还是希望是个能全心全意为自己的人。 微微轻咳一声,桑无焉才道,“十四,其实上次在凌云阁,若是没有五皇子出面,我只怕也买不下你,还有你在医馆的诊金,其实也是五皇子付的...” 听桑无焉说着,辛十四心里一咯噔,眼底的光也渐渐有些落下。 “说起来,你算是我跟五皇子两个人救的,我虽有心想要你,可也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想跟着我,还是跟着五皇子?” 闻言,辛十四脸色呆愣了片刻,“姑娘这是在询问奴婢的意见?” “是啊!”桑无焉认真的点头回道。 不知为何,辛十四的眼眶竟有些微红,一贯要强,只流血,不流泪的刺客,如今却因为桑无焉的一句话,拨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那一片。 见辛十四这般,桑无焉还以为自己没戏了,又担心辛十四有心理负担,便赶紧安慰道,“你放心,就算你跟了五皇子,我也不会怪你的,再说了,本来跟着五皇子就比跟着我强!这本就无可厚非!” 音落,只见辛十四利落起身,满眼恭敬又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看着桑无焉,一向清冷的性子也收敛了起来。 “姑娘,奴婢只愿意跟着您,这辈子,无论生死,只为君效!” 一句话,千斤重。 让桑无焉忽地就笑了,想将人先扶起来,哪知辛十四却不肯。 “姑娘答应留下奴婢,奴婢才能起来!” 居然是个死脑筋! 桑无焉无奈摇头一笑,赶紧点头应道,“你愿意留下,是我的福气,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 听到这话,辛十四这才放心起身。 只是不再坐下,而是学着丫鬟给桑无焉倒了杯茶。 桑无焉笑着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说起了正事,“既然你愿意留下,也不是不可,只是日后你需得帮五皇子一次,权当是谢他这次的恩情!” 辛十四恭敬领命,“全凭姑娘吩咐!” 桑无焉轻点了点头,眉目也松快了些,“嗯,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既然你跟了我,你这名字,我可得给你改了,十四不好听,也不吉利!” 辛十四垂着头,似乎对名字并不在意,只是还是恭敬回道,“都听姑娘的,这名字本也是进凌云阁当刺客时随意叫的!” 桑无焉眸色微微一沉,“随意?难道你不姓辛?” 辛十四苦涩一笑,“不是,辛不过是天干地支里随意取的!” 桑无焉默默敛了下唇角,思虑片刻后,便道,“那你便跟着我姓桑吧,你看着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以后便算是我的姐姐,至于这名,不如就叫木兰吧!” 辛十四眼眶不由微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了个像样的人名,她居然也有姓了。 小声嘀咕的念了一句,“桑...木兰...” 默念完,她又准备跪下,却被桑无焉一把给拦下了,“好了,别动不动就跪,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爱苛刻下人,只要你们对我好,我也会好好为你们找个好婆家的!” 听完,木兰的脸立刻又变的清冷了起来,“姑娘,奴婢不嫁人!奴婢只想跟着姑娘,保护姑娘一辈子!” 桑无焉无奈抿唇一笑,只好点头先说好。 “成,这事先不谈,你先在这好生将身子养好,等过几日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再来接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让木兰心里跟着一暖,默默垂头点了点,温顺的一点也不像在凌云阁那么锋利不合群的样子。 交待完木兰,又重新留了些银钱给医馆,还特意嘱咐闾大夫只管用最好的药,就是上了年份的人参也要用一支。 等到桑无焉去到隔壁布庄时,里头已经吵了起来。 好不容易扒拉开看热闹的人,一踏进布庄,便看见柳儿正被人抓着胳膊,遭人抡了两个耳光! 一看清人,竟是宋青莲! 桑无焉最是护短,眉目一皱,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把薅住宋青莲的头发就拉了过来,顿时就响起了宋青莲杀猪般的叫声。 “啊...你是谁,你赶紧放开我!我你也敢得罪!” 桑无焉气急反笑,直接将人摆正,还没等宋青莲看清人,便先给了两耳光。 啪啪两声打的十分响堂,看样子桑无焉便是使了十成的力。 宋青莲被打的直接原地转了两个圈,直到人站稳才看清来人是桑无焉。 立刻便扶脸气急败坏的骂道,“桑无焉,你凭什么打我!你这么无法无天,我非要我爹去御史那里告你一状!” 桑无焉只当没听见疯狗在叫,又是一边一脚将抓住柳儿的两个婢女踢开。 “柳儿,你怎么样?” 柳儿哭红着眼,一张脸被打的红肿,却仍旧护在桑无焉前面,“姑娘,奴婢没事,您不要为了奴婢跟她们起了冲突,要不然,到时候老爷夫人又要罚您了!” 桑无焉冷哼一凛,“罚我也认了,今日的事,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完,便又走到了宋青莲身前,宋青莲看着桑无焉那双凛冽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有些犯怵,身子也不由跟着退后了两步。 “你到底要干嘛!你还想如何?” 桑无焉一声冷哼,将周遭人群冷眼一扫,沉声道,“想干什么,当然是找你算账了,说,你为何打我的人!” 宋青莲见人群越来越多,肯定不能就这么被人给欺了去。 当下就哭红着眼,一声声泣泪哭诉道,“我不过是看中了几匹新进的布料,你这丫鬟居然敢从我手中夺过,我难道不该出手教训她!” “不过是下贱的婢女,也敢在人前抢东西,你们桑家的规矩可教的真好!” 众人听完,也都嘀嘀咕咕,也都开始偏向宋青莲。 本来桑无焉在镝京的名声就不好,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眼下再亲眼看见桑无焉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人,自然就一边倒的开始数落桑无焉实在是缺乏管教! 按理来说,桑无焉听了这些话,应该暴跳如雷,继续发作打人,哪知她却轻蔑笑了。 朝着柳儿招了招手,淡淡问道,“柳儿,可是宋姑娘说的这样?” 柳儿一脸委屈,“姑娘,当然不是,那些布匹本就是奴婢选好的,老板娘连钱都收了,哪知宋姑娘一来,看中就想拿走,奴婢这才夺了过来。” 说完,柳儿又赶紧朝着宋青莲屈身一礼,谨小慎微道,“宋姑娘,是奴婢没有分寸,您要怪就怪奴婢,千万不要去找御史告我家姑娘的状!” 闻言,宋青莲见柳儿先低声下气,便更加认为自己没错,骄横的扭过头,压根就不打算轻易放过桑无焉,本来昨日在承王府她就受尽了桑无焉给她的屈辱。 眼下,她又如何会轻易放过这个可以让桑无焉被羞辱的机会! 哪知桑无焉却是看着周遭人群,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家婢女确实只是个丫鬟,可是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就因为她不过是个婢女,就活该将自己到手的布匹拱手让给你吗?” “你们宋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不至于穷到要去抢一个婢女的东西吧!” 宋青莲被气的不轻,赶紧大声呵斥反驳,“桑无焉,你不要在这颠倒是非,明明就是她从我手里抢走的!” “是吗?”桑无焉回眸看了一眼布庄内的柜台,勾唇轻蔑一笑,“大苏朝对于商户买卖,一直的规矩便是,钱货两清,货便归买主,我家丫鬟说了,这些布匹,她已经付过钱了!” 音落,事情剖析的十分清楚,围观的百姓更是对柳儿被强权欺负感同身受。 而这时老板娘也站了出来,毕竟她布庄的招牌打了这么多年,还得继续在镝京混下去,这诚信二字还是不能轻易抹了去。 “这些布匹确实是柳儿丫头先付了钱买下的,只是宋姑娘也确实不知,这才有了误会!” 桑无焉知道这老板娘也是个人精,谁都不想得罪。 第30章 啥也别说,都在酒里,喝! 可即便老板娘这么说了,也还是让宋青莲觉得十分难堪! 本来昨日在承王府就因为桑无焉丢了脸,往日相好的姐妹也都与她生分了些。 好不容易想着出来散散心,这倒好,还是碰上了桑无焉这个扫把星! 方才那两巴掌简直就打到了她心里,可是眼下她理亏,自然只能不甘忍下。 只见宋青莲满眼愤恨的走到桑无焉身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强压着内心的不满和怒火,咬牙低柔道,“桑无焉,你最好祈祷你爹永远都是户部尚书,要不然...你总会有被我踩在脚底的一天!” 桑无焉轻蔑回眸看向她,勾唇冷笑,“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宋青莲衣袖下双拳紧握,咬牙道,“哼,我们走着瞧!” 语毕,宋青莲便气急败坏的带着丫鬟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而桑无焉虽面上毫无波澜,可内心却紧成了一团,她知道宋青莲方才的威胁绝不是空穴来风,看来承王和宋青莲的爹的确是有了勾结,而且他们也的确做了两手准备,一旦事发,便会将桑无焉的父亲桑郁川推出去顶罪! 眉心微微一紧,也不知道父亲昨日知道后,有没有开始防范! 算了,多思无益,还是等晚些回去后再去书房问问爹吧! 马车里,桑无焉细心的给柳儿脸上擦着清凉的药膏。 看着小丫鬟红肿的脸,桑无焉一脸觉得柳儿不争气道,“你啊,性子以后别这么软,若是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给我当场打回去,实在不行,就立刻去搬救兵,去找我,万万不能再自己默默受着了!” 柳儿忍着眼里的酸涩,点着小小的脑袋道,“奴婢知道了,姑娘不用担心,奴婢不疼,奴婢以前干活的时候,经常会被嬷嬷打,奴婢都习惯了!” 桑无焉一听,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心疼的摸了摸柳儿的小脑袋瓜子,“以前的苦日子就不要再想了,以后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柳儿含泪点头,心里第一次觉得姑娘真是对她越来越好了。 还记得她刚被送到如意院时,姑娘虽不好相处,却也从未苛责过她,只是人有些骄横,但是那性子一看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因为那时的姑娘太自卑了,所以总想着用蛮横骄纵来包裹自己的不安。 可现在的姑娘似乎是一个小太阳,照的身边的人都跟着暖暖的。 柳儿内心也更加坚定了,以后一定要对姑娘更好! 而对于桑无焉而言,柳儿是她来这个世界第一个关心她,真正意义上在照顾她的人,是她在这异世界的第一丝温暖,所以她格外珍惜,也真心把柳儿当作妹妹看待! 所以等再过两年,她攒的钱也多些了,便给柳儿寻个好婆家嫁出去,让她摆脱奴籍,做个正经的良人妻子。 马车没走多久,便在一处热闹的街道停了下来。 柳儿掀帘一看,脸上洋溢着甜笑,“姑娘,到醉江月了!” 桑无焉轻嗯一声,跟着下了马车。 在门前站定,才仔细打量了酒楼一眼,果真气派的很,不愧是镝京第一酒楼! 一进去,柳儿上前与店家小二报了名,便被引去了二楼。 此时正是店内热闹的时候,不比一楼的喧嚣热闹,二楼厢房倒是安静不少。 小二躬腰笑着敲了门,里头方诗阮已经来了。 一见桑无焉到了,便赶紧上前迎了一步。 女子一身鹅黄色绣白长裙,腰间束着绿色丝带,身段婀娜绰约,好不婉约端庄! 眉眼秀丽,清婉一笑,屈身一礼,“桑大姑娘!” 桑无焉今日还是一如既往的绯红绣裙,裙摆上压着细白的芙蓉暗纹,发间未着任何珠钗,只绑着高尾发髻的细绳上挂着一串玉珠,倒也简约得体! 两个姑娘互相一番见礼,这才彼此笑着坐下。 柳儿安静的站在桑无焉身侧,慧儿正在替桑无焉斟茶。 汤色较浅,带着浅绿,微微带着一丝栗子的香气。 桑无焉轻啜一口,不由叹道,“倒是许久没喝毛尖了!” 闻言,方诗阮淡淡一笑,轻放下茶盏,柔声道,“桑大姑娘与传闻很不一样!” 桑无焉愣着一笑,“自然是不一样的,传闻嘛,不过是取乐大家的谈资罢了!” 方诗阮倒是没想到桑无焉会对自己名声不好这种事完全不在意,不由就对她更感兴趣了。 心里对她的好感也渐深,她似乎做了自己一直以来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她们这样的深闺女子,一向都将名声看的比命还重要,可桑无焉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不好,会遭人唾弃!”方诗阮忍不住好奇问道。 桑无焉勾唇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很是淡然道,“一些所谓的名声,不过是世人用来约束女子的借口罢了,我为何要担心,我又不是为了取悦别人活着,为何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这一番话言论,太过前卫,方诗阮从未听过,倒是有些让她哑口无言了! 方诗阮内心默默一叹,倒是觉得自己确实活得不如桑无焉潇洒。 垂首一笑,便换了话题道,“桑大姑娘是个通透的,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请桑大姑娘出来,其实是想好好答谢你昨日的救命之恩,另外...” “另外你想知道我昨日为何对承王府的阁楼如此清楚,连哪里有狗洞都知道?”桑无焉直接笑着接过话道。 方诗阮脸色微微一红,似乎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太过直白,直白的自己都觉得有些愧疚! 可是桑无焉早就知道方诗阮会问的,她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虽然她提前知道是因为穿书,可是眼下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只见桑无焉微微侧目,细细将昨日的事简单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那个二妹要陷害我,所以我一早就有了准备!” “那个丫鬟翠莲就是我弄晕的,本来我是打算躲在暗处看着黄佳俊进去后再离开,哪知便看见他是爬狗洞过来阁楼的,想来他是不想自己被人提前发现,才去爬狗洞的。” “而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便看见你进了阁楼,至于后面的事,你便都知道了!” 这般说辞,是桑无焉唯一能将自己摘出去的说法,毕竟她当时的确是躲在假山后,若是看清黄佳俊爬狗洞自然是有些牵强,可也不是不能圆过去! 听完这番解释,方诗阮脸色分明就松了口气,玉手轻抬,亲自斟了两杯玉琼果酒。 一杯推至桑无焉跟前,一杯自己端起。 “桑大姑娘,我不该怀疑你别有用心,这第一杯酒,我自罚!” 说完便轻扬螓首,干了第一杯。 随后又斟了一杯,继续道,“这第二杯,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日后一定相还!” 说完,又是一杯饮下。 继续斟了第三杯,又道,“这第三杯,权当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音落,三杯下肚,方诗阮白皙的脸颊也透着微微的粉红。 桑无焉会心一笑,也连饮下三杯,这才泛着笑意道,“啥也别说,都在酒里,喝!” 一声豪气,桑无焉咂吧着嘴,又乐呵的拉着方诗阮连饮了好几杯。 她桑无焉前世就是个酒蒙子,下班后最爱的就是去夜市摊,一口嗦肉,一口喝酒,那真是令人怀念的好日子啊! 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桑无焉第一次喝酒,一下子心情就放开了来。 忽地又觉得内心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不是酒后,一直在这异世界紧绷的心,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又或者是她在想自己另一个世界的亲生父母现在好不好? 一想到这里,一股酸涩袭来,桑无焉竟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连带着方诗阮也不禁喝的没了以往的矜持,跟着一块儿落泪哭泣了起来。 一个喊着想妈,一个喊着想娘,弄得屋内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慧儿机警些,连忙就去了隔壁厢房找五皇子,她家姑娘说了,等和桑家姑娘吃完饭,还要跟五皇子要喝盏茶的。 慧儿急忙去隔壁敲门,一进去,屈身行礼完,正准备开口说事,哪知屋内竟还有一人。 竟是当朝首辅苏念琛,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一个一身玄色流云暗纹锦袍,一个墨色缎袍。 一个发丝高高束起一髻,戴着精致的玉冠,一个半髻上插着一根墨玉簪子,余下发丝轻垂腰间。 一个清贵文雅,一个冷艳疏离。 慧儿局促的站在屋内,一时是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还是五皇子萧景驰看出她的不安,微微侧目看过来,温和道,“可是阮阮有事?” 阮阮?苏念琛抬着杯盏,眉间微蹙,似乎对于萧景驰故意这般在他面前亲昵喊人,很是不满! 这倒不是他有多喜欢方诗阮,只是简单的男人间那要强的自尊心作祟! 慧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才尴尬道,“回禀五皇子,我家姑娘跟桑家姑娘在隔壁喝多了......” 后面的话慧儿还没说完,萧景驰已经起身往隔壁走去,慧儿见状,只好赶紧给苏念琛再次行礼退下。 苏念琛眼眸微敛,轻放下手中杯盏,也不知那双棕色眸子里在想什么。 竟也起身跟着去了隔壁。 第31章 苏念琛,你难道不会笑吗? 一进屋,便瞧见一身红裙的桑无焉正拉着一身鹅黄长裙的方诗阮在醉酒转圈。 一红一黄,翩翩裙摆宛如两朵盛开的茶花。 虽各色千秋,却都美的让人惊艳! 一玄一墨,门前两位公子。 一个眼底难掩惊艳喜色,一个眼底墨色一片,极尽阴郁! “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恬静文雅,都是极好的!”萧景驰丝毫不吝啬夸奖赞美。 苏念琛站在门边,却是微微阴深侧眸,勾唇鄙夷冷笑,“哼,难道殿下还想同时坐拥娥皇女英?” 萧景驰转眸一笑,对苏念琛的埋汰和故意试探压根不在意,只淡淡反讽道,“本殿下确实不如苏大人清心寡欲,一心只有朝堂大事!” 音落,两个姑娘也转的头昏踉跄。 萧景驰赶紧一个箭步飞身,一把将一身鹅黄长裙的方诗阮揽在了怀中,怀中女子娇羞着一张红透了的脸,一股晕眩感袭来,令她脑袋昏沉的很。 而一身红裙的桑无焉跌跌撞撞,竟醉酒玩闹的故意避开柳儿过来搀扶的手,一个微微旋转转身,整个人差点摔倒。 萧景驰顾此失彼,本能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抓,可惜只有红色裙摆一角从他手心滑过。 心中跟着一紧,生怕她摔了! 可意外的是,桑无焉竟自己扑到了苏念琛怀里。 不知是不是酒醉胆大,桑无焉抬眸看着眼前冷艳俊美的男子。 忍不住就伸手开始调戏,竟不知死活的摸着苏念琛棱角分明的脸,深情抬眸凝望,“公子如此绝色,只应天上有。” 女子温热的气息向他扑来,令他十分不适,眉间更是一紧,让人看着就有些生怕。 可桑无焉却直接伸手去抚平男子眉心那一抹皱起,眸间更是生出一丝怜惜,“这么好看的脸,皱着多可惜啊,苏念琛,你难道不会笑吗?” 音落,苏念琛浑身散发着冷意,语气极其不耐,“滚开!” 哪知桑无焉却是将酒疯发挥的淋漓尽致,直接来了个树袋熊挂身,整个人都箍在苏念琛修长的身姿上。 嘴里更是娇糯着声音道,“我又不是球,不会滚,我只要抱抱!” 苏念琛闭眼深吸,衣袖下双拳紧握,整个人都忍耐的极其痛苦,恨不得立刻就将桑无焉这泼皮从二楼给扔下去。 不远处的萧景驰倒是难得见苏念琛这么吃瘪的样子,一时不禁嘴角勾唇一笑,眼眸微微一转,便道,“既然两个姑娘都喝多了,那只能麻烦我们送回去了。” 说完,故意在苏念琛面前颠了颠怀中的方诗阮,倒是让方诗阮迷糊的更加将头往萧景驰怀里蹭了蹭。 这意思在明显不过,就是他只能送一个人回家,那自然桑无焉就只能让苏念琛送了。 哼!男人之间的小心眼,还真是幼稚! 苏念琛不屑转头,一点也不想给萧景驰一个好脸色。 只是等人刚一离开,苏念琛就想将桑无焉直接拔下来扔在这里。 可是低眸看了一眼趴在他怀里的女子一眼,已经酒醉的嗜睡了起来。 长长的睫毛微垂,平时一张不安分的脸,此时却安静的很。 如玉的脸上透着一层酒醉红晕,不知为何,苏念琛便又想起了那日在宫中,她看向自己无助求救时的眼神。 真的很像小时候那只张牙舞爪的橘猫。 闭眼一声长叹,男子还是没狠心将人丢下,一个打横便将女子抱了起来。 他身子虽弱,可抱起桑无焉却丝毫不费力。 青禾本还想上前帮忙,哪知却被一旁的柳儿给瞪了回去,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干啥呢?我家姑娘也是你能碰的! 青禾最怕这种不讲理的姑娘了,也懒得理睬,直接与车夫坐在外面驾车。 还好大家都是从后门上的马车,又早已过了中午喧哗的时候,倒是没引起什么人看见。 只是一进马车,柳儿倒是想将桑无焉给揽过来自己抱着。 可桑无焉却偏偏就要黏在苏念琛怀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似松针又似沉香,一沾就忍不住想抱着再多闻一会儿,让桑无焉很喜欢。 整个人就如一只偷懒贪睡的猫,脑袋在苏念琛怀里蹭了蹭就睡着了。 柳儿一时尴尬又无奈,生怕自家姑娘会被苏大人给一脚踢下马车。 没办法,谁让苏念琛的脸全程都铁青的厉害,让柳儿只觉得浑身冷意飕飕,丝毫不敢往马车里多坐一点,要不是顾及桑无焉的名声,她都想坐到外头去。 ......... 屋外吹过一丝凉爽的风,女子微微眯眼,沉夕落霞似红光洒下。 整个院落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宁静。 柳儿正坐在窗边勾着新鞋,一片红光打在她的脸上,温馨美好。 许是听见这边的动静,柳儿转头一看,才知是桑无焉醒了,连忙就放下手中的线篓子,笑着过来伺候桑无焉起身。 先去桌边给桑无焉端了杯一直温着的醒酒汤过来,“姑娘,醒酒汤还热着,您赶紧趁热喝!” 桑无焉披散着一头秀发,半靠在床榻上,只觉得确实口干舌燥的很。 双手接过,便仰头喝了个干净。 又接过柳儿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嘴边,这才有些头疼的扶额道,“我这是喝了多少啊,我怎么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呢?” 柳儿脸上尴尬一笑,“那个...姑娘还是不要想起的好!” “啊!为什么?难道我耍酒疯呢?不会吧!”桑无焉双手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想起来。 柳儿站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眼中至今也很难相信,无奈叹了口气道“算是吧!” 桑无焉慢慢从床榻上下来,走到铜镜前坐下,望着镜中的自己,恍然一下,好奇问道,“难道是我对方姑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柳儿又是一叹,上前拿过一把桃木梳子,摇了摇头道,“要是对方姑娘倒还好了!” 这下桑无焉更懵了,脸上一片茫然,“难道屋里还有别人?” 柳儿长长又是一叹,只好将下午在醉江月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桑无焉整个人都木了,一脸不愿相信,“柳儿,你莫不是在说笑,苏大人何等清高,哪会让我占便宜!” 柳儿又是摇头一叹,“姑娘,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反正苏大人的脸一直挺吓人的,奴婢猜八成是看在五皇子的面子上吧,总不能五皇子都发话了,苏大人还无动于衷,好歹您也是尚书府的姑娘啊!” 桑无焉岔着嘴,一脸窘迫,尴尬一笑,“他可是苏念琛,你见他对哪个皇子和颜悦色过!” 思来想去,桑无焉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苏念琛八成还是因为方诗阮吧。 毕竟她现在与方诗阮交好,苏念琛肯定是爱屋及乌了! 院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竟是管家童卓! 第32章 不好,他们只怕会将那群难民赶尽杀绝! 童卓躬身站在门外,神情不如往常,似有些急色道,“大姑娘,老爷着您去一趟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 音落,桑无焉眼眸低垂一沉,想着怕是父亲查出了什么,连忙朝着门外道,“知道了,我换身衣裳马上过去。” “是,那小的就先去给老爷回话了。”说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不敢耽搁,桑无焉随意换了身家居常服,发丝轻挽,便带着柳儿快步赶去了书房。 路上柳儿正好想到桑无焉下午酒醉昏睡时,草儿来过,便将草儿的话也赶紧复述了一遍。 “姑娘,草儿今日跟着绿秀出府,见她先是去了一趟承王府后门送了封信,然后又去了一家十分不起眼的药铺抓了些药,再就没出过府了。” “抓药?”桑无焉脚步一滞,一时也没想明白桑晚舟抓药做甚?实在是书中许多细节她压根就没看,此时才知用时方恨自己看的少。 微微凝眉一叹,不再纠结,“罢了,先让草儿盯着吧,走吧,爹爹还在书房等我了!” 此时夜色渐渐沉了下来,院里院外也都点了灯笼挂起。 童卓正在门前守着,一见桑无焉过来,赶紧上前行礼,“大姑娘,您快些进去吧,老爷都砸了三套杯盏了!” “什么?”闻言桑无焉眉心一凝,心想坏了,怕是查出来什么不利于他们桑家的事。 一推门,便赶紧进去先见过父亲。 童卓也不敢进去重新奉茶,只赶紧关好书房的门,跟柳儿一人一边在外头守着。 桑无焉一进屋,便瞧见平日十分注重形象的父亲,此时正颓坐在书案后。 桑无焉心下一沉,赶紧上前问道,“爹,出什么事呢?” 桑郁川微微抬眸,不由苦涩一笑,“焉儿,昨日你跟爹提及赈灾银的事,爹还不肯信你!” 垂首一声长叹,继续道,“等我今日重新再去翻查当时的账册,竟然一本也找不见了,整整十万两的赈灾银啊,竟然就这么在户部的眼皮子底下,不清不楚的被人挪走了!” 闻言,桑无焉也惊愣了片刻,犹记得书中确实有这些账册不见之事,可是真正定了桑郁川罪的,还是那些盖有他私印的伪造账册,全部在书房被人翻找出来。 而当时举报告密有这些账册存在的正是桑晚舟! 一番细思极恐,桑无焉赶紧出声问道,“爹爹的私印在哪?” 闻言,桑郁川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就起身掀了屋内一幅冬雪红梅图,里头赫然是一个暗格,急忙打开一看,见私印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整个人的背后此时也密了一层细汗,身子似乎也有些虚软,桑无焉赶紧上前搀扶着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既然私印还在,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桑无焉一直以为承王和宋侍郎动手脚是在年后,没曾想竟是这么早。 脑子几个念头思虑间,心下已经有了谋算。 “爹,您得立刻进宫,将此事禀告皇上!” 桑郁川明显一怔,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是不知,可是...难道真的已经到了要去皇上面前自请罪的地步? 他面色一僵,似有些犹疑,“焉儿,此事还尚无人知晓,为父若是此时派人去查,未必不能找到?” 桑无焉知道桑郁川这是想自己先查,可是这件事既然有人存心做了,查起来自然不容易! 只见她眉间一凝,摇了摇头道,“爹,虽然眼下还无人追究此事,但是只要难民来了镝京,皇上肯定会追究承王责任,到时他肯定会把户部推出去,若是到那时只怕就来不及了!” “而且这件事也只有皇上派人来查,才真的有用!” 桑郁川一听,整个人都有些讶异,“你是说户部不止一个叛徒?” 桑无焉摇了摇头,极其认真阐述道,“爹,此事根本不是您能私下去查出来的!那可是承王,倘若您查出了证据,那皇家的颜面岂不是保不住,倘若您若是查不出,只怕就得将自己赔进去了!” 桑郁川眸间深深一沉,“所以...你才认为这件事只能由皇上的人去查,真相也只能让皇上知道,而最终此事该如何定夺,也只能交由皇上裁定!”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爹,您在朝堂,有些事应该看的更清楚些才是!” 闻言,桑郁川细细抚须皱眉深思了一番,没错,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半晌后,桑郁川才将那枚私印装好,整个人也似乎想明白了。 起身拍了拍桑无焉的肩,无奈一叹道,“还是你比爹爹看的远呐!罢了,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我也坐了几年了,也该让位了!” “只是日后怕是得苦了你们娘几个,这座尚书府怕是也得搬出去了!” 闻言,桑无焉眼眶微涩,强忍着心里的难受,弯弯笑道,“爹,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安活着,比什么都强!” 音落,桑郁川倒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不由一声失笑,“是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桑郁川从进朝堂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他也明白若是真到了承王事发的那天,皇上也肯定只会舍了他这个户部尚书,保下承王! 只是现在到底没有实证,整个户部的人都有嫌疑,也正是因为如此,桑无焉才让桑郁川现在就去进宫请罪! 只是到底桑郁川是户部尚书,主管整个户部,丢了账册,他必定是要受罚的,至于这个尚书的位置,也肯定是坐不了呢! 但是此时桑郁川也只有上交私印,请罪自查,才能断了承王他们陷害的心思! 此招,只算险胜! 桑郁川想清楚后,重新整理了一下官服,刚刚推门出来,便看见门前又来了一人,正在童卓跟前禀事! 童卓脸色立刻就变了,躬着身子就上前立刻低声道,“老爷,不好了,我们的人去查探难民时,不小心惊动了承王府的人,眼下他们的人也正前往承王府去禀信了!” “什么?” 桑峪川脸色立刻就白了下来,眼眸幽幽一惊,微眯道,“不好,他们只怕会将那群难民赶尽杀绝!” 桑无焉此时也慌乱了起来,若是没了难民,户部丢失赈灾账册的事,自然也就没人追究! 可是桑无焉做不到,那可是数百的难民啊,怎么能说杀就杀了! 说起来也怪她,若不是她让父亲去查,也不会引起承王那边的注意! 不行,她绝不能让承王去杀了那群无辜的难民! 第33章 他们是因你才被害,与我何干? 当下立断,桑无焉一把将父亲又拉进了书房,抬眸将屋外扫了一眼,这才将门关上。 “爹,那些难民不能死!先不说他们是受我们牵连,就是事后,这件事也不可能毫无痕迹的不被人发现,若是再到事发的那一天,就不单单只是赈灾银被挪用这么简单,难民被无辜滥杀,势必会引起一番动荡,到时,我们谁都无法承担圣上怒火!” 后面的话桑无焉没说,可是桑郁川也心知肚明,一旦事发,那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 方才那一瞬,他真是昏了头了,真是愧对自己的这一身官服啊! 桑郁川微微重叹,只觉无脸抬头,“焉儿说的对,是爹糊涂了!只是眼下承王既然已经知晓难民的事,想来是一定会派人去截杀的!这又该如何是好?” 桑无焉神色凝重,却并不慌张,只淡淡道,“爹,三件事,第一,您立刻进宫请罪户部账册丢失一事!” “第二,您找个靠谱的下人,伪装身份,去城里各个乞丐窝传句话!” “什么话?”桑郁川凝声一问。 桑无焉眼眸轻抬,望着桌上烛火,微微一眯,沉声道,“城外十里,有数百难民欲进京避难!” 桑郁川眼睛微睁,“这......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对,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等到巡城营也得到消息,无论真假,为了镝京安全,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封城,也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承王的人出城截杀!” 字字清楚说明,桑无焉又继续说道,“爹,还有第三件事,我们府上也要关门守好,务必不能让任何人出去通风报信!” 闻言,桑郁川面色一惊,“焉儿此话怎讲?难道我们府上也有...承王的人?” 桑无焉无奈一叹,“爹,您不是糊涂的人,若非有人监视您,又怎会被人发现您派人出城!” 桑郁川并不是个不清醒的人,此时多半也知晓桑无焉八成是知道此人是谁,不由眉间生出一丝狠厉,“此人是谁?我必不会轻易饶了他!” 哪知桑无焉却是摇了摇头,“爹,这件事还是等您出宫回府后再说,眼下您得赶紧先进宫!” 桑郁川也知晓此事不能再行耽搁,连忙唤了童卓进屋,细细交待将府门守好,又安排了他人去做让乞丐喧哗一事,这才准备即刻进宫! 可桑无焉却又讲桑郁川给拦了下来,神色也有些忐忑,“爹...那个...女儿也要出府一趟!今日难民被承王发现一事,女儿得去首辅府通知一声!想来他...会比我们有更周全的法子!” 桑郁川连连点头,“没错,那你速速从后门走,我让童卓跟着你!” 桑无焉赶紧打断,“不用了,爹,我一人更好行事,家里反而需要童卓看护,只是娘那边...” “你只管去,你娘那边我让童卓去打个招呼!” 说完,桑郁川再与童卓吩咐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快步出了府,一上马车便立刻往皇宫赶去。 此刻宫里还未下钥,倒是来得及! 此时整个桑府也由童卓派人严防死守,任何人都不准出府! 林氏得到消息的时候,桑无焉已经随意裹了件黑色的披风从后门溜了出去。 府内忽然被严格看守,自然让人不由心慌,只是林氏到底和桑郁川十几年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猜到府里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便直接带着许嬷嬷去了前院坐镇,倒也让一些想闹腾的人安分了些! 桑无焉才刚到苏府后门没多久,便已经听到不远处有乞丐开始喧哗。 顿时一下便觉四周乱糟糟的声音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听说了吗?城外有难民啊!” “可不是吗?听说有好几百上千了,这要是真进了城,那岂不是要生祸乱!” ......... 后面的话,桑无焉没再细听,敲了门,一小厮谨慎开了门缝问道,“姑娘这是?” 桑无焉不敢大声,近前一步小声道,“我要见你家首辅,事关难民,不容耽搁!” 那小厮眼睛顿时一睁,连忙问道,“姑娘是谁?” 桑无焉微微将帽檐下的脸露出一些,沉声道,“桑无焉!” 那小厮一听竟然是桑家的那位大姑娘,连忙就先将门开了来。 “原来是桑大姑娘,您先进来里边等候,待小的先去跟我家大人通禀!” 待桑无焉在偏厅才刚坐下没多久,苏念琛便急匆匆的带着人赶了过来。 一头湿发散至腰间,只着了一身白色寝衣,衣襟微敞,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渍。 似乎是刚从浴桶出来,身上若隐若现的寝衣让人不禁红下脸,不敢细看。 苏念琛整个人凌厉削锐,一进屋便厉声质问道,“说清楚,你们到底对难民做了什么?” 眼瞅着苏念琛一步步紧逼靠近,桑无焉眼眸一颤,不敢直视,双手抵住圈椅两侧,连忙道,“我爹派人去核查难民时,不小心被承王府的人盯上了,眼下承王已经知晓此事,怕是要对难民出手!” 话才刚说完,青禾快步从门外进来,垂首在苏念琛耳边嘀咕了几句,这才退后两步站定。 苏念琛听完,一双冷厉的眼直直的看向桑无焉,“外头传难民要进京的事,是你的手笔?” 这句话看似在问,其实是在肯定! 桑无焉本就是来寻求苏念琛的帮助,自然不敢再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将桑郁川发现户部丢了赈灾账册以及后面发生的所有都一一快速讲诉了一遍。 听完,苏念琛身子这才从桑无焉身前挪开半分,只是低眸看向眼前这耍着精明的女子,心里还是带着一丝不屑。 冷冷道,“还不算蠢,知道借助巡城营的帮助封城,只是...仅仅凭一些流言蜚语,你觉得巡城营的人能拦住承王府的人?” 随着一声鄙夷冷哼,桑无焉心里渐渐一沉,面色也逐渐惨白,“那该如何是好?那些难民何其无辜,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杀!” 苏念琛抬眸给了青禾一个眼神,青禾瞬间心领神会,立刻就退了出去。 男子微微侧身走到主位坐下,神色薄凉,一副事不关己道,“他们是因你才被害,与我何干?” 第34章 也让你也尝尝那一百零八刑的滋味! 屋内一时气氛凝重。 上次入府见过的小厮青水,端了茶盏进屋,轻放好,便又躬身退了下去。 苏念琛眸子里凝着一丝冰寒,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抬起茶盏,微微一啜,似乎真的不在意那群难民的死活! 桑无焉却只觉如坐针毡,眉眼微动,抿唇盯着苏念琛看了又看。 许是心下气急,又或是口无遮拦道,“苏大人,您分明就是故意将难民引来镝京的,若是他们真的死了,您的计划岂不是落空?” 气氛瞬间一凝,桑无焉似乎也察觉自己似乎失言了,立即起身,吞吐道,“我方才胡言乱语,还请苏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既然苏大人不愿管那群难民的死活,那我就不打扰苏大人了,告辞!” 说完,便屈身一礼,转身便准备飞快逃离。 “站住!”背后传来冰冷一声,令桑无焉瞬间血液冰寒,只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桑无焉不情愿的转身一笑,“大人,还有事要吩咐?” 只见苏念琛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容轻甩衣袖起身,面上分明一笑,却让桑无焉只觉笑的渗人。 男子一步步靠近,细心的帮桑无焉将凌乱的发丝理顺,整个人俯身过来的男子气息,让桑无焉险些屏气窒息,心下又紧张又慌乱。 实在想不明白苏念琛这是何意? 苏念琛骨节分明的手指顺过发间,滑至女子白皙修长的脖颈,分明是文臣,指尖却带着一层细微粗糙的茧。 指腹滑过每寸肌肤,都让桑无焉忍不住身子微颤! 苏念琛低眸望着女子极其隐忍的样子,不禁一声冷笑,方才分明还在脖颈摩挲的一双手,此刻也凌厉的一把抓了上去。 桑无焉瞬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双手死死扣着苏念琛的手,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个苏念琛竟然想杀了她! 男子一脸阴鸷,笑容阴寒,将女子的脸又拉近半分,薄唇轻蔑一问,“说,我的计划是什么?” 女子满眼惊恐,眼眶含泪,拼命的摇着头,打死也不能将苏念琛想弄死所有沈氏一族的事说出来,要不然... 就真的会被苏念琛给灭口了! 苏念琛见女子还想有所隐瞒,眸中顿时一片猩红,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女子满脸憋的通红,似乎下一秒就真的要嗝屁了! 却在最后一刻,苏念琛直接松手将桑无焉整个人都丢了出去! 桑无焉趴在地上,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心里更是将苏念琛这个变态骂了无数遍! 苏念琛转身又坐回主位,一双眼冰寒盯着桑无焉,沉声狠厉道,“你最好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难民是我特意引来镝京的,还有我的计划,胆敢再隐瞒我一个字,我便送你去刑狱,也让你也尝尝那一百零八刑的滋味!” 桑无焉身子一抖,都顾不上脸上的泪,赶紧就给苏念琛跪上了,言语更是极尽诚恳,“苏大人,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您可千万别把小女送去刑狱,我最怕疼了!” 闻言,苏念琛一声冷哼,极尽淡漠,“说!” “是是是,我说。”桑无焉缓了缓情绪,脑袋瓜提溜的转。 很快便张嘴说道,“大人,难民的事本就是您告诉小女的,至于说是您特意引来镝京,也是我爹告诉我的,他说您八成是早就知道了承王挪用赈灾银的事,便想着用难民进京来揭发承王恶行!” “我爹说您为人清廉端正,对各个皇子行事也颇有微词,此次承王恶行,您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既然如此,那引难民进京必定是您的计划之一,所以我方才一时情急,才失言说了出来,至于其他,我真是不知,我爹也没跟我再详说其他!” 说完,桑无焉整个脑袋都垂的低低的,生怕此番说辞洗不清自己的嫌疑。 若不是没办法,她也不会拉自己的亲爹顶包! 坐在主位的苏念琛,神色低沉,听完桑无焉的解释,倒是觉得在理。 此事若是桑郁川分析出来的,倒是说得过去,毕竟也是在朝堂沉浮了十几年的人,自然看的更长远。 只是苏念琛没想到,这样的事,桑郁川竟然会跟自己的女儿说。 手指在几上轻点了几下,苏念琛眉眼轻抬,一双眸子里分明还带着一丝怀疑,只是到底还是抬手让桑无焉起了身。 言语更是冷淡疏离,“桑大姑娘,若是以后让我听到半点对我不利的事,你知道后果!” 桑无焉连忙点头,以表忠心,“大人放心,此事除了我,也就只有我爹知道,今夜他虽进宫请罪户部丢失账册一事,但是对于难民之事,他是绝不会提的!” 苏念琛一声冷哼嗤笑,“哼,那是因为他不敢提,要不然皇上会以为户部丢失的赈灾账册就是你爹自己偷的!” 桑无焉被怼的一噎,只是也不敢反驳,只好忍着道,“大人说的没错,可这不也正说明了我和我爹是不会做出对大人不利的事!” “哼!想跟我绑在一起,你们也配?没别的事,就赶紧给我滚!” 桑无焉一听,早就想跑了,只是刚一转身,又尴尬的回身给苏念琛屈身一礼,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大人可是想到救难民的法子呢?” 苏念琛眉梢微挑,不屑一哼,“你说呢?” 听及此,桑无焉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不由道,“那就好!” 说完,又认真的给苏念琛行了一个全礼,女子声音诚恳温婉,“难民之事,多谢大人出手相助,若是他们真的因我丧命,只怕我也于心难安!” 苏念琛眉眼微微一抬,这才仔细打量了眼前女子一眼。 一身紫色寝衣披着黑色披风,一看就是急着出门才没来得及换身外穿的衣裙。 闺中女子行事多以家族为重,极少会将百姓的命看的如此重的。 就算是他,当朝的首辅,也不过是想利用难民来对付沈氏一族罢了,承王作为沈皇后的独子,他自然不能放过! 可是他也十分清楚,从江南到镝京,一路驶来,又是初秋,只怕一路已经病死或是饿死不少难民了! 虽然他有暗中派人帮衬,可是那又能帮多少了,说到底,他的心里还是仇恨大于一切! 看着眼前有一颗赤诚之心的女子,苏念琛心里不禁就软了那么一分。 许是一时不忍,又许是让她放心,不由便出声道,“方才青禾已经拿着我的令牌让巡城营封了城,有了我的吩咐,就算是承王的人,一时也是出不了城的!” 第35章 苏念琛,此事算是我欠你的! 屋内烛火摇曳一晃,淡淡的橘色光影打在男子冷艳又棱角分明的脸上。 霎时,那分明带着距离的一双棕色眼眸,竟让桑无焉讨厌不起来! 虽然苏念琛心里有些变态扭曲,可是那也是不幸的童年造成的! 她未曾经历过,所以不能轻描淡写的认为仇恨是可以被放下的! 只是此刻看着眼前一袭白衣,披散着墨发的男子,那分明疏离冷漠的脸上竟让人觉得有一丝心疼! 桑无焉伸手摸了摸方才被苏念琛捏疼的脖颈,只觉自己还真是三观跟着五官走! 眼前男子分明就危险的不得了,可她偏偏却心疼人家,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心泛滥! 桑无焉再次屈身一礼,眼眸清明,淡淡道,“大人有大智慧,谋略行事自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比的,此次难民的事,还请首辅多费心,关于我爹的失职,我也会尽全力去弥补!” 不知为何,见桑无焉这种带着一丝心疼和认可的眼神,竟让他觉得有一些刺痛。 忍不住别过头,冷眼道,“弥补?呵!那可是十万两的赈灾银,你拿什么弥补?整座尚书府吗?你别忘了,你爹今夜过后,就不会再是户部尚书,他的下场,你尚且不知,何来口气谈弥补?” 桑无焉一怔,眼睑默默一垂,整个人也弱了几分,没了方才的朝气。 “我知道,可是至少...我爹还活着,没了官位就没了吧,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活着!” 说着,也不知为何,就在苏念琛面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分明在家时,她还在父亲面前故作坚强,可是说到底她也不过才十六岁。 较是多一世的阅历,也才匆匆二十四岁,虽因加班猝死,可她生活单纯,算是个没有什么烦恼的女孩,如何就能看透这生死呢? 她只是因为太过害怕面对亲人离世,所以才想坚强! 女子仰头,倔强的一张脸上布满了泪水,分明害怕的要死,却还是抿唇咬牙坚强道,“我知道,对于大人来说,我爹让户部丢失账册,本就是失职,所以您并不在乎我爹的死活。” “可是...我只有这一个爹,就算我来到镝京的日子很短,可是他并没有因为我出身乡野,而嫌弃我,也不曾因为我不识大字,而冷落我,更不曾因为我刁蛮任性,而严厉责罚过我...” “他是个好父亲,更是个好官,这一点,大人应该清楚,若不是有小人在背后陷害,我爹何其沦落至此!” “我知道您认为是我爹自己御人不严,才会遭其陷害,可是...终究到底,难道不是那些身怀叵测的人才该死吗?” “大人...就算没了尚书府,我桑无焉也在此向您保证,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难民!” 说完,桑无焉安静屈身一礼,带着一身倔强离开了首辅府。 门外,女子瘦小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彻底没入黑夜中。 方才的小厮青水已经换了一身黑衣,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赫然也是一套黑色锦袍。 苏念琛眼眸微沉,利落换好一身黑色锦袍,又将一头墨发挽起,便和青水出了府,一个飞身上马,直奔城门。 眼下封城,巡城营势必要派人去核实难民之事是否属实,为了谨慎起见,也为了保障那群难民,只有他亲自带队出城才有一线生机! 要不然,承王势必会借着巡城营出城搜查,买通里面的人继续先行截杀,如此一来,反倒让承王占了先机! 本来此次难民的事,苏念琛本就没想到过会扳倒承王,可是终究也在皇上心里安了根刺,只要皇上与承王之间有了嫌隙,那日后再有动作去扳倒承王或是沈皇后一族,也就容易的多! 马匹飞驰,卷起路边阵阵冷风。 桑无焉站在桑府后门小巷,听着身后急促马蹄声,不由回眸一望。 正好与驾着马匹呼啸而过的苏念琛视线碰到。 双眸之间,不经意的一眼,似乎有了一丝不同,却又没什么不同。 望着苏念琛驾马离开的身影,桑无焉知道这是他要去做的事。 坚定的眼神凝望片刻,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丝想要将苏念琛从仇恨泥潭拉出来的冲动。 “苏念琛,此事算是我欠你的,等这次难民的事平安结束,若是...我爹没有被贬黜镝京,我就拉你一把,就算是报你今日替我救下难民的恩情!” 低吟完,桑无焉利落转身,眼神从未如此坚定。 回到府中,桑无焉知道林氏还在前院坐镇守着,便立刻赶了过去。 前院,烛火通亮,院子里更是站了不少下人。 在不远处的廊庑下站定,缓缓解开黑色披风递给跟来的管家童卓,桑无焉这才入了院,轻轻跨过门槛,便进了主厅。 屋内,林氏正在主位右侧不安坐着,才进屋的功夫,便听见林氏叹了三声。 “娘,”桑无焉低声轻唤,进屋后,才发现二妹桑晚舟竟也在。 只是脸色实在寡淡的厉害,就算涂了胭脂红唇,也难以遮盖她的不适。 稍稍靠近,便能闻见她身上浓郁的药味,似乎还带着一丝血腥气。 虽然味道很淡,可还是让桑无焉闻出了不同,没办法,她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世,都对血的味道极其敏感! 林氏见桑无焉过来,也知道她是出去过,只是并未声张,所以也只是淡淡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可是在如意院睡不着?” 听到林氏这么一问,再看了一眼桑无焉这一身紫色的寝衣,桑晚舟这才确信桑无焉一直在府中,并未出去。 只是到现在桑晚舟也没能查清府中到底出了何事? 她的人倒是想出去查查情况,只可惜整座府,现在犹如铜墙铁壁,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她也只好作罢,要是再强行让绿秀出去,只怕会平白惹了林氏的怀疑! 桑无焉笑着走到林氏身后,贴心的给林氏揉了揉太阳穴,轻轻道,“嗯,听到外面有些喧哗,醒了,便就再也睡不着了,娘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见女儿这么故意问出来,林氏猜到这多半是故意说给在场的人听的,她虽对事情的大概不知,可是也看出来了,这府里只怕是有了奸细。 要不然老爷也不会将府门关严,还连夜进宫,只怕此事不小。 第36章 皇上会不会要了你爹的命? 屋外,风吹起院里树叶沙沙作响。 林氏半只胳膊压在圈椅上,一张圆润的脸上也有了愁色。 吩咐许嬷嬷去屋外唤了管家童卓进来,才忍不住叹声问道,“童卓,可有问清街上为何喧哗?” 童卓躬身禀道,“回夫人,说是城外来了难民,城中一下就慌乱了起来,好在巡城营已经封城管控,现下并无大碍!” “难民?”林氏脸上分明惊愣了片刻,“这...何处来的难民?为何先前没听到一点风声?” 童卓佯装不知,摇了摇头道,“小的也不清楚,不如夫人等老爷回来问问!” 林氏一听,倒是点了点头,“也好,罢了,这些事自有我们大人操心,你们两姐妹先下去休息吧!” “母亲,女儿不累,还是在这陪着您一起等父亲回来吧!”桑晚舟才不想回院,她得知道父亲为何连夜又进了宫,难道是户部出了事? 承王让她盯着父亲,如今她却不能出去给承王报信,也不知道事后会不会被承王怪罪! 想到这里,便不由得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想着如今她肚里有了这块肉,承王只怕疼她还来不及,想来也该娶她了,要不然她的肚子可等不起! 桑无焉见桑晚舟还是这么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倒是没反对她留下,只是关心问道,“二妹脸色不好,可是病了?要不要让童管家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桑晚舟一听要给自己请大夫,神色就有些慌张,连忙就笑着阻止道,“大姐说笑了,我身子好的很,哪里需要大夫来看?” 她如今的身体,随便个大夫一把脉,怕是肚子里的事就得露馅! 桑无焉假装糊涂,装傻说道,“是吗?方才闻见你身上有一股药味,我还以为二妹是病了呢?” 林氏一听到桑晚舟身上有药味,又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当下便心疼道,“莫不是身上来了,身子不爽利?” 桑晚舟强装一笑,也只能点头应下,“是,吃了些止痛温补的药!方子还是母亲上次让人开的!” 林氏一听,倒是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那便赶紧回屋躺着,这个时候就不要瞎逞强了,要不然落了病根,日后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闻言,桑晚舟手里的帕子微微一紧,想着自己今日确实落了点红,若不是吃了一副保胎药,她也不敢过来。 眼下,还是先顾着她肚子里的肉要紧! 只见桑晚舟盈盈起身,温婉柔声道,“多谢母亲关心,那女儿便先回凝香院了!” 说完,抬眸深深看了桑无焉一眼,才屈身一礼,乖巧的出了主厅,回了自己的凝香院。 见桑晚舟也回了,林氏便也想让桑无焉去休息。 哪知桑无焉却摇着头,凝眉往下首一坐,回眸给了管家童卓和许嬷嬷一个眼神,两人便极有眼力见的立刻退了出去。 等到屋内没了外人,桑无焉才沉吟片刻后,低声道,“娘,爹今夜只怕回不来了?” “什么?”林氏吓得整个人差点从圈椅上滑下来。 一张脸也顿时煞白,面上也有些责怪,“你胡说什么?那可是你父亲!” 桑无焉赶紧将林氏扶好坐下,生怕林氏急火攻心,赶紧就给她顺了顺背,事情也简单的给林氏解释了一番。 为免林氏过于担心,桑无焉只说了户部丢失账册的事。 “娘,户部丢失账册不是小事,爹又是户部尚书,如此管理疏忽失职的大罪,丢官都是轻的,只怕贬黜出京都是有可能的!” 一句话,重重的压在林氏心口。 让这个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的妇人,刹那就慌了神,眼眶含泪,一双手紧紧抓着桑无焉,身子几经抖动,“皇上会不会要了你爹的命?” 桑无焉眉心微凝,眼眸一眯,思虑片刻后,才认真的回道,“不会!皇上是个明君,若无实证,皇上是不会杀了爹的,要不然如何在朝堂服众?” 眼下桑郁川的私印已经上交,只怕承王再想伪造也是枉然,此招打了承王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城门又被首辅苏念琛下令巡城营关了,他如今只怕分身乏术,等他再回过神来,桑郁川已经主动请罪,上报了户部账册丢失一事,就算被罢官,也自然就从赈灾银丢失一事里给摘了出来。 毕竟皇上也不糊涂,总不能说桑郁川挪用了赈灾银,还跑来主动请罪丢失账册?更何况还无实证! 只是那时,承王却只能再找他人顶包背锅了! 林氏听完桑无焉的话,只觉整个人都犹如水里挣扎了一番。 头也有些昏沉,强忍着心里的一股恶心,竟有些想吐。 桑无焉见状,赶紧端了茶水给林氏缓缓。 一口热水下肚,倒是让林氏心里的那股子难受劲好了许多。 “娘,您放心,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林氏伸手拍了拍半蹲在她身前的女儿,弱弱一笑,“娘倒是无所谓,只要你爹活着,娘就不怕,只是...委屈了你和晚舟,早知会有这么一劫,当初我就应该早早的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定下,也免得你们跟着我和你爹去受罪!” 桑无焉拉过林氏的手,在自己的小脸上蹭了蹭,暖心道,“娘,女儿十五年都未曾能享受父母的呵护,如今自然是想多在父母跟前多享乐了,女儿不怕苦日子!” “再说了,就算提前定了亲,只要爹丢了官,这镝京城的门户只怕也不会善待我们,那还不如就在父母跟前,还能一家人平安快乐的在一起!” 闻言,林氏的心倒是被宽慰了不少,微微一叹,“你说的没错,这镝京的高门大户,有几家是真的不在乎姻亲影响的,只怕就算定了亲,也能给退回来。” 到时... 怕是对两个女儿的名声更不好了! 这么一想,林氏倒是好受了些,只是眼下心里还是记挂着宫里的丈夫,一时也还是难以安心! 桑无焉见林氏心情还算稳定,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娘,您想帮爹吗?” 闻言,林氏一愣,“我?可是朝堂上的事,娘不会啊!” 第37章 你是怕皇上...会抄家? 女子微微扬头,一双墨色的瞳仁带着十分的坚韧,抚了抚林氏不安的手,认真道,“娘,你可以的!” “眼下难民聚集城外,我们正好可以做点什么,一来算是替父将功补过,二来也能让御史替父亲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 林氏在后宅多年,这点目光还是有的,一听完这话,眼睛便亮了几分,“你是说,让我们自己去城外赈灾?这个法子倒是好,能替你爹挣些好名声,只是家中米粮储备怕是不够多,待会儿等天亮了,让童卓再多买些回来!” 哪知桑无焉却是幽幽摇了摇头,“不,娘,不够,也不能由我们自己去,如今难民还在城外,我们出不去!” 林氏一听,反倒是不解了,“那焉儿是什么意思?” 见林氏有些着急了,桑无焉才盯着林氏的双眼,不紧不慢道,“娘,你想让爹继续留在镝京吗?” 林氏眼睛一亮又有些微红,顺势就点了点头,哽咽道,“自然是希望的,好歹...桑林两家的祖辈都在这,又有谁真的愿意远离故土了,而且...若你爹真的被贬黜了,只怕这辈子都回不了镝京!” 伴着一声叹息落下,桑无焉语气极其坚定的说道,“娘,你信我,我可以让爹不被贬黜镝京!” 闻声,林氏脸上明显一惊,可眼里也分明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怀疑。 只是望向女儿那双带着希望的眼,林氏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娘信你,你说,要娘如何做?” 桑无焉缓缓抬眸,一字一句道,“我要娘清点家产,如数捐于国库,用于此次难民所需!” “什么?”林氏惊得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选择相信一个孩子,实在是个笑话。 桑无焉也缓缓起身,见林氏一脸的不认同和不理解,不由只好叹声解释道,“娘,若想保住桑家后半辈子的荣宠,这家产就必须捐!” “为何?”林氏扭头拧眉一问,心中实在不解,那可是桑家全部的家产啊! “因为皇上未必会放过桑家,爹丢失账册的事只是其一,还有一件事,女儿还没跟娘说。” “什么事?”林氏绞着手里的帕子,心里一惊顿觉不好! 桑无焉缓缓回眸,沉声道,“爹丢的不是一般的账册,而是几月前江南的赈灾账册!而这批赈灾银也没有用到灾民身上,而是丢了!” 闻言,林氏顿时就没站住,若不是桑无焉眼疾手快扶着,只怕整个人就要摔了下去。 林氏脸色微白,双手慢慢顺着桌边坐下,顺了顺自己的气,这才恍然惊道,“所以...你才想要将家产全部捐出去!你是怕皇上...会抄家?” 桑无焉帮着林氏顺了顺后背,细心解释道,“那倒不会,因为没有实证!可是只要皇上想,多的是别的法子来治爹的罪,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一旦我们桑家失了势,这些家产也只会成为其他势力互相争夺的一块肉,那时,我们根本没有实力能保全这些家产无恙!” “所以...还不如全部捐了出去,也能替爹在皇上那里买个忠心,如此,皇上才会对爹轻判轻罚!” 一席话听下来,林氏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整个人虽然有些颓势,可是到底没有糊涂,“你说的对,若是你爹出了事,我们娘仨守着这些死物又有何用?只怕也守不住...” 林氏不争气的落泪一叹,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来,“难怪你爹派了董卓来说让娘万事先和你商量了,娘之前还不懂,现在倒是懂你爹的意思了!” 说完,便拉过桑无焉的手拍了拍,“你放心,娘这就命人将府中的账册搬来,加上外头的庄子、铺子还有一些搁置的地契宅屋,零零碎碎的,怕是也有个大几万两!” 闻言,桑无焉反倒是轻轻一笑,“娘,虽说是将家产全部捐赠,可也不是一点儿不留,宅子、庄子和铺子各留一个吧!” “好,娘知道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要不回去眯会儿,娘这里有许嬷嬷和童卓帮衬着,应付的来!” 桑无焉却是摇了摇头,叹声道,“不了,等您算完,女儿便去宫门前等着,等天一亮,便直接将这些产业交给首辅苏大人送进宫去!” 林氏一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到嘴的话却并没有问出来,也不敢再耽搁,眼角虽然还红着,可她知道此刻夫君的命还在宫里,她不能掉链子。 林氏出门唤了许嬷嬷和童卓进屋,吩咐他们,一个负责将府里的账册全部搬来清点,一个负责将外头铺子和庄子的账册移来清点。 顿时整个主厅便都忙碌了起来,桑无焉不懂古代的账册,便安静的呆在一边,看起了几处宅子和铺子的地契。 凝香院。 丫鬟绿秀急急忙忙的就进了屋,刚准备行礼,就被桑晚舟厉声打断道,“如何?可查出来她们在前院做什么?” 绿秀拧眉摇了摇头,“奴婢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瞧着,好像是搬了些书册过去,莫非是夫人让大姑娘去学的书?” 桑晚舟端坐在软榻上,眼底一片阴沉,“哼!书?我看是账册还差不多!这个桑无焉分明就是故意避开我,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桑晚舟一双细白的玉手在帕子上绞了绞,又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眼眸微眯,沉声吩咐道,“绿秀,等天一亮,你便想办法溜出去,无论如何也要给承王那边送个信!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慌的很!” 绿秀赶紧上前安慰,“姑娘,放心,奴婢与那厨房采买的婆子相熟,到时奴婢就跟着她一块儿溜出去!” 闻言,桑晚舟这才摆了摆手,让绿秀先退了下去。 红儿见桑晚舟的脸色不太好,便赶紧将热着的补药又端了一碗来。 “姑娘,您如今的身子可禁不得熬夜,再喝碗补药,去床上歇一会儿吧,前院那头奴婢给您盯着,若是老爷回来,奴婢再唤您起来!” 桑晚舟也确实是精神不佳,自从昨日忽地落红肚子痛,桑晚舟便愈发的嗜睡了,眼下一直强撑着,对肚子里的孩子也的确不好! 说起来,她本是想上次清露茶会就告诉承王这个好消息的,哪知却出了黄世子的那档子事,这一耽搁,便到了今日。 等会儿绿秀给承王要送的信里,桑晚舟也将自己怀了承王骨肉的事一并说了,想来承王知道后,应该会很高兴的,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第38章 王爷,这是何意? 天边微白,却带着青色的灰。 屋内,烛台上的火也重新上了一轮。 林氏细心的将整理好的账簿和产业又再清点了一遍,见确实无误,才无力一声苦笑,“没想到全部算下来,也才三万两!” “怎么会这么少?女儿方才看了些铺子和庄子,应该不止这些钱才是!”桑无焉手里还拿着一处看好的宅子地契。 林氏无奈摇了摇头,“你看的那些收成不错的庄子和铺子有几处都不是我们的,那是你爹身为户部尚书,皇上赏的,这次娘都给摘了出去,只算了桑家和娘带来的!” 闻言,桑无焉一愣,不由就放下了手里的地契,上前拉过林氏的手,暖心道,“娘,您把自己的嫁妆也拿出来呢?” 林氏苦涩笑着一叹,“是啊,这些嫁妆本是准备留给你和晚舟的,如今也只好先委屈你们了!” 桑无焉摇头抿唇强装一笑,“娘,我们不委屈,倒是您,对爹可真好!” “夫妻本就该荣辱与共,你爹如今有难,我又怎么舍得弃他不顾!不过是些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没了就没了吧,让你爹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林氏侧目看了眼外面渐渐亮起的天,灰蒙蒙的,怕是要下雨! 算了下要上早朝的时辰,林氏赶紧将挑好的地契拿了过来,“焉儿,娘听你的,留了一处城东的宅子,铺子也在城东,至于庄子也只留了个偏远些的!” 闻言,桑无焉拿过地契看了看,却是摇了摇头,“娘,宅子不如选这处吧,虽然不如城东的大,可是却是在青巷,那里虽是官宦末流之地,可是到底也都是在朝廷任职的,将家安在那,对父亲,对我们都更好些!” 林氏一听,心里也立刻明白了过来,“你说的对,城东的宅子虽大,可是周遭却都是些商贾之家,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你爹日后说不定还会留在朝中,确实留在青巷更好!” 哪知桑无焉却是无奈一笑,“娘,女儿没有看不起商贾之家,只是对于如今落魄的我们,留在青巷更安全,也能更少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 “因为青巷在朝为官的虽然都是小吏,可是他们到底受了文化的熏陶,多少有些读书人的清高,是不会做那落井下石,丢了风范的事的!” 林氏听着这么一番解释,倒是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往日里娘倒是盼着让你好好读书,没想到却还没你对读书人看的透,难怪你爹总说朝中的一些人故作清高!” 说着,林氏一想到桑郁川说这句话的神情,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是很快神色又黯淡了下来,“好了,既然已经选好了宅子,铺子和庄子,其余的都在那木匣子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带着童卓,也快些去吧!” 桑无焉沉重点了点头,赶着回屋换了身素净的衣裙,这才带着童卓和柳儿急忙朝宫门赶去! 小巷后门,换了身不起眼衣裳的绿秀也跟着采买的婆子偷溜出了府,上了街,便直奔承王府后门。 此时的承王一夜没睡,书房的东西是摔了又摔。 “苏念琛!本王跟你没完!不过是几个刁民胡言乱语,他竟敢封城!” 幕僚黄先生微微垂眉,凝声道,“王爷,难民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你现在再去动手,是万万不可的!当务之急,是得赶紧将您从赈灾银这件事里头摘出来!” 承王萧廷之面色凝重,深看了一眼黄先生,沉声道,“先生可已有主意?” 黄先生摸了一把黑髯,沉眉说道,“只能从户部着手,如今账册已经被毁,您只需推脱都是下面的人办的,您半点不知情便是!” 萧廷之凝眉深深一皱,“可是线人来报,桑郁川昨夜已经进宫请罪了,本王又该如何诬陷给他!” 黄先生一双浑浊的眼眸微眯,淡淡道,“王爷,您还有一人可以弃!” 萧廷之双眼一紧,眼眸微沉,“你是说户部宋侍郎——宋青山?” “是,正是此人!虽说这宋青山是您的人,可他也是唯一有您把柄的人,所以您现在不仅不能帮他当上户部尚书,还得把他给丢出去...顶罪!” “还有那十万两的赈灾银,您也不能再留下,要不然迟早会被皇上的金吾卫给查出来!” 萧廷之面色一沉,显然有些犹疑,“可若是这样,那本王精心谋划的户部,也就保不住了!” 黄先生自然也知道萧廷之想让户部尚书是自己的人,可偏偏那个桑郁川是个油盐不进的,这才让萧廷之选了户部侍郎宋青山。 可眼下,承王只能弃车保帅,户部是一定得舍弃的! 萧廷之虽有不甘,可到底还是点了头,“罢了,就按黄先生说的做吧!” 只是话音刚落,萧廷之便冷了眼,恶狠狠道,“哼!苏念琛,这笔帐,你给我等着!” 黄先生接了萧廷之的指令,便急忙带人去了宋青山家里,他得在上朝前让宋青山闭嘴认罪! 正巧此时,下人来报,“王爷,后门有个丫头递了封信进来,说是急件!” 萧廷之一听,连忙就将信拿了过去。 等他看完,眼眸却是沉了又沉,只淡淡吩咐道,“你去给那丫头回个信,就说今夜,本王会去看她家姑娘的!” “是。”那下人领了话,便又躬身退了出去。 至于那封信,却被萧廷之冷哼一声,直接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眼底更是一片冷血冰寒! 青灰色的天,乌压压一片,暗沉的有些可怕! 宫门前,桑无焉披着青色披风,带着帷帽,正站在远些的地方候着。 不少进宫上朝的官人远远见了,都会好奇的看上一眼。 只是他们也都不是好事的长舌妇,远远观看了一眼,便都事不关己的入了宫。 直到管家童卓在身侧唤了声,“大姑娘,首辅苏大人的车驾到了!” 桑无焉赶紧撩开帷帽一点,看清驾马车的正是苏念琛身边常跟着的护卫青禾,这才放心的朝马车走去。 见马车被拦下,里头微微传来一阵咳嗽声! 桑无焉凝眉,心想他这是又犯毛病呢?似乎上次在普安寺也是听他这么一直咳嗽! 青禾利索拉紧缰绳,不满的瞪了桑无焉一眼,这才掀了车帘朝里面禀了一声,“大人,桑大姑娘拦了马车,貌似是有事找您!” 苏念琛早已换了一身官服,绯红的衣襟让他一张脸,更是白的吓人,每次只要变天,他都会犯病! 好在这次已经吃过药丸,尚且还能压制一番,只是还是会忍不住轻咳几声。 苏念琛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指将车窗竹帘拉开,瞥了马车外的女子一眼,神色似有不耐道,“何事?” 只见桑无焉微微侧头,身后的童卓立刻将手中木匣子双手递到青禾跟前。 青禾见状,又看了苏念琛一眼,这才将木匣子递了进去。 苏念琛强忍着喉咙发痒,微微含着咳了一声,这才仔细将木匣子打开,等到看清里面的东西。 便瞬间明了,只是神色依旧淡淡的,“你想让我帮你把这些东西送进宫?” “是!”女子诚恳点头。 苏念琛低眸看了马车下的女子一眼,轻轻摩挲了手上的扳指,微微眯眼,冷色道,“你怕皇上会杀了你爹?” 桑无焉恭敬垂下螓首,“怕!可皇上不会这么做!只要无实证,皇上就不会杀了我爹!要不然无法在朝堂服众!” 闻言,苏念琛一声冷哼,“哼!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送这些?” 女子微微抬首,轻轻拨弄开面前的帷帽,一双墨色的眸子就那么认真的盯着苏念琛,沉声道,“可是皇上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我爹!更何况,我答应过大人,难民之事,我们桑家必竭尽全力弥补!” 苏念琛眼眸深深一沉,只觉得眼前女子眼里的倔强真是让人不喜欢! 可终究苏念琛还是应下了此事,“看在你真心为那群难民考虑的份上,我便帮你这一次,只是...你也不要奢望皇上会放过你爹!” “小女知道,丢失户部账册不是小罪,父亲此次丢官是必然,我只是希望...父亲能不被贬黜出镝京!” 闻言,苏念琛也不再多言,重重放下车窗竹帘,冷冷吩咐道,“青禾,走吧!” 等到马车入了宫门前,苏念琛才抱着那个木匣子下了马车。 桑无焉远远看着,恭敬的又朝着苏念琛屈身行了一礼。 不远处的承王萧廷之正骑着宝马过来,方才一阵微风吹起女子帷帽,让他看清竟然是桑无焉在此,貌似与那苏念琛似乎还有些关系,就忍不住将马朝着桑无焉走去。 桑无焉站定,端庄的朝着萧廷之也行了一礼,随后便准备带着童卓离开。 哪知萧廷之却故意又将马头掉转,拦在了桑无焉身前。 桑无焉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上的怒气,只能听见女子轻声一问,“王爷,这是何意?” 第39章 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男子高高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盯着马背下的女子,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审视。 “桑大姑娘怎么会在此?你方才给了苏首辅什么东西?” 桑无焉微蹙,并不想在这宫门前跟承王有什么牵扯,免得又传到皇后耳朵里,让她平白多遭些罪! 只见女子缓缓退开两步,远敬疏离道,“无焉只是担心父亲一夜未回,跟苏大人打听了些话,并未私相授受任何东西,王爷多虑了!” 承王萧廷之眼眸微沉,盯着宫门里渐渐远去的苏念琛背影,嘴角轻蔑一哼,“他能给你什么话?你爹父亲和户部的事,本王已经知晓了,你求他还不如求本王帮忙?” 音落,萧廷之傲慢勾唇一笑,他就是想看桑无焉求他,仰慕他的神情! 明明以前自己十分讨厌桑无焉的死缠烂打,可现在每次再看见桑无焉,却总会让自己不自觉得就被她吸引! 哪知桑无焉却是恭敬屈身一礼,“王爷的好意,我们桑家心领,只是父亲的事自有皇上定夺,我们不敢妄自求情!” 萧廷之没想到桑无焉竟然敢拒绝他,不由就冷了脸下来,“哼!不知好歹!本王倒要看看,苏首辅能如何帮你爹脱罪?” 说完,一拉缰绳,便贴着桑无焉两步内,驾马呼啸而过! 那马蹄突起的一阵风,差点就让桑无焉没站稳,还好身后的柳儿及时搀扶住了她! 柳儿盯着萧廷之驾马走远,才忿忿低声道,“这个承王,也太没风度了!” 桑无焉及时给了柳儿一个眼神,制止她别乱说话。 随后才转头看向另一侧身后的管家童卓,“童管家,你就在宫门前等着同我爹一道回去!” “是,大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接着老爷一块儿回府!” 桑无焉又深看了皇宫一眼,眼里没有半分向往和欣喜。 直到上了马车,整个人也还有些失魂,慢慢静下心回想了书中情节,只觉得故事的走向已经大不相同。 只是她现在活着的感受是真实的!父母对她的呵护和爱也是真实的! 她这个人最是心软,只要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便会回报十分!更何况还是她最在意的家人! 所以... 她的愿望也不大,只希望家人平安,幸福安康就好! 至于其他的,都交给她来做便是! 天色忽地打了个雷,不时便有细绵的雨丝落了下来。 桑无焉才刚回到府里,便听下人急忙禀报,“大姑娘,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什么?我娘在哪?” “禀大姑娘的话,夫人已经送去沁芳院了,大夫也才刚过去!” 闻言,桑无焉一脸急色,急匆匆的就往沁芳院赶过去。 廊庑下的一些雨丝吹打在了身上,桑无焉也毫不在意,一心只想赶紧见到母亲! 父亲如今还在宫里,祸福尚且不知,如今母亲是万万不能再出事的! 一踏进沁芳院,都顾不上柳儿打着的青色油纸伞,直接自己接过去打了,一到门前,将伞随意往石阶上一放。 便急忙掀了帘子进屋。 屋里,桑晚舟已经守在床边,此时林氏已经幽幽转醒,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大夫正在给她把脉。 见状,桑无焉赶紧散开眉间的急色,行至床边,轻轻半蹲,看着林氏,缓缓喊道,“娘!” 林氏见着桑无焉回来,本能的往她身后也看了一眼,见并无其他人跟着进来,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多问老爷的事,便只好无声叹气道,“娘就是累着了,瞧把你们急得。” 有气无力的说完,又看了一眼还在凝神把脉的大夫,心里也是一阵紧张,想着自己莫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一想到这里,心里似乎就更苦涩了! 桑无焉知道林氏心里还担心父亲,便先安抚的说道,“娘放心,爹马上就能回来了!您先放宽心让大夫好好给您看看!” 听到这句话,林氏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只是整个人还是紧绷着,看着不太好! 桑晚舟再一旁冷眼看着,面上温温一副关切的样子,心里却巴不得林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好歹林氏也养育了她十六年,就算接了桑无焉回来,对外也还是称她为嫡出的姑娘! 可偏偏桑晚舟就是记着桑氏族人不肯认她是嫡出,要进族谱,也只能是个庶出! 这么一番争论,倒是让她至今还未进族谱! 她一心就想嫁给承王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可偏偏她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让她始终低一头! 桑无焉那个草包更是妄想取代她当承王妃,这些都让她如何能忍得! 若不是如此,她又如何会听了承王的话,偷偷的在家监视着父亲桑郁川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父亲一夜未归,她是既有些担心连累到自己,又有些落井下石! 再一想到绿秀得了承王的准信,说他今夜会来看她,桑晚舟便嘴角忍不住轻轻一笑,看来承王还是看重她肚子里的这块肉的,想来她总算可以嫁进承王府了! 这可是承王之前就许诺过她的,只要她乖乖监视桑郁川,听他的话做事,他一定会迎她进府的! 此时大夫已经收回了手,身子微起,朝着林氏躬身一贺,“恭喜夫人,是个喜脉!” 闻言,一片安静。 还是桑无焉忽地大声一笑,“我要当姐姐呢?天啦!我居然要当姐姐了!” 林氏更是一懵,脸色也有些羞红,“那个...大夫...我都这个岁数了,怎么可能还...” 那大夫是连连一笑,“夫人多虑了,这镝京像夫人这样,三十多岁还有孕的可不少,就是那长公主府上的那位,不也是年近四十才得了个宝贝郡主!”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林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下老爷又不在,心里是既欣喜又慌乱! 桑无焉见状,直接让大夫开了养胎的药,又特意让许嬷嬷给多包了个红封! 至于桑晚舟却是心里吓了一大跳,她是真没想到,父母都这般年纪了,竟然还能如此生龙活虎的怀上一胎! 再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愈发觉得有些难堪了! 只是她也不敢离开,只能跟着桑无焉一同欢喜安慰,还得留下来细心伺候着林氏。 忽地,一个婆子急匆匆的跑进了院子。 在门前一跪,便急色喊道,“夫人,老爷回来了!还带了宫里的圣旨!” 第40章 苏念琛说了,桑大姑娘不好惹!犹如猛兽,得远离! 门前,香案已搭。 天边蓝雷暗闪,萧瑟雨丝连绵落下! 林氏带着两个女儿都换了身得体衣裙,发髻也梳的端庄干净,在她们脸上丝毫看不见一丝消极和惊慌! 拿着圣旨立在门前的宫中管事费公公,一身蓝灰色暗金线纹长袍,腰间系着一根玉带。 面容清癯,此时一双精明的眸子盯着一袭正装走来的母女三人,再低眸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站在一旁的桑郁川。 忽就觉得桑家只怕气数未尽啊! 林氏眉眼轻扫门外看热闹的人群,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平静,带着女儿们朝着费公公恭敬屈身一礼,丝毫没让人看了笑话去! 桑郁川看着妻女如此,方才在朝堂脱下官帽没红眼,被皇上训斥没觉得委屈,可是此时,他却眼角微红,明明眼眶含着泪,可是看着妻女望过来的笑意。 心里忽就安定了,将酸涩含泪吞下。 这才带着妻女和一众家仆恭敬朝着费公公站立。 费公公见状,右手拂尘轻甩,尖细的声音高声一喊,“跪!桑郁川接旨!” 音落,众人恭敬利落一跪。 费公公将拂尘递给身侧小太监拿着,这才轻缓打开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户部尚书桑郁川,掌管户部不力,丢失户部账册,兹事体大,着金吾卫彻查,现罢黜其户部尚书之职,以示惩戒,待金吾卫查清后,再另行斟酌其罪责!钦此!” 圣旨缓缓念完,费公公倒是没有听见有人哭哭啼啼的嚎啕的场景! 这样的圣旨费公公搬了不少,倒是第一次见这么淡定的! “臣接旨,谢主隆恩!”桑郁川虽一脸沧桑,额间发丝也有些凌乱,可是脸上并无半点遗憾懊恼! 这倒是稀奇了! “起吧!”随着费公公尖细的嗓音吩咐,众人才慢慢从容起身! 林氏站在桑郁川身侧,给了许嬷嬷一个眼神,很快许嬷嬷照旧将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了费公公。 费公公倒是觉得稀奇的笑了,“这还是咱家第一次给人颁降罪的圣旨,还能拿红封的!” 更何况这桑家家产可是如实全部送进了宫里,费公公也是知晓的,这般情况下,还能将礼数做足,实在是让人不禁生出一丝敬佩! 林氏从容上前一步,回望了桑郁川一眼,这才淡淡笑着说道,“辛苦费公公跑一趟,这点红封比不得以前,还请公公莫要嫌弃!” 费公公一张白净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接过许嬷嬷手里的红封才道,“桑夫人不愧是宁远侯府出来的姑娘,这一身气度,咱家佩服。” 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带着一众太监回宫复命了! 马车里,小太监一边给费公公递帕子净手,一边小声疑问道,“师傅,这桑家都被罢黜了官职,想来是不会再被圣上启复,您为何还要收那个红封!” 要知道费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他的一举一动多少都代表着皇上的态度! 今日他若是不收桑家的红封,那众人肯定认为桑家完了! 可是他收了,那皇上对桑家的态度就不一定了,那那些想要趁机踩上桑家一脚的人就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费公公唇红齿白一笑,眼眸晦涩不明道,“这桑家...日后怕是有大运!” “啊!都被皇上罢黜了,还能有大运?能在这镝京混下去都难啊!”小太监很是不屑道。 “哼!你懂什么!你且瞧着吧,桑家的好日子在后头了!” 费公公说完,便也不再多言解释,只是思绪却是转到出宫前,五皇子找过他。 这五皇子萧景驰一向不管朝堂之事,是个不受宠的闲散皇子,可今日却特意找了他。 竟然是为了桑家! 初时,费公公还以为萧景驰是惜才,觉得桑郁川被罢黜可惜了! 可方才来看,却是让费公公看不懂了。 这桑家两女,方才虽都跟在桑夫人身后,可是明显费公公第一眼便发现了桑大姑娘的不同。 那桑二姑娘眼里都还有着一丝慌乱,就是桑夫人也能看出来有些强装。 可偏偏这个桑大姑娘眼里的利落无惧,让他都不禁侧眸一叹! 只怕这个桑大姑娘才是让五皇子拦下他的真正原因! 费公公在这宫里算是个成精的狐狸了,五皇子的沉浮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这才是他今日收下那个红封的真正原因! 他不在乎谁才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可是他也不会轻易去得罪任何一个能成为天下共主的皇子! 既然如此,他便是卖了桑家这个好,日后也算是让五皇子欠了他一个人情! 这个买卖,不亏! 桑家被罢官的事,瞬间传的满镝京都知道了。 宋青莲带着人来府上时,桑家正在收拾细软,他们得在太阳落山前搬离尚书府。 桑无焉赶到前院时,正瞧见宋青莲一脸趾高气扬的不让这个下人碰这个,不让下人碰那个。 一见着桑无焉来了,更是一脸奚落,“桑无焉,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桑无焉挥手让下人全部退下,只留了柳儿在身侧,望了外头不时有好事的人想探脑袋进来观望。 便直接大了些声音道,“记得,你说让我最好一直都是尚书府的姑娘,要不然...你会让我好看!” “哼!”宋青莲得意笑着一哼,“记得就好!啧啧啧...你瞧瞧!我这话说的准不准,这才几日,你便不再是这尚书府的姑娘了!” 说完,便故意拿起一个白瓷蓝纹的瓷瓶丢在了地上,“哎呀!还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就是打碎了,你也带不走!” 桑无焉直觉好笑,眼眸轻蔑一抬,冷冷道,“宋姑娘只管摔!反正这些都是公家的,摔坏了,你直接赔就是了!” “赔?”宋青莲噗呲一笑,拿起帕子掩着嘴角道,“桑无焉,你莫不是个傻的!这户部尚书的位置,马上就是我爹的了,这屋里的东西哪个不是我的,我爱摔哪个,就摔哪个?” “倒是你,可千万别顺手牵羊给带走了!” 闻言,桑无焉勾唇一笑,“倒是劳烦宋姑娘费心了,只是...我们除了一些细软,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带走!” “真的?”宋青莲一听,还以为这是桑无焉想将东西都留下,好来巴结她们宋家! 哪知桑无焉却是上前一步,朝着门外,不紧不慢的大声道,“千真万确!因为我们桑家已经将所有家底都捐给了国库用于难民所需,所以这些东西已经全部充公了!” “什么?”宋青莲闻言,整个人都惊叫了出来,“你们疯了,你爹都没官位了,你们不赶紧拿着钱保住自己下半辈子无忧,竟然还都捐给了难民!” 外头的人也听见了,一时都惊叹不已,瞬间对桑家的骂声转成了一片叫好声! 只是这些桑无焉并不在意,她如今大声说出来,只是希望这笔钱能真正的用在难民身上! 至于眼前的宋青莲,此时哪里还待的住,连忙就想带着丫鬟离开! 哪知却被桑无焉给叫住了,“宋姑娘,这个花瓶也是公家的,值十两银子了!” 说完,桑无焉还故意指了指门外正准备进来监守查收的禁军。 宋青莲见状,是气的也不敢不给,只好将腰间荷包取下,丢了一锭银子在地上,这才气呼呼的扭头带着丫鬟跑了! 桑无焉倒是不生气,弯腰亲自将那银子捡起来,递给了刚进来的禁军小将方皓轩。 一身凛冽正气的少年将军,着一身银色盔甲,伸开一张满是厚茧的手接过银子。 桑无焉规矩的屈身一礼,然后从容回身,带着柳儿去抓紧时间收拾。 身后的方皓轩看着手里的银子,不禁看的有些呆愣,“这姑娘果然不好惹!难怪伯文让我离她远点!” 伯文是苏念琛的字,方皓轩是苏念琛难得在镝京走的近些的人,因为也在禁军,所以苏念琛便让方皓轩不要检查的太实在。 方皓轩本来就知道桑家大姑娘对自己妹妹方诗阮不错,自然不会为难,只是如今被苏念琛刻意嘱咐了一声,倒是让他产生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苏念琛说了,桑大姑娘不好惹!犹如猛兽,得远离! 所以整个桑府,只有桑无焉的如意院没有禁卫军去检查。 只是本来桑无焉也没想过多拿,除了自己的一些细软,她确实什么都没拿,至于钱财,她倒是留了个心眼。 上次当铺卖东西剩的银钱,虽然不多,但是也够度过难关了! 没办法,若不是为了保住父亲的命和前程,她倒是想将私库的东西都卖了。 可是转念一想都是用在了难民的身上,便又没那么不舍得了! 整个桑府,只有凝香院没那么太平。 桑晚舟气的都快发疯了,若不是方才绿秀来报,她都不知道桑家的家底竟然全都捐给了难民! 那些可是她要嫁进承王府的嫁妆啊! 想来想去,桑晚舟都觉得这肯定是桑无焉出的狗屁主意,她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噩梦! 一旁的红儿见状,也不敢上前劝慰,只好低头赶紧先将金银和一些能带走的细软收拾装好。 如今二姑娘的脾气真是愈发的暴躁了! 第41章 她在喊,救命! 朱红大门开着,门前只停了一辆青灰色的普通马车。 桑郁川此时也换了一身山青色长袍,正领着一众桑家老小,准备出门。 离开前,桑郁川对着桑府门楣三拜,随后,禁军直接将桑府的牌匾拆了下来。 门前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桑晚舟只觉得十分难堪,不由拿起帕子遮了遮脸。 桑无焉倒是无惧,小心着搀扶着林氏先上了马车,这才没心没肺的跟着进去,桑晚舟紧随其后。 马车拥挤,不似之前那么豪华宽敞。 桑郁川直接坐在了马车外,当起了车夫。 身后奴仆有二十人跟随着离开,都是桑府的死契,还有几人是桑府的家生子,虽是活契,可是也不愿意离开! 至于其他下人,林氏昨夜清点账册时,便将所有下人的遣散费都踢了出来。 好些下人拿了钱和卖身契,给林氏磕了头,便抹着泪离开了桑府。 林氏这样做是对的,可桑晚舟却是不愿意的,她院子里的人,她是一个也不肯放出去,她就算是不要了,也只会卖出去,怎么可能还会给她们钱! 林氏还以为是桑晚舟舍不得,便就随了她,反正多两个也不多。 桑无焉只留下了院里的柳儿和草儿,其他的粗使丫头也一并遣散了出去。 桑无焉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就跑出去跟桑郁川坐在了一起。 桑郁川见大女儿坐在身侧,心里倒是一暖,只是见周围跟着奚落嘲讽的声音不少,便有些心疼。 不由叹了口气道,“焉儿还是进去坐着吧,这外头闲言碎语的,说的也不好听!” 哪知桑无焉却是全然不在意,双腿往边上一悬,便荡游了起来。 整个人也没那么拘束,随意扫了周遭的人群一眼,绵绵一笑,“爹爹,今日还有一件喜事,您可知?” “喜事?”桑郁川闻言一愣,轻摇了摇头,想着估摸是女儿故意哄他的。 哪知桑无焉却俯身向前,偷摸的在桑郁川耳边将林氏有喜的事说了。 桑郁川一听,立刻就拉住了缰绳,看向桑无焉,那是一脸惊愣,“焉儿啊,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爹,您看女儿是在开玩笑吗?还是在这种时候,就是今早才发现的,我猜娘就还没告诉您!” 桑郁川此时的脸上真是悲喜交加,一把抓住桑无焉的胳膊就喜极而泣道,“苍天有眼,终于让我们桑家有后了!这官丢的好,这官丢的值啊!” 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惹得看热闹的人群更是好奇的很。 桑无焉小嘴一撅,似有些不服气,“爹,什么叫终于让你们桑家有后了,难道女儿不行吗?” “行行行!我家焉儿最行,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说完,捏了一把桑无焉的小脸,便大手拿起鞭子一挥,马车便又行驶了起来。 只是这次桑郁川驾的更加小心了,生怕碰着了地上哪儿的一块儿石头,让马车不稳! 坐在马车里的林氏听着马车外父女俩的对话,不由会心一笑,忍不住揶揄道,“瞧瞧你爹,真是个没正经的,官都掉了,还叫好了!” 桑晚舟如今气色并不好,也没了往日的那份温婉,见林氏说话,也只是怏怏地,并不答话。 林氏见状,想着怕是小女儿心里还没接受这份落差,她倒是也能理解。 本来她自己也只是强撑着,说心里一点儿不难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看着车帘外的男人和孩子并肩而坐,心里那股子不舒坦便又消散了些。 眼下,林氏倒是想劝慰桑晚舟两句,可是看着桑晚舟那不开心的神情,便又将话吞了下去。 算了,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马车才刚进青巷,便看见大批的金吾卫正围了一户人家。 桑郁川看了一眼那家的门户,忍不住长叹一声,便准备绕路而走。 见状,桑无焉倒是有些好奇,“爹,今日朝堂还有别的事发生吗?竟比我家还严重!” 桑郁川其实在看到金吾卫出现在宋府时,便猜到了! 只是他并不想多言。 哪知马车将将掉了个头,身后便传来女子疯一般的救命声。 桑无焉好奇转头一看,竟是宋青莲! 分明上午她还一身锦绣长裙去了她家嘲讽她,如今却是蓬头垢面,整个人被金吾卫拉着,拖进了那朱红大门后。 那张脸上的惊恐和泪水让桑无焉不禁一颤! 方才宋青莲看向桑无焉的那一眼,是满满的求生欲! 她在喊,救命! 忽地心里就一紧,猜到承王怕是让宋侍郎一家顶了罪,忍不住还是向一旁的父亲问道,“爹,是宋青莲,她家被抄呢?” 桑郁川已经将马车掉了头,他不想让妻女看见方才宋府的惨状。 中年的男人没了以往的风光,略显苍老的脸上,微微一叹,“没错,就是宋侍郎家,只怕是金吾卫在他家搜出了贪污赈灾银的证据!看这个阵势,怕是家中藏了赈灾银!” 桑无焉一听,想着宋侍郎为虎作恶并不无辜,可是家中妇孺何其无辜! 不由心里有些失落,“爹,她们会死吗?” 桑郁川抬眸看了一眼雨后的天,忍不住回道,“宋侍郎怕是得凌迟,至于家眷,男的多是流放,女的怕是会送去乐坊!” “乐坊?那不就是成了艺妓!” 桑无焉忍不住有些为宋家的女人可惜,再一想到若是此次不是自己干预了事件的发展! 被抄家的只怕就是她们自己了! 犹记得书里记载,虽然父亲是被冤枉的,且并没有指向赈灾银一定是父亲挪用的,可是却有证据证明父亲参与了此事,所以判了秋后问斩,虽家眷没送去乐坊,可是林氏没多久便抑郁病死了! 只有桑晚舟去了承王府当侍妾,还生了庶长子! 虽然后面的下场也不好,可是到底是桑家活的最长的! 眼前一阵恍惚,回到眼下,桑无焉只觉得不管是桑家的命还是宋家的命,在权贵皇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未来她要更加如履薄冰,如今还有了新的生命,她一定要努力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 第42章 桑无焉!我要杀了你!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吱呀碾过,马车才刚上了主街,准备绕个方向从另一头进青巷。 哪知却忽地被封了路,所有车马都被堵在了街道两边。 盛气凌人的金吾卫,各个手持大刀,一身盔甲,面色冷俊的将人群隔开。 没等多久,便瞧见宋家老小,一个个全部霜打着脸,不论男女老少,各个都哭的十分悲恸! 嚎哭求饶声此起彼伏,可不少路人却仍旧觉得不解气! 这宋侍郎贪的可是赈灾的银子啊,一想到拿了百姓的血汗钱去喂了这样的狗官! 不少民众就气的直接拿起街边的烂菜叶子啥的朝宋侍郎的脸上扔。 宋青山双手带着铁链,面如死灰,对扔过来的臭鸡蛋毫不理睬,对身后哭嚎的家眷更是恍若未闻! 只一双空洞的眼神朝前面走着,却偏偏在看见桑郁川时,停下了脚步。 桑郁川对于宋侍郎的所作所为,本就痛恨不满,如今看他落得这般下场,倒也没有落井下石! 只是微微侧过头,只当没看见宋青山这狼狈的样子。 桑无焉坐在一旁,也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这封建的社会,还真是让人窒息! 忽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拔了发间的金钗,就疯了似的朝桑无焉刺去。 整个人更是狰狞发狂,“桑无焉!凭什么你安然无恙,我却要被送进乐坊!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发疯的宋青莲似乎使出了她全部的力气,挣脱开了金吾卫,便抓着金钗猛地朝桑无焉扑来! 刹那间,桑无焉整个人都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金钗就要扎进她的胸口! 桑郁川赶紧一把将人推开,桑无焉大骇,立刻惊喊道,“爹!” 就在金钗要插进桑郁川身上时,忽地一阵疾风袭来,猛地一个旋风腿出现,直接将宋青莲踢飞了出去。 等到一身灰蓝色衣裙的女子从容落下,桑无焉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木兰! 宋青莲直接被木兰这一脚给踢的吐了血,金吾卫更是直接粗鲁的将她捆了起来,露出来的半截香肩更是惹得不少看热闹的大老爷们戏弄! 宋青莲嘴里也被堵了,此时一身狼狈羞辱,她全都算在了桑无焉的头上,那一双看向桑无焉的眼里,满是无尽的恨意! 桑无焉此时也顾不上宋青莲,赶紧上前问道父亲,“爹,您有没被刺伤?” 此时,林氏早已惊慌失措的掀了车帘,看向两父女,那是一脸担忧! 桑郁川赶紧安抚,“没事,没事,多亏了这位侠女相救!” 闻言,众人这才看向木兰,竟是个如此清秀的姑娘,只是面目有些清冷! 林氏本也想下了马车道个谢,哪知却见木兰直接朝着桑无焉跪了下去,“姑娘,奴婢来迟!还请您责罚!” 桑无焉一听,又见众人一脸疑惑,只好先道,“她叫木兰,是我的人,她是我之前在路边捡的,因为有伤,便先留在医馆养伤,倒是不曾想她自己跑过来了!” 木兰赶紧垂首解释,“姑娘,是闾大夫看了街边贴得告示,才告诉奴婢桑府出了事,奴婢一听到消息,便立刻去了一趟桑府,然后便找到这了!” 桑无焉欣慰上前,知道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先道,“爹,娘,我们先回青巷再说吧!” 两夫妻相互一视,也赶紧点了点头。 说起来,若不是宋家出了抄家这么大的事,只怕大家还在看桑家的笑话。 只是林氏坐进马车后,却感觉阵阵后怕! 一想到今日若是她们桑家如此,只怕她也是承受不起的! 忽地就觉得听了桑无焉的话,将家底都捐了出去是对的,要不...皇上只怕没那么容易放过老爷! 只是如今赈灾银的出处已经查出来了,也不知道桑郁川最后会被皇上如何安排! 毕竟是户部出的事,桑郁川作为掌管人,势必有连带责任。 若是从重处罚,贬黜镝京是必然! 若是从轻处罚,就算留在镝京,只怕也只能当个小吏! 一家人各有心思,等到了青巷尾,天也渐渐落了黑。 本就厚重的云层,此时忽地又打起了响雷,看来今夜会有暴雨! 青巷的这处宅子其实是林氏的陪嫁,她本就是宁远侯府出来的姑娘! 当初嫁给桑郁川时,也是十里红妆,只是宁远候府一家十年前都去了边境,留守要塞,已经许多年没回京了! 白墙黑瓦,门楣不大,但是门前这颗枣树倒是开的极好,上面结着青红相间的果子。 踏过门槛,便是一处干净的前院,不大,却很干净,只是有些荒凉,没什么人气,两边本该种植花草的泥地里也只长了些野草。 林氏一早就让院里的婆子带了人过来清扫,此时管家童卓也利落的将下人安排在院中站好。 这是一处五进的院子,却每进院落都很小,若是跟之前的尚书府比起来,只怕只有两个主院那么大! 桑郁川与林氏自然是在主院,桑晚舟直接选了二进的院落,如今的她是连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都不愿意了。 今日家里所受的一切屈辱,都让她恨极了这个家! 虽然心里再不甘,也还是得礼数周全。 桑晚舟柔柔弱弱的屈身一礼,似是无力道,“还请父亲母亲莫怪,女儿实在是有些身子不适,想先回屋里缓缓儿劲!” 桑郁川一听,对这个二女儿也是十分愧疚,点了点头,轻声关怀道,“去吧,晚些时候再出来用膳!” 林氏见桑晚舟确实是看着不爽利的样子,便赶紧朝许嬷嬷吩咐道,“二姑娘的屋子可打点好了?你跟着去一趟,若是还有缺的,赶紧给她补上!” 许嬷嬷赶紧应是,随后才跟着桑晚舟去了二进的院落,名字倒是好听,叫清风院。 桑无焉此时正帮着清点行李,对自己住哪压根不在乎。 倒是林氏有些心疼,不由拉过亲女儿的手,温声一叹,“你妹妹的性子一向傲气惯了,她既然选了二进的院子,便只能委屈你去三进的院子了,那处院子确实更小,实在不行,娘在找人把挨着的花园划给你!” 桑无焉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了,衣袖挽起,随性一笑,“娘,那花园您可得给我留着了,到时候我还要陪您在那散步了,您如今有了身子,还是得有个花园散散心的好!” 林氏一听,心里反而更有些心疼了! 还是桑郁川在一旁附和道,“夫人不必忧心,你就听焉儿的便是,不是还有两处院子么,实在不行,再让焉儿选一处,都划给她!” 桑无焉看着父母对她的关怀,嘴角不禁一笑,“行了,爹跟娘都不用担心,等我以后挣了银子,我们再换个大些的宅子便是!” 林氏一听,倒是有些错愕了,“你还要出去挣银子?不行,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怎好经常出去抛头露面!到时候怕是连婆家都找不到了!” 闻言,桑无焉却是晏晏一笑,拉过林氏的手,到主厅的桌前坐下,“娘,您还想不想让爹官复原职呢?” 桑郁川一听,倒是跟着一脸凝重的坐了下来,“焉儿此话何意?你有办法?” 林氏也是一脸期盼的看了过来。 只见桑无焉缓缓说道,“爹之前在户部任职,其实就是替皇上掌管账务的,可是这些年的税收并不好,边境又一直需要供给军需,导致国库也经常空虚。” “若非如此,江南的河堤也不会拖到现在也没修好,无非还是因为国库缺钱,既然如此,爹若是能替皇上挣钱,充盈国库,那爹官复原职,不也就是指日可待了吗?” 听完,林氏却还是一脸凝重,“话虽如此,可是...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去冒头啊!” 桑郁川也是跟着有些愧疚一叹,“是啊,爹爹还在家了,怎么就轮到你来抛头露面了?你放心,只要有爹爹在,就不会饿着你们娘仨!” 桑无焉知道父母心中的顾虑,可是也知道在林氏心里,父亲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林氏如今又有了身孕,若是个男胎,只怕会更加重视。 虽然林氏对两个女儿很好,可是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根深蒂固在她们脑子里的。 在夫君,嫡子跟女儿相比起来,林氏的天秤自然会倾向另一边。 “娘,我保证自己不会轻易露面,若是情况特殊,我便带上帷帽行事!” 见林氏似乎有些松动,桑无焉赶紧继续道,“更何况,如今家里只有一处铺子,一处庄子,要想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还要再去给父亲打点,我们手里的这些私房钱是远远不够的!” 音落,林氏心里的那杆秤彻底倾斜了过去,只是还是有些忧心道,“都怪娘自己不争气,没早些给你生个哥哥,如今却害的你要为家里如此奔波劳累!” 桑无焉闻言,赶紧安抚,“娘,女儿有你们平安就好,更何况我虽然没有哥哥,可是我有弟弟啊!” 见林氏似乎情绪好了些,这才转头看向桑郁川道,“就是得劳烦爹爹受累,每日得在家教女儿再多识些字!还得将这镝京的商户行情给女儿说清楚。” 这倒是桑郁川的长处,自然是欣然应下。 桑无焉不想自己一个草包身份突然变得太过聪明,许多事还是得慢慢学一点,也好让人信服! 这边回了清风院的桑晚舟,等到许嬷嬷一走,往屋里还落了漆的椅子上一坐,心里就一股子嫌恶和火气。 哪知此时的屏风后,却出来一人。 桑晚舟惊喜一看,竟是承王萧廷之来了! 第43章 不...王爷,我怎么能做通房? 屋内烛火微亮,萧廷之背手从屏风后出来,身姿挺拔。 他面容清淡,一身绯色锦袍,眉目里多了些锋利和冷漠。 可男子伟岸的身姿站在那里,还是惹得桑晚舟心花怒放! 红儿跟绿秀也极有眼力见的退出屋去,恭敬的关好门,守在屋外把风。 “王爷!”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柔的可以掐出水来。 萧廷之轻撩衣摆,从容在桌前坐下,望着桑晚舟这妩媚动人的样子,他的确是喜欢的。 一把伸手拉过女子盈盈腰肢,随着女子一声低吟娇喝,便坐在了萧廷之怀中。 怀中女子的确是镝京不可多得的美人。 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桃腮带红,气若幽兰,整个人都散发着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萧廷之忍不住往女子起伏的胸前看了看,视线慢慢望向平坦的腹中。 男子手指修长,不经意的伸手在女子腹部划了划,眼眸似笑非笑,薄唇微微轻启,极尽凉薄,“舟儿,本王今日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能留!” 闻言,桑晚舟整个身子都一颤,一双含羞似水的双眸瞬间一惊,似是不敢相信,忍不住低声问道,“王爷,您莫不是说笑,这可是您的亲骨肉啊!您不是说了,要迎我入府的!” 萧廷之见桑晚舟忽就美人落泪下来,却半点不想怜惜,反而有些不耐,将人从身上轻轻推开。 一脸冷漠,“舟儿,本王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若是下不了手,本王可以派人帮你...拿掉他!” 看着萧廷之望向自己腹部那无情狠厉的眼神,桑晚舟瞬间就慌了,她知道承王这是来真的! 心中一片冰凉,可双手抓了抓帕子,还是不敢忤逆,“是,舟儿知晓了。” 萧廷之见美人听话,心中还是乐意宠幸她的。 起身,将桑晚舟圈住,这才将头埋进女子细软的颈窝里,细细沙哑的嗓音说道,“舟儿身上可真香!” 桑晚舟任由萧廷之玩弄了身子一番,微喘着薄气,瘫软在男子怀中,怜声道,“王爷,舟儿不想待在桑家了,您什么时候能娶舟儿回府?” “娶?”闻言,本还有些激情的萧廷之,瞬间就没了兴致。 将人缓缓放开,细心的伸手帮桑晚舟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淡淡道,“舟儿,你放心,等过些日子,父皇盯的没那么紧了,本王便派人将你纳进府,做个宠妾!” “宠妾?”桑晚舟瞬间就慌了,一双媚眼更是微红,“王爷,您不是说了会迎我入府的吗?怎么...” 萧廷之面色已经不耐,“晚舟,你要知道,本王的正妃只能父皇和母后做主,更何况你如今的身份太低,要想入府,只能当个通房妾室!” “不过你放心,就算如此,本王也还是会好好爱你的!” 音落,桑晚舟瞬间跌落低谷,整个人都有些苍白发慌,“不...不...王爷,我怎么能做通房?” “王爷,不是正妃也行,做侧妃好不好?” 说着,桑晚舟便伸出一双玉手去抓萧廷之的手。 哪知却被萧廷之无情掰开了,言语也更加冷漠,“好了,本王如今还肯纳你进府,已经算是厚待你了,你不要不知足!” “晚舟,你要学会看清时事,这一点,你那个大姐就做的比你好!” 语毕,也懒得再看桑晚舟这哭哭啼啼的样子,顿觉心烦,便极快的从窗后离开了。 瘫坐在地上的桑晚舟看着萧廷之无情的离开,心里顿如刀绞! 她如今会变成这样,都是桑无焉那个扫把星害的,要不是她回到镝京夺了她的位置,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再一想到承王方才居然还夸桑无焉那个草包会看清时事,哼!这简直就是在羞辱她! 抬眸再看了一眼屋里廉价破败的家具,桑晚舟心里的恨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来人!” 等到两个丫鬟进屋,看见桑晚舟竟坐在地上,红儿赶紧将人扶起来,“姑娘,您没事吧?” 桑晚舟站起身,淡然抹掉脸上的泪珠,狠声道,“我没事,绿秀,去一趟晋阳伯府,我要你给黄世子送一封信!” 闻言,绿秀面上一惊,这黄世子如今都不能人道了,姑娘还找他作甚! 只是绿秀也不敢多问,只赶紧点头领了命。 好在今日府里各处都乱糟糟的,绿秀就算偷摸的出府,倒是也无人知晓! 府内第三进院落——木槿院。 还未进院,便先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并不浓郁,闻着有些似青草的味道。 等到踏入院子,才惊讶了一声,竟开了满院的木槿花。 淡淡的粉紫,小小的花骨朵,生的满院子都是,就是没人打理,长得有些不修边幅,只是初看那一眼,仍旧美极了! “难怪叫木槿院,原来出处在这!”桑无焉面上微微一笑,倒是满意自己的院子。 木兰如今已经跟在了桑无焉身侧,闻言,也难得出声道,“姑娘,这木槿还能清热解毒,算是个良药!” 柳儿一听,对这新来的丫鬟就更好奇了,一双杏仁大眼时不时的就偷偷打量木兰。 此时见木兰惹了姑娘的笑,小丫鬟也不甘示弱了。 柳儿赶紧指了指院外的一片花园,也讨好道,“姑娘,这院子外的花园也不错,还有小桥流水,还有那梅树也都开始发芽了!” 闻言,桑无焉微微探出头瞅了外头的花园一眼,“嗯,确实还不错,这处宅子只是看着小,其实啥都有,如今我们府上人也不多,住起来其实也足够了!” 等到进了主卧,柳儿赶紧将屋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看着就是还没来得及打扫的屋子。 连忙就拉了草儿一块儿去打水来清扫。 柳儿倒是想拉木兰一块儿,只是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一看见木兰那漆黑空洞的眼神,柳儿就觉得有些犯怵! 只是木兰留下,倒是正好有话跟桑无焉说。 “姑娘,方才府里来了高手。” “高手?在哪?” 说完,桑无焉一颗小脑袋谨慎的四处张望,生怕是来了什么不知名的刺客! 第44章 这门亲事!我们桑家要了! 屋外一阵闪电打下,再惊起一道响雷。 吓得桑无焉瞬间就躲在了木兰身后,整个人更是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直到屋外落下暴雨,木兰也赶紧回禀道,“姑娘,不是我们院,是二姑娘的清风院!” “方才属下察觉到清风院那边过去了两个高人,只是属下身上还有伤,不敢贸然靠近,再者,他们似乎并无恶意!” 桑无焉听完,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后见自己还躲在木兰身后,便假装咳嗽了两声。 才转到桌前坐下,“桑晚舟的院子?来了高人?” 桑无焉摸着下巴想了想,忽地就眼眸一亮,“我知道了,是承王,肯定是他!” 虽然对书中情节忘了大半,可是这承王和桑晚舟偷情的事,她还是知晓的。 一想到是承王来了,桑无焉便恶心的只想摇头,这个渣男,只怕也不会给她那个好妹妹什么甜头! 木兰站在一旁,并不清楚桑无焉是怎么知道来人是谁的,可是她也不会多问! 如今愈发待在桑无焉身边,木兰便愈发的信赖桑无焉! 对于桑无焉的行事也是无条件相信和接受! 桑无焉将屋子四处打量了一眼,虽然不如在尚书府时气派宽敞,家具也有些霉味。 可是这一方小天地却让桑无焉心里暖暖的。 要知道无论是她桑无焉的命,还是整个桑家,其实都是将死的命脉! 若不是桑无焉的一缕幽魂穿来书中,只怕桑家一样还是死局! 如今她还活着,父亲也没被秋后问斩,母亲也没病死,除了那个不省心的二妹,其他都好好的! 这便足矣!活着便是赚了! 所以,眼下的桑无焉不仅没有任何家族落魄的颓败,反而斗志昂扬! 也许正是她这么积极向上,又乐观的一面,才让整个家中也都带着一丝朝气! 这应该就是费公公之前说的,桑家气数未尽呐! 冒雨出门的绿秀,回来时,整个府里已经歇了大半。 若不是给了看守后门的婆子几个铜板,绿秀也没那么轻松进出。 等到桑晚舟拿到黄世子的那封回信,桑晚舟的嘴角才勾出一丝笑来。 “桑无焉呐,桑无焉,可别怪妹妹对你不好!等你嫁去了晋阳伯府,你可就是世子夫人了!” 红儿在一旁听着心里一惊,这黄世子如今都不能人道了,居然还想娶妻! 这若是真将大姑娘嫁过去,那岂不是守活寡! 这二姑娘对大姑娘可真是狠呐! 只是这些话,红儿也只能心里想想,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要知道她的卖身契还在桑晚舟手上,若是谁敢惹了她的不快,被卖去窑子就是她们的下场! 一夜暴雨倾泻,倒是将白日的一切不堪都洗刷的干干净净! 翌日,倒是个晴天。 明媚的阳光洒在院里,屋檐下滴落的晶莹露珠,滴答落在石阶上,打起一片水花。 院里的木槿花,经过一夜暴雨摧残,也是一地狼藉。 草儿端着早饭进屋时,桑无焉正好在院里伸着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一闻着饼的香味,桑无焉立刻就跟进了屋。 “哇!居然是葱花饼,还有甜粥!不错!” 说着,桑无焉便大口热乎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招呼三个丫鬟一块儿坐下吃。 哪知柳儿却是摇了摇头,“姑娘,奴婢们待会儿再吃,就是委屈您了,如今连肉包子也吃不上了!” 桑无焉嘴里塞的太满,愣是嚼了好几下才吞咽下去,又喝了一口热粥。 这才打了个饱嗝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葱花饼一样好吃,再说了,家里虽然落魄了,可是肉包子还是吃得起的,好歹还有个铺子跟庄子了!” “更何况,娘肯定留了些过活的钱,虽然不多,至少过好这个年是够的!” 闻言,柳儿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奴婢倒是吃苦吃惯了,就是舍不得姑娘也吃苦!” 桑无焉一听,立马就笑了,“我没来镝京前,过的日子还不如现在了,我已经很知足了,你就不要替我委屈了,赶紧吃饱饭干活吧!” “待会儿,我还得跟爹去一趟铺子看看,若是时间充足,估摸着还得去趟庄子上!” 柳儿一听,立马表态,“姑娘,奴婢也要跟着去!” 哪知桑无焉却是摇了摇头,“不行,这次是出去办事,而且还有我爹跟着,带不了那么多人,我带木兰就够了!” 小丫鬟一听完,对木兰就更不喜欢了,杏仁大眼狠狠一瞪,小嘴便一直撅着。 桑无焉见状,也只是觉得好笑,没想到小丫头居然还吃起木兰的醋了! 忽地,许嬷嬷神情慌张的跑了进来。 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慌乱道,“大姑娘,不好了,晋阳伯府来提亲啦!” 话音一落,桑无焉整个人都懵逼了! “晋阳伯府?谁给谁提亲?” 许嬷嬷帕子往身前屈身一礼,着急忙慌就道,“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命根子受了伤的世子,来了府上提亲,指名就要娶府上的大姑娘为妻!” “那媒婆是一上门就说大姑娘命好,桑家才刚落魄,就又能过上好日子,去当世子夫人了!” 一口气将话说完,许嬷嬷这才重重喘了气。 桑无焉此时眉目已经皱了起来,脸上更是一片冰寒! “哼!世子夫人?他那个世子能不能当下去还是回事!他怎么敢还来我家提亲?到底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木兰见桑无焉脸色极差,便俯身往桑无焉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完,桑无焉脸上分明一愣,回眸再次确认,“你确定?昨夜绿秀出过府?” 木兰立刻点头,两人声音极小,倒是没让旁人听见。 桑无焉瞬间就气笑了,“好你个桑晚舟!你真当我是病猫啊!正愁没机会收拾你,你倒是给我送上门来了!” 轻声嘀咕完,桑无焉面上清淡一笑,“走,去前院会会那个媒婆!” 说完,许嬷嬷赶紧上前拦下,“大姑娘!您是个姑娘家,这种事老爷和夫人会做主的,您放心,夫人是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桑无焉一听,却是淡淡一笑,只是这个笑听着分明带着些冷意,“许嬷嬷,这晋阳伯府的人既然敢来提亲,便肯定是留了后手,只怕我娘前脚刚拒绝,后脚就有人上门来找我家的麻烦!” “桑家才刚刚落魄,想要上门踩上一脚的人可不少!” “让爹娘应付这群泼皮无赖,岂不是给了他们脸,这种事,还是我出面去解决的好!” “更何况,这门亲事!我们桑家要了!” 第45章 这门亲事,只怕我们家是非认下不可了! 出院穿过垂花门,便瞧见桑晚舟一身桃色绣裙,红粉裙摆相间,如朵朵桃花浮动万千。 女子娇俏,正倚在亭台往水里喂鱼,见桑无焉一身嫣红长裙路过。 面色不显,却盈盈一笑,“大姐今日这身倒是应景!挺喜庆的!” 听着桑晚舟这看似夸奖,实则埋汰的话,桑无焉却是勾唇一笑,“不如二妹好雅兴!” 音落,红海棠绣花鞋向前一步,一双狭长的眼睛斜睨池底一眼。 满塘池水杂草横生,仅开出的几朵睡莲下,游着几只躲藏的小鱼。 还真是难为桑晚舟不惜在此故作雅兴,也要守在这故意奚落桑无焉几句! 也是,桑晚舟才不会放过任何看桑无焉笑话的机会! 如若是以前,桑无焉只会撒泼咆哮,更加惹父母厌恶。 可惜... 经历一次宫宴生死,倒是让这个蠢货变的机灵了。 不过这次,就算桑无焉不想、不愿,只怕也会不得不接受。 这一次桑家落魄,想要趁机踩上一脚的人也不少,只要父亲不蠢,只要母亲还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他们就不会不同意晋阳伯府的这门姻亲! 到时,让桑无焉嫁进晋阳伯府,也算是为自己进承王府多了一丝依仗! 桑晚舟的心思狡诈,从一开始就在唯利是图的为自己谋划,至于桑无焉能成为自己的踏板,也算是她的荣幸! 院落不大,穿过两个廊庑便到了。 在廊下稍稍站定,看着满院大红绸子抬进来的木箱。 桑无焉轻蔑一笑,这若不是院子不如之前,怕是还真以为晋阳伯府抬了不少好东西来! 还未进屋,便听见媒婆那不停谄媚笑着夸晋阳伯府的话。 “不是我张婆子夸,那黄世子长得有多俊,桑老爷跟夫人肯定是听过的,虽说身子上是受了些外伤,可是已经找了大夫来治,你们放心,保证好好的,到时候还能给你们生个大胖外孙了!” 桑郁川坐在主位,面色铁青,听着张媒婆的话,只恨自己如今势弱,才让女儿被晋阳伯府的人如此羞辱! 中年男子气的一掌拍在几上,怒喝道,“那黄世子是个什么德行,也想肖想我家的女儿,休想!赶紧给我带着东西滚!要不然,休怪我连人带东西给你一并丢出去!” 林氏也是面色凝重,被晋阳伯府这事气的不轻。 只是心里更是难受家里如今的境遇,想想以前也是受人敬重的,如今还真是物是人非啊! 张媒婆身子往门后稍稍退了两步,她可是拿了晋阳伯夫人一封厚银,眼下若是办不成,只怕还得还回去! 更何况,在这镝京还没她张媒婆说不上的媒。 只见张媒婆手中帕子一挥,嘴上黑痣一努,眼里也不似那么尊敬,神情更是故作埋汰道,“哎呦!桑老爷,您还当您是户部尚书了,您瞅瞅这外头,就是隔壁衙门的衙差都比您强!” “您呐!得识抬举,这得亏是晋阳伯府看得上您家的姑娘,要不然这世子夫人的富贵命哪轮得到您家!” “我看您呐!还是点头应下这门亲事的好!要不然只怕张婆子我前脚出了您家的门,后脚就有人来上门欺您一欺!” 音落,张婆子得意的又往屋里挪进几分,趾高气扬的往一旁的椅上一坐。 便翘起二郎腿来,那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真真是让人恶心! 哪知还没等桑郁川发话,门外听了许久的桑无焉便拍着掌进了屋。 张媒婆抬眸逆着门前的光看过去,只见一袭红裙的女子傲然笑着进了屋。 那笑分明明媚,却偏偏让张媒婆看着有些瘆人!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婆子还是起身迎了上去,“呦!这便是桑大姑娘吧!瞧瞧这脸和身段,难怪把黄世子迷的非您不娶了!” “姑娘来的正好,您赶紧跟您父母也说说,这门亲事若是没了,往后你们桑家可就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了!” 桑无焉迈着莲步进屋,迎面便直接忽视了张媒婆一眼。 将人锵锵略过,便朝着主位的父母屈身一礼,“女儿见过爹娘,爹娘不必动怒,这门亲事,只怕我们家是非认下不可了!” 桑郁川跟林氏一听,脸色瞬间就惊住,林氏更是赶紧喝住,“焉儿,休得胡说!这件事我和你爹自有定夺,还轮不到去牺牲你!” 张媒婆在一旁却是不乐意了,“桑夫人,您这话说的,那晋阳伯府可簪缨之家,怎么到您这倒成了火坑了!” 桑无焉斜睨一瞥,看向张媒婆冷冷一笑,“张媒婆说的是,那晋阳伯府好歹是簪缨之家!自然是我们桑家高攀了!” 闻言,张媒婆更是一喜,“还是大姑娘明事理,您瞧瞧,这满院送来的聘礼,都是好东西!” 桑无焉淡淡扫了院子一眼,却是往张媒婆耳边低吟了几句,音落,张媒婆神色几经转变! 最后,更是急匆匆的告辞,带着聘礼,先一步离开了! 屋里的桑郁川跟林氏却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焉儿,你这是?” 桑无焉看着张媒婆落荒而逃的背影,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跟她说我有疯病!爱喝人血!她便吓跑了!” 桑郁川没想到桑无焉竟这般诋毁自己,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也没人敢要了! 眉间紧紧一皱,忍不住就重重一叹,“焉儿,你这就是在胡闹!” 闻言,林氏也是有些埋怨道,“你啊!做事还是这般莽撞!这晋阳伯府是没存好心,可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啊,这要是传出去,你这辈子该如何是好啊?” 见林氏着急,桑无焉也只是上前微微一笑,“娘,没人要更好,女儿本就不想嫁人!” “胡闹!你不嫁人,难道还想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啊!” 林氏嗔怪完,便赶紧让桑郁川派人跟去看看,无论如何,不能让晋阳伯府把这样的话给传了出去! 桑郁川听完,正想起身,哪知却被桑无焉给拦了下来。 “你们不用担心,晋阳伯府还会来人的。” 闻言,两夫妻面面相觑,桑郁川疑声一问,“为何?” 桑无焉眼眸轻抬,语气沉沉,“具体为何,还是等二妹来了再说吧!” 第46章 桑无焉,你到底想干什么? 桑郁川眼眸一沉,看着大女儿这般说话,心里不由一紧。 沉声一叹,问道,“焉儿可是话中有话?” 桑无焉一听,并没否认。 既然桑晚舟屡次陷她于险境,她又凭什么不能反击! 更何况,桑晚舟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留在家中,只怕更坏! 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她跟黄世子两人狗咬狗! 所以,桑无焉没打算隐瞒她的计划! 只见让人去请的桑晚舟也缓缓来了前院。 柔柔一礼,倒是愈发的惹人怜惜! “父亲,母亲,不知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说完,桑晚舟更是四处又打量了一番,“不是说有媒婆上来给大姐提亲,怎么没见着人?” 何止是没见着人啊,连那十几箱的聘礼也没了踪影! 林氏一听,面色一沉,语气似有些无力,“什么提亲,分明就是不怀好意!那黄世子都没了命根子了,还妄想娶你大姐,这晋阳伯府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桑晚舟听完,脸上委婉一笑,“母亲说的是,可是晋阳伯府好歹也是世袭的伯府,岂是我们现在能得罪的!” “女儿觉得还不如就让大姐嫁过去!好歹也是个世子夫人!这样就算家里有人欺负,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背后的晋阳伯府!” “更何况,女儿始终是要进承王府的,有了这层姻亲的帮衬,也能对女儿更好些!当然,以后也会对父亲的前程更好!” 桑晚舟甚甚说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今,整个桑家也只有她背后还有个承王,眼下就算直接与家里人撕破脸,她也是不怕的! 林氏立刻就听出了不对劲,眯着一双凤眼,质问道,“晚舟,你这是何意?你竟想让你大姐给你铺路!你疯了吗?那可是你大姐!” 桑晚舟听着就噗呲笑了出来,掩着帕子的一张脸也没了往日的乖巧。 眉目间的张扬是遮都不想遮了,身子往前莲花几步,将屋中的三人冷眼一扫。 “大姐?哼!不过是个养在乡下的草包!亏你们还将她如珠似宝的宠着!”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承王已经承诺我了,不久就会迎我入府!” 桑郁川面色一惊,似乎很是吃惊,眼眸微眯,“你此话是什么意思?迎你入府?哼!莫不是当妾!” 林氏脸色立刻就变了,“当妾?我们桑家的女儿决不当妾!晚舟,我和你爹是不会同意你进承王府的!” 桑晚舟呵呵一笑,整个人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就是当妾又如何?若不是你们将这个蠢货接进府!一直偏心她,我如何会至今都不能进族谱!若非如此,我又如何会沦落到当妾!” 说着,桑晚舟眼眸微红,眸中含泪,不禁哭诉一笑,“若不是她,我本是可以当承王妃的!可如今...” 一阵委屈落泪,女子似又大笑一声,“所以!她凭什么不能给我铺路!我费尽心思让她嫁进晋阳伯府,当个富贵无忧的世子夫人,难道有错吗?” “你们居然还敢拒绝!简直都是蠢货!” “桑晚舟!你说什么!晋阳伯府会来家里提亲,竟是你的主意!那黄世子可是个废人!你是想让你大姐一辈子守活寡吗!” 听着桑郁川爆着青筋的呵斥,桑晚舟轻蔑一笑,“父亲,您如今还是不要得罪女儿的好!要不然承王可是会生气的!难道您真的置自己的前程于不顾呢?” 音落,桑郁川气的抬手就想给桑晚舟一耳光,可惜看着眼前疼惜了十几年的女儿,始终下不了手! 林氏早就被气的捶胸落泪,看着桑晚舟如今这嚣张的嘴脸,实在忍不住呵斥道,“终究是姨娘生的,骨子里就是这般下贱!桑晚舟,你且给我听着,只要我林氏还活一天,你就休想进承王府做妾!” “桑家百年清誉,绝不容许在你的手上败坏!” 丢下这句话,林氏便别过头,不想再看桑晚舟一眼。 而从桑晚舟进屋就一直没讲话的桑无焉,此时总算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门前丫鬟木兰未进屋,但是朝着屋里的桑无焉微微点了点头。 桑无焉见状,便缓缓起身,朝着桑晚舟似有若无的打量一番。 桑晚舟见桑无焉这般样子,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厌恶,“你看什么看?” 桑无焉冷眼一笑,轻甩衣袖往背后一摆,厉声道,“桑晚舟!你说父母偏心?” “哼!我问你,凝香院难道不是府中最大最好的院落?对外,母亲又是不是一直承认你是嫡女,就连父亲,也一直在跟族里的长老周旋,若非如此,你便只能以庶女的身份进族谱!” “还有,府上的吃喝用度,你哪一样比我用的差!你说娘偏心?你身上的衣服首饰,哪一件不是当季最新!” “这桩桩件件的好,你是一件都不提吗?你自己心里阴暗,扭曲,用了我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却还妄想自己可怜,桑晚舟,你连你自己都看不起,凭什么还敢在爹娘面前叫嚣!” 桑晚舟见桑无焉竟敢将这些事全都摆到台面上来说,眼里更是一片阴郁,“哼!叫嚣又如何?如今你们还敢得罪承王,真的把我关起来不成!” 桑无焉勾唇冷冷一笑,“所以你就为了所谓的承王,而将父亲的行踪告诉承王,若不是你,桑家何故如此?” 音落,桑郁川脸上一惊,“焉儿,你是说...上次府里有奸细,竟是晚舟?” 桑晚舟明显心虚,看向桑无焉的脸,分明就是不可思议,不自觉就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才刚一说完,桑晚舟就立刻闭了嘴,这件事她可不能认,更不能将承王抖出来,要不然承王可不会放过她! 桑晚舟立刻就否决道,“你不要什么事都扯到我身上?父亲的事,与我何干?” 见状,桑无焉也不急,只是缓缓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绿秀会承认的!” 音落,桑晚舟瞬间就慌了,眉心一蹙,沉声问道,“桑无焉,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47章 桑无焉,我告诉你,晋阳伯府你是嫁定了! 屋内气氛凝重,杯盏的茶也凉透。 绿秀被木兰带进主厅后,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没等人开口问她。 就自己哆嗦着身子,埋头将自己如何去承王府报信,又如何去晋阳伯府找黄世子!都如实说了出来。 桑晚舟在一旁听着绿秀竟将清露茶会陷害桑无焉的事都说出来了。 瞬间就上前给了绿秀一脚,“贱婢!还不住嘴!” 绿秀被踢倒在地,脸上的惊恐不假,却不是因为桑晚舟,而是因为屋外的木兰。 这个木兰...实在是太可怕了!竟然直接给她喂活虫子!密密麻麻好多只,数都数不完! 绿秀就算是现在,整个人也是惊惧的还没缓过神来。 见桑晚舟忽地踢了自己一脚,绿秀反倒是哭着猛扑向了桑晚舟的双脚,“姑娘,救我!姑娘,奴婢还不想死啊!” “找黄世子害大姑娘可是您让奴婢去做的呀!还有之前给承王府送信,还有昨夜...都是奴婢去给您跑的腿啊!” “姑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桑晚舟听着绿秀的话,更是气极,反手就是甩了一耳光,“住嘴!你个贱婢!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音落,桑郁川跟林氏都是满眼震惊,他们实在不敢相信,那个乖巧懂事,处处温婉的女儿,竟然有如此蛇蝎的心肠! 就因为他们接回了桑无焉,她居然一次次的想要去害了桑无焉! 林氏心里顿时又揪又痛,整个人心里的那股难受、窒息和酸涩,让她除了落泪,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桑郁川一生都以自己光耀门楣为荣,桑家——乃是百年清誉之家! 三代之上族里还曾出过太子少师,虽后世不及先人,但桑家一直以文人清贵自持,从不做任何有辱家族的事! 可... 桑家女——桑晚舟,为了一己私欲,竟做出背叛家族的事! 这是... 对父亲的不孝! 对祖辈的不忠! 为了进承王府,哪怕为妾,也不惜将长姐一次次的推入火坑! 这是不仁不义! 桑郁川脸上又怒又哀,胸前起伏难耐,双手一背,紧握双拳,眉眼一闭。 眉间几经挣扎,终于狠声说道,“桑家二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自今日起,送去老家清风观,终生不得出观!” 桑晚舟一听,立刻就疯了般的嘶喊道,“父亲!你敢!我早就是承王的人了,你要是...” 啪!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桑郁川重重的一巴掌打了过去! “孽女!不知廉耻!我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桑晚舟此时也疯魔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桑郁川打红的脸,眼里更是不屑一笑。 身子往后退着,伸手将屋里的人一一指了一遍,冷声喝道,“丢尽了又如何?你们瞧瞧现在住的地方,又破又臭,居然还有底气敢将整个家底都捐了!简直愚蠢至极!我劝你们现在最好还是识抬举点,惹怒了我,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是吗?”桑无焉一声冰冷反驳,语气利落又让人不敢质疑! 桑晚舟眼眸狠狠的盯向桑无焉,一字一句道,“哼!桑无焉,我告诉你,晋阳伯府你是嫁定了!” 撂下狠话,桑晚舟却看见桑无焉那嘴角竟然勾唇一笑,那笑意分明就是在嘲弄! 她居然敢嘲弄我!桑晚舟瞬间气急,就想上前给桑无焉一耳光! 哪知院子外却忽地热闹起来,那张媒婆大声笑着吆喝的声音立刻就传进了屋。 桑晚舟见张媒婆去而复返,心中更是笃定桑无焉这次在劫难逃了! 要知道,只要桑家敢拒绝这门亲事! 晋阳伯府就会将之前桑家得罪过的人全都找来,日日来府上欺辱,到时候照样逼的桑家不同意也得同意! 瞧着桑晚舟眉眼间那一丝得意的笑,桑无焉不禁邪魅一笑,心想这到最后死到临头的人未必就是自己! 桑郁川看着张媒婆再次踏入屋内,面上也没了招待人的好脸色,此时他只想先解决家里的丑事! 哪知张媒婆这次一进屋,却是身后跟着进了两人。 一个一身姜黄色绣牡丹暗纹长裙的夫人,眉目圆润,身段稍稍臃肿,此时正雍容华贵的迈进屋内,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药箱的白胡子大夫。 管家童卓进屋禀报时,也是一脸的凝重,只见在桑郁川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人才赶紧躬身退下去。 林氏见清来人,倒是愣了半晌,若不是一旁的许嬷嬷拉了她一把,她差点就要失礼了。 起身与张媒婆带来的夫人相互见礼,林氏才皱眉问道,“晋阳伯夫人,您若是为了世子婚事来府上,还恕桑家难以招待!” 此事由林氏出面最好,桑郁川到底是男子,还是不易与朝中女眷打交道。 只是林氏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看着桑家两夫妇明显的赶人态度,晋阳伯夫人也没生气。 只是将屋里一粉一红两个姑娘好生的打量了一番。 眼睛再看向桑晚舟时,眼里分明更加满意。 眼神又有意无意的往桑晚舟的肚子上扫了扫,才在林氏下首坐下,和气一笑,“桑夫人,虽说桑家如今是遭了圣上的嫌弃,可是...我们晋阳伯府也不是如此不近人情的人家!” “这好歹,令女肚子里也已经有了我家俊儿的骨肉,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你说什么?”林氏气的猛烈一站,整个人差点都没站稳! 脑子也是差点一黑,还好许嬷嬷赶紧扶住。 桑无焉倒是想上前,可惜林氏抬手制止,脸色也难得凝重严肃。 “黄夫人,你虽然是晋阳伯夫人,可这话是万万不能乱说的,什么叫有了你家世子的骨肉?你这般侮辱,是想逼死我的女儿吗?” 黄夫人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笑着,给了一旁带来的大夫一个眼神。 随后,便见桑晚舟严声呵斥道,“你想干嘛?不要碰我!黄夫人,你们要娶的是我大姐!你们不要搞错了!” 第48章 这个奸臣好端端的没事来她家干嘛! 管家童卓带着人重新给屋里上了茶水后,才慢慢躬身退下。 黄夫人自然是不会喝这里的茶水,一来是晋阳伯府再不济,也比桑家显赫。 二来,她心思都在桑晚舟的肚子,若是桑晚舟肚子真的有了她儿子的种,她倒要看看晋阳伯还提不提她的俊儿若无子嗣,不能再当世子的混账话! 桑晚舟虽然几经躲闪,可是黄夫人带来的那个郎中却并未伸手给桑晚舟把脉。 而是靠近桑晚舟嗅了嗅,便朝着黄夫人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这位姑娘,身上确实有药香,闻着应是安胎药!” 音落,林氏立刻就气晕了过去。 桑郁川赶紧将人抱住,慌张喊道,“夫人...夫人...来人,来人,快请大夫!” 方才的大夫便直接上前给林氏一探,见状,桑郁川倒是没有拒绝,他眼下也顾不得其他了。 黄夫人在一旁坐着,也是没再作声,她虽然没有女儿,可是也知道这姑娘家的名声大于天! 这林氏会被气晕,也能理解! 若不是她儿子如今不能再人道,她又怎么会亲自上门来提亲! 若是以前,这样不懂洁身自好的姑娘,他们晋阳伯府才不会要了! 只是眼下,她的儿子的确需要一个子嗣,要不然只怕她儿的世子之位就真的保不住了! 本来她同意儿子来桑家提亲,也无非是想趁着桑家落魄,给儿子找个还算清白的姑娘做正妻! 哪知方才张媒婆慌张找她,竟然说这桑家的二姑娘有了世子的骨肉,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呐! 虽然黄佳俊并不想认下这个孩子,可是这件事黄夫人是不会任由黄佳俊胡闹的! 他必须有个子嗣! 白胡子大夫探了片刻,便道,“无碍,夫人只是有些气火攻心,只是还是得卧床半月,以免有流产的迹象!” 闻言,在一旁喝茶水的张媒婆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茶盖一放,似有些不敢相信,只是又看了一眼黄夫人那红白相间的脸,便闭紧了嘴。 这有些话,她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平白惹了黄夫人生气! 这自从黄世子受了那个伤后,黄夫人就一心还想再怀一个,可偏偏就是不行! 这林夫人也算是跟黄夫人一般年岁,倒是命好,家里都这般境遇了,竟然还能命中有子! 桑郁川见林氏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便赶紧让许嬷嬷先将人送回院里去休息。 至于桑晚舟的事,桑郁川已经有了结论。 桑无焉在看到桑郁川的眼神时,就知道她今日的计谋算是成了! 也不枉她送了晋阳伯夫人这么一份大礼! 没错,方才她在张媒婆耳边说的压根就不是自己有疯病,爱喝人血,而是让张媒婆告诉黄夫人,她的好二妹与黄世子有了首尾,而且还有了骨肉! 以黄夫人如今的境遇,是肯定会逼迫桑晚舟嫁过去的! 只是,眼下估计也不用逼迫了! 只见桑郁川脸色灰暗,眉间紧紧皱着,瞧向桑晚舟眸子里更是狠下心来,“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脸好说的,这个二女儿你们带走吧!” 音落,桑晚舟立刻就大声喊道了,“父亲...你疯了,我肚子里的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桑无焉授意的木兰给上前打昏了! 黄夫人见状,倒是一笑,从容起身,淡淡道,“还算桑大人明事理,这日子也就不挑了,明日我就让人上门来娶亲,至于这六礼,便从简了吧!” 话落,桑郁川只是铁青着脸应下,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他还有什么脸去要求六礼! 等到黄夫人离开,看着这满院子的大红聘礼,桑郁川只觉得一阵寒心! 桑无焉站在屋内,低垂着脑袋,似乎在等待着桑郁川的责罚。 桑郁川神色间有了丝疲色,伸手捏了捏眉心,长叹了口气道,“把你二妹送回屋呢?” “嗯,木兰在一旁守着,您放心,不会让她闹起来的!” 闻言,桑郁川只是淡淡道,“焉儿,今日的事,你是故意的吧?” “从一开始,你也不是跟张媒婆说你得了疯病,而是说你二妹怀孕的事吧!” 见状,桑无焉也没否认,神色也并无内疚,“是,二妹一心想要害我,我才不得不反击!” “更何况...就像娘说的,桑家的姑娘不能为妾!要不然您以后的仕途只怕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桑郁川听着,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是啊,女儿做了妾,我又还有什么脸面去朝堂之上!” 说完,桑郁川却是敛了敛眉,继续道,“只是焉儿,为父之所以答应让你二妹嫁去晋阳伯府,并不是因为这些!” 闻言,桑无焉淡淡一笑,“女儿知道,您其实是想替二妹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桑郁川眼眸一亮,似乎没想到桑无焉竟然知道,“算是吧,承王心狠,是不会让晚舟生下这个孩子的。” “而且,让晚舟去晋阳伯府也好,一来是想断了她不该有的心思,二来也算是保住她一条命!” 听父亲说完,桑无焉却是摇了摇头,“可是她不会这么认为的!她只会认为是我们害了她,她只会恨我们!” 桑郁川眉间疲色渐重,“恨就恨吧,总好过让她进了承王府当妾,连累整个桑氏一族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午后的光,带着一丝秋后的风。 徐徐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桑无焉回院子后,才刚刚坐下没多久。 便听到草儿从院外回来,小声禀道,“姑娘,苏大人来府上了!” “苏大人?”桑无焉端起茶盏微愣,“哪个苏大人?” 草儿赶紧恭敬回禀,一脸的小心翼翼,“就是那个一朝首辅的苏大人。” 桑无焉眉头一皱,“他来做什么?” 这个奸臣好端端的没事来她家干嘛!莫不是想来找麻烦的! 草儿呆呆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老爷直接将人带去了书房。” 桑无焉眉头努着,想了想,八成是为了难民的事,毕竟也只有这么一件事,是苏念琛可以来找父亲的。 只是为了难民的何事?桑无焉却是想不到了! 想不到便不想了,喝了一碗柳儿端来的甜汤,桑无焉便想着去看看林氏。 哪知管家童卓便来了,“大姑娘,老爷让您去趟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 第49章 难怪古人说美色误人呐! 秋日的午后,微风徐来,似柔似暖,轻轻抚过心间,难得温和! 桑无焉步履轻快,行至前院书房时,府中下人正将那一担担聘礼送往桑晚舟的清风院。 虽隔的远,可桑无焉还是远远听见了清风院传来的疯骂声! 只是桑无焉无惧!更无所谓了,反正这个火坑是桑晚舟自己选的,她全不过是让桑晚舟自己跳进去罢了! 其实桑晚舟嫁去晋阳伯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可以生下嫡子,名正言顺的继承晋阳伯府的爵位。 二来终归是正妻,妾再受宠爱,也还是妾,总是上不得台面的,甚至以后的子嗣也只能是庶出! 这两点,若是桑晚舟能想明白,倒是能将日子过好! 毕竟她如今身子已不清白,除了黄世子这个冤大头,她其实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接盘人选了! 这条路,桑无焉并不算害了她! 只是桑晚舟永远都不会这么认为的,她一心只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较是现在让她去承王府当妾,她也是愿意的,因为她对自己太过盲目自信,认为自己就算以妾的身份进了承王府,日后也照样能挤身上位! 只可惜... 承王萧廷之所谋甚大,岂是她一个后宅女子能想明白的! 萧廷之不仅野心大,心也狠,所以桑无焉从一开始就对他厌恶至极! 也亏得桑无焉的原身爱萧廷之爱的死去活来,最后还不是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若非如此,她又如何能魂穿书中,重活一世! 一路思绪回转,红白相间的裙摆层层浮动,脚上红海棠绣花鞋轻踩在青石板缝隙的苔藓上。 院里杏树叶片微微转黄,青黄相间的落叶零星散在地上。 窗柩半开,阳光透过树间,晃动的树影幽幽打在屋内苏念琛的身上,竟让人有些看的挪不开眼,难怪古人说美色误人呐! 只见男子一身墨青色的袍子,半髻上插着雪白如玉的簪子,其余墨发微微垂至身后。 一缕发丝轻柔抚过男子俊挺的面庞,眉目清秀,半启的薄唇正与相对而坐的桑郁川说话。 似是有所察觉,男子眼眸微侧,目光抬视瞬间,桑无焉眼神立刻躲闪一边。 手中相扣的帕子紧紧捏了又捏,竟有种偷看帅哥,被抓包的心虚! 苏念琛这厮果然是个妖孽,这腹黑男,没事长那么好看作甚! 桑无焉微微调整气息,迈着莲步才刚跨过书房门槛。 桑郁川便赶紧将人招了过来,“焉儿,快来,为父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桑无焉屈身朝着屋中二人先行一礼,这才应道,“是,不知父亲找女儿何事?” 桑郁川面色淡淡,娓娓道,“苏大人说如今户部暂无人选可替用,可这难民调度钱财安置一事,还需有人帮着理清,苏大人便想让为父帮着一块儿去处理难民的事。” 桑无焉一听,倒是微微颔首,“爹,这是好事!您怎么瞧着不太愿意?” 桑郁川重重叹了口气,才道,“如今家中丑事接二连三,为父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啊!为父是打算等赈灾银的事结束后,便带着你们回老家...” “总不能因为我们这一支连累了整个桑氏一族的人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桑无焉明白,桑晚舟嫁去晋阳伯府有孕的事,是包不住的。 女子婚前有孕,德行有亏,连带着整个桑氏的姑娘都会被人轻看! 这一点倒是桑无焉疏忽了,不禁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一旁的苏念琛将父女俩的神色变化一一看在眼里,对于今日桑府二姑娘被晋阳伯府提亲的事,他也有了耳闻。 对于此事,他倒是认为桑无焉没做错! 男子玉手微垂,轻放下杯盏,凝眸轻抬,淡淡道,“金吾卫关于赈灾银的案脉这两日便会整理好,呈上御书房,到时对于桑大人的去留,皇上也会重新定夺!” “继而桑大人何不趁着这两日,多为皇上做些事,也算是为桑氏一族多做点贡献!” 闻言,桑无焉眼底微微一亮,她倒是没想到苏念琛会来劝说父亲,这样一个寡情的人,做这样的事,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回眸看见桑无焉眼里那一丝感激的笑意,苏念琛面色又一沉,清清道,“倒不是苏某非要桑大人不可,只是如今的户部实在还没找到可以接管的人选,而难民之事又迫在眉睫,故而苏某才亲自上门,至于桑大人所想,苏某并不干预!” 听着苏念琛这又毫无感情,冷冰冰的话,桑无焉嘴里的笑瞬间一收。 只是看向父亲桑郁川时,还是委婉劝说道,“爹,苏大人说的没错,如今要想挽回桑氏的脸面,只有让皇上对您轻判,若是您真的离开了镝京,只怕桑氏一族的人更加会被人瞧不起!” 话音缓缓落下,桑郁川一张愁绪的脸,总归还是顺从道,“焉儿说的没错,为父也确实想替难民做点事,只是明日你二妹嫁人,为父着实走不开,这才想把你找来问问,焉儿可否明日先替为父去一趟难民营,一来帮为父做些统计,二来女眷为父也不方便细问。” 桑无焉一听,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连忙就点头应下,“爹放心,明日女儿去便是了,您将需要统计的明细告诉女儿,女儿保证给您办的妥妥的!” 桑郁川微微颔首,这才说了声,“好,你先下去准备准备,明日我让童卓随你一块儿过去。” 桑无焉垂首应下,再次屈身行礼,才缓缓退出了屋子。 许是秋风见谅,才刚踏出屋,便听见里头传来苏念琛一阵轻咳。 见状,桑无焉眉眼轻轻一抬,倒是没回自己的木槿院,而是去了后院厨房。 厨房很小,还没之前尚书府的小厨房大。 烧火的婆子正在院里劈柴,见着桑无焉带着丫鬟过来。 赶紧放下手中的斧头,连忙上前行礼。 桑无焉淡淡将厨房的下人一扫,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厨房里头的婆子出来时,更是谄着一张肉脸,笑盈盈道,“大姑娘可是饿了,灶上正炖着鸡汤,大姑娘可要先喝上一碗。” 桑无焉探头瞧了眼小炉子上煮的咕噜冒泡的汤罐,微微摇头,“不了,汤好了,你们先给我娘送去。” “对了,厨房可有梨子和黄糖?” 第50章 甘草梨膏糖 厨房案台小几,一身红裙的女子正挽了衣袖在灶前忙活。 水晶般的梨,带皮一块儿切成丁,白色瓷盘往锅里一蒸。 晶晶亮亮的熟透拿出,拿石臼捣成稀泥,又过了一遍细筛除去梨皮渣。 这才重新入瓷罐,又搁了些府里带出来的甘草片煮的水和黄糖,这才放在小炉上慢慢熬煮。 柳儿见桑无焉竟亲自蹲在地上拿木长汤匙慢慢搅拌,连忙去端了矮凳过来。 一张水汪汪的杏仁大眼,更是好奇的问道,“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呀?闻着甜丝丝的!” 桑无焉探头往瓷罐里瞅了一眼,慢慢道,“这是甘草梨膏糖,清热止咳的!” “甘草梨膏糖?”小丫头脑袋轻轻一歪,想了想才道,“奴婢还是第一见拿草药做糖的?姑娘,这能吃吗?要不...奴婢去医馆问问大夫?” 说完,桑无焉便伸手弹了下小丫头的脑门。 勾唇淡淡一笑,“甘草止咳,秋梨润肺,这都是老人嘴边常说的,我之前在老家时,听的多的去了!” 柳儿无辜大眼一转,跟着点了点头,“姑娘懂得可真多,姑娘这是做给自己吃的?” 小丫头想着自家姑娘也不咳嗽啊! 桑无焉假装咳了两声,并没答话,反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明日我要去一趟难民营,你在家多看着我娘一些,免得她明日被人冲撞了!” 柳儿小嘴一努,“姑娘,就不能让奴婢跟您一块儿去难民营吗?奴婢比木兰勤快多了!” 闻言,桑无焉一边往瓷罐里放了些草木灰泡的水,一边摇头一笑,“傻丫头,难民营里可不太平,木兰有些身手,带在身边也安全些,带你去,只怕我还得担心你的安危!” 小丫头一听,倔在嘴里的话又吞了下去,毕竟姑娘说的没错,木兰有些功夫在身,带出去确实更能护住姑娘些。 这般一想,柳儿便嘀咕道,“好吧,那晚上奴婢给木兰多嘱咐几句您的习惯,免得她伺候不周!” 此时瓷罐里已经变得很浓稠了,桑无焉赶紧让柳儿将擦干的铜盆拿了进来。 小心的拿了帕子将熬好的甘草梨膏糊糊倒进去,随后便放在一个装了井水的大木盆里。 柳儿见状,十分不解,“姑娘,您这是做什么?这放在水里头,不就坏了么?” 桑无焉双手插着腰,摇了摇有些酸胀的脖颈,淡淡道,“不会,放在水里凝固的快些,你去拿块细布搭着,让人盯上一个时辰再去叫我。” 柳儿见桑无焉疲惫的很,身子也似乎有些受累了,连忙跟厨房的婆子打了招呼。 便赶紧上前解了桑无焉身上的围布,扶着人准备回木槿院,她待会儿可得给姑娘好好按摩按摩身上,让姑娘好好解解乏。 哪知桑无焉却是先去了主院看了一眼林氏,又陪着说了些窝心的话,这才映着天边的落日,回了木槿院。 因着太累,一回到屋里,便靠在窗边的榻上睡着了。 连晚饭也没去前院一块儿吃。 等到厨房的婆子来叫人时,柳儿才不忍心的将桑无焉叫醒。 屋里此时已经点了灯,橘色的烛火在眼前幽幽一晃。 桑无焉捏了捏眉心,又打了一个哈欠,这才转醒过来。 柳儿贴心的端了杯热茶过来,桑无焉趁热喝了几口,这才去了厨房。 此时,铜盆的甘草梨膏已经渐渐凝固。 桑无焉让人递了把菜刀过来,小心的切成指甲般的大小。 然后一一装进早就准备好的木盒里,里头只铺了一层薄薄的细纱布。 淡黄色的甘草梨膏糖,在灯笼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珠光。 这般色泽晶莹的糖,柳儿还是第一次见。 将将装好一盒,桑无焉这才将剩下的分了下去。 柳儿嘴馋,第一个先尝,只一口,便眼眸一亮,欢喜的弯弯一笑,“姑娘,这糖可真好吃,清清凉凉的,喉咙好舒服啊!” 桑无焉拿起满满的一木盒子糖,盈盈一笑,“那是,你也不看是谁做的。” 说完,便将木盒交给柳儿拿好。 肚子此时也咕噜的叫唤了起来,桑无焉便直接在厨房吃了些饭食才回院子。 木兰过来时,天色已经深黑。 桑无焉也已经泡了个热乎的澡,柳儿正在屋里给桑无焉擦拭一头乌黑的秀发。 一见着木兰,桑无焉便道,“她睡呢?” 木兰微微垂首,“奴婢打昏过去了,又点了穴,不到天明,她不会醒!” “嗯。”桑无焉轻嗯一声,面色依旧没什么波澜,“睡了就好,明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爹在家里,会处理好的,你明日跟我出一趟城,我要去一趟难民营。” “对了,你身上的伤?” 木兰赶紧说道,“无碍,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碍事!” 桑无焉见木兰气色确实还好,只是还是操心道,“明日出门,正好先去闾大夫那给你再抓些药回来。” 木兰一听,却是赶紧阻止,“不用了,姑娘,奴婢这身子,过段时日,自己便会好,不用再浪费钱了。” “浪费什么浪费,给你治伤吃药的钱,我可是一早就付过了,明日去拿药,正好一并多拿些,只怕去难民营用的上。” 闻言,木兰便没再说话,见柳儿随身伺候着,便规矩的躬身退了出去。 柳儿努了努嘴,不满道,“这个木兰一看就不会照顾人,不行,奴婢还是得再去叮嘱她几句。” 说着,伺候桑无焉躺下,又吹了屋里的烛台,这才轻声关好门,去了隔壁的耳房。 一夜静谧...... 翌日,秋分,早晨的露更重了。 桑无焉起来时,府里已经忙碌了起来。 前院更是挂了大红的绸带跟灯笼,大门上更是贴着大大的喜字。 桑无焉今日特意换了身男装,去过前院看过桑郁川跟林氏,便先从后门走了。 今日虽是桑晚舟成亲的大日子,可是却无一家小姐来府上相贺! 至于桑氏一族,本就因自家姑娘被桑晚舟连累,更是不愿意过来。 桑晚舟安静的坐在梳妆镜前,穿着不合身的喜服,满眼戾气。 第51章 可是桑大姑娘? 金气秋分,风清露冷秋期半。 桑无焉从后门刚上马车,便在巷口停了下来。 街道上,晋阳伯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正门。 一身红色喜服的男子,胸前戴着红色的大花,眉目温和,举止谦谦。 再一细看,来迎亲的竟不是黄世子! 桑无焉轻放下掀开的车窗竹帘,好奇的问了马车外的管家童卓一嘴,“童管家,这怎么不是黄世子来接亲?” 童卓正在巷口给迎亲的队伍让路,倒是知晓缘由,便道,“回大姑娘,这是晋阳伯府的庶长子黄承希,黄世子身子如今还有恙,便让府中大哥来替他接新娘回府!” “您放心,等到了府中,与二姑娘拜堂的,还是黄世子!” 桑无焉好奇的又撩起车窗竹帘,重新打量了这个晋阳伯府的庶长子一眼。 确实与黄世子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如黄世子五官立体张扬,相比之下,更多了一些温厚和煦。 晋阳伯府的这个庶长子,桑无焉之前也是听说过的,文采人品都比黄世子要更好,只可惜身份不够,始终只能屈于人下。 童管家多嘴了一句说道,“听说这黄家的庶长子已经领了承王的令,进了金吾卫当差,也算是有了出头之日了,要不然一直被大房压着,只怕日子更难过。” 桑无焉静静听了两句,见路已经通了,便将车窗竹帘又放了下去。 “走吧,童管家,早去早回。” “好嘞,姑娘,您坐稳咯!” 话音一落,童卓便拉着缰绳稳步朝城门赶去。 身后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也渐行渐远...... 府中的桑晚舟倒是没再疯叫,只是绿秀到底还是她的陪嫁,昨日被桑晚舟关进柴房后,今日倒是放了出来。 绿秀身上也多了不少伤痕,都是昨日桑晚舟靠折磨绿秀来发泄的。 红儿站在一旁,看着绿秀的遭遇,也只能无声叹气。 要怪也只能怪绿秀自己心太大了,若不是她为了喜大好功,如何会让桑晚舟与黄世子有所牵扯! 说到底,都是报应! 一想到这里,红儿就愈发如履薄冰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了桑晚舟的霉头。 桑晚舟看着镜中美的不可方物的自己,却毫无笑意。 昨夜,她虽被木兰打昏,可是直到今早她醒来,她都在期盼着承王会来救她。 晋阳伯府要娶她的事情,肯定早就闹得整个镝京都知道了,承王不可能不知晓。 可是整整一夜,桑晚舟都没等到承王来。 她知道,这是承王彻底放弃她了! 也就是她傻,还真的以为自己替他监视父亲,替他做事,会真的被迎进承王府! 一想到前日承王来时,想要她拿掉肚子的孩子,桑晚舟便心里十分不甘! 眼下倒是不用拿掉了,桑晚舟不蠢,她知道只要她嫁进晋阳伯府,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会是未来的世子。 所以她此刻才没反抗,因为她知道反抗也没用,父亲还是会将她送上花轿的。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顺从点,也能让自己嫁到晋阳伯府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只是一想到黄佳俊那被毁了的命根子,桑晚舟就恨的不行! 心中怒气始终难消,招手让身后的绿秀走近,在她耳边低吟了几句。 绿秀小心翼翼的听着,脸色是变了又变。 音落,桑晚舟才轻蔑的混了绿秀一眼,威胁道,“你最好给我乖乖照办,要不然,等进了晋阳伯府,我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立刻就把你卖到窑子去!” 绿秀一脸惊慌,唯唯诺诺的点头应下,生怕惹了桑晚舟的不快! 马车才刚出城门,便与苏念琛的马车遇上了。 一前一后,去了近郊的一处土地庙附近。 桑无焉下来时,见着周遭几里地内已经搭了不少草棚,不时便能见着一户人家正在施粥。 这会儿正是镝京高门大户图表现的时候,基本每走三步便能瞧见一户人家的夫人或是小姐正带着下人施粥。 这倒是既满足了镝京这群官宦人士的虚荣心,又能让难民吃饱饭,倒是一举两得! 只是并不长久,要想从根本解决难民的需求,还是得从长计议! 首要就是得先妥善将难民安置,然后再统一发放赈灾银,好让他们能归乡重建家园! 眼下赈灾银已经寻回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从宋青山嘴里挖出来。 这件事,就连承王也是意外的,他着实没想到,宋青山都要死了,竟然还能摆他一道,居然真的私自藏了五万两的赈灾银! 只是加上桑家捐赠的家底三万两,如今也只有八万两可以用。 再是具体该如何分配规划,更是需要户部出恰当的文书明细,这也正是苏念琛昨日会去找桑郁川帮忙的原因。 虽然皇上还在气头上,可是听了苏念琛的话,却也没说什么。 苏念琛便只当皇上默许了,便先主动找了桑郁川来帮忙。 到底桑郁川掌管户部多年,又曾是尚书之责,对于这类事务的操作,自然要比苏念琛一个外行人来的强。 更何况,赈灾银的事,承王虽然逃脱了干系,可是到底是他手底下的人做的,这一折损便是江南整个官员的丢失,还有户部的掌控权也落了空! 最让承王心烦的便是惹了皇上的猜忌,这才是大忌中的大忌! 所以承王最近一定会消停一段时间,最起码在年前是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苏念琛这步棋走完,接下来便是对付安国公府了! 一想到那个老谋深算的安国公沈峰,苏念琛心里就泛起阵阵恶寒的恨意! 此时,苏念琛正与桑无焉并肩走着,路过沈家的粥棚时,苏念琛是一点眼神也没给过去。 桑无焉本就是过来查看情况,自然就走的慢些。 忽地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引得桑无焉不禁侧眸停下。 “可是桑大姑娘?” 第52章 咋的!不让试毒,想直接咔嚓了她? 眼前女子一身淡粉色菊纹绣裙,腰间束着淡绿的腰带,裙摆粉白相间,上面绣着朵朵盛开的秋菊。 肤色白皙,眉目清雅秀美,浑身都透着浓浓的端庄娴雅! “你是?”桑无焉本就穿着一身男装,却被一个富家小姐给一眼认了出来,而且自己还没认出对方是谁! 沈芷兰盈盈一笑,与身边的丫鬟交待了几句,便从粥棚里走了出来。 整个人这温婉如水的身段,惹得桑无焉都不禁汗颜! “我是安国公府的,我们之前在宫里见过!” 闻言,桑无焉眉间闪过淡淡一丝惊愕,只是很快便笑道,“原来是沈大姑娘!不知沈大姑娘叫住我,可是有事?” 沈芷兰说话的声音一直轻轻柔柔的,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女子眼神微微看向前头不满停下的苏念琛,眼眸安静一低,只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见桑大姑娘与苏大人同行,便好奇想问桑大姑娘一个问题!” 音落,桑无焉倒是点了点头,“行啊,你问吧!” 只见沈芷兰身子微微朝桑无焉靠近了两步,却又没完全挨着,微微垂下女子白皙修长的螓首,轻声道,“不知桑大姑娘与苏大人可是真的打算定亲?” “啊?”桑无焉被问的一头蒙,脸上神色几经转变,脑中更是快速搜索书中关于沈芷兰的记载。 这才渐渐想起,书中的沈芷兰十分心仪苏念琛,更与方诗阮极其不对付! 一想到这里,桑无焉此时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现在家里还一堆糟心事要操心,可没工夫在这跟人磨蹭感情的事。 更何况,她早就答应过苏念琛,不会与他有任何牵扯! 桑无焉赶紧摆手摇头,只是又不能戳穿自己在宫里那夜的谎言,脑中几个念头一转,便快速道,“苏老夫人确实几年前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和苏大人彼此却是没有这层意思,我与苏大人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保证!” 沈芷兰听完,鹅蛋脸上,盈盈一笑,“桑大姑娘放心,我不会去姑姑跟前乱嚼舌根的!” 她才没兴趣管桑无焉的破事,她唯一只对苏念琛有执念。 所以,沈芷兰脸上分明一笑,却不达眼底,问出的话更是带着一丝轻蔑和冷意,“只是既然如此,桑大姑娘为何这般打扮,还与苏大人同行?” 一听这话,桑无焉就知道这沈芷兰八成是吃味嫉妒了。 背后冷汗一流,心里可是一点也不想得罪沈芷兰,只好赶紧道出实情,“是苏大人昨日去找了我爹,想让他帮忙一起整理赈灾银的事,可是今日府上有喜,我爹实在走不开,便让我随着苏大人先到难民营,帮忙统计一些明细回去!” 听完这番解释,沈芷兰心里这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前面的苏念琛早已等的不耐烦,回头几步过来,愣是一个眼神也没给沈芷兰。 只淡淡看向桑无焉,冷声道,“你是来做事的?还是来叙旧的?” 桑无焉正想回答,却被沈芷兰抢了先。 女子声音纤柔,句句都是体贴入微的话,“是我喊了桑大...公子问些事,倒是耽误苏大人办事了,芷兰实属不该,若是苏大人不嫌弃,芷兰可以一同帮忙!” 桑无焉听着话音落下,瞅瞅苏念琛一脸的寒意,又瞅瞅沈芷兰一脸的热忱。 这修罗场,倒是让她想先逃了! 哪知苏念琛却是直接漠视沈芷兰,无情道,“我嫌弃!” 说完,便瞪了桑无焉一眼,“还不赶紧跟上!再不做事,就给我滚回去!” 音落,桑无焉也只好朝着沈芷兰不好意思一笑,然后赶紧屁颠屁颠的追上去。 身后的沈芷兰见状,倒是没怎么生气,反正她在苏念琛那里碰过的钉子多的去了,也不多这一回! 听着方才苏念琛对桑无焉的态度,也不怎么样! 这么一想,沈芷兰便松了口气,看来苏念琛只对方诗阮不同! 一想到这里,沈芷兰对方诗阮便更加憎恶讨厌了! 在书中,沈芷兰与方诗阮便是宿敌! 跟着苏念琛走了没多久,便在土地庙后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桑无焉四处打量一看,瞧着倒像是个临时的办公地点。 苏念琛进了一处屋子后,桑无焉也跟着走了进去。 虽已秋分,可也还没到需要用上炭盆的地步。 再抬眸仔细打量了苏念琛一眼,才发现他穿的竟有些厚。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心疼,重重一叹,便将自己昨日在府中做的一盒甘草梨膏糖拿了出来。 女子一身山青色的男装长袍,此时正双手捧着一个木盒递了过来。 “喏,送你的,算是谢谢你对我爹的关照!” 苏念琛端正坐下,手上正理顺衣摆。 见桑无焉递过来一个木盒,眼里并无反应,只淡淡道,“不必了,我不缺你这点东西!更没想去关照你爹!” 桑无焉白眼一翻,心想还真是个嘴硬的男人。 将木盒往一旁的几上轻轻放下,女子一双盈玉皓白的手轻轻将木盒打开。 瞬间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苏念琛一时吸引,这才侧眸一看。 竟是一盒点心,只是却与寻常点心又不一样,更晶莹,更小巧些。 只是苏念琛也仅仅瞅了一眼,便没了兴趣。 他本就不是个贪嘴的人,对吃食更是没太大讲究,平日里也是吃饱便好。 桑无焉见苏念琛这般反应,只好先下手为强。 两指轻捻起一块,轻喊道,“苏念琛!” “嗯?”男子张嘴疑问刹那,那颗冰凉的甘草梨膏糖,便落入了口中。 一旁的护卫青禾见状,立刻高声呵斥,“你做什么?”手中的长剑更是已经出鞘,一把便按在了桑无焉的脖颈上。 吓得桑无焉瞬间就怂了,眼眸微红,委屈哒哒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是甘草梨膏糖,止咳化痰的!” “我看你家大人总是咳嗽,这才好心做来送给他的,你放心,真没毒!不信,我吃给你看!” 桑无焉着急表明清白,立刻就准备拿上一颗吃下去。 哪知手才刚碰着木盒,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木盒一把端走了! 桑无焉一头惊吓!!! 咋的!不让试毒,想直接咔嚓了她??? 第53章 这是个什么字? 只见男子一身烟蓝色锦袍,衣襟和袖口处宝蓝色的丝线绣着流云祥纹。 此时正伸着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将木盒连连端走,似乎生怕被人抢了去。 桑无焉一眼望过去,欲哭无泪,她脖子上还悬着剑了,你不给她试吃确定没毒,是想让她平白死翘翘么! 哪知男子眼眸轻抬,一个眼神过去,声音磁性又淡漠,“既然是送给我的,你凭什么吃?” 闻言,青禾先一步立刻收了手中的剑,又站回了原位。 见状,桑无焉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又大口的深呼吸几口,才不满的回瞪了一旁的青禾一眼。 转而又眸色带着些生气道,“苏大人,我是听你久咳不宜,这才费了心思做这甘草梨膏糖来送你,你就算不领情,也不能动不动就让护卫割我脖子呀?” 苏念琛只当没听见桑无焉的抱怨,细细回味喉咙那一丝清凉舒适,一直干痒不适的嗓子,竟然真的半点不想咳嗽了! 半晌后,苏念琛才松眉凝声问道,“这糖...是你做的?” 桑无焉不开心的撩了衣摆坐在下首,嘴着撅不满道,“是啊,整个镝京,独一份!” 说完,便端起几上茶盏呼呼吹起茶沫来,瞧着要多粗鲁,有多粗鲁! 苏念琛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盯着眼前嘴唇撅得老高的女子。 眼眸深深一动,低眸看向手中晶晶亮亮的甘草梨膏糖,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没那么讨厌她了! 将木盒轻放盖好,苏念琛才沉声淡淡道,“青禾是我的护卫,若不是你突然往我嘴里丢东西,他是不会对你拔剑的!” 一旁的青禾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大人会解释一件事,不禁有些意外。 至于桑无焉整个人懒懒的坐在圈椅上,听了苏念琛的话,也只是浅浅一应,“哦。” 见状,苏念琛竟然没因为桑无焉这散漫的态度而生气。 反而是将待会儿要去落实的清单递给了桑无焉。 “这些都是你爹昨日让人送过来的,我先行看了一下,倒是没什么问题,你也看看熟悉一下,吃完茶,便去做事!” 桑无焉一听来了正事,便赶紧坐好,将茶盏往几上一放,便起身双手将清单接了过去。 女子一边看,一边皱眉,不时便指着一个十分潦草的字来问苏念琛,“这是个什么字?” 苏念琛凝眉斜睨,幽幽道,“千(千)。” “这个呢?” “窍(窍)。” “那...这个呢?” “亩(亩)...” “那...” “够了!” 苏念琛捏着眉心,只觉头疼,他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答应让桑无焉来帮忙! 桑无焉无辜的在一旁低垂着脑袋,唉!真不怪她不认识,是那字体写的实在太潦草了,那书法,凌厉缭乱的真是难以看清是啥字! 苏念琛面色清冷,幽幽起身,朝着桑无焉沉声道,“不必看了,跟着我就是了!” 桑无焉一听,连连点头,屁颠屁颠的就殷勤跟上。 身后的青禾却是眉头轻皱,大人不是说这件事让桑无焉自己去做吗?怎么... 护卫脑袋还没转过弯,身子倒是先跟着出去了。 屋外,木兰见青禾一出现,便有些剑拔弩张! 方才若不是桑无焉交待她不适宜进屋,她肯定不会让青禾的剑放在姑娘脖子上! 那时木兰整个眼神都在那柄剑上,只要青禾敢伤姑娘分毫,木兰肯定立刻冲进屋将姑娘救下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只是两人都收敛的极好,并没立刻打起来! 两人随身跟在苏念琛和桑无焉身后,倒是安静! 只唯有童管家走在最后面,看着眼前的两人,不时便觉得有股寒意袭来,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刺眼的日头,又百思不得其解! 难民营暂时就安置在土地庙周围,此时过去,便见着不少蜡黄妇人正在给饥瘦孩童喂白粥。 这几日的吃食算是他们这段日子以来吃的最好,最饱的了!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三岁姑娘,穿着脏污的衣裳,满脸都是脏兮兮的,枯瘦的小手上正抱着一个馒头,安静的坐在杂草堆里咬着吃。 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十分惹人喜欢,见桑无焉他们过来,竟还咧嘴笑了起来! 桑无焉见状,心中一怜,忍不住便蹲下身子,拿出怀里的帕子给小姑娘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整个动作都极其温柔,也难得能在桑无焉脸上看见如此怜惜的一面。 苏念琛站在一边,回眸看着这幅场景,心中难得宁静! 忽地一个妇人慌忙跑过来,一把将孩童抱起,看向苏念琛跟桑无焉他们的眼神更是带着不安和抵触。 见状,苏念琛先沉声开口道,“走吧,得一家一家的登记!” 桑无焉轻嗯一声,缓慢站了起来。 再一路看向两边的难民,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欢迎! 桑无焉实在不解,只好快一步上前,与苏念琛并肩,凝眉问道,“他们好像并不欢迎我们?难道他们不知道你是首辅?是朝廷派来帮助他们的吗?” 苏念琛斜睨身侧女子一眼,淡淡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是朝廷的人,他们才会更加抵触,甚至恨!” “为何?”桑无焉忍不住问道。 之间苏念琛微微凝步,回眸凝视道,“因为江南水患,是朝廷的官置他们于不顾!” “因为家园被毁,是朝廷的人拿了他们的赈灾银,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亲人饿死,病死,却无力回天!” “因为...” “别说了!”桑无焉眼睛酸涩,打断道,“别说了,我知道了!” 都说大苏朝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更是兵强马壮! 可无论什么样的朝代,似乎都躲不掉贪官作恶,百姓凄苦的一面。 更何况还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纵使桑无焉有宰相胸怀,也不可能容许她有这样的作为!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走着,苏念琛身姿修长,桑无焉身段小巧。 并肩而立下,被日光拉出极其和谐的影子...... 第54章 傻丫头!你表哥俊着了 天色渐沉,周遭也挂起了灯笼。 桑无焉跟着苏念琛从土地庙出来时,巡城营的人正在巡逻。 领头的人朝着苏念琛微微颔首,这才继续带着人巡视。 此地虽暂时安置难民,可也派人严加看管了他们。 一来算是保护,二来不想让他们失控闯进城里去。 月亮稍稍冒尖,晚风吹来,混着草木被晒过的清香。 桑无焉第一次知道古代打工也是个累人的活,这一日每家算下来,从房屋、田地到牲畜,再到人口,还真不是常人能干的! 这幸亏她父亲给的清单列举详细,要是真找个外行或是对户部不甚了解的人来做,不仅费力费劲,还不一定能算出成效来! 后头的管家童卓抱着满满一箱子的清单册子,想着今夜老爷怕是又要熬夜了。 这些清单全部算下来,再针对性的给予赈灾补偿,只是如今只有八万两,离之前的十万两还差两万两。 难怪皇上会默许苏念琛找桑郁川来做这件事! 这压根就是个不好做的活,既想赈灾到位,又不能再从国库拿钱,这简直就是在故意为难! 只是... 这件事若是做好了,桑郁川被留在镝京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桑无焉只觉得一天累下来,浑身酸痛的很。 此时与苏念琛见了礼,便打着哈欠上马车回了城。 苏念琛冷冷看着桑无焉离开,直到马车走的远了,才与青禾去了城外的一处别庄。 月色幽幽,回程的路上,桑无焉困乏的厉害,一路直接打着瞌睡回去的。 到青巷尾时,四周已经没什么人出来了。 桑无焉伸着懒腰下马车后,便见到桑郁川竟在门前等着。 顿时瞌睡就笑醒了,亲昵的跑上前一挽,“爹,您在这干嘛?是特意等我的?” 桑郁川面色虽带着笑,可是整个人却十分憔悴,“是啊,你久久不回,为父有些担心,正准备带人去找你的!” 桑无焉听着,心里暖暖的,赶紧就邀功道,“爹,您瞧!整整一箱子了,女儿今日做的可是相当仔细啊!” 桑郁川见清单册子已经拿了回来,一双眼睛都盯了上去,随手翻了几张便道,“嗯,记录的不错,值得夸奖!” 说完又赶紧让童卓将木箱搬去书房。 自己更是积极的准备跟上,只是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桑无焉嘱咐道,“对了,焉儿,你娘还在屋里等你,好像有事找你!” 桑无焉一听,说了声“好。” 便赶紧带着木兰先去了林氏的玉兰院。 一路走来,府上倒是有些空,许多地方也没掌灯,若不是月色还算明亮,这廊庑下可就真的有些黑了。 虽有些奇怪,可桑无焉此时一心都在林氏那,便没太在意。 没走几步便到了玉兰院,里头倒是挂了灯笼,从屋外看去,还能看见屋里的几道倩影。 桑无焉进去的时候,林氏正在与许嬷嬷说些心事。 一见着桑无焉回来,脸上瞬间就有了笑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先回院子换身衣裳,晚膳可吃了?厨房还给你煨了鸡汤,要不要先喝上一碗?” 桑无焉听着林氏问了一大串的话,一时哭笑不得,连忙就拉了林氏的手,赶紧先坐下。 眉眼弯弯一笑,素净的脸上倒是还算精神,“娘,女儿不累,已经吃过晚膳了,还去见了爹,他说您有事找我,我便先过来了。” 林氏听着,不由嗔怪了夫君一嘴,“你爹也真是的,女儿才刚到家,也没说让你先歇一歇!” 此时,许嬷嬷也重新换了热茶上来,桑无焉倒是趁热喝了一口。 林氏见状,给了许嬷嬷一个眼神,屋里便只有母女二人了。 许嬷嬷将门关好,见木兰还守在外面,倒是笑了笑,只是也没说什么闲话。 屋里,林氏不由一叹,缓缓道,“今日你妹妹出嫁,娘把家里留下过活的钱,又给了她一半,余下的娘也拿不出了,所以我跟你爹便商量着,把城东的那间铺子留给你。” 闻言,桑无焉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着淡淡道,“好端端的给我留间铺子做甚,女儿不要!” 林氏见女儿这般说,倒是轻声解释了起来,“还是拿着吧,你爹的事,终归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如今结果一直迟迟不出,我们也只能先等着。” “若是最后的结果还是将你爹贬黜镝京,下放外地,我们肯定是不能连累你的。” “焉儿,娘想着,要不先把你的亲事给定下来,这样总归不用连累你跟着我们受苦!” 语毕,桑无焉却是一脸抗拒,“娘,你别胡说!如今苏大人都来府上让爹帮着办事了,皇上是不会将爹贬黜出镝京的!” “您就是如今有了身子,容易忧思心重,您放心,爹肯定能留在镝京的!” 林氏听着桑无焉安慰的话,嘴角浅浅勾出一笑,亲昵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还是道,“娘知道,只是如今桑家到底是落魄了,那铺子也好,庄子也罢,只怕留不长久,还不如趁机就留给你当嫁妆!” “更何况...娘也有私心,娘想将你许给你外公家的表哥,他们一家都在燕北,你嫁过去,娘也放心。” 听完,桑无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响,瞬间整个人就懵了! “娘,这...什么表哥的...不能成亲...更何况,我又没见过,我也不想嫁去燕北,我就想呆在爹娘身边!” 林氏不禁掩嘴一笑,“傻丫头!你表哥俊着了,燕北就是苦寒了些,要不然半年前我就该应了这门亲事!” “啥?半年前?”桑无焉更懵了! “是啊,半年前,你外婆来过信,提过想让你嫁过去,只是那时,我舍不得送你去燕北吃苦,便婉拒了!” 桑无焉一听,立刻就拍着大腿道,“婉拒的好啊!娘,您别因为二妹的亲事不如意,就担心我以后也嫁的不好,我跟您保证,一定找个极好的再嫁,绝不胡来!” 说完,便伸出四指想要立誓。 林氏赶紧妥协,“好好好,娘不逼你嫁人,只是这铺子你还是收下吧!要不然...以后真会没了!” “而且今日晚舟出嫁,娘到底还是不想亏欠她,府上虽然落魄,可还算体面,又给街坊邻居也送了喜糖,只是收下的没几家。” “如今府里的开支也不够了,娘便将府里的下人又放了一半出去。” 桑无焉知道其实对于桑晚舟出嫁,林氏还是难受的,好歹也是自己养在手心的孩子。 只是桑晚舟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草率的就嫁了出去! 母女俩还在说着话,屋外却忽地传来一声尖叫,“啊...有鬼啊...” 第55章 草儿怎么会死? 屋外,月影遍地,槐树婆娑,夜风微凉拂过,修竹随风摇曳。 桑无焉开门一看,只见一个丫鬟脸色煞白的从院外闯了进来。 一见着人,便立刻瘫软了身子跪下去,神情更是惊慌失措,手也胡乱的指着院外,哆嗦着牙齿道,“大姑娘...死人...池子里...有死人呐!” 音落,许嬷嬷立刻就厉声喝止住,“还不快住嘴,夫人如今有了身子,可听不得这般吓人的话!” 那丫鬟也是吓得慌了神,此时颤着身子跪在地上,浑身都发着冷。 林氏在屋里也听见了,心里自然也是一紧。 桑无焉连忙就将林氏拦了下来,“娘,许是天黑,这丫鬟错将池子里的东西认错了,您先别担心,我带木兰先过去看看。” 说完,便立刻给了许嬷嬷一个眼神,许嬷嬷立刻会意,赶紧就上前将林氏扶进了屋。 桑无焉一扭头,便换了脸色,眉心微蹙,神色低沉,“走,去看看!” “是。”木兰垂首应下,紧跟其后,连带一把将方才跑进来的丫鬟也带出了院子。 月凉如水,清幽的风吹在桑无焉脸上,让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池子里的人已经被童管家派人给捞了上来。 翠绿比甲,湿漉漉,毫无生气,浑身白的吓人,竟是草儿! 桑无焉身子踉跄一晃,眼眸瞬间微红,一把推开扶住她的木兰,赶紧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探向草儿鼻息,却一片冰凉! 桑无焉眼泪止不住的就落了下来,双手死死的捶打在的地上,眼里更是一片猩红,“草儿怎么会死?怎么会?” 忽地又眼眸一抬,惊喊道,“遭了!柳儿!” 身子猛地一起,也顾不上其他。 快速朝着木槿院跑去。 平日早已打起灯的院子,如今却一片漆黑。 桑无焉疯了似的大声喊着,“柳儿!柳儿!”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桑无焉忽就觉得呼吸有些窒息的难受,强撑着心里的疼痛,一边哭喊着,一边将院子所有的屋子都找了一遍。 木兰跟在身侧,也是一脸凝重。 “姑娘,奴婢去找。” 哪知桑无焉却弱声喊住了她,“等等...” 木兰担心的将桑无焉扶住,“姑娘...” 只见桑无焉深吸一口气,极快的逼自己先冷静下来。 快速将赶来的下人冷眼一扫,脑中忽地一个念头就闪了出来。 桑无焉惊觉之下,眼眸微凝,缓缓看向桑晚舟清风院的方向。 手中拳头紧了紧,沉声道,“你去清风院找,我去找娘!” 木兰颔首领命,极快的跑了出去。 一个小丫鬟见桑无焉身子似有些站不稳,正想上前搀扶。 哪知却被桑无焉挥手拒绝,神色也变得冰寒,“不必了,走,去玉兰院!” 小丫鬟赶紧唯唯诺诺的跟在身后,她是被童管家临时支过来的。 此时见桑无焉气息凛然,更是吓得不敢靠近。 桑无焉再次来到玉兰院时,发丝也有了几分凌乱。 见着林氏,点头微弯,便神色紧着直接问道,“娘,今日桑晚舟可带走了柳儿?” 闻言,林氏先是一怔愣,可是见桑无焉面色难看的没有一丝血色。 便心下一骇,想着怕是桑晚舟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赶紧将今日府中的事,凝眉回忆了片刻。 只见林氏微微摇头,肯定道,“没有,我跟你爹是亲眼看着晚舟上的花轿,陪嫁的丫鬟,只有红儿和绿秀,并没瞧见柳儿!” 听完,桑无焉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她知道草儿的死绝不是意外,柳儿也绝不会无故失踪! 一切的一切,只有可能是桑晚舟做的! 她在挑衅桑无焉,更在报复! 忽地,一旁的许嬷嬷却突然说道,“今日绿秀倒是来玉兰院找过老奴,这事夫人也知道。” 林氏这么一想,倒是点了点头,“嗯,没错,是晚舟让她过来拿两个陪嫁丫鬟的卖身契!” “卖身契?” 桑无焉眼睛瞬间一亮,立刻问道,“可有拿走柳儿的?” 这一问倒是让林氏也不确定了,只好看向许嬷嬷。 许嬷嬷眉色紧着,“老奴只给了绿秀跟红儿的,大姑娘若是不放心,老奴现在就去将柳儿丫头的取来!” 桑无焉赶紧点头,“那就麻烦许嬷嬷了!” 闻言,许嬷嬷又看了林氏一眼,这才掀了帘子去后头翻找。 片刻后,许嬷嬷才一脸急色走了出来,“夫人,不好,这里头果真没有柳儿的卖身契!” 林氏先是一惊,随后又赶紧转头看向桑无焉,想要安慰道,“焉儿莫急,我这就让许嬷嬷去一趟晋阳伯府,将柳儿的卖身契拿回来!” 只是说完,林氏眉头又一紧,思索道,“只是...这柳儿到底是怎么被晚舟带走的?” 许嬷嬷也是一脸不明白。 屋内烛火忽地爆了个响,桑无焉望着窗下的木箱,眼眸微眯,忽地就明白了,低沉道,“怕是装在大红箱子,当成嫁妆带走的!” 许是不想让林氏担心,桑无焉赶紧回身道,“娘,您就不要管这些了,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大事,柳儿是我院里的人,要去晋阳伯府要人,也该是我去!” 听完,林氏倒是想再说几句,可惜桑无焉已经快步出了屋子。 见着桑无焉离开的身影,林氏不禁就重重叹了口气,眼泪也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真是造孽啊!” 许嬷嬷赶紧上前安慰,“夫人得宽心,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的公子着想,老奴瞧着大姑娘如今愈发有老夫人当年的风范,就是去了晋阳伯府,也是吃不了亏的!” 许嬷嬷这里说的老夫人是指林氏的母亲,远在燕北驻军的宁远侯府的老夫人。 桑无焉出府前,先去书房找桑郁川要了一样东西。 然后才带着木兰直奔花巷的晋阳伯府。 夜色阴沉,桑无焉的脸上却丝毫不惧! 第56章 所以...柳儿到底在哪? 镝京林巷全是王公贵族,花巷则是官宦大户,青巷最次。 晋阳伯府虽有爵位,可是却逐渐没落,就连府邸也进不来林巷末尾。 只能在花巷立足! 马车在晋阳伯府门前停下时,府里还没闭门谢客。 因着世子大婚,府里此时还有少许宾客在喝酒纵乐。 桑无焉来时,身上虽还是男子装扮,可是有了披风遮挡,又将一头发丝散了下来,倒还算是女子模样,门前下人见了,只觉得眼生的很,连忙就上前拦了下来,“这位姑娘,府里今日已经谢客了!” 桑无焉面色清冷,见下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便让木兰先塞了一小锭银子过去,言语也不算热忱,淡淡道,“我是府上新妇的娘家人,回镝京迟了些,想过来给她送份贺礼而已!” 见状,那小厮瞅着木兰手里确实拿着一个锦盒,便放心的收下那块碎银,殷勤的将人引进了府去。 只是到了后宅便托了个相熟的丫鬟带路。 那丫鬟一看就是那小厮相好的,见桑无焉眉清目秀的,倒是乐得带路。 晋阳伯府到底是簪缨之家,府邸之大,之精致,确实令人侧目。 只是桑无焉此时一心只想将柳儿救回,并没心思看这些。 一路往后院走去,却愈发的清冷了起来。 带路的丫鬟见桑无焉的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对新妇住的院落太偏僻的缘故,便赶紧打着圆场说道,“夫人说世子如今还需静养,世子夫人又有了身孕,所以先单独住了一处院子,等胎象稳了,再搬回世子的院里去。” 桑无焉闻声听着,并没什么反应,见状,那丫鬟便不再多嘴了。 直到在一处枫林院停了下来,那丫鬟才道,“便是这处了,姑娘自己进去即可,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那丫鬟便施施然的退了下去。 桑无焉瞧了院内一眼,很是荒芜,目光冷冷扫过门前守着的一个丫鬟,惊的绿秀差点直接喊出了声来。 只是很快便捂住嘴,不敢再吱声! 整个身子却是瘫软的跪在了地上,不敢再声张说话! 桑无焉缓缓靠近,俯视脚下丫鬟,冷声道,“柳儿呢?” 绿秀身子跟着一抖,却是不敢说实话,要不然桑晚舟不会饶了她。 “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见状,桑无焉懒得再费口舌,直接一脚将雕花木门给踢开。 桑晚舟早就换了一身大红的束腰长裙,本来坐在桌前吃茶。 听着门外有动静,刚叫了红儿去看看,哪知门就被踢了开,红儿也跟着摔了一地。 瞧着一身青灰色披风闯进来的人,桑晚舟本准备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神色嫣然间,悠闲一笑,“原来是大姐啊,怎么?白日没给小妹送嫁,现在过来补上?” 闻言,桑无焉勾唇一声冷笑,抬步渐渐靠近桑晚舟。 近身,直接甩了一个耳光在桑晚舟脸上! “你敢打我?”桑晚舟怒声呵斥,直接准备打回去,哪知却被桑无焉又一巴掌给反打了回去。 愣是没给桑晚舟任何一丝反击的机会,整个人更是压迫的靠近桑晚舟,直接一手掐在了桑晚舟修长的脖颈上。 气息微敛,厉声道,“桑晚舟!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柳儿在哪?” 桑晚舟虽然被掐着脖子,可是脸上却挤出一丝得逞的笑来,“哼!我就是不说又如何?你还真能把我杀呢?” “我如今可不是桑家的人了,这里可是晋阳伯府!你敢杀了我,杀了晋阳伯府的世孙,他们可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桑无焉冷哼一笑,“是吗?桑晚舟,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 说着,身子又靠近了桑晚舟一分,附在她的耳侧,一字一句道,“你说,如果晋阳伯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黄世子的,你的下场会如何?” 话音刚落,桑晚舟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一丝慌意! 见状,桑无焉一把丢开桑晚舟的脖子,威胁道,“晋阳伯夫人一心只想用肚子的孩子保住她儿子的世子之位,保住她自己晋阳伯夫人的头衔,她压根就不在乎你怀的到底是谁的骨肉!” “要不然,你以为黄世子会答应娶你?难道他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碰过你?” “可是...晋阳伯就不同了,他早就想废了黄世子,若是知道你肚子里是李代桃僵,你说他会让你生下这个孽种吗?” “不会!不仅不会,他还会让你悄无声息的病死...消失!” 桑晚舟一字一句的听完,双手揪着裙摆,看向桑无焉的眼神满是刺骨的恨意,“桑无焉,你果然好手段!只可惜...” 只见桑晚舟一声冷笑,“只可惜...你凭什么认为晋阳伯会相信你的话?” “凭什么?哼!”桑无焉冷声一哼,给了木兰一个眼神。 只见木兰将一个锦盒递到了桑晚舟跟前。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红儿,见状,赶紧过去帮忙打开。 只见里面赫然放着桑氏族谱! 桑晚舟脸色立刻就变了,“桑无焉,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桑无焉寒声冷厉道,“你不是问我凭什么让晋阳伯相信我吗?就凭这张族谱!” “桑晚舟!你虽对外是桑家嫡女,可是这族谱上却至今没有你的名字,你说,如果晋阳伯知道自己娶回来的儿媳妇,是个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姑娘,你觉得他还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桑家就算是落魄了,可百年底蕴到底还在,父亲这一支虽只是旁系,可到底也还是桑家人!你以为晋阳伯夫人会真的娶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回来?” “若是不计较身份,只怕早就认了黄世子外头养的女人进府了,说到底,晋阳伯一家看重的无非还是你是桑家女这个身份!” 这层道理桑晚舟如何会不知! 只是她真没想到桑无焉竟然会连这个都能拿到! “这是父亲给你的?”桑晚舟质问道。 桑无焉冷眼一瞥,“是!” “所以,只要你不是桑家女,你肚子里的孩子,晋阳伯就可以不认!” “所以...柳儿到底在哪?” 第57章 柳儿不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这一字字一句句的厉声喝斥,无不让桑晚舟心底那股不服的戾气渐盛。 可是她却也听的明明白白! 此时,她必须先放人! 垂在身侧的手掌悄然握紧,只敛眸道,“人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保证让我进桑家族谱,记住了,我要以嫡女的身份进族谱!” 桑无焉眉眼疏冷,心中虽不愿,可还是不情愿的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桑晚舟见桑无焉居然答应了,便给了红儿一个眼神,让她先将柳儿的卖身契取来! 至于柳儿现在是死是活,桑晚舟就不知道了,只淡淡的吩咐红儿带人去西厢房。 西厢房在院子的最西边,还未靠近,便听见女子凄厉的叫喊声! 是柳儿的声音! 木兰见状,先一步踢开门冲了进去。 里面立刻传来男子被打落在地,骂骂咧咧的咒骂声,“混账!贱婢,你是哪个屋的,竟敢来坏爷的好事...”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男子呜呜咽咽叫疼的声音。 桑无焉赶紧来时,满目震惊! 红儿只瞥了那床上一眼,便立刻惨白着脸,落荒而逃! 满床银色纱帐上,柳儿浑身赤衤果,白皙的皮肤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柳儿脸早已被打的红肿,此时就那么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见着桑无焉出现。 小丫鬟眼花含泪,含着满口的血污,只道,“姑娘,救我...” 桑无焉进屋瞬间就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柳儿身上,可仅仅只是这轻微的触碰,也让柳儿禁不住疼出声来! 看着被蹂躏糟蹋成这样的柳儿,桑无焉心如刀绞。 一双眼不知先看那处才好,一双手更是不知该往哪里放,眼里落着泪,颤着声道,“柳儿不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才刚想将人扶起,便见柳儿一声惊痛,随后便见着柳儿身下滑出来一个玉锥,那流出来的血,让桑无焉只觉浑身冰冷。 黄佳俊那个畜生,就是用这玉锥来折磨蹂躏柳儿的? 女子眼眸瞬间猩红,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轻放下柳儿,桑无焉直接拔下发间玉簪,利落转身,猛地一手扎进了一旁被木兰制服在地的黄世子的大腿上。 “啊...”随着黄世子吃痛的喊声,桑无焉又猛地将玉簪拔出,直接愤怒的摔在了地上。 鲜血喷涌,玉簪碎裂的声音也十分刺耳醒目! “桑无焉,你疯了?不过是个贱婢,大不了本世子赔你十个便是,你竟敢为一个贱婢伤我!” 黄世子的疯狂喊叫,满眼嗤红的愤怒,都不足以让他现在去反抗。 木兰身手十分厉害,区区一个掏空身子的黄世子,还真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木兰见黄佳俊敢对桑无焉无礼,更加用力的将黄佳俊的手指往后蔑去。 更疼的嘶喊声响彻整个院落! 只可惜,桑无焉却并没打算放手。 只见她一脚踩在方才被刺伤的位置,一点点的用力踩下去。 鲜红的血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流出来,流的越多越好! 桑无焉眼中极度愤恨,言语更是极尽狠厉,“黄佳俊!你知道凌辱良家妇女,在大苏朝是什么罪刑吗?” 黄佳俊眼眸飞快一转,似乎真的想到了那个带着盐水的鞭刑,瞬间就落了怂。 只是嘴里却还是不服气道,“什么良家妇女,她不过是桑晚舟带来的陪嫁丫鬟,怎么,我收做通房不行吗?” 闻言,桑无焉的脚又用力了一分,更是咬牙道,“柳儿是我的人,什么时候成了她桑晚舟的陪嫁丫鬟,你连我的丫鬟都敢收做通房!你行不行我给你下面再来一刀!” 黄佳俊被威胁的身子一震,这个桑晚舟竟敢耍他!而且若是真告官,只怕他还真理亏,顿时就闭了嘴! 桑无焉听着院子外急步赶来的脚步声,冷哼着将脚拿开,随后便准备带着柳儿离开,只是走前,桑无焉丢了一句狠话道,“你最好承认身上的伤是你自己弄的,要不然,我不介意让整个镝京知道你今夜的所作所为!” 黄佳俊眼眸阴沉,并不答话。 只是桑无焉却继续冷声道,“还有,你给我听清楚了!今日的这笔账,没完!” 说完,木兰便又拿了更厚的毯子将柳儿全部裹实,然后才抱着准备离开。 正出门时,刚好赶上听到叫喊声过来的桑晚舟。 看了屋里被弄出血的黄世子,桑晚舟瞬间一惊,立刻就眉心一蹙,“你疯了!你敢伤他?你还想不想出晋阳伯府的大门了!” 闻言,桑无焉冷冷在桑晚舟跟前站定,连看都没看黄佳俊一眼,只淡淡道,“黄世子,你身上的伤,是我弄的吗?” 桑晚舟只觉得桑无焉在说什么笑话,哪知黄佳俊却真的道,“不是!” 桑晚舟瞬间就皱了眉,本来她还打算让黄佳俊这个泼皮恶心桑无焉一把,没成想反倒是让黄佳俊受了伤! 也不知道她那个婆母知道后,会不会轻易放过她! 桑无焉冷眼瞧着桑晚舟几经转变的脸色,勾唇冷笑,“现在我可以出晋阳伯府的大门了吧!还不赶紧让人给我滚开!” 一声严厉喝斥,带来的下人一个个都自觉散开。 桑无焉也懒得再跟桑晚舟废话,直接带着人便走了。 只是,草儿不能白死,柳儿也不能白被糟蹋! 桑晚舟,这笔账,我迟早要还给你! 屋里的黄世子被人扶起后,因着还光着膀子,桑晚舟便想先离开。 哪知人才刚转身,就被黄佳俊一把给抓住了! “你想去哪?” 男子的手掌十分宽大,捏住桑晚舟的柔荑小手,十分轻松。 此时已经有丫鬟端着药箱进屋,准备给黄世子上药。 哪知却被黄家俊给喝止住了,“不用你们上药!” 闻言,几个丫鬟都胆战心惊的面面相觑,世子受了伤,还不上药,夫人肯定会打死她们的! 随后,黄佳俊看着桑晚舟那嫌弃的眼神,不禁冷笑道,“我要世子夫人来上药!” 音落,桑晚舟眼里分明带着一丝薄怒,只是很快又压下去,温顺道,“还请世子恕罪,我如今有了身孕,见不得血!” 说着,就想将手给抽回来。 哪知,黄佳俊手上的劲极大,一下就将桑晚舟的手腕给捏红了! 只见黄佳俊也没了好脸色,一张本还俊俏的脸上布满了阴郁和扭曲,“身孕?哼!你当真觉得我在乎?” 桑晚舟眼眸轻抬,望向黄佳俊的眼里多了一分惊讶和探究,只是终归还是不敢得罪了他。 只好轻点了头,缓缓过来准备给黄佳俊的大腿上药...... 第58章 黄佳俊!你疯了!你身上还有伤! 男子赤着上身,身材并不健硕,但是还算白皙骨感。 桑晚舟半蹲着,正准备将黄佳俊的裤腿卷上去,哪知男子阴恻恻的目光在桑晚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阴暗又扭曲道,“我伤在大腿,你确定卷的上去?” 本来闻着屋里浑浊的血腥味就让桑晚舟很不舒服,眼下又被这般说道,桑晚舟顿时就不乐意了。 只是却只能强压着心里的不快,缓缓道,“知道了,红儿,去拿把剪刀来!” 黄佳俊面目阴寒一笑,“何必这么麻烦,你帮为夫将裤子脱了便是!” 音落,桑晚舟瞬间羞红了脸,又气又急,“你不要胡来,你若是这样,这药我就不上了!” 桑晚舟说完就想转身逃离,哪知却被门前两个丫鬟给拦了下来。 桑晚舟瞬间就恼了,“黄佳俊!你到底想干什么?身子都不行了,就不能有点节制!” 黄佳俊看着桑晚舟眼里的不愿,不甘,还有那强烈的抵触,心里那股想要征服她的欲望就更加强烈! 只见黄佳俊直接起身,漫不经心又邪恶的将外面的裤子脱下,只留了一条亵裤在身上。 白花花的腿上留着刺目鲜红的血渍! 随后整个人便往软榻上一靠,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朝身前的软榻拍了拍,言语也极尽轻佻,“桑晚舟,你既然嫁给了我,你就要履行自己妻子的责任,要不然...别怪我弄死你肚子里的小杂种!” “你...”桑晚舟气的只能双手在衣袖下握拳,一想到自己竟然要去伺候这个自己从来就看不上的男人。 桑晚舟心里就十分不甘!只是眼下她在晋阳伯府要还想安然过下去,就只能仰仗眼前这个无耻的夫君! 忍下心里的怨气,桑晚舟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桑晚舟都不忍直视。 接过红儿递来的药瓶,桑晚舟别过眼,将药撒了上去。 听着黄佳俊发出的低吟声,让桑晚舟身子也跟着一颤。 等到将细布条一圈一圈的往大腿上包扎时,女子如凝脂的手轻轻抚过男子的大腿。 那一丝丝的痒意都令黄佳俊极度兴奋! 特别是桑晚舟靠近时,身上那软玉松香,简直好闻极了! 再细细望向桑晚舟修长的脖颈,丰满的身姿和不堪一握的细腰。 黄佳俊便起了邪念,一想到这么美好的女子曾经在别的男子身下承欢,黄佳俊心里的那股子怨恨就渐渐浮起。 桑晚舟手上的细布条才刚刚打了个结,还没来得及起身,整个腰身就被一张大手给拦了去。 桑晚舟瞬间花容失色,整个人被禁锢在黄佳俊的怀里,分毫动弹不得! “黄佳俊!你疯了!你身上还有伤!” 好不容易抱着京城第一美人在怀,那点子伤算什么! 再说了,自从他的命根子被伤后,他对女人的变态占有更加肮脏! 桑晚舟见黄佳俊已经疯魔了,不由得朝红儿喊道,“红儿,帮我!” 哪知红儿的手才刚伸过去,就被一双冰寒刺骨的眼睛给瞪了回去。 男子带着一丝不满的戾气,狠声道,“我看谁敢忤逆我!都给我滚出去!” 见状,红儿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嘴里才刚喊了声,“姑娘...” 后头的两个丫鬟已经上前将红儿给拖了下去。 随着门被关紧,桑晚舟此时才真的慌了! 黄佳俊此时只觉得桑晚舟身上实在是太香了,一双手已经急不可耐的开始在桑晚舟身上游走。 桑晚舟牙齿都开始哆嗦了,强逼着自己先镇静下来,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她之前让人将柳儿送给黄佳俊享受时,就听道了那么一嘴,知道黄佳俊如今折磨女人的法子有多恶心! 她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最大的依仗!她不能被这个疯子给毁了! 身子被摸的浑身一震,男子的气息也猛的扑了下来。 强硬的扭过桑晚舟的头,直接覆上了那片柔软。 女子的唇又软又嫩,可男子丝毫不怜惜,直接如狼似虎的啃咬了起来。 桑晚舟双手想要将人推开,可惜直接被男子直接捏住放在了头上禁锢住。 长久的缠绵深吻,男子猛烈的吸吮,都让桑晚舟几近窒息。 缠绵许久,黄佳俊才缓缓松开喘气,滚着喉结,看着身下脸色潮红,红唇凌乱的女子,只觉得桑晚舟果真是妖媚至极! 那泛着眸光的眼,和喘息的轻吟声都让黄佳俊想更加的蹂躏她! 视线慢慢下移,望着胸前的一片涌动起伏,黄佳俊直接粗鲁的开始撕烂她的衣服。 桑晚舟大骇,眼眸微湿,知道自己今日不该利用黄佳俊对付桑无焉。 此时黄佳俊分明就是在报复她! 女子失声哭泣,娇滴滴的好不可怜,“世子,你就饶了我吧!若是孩子没了,你的世子之位只怕也保不住了!” 音落,黄佳俊果真停下了手,撕开的衣襟微敞,露出里面一对如玉的峰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红色肚兜。 黄佳俊伸手捏住一只玉峰,看着桑晚舟那极其难耐的神情,心中的那股子不舒坦也渐渐消散怜惜些。 语气也松软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动你肚子的!” 说完,整个人又伏在桑晚舟的耳侧,咬着她的耳垂,不甘道,“桑晚舟,我如今这副身子,说到底也是因你才受的伤,我收点利息怎么呢?” 咬牙狠声说着,一路从修长脖颈啃咬吸吮! 桑晚舟吃痛呻吟一叫,惹得男子更加有欲望了...... 说到底桑晚舟所遭受的一切,都只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故意请了黄佳俊来枫林院,又特意心思歹毒的将柳儿送过去,她也不会有现在这个下场! 桑无焉带着柳儿回到府上木槿院时,柳儿早就昏死了过去。 桑无焉一边含着泪小心翼翼地给柳儿擦拭,一边让木兰去请大夫。 木兰一怔,小心道,“那个地方的伤,只怕大夫也瞧不好,只能去找花楼的婆子。” 第59章 柳儿,你想报仇吗? 屋内烛火幽幽一晃,映在柳儿痛苦又红肿的脸上,让人看了就心疼。 桑无焉凝眉一滞,细细的睫毛低垂一敛,沉声道,“那就去找,谁都行,只要能救柳儿!” “是,奴婢这就去西街请人过来!” 等到木兰出去,屋里就只剩桑无焉和一个林氏派来的丫鬟珠儿。 珠儿做事还算利落,端了热水来,仔细的帮着将柳儿身上的脏污血渍擦拭干净。 全程柳儿都闭着眼睛,虽然她早就醒了,可是除了无声的哭泣,她真的不想睁开眼! 桑无焉看着背对着的柳儿,也不强迫她,只是暖心的坐在床侧,给她捻好背角。 轻柔的摸了摸柳儿的小脑袋,轻声问道,“柳儿,你想报仇吗?” 听着这话,柳儿身子一震,报仇?她可以吗? 似乎是觉得不可能,小小的脑袋埋在被子里,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桑无焉也不逼她,只是温柔的一旁说着狠话,“可是,我会!” 柳儿死沉的心似乎被点了一丝烛火,很微弱,但是却让她觉得很温暖。 身子慢慢回转,柳儿这才睁眼看向桑无焉,平日里那个明媚的姑娘,此时居然为了她的事。 不仅动手伤了黄世子,还跟她说要为她报仇。 可是...她只是个丫鬟呀! 柳儿含泪,倔强的抿唇摇头,声音也有些沙哑,“姑娘,奴婢命贱,哪能跟晋阳伯府的世子比!” 桑无焉一双眼眸因着日夜的劳累,此时都泛了血丝,可是那眸子里的光,却十分坚定,“柳儿,你相信我,你今日所受的伤害,他日,我一定十倍百倍的替你还回去!” “不论是黄佳俊,还是桑晚舟,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柳儿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一时闻着屋里点着的熏香,不自觉的便沉下了眼。 这是桑无焉特意让珠儿点的安神香。 一来待会儿请来的婆子得给柳儿检查身子下面,她不想柳儿觉得难堪。 二来,睡着了也好,睡着了身上就没那么痛了。 方才桑无焉仔细的数了数,柳儿小小的身子上,竟一共有几十条伤痕淤血。 一想到柳儿被黄佳俊就这么给糟蹋了,桑无焉就一阵心疼! 在这个时代,一个奴婢被主子看上做通房是常有的事,可是桑无焉绝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丫鬟! 本来她还想着等柳儿大一点就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做正经夫人。 可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是不会有婆家愿意要的。 罢了,她自己的丫头,还是自己养在身边吧,总归还有她护着她们! 木兰将花楼婆子请来后,桑无焉便被请出了屋。 好歹桑无焉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有些东西还是不看为好! 等到那婆子检查完,又细心的给柳儿身下上了清凉的药,此时天也渐渐露了白。 一夜折腾,倒是让桑无焉也困倦了起来。 再进屋看了柳儿一眼,又特意留了珠儿照看着。 桑无焉这才回了自己屋子去补觉,因着太累,直接宽衣在软榻上睡下了。 木兰细心的给桑无焉打来水,擦拭了手脚一番,这才抱了毯子给桑无焉盖上。 自己则守在桌前打起了盹。 这一觉,桑无焉睡得并不踏实,不时便梦魇说着呓语。 等到人转醒时,窗外一片昏黄,红色的霞光落在屋里很是温柔。 不远处桌前坐着的林氏,正在跟许嬷嬷绣袜子。 见桑无焉醒了,林氏深蹙的眉头总算松开,眸子里也有了笑意,“你可总算是醒了,再不醒,娘都要叫人去喊大夫了!” 说着,便让许嬷嬷将桌上一直温着的汤盅端了过去。 自己也起身去了床边坐下,“这是温补的汤药,你先喝一点补补元气,瞧着小脸白的,都没血色了。” 桑无焉笑着先接过喝完,又擦了擦嘴,这才抿唇笑道,“娘放心,女儿身体好着了!” 说完,眼睛便不自觉的看向屋外西边。 那是柳儿住的屋子。 林氏顺着视线看过去,也猜到桑无焉是在担心柳儿。 加上自己也有些话要讲,便一同道,“焉儿,你两个丫鬟的事,娘也很痛心,唉!实在是没想到晚舟的心会这么狠!” 桑无焉听着,却并没说话。 林氏便叹着气继续道,“你放心,草儿的身后事,娘已经让童卓去办了,她家里那头也补了些银子过去,至于柳儿... ” 桑无焉神情一凝,插话道,“娘,柳儿的事,我自会补偿,家里如今开支也大,您手上的银钱得留着。” 说起钱的事,林氏倒是说起了正事,“你爹今日的处罚已经下来了,是禁军的方少将特意送来的文书,让你爹还继续留在户部当差,只是...只封了个户部郎中,算是个六品!” 桑无焉一听,脸上立刻就笑了,“当真?六品就六品,好歹是留在镝京了,若是贬黜外放苦寒之地,那才是苦了!” 林氏又何曾不知这个理,只是看着夫君从正三品到正六品,心里多少有些落差! 只是想到今日桑郁川拿到文书时的笑脸,林氏便又释怀了,“你爹啊,倒是接受的挺快,文书才刚一拿到手,便赶紧去户部报到了!” “对了,听你爹说,户部新升了一位侍郎上去,尚书的位置暂且还是空着的!” 桑无焉静静听着,心想八成是皇上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吧。 说完正事,林氏便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本来是打算让你爹带着你去庄子和铺子上看看,也学点东西,眼下怕是不行了,娘想着,明日还是我带你庄子和铺子上看看,也好让你提前学习如何管理这些。” 闻言,桑无焉眉头轻皱,“娘,您如今有了身子,还是安心在家待着吧,要是出门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哪了,可就麻烦了!铺子也好,庄子也罢,我自己去看就行,您不用操心。” “可是...”林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我还是带你一遍,刚好庄子上的柿子熟了,正好可以摘些来镝京卖!” 说着,林氏便有些感叹,以往这些都是拿来送人的,如今却要去卖钱了。 第60章 你永远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 林氏缱绻垂首,掩着帕子打了个哈欠,自从发现有了身子,她便嗜睡的很。 此时才多费了点心神,人就越发困乏了。 桑无焉见状,赶紧催着林氏去歇息,更是嘱咐许嬷嬷照顾好林氏。 等到林氏一走,桑无焉便让慧儿去唤了管家童卓过来。 等候时,桑无焉也换了身居家的淡黄色寝衣,一头墨发披散腰间,打算练几张大字。 她的毛笔字真的写的极差,下笔也无力,每个字落在纸上都是曲曲扭扭的模样。 此时,桑无焉练字。 一来是想静心,接连几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她想好好捋一捋。 二来她得再顺顺书中的事,她到底还记得多少,她得将对自己有利的用上。 眼下,桑家已经改变了书中的走向。 父亲没有被秋后问斩,而是入了户部六品郎中。 母亲也没有因病过世,反而还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 桑家也没有家破人亡,而是留在了镝京。 这一切的改变,除了有桑无焉的先知补救,更因为拿了整个桑家的家当去换来的平安。 桑无焉知道,林氏留下过渡的银钱根本不多,如今又只剩一间铺子跟庄子! 更何况搬来青巷,桑晚舟出嫁,都极大的花费了家里的银钱。 眼下,父亲重新入官,官虽小,可是却是家里的大事,更是喜事。 所以,家里得大办一次宴席,一来认清人情冷暖,哪些人往后可以深交,哪些人不可以,这一次宴请便可以看清,二来也算是告诉所有人,桑家就算不如从前了,也依然文人傲骨不衰! 只是... 家中如今要想大肆操办,肯定就缺银子。 而且也会被人诟病是不是真的将家底捐出去了。 所以,桑无焉得想个折中的法子,既能风风光光给父亲办一次宴请,又能不寒碜,又能不被人诟病。 屋内墨香四溢,微凉的风吹起院里朵朵木槿花香。 童卓来的时候,桑无焉已经练了几张大字了。 看着地上摊着的歪七八扭的字,童卓也只当没看见。 桑无焉停笔后,便让木兰将一个锦盒抱了过来。 里面是桑无焉之前去当铺当的银钱,除了给木兰付的诊金,买的几匹素色的布料,基本没怎么再花钱。 统共也就一百二十两,余下的便是一些还算不错的首饰。 桑无焉拿了五十两出来,其余的都推给了童卓。 “童管家,这里头的七十两,你明日起早去买些能送人的点心,父亲重新入官,是喜事,你带着人给青巷的邻里都送上一份。” 这些事童卓早就想到了,只是他一直不好向夫人开口,没曾想大姑娘倒是想到了。 连忙便应了下来,“大姑娘说的是,小的明日一早就去办。” 桑无焉微微点头,又将盒子里的首饰也一并推了过去,“这些,你都拿去当了吧,拿回来的钱我要给父亲办个宴席,你明日去问问父亲,要给哪些人拟帖子。” 闻言,童卓倒是起了皱,躬身道,“大姑娘,宴请的事,老爷说了,不办!” “为何?”桑无焉抬眸不解的问道。 童卓赶紧解释,“老爷说府里才嫁了二姑娘,开销太大,而且上次请回来的席面也都浪费了,笼统连一桌客人都没坐满。” 这件事,桑无焉也听了一嘴,只是当时一心都扑在柳儿的事情上,便没在意。 桑无焉手指修长白皙,在几上轻点了点,细细的柳眉梢微翘,才道,“不打紧,这次我们不去外头请席面,用的不好不说,还费了钱,这次我们自己在府里准备!” “这...会不会来不及,府里的厨子如今都走了大半了。”童卓有些担心道。 哪知桑无焉只是淡淡一笑,“没事,我们不做太复杂的菜,我自有打算,你且将心放进肚子里,到时等我安排便是!” 童卓这么一听,倒是渐渐觉着有了主心骨,之前府上还在花巷时,虽然是林氏管家,可是那时府中中馈富余,许多事处理起来也容易。 可像现在这般什么都要精打细算的,林氏还不会,要不然也不会将留下的银钱,一下子用了一大半。 童卓领了东西,便准备退下,却又被桑无焉给叫住,“对了,明日一早我会先去一趟庄子上,府里的事,你多费些心,宴请的日子,你可以去问问我娘。” 童卓应下后,便恭敬退了下去。 桑无焉处理完府里的事,便又去看了一眼柳儿。 柳儿一见桑无焉来了,就想起身行礼,却被桑无焉一把又摁回了床上,“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你眼下的重中之重便是将身子养好,我这身边没了你,可真是不习惯!” 柳儿一听,小小的鹅蛋脸上还红肿着,可是却落寞一笑,“奴婢如今身子不清白了,留在姑娘身边,只怕会给姑娘招来闲话!” 桑无焉细长的睫毛微微一低,温柔的将柳儿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柳儿的背,柔声道,“我的柳儿这么好,我当然要留在身边,一个人干不干净,不是看她的遭遇,而是看她的为人!” “你是个好姑娘,又善良又温柔,我来镝京的一天,就是你在照顾我,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所以,我不仅要留下你,我还要重用你,你永远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 柳儿伏在桑无焉的肩头,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 小小的丫鬟在桑无焉怀里哭的不能自已,她是真的害怕姑娘不要她了... 桑无焉就这么让柳儿发泄着,哭泣着... 她心里面的这股子郁结还是得哭出来才好,憋在心里会病。 木兰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心里很是触动,她想,姑娘对她也会像对柳儿这么好吗? 她不像柳儿一直服侍在姑娘跟前,而且她之前还是一个杀手,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嫌弃她是个杀人的魔头。 呜咽的哭泣,小声的在一旁响起,木兰转头,看着同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珠儿,顿时就不知如何是好。 “大姑娘对柳儿可真好...奴婢...奴婢也要跟着大姑娘...好好伺候大姑娘...” 珠儿被林氏送过来时,其实还有些不情愿。 倒不是她不愿意伺候桑无焉,而是桑无焉之前的名声不好,脾气也不好,她一个小丫头便有些犯怵。 可是这两日看着桑无焉对柳儿的各种维护和照顾,心里便觉得这么好的主子,遇上真是她的福气啊... 夜晚的露水渐重,翌日天才刚咪咪亮,桑无焉便带着木兰偷摸的先离了府。 第61章 爹...大姑娘来了... 秋天的晨雾余露,带着些许的寒。 车轱辘朝着城门赶去时,街道上只零星有几个夜归的酒鬼还在热乎的摊子前,吃着香喷喷的馄饨。 混着葱花的香味,引得满街都能闻见。 木兰见桑无焉的肚子应景的咕噜一叫,赶紧道,“姑娘,可要奴婢下去买一碗?” 桑无焉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的落了手中的竹帘。 她只是想看看清晨的镝京都有哪些生意在做,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做些早餐买卖。 手上银钱不够,家中的需求却不小,还是先做小本买卖最好。 外头车夫是童卓特意嘱咐的,之前也经常往来庄子拉货。 此次算是特意被童卓喊来给桑无焉带路的,加上也对庄子上熟悉,过去也不算一问三不知。 桑无焉今日要去的这座庄子,算是府里最远的一处,平日里林氏也极少会去那边避暑。 说起来这处庄子还是桑家已逝老夫人留下的,面积不算小,还占了山头,唯一的缺点就是离镝京远了些。 一般的庄子当日便能来回,这处庄子却需一日才能到。 马车里早就备了点心和茶水,木兰正在贴心的煮茶。 桑无焉随意吃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又喝了杯热茶暖身。 这才瞧着车窗一晃而过的白桦树,开始有些打盹。 木兰见状,便细心的抽了桑无焉手里的一卷书,是桑郁川特意给桑无焉挑选的诗经。 一来认字,二来学习。 又小心翼翼的拿了毯子给桑无焉盖上,见状,桑无焉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倒是渐渐睡过去补觉。 不知何时,狂风作响,呼啸的风穿过马车,嘶叫的吓人。 桑无焉转醒的时候,便是被这骇人的风声给叫醒的。 此时窗外的天也黑的吓人,厚重的云层乌压压一片。 马车里的炉子还烧着热水,木兰更是细心的在一旁点了灯。 微亮的红黄火苗,在丝丝灌进来的风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桑无焉懵神片刻,接过木兰递过来的热茶,疑声道,“这是...晚上呢?” 木兰微微摇头,“不是,才午时,姑娘可饿了?” 才午时,外面天就黑的吓人,看来是要下暴雨了。 自从入了秋,镝京的雨倒是三天两头的就下。 小雨还能怡情,可这暴雨却是麻烦了。 桑无焉双手握着杯子,缓缓抬到嘴边,轻啜了一口,热乎的茶水缓缓下肚,桑无焉才觉得人醒透了些。 歪头将脖子左右扭了扭,才道,“我还不饿,你去问问外头的苍伯,还要多久到,这天怕是要下暴雨了。” 许是坐车颠簸,让桑无焉实在吃不下东西。 等到木兰掀起帘子问完,才回道,“苍伯说还得一个多时辰,不过他能再快点,只是您坐在里头就会有些难受了。” “难受就难受吧,总比冒着暴雨前行强。” 闻言,木兰便传话让苍伯加快速度。 随着鞭子抽打在马背上的声音,马车也渐渐快了起来,几上的烛台一时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木兰赶紧徒手灭了烛芯,桑无焉见状,连着几上的小火炉也一并熄了。 要不然这跌跌撞撞的,怕是火星子都要洒到人身上。 熄了火,马车里就更暗了。 桑无焉坐在马车里,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想将自己再包裹的再严实些,这从各处缝里穿进来的风着实有些凉飕飕的。 好在路上太平,并没发生别的事。 赶到庄子上时,天已经大黑,惊人的响雷是一个接一个的打。 正准备关门的庄上汉子王生,眯着一双眼,见着远处跑来的马蹄声。 一时正奇怪怎么这个时辰有人来,就听见马车上传来熟人的声音,“门前可是王生,快去叫你爹来,大姑娘来庄子上了!” 闻声一惊,竟是府上苍伯的声音,叫王生的汉子连忙将门打开,只留了盏竹灯笼在石阶上,便急忙朝屋里跑去,“爹...爹...大姑娘来了...” 外头的风呼呼吹啸,桑无焉下马车时,门前香樟被狂风吹的纷纷扬扬,树枝狂舞间,落下一地碎叶。 木兰贴心的将桑无焉披风上的兜帽戴好,又将随身的包袱挎着,这才扶着桑无焉上了石阶。 桑无焉稍稍在门前站定,抬眸望了白墙黑瓦的庄子一眼,只觉得不远处的那座山矗立的有些吓人。 此时,庄头王兴匆匆从屋后赶来,脸上还挂着一丝酒气。 见着门前贵女气质如华,浑浊双眼顿时一惊,连忙就带着一家老小跪在地上磕头。 “小的王兴,见过大姑娘!” 桑无焉见状,赶紧跨过门槛,将人扶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身后将马车栓在外头香樟树上的车夫苍伯,此时也跟在后头附和道,“姓王的,你又在屋里头喝酒了吧,你放心,我家姑娘脾气好的很,不会怪你的,你赶紧的,先帮姑娘将箱子搬进去。” 闻言,一脸褶皱的老头王兴才颤颤巍巍的带着家人站了起来。 身侧的手朝着一旁的儿子挥了挥,让他赶紧出去帮忙。 自己则躬身站在一旁,一脸又愧又羞的低头。 还是一旁的婆子堆着一脸的笑,替自家男人解释了两句,“姑娘莫怪,我家这老头子,就爱晚上睡前喝几杯热乎的绿酒,您放心,没耽误白日做事。” 桑无焉笑着将腰间荷包的一块饴糖拿出来,半蹲递给胖乎乎淌着鼻涕泡的孩童,脸上纯净一笑,“无碍,白日农作辛苦,晚上犒劳犒劳自己也没错。” 王婆子一听,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方才在屋中炕上,一听见说大姑娘来了,吓得王婆子赶紧拿了杯水呼在王兴脸上,生怕他酒没醒。 好在一路赶过来,这呼呼的冷风一吹,人又这么一吓,酒气也就散了大半。 王婆子是个老实人,模样生得憨厚,肤色也晒的黝黑,此时一头黑发上也生了不少白发,额前绑着灰青的头巾。 连忙推了媳妇儿去将大灯笼拿来,自己则拾了地上原先的小竹灯笼,小心的在前头给桑无焉领路。 “姑娘小心些,这平日里就我们一家六口住这,省着惯了,都没咋点灯。” 第62章 苏大人,你怎么了? 呼啸的风从山间穿过,犹如山兽嘶吼。 桑无焉借着幽暗红黄的烛火,四处一番打量。 地上泥土平整,穿过简陋的前院,经过一排单一的屋子,便到了一处唯一看起来气派些的房屋。 白墙高筑,上过石阶,王婆子才打着灯推开一扇黑色木门。 瞧着有些年岁,墙体也有几处脱落,可大体维护的还是很干净的。 后头王生媳妇儿也提了两盏大红的灯笼进来,院中景致缓缓展现。 黑色屋檐下,一树山茶花开的刹那芳华! 鲜红的花骨朵在寒风中摇曳孤傲,落入泥地的花瓣凌乱却又平添了几分异色。 王兴快一步将屋内各处的烛台点亮,顿时整个暖黄的烛光将院落照亮。 此时,又是一个响雷打下,闪电更是震的惊人。 人还未进屋,便听见豆大的雨滴落入一旁水缸里的叮咚声。 王婆子忙唤了人进屋,“姑娘,先进屋里,炭盆我家幺儿马上就给您送来。” 桑无焉正想说不用,可是这山间下的风着实比镝京更冷,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那就麻烦婆婆了。” 说着,人也迈过门槛进了屋。 王婆子站在身侧,帮着将桑无焉身上的斗篷接过,一边帮着挂,一边道,“姑娘饿了吧,婆子这就去给您宰只老母鸡炖汤,暖和暖和!” 桑无焉一听,连忙打断,“不必了,天色也不早了,煮两碗面过来便是。” 吩咐完,便四处在屋里打量起来。 王婆子自己先去厨房忙活,便留了儿媳妇阿莲在屋里伺候。 阿莲唯唯诺诺的站在远处,见桑无焉四处检查,还以为是嫌弃屋里不干净,便躬身小声道,“姑娘放心,屋里我们每日都有打扫,我公爹说了,不管主子们来不来,这处院子都得打扫的干干净净。” 桑无焉听她有些不安,回眸一笑,“是挺干净的,你叫什么?你是王家的儿媳妇?” 阿莲喏喏应声,“是,奴婢叫阿莲。” 正说着话,一个身穿浅色衣裳的小姑娘进了屋,手里还端着炭盆,瞧着比桑无焉小,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后头还跟着王兴,端了一盏新茶来。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紧张的样子,桑无焉淡淡一笑,“你们都下去吧,待会儿我有事,会让木兰去找你们的。” 王兴一听,又看了阿莲跟小妹一眼,见她们也确实拘谨,便点头退了下去。 只是走前,还是道,“我娘正在厨房烧热水,待会儿就给您送些来净手。” 桑无焉点了点头,等到人都退了出去,她也在窗下站了站。 屋外此时已经下起了大雨,倾盆的雨帘汹涌澎湃。 没多久,用过面条,又简单洗漱一番,桑无焉便准备今夜先睡下了。 可偏偏此时,木兰却整个人紧绷了起来,耳骨微动,眉间深凝。 “姑娘,外面似乎来了人,还不少。” 桑无焉已经换了身寝衣,听到木兰的话,眸色一惊,脸色微沉,“这个时候,这里怎么会来人?” 此时,阿莲也在屋外敲起了门,桑无焉赶紧让木兰去开门。 阿莲进来时,身上还沾着雨水,朴素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姑娘,公爹说外头来了些黑衣人,貌似是在找人,他让奴婢过来跟您说一声,让您关好房门,千万不要出去,外头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闻言,桑无焉面色一沉,“黑衣人?只怕不好惹,你公爹估计也难处理,木兰,还是你去前院看护些吧。”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他们进庄子。” 木兰颔首应下,便先去了前院。 桑无焉见阿莲浑身还湿着,便也让她下去了。 此时,整个院里,便只剩桑无焉一人。 屋外的雨还落着,除了雨声,便只剩屋内烛火爆开的声音。 见状,桑无焉也没了睡意,便拿了本书在窗前翻看着。 忽地,院里传来重物落下的声音。 桑无焉眼皮子一跳,整个人也紧绷了起来。 紧张的朝外面喊了两声,“谁在外面?” 见并无人应答她,这才更加不安。 想了想还是拿了一根尖锐的金簪在手上,又提了盏竹灯笼,推开了门。 屋外一片漆黑,除了雨声拍打的声音,桑无焉什么也看不见。 顺着屋檐廊庑,桑无焉将竹灯笼稍稍抬高了些,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的朝四处看了看。 许是闻见了一丝血腥味,桑无焉手中的金簪又捏紧了几分。 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喊道,“谁在哪?” 见还是无人应答,桑无焉又不能就这么回屋呆着,要不然更不安。 若是大声喊人,又怕让歹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应激的事来。 鼓了鼓勇气,还是朝着黑乎乎的墙角走去。 湿哒哒的芭蕉树下,分明就躺了个人在那。 桑无焉眼睛突兀一睁,那张惨白如斯的脸,竟是苏念琛。 桑无焉瞬间就丢了手里的灯笼,赶紧过去查看。 苏念琛胳膊上有一处刀伤,又因下雨,犯了寒症,还被下了药。 此时整个人神智模糊,一双眸子更是猩红吓人,身子更是哆嗦的厉害。 见着一身紫色的桑无焉朝他跑来,恍惚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癔症了。 直到听见桑无焉的喊声,“苏大人,苏大人,你怎么了?” 男子手上冰凉,混着雨水的一双手缓缓抬起,在桑无焉的嘴上轻按,示意她不要声张! 此时,桑无焉也恍然明白,外面的黑衣人只怕要找的就是他! 见状,桑无焉赶紧先将苏念琛搀扶着,拖进屋里。 一进屋内,桑无焉才发现苏念琛的脸色似乎有些潮红,只是来不及多想。 先将炭盆搬到苏念琛身前,又去拿了干净的帕子来想给苏念琛擦拭,。 只是苏念琛身上的衣袍实在太湿,胳膊又有伤。 若是再不换下来,只怕下半夜就会高烧。 想了想,桑无焉盯着苏念琛有些不清醒的眼神,含蓄道,“苏大人,您这身衣裳得先换下来。” 苏念琛身上的药效已然发作,整个人都在又热又冷的边缘煎熬。 一双眸子盯着眼前的桑无焉,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声音也比往常沙哑低沉,“嗯。” 第63章 你放心,我会娶你的! 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屋内,气氛尴尬,泛着一丝潮热。 苏念琛右手胳膊想要抬起,却闷哼一声,又垂了下去。 男子脸上湿黏,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桑无焉见状,终是不忍,伸手上前给他帮忙。 从腰带到衣襟慢慢解开帮他褪下。 男子身上很白,明明是个病娇,体魄却在昏暗的烛光下完美勾勒。 精瘦的躯体一览无遗,发丝上的雨珠顺着菱角分明的下颚线,滑直精壮的胸前。 桑无焉脸色微红,只是让她忍不住多看一眼的,却是苏念琛身上狰狞的疤痕。 桑无焉知道,这些都是曾经同村的屠夫所伤。 那时她还趴在他家墙头见过一次,冰寒的雪地,瘦弱的少年跪在上面,被屠夫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 许是心里有些心疼,女子冰凉的手指不禁轻抚在疤痕上,轻声问道,“疼吗?” 苏念琛冷眼看着桑无焉的神情,眼里却潮红泛起,不禁低吟轻嗯,“疼”。 他一直都在忍耐心底的欲望和痛苦。 是的,他不仅被追杀,而且还被下了药,下的偏偏还是春药。 此时女子的手轻轻在他身上游移,那拨动心弦的羽毛,轻轻痒痒,令他的意志力一度就要崩塌。 忽地,苏念琛一把将桑无焉推倒在地,咬牙寒声道,“别碰我!” 桑无焉瞬间就恼了,她好心帮他,居然还被这么对待。 凭什么! 可是转眸看着苏念琛那痛苦难耐的样子,心里又舍不得! 想着还是先给他上药,扶他去软榻上休息一会儿吧。 苏念琛全程都握着拳,身上青筋更是暴起。 桑无焉简单给苏念琛将右手胳膊包扎好,便发现了苏念琛的脸越来越红。 一时疑声,便上手想去摸摸他的额头,“你是发烧了吗?” 这一摸简直要了苏念琛的命,眼底的潮红和色欲彻底迸向了桑无焉。 这时桑无焉才发觉不对劲,苏念琛这模样分明和那日黄世子中了春药一般,不由缩手惊呼道,“天呐,你不会是...” 苏念琛羞耻的别过头,只觉得十分难堪。 桑无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道,“我先扶你去榻上,然后再去跟你找些清欲下火的...药来..” 苏念琛没说话,只是任由桑无焉扶着他往软榻走去。 女子的身段很软,贴在苏念琛欲火的身姿上。 直接打破了苏念琛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 一把拉过桑无焉,顺势将人压倒在了软榻上,将她直接禁锢在身下。 桑无焉一怔,望着苏念琛已经失去理智的双眼,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傻傻问道,“你...要干嘛?” 苏念琛眼神泛红却又直勾勾地盯着她,喉结缓缓滚动,又几近低沉又嘶哑的声音乞求道,“桑无焉,我要你...帮我!” 音落,冰凉的唇便覆了上来,生疏又炽热... 桑无焉脑袋嗡嗡作响,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紧绷了起来。 桑无焉穿书前,虽然刚分手,可是对于男女之事,她还是了解的。 只是此时... 她跟他... 算什么...解药吗? 苏念琛的吻冰冰凉凉,却又十分温柔,每一个轻吻的动作,都让桑无焉既慌张又不讨厌。 桑无焉闭上眼将自己狠狠一骂,她还真是无可救药的三观跟着五官走啊。 此时...她竟然不想推开苏念琛,她还真是疯了! 苏念琛几番轻吻试探,见身下女子并无反抗,身体的反应也越发强烈。 他缓缓撬开女子齿贝,伸进去的游走,让桑无焉不禁浑身颤抖,仿佛被电流击中。 此时,男子一双修长的手掌也渐渐开始在桑无焉身上摩挲,女子身段柔软,一路来到腰间。 捏了捏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女子也不禁发出娇声轻吟。 腰带轻扯,散落榻间... 苏念琛微微抬头,望着身下一脸潮红的女子,第一次他觉得这般滋味竟是美好的。 随着腰带散落,紫色寝衣也缓缓滑落,露出女子白皙美好的娇嫩。 那粉色肚兜上的芙蓉花,起伏间,汹涌澎湃。 苏念琛也不知是春药作使,还是自己起了邪念,莫名的只觉口干舌燥。 身子更是燥热的难受,忍不住就俯下身轻吻每一片肤如凝脂。 舌尖游走每一寸肌肤,都令桑无焉浑身宛若电击,身子的战栗,让她心跳不止。 只是第一次的不适,还是令桑无焉的身子有些僵硬。 两人的缠绵涌动,犹如窗外狂风,粗鲁疯狂。 苏念琛的吻也渐渐变成啃咬,女子的求饶声也似乎一次次的取悦了他。 令他原本温柔的动作,也经不住开始猛烈起来.....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似乎要和屋内的旖旎一并宣泄个彻底! 翌日,天才微亮,一夜雨后,院里一片残花败枝。 苏念琛醒来的时候,屋外青禾已至,他便是听到青禾的暗语醒的。 他昨夜一路逃跑时,都给青禾留了记号。 才一个响指的功夫,屋外便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苏念琛微蹙,正想起身出去看看,没曾想惊动了身侧的娇人儿。 桑无焉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 一转头,便与身侧的苏念琛四目一对。 桑无焉羞的赶紧将头埋进被子里,只觉得又羞又尴尬。 苏念琛面目已经褪了昨夜的潮红,脸色清俊秀挺,清冷的眉目间,微微低垂,看向榻上那一抹腥红血色。 眼底微微一沉,淡淡道,“你放心,我会娶你的!” 丢下这句话,苏念琛便利落起身,开始穿衣。 躲在被子里的桑无焉,却忽地探出头来,拒绝道,“不要...” 苏念琛一手拿着衣袍准备系上,一边凝眉问道,“你说什么?” 桑无焉见苏念琛衣襟微敞,不由脸一红,赶紧别过头,看向他处,缓缓道,“我说你不用娶我,昨夜的事,是个意外,你中了春药,不能怪你!” 苏念琛安静听着,眼眸深邃间带着一丝探究,又想到之前威胁过她不准和他扯上关系,还以为是她在担心嫁过来会过的不好,久久才回道,“你放心,就算我对你没有感情,我以后也不会纳妾,整个府上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第64章 姑娘喜欢苏大人? 屋外的打斗声愈发激烈,随着水缸爆出刺耳的碎裂声。 桑无焉眉目微蹙,他们这是想把自己的院子给拆了,一想到那惹人喜欢的红色山茶花,桑无焉就急了。 她故意避开苏念琛盯过来的幽怨眼神,先抬头朝着窗外大声喊道,“木兰,住手!” 闻言,屋外声响渐小。 苏念琛眉头皱着,没想到方才在外面与青禾打的不相上下的居然是个丫鬟! 桑无焉将身上的被子又往身上提了提,敛了敛心神,才道,“苏大人,我是真的不想嫁过去,就算你的府上只有我一个女人,可是...您的心里呢?” “什么意思?”苏念琛似乎有些不明白。 桑无焉见苏念琛似乎真的没想明白,便只好叹声道,“苏大人,我要嫁的人心里必须有我,而且只能有我!” 话音渐落,苏念琛眼眸微微一敛,眉梢微挑,反声质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心里有你?” 桑无焉小脑袋一歪,“啊?”这男人的语言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弄得她一张小脸都有些拧巴了,“这个...算是吧...可是...”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方诗阮了么? 后面的话桑无焉没说,可是她心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苏念琛眼眸微沉,似乎在仔细思忖这个问题。 可下一瞬桑无焉又板起脸来,直接道,“而且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话一落,苏念琛的脸瞬间铁青,衣袖下的手微微一紧,拇指在玉扳指上重重一捏,全身气息泛冷。 盯着桑无焉那张无畜的脸,心中莫名的就觉得有些恼火,寒声道,“所以你喜欢承王,你想嫁给他?” 桑无焉一听,猛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苏念琛就冷哼一声,将衣袖重重往背后一甩,出了门去。 桑无焉看着苏念琛突然的变脸,手指深深的抓了抓被子,想要解释的话却还是吞了下去。 她自然是不喜欢承王,更不会嫁给承王的,可是她也没必要去特意跟苏念琛解释,本来昨晚的事情就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这么一想,桑无焉失笑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真是贪心,竟然妄想自己对苏念琛会是不同的。 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一直都知道苏念琛心里,只有那个年少时的白月光——方诗阮。 那是苏念琛心底唯一的光,也是桑无焉无法替代的存在。 她有自知之明,也有自己的骄傲,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去嫁一个心里装了别的女人的男人! 哪怕...她的确是对苏念琛动了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也许是在第一次见到他,被他救下的那一夜,她便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了吧! 木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些伤。 一见着桑无焉,便麻木的跪了下去,“姑娘,奴婢护主不力,还请您责罚!” 说完,便双手捧起一把短刃,低头任凭桑无焉处置。 木兰只觉得自己真是该死,昨夜竟然被人钻了空子,还...害的姑娘.... 一想到这里,木兰就觉得自己真该死! 方才若不是姑娘叫她住手,她是一定会冲进来杀掉苏念琛的。 桑无焉此时已经将寝衣穿好,见木兰如此愧疚自责,心里更是羞愧。 连忙想要将人扶起来,可是木兰却不肯,只固执的给桑无焉递上那把短刃。 桑无焉看着木兰眼底的倔强,不由拿过短刃,轻声一叹,“你是想让我拿这把短刃结果了你?” 木兰默默点了点头,“嗯,奴婢护主不利,该死!” 桑无焉笔挺的站着,缓缓将短刃拔出,看着短刃锋利的刃,淡淡道,“木兰,昨夜的事,是我自愿的,不怪他,更不怪你!” 闻言,木兰眼眸一惊,她抬眸对上桑无焉一双狭长又温和的瞳孔。 半晌才垂下头,低声问道,“姑娘喜欢苏大人?” “嗯,喜欢啊!他位高权重,又长得一副好皮囊,虽然为人乖张无情又冷漠,可是他却几番帮了我,我动了少女心思,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桑无焉安静说完,又低眸莞尔一笑,“可是...这件事除了你,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为何?难道是苏大人不肯娶您?奴婢去找他算账!” 木兰气愤的起身就想追出去,可是却被桑无焉喊住了,“回来!” “你别去问他了,是我不肯嫁给他!” “为何?姑娘不是喜欢苏大人吗?为何不愿意嫁过去?”木兰很是不解,只觉得姑娘有些糊涂。 桑无焉只是淡淡一笑,仔细的拉过木兰检查了一番,见她身上只是有些小伤,才放下心来道,“因为...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除了相夫教子,什么也干不了,我才不要困在那一方小天地,苟且一生了!” 木兰顺从的让桑无焉将她拉到桌边坐下,又细心的给她拿药擦拭手上的伤,一双淡漠的眼眸只有看向桑无焉时,才有一丝人情味,“那姑娘想干什么?奴婢都可以帮您。” 闻言,桑无焉浅浅勾唇一笑,轻轻吹了吹上过药的伤口,淡淡道,“我想当个小富婆,有吃有喝,还能有家人陪伴,有鸡,有鸭,有欢声笑语就好!” 木兰安静的听着,只觉得桑无焉这个梦想很简单,可好像又很难! 给木兰上好药,桑无焉这才轻声问道,“昨夜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上的伤...” 木兰闻言,表情也有些微变,似乎有些紧张,“昨夜的黑衣人都是凌云阁的暗卫,想来是有人去凌云阁的九楼买了苏大人的命!奴婢昨夜一直在跟他们周旋,这才没注意姑娘这边!” 桑无焉眼眸圆睁,眉心跟着一蹙,“竟然连凌云阁的九楼都惊动了,看来此人是相当想让苏念琛死了!” “嗯,若是姑娘想知道背后的买主是谁?奴婢可以去查!”木兰想着姑娘既然喜欢苏大人,肯定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可桑无焉却是摇了摇头,“不用,这是他的事,他能摆平!” 木兰又怔住了,她如今是真的猜不透姑娘的想法了,似乎每一次她都会猜错。 第65章 今夜,我得在庄子上留宿! 深秋的清晨,挂着一层浓浓的雾。 桑无焉早起沐浴后,便换了身黛青色的长裙,都是之前买回来的布料,让丫鬟重新赶制出来的。 这一身倒是柳儿未出事前,连夜做的,简单素雅,又没有过多繁琐的裙摆,很是得桑无焉的喜欢。 腰间简单束了一根月牙白的丝带,将身段勾勒的很是婀娜。 脚上穿着粉色芙蓉绣花鞋,此时踩在放了干草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阿莲早上端来的早饭,桑无焉只随意吃了几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折腾的不适,有些吃不下。 下身也微微有些酸痛,走起路来也比平日缓慢。 木兰在一旁看着,不由有些担心,“姑娘,要不回屋歇着吧,庄子里的事,奴婢去给您办。” 桑无焉轻摇了摇头,“做生意的事,你不懂,这庄子上的东西,你也看不出什么能挣钱,什么不能,更何况,我要做的事又与旁人不同,自然还是得自己去看才行!” 闻言,木兰只能乖乖跟在身后,想着若是姑娘真的累了,她在把姑娘背回来就是。 院子外是一处池塘,里面荷叶已经枯萎,只能隐约看见水中鱼儿欢腾。 昨夜的雨下的是真大,满院子的银杏叶落了一地。 王生的小妹正拿着扫帚清扫,见桑无焉过来,便赶紧躬着身子喊人,“见过大姑娘!” 小丫头声音清清糯糯的,听着就让人喜欢,桑无焉朝她招了招手,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眼眸清亮,糯声道,“回大姑娘的话,奴婢叫幺儿。” “幺儿?”桑无焉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幺儿竟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不由心软的伸手摸了摸幺儿的小脑袋,“那幺儿知道柿子树在哪吗?我想去看看。” “知道,奴婢这就给您带路。” 说着,幺儿就将扫帚往大树底下一丢,又把手随意的往衣摆上擦了擦,这才既兴奋又腼腆的在前面给桑无焉她们带路。 穿过一片田,又往山上去了些,这才在一处小木屋附近看见参天般高大的柿子树。 橙红的外衣,像一盏盏迷你的小灯笼,衬着两片绿叶挂在树梢,顺着微风,盈盈一晃,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瞧着这一簇簇火红的柿子,还有薄薄的白霜,不知为何,就觉得离过年又近了些。 幺儿看着个头不大,身手倒是利落,没几下就爬上了树,找了个熟透的柿子,连着树枝一并给摘了下来。 小身子骨扑通一蹦,倒是吓了桑无焉一大跳,好在幺儿利索的站起身,纯真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双手恭敬的递过去。 “姑娘,这柿子可甜了,您快尝尝。” 正好早上吃的少,这会儿看着柿子诱人,倒是真有些饿了。 盈玉的一双手伸着接过,只觉得就这么一枝摆在花瓶里应该也是好看的。 轻轻掰了一个下来,将树枝上的递给木兰,白皙玉凝的手指轻轻剥开橙色的皮,一股甜香便散了出来。 桑无焉小口轻咬,软糯香甜,又带着些冰凉的触感,倒是好吃! 幺儿见桑无焉喜欢,便小跑进一旁的木屋,提了一个篮子出来,便又爬到树上去了。 桑无焉瞧着,不由一笑,“还以为像柳儿是个闷葫芦的,没想到这么活泼!” 再四处看了一眼,见木屋屋檐下已经挂了些吊干的柿子,便微微侧目,又盯着手里的柿子看了看,似乎在叹气,“唉!就这么拿去集市上卖,估计也挣不了几个钱。” 自言低语了几句,一旁的木兰歪着脑袋,想了想,“姑娘,之前在凌云阁,有人卖过西域的柿子酒,倒是稀罕的很!” “柿子酒?你们这的人不会自己酿吗?”桑无焉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说的有些语病。 木兰倒是没注意,只轻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了,这些都是西域进贡的酒,大苏朝的人怎么会酿?” “大苏朝的人只会酿粮食酒,又烈又辣!” 闻言,桑无焉缓缓静默,忽地又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什么,道,“那之前在醉江月,不是也喝过果酒吗?那个难道也是西域进贡的?” “当然不是了,那就是黄米酒,只是味道不涩,又带着果香,所以便叫果酒!” 桑无焉眨巴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瞬间就想到了一条不错的买卖。 柿子酒!她会啊! 此时,幺儿已经抱了一篮子的橙色柿子上前,只是才刚抬头走了两步,便害怕的停了下来。 木兰耳骨一动,整个人快速将桑无焉护在身后。 桑无焉手上还拿着一个柿子,被这么一拉,柿子便掉落在地,直直的滚向了来人脚边。 桑无焉这才缓过神来,只是一抬头,见着来人,面色不由的就有些发红,低垂了眼,似乎觉着再见面时,有些尴尬。 只是她神情还是有些恼的,这厮到底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每次都吓她一跳! 瞥眼瞧着,苏念琛倒是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衣袍,只是不如之前的华丽,瞧着有些像在成衣铺子随便买的。 苏念琛脸庞清俊,眸底的温度依旧清冷,见着桑无焉竟有些故意躲着他,心中便窜出一股无名火。 本该好好说的话,也带着些寒意,沉声又拖着长长的尾音道,“过来!” 桑无焉习惯的就准备猫着身子上前,可是忽地想起这好像是自己的地盘,便又挺直了身姿,高高的扬起脑袋,道,“凭什么让我过去,你有话直接在这说便是!还有,你到底是怎么进的庄子?偷偷摸摸的,大人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 苏念琛见她一张小嘴说的还挺带劲,眼里不禁起了一丝玩味,“你确定,要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嗯?” 什么意思?桑无焉被这一句拖着尾音的疑声弄得都有些紧张了,难道他是要说昨夜的事? 一想到昨夜,她自然是心虚的,这才赶紧不情不愿的走到了苏念琛身侧。 木兰见状,眼底虽然幽怨,可是毕竟知道了姑娘对苏念琛的心思,便只好瞪了苏念琛跟他身后的青禾一眼,这才拉着幺儿站到一边去。 青禾一脸无辜,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木兰了,每次见面都凶的很! 柿子树下,没了旁人,桑无焉又有些羞涩,只好一直低头看自己脚上的绣花鞋,还挺好看的! 苏念琛微皱着眉头,心想她是有多不想见自己,敛眸再一想到庄子外的人,不由就沉声道,“今夜,我得在庄子上留宿!” 第66章 我不喜欢承王! “什么?留宿?为何?” 秋风微凉,吹起女子额边一缕碎发,也拧起了女子一对好看的细眉。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桑无焉猛然抬起的一张玲珑小脸,精致白皙,长长睫毛下的眼眸黑的深邃。 苏念琛低头凝视着眼前的小东西,不知为何,喉结轻滚,眼底的寒意渐渐散去,片刻后才道,“承王正在附近挨家挨户的搜人。” “承王?难道昨天夜里的黑衣人跟他是一伙的?”说完,桑无焉又疑惑的抬头,“等等,他不会要抓的人就是你吧?” “你说呢?”苏念琛淡淡回道,脸上并无半分不安。 桑无焉昨夜才救了他,现在说不知道有些晚了吧。 只是她并不想牵扯进他们的纷争里。 一来她没这个实力。 二来她不想让家人再被无端的是非牵扯。 只好强硬的牵扯出一丝笑道,“苏大人,我庙小,装不起你这尊大佛,也得罪不起门外的承王,要不...你换个地方藏?” 苏念琛眉梢一挑,脸上的笑意又冷了几分,眼底一片阴沉,“你是真的装不起我这尊大佛,还是你怕承王会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你就那么喜欢他?” 桑无焉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懵,这都哪跟哪啊? 只是有些话还是得先说清楚的好,“苏大人,我再郑重其事的说一遍,我不喜欢承王!” “还有!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既跟你无关,也跟承王无关!” “哦?是吗?”苏念琛眼角眉梢微挑,唇角忽地勾出一丝好看的笑来,“可是那夜在宫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不是说我娘中意你,想许你当我的媳妇儿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随着苏念琛的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桑无焉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迷死人不偿命的笑。 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差点就没站住。 只是身子才刚有些往后倒,一张有力的大手便揽住她的腰身,又将她拉了回来。 男子的手掌有些冰凉,透过丝绸的衣料,摸在女子腰身,让桑无焉的脸瞬间就红了,心脏更是扑通跳的厉害。 紧张的一把将人推开,退后几步,侧过脸,微微吐出一口气,才道,“那个...宫里上次的事,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是个意外了嘛!而且...大人你不是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吗?” 闻言,苏念琛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道,“可是承王并不知道这是个意外,他会当真的!” 他会当真?还是你想让他当真? 桑无焉脑子一时还没想明白,便又听到苏念琛冷眼继续沉声道,“所以,让他看见我跟你在一起,他并不会意外!所以...” “所以你是想借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来打消他的疑虑?”桑无焉直接替苏念琛说出了他的打算。 “是,就是这样!”苏念琛淡淡应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桑无焉却皱起了眉头,“苏大人,你想让我帮你,是不是总该让我知道承王为何要抓你?你可是一朝首辅!他怎么敢去抓你?” 闻言,苏念琛并没打算细说,只是轻描淡写道,“我不小心拿了他的一些东西,他想拿回去,但是他不敢肯定是不是我拿的?” “所以他是想试探你?昨夜他其实也不是想杀你,他只是想抓住你!” 桑无焉狭长的眼眸微眯,肯定道。 苏念琛轻抬眼眸,片刻沉默,散了些寒意,解释道,“是也不是,他想杀我,自然是真的!只是杀不掉,眼下又只能动用他自己的身份,便只能借着找人的名义来试探我了!” 桑无焉安静听完,倒是挺想知道苏念琛到底偷拿了承王萧廷之的什么东西。 只是...好奇害死猫,有些事她还是少知道的好! 只不过苏念琛之前确实帮了她不少忙,这次苏念琛有事,她肯定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想了想,桑无焉还是妥协的点了点头,“那好吧,你想让我怎么配合你?” 苏念琛一双深沉的眼凝望着山脚,双手轻拂衣袖往身后一背,忍不住浅咳了两声,才淡然道,“就说是来散心的便好!” 听着苏念琛又有些咳嗽,桑无焉细长的柳眉微微一凝,疑声问道,“上次送你的甘草梨膏糖呢?怎么没带在身上?” 苏念琛强忍住喉咙的不适,含着一丝尾音道,“出门太急,又怕弄丢了,便没带在身上!” 听着变弱了的声调,桑无焉对苏念琛这病娇的怜悯又出现了,而且他身上还有伤。 抬头看了一眼满树橙红的柿子,想着待会儿还是去给他做碗柿子粥吧,正好柿子也能清热润燥,生津止咳。 几人准备回去的时候,苏念琛看着前面的桑无焉走路,不禁眉目一皱,似乎是想到什么。 便迈着修长的腿跨了两步上前,伸手将随身带着的一盒玉凝膏面无表情的递了过去。 桑无焉侧眸看着苏念琛递过来的白色瓷瓶,歪头一问,“什么东西?给我的?” 苏念琛假装捏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一贯清冷的性子,此时竟拘谨了起来,耳根更是泛起了红。 许是又觉得自己太奇怪,一时脸上表情更是皱的冷冰冰的,将药膏往桑无焉手上一扔,淡离道,“玉凝膏,皇上赏的,身上什么地方红了,肿了,一擦就好!” 桑无焉拿起瓷瓶好奇的看了看,心想自己身上有红肿?在哪呢?她怎么不知道? 等到再想细问苏念琛一番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却已经大步走远了。 见状,桑无焉只好先将药膏收进怀里,又让幺儿去将她爹叫过来,她有事要吩咐! 庄头王兴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些泥。 桑无焉也才刚回院子坐下,许是走的太多,腿都有些发颤。 王兴见自己身上脏,有些拘谨道,“姑娘见谅,小的方才下了趟池塘,正挖了两根藕上来,想着做个新鲜的吃食给您尝尝。” 桑无焉一听到有藕吃,眼睛都亮了,只是一想到正事,便又端坐了身子先说道,“王庄头,待会儿无论是谁来庄子上打听,你都要说昨夜从府里来了四个人!” 王兴一愣,“四个人?” 桑无焉轻嗯一声,微微颔首,“嗯,苍伯不算,另外两个是我带来的贵客,其中一个身子有些不适,跟着来散心养病的!” 闻言,王兴沉着应下,并不多嘴过问。 他早前也是跟在桑家太老爷身边做过事的,只是年纪大了,便带着家人来了庄子上,也算是有个不错的安置。 此时得了桑无焉的嘱咐,他便赶紧躬身退下去,得好生跟家里人都交待好,以免他们失嘴说错了话,给姑娘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第67章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客人么? 苏念琛被安置在院子隔壁,也是同样的白墙黑瓦。 两墙之间,隔着一扇花窗,花窗外的剪影下,正是一树山茶花。 红的娇艳欲滴,惹人不禁侧目观赏。 苏念琛矗立墙下,微翘的羽睫根根分明,眉眼深邃好看,身上泛冷的气息,渐渐收敛。 透过花窗,也不知他是在赏花,还是在赏花后的人。 离着山茶花不远处,开着的窗柩内,桑无焉正执笔在书案前练字。 女子身段轻柔,一头乌发养的极好,光滑顺泽,此时垂至腰间,遮住了女子那不盈一握的腰身。 许是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太过炙热,桑无焉抬眸四处看了看,又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随即便低头继续将字写完,这些都是她以柿子为题,写下的食谱。 一有柿子酒; 二有柿子糕; 两样足矣,东西在精,不在多,而且这两样旁人就是想偷学,也很难! 桑无焉细细想着,这些都是她为铺子营生做的打算。 只是还远远不够! 正巧木兰端了碗鸡汤来,桑无焉搁笔。 绕过书案走到桌边,弯身一笑,“哇!好香啊!” 轻顺过衣裙坐下,还没开始喝,便听木兰说道,“姑娘,那苏大人的身子不好,喝个鸡汤都能咳半天,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换个人喜欢,奴婢瞧着他有些虚啊!” 听着木兰这么清冷的人,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桑无焉手里的勺子都惊掉了。 苏念琛虚不虚,其实...她昨夜已经试过了,别看他一副病病弱弱,四肢无力的样子,其实活儿还挺好,一点也不虚。 晃神片刻,桑无焉无语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脑袋瓜里都想些啥了! 有些嗔怪的看向木兰,端着身姿,好生教育道,“木兰,你好歹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木兰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个会八卦这些事的人。 只是桑无焉重新拿起勺子正准备喝,忽又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们给苏念琛端鸡汤啦?” “嗯,阿莲端过去的,说是才喝了两口就开始咳的厉害,她便又端回来了!”木兰谨慎答道。 桑无焉一拍脑门,无奈一叹,“唉!忘了跟他说了,咳嗽不能吃鸡,你还是让王婆子她们给他做些柿子粥送过去吧!” “柿子粥?”木兰脑袋一歪,眼睛瞪的大大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姑娘,柿子煮熟了还能吃吗?” 看着木兰那一脸狐疑,桑无焉这才想到只怕这柿子粥的吃法,这大苏朝的人还不会。 碗里的鸡汤看着也有些喝不下,便直接起身,理了理裙摆,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做吧,正好大家都可以尝尝!” 闻言,木兰尴尬扯出一丝笑,心想,甜柿子她都不爱吃,煮熟的只怕更要命了! 只是,姑娘给的就算是毒药,她也会笑着吞下去。 桑无焉去了厨房忙活,苏念琛却是在屋里咳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青禾见状,赶紧将慧能大师做的药丸拿了出来,红红的一小粒,化在水里给苏念琛慢慢服下。 清凉的药顺着喉咙一下肚,人立刻就不再咳了,只是脸色还是惨白的厉害。 青禾眉目紧着,一脸担心,“大人,您怕是昨夜淋了雨,身体的寒症又严重了,得赶紧先找个大夫给您看看!” 其实最好还是送去普安寺给慧能大师治,只是眼下离得太远,而且外面还都是承王的人,苏念琛现在根本就走不掉。 若不是正好撞上桑无焉在这里,只怕他这几日都得躲在山里。 外面喧哗的声响似乎大了些,苏念琛敛眉一紧,气息瞬间冰寒,沉声道,“先不要管我的身体了,还是先应付外面那群人吧!” 青禾立刻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对敌。 虽说是让桑无焉帮忙一起应付,可是承王也不蠢,想要躲过他的怀疑,没那么简单! 这一点苏念琛很清楚,只不过他也早做好了两手准备,眼下只等着禁军少将方皓轩早点带人出现便是。 庄子外,承王带着人闯进来时,还不知道这是桑家的庄子。 等到听了庄头王兴的话,才眯了眯一双凤眼,“你说桑大姑娘也在庄子上?” 王兴匍匐跪在地上,言语老实,“回王爷的话,正是我家大姑娘和一位贵客在此,听大姑娘说,是特意带贵客来散心养病的!” “贵客?养病?”承王萧廷之眼眸轻蔑一眯,冷哼一声道,“哼!我倒要看看,她带了哪位贵客来养病?” 说着,便直接从一众跪着的下人跟前,冷厉走过,直奔前厅。 桑无焉得到消息,急忙赶到前厅时,苏念琛已经坐在主位,正安然自若的在喝茶。 反观坐在一旁的承王,脸色铁青,看着苏念琛的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手上更是不停的摩挲着食指上的翠绿扳指。 桑无焉一进屋,便落落行礼,这屋里的两尊大佛,她可是一个也惹不起。 只是...苏念琛这厮怎么就坐到了主位上!!!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客人么? 可眼下也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更何况萧廷之从桑无焉进来,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这么赤衤果衤果的打量,让她很是不喜。 只是也只能强忍下去,淡淡上前问道,“王爷,不知您突然造访,可是有事?” 萧廷之看着眼前女子真是愈发的有些可人的韵味了,只是身上凛然的气势却未减分毫,朝着桑无焉,也是一如既往的高姿态道,“听说你在庄子上,我便想着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还带了贵客...来散心养病?” 说完,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直接看向苏念琛。 桑无焉心里一咯噔,赶紧笑着解释道,“是啊,苏大人的母亲以前就对我一直很照拂,这次难民的事,又多亏了苏大人替我父亲在皇上面前美言了几句,才保住我爹没有被贬黜出镝京。” “我想着自己虽身无所长,但是略懂些土方子的药膳,便请了苏大人一同来庄子上,给他调理调理久咳的老毛病!也算是替我父亲谢谢苏大人一番!” 这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第68章 苏大人是病了,又不是残了 “药膳?” 承王萧廷之的眸色晦暗一凝,眼底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桑无焉,似乎想从桑无焉脸上看出一丝真假。 手上扳指慢慢摩挲,又瞥了一眼一旁淡定自若喝茶的苏念琛。 脑中心事回转,他来这边搜人前,昨夜一个女刺客跟他说过,其中一人武力较弱,不仅中了媚药,右边胳膊还被划了一刀... 眼下细细敛眸打量着苏念琛,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真是很难看出他到底有没受伤! 他心念转动间,倒是已经有了谋算。 只见他转眸一笑,淡淡道,“本王在宫中也常陪母后吃些药膳,许久没吃,今日倒是有些嘴馋了,不如焉儿端来,本王也跟着苏大人一起尝尝!” 药膳这东西本就是因人而异做的,萧廷之此时既然提出要吃,那便是有意试探! 他是想看桑无焉到底能不能拿出药膳来! 若是拿出来了,那倒好说。 若是拿不出来,只怕桑无焉也要一并被萧廷之关起来审问。 萧廷之这个人,看着温润,其实内里最是阴狠。 闻言,桑无焉自然是不会拒绝,倒是坐在主位的苏念琛眉色清冷,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似有些故意埋汰道,“承王好雅兴,连我这痨病人的药膳也能吃上一口!” 话音一落,萧廷之却并不生气,反而装出一副很是关心苏念琛身体的样子,大度道,“苏大人是国之栋材,又是父皇跟前的大红人,本王关心一二,也无可厚非!” 语毕,直接转向桑无焉吩咐道,“焉儿只管端来便是,顺便给苏大人也端一碗!” 闻声,桑无焉莞尔一笑,礼貌应道,“好,我这就去厨房端来,承王稍等片刻。” 说完,转身回走之际,眼角分明朝着苏念琛眨了眨。 苏念琛见状,一双棕色的眸子深深一眯,长长的羽睫轻垂,嘴角浅浅带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 这小东西,怕是留了后手了,倒是让人省心。 趁着桑无焉离开的功夫,萧廷之眼眸微垂,一双养的极贵气的手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才故作浅笑,问道,“素闻苏大人平日里并不近女色,倒是没想到会与桑家大姑娘走的这么近,莫非苏大人对焉儿有意?” 苏念琛神色淡淡,依旧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只是眼眸轻抬,扫了萧廷之一眼后,寡淡道,“不如承王来桑家勤快,听承王叫焉儿叫的这么亲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承王想娶她为妃呢?” 好个反客为主,苏念琛倒是将问题又丢回了萧廷之身上。 萧廷之一声蔑笑,也学着苏念琛打着太极道,“本王的婚事自有父皇母妃做主,不像苏大人可以自己选择!” 居然又将问题巧妙的丢了回来。 只是这次,苏念琛却是淡淡一笑,“彼此彼此,若不是我娘中意她,我也不会对桑家几番照拂!” 萧廷之轻声一笑,似乎是瞥见了屋外的一双绣花鞋停下,随即便起了心思,故作深沉问道,“那苏大人自己可否属意桑大姑娘?” 说完,便一声冷笑,端起茶盏细品起来,他倒是要听听看,这个苏念琛到底对桑无焉动情了没有! 苏念琛这样的人,若是动了情,反倒是好拿捏了! 可他偏偏孑然一身,性子孤僻清冷,每每与他过招,都找不他丝毫破绽! 这个问题的后果,苏念琛自然也能想到。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血海深仇要报,他怎么可能允许任何人成为自己的软肋。 故而,苏念琛也只是一个眨眼思考的功夫,便冷声漠然道,“没有。” 话音一落,萧廷之嘴角不禁勾出一丝笑,轻放茶盏,转眸朝着门外喊道,“焉儿...” 闻声,苏念琛正准备去端茶的手,不由缩回一紧,冷冷瞥了萧廷之这厮一眼,这才看见桑无焉已经领着丫鬟进了屋。 方才的话,桑无焉自然是听见了! 说她完全不失落肯定是假的,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萧廷之故意问出来让他们产生矛盾的。 所以,即便她现在心中再怎么不爽,她也照常面色如旧笑着,并没半点生气的样子。 阿莲与木兰将两个白瓷盅各放在萧廷之与苏念琛的几上后,便退了下去。 桑无焉虽然笑着,但是却压根不看苏念琛,倒是站到萧廷之身侧,缓缓道。 “王爷,这便是给苏大人做的药膳,柿子粥!” “柿子...粥?”萧廷之眉梢微挑,眼睛微微睁大,眸中也渐渐带着一丝审视,“焉儿,这不会是随便煮了来哄骗本王的吧!” “当然不是了,这粥都熬了快半个时辰了,那会儿王爷还没来了!” 说着,便亲自替萧廷之打开了白瓷盅盖。 女子手腕白如凝脂,轻提轻放间的动作更是令人悦目。 萧廷之盯着那双娇嫩的玉手,眼底竟起了一丝异样的光。 苏念琛在一旁看着,内心怒火渐盛,不由寒声喊道,“过来!” 男子声音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看向桑无焉的眼神更是又冷又怒。 桑无焉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叫谁过去了,她没名字吗? 哼!她就不想过去! 苏念琛眼眸微眯,竟直接起身将桑无焉给拉到了自己这边。 明明就是吃味了,却还故作一副君子姿态道,“我才是病人,承王自己有手!” 桑无焉无语的一把将手从苏念琛掌心抽出,态度极其恭敬,“苏大人是病了,又不是残了,哪需要我这么一个入不了眼的人伺候!” 轻轻冷哼一声,忽视掉苏念琛一双带着薄怒又幽怨的眼神,便转身继续给萧廷之介绍道,“王爷,这柿子本就有清热祛燥,生津止咳的功效,这一点,您若是不信,倒是可以随便找个郎中来问!” 萧廷之闻着这淡淡的柿子清香,又见苏念琛在桑无焉这里没落的好,眸底竟带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本王倒是知晓柿子清热,只是没曾想过还能煮熟了吃!既然是焉儿特意给苏大人煮的,不如就由苏大人先尝尝味道如何?” 萧廷之这分明就是故意想让苏念琛先吃,他疑心重,这是既担心桑无焉端的东西不能吃,又想试探苏念琛是不是真的为了桑无焉的药膳来此养病! 第69章 废了也是我的事,与苏大人何干? 屋内,苏念琛泛起一声轻笑,眼角微抬,扫了萧廷之一眼,淡淡道,“好。” 只见男子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揭几上白瓷盅盖,入目便是橙黄的细粥,丝丝热气氤氲,不时便有柿子的清香飘出。 好看的五指缓缓端起白瓷盅,轻舀一勺,鼻尖轻嗅,口齿微张,入口便是甜香。 粥香温热,带着柿子的甜,清润滑过喉咙,只觉得嗓子里的灼热果真消散了些。 眉目轻抬,盯着桑无焉的眼神也渐渐有了些温度,又接着喝了几口,喉结微滚,轻咽吞下,这才放下白瓷盅,从怀里掏出贴身的帕子拭了拭嘴,动作温润,颇有一丝书卷气。 桑无焉一旁看着,心中不禁暗暗嗤了句,妖孽!吃个东西也这么讲究,显得她平时都粗俗了! 萧廷之见苏念琛确实敢喝这柿子粥,他反倒是不想再试吃了,本来从一开始,他也没打算吃。 毕竟药膳这种东西,乱吃可是会死人的! 只是苏念琛光吃了药膳还不够,他还得试试苏念琛的胳膊有没有伤。 余光不动声色的看了身侧的护卫南风一眼,南风瞬间明了。 屋外,阿莲正准备跨过门槛,手里端着重新要上的热茶。 经过桑无焉时,不知何处飞来一个石子,突兀的打在阿莲脚踝上。 阿莲一声吃痛,“啊!”的一声,随着脚崴下去,茶水也溅了一地,滚烫的水正好泼在了桑无焉的脚上。 阿莲也受不住力,整个身子都朝着桑无焉压了下来。 地上更是还散着一地碎片,这人若是压下去,只怕立刻就得被扎伤。 萧廷之冷眼瞧着,却丝毫无动于衷,就算他确实对桑无焉有些兴趣,可是他并不会伸手去救她。 就算明知道不论苏念琛会不会出手相救,桑无焉都会受伤,可萧廷之仍旧是这么做了。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比起苏念琛的冷血无情,他更阴狠毒辣! 屋外的木兰已经冲了进来,可是根本来不及! 眼见桑无焉就要摔在碎瓷片上,一个瘦弱又结实的胳膊直接拦住了二人。 两个人的重力着实让苏念琛的右胳膊吃不消,可是他知道这是萧廷之的试探,他必须做给萧廷之看。 三个人刚刚站稳,阿莲就吓的整张脸煞白,腿更是直接软的跪在地上磕头,身子更是抖嗦的厉害,“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桑无焉此时哪里还有心情管阿莲如何,她方才被苏念琛接住时,分明就听见苏念琛闷哼了一声,肯定是伤口又裂开了! 只是眼下萧廷之还在,她也只能先退开几步,屈身行礼道谢,“多谢苏大人出手相救!” 苏念琛冷冷轻“嗯”一声,看着并无任何波澜,只是衣袖下的右手分明就感觉到有血渗了出来。 此时萧廷之也不再喝茶,重重一声放下,缓缓拂了拂衣摆,嗤笑着站了起来。 朝着苏念琛故意道,“本王瞧着苏大人的手方才似乎有些使不上力,不如让本王给你瞧瞧!” 说着,人便要上前。 桑无焉眉心微蹙,赶紧一步挡下,“王爷,您又不是大夫,您怎么知道苏大人的手无力,您若真是会些岐黄之术,等回了镝京,我一定给您好好宣扬宣扬,想来也算是一件让人称赞的美事!” 萧廷之斜睨眼前女子一眼,狠声道,“你敢威胁我?” 说着,便想上前直接对桑无焉动手,哪知凌厉的手才刚伸出去,桑无焉的人就被苏念琛给拉到了身后。 言语更是一片冰寒,“我的事,还轮不着你来管!” 桑无焉一听,气的双手紧握,闷声腹诽道,“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萧廷之见苏念琛敢直面他,便也懒得跟他在兜圈子,反正今日苏念琛的胳膊他是看定了! 哪知就在这时,一个护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附耳跟萧廷之说了几句后,便见萧廷之的脸色骤变! 果然,萧廷之直接一挥手,狠声道,“苏大人果然厉害,竟然将父皇的禁军侍卫都请动了!” 音落,将屋内众人冷眼一扫,咬牙道,“我们走!” 随着萧廷之匆忙离开,桑无焉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只是这绷着的弦一松,脚上方才被烫伤的疼痛便瞬间席卷全身。 整个人也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 苏念琛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胳膊上的伤口怕是已经再次裂开,只是一转身,看见桑无焉有些不适。 身子竟比脑子先做出反应,直接就快步过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桑无焉眼睛瞬间就睁大,双手更是抵在苏念琛的胸前,不知所措道,“苏大人,我自己能走!” 苏念琛眉心微微一紧,盯着怀中的女子,低沉着嗓音道,“你是嫌脚上被烫的还不够狠,想要废了它!嗯?” 桑无焉被这清冷的眼神盯的有些面颊发红,只是一想到苏念琛方才无情的话,便有些置气道,“废了也是我的事,与苏大人何干?” 苏念琛眼眸微眯,只觉得怀里的小人似乎越来越喜欢顶撞他了,“所以你想在这,众目睽睽下,让我给你上药?你确定?” 桑无焉心咻的就一紧,脸也红的滴血,低头轻声道,“谁让你帮我上药了?我有木兰,我让木兰帮我?” 苏念琛却不再言语,只冷冷的抱着人离开。 只是这一路,桑无焉着实是聒噪的很! 苏念琛眉目也是越来越紧,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脑子发热要去管她! 直到进了卧房,桑无焉的嘴才慢慢停了下来。 其实也不怪她一路说话,没办法,就那么被苏念琛抱着,她紧张呀! 等苏念琛将人放在软榻上,桑无焉才发现苏念琛的胳膊上竟渗出了血,柳眉一蹙,立刻就嗔怪道,“你胳膊都伤成这样了,干嘛还逞强抱我过来!” 苏念琛淡淡一应,“无碍,死不了!” 说着便缓缓在软榻边坐下,朝桑无焉伸出一只好看的手,低沉着嗓音道,“拿来!” 桑无焉小脸一红,羞涩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哪知苏念琛却将她的手给拍开了,再次道,“我给你的药膏,拿来!” 闻言,桑无焉才发觉自己会错了意,真想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伸手给苏念琛指了指窗边的梳妆台,那药膏就放在那。 苏念琛伸手拿过来,开了盖子,轻放在一边,青玉的药膏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只见苏念琛轻缓将桑无焉被烫伤的一只脚放在腿上,正准备给她褪掉鞋袜。 桑无焉赶紧伸手捂住,红着脸,吞吞吐吐道,“那个...我可以自己来...” 哪知苏念琛却眉头轻皱,缓缓道,“你会被烫伤,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帮你,也是应该!更何况,你确定自己可以上好药?” 桑无焉发觉自己根本说不过他,便直接闭嘴不再说话了。 男子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轻褪下鞋袜,便露出一只莹白如玉的娇足,手指轻抚摩挲上去,惹得女子不禁浑身一颤。 第70章 你既然不喜欢我,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窗外,微风轻摇,飘起几片散落的山茶花花瓣。 屋内,女子泛着光泽的莹白玉足上,赫然红了一片,上面还起了几个绿豆般大小的水泡。 难怪方才觉得疼入心扉,敢情水泡都在玉葱的脚趾上。 苏念琛眉间轻皱,忽地就觉得承王真该死! 男子手指分明,修长的两指间捏着一根绣花针,一手轻托起玉足,一手轻轻用针小心翼翼的刺破水泡。 整个动作极其轻柔,只是被针挑破的瞬间,桑无焉还是忍不住皱眉轻哼出了声,明明是疼出来的声音,不知为何,却听着有些娇媚。 苏念琛抬眸凝视,羞的桑无焉直接垂下脸,红的滴血。 这还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的声音怎么突然就变的娇滴滴了起来,双手更是捏着软榻上的被子紧了紧,一时更不好意思起来。 苏念琛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便俯身在伤口上轻轻吹了吹。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在脚背上,令桑无焉身子颤的更厉害了,不由的就想将脚抽回来。 哪知苏念琛却捏的更紧了,沉声道,“上个药都不老实,你是想以后留疤?嗯?” 长长的尾音低沉哼出,让桑无焉听着只觉得心脏扑跳的厉害,压根就不敢再动。 随后,苏念琛又挑破了几个水泡,这才用手指沾了青玉的药膏,开始在伤口上涂抹。 药膏在男子手指上,轻触伤口,缓缓推开,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指腹上的薄茧轻轻在肌肤上摩挲,惹得女子身子一震轻颤,眉宇间也有些难耐之色,双手更是又抓紧了被子几分。 苏念琛看似无动于衷,其实低敛的眸子里早已一片潮红,只是他压制的很好,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只是余光瞥见桑无焉那难受又忍耐的表情时,不禁就让苏念琛心里荡起一片异样。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这般欲罢不能的表情...... 手上的力度也不禁重了些,惹得女子不禁轻呼了一声! 苏念琛瞬间清醒,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他似乎有些恼怒,不由就抽回了手。 将药膏盖好,又拿帕子擦了擦手,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你好好休息,这个药膏记得擦!”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哪知衣摆一角却被桑无焉伸手给拉住了,只见桑无焉面色还有些微红,轻咳两声后,才道,“你胳膊上的伤,我给你换吧...” 苏念琛低眸盯着桑无焉说出的好意,眼底晦涩不明,片刻后,还是淡淡拒绝了,“不用了,皓轩带着禁卫军还在庄子外等我,我得赶回镝京去给皇上复命!” 桑无焉一听就恼了,“凭什么你可以给我上药,我却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苏念琛心里被桑无焉问的有些乱,有些情绪可能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他不能继续沉沦在这温柔乡里。 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也不允许他放松警惕,他必须随时保持清醒! 只见苏念琛强硬的将桑无焉拉住的衣摆抽了出来,眸底寒意渐浓,说的话也没了温度,“桑无焉,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对你有这个责任,你不要因此有什么错觉,对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也不会给!” 音落,桑无焉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看来还是她自欺欺人了,还以为苏念琛对她好是因为... 原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他苏念琛凭什么随意践踏! 桑无焉从容起身,丝毫不理会脚还痛不痛,固执的与苏念琛并肩站着,个子虽矮,却站的十分笔挺。 骄傲的扬起下巴,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念琛,一字一句道,“苏大人怕不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误解!” “在镝京一直帮我的是你,让父亲留在户部是你,昨夜中迷药的是你,今日宁愿自己胳膊的伤被裂开,也要救我的还是你,非要给我上药的仍然是你!” “苏大人,你觉得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 “你既然不喜欢我,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一口气说完,桑无焉直接朝着屋外大声喊道,“木兰,送客!” 苏念琛震怔的听桑无焉说完,心里更加乱了,只是他压根就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可看着桑无焉这一点也没把放在眼里的态度,不知为何他心里又十分生气! 却又不愿承认,只能自己生生忍了下去! 直到出了庄子,跟方皓轩汇合,苏念琛都神色冰寒的吓人! 方皓轩见状,还以为是自己来的太迟,误了苏念琛的事,一路回镝京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怒火波及。 苏念琛赶回镝京后,回府换了身官服,便直接进了皇宫复命。 他这次出来办事,算是秘密行事,为的就是找出被宋青山藏起来的五万两赈灾银。 这件事承王一直都在暗地里搜查,好不容易知道宋青山还有个私生子,这才抓住了一丝线索。 没曾想却被苏念琛给截了胡! 一想到快到手的五万两又飞了,承王萧廷之就恨得牙痒痒的! 桑无焉在庄子上又待了两日后,才在一日清晨赶回了镝京。 自从上次一别后,桑无焉便再也没见过苏念琛,也不想见! 男人只会耽误她赚钱的速度,她手上如今已经有了不少可以拿出来卖的单子,眼下只需好好筹划一番便是。 又在府上待了两日,今日便是桑家发了帖子,替父亲桑郁川重新入仕为官摆庆功宴的日子! 所有该发的帖子都是桑郁川亲自拟写的。 愿意来的,日后桑家必定不忘今日雪中送炭之情! 不愿意来的,不强求,以后也不会再深交! 今日宴席,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的办,一来是为了给桑家挣个脸面! 二来桑无焉也是在为铺子重新开张造势! 今日,宴席的菜不似寻常菜,来赴宴的人,必不会失望而归! 第71章 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有人来! 今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是个好兆头! 府里下人忙碌穿梭,端桌摆椅,擦拭清扫,倒是乱中有序,并未出错,这便是桑家带出来的人。 哪怕如今府上下人笼统不超过十个,可处事依旧干净利落! 前院和主厅总共摆了十张桌子,每张桌上却并未上瓜果点心。 而是放了一盆插花。 每桌各异,比如这桌放的是白瓷圆盘,里面清水荡荡,只着花枝一枝,亭亭玉立,似清雅仙子。 又或是圆肚花瓶里,三两山苏叶间插上两朵紫色凤尾花。 又或是一枝多叶石榴花插入黑色瓷瓶。 ...... 这样的插花艺术倒是与平日那些贵人们做的不一样,又简单,又美的安静! 桑郁川初见时,也是讶然了许久,连连对桑无焉惊叹道,“焉儿这是在哪学的手艺,看似奇怪,却又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倒是颇合为父的眼缘!” 林氏在一旁听着,不由温婉一笑,“你啊,就这么惯着她吧,院里那些开的大朵的芙蓉不要,偏偏选些杂七杂八的野花,反正我是没看明白!” 林氏觉得说来说去,还是觉得就是如今家底不够,才靠耍些花样撑门面罢了。 桑无焉今日难得又穿了一身嫣红绣裙,裙摆上绣着朵朵桃花,层层浮动,煞是好看! 今日是父亲的好日子,得穿的喜庆些! 只是她妆发依旧简单,挽起的秀云髻上只插了两朵玉兰珠花,余下发丝垂至腰间。 耳垂上戴着水滴状的坠子,胸前倒是未戴他物。 林氏本想让桑无焉再多戴些首饰,可是桑无焉只笑着说如今不喜欢那样繁重的花样了。 其实林氏心里明白,桑无焉手上那些不错的首饰,都被她拿去当了。 要不然今日的席面怕是办不起来,一想到这里,林氏就有些内疚和惆怅,她虽说掌家这么多年了,可是从未像这般省着钱过日子。 她是从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惯了,未出嫁前就被家中养的极好,嫁给桑郁川后,也是一直富贵养着。 如今家里居然还要靠典当女儿的首饰过活,她心里就愈发不是个滋味! 桑无焉见母亲林氏似乎情绪不佳,便赶紧亲昵的上前挽住,歪头轻笑道,“娘,爹是文臣,桑家又是百年清誉之家,祖上更是出过太师,所以今日的宴席,我们只需做到极尽风雅便好!” “风雅?”林氏听着是一愣一愣的。 反倒是桑郁川极尽受用这个词,不停摸着黑髯认可,“风雅好,风雅才是我们读书人的毕生追求!” 听到桑郁川也这么说,林氏不安的心倒是落了两分下去,只是,望着大门的门楣,还是有些惆怅,“唉,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有人来!” 桑郁川一听,吹着胡子,冷声一哼,“哼!不来就不来,我桑郁川又不靠裙带关系!” 林氏倒是知道桑郁川一贯是这么个不转弯的倔强性子,知道他平生最爱惜自己的羽毛,若不是被人陷害,只怕他这辈子也不会有这么个污点。 只是如今桑家到底是不如从前了,若是去了帖子的那些门户一个都不来,只怕他们往后在镝京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一家三口就这么在前厅坐着,三双眼睛都盯着门口,可是一早上过去,还是没有一人前来。 管家童卓在门口守着,今日就连他也穿了身压箱底的新衣袍,想着在门前迎客,一定不能给老爷丢脸了。 对面的门户打开时,童卓只当是人家要出门办事,只是见着了,还是得礼貌的行礼打个招呼。 没曾想,这修撰老爷竟然直接走到他家门前停了下来,举止谈吐十分自谦,“在下翰林院修撰陈穆,今日特带着家眷来赴宴,这是贺礼!” 说着,身后的一个清秀公子,便将手上的贺礼递给了童卓。 童卓那是受宠若惊,赶紧上前恭敬接下,这邻里四方毕竟不熟,倒是没下帖子,没曾想这陈老爷竟然主动上门来了。 桑郁川见门前有人,便快步赶了过来,见着来人,虽有一诧,但仍旧是回了全礼,“陈大人快请进!” 两人虽都在朝中办事,但之前桑郁川是正三品的户部尚书,而陈穆只是翰岭院修撰,连朝堂都没资格去,两人从无来往! 也就是搬来这边后,桑郁川才对邻里四方有了些了解,这几日每每见到也都是简单颔首回礼,并无交谈。 因着往常并无来往,故而这次宴请也没下帖子,免得别人为难! 倒是没想到,这陈穆竟然主动带着家眷来上门恭贺,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陈穆笑着进门,又礼貌朝着桑郁川一礼,淡淡笑道,“还请桑大人莫怪我们不请自来,只是前几日府上内子收了大人家的喜礼,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回一份才是!” 桑郁川脸上笑的从容,摸着黑髯就道,“陈大人客气了,是我疏忽了,应该主动给你家送上帖子才是!” 话音刚落,又有两户人家开了门,一户是左边的巡城营校尉张喆,一户是一家正在准备下场考试的秀才朱汉卿。 两人都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张喆是孑然一身,魁梧的很,拎着两只大野鹅便来了,笑的憨厚,举止莽夫,倒是纯良! 朱汉卿身着灰袍,似乎是最清贫的,虽泛着白却十分干净,他是带着母亲一块儿来的,提着一篮子鸡蛋。 桑郁川最是惜才,一听朱汉卿竟然是他们那的会试解元,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这可是好苗子啊! 等到几人进了门,林氏也赶紧带着桑无焉前来迎客。 一番礼貌接见,男宾留在了前厅叙话,女宾则去了后厢房吃茶。 朱汉卿的母亲刘氏头发有些许花白,明明与林氏差不多的年岁,却瞧着苍老许多。 整个人一进屋,便四处打量着,眼角更是不时的瞟向坐在林氏身侧的桑无焉。 刘氏今日来,就是想来看看这桑家大姑娘,外头总是传言说她性子乖张跋扈,可这几日好几次出门远远见着,总觉得桑无焉举止矜贵,不似外头说的那般差劲! 她来便是有私心,她想着那些高门大户的姑娘如今只怕也瞧不上她家儿子,可是这个桑大姑娘就不一样了,出身名门,如今家世虽不如从前,可是受的教养还在,她一心啊,就想让她儿子娶个这样端庄大户家的姑娘为妻子。 而不是某些小门小户的,想着,刘氏的眼光便不太善意的瞅了不远处一身淡粉衣裙的姑娘,陈穆家的嫡女陈小晗。 第72章 还能是谁,当然是首辅苏大人了! 后厢房里,林氏虽是在主位坐着,可是心里却是不停叹气。 不论是性情精明的陈夫人,还是一直攀话健谈的朱夫人,都让她心里有些失落! 那些往日还算熟念的夫人,却是一家也没来。 只是来者是客,林氏还是一应礼数周全的招待着。 秀才朱汉卿的母亲刘氏面相清癯,见那几上的茶盏很是精致,不由便端起仔细观摩了一番,末了,笑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如今就是落魄了,用的东西也是顶好的!” 闻言,桑无焉柳眉微蹙,只觉得这朱夫人说的话有些过于不礼貌了! 哪有上人家里做客,开口就是说人家落魄了的! 林氏的脸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轻笑着将茶盏放下,淡淡道,“朱夫人客气了,府里顶好的那些茶具都捐了国库,安抚难民了,如今用的这些已经是府上最次的了!” 听着这话,一旁的陈夫人倒是笑了,“桑夫人说的是,这桑老爷为了难民捐了整个家底,实为大苏朝的功臣,便是这东西用的好与坏又如何?有些人啊,就是见识短,非得说些膈应人的话来,平白让人恶心!” 话音一落,朱夫人便怒起了身,指着陈夫人就喝道,“白氏,你少在这装大尾巴好人!你不就是想给你儿子说亲吗?也不瞧瞧你那儿子没出息的样,人家大姑娘会看得上,文不成武不就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的一双儿女,总是贴上门的给人要,我呸!” 陈夫人被朱夫人揭了短,脸色铁青,抖着帕子就道,“你说谁贴上门的给人要呢?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心思,你不也是想给你儿子相看桑家大姑娘吗?哼,简直就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 朱夫人倒是不否认,反倒是十分不得了道,“我是想相看桑家大姑娘,好歹我家汉卿也是个解元,来年也是要下场的,怎么着也比你那个废物儿子强!” “你...个泼妇!” 一旁的陈小晗见二人又这般起了争执,一时急的眼睛都红了,这可是在人家桑府,这般闹出笑话,回头父亲又该说母亲丢人了! 陈小晗才刚开口喊了声,“娘...” 就被陈夫人气的瞪了回去,“哼!你给我闭嘴!” 林氏坐在主位看着,一时只觉得头疼,还真是小门小户,一点家教涵养都没有,竟还都妄想娶她的焉儿,简直不知所谓! 只见林氏端起茶盏又重重的落了下去,一阵茶盏碰撞的声响,让屋内焦灼的二人顿时也住了嘴。 陈夫人轻挽了耳边一缕碎发,一脸愧疚和歉意,赶紧上前赔罪道,“让桑夫人笑话了,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音落,便转身狠狠瞪了朱夫人一眼。 那朱夫人见状,倒是也闭了嘴,见林氏看着挺温温柔柔的,可这生起气来的一身气度,倒是让她有些犹疑了。 这般样厉害的亲家,她还是再斟酌斟酌吧,免得日后不好拿捏新媳妇儿! 说完,眼神还不忘又瞟了一直安静不说话的桑无焉一眼。 模样长得倒是清亮明媚,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就是这腰身太细了些,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生出儿子! 桑无焉倒是不知道这朱夫人所想,只是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给她一个眼神! 她此时看着坐在陈夫人身边的小姑娘一双眼睛通红,低着头抿着唇,模样看着倒是有些惹人怜爱! 正想着要不带她去花园散散心,屋外就传来了来客的声音。 桑无焉见状,便没让林氏上前,免得她一直来回,动了胎气。 朱夫人和陈夫人则是探着脑袋想看看这还有谁会来。 只见桑无焉打起后厢房的珠帘,一出来,便见着前厅进来了两个熟人! 竟是方诗阮跟之前的一个禁军少将! 桑无焉赶紧上前屈身行礼,见着方诗阮来,更是一脸惊喜,“方姑娘,你怎么会来?” 方诗阮笑着上前,亲昵的拉过桑无焉的手,笑道,“你父亲也给我们靖安侯府下了帖子,我父亲有事来不了,我便跟我大哥过来送贺礼了!” 闻言,一旁的方皓轩灿烂一笑,礼貌的将带来的贺礼送上前。 桑郁川见靖安候爷虽没来,可是却来了世子爷,也是开心的,上前笑着让人接过礼,便拍着方皓轩的肩膀道,“上次尚书府被查收,多谢了方世子客气对待,一直还没得及道谢,今日倒是碰上了!” 方皓轩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憨憨一笑,“世叔客气了,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便宜行事罢了!” 闻言,一旁的桑无焉也愣了一下,受人之托?受谁之托?谁会在那个敏感的时候敢帮桑家啊! 桑郁川也是一脸疑惑,赶紧问道,“不知方世子说的此人是谁?这等恩情照拂,可不能忘,日后我们桑家也好答谢一二!” 此时,桑无焉也赶紧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只见方皓轩大剌剌朝着桑无焉一笑,说道,“还能是谁,当然是首辅苏大人了!除了他,谁敢在禁军面前说话!” 音落,桑无焉心里微微一怔,没想到竟是苏念琛,没想到自己欠他的恩情又多了一件! 只是更没让桑无焉想到的是,苏念琛竟与方皓轩交好! 他那么个人,最是不喜与人深交,也不知道与方皓轩亲近,是不是为了方诗阮! 正说着话,外头管家童卓又向屋内喊道,“五皇子到,五皇子来了!” 闻言,桑郁川赶紧领着众人踏了出去,见着真是五皇子萧景驰亲临,才是真的受宠若惊了! 先便是一礼,恭敬道,“微臣见过五殿下,没想到五殿下会来,真是令府上蓬荜生辉啊!” 今日的萧景驰只着了一身素雅的月牙色锦袍,上面绣着墨色暗纹的文竹,整个人也一副悠闲的姿态,道,“桑大人客气了,是本殿下酒瘾犯了,又听说今日桑大人这里有酒,便来讨酒喝了!” 桑郁川摸着黑髯哈哈大笑了两声,“殿下来的正巧,府上小女新酿了一种柿子酒,今日倒是可以畅饮个够!” 第73章 柿子酒? “哦?柿子酒?倒是第一次听说,桑大姑娘这又是从何处学来的本事!” 萧景驰轻笑着说道,眼眸也不经意朝着桑无焉一笑。 桑无焉恭敬屈身一礼,盈盈上前两步,柳眉微弯,淡淡笑道,“回殿下,就是酿米酒的里头加了柿子,跟着以前老家的农户做的,以前山上的柿子结多了,吃不完,他们便拿来酿酒喝,小时贪嘴喝过,甚是喜欢,便留心学了去!” 萧景驰笑着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那本殿下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说完,又是看向桑无焉温润一笑,末了,也朝着一旁的方诗阮点头一笑。 方诗阮客气回礼,在外面,萧景驰与方诗阮之间总是十分客气! 一来,未婚男女需得恪守规矩,不得私交; 二来,萧景驰一贯给人散漫的性子,是镝京人人都知道的逍遥皇子,若是与靖安侯府走的近了,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这些方诗阮都知晓,可是她刚才远远看着萧景驰看桑无焉的眼神,真的说不上清白! 也许有些心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可是这种独自看透的清醒,却让方诗阮更加愁绪上头! 她知道萧景驰这辈子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更清楚男人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的,可是... 她只是有些小小的私心,希望萧景驰对她的爱能更多些。 分明她应该嫉妒吃醋桑无焉才对,可是她的为人和骨子里的教养,告诉她不可以! 更何况,桑无焉是个好姑娘,她并不讨厌! 一众人刚准备进屋走下,哪知外头便传来了喧哗声。 不多时,便见管家童卓一脸急色的走了进来,在门前躬身小心道,“老爷,前几日新上任的户部侍郎许大人也在青巷安置了下来,今日那府上的大姑娘往门前过,说我们府上门前的那颗枣树砸了她脑袋,闹着吵着非要将树砍了去!” 众人一听,神色皆是一变! 巡城营的校尉张喆立刻就皱了眉道,“今日可是桑大人宴请的日子,那门前的枣树可是积福气的,万万是不能砍的!” 说完,这张喆便魁梧着身子起身道,“桑大人,此事不如就交由小子去办,小子直接亮出腰间的刀,将那许家姑娘吓回去便是!” 桑郁川一听,连连摆手拒绝,“不可,好歹是个姑娘家,你这身去,若是真吓着人家,只怕外头又要说我桑家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了,此事,还是交由我的大女儿去说较好!” 桑无焉本就还在前厅站着,方才一听童卓来报时,便想去回回这不长脑子的许家姑娘,此时又得了父亲的令,便更加提步想快些去外头看看。 哪知才刚准备出屋,后头端着茶盏的萧景驰却兀地出声了,“这许家老爷与安国公夫人算是个远房亲戚,你别与她硬来!” 闻言,桑无焉脚步一滞,咻地转身,一脸诧异,“安国公夫人?” 这许家的冒出也是桑无焉不知的,如今她还活着,桑家也都还活着,故事的走向和人脉的出现,似乎也早就成了两条不同的分割线! 只是说道安国公府,桑无焉倒是想起了之前在难民营见到了那位安国公府嫡女沈大姑娘,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许家姑娘来门前闹事,只怕是有人特意想使坏! 可今日是她父亲桑郁川重新入仕为官宴请亲朋的好日子,论谁也不能毁了去! 桑无焉朝着萧景驰微微颔首道谢,便立刻带着童卓和木兰去了门外。 果然,门前确实有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正带着丫鬟和下人在门前闹事! 若不是她家下人挡着,只怕那斧头真的就要砍下去了! 许媚儿只远远的在一旁看着,此时见门里走出一个一身红裙嫣然的姑娘,顿时眼里就不喜了。 她名唤许媚儿,对自己的长相也最是自信,可此番跟着父亲来了镝京,便觉得镝京果真什么都是好的! 昨日见的安国公府的嫡女沈芷兰贵气逼人,今日又见着这桑家姑娘的气质也如此出众,不知为何,心里那股子酸气便泛了出来。 这沈芷兰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她自是不敢得罪,可这桑家的姑娘她却是不放在眼里的! 更何况她爹如今可是户部侍郎,正四品的官,可比她父亲一个户部郎中,正六品的官高多了! 而且她父亲还是自己父亲的下属,想来她是更不敢得罪自己的! 这般想着,便更是盛气凌人的让丫鬟上前去骂一通。 “不过一颗枣树,平白砸了我家姑娘的脑袋,还不让砍!我家姑娘日后可是要当世子夫人的,你们若是忤逆了她,日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出门,便听见这糟人心的恶心话,桑无焉可不惯着,信步下了门前石阶,气势凌然道,“我看谁敢?哼!不想被树下枣子砸,就不要从我家门前过,跟棵树过意不去,许家还真是好门风!” 那丫鬟哪里见过这般气势凌人的姑娘,瞬间就蔫了势气,只是仍旧双手叉腰,一副丑恶的嘴脸道,“这青巷的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不让我家姑娘走,这桑家果真是欺人太甚!” 话音一落,周遭好事的人群,也都开始见风使舵的指指点点! 桑无焉一听,眉头就蹙了,冷声道,“所以青巷这么大的路你不走,偏偏就要走到我家门前来,偏偏就被这枣子给砸疼了!偏偏就要在我爹宴请的日子砍树!” “哼!还好意思说我们欺人太甚!你们怎么不说自己在颠倒黑白!” 被这么理直气壮的三个反问,直接把那丫鬟给镇的都不知如何反驳了! 倒是一直在一旁冷眼看戏的许媚儿,轻迈莲步,娇弱的信步上前来。 先便是拿着帕子盈盈弱弱一咳,一双水润的大眼更是柔弱的可以滴出水来。 似又有气无力的病秧子道,“桑大姑娘好生霸道!你家宴请,旁人又不知,既是青巷的路,又偏何不让走,走了,被树上果子砸了,不想再伤旁人,又缘何不让砍!” “分明就是桑大姑娘自己霸道蛮横惯了,连我这副身子的人也不肯轻易放过!” 第74章 许媚儿找茬 闻言,桑无焉仔细瞧着这许媚儿,虽肖似那林黛玉的羸弱,又使着那不依不饶的性子,却是半点理也沾不上,分明就是在故意引桑无焉恼怒! 可分明这许家来镝京也不过几日光景,先不说两家父亲同在户部当差,就算桑郁川低了那许家大人的官阶,可也万万不会莽然上门来,做这得罪人又不讨好的事! 除非...... 是有人想借她的手,在桑郁川今日宴请的日子里,故意落落桑家的威风! 亦或是根本就是冲着她桑无焉来的! 思绪念头转起的几个瞬间,桑无焉已经落落大方的朝着许媚儿屈身一礼。 两相门户,千金相见,礼是首要! 只这一茬,许媚儿便已落了桑无焉的下风! 许媚儿惊诧之余,不由又有些恼怒那沈芷兰说的话,什么桑无焉愚笨易怒,只需激她当众发作,便可坐实她在镝京的臭名声! 若真是能如此,那桑家在镝京的日子也就更难过了! 可眼下,许媚儿分明在礼数上就差了桑无焉一截儿,此时手中绣帕微微一紧,面上不显小气薄怒之色,也跟着屈身盈盈一礼回应。 只是起身时,一阵微风吹过,似是将她羸弱的身姿吹倒,那纤细的身段摇摇欲坠的,好不令人怜惜! 这么个可怜人儿,浑身都释着柔弱,旁人自然也就忽略了她方才礼数不周之处! 桑无焉冷眼瞧着,心中无声嗤笑,眼眸微抬,将周遭人群变化的脸色一扫,唇角微微勾起一笑,淡道,“许姑娘大义,原来砍树是为了不伤及旁人!” 许媚儿一听,赶紧点头附和,声音轻柔,“正是,若只是砸了我,那便砸了,不过是痛一会儿罢了,只是这青巷妇孺也多,若是不慎砸了老人和孩童,只怕就伤及无辜了!” 好一番大义凛然的说辞,若不是桑无焉身在局中,她都想给许媚儿鼓掌了,这巧言令色的功力,只怕影后都得给她挪位。 看热闹的人听了,也都不自觉跟着附和点头,“是啊,这谁家没个老人孩子的,原先这树还没这般大,倒是不打紧,如今瞧着,那许家姑娘说的不无道理!” 桑无焉冷眼一扫,人群中搭话的竟是个贼眉鼠眼的人,衣着也不甚干净,怎么瞧都不像是住在青巷的人家。 桑无焉无声递了木兰一个眼神,木兰心领神会,待会儿,她便会偷偷跟上这人去探探虚实。 而眼下,桑无焉见许媚儿眼中那得意一笑,不禁低眸轻笑,“也好,既然许姑娘只是为他人设想,才想砍树,那不如找个人去树下站着,再让人去摇树,看这枣子落下,到底能不能伤人!” “若是伤了,我桑家自己便会动手砍去,若是没伤,也请许姑娘说话算数,不会仅因为自己被砸就要砍树!” 话音一落,许媚儿脸色兀地一怔,恍然才明白自己似乎被桑无焉牵着鼻子走了。 她是故意引自己说,砍树只是为了不伤及旁人。 好个桑无焉,竟敢给她下套!亏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做件利人利己的大事了! 只是话已说出,此时许媚儿若是再说为了自己去砍树,只怕就显得小气又没了好名声了! 许媚儿媚眼微转,敛眸细细一番思索,便只好点头认下,只是却道,“桑大姑娘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找谁来树下被砸,都不合适,我瞧着,不如就让桑大姑娘去树下站着吧!” 音落,木兰脸色立刻就变了,这个许媚儿,瞧着无畜,说出来的话竟如此恶毒!她分明就是想害桑无焉! 想着,木兰立刻躬身道,“姑娘,奴婢去就好!” 说着就想上前去,哪知桑无焉笑着一抬手,示意木兰退下! 自己则是大方向前,盈盈落声道,“好!” 许媚儿见桑无焉竟然没拒绝,倒是高看了桑无焉一眼,只是今日,她是不会轻易让桑无焉好过的! 只见许媚儿侧眸给了贴身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便立刻得意笑着去与带来的下人暗语了几句。 随后,便见几个下人撩起袖子围起了那棵枣树! 看样子,他们是想使出浑身力气,将那树上的枣子全部一股脑的砸在桑无焉身上! 木兰紧张瞧着,衣袖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看着许媚儿的眼神,更是恨不得立刻去吃了她! 管家童卓见状,也怕会伤了桑无焉,便赶紧去了屋里禀告。 微风轻轻吹来,飘起桑无焉一身红裙。 女子婉约似仙子,神色淡如水,那站在树下的身姿,明明秀丽如芳华,却又坚挺如松竹! 见状,许媚儿眼中对桑无焉的不喜更甚!哼!她最是讨厌比她长得好看的女子了,今日她就不信这么一树枣子落下,还能让她丝毫不伤,只怕非得将她砸的鼻青脸肿不可! 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去,那几个围着树的下人,便都心领神会,双手抓着树干,咬牙使力摇晃着。 刹那间!满树枣子如漫天豆大冰雹,悉数落下! 桑无焉微微闭眼,背起的双手后,互相一掐,她告诉自己,再疼也得忍下去! 明明她最怕疼了! 一连几个枣子不停砸下来,打在桑无焉的身上,一下、两下、亦或是好几下,都是不疼的。 可是连着的打砸,还是让身子疼了起来,不由手中一紧,咬牙逼自己忍下去! 今日,她就算被砸的浑身是伤,也要护住桑家的脸面! 他们想砍的哪里是枣树,他们想砍的分明是桑家的脸面和自尊! 所以,为了父亲和桑家,她也会忍下去! 只是这笔账,她日后是一定会还回去的! 深吸一口气,准备接受再次的打砸,哪知身子忽地就被一人揽在了怀中。 那身上淡淡的竹香是桑无焉从未闻过的味道,眼眸微微一睁,才发现此时将自己护在身下的,竟是五皇子萧景驰! 第75章 桑大姑娘可还好? 萧景驰飞身护住桑无焉的瞬间,护卫墨清与方皓轩同时出手。 刀起剑落之时,无数枣子立即被打落至墙脚下。 抬眸凝视男子片刻,桑无焉立刻就惊吓弹了出去! 她可不想跟萧景驰有任何亲密接触,这书里的男主必须跟书里的女主在一起,她可是cp粉头子,坚决维护他们之间的感情,绝不做任何不利他们,不利自己的事! 她心里门清的很,碰谁都不能碰萧景驰! 只是此番举动却弄得来救人的萧景驰一脸怪色,还以为自己身上是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了。 眉眼淡淡一蹙,低头一闻,并无异味。 许媚儿见忽地来了一位气度非凡的公子,又见那出手的二人也不是一般人,心中正疑惑。 一旁利落收了剑的方皓轩已经上前来,先是朝着萧景驰恭敬道,“殿下,您可伤着了?” 萧景驰微微摇头,转而又看向身侧不远的桑无焉,缓缓道,“桑大姑娘可还好?” 此时木兰已经上前扶住了桑无焉,只见桑无焉微微一笑,礼貌一礼,淡淡笑道,“我还好,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此时,方诗阮也带着丫鬟走了出来,外面的事,她也知晓了个大概。 信步下了门前石阶,便赶紧走到桑无焉跟前,仔细将她打量查看了一番,见确实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转眸看向一旁正盯着萧景驰犯痴的许媚儿,眼底一片厉色,上前便道,“早前听闻许家在江南也是书香之家,怎的来了镝京,倒是一股子小家子气,不知令尊若是知晓今日的事,会不会夸许姑娘做的好了?” 许媚儿正惊愣眼前男子竟是个皇子,哪知忽地就被一气质华贵的女子上前数落。 柳眉横怒间,正想发火,可一旁的丫鬟却是急色上前附耳道,“姑娘,方才有个下人说这是靖安侯府的嫡女,我们可惹不起!” 靖安侯府?是也,这靖安侯府虽不如安国公府尊贵! 可是安国公的荣宠是因为享了皇后的福荫,算是皇家的亲眷贵族! 可靖安侯府就不同了,家族所有荣辱全是实打实在战场里赢下来的。 要说亲疏,皇上只怕更亲靖安侯而远安国公! 所以,方诗阮才直接起了范,没将许媚儿放在眼里。 她的家世可以让她对许媚儿无礼,所以她见了,就算没有行千金之礼,旁人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这便是镝京有权势的好处! 可许媚儿就不得不对方诗阮先行一礼了,面上虽不愿,可规矩却不敢废,更何况此时萧景驰还在。 这么多人看着,她是万万不能让人数落了规矩去! 只见许媚儿盈盈一礼,娇弱道,“许媚儿见过方姑娘,见过殿下,见过公子。” “方才不过是桑姑娘自己出的主意,如今看来,这枣树确实不会伤人,倒是媚儿一心为他人着想,才起了这么个乱子,还望殿下和方姑娘见谅,媚儿也是无心之举!” 说着便嘤嘤落下泪来,那断线的泪珠子真跟不要钱似的,说掉就掉! 方诗阮哪里见过这般不要脸又先哭上的,当下就冷了脸道,“哼!你自己做的蠢事,你倒是先哭上了,许家这般养出来的女儿,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鄙夷的话音一落,许媚儿脸色就一阵红一阵白,就这么被方诗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她还真是无地自容了! 可一个靖安侯府且不说她惹不起,这一旁的皇子,她更是不敢再嚣张。 此时又是这么多人看着,她还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眼泪啪嗒的直落,忽地,整个人便如被人抽了线般,身子一软就要晕倒在地。 哪知,身后忽地被人一把护住,耳边更是传来桑无焉轻声嗤笑,“许姑娘,你信不信,你前脚刚倒下去,后脚你身子羸弱的事迹就会传的整个镝京都知晓,你说,若是安国公夫人知道你是这么个身子,还愿不愿意让你进门当世子夫人呢?” 音落,许媚儿猛地抬眼,身子也跟着立了起来。 她狠狠的看了桑无焉一眼,知晓此时她若是真的晕下去,虽可以坏几句方诗阮欺负人的名声,可是若真的让整个镝京都知晓她身子如此不堪,只怕还真会让她那个表姑舍了她,另择贵女! 这般一想,许媚儿便只好屈身告退,“今日的事,媚儿自知理亏,稍后便会送上歉礼,我...身子还有些不适,就先告退了!” 音落,也没等旁人再说些什么,便赶紧带着一众下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见状,众人这才回了屋。 此时因着五皇子萧景驰也来了桑家的缘故,桑家嫡支的人也来了几家道贺。 还有几户却是与林氏娘家相好的,他们来也不过是全了宁安候府的面子。 这宁安候府虽远在燕北,可到底也是一品侯,这桑家如今虽势微,可到底根底在,还是不能轻易瞧了去。 来了这么些人家,可偏偏桑家出嫁的二姑娘桑晚舟没来,晋阳伯府来的却是那位庶长子黄承希。 此人温润又颇有才气,来了府中,倒是颇合桑郁川和萧景驰的眼。 苏念琛却是没来,只让青禾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他本就是个不喜与官员深交的性子,整个镝京都知晓,他能给桑家送上一份贺礼,已是不同了! 因此,有不少闲言都在说苏念琛与桑家大姑娘有些不清不楚,要不然此番帮助桑家的种种,作何解释! 只是这也将桑家煎上了油锅,先是捐家底护难民,后有八万两赈灾银妥善安置之法,得了圣心! 这样便得罪了一些人的利益,使得他们不仅跟着捐赠银子搏好名声,更是不敢再轻易奢靡,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御史抓了把柄,同那桑郁川做比较! 所以今日桑郁川的宴请,自然是不被众官员所喜,那些官场中得了帖子的,自然是一条心不会来。 他们就是想冷冷桑郁川,让他不要再这么不识抬举,此前他是尚书大人,他们不敢轻易得罪,如今,却是新仇旧恨一道算上,只想着如何将桑郁川拉下来才好! 青禾送完贺礼回到府上时,苏念琛正在书房作画,他只要心不静时,便会做上一幅。 此时青禾进了书房,便规矩行礼,立在一旁,恭敬的禀道,“大人,贺礼已经送过去了,只是...今日桑府有人寻事,差点伤了桑大姑娘,不过还好,五皇子上前护主了桑大姑...” 后面的话,青禾兀地就闭嘴了,眼睛更是睁得圆滚,脸上甚是一片惊色,他没想到苏念琛竟在刚做好的菊花图上,染了一滴重墨...... 第76章 整个人都泛着一股浓浓的酸味! 一张木质纹理细腻的黄花梨木书案上,玉石书镇下压着一张上乘宣纸珊瑚笺。 笺上是一幅即将收笔完成的晚艳冷香菊花图,一粉一白两朵菊花各相争艳。 可偏偏方才心思一滞,手中提笔不甚,一滴重墨落下,竟将这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完成的晚艳冷香菊花图给毁了! 苏念琛一向自诩清高,落笔生辉,从未似现在这般,会越画心思反而越沉。 方才青禾来禀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什么差点伤了桑大姑娘?什么五皇子上前护住了桑大姑娘? 画作已毁,心思已乱! 苏念琛似有些心烦意乱,将笔往一旁笔枕上一搁,便将书案上的画揉成一团扔在了青禾脚边。 青禾立刻敛声屏气,一时也没明白大人怎么就忽地暴躁了起来! 苏念琛不顺心又慵懒的往身后太师椅上一坐,身子难得半倚着,一只手半撑着脑袋,一只手不适的捏了捏眉心。 整个人都泛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偏生又傲娇起来,冷冷说道,“将桑府的事再重新说来,我要知道前因后果!” 闻言,青禾才敢松了口气,立在一旁,恭敬回禀,事无巨细,将所知晓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讲了个清楚。 末了,青禾又补充道,“那桑大姑娘瞧着倒是无甚大碍,可属下觉得,那无数枣子落下,只怕身上瞧不见的地方肯定都淤了些。” 闻言,苏念琛眉心的皱就更深了,眸子里凝着的寒气,瞧着就瘆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可听见桑无焉被伤,他心里却会一抽,听见五皇子出手救她,心里更是堵的慌! 这种从未有过的占有欲,让他十分无措又窒息,可偏偏他又不肯承认! 青禾见状,不由壮着胆子道,“大人若是担心,不如也去桑府凑个热闹,顺便也能亲眼看看桑大姑娘是否安好!” 话音才刚落,苏念琛便直接一记泛着寒意的冷眸丢了过来,吓得青禾立即闭上了嘴。 正巧此时门外青水敲了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正是一碗刚煮好的柿子粥。 这几日苏念琛日日都点名要吃这个柿子粥,可偏偏又煮的不合苏念琛的胃口,连着后厨的厨子也跟着换了好几个了! 今日这位厨子已经是青水能找来的最后一位了,若是再不行,只怕就得出了镝京去寻了。 温热的柿子粥轻放在几上,青水躬身随在一侧,仔细等着看苏念琛吃过后的反应和吩咐。 眼下,苏念琛凝眉看了几上的柿子粥一眼,胃口不佳,只是他仍旧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勺子来尝。 才方入嘴,便又吐了进去,脸上更是一片冷然,拿起怀中帕子轻拭嘴边,冷声道,“不行,再找!” 闻言,青水赶紧俯身领命,片刻不敢在书房多待。 自从前几日大人从外头办事回来后,这性情就愈发难伺候了,浑身散发的寒意更是让人怵的很。 整个府上的下人,如今各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出一丝错误。 青水出了书房一射之地,才叹声看向碗里的柿子粥,他一连吃了好几个厨子做的,分明都是一个味儿,可偏偏大人非说不对。 青水想着,只怕是煮粥的人不对吧!只是这话他也只能自己嘀咕,可不敢在大人面前提! 书房里的苏念琛面色阴沉,眸底冷色一片,却是又唤了青影过来。 自上次受伤中毒,如今青影已经好了大半。 恭肃严整的立在书案前,等候苏念琛吩咐。 只见苏念琛修长手指摩挲着腕上一串菩提子,羽睫微敛,眯着眸子暗沉吩咐道,“去查查那个许家姑娘,看看她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闻言,青影立即垂首领命,眨眼间,人便没了踪影。 青禾垂立在一旁,心中思忖着大人只怕是对桑大姑娘上了心,可偏偏大人又死活不肯承认! 也不晓得大人是不是还没放下曾经与他有过婚约的方姑娘,可就青禾来看,大人还是跟桑大姑娘在一起时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不只是一副只会报仇的躯壳! 窗外的风吹动着院里的参天银杏,金黄的扇叶从窗外落下,伸手接过,杏叶在手心划过,带着一丝痒意。 轻飘飘的,似乎也拨动了苏念琛尘封的心。 桑府。 前院满打满坐,也才将将五桌宾客,女宾都安置在后厢房对着的院落里,也不过才两桌。 而且互相也都不太熟稔,她们来也不过是应了男人的面子,此时一个个都端坐着,打心眼里都瞧不上彼此! 此时,丫鬟们已经鱼贯端了菜上桌。 这瞧着菜色一一上桌,方才一个个还不舒畅来的宾客,此时各个都惊呆了眼。 丫鬟们更是上一盘,念着一名,“这是柿子桂花酥!” “这是蟹酿橙!” “这是芙蓉豆腐羹!” “这是脆琅玕!” “这是广寒糕!” “这是松鼠鱼!” “这是糖醋酥肉!” “这是八宝鸭!” ...... 余下两汤再一上齐,众人满眼惊色,倒不是这菜有多名贵,而是他们从未见过摆放如此精致如画的菜品。 只说这脆琅玕,明明就是一盘凉拌莴笋丝,可偏偏笋丝晶莹剔透如宝石生辉,又形如松树。 好奇入嘴一尝,又脆又嫩,竟吃出了一丝清甜。 其余菜色皆是如此,不仅摆放颇有美感,就是吃起来也是难得的美食! 而男宾更甚,一杯杯柿子酒下肚,各个都争着要再吃这酒。 只道是远山犹见柿子澄澄,却胜不过手中美酒芳芳! 门户稍高些的妇人虽也眼中惊诧,可到底没失了态。 却是这朱夫人一面大口吃着,一面赞不绝口。 陈夫人倒是也想痛快尝尝,可偏偏又不想让人平白看了笑话去,便也学着那些大户夫人们端着态度,生怕就被人小瞧了去。 这难得有个能够和这些夫人们齐聚的机会,她可得给她们留个好印象,说不准以后还能成亲家了! 陈小晗默默坐在陈夫人身旁,也不敢多尝,只单独吃着面前摆放的一盘松鼠鱼,却又觉得不是太雅,便落了筷。 正想着起身出去透透气,便瞧见桑无焉正拉着方诗阮去了花园。 她性子软弱,不敢与人多攀谈,又怕碰着,便又回正了身子坐好。 第77章 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从廊庑穿过,又过了垂花门,却没在花园停足,而是直接去了木槿院。 院里,淡紫色的木槿花开了一片,淡淡的清香扑来,甚是好闻。 方诗阮跟着桑无焉过来,本只是想跟她说说体己话,没曾想桑无焉却先她一步说起了事来。 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在屋内落座,正好可以看见院里的一片淡紫色木槿花。 珠儿斟上茶来,桑无焉已经起了话,“方姑娘,今日多谢你出来帮我!” 方诗阮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眼眸轻抬,拿起杯盏,轻轻划了划杯盖,才道,“我不过是替你说了几句话,可当不得你这么郑重的道谢,你要谢就去谢五皇子,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说完,便看着桑无焉揶揄一笑,实则眼底有一丝淡淡的落寞,却被她遮掩的极好。 可桑无焉一听这话就急眼了,连连摆手,生怕方诗阮误会了什么! 一向镇定自若的人,此时也急忙解释了起来,“方姑娘,五皇子今日出手救我,是他仁义,我心中自是感激的,可是我只拿他当哥哥看,可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瞧着桑无焉这着急解释的慌张样,又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去解释。 倒是把方诗阮逗笑了,她倒是没想到桑无焉竟然对五皇子萧景驰没那种心思! 一时便觉得自己还真是心中狭隘了,分明自己心里就酸着,可偏偏还要装大度! 只是听了桑无焉的话,方诗阮的心里到底还是舒服了些! 不由得心里就对桑无焉更喜欢了,温香玉手轻放下茶盏,叹声道,“亏我还比你年长一岁,这胸怀却还不如你!你倒是将我看的透!” 桑无焉温厚敛眉一笑,拉过方诗阮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哪是我将方姐姐看的透,是五皇子对你好的太明显,我这是旁观者清!” 闻言,方诗阮莞尔一笑,五皇子对她好,她自是知晓的,可桑无焉好像并没发现五皇子对她也有些不同。 本来她之前还想着若是桑无焉也对五皇子有意,那她便认下这个妹妹也不是不可。 可是眼下,看桑无焉这个态度,她分明就是对五皇子无意啊! 也不知道这么个妙人以后会去了谁家? 这么一想着,方诗阮的眼眸倒是忽然一亮,回拉了桑无焉的手一下,便笑道,“桑妹妹,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你大哥?”桑无焉眼睫眨了眨,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倒是个玉树临风,眉目清明的人。 性子也开阔,方才他也有出手帮她打落了枣子。 这么细细一想,桑无焉倒是认可的点了点头,“方大哥自然是极好的,不仅生的仪表堂堂,为人也谦恭厚道,还很乐于助人!” 音落,方诗阮嘴角忍不住一笑,“那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大哥,若是跟了他,你可就是咱们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了!” 闻言,桑无焉刚喝进去的茶直接就喷了出来,都来不及拿帕子擦擦嘴,便道,“方姐姐,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再说了,我二妹才刚出嫁没几日,我自然是要在家里多呆几年的,眼下成亲的事,是万万不会考虑的!” 方诗阮赶紧将自己怀中的帕子递过去,粉薄的脸上顿时也是惊愣了片刻,她着实没想到桑无焉压根就不想成亲! 直到桑无焉将嘴边的水渍擦干,方诗阮才忽地想起什么,好奇道,“桑妹妹不会心里还惦记着承王吧?” 桑无焉无语一凝,却还是强笑着摇了摇头,“方姐姐,我现在心里真没人,我就想多在父母跟前陪着,你也知道,我是去年才从乡下老家接回镝京的。” “于父母亲情很是眷念,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自是不愿又分开的!” 闻言,方诗阮心里也跟着一软,于父母亲情的眷念,她何尝又不是如此了! 虽说她母亲早逝,可父亲到底对她还是很宠爱的,虽然在继母手上过活并不十分如意,可到底父兄对她还是都很疼爱的! 如此这么一想,方诗阮便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了,两人又闲聊了些别的事,直到前院方皓轩派人来请。 方诗阮这才一别,只是走前说好,到时桑无焉的铺子开张,一定要第一个给方诗阮下帖子! 今日桑府的宴请也渐渐在黄昏余晖中落了幕。 管家童卓来院外找桑无焉时,只说那许家真的送了歉礼来,想请示桑无焉要不要收下? 桑无焉此时刚吃了些饭食,正在喝茶漱口,一听珠儿来禀,仔细的将嘴里的水吐在铜盆里,这才温温道,“当然要收了,免费送上门的礼,岂有不要的道理!收!” 珠儿得了令,便赶紧去跟管家童卓说。 这头桑无焉好不容易闲下空来,又去看了看柳儿,见她恢复的还不错,这才又回了屋子。 等到木兰打了热水去耳房,桑无焉才在珠儿的伺候下去泡澡。 两个丫鬟看着桑无焉一身的青红印子,顿时就红了眼,珠儿更是心疼的落了泪下来。 好不容易泡完澡,又忍着痛上了药,正想着回屋好生睡一觉。 哪知刚一进屋,就见着窗边书案后站了一人,瞧那眉目间对桑无焉写的字的嫌弃。 无疑是苏念琛这厮了! 桑无焉眼角一抽,又眉梢一挑,很是无语的埋汰道,“苏大人什么时候也做起这偷香窃玉的勾当了!要是无事,还请苏大人速速离开!” “免得又说我不知分寸,想要沾染大人!” 苏念琛微微抬眸,见桑无焉浑身似乎还沾着一丝氤氲的水汽,小脸也泡的微红,犹如腮凝新荔,白色的寝衣下身段婀娜,甚是诱人! 苏念琛故作傲娇的从书案后走出,眼眸疏离清淡,面色肃然,只淡淡扫了桑无焉一眼。 从容撩起衣摆在桌前坐下,淡淡道,“怎么?你不想知道今日是谁在背后指使那个许家姑娘来找桑家的麻烦吗?” 闻言,桑无焉立刻就转头看向了木兰,之前她也有让木兰去跟踪过那个人群里插嘴跟风的男人。 可是木兰回来却说是乞丐之间互相传话,并没见着背后的人。 此时,苏念琛确是找到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嚣张的坐在这。 仔细思虑片刻,便挥手让木兰先退了出去。 等到房门关紧,桑无焉才轻缓在苏念琛对面坐下,纤长的羽睫微微一抬,轻睨了苏念琛一眼,淡淡道,“说吧,苏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第78章 就不劳烦苏大人操这个闲心了! 屋内烛火噼里啪啦爆了个响,窗外夜风吹过,红黄的烛火也一闪一闪跳跃着。 倾泻的烛光淡淡映在桑无焉侧坐的身子上,仔细定睛一看。 只见女子白皙的额间有些红肿,亦或是细腻肩颈上露出的丁点青红印子。 苏念琛眸中一紧,心下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的烦意。 似乎是在怪她没保护好自己,又似乎是在怪自己没保护好她... 这种矛盾的内心让他愈发有些躁怒! 只是他压制的极好,并未表现出不同。 冷眼扫了桑无焉一眼,低眸沉思片刻,并未回答方才桑无焉说的话,反倒是压着内心的烦躁,语气沉沉道,“明知是来找茬的,为何不避开?” 桑无焉一头墨发披散垂至腰间,卸了钗环的女子,更似芙蓉出水。 盈盈一双墨色眸子一凝,侧目斜睨了苏念琛一眼,也不知是心中带气还是怎的。 说出的话也有些带刺道,“苏大人,桑家如今的确是不如从前了,可是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坏人更加得寸进尺,这一点,苏大人应该感同身受才是!” “更何况,这是桑家的事,就不劳烦苏大人操这个闲心了!” 明明知道不该去揭苏念琛以前的伤疤,可是桑无焉就是想说些不好听的话去膈应他。 可苏念琛听着,面上却并未生气。 只是眼眸深沉的盯着桑无焉,半晌后才冷冷说道,“许家姑娘背后的人,你也认识,只是...你得罪不起!” 闻言,桑无焉这才拧眉扭过头来,见苏念琛一双冷幽的眸子还这么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又侧过头去。 脸颊也有些泛红,又气又羞道,“这镝京如今还有谁是我能得罪得起的,苏大人还是如实相告吧!” 苏念琛见桑无焉就似那猫儿似的,伸着一双无畜的爪子,还妄想自己能唬住人。 男子的手泛着病态的白,拉过桑无焉柔荑的小手,冰冰凉凉的在她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桑无焉凝神细细感受那股凉意,随后才蹙眉一问,“沈?” 见苏念琛微微颔首,桑无焉这才恍然大悟道,“莫不是那沈芷兰?我与她就在难民营见过一回,并未有过纷争啊?她为何要害桑家?” 桑无焉虽然知晓沈芷兰对苏念琛的心思,可是自己与苏念琛那点子破事,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啊! 她一时还真是想不明白了! 只好回眸看向苏念琛,希望他能给自己解惑。 女子双眼深邃,让苏念琛心底微微荡起一丝异样,指尖微微一凝,低沉着嗓音道,“安国公府是承王的外家,沈芷兰是他的表妹,我在你庄子上养病的事,只怕已经被承王告诉沈芷兰了!” 闻言,桑无焉一双好看的眸子,此时十分怨念的看向苏念琛,嘴上更是不忿道,“所以...说到底,桑家今日被人寻事,搞了半天是受了你的牵连?” 沈芷兰喜欢苏念琛的事,整个镝京都知道。 桑无焉的反应在苏念琛的意料之中。 只是苏念琛对沈芷兰并无心思,要不然安国公早就想将二人的亲事定下,私底下甚至还求过皇上赐婚! 可皇上对苏念琛十分看重,并不想两家结亲,要不然安国公就更难把控了! 更何况苏念琛又严辞拒绝,这便没了下文。 沈芷兰虽喜欢苏念琛,可也并未对其他喜欢苏念琛的女子做过什么不堪的事。 只是... 这一次,苏念琛竟然主动去了桑无焉的庄子上养病,这便惹了沈芷兰的逆鳞! 任何被苏念琛会亲近的女子,都是沈芷兰的敌人! 一想到自己竟然是受了苏念琛这厮的连累,桑无焉心里就更加窝火,此时看着眼前的苏念琛便更加幽怨! 苏念琛被桑无焉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毛,无状避过眼神,正肃道,“沈家的事,我自会处理,只是桑家如今毕竟势微,你要想让桑家在镝京安然,势必要寻个背景强的来庇护,要不然...” “不论是不是沈家,都会有人再对桑家出手!” 闻言,桑无焉眼眸一怔,其实苏念琛说的这些,她也想过,可是... 她一时还真没想到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愿意去庇护桑家,虽说二妹桑晚舟嫁去了晋阳伯府,可是桑晚舟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就别想再指望她会帮衬家里。 至于今日来府上的五皇子,倒是可以试一试,只是...若非到最后一步,她并不想跟五皇子有瓜葛! 免得到时又惹出什么闲言闲语来,惹的一身腥不说,只怕还会伤了方诗阮的心。 方诗阮对她这么好,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思来想去,一双眼眸失落又失落,只是再瞥见身侧这悠然自得喝茶的苏念琛时。 忽地,桑无焉的眸子便又立刻亮了起来,羽睫一掀,眨巴着两下,便托腮看向苏念琛。 一副好不深情的样子! 苏念琛自顾喝茶,对桑无焉的殷勤视若无睹,眼帘微垂,只淡淡道,“我还不够,你得再找个能压制住沈家的!” 音落,桑无焉心里一愣,苏念琛说的‘我还不够’是什么意思,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庇护桑家! 不仅如此,还细心的为桑家的处境设想了很多。 忽地,桑无焉眼眸里的光又暗了下来,苏念琛见状,不由轻放下茶盏,还以为是桑无焉失落找不到其他与沈家抗衡的人。 正准备不绕弯子,直接告诉她。 哪知桑无焉却低着修长的螓首,叹声道,“苏大人,你为何这么替桑家着想?是因为那夜的事,让你不得不对我,对桑家有责任吗?” 说着,桑无焉又抬起头来,故作倔强的笑了笑,“如此也好,我为你失了清白,换你为我顾着桑家三年,此后,我们便算两清,可好?” 桑无焉脸上的笑其实很难看,其实她根本不想拿这样的事去交换什么...... 可是...... 桑家如今真的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动荡了,她只想一家人安然无恙。 其实,该示弱的时候,她也是会用自尊去示弱的...... 苏念琛看着桑无焉急于与他算清关系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那股子霸道的无名火又冒了出来。 他帮她,从未想过让她付出什么! 可是她却偏偏非要算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她就这么不愿意欠他的么? 脑子忽地一热,竟直接一掌覆在桑无焉的后脑勺,将人直接拉过来,吻了上去...... 第79章 你要是再躲,我不介意再把你绑起来! 男子身上的松香清凛又直逼鼻腔,突如其来的强吻,让桑无焉脑袋嗡嗡直响! 双手下意识就想推开男子,哪知苏念琛另一只手直接擒住桑无焉两只手腕,扣在腰间。 将身子往上轻轻一提,便霸道的想要攻入齿贝。 桑无焉生气的将唇抿紧,并不想让苏念琛得逞。 哪知这厮放在腰间的手,竟然捏了她的软肉一把。 一阵酸感袭来,不由张嘴轻‘啊’了一声,男子便立刻探入舌尖,游走吸吮了起来。 女子的唇很软很软,吻起来十分享受。 没多时,桑无焉便被吻的有些晕眩,身子也软的像滩水似的。 若不是担心桑无焉会被吻的窒息,苏念琛都不打算停下来。 怀中女子脸颊绯红,微喘着气,胸脯也起伏的厉害。 明明身子娇小,可那两坨玉团子却出奇的又软又大。 苏念琛喉咙不禁一滚,强忍住身下的不适,这才松开了桑无焉。 双手才刚被松开,桑无焉就准备给苏念琛一耳光,哪知却被男子极快的抓住了。 桑无焉此时总算呼吸顺畅,盯着苏念琛这厮,忿忿骂道,“流氓!” 苏念琛却是直接拉过桑无焉的手,将人抵在胸前,低眸凝视着她,声音沙哑道,“你信不信我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流氓?” 桑无焉被吓的一噎,一双眼眸也只敢瞪着他,却是不敢再说什么话去激怒了他。 只是心里却是将苏念琛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苏念琛见桑无焉这憋屈的样子,似乎心情很好,嘴角都不由勾出一丝浅浅的笑来。 轻轻松开桑无焉的手,一边将随身带的药膏打开,一边淡淡道,“安国公府的背后是皇后,可皇后却一直与长公主不对付,你若是想与沈芷兰抗衡,不如去试试长公主府上的初月郡主!” 话还说着,手上却已经抹了药膏准备给桑无焉的额头上药。 桑无焉作势身子一避,脸色微微一红,轻咳了两声道,“方才已经让人上过药了!” 苏念琛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要是再躲,我不介意再把你绑起来!” 桑无焉无语抿唇,这狗男人真是越来越会威胁她了! 无奈又不敢反抗,桑无焉只好正襟危坐,乖乖让苏念琛给她擦药。 苏念琛温热的气息扑在桑无焉的脸上,让她不禁有些燥热。 再抬眸看着他性感的喉结,她竟然不争气的吞了吞口水。 一时觉得又羞又燥,只好瞥过眼去看其他地方,转念又想到苏念琛方才说的话。 这才慢慢回应道,“听说这初月郡主脾气和身子都不太好,她会不会不愿意跟我亲近,毕竟...我在镝京的名声也不是太好!” 苏念琛一听,手也慢慢的挪到了肩颈处,嘴上却是一声嗤笑,“你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不过无碍,初月郡主与方姑娘交好,你不妨让方姑娘替你引荐引荐!” 音落,桑无焉一时凝思,竟都忘了苏念琛的手正在她的锁骨上摩挲。 身子不由一颤,却是正色道,“你竟让我借方姐姐的手?你就不怕我会给她招来祸事?” 苏念琛正在上药摩挲的手不由一停,抬眸看向桑无焉,眉头轻皱,冷然道,“她没你想得那么弱!她也没你想的那么蠢!她的心机远在你之上!” 末了,又补充道,“你与她在一起,也不要一味的掏心掏肺,对她,也还是要有所保留,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语毕,苏念琛便又继续给桑无焉上药去了。 可桑无焉心里此时却有些落寞,这苏念琛是什么意思? 他是担心自己会告诉方诗阮他们俩之间的事?所以他才想让自己对方诗阮有所保留?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郁结,又有些难受,忍不住便开口问道,“苏大人,你让我对她有所保留,是担心我会告诉她我们之间的事吗?”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我知道你对方姐姐与旁人是不同的!我门清的很,不会让她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的!” 说完,又生气的一把将苏念琛手里的药膏抢了过来。 很是一本正经的教育道,“苏大人,既然你对方姐姐不同,自然就不能再与别的女子亲近,这样不好,对方姐姐不好,对我也不好,总之,就是你不能同时对两个女子好!” 音落,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半晌,苏念琛才认真的点了点头,眼底一片深沉,沉声答道,“好,我知道了!” 随着话音落下,苏念琛也起了身,并未再作其他言语,便直接推了门离开。 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木兰进来的时候,只觉得桑无焉的眼角有些微红,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听的桑无焉道,“他果然还是选择了她!” 似乎又觉得这个答案本就如此,不由落寞一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装勇敢道,“长痛不如短痛,这般断的干净也好!” 为免自己多想,桑无焉又去看了一眼关于铺子规划的笔记。 直到后半夜实在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才总算睡着! 第二日却又是早早起了,直奔铺子去忙活! 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直到铺子快开张的前两天。 府里收到了一张长公主府上的帖子,桑无焉正愁找不到法子与初月郡主亲近,没曾想这就递了枕头来。 翌日,天色降起了浓浓的霜。 桑无焉不仅起了个大早,还特意让珠儿给她好好拾掇了一下。 一身豆绿的绣裙,配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发间钗环也不繁琐,本只想简单点缀。 可到底是去长公主府,林氏是万万不敢让她随意了去。 不仅一早就来了木槿院,还将自己唯一带出来的首饰盒送了过来。 亲自挑了一副镶着红宝石的头面给桑无焉戴上。 林氏知道长公主最是看中一个人的仪表,故而便选了最好的一副给桑无焉戴。 这一幅头面还是当初林氏出嫁时,她的母亲宁远侯府夫人送的。 也是因着心里一直思念,便一直留在身边,今日倒是又派上用场了! 虽说样式有些老旧,可是这精细的做工和名贵的红宝石,还是足以给桑无焉撑脸面的! 直到看着桑无焉一身都得体端庄,这才放心的出门送了桑无焉上马车。 再一直看着马车走的远了些,林氏这才转身回了府内。 而桑府这边的一举一动却又极快的被人给报给了安国公府的沈芷兰...... 第80章 她倒是有本事,竟连长公主府都攀上了! 马车行至林巷,这里比比都是皇亲贵族的府邸。 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姐,相当得圣上尊重,仅长公主府就占了林巷三分之一,可见长公主的地位不一般! 掀起窗纱一角,只见马车在两座大石狮子前稍停。 桑无焉抬眸朝门前一看,三间兽斗大门十分显赫,车夫下去递了帖子,才见一门童去角门喊人。 不多时,便见着一个衣着上乘的嬷嬷从角门出来,来至马车前,屈身一礼,不苟言笑道,“桑大姑娘,我家初月郡主早早就命了老奴在门前候着,来接您进府!” 桑无焉坐在马车里,微微颔首,随后便由木兰搀扶着下了马车。 只是并未从正门进,而仍是从方才的角门进入。 一进入府内,过了垂花门,两边便是抄手游廊,从中过了穿堂,又绕过一扇大理石的插屏,这才入了前院,随处可见各色奇花异草,树木山石。 又穿了几条廊庑,这才进了后院,入眼便是轩昂壮丽的园子。 从水榭亭台绕过,又过了宝瓶门,这才见着一处题着:玉桂院,想来便是初月郡主的院子了。 方才随着嬷嬷进入院内,便听见屋内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门前两个丫鬟盈盈一礼,桑无焉笑着微微颔首。 一进入正室,便见方诗阮已经携了初月郡主过来。 桑无焉赶紧屈身行礼,一一见过后,一直紧绷的心在见到方诗阮后,便松了些。 而一侧的初月郡主,头上戴着镶珠宝蝴蝶金簪,绾着宝蓝点翠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 一身姹紫缎裙,上身凤鸟花卉纹绣洋缎窄裉袄,衣襟上绣着极品狐狸毛,腰间系着鹅黄宫绦,顺着一块如意玉佩。 整个人彩绣辉煌,气质高贵,恍如天上仙子,高不可攀! 初月面色带着一丝病态的白,却难掩其周身气度。 此时眨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仔细的将眼前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声音纤细,言语并不客气,似乎还带着一丝娇气,“你便是那个方姐姐常挂在嘴边的桑无焉!抬起头来,让本郡主好好瞧瞧,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竟让她都把你夸到天上去了!” 桑无焉面色浅露惶恐,虽露出了脸,却也看的出脸上有些不安,“都是方姐姐抬举了,臣女愧不敢当!” 初月因着身子病弱,便常居府中,也甚少外出参加宴会,自然对才回镝京不过一年的桑无焉更无印象。 此时亲眼见了,只觉得果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只是...... 初月见多了美人儿,对桑无焉这般颜色的女子也并无什么赞叹,只是淡淡道,“听方姐姐说,你厨艺不错?” 桑无焉闻言,恭敬点了点头,整个人垂立在一旁十分拘谨。 一旁的方诗阮见了,不由赶紧上前拉过她,笑着对初月郡主说道,“好妹妹,你方才还答应我,不许吓唬她,怎得一见着人,便又端起了这十足的气派来!” 初月此时才撅嘴一笑,轻切了一声道,“方姐姐也太偏心了,本郡主也没说什么厉害的话,不过是寻常问话罢了!” 言罢,便顺了衣裙在一旁的桌前坐下。 丫鬟们斟上茶和点心来,又轻声退了下去。 桑无焉被方诗阮拉着一并坐下,初月见状,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过几日,府上要办宴席,府里做点心的厨子却不小心伤了腿,至今都无法下床,本郡主也不过是跟五哥哥随意提了一嘴,他便说让我找你试试。” “还有方姐姐,昨儿个也是一直夸你做的点心好吃又好看!弄得本郡主实在是对你好奇极了!” 闻言,桑无焉心里一惊,她还以为只是方诗阮帮她跟长公主府牵的线,没曾想竟还有五皇子的手笔! 可是机会来了,她自然是要全力抓住的! 只见桑无焉莞尔一笑,浅浅道,“不过在吃食上多花了些心思,不敢在郡主面前自夸!” 初月见她还算自谦,对她的脸色便再好了一分,细细道,“多说无益,本郡主院里自有小厨房,你且去做些来,让本郡主尝尝后,一切自有真章!” 闻言,桑无焉款款起身,领了命,随着门外的丫鬟去了后院的厨房。 屋内,初月不免还是有些不放心,“方姐姐,府上的宴席可是要去行宫办的,你确定她可以?” 方诗阮温柔颔首,笑道,“你就算是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的五哥哥吧!” 初月转头努了努嘴,只好摊手道,“好吧,就且看看她到底有没这个本事吧!” ......... 安国公府,绮罗院。 沈芷兰正在花园修剪枝叶,她平日里最是爱亲自打理这一片花圃。 此时贴身丫鬟豆儿已经得了外头的信,缓缓上前来,便将桑无焉去了长公主府的事说了。 沈芷兰一听,眼眸轻抬,只将那多出的一枝蔷薇,咔嚓剪了下去。 神色清冷,不屑的看着那朵落入泥间的花朵,一声冷哼,幽幽道,“她倒是有本事,竟连长公主府都攀上了!” 只是一双冷艳的眸子轻掀片刻后,又冷笑道,“长公主每年立冬后,都会在行宫办一次宴席,今年怕是也不例外!” 一旁的丫鬟巧儿听了,也是随声附和,“夫人每次都装病不去,姑娘倒是每年都去了!” 一说起她这个母亲,沈芷兰就觉得头疼,虽长了一副好皮囊,可偏偏是个蠢笨脑子。 就因为她那个皇后姑母与长公主不和,她母亲竟连长公主的宴请也敢装病不去! 反倒是沈芷兰每年都准备了丰厚的礼品,带去行宫。 今年她自然也是要去的,可她不光自己要去,她还要找个伴一块儿去。 心中已有了谋划,便立刻让巧儿去给晋阳伯府的世子夫人桑晚舟下了帖子,邀她晚上在醉江月一聚。 哼!对付区区一个桑无焉,她有的是办法! 第81章 郡主,你信我吗? 翠红一点是荷花酥; 晶莹剔透是如意糕; 白色缀粉是红茶花糯米糕; 霜降橘色是柿子桂花酥。 四色茶点端上来时,一日已经过了大半。 初月郡主什么宫廷御宴没吃过,可是眼下见了这端上来的四色茶点,依旧是惊讶了一番! 再细细品尝后,便立刻决定让桑无焉来负责两日后行宫宴席的点心。 因着要提前过去准备,所以桑无焉明日就得跟着初月郡主提前一日出发。 初月又留了二人吃过晚膳后,才小心嘱咐着让她们离开。 自己则满足的抱着新做的茶点,吃的停不下来。 要不是贴身丫鬟兰英怕她吃多了会积食不舒服,只怕都没法阻止初月贪嘴。 桑无焉与方诗阮在门前别过后,也各自上了马车回府。 不远处的巷口,青禾见人已经走了,这才朝着马车内回禀道,“大人,桑大姑娘已经从长公主府离开了!” 苏念琛轻嗯了一声,说道,“走吧,回府!” 音落,青禾不太明白的插嘴问道,“大人,您为何不直接告诉桑大姑娘,那长公主府上的点心厨子是您动的手脚!” 马车里的苏念琛听着,却并未答话,只是眼眸低着又拨动了腕上的菩提子,心思深沉。 自言沉声着:还不到时候...... 今日在厨房忙活了大半日,桑无焉浑身都觉得酸痛。 一回来便去浴桶泡着,好在柳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会儿正在给桑无焉松快身子,女子肌肤凝润,柳儿每每下手都十分轻柔。 不一会儿,桑无焉便舒服的在浴桶睡着了。 可柳儿又担心桑无焉会着凉,不得已将人推醒,这才半哄着将人擦干了身子,又仔细搀扶着送上床,这才安心的让桑无焉睡下。 只是柳儿却仍旧守在床边,拿了细布将桑无焉的头发擦干,又贴心的将桑无焉身上还青红的印子又涂抹了一遍药。 一边涂,一边心疼的掉眼泪珠子。 直到全部都弄好,这才抹了泪,起身吹了灯,去了耳房歇着。 一夜无话。 第二日,桑无焉醒的倒是早,看了一眼屋外的天气,竟有些阴沉。 瞧着却又不似要下雨的样子。 柳儿端着热水进来时,珠儿正在伺候桑无焉穿衣。 一见着柳儿出现,桑无焉赶紧上前,仔仔细细的将人查看了一番,这才担心的问道,“干嘛不多在屋里养养!” 柳儿笑着将铜盆里的帕子拧干,递给桑无焉擦脸,这才说道,“姑娘,奴婢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要是再养下去,只怕就成废人了。” 珠儿有眼力见的接过桑无焉用完的帕子,便笑着端了铜盆出去泼掉。 柳儿朝她感激一笑,便继续伺候桑无焉穿衣盘发。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又与林氏告了别,桑无焉这才出了门。 只是才刚出府门,便见着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一张极其华丽,一张极其素雅。 桑无焉正好奇时,已经见着初月郡主掀了窗纱一角出来,桑无焉赶紧上前一步礼貌行礼。 初月朝她点头一笑,此时已经有丫鬟下了马车来请桑无焉上去。 见状,桑无焉也不好推辞,只是上马车前,却是好奇的看了后面的马车一眼。 一见着那熟悉的车夫青禾,桑无焉嘴角一抽,后面这张马车里,坐着的不会是苏念琛吧! 等到桑无焉进了马车坐下,初月才叹了声气道,“唉!好不容易可以出门玩,却偏偏还得被人监视着!这日子真是无趣!” 丫鬟兰英已经给桑无焉添了杯茶,然后便端坐在角落,存在感极低。 至于木兰,却是直接在外头与车夫坐在了一块儿。 桑无焉不由一声失笑,问道,“敢问郡主,那后头马车里的是?” 初月无奈努了努嘴,“还能是谁?我父亲的得意学生,当朝首辅,苏大人呗!” 桑无焉满眼惊讶,“苏大人居然是驸马的学生啊?” 初月得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弯弯一笑,“是啊,我父亲好歹也是一代大儒,学问好着呢!” 闻言,桑无焉只觉得自己对书中许多人物细节压根就一点也没记住。 两人才刚闹掰,如今又这么一路同行,只怕见面会很尴尬。 心中不免一叹,却又不能打退堂鼓离开。 这一路上,初月都在不停讲话,从小时候第一次抓到蝴蝶都得讲一遍。 好在桑无焉就算觉得无聊,也还是安静奉承的仔细听着,并不敢怠慢! 马车出了城,又走了半日,才在一处茶棚停下。 本想着下车松松骨,哪知马车才刚停下,便有一波黑衣人冲了过来。 速度之快,让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好好的一个茶摊瞬间就被砍的七零八落,惊恐的嘶喊声,响彻整个林子,零星的几个过客更是急忙逃窜! 跑的慢,不幸便被一刀毙命,鲜血喷的吓人! 瞬间,所有侍卫都拔刀打了起来。 初月哪里见过这般场景,脸色一下就白的没了血色,整个人也喘得厉害。 桑无焉见状,赶紧查看,一旁的丫鬟兰英更是吓得不轻,“不好,郡主心悸犯了,要赶紧找太医行针!” 此时初月的身子已经开始发冷,桑无焉脑子倒是冷静的快,立刻道,“可有常服的药丸,先给郡主服下!快!” 兰英慌乱的点了点头,立刻拿出初月身上随身的一个瓷瓶,吞吐着道,“就是这个!” 桑无焉立刻打开,自己先闻了闻,她并不懂医,可是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先给初月喂了一粒后,见她似乎没那么喘了,这才掀了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外头黑衣人倒是越来越多,其中一个更是喊道,“抓了郡主,回去领功!” 此时,苏念琛早已带着青禾加入了打斗中。 这还是第一次桑无焉见到苏念琛动武,她还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了! 来不及再想其他的,桑无焉几个念头一瞬,便立刻朝着初月道,“郡主,你信我吗?” 此时的桑无焉眼神极其认真,令初月不得不点头,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坚定,让初月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心安。 见初月点了头,桑无焉立刻道,“我们互相换掉衣裙,我带着你的婢女,替你引开他们!” 第82章 她不是郡主,她是假的! 初月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的衣服,只知道等自己反应过来时,两个人的衣裙已经换好了。 马车内一侧软榻上还放着一件大红春绸貂皮斗篷,桑无焉直接拿过来套在身上,又特意将巴掌大的小脸拢在风帽里。 不仔细瞧,确实分不清桑无焉跟初月两人。 微掀车帘一角,木兰正在跟前抵抗,外面的打斗也逐渐让他们处于劣势,带来的侍卫已经大半损伤。 来不及多看,桑无焉急声唤了木兰上前。 “姑娘!” 木兰一个回旋将跟前的黑衣人踢飞,这才近前来,手上还带着血。 远处青禾见状,也立刻赶过来替她掩护。 桑无焉一把将人拉至帘内,低声急色道,“木兰,稍后我会将人引开,你务必将郡主安全送至行宫,找太医诊治!” 木兰脸色一僵,仔细将二位主子的衣裙扫了一眼,慌张道,“姑娘,我来扮成郡主去引开他们!” “不行,你的身段太高,一出去就会露馅!好了,听我的,安全护送郡主离开!” “可是...”木兰还想再说,却被桑无焉厉声打断。 “木兰,我的人,第一件事就是要听话,郡主不能有事,你听明白了吗?” 木兰神情一怔,立刻垂首领命,咬牙应下,虽然心里极其不愿,可是她不能说不! 等到桑无焉带着婢女兰英偷偷从马车后溜下来,人才刚跑进一旁的树林里,立刻就有一个眼尖的黑衣人指着这边,大喝了起来,“不好!郡主想跑!快追!” 音落,桑无焉片刻不敢再耽搁,卯足了步伐朝林子深处跑去。 随着黑衣人都往林子跑去,余下的几个侍卫也追了上去。 苏念琛也立刻就准备追过去,今日郡主绝对不能有事! 此时木兰已经打起了缰绳,马车立刻就朝着行宫飞驰。 初月许是太过害怕,竟探出头来喊了一声,“苏大人...” 苏念琛浑身一震,诧然回头一霎,脸色瞬间铁青。 郡主坐在马车里,那方才跑去林子的...岂不是桑无焉...... 苏念琛心里立刻就害怕了起来,厉声命令青禾务必保护好郡主前往行宫,自己则飞快的朝林子赶去,片刻不敢耽搁! 桑无焉与兰英跑了没多久,身后的追兵已经杀上前来,仅剩的几个侍卫正在与他们血拼。 兰英知道,若是桑无焉被抓住,黑衣人就会立刻去抓郡主。 为了能给郡主拖延更长的时间,兰英与桑无焉躲到一棵大树后,她立刻就脱了桑无焉身上的大红春绸貂皮斗篷。 桑无焉一脸错愕,兰英一边给自己披上斗篷,一边道,“桑姑娘对我家郡主有恩,奴婢兰英心里记着,此刻便先替您引开他们,您自己小心寻个地方躲着,许是能安然躲过去!” 说完,也没等桑无焉回话,便立刻戴好风帽冲了出去。 黑衣人一见着那大红的斗篷,也是急红了眼,拿出狠劲快速杀光侍卫,便立刻朝着兰英那边追了过去。 桑无焉倒是想追过去帮忙,可是她手无缚鸡之力,眼下连自保都难! 若不是怕郡主出事,长公主会迁怒她,迁怒桑家,她才不会这么不顾自己的生死了! 眼下说什么都是迟了,桑无焉害怕的朝周遭看了一眼,正准备起身寻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哪知身子才刚跑出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兰英被杀的惨叫声! 黑衣人此时也发现被骗,更是红了眼的朝桑无焉这边追来。 桑无焉吓得腿都抖了起来,才刚跑了两步,整个人便又摔了下去。 很快,桑无焉便被赶来的黑衣人围了起来。 没了风帽遮掩,桑无焉的脸顿时也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不好,她不是郡主,她是假的!” 黑衣头子手上握着砍刀,上面还流着新鲜的血滴。 此时一见竟不是郡主,满眼猩红上前,举刀就要砍了下去。 桑无焉满眼惊恐,只觉得自己此时真的就要死了吗? 好不容易穿书过来,好不容易自救活了下来,怎么就又要死了呢? 难道她注定就是个会死的炮灰吗? 脑子里一霎那闪过无数片段,双手死死的扣进泥里,望着滴血的刀刃挥下来的瞬间。 桑无焉双眼紧闭,只希望砍下来的瞬间能不疼...... 随着刺耳的刀剑声传来,桑无焉才惊恐的睁开双眼。 看着一袭白衣赶来救她的苏念琛,她眼里蓄满了泪水,紧紧咬着牙,却不敢哭出来。 一个手起刀落将一众黑衣人逼退几步,又快速回身一把拉起地上的桑无焉。 还没等黑衣人反扑过来之际,瞬间捏爆了手里的一颗霹雳散。 白烟朦胧间,苏念琛立刻揽住桑无焉的腰身离开。 等到迷雾散开,一个黑衣人呛着鼻子道,“老大,人跑了,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追?” 黑衣头子满眼狠厉的看向林子深处,却是摆了摆手,阴鸷道,“不必了,这后山豺狼多,他们躲进去,未必活的下来,先去追郡主!” “是。” 等到黑衣人离开,天色也瞬间黑的吓人,一个响雷打下,惊的满林子的飞禽都扑翅离开。 一瞬间,只觉得林子深处愈发幽暗寂静。 桑无焉躲在苏念琛的怀里,两只手死死的将人环抱住,细细闻着苏念琛身上的松香,这才让她没那么害怕。 眼看天色就要下雨,苏念琛快速寻了个山洞便躲了进去。 只是人才刚到山洞,苏念琛似乎就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桑无焉瞬间吓的惨白,看着倒在怀中的苏念琛,嘴上更是崩溃大喊道,“苏大人...苏大人...苏念琛...苏念琛,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苏念琛强忍着寒症发作,勉强睁开眼,回望着桑无焉一双挂满了泪珠的眼。 不由伸手替她拭泪,声音也极度虚弱沙哑,“傻瓜!我没事,我不会死的!” 桑无焉方才差点被杀,本就吓的不轻,此时见苏念琛差点又晕倒,心里那股子委屈和害怕就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怎样都止不住...... 呜呜吟吟的令人好不心疼,苏念琛担心她的哭声会引来追兵,便直接将人一掌拉了下来,堵住了她的嘴。 第83章 那你对我是什么心思?我怎么知道? 男子的吻很轻柔,不似之前那么霸道。 清清凉凉的唇瓣在触碰桑无焉双唇的瞬间,就让桑无焉止住了哭。 随着苏念琛将她松开,桑无焉一张脸更是红的滴血。 侧过头垂着螓首,又羞又忿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还在逃命了...” 苏念琛勉强将身子撑起来,惨白着脸,无奈一笑,“你还知道在逃命了,哭那么大声,也不怕将人引了过来!” 此时山洞外大雨哗啦啦的直落,犹如倾盆。 桑无焉瞥了那雨帘一眼,低眸道,“这么大的雨,他们又发现我不是郡主,只怕早就离开了!” 说着,忽又担心起来,“也不知道郡主他们安全到行宫了没?” 苏念琛敛眸一沉,细细思虑片刻,才道,“无碍,有青禾和木兰在,郡主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说着,苏念琛的语气也沉着了起来,很是严厉的训斥道,“你知道不知道,若是我方才没有及时赶到,你就成了一缕孤魂了!有我在,自会保郡主安全,哪要你来逞强,真是不知死活!” 桑无焉垂首听着,小嘴微微一撅,轻声解释道,“那还不是因为郡主心悸犯了,若是不能及时去行宫找太医行针,只怕也会出事!” 闻言,苏念琛眉头轻皱,初月有心悸的事他也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会被吓的犯病! 抬眸见桑无焉委屈的还在撅嘴,苏念琛想要再责怪她不会保护自己的话,便又吞了下去。 山洞外越来越黑,苏念琛便想着起来将山洞的一些枯枝拿来烧,一来取暖,二来有火也能防止狼群袭击。 只可惜他寒症发作的厉害,身子才刚准备起身,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桑无焉见状,赶紧上前替他抚摸后背,等他顺的差不多了。 这才蹙眉担心道,“身子这么弱就别逞强了,你想干嘛,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 弱???苏念琛一听到这个字,脸色就黑的厉害,语气也冷了几分道,“去捡些枯枝来,起火取暖!” 此时天色昏暗的很,桑无焉压根就看不清苏念琛的脸色,只当他语气不好是人不舒服。 轻轻“哦”了一声,便起身去捡干柴。 干枝都是些攀在山壁上的藤蔓,桑无焉一双细白的嫩手才刚刚扯下一根,便勒破了一道皮。 只是她不敢叫出声,怕苏念琛担心,也怕他逞强自己来弄。 等到弄了不少干枝下来,桑无焉身上都密了一层细汗,本来方才逃命,身上就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只觉得贴身的衣物湿黏的很,一阵冷风吹进来,冷不丁让桑无焉身子一颤,禁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苏念琛见状,眉心微微一蹙,让她离洞口远一些,免得着了风。 等到苏念琛起了随身的火折子,那干柴倒是一点就燃了。 桑无焉蹲坐在一旁,喷嚏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打。 苏念琛眉心蹙的更深了,一双眸子里,满是担忧,还以为桑无焉是冷着了,便立刻将自己的外袍解了下来。 桑无焉见状,赶紧别过头,红着一张脸,羞问道,“苏大人,你在干嘛?” 苏念琛一边解着腰间的带子,一边道,“不把衣服给你披上,难道听你一直打喷嚏啊?你要是也病了,谁来照顾我?” 桑无焉一听,不好意思的扭过头,憨憨道,“那个...苏大人,我...不冷...我就是里衣都被冷汗湿透了,有些难受罢了,不过没事,烤会儿火就好了!” 音落,苏念琛抬眸看向一旁蹲着抱着自己的桑无焉。 不由就一本正经教训道,“衣服湿了就脱下来,烤干了再穿,你这般拢在身上,那湿气只会爬到你身上去!” 让她在这将里衣脱出来,桑无焉害羞的直摇头,“不用了,苏大人,我底子好,不会病的!” 苏念琛眼眸一敛,低沉道,“你就没想过,若是你真的病了,明日行宫的点心,你还能做吗?” 桑无焉闻言一怔,这她还真没想过,明日行宫的点心,她是一定要做的。 只有打响这第一炮,她的铺子才能有个活招牌! 这么一想,桑无焉才勉强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这苏念琛似乎每次都能抓住她的软肋! 桑无焉抬头瞪了苏念琛一眼,道,“苏大人,你...转过去?” 苏念琛眉目轻敛,缓缓将身子转了过去。 山壁上,透过火光,将女子的身影清晰的照在山壁上。 女子身段婀娜,一动一息间,都极尽撩拨着苏念琛压制的欲望。 片刻后,桑无焉才羞涩轻声道,“好了。” 苏念琛缓缓转回身子,瞥了不远处挂在树枝上的鸳鸯粉色肚兜,他耳根也不禁红了起来。 沉沉低着头,只静静听着干柴发出的啪啦声。 许是两人太过尴尬,气氛一时拘谨起来。 为此,桑无焉只好先开口打破僵局,“那个...今日的事谢谢你...我欠你的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苏念琛轻嗯一声,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火光中动人的女子,淡淡道,“这次你打算怎么还?” 桑无焉一愣,半响才回道,“你想让我怎么还?你放心,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苏念琛眼眸就那么紧紧的盯着桑无焉,带着磁性的嗓音反问道,“是吗?你确定?” 桑无焉呆呆的点了点头,只道,“只要不让我杀人放火,都行!” 闻言,苏念琛嘴角扯出一丝狡黠的笑,声若山泉道,“那我让你做我的女人呢?” 音落,桑无焉浑身一颤,眼睛也瞪的睁圆,似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做我的女人!” 桑无焉这才肯定自己没听错,脸色却并不好看,“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给当暖床?没名分的那种?” 苏念琛无奈一笑,“有名分的,你不是不肯要吗?” 桑无焉无语一噎,好像自己是拒绝过不肯嫁给他! 可是... 那还不是因为苏念琛心里有别人,看来桑无焉得跟苏念琛把话讲清楚了。 “苏大人,我说过,你只能对一个女人好?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对方姐姐好,你就不能再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我也不行!” 末了,似乎又想到方才被苏念琛强吻的事,便又补充道:“还有,以后也不能再亲我,这样对方姐姐不公平!” 苏念琛眉头蹙的更厉害了,严声纠正道,“我跟方诗阮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对她的好,一时也跟你解释不清,以后你会知道的,但是眼下你要明白,我对你的心思与对她的不同!” 桑无焉自是知道方诗阮跟他另一个身份之间的牵扯,可眼下她也不能说破,只好无语撅嘴道,“那你对我是什么心思?我怎么知道?” “是吗?你确定你不清楚?嗯?” 长长的尾音拖完,桑无焉整个人也被带入了男子满是松香的怀中,随后便又是一阵热吻袭来...... 第84章 那就让你再清楚些... 山洞内气氛旖旎,炙热的吻令桑无焉一阵晕眩。 苏念琛一手覆住女子的后脑勺,一手扣在不堪一握的腰间。 暴风雨似的吻缱绻落下,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一点一点带着攻击性,不准她退,也不准她咬紧牙关。 只耐着性子侵肆她的双唇,直到女子被亲吻的浑身...酥...软,要命的窒息感让她不得不松开唇齿喘息。 男子便立刻趁虚而入,卷着她无处可逃的红舌,肆虐勾缠。 桑无焉只觉得此时清醒的苏念琛,早没了往日一本正经的矜持,那强势的占有欲几乎就要将她揉。。。碎! 许是察觉到她快要呼吸不上,苏念琛这才松开了她的齿贝,樱桃小嘴此时也是一片晕红。 苏念琛紧紧抵着桑无焉的额间,带着沙哑又磁性的尾音,沙沙道,“现在清楚了吗?我对你的心思!” 桑无焉被这厮吻得脑子发昏,心跳加快,只觉得他太讨厌了,就会欺负她,想着就有些来气。 “不...“字才刚说出口,双唇又被覆住,女子咽咽两声,只听见男子含\/着唇沙哑道,“那就让你再清楚些...” 音落,又是一缕亲吻落下。 只是这次的吻却没了方才的霸道,只轻轻的,一点一点的舔\/肆。 从唇到...耳\/尖,又到...白皙修长的脖\/颈,都被他慢慢肆意侵略。 桑无焉低吟娇哼一声,想要伸手推开这孟浪之徒,可偏偏浑身又松软的厉害,竟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 只能任凭男子一双冰凉又带着细细薄茧的手掌,在她\/身上摩挲。 衣襟\/微敞,没了肚\/兜的遮掩,两个雪\/白......的团\/子,隐隐浮出一半。 苏念琛眼底早已一片潮红,冰凉的手指轻抚在滚烫的\/雪白上,瞬间让女子身子一抖,声音也忍不住变的娇媚起来,“苏念琛,你混蛋!” 男子伸手摩挲美好,重重滚了滚喉结,邪魅轻笑,俯身抵在女子耳侧,抵。。。舔着耳尖,沙哑挑拨道,“是吗?看来你还不是很清楚我对你的心意...” 耳朵的敏感颤栗,让女子忍不住发出一串勾人的颤音,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苏念琛,你饶了我吧!” “焉儿,你不乖!你明知道我想听什么.....” 沙哑又压制的声音落下,重新吻了下去,游走每寸肌肤,惹得怀中女子禁不住一声声轻诱\/勾人。 苏念琛直接拉过桑无焉的一条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身下的异常让桑无焉被吓的不轻,两只玉手轻抵在男子胸前,两道柳眉微蹙,含着颤音娇喝着,“苏念琛...你疯了!你快停下来!” 苏念琛眼底早已一片潮红,仰头凝视着桑无焉一双早已迷离的眸子,缱绻沙哑道,“听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桑无焉一听,还妄想挣扎,哪里知道自己早已是苏念琛的囊中之物了。 腰带被用力的扯\/掉,衣襟\/瞬间滑落,露\/出女子一片凝脂如玉的肌肤。 男子每一寸,每一片都俯身温柔轻吻,惹得桑无焉早已没了矜持和理智,除了颤栗和沉沦,根本没有一丝退路。 第85章 我自己可以走! 苏念琛的手一点一点的往女子身^^下游......走,指腹摩挲的冰凉,让桑无焉的身子止不住的一阵阵颤栗....... 直到苏念琛的手掌碰^^到亵\/裤,桑无焉才再次低吟求饶,“不要...” 苏念琛轻柔含&住桑无焉的唇,低柔安慰道,“乖!嗯?” 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攻城侵......略,这一次不似上一次那般快速解决。 这一次,苏念琛是享受的,是贪念的,也是蓄力的。 一头再安静的狮子,在尝过肉后,怎么可能还愿意吃素。 若不是环境太差,苏念琛都不会只一次就放过了桑无焉。 桑无焉哭着求着含泪被折磨蹂%躏,此时一结束,整个人都瘫累的起不了身。 许是又哭过,竟就这么在火堆旁的杂草上迷糊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身下隐隐的灼热痛意,让桑无焉十分不适。 苏念琛望着火光中睡着的女子,轻柔的帮她将衣服一件件穿好。 只是在穿上下……衣时,淡淡扫过身...下的一片红肿,脸上不经有些羞愧,缓缓拿出随身的膏药,一点一点,轻轻的往红印子上涂抹。 清清凉凉的舒适感传来,桑无焉总算安稳睡着。 苏念琛又去添了些柴,见外面雨还落着,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只怕今夜还会被狼群袭击。 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雨总算停了。 青禾跟木兰带着救兵赶来时,见两人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若不是雨太大,不好找,只怕还能更快找到人。 木兰跟青禾虽披着蓑衣,可浑身还是湿了不少。 此时正想上前看看桑无焉,却被苏念琛一把给拦了下来。 眼底也没了昨日的温柔,只剩一片冰寒,“你身上冰凉,你是想害她生病?退下!” 苏念琛并不是木兰的主子,可是此时苏念琛发的话,极带威慑,又确实是为桑无焉考虑,木兰这才不太情愿的退了下去。 马车进不来这边,只停在稍远些的地方。 青禾倒是特意给苏念琛带了件披风,因为苏念琛有寒症,所以护卫也就格外注意些。 哪知苏念琛却没自己穿,而是包在桑无焉身上,直接一个打横,将人抱在了怀中。 这么一折腾,桑无焉才渐渐转醒了过来。 抬眼便是一张完美侧脸,本想喝斥苏念琛昨夜混蛋的话,又生吞了下去,没说出来,仔细一想,她还挺不争气的,竟被美色迷惑了。 只是再侧头看见青禾和木兰后,她脸羞的就红了,挣扎着便想从苏念琛怀里起来,不由低声道,“我自己可以走!” 哪知苏念琛低眸凝视着她,俯身轻语道,“你确定...你的腿现在还能走路?” 闻言,桑无焉的脸就更红了,死死的埋在苏念琛怀里,生怕被人看见她羞耻的一面。 苏念琛见怀中的女子总算乖乖听话,嘴角轻邪一笑,她果然不经逗! ............... (这两章被和谐太多,见谅!) 第86章 你在喝什么? 马车里,桑无焉捧着热茶喝了些,才细细向木兰问起初月郡主的情况。 知道郡主安然赶到行宫,及时得到太医诊治,眼下已经无碍,只是十分担心她跟苏念琛的安危。 至于那群黑衣人到底是何方势力,如今却还是不曾知晓。 不过有苏念琛在,查出背后黑手应该不难,她如今倒是对他十分信服了。 桑无焉透过窗纱,看着在前面骑马的苏念琛。 明明瘦弱的很,昨日却只身前来救她,这样的英雄救美,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两人已经有了两次肌肤之亲,心里对他自然已是不同。 至于他与方诗阮之间的牵扯,她知道是他另一个不能承认的身份——逆贼永安王世子。 方诗阮曾是永安王世子的未婚妻,虽然现在这门亲事早已名存实亡,可方诗阮曾经因为这个身份却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奚落。 以至于她现如今的婚事也是一直陷入白灼化的处境,毕竟她曾经是逆贼的未婚妻,哪户人家敢轻易娶她。 其实桑无焉一直都知道,方诗阮心里只有五皇子萧景驰。 她现在对书中所记载的一切,也只剩一个结局,那就是五皇子萧景驰成了大统,娶了方诗阮为后。 就是不知道现在事情的走向变化,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结局。 毕竟那个曾经在生死关头救下萧景驰一命的,正是桑无焉现在的丫鬟木兰。 也不知道木兰如今跟了她,会不会影响萧景驰的生死。 许是想的太多,又或是身子还有些疲乏,马车颠簸摇晃着,竟让桑无焉又有了一些困意。 今日的天色依旧带着一丝灰蒙蒙的寒霜,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半个多时辰,便悠悠停了下来。 桑无焉醒来时,只见偌大的行宫门前,已经停放了不少富贵的马车。 门前早已有丫鬟候着,一听是桑无焉和苏念琛安然回来,赶紧下去禀报。 苏念琛便是在这里与桑无焉分开的,毕竟人多眼杂,不好再说什么。 更何况,苏念琛眼下还有更急的事要去见一见长公主和驸马。 桑无焉跟着丫鬟,直接先去了安顿自己的院子。 才刚一踏进去,方诗阮便扑了上来,一双眼睛红着,愣是将人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才轻掩着帕子,后怕道,“幸亏你没事,要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桑无焉一听,虽脸色还有些疲倦,可还是上前一步,安慰道,“方姐姐说的哪里话,这又不是你害的,怎么就怪到你身上去了?” 方诗阮拿着帕子轻拭着眼角,弱弱道,“若不是我在初月面前说了你的手艺好,也不至于把你拉进这骇人的事里头。” 桑无焉无奈一笑,轻携了方诗阮一并坐下,才道,“那要是这么说,岂不是得先怪五皇子不该先在郡主跟前提起我,再说了,你们都是为我好,希望我的铺子能有个好的靠山,免得又被人平白的欺负!” “所以说,你们都为我考虑到这个份上了,我谢你们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们!” 方诗阮眼睛还是有些红红的,只拉了桑无焉轻声附耳道,“你放心,你昨夜与苏大人一夜未归的事,已经被长公主严词压了下去,如今除了初月屋里的,便是只有我知晓这件事了!” 桑无焉听完,倒是知道长公主这是感念她救了初月郡主,怎么着也想着替她遮掩一二,毕竟女子的名声大于天,若是传出去一夜未归,还是同男子一起。 只怕...... 明日就得被镝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方诗阮见桑无焉眼底还泛着一丝黑,也不忍再打扰她,便道,“你今日且放心的歇息,因着初月的事,宴席被延迟了一日,明日才是正席!” 桑无焉一听,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就她现在这副使不上力的鬼样子,她还真担心今日会做差了去。 这样也好,也能让她有个缓冲。 方诗阮怕打扰她休息,便寻了个由头先走了,只说晚些再寻她一道吃晚膳。 桑无焉点了点头,此时整个人在这舒适的屋里一坐,浑身的粘腻不适,便都涌了出来。 赶紧命木兰去打了热水来洗洗身子,又偷偷吩咐木兰去给她弄碗汤药来。 木兰一听是避子汤,还有些错愕,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难道昨夜...姑娘跟苏大人又......春色一夜了.... 疑心的话自然不敢多问,只听桑无焉让她偷摸着弄,别让旁人知晓了去。 木兰乖乖点头,只说是去煮驱寒的汤药,不会被人发现的。 如此这般,才安心的让木兰先下去准备。 自己则泡在浴桶里,享受片刻的温暖。 女子肌肤凝润如脂,水下一片春色美好,只偏偏那遍布全身的青红印子,让她不禁又红的脸滴血。 苏念琛这个混蛋,还真是一寸也没放过她,浑身上下都被他@@吃了个便...... 仔细的拿水又将身子擦洗了几遍,桑无焉这才从水里出来。 婀娜娇娆的身段上还覆着一层氤氲的水汽。 浑身用热水泡过,身子倒是没那么乏了。 此时又有行宫的丫鬟上了些热乎的吃食来,恭敬的立在一旁,淡淡道,“苏大人说,让姑娘先随便吃一些垫垫肚子,晚些时候,长公主会来请!” 闻言,桑无焉一惊,她着实没想到这一桌子吃食竟是苏念琛让人送过来的。 他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想的到她... 随着丫鬟缓缓退下,桑无焉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意。 没想到这冷面无情的苏大人,竟也有如此贴心的一面。 安心的吃了些,木兰也正巧端了一碗汤药过来。 桑无焉问都没问,就直接端过来,吹了吹,直接一碗喝了个干净。 只是太苦,便又赶紧找了口甜粥喝下,这才觉得缓了过来。 忽地,屋外传来一声轻问。 “你在喝什么?” 吓得桑无焉差点把碗给掉落在地,还好木兰身手极快接住。 桑无焉抬眸一看,竟是初月郡主来了。 第87章 一眨眼,又到冬天了! 女子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白,身姿羸弱的站在门前,似乎随时起的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可她周身的气度,偏偏又将这种病态的美发挥极致,清冷高贵,不容侵犯! 桑无焉赶紧起身行礼,上前迎了初月郡主进屋。 “就是喝了一碗驱寒的汤药,郡主怎么会来?”一边笑着答话,一边使眼色让木兰赶紧把桌子清理掉。 初月直接朝着主位走去,从容坐下,又拉了桑无焉坐在身侧,那双手实在太过冰凉。 脸上依旧清冷,却弱了几分气势,莞尔道,“听说你安全回来,便想过来看看你,顺便想问问你...兰英她...” “兰英...”桑无焉语气停顿,眼里明显一暗,低眸叹声道,“她怕我被抓住,那群歹人就会去追你,为了拖住他们久一些,便自己换了斗篷引了歹人先离开...” 后面的话,桑无焉没细说,可是初月也想到了,兰英肯定是死了,要不然她若是回来,第一时间便会去着初月的。 初月晦暗的眼眸看向屋外的寒霜,眼里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是我害了她...也差点害了你...” 桑无焉看着初月郡主似乎没什么变化的脸上,却仍旧能感觉到一丝悲伤。 忽地,初月郡主又转眸盯着桑无焉,问道,“如果我不是郡主,你当时还会替我引开黑衣人吗?” 桑无焉一听,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这个答案倒是让初月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桑无焉为了讨好她,怎么都会说会的。 哪知桑无焉只是说道,“若您不是郡主,那群黑衣人自然也不会出现,您提的问题,本就是互相矛盾的!” 初月闻言,嘴角轻勾出一丝浅笑,“你果然是个妙人,难怪他们都对你不同!” “他们?是说五皇子跟方姐姐吗?他们都把我当妹妹看,他们都是好人!”桑无焉淡淡回道。 初月却是轻邪一笑,“那苏大人呢?本郡主觉得他对你似乎也与旁人不同?你说呢?” 这让桑无焉该怎么回答了,说‘是’好像也不对,毕竟苏念琛从未对外承认过与她有什么; 说‘不是’好像也不对,要不然怎么解释昨日苏念琛竟只身前去救她。 桑无焉见初月一双深沉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慌乱,只是面上并不显现出来,嘴角浅笑道,“郡主多虑了,苏大人只是职责所在,就算不是臣女,苏大人作为一朝首辅,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这番解释倒是还能说的过去,初月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此时沉下心来,倒是拉过桑无焉的手,认真说道,“你放心,昨夜你与苏大人一夜未归的事,不会传出去半分,还有......昨天的事,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只怕也不能及时回到行宫,得到太医的诊治!” 说着便往身侧递了一个眼神,一旁的丫鬟香雪便将手里捧着的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递了过去。 打开来一看,里面竟是些时新的首饰和银票。 桑无焉一怔,不解朝初月郡主看去,“郡主,这是...” 初月将木匣直接盖好塞到了桑无焉的手中,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轻咳了两下,才道,“你救了我,我自是要道谢的,这些是谢礼!” 桑无焉一听,也跟着起身,“不不不,郡主言重了,这些臣女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初月见她竟然还推辞了起来,倒是一笑,“方姐姐倒是猜没错,你果然不会收!罢了,既然如此,你便把这些当成我入你铺子的股份吧!” 桑无焉一惊,若是初月郡主在铺子入股,那以后不管是谁都不会轻易去寻铺子的麻烦。 这倒是桑无焉愿意的,这么一想,桑无焉也不扭捏,收了里头的银票,首饰却是不肯再收。 初月见状,也不再勉强,又与她问了昨夜两人的一些经过,这才安心的离开。 只是才刚出了院子,初月的脸色便苍白的更吓人了。 丫鬟香雪搀扶着她,一脸担忧,“郡主,奴婢去请太医!” 初月伸手轻拉住她,往一侧廊庑坐下,半响,等胸口没那么闷了,才缓缓道,“吩咐下去,要给兰英厚葬,尸体也要找回来,还有,再托人给她家里人送些银两过去,也算是不枉她跟了我一场!” 香雪听着郡主的话,心里也是难受的紧,眼眶也微红,她与兰英是一块儿进的公主府。 服侍在初月郡主跟前也有五年光景了,如今兰英已逝,她也是心痛的很! 廊庑边,一棵梅树初开了花苞,那天边竟飘起了絮絮的雪花。 初月纤长的睫毛微掀,缓缓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不禁道,“一眨眼,又到冬天了!” 香雪立在一旁,附和着,“是啊,今日正是小雪时节,这雪落的倒是应景,来年又是个好兆头啊!” 初月在旁听着,心思却飘的远。 她这副身子,除了守在府邸,什么也做不了,更别说以后嫁人生子了! 什么好兆头,都与她没关系!她这辈子都注定与子嗣无缘了! .......... 苏念琛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后,便直接去了正厅拜见长公主萧玉华和驸马王正楠。 这是两人院子的前厅,并不是行宫的主厅。 门前下人倒是对苏念琛熟稔,躬身迎着,并不敢怠慢。 厅里,已经铺了厚实的地毯,不远处还放着一架火盆,里头正烧着银丝炭,倒是没甚烟味。 长公主萧玉华眉间描着牡丹花钿,细细的柳眉弯如月,眉眼与初月郡主极其相似,只是长公主眉眼更加冷艳,气质也更加雍容华贵! 倒是驸马王正楠一身常服,不似长公主穿的那般华丽。 可多年来的文学熏陶,本又是个长相清俊的男子,虽上了年纪,蓄了黑髯,却依旧难掩其满腹书华的才气,和一身淡泊名利的风骨傲气! 第88章 青州沈家,安国公府! 方才跨过门槛进入内室,周遭候着的华丽服饰的丫鬟便在长公主的眼色下,鱼贯离开。 苏念琛先是规矩一礼,恭敬道,“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老师!” 此时,又有丫鬟重新斟了茶水上来,轻声退下,方才关好门。 驸马王正楠瞧着苏念琛便喜欢,伸手一招,直接唤了人来跟前坐下。 “子渊无需多礼,来为师跟前坐下,仔细说说昨日之事!” 子渊,是苏念琛的字。 长公主萧玉华白皙的手指轻放下茶盏,也准备仔细听听,毕竟这波人可是朝着他们长公主府来的! 一想到昨日差点就害了初月,萧玉华就气的不轻!一双保养极好的豆蔻玉手都捏成了拳! 苏念琛端庄撩开袍子坐下,轻言道,“黑衣人来的突然,又是寻着郡主来的,只怕那群人的目标,是为了老师!” 闻言,长公主萧玉华的脸色就更惊了,这是要抓她的女儿还不够,还想要她的夫君! 长公主面色渐渐带着薄怒,一张姣好的脸上,隐隐带了戾色! 驸马王正楠倒是摸着黑髯,顺势点了点头,十分认可苏念琛的说法,“你倒是与为师想到一块儿去了,初月虽是郡主,却并无利益纷争。” “你师母虽贵为公主,却并无实权,他们想要的,只怕是为师身后的芸芸学子!” 苏念琛点头,“没错,老师的学生遍布大苏朝各地,又有不少人都掌管着各地重职,只怕他们是想抓了郡主,以此胁迫老师帮他们笼络各地高官!好方便他们壮大势力,也更能便宜行事!” “这群逆贼!竟敢有如此狼子野心!”长公主萧玉华气的一掌拍在梨花几上。 让几上的茶盏也跟着微震,还洒了不少茶水出来。 驸马王正楠也是重重一叹,继续追问道,“子渊可查出了幕后之人是谁?” 苏念琛倒是还在查,只不过他敛眸,淡淡道,“学生还在查,只不过那群黑衣人无论是口音,还是身法,都与青州相似!” “青州?”长公主萧玉华眉眼一震,随后眯着狭长的眸子,沉声冷哼道,“哼!青州沈家, 安国公府!” 驸马王正楠虽眼里也有一丝惊色,却又觉得并不奇怪! 安国公府一心想让承王立为太子,可惜皇上迟迟不肯立储君! 又有其他皇子势力不弱,加上上次难民的事,让承王讨了皇上的嫌,如今都不怎么待见他! 如今他们想要驸马王正楠的文人势力,也无非是想以百官来逼迫皇上立储! 驸马王正楠轻轻一叹,只觉着承王还是太着急了。 与其这般行事,还不如多替皇上,多替百姓做一些实事,以此换来的政绩,岂不是更好! 虽然事情还没核查清楚,暂未下定结论,但是长公主萧玉华却是已经有了要动安国公府的心思。 只是该如何下手,却是得私下寻了谋士来仔细斟酌。 这件事,她并不打算让驸马王正楠知晓,这人的性子太过刚直,对一些手段并不苟同。 所以萧玉华打算自己动手便好! 哼!想动她的夫君跟女儿,就要看安国公和沈皇后有没这个能耐了! 我们走着瞧! 苏念琛自是不知晓长公主的心事,只留下又与老师说了些镝京的时事,这才缓缓离开。 只是人才刚出廊庑,便瞧见另一头五皇子萧景驰进了主厅。 苏念琛站在角落,神色幽幽的瞥了这边一眼,未久待,便带着青禾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到屋中,苏念琛便换了一副神态,不似方才那般冷静,“这个萧景驰,心思果然厉害,若非是我对沈家太过了解,只怕也认为此事就是沈家的手笔了?” 青禾闻言,不解问道,“大人这是何意?难道不是沈家?可是那批黑衣人分明就来自青州!” 苏念琛一个阔步走到主位前,回身利落甩开衣摆,盛气坐下,眼眸微眯,冷声哼道,“哼!你真当安国公会这么蠢,将这么明显的把柄显露出来!” “哼!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想以此来借长公主的手对付安国公,对付承王!” 青禾还是不解,“可是那安国公对驸马确有拉拢的心思,只是...” “只是他绝不会去动初月郡主!他还没蠢到靠去抓初月来威胁老师!老师那个人,顽固起来,只会大义凛然的赴死!”苏念琛打断说道。 “可是镝京有势力的皇子除了承王,还有誉王,英王,甚至是七皇子,都比五皇子更有实力与承王一争,您为何偏认为就是五皇子下的局!” 苏念琛两指摩挲腕上菩提子串,眼眸微凝,细细道,“因为昨日就算我没出手救下焉儿,躲在暗处的他也会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们进了密林,他们没再追上的原因!” “因为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引火,并不是真的要抓初月,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焉儿会替初月引开黑衣人!” 青禾听完,只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他实在没想到一向以温润待人的五皇子,竟然会有如此城府! 就为了引起安国公府与长公主之间的矛盾,竟然做出这样的局来,要知道,当时可是切切实实的死了人,还枉死了几个无辜的百姓! 可经此一遭,他却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只等借长公主的手去削弱承王和安国公府的势力! 难怪平日里,大人常说此人不可小瞧! 苏念琛脸上的厉色越来越阴沉,只道,“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焉儿卷进此事里面来,他明知道焉儿在,可他还是下手了,他就不怕万一刀剑无眼,会伤到焉儿吗?” “哼!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他算!” 只是眼下,苏念琛不仅不能跟五皇子萧景驰作对,还要送他一股东风,让他借势狠狠的让安国公掉下一块肉来! 晚些时候,长公主特意请了桑无焉去主院用晚膳。 虽然初月还有方诗阮也都在,可是长公主那浑然天成的威压,还是让桑无焉有些拘谨。 其实以桑无焉如今的身份,是来不了行宫参加长公主府上的宴请的。 本来就算宴请当日,桑无焉也只能在后厨当个点心厨子,是上不得席面的。 可就因为她救了初月郡主的缘故,长公主倒是对她还算眷顾,竟也允了她,明日可以一同入席。 驸马倒是对她另眼相看,倒不光是因为她救了初月,更因为驸马王正楠对她的父亲桑郁川还是颇为认可的! 吃过饭,桑无焉才回屋没多久,就有丫鬟来报,说是有了贵客到...... 第89章 你就不怕传出去,说你苛待亲人! 屋里炭火烧的正旺,两个丫鬟正在门前挂厚重的门帘。 此时房门开着,桑无焉正坐在主位上,端起一杯热茶在暖身子。 屋外絮絮的飞雪并不大,只浅浅铺了院子一层银莹的白。 远远瞥见一身红色斗篷的客人走来,桑无焉眼底微微一沉,只转向木兰,幽幽问道,“之前让你办的事如何呢?” 木兰立在身侧,垂首应道,“那丫鬟之前月份尚浅,还看不出,不过大夫说了,十有八九应是喜脉无误!” 桑无焉轻“嗯”了一声,点头不语。 这个她偷偷让木兰找到的丫鬟英梅,其实之前是晋阳伯府黄世子的通房,因着当时要娶桑晚舟进府,便被黄夫人给赶出了府。 可惜黄夫人一心想要的亲嫡孙,却被她生生赶出了府,反而大张旗鼓的迎了一个不知是谁的私生子进府。 也不知道黄夫人若是知道英梅被赶走时,已经怀了黄世子的骨肉,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这个英梅是桑无焉打算送给桑晚舟的‘大礼’,想来到时等英梅回了晋阳伯府,桑晚舟的日子应该很精彩才是。 望着此刻门外,轻踩着一层薄薄积雪进来的二妹桑晚舟,桑无焉都不愿起身去迎一迎。 丫鬟红儿搀扶着桑晚舟进了屋,身后两个丫鬟又将厚重的门帘放下,这才退了下去。 不多时,便又有丫鬟重新斟了茶水和点心来。 桑晚舟早已脱了斗篷,上衣着富贵藤萝紫的暗花对襟短袄,外罩一件五彩金丝石青银鼠褂,下身是缠枝莲花暗纹云锦长裙。 手上还捧着一个汤婆子,见着桑无焉并不太欢迎她的神情,倒是也不在意。 自顾往一侧下首的圈椅上坐下,这才微掀眼帘,开口道,“大姐如今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你就不怕传出去,说你苛待亲人!” 桑无焉听着她的话,望着茶盏里缱绻舒展开的翠绿茶叶,唇角微勾,低眸浅浅一笑,只道。 “传出去又如何?坏名声的只会是你没了娘家的支持,若是如此,只怕你在晋阳伯府的日子就更难熬了吧!” 桑晚舟缓缓掀起纤长的羽睫,仔细的打量起这个曾经不起眼又草包的大姐。 只见女子一身青绿色云锦长裙,上身配着月白色缎面缠枝暗纹窄裉袄,妆扮素净,未着首饰。 以前那副满头珠钗的土包子样,如今却是变了模样。 桑无焉的脸本就像极了林氏那张天香国色的脸,以前打扮太过艳俗,反倒遮掩了她的美。 如今不施粉黛,倒是美的令人惊艳! 桑晚舟冷声一哼,白皙的手轻轻往腹部一放,眸色晦暗,不屑道,“哼!你以为如今的桑家对我而言,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须来我这里做戏?又想做给谁看?”桑无焉冷不丁的反问,令桑晚舟不禁心里一咯噔,她如今还真是不好糊弄了! 可是前几日安国公府的嫡女沈芷兰却找了她,说只要她能害的桑无焉身败名裂,她就保证一定会让她再次回到承王身边。 第90章 茶果子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她如今动不动就要被黄佳俊那个畜生蹂躏一番,先不说她的身子吃不吃的消,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差点就没保住。 这样的鬼日子,桑晚舟是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所以此时,就算桑无焉一再的对她没有好脸色,桑晚舟也不会彻底跟她撕破脸。 只是缓缓起身,正经的朝着桑无焉屈身一礼,抹着一丝笑道,“大姐这话说的真见外,我这个做妹妹的既然知道长姐也在行宫,来了,又怎么能不去打个招呼了,要不然旁人只会说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懂规矩了!” “只是...既然大姐不喜我来,我就不在这儿讨大姐的嫌了,告辞!” 说完,便转身等着红儿给她穿好斗篷,又伸手让红儿仔细搀扶着,这才打起厚厚的门帘离开。 从出了门到离开院子,桑无焉都让木兰跟着相送,直到人彻底走远,木兰才回了屋。 一进来,便见桑无焉眉心微蹙,“她忽然到访,还真是让我不安!” “所以姑娘是担心她会在这里故意摔到?可是她就不怕肚子里的孩子会真的没了?”木兰甚是疑惑的问道。 桑无焉眉心还未舒展,只是摇了摇头,也并未想明白桑晚舟到底是什么目的。 只是心里隐隐不安,想着明日,她只怕要更加小心些才是。 这边离开的桑晚舟,一想到明日的计划,嘴角就不经勾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人才刚进了屋,便见着暗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睛忽地就一亮。 直到那人走上前来,昏暗的烛光才将承王挺拔的身姿长长拉出。 一见着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桑晚舟一双眸子里的盈光都快溢出来。 声音也娇媚勾人,“王爷...舟儿好想你啊...”说着,便上前揽在了承王怀中。 红儿见状,便立刻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承王萧廷之盯着眼中的美人儿,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声缱倦道,“本王如今被父皇盯的紧,若不是长公主明日在行宫设宴,本王也见不着舟儿。” “许久没见,舟儿倒是愈发的丰润了。” 桑晚舟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沈芷兰是如何说动承王萧廷之来见她的,她此时只知道沈芷兰确实能帮她重新回到承王身边。 所以明日的计划,她是一定不会让沈芷兰失望的! 眼下两人许久未见,彼此的眼底都是满满的欲望。 特别是桑晚舟较之以前的羞涩,变得更加主动,也更加撩人了..... 整个手臂都攀在萧廷之的脖子上,主动踮脚轻吻,好不娇媚。 萧廷之还是第一次见桑晚舟这么主动。 那小&舌在口中不停的剐蹭,惹的他顿时欲&火...焚...身。 双手往女子腰间一箍,柔软的身段,便立刻瘫软在他怀里。 屋内炭火正旺,细纱鸾帐轻摆。 .............................. 第91章 宴请 屋内炭火正旺,细纱鸾帐轻摆。 男子喉咙轻滚,一双潮红的眸子望着身下一片美好。 低吟缱倦:“许久没见,舟儿还真是愈发动人了....” 长长的尾音拖出,轻浮的伸手拨弄。 寸寸凝脂。 女子香汗涔出,忍着被逗弄的挑拨。 贝齿轻咬,似有些难耐之色。 萧廷之指腹粗粝。 &捏着腰间层层摩挲。 许是许久未见,又或是桑晚舟有着身孕的缘故。 那一副美玉,更加光泽饱满。 萧廷之见女子轻哼颤音,心底不由荡漾。 低沉的伏在女子耳边,扑着滚滚热气道,“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露珠轻晃,摇曳生辉。 又不禁再次伸手覆住美好,含音道,“舟儿这般香软,只一次可不够!” 说着,便又深吻了下去。 霸道不容拒绝,桑晚舟低吟轻喘,努力让自己迎合上去。 萧廷之见身下女子,如此妖娆妩媚。 那玲珑身段,凹凸有致。 肤质细腻如霜,又主动谄媚。 倒是让他有之前不曾有的舒服。 女子声音妩媚,勾人。 让男子听的十分满足惬意。 一夜巫山云雨,春色芙蓉帐。 次日,桑晚舟苏醒时,只觉得浑身酸痛,睁眼一瞧,满身都是欢好后的痕迹。 一想到昨夜萧廷之对她的疼爱,桑晚舟就更加确信了沈芷兰的话。 不禁的低眸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却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抬眸轻唤了红儿进屋,这才去了屏风后沐浴。 红儿见着桑晚舟一身的咬痕,也不敢出声,只默默的上前给桑晚舟擦干身体后,贴心涂好药膏。 这药膏极好,只需一日,便能将身上的红印子消散掉。 要不然若是被黄世子发现,只怕桑晚舟会被折磨的更惨! ......... 金碧辉煌的行宫主殿,此时早已铺上厚实的地毯,各处角落也点了银丝炭火。 一应摆设都极其华丽富贵,丫鬟们鱼贯将酒水,茶果一一摆好。 又有下人仔细搬着精心养护的墨兰放入殿内,香味幽淡,极其好闻。 桑无焉今日一早就去了厨房,专心的在一处做着点心。 忙活了一上午,才算弄完。 若不是有丫鬟来催,桑无焉都不打算再去主殿入席。 等到她重新换了衣裙,再到主殿时,里面已经坐满了宾客。 顿时桑无焉就有些想退下,这么施施然的在大家的注目下进去,还真是让人社恐啊! 好在方诗阮一眼就瞧见了她,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桑无焉见状,颔首一笑,命木兰跟其他丫鬟一样,在殿外候着,自己则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人才刚在方诗阮身侧坐下没多久。 门外就有宫人高声喊道,“长公主到。” “驸马爷到。” “初月郡主到。” 见状,殿内众人皆起身行礼。 华丽丽的月色烟罗宫装,绣着浮动万千的金丝牡丹,裙裾逶迤在地,长及曳地的莲纹拖尾上,用同色珠玉点缀,随着步伐轻摇,恍若仙人亲临。 今日的初月郡主依旧是最夺目的明珠。 唇上点着朱红,明艳动人,又高贵清冷。 第92章 知道了,表嫂 只是在路过方诗阮跟桑无焉时,却淡淡朝她们一笑。 直到长公主一家三口落座,宴席才算开始。 不时,便有丫鬟端着精致的点心一一摆上桌。 第一盘便是一朵莲花茶果子,下摆是一片荷叶。 第二盘则是嫣红梅花酥。 第三盘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果子。再便是特制的热乎花茶饮,才刚入杯中,浓浓的花香和茶香顿时四散开来。 长公主坐在上首,瞧着这一一端上桌的点心茶果子,不禁就对桑无焉另眼相看了一番。 她当初答应桑无焉来做点心,也无非是让女儿开心。 可此时亲眼一瞧,才知这桑无焉确有真材实料。 底下众人也是一一惊叹,美的大家都不舍得吃。 还是几个贪嘴的公子哥,先尝了一口,顿时惊诧,“甜而不腻,口感嫩滑,妙啊,妙啊!” 另一公子哥也插嘴道,“要不说还是长公主厉害,这做点心的手艺,只怕连宫里都没有。” 长公主远远听着,倒也开心,便也仔细的品尝起来。 承王萧廷之也是好奇的尝了一块儿,只觉得这桑无焉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若不是他今日要借桑晚舟的手陷害桑无焉,以此让长公主与晋阳伯府有嫌隙。 他倒是有些舍不得让桑无焉出事了,只是大事面前,这些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只见他微微抬眸递了一个眼神给不远处对面坐着的沈芷兰。 沈芷兰立刻心领神会,一双好看的眸子,轻垂一笑,朝着身侧的桑晚舟道,“该你出场了!” 闻言,桑晚舟正准备提筷的手,又慢慢放了回去。 微微颔首,轻声回道,“知道了,你让我做的事,我今日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只是...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沈芷兰凤眼轻抬,唇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望着桑晚舟,轻蔑道,“怎么?难道昨夜给的甜头还不够?” 桑晚舟一听,脸立刻就红了,她知道沈芷兰这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她。 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桑晚舟并不生气,只淡笑道,“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沈大姑娘还是对我说话客气些的好!” 听着这话,沈芷兰眼底分明泛起一丝嘲弄,只是她很快便压制了下去,软着声音哄道,“知道了,表嫂。” 表嫂,这两个字就像放了蜜糖的毒药。 让桑晚舟忍不住就要飞蛾扑火。 只见桑晚舟盈盈起身,轻缓朝着殿内中央走去。 恭敬屈身一礼,缓缓朝着上首的长公主跟驸马,笑道,“长公主,既然大家都觉得这茶果子做的极好,极美,不如让我大姐亲自在殿内给大家也做一份,也算是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闻言,底下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疑惑道,“这点心竟是出自桑大姑娘之手?” “她不是草包吗?竟然还有这手艺?怕不是找人顶替做的,然后说是自己做的吧!” 初月也在上首一侧坐着,此时听了这么一嘴。 细细的柳眉微蹙,白皙的脸上也带着薄怒,厉喝道,“晋阳伯府的世子夫人,如今真是好大的派头,竟敢在长公主的宴席上发号施令,你也配!” 桑晚舟被呵斥的瞬间就白了脸,手里的帕子互相绞着,差点就要撕碎了去。 此时这么多人看着,这初月郡主竟如此说她,这不是让她的脸丢在地上给人踩么! 可就算如此,今日她也不能轻易放过桑晚舟! 第93章 这桑家大姑娘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此时殿内各种嘲讽的声音都有,桑晚舟却不敢发作。 姣好的面容上依旧挂着笑,只是那双惹人怜惜的眸子里,却是泛着一丝委屈。 娇弱的身子朝着上首一侧的初月郡主微微含胸,眼眸含泪,委婉歉意道,“郡主误会臣妇了,臣妇只是想帮大姐一把,没曾想却是心急没了分寸,还请郡主海涵,莫要与臣妇计较才是。” 说完,便屈身一礼,又朝着桑无焉愧意道,“昨夜见过大姐后,二妹也是诚心想帮衬大姐一把,没成想却是好心办了坏事,大姐可千万不要生气才好。” 说着,便想上前去拉桑无焉,旁人瞧着还以为是姐妹俩之间有多亲热。 可事实桑无焉的身子却一直往后退了再退,只是桑晚舟似乎是铁了心的要牵住桑无焉的手。 那猛然使出的力气倒是让桑无焉顿感不好。 哪知下一秒,便见桑晚舟从她的手中甩落,一个趔趄,身子一歪,直直的朝着桌子一角撞去。 桑无焉见状,脑子都来不及想,便伸手挡在了桌角。 随着一声闷哼,桑晚舟更是惊痛喊道,“啊,我的肚子!大姐,你就算生气,也不能推我的肚子啊!” 桑无焉眉头死死皱着,她的手分明还在桌角替她挡住了尖锐,怎么就伤了她的肚子。 可是眼前,桑晚舟摔在地上,身下赫然流出一片鲜红。 众人见状,不由惊呼,“啊!快看!黄家的世子夫人怕是流产了...” 带着女儿坐在不远处的晋阳伯夫人,此时见状,立刻就由黄晓琪搀扶着快步过去查看。 黄夫人定眼一看,吓的不轻,立刻就着急喊道,“快来人啊,快请大夫来救救我的嫡孙啊!” 黄晓琪站在一旁,也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当场就吓的直哭。 上首的长公主见状,细细的柳眉一紧,厉声吩咐道,“来人,快将她抱下去,速速去请了太医来看!” 底下立刻就来了婆子丫鬟,背起人就朝后头的内室快步走去。 黄夫人抬腿才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着桑无焉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怒声喝道,“若是我的孙子保不住了,我要你偿命!” 说着,便怒气冲冲的跟了上去,连礼都没给长公主行。 长公主高高看着,只觉得黄夫人这是在故意甩脸色,想要逼她做主惩治桑无焉。 初月冷眼一看,冷声一哼,“一家子都是糟心晦气的东西,好端端的非要没事找事,若不是那桑晚舟非要出来,岂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看她就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长公主给瞪了回去。 初月无语一噎,转头瞧了底下被打了一巴掌的桑无焉。 只见方诗阮正在好生安慰着桑无焉,初月倒是也想下去宽慰桑无焉几句。 哪知长公主一个眼神过去,初月便又乖乖的坐好。 此时周遭对桑无焉的指责也是铺天盖来。 “快看啊,这桑家大姑娘可真是好狠的心啊!竟连未出生的孩子也不放过!” “我听说这桑家二姑娘未出嫁时,就经常受桑大姑娘欺负,今日一瞧,果真如此啊!” “只是这次这桑家大姑娘怕是踢到铁板了,这桑家二姑娘肚子里怀的可是晋阳伯府的嫡亲孙子啊,只怕晋阳伯府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桑大姑娘!” 方诗阮皱眉听着,倒是想出声制止,哪知却被桑无焉伸手拉住,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理会。 对面坐着的五皇子萧景驰一直在看戏,此时倒是一副坐看闲散的模样. 看似漫不经心,却散漫恣意道,“本皇子觉得,大家还是先等着听听太医如何诊断再说,何必现在就跟个戏子似的,说三道四!” 闻言,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大家可都是世家子弟,岂能被随意侮辱成戏子。 可纵使他萧景驰如今还是个没有爵位的皇子,却也依旧不敢让人轻慢了他。 一个个的也只好忍着一张猪肝脸,等着待会儿太医出来,啪啪的打五皇子的脸! 桑无焉见对面的五皇子竟都替她出声说话,不由就忍不住看向了对面的苏念琛。 哪知这厮似完全不受影响,只自顾的喝着酒水,压根都不看这边。 桑无焉心里顿时就有些恼意,方才被打她都只是有些发懵,可是却也没有如此不甘生气。 这个苏念琛,私底下对她倒是还好,怎么一出事儿,就装瞎不做声了! 这是嫌她丢人还是担心会被连累被骂! 只是此时,桑无焉也没甚心思计较这些,她眼下得先去见了黄夫人才行。 刚好手上传来阵阵痛意,桑无焉轻声一“嘶~” 方诗阮心疼的赶紧起身,想带她下去先上个药才好,要不然怕是会肿! 桑无焉正好借口自己去就行,便慢慢的从后面溜了出去。 不远处的承王见状,眼眸微眯,他的注意并不在桑无焉身上,所以此时桑无焉偷偷离开,他也并不是太在意。 只是眼神却总无意的往上首的长公主那多瞥了几眼,他倒是要看看今日长公主会不会替晋阳伯府出找这个头。 若是出了,也不过是桑无焉遭罪,他承王萧廷之并没什么损失,至于桑晚舟肚子里的孩子,他本来就不想要。 若不是桑晚舟嫁去了晋阳伯府,他私底下也会动手解决。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他的表妹沈芷兰特意来寻他商量的这件事。 他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自然不会拒绝。 可若是长公主不替晋阳伯府出这个头,那这两家的梁子自然就结下了。 别看如今是桑家势微,可到底后面还有个嫡支的桑家百年底蕴在,这却是驸马爷不会舍弃的。 承王萧廷之自己在这里想的是面面俱到,却不知事情已经有了别的转向...... 第94章 黄夫人,可还记得英梅? 循着去了后室,门内便传来桑晚舟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桑无焉知道,桑晚舟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可是很明显,桑晚舟分明就是故意陷害桑无焉的。 只是她现在还不清楚桑晚舟到底为何这么做,难道她就不怕没了这个孩子,她在晋阳伯府的处境更加艰难! 门外,晋阳伯夫人端坐在圈椅上,却是早已没了姿态,一手半撑着脑袋,重重的看向门里叹气。 一张本就富态圆润的脸上,此时皱做一团,不太大的眸子里,分明带着一丝不甘和狠厉。 一旁的黄晓琪贴心的给黄夫人端了一杯茶水,却是被摆手拒绝了。 黄晓琪知道,若是桑晚舟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那她大哥的世子之位只怕也很难保住。 若是真让那庶长子上位,只怕她这个嫡女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心里正烦着,却正好瞧见从远处走过来的桑无焉。 一见着她,黄晓琪就上前尖声骂道,“你个罪魁祸首,你还敢来这,你就不怕我让你偿命!” 说着,就想抬手去打桑无焉。 哪知却被桑无焉反手抓住手腕,直接给甩了回去。 脸上更是丝毫不惧,一双眸子冷若冰寒的看向黄晓琪,竟让黄晓琪忽的生出一丝惧意来。 却并不言语,只是绕过她,直接信步去了黄夫人身前。 此时黄夫人见来人是她,脸色十分不善,一双带着利刃的眸子似要将她扎的千疮百孔。 桑无焉从容屈身一礼,随后也不等黄夫人发话,便自行先起了身,却是道,“黄夫人,可还记得英梅?” 一提起英梅,黄夫人的神色微变,鼻子一哼道,“哼!不过一个贱婢,也值得本夫人记住!” 黄晓琪却是在一旁忽地搭话道,“英梅?她不是已经被赶出府了吗?你忽地提起她作甚!” 桑无焉淡定在下首落座,一双眸子盯着黄夫人,丝毫不惧黄夫人眼里的审视,慢慢沉声道,“因为...比起屋里肚子的那位,黄夫人应该更想有个嫡亲的孙子吧!” 黄夫人脸色立刻就变的骇人起来,严词喝道,“住口!你给我闭嘴!” 桑晚舟肚子里的野种岂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他们晋阳伯府还要不要脸了! 本来黄夫人要桑晚舟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过是为了保住她儿子的世子之位罢了! 桑无焉见黄夫人已经恼羞成怒,便也不再绕弯子,只沉声道,“英梅离开晋阳伯府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只是月份太浅,瞧不出来,如今却是可以肯定,已经有月余的身子了!” “黄夫人,我那个二妹怀的种,您可以怀疑!可是这英梅却是一直在黄世子跟前伺候的,您若是按着日子仔细推算,难道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黄世子没出事前留的种?” 黄夫人听闻此消息,惊的立刻就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嘀咕着,“怎么可能?我当初明明...让她们行房前,都喝了避子汤的!” 说起给黄佳俊房里的丫头喝避子汤的事,她就后悔万分,若非她当初做的太狠,也不至于现在让她的孩儿连个嫡亲的种都没留下。 桑无焉见黄夫人神色还是不敢相信,倒是轻笑了一声,道,“黄夫人,英梅若是没点手段,又怎么会让黄世子对她如此念念不忘,若非如此,您也不会将她赶走,无非就是怕她一个通房踩到正妻的头上去,怕传出去让人笑话罢了!” 这话倒是说到了黄夫人的心坎里,她会赶英梅走,确实如此。 为此,黄佳俊还恼了黄夫人一段日子。 眼下得知英梅竟然有了黄佳俊的亲骨肉,黄夫人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 彼时重重吐了口浊气,才对着一侧的桑无焉换了一副嘴脸道,“既然如此,那英梅现在何处?难不成去了你的府上?” 桑无焉浅笑,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她不在桑府,但是她也的确被我买了回去,只是暂时安置在别处。” 黄夫人一愣,“买回去?什么意思?这英梅当初走的时候,我可是给了她银两的。” 一旁的黄晓琪到现在还没从英梅怀孕的喜讯里,完全回味过来,只是比起桑晚舟的孩子,她自然是更希望英梅怀。 好歹英梅肚子里的能确定是她大哥的种,桑晚舟的...她就不肯定了。 府里好些事,黄夫人也不跟她说,所以黄晓琪也不知道桑晚舟跟大哥之间的真假。 可此时一听到英梅的遭遇,倒是先着急了起来,“你快说,英梅现在可还好?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还在?” 桑无焉见母女二人的确着急,便也不绕弯子,仔细的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只道是英梅被从晋阳伯府赶出后,回到家中没多久,带回去的银子就被她那个好赌的爹全部偷了干净。 后来更是为了还赌债,将英梅又卖给了人牙子,因着桑无焉一直让木兰时不时的就盯一下晋阳伯府。 倒是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英梅,只是桑无焉自然是不会这般告诉黄夫人的,只需告诉她,正好铺子需要人手,去了牙行,这才将人买了下来。 黄夫人细细听完,心里是万般咯噔,这英梅肚子里的才是真金的种啊。 眼下见人已经到了桑无焉手里,黄晓琪直接趾高气昂道,“你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将人赎给我们。” 黄夫人也是一眼热忱的盯着桑无焉,不管多少钱,她如今只想赶紧将人接回来,好生的将养着。 英梅这肚子里的金疙瘩,可不能再有半点闪失了。 哪知桑无焉只是淡淡一笑,微微摇头,“黄夫人放心,我不要钱,英梅的卖身契,我会亲手送给黄夫人。” 闻言,黄夫人眼眸一亮,又回看了内室一眼,这才眯着眼眸道,“你放心,桑晚舟的事,我不会算在你身上!” 桑无焉勾唇一笑,从缓起身屈礼一谢,只是转身要走之际,却是又送给了黄夫人一句话。 “黄夫人,您觉得今日的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明面上还是你们晋阳伯府的嫡孙,我桑无焉纵使在与桑晚舟不和睦,也不至于将自己置于这般愚蠢的境地!” 第95章 不知世子夫人现在如何? 女子身影才刚刚淡出视线,内室的门也缓缓打开。 黄晓琪眉头仍旧锁着,不太明白的向黄夫人问道,“娘,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女儿怎么听不明白。” 黄夫人回眸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似幽怨又不争气道,“你若是听的明白,就不会被桑晚舟牵着鼻子走了!” 音落,便转身朝着等在一旁的太医颔首一礼。 太医颔首回礼,这才道,“还请黄夫人见谅,世子夫人这一胎,落了。” 闻言,黄夫人面色倒是不太悲伤,只是浅浅上前一步,问道,“太医可查出落胎的病根缘何?莫不是真的方才不小心撞没得?” “这个....”太医两眉微蹙,摸着山羊胡,仔细斟酌片刻后,才道,“是,也不是,唉!世子夫人这胎本就有流产之相,若是好生在家安胎,倒是还能保住,可经今日这么一撞,自然就保不住了...” 黄夫人意淫后院这么多年,此时听完太医的说辞,已经十有八九的肯定今日之事,只怕真是桑晚舟自导自演的好戏码。 亏她就为了桑晚舟这么个东西,差点就得罪了长公主! 黄夫人姿态臃肿,屏气深吸,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眉目之间神色淡然,倒是瞧不出什么不喜之色。 对着太医也是轻缓含蓄说道,“钟太医,那就劳烦您去殿上跟长公主也通报一声,只需如实说这孩子安然无恙即可!” 闻言,钟太医面色一僵,这孩子分明都流了,哪来的无恙?面色重重沉着,似是在考虑要不要这般去回禀。 黄夫人一眼就看出了钟太医的为难,神色未变,只淡淡道,“钟太医,这本就是我们晋阳伯府的私事,如今让你这般回禀,自然就是我们晋阳伯府自己的意思了。” 再次闻言,钟太医立即明了,便也不再推辞,拿了这般话术,又得了黄夫人的一些谢礼,这便自行带着药童去了前殿。 黄夫人本应该进内室去看看桑晚舟这个儿媳妇,可是脚才刚至门前,便闻到屋内浓浓的血腥气。 黄夫人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一只已经踏进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拿着帕子在鼻尖,挥手让门前丫鬟赶紧将门关上。 这才站的远些,深吸了几口干净的空气。 等到气缓的顺些了,这才转身朝着身侧一个嬷嬷道,“你且先将人挪到马车上去,这般不干净的身子留在行宫,也不怕惹了长公主的晦气。” 身旁的嬷嬷赶紧领命,正答了是,准备进屋去准备,却又被黄夫人给喊住,“对了,回府后,你直接将人送去兰苑,那里安静,正适合她养身子,还有,回府后,无论是谁问,都必须说世子夫人无恙,知道了吗?” 音落,也没再看嬷嬷那张诧异的脸,径直带着嫡女黄晓琪也去了前殿。 身后的嬷嬷直到黄夫人走远,这才朝着内室的方向摇了摇头,兰苑呐,那可是府上最偏僻的院子了。 这世子夫人才刚没了孩子,黄夫人就让她在这落雪的日子在路上过,回府后,更是丢到最偏僻的院子里,只怕经这么一折腾。 这桑晚舟以后只怕很难再有身孕了。 要不说黄夫人狠了,这桑晚舟几番作死,黄夫人自然是要好好收拾她一番。 如今她自己儿子的命根子也是不禁用了,那桑晚舟这个世子夫人以后还能不能生育又有什么关系。 免得平白又让桑晚舟给她的儿子戴绿帽子,当个给别人养孩子的冤大头。 黄夫人现在有了英梅,神情和底气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她对外之所以说桑晚舟肚子里的孩子无恙,一来算是全了桑无焉的情,二来英梅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让人知道是从桑晚舟肚子里出来的,只有这样,这个孩子才算是嫡系。 黄夫人才刚到前殿,便有人指责钟太医胡乱偏说,气的钟太医胡子都吹的老高了。 这会儿沈芷兰第一个见着黄夫人和黄晓琪走了过来,便赶紧一副十分担心桑晚舟的模样,说道:“黄夫人,不知世子夫人现在如何?方才世子夫人被桑大姑娘那么一撞,可是流了好多血了,这钟太医居然说孩子无恙,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沈芷兰这一番言论,真是又把桑无焉拿出来让人鄙视了一遍,只是她如此这般的盼着桑万州的孩子没了,倒是也让不少人有些侧目看待。 可眼下沈芷兰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就不信了,都让桑晚舟流了这么多血,这个孩子还能保住?今日桑无焉休想逃出悠悠讨伐之口! 哪知黄夫人浅浅瞥了沈芷兰一眼,并没搭理她。 只是带着女儿一起,先上前给上首的长公主屈身一礼,上位的长公主见状,倒是明白这黄夫人是在示弱,也是在向她示好。 既如此,长公主自然是颔首一笑回礼。 如此,黄夫人才当着殿内众人的面,仔细说道,“多谢大家对我晋阳伯府的私事,如此关心,可是方才钟太医所说确实如此,世子夫人的确无恙,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 见状,沈芷兰似乎十分不甘心,竟脱口就道,“怎么可能?都流了那么多血,孩子怎么可能还...” 黄夫人一听,立刻就厉声打断了沈芷兰的说辞,“沈大姑娘慎言!那孩子有没保住,难不成我这个晋阳伯府的当家主母会骗你?你这般盼着我晋阳伯府的嫡孙没了,到底是何居心!” 被这么严词厉声的反问,也让沈芷兰一贯镇定的姿态,有了一丝慌乱,一张粉色的小脸,此时也是羞的青一块红一块。 还想再辩解两句,可一抬眸便看见对面的表哥,承王萧廷之正眼神警告她,不要再多生是非。 见状,沈芷兰也只好作罢,只是委婉的换了一副嘴脸道,“黄夫人误会芷兰了,我只是关心深切,既然世子夫人无恙,那我待会儿再去看看她。” 音落,黄夫人却是冷冷拒绝,“不必了,她如今还需仔细着保胎,不宜见客,我已经让人先行送她回府了!” 闻言,沈芷兰的脸色更加难看,只是也不敢多说什么,便笑着应下,朝着黄夫人屈身一礼,这才重新落座。 第96章 你是想丢沈家的脸吗? 宴席上的插曲并没影响众人享乐的心情,特别是在听说桑晚舟无碍后,便更是无人再多嚼舌根。 如此,自然也就没人再抓着桑无焉不放,虽说还是有些小人会在背后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可是这些桑无焉也都当听不见,让这些风言碎语都自行消散了。 承王萧廷之在听说桑晚舟的孩子保住后,便第一时间派了暗卫去查实清楚。 只是这答案倒是让他意外,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晋阳伯夫人竟然睁眼说瞎话,明明落了的孩子,却说保住了。 可思绪一转,似乎又明白了黄夫人的想法,只怕是起了狸猫换太子的心思。 可这本就是晋阳伯府的肮脏私事,他自然不会去管人家府上的后院妇人。 只是在知晓桑晚舟确实落了胎,萧廷之这才放下心来。 他的孩子必须名正言顺的出生才行,这样苟合出来的私生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马车轱辘嘎吱碾着泥地上的碎石行驶。 沈芷兰一脸不悦的坐在马车一侧,萧廷之坐在主位,正幽幽的喝茶。 冷眼掀着眼帘瞥了一旁的表妹沈芷兰一眼,淡淡道,“这次的事,你最好与桑晚舟撇清关系,免得长公主和晋阳伯府的人查到你头上,平白给安国公府招惹嫌隙。” 沈芷兰不满的听着,平日里一贯装着的好脾气,此时也在萧廷之面前散了个干净。 粉红的小脸,微怒着,带着一丝不甘,“哼!真是便宜桑无焉那个贱货了!这般陷害她,竟然还能让她脱身,那个黄夫人也是个糊涂的,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她!” 闻言,萧廷之似有些不满,语气也有些不耐道,“你好歹是个世家小姐,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这般粗俗不堪的言语,也不怕被人听了去,你是想丢沈家的脸吗?” 音落,沈芷兰微微抬眸,见表哥承王的神色确实不太好看,这才软了姿态道,“表哥教训的是,兰儿知道了。” 萧廷之见她乖了几分,心里又有些不忍,便又缓了语气道,“你若是真的属意苏念琛,便把心思多花在他的身上,男人嘛,左右是抵不过美人关的。” 萧廷之这话说的隐晦,可沈芷兰还是听明白了,一张脸更是红的低下头来。 这样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沈芷兰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又怕自己这么主动,会不会惹了苏念琛的嫌弃,觉得她不够矜持,不够端庄。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到底还是让沈芷兰的眸色里有了一丝异样。 也许,此法可行...... 回程的路倒是不难走,本就是下的薄薄一层雪,又早早的就停了。 这等到回府时,天倒是还有些微亮。 桑无焉这次是自己单独回来的,并没有与初月郡主一起。 因着上次黑衣人的事,长公主便把初月郡主放在了自己跟前看着,生怕初月又陷入了什么危险之中。 便好生的安排了马车送桑无焉回府。 本来方诗阮是想让桑无焉与她一道回镝京的,可桑无焉借口自己得了不少长公主跟初月郡主的谢礼。 还是自己亲自带回去才放心。 虽是这般说笑似的回绝了,可方诗阮想着她许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便也没强求了她。 如此,她便慢了些脚程,拉着她大哥顺路去了一趟普安寺,去看看给她娘在普安寺点的长明灯。 桑无焉才刚进府内,便听见前厅有人在哭,仔细一听,方才确认正是她娘。 这便加快了步子,急步去了前厅。 木兰上前打起厚重的门帘,桑无焉这才踏入室内。 一进去,便见着林氏正捧着一封家书在哭,父亲桑郁川正在细心安抚,只是他的脸色也不甚太好。 桑无焉见状,立刻就脱了身上的斗篷,递给一旁的许嬷嬷,皱着眉头问道,“爹,娘这是怎么呢?” 桑郁川一见着女儿回来,倒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来,“焉儿回来了?此行可还好?” 桑无焉淡淡点头,蹲着身子先在炭盆前暖了暖手,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林氏。 林氏见桑无焉回来了,方才止住的泪水,忽地又大颗的落了下来,一头趴在桌上,呜咽大哭起来。 桑无焉一看,吓得不轻,也顾不上自己的手还冰冷,使劲的又搓了搓,这便直接半蹲在林氏跟前,既担心又轻轻柔柔的喊了声,“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氏委屈的微微抬头,忍着心里的难受,轻摇了摇头,却又是扑在桑无焉的肩上,继续哭着。 桑无焉见状,是急的不得了,一头雾水的看向桑郁川。 桑郁川生怕急坏了女儿,赶紧解释,“你外祖家的书信到了,唉!是你大伯寄来的,说是....” 说着,桑郁川自己也有些哽咽,眼角也早已红着,这会儿缓了缓,才继续道,“说是你外祖上阵杀敌,不仅砍了敌军首领的头颅,还逼着匈奴签了十年不进犯的条约,只是...你外祖伤势太重,身上又多是旧疾,这便没保住命,已经仙鹤了!” 说完,桑郁川一个年近四十的大男人,也不禁掩袖擦起眼角的泪来。 宁远侯府本就是大苏朝的开国功臣,如今又驻守燕北十几年,此次一战,不仅伤了匈奴根本,更是拿下了他们十年不会再进犯边境的条约。 这无疑是告诫天下,大苏朝将士的勇猛无敌,更是换来了大苏朝边境十年的和平。 所以在皇上收到捷报的第一刻,便高声笑着,要举国同庆,更是封了已逝宁远侯为冠军侯。 宁远侯世子林敬之承袭宁远侯爵位。 其他将士封赏则等着他们回朝后再行分功。 打了胜仗虽是举国欢庆的喜事,可对于失去了亲人的林氏来说,却是收到父亲噩耗后的悲伤。 想她林氏还未出阁时,也是被父亲万般疼爱的,如今却是再也没能见上一面了。 桑无焉缓缓听着,心里也跟着有些难受,不知是不是体内血脉亲情的缘故,她只觉得十分悲伤。 抱着林氏哭的不能自已的身子,竟也无声哭泣了起来。 只是长夜漫漫,今夜的大苏朝举国欢庆,只除了桑府沉浸在悲伤中。 可怜林氏并不能在桑府挂丧幡,只能约束了府中一众人等,皆穿了素衣承孝。 她只盼着宁远侯府能早日归来,好让她也能在父亲灵前磕头尽孝...... 第97章 馋猫,这纸上的饼可吃不得! 夜深雾重,冰寒如霜。 安抚好林氏歇下后,桑无焉便回了屋。 只是并未休息,而是将过几日铺子开业,需要准备的一应物什又都仔细查看了一番。 柳儿一直便管着桑无焉的钱物,这会儿正仔细的将带回来的谢礼一一入册记载清楚。 说起来,她能识字,还是当初跟着桑无焉一块儿学的。 虽只有一年光景,但是如今浅用倒是够了。 珠儿则专心的在给桑无焉研磨,她之前本就是夫人院子里的,又是府里的家生子。 倒也曾跟着教养的婆子习过几个字。 此时见桑无焉每每画了一道菜,又用小字注明。 倒是没忍住,吞了口水。 桑无焉见状,不由嗔怪道,“馋猫,这纸上的饼可吃不得!” 珠儿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憨憨道,“姑娘的画比字好看,奴婢看了就想吃,真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去做一份来尝尝。” 闻言,桑无焉是哭笑不得,这是夸她画好了,还是埋汰她的字不好看。 一时无语一笑,又惦着她的后半句,方道,“你说恨不得现在就去做一份来尝?难不成这些菜你都会做?” 这些可都是桑无焉借了自己一个穿书女的好处,整活的一些美食。 按理说,珠儿应该不会做这些菜才是。 哪知憨憨的珠儿只是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自己的鼻子,笑道,“奴婢自小就贪吃,您这册子上画的步骤十分详细,又附了小字,奴婢看一眼便会了。” 桑无焉眼眸一惊,没曾想她身边竟还有个能人。 瞬间脸上一喜,便赶紧吩咐珠儿现在就去厨房做一份来。 珠儿一脸恍然,傻傻道,“啊!姑娘真让奴婢现在去做啊,可现在厨房估计都已经落了锁了。” 桑无焉闻言,却是不打算就这么错过,愣是让她去找管家童卓,拿了钥匙就去。 也不让她做什么复杂的,捡着厨房现有的菜来做就成。 自从搬到青巷这边,府上便只有一处厨房,用的厨子也是林氏之前常用的。 倒是未曾吃过珠儿做的吃食,若是珠儿果真有做吃食的天赋,那倒是帮了她的大忙。 她原先想着等铺子的名气起来了,便去找个厉害的厨子来帮衬着做。 如今倒是可以先试试珠儿的手艺,若是真的不错,便把铺子的厨房交给她来打理,倒是正好。 好歹珠儿也是府上的家生子,也不怕偷学了她的私房菜到外头去。 等着的功夫,柳儿已经差不多将谢礼整理妥当。 满满两大张纸,又特意送去给桑无焉瞧了一眼。 桑无焉随手提笔在几处画了个圈,轻声吩咐道,“这些都送去夫人院里,正好天凉了,这几匹厚实的新布料可以给娘做些冬袄。” “还有爹的也要赶紧安排下人去做了,都是些素净的衣料,做了正好也能穿。” 柳儿闻言,细细“欸。”了一声,便利落抱着几匹素色的布料去了正院。 桑无焉从一旁的窗柩,看着柳儿瘦弱的背影走远,心里不禁有些心疼。 虽说柳儿被欺负的事已经过去了,可是这心里的创伤肯定没过去。 也不知道英梅能不能如她自己所说,让黄佳俊和桑晚舟付出代价。 一想到英梅,木兰倒是已经出去了许久,也不知道她有没将人送到黄夫人面前。 思绪长长的拉远,忽地听到另一侧窗外发出枝叶被踩的咯吱一声。 桑无焉眉眼一侧,似乎是想到什么。 立刻起身就去将那处的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的。 许是见窗户打不开,苏念琛只好又绕到了前面。 哪知门窗依旧紧紧关着。 苏念琛清冷的面庞不由生出一丝川字来,眉目紧着,似有些不解桑无焉为何如此。 不由只好轻抬修长手指,敲了敲门,声音缱绻低沉道,“焉儿,是我,开门!” 桑无焉靠在门上,压根就不打算给苏念琛这厮开门,小嘴一撅,压根不打算理他。 一想到在宫宴上,这厮看都没看她一眼,事后更是对她不闻不问,桑无焉就恼火的很。 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事后给她装什么深情好男人。 哼!她不需要! 苏念琛看着里头桑无焉的影子,知道她就在门后。 一时也没太想明白这女人怎么忽就这么大的气性,仔细一想,许是行宫宴席之错。 此前在宫宴上,他不理睬她,也只是不想让桑无焉多拉一份仇恨。 要知道,长公主可是一心想将初月许配给他,若不是他一直拒绝,再加上驸马爷并不强求,这才让这门亲事没成。 若是让长公主知道苏念琛对桑无焉不一样,只怕长公主就会任由其他人欺负桑无焉了。 要知道,因为初月郡主和长公主的关系,这才让许多人不敢明着说桑无焉的不是。 他本是好意想保护桑无焉,没曾想却还是惹恼了她。 只怪他最近一直在忙黑衣人的事,都没甚机会去跟她说清一二。 今日好不容易才查出一点眉目来,他便巴巴的来找她了,却没想连窗户都不让进。 虽然黑衣人的事跟安国公府不说完全有关,但是他做了些手脚,倒是坐实了黑衣人是安国公府的暗卫。 如今长公主那边正得了消息,只怕不日就会对安国公府有所行动。 这样沈芷兰怕是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不会再去找桑无焉的麻烦。 桑无焉的事,其实苏念琛一直放在心上,并且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只是这些他并不需要桑无焉知道。 他只要她好好的就行。 苏念琛盯着屋里的俏丽人影,心思微动,稍稍语气轻缓道,“焉儿,这是我从府里拿来的上好的金疮膏药,你手背上的伤还是要好好上药才行。” 说完,见屋里的人影还是没甚反应,不由眼睫低垂,似是对女人的小脾气有些无奈。 许是听着有人过来,苏念琛便不好再待,只能将贴身带来的木匣子放在了门外,自顾的唉了声气,便又悄然离去。 桑无焉见门外一下没了声响,心里一时又有些不忍,想着就算开门了,也要好好的跟他算算账才行,哪知才刚将门打开,只见是木兰在门口。 此时正拿起地上的木匣子,疑声道,“咦!这是什么?” 桑无焉一把抢到自己怀里,见门外只有一人,似有些失落的探头又往外面看了看。 见真的只有木兰一人,这才轻声一“唉。”,又回到屋里坐下。 木兰不明所以,只是赶紧将英梅送去晋阳伯府的事交待清楚。 第98章 一日食斋 屋里红烛轻轻爆了个响。 木兰仔细的将英梅送去晋阳伯府的前后讲了个清楚。 末了,又道,“姑娘,英梅说她这条命是姑娘救的,她必不会辜负姑娘所托,一定会让恶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桑无焉安静听完,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英梅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此番虽助她重新回到晋阳伯府,但是到底能不能在府里立住脚跟,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本事l了。 正说着话,珠儿跟柳儿也陆续回了院。 珠儿提着一个食盒进屋,一进来就朝着桑无焉行礼笑道,“姑娘,这厨房里头正好还有几根水灵的大萝卜,奴婢便按着您食谱上的吃法,做成了萝卜汤圆,金灿灿的一个,真是好吃极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将食盒慢慢打开。 拿出来往桌上一放,果真是金灿灿的一盘。 汤圆大小的萝卜圆子,炸的金黄。 桑无焉先提筷尝了一个,只觉得珠儿的手艺甚是比她还好。 这萝卜圆子,外头酥脆,里头却又是咸香可口,还带着萝卜的一丝清甜。 确实好吃。 柳儿跟木兰也跟着尝了尝,都对珠儿十分赞不绝口。 桑无焉更是立刻就定了珠儿去负责铺子的厨房,珠儿倒是丝毫不胆怯,笑盈盈的就受了命。 她本就贪吃,对做饭本也喜欢,眼下既得了厨房的活儿,那岂不是天天都能吃好吃的了。 这么一想,珠儿就更欢喜了,一张小脸低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人一看,面面相觑一笑。 又闹腾了一会儿,桑无焉才收拾了睡下。 又是赶了马车回来,一沾自己的床,便呼呼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翌日,桑无焉起来的时候,屋外倒是个好日头。 阳光落在结了霜的枝叶上,晶晶莹莹,煞是好看! 桑无焉洗漱完,又吃了几口热乎的,去见过林氏后,这才带着三个丫鬟去了铺子。 铺子里头的一应物什,是一早就准备妥当。 此时在铺子里头帮着张罗主事的,是管家童卓的大儿子童安。 今日桑无焉来,便是打算再看看铺子还有甚缺失。 毕竟她打算三天后正式开业,可千万不能被人寻了错处去。 珠儿跟着一来,便先去了后院厨房,瓜果蔬菜都新鲜,忍不住就想立刻掌勺。 桑无焉却是上上下下的将铺子又转了一遍。 一应布置都算是按着她的要求来的,一水的榉木桌椅。 桌上不似其他酒楼摆放了简易的茶水,只单单放了素色的花瓶一支。 里头插着一朵红色的月季,却不是真的月季,而是桑无焉让府里绣活好的丫鬟做的假花。 桑无焉这里的茶水都是单上的,也不是寻常酒楼那些茶叶来泡。 而是冬季特制的茶饮,似橘皮普洱茶,桂圆龙井茶,莲心冰糖茶等等。 都是准备了特制的小炉,放在桌上,边煮边喝。 吃食也是以当季特色为主,每日菜单并不全部一样。 而且每份菜单都贴心附了画作,都是她熬夜亲自画的小图。 一来方便客人看图识菜,二来算是新奇。 铺子的掌柜童安按着桑无焉的吩咐,在门外挂了三日后开业的木牌。 又摆了桌子出去,让珠儿紧着厨房有的,先做些好看的点心来。 每一份点心不多,只两块,却都是拿了油纸包好,系着红绳,挂着小纸,上头赫赫写着铺子的店名:一日食斋。 见着有往门口过的客人,便贴心送上一份。 此番算是开业前的大酬宾活动,几个丫鬟都不懂这般举措。 只觉得这还没开始营业了,就先送了三天出去。 这其实是一种简易的宣传方式,她们自然是不懂的。 苏念琛在马车里路过时,被外头的青禾唤了一声,“大人,桑大姑娘的铺子外头在送点心了。” 只见苏念琛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捻车帘一角,侧眸看向一旁的铺子:一日食斋。 一双眸子凝着,仔细的将铺子里的桑无焉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小女子,昨夜耍着性子不肯见他,还以为会在家里多闹几日脾气。 没想到今日便出来忙活了。 心底的思念似发了芽般,便朝着外面的青禾淡淡吩咐道,“你也去领一份过来,我正好饿了。” 青禾轻“欸。”了一声,便利落跳下马车,去了街对面。 一见着熟人,木兰便赶紧唤了还在铺子看账的桑无焉。 桑无焉顺着木兰的视线往外头一看,眼神一凝,将手中的账册递给一旁的柳儿。 自己则出了铺子。 青禾见桑无焉出来,也是憨憨笑着打了个招呼。 哪知才刚伸出手准备拿的点心,却被桑无焉给拿了去。 青禾一时奇怪,只见桑无焉眼神朝着对面的马车淡淡扫了一眼。 轻轻哼了一声道,“给你家大人拿的?” 青禾兀自点了点头,慢声说道,“属下可不可以多拿一份给自己吃?” 桑无焉气的一笑,“我连你家大人都不会给,你觉得会给你吃吗?” 青禾无辜轻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见状,只好委屈巴巴的又回了马车。 苏念琛见青禾空手回来,才知桑无焉竟不肯给他。 再次掀了车帘,便见桑无焉正恶狠狠的盯着他,做了一个高傲甩头的动作。 还故意将点心当着他的面吃掉。 苏念琛脸色一黑,眼眸微微一沉,似乎也有些生气,重重放下车帘,便叫青禾回了府。 桑无焉见马车走了,这才觉得心里那口不顺的气,总算顺了些。 几个丫鬟都在铺子忙碌,桑无焉便自己去了不远处的书斋,想着府中笔墨纸张不够,这还有两日的小纸没准备好了。 书斋极雅,名:菩然书斋。 桑无焉一进去,便说了自己的需求。 那掌柜的一应,便去了后堂拿。 哪知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只盯着桑无焉笑着道,“姑娘,我家老板方才吃了你家的点心,觉得甚好,想请姑娘入后室吃盏茶。” 桑无焉一愣,她这一个人进去,怕是不妥当吧。 那掌柜的似是看出了桑无焉的担心,又笑道,“姑娘放心,我家夫人也在。” 这么一听,桑无焉倒是不再好拒绝了,本来她的铺子也是要多交往客人的。 这般一想,便随了掌柜的进了后堂。 穿过一个弄堂,到了后院,这才进了会客厅。 掌柜的撩起重重的帘子,请了桑无焉入内,自己却是没进去。 桑无焉正疑惑着,哪知屋内另一头内室,也是打起了帘子。 仔细一看,竟是苏念琛这厮。 桑无焉一见是他,转身就想走。 哪知才刚转身,人就被苏念琛揽进了怀里...... 第99章 你可愿意收下? 桑无焉只觉得耳畔一热,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说好了要请你吃茶,怎么还没吃,就要走?” 桑无焉一噎,却又觉得被戏弄了,强挣扎着挣脱开苏念琛的怀抱。 走到一边,脸上还带着一丝薄气,质问道,“那掌柜的竟然敢诓骗我,什么老板和夫人,都在哪呢?” 苏念琛无奈捏鼻一笑,声音苏苏带着一丝暗哑,“我就是书斋的老板,你就是老板的夫人,他说的都是实话。” 闻言,桑无焉脸上一红,低眸小声切道,“谁是你的夫人?我可没承认。” 说完,便又想挑了门帘离开。 苏念琛见状,只好又将人一把硬拉了过来,想着还是得让桑无焉先冷静下来才行。 念头一起,便直接强势的将人抵在墙上。 女子一双柔荑的小手瞬间被禁锢在头顶,男子一双苍白又骨节分明的手轻捏着她的两只手腕。 分明没用多少力,却偏让桑无焉挣脱不开。 一张小脸更是憋的通红。 男子独有的清凛竹香扑面而来,桑无焉害羞的撇过头去,似有些恼怒道,“苏念琛,你混蛋,你快放开我!” 闻言,苏念琛却是不急,轻邪勾唇一笑,只轻抬起另一只微凉的手捏住桑无焉肤如凝脂的下巴,俯身向前,鼻尖贴着鼻尖。 彼此之间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双唇近在咫尺。 苏念琛却只是喷着温热的气息,沙哑低沉缱绻道,“你听话,乖乖陪我吃盏茶,我就放开你。” 桑无焉听着,却偏偏不想如了苏念琛的意。 “不...”要,两个字还没说完,唇瓣便被覆上一层温热。 桑无焉身上独有的清淡香气,令苏念琛十分痴迷。 几日未见,此番更是想念的紧。 一阵温柔亲吻,却始终未能撬开齿贝。 舌尖轻抵,半晌来回。 许是受不住这般轻痒,一个闷哼,便不小心张开了唇瓣。 随后嘶嘶游走,四处探寻。 只让桑无焉整个身子都似棉花,酸酸软软,再也使不出力来。 许是吻的太久,等苏念琛缓缓停下时,两人都红着脸,急喘着热气。 苏念琛伸手拨弄着桑无焉被亲的发红的唇边,再次沙哑问道,“要吃茶吗?” 桑无焉抬眸,一双眼眸湿润带着一丝水汽,小脸涨的微红,有些奶凶的瞪着他。 只是却不敢再说“不”字,免得这厮又不肯放过她了。 见女子终是点了头,苏念琛这才松开了她。 只是却仍旧牵着她的一只手,轻拉着她,准备进了内室。 桑无焉顿时脚步一滞,脸上也有些慌乱道,“你想干嘛?这青天白日的,你还要不要点规矩了?” 苏念琛被桑无焉这话惹的不禁一笑,转头一看,女子脸色绯红,便知她肯定是想歪了。 轻轻伸手刮了刮桑无焉的秀挺鼻尖,轻笑道,“小脑袋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我有这么不知分寸吗?” “里面是一间茶室,往日里,我若是无事,便会过来坐坐。” 桑无焉发觉自己误会了他,一张脸更是羞的快要垂到地上去了。 直到掀了帘子进去,才知里面竟是另一番天地。 炭盆搁置在一边,一旁是处矮榻,上面铺着厚实的白狐狸毛垫子,一雪的白,铺了整整一榻。 矮榻占了屋内三分之二的面积,上面书架,茶几,没有腿蹬子的圈椅,尽全。 一水的家具,竟都是用竹子打编的。 一进来,便闻着了清新的竹香。 苏念琛搀扶着她,小心的脱了绣鞋。 上到矮榻上,才知这一方窗户外,竟是如此景致。 窗外是一方清幽水池,里面叠着假山太湖石,又有溪水从假山流出,水声清透。 两旁种着梅花,此时倒是只隐隐开了几枝,并不打眼。 其余树木摆设皆有层次,几番细看,更是喜欢的挪不开眼。 苏念琛见桑无焉总算是静了下来。 这才盘腿坐在茶几一侧,亲手煮起茶来。 桑无焉听着冒泡的咕噜声,这才转过神来。 见苏念琛玉树兰芝之相,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举手投足,更是温文尔雅,只唯独那双眸子里,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寒意。 可偏偏抬眸看向她时,眸子里的温度分明又散了去。 桑无焉半跪着坐下,一只粉嫩小手端起白瓷玉盏,轻垂螓首,小啜了一口。 茶香四溢,满齿茶香。 苏念琛抬眸凝视,见桑无焉还算喜欢,便道,“这里你若是喜欢,可以常来。” 桑无焉小嘴一撅,眉梢微挑,轻咽反问道,“喜欢就可以常来?那你这里还有谁可以来?方姐姐吗?” 一问完,桑无焉就又有些后悔,她这么一问,岂不是被苏念琛误以为她在吃醋。 只是话已经说出了口,她也没法再收回来,便只好假装看向窗外,等着苏念琛如何回复。 只见苏念琛轻缓一笑,摇了摇头,“这里只有你来过,也只有你能来。” 音落,桑无焉诧异一惊,微微回头,轻放下手中的玉盏,一双圆润的大眸子,转了又转,不太明白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我能来?你这里难不成不对外开放?” 苏念琛轻点了点头,“嗯,这个书斋是我初入镝京时开的,在这里见证了我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当朝首辅的位置。” “首辅府虽大,可唯有这书斋的这一方茶室,我才觉得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 “六年光景过去了,一路披荆斩棘,我的手上也沾了不少血。” 说着,苏念琛的一双眼眸变得愈发深邃起来,只看的桑无焉都有些燥热。 “桑无焉。”苏念琛轻声唤道。 “嗯?”桑无焉轻嗯抬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好奇的看向他。 只见苏念琛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推到桑无焉跟前。 许是下了十分大的决心,眼里竟带着一丝脆弱和期盼,柔声道,“桑无焉,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一直视若珍宝,看的比自己命还重,今日,我把它送给你,你可愿意收下?” 第100章 此生,我必不负你 半晌,桑无焉都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苏念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被告白了? 这厮之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不会动感情吗?咋的,这才多久,就啪啪打脸了。 只是桑无焉还是让自己很快冷静了下来,低首看着眼前精致的檀木盒子。 好奇的伸出一双玉手,轻摁铜扣,啪嗒一声,缓缓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块水头极好的莲花玉佩。 苏念琛轻缓起身,来到桑无焉身侧,修长手指将玉佩拿出,冰凉手指轻划过桑无焉柔荑的脖颈,将她的一头墨发顺到一侧。 这才将玉佩戴在桑无焉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细细的肌肤绒毛上。 让桑无焉身子跟着一颤,见玉佩已经挂在了脖颈上,这才羞涩又半咳道,“你这是做甚?我还没答应收下了?” 苏念琛耍着无赖,厚颜无耻道,“你半晌都没说话,我只当你是默许了。” 说着,也不顾桑无焉嗔了他一眼,继续轻柔拨着她身后的发丝,道,“其实这玉佩本是我娘嫁妆里一套传家宝的首饰之一,其余还有手镯,和一套头面,只可惜家道中落,也只有这一件还留着。” 桑无焉细细听完,知道苏念琛嘴里说的娘,其实是他真正的母亲——已逝逆贼永安王王妃。 如今他府里的那位疯癫母亲,只是他的奶娘。 一想到苏念琛曾经的凄惨遭遇,桑无焉不禁就又有些心疼他。 只是她并不能这样去安慰他,对于苏念琛而言,桑无焉并不知道他真正的过往。 这本也是他的伤疤,桑无焉也不想让苏念琛去撕开。 因为每每回想一次,都如同让他重新经历一次。 桑无焉伸手摩挲了胸前的玉佩两下,还是没抵过自己对苏念琛的喜欢。 不禁就含蓄的点了点头,又道,“不管你之前家中如何,你如今既是把这唯一的念想给了我,那你就得遵守诺言,这辈子,也只能有我一个夫人。” 苏念琛望着眼前女子一双水盈大眼,他方才虽耍着无赖,可是却怕极了桑无焉会拒绝。 此时见桑无焉竟真的点了头,眼底微微一颤,不禁就伸手将人搂进了怀里抱住。 贴着她的耳朵,深沉低声道,“你放心,只要你不负我,此生,我必不负你。” 桑无焉被苏念琛抱的太紧,差点就让她喘不过气来。 只好娇声道,“你快松开我,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闻言,苏念琛赶紧将人松开,一双眸子里,满是担忧,“对不起,我...就是...” “我没怪你。”桑无焉笑着打断他。 既然两人已经互通了心思,桑无焉便打算将一些话提前说清。 比如,两人之间必须坦诚相待。 对这一点,苏念琛有些犹疑,毕竟他身上背负着血仇,他并不想将桑无焉牵扯进来。 关于这些,其实桑无焉也有考量,便道,“但是如果是不方便彼此知道的事情,就直接说是秘密,但其余事情,必须坦诚相待。” 这已经是桑无焉做的最大的妥协了。 见状,苏念琛自然跟着点头,他的秘密其实也就一个,只是他微蹙着的眉头,却是在想桑无焉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难道也不能告诉他。 此时桑无焉见话说到这了,便趁热打铁,将宫宴上苏念琛太冷漠的事拿出来说了说。 为此,苏念琛很是无辜的将缘由解释了一遍。 桑无焉一听完,就咋舌了,不禁连带着看向苏念琛,也有些怨怼,“哼!你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桃花债,能不能一次性给我说清楚了,免得我又无辜得罪人。” 苏念琛尴尬一笑,伸手帮着桑无焉挽了挽耳边的碎发,道,“我总共也就在皇上面前闹过三次桃花,长公主跟安国公提的亲事,我都一一回绝了。” 闻言,桑无焉瞬间一愣,脸色也很快落了下来,“那还有一位是谁,你不会没拒绝吧?” 苏念琛轻嗯了一声,瞧着桑无焉鼓起的小脸,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嗯,没拒绝。” 桑无焉瞬间就炸毛了,“你没拒绝,你还敢来招惹我,你...” 见桑无焉真的生气了,苏念琛才抓起桑无焉要打他的小手。 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低头深沉的凝视着女子一双似要哭出来的眸子,立刻就慌了神。 只赶紧轻声赔罪哄道,“傻丫头,还有一位是你啊,当初宫宴,你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不是说了要做我家的媳妇,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桑无焉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只是方才还是被苏念琛吓到,眼泪珠子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苏念琛一下就慌乱了,只轻声软着哄着道歉,“都是我不好,焉儿快别哭了。” 说着,见女子实在似水做的,一张如玉的小脸带着晶莹的泪珠,直让人心疼死了。 不禁就低头吻了上去,从羽睫往下,将那一颗颗泪珠尽数都吻进了嘴里。 咸咸的,又带着女子身上的一丝沁香。 伸手覆在桑无焉的脑后,免得她没了力气,瘫软下去。 轻轻温柔的吻着,舌尖细软。 游走脸上每一寸肌肤,都令桑无焉心中酥麻。 直到耳垂,钩着轻痒。 竟令桑无焉忍不住发出娇喘的颤音。 “苏...念...琛...” “嗯?叫我什么?”苏念琛潮红着眼眸,在桑无焉耳边咬着耳骨低沉问道。 桑无焉一张脸被吻的红透,此时一张小嘴更是嫣红的诱人。 眼眸迷离的看着苏念琛,发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诱人姿态。 “念...念...念琛?”桑无焉低吟喘息说道。 哪知苏念琛却是含着一丝水润道,“夫人,唤我一声夫君。” 桑无焉脸上更红了,不好意思的将头埋进苏念琛的胸膛,羞涩嗔怪道,“还没成婚了...” 苏念琛强硬又温柔的捏住桑无焉的下巴提起,一双含水的眸子盯着她,再次问道,“不喊,小心后悔!” 桑无焉一惊,生怕这厮会白日宣淫,就地办了她。 连忙颤着音道,“夫...君...” “嗯...”苏念琛被这一声撩拨的心里酥酥发麻,喉咙轻滚,强忍着心底的欲望。 只敢轻轻的又吻在桑无焉诱人的唇瓣上...... 第101章 但是这利息还是要的 屋内炭火烧的正旺,适时的爆出一丝吱吱声。 桑无焉被吻的脑子发晕,腰身完全圈在苏念琛的手臂里。 心底的欲望,也一点点的被撩起火苗。 两只白皙的玉手死死拽着苏念琛腰间的衣摆,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化成水,没了骨头,瘫软下去。 苏念琛深情吻着,手掌轻抚摩挲,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忽地,外室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人这才微喘着停了下来,带出长长的湿黏。 桑无焉生怕被人看见此番情景,一双眼珠子四处寻着可以让她躲起来的地方,活像一个被捉奸在床的小妇人。 苏念琛见状,会心一笑,拉住她的柔荑小手,轻声安抚,嗓音还带着方才的暗哑,“别担心,外面是青禾,许是让他办的事有了眉目,你且在这安心待着,我出去外室就好,他不会进来。” 听完,桑无焉一颗焦灼羞涩的心才慢慢安心下来。 低头红着一张脸,微微朝着苏念琛点了点头,却是不好意思再抬头看苏念琛一眼。 也不知是因为互通心意后,觉得有些害羞,还是觉得自己现在发丝微微凌乱,实在有些不雅。 苏念琛看着桑无焉难得如此小女人的一面,柔柔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才下了矮榻,转身出了内室。 人才刚出来,就立刻变了一张脸。 丝毫没有方才的柔情缱绻,一双眸子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冰寒。 落落往上位太师椅上拂摆一坐,眼神犀利阴寒,音色清冷,“如何?” 青禾立在一旁,恭敬垂首禀道,“禀大人,您猜的没错,长公主这边已经动手了,一连寻了安国公府的两家铺面惹事,属下查实,这两间铺面背后竟都与大齐国有关,一家酒楼有大齐的厨子,一家粮铺后院种着大齐的罂粟花。” 苏念琛一听,细长的眸子微凝,冷声一沉,“大齐?哼!安国公果然不简单,让人去将事情捅出去,越大越好。” “哼!这一次,我非要让沈家掉一层皮下来不可!” 青禾领命,却又继续停顿说道,“大人...那个...其实长公主寻的这两处铺子,都是她府上的新幕僚给的主意,这个幕僚...其实是五皇子的人。” 苏念琛眼眸微沉,他一直都知道萧景驰并非外人看见的这么无畜,只是没想到他在镝京安插的势力,已经有了如此气象。 闻言,苏念琛脑子里倒是有了个好主意,此举若是成功,说不定可以一举拉下沈家,而且还能助五皇子封上王爵之位。 可若是此举失败,五皇子说不定也会危机重重,到时能不能保下命都难说。 这一点,苏念琛很清楚两相后果。 可是此时他心里的仇恨太重,父王和母妃惨死在他眼前的情景,夜夜亲临。 每每半夜惊醒,浑身也都被汗水湿透。 如此受尽污蔑的灭门惨案,他不敢忘,也忘不掉,这些伤痛和仇恨已经烙在了他的身体里,血液里,就像他身上的那些疤痕,是消不掉的。 眼眸低沉,又微微掀起眼帘,神色幽幽的看向内室的方向,他知道桑无焉就在里面,这是他唯一可以救赎自己的珍宝。 他不舍得将她拉进这残忍的血雨腥风里。 暂时还是不告诉她吧,也不知道她若是有一天知道自己如此残忍血腥,会不会就害怕的不要他了。 一想到这里,苏念琛就不愿再细想。 稍稍伸手捏了捏眉心,吩咐青禾去后巷马车等着。 自己则进了内室。 桑无焉此时早已重新梳理好了自己,正在苏念琛的书案上练字。 苏念琛见女子正认真俯首,倒也没去打扰。 只是默默走到桑无焉身后,见桑无焉下笔十分无力,写的字也不甚美观。 心中微叹,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一掌覆在桑无焉的小手上,轻声道,“下笔毫无章法,还是我慢慢教你吧。” 手掌覆上来的那一刻,苏念琛的整个身子也贴了上来,桑无焉隐隐有些羞涩,却又觉得自己脑子里想的太污。 便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下,“好啊,正好你教我,我还能省下一笔请先生的费用。” 苏念琛带着桑无焉的手,捏着笔杆,慢慢的带着落下一笔横,又落下一笔竖,接着是一撇和一捺。 写完这四笔,才将笔杆放在笔搁上。 轻拉过桑无焉的肩膀,亲昵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道,“小贪财鬼,既然认了我当你的教书先生,学费是可以不交,但是这利息还是要的。” 说完,也没等桑无焉反应过来,便轻吻了她的额头。 唇瓣柔软冰凉,只轻轻一覆,便松开了她。 桑无焉脸色微红,此时俨然是个恋爱中的小女子,娇羞的很。 苏念琛因着还有事要去办,便细细的与她说道,“掌柜的已经将你要的笔墨纸砚都准备妥当,你稍后直接去拿就行,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你且先回去,后面若是不忙,便可以常来这边练练字,我若是不忙,都会过来...教你。” 后面两个字,苏念琛说的极其晦涩,桑无焉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单纯的点头说好。 末了,又道,“那待会儿我还要不要给掌柜的银钱啊!” 其实桑无焉是故意这么问的。 果然,只见苏念琛揽住她那不堪一握的腰身,俯身笑道,“小机灵鬼,你都是这书斋的夫人了,还需要给钱?嗯?” 长长的尾音拖坠而出,惹得桑无焉心神荡漾。 她只觉得苏念琛温柔说话时的嗓音,实在是太迷人,太好听了。 差点就要被他的声音沦陷了。 直到苏念琛真的走了,桑无焉才觉得有些舍不得。 小女子脸上泛着笑意,出去时,生怕被掌柜的看出什么不雅的端倪。 愣是让自己在后院站了一会儿,身子凉的差不多了,这才去了前面书斋。 掌柜的一见着人出来,十分有眼力见的笑着上前,仔细道,“夫人...” 桑无焉一听,一张脸羞红的赶紧出声打断,“掌柜的慎言,还是唤我桑大姑娘吧。” 第102章 孩子...你是他吗? 那掌柜的一听,轻呃了一声,又想起苏念琛曾吩咐,一切都需听夫人的话。 这才应道,“是,桑大姑娘,您要的东西,小的已经跟您包好,您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桑无焉此时脸本就还有些羞红,也不知道苏念琛这厮是怎么跟掌柜的交代的,怎么就喊起夫人来了。 他们连亲都没定,可不能这么污了她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她岂不是要被好事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只赶紧摇了摇头,取了东西,又谢了礼,这才赶紧逃一般的出了书斋。 掌柜的在后头看着,不禁摸着胡须一笑,大人这朵千年铁树,总算是开花咯。 桑无焉回到铺子的时候,礼品已经送的差不多了。 厨房的珠儿也上了前来,柳儿还在柜台后算账,木兰正在帮童安和几个小二搬东西。 此时几人见姑娘回来,一双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顿时就让桑无焉自己心虚了起来,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木兰最是敏感,一眼就看出桑无焉脸颊的绯红不一般,转眼一想方才又看见苏念琛的马车从门前过,不由就明白了。 柳儿如今安静了不少,没了以往的活泼。 只是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过来接下桑无焉手里的东西,又赶紧给桑无焉端了杯茶水来。 桑无焉赶紧咕噜几口喝下,只觉得口中还是很渴,不由又多喝了几杯。 此时童安躬身上前来,仔细道,“姑娘,这路过的客人都说咱铺子的点心好吃,想来开业那日,应是很热闹的。” 桑无焉微微颔首,她对铺子的吃食是完全不担心的,如此又与童安交待了几句,这才带着三个丫鬟们回了府。 这边,苏念琛上了马车后,便直接去了宫里,先是去了皇上的御书房议事。 后面又说西域进贡了不少稀有物品来,皇上自己留了几件,其余的都让人送到慈宁宫去。 苏念琛领命,只说这有些物什得细细交待用处,又怕底下的人说不清,便自己亲自去了一趟。 皇上本就仁孝,自然不会多想,倒是觉得苏念琛极其称他的心思。 苏念琛带着礼品在去往慈宁宫的路上,不由就想到第一次与桑无焉在宫里碰到的那一次。 桑无焉找他求救,说两人深夜相会,而其实那一次他却是去了后宫。 去的地方,正是太后所在的慈宁宫。 上次去的时候,是夜晚,他扮成太监,去瞧了太后一眼。 这是他在世上唯一愿意承认的亲人了,却又不能相认。 逆贼永安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自从永安王府被灭后,太后就封了宫门,不再理任何俗事。 一心只与青灯古佛相伴。 每每皇上来了,也只是留下用膳,母子俩之间的话语并不甚多。 皇上知道这是太后一直在怪他不念亲情。 可是当初证据确凿,他又忌惮永安王的民心,这才... 可不管如何,灭了永安王府百条性命是真,所以苏念琛心底的恨也是真的。 上次偷偷见了太后一面,两人也并未相认。 这次再去,却是君臣相见。 偌大的慈宁宫里,十分冷清。 宫人也不多,苏念琛领了皇命进来时。 太后还在内室佛堂诵经,高嬷嬷便上了茶水点心,让苏念琛先坐半刻。 苏念琛微微颔首,在殿内下首落座。 看着这个他五岁前经常来玩的地方,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悲凉。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亲人,却终究与他没了干系。 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苏念琛暗地里做了不少残忍的事,可是他不后悔。 一盏茶很快喝完,高嬷嬷再想续时,却看见内侧的宫女出来。 朝着苏念琛一礼,轻声恭敬道,“太后请苏大人入内侧说话。” 闻言,苏念琛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沉,轻轻放下茶盏。 礼貌起身,这才随着宫女进去。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佛堂,点了三盏灯。 赫然的三个牌位让苏念琛眼睛一怔,他没想到太后竟堂而皇之的将永安王一家三口的牌位摆在后宫。 苏念琛站在三尺外,恭敬行礼,“臣苏念琛,见过太后,祝太后金安!” 太后虽一头银发,却眉目清明,发间也只插了一根镶着金丝梅花线的翠绿簪子,水头极好,一瞧就是极品。 一身素雅宫袍,正拿了三根香插入香案中。 虽年华已逝,却依旧不减骨相之美。 一双眸子微微看了一侧的苏念琛一眼,只淡淡的却无形的带着一丝威压道,“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闻言,苏念琛只当是太后第一次见他,好奇罢了。 这才立直了身姿,只是眉眼依旧垂低了些,并不与太后对视。 太后仔细的将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许久却都没说话。 半晌才端坐在佛堂一侧的太师椅上,上面还放着石青色金钱蟒靠背,椅垫上放着石青色软枕。 许是忆起了往事,又或是想起了什么。 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苏大人,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 苏念琛眼眸一怔,却并未让太后看出端倪,只是还未解释,便又被太后打断了,“前些日子,你不是扮成太监来过哀家宫里,别看哀家这宫里人少,可就算是多进一只猫,哀家也还是会知道的。” 闻言,苏念琛这才猛的抬起头来,对上太后一双试探的眸子。 太后这才看清苏念琛的一双眼睛,其实太后当初见到扮成太监的苏念琛第一眼时,便有些怀疑,这孩子长得实在太像已逝的故人了。 所以她并未让宫里的暗卫出手,而是放了人走。 可今日苏念琛再来,却是让太后一颗怀疑的种子,发了芽。 许久不曾流泪的眼,竟又湿润了起来,眼眶红着,强忍着一丝悲切,双手撑在太师椅上,摇摇晃晃的才站了起来。 苏念琛见状,不由自主的就上前扶住了太后。 如此这般,便让太后更加确定了。 一把抓着苏念琛的手,悲切问道,“孩子...你是他吗?” 第103章 可他们死的太冤,这仇如何放下! 佛堂香案上的香灰带着一丝火星落了下来。 苏念琛看着眼前满头银发的花甲妇人,明明贵为一国太后,此时却只似寻常家的祖母,只是想期盼着一丝亲人活着的奇迹罢了。 苏念琛内心微微有些酸涩,可终究还是没有点头,只是用无声回应着。 太后见状,心里却是已经明了,再也忍不住悲恸的拍胸哭泣了起来,“你个傻孩子...既然活着,为什么还要重新到这镝京来,还进了朝堂......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地方吗?” 说着,似又有些害怕再次失去他,推着,撵着,就想让苏念琛赶紧离开镝京。 苏念琛久久没有说话,酸涩的喉咙,微微一滚,这才哑着声音道,“太后,您的身子金贵,可莫要再因为这前程往事,累及身子,您当万福金安才是。” 太后紧紧抓着苏念琛的手臂,神情悲切,“孩子,你这句话应该跟自己说才是,你既踏进朝堂,难道不是想复仇吗?” 话音微落,苏念琛冰凉的眸子淡淡抬起,似有着巨大的悲痛在里面,“可他们死的太冤,这仇如何放下!” 闻言,太后一惊,望着苏念琛那双没有温度的双眼,身子微微一颤。 半晌,才顺过气。 苏念琛扶着她重新坐了下去,只是并未再言语。 太后此时情绪也缓和了不少,吞咽了一些酸涩,才重重叹了口气道,“孩子,你收手吧,干干净净的离开镝京,报仇的事,哀家来替你做。” 苏念琛却是眸光低沉的摇了摇头,“太后,有些事,旁人帮不得!” 旁人?太后身子一滞,她知道是这孩子在怪她了,怪她当初紧闭宫门,不肯去救他爹娘吗? 太后忍着眼里的酸涩,半晌后,才道,“那你想让哀家如何做?” 这十几年来,太后没有一日不后悔,没有一日不痛苦。 永安王也是她的嫡亲孩子啊,她又怎么会不念着他。 可是皇上是天子,她作为太后,若是第一个反对他,只怕皇上的皇位会更加动荡。 这个位置,注定是毫无亲情和人情可言,注定是一条孤寂又残忍的路。 如今知道苏念琛还活着,她...是真的想赎罪。 要不然哪天去了地底下,只怕小儿子都不愿见她。 所以太后知道,今日苏念琛会来,肯定是有事。 要不然他不会冒着被太后认出的风险来慈宁宫。 至于为何只有太后会认出他,是因为在苏念琛很小的时候,太后就跟苏念琛笑着说过,他长得很像太上皇年轻的时候,特别是那双眼睛,极其相似。 只是眉目多随了苏念琛的亲娘,倒是不容易让旁人瞧出来。 可是太后却是与太上皇自少时的情意,自然比别人更容易看出一些旁人瞧不见的细枝末节。 而对于现如今的皇上,又或是长公主而言,他们从小见到的父皇就是威严的,哪里见过年轻时的太上皇是何等风流模样了。 此时苏念琛眉眼抬着,凝神看着佛堂前的三个牌位,幽幽道,“岐山行宫闲置已久,太后不妨年前去看看那里的雪景,应当还是和当年一样美吧。” 说完,苏念琛便行礼退了下去。 只留下太后在佛堂久久不能平静,岐山,当年永安王亲自为王妃修建的行宫。 那里有一处天然泉眼,记得太后当年也曾常去,如今一晃,竟都十几个年头过去了。 岐山行宫,自从被皇上收走后,便归给了太后。 只是太后常年不出宫门,便一直闲置着,倒是皇后沈氏偶会去泡泡温泉。 故而,岐山行宫的人也大都是皇后的人。 可这次太后忽地要过去,便打了皇后一个措手不及。 细细一问,才知是太后忽地晕倒,太医诊断是身子虚寒所致,若是能每日泡上温泉驱驱寒,倒是颇有疗效。 而岐山行宫的温泉却是最好,皇上本想着让太后年后再去,可见太后身子虚的厉害,便还是打算近日就让太后去岐山行宫住一段时间。 那个岐山行宫,可是藏了沈家不少秘密。 若是被人发现,随便一个都是能抄家灭族的死罪。 皇后在寝宫得到消息的时候,震惊之余,便急忙让人去请了安国公进宫。 这次太后去岐山行宫,可万万不能被人发现了端倪才是。 而太后去之前,自然得先安排人去岐山行宫先打理一番。 承王倒是想领功前去,毕竟事关沈家,他若是先去,也好提前安置一番。 可惜前两日安国公府两家铺子涉及大齐的事情闹得太大,直接被御史参到了金銮殿。 圣上大发雷霆,可因安国公哭的惨兮兮的说自己并不清楚家中生意,又没有实证证明与大齐有什么不妥的书信往来。 这才只是罚俸一年,又让安国公在家闭门三月,这件事才算了结。 加上苏念琛从中周旋,这岐山行宫的差事便落到了五皇子萧景驰的头上。 为此,承王和安国公府都对五皇子愈发的想要斩草除根了。 因为,他们已经查出来,长公主之所以会动安国公府的铺子,背后竟是五皇子捣的鬼。 至于这条线是如何被安国公府的人查出来的,自然是苏念琛故意抛给他们的。 一切谋划,似乎都在苏念琛的棋盘上,至于走向如何,却还未有定数。 三日后,一日食斋开业。 生意比想象中的好,不仅是因为吃食做的别出心裁。 更因为宁远侯府立了军功,马上就要班师回朝。 这桑家是宁远侯府的姻亲,不少人巴结他们都来不及,是万万不会在此时去寻桑家的麻烦的。 方诗阮跟初月郡主来的时候,桑无焉是直接领着人去了后院雅室。 人才刚坐下,初月郡主便将今日菜单上的东西都点了一遍。 桑无焉是知道初月郡主有心悸的,便将带辛辣的食物划了出去。 方诗阮在一侧看着,不由就叹着气道,“你倒是将初月的喜好记得清楚。” 初月听着方诗阮这有些吃味的话,一张小脸更是微微翘起,好不得意。 第104章 你还能再把我送回去不成? 桑无焉笑着将桌上的炉火燃着,又提了茶壶上去。 这才笑盈盈的朝着方诗阮,笑道,“方姐姐爱吃的,我也安排厨房早已备下,稍后便端上来。” 说着,方诗阮不由朝着初月郡主揶揄一笑,“瞧瞧,我的可是早就备下的。” 闻言,桑无焉朝着两位一一作揖,赶紧求饶。 见状,两人才笑着放过了她。 正巧又有小二先端了橘皮普洱来,桑无焉接过,便亲自拿了茶匙倒进壶里煮着,不一会儿又添了些冰糖进去。 桌上热茶咕噜冒泡煮着,点心也先上了桌。 初月郡主嘴馋,先吃了一个,却是道,“哎呀,这么好吃的点心,只可惜五哥哥却是吃不到了。” 闻言,只见方诗阮一直强装的脸色,此时也落了几分漠然。 桑无焉不解,只好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初月拿帕子轻拭了拭嘴,又看了方诗阮一眼,才道,“还不是皇上非要五哥哥去岐山行宫修葺,说是不久皇祖母要去疗养一段时日,明日五哥哥就得走。” 岐山行宫?怎么会? 桑无焉惊的手中的帕子都掉了,一时还有些恍然,她分明记得书中说过,五皇子去岐山行宫,是年后开春的事,怎么...就提前了。 许是她的到来,改变了许多事情原本的轨迹。 初月见桑无焉也跟方诗阮一样的失魂,不禁打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也舍不得五哥哥?” 话音刚落,方诗阮就看了过来。 桑无焉无辜摆手,赶紧解释,“郡主,您可别拿臣女寻开心了,臣女对五皇子,可万万没有别的心思,我就是突然想到我外祖一家好像也会从岐山过。” 这么一说,几人倒是恍然,确实,从燕北回镝京,的确会经过岐山。 一说到桑无焉的外祖家,方诗阮倒是叹息一声说道,“你外祖父是大苏朝的英雄,你们一家一定要节哀。” 其实从进铺子时,方诗阮就发现不光是桑无焉,连着整个铺子的下人都穿着素衣。 桑无焉微微点头,心思却早已飘远。 若是她记得没错,五皇子便是在岐山行宫出的事,书里当时记载是木兰救下的他。 可如今木兰已经是她的人,她若是贸然让木兰跟着五皇子去,只会让人怀疑,更会令人误会。 所以,她只能想个办法也去一趟岐山。 而最好的说辞,便是会路过岐山的宁远侯府了。 这是她的外家,她为了他们去岐山迎他们一迎,也是应当的。 这件事一决定好,桑无焉等到晚些回府后,便直接去寻了父母说了此事。 林氏一听,眼角便先红了起来,“我近日还跟你爹说,若是家里有个男孩,也能让他去迎你外祖家一迎,可是...” 桑郁川眉头有些微皱,并不是太同意此事,“焉儿,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这出门在外,又是几日的路程,为父还是不放心啊。” 见状,桑无焉便将今日初月郡主说五皇子也要去岐山的事也说了。 闻言,桑郁川倒是摸了摸黑髯,细道,“这件事,为父也知晓,既如此,那明日为父便去寻了五皇子说一说这件事,若是他同意带你一起上路,你才可去。” 桑无焉一听,立即点头应下。 这桑家要去岐山迎宁远侯府归镝京的事,桑郁川并没刻意瞒着,五皇子也是一口就应了下来。 很快这件事便被苏念琛知晓了,气的他一掌就拍在了书房的书案上。 眸子里更是冰寒一片,似又带着一丝担心和火气,“桑无焉,你可真是哪里有危险,你偏往哪里去。” 岐山行宫,安国公府这边也早已安排了人手,只要五皇子发现岐山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就会动手杀人灭口。 所以桑无焉决不能去。 要不然,只怕也会被波及有性命之危。 可此时桑无焉已经随着五皇子的大部队出了镝京,此时若是再想将人追回来,只怕不容易。 思虑再三,苏念琛还是又进宫了一趟。 不仅跟皇上说了桑家派了家眷去岐山相迎宁远侯府归镝京一事,更是说道,朝廷也应该派人去迎一迎。 一来是让百姓知道皇上对大苏朝功臣的态度; 二来也是让宁远侯府感受到皇上对他们的关爱之心。 这一番说辞,极快的打动了皇上,打手一批,玉玺一盖。 便直接命了苏念琛去做这迎宁远侯府回镝京一事。 苏念琛拿着圣旨,都来不及疲惫,便直接带着一队人马,连夜驾马而去。 此时五皇子这边的大部队已经在行经一小半路程的林子,停顿了下来。 今夜,他们便打算在这里将就一夜。 篝火上面,正烤着士兵刚打来的野鸡,十分鲜美。 桑无焉一身男装,闻着这鸡肉的香味,忍不住就要流口水下来,可惜她最近守孝,不能吃荤,只能啃着手里的馕饼。 五皇子萧景驰坐在对面,神色幽幽的看着桑无焉和她身侧的一人。 竟是同样一身女扮男装的方诗阮。 萧景驰只觉得头疼,如不是方才方诗阮憋尿憋不住,下了马车,也不会被萧景驰发现。 此时萧景驰就这么赤衤果衤果的盯着她,捏着眉心,又似十分无奈道,“桑无焉,你当这是过家家吗?你竟敢将阮儿也给拐带出来,你就不怕靖安侯府找你算账!” 桑无焉眉梢一挑,心虚的尴尬一笑,“那个...方姐姐自己跟府上说要去普安寺给她娘念几日经,可跟我没关系。” 桑无焉才不会承认她就是怕自己单独跟五皇子出来,会引方诗阮误会,这才赶忙找了人,一块儿给带出来了。 桑无焉随意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她更不会承认,她其实是怕被苏念琛那厮误会哈! 要不然,她怕是会被苏念琛踩小鞋的。 方诗阮见桑无焉都不好意思的不敢抬头,不禁就有些嗔怪萧景驰,“哼!我来都来了,你还能再把我送回去不成?” 萧景驰眼神深邃盯着方诗阮一看,不由点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闻言,方诗阮气的直接起身,指着萧景驰就跺起了脚,“你...哼!我不走,我又不是跟着你来的,我是来陪桑妹妹的。” “桑妹妹说了,她宁远侯府的几个哥哥还没定亲了,正好让我先瞅瞅有没顺眼的。” 音落,萧景驰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一双眸子盯着桑无焉,似要吃了她。 第105章 桑妹妹脖子上是块暖玉吧 桑无焉嘴角一抽,无奈的看了方诗阮一眼,那眼神直接无辜,姐们儿啊,马车上跟你消遣的话而已,你这会儿当着五皇子的面说,你是嫌我命太长吗? 见五皇子萧景驰眼神犀利,桑无焉不由紧张吞咽了一下,尴尬一笑,“我是让方姐姐替我选,许是方姐姐自己也想看看。” 说完,赶紧起身,一点也不想再被这两人之间的对峙波及,咬着饼便信步去了不远处的木兰身边。 萧景驰则也跟着起身,一把拉了方诗阮的玉手,去了暗处的林子。 瞧着两人这打情骂俏的样子,桑无焉不禁就有些想到苏念琛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自己不辞而别,可若是她提前说了,只怕苏念琛压根就不会同意她出来这一趟。 桑无焉微微叹了口气,吃完手中的馕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便带着木兰进了一顶帐篷。 虽是临时搭建的,但是里面还挺暖和,炭盆里也烧的通旺。 里头的床架就是用几块木板简单搭的,木兰细心的从马车上抱了被褥来铺。 这床不大,倒是勉强能睡下桑无焉跟方诗阮两人。 木兰只简单抱了个毯子在一边守着,今夜她并不会睡过去。 说起来这唯一的一顶帐篷还是给五皇子萧景驰准备的,可惜桑无焉跟方诗阮突的跟来,萧景驰又不想耽搁时辰再去整理这些行囊,便直接让给了她们。 本来也就两日的路程,他一个大男人在篝火堆旁,与随行的护卫队一起将就一夜也就过去了。 方诗阮回到帐篷时,脸颊绯红的厉害,一双粉唇四周也泛起了微红。 桑无焉只当烛火昏暗没看见,与她有说笑了两句别的,这才一并睡下。 晚上,桑无焉虽是和衣睡得,可人半躺下来,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也就半落了出来。 烛火虽幽暗,可玉佩却光泽明亮,倒是惹得方诗阮不禁侧目多看了一眼。 初看第一眼时,她眼里分明带着一丝讶异,只是很快又压了下去,浅笑着嘴角,淡淡侧卧在桑无焉身侧,伸手指了指,笑着问道,“桑妹妹脖子上是块暖玉吧,竟还是莲花形的。” 桑无焉这才反应过来玉佩从脖颈掉了出来,笑着拿起来摸了摸,只道,“一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是啥玉?” 方诗阮似好奇般,竟也伸过手去摸了摸,玉体顺滑,还带着一丝暖意,这做工质地一看就是上乘。 说起来,这莲花的形状,总让方诗阮似曾相识,总觉得似以前见过般。 可是仔细回想,却又没个出处,这便自己笑着摇了摇头,松了手去。 桑无焉则笑着又塞回了自己的衣襟里,贴着自己细腻温润的肌肤,倒是让她安心。 这一夜,两个姑娘睡得都不太踏实,许是环境太差,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方诗阮便没再睡下,小心翼翼的从床板上下来,与自己的贴身丫鬟慧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才一同出了帐篷。 一出来,便见着天边起了一丝金色的晨曦,透过林中朦胧的薄雾,似仙境般美轮美奂。 慧儿端着铜盆直接去了篝火边舀些热水来。 方诗阮则是寻起了萧景驰的身影,微微转身,朝着一侧走去,才发现竟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 是两个。 方皓轩是跟着苏念琛连夜赶来的,此时一见着一身女扮男装的妹妹方诗阮。 那眸子似起了火般,大步走过来,就披头怒喝道,“方诗阮,你不是说去了普安寺给母亲诵经,怎么会在这?” 其实方才萧景驰已经跟方皓轩打了招呼了,可此时一见着真人,方皓轩还是忍不住发了火。 这倒是方诗阮第一次见方皓轩发这么大的火,眼睛朦朦一红,就有些气短,也不敢大声辩驳,只能偷偷伸手扯了大哥的衣袖,去了别处说去。 要不这当着大家的面,她得多不好意思啊。 走之前,她还特意看了苏念琛一眼。 以往,苏念琛的眼神都会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看一眼,哪怕并不刻意,可这细微的一些关注,还是被方诗阮捕捉到了。 可是今日,苏念琛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看向这边。 于是还没等方皓轩发话,方诗阮倒是第一个问了起来,“大哥,你怎么会跟苏大人一起过来?” 方皓轩正准备再责备小妹的话,一时也被堵噎了回去,转而说道,“额,苏大人是领了圣旨去岐山迎宁远侯府归京。” 闻言,方诗阮微微有些诧异,“他也是去岐山迎宁远侯府的?那岂不是和桑妹妹一样?” 方皓轩嘴快的接道,“就是为了桑家那丫头来的,唉,就是苦了我们这群护卫军,一夜赶路,到现在都没合眼。” 说着,还打起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方诗阮安静听着,脸上的神色虽淡淡笑着,眼底却分明有些意外。 她倒是真没想到桑无焉竟真的和苏大人有了这层关系,当初在皇宫那次,她还以为只是桑无焉的一厢情愿。 没想到苏大人竟对她真的起了心思。 思绪久久沉下,忽地便想到昨夜桑无焉脖子上贴身带的那枚玉佩,莫非就是苏念琛送的。 这边桑无焉醒后,见方诗阮不在,自己便赶紧利索的起了床。 木兰早就打好了热水,桑无焉捧着温水往脸上一呼,又拿了树枝沾粗盐漱口。 仔细一番整理,这才似翩翩公子般出了帐篷。 此时外头的护卫军已经开始收拾,桑无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正准备也帮忙将帐篷收了,哪知却忽地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仔细站定,觉着自己必是魔障了,怎么一大早就听见苏念琛在叫她。 正自我肯定的拍了拍脸,哪知身后真的又响起了一声,“桑无焉。” 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一丝薄怒。 桑无焉不敢相信的回身,一见着身后不远处正是苏念琛。 吓得她眼睛睁的老大,指着他就结巴了起来,“苏...苏...苏...你怎么来了?” 第106章 你怎么会知道有危险? 金色的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淡淡洒在林中。 苏念琛冷哼一声,直接朝着林子一角走去,见身后毫无反应。 又回头冷声道,“还不跟上?” 桑无焉浑身都绷着弦,口水也不禁一咽,可是自己实在没理,只能低头跟上。 正好方诗阮与方皓轩回来,瞧着这一幕,倒是佐证了方诗阮的猜测。 看来苏念琛是真的的对桑无焉动心思了。 方诗阮眸色微动,并没什么异常。 这边来到没人的林子一角,桑无焉一直提步跟着,压根就没想到苏念琛会突然停下。 就这么猛的撞上男子坚硬的后背,直接撞的她鼻子酸痛。 一抬眸,便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悬着眸子里的泪。 苏念琛见她这般,这到嘴要数落她的话,又忍不住吞了下去,只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秀挺鼻梁。 不由叹着气,轻声道,“走个路也不看路,这还好前面是我,若是别的物什,岂不是就让害自己受伤了。” 桑无焉见苏念琛语气软了些,立刻就贴脸开大。 伸手直接环住男子的腰,仰头嘟嘴撒娇道,“还不是因为知道你就在前面,这才没注意嘛。” 苏念琛低眸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只觉得她一双狭长的眼眸里,满是小小的算计。 一想到她这次这么鲁莽的跑出镝京,还要去岐山那么危险的地方,苏念琛就又沉下脸来。 “哼,你别以为你说几句软话,我就会饶了你,你离开镝京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事先跟我说一声,亏你还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两人之间不能有隐瞒,这就是你说的坦诚相待?” 见苏念琛还是生了气,桑无焉只好求饶告罪,环住他的腰也没松开。 眼珠子倒是转了又转,才道,“那个...我没打算瞒你,我就是时间来不及,就直接先走了。” 说完,便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带着微微水汽,似哭不哭的勾引着苏念琛。 苏念琛见状,也只能投了降,伸手将人揽住,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间,早已没了方才的脾气,只是叹气担心道,“你啊,就是一只皮猴,真是哪里有热闹,你就往哪窜?” “我已经带了圣旨去岐山迎你外祖一家,你就听话先回镝京好不好?” 桑无焉本还在苏念琛怀里蹭着,此时一听着这话,便松开了手。 脸色也不算好看,半晌后,才低眸道,“我不能走,我得跟着一块儿去,那是我的外祖一家,理应我去。” 苏念琛眉心微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清。 只能晦涩道,“焉儿,听话,此行岐山并不安全,你若是跟着去,只怕会有危险。” 桑无焉抬眸一愣,疑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有危险?” 苏念琛见桑无焉一双眸子干净透彻,不由就伸手摸了摸她细腻光滑的脸蛋。 自己一双晦涩的眸子微微一沉,才道,“焉儿,这件事很复杂,并不是一两句就能跟你说清的,总之岐山,你不能去。” 桑无焉却是有些恼了,一把甩开苏念琛的手,气道,“凭什么我不能去,你说有危险,到底是什么危险,你又不说清楚,莫不是诓骗我,胡乱编的?” 苏念琛见桑无焉有些固执,不由就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神色也渐渐有些冷意。 “焉儿,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去?真的只是为了你外祖一家吗?还是说你有别的什么原因?” 桑无焉瞬间被苏念琛戳中,脸色也僵硬了一分,可是很快便敛了神色,一本正经道,“当然只是为了我外祖一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有了身孕,要不然她也是要跟来的。” 这般一说,倒是又让苏念琛打消了疑虑,只是他又不能将事情全貌全部告诉桑无焉。 两人就这么僵持没多久,木兰便找来了,说是部队要启程了。 见状,苏念琛也只好让桑无焉先跟着,只是却万般嘱托不准桑无焉上岐山行宫,只许在山脚的驿站落脚。 为此,桑无焉也只能点头应下,想着到时只让木兰一人上去好了,本来也是木兰自己还欠五皇子萧景驰的。 当初木兰能从凌云阁安然出来,萧景驰帮了大忙,木兰此行便是将这份恩情还掉的。 可她又不能一开始就让木兰跟着五皇子来岐山,总不能危险还没出现,她就让人跟着,岂不是惹人怀疑。 只有带着木兰一起跟着来了,才能正好让木兰去救人。 谁让五皇子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了,若是桑无焉真的无动于衷,真让五皇子被人杀了,只怕她的命运也没法再周全活下去。 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倒是好睡。 桑无焉就这么被摇晃了几下,便靠在马车一侧,睡着了。 方诗阮坐在对面,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桑无焉的脖颈,她总觉得那块莲花玉佩有些来历不凡。 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又是行了一日,马车才总算停了下来。 桑无焉一下马车,便寻了个草堆去吐了。 这一路颠簸的,差点没把她的胃给颠出来。 方诗阮便在外头等了她一会儿,这才一起进了岐山山脚的驿站。 今夜萧景驰也不打算上山去行宫,两日奔波,还是先让护卫军们好好休息一夜,等明日天一亮,他们便上山。 驿站并不太大,却修整的十分干净。 里头的馆驿一见着一下来了这么多贵人,一时还有些慌神,连忙就让小二赶紧上好茶来。 又急忙吩咐着婆子去将上房都给收拾出来。 方诗阮心细的先让慧儿去要了几碗姜汤来,桑无焉一碗下肚,顿时才觉得身上的寒气散了不少。 驿站客房倒是多,桑无焉便与方诗阮分开来住。 此时一顿忙活,又吃了热乎的饭食,众人这才回了屋子歇息。 桑无焉因身子太疲乏,又难受昨夜没洗漱,便赶紧让木兰先叫了小二烧些热水上来。 热乎的澡水泡着,倒是让桑无焉身子松快了不少。 此时木兰神色紧张的进了屋,一绕到屏风后,就道,“姑娘,您让奴婢一直盯着五皇子那屋,果然,五皇子方才真的偷偷从窗户出去了。” 桑无焉面色一紧,问道,“是往行宫方向吗?” 见木兰点了点头,桑无焉才不敢再耽搁,“怕是五皇子早已有了准备,不管如何,你先跟上去,记住,除非五皇子有性命之危,否则,你不要现身。” 木兰领命,也知道桑无焉这是让她自己去还那份人情债。 便也没多耽搁,利索的便消失在了屋内。 桑无焉泡在热乎的水里,幽幽一叹,想着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哪知她才刚准备从浴桶起身,便隐隐听到一丝微弱的声响,再接着便是闻到一丝异香。 桑无焉立刻察觉不对,屏住气,整个身子赶紧漫入水中,生怕多闻了异香一点。 若是桑无焉猜的没错,这怕是一种迷香。 可是好端端的驿站,怎么会有人放迷香? 而且她现在身着未缕,实在不是被人发现的好时候啊...... 第107章 要帮你点个烛火吗? 漫入木桶里的桑无焉只能听见外面的一些响动,却不敢冒出头去看。 屋外仍旧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桑无焉害怕的都不敢冒泡,生怕被人发现水里的她。 此时若是被人发现,与凌迟有何区别。 可下一瞬,屋内烛光被灭,一双修长又冰凉的手直接探入水中,将浑身未着寸缕的桑无焉给捞了出来。 只拉了一块薄毯裹着,桑无焉吓的花容失色,差点尖叫出来,却被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女子的身姿实在不老实,一度扭捏的想要逃跑。 苏念琛只能低头在她耳侧轻嘘了一声,“是我。” 说着,还往桑无焉嘴里喂了一颗药丸,“放心,解毒的。” 此时桑无焉才瞬间被安抚下来,喉咙一滚,吞下药丸。 再仔细近身一闻,果然还是那股熟悉的竹香沁来。 桑无焉身上还湿着,此时就这么被一个薄毯裹着,实在不雅。 可屋外打斗的声响实在太大,吓的桑无焉也不敢再动,只能抬眸轻声道,“屋外这是...怎么了?” 女子气息轻柔,轻轻喷在苏念琛的喉结,让他抱着的手更紧了些,低吟道,“没事,来了些山匪,方皓轩他们正在外面解决。” 说完,忽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的贴身婢女木兰呢?” 桑无焉尴尬一滞,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那个...她听到房顶有声音,便追出去了。” 苏念琛皱眉轻嗯一声,似有些不满木兰将她一人放在这里,实在不是一名合格的婢女。 要不是知道木兰功夫还行,苏念琛早就打算再派个人给桑无焉的。 淡淡的月色透过窗纸,幽幽暗暗。 苏念琛低眸瞧了一眼。 月色下的肌肤泛着莹泽的白光,身上氤氲未干,此时薄毯贴着。 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苏念琛喉咙轻滚,只觉得怀里这团软香实在磨人。 屋里虽放了炭盆,可此时的桑无焉还是冷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不禁轻声道,“那个...我能不能先去穿个衣服?” 苏念琛虽然有私心,可到底不愿意桑无焉受了风寒。 松开了美人儿,便又盯着屋外的动静看了看。 屋内到底没点烛火,桑无焉一下子想找个衣裳,也有些没那么清楚。 薄薄的毯子勾勒着,愈发让人挪不开眼。 此时屋外的动静慢慢小了,不一会儿便听见方皓轩在屋外喊道,“桑大姑娘,你可还好?方便进来看看吗?” 桑无焉此时还在屏风后准备穿衣,手上才刚拿着一件里衣。 一听着方皓轩的话,立刻就高声道,“我还好,你不用进来了,我已经睡下了。” 屋外的方皓轩一听,心想这桑大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也能睡下,厉害啊! 便在门外又喊了一句,“行,要是有事,或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就喊人。” 桑无焉跟着应了声,“好。” 瞧着屋外的人影真的走了,桑无焉这才松了口气。 身上的薄毯也同时松开,落了下去。 月色如薄纱般覆在身上,勾勒出婀娜美好。 苏念琛的一双眸子,在黑暗中犹如猎豹,似乎下一瞬就要扑上去啃咬起来。 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一团火,沙哑着声音道,“要帮你点个烛火吗?” 桑无焉闻言,身子一震,这才反应过来,苏念琛这厮还在。 一想到自己现在正被他看着,桑无焉就羞涩的不行。 “别...别点..” 这声音带着一丝酥软跟祈求,听的苏念琛心里麻麻的。 喉咙一滚,就忍不住上了前。 冰凉的双手刚碰到薄纱,就让桑无焉也跟着一颤。 正想出声拒绝,腰身已经被捏住,下巴更是被轻抬覆住。 呜咽几声,整个人都酥酥麻麻。 薄纱轻柔,指腹粗糙。 一阵摩挲,惹人颤栗。 苏念琛热烈的轻吻着,炙热的气息几乎让桑无焉窒息。 只是没一会儿,苏念琛便强忍着欲望停了下来。 他今夜还有要事去做,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怀中女子脸色绯红,微喘着气,一张小脸也微微蹙着,似乎是在对苏念琛这般无赖的不满。 苏念琛笑着伸手拨了拨她的唇,柔声道,“好了,今日暂且先饶了你,等回了镝京,我再连本带息讨回来。” 桑无焉听着这孟浪的话,头垂的更低了,“胡说什么呢?” 苏念琛轻柔拿起桑无焉的寝衣,一件一件的帮她穿上。 轻声道,“等这次岐山的事结束,一回镝京,我就去你家提亲,到时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了。” 笑着说完,又在桑无焉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桑无焉偷偷缱绻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不敢再耽搁,苏念琛这才赶紧离开。 桑无焉还以为苏念琛是回了屋子歇息,压根没想到苏念琛是趁夜上了岐山。 夜色冰凉,桑无焉独自在屋里,却不敢睡下。 木兰已经出去了许久,却一直都还没回来,她不禁有些担心。 整个人也只能半靠在床榻上,边寐寐眼,边等木兰回来。 第108章 你是在找他吗? 翌日。 天亮时,屋外也落起了小雪。 似片片梨花,又似柳絮飞舞。 冰凉一片,沁人心脾。 桑无焉凝着眉,推开窗,伸手接过一片,望着屋后的岐山,已经茫茫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许是心里一直惦着木兰,桑无焉只好先去了苏念琛的屋子,好歹让他派个人去找找。 可人才刚到门口,便看见方皓轩从里头出来,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出了什么事。 方皓轩抬头一见着是桑无焉,神色依旧紧着,连忙道,“子渊兄不在屋里,我方才还特意去摸了他的床褥,居然都是凉的。” 这话一听便知,是说苏念琛从昨夜起就不在屋里了。 桑无焉愣住片刻,一时也着急了起来。 忽地方诗阮也急忙从另一头走来,步伐也没了平时的平稳,模样瞧着似乎比桑无焉还着急。 一见着两人,便先哭红了眼,“怎么办?大哥,五皇子屋里连个炭盆都没点,怕是昨夜一夜未归,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方皓轩立刻就皱紧了眉,“什么?五皇子也不见了?” 方诗阮哭着一头雾水,桑无焉只好搭了一句嘴,“苏大人也一夜未归。” 闻言,方皓轩倒是说道,“五皇子昨夜出门的事,我倒是知道,他去了岐山,你先别急,我现在就让人上岐山去找。” “只是...子渊兄去了哪?” 桑无焉一听,眼眸立刻一亮,跟着道,“应该也在岐山,我跟你一块儿去找。” 还没等方皓轩同意,桑无焉就先回了屋里,拿了一件斗篷,便极快的下了楼。 后头方诗阮也想跟着上山,却被方皓轩一把拦下,更是严词警告道,“你就不要去添乱了,好好给我在驿站等着。” 方诗阮知道这是大哥担心她受不住外头的冰寒天气。 她自己的身子的确不好,她便也没倔着非要去,免得到时候还得耽误方皓轩去顾她。 便只好道,“那你多看着些桑妹妹,一定要把五皇子找回来...还有...苏大人...” 方皓轩没时间多说,轻嗯了一声,便利落下了楼。 喊了几个人守在驿站,其余人全部带上了岐山。 上岐山的路本就不好走,此时又飘着风雪。 桑无焉将一件豆绿色绲毛边斗篷披上,又系紧了些。 这才跟着方皓轩一并上了山,为了不耽误找人,桑无焉只让他们快些走,自己则紧紧跟在后面。 上山的路上,铺满了白雪,沿路的树干上也结了厚厚的冰凝。 人越往上走,就越能感受山上的寒冷更加刺骨。 大家都在高声喊着,寻着。 直到上了半山腰,众人才发现落在树木上的血迹。 若不是被冰凝固住,只怕也随着白雪一般,被遮了个干净。 不多时,便在快至行宫的地方发现了不少尸体。 方皓轩赶紧让人翻找,却无一活口。 只是这些人的面目却不似大苏朝人,倒是很像大齐人。 此时方皓轩也只是将此事放在了心里,人还是急忙四处寻找。 望着这满地的尸体,桑无焉心里忽地就发了慌。 不知为何,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忽地,一人大叫,“大家快来,是五皇子!” 方皓轩立刻飞奔过去,桑无焉也赶紧小跑过去,也不知道五皇子现在如何,她的木兰现在又如何了。 五皇子萧景驰受了很重的伤,此时若不是血液凝住,只怕也要失血而亡。 此时迷糊着一双眼睁开,嘴唇也冻在了一起,只是他的眼神很快就被一身豆绿斗篷的桑无焉吸引住。 方皓轩见人还活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 立马扯下腰间的水囊给萧景驰灌了一点,这才听见萧景驰指了指另一边,“快去,那边还有个丫鬟,看她还活着吗?” 闻言,桑无焉立刻就冲了过去,白雪覆的太深,桑无焉只瞧见了一点冒出的浅色衣摆。 桑无焉惊慌的喊着木兰的名字,立刻就伸出手来去将雪刨开。 萧景驰远远见着,明明身子极度虚弱,却还是厉色道,“本皇子让你们去帮她,你们是死了吗?” 那带着威慑的眼神朝方皓轩看过来,惊的方皓轩立刻点头领命。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五皇子萧景驰这么生气,一时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有了人帮忙,很快木兰便被挖了出来。 桑无焉见她浑身是血,脸色更是苍白的不似活人。 心就止不住的难受起来,眼泪珠子一边落着,一边咬牙喊着木兰的名字,“木兰...木兰...” 方皓轩见此婢女身上竟然有这么多刀伤,一时都错愕的不知说什么好。 只是还是伸手朝着木兰的鼻息下一探,虽很轻微,可是人还活着。 桑无焉见方皓轩朝她点了点头,自己这才爬着过去,也伸手去探探。 她的手还发着抖,她方才实在是害怕极了,若是木兰真的死了,那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只是木兰实在是伤的太重,桑无焉不敢耽误,便赶紧让人背着木兰与五皇子萧景驰一同先下山。 她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寻着苏念琛。 可偏偏路过五皇子萧景驰身边时,自己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那是一双布满了血的手,萧景驰抓住那样一只莹白如雪的纤细手腕。 感受着那一丝丝的温度,心里都不禁有了一丝暖意。 桑无焉此时眼眸还红着,一时更是不解五皇子萧景驰为何抓自己的手,只当他是受伤糊涂了。 只想赶紧抽出来,去找苏念琛。 哪知萧景驰却紧紧抓着,并不想放开。 桑无焉面色渐渐有了一丝薄怒,不禁道,“五皇子,还请您自重!” 萧景驰病态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面色也不如往日俊雅,更多了几分萧瑟和凌厉。 昨夜他几乎就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木兰却突然出现。 不仅拼死救下他,还说是奉了桑无焉的命令才来的。 那一刻,桑无焉就像一束光打在了萧景驰无望的心里。 可此时看着桑无焉极力想要挣脱的手,和眼里那更加着急的神情。 萧景驰不禁寒声问道,“你是在找他吗?” 桑无焉神情一滞,似乎都忘了自己还被萧景驰拉住的手,连忙就急问道,“你知道苏大人在哪?他有没有受伤?” 萧景驰似乎被桑无焉这急切找苏念琛的眼神给刺痛了,眼眸瞧了身后远远出现的人一眼。 不禁就起了一丝争夺的心理。 竟直接伸手,一把将桑无焉给拉进了怀里。 桑无焉吓得不轻,立刻就伸手想要强推开他。 哪知萧景驰似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似的,朝着远处的人浅浅一笑。 几经挣扎,桑无焉终于挣脱了萧景驰的怀抱。 一松开,桑无焉就扬手给了萧景驰一个耳光。 一旁的护卫见状,立刻就拔剑喝道,“放肆,皇子你也敢打,简直找死!” 说着,那剑似乎就要立刻划过桑无焉细长的脖颈。 哪知萧景驰只一个眼神过去,那护卫便立刻收了手。 不知为何,大家都觉得今日的五皇子眼神和威压格外不比从前。 方皓轩在一旁看着,也是眉头皱的厉害。 此时一瞧见那人,便赶紧上前,打眼一看,吓的他直接喊道。 “子渊兄,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桑无焉闻言,立刻转头就冲了过去。 见苏念琛身上竟也受了这么多伤,一时担心的直接难受的哭了起来。 哪知人才刚过去,准备伸手给苏念琛看看。 人就被苏念琛给避开了。 桑无焉惊愕抬头,对上了苏念琛一双冰寒至极的眼。 那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 第109章 首辅果然好算计 寒风裹挟着细雪吹过耳畔,冰凉刺骨的寒意直往衣襟里钻。 苏念琛身上覆着雪,一身玄色的夹厚锦袍上,腰间赫然有一道伤口,鲜红的血半凝固着。 桑无焉一双冻的通红的手指,半空中悬着,还没来得及触碰到苏念琛的一片衣角。 人却直接漠视了她,径直从她身侧走过。 直到在五皇子萧景驰身前,微微站定,虽颔首低着,却风骨不减。 清冷的眸子微抬,寒声低沉道,“殿下,余下歹人,尽数被抓,现已关进行宫地牢。” 萧景驰此时被一名护卫搀扶着,嘴角扯出一丝带血的笑意,嘲弄道,“首辅果然好算计,竟能一举抓住这群藏在岐山行宫的大齐探子。” 苏念琛清疏抬眸,冷言回道,“不如殿下心狠,竟愿以身作饵,此番回去,定能得到亲王封号。” 两人这一来一回,倒是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萧景驰从知道苏念琛的计谋那一刻,便主动进了局,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封亲王的机会。 所以他不可能放弃,他故作逍遥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一个能让他立功的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他怎么可能放弃。 只是他的确是低估了安国公府的实力,他是真的没想到安国公竟然公然在大苏境内,养着大齐探子。 若不是他昨夜偷摸上了岐山,只怕这些人也早已转移。 其实昨夜,若不是苏念琛赶来,萧景驰只怕也保不住这条命。 所以苏念琛对萧景驰来说,不算敌人。 可偏偏两人之间,隔了两个女人。 对于方诗阮,苏念琛并不冒进,只是会多加护着一些。 起初,萧景驰还以为苏念琛是看上了方诗阮,可自从桑无焉出现后。 萧景驰便发现苏念琛对方诗阮,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对亲人的一种保护。 可是...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关系存在呢? 至于桑无焉,萧景驰最初确实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可是经过昨夜木兰领了桑无焉的命令,对他拼死相救。 他心里对桑无焉的感情早就有了变化。 所以不管是方诗阮,还是桑无焉。 萧景驰都不会让给苏念琛,因为她们一个是侯门武将嫡女,一个是有着百年清誉的文臣小姐。 一个温柔娴静大方,一个活泼古灵精怪。 这两个姑娘,无论是政治因素,还是情感因素。 他都想据为己有。 为此,萧景驰只是稍稍包扎了伤口,便立刻让方皓轩接管了护卫军。 他需要立即将地牢的歹人送回镝京,相关证据也需立刻呈报进御书房。 这一次的功劳,萧景驰势在必得,也不会再给安国公府任何喘息的机会。 可苏念琛却是否决了萧景驰的话,冷立在风雪中,寒声道,“殿下,您若是此时带着人出发,只怕是到不了镝京的。” 萧景驰眼神凝抬,只一个念头的起伏,便立刻明了,沉声道,“你是怕安国公府会在半路拦截?” 苏念琛轻嗤一笑,“殿下,不是怕他们会拦截,而是...他们肯定会拦截!” “若是真让您带着这几个大齐的探子回了镝京,安国公府岂还有活路?所以,他们是不会让您安然带着探子进镝京的。” 萧景驰听完,眼眸一沉,却是道,“哼!一个安国公府而已,能有多少府兵,苏大人,你会不会太看得起他们了。” 苏念琛一声冷笑,“府兵?哼!殿下,您怕是对安国公并不了解吧,他可是圈养了几千的私兵。” 私兵?不光是萧景驰,就是一旁的方皓轩也吓到了。 萧景驰眼眸微睁,似乎在考量苏念琛这话的真实性,半眯着眸子,问道,“苏大人,几千私兵?可不是小数目,若是真有这样的队伍,朝廷怎么可能不知?” 苏念琛抬眸凝视着与镝京不远的一处方向,说道,“普安寺的后山,地势险峻,原是只住了一些原住民,可后来送进去的人越来越多,所需的物什也就越多,自然也就落了痕迹。” 闻言,萧景驰眼皮一掀,忽地厉声道,“所以你一早就查到了安国公圈养私兵的线索,可是你居然瞒而不报?” “所以你从一开始布局,就是在等现在,你是故意引本皇子发现安国公的在岐山藏了暗探,你的最终目的,是想逼安国公派出私兵!” 方皓轩听着,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可苏念琛的话更让他不敢相信。 “是,殿下说的没错,因为就算您抓住了岐山有大齐的暗叹,可只要那些暗叹咬死不供出安国公,您能如何?还有,您找到的那些证据,可有一封有安国公的印章私信,所以这些就算呈在了皇上面前,也并不能定死了安国公的叛国之罪?” 萧景驰沉着一双眸子听完,却并没生气,他只是没想到这个苏念琛竟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城府。 虽然心里还是不满苏念琛算计了他,可是苏念琛说的没错。 若是安国公真的有私兵,那沈家,沈皇后,还有承王肯定都脱不了干系。 这一举虽然危险重重,可是不仅能拉下承王,还能助他得到亲王之珠。 所以,他应该感谢苏念琛才是。 毕竟能把承王这么大一个劲敌拉下台,他实在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所以思虑片刻,萧景驰也只是道,“那苏大人觉得,本皇子眼下该如何是好?” 苏念琛眼眸微敛,淡淡道,“回驿站,等救兵。” “救兵?你早就搬了救兵?”萧景驰疑声问道。 哪知苏念琛却是摇了摇头,只道,“若是微臣没算错,宁远侯府带回来的军队,应该就在着今明两日到岐山了吧。” 闻言,萧景驰这才久久深看了苏念琛一眼,他竟然连归京的宁远侯府都算在了棋盘里。 可见城府之深,远虑之久。 此人,若是不能归顺自己,只怕会是劲敌。 不便在山上久待,一行人便先回了驿站。 只是全程,苏念琛都没再看过桑无焉一眼。 桑无焉默默低头在身后跟着,眼里有些酸涩。 第110章 别碰我! 回到驿站后,方诗阮一看见五皇子身上的伤,立刻就红了眼睛。 连忙就吩咐着丫鬟烧了热水去屋里,又亲自上前扶了人进屋去。 打水的打水,拿药的拿药,驿站一时好不忙碌。 方皓轩则是先派了人去给宁远侯府报信,又派了一人去查看安国公是否真的带了私兵过来。 桑无焉倒是想给苏念琛帮忙上药,可是一看着苏念琛那十分厌恶她的眼神,桑无焉就退缩了。 更何况她屋里还有个木兰等着上药,不敢再耽搁,从随行的大夫手上拿了些药膏药粉,便上了楼。 木兰身上的伤是真的很吓人,因着天气冰寒,又沾了血迹,此时都粘连在了肌肤上。 轻轻一拉便扯的疼,还会破皮渗血。 桑无焉眼角红着,对木兰更是愧疚。 明着说是让木兰去还她自己的恩情,可暗里明明就是桑无焉自己的私心。 她确实就是想救下五皇子的。 一来是因为五皇子对桑家不错,如果以后是他成大统,对她爹的官途也会更好; 二来五皇子是方诗阮心仪的,她不想方诗阮以后难过; 三来她本也是个心软的人,总不能在明知道一个无辜的人有危险后,却无动于衷。 可偏偏她没考虑到苏念琛,一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她未卜先知一事,二来她习惯了自己去解决问题。 思绪混乱的想着,手上已经拿着沾了温水的热毛巾,一点一点的将木兰身上的血衣脱下来。 随后在小心翼翼的给伤口上药,每一个伤口都十分触目惊心,桑无焉一个上药的人,都止不住手有些发抖。 此时木兰已经微醒,额上也疼的密出了一层细汗。 嘴唇更是泛着白,可偏偏没有哼出一声来。 瞧着桑无焉一双红着的眼,木兰不由哑声道,“姑娘...奴婢...没事...不疼...” 桑无焉见木兰醒了,含着泪的眼,也微微带了一丝期盼的笑,“木兰,你还有没哪里疼?要不要喝水?” 只见木兰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想喝水。” 桑无焉一听,立刻就去桌前端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来。 又小心扶着木兰的后背,让她能微微抬头喝下去。 只可惜她力气小,一杯水才刚喝完,她就撑不住了,只能将人放下去。 又怕木兰还渴,便道,“还要不要再来一杯?” 木兰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简单的将昨夜的事给桑无焉讲了一遍。 说了五皇子发现大齐暗叹,然后被暗叹追杀,她才出手相救。 末了,木兰又道,“对了,奴婢这条命能保住,多亏了苏大人及时出手,他肯定是因为姑娘,才救奴婢的。” 桑无焉听着,眼里更是有些酸酸的。 一想到苏念琛身上还有伤,桑无焉便赶紧起了身。 不行,她还是得去看看苏念琛才行。 想着,人便出了门。 哪知就在这时,驿站外响起了巨大的打斗声。 忽地,就有不少戴着黑巾的人从窗户闯了进来。 手里提着尖刀,是见人就杀。 方皓轩的护卫军正在奋力抵抗,可是效果甚微。 桑无焉见着此番情景,顿时都吓傻了。 整个人呆在原地,竟都不知道动了。 此时一个歹人已经从楼梯上来,见着不远处的桑无焉,立刻就挥刀砍了过来。 桑无焉此时才醒了神,害怕的赶紧转身就跑。 可偏偏转的太猛,脚踝居然崴了。 整个人也生硬的摔在了地上,桑无焉双手撑在地上,拖着一双腿,不停的往后退着。 眼见尖刀就要挥来,桑无焉吓的闭眼大声喊道,“苏念琛...” 下一瞬,桑无焉只感觉到有一股暖意喷洒在她的身上。 顿时睁眼,只见向她举刀的歹人被人直接抹了脖子,那喷出来的血便是歹人的。 随着歹人倒下,桑无焉才惊恐的看见正是苏念琛赶来救了她。 一见着苏念琛,桑无焉就委屈的想哭。 苏念琛此时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可脸色依旧苍白,一双眼明明还带着冰霜的寒意,可方才见桑无焉有危险时。 他眼里分明就是无尽的害怕,此时见她安好,这才一把上前将人揽了起来。 只是言语依旧低沉寒冷,“回房找个安全的角落躲着,别出来添乱。” 此时又有不少歹人冲了上来,青禾正在拦截打杀。 就连一阵影在暗处的青影也现了身,手起刀落,一手一个歹人的脖子划过。 手法利落,十分快速。 可是歹人却越来越多,苏念琛知道,这些必然就是安国公派来的私兵了,只怕他自己也就在附近。 桑无焉此时与苏念琛贴着,一下就看见了苏念琛腰上的伤又渗出血来。 不由就担心的惊呼道,“念琛,你的伤口...” 哪知苏念琛只是冰冷道,“死不了。” 说完,便将桑无焉又推回了房中,还留了青影护她周全。 屋内的木兰此时也艰难的爬了起来,一把将桑无焉护在身后,此时的她分明已经重伤,可一双眸子仍旧犀利。 桑无焉知道自己现在若是硬要出去,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 便只能祈求着让外祖一家的军队快些到。 许是真的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果然。 很快便听到了震耳的马蹄声传来,接着便是听到无数刀剑打斗的声音。 安国公带来的私兵足足有一千人,此番若不是宁远侯的救兵及时赶到。 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怕是整个驿站的人都要灭完。 等到歹人杀的杀,抓的抓,驿站才算安全。 桑无焉出来时,只见苏念琛已经支撑不住。 她赶紧上前搀扶,哪知却只换来一句冰冷的话,“别碰我!” 一旁的青影赶紧接过人扶住,先一步将人带进了房中。 后面的青禾赶来,看了桑无焉一眼,堵在心里的话却再也憋不住了。 语气也很不善,“桑大姑娘,你好歹是世家之女,怎能做出脚踩两条船的事?你这样做,置我家大人于何地?” “你知不知道,大人昨夜若不是为了救下你的婢女,压根就不会腰后被砍一刀。” 桑无焉一听,立刻就急了,“我没有脚踩两只船,他误会我了!” “误会?”青禾冷声一笑,“哼!难道木兰不是奉了你的命令去保护五皇子?你连自身的安危不顾,都要派自己唯一的贴身婢女去保护五皇子,你还敢说你跟五皇子之间是清楚的?” “桑大姑娘,您想做王妃无可厚非,可还请您自重,莫要拿我家大人当猴耍了!” 说完,便冷哼一声,甩手跟上了苏念琛,进了屋。 外头,赶来的宁远侯府的一支骑军头子正在和方皓轩整理现场。 此时的桑无焉哪里有心思往底下看,要不然她肯定会注意这个赶来的骑军头子,竟与她娘亲有几分相似。 第111章 出去! 林孝全,宁远侯府的嫡二子。 是正八品骑军校尉。 少年校尉一身盔甲,身姿高大挺拔,肩宽胸阔,背脊笔直。 面容却十分清秀,鼻梁挺直,嘴唇红润,皮肤白皙,倒像个文弱书生。 可那双眼又透着锐利,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此时林孝全虽在一楼厅堂收拾着残局,可眼神却不经意间,看向了二楼的一抹绿色倩影。 方皓轩在一旁顺着眼神看过去,笑道,“那是你姑姑家的女儿,桑无焉,她本就是来此迎你们回镝京的。” 林孝全面色微微一笑,原来这就是祖母常在家说的妹妹了吧。 宁远侯府清一水的儿郎,一家子人都对这个镝京的表妹稀奇的紧。 如今他倒是运气好,第一个先见上了。 妹妹软软糯糯的站在二楼,怎么瞧着有些沮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心思回转,他正想上去相认打个招呼,哪知五皇子派了人来喊他。 林孝全只好先进屋见五皇子。 人才方进去,五皇子萧景驰就立刻一把扶住了要行礼的林孝全。 满眼温厚,仔细的将这两日发现安国公叛国的事说了个大概。 此时唤了他来,便是想请他亲自带着这一支骑军,护送他和抓来的大齐探子,以及带了私兵来灭口的安国公世子沈耀一道回镝京。 此行,五皇子萧景驰不能再耽搁,他必须立刻回镝京面见父皇。 要不然,只怕事情迟则生变。 林孝全一听,便知事态严重,也不敢再耽搁。 立刻就领了命,先护送五皇子回镝京。 至于苏念琛则是留下迎明日才到的大部队。 方皓轩因着担心五皇子的安危,便也一同出发。 方诗阮自然得跟着一起离开,要不她也不放心五皇子身上的伤。 桑无焉将人送上了马车,两人只互相叹说了几句,这便急匆匆的上了路。 马车里,萧景驰的眼神望着即将落下的车帘,稍稍有些痴愣。 方诗阮回神瞧见这一幕,眼里分明一怔。 只是她一贯会藏匿心思,倒是没与五皇子细问什么,只是贴心的在一旁守着他。 ...... 大部队走后,苏念琛正一个人在屋里脱掉沾了血的外衣。 青影已经被他派去给老师驸马爷送了一封关于安国公的密信。 安国公生性狡诈,若是被他提前知道嫡子沈耀败了,只怕会趁机逃跑。 他这个人,最是冷血,什么家族生死,他皆不会放在眼里。 让驸马爷先知道事情原委,也能及时进宫,先让皇上派禁军围了安国公府再说! 青禾立在一旁将事情交待清楚,这才支吾了一声道,“大人,那个...桑大姑娘还在门口...” 苏念琛发丝微微有些凌乱,薄薄的唇色也泛着白。 一眼从棱角分明的侧脸看去,整个人都有些破碎。 抬眼瞧了门外一眼,又低垂疏冷道,“你很闲?” 青禾立即闭嘴,垂立在一旁,接过苏念琛脱下的沾了血的外衣。 这才开了门出去,准备打些热水来给苏念琛擦拭身子。 一开门,便瞧见桑无焉还候在门口,小脑袋耷拉着,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 青禾对她本也有些怨气,可此时也不忍再说重话。 只关上门,想避开她,去打水。 桑无焉立刻殷勤的抢过青禾手里的木桶,笑笑道,“我去。” 还没等青禾反应了,桑无焉已经抱着木桶下了楼。 青禾也只能无奈叹了声气,先去将这一身脏污的血衣处理了。 等到桑无焉气喘吁吁的提着一桶热水上楼,整个人都大喘着气,脸上更是冒了一层细汗。 只是却顾不得这些,赶紧上前去敲门。 敲了半天,见里面没反应。 桑无焉一时着急,便只好提着水,一脚将门踹开。 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念琛正脱了里衣准备上药。 男子身姿虽然清瘦,可肌肉线条清晰,白皙的胸膛,虽布着狰狞的疤痕,可结实的腹肌,还是让闯进来的桑无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苏念琛眉梢微挑,冷目看过来,冰寒如霜道,“出去!” 桑无焉被这突来的冷喝吓了一跳,手里的水也跟着荡了些出来,还打湿了她脚上的粉色厚实绣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我这就出去...” 桑无焉结巴的说完,正准备转身,又发现水还没放下,又回身赶紧将木桶放在一侧,这才急忙离开。 只是回身时,眼眸偏又瞧见了苏念琛腰后的刀伤,伤口很深,似乎还能见着翻出的猩红血肉。 身子缓缓转身,在门前站定,背对着苏念琛,似乎真的准备出去。 苏念琛微掀着眼帘瞧了女子的背影一眼,似乎有些落寞,又低垂了眼帘下来。 随着门哐当一声关上,苏念琛不禁自嘲的发出一声苦笑。 可一双沾了水的粉色绣花鞋却在他眼前出现,苏念琛怔的一下抬眸。 只见桑无焉双手勾着,低头小声道,“那个...你背后的伤不好上药,还是让我来吧。” 说完,又赶紧表明态度道,“你放心,我上完药就走,绝不惹你的嫌。” 苏念琛微微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藕白的手腕卷起了一小节,身上衣裙也被打湿了些。 最是湿透的还是脚上的那双绣花鞋。 苏念琛眼眸低着看着,心里微微心疼。 可是他又倔强着桑无焉对他的隐瞒和欺骗,心里始终还是有些压抑的愤怒。 可终究,他还是没再赶桑无焉出去,只是也没说话。 桑无焉见状,便壮着胆子去桌上拿药,又从木桶倒了些热水在铜盆里端过去。 苏念琛只好别过头去,上身的里衣已经褪下。 从背后看着,只见男子宽肩窄腰,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每一束肌肉都像雕刻般好看。 桑无焉抬眼看着,不争气的又吞了吞口水。 这才用手巾在热水里烫了烫,又拿起来拧干了些。 才敢轻轻去擦拭背上的血污。 女子呼气如兰,轻轻的气息打在男子背上,带着一丝痒意。 第112章 你就是我的药 桑无焉的一双手十分轻柔,冰凉的指尖轻轻在后腰划过。 拿温热的毛巾擦拭干净伤口附近,这才拿了一瓶写着金疮药的瓷瓶。 细白的药粉洒在伤口上,瞧着都有些灼热的疼。 桑无焉一双眼红着,许是怕苏念琛咬牙疼着,不禁近前了几分。 轻轻的朝腰部的伤口吹着凉气。 苏念琛眼眸微闭,喉咙一滚,只觉得这丫头可真会抓心挠肝的。 细心的上完药,又拿了白色的细布,一圈一圈的给腰上包扎。 这个动作便有些暧昧了,细布得扎的紧些,桑无焉的身姿便只能在苏念琛的身前绕来绕去。 就像一只柔软的猫,撩拨的让人没了脾气。 等到终于给伤口打上结,桑无焉这才轻声的说道,“好了,你记住伤口莫要沾水。” 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哪知一只细白的手腕却被苏念琛不争气的给回抓住。 一双眸子也带着几分憔悴,“干嘛去?” 桑无焉突的被苏念琛一双修长的手掌抓着,心里忽地就紧张了起来。 脸色微微带着绯红,低头委屈道,“你不是让我出去吗?我...”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苏念琛拉进了怀里,整个人也坐在了苏念琛的腿上。 随后整个人又被苏念琛抱坐在床沿上,他则去木桶里打了一盆热水来。 整个人半蹲在地,正准备将桑无焉一双湿透的绣花鞋脱掉。 桑无焉有些惊愣,赶紧将脚往后缩,声音也止不住的有些诧异,“你...要干嘛...” 苏念琛抬眸凝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道,“你就这般湿着一双鞋子出去,就不怕惹了寒意上身。” 说完,也不顾桑无焉如何抵触,还是将脚拉了过来,细心的放在自己膝盖上。 将鞋袜脱掉,一双白皙的玉足早已沾了水汽。 粉嫩的指头也冻的有些微红,小小的脚掌只有苏念琛的一只手那般大。 将脚放进热水里,桑无焉才觉得身上来了一阵暖意。 方才一直惦着苏念琛身上的伤,她竟都忘了自己脚上的冰寒了。 此时泡在热水里,才方觉得舒服了许多。 苏念琛伸手进去,一颗一颗的清洗着。 每拨弄一颗,都让桑无焉有些羞涩,脸也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只是瞧着苏念琛的脸色还是阴沉着,便知道这厮应是还在生气。 便鼓了鼓勇气,深吸道,“那个...我跟五皇子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真的误会我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苏念琛便又恼了起来。 抬眸冷凝着桑无焉,并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力度却加重了几分。 桑无焉感受到一丝酸痛从脚下传来,却不敢叫唤出来,忍着道,“木兰是我从凌云阁买回来的,可是却是五皇子帮的忙,所以这算是木兰自己欠五皇子的债,我只是让他去还了而已...” 越说着,桑无焉越没了底气。 脚下的力度越来越大,桑无焉忍的也愈发有些难受,一双手也死死的抓着床褥。 可偏偏一双玉足又被禁锢着,丝毫不能挣脱。 苏念琛听着桑无焉的解释,却并不完全相信。 手上的力度再次加重,似乎就是要好好的惩罚一下桑无焉。 桑无焉一下受不住,娇哼了一声出来。 极尽妩媚勾人。 桑无焉自己都不知道会发出如此酸人的声音,一下便捂住了嘴。 苏念琛一双眸子盯着她,这才住了手。 细细的拿过手巾将两只玉足擦拭干净,却并未放手。 而是起身坐到了桑无焉的身侧。 桑无焉见自己的一双玉足还放在苏念琛的身上,便想抽回来。 哪知却被苏念琛一只大手按住。 另一只手则是轻抚过桑无焉耳畔的碎发,随后便一把抓住她的后颈拉了过来。 两人近在咫尺,桑无焉瞬间就屏住了气。 一双眼也适时的闭了起来,可苏念琛并未亲她。 只是贴在她的耳骨上,低沉似有带着一丝悲伤道,“桑无焉,你说过不会骗我的,可你没做到,你坏,我要惩罚你!” 说完,便直接咬了下去。 桑无焉闷哼一声吃痛,伸手覆在苏念琛的后背,轻抚着,含着歉意道,“对不起,我保证,以后绝不会了,我...就是习惯了一个人去做事...我...”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住。 许是带着欲望的惩罚,动作没了以往的轻柔。 每一寸游走都带着霸道和狠厉。 衣襟扯向一边,香软扑鼻。 腰间束带轻扯。 一件一件渐渐被拨弄开。 埋头轻吻,酸涩荡漾。 桑无焉轻轻推搡着他,含着媚音道,“你腰后还有伤...不要胡来...” 苏念琛只是抵着桑无焉的美好,含着道,“你就是我的药。” 音落,便又是一顿猛浪袭来。 明明是个病娇的身子,力气倒是不小。 桑无焉闷哼着,一双手将身下的床褥又抓紧了些,只觉得苏念琛这厮怕是要吃了她才肯罢休! 青禾站在门外,端着手里的炭盆,压根不敢进去。 可又不敢离开,只能默默在门外守着。 夜色微微沉下,屋外又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苏念琛已经重新又洗了个澡,此时发间还滴着微湿的露水。 里衣微微敞着,露出条理分明的腹肌。 此时借着烛光上前,看着已经累的睡着的桑无焉。 眼角还挂着一丝泪珠,露出的白皙手臂上分明都是他野蛮的痕迹。 苏念琛这才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太过粗鲁了。 轻坐在床沿,微微伸手替桑无焉拭掉眼角的泪珠,不禁叹着气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分明就是你错了,可偏偏我又舍不得不见你。” 桑无焉闭眼哼唧着两声,苏念琛还以为她听见了,哪知转瞬便听见了小小的呼噜声。 苏念琛莞尔一笑,只觉得还是得将桑无焉尽早娶回去才好。 要不然一天不在他跟前看着,他一天就不安心。 一想到五皇子似乎对桑无焉有了异样的情愫,苏念琛的眼眸就瞬间又冷了下来。 看来这次回镝京后,他真的要先去桑家提亲了。 一想到这个小东西马上就是自己的夫人,苏念琛的嘴角又不自觉的泛出了笑意。 第113章 可是焉儿? 翌日。 雪还下着,只是小了许多,细微的雪花似绒毛般落下。 桑无焉今日起的极早,她醒来时是在自己屋里,想来是昨夜苏念琛将她抱过来的。 木兰身上的伤还很重,歇在一旁的软榻上。 桑无焉便让她不要起来,好生先养着。 自己则利落穿好一身浅翠色的袄裙,配着石青洋缎窄裉袄,出门时,又特意披了厚厚的素色白毛立领斗篷。 一张白净的小脸干净剔透,并未轻施粉黛。 发间只挽了一个垂云髻,插了一根玉兰簪子,身后墨发垂至腰间,一并落于了斗篷里。 一开门,便见苏念琛已经等在了门外。 一身墨兰如斯的夹厚缎袍,又披了一件黑色的棕色毛领斗篷。 衬得整个人清隽又贵气,此时一双寒色的眸子。 在看向桑无焉时,才渐渐有了暖意。 轻轻往桑无焉手里放了一个温热的手炉,上面还挂着豆绿的流苏。 苏念琛这才淡淡说道,“走吧,他们快到了,我们也该下去候着了。” 桑无焉听着,默默点了点头,轻说了声,“好。” 一路下来,走到驿站外,外面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路上的积雪不算太厚,已经有随行的护卫正拿了铁锹在铲雪。 桑无焉一双眸子一直往那边瞅着,心里也不禁起了些忐忑。 也不知道外祖母他们好不好相处,只听母亲说过,外祖母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性子。 苏念琛在一旁看着,许是也瞧出了桑无焉的紧张。 便伸手在腰间摸了一块饴糖来,趁着桑无焉不注意,塞进了她嘴里。 桑无焉本不想吃东西,可是感受着嘴里划开的一丝清甜。 又瞧苏念琛也是担心她,便还是笑着吃了下去。 一颗糖吃罢,远处也渐渐响起了重重的马蹄声。 桑无焉立刻将身姿站好,直等着那最厚重又宽大的一辆马车停下。 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盔甲的将军,便是袭了宁远侯爵位的林敬之。 整个人都威风凛凛,目光如炬。 落着的黑髯更添豪迈,浑身的刚毅坚定,令人见了都有一丝胆怯。 苏念琛恭敬迎了林敬之下马,声音清透有力,“在下苏念琛,特遵皇命,再此恭迎侯爷和林家军大胜归京。” 说完,又将青禾双手捧着的圣旨托起,双手递给了林敬之。 林敬之跪下接过圣旨,恭敬喊道,“臣叩谢圣恩。” 苏念琛赶紧将林敬之搀扶起来,面色较往常温厚了些,“冠军侯的事,还请侯爷节哀,此行回京,皇上已经在宫里备好了接风宴,就等着侯爷跟一众将士进宫。” 林敬之一双如炬的眼神看了苏念琛一眼,声如洪钟道,“有劳苏大人跑一趟了。” 音落,眸光便瞥见了身后的小丫头一眼,那生涩的一张脸,怎么瞧怎么眼熟。 桑无焉见人已经朝她看来,也不再扭捏。 赶紧一步上前,恭顺的屈身行了一礼,扬着一丝糯音道,“侄女桑无焉见过侯爷。” 林敬之一听,再仔细端详了桑无焉一眼,随即就立刻扬声大笑了起来,“敢情是蓉儿家的丫头,喊甚侯爷,喊大舅。” 桑无焉见这么魁梧的一个将军,居然对她很亲厚,不禁就弯弯笑着甜喊了声,“大舅。” 话音刚落,身后几个陆续下马的大男人们。 也一个个的排队走了过来。 为首露着一对白牙笑着的少年郎,一见着桑无焉就喊道,“好妹妹,我是你二哥,你快喊一声来听听。” 话才刚说完,身后一个儒雅些的将军,一上前就拍了少年郎的后脑勺一下,埋汰道,“上一边去,你老子都还没喊,喊你作甚。” 桑无焉吓了一愣,这人长的似她爹一般温温雅雅的,怎么说话如此粗鲁。 可转瞬人已经到了桑无焉跟前,乐呵着摸了摸桑无焉的脑袋,就道,“我是你二舅,方才那个是我家的泼皮小子,算是你二哥了。” 还没等桑无焉说上话,后头又来了一位,瞧着倒是比方才的少年郎靠谱许多。 眉目疏朗,棱角分明带着一丝硬气,只笑着朝桑无焉道,“昨日带骑兵来的,才是你二哥,他只能算做是三哥。” 音落,又道,“我是林家最大的,你唤我大哥便好。” 后头又叽叽喳喳的来了两个少年郎,桑无焉都没插嘴的机会。 还是忽地传来一声闷咳声,众人才安静了下来。 随着众人散开,桑无焉这才看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夫人下了马车。 面色虽有些长途的疲意,却并不憔悴。 此时一双慈祥和煦的眼睛朝桑无焉看过来,顿眼一瞧,不禁就让桑无焉红了眼。 也不知是血脉相承,还是外祖母瞧着她的眼神像是在她身上找寻林氏的影子。 总之那眼眸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一时见着久思不见的亲人,林老夫人一只手由儿媳妇搀扶着,一只手杵着一根紫檀木的手拐。 轻轻的唤了声,“可是焉儿?” 桑无焉心里一股子酸软,连着上前几步,也顾不得地上的湿雪,含着泪就跪了下去。 “外孙女桑无焉见过外祖母,特来此替母迎外祖母回家。” 林老夫人一把就将桑无焉给搀扶了起来,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就道,“你这孩子,寒冬的日子里,也敢往那雪地里跪,你娘如今可还好?怀相如何?家里又还好?” 一旁的儿媳妇,宁远侯如今的当家主母邱氏容貌端庄,此时一张颇和气圆润的脸上,只笑道,“母亲莫急,还是先进了驿站再说,您一下问好几个问题,让焉儿这丫头先回答哪个?这外头还落着雪了。” 林老夫人一听,也是点头附和,“还是你舅母说得对,走,丫头,先跟着外祖母进屋去说。” 说着,便一把抓住桑无焉的手进了驿站。 身后众人也随行一一进去。 宁远侯府如今的世子爷林孝忠先安顿了林家军落脚歇息,差不多,他们也要先去营地了。 林家军是不跟侯府的家眷进镝京的,只在十里地外的营地驻扎。 第114章 你可知上一个拥有这枚玉佩的人是谁? 驿站厅堂,四角都放了炭盆架子。 众人一进屋,便觉得十分暖和。 林老夫人腿脚不便,便只进了一楼客房。 外头一众男的坐在一起,倒是说起了政事。 桑无焉携着林老夫人进了屋,一同随行的,还有宁远候府的大夫人邱氏和二房的夫人盛氏。 大夫人邱氏是个温婉大气的性子,盛氏瞧着倒也和气,就是不知脾性怎样。 林老夫人出自清河崔家,不仅家族底蕴深厚,她自己也是个颇有能耐的人。 此时穿着一身青黑色祥云暗纹的缎袄,墨色的发丝也添了几许银色的白。 高拢起于后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镶了金丝的檀木簪子。 林老夫人拉着桑无焉一同坐下,眸子里还含着泪,仔细的将眼前的小人儿又细细看了一番。 才舒缓了情绪道,“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冷的天,何必跑这一趟,左右不过多一日的脚程。” 桑无焉见着林老夫人就很喜欢,小姑娘似的挽起林老夫人的手就道,“外祖母,我可是奉了我娘亲的命令来的,她的话,我可不敢不听。” “要不是她身子重,只怕就得亲自来迎您回家了。” 外孙女的话,甜甜糯糯的,听着就让人心里熨帖。 邱氏和盛氏端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桑无焉这么个细软的丫头,心里别提多喜欢。 她们呐,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想要个软糯的女儿,可偏偏两人一共生了六个儿子。 一家各三个小子,可真是愁死人了。 林老夫人说起桑无焉的母亲,倒是想念的紧,说着眼里又有了些湿气。 桑无焉细细安抚着,又忍不住还是问了外祖父一嘴。 这一问,倒是让屋里安静了片刻。 桑无焉还以为说错了话,赶紧朝着邱氏看了一眼。 哪知林老夫人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并未将悲伤显现出来,轻缓着道,“你外祖父是个爱干净的人,不喜远途跋涉臭烘烘的回来,早在燕北便一把火烧成了骨灰。” “如今那拉着的棺椁里,也只剩一个骨灰盒了。” 林老夫人说的很平静,可桑无焉却听出了浓浓的忧伤。 伸手牵过林老夫人一双不太顺滑的手,轻声道,“外祖母,您别难过,许是天上的神仙不忍外祖父再受战乱之苦,便让他也上天做了神仙,说不定外祖父现在就在天上看着我们了。” 林老夫人被桑无焉这话逗的微微点头一笑,“是啊,他应是上了天,去做那快活神仙了吧,这样的日子,他倒是念叨了半辈子,想来他也是愿意的。” 屋里两个妯娌在一旁听着,也不忍红了眼睛。 都只盼着一家人能好好的。 这次回了镝京,只怕宁远候会成为不少人想要拉拢的对象。 毕竟宁远候也是实打实的握着林家军的兵权在。 外头苏念琛与宁远候等人也说的正热闹。 却不知京城也变了风向。 五皇子带回来的私兵和大齐暗探等证据,直接将安国公定死了叛国大罪。 一夜之间,整座安国公府血流成河。 沈皇后也被打入了冷宫,承王却不知所踪。 届时,整个镝京都被围成了铁桶,巡城营和金吾卫同时搜索,却还是毫无踪迹。 皇上大怒,也只能下旨剥了承王的皇子身份,命金吾卫务必将人捉拿归案。 而此次事件的大功臣五皇子萧景驰则被封了明王。 顿时整个镝京曾经站承王的,此时都纷纷关门闭户,生怕会被波及。 苏念琛带着宁远侯府归镝京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进入镝京,宁远候只带了区区几百的骑兵,这阵势十分威武气派。 不少百姓已经将街道两边站的水泄不通,就是为了欢迎大苏朝的大工程回京。 瞧着百姓们一个个十分欢喜雀跃的表情,坐在二楼醉江月的明王萧景驰也不禁侧目多看了那宁远候及一众儿郎一眼。 这林家的男子果真都是不得了的武将,若是能够拉拢,于他也是好事一桩。 说起来,桑无焉正好是宁远侯府的外孙女,看来他倒是可以好好谋划一番了。 对席二座的方诗阮,见着萧景驰这般的神情,心里也多半猜到了他所想。 眼眸微微低着,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又想起桑无焉早就心有所属,便还是忍不住说起道,“对了,这次桑妹妹回来,许是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萧景驰端着酒杯,看着楼下街道的热闹,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好消息?” 方诗阮眼眸微微压着一沉,自兀的又端起茶杯,淡淡带着一丝浅笑说道,“桑妹妹和苏大人的好消息呗,王爷不知道?桑妹妹心里已经有苏大人了。” 萧景驰这才缓缓转过一双深色的眼眸来,盯着方诗阮微微一看,不动声色的勾笑道,“阮儿这是怎么了?净说起胡话来了,你与无焉情同姐妹,可不能这般编排她。” 方诗阮眼眸轻抬,盯着萧景驰一双漫不经心的眸子,忽就觉得她可能一直都忽视了萧景驰的野心。 可此时方诗阮早就对萧景驰情根深种,你让她如何洒脱,这可是萧景驰第一次叫她无焉,以往可都是喊桑大姑娘的。 心里轻扯出一丝疼,方诗阮只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似乎只想让萧景驰对桑无焉死心,不由就说道,“王爷怕是要失望了,桑妹妹可是将苏大人送的莲花玉佩,贴身戴着了。” 萧景驰微愣,眼底的温度也渐渐冷了下去。 片刻后,才缓缓道,“你说是一枚莲花玉佩?” 方诗阮轻点了点头,“嗯,那莲花倒是寻常见着的不一样,那莲花芯里竟有一抹黄玉,抹在手里,也是极暖。” 闻言,萧景驰脸色惊变,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半晌后,才微眯着眼眸,沉声道,“这样的莲花玉佩,大苏朝仅此一枚!你可知上一个拥有这枚玉佩的人是谁?” 方诗阮微微摇头,似乎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只见萧景驰微微勾唇一笑,却又带着一丝邪气道,“已逝逆贼永安王妃,说起来,你还是她曾经未过门的儿媳妇。” 第115章 让我重新嫁给他吗? 桌几上的茶盏微微倾倒,泼出些茶水来。 一旁的贴身丫鬟慧儿见了,赶紧拿出帕子来擦,只是面色有些紧张。 这‘永安王’几个字,在他们靖安侯府可是禁令。 方诗阮微微将手收了回来,轻瞥了慧儿一眼,淡淡道,“你先出去等着吧。” 慧儿领命,屈身朝着屋内的两位行了一礼,这才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明王萧景驰和方诗阮两人对立而坐。 萧景驰一脸淡墨的浅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抬起茶壶,又重新给方诗阮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细白的手指微微摁着茶座,推至方诗阮跟前。 方诗阮并未端茶,只是浅勾出一丝微冷的笑意,掀着眼皮问道,“王爷这是何意?你是在意指什么?” 方诗阮并不蠢,并且十分有成算,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入了萧景驰的眼。 此时不管萧景驰出于何种目的,只要他提了“永安王”三个字,那便是对她方诗阮的轻蔑。 可萧景驰岂又会不知这层意思。 故而,他才先低了姿态,亲自给方诗阮斟了杯茶。 对于方诗阮,他心里自然也是喜欢的,可到底他心里最在意的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罢了。 只见他侧目看了窗外打马而过的苏念琛一眼,似说着平常话道,“阮儿,你觉得当今有谁能让旧闭宫门的太后,提出要去岐山行宫,那个地方,对于太后而言,可并不算什么愿意再去的好地方。” 方诗阮闻言一惊,虽然永安王府出事时,她还小,可是对于永安王府的叛国之罪,她却打小就听周围的人说起。 说起来,她的婚事也正是因为曾经永安王世子未婚妻的这个身份,让她被人奚落了许久。 要不然,她也不会如今都二十的年纪了,却还未成亲。 说起来,她的年岁,比萧景驰还大上三岁了。 所以对于岐山行宫,她也是有过耳闻,那个地方曾经可是永安王妃最喜欢的行宫了。 可自从永安王府被灭,这些产业也渐渐充了公,而这岐山行宫却是给了太后。 虽然她未曾见过太后,可是对于太后旧闭宫门不出一事,也是知晓半解,多半便是因为永安王一家全死了。 太后受不住这份打击,这才一心向佛,只求多念些往生咒,好让亲人来世投个好人家。 这样的猜测,自然也只是方诗阮道听途说的一些。 可是真假参半,想来也是有几分真的。 所以此时,方诗阮听了萧景驰的话,脸色便变得十分难看。 一双手紧握着手里的绣帕,缓了半晌,才问起一件事道,“王爷是如何对莲花玉佩如此了解?按理说,永安王府出事时,王爷也不过是个稚童,应该不会见过才对。” 萧景驰轻抬眼眸,微微一笑,“阮儿果然聪明,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没见过。” “可是...自从知道太后要去岐山行宫养病,我便特意去翻了一些关于永安王府的记载,里面正好有关于这莲花玉佩的描述。” “而且还不止这一枚玉佩,应是有一整套的头面才是,毕竟大齐盛产玉石,永安王妃又曾是大齐公主,自然带来的就更是极品玉石了。” 音落,方诗阮眼眸微沉,若不是因为永安王妃曾是大齐公主,也不至于让永安王与大齐暗自勾结,这才让皇上捉了实处,拿了书信的印鉴。 直接就连夜下旨砍杀了永安王府百人的性命。 方诗阮那时也才四岁的年纪,对于只比她大一岁的永安王世子萧凌风,她并不记得多少。 只唯独记得那是个曾经很好看的小哥哥,总是一身白衣,清冷又高贵...... 这么一说,方诗阮的脑子里倒是不由地就出现了苏念琛的那张脸。 明明眸子幽深如枯井,看着就让人并不喜欢。 可偏偏就是让方诗阮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此时被萧景驰这么一说,就更加让方诗阮怀疑了。 可是她也只能是怀疑,因为她并不愿意去承认什么,更不想去证实什么。 萧景驰见方诗阮的神色幽幽无状,不由敛眸带着一丝寒意道,“阮儿,若是那个人真的没死,那他的最终目的,势必是想要为永安王翻案的,到时...你与他的婚事却从未取消过。” 音色缓缓落下,每一个字都重重打在方诗阮的心里。 她眸色微沉,盯着萧景驰此时一张没甚温度的脸,心里不禁跟着一寒。 “你想说什么?让我重新嫁给他吗?” 萧景驰见方诗阮神色渐冷,不由浅笑安抚道,“本王说过,你只会是我的王妃,只是玉佩出现了,那个人自然就在,不论他是不是你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他都不能翻案。” “只要他还是逆贼,你与他的婚事自然就不作数,不论是父皇还是你爹靖安侯都不会去承认这门亲事的。” “可若是他翻了案,不是逆贼了,那你们的婚事自然也就没有不成立的理由。” 方诗阮眼眸微闭,又缓缓睁开,一双泛着冷意的眸子,盯着萧景驰,清冷问道,“所以...你想让我如何做?” 萧景驰面色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就如他曾经一直示于人前的逍遥姿态。 并不似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也丝毫瞧不出他有多大的野心。 只是轻飘飘的朝着方诗阮,含笑淡淡说道,“带桑无焉进宫,让她把那枚玉佩在人前显现。” 说完,萧景驰便轻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似乎觉得自己只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 此时方诗阮听了,却是抿唇反驳一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让桑妹妹亲自将苏大人指证出来吗?你明知道她与苏大人之间...” 萧景驰眸色微微一冷,薄唇微微道,“阮儿,慎言!他们之间并未下定,不可胡说!更何况只要无焉将苏念琛指证出来,那本王跟你保证,户部尚书的位置仍然还会是无焉父亲的。” “这对无焉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第116章 我舍了谁,都不会舍了你! “好事?” 方诗阮冷声一笑,看向萧景驰的眼神也渐渐有了一丝鄙夷。 “王爷,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让桑妹妹指证苏大人,无非就是想自己得到她吧。” 萧景驰微愣,他倒是没想到方诗阮会直接将这样的事说出来。 他还以为以方诗阮这么聪慧的性子,应该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才是。 只是方诗阮既然挑破了,萧景驰自然也就没有再避开的道理。 只见萧景驰轻放下手里的茶盏,面色依旧浅笑,却带着一丝微微的不满道,“阮儿,你应该清楚以我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其他皇子抗衡。” “若是无焉愿意嫁进王府,一来可以与你为伴,二来也能替本王拉拢宁远候府和桑家百年清誉所带来的文人举子。” 方诗阮听着,脸上却是挤不出一丝笑来,只是却仍旧逼着自己,扯出一丝难看的笑道,“王爷,你凭什么认为桑妹妹就愿意为妾了,若是她不愿意,难不成...你打算舍了我?” 萧景驰自然是不会舍了方诗阮,本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更何况她的背后还有靖安侯府。 只是他对桑无焉的心思却也不纯,可对于他而言,这辈子注定不会只对一个女人动心。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同时喜欢两个女人,有什么问题。 此时听着方诗阮有些置气的话,萧景驰也只能好生安抚,缓慢起身。 走到方诗阮身侧坐下,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下巴抵着方诗阮的头顶,细细磨蹭了两下。 才轻缓柔声道,“阮儿,我说过我的正妃之位只会是你的,我与无焉之间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我舍了谁,都不会舍了你!” 方诗阮默默靠在萧景驰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眼角分明蓄着一颗泪。 却又生生的让自己给逼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就算没有桑无焉,她也不可能看着那个人真的重新以永安王世子的身份出现。 她对萧景驰早就定了情,这辈子她也只愿意嫁给萧景驰一个人。 所以...两相权衡,无论苏念琛是不是那个人,方诗阮都会听萧景驰的话,去利用桑无焉来赌一把。 两日后的宫宴,想来应该会很热闹吧。 宁远候府的男人及林家军将领已经进了宫,这是皇上特意先准备的接风宴。 正式的庆贺却是两日后,到时女眷也是要进宫一同拜见帝后的。 此时,林老夫人已经带着妇孺家眷进了久违的宁远候府。 里头物什一切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摆件儿,清一色的梨花家具更是上乘。 桑无焉进镝京后,便与林老夫人分开。 此时早就回了桑家,去带母亲林氏来。 桑郁川因着还未下衙,这便没同一起,只是特意派了小厮给他留信。 林氏如今身子渐重,一眨眼都快五个月的身子了。 面色也较之前圆润了不少,此时披着厚厚的斗篷。 一下了马车,便被林老夫人特意安排的嬷嬷给迎了上去。 含泪唤了声‘大姑娘’,这才携着她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小轿。 桑无焉今日是带着柳儿出的门,木兰被留在府中养伤。 此时众人一起从角门进了院,穿过几个抄手游廊和穿堂,又是两处院子。 小厮这才落了轿,桑无焉从后面一顶出来,赶紧就上前搀扶着林氏。 从这进了后院,倒是离林老夫人的院子不远。 这府邸本也是林氏打小生活的地方,一进来倒是觉得亲切。 嬷嬷慢步领着母女俩从廊庑下过,因着天寒,地上又落过雪。 不少也都飘进了廊庑底下。 虽早有下人清扫过,可到底不敢怠慢了林氏。 要不然一个脚滑,可就不得了了。 这倒是桑无焉第一次见宁远候府,所见之大,所见之府邸富贵荣华。 前头正院正在摆外祖父的灵位,稍后一切整理妥当,林氏也是想去见见的。 越是快到林老夫人的院子,林氏便越憋着心里的一股难受劲。 此时刚至门前站定,两个丫鬟打起厚重的门帘。 人才刚迈过门槛,林老夫人便由大媳妇儿邱氏搀扶着,急切走了过来。 一见着人,母女俩都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声泪俱下的悲切哭声,令周遭的丫鬟都忍不住,拿了帕子去拭泪。 大媳妇人邱氏与儿媳妇儿盛氏,一时都不知先安抚哪个的好。 只好由着两人哭了些时候,这才上前拉了人劝道,“母亲可莫要再哭了,小姑子如今身子这般重,可别哭过了气去。” 林老夫人一面点头听着,一面掏了怀中的素色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又担心林氏哭的难受,赶紧让丫鬟去准备些压惊的参茶来。 林氏本就是个温若的性子,此时见着自己的母亲,倒是像个孩子般的有些委屈。 母女俩拉着倒是说了好些话。 一时见天色已晚,林老夫人大手一挥,便让林氏留在了宁远候府。 桑无焉倒是一同留下吃了晚饭,只是却仍旧回去,一来家中还有事,二来明日她正好可以跟着父亲再过来给外祖父好好上个香,磕个头。 所以等桑无焉回到桑府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人才刚在屋里坐下,珠儿便将一个请帖送了过来。 桑无焉仔细一瞧,竟是方诗阮想约她明日一同去彩衣阁。 桑无焉倒是没想拒绝,只是明日一早她还得去一趟宁远候府。 想着便下午赴约好了,如此便亲自拟了一封回信,让珠儿明日一早再送过去。 身子松快的泡了个澡,这才将铺子这几日的账册翻看了一遍。 又不想让人打扰,便将丫鬟们都赶去耳房睡觉。 自己则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微靠在书案前翻看着册子。 女子身段柔软,一头墨发早已卸下,如瀑布似的垂落腰间。 巴掌大的小脸此时正在烛光下映着,更显美人柔媚。 苏念琛偷摸从窗户进来时,便是瞧见的这幅场景,一下子便让他心里温温一软。 久久就那样站在远处看着,似乎不忍打破这般美好的一幕。 桑无焉见着有些声响,微微抬眸,见是苏念琛这厮,不由长长的羽睫一掀,娇嗔了一句道,“你个登徒子,怎的总是深更半夜的来...” 第117章 好,都听你的 屋外冰寒,苏念琛进屋后,直到见自己身上的寒气渐渐散去,这才敢上了前。 书案旁还有些桑无焉之前练的字,他微凉的手指泛着白,轻捻起一张,笑着看了一眼。 这才回了桑无焉方才的话,“看来果真是要早些把你娶回去才行,免得想见你一面,却如此不讨好。” 桑无焉细细的眉眼微抬,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这厮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轻轻合了手中的册子,这才轻声问他道,“你来,可是有事要说?” 苏念琛信步走到桑无焉身前,俯身盯着她,笑容似荡漾开来,一把轻抬起桑无焉的下巴。 凝视着桑无焉一双含水如春的眸子,滚着喉咙道,“是有事想问问你,我本是想着这几日就来你家提亲,可是你外祖父才刚过世,想着你还在孝期,便想先问问你的意见,要不要先将亲事定下,半年后再成亲。” 桑无焉想要低头,却被苏念琛强抬起下巴,只好微红着脸道,“过了年再提吧,家里如今事正多着,还是别让他们先为我的事费心了。” 苏念琛如玉的脸上,淡淡一笑,“好,都听你的。” 音落,却仍旧不肯放开桑无焉的下巴,修长的拇指更是直接轻覆在嫣红唇瓣上。 指腹粗糙,微微摩挲。 桑无焉不解苏念琛的意欲,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尽显无辜。 忽地,便是一股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带着一丝清冽的竹香,温柔亲吻。 霜瓣若软,极尽香甜。 许是桑无焉一直扬着脑袋太累,苏念琛一把握住那盈盈一堪的腰间,一个翻转,便将人提到了他的怀里,重新坐下。 一头墨发垂着,凌乱的散在苏念琛的脸上。 直到被亲的脑子昏沉,整个人才又被拦腰抱起,朝着帐下走去。 桑无焉嘴唇微红,此时见苏念琛的意欲举止,一双玉手赶紧推在他的胸膛。 有些气急了道,“还没成婚呢,你能不能节制些...就不怕...” 苏念琛将人细心放好,又轻柔的帮她将发丝拨弄好,才滚着热气道,“你放心,我吃了药丸,不会让你婚前有孕的。” “什么?”桑无焉惊色一问。 苏念琛缱绻的刮了一下桑无焉的秀挺鼻头,痴声着道,“傻丫头,你在长公主的行宫时,我就发现你在偷吃避子汤,那东西伤身,以后莫要再吃,这种药,我吃就行。” 桑无焉脸色羞的就又红的滴血,低眸看着别处,娇涩道,“你...是不想要孩子吗?” 苏念琛此时一双眸子潮红似血,望着眼前的可人儿,含声低吟道,“不想,我只想要你...” 音落,便不再等桑无焉发问,直接又覆了上去。 桑无焉呜咽娇哼着,似乎推不开这贪得无厌的家伙。 束带轻扯,极尽索要。 薄肤似水,蜻蜓轻点,又似蜜蜂轻蛰。 一阵红痒,酥酥麻麻。 桑无焉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身子软的像团棉花。 棉花清甜,似云朵饱满。 苏念琛埋头吃着,依旧半含不够。 滴滴汗珠滚落,游走浅尝,咸香四溢。 桑无焉双手使力抓着被褥,眼角也微微含着泪。 瞧着苏念琛一双眼神拉丝的眸子,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不争气。 脸又红着滴出血似的想要埋进被子里,却又被翻转了几次身子。 直到夜半,才渐渐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苏念琛是几时走的。 翌日醒来时,只觉得身子并不胀痛,似乎已经擦过药了。 桑无焉苦恼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快要散去的红印,依旧还是将苏念琛给又骂了一回。 今日,桑郁川一早就去告了假,又换了一身素衣袍子。 只等着桑无焉来了前厅,一道吃过早饭,便去宁远侯府。 桑无焉自是在柳儿的伺候下,也早早的就起了。 只是不愿让人见着自己的身子,便只是要了水来,自己洗了身子一番。 这才穿好里衣,又重新唤了柳儿进来服侍。 浅白的衣襟上,只纹了些兰花的银线,一身素色的夹袄穿着,倒是素雅的很。 裙摆也是浅绿压着银色的兰花暗纹,并不打眼。 去了前厅,父女俩一起吃过早饭。 这便一同上了马车,去了宁远侯府。 自从宁远侯府归了镝京,之前那些对桑郁川酸言酸语的人,也都闭了嘴。 还有不少人竟还暗地里想要拉拢他一番,只是都被桑郁川拒绝了。 倒是桑家嫡系那边来的人,桑郁川仔细好好的接待了一番,他不敢忘本,自然不会轻怠了族老们去。 今日来宁远侯府祭奠老侯爷的人不少。 府中的六个儿郎,此时也都身着白色麻衣,系着白色布条,跪在灵堂前。 对来府中祭奠的客人,一一跪拜谢过。 桑无焉来时,六个哥哥的眼睛都长在了她身上。 弄得桑无焉一时紧张,差点将插进香炉的香灰落在手背上。 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微微烫红了一片。 桑无焉不想打眼,便忍着没说,只乖巧的跟在桑郁川的身侧。 直到礼数全完,这才被一个丫鬟领着,去了后堂。 此时,林老夫人等一众女眷都在这里候着。 桑无焉进来时,屋里已经坐了些人。 不少她许是见过,却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桑无焉不喜这样妇人多的场合,一一有规矩的行了礼,便低头去了林氏身侧。 林氏今日虽还是眼角微微红着,但较之昨日的状态,却是好些。 没多久,方诗阮也同一个雍容的妇人进了内屋,朝着上首的林老夫人也是见过礼后,才在一侧落了坐。 只是瞧着两人并不亲近。 桑无焉远远看着,想来这便是方姐姐的继母了吧。 屋中妇人渐多。 两个姑娘互相使了眼神,便都告了声,出了门去。 第118章 翡翠白粥 院子里,景致唯美。 一树树初开的梅花,嫣红的花骨朵在寒风中结着冰凝。 出了屋子,桑无焉重重吸了口气,方才觉得身子舒畅了些。 这便携着方诗阮,去了对侧的游廊。 那里有一方红亭,上面微微挂着白雪和冰凝。 屋外的丫鬟见出来两个姑娘,便赶紧上前给她们拢了斗篷。 又在手里放了暖炉,这才跟在两人身后,一步一盈。 方诗阮先开口说了话,“今日一早便收着你家丫鬟送来的回帖,想着自己也要来宁远侯府这头,便直接过来找你了,倒是正巧,一来就见你也在。” 桑无焉羸羸一笑,拉了人正想往那石凳子上坐。 一个眼尖的丫鬟已经上前铺了随身带着的鸦青软垫。 桑无焉礼貌朝着那丫鬟点头一笑,这才拉着方诗阮一起坐下。 不多时,便见着又有丫鬟上了炭盆和茶水来。 一应事物皆是以桑无焉为主,方诗阮为客。 桑无焉倒是没注意这些,只是望着院中雪景,感叹道,“方姐姐,你在府中过的可好,我瞧着你那个继母对你并不亲厚。” 方诗阮静默一笑,“她啊,如今也不敢对我如何?只是一心想要我哥的世子之位罢了。” 听着方诗阮说的这么云淡风轻,桑无焉倒是有些心疼她。 不由就伸手安心的拍了拍方诗阮。 望着桑无焉看过来的善意,方诗阮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眼眸微微往桑无焉的白皙脖颈一探,那红绳还在,想来便是挂着那枚莲花玉佩了。 心思沉着,两人便说起了一些别的闲话。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丫鬟来喊饭。 都是素食斋宴,并不取巧,大多又是冷食,宾客也只是浅尝。 大多数妇人闲坐宽慰了些时候,便也打道回府了。 本来她们来,也只是随着府中老爷,想要跟镝京的新贵侯爷拉拢关系罢了。 等宾客走的差不多了,一日倒是过的快。 桑无焉见府中妇人也都疲累了不少,便让丫鬟领着去了一趟后厨。 再到屋里时,后面丫鬟便端着一些热乎的素食进了屋。 林老夫人在上首坐着,脸色疲态渐重,今日见的老友多了些,便又多哭了几回。 这会子倒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挥手摆了摆,便想让丫鬟们端下去。 林氏和两个媳妇儿见了,便都担心了起来。 生怕林老夫人身子扛不住,又怕她心里压着不舒坦的情绪。 桑无焉却是盈盈上前,亲自端了一碗翡翠白粥过去。 一揭开盅盖,并未闻着不适的问道。 倒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米香。 林老夫人侧眸一看,一碗煮的耙烂的细粥里,只有几丝翠绿的菜叶丝。 “外祖母,这里头什么也没放,既不甜,也不咸,您一日都未吃些主食,这身子如何受得,不如尝尝这碗翡翠白粥。” “翡翠白粥?”林老夫人一笑,“你倒是会取名,几根菜叶丝就是翡翠了。” 桑无焉莞尔一笑,“叫啥名也不过是图哥一乐,不如外祖母吃些来的好。” 说着,便又往林老夫人跟前递了递。 林老夫人也不是个细软多磨的性子,这会儿便直接起了玉勺,吃了两口。 果然淡淡无味,却又可以再吃几口。 桑无焉见状,便朝着林氏眨眼一笑。 林氏瞧着,心里也熨帖了不少,如今她只盼着母亲安好,一家子平安就行。 桑郁川是在前厅与宁远侯爷一道吃的晚膳,此时已经在林老夫人院子前候着。 进去通禀的丫鬟很快来回,请了桑郁川进屋。 这个女婿一晃也是多年未见,此时桑郁川进屋。 规矩的给林老夫人行了大礼。 互相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带着妻女离开。 明日是宫中大宴,意在庆贺宁远侯府大胜归朝。 桑郁川品级不够,林氏又有身孕,林老夫人便执意命了桑无焉一道去。 只说明日会派了马车来接。 其实桑无焉知道,这是林老夫人想要在众人面前抬抬桑家,不管桑家前事如何,如今宁远侯府回来了,自然也是桑家的靠山。 任凭谁也不能再平白欺负了去。 这一点倒是让方诗阮猜中,她本就是个七窍玲珑心,对这拿捏人的事,总是猜的八九不离十。 明日宫宴,于她来说,只怕并不好过,可偏偏她还是这般选了去做。 只无非她不想再与逆贼永安王世子有任何瓜葛牵扯,其次,她更清楚,这般做了,桑无焉就更不可能愿意跟萧景驰了。 就算日后萧景驰如何再做,他们两人之间的嫌隙也只会越来越大。 这便也是方诗阮算计在内的,她怎么可能愿意萧景驰与别的女人琴瑟和谐了。 只是她惯来聪慧,自然不会自己去当这个出头鸟。 至于这人选嘛,便是此时坐在她对面的许媚儿。 自从安国公府被灭,许家便也安分了些。 如今许媚儿一听说方诗阮约她吃茶,更是夹着夜色来了靖安侯府。 许媚儿倒是对方诗阮很是讨好,想来明日之事,应会好好照做。 一夜夜色更深深几许,冰寒寒霜甚冷冷不知。 夜间的雪更大了,漱落落的压在结了冰凝的树枝上,清脆的咔吱声,落了一地被冰雪压断的树枝。 翌日早早起时,林氏也挺着大肚子来了。 上次桑无焉进宫参加宫宴,差点丢了性命,这次林氏便有些不放心。 一夜悱恻未能入睡,天一亮,便早早的由许嬷嬷搀扶着过来。 一进了屋,桑无焉才只穿着里衣,便赶紧接过林氏的手,小心翼翼的搀扶做好。 又贴心的拿了石青色梅花软枕给林氏垫着后腰。 如此这才放下心来,柳儿急忙也给桑无焉披了件外套。 林氏瞧着,倒是对柳儿很是满意。 嘴角浅浅勾出笑来,才道,“一知道你要跟着外祖母进宫去,娘的眼皮子就跳的厉害,总归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桑无焉只当林氏是被上次宫里的事吓着了,便赶紧暖色安抚道,“娘可千万别多想,这次我是跟着外祖母进的宫,看我不顺眼的沈皇后又进了冷宫,您放心,没人会去害你女儿的。” “你如今怀着身子,最忌讳多思多虑,可千万不能劳神费心的。” 林氏暖心听着女儿妥帖的心窝子话,一直紧绷着的心倒是松了些,只是仍旧好生的多嘱咐了些宫里的规矩。 桑无焉一一听着,并不怠慢。 第119章 这舞姬倒是跳的不错,皇上不如送给臣妾 屋里火盆暖着,林氏捡着重要的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只吩咐着柳儿上妆仔细些,。 柳儿轻欸了一声,便细心的上了手。 今日桑无焉身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浅绿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豆黄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脚上踩着一双白色蓝线莲花的厚底绣花鞋。 发间插了两朵蝴蝶兰珠花,髻上垂了一根梅花流苏金簪。 耳上挂着水滴金花,其余首饰便不再戴了。 林氏觉得素了些,想将自己手腕上一根翠绿滴水的镯子取下。 却被桑无焉给连忙抬手挡了回去,脸上也有些无奈,“娘,女儿今日这番打扮已经可以了,对于如今的桑家来说,不宜太过。” 林氏一听,便也明白,虽宁远侯府是回了镝京,可到底桑家还是不如从前,若是太张扬,反倒落了人的口舌。 便也不再强求,只起身想将女儿送去门前。 却仍旧被桑无焉给拒绝了,只赶紧催着许嬷嬷将林氏扶回院子去歇着。 自己出门时,宁远侯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桑无焉一打了车帘上去,便见着林老夫人和其他两位舅娘已经坐在里头。 赶紧笑着见礼喊人。 林老夫人热络的拉过桑无焉,与她一同坐下。 外头马车已经打起了鞭,柳儿与珠儿在门前看着马车走远,这才回身进了府里。 珠儿则又从侧边的角门出去,去了铺子一日食斋忙着厨房的活。 木兰仍旧还在屋里养伤,柳儿不时便去照顾她一下。 马车里,林老夫人仔细的将桑无焉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是有些微叹,“虽是因着你外祖父的孝,倒也不至于这般素,小姑娘家的,还是要花枝招展些好。” 两个舅娘也觉得如此,若不是桑无焉一直温声拒绝,只怕这马车就要先去一趟琳琅斋了。 从青巷到宫门,路上的时间倒是久些。 几人在马车里闲聊絮叨了一小会儿,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这次进宫,桑无焉倒是比之前轻快些。 周遭也有不少官员带着家眷进宫,只是分开了进。 一些小姐们跟在自家长辈后头,见着桑无焉了,虽没说话,但也没再冷眼相看。 桑无焉心里微微感叹,果然树大好乘凉啊。 跟着宫人进了宫门。 一路看着高高的宫墙,桑无焉却丝毫不觉得雄伟壮阔,反倒觉得有些悲凉的触感。 宫宴还未开始,不少人便先安置在偏殿。 一些年轻的姑娘们,难得进宫一趟,便都三三两两的,携手去了御花园。 盛着雪景的御花园,也是极美。 一树鲜红的山茶花,被冰冻着,犹如冰封了一般,这样看着倒是另一种寒冬的美。 桑无焉没出殿去,只乖巧的坐在林老夫人身侧。 没多久,便有宫女上前来,说是太后请林老夫人一叙。 周遭的妇人一听,都有些诧异,这太后已经许多年不再宫中见人。 没曾想如今倒是愿意请宁远侯府的老夫人去。 一时大家便对宁远侯府更加客气了。 因着只独请了林老夫人,邱氏与盛氏便不好跟随。 桑无焉也只能先跟着两个舅娘,倒是并不拘谨。 直到半炷香后,有公公来请。 偏殿的夫人小姐们,这才从容起身,理了衣摆,跟着进了主殿。 随着宫女们带路,根据自家官级大小,依次安排落座。 男宾在左,女宾在右。 这时皇上还未入席,殿内倒是还有些喧哗声。 靖安侯府与宁远侯府算是邻座。 可今日也不知是因为靖安侯夫人在的缘故,还是如何,方诗阮从入殿后,便未与桑无焉亲近。 似乎是在刻意避开桑无焉的眼神。 桑无焉有些奇怪,可也只当是宫里规矩多,又有方诗阮的继母在身侧,想着确实不太方便两人亲近讲话。 便也没放在心上。 不多时,便听见公公高声尖唤,“皇上驾到,贵妃驾到!”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全都起身跪拜在地,恭候皇上和贵妃。 自从沈皇后进了冷宫,便一直由这位新晋的贵妃伴随圣上左右。 宁远候坐在皇上下首,可见待遇不一般。 随着皇上龙泰一声,“众卿平身!” 底下众人这才,“谢主隆恩!”随后一一落座。 接着便是皇上对宁远候及燕北将士的一顿感谢和恭贺说辞。 底下官员一一跟着奉承。 桑无焉在底下听着这样的话,实在鄙夷。 外祖母林老夫人也不知为何还没回到殿内,也不知在太后宫殿如何? 躲在两个舅母身后的席面上,桑无焉便提筷吃起了宫里的御宴。 虽有些凉,但味道极好,果然不愧是宫里的御厨,这手艺确实是好。 声乐渐起,舞姬翩然入殿。 桑无焉咬着嘴里的甜糯糕点,不时便猫着她的一双杏眼四处瞅瞅。 隔着舞姬,一不小心便和不远处的苏念琛来了个对视。 那厮今日一身官服在身,真是俏然君一个,眉目又十分清冷,此时端着一杯玉琼瓷盏。 眼眸总是不动声色的看向桑无焉这边,见她似有些无聊,又似一直在贪嘴。 眼里看过来时,便有些温柔的缱意。 桑无焉不好意思的低头垂下,生怕被人发现什么。 可低头看着桌几上的绿色茶水,桑无焉又有些懊恼,她这光明正大的谈恋爱,怎么自己先躲躲藏藏了。 伸手拍了拍脸,这才抬头回视了苏念琛一眼。 可也只有一眼,苏念琛这厮的周围实在是太多双目光盯着了。 桑无焉淡淡给了他一个笑意,这才认真的看起殿内的舞来。 不知为何,那中间一身轻纱裹身,蒙着丝巾,飘飘然旋转的女子,竟觉得那眉眼有些眼熟。 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一曲舞毕,唯有那中间的一位舞姬还跪在殿上,其余舞姬倒是都躬身退了下去。 瞧着这留下的舞姬一直一双媚眼朝着皇上看,桑无焉不禁就好奇的看了上首的贵妃一眼。 倒是十足的倾城佳人,眉眼艳丽,又端庄得体。 此时一双弯弯笑眼看着下首跪着的舞姬,倒是先发了话,“这舞姬倒是跳的不错,皇上不如送给臣妾,正好可以留在霓裳宫给臣妾解闷。” 第120章 就可以证明臣女没有撒谎 殿下跪着的舞姬一听着贵妃的话,瞬间就吓坏了。 赶紧磕头,娇声告罪道,“还请皇上和贵妃恕罪,臣女乃是户部侍郎许家的姑娘,今日这支舞是特意为皇上献给燕北的将士的。” “臣女一直听父亲说过燕北将士是如何骁勇,这次大战匈奴,为大苏边境换来十年和平,实在令人振奋,感动之余,这才献了丑姿,只为感些燕北的众将士,更敬仰为国捐躯的冠军候爷。” 桑无焉在底下听着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没想到这舞姬竟是许媚儿。 上首的皇上此时听了许媚儿的话,也是连连点头,“你一闺阁姑娘都晓和平不易,此举庆功何罪之有?来人,赏!” 音落,许媚儿赶紧笑颜如花的磕头谢恩。 丝毫没注意上首贵妃的脸色笑的并不良善,这样自荐的姑娘,她最鄙夷了。 许媚儿此时得了皇上的赏,却并不急着下去,反倒是再次笑盈说道,“皇上,其实此次献舞之事,臣女也是听了桑家大姑娘的话,她才是最盼着宁远侯府回镝京的人。” 一语落下,整个殿上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桑无焉看来。 皇上坐在上首,并不知晓是谁,有些好奇,便龙泰高喊了一声,“桑家大姑娘可在?” 桑无焉此时完全被许媚儿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若不是两个舅娘喊了她一声,她只怕现在还在发懵。 赶紧起身,迈着小心莲步,来了殿前,匍匐跪下,“臣女桑无焉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桑无焉听着皇上这中气十足的话,心里压根都来不及思考事情是怎么回事。 只能先抬起头来。 女子生得明媚,也早已没了之前的草包的傻气,看着倒还有些冷艳。 皇上见这姑娘有些面熟,不由朝着一旁的费公公一瞥。 费公公赶紧上前,细声解释道,“回禀皇上,这是前户部尚书,今户部郎中桑郁川的嫡女,也是宁远候的亲外甥女。” 闻言,皇上这才深看了殿下的桑无焉一眼。 似乎立刻就想到了此女仿佛是之前与苏念琛在宫里有过些关系的女子。 只是那一次是在沈皇后的宫宴上,一想到沈皇后,皇上的脸色就难看了些。 只是到底她也是宁远候的外甥女,皇上自然不会怎样。 只是沉声问道,“桑家姑娘,这许家姑娘说她献舞是得了你的指示,想来你也是一片好意,如此倒不如自己也舞上一个瞧瞧。” 音落,下首的宁远候剑眉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满,只是却不敢表现出来。 而邻座的苏念琛一双眸子里早已冰寒一片,这个许媚儿今日怕是来者不善,故意将桑无焉拉出来,分明就是将桑无焉立于危险的处境。 若是桑无焉自己不跳,却让许媚儿跳,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显赫宁远候的战功。 可这种功高盖主的意图若是太明显,只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可若是桑无焉跳了,那便是承认是她指示的许媚儿来献舞,那照样还是不讨好,自己会跳却引了别人来献舞。 其心可见险恶。 苏念琛两指拨弄了一下腕上的菩提子,正准备开口将矛盾引开。 哪知桑无焉直接一脸无辜的望着上首的皇上道,“皇上,臣女压根就不知道许媚儿会跳舞,也从未与她提过献舞一事,此事臣女并不知情,实属许媚儿胡诌!” 一旁的许媚儿脸色都愣白了,她是真没想到桑无焉竟然直接这么明晃晃的说了出来。 可桑无焉这样的说辞又怎么可能会有人信,大家只会认为是桑无焉事后不敢承认,想要推卸责任罢了。 上首的皇上脸色果然黑了下来。 许媚儿见状,立刻先委屈的哭了起来,“皇上,这桑家大姑娘好生蛮横,若不是她的示意,我一个闺阁女子哪有胆子献舞,虽然心里是想庆贺打了胜仗,可到底还是胆怯的。” “这桑家大姑娘分明就是想多替宁远侯府出头,自己不敢,拉了臣女来献舞,如今却是连承认都不敢了。” 众人见许媚儿这么一哭,已经一边倒的开始纷纷指责起了桑无焉。 皇上更是一脸怒意,“桑家姑娘,你可知罪?” 桑无焉挑眉,似有些不甘,抬头迎着皇上的如炬的目光,不卑不亢道,“还请皇上恕臣女愚钝,不知犯了何罪?” 皇上冷哼一声,“哼!什么罪,在朕的面前说谎,便是欺君之罪!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句句怒意,令殿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寒气,似乎都在为桑无焉惋惜。 再怎么蠢,也不能直接去和皇上硬刚。 可这次桑无焉却不似第一次那般无助,也更坚信她所认识的大苏朝皇上不会是如何糊涂的明君。 所以,她依旧只是仰头,安然沉声回道,“皇上,臣女未曾欺君。” “其一,我外祖父大敌匈奴,以战死沙场换来大苏朝十年和平,被皇上亲封超一品冠军侯,此荣耀是事实,整个宁远候府戍守燕北十余年,他们每一个都是英雄,此等殊荣,臣女何须多此一举为宁远候府出头,许家姑娘这话便就不对。” “其二,许家姑娘曾在桑府闹事,周遭百姓皆知你我不和,所以如何我又会给你出主意献舞,若是真有其事,还请许家姑娘说出个一二三来,何时何地,如何说的,应是能讲出来给大家一起听听的。” 此番话一落,皇上一双眸子微微一沉,只道,“既是如此,许家姑娘,你又作何解释?哼!若是说不出来,朕现在就杖毙了你!” 音落,许媚儿吓的不轻。 立刻就在地上磕头道,“前些日子在桑府门前有些误会,这事确实属实,可是后来在长公主的行宫,我特意去找过你道歉,你也接受了,故而才与我交心说了这献舞一事,若说证据,便是我与你在一起时,见过你身上的贴身之物。” “桑无焉的身前怀里,戴了一枚莲花玉佩,莲心还是黄玉,十分特殊,臣女一眼就记住了,只要皇上派人检查桑无焉身上确实有这枚莲花玉佩,就可以证明臣女没有撒谎!” 第121章 那臣女便认下这欺君之罪! 桑无焉猛的抬眸一瞬,却是看向了坐在席面的方诗阮。 莲花玉佩只有方诗阮曾见过,她竟然...... 告诉了许媚儿,脑子里几个念头一闪。 今日许媚儿献舞,却故意将她引出来,只怕最终目的,正是她怀里的这枚玉佩。 莲花玉佩,是苏念琛所赠,难道方诗阮之前见过这枚玉佩不成?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也猜到了苏念琛的身世。 这样的场合,故意扯出这枚玉佩,只怕是想意欲揪出苏念琛逆贼余孽的身份。 方诗阮她到底想干嘛? 她到底知不知道在皇上面前揪出莲花玉佩,揪出苏念琛,是会置苏念琛于死地的。 桑无焉脸色微微泛着寒白,眼神始终未曾看向苏念琛。 没人知道桑无焉其实也清楚苏念琛的身世,所以他们这次的如意算盘只怕要落空。 她绝不会让苏念琛再次被人抛弃,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此时,上首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一双犀利如炬的眼,半合微眯。 很明显,‘莲花玉佩’,四个字极大的吸引了皇上的注意。 这样带着黄心的莲花玉佩,皇上这辈子也只见过一次。 那个曾拥有过玉佩的女人也是他这辈子想得却没得到的。 不等桑无焉反驳回话,直接打手一挥,朝着费公公睨了一眼,“去取来给朕瞧瞧!” 不容置疑,费公公微躬着身,应了声“喏。” 这便退至玉石阶处,转身立直了身子,这才拂尘一甩,下了殿中央来。 暗处的一个宫女也躬身端着托盘跟在费公公身后。 两人在桑无焉面前站定,桑无焉并未露出怯意。 仍只是仰头不言,亲自将脖间的玉佩取了下来。 费公公伸手接过,浅看了一眼,便放在宫女端来的托盘上。 这才又双手捧着托盘上了玉石阶。 身侧同样跪着的许媚儿好奇的也抬眸想要看一眼那玉佩,可惜费公公接过太快,压根就没瞧上。 只是她心中是喜的,看来这方诗阮果然没骗她,说只要她当众将桑无焉有莲花玉佩一事扯出来,皇上的注意力便只会在玉佩上。 自然不会再去深究许媚儿说话的真假了。 皇上拿过玉佩仔细瞧了许久,殿下众人皆是不解,却也不敢多言发问。 方诗阮倒是十分镇定,正自顾的在端杯饮茶。 这般无情冷血的一面,倒是让桑无焉心里一寒。 看来她还是蠢了些,竟小看了方诗阮的野心,只怕这件事冥王萧景驰也是知晓的吧。 这两人果然很配! 远处的苏念琛一双眸子沉到结冰,看来今日是有人想要借桑无焉的手来对付他了。 苏念琛眸子冷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杯盏,心中嗜血更甚。 这些人想要对付他无碍,可偏生不该将桑无焉扯出来。 似乎察觉到有道视线,苏念琛直视一看。 竟是方诗阮! 原来今日布局的是她! 看来她是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苏念琛眼神极冷,看向方诗阮的眸子犹如看向一个死人! 这般冰寒至极的眼神,方诗阮还是第一次见苏念琛这般看她。 手上不由捏紧了杯盏,愧疚的低眸避开。 再抬眸,却见对面的明王萧景驰一双眼睛始终看向跪在大殿内的桑无焉。 许媚儿也跪在桑无焉身侧,似有视线察觉,微微瞥过去一看。 发现竟是明王,心中不禁甚喜。 看来方诗阮果然没骗她,只要她肯乖乖听话,便会让她进明王府当个侧妃。 这明王本就生的玉树临风,风神俊朗。 自上次在桑府门前见过,许媚儿便心里一直隐隐有些在意。 哪曾想这样的好事,竟这么快就落到她头上了。 身子虽跪在殿内,心却早就飞向了未来美好的枝头。 殿内沉默许久。 上首的皇上才终于再次开口,此时言语更甚带着威严,浓浓厉声质问着殿下的桑无焉道,“桑家姑娘,你这玉佩从何处而来?” 殿下众人互相面面相觑,直言只怕这玉佩来历不善,心中都默默替桑无焉捏了把冷汗。 而就在皇上下首的宁远侯此时一双眸子紧着,似乎也在想这玉佩到底有什么缘故,怎会让皇上如此介意! 众人皆看向桑无焉,似乎都想听个所以然来。 许媚儿跪在一旁低着头,也是一脸看戏的无声嘲弄着。 哪知...... 桑无焉却是依旧面色不改,清冷疏离道,“皇上,我父亲常说您是明君,大苏朝有您治理,如今百姓皆是安居乐业,故而臣女才敢直言不讳,您想问这玉佩出处,臣女定实话告知!” “可是....” 眼眸微微一转,看向身侧同样跪着的许媚儿,继续道,“许媚儿方才诬陷臣女让她献舞一事,还请皇上先替臣女做主!” 说完,便俯身在地上磕了一头。 闻言,许媚儿面色一片惊慌,看向上首的皇上时,更是露出了慌张的怯意。 不禁就道,“桑无焉,皇上问你玉佩来历,你怎敢推脱不答,你简直就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桑无焉却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上首的皇上在上面看着,此时才稍稍冷静了片刻。 就算有人想要借玉佩闹事,也确实不该在他的面前卖弄。 故而皇上只是冷眼看着,沉声道,“好!朕许你之言,你要如何证明是许家姑娘诬陷的你!她可是连你的贴身之物都知道的,你不会是想说自己丫鬟偷偷告诉她的吧。” 桑无焉轻摇了摇头,淡漠道,“当然不会,我的丫鬟自是最忠的,我也不需如何自证,只要许家姑娘说出玉佩是何形状?圆的还是方的?花瓣又有几片?三片还是四片?” “只要许家姑娘如实说出,那臣女便认下这欺君之罪!” 女子轻音一落,倒是让皇上深看了桑无焉一眼。 再瞧了那许媚儿一眼,一脸的慌张无措,反倒露出了破绽。 第122章 太后驾到! 皇上又看了托盘上的玉佩一眼,点头沉声一喝,“准了!许家姑娘,如实按照桑家姑娘的问话,一一说来!若是有半句假话,朕立刻就砍了你!” 重重的话音落下,许媚儿已经腿软的趴匐在了地上。 方诗阮可没告诉她玉佩形状,她如何得知,还有花瓣几片。 这桑无焉怎么与常人不一样,一般被皇上问了其他事,不应该先回答玉佩的事吗? 她是如何又将问题绕回来的。 方诗阮坐在底下,此时也没了方才的淡定,手中的杯盏微颤,差点就洒出些茶水来。 一旁的继母瞧见,不禁就冷眼瞥了她一眼。 可是此时许媚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想着方才一瞥,又想了想寻常见的莲花玉佩是何模样。 只是这枚玉佩既然不同,自然也与寻常的不一样。 故而便强装着镇定,颤音回道,“回禀皇上,这玉佩是方形的,花瓣应是四片。” 音落,方诗阮直接闭眼,看来许媚儿这枚棋子是必须舍了。 抬眸看了对面的萧景驰一眼,便见萧景驰给了不远处的户部侍郎许江一个眼神。 而对于许媚儿的回答,自然是错的离谱。 皇上直接大怒,拿起面前的酒杯就朝着许媚儿狠狠的扔了下去。 许媚儿怕的躲都不敢躲,直接就将额头砸出了血。 “混账东西!这样诬陷人的计谋,居然都敢耍到朕的头上了!户部许侍郎果然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这莲花玉佩自然是莲花形状,哪来的方的圆的?还四片花瓣?简直愚昧至极!来人,给朕将这许家姑娘拖出去砍了!” 闻言,许媚儿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一把就掐住桑无焉的脖子,怒喝道,“桑无焉,你竟敢诓骗我!你个贱人!” 说着,那眼神便不禁向方诗阮看了过来。 正想开口让方诗阮救她,哪知“方...”字还没说出口,许媚儿的亲生父亲许江便已经冲上了殿内。 拔过许媚儿头上的金簪,就一把插进了许媚儿心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许媚儿一身轻纱,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双眼蒙泪。 恍然间才明白自己这是被方诗阮给利用了,可身子已经如残花倒下,再也没了力气。 只能一双死不甘心的眼珠子,直愣愣的朝方诗阮的方向看着。 方诗阮冷冷看了一眼,心里石头轻落,只是那双眼却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此时许媚儿已死,许江更是跪在殿内痛哭流涕,“还请皇上恕罪,孽女所作所为,臣皆不知,既是臣的孽女犯了死罪,自然不能再污了皇上的手,更不能让她再在殿内惹出别的性命来。” 此一番言语,皇上也只是冷冷一哼,让许江也滚了下去。 桑无焉摸着自己被掐的有些狠的脖颈,微微咳的有些厉害。 其实桑无焉知道此时苏念琛的一双眼睛一直看向她,可是她不想看过去。 此时许媚儿诬陷桑无焉的事已经了结,尸体也被宫人快速抬了下去。 方才地面上还沾着的血,此时已经被抹的没了血迹。 只隐隐还能闻见一丝挥不去的血腥气。 许媚儿死了,可玉佩的事还在。 所以方诗阮还没输,只是她确实小看了桑无焉这临危不乱的心思。 这般情况下,竟还不忘将许媚儿拉下来,果然心思深沉,不似一般闺阁姑娘。 只是眼下,桑无焉对于玉佩的来历也只能实话实说,毕竟她应是不知道苏念琛的真实身份。 要不然肯定不会与苏念琛有牵扯,毕竟谁也不会愿意去嫁给一个逆贼余孽! 这般心思理完,方诗阮这才又重新给自己添了茶来喝。 皇上此时一双鹰隽一般的眸子盯着殿下的桑无焉,这才再次沉声问道,“桑家姑娘,现在你可以告诉朕,这玉佩的来历了吧!” 桑无焉微微颔首,身子虽跪着,却跪立笔直,恭敬答道,“回皇上,这玉佩是臣女之前在西街鬼市淘的,臣女初来镝京时,便对曾经的承王十分仰慕,便去外面淘了不少宝贝,可惜承王并未领情。” “后来,臣女心死,便将一部分淘的宝贝拿去了当铺,还有一部分则在上次父亲捐赠家底时,一并捐了出去,这些淘进卖出的走向,西街鬼市和当铺都是有来往人证的。” “便是这样稀奇的玉佩,臣女在当铺也曾当过一块玉麒麟的,只是中间泛着黑玉,臣女不喜,便没留下。” “只这枚玉佩是块暖玉,便留了下来。” 字字清清楚楚,听着并无不妥。 皇上在上首思量着事情的真实性,这玉佩若是流落到了黑市,倒是可信。 更何况以桑无焉的年纪,确实与十几年的事挨不着边。 只是这玉佩出现的太蹊跷,皇上又实在不可能轻易相信了这般说辞去,自然是要派人去核实一番的。 而一直等着听桑无焉说出苏念琛名字的方诗阮和萧景驰,却是满脸错愕。 怎么会? 按理说,桑无焉不会避开苏念琛才对。 除非.... 她知道苏念琛的身份! 可如果她知道...她怎么敢...还留在苏念琛身边。 难道她就不怕会被逆贼余孽牵连...... 可此时最震撼的,还是苏念琛。 既然桑无焉选择不说出苏念琛,那么可以肯定桑无焉知道些关于苏念琛的一些旧事。 可她却还是选择保护他...... 这是第一次苏念琛感受到被保护,没有被抛弃的感觉。 此时的桑无焉将话清楚说的明白,便等着皇上发落。 其实她在赌,赌皇上是否明理。 还是只要牵扯到旧事的人,都要被处决! 此时让皇上直接就放过桑无焉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的真伪还有待查证。 思虑片刻,正想着将桑无焉先扣在宫里。 哪知殿外响起了宫人奸细的通禀声,“太后驾到!” 太后?众人立刻跪拜相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几年过去了,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开了宫门出来。 别说是朝臣百官,就是皇上自己也惊愕了片刻。 随后更是亲自从龙椅上下来,亲自接过嬷嬷搀扶太后的手,仔细将太后迎上了高位。 贵妃也是很有眼力见的退至一旁,将挨着皇上的位置腾了出来。 随着太后进殿,身后的林老夫人也跟着进了殿。 一身宫服在身,恭敬的跪拜在地,给皇上和贵妃也行了大礼。 皇上立刻就让人去扶了林老夫人起来。 太后也是一声从缓,声声慢道,“大家都起吧。” “今日哀家也只是想来看看燕北将士的庆功宴,此乃国家之光,皇上还是要好生接待这些为大苏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不可怠慢!” 第123章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殿内周遭各个噤声,只觉得太后对宁远候府确实不同。 皇上坐在上首,不似方才那般威严。 对着太后,皇上始终还是谦孝,言语也恭敬着,“母后说的极是,儿臣也是十分重视宁远候的。” 太后面上并无太多表情,依旧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发饰虽然较往日隆重了些,可身上气质依然清冷高贵,并不累赘。 此时听了皇上的话,也只是微微颔首。 侧目看了一旁费公公端着的托盘,这才温声说道,“拿来哀家瞧瞧。” 费公公微微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皇上并无不妥,这才端着托盘上的莲花玉佩,奉承低头,双手递了过去。 太后一只富态保养极好的手,此时上面只戴了一枚镶着翡翠的金边镂空玉戒指。 信手拿起玉佩,瞧了几眼。 这才有些不争气的看了皇上一眼,眉眼冷淡疏离,冷冷声道,“一枚戒指而已,也值当皇上在这庆功宴上多费口舌,还不快送还下去。” 音落,声声威严,令皇上也清醒了过来。 一枚陈年旧事的玉佩而已,却让皇上差点就失了分寸。 此时皇上一双鹰隽的眸子微微般眯,似乎已经反应过来,是有人故意在布局,让皇上往这局里去钻。 而很显然,桑无焉不过是根引线而已。 看来那许媚儿死的太早了些。 此事皇上已经想清楚了些,自然也就不会忤逆太后,赶紧给了费公公一个眼神。 那玉佩自然又送回了桑无焉手中。 桑无焉赶紧磕头谢恩。 只是... 太后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了桑无焉,而是当众又说道,“哀家瞧着淑慧家的这丫头,倒有些意思,不如留在哀家宫里陪上几日,也好给哀家解解闷。” 话音一落,坐在下首的林老夫人微微垂首一笑,“这丫头确实讨人喜欢,既然入了太后的眼,那便是她的福气。” 说完,林老夫人便盈着一张老态温和的脸,对着桑无焉笑道,“焉儿,还不赶紧领命谢恩。” 音落,桑无焉也来不及思索其他,只赶紧先磕了头,应下这件事来。 随后,桑无焉便回了座,宴会也照常继续。 周遭的人似乎并未受方才风波的影响,依旧迎着一张笑脸,恭维皇上,恭贺宁远候。 听着殿内的丝乐声,桑无焉的思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这太后来的可真巧啊。 倒是先解决了桑无焉此时被皇上一直抓着不放的危机,只是....... 这太后是敌是友却暂不可知。 只是瞧着外祖母方才的意思,应是不会害她的。 心中热燥烦闷,不由抬眸。 却看见苏念琛一双如释重负的眼,此时桑无焉才敢看向他。 眼里淡淡一笑,反倒是在安抚苏念琛,没什么事。 可苏念琛知道,今日的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背后的人既然已经想到借用桑无焉来揭破他的逆贼余孽的身份,那自然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一双眸子淡淡低眸凝看了杯中玉琼,那荡漾在酒里的波纹,似乎已经让他有了眉目。 其实太后让桑无焉留在宫里,是在护住她。 要不然,等桑无焉前脚刚刚离宫,只怕就会被人暗地里盯上。 毕竟莲花玉佩牵扯出的旧事,确实是当今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一杯玉琼下肚,萧景驰也走了过来。 似在对苏念琛敬酒,淡淡一笑道,“苏大人可觉得那枚莲花玉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历?” 苏念琛眼帘微掀,似笑非笑的勾唇轻蔑一抬,“明王爷,你怎么知道那枚玉佩来历不凡?难不成明王爷曾经见过,若是这般,可得好好跟皇上说说,许是又能立个功,换个太子来当。” 此话一落,萧景驰的脸立刻就暗了几分,只是脸色依旧挂着他如常的逍遥浅笑,“苏大人说笑了,本王未曾见过那枚玉佩,只是瞧父皇神色,猜测了几分而已,不敢胡乱邀功。” “只是...有些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说完,萧景驰便仰头将端过来相敬的酒,一饮而尽。 苏念琛浅眸看着,脸上依旧从容,只道,“明王爷倒是爱打哑谜,只是这谜底,未必会如明王爷的意。” 最后一个字重重落下,这才端起桌几上的酒盏,也回敬喝下。 两方互相暗自言语过了招,这才没了交谈。 萧景驰依旧端着酒杯一一给朝中大臣敬酒,姿态十分自谦,颇得百官喜欢。 其他皇子瞧见了,有鄙夷,也有不甘。 可无论是哪一种,萧景驰都不介意,因为他知道只有最后坐到那个位置的人,才有最终的话语权。 现在他低姿态一些又能如何了? 只是...苏念琛说的没错,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打算放过苏念琛的。 只是今日,萧景驰也着实没想到,桑无焉竟然宁愿撒谎,也不将苏念琛招出来。 这番真诚的举止言行,还真是让萧景驰有些意外,也有些嫉妒。 心里想着,那目光也不自觉的望向了桑无焉那里。 只可惜,桑无焉却一直呆坐着吃茶,并不在似之前与人热喏交谈。 再看了一眼方诗阮,此时正似平日那般端庄大气的姿态,正周旋在几个名门姑娘之间。 殿内,不停来到宁远候跟前敬酒的人不少。 好在宁远侯酒量极好,就算殿内全部人都过来敬一遍酒,他也是遭的住的。 皇上此时也将注意力放回了宴席上,只是心里却还是记挂着玉佩的事。 可如今太后好不容易出了宫门来,他着实不能再忤逆了她去。 至于前尘往事,事情的真假,对于皇上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当年,他本就忌惮永安王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所以当安国公将叛国谋逆的证据一拿出来。 皇上便立刻下旨抄了永安王府,灭了一百来口的人。 可从始至终,皇上都未曾派金吾卫彻查过事情的真伪。 这是他的自私造成,所以太后才十几年都不愿理他。 也自此封了宫门,不再见任何人,只守着那一方佛堂,日日为永安王府的冤孽祈祷诵经。 第124章 为何? 所以皇上每每去到慈宁宫,见到佛堂的牌位。 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要不然只怕太后连见都不会再见他一面了。 现如今宁远候大胜归朝,太后却又开了宫门。 可见太后对宁远侯府的重视。 可这无非也只是想告诉皇上,做事不要太过寒心。 只怕太后已经猜到皇上想要收回宁远候府的兵权了。 可这件事皇上势必还是会这样做的,要不然宁远侯府的林家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太高,便又会似之前永安王那般,功高震主。 令他多疑,令他不喜。 此时皇上一双微微浑浊的眸子,看向下首的桑无焉一眼,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费公公去核实桑无焉方才说话的真实性。 若是真的,那皇上自然也就不能再说什么。 可若是假的,那桑无焉定然知道这玉佩真正的主人是谁。 一想到十几年前的逆贼余孽还存活在世,皇上脸上就没甚笑意。 桑无焉实在是觉得无聊,不由便借口如厕,偷溜出去散口气。 一旁的方诗阮见了,也立刻笑着与周遭的姑娘打了招呼,跟着出了殿内。 此时天色微微昏暗,一打眼,宫宴已经都快临近黄昏了。 殿外十分寒冷,桑无焉出来时,也没披个斗篷。 此时跟着领路的宫女,去了一趟如厕。 这边慢悠悠的往回走着,才刚走几步。 便见着不远处的凉亭里,正等着一人。 一身嫣红似水的裙摆,上面绣着朵朵盛开的牡丹。 方诗阮一直都是镝京的佼佼者,更是出了名的清冷美人儿。 此时桑无焉远远见着,心里也依旧觉得方诗阮是又有气质,又很漂亮的人。 只可惜...... 她却并不愿意再与方诗阮有甚瓜葛,只是... 今日的事,她自然是得讨要个说法的。 毕竟那枚莲花玉佩,真正从她这里见过的人,唯有方诗阮一人而已。 所以桑无焉便让领路的宫女先走,自己则信步去了凉亭。 微微的寒风吹起桑无焉一缕轻盈的发丝,一张玉容,难得薄怒。 方诗阮见她过来,却是淡淡先开了口,“桑妹妹今日倒是多舛,不过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也算是幸事。” 桑无焉冷冷听着,并不打算与她浪费口舌。 直接冷眼一抬,盯着方诗阮十分寒声道,“方姑娘这声妹妹,我可不敢当,你也无需在我面前装出这般关心的模样,我不需要。” “我来,只是想问你,为何?” 方诗阮依旧似清风般淡淡笑着,声音也极尽轻缓,“为何?你是指为何让许媚儿害你?还是指为何要扯出你的玉佩?” 桑无焉见方诗阮竟这般轻描淡写的说道,心里不禁一气,可面色依旧清冷,“方姑娘,这两件事与我并无区别,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方诗阮深吸着一口气,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出来。 半晌才道,“桑无焉,我既然这么做了,为的自然是自己了,明王爷看上了你,我自然也就讨厌你。” 音落,桑无焉面色一惊,“你胡说什么!明王爷怎么会看上我?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方诗阮见桑无焉竟还不信,不由就生出一些许气性来。 眉眼冷冷的看向桑无焉,嗤笑道,“为什么会看上你?还不是因为你在行宫,让你的丫鬟去拼死救了明王爷,要不然,你以为...明王爷如何会看上你?” “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你居然会偷偷派丫鬟去保护明王爷,却又偏偏当着我的面,好一副与明王爷无干系的样子,你知道吗?你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真令我恶心!” 婉约的声音缓缓停下,桑无焉听完却十分震惊。 不由别过头,只冷声道,“行宫的事,是木兰要去报恩,并不是我非要去保护明王爷,我对明王爷自始至终,都并无其他感情。” 方诗阮幽幽一笑,“是吗?所以...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苏大人对吗?” 闻言,桑无焉才凝了一双带着审视的眸子看向方诗阮。 沉声道,“我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与方姑娘好像无关。” 方诗阮浅笑,“是吗?我还以为你脖子上的莲花玉佩是苏大人所赠了,倒是可惜了!” 桑无焉忍着心里的怒气,她真的不明白,方诗阮为何会想置苏念琛于死地。 只是眼下,桑无焉并不想在方诗阮面前承认什么。 依旧只是道,“方姑娘谬论了,这枚玉佩的来意,我方才在殿内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只是我从西街鬼市淘来的而已,并不是什么人赠的。” 方诗阮一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桑无焉说谎的程度,只道,“桑无焉,你之前可是亲口说过,你这枚玉佩是被人所赠,怎么现在倒变成淘回来的物什了。 桑无焉勾唇浅浅冷声一笑,“之前?对你说过吗?那应是方姑娘记错了,唯一与我亲近,见过这枚玉佩的人,可是许媚儿,也不知方姑娘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了。” 闻言,方诗阮静静的看向眼前的桑无焉,似乎自己从来都小看了她。 不管是之前在殿上的临危不乱,还是冷静处事的态度,都令她一次次吃惊和意外。 既然眼下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人之间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再说了。 方诗阮便漠然扭过头,不再与桑无焉多言。 本来她跟着桑无焉出来,也只是想从桑无焉这里套出些话来。 没曾想,桑无焉此时对她十分警惕,只怕是不会再对她说什么重要的人和话了。 方诗阮背对着桑无焉,轻缓离开。 可一双眸子里,却似有一些湿润的水汽。 于方诗阮而言,桑无焉这个朋友真的很好,只可惜两人终究是不能似从前那般了。 从她做出选择利用桑无焉的那一刻起,她们两人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惜吗? 方诗阮还是觉得可惜的,可是...她不后悔。 对于她来说,无论是萧景驰的心,还是未来萧景驰要走的路,都是她必须要去跟随和支持的。 而更重要的,就是她方诗阮必须干干净净的嫁进明王府。 绝不能让之前那个令人可耻的亲事影响到她的现在...... 第125章 你怎么敢来这里? 夜里的风更凉了。 桑无焉微微拢了拢衣襟,神色一片淡凉。 她竟不知自己对明王萧景驰的一次施救,居然换来的是一次农夫与蛇。 心底一片冰寒,只觉自己还是小看了人性,小看了人的昭昭野心。 只因为自己与方诗阮的一次彻夜相谈,没曾想竟居然会给苏念琛招来祸患。 桑无焉心里默默一叹,还是先回了宴席上。 只是再回来时,桑无焉的脸色并不太好。 林老夫人微微看着,心里似有所想,却并未点破什么。 只是与桑无焉安抚说道,“太后这人喜静,你去的这几日,切记安分守己,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也不要问,她若是问你什么,就照实说。” 桑无焉愣愣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紧绷。 没想到这一次进宫,又是一场风波。 只是她心里担心林氏会胡思乱想,林氏如今月份大了,可经不得这般惊吓。 便赶紧与林老夫人好生说了些,希望林老夫人能将林氏接到宁远候府,一来可以分散林氏的注意,二来也算是帮她看顾着些林氏的情况。 林老夫人只是安心的拍了拍桑无焉的手,慈声道,“焉儿且放下心,你娘那头,有外祖母在,不会让她多思多虑的。” “且你的事,我只说是你入了太后的眼,需要在宫里陪着几日,她不会多想的。” 桑无焉安心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心下来。 又是一会儿宴席歌舞,太后许是不爱这般热闹的场合,便先起身离去。 走前,还特意看了桑无焉一眼,示意她跟上,一同离去。 桑无焉蹑糯起身,先朝着上首的皇上和贵妃落落行了礼,这才跟着太后离开。 直到进了慈宁宫的大门,桑无焉这才有了实感。 偌大的宫殿十分壮丽奢华,却又十分冷清安静。 太后领着桑无焉进了宫殿后,便不再管她,只是让贴身的嬷嬷去安顿了桑无焉。 桑无焉对着太后的离开,也是规矩行礼恭送。 嬷嬷倒是和气,也没说其他。 只领了桑无焉去了宫殿里的一处偏殿,这才出声嘱咐道,“桑大姑娘且先安心在这住着,殿内一应衣物皆已布置妥当,若是有事,便唤了这两个宫女来。” 说着,便见桂嬷嬷身后的两个绿衣宫女缓缓躬身上前。 朝着桑无焉恭敬行了一礼。 “奴婢红豆,见过桑大姑娘。” “奴婢桂香,见过桑大姑娘。” “两位姐姐快快请起。”桑无焉赶紧去扶了两人起身,又温顺的朝着桂嬷嬷行礼道谢,“多谢嬷嬷帮衬,无焉有礼了。” 桂嬷嬷浅浅笑着颔首,这便先出了殿。 两个宫女也做起了事来,一个去端了热茶点心来。 一个正准备服侍桑无焉洗漱。 直到桑无焉换了一身丁香色的丝绸寝衣,女子一头墨发散落腰间。 肤脂如凝乳,修长脖颈微微抬着,似在看窗外的一轮钩月。 只是今日的月亮似乎躲了起来,寒寒的薄雾渐起,竟看不清月色是何形状。 红豆端了一杯安神的人参茶来,轻声道,“桑大姑娘,先喝杯茶吧。” 桑无焉回眸笑着接过,盈玉的一双手慢慢端起,浅啜了一口。 这才笑道,“姐姐先下去歇息吧,我若是有事,再唤你们。” 红豆微微颔首,知道桑无焉这是还不适应宫里,便也规矩的行礼,与一侧的桂香一同躬身退了出去。 两个丫鬟就休息在不远的侧殿内,稍稍一喊,便能听见。 寝殿内,是一色的暗紫色的床帐。 地上也铺着厚实的地毯,因着铺了地龙,屋里十分暖和。 桑无焉的这身丁香色寝衣有长长的尾摆,轻盈透纱,并不厚重。 寝衣细腻,贴着凝脂,身段勾勒的十分婀娜。 橘色的烛光淡淡的打在桑无焉的身段上,远远看着竟别有一番韵味。 许是愁上心头,桑无焉始终都没有困意。 这便起身想去书案前,练练字。 莲步轻盈,来到书案前,才知桌上放了一本心经。 桑无焉之前就瞧见太后手腕上戴着一串紫檀的佛珠,瞧那色泽,应是常年用的。 玉手轻翻,轻声吟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语念完,桑无焉微微轻叹了一声,正想起笔抄抄心经。 便恍然听见一声,“焉儿。” 桑无焉透过摇曳的烛光,微微抬头,还以为是自己犯了相思病了。 哪知才刚抬头,便见着心里那人,正一身黑衣,朝她缓缓走来。 是君子如竹,又似清风如月。 桑无焉眸子微愣,手里的笔还没开始点墨,便掉落了下去。 似有些不敢相信,又害怕这厮竟敢擅闯慈宁宫,吓得赶紧从书案后绕过来。 抓着苏念琛微微泛凉的手,就焦急道,“你怎么敢来这里?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苏念琛散尽眸子里的寒意,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直到觉得真实的抱住了人,这才柔声低吟在桑无焉的耳侧道,“不怕,祖母不会要我脑袋的。” 第126章 我却舍不得死了 音落,桑无焉微微凝眉抬眸。 两双眼相相对视,似以为自己听错了般,连声问道,“你说什么?祖母?你...” 说完,桑无焉又赶紧低了头下来,似乎是在回避苏念琛的身世。 哪知苏念琛却并不想再瞒,手臂微微又用了点力,生怕怀中的可人儿吓到逃跑。 一向自持冷静的男子,此时却含着颤声,“焉儿,你今日为何没有将我说出来,那枚玉佩明明就是我送给你的,你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其实苏念琛是害怕的,他怕桑无焉会因为他逆贼余孽的身份,而害怕他,离开他。 因为现在的苏念琛真的将桑无焉爱到了骨子里,胜过自己的生命。 他不敢去想象,如果桑无焉真的不肯要他了,他该如何... 怀里的女子深刻的感受着苏念琛紧张的心跳。 不由微微轻叹,这才轻缓从苏念琛的怀中探出头来。 凝望着苏念琛那双深情又带着一丝恐惧的眼。 桑无焉半缓勾出一丝笑来,十分好听的声音对着苏念琛说道,“是啊,若是我告诉你,我曾在梦里梦见过你的身世,你相信吗?” 苏念琛无奈一笑,却还是点了点头,“相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桑无焉知道苏念琛心底并没相信她,所以桑无焉便拉着苏念琛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仔细着道,“念琛,我没骗你,我真的是在梦里知道你的身份的。” “你还记得我们在宫里的第一次见面吗?” 苏念琛幽幽想起上次宫里的事,半晌才道,“你是说,你在那一次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 桑无焉微微颔首,轻声道,“嗯,那一次我差点被二妹和承王害死,可是就在那千钧一瞬,我似乎做了长长的一个梦,在梦里,我知道了你的身世,也知道萧景驰会是未来天下共主,还有方诗阮,她会是未来的皇后。” 音落,苏念琛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一双眸子凝着烛火。 片刻后才道,“普安寺的慧能秃头倒是曾说过你有机遇,没曾想竟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才会在上次派丫鬟去救萧景驰吗?” 桑无焉点头,却是道,“是,可也不是。” “之所以去救萧景驰,其实还是因为木兰,其实她...在我的梦里,是被萧景从凌云阁救走的,也是她舍命救下了萧景驰一命,所以...我才...” 这些话,这些事,实在都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从桑无焉的嘴里说出来,苏念琛却是不得不信。 这些事虽然有些似牛鬼蛇神,可这世间本就有许多解释不清的事。 苏念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真的放下心来似的说道,“原来你对萧景驰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这话一落,桑无焉就郁闷了,不由就撇嘴道,“当然了,我这人很认死理的,只会好好的爱一个人。” 苏念琛听着这番话,心里微微一阵感动。 不禁就将人又揽进了怀里,用下巴轻抵着桑无焉的发间,微微一阵摩挲。 这才又有些后怕的道,“焉儿,以后不准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若是再有今日这样的事,你只记住,好好保护自己,不用顾及我,也不要被我连累。” 桑无焉闻言,却是一把将人推了开。 面色也不似方才,似乎还有些生气,只望着苏念琛,十分严肃的说道,“苏念琛,你记住了,我们是一样的,你想保护我,我也是,我不会舍弃你,永远不会,只要你心里有我,爱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允许别人去伤害你。” 女子清秀的声音缓缓落下,惹得苏念琛心里微微泛热,大男子似乎眼眶也有些微红。 这番话对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他心里那一直空缺的那个无底洞,似乎在这一刻被桑无焉填满了。 苏念琛微微沙哑着嗓音,含着颤音道,“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说了,可是焉儿...我如今的身份已经成了随时都会要命的刀,我实在不忍拉你一起陷入这场厮杀里。” 桑无焉面色微僵,似不懂这番话的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跟我分开?” “当然不是。”苏念琛赶紧摇头,可是却又低眸落下一颗热泪来。 似带着哭音道,“焉儿,本来我活着就只是想替家人报仇,如今整个安国公府已经被灭,沈皇后也进了冷宫,只还剩个承王下落不明,可如今有了你,我是真的已经准备就这样与你在一起,已是足矣。” “可是...萧景驰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若是再有下次,他们肯定不会再似今日这样,轻易让我躲过去的。” 桑无焉面色紧着,心里也是一阵翻腾,半晌才道,“所以...你想如何?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苏念琛重重一叹,微微闭眼,沉声道,“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只是这个法子有些残忍。” 桑无焉担心的抓过苏念琛的手,问道,“残忍?什么意思?” 苏念琛却是伸手轻抚过桑无焉耳边的一缕碎发,慢声道,“焉儿,我得死一次,在所有人面前,让他们亲眼看见我死了,他们才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 桑无焉惊呼,“不可!” “你这样做若是真的出了事怎么办?更何况,当初永安王府的事难道就不能洗清冤情吗?” 苏念琛面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却是摇了摇头道,“也许尽力一试,可以争取一线机会,可是太过渺茫,更何况,当年的事,其实并不是冤情如何,而是皇上他想如何,所以...能洗清冤情的机会机会不可能。” “若是以往,只有我一个人,我自是要去拼力争取的,可是如今有了你,我却舍不得死了,我贪念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瞬,我不想辜负了你,也接受不了你未来嫁给他人。” 音落,桑无焉眼眶微微一红,似有些难受道,“可是...你该如何做?怎么个假死法?到底安不安全,这些你都想过吗?” 苏念琛颔首一笑,温柔摸了摸桑无焉的脑袋,“你放心,是祖母计划的,她不会害我。” 第127章 其实是想保护我? 殿内的烛火盈盈摇曳。 桑无焉听着苏念琛的话,不禁就想到太后突然去宫宴上的事。 不禁就出声问道,“那太后...也是你请去宴席上的?” 苏念琛轻轻颔首,轻嗯道,“嗯,一见那许家姑娘故意扯出你来,便心下不好,连忙先使了人去请祖母过来,有她在,皇上不敢胡来,也会有所顾忌。” 桑无焉思绪微敛,才道,“所以...太后让我来这慈宁宫,其实是想保护我?” 苏念琛不禁一笑,“是啊,你在这里我也放心些,你说的的玉佩的事,皇上肯定会派金吾卫去查,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打点好了,没多久,你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桑无焉微微松了口气,这才似放下心来道,“原来如此,这样也好,在这里,倒也能躲几日的清静。” 烛光幽幽打在桑无焉纤细唯美的脖颈上,泛着莹泽的光似绒毛般闪着星辉。 苏念琛伸手轻轻拨弄起桑无焉秀肩上的一缕发丝。 指腹微凉,轻抚在温热的凝脂上,惹得桑无焉微微含羞一颤。 桑无焉脸色微微发着烫,不好意思的自己将一头墨发拨弄到身后腰间。 紫色的寝衣柔软细腻,摸在手里十分顺滑。 一眼望着桑无焉的削肩细腰,长挑身材,苏念琛就不禁喉咙一滚。 忍不住就捏过桑无焉的下巴,缓缓深吻了下去。 苏念琛的薄唇带着一丝冰凉,不似桑无焉的唇瓣柔软。 似樱花香甜一般,又似蜜蜂采蜜。 丝丝甜入心底。 游走每一寸领地,都带着温柔的缱绻爱意。 桑无焉被吻的有些窒息,只觉得头脑有些发胀。 朦胧迷离的一双眼,微微看清眼前暗紫色的床帐。 思绪才清醒了一分,似棉花无力的一双玉手,轻轻推搡了苏念琛的胸膛。 半含呜咽道,“念琛,别闹,这是在宫里,不能胡来。” 哪知苏念琛只是划过桑无焉的脖颈,轻吻至耳边。 铺洒着温热的气息道,“没事,外面两个宫女,我已经用了迷药,你这处偏殿离祖母远的很,只要你不叫的太大声,是不会惊动她老人家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桑无焉柔荑的肩膀微露,一张脸也带着一丝惊意。 微扬起一张似熟透的脸,还想拒绝道,“还是等出了宫再...” “再什么?嗯?”苏念琛游走着桑无焉的耳骨,慢声低吟问道。 他如今似乎特别喜欢逗弄桑无焉,特别是想看着这一本正经的女子,娇声矫情的样子。 可有些话的确太过孟浪,这让桑无焉如何开的了口。 只能微微低着一张红透的脸,不肯再张嘴说半个字。 宫里的绸缎就是上品,贴合在身上的每一寸都十分细腻润滑。 苏念琛摁在暗紫色的寝衣上,细细摩挲寝衣每一寸。 隔着这一层,每摁到一处,都让桑无焉心底微颤。 又似一颗白色的茧,被人扰乱了心绪,只想冲出束缚一般。 既挣扎着扭动,又矫情的端着姿态。 苏念琛看着这般的桑无焉,心底忽就起了一丝邪念。 耳垂似被蜜蜂蛰了一下,疼的酥酥麻麻。 令桑无焉忍不住就惊呼了一声出来。 吓得她自己赶紧捂住了嘴,可这不敢置信自己会发出这般娇媚声音的桑无焉,此时已经又被狠狠蛰了一下。 不敢让声音叫唤出来,只能强忍着不甘和难受。 一双眼里,更是蓄满了无辜的水汽。 桑无焉似求饶般的看着苏念琛,娇声轻媚道,“念琛,你别闹,快...嗯....不要...闹了...” 软腰一捏,一股酸痒袭来。 令桑无焉又羞又笑。 苏念琛故意试探着桑无焉每一个怕痒的地方。 见她渐渐被痒的没了力气,这才肯饶了她。 只是却并未放过桑无焉,而是俯身又吻了起来。 松软的棉花似云朵,轻轻一尝,甜香四溢。 桑无焉薄汗微微沁出,细软的绒毛上泛着一层晶亮温泽。 苏念琛半抬起一双潮红的眸子,沙哑着磁性的声音道,“焉儿,你真美!” 这话极具挑逗,令桑无焉有些害羞。 都不敢直视过去,可苏念琛偏偏就是强硬的拨过桑无焉的下巴。 深情的让桑无焉也回望他的一双眼。 那双眼里,装满了情意,细细深看,才知那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桑无焉。 就这么一直被直视着,桑无焉自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可见苏念琛的眼里那浓浓的爱意,桑无焉又不禁主动攀上一双手在苏念琛的脖子上。 主动的亲吻了上去。 桑无焉的动作不似苏念琛那么温柔熟练,每一次的触碰,都带着生硬和害羞。 可她的主动,却直接冲破了苏念琛一颗极其压制的心。 苏念琛直接反客为主,一掌覆在桑无焉的后脑勺。 一点一点的游走进去,慢慢的教着桑无焉如何来做。 此时的桑无焉,腰间束带已经松开,暗紫色的寝衣更是轻轻滑落。 露出的一片玉肌在烛光下,十分美好。 床帐微落,只剩锦被戏鸳鸯。 半含微喘的气息,在殿内此起彼伏。 这一夜,也不知苏念琛折腾了多久。 只知道翌日天微微亮时,桑无焉还疲乏的很。 身侧的人却早就没了踪影。 桑无焉不禁就有些想骂苏念琛几句,怎么到宫里,还是被这厮拿捏的死死的。 又怪起自己太不争气来。 红豆跟桂香进来时,桑无焉才渐渐松开惺眼。 之前就听桂嬷嬷说过,太后有早起做早课的习惯。 她既然来了,自然也是要守礼的。 虽然她不懂佛礼,可是抄写经书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做的。 早早的起来,桑无焉也不敢让两个宫女近身替她换衣。 她如今满身都是淡红的印子,这要是被人看去了,她还要不要脸活下去了。 直到自己去屏风后换好了衣裳,这才坐到梳妆台前,由着红豆给她梳妆打扮。 桂香则是去端了热水来,轻柔的拧干毛巾,慢慢的替桑无焉净手。 又换了一块,递给桑无焉擦了擦脸。 随后又是漱口,直到洗漱完毕,桂香这才端着铜盆退了下去。 第128章 赐婚 再进来时,桂香手上已经端了热乎的早饭进来。 红豆倒是手巧,给桑无焉这一番打扮下来,倒是像极了富贵家的小姐。 虽然桑无焉不喜太多首饰,可林老夫人之前说过。 像她这般年纪的姑娘,就应该穿的花枝招展些。 所以此时桑无焉也就没再清清寡寡的出现。 反正这些华丽丽的首饰也不是她的,戴一天也不亏。 这一身宫里的裙裳也是极其华丽。 鹦哥绿的裙摆上绣着银色流云暗纹,上身配着浅绿缎窄裉袄。 又着了月白色的毛领围着,瞧着就十分贵气。 桑无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似乎都有些恍惚自己竟然还可以有这般端庄的一面。 来到桌前,细细品尝着宫里的早膳。 一碗燕窝莲子羹,不甜不腻,十分清爽。 又是一盘切好的葱花薄饼,另外几盘也是一应素食的点心。 桑无焉也不知是太后茹素,还是因自己身上还挂着孝,而特意贴心准备的。 等到吃过早饭,桑无焉便由着红豆领着准备去前边给太后请安。 哪知桂嬷嬷倒是先来了一步,后头还带着几个宫女,手上都端着托盘。 桂嬷嬷先给桑无焉行了一礼,桑无焉赶紧回了。 桂嬷嬷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说道,“桑大姑娘不必拘谨,太后也不喜吵闹,便免了桑家大姑娘去请安,若是有事,太后再来请桑大姑娘过去。” 桑无焉一听,也不敢多言什么,只赶紧说道,“无焉知道了,多谢嬷嬷特意跑这一趟。” 桂嬷嬷微微颔首,朝着身后的宫女看了一眼。 便见宫女们一个个端着手上的托盘,一一从桑无焉面前走过。 桂嬷嬷则轻声解释道,“这些物什都是太后赏给桑大姑娘玩的。” 桑无焉又再次行礼谢过。 桂嬷嬷颔首,这才退了殿内。 直到桂嬷嬷走远,桑无焉这才看着这一件件放下的华丽物什。 有首饰珠宝,还有上好的绸缎料子,又或是一些名贵的摆饰。 桑无焉见着这些,心里却不禁微微一叹。 还说是来陪太后的,可太后压根就见都不见她。 她这是陪的哪门子热闹啊,简直就是陪了个寂寞。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得待多久。 不敢让自己胡思乱想,桑无焉便还是去了书案前,准备抄抄心经。 一来静心,二来也算是照全了太后礼佛的一片真心。 她虽不信佛,可是她愿意尊重别人的信仰。 这边桑无焉在慈宁宫里抄写经书。 而另一边的御书房,金吾卫将调查桑无焉的所有详细记录,一一摆在了御案上。 皇上一双老态又犀利的鹰隽眸子,仔细的将玉佩的来历看了一遍。 直到确实没发现什么端倪,这才重新将记录放回了御案上。 不由跟着松了口气,“看来这桑家姑娘确实没什么问题?” 说完,又刻意转过头,问向一旁站立微躬的费公公道,“你说呢?” 费公公恭敬含笑,说道,“皇上的金吾卫办事,自然是不会出错,只是老奴觉得,这玉佩既然出现了,自然还是有余孽活了下来。” 皇上颔首一沉,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还是你这个老东西清楚朕的想法,没错,就算这桑家姑娘无辜,可是这玉佩,却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出现了,自然就有猫腻。” 说完,便回身看向躬身在殿下的金吾卫首领胡全道,“顺着玉佩的来历的这条线,再去细查,将卖玉佩的背后之人,给朕抓出来,哼!朕倒要瞧瞧,到底是谁想在朕的背后捅刀子。” 音落,胡全立刻领命,随后躬身退下。 费公公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一阵唏嘘,看来明王说的没错,皇上心里果然还是在意玉佩的来历。 费公公一向人精,自从萧景驰被封为明王后,费公公对萧景驰便更加助攻了些。 若不是萧景驰舍不得再将桑无焉陷入危险之中,只怕此时桑无焉还是会被牵扯进来。 其实查桑无焉是最快的办法可以查出玉佩的背后之人。 可一来桑无焉如今被太后带走,二来萧景驰自己舍不得。 只是萧景驰越发这样在乎桑无焉,便更加惹了方诗阮的不满。 为此,萧景驰为了安抚方诗阮,便直接去了御书房请旨,希望迎娶靖安侯府的嫡女为正妃。 皇上虽对萧景驰并不重视,可是眼下承王下落不明,就算抓回来也是不能再成大统。 剩下的这几个,还得再磨练磨练。 所以,让明王能娶一个不错的正妃,还是皇上自己也愿意看到的。 如此,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等到赐婚的圣旨送到靖安候府时,方诗阮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也总算松了口,愿意帮着萧景驰将桑无焉一并纳入王府来。 只是方诗阮心里清楚,只要苏念琛还活着,桑无焉就不可能跟萧景驰。 可若是苏念琛死了,萧景驰就算强纳了桑无焉进府,也不可能得到桑无焉的心。 这样的结局其实倒也是方诗阮乐意看见的。 不论是马上成为明王正妃,还是未来,她是绝不能有一个善妒的名声的。 至于萧景驰,不论是为了得到桑无焉,还是为了借苏念琛的身份去立功。 他萧景驰都不会放过苏念琛,所以,很快,他便会让金吾卫的方向查到苏念琛身上。 而三日后,皇上会亲自去普安寺祭祀,以祈求国家风调雨顺。 那时,萧景驰则会将找来的永安王府的旧人,亲自在现场揭穿苏念琛的身份。 到时,他倒要看看苏念琛还能如何脱罪! 等到将苏念琛捉拿归案,到时皇上肯定会更加重视萧景驰。 就算被封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逆贼永安王的余孽,对于皇上来说,可是一件让皇上十分寝食难安,又十分恨之入骨的事。 所以,萧景驰也不过是利用了皇上对永安王的恨意,才借此立功而已。 至于苏念琛的命,要怪就怪他不该是永安王世子,又或者怪他不该对桑无焉动心。 若是没有动心,没有苏念琛送给桑无焉的那枚玉佩,其实...苏念琛的身份还是很难被人察觉的。 第129章 甘草川贝梨膏糖 宫里待着的日子实在平静,这两日桑无焉虽一直抄着经书,可心里其实乱的很。 自从那夜苏念琛说起‘假死’的事,桑无焉就一直心神不宁。 总觉得‘假死’实在太过不安,也不知为何,自从那夜过后,苏念琛就再未出现过。 手中的字又乱了,桑无焉低眸一看,桌案上的澄心堂纸又晕了一团墨。 桑无焉不由轻声一叹,唉,还是心不静啊。 搁了手中的笔,忽就见窗外来了熟人。 见是桂嬷嬷信步而来,桑无焉连忙就迎了出去。 只见桂嬷嬷委婉一礼,只道,“桑大姑娘,今日您可以出宫了。” 桑无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收着面色,淡淡一笑应道,“既是要出宫去了,也该去给太后请个安才是。” 哪知桂嬷嬷只是微微一笑,轻摇了摇头,“太后一早就出了宫去,桑大姑娘不必计较这些。” 说着,又有几个宫女端了几个托盘盈盈上前。 桂嬷嬷看着又说道,“这些都是太后给桑大姑娘带回去的小玩意儿,算是感谢桑大姑娘这几日在宫里的陪伴。” 桑无焉屈身谢过,却是只能一笑。 若说陪伴,还真是有些牵强。 只是太后一早就出了宫,莫非是跟苏念琛有关。 心里有记挂,虽怕唐突,可还是没忍住问了道,“嬷嬷还请恕无焉无礼,不知太后出宫是...” 桂嬷嬷眼眸微微一低,缓声道,“今日是皇家祭祀,沈皇后进了冷宫,皇上便请了太后一同去了普安寺祭祀天地祖先,以求天下太平,百姓风调雨顺。” “祭祀?”桑无焉轻声低吟,却并无祭祀的任何书中记忆。 桂嬷嬷并不再多言,只屈身一礼后,缓缓退了下去。 红豆和桂香已经开始帮着桑无焉收拾。 没多久,桑无焉便出了慈宁宫的大门。 一路朝着宫门走去,都十分安静。 高大的城墙十分沉重,桑无焉静默走着,这觉得这般压抑的皇宫,以后还是不要再来的好。 直到出了宫门,才发现木兰和柳儿正在宫门前等着。 一见桑无焉出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木兰见桑无焉瞧着气色还算红润,一直挂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柳儿赶紧将人扶了过来,见后头跟着送出的宫女红豆和桂香。 也是屈身行礼,再赶紧将两人手上的包袱礼品一一接了过来。 桑无焉离开前又是朝着红豆和桂香再次谢过,又特意拿了身上两件不差的首饰,每人送了一件,只说是感谢这两日的照顾,还请两位姐姐千万别拒了去。 红豆和桂香倒是笑着收下,想着既是入了太后眼的,以后怕是要赐婚给皇子的,这能好些相处,于她们两人也是好事。 桑无焉上了马车后,只见街道也不如往常热闹。 这才放下手中的帷幔,轻声问道,“今日这是怎么呢?街上倒是清净。” 柳儿正给桑无焉倒着热茶,见桑无焉问了,这才细细说道,“姑娘不知?今日皇家祭祀,百姓们都去普安寺山脚凑热闹去了。” 说着,给桑无焉递了一杯红枣人参茶,又接着问道,“姑娘可要也去凑凑热闹,应是有不少好玩的摊面。” 桑无焉接过红枣人参茶,笑着微微摇头,“不了,还是回府吧,几日没见娘亲,还是先去宁远候府看看娘吧。” 柳儿点头应着,却是道,“夫人今日已经回了府,正在家中等着姑娘了。” 桑无焉这才醒过神来,问道,“你们今日怎会知道我出宫?” 柳儿一笑,“是宫里一早就来了人,说是今日姑娘会回府,老爷便赶紧使人去了宁远候府报信,夫人心里一直挂着姑娘,便也回了府。” 桑无焉这才微微点头,“那我爹,今日是去了衙,还是也跟着去了普安寺。” 柳儿闻言说道,“老爷去了衙,不过留了话,说中午会回来用饭。” 桑无焉颔首,这便不再问了。 直到回了府,桑无焉敢赶紧先去了林氏的院子。 才几日不见,林氏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些。 林氏一见着桑无焉安全无虞的回来,这便赶紧上下打量着。 见人确实面色红润,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虽说几日前,林老夫人接她去宁远候府时,仔细说了桑无焉只是入了太后的眼,进宫陪伴几日。 可是到底人不在林氏跟前,还是让她心里一直担心着。 这会儿真的见着人回来,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 桑无焉也是将在太后宫里的事,捡着说了一些。 林氏听说桑无焉竟在宫里肯抄经书,还吓了一跳。 只是她心里倒是喜欢的,她本就信佛,自然更乐意桑无焉做这样的事。 想着这样也好,便嘱咐桑无焉就算回府,闲时无事也可以再抄抄经书。 桑无焉一一应下,又与林氏闲谈了些别的。 等到桑郁川中午回来,一家人吃了一顿饭,这才让林氏先休息。 桑郁川也是直接又去了衙里。 桑无焉自己倒是没回院子,而是去了厨房。 想着今日苏念琛怕是会来,还是再给他做些止咳润肺的喉糖来。 之前做的是甘草梨膏糖,这次桑无焉打算再加些川贝进去。 厨房炊烟袅袅,桑无焉撩了袖子,仔细做了起来。 心思却飘的远,也不知今日普安寺的祭祀如何? 只盼着苏念琛能好好的。 日头渐渐落了些,直到黄昏。 桑无焉才将甘草川贝梨膏糖又做了一大罐子。 仔细抱着,正准备抱去自己屋里放着。 想着等苏念琛来时,便给他带去,这么一大罐子,许是能吃上两个月。 月色已经探出头来,柳儿正在前头打着橘色的灯笼。 那一罐子甘草川贝梨膏糖,桑无焉一点也不想假以他手。 月色朦胧,院子里又结着冰凝。 走在青石小路上,忽就听见身后传来疾步声。 第130章 你难道不怕 只见桑无焉抱着瓷罐微微回身,却见木兰凝色走来。 还不等桑无焉问话,木兰就吞色道,“姑娘...方才外头传了信来,说...说...” 桑无焉浅眸一笑,“说什么...怎的还吞吞吐吐的?” 木兰面色紧着,知道这件事瞒不得,便还是直言说道,“还请姑娘先做个心里准备,苏大人他...去了。” 桑无焉似乎还有些呆愣,半晌才问道,“去了是什么意思?” 木兰重重叹了口气,才道,“方才外头来人报信,说普安寺祭祀,苏大人被永安王之前的下属,当众指出是逆贼余孽永安王世子,皇上大怒!” “随后,苏大人认了身份,然后直接一把火当众自焚而亡。” 砰的一声,桑无焉手中的瓷罐摔了一地。 满地的甘草川贝梨膏糖,绿油油的一颗一颗落了一地。 桑无焉神色似乎恍惚,眼眸似乎没了焦距,声音颤着再问,“你说什么?当众自焚?” 见木兰凝色点头,桑无焉身子幽幽一晃,瞧着就要倒了下去。 木兰赶紧搀扶,才发现桑无焉的脸色已经惨白。 不由忧心呼道,“姑娘!!” 桑无焉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不敢相信的摆了摆头,声音也惨淡着,“我没事,扶我回屋。” 木兰点头,柳儿在一旁也忧着。 桑无焉回了屋内,却是将人都赶了出去。 只留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床沿,喃喃道,“不会的,他说过的,是‘假死’。” “假死...对...他晚上肯定会来找我的。” 桑无焉一直这样自己低声自语着,虽不肯相信,心里却还是怕的没了自觉。 一个人似乎又不敢就这样呆着。 便又跑去书案前,拿出之前苏念琛教她的字,竟练起字来。 这一练,便是整整一夜。 柳儿进来时,眼眶都红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桑无焉这般无神的样子。 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脸色白着。 眼底也泛着浓浓的淤青,发丝也不知怎么沾了墨汁,滴的脸上也沾了些。 一双手已经开始发颤,却还是不肯停下来。 嘴里也一直嘀咕着,“横...” “竖...” “捺...” “撇...” 柳儿含着颤音来到桑无焉的身前,木兰也跟着进了屋。 “姑娘,天亮了!” 桑无焉一听,这才抬起头来。 一双眸子里全是血丝,此时也失了神采。 只呆愣的望了一眼窗外的天。 见一直冰寒的天,今日竟然起了大大的太阳。 刺眼的光射进屋内,打在桑无焉的书案上。 刺的桑无焉都有些看不清纸上的字。 桑无焉低眸看着,不禁低声道,“天亮了!他怎么还没来了?” “他说过的,他不会死的...” 桑无焉自言嘀咕着,手里的笔已经落在了地上。 整个人也恍惚的闭眼倒了下去。 木兰赶紧接住,随后将人直接抱去了床上。 桑无焉含泪闭眼,似乎是睡了过去。 柳儿红着眼在一旁守着,只赶紧给桑无焉盖上被褥。 再伸手摸了一把桑无焉的脸,哪知烫的吓人。 柳儿惊呼,连忙就喊人去请了大夫来。 木兰知道林氏不能被吓,便让人慢慢的去,又使人先去请了老爷过来。 桑郁川来时,大夫还没倒。 人一进屋,才知是桑无焉发起了高烧。 他不知原委,只以为是犯了什么风寒入体。 木兰也没多说什么不该说的,只说桑无焉病了,怕林氏担心,便先请了老爷过来。 桑郁川点头认可,这才入了内室。 一进去,便发现桑无焉的一张玉容秀脸,此时红的吓人。 正好大夫已经赶来,桑郁川赶紧让了位置。 大夫探脉半晌,又凝眉摸着胡须片刻。 才凝声道,“桑姑娘这怕是心火盛,来势太猛,身体负荷不住,这才引发的高烧。” “不过无碍,只需吃几贴退烧安神的药,再细细将养几日便好。” 桑郁川得了大夫的话,又忧心又放了心。 只道让大夫赶紧写了药单,又命了管家童卓赶紧使人跟着大夫去药堂抓药。 桑无焉这便病了,来势汹汹,愣是吃了半月的药,才渐渐好了些。 这些日子,桑无焉一直在家,从未出门。 她现在只在白日睡着,晚上却总是醒着。 她不敢晚上睡着,她怕苏念琛来了,她没看见。 她就这样一直晚上守着,直到一月后。 方诗阮来了桑府。 桑无焉听说时,是不想见的。 她如今对方诗阮是恨的,可惜林氏却是让人进了府。 林氏只是担心女儿状态,一直还以为方诗阮与桑无焉关系甚好。 桑无焉幽幽一叹,还是点了头。 方诗阮来到院子时,桑无焉正在廊庑坐着观赏院里的梅花。 远远的看着雪景下的这一幕,方诗阮心里也是一叹。 只是上前后,才缓声说道,“桑妹妹...” 桑无焉并未抬眼看她,只是冷冷道,“方姑娘还是叫我桑大姑娘吧,不知方姑娘今日来,是为何事?” 方诗阮缓缓靠近,一身裙摆沾着一丝雪,手里还提着一个礼盒。 “快过年了,来给你送份年礼。” 桑无焉瞥眼看了,只道,“方姑娘还是这般会做人,早早的就送了年礼来,只可惜桑家庙小,我爹官职也低,实在不配方姑娘来此一遭。” 方诗阮听着这奚落的话,并不生气,只是道,“无焉,我知道苏大人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这些日子病也病过了,可这日子还是要向前看,我来,便是想请你去参加明王府过两日的冬宴。” 明王府?桑无焉嗤笑一声,冷哼道,“方姑娘,你已经是皇上下旨赐婚的明王妃了,为何还要去做这样让自己不开心的事,难道你不知道明王对我的心思?” 桑无焉就是想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这样埋汰她。 可是方诗阮却是一笑,“我知道,可是我不介意!” “桑无焉,只要你肯乖乖的进明王府当个听话的侧妃,我保证,你还是我的好姐妹,我以后也不会再伤害你!” 听着这种话,桑无焉却是笑了,“方诗阮,你可这可笑,你哪知眼看见我愿意跟你当姐妹了?更何况,我这人命硬,只怕跟了谁,谁就得遭殃!你难道不怕?” 第131章 和亲? 轻放下手里的礼盒,方才说道,“桑无焉,明王才抓了永安王旧案的逆贼余孽,如今很是得皇上的器重,不出意外,他应是太子最佳人选。” “你若是跟了他,身份自然再抬。” 说完,一双温润的眸子似想看透桑无焉似的。 可惜...... 桑无焉并不上心,反而更加冷声嗤笑道,“方诗阮,难怪明王非许你正妃之位,你果然是他的贤内助。” “只是...我桑无焉这辈子都不会做妾。” 音落,又挑眉看向方诗阮,似故意重音说道,“侧妃也是妾...除非他愿意许我正妃之位。” 这话摆明了说出来,就是在挑衅方诗阮。 方诗阮眸色微敛,一直温声的脸色也终于有了变化,身子一立,羽睫微掀,似看笑话般,回应道,“桑无焉,你的胃口这么大,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吃得下!” “明王正妃之位,你也配?” 桑无焉见方诗阮总算有了怒气,眸色才算正视了她,轻声自嘲道,“是啊,我不配!所以我不是一直在拒绝你吗?” 见话说到这个份上,方诗阮自然也不愿再待。 姿态傲然一立,依旧礼不可废。 屈身一礼,这才幽幽回道,“明王铁了心要纳你为侧妃,一应事物已经有所准备,届时,你如何反抗?以死明志?” 说完,身子才似亲昵一般,又靠近桑无焉半分,斜睨了她一眼,低缓道,“你母亲应是年后开春就要生了,你若是出了事,只怕林夫人会受不住打击的,想来你也是不忍心的。” 一番话落,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哪知桑无焉却是一喊,“等一下!” 方诗阮一听,还以为桑无焉改变了主意,脸上转眸一笑,“怎么?想通了?” 哪知却只见桑无焉将方诗阮方才放下的礼盒,给提了起来,径直送还方诗阮身前。 面无波澜道,“方姑娘,你东西落下了,还是带走的好,你的东西,我消福不起。” 音落,方诗阮的脸色都变了。 低眸看了一眼那礼盒,冷声一哼,给了身后丫鬟慧儿一个眼神。 慧儿赶紧上前,双手接过,这才随着方诗阮出了桑府。 直到上了马车,方诗阮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慧儿赶紧给方诗阮递了一杯热茶,又细心的安抚道,“姑娘,您何必跟桑家姑娘置气,她不愿意进明王府,难道不是好事吗?” 方诗阮伸手接过茶盏,淡淡应道,“自然是好事,所以我今日来,本就是故意来告诉桑无焉,明王有了动作要纳她进府,以她的聪慧,自是会想办法保全自己的。” 这么一听,慧儿才算是明白,只是却不解,“那为何姑娘不直接明说是去告诉桑姑娘这个消息,却反而故意想让桑大姑娘进明王府。” 方诗阮抬眸斜睨了慧儿一眼,只道,“你懂什么,明王一心想让我帮他,我自然是要做这样的事出来给他看的,至于结果不如意,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这时慧儿才算是明白,微微颔首,便不再细问打听。 方诗阮也安静的吃起了茶,只是心里却仍是想着桑无焉该如何拒了明王。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桑无焉赶紧与人定下亲事来。 可是苏念琛已经当众自焚身亡,要想让桑无焉立刻选个人来定亲,只怕也难。 只是...宁远候府的那一家子儿郎倒是都不错。 就算是宁远侯府的世子爷,只怕也是愿意娶桑无焉的。 其实这也是方诗阮能想到的桑无焉拒绝明王最好的法子。 毕竟宁远候府门楣大,就是明王再想干预,也是不能的。 而这边回了屋里的桑无焉,心思却是凝重了起来。 这半个月,她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吃药,便是独处。 较是林氏来了,桑无焉的状态也依旧有些怏怏的。 只是林氏不知原委,桑无焉又只说是自己病了的缘故,身子还有些软绵。 又怕过了病气给林氏,便一直见林氏也少。 她就算是再想消沉,也是不能了。 要不然真等着明王想要纳她时,只怕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所以这件事,桑无焉也需要好好筹谋想想,到底该怎样断了明王想要纳他的念头。 而这头,方诗阮才刚回了府,便接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 方诗阮一看,竟是初月郡主。 想了想,方诗阮都没来得及去休息一番,便又出了府,直接去了长公主府。 一见了初月郡主。 便见初月郡主正在屋里哭的厉害。 方诗阮赶紧上前安抚,“郡主,你的身子可经不得这般糟蹋,哭的这么厉害,也不怕又犯了心疾。” 初月见闺中好友方诗阮来了,便更是置着气性道,“若是犯了心疾,就这么去了也好,免得还得去遭受和亲的罪。” “和亲?” 方诗阮惊呼,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郡主,你这和亲一事到底是从何听来的,如今大苏朝已无战乱,要与哪里和亲?” 初月此时也是委屈至极,便将自己要被和亲的事说了个大概。 方诗阮一听,才知竟是大齐国要求的和亲。 若是大苏朝嫁一个皇家宗室女过去,大齐愿意与大苏朝十年不犯边境,并且愿意互通两国的经济往来。 这于大苏朝来说,自然是好事。 只需送上一位皇家宗室女过去,便可以得到如此多的和平之约,自然是皇上乐于见成的。 只可惜皇上膝下的公主,不是已经成婚,便是还小。 唯一尚能婚嫁的便只有初月郡主。 所以长公主在得知这件事后,也是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可是皇上毕竟金口玉言,长公主也不敢否决的太快,也只能以初月身子病弱为由,暂且先打起了太极。 可是长公主心里清楚,这件事只怕初月难逃和亲到大齐的命运。 所以初月才会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便直接哭的不能自已。 若不是心中实在气结难消,想着找方诗阮舒缓舒缓,自怕也不会给方诗阮下帖子。 而此时的方诗阮在听到和亲这件事后,脑子里却是有了一个念头起来。 第132章 因为如今的桑家最势弱,选她最合适 只见方诗阮轻声安抚着初月,却是说道,“若是郡主信我,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郡主不用和亲。” 闻言,初月哭声一滞,抽泣着鼻子,让自己平复了些,才问道,“方姐姐有什么好办法只管说便是,初月一定会好好报答方姐姐的。” 方诗阮轻声一笑,亲自接过丫鬟递来的温热帕子,仔细的给初月擦了擦脸,才道,“郡主是明王的表妹,以后应是郡主多关照我这个外人才是,哪里来的报答一说,郡主可莫要折煞了我。” “至于这法子,倒是有,就是要看郡主舍不舍得一个人了。” 音落,初月的情绪也渐渐缓了许多,虽还有些抽泣着,可是情绪已经平缓了下来。 只道,“方姐姐这是何意?要舍了谁去?只是...皇家宗室女的身份不好作假!要不然我母亲早就想了此法子了。” 哪知方诗阮却是道,“这个自然,若是选个平常家的姑娘,只怕大齐知道实情后,也会大怒,可若是选个世家之女,再由皇上亲自赐了公主的封号,大齐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毕竟...郡主身子骨弱,可是整个镝京都知晓的,想来他们更愿意要个身子骨好些的。” 方诗阮这话说的婉转,只是初月郡主却是听懂了。 跟着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身子骨确实不好,若不是因为这个,只怕皇上舅舅早就下旨命我去和亲了。” 说完,初月郡主又有些惆怅,不禁哀叹道,“可是世家之女,又有谁家愿意嫁去大齐,只怕这个人选也不好找啊。” 方诗阮听着,却是淡声道,“郡主,我方才就说了,只要您舍得一个人,你和亲的事自然就能解决。” 此时初月郡主才凝了眉色起来,似疑惑着问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方姐姐还是不要再卖关子了。” 方诗阮眸色一低,似也有些无奈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桑无焉了。” “什么?怎么会是她?”初月郡主似不敢相信方诗阮竟想舍了桑无焉去。 先不说桑无焉对初月郡主有救命之恩,就是方诗阮自己也与桑无焉关系深切。 此时方诗阮竟说要让桑无焉去替初月郡主和亲,这自然是让初月郡主十分诧异的。 初月郡主还以为,方诗阮是要说哪家的官员之女了。 方诗阮也不想与初月郡主含糊,直接将桑无焉可能与苏念琛之间不清楚的关系说了出来。 虽然苏念琛已死,可是苏念琛逆贼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 也正因为如此,初月郡主的父亲也受到了一些连累。 只因为驸马爷曾是苏念琛的恩师,虽未被皇上牵罪,可是却引起了皇上对长公主府的戒心。 为此,整个长公主府最近都十分谨小慎微。 也正因为如此,此次和亲,皇上才会一眼就想到了长公主府上的初月郡主。 毕竟皇家宗室女并不是只有初月一个,只是现如今养在镝京的只有这么一位罢了。 可是长公主因为逆贼苏念琛的牵连,惹了皇上的嫌,这才让初月有了和亲的噩梦。 初月静静听完方诗阮说完,心里一阵翻腾。 对于苏念琛是逆贼的事,初月心里是十分抵触跟反感的。 一想到自己被和亲,也有可能是受了逆贼苏念琛的牵连,初月心里就更加愤恨。 此时听完桑无焉竟与苏念琛之间有这样的关系,心里便也对桑无焉有了反感。 只是桑无焉到底对她有过救命之恩,所以初月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方诗阮在一旁看着初月这犹疑的表情,不禁说道,“郡主,除了桑无焉,只怕你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世家之女来替代你了。” 初月郡主不解,疑声问道,“为何?” 之间方诗阮淡淡说道,“因为如今的桑家最势弱,选她最合适。” 初月郡主微愣,“可是...她的外家是宁远候府,只怕皇上也要顾虑几分。” 哪知方诗阮一听,却是摇了摇头,“不会,宁远候府虽打了胜仗回来,可是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功高盖主,若是宁远候府因为桑家一个嫡女的事就敢对皇上不满,只怕...” “皇上就会立刻拿了宁远候府的错处,然后名正言顺的拿回兵权。” 这样的分析,初月郡主平日里自然是不会理会的,也不懂。 可是如今听着方诗阮说的头头是道,初月郡主不禁就对方诗阮更加倾佩了些。 不禁就觉得这样的女子嫁给明王作为正妃,才是合格的。 只是初月郡主还是摇头说道,“就算没有宁远候府,可是桑家背后还有嫡系,那可是百年清誉之家啊。” 方诗阮听完,更加摇头道,“桑家嫡支更不会拒绝这样的事,不仅不会拒绝,反而还会以族中出了这样的女子为荣。” “毕竟...世家女有了公主的封号,受到福荫的可是桑家整个族系的光荣,他们只会乐见其成。” 初月郡主安静听完,心里这才算是明白方诗阮方才为何说,只有桑无焉最合适了。 “可是...她毕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样做,如何使得?” 听着初月郡主还是矛盾的话,方诗阮也不再劝说了。 反而是闲淡的给初月郡主倒了一杯热茶,不紧不慢道,“所以我才说,要看郡主自己舍不舍得了,这两相取舍,还是得郡主自己决定。” 说完,方诗阮自己也端起一杯茶,轻轻啜了起来。 初月现在哪有心思吃茶,看着茶盏里上下起伏的茶叶,终究还是狠心做了决定。 一来因为苏念琛的牵连,二来因为人性的自私。 方诗阮出长公主府时,天色已经微微转了黑。 此时街灯已经陆续亮了起来,方诗阮只觉得心情甚好,就连嘴角都忍不住起了笑意。 早知道有和亲一事,方诗阮今日都不会去找桑无焉了。 毕竟留着桑无焉在镝京惹明王的眼,还不如将她远远的送走。 大齐国啊,听说那里的人都很不好惹,希望桑无焉能在那里有个不错的归属吧。 虽然方诗阮知道大齐国的人都十分讨厌大苏朝的人。 所以她清楚,只要桑无焉和亲过去了,只怕就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第133章 恭亲王 莹白的雪轻落在白墙黑瓦上,屋檐子下还挂着细长的冰椎。 宫里的圣旨送到桑府时,桑无焉正打算去趟普安寺。 她从不信佛,可是大家都说苏念琛死了,而他也真的再未出现过。 所以她想去庙里拜拜,也不知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若是没有,她好歹也得给他点盏长明灯,若是心里挂念时,总得有个去处。 桑郁川得了信是极快的就赶回了桑府。 费公公见桑家三口都到齐了,这才对着摆好的香案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户部郎中桑郁川之长女桑无焉,品貌端正,温良贤淑,堪为和亲之选。今朕欲册封其为欣和公主,命其前往大齐国,与恭亲王和亲,以固邦交,安社稷。钦此!” 音落,费公公睨了跪在桑郁川身后的桑无焉一眼,细长的声音道,“桑家大姑娘,上前接旨吧。” 桑无焉心里虽波涛汹涌,可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此时听了费公公的话,倒是镇定的接过了圣旨,磕头谢了皇恩。 费公公见桑无焉倒是识抬举,心里倒是对这桑家大姑娘有些欣赏。 此时手中拂尘轻轻一甩,才有尖细着声音道,“都起了吧,既然领了旨,那便是公主之尊了,就是咱家见了,也是要规矩行礼的。” 说完,倒是真的给桑无焉浅行了一礼。 桑无焉赶紧侧身避过,并不敢真受了费公公的礼。 见状,费公公更加高看了桑无焉几分,只可惜...走上了和亲这条路,就是真的金枝玉叶也未尝能真的好过。 更何况桑无焉这般尴尬的身份,只是昨夜长公主连夜进宫后,今日一早,在朝堂上,皇上便定了这件事。 倒是让初月郡主躲了一劫。 费公公回眸看向桑郁川,仍旧还算恭敬道,“桑大人,皇上说了,令女此行也算是为了国家社稷,自然是要厚待的,故而恢复了桑大人户部尚书之职,之前在花巷的府门也仍旧还是归您。” “皇上这般体贴的想着,也是希望欣和公主出嫁时能风光体面些。” 桑郁川听完,赶紧朝着皇宫的方向一拜,以谢皇上圣恩。 只是桑峪川的面色却看着愁喜参半。 费公公也没多待,立刻便回宫复命去了。 桑无焉扶了林氏起来时,林氏的一双眼早已红透。 此时桑无焉被封公主却要远嫁和亲,这无疑是在割林氏的血。 可是桑峪川却官复原职,一家人也能重新回到花巷,这也算是好事。 可是一想到是拿女儿的后半辈子换来的,夫妻两个便都有些郁郁寡欢。 只是圣旨已下,谁敢抗旨。 桑无焉拿着手里的圣旨,也是眉心浓浓一皱。 这和亲一事,怎么说也不好轮到她头上,按理说也该是皇室的宗室之女去。 这在镝京符合的便只有初月郡主一人。 一想到自己接连遭到两个还算是好友的人背刺,桑无焉却无任何反抗之力。 林氏还在呜咽哭着,桑郁川也是一头愁绪着,眼底暗色了一片 桑无焉不忍父母为她难受,便只好装着轻松,反而安抚着他们道,“娘,好歹也是封了公主,爹也重新官复原职,这都是好事,您可别再哭了,也不怕把自己哭过了气去。” “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呀!” 林氏默默落泪,帕子都换了两条,这会儿又擦了泪水,却是苦涩道,“焉儿啊,要不我们去求求你大舅,让他去跟皇上说说,指不定就不用你去了。” 哪知桑无焉听完,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皇上如今只怕正等着拿宁远侯府的错处,我的事,大舅舅绝不可以插手去管。” 林氏一听,又是落了几滴热泪下来,似有些不甘和无助道,“那...要不我们去求求桑家嫡系那头的人。” 这一听,还没等桑无焉说话,桑郁川就先道,“族里的人只怕巴不得让焉儿去,这一个公主封号的殊荣于他们可是天大的好事,以后族里的孩子也能多受到皇家的一些福荫,他们是不会帮忙的。” 说着,桑郁川又叹了口气,“唉!要不还是我去宫里找皇上求求情,这户部尚书我可以不做,就只要能保下焉儿不去和亲再说。” 这么一听,林氏也跟着点了点头,“对,让你爹去,再大的官又能如何,还不如换我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 桑无焉听着父母的话,心里十分感动,眼眶也有些微红。 只是她强忍着没哭,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些,才道,“爹,娘,你们真的不用替我担心,好歹嫁过去也是个王妃,那就过不好日子了。” “可是...” 林氏还想再说,却是被桑无焉又给笑着打断,“娘,没有可是,如今爹官复原职也好,家里便不再似现在这般容易被人欺负了,这样等年后弟弟出来了,也算是个好出身。” “拿他姐姐的后半辈子换来的,算什么好出身,这样的好,我们不要也罢!”林氏似说的有些气急。 桑无焉赶紧上前替林氏轻顺了顺后背,语气依旧轻缓,“娘,您别把事情想的太坏,我其实嫁到大齐去,他们也不敢对我怎样,好歹我的背后还有个宁远候府,想来那恭亲王是不会为难我的。” 两夫妻听完,又是一叹。 桑郁川更是道,“也罢,既然圣旨已下,那为父便去外头替你打听打听,看看这个恭亲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也方便你去了,也能提前准备好和平相处。” 说完,桑郁川便先起身,出了门去。 其实桑无焉方才偷偷看见了,桑郁川的眼角也噙了一滴泪。 想来桑郁川是不想在妻女面前难受,这才急着出了门去。 一来是怕妻女担心,二来也是真的想替桑无焉好好打听一下这恭亲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若是好相处,自然还好。 可若是不好相处,只怕桑无焉远嫁过去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一想到这里,桑郁川心里便更加有些气闷。 第134章 还请明王爷直说 前厅,桑无焉刚安抚好林氏的情绪。 屋外管家童卓便赶紧来报,“夫人,姑娘,外头来了好些宫里的人,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来给姑娘送一应公主相关的物什。” 桑无焉闻言,却是直接吩咐道,“让他们直接送去花巷的那套府邸吧,晚些时候,我们就搬过去。” 童卓一听,倒是领命退了下去。 可林氏心里依旧还有些难受。 只是事已至此,林氏也只能安慰自己去接受了。 毕竟那是圣旨,更是皇命,谁又敢真的反抗了去。 桑无焉将林氏送回院子歇息后,自己才回了屋。 木兰是个十分护主的,此时跟着桑无焉回来后。 便一直欲言又止,桑无焉在一旁见了。 不禁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呢?若是有事,直接说便是,无需顾虑什么。” 闻言,木兰才抬眸看了桑无焉一眼。 含着一丝沉音道,“姑娘,您要是不想和亲,奴婢可以带您走。” 木兰说的还有些急切,桑无焉会看了木兰的眸子一眼,似轻轻扯出一丝笑来道,“胡闹,我若是走了,我爹娘怎么办?我娘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宝宝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以后万万不能再有了。” 说着,便将手里的圣旨递给柳儿,让她装了去。 木兰闻言,也不敢再说,只是心里却十分心疼姑娘。 很快,整个桑府都开始重新忙碌了起来。 这些当初选择留下的婆子丫鬟下人们,都庆幸当初没有在桑家落魄时离开。 桑无焉瞧着他们脸上的喜色,心里并没什么反应。 柳儿跟木兰正在帮她收拾,她则坐在窗前看起了黑瓦白墙上的绒绒细雪。 明明那么白,那么轻,却能压的院里的树枝都弯了腰下来。 桑郁川回到府中时,家里的一应物什都已经摆上了马车。 这次桑家重新回到花巷,算是喜事。 就算只是下人们,在外头见了人,也是与有荣焉的笑着。 桑郁川见着桑无焉时,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将手里拿回来的关于大齐国恭亲王的一应记载全部给了桑无焉。 似无奈道,“焉儿,这恭亲王的所有便都在这册子上了,你可以先看看,若是觉得不妥,为父...再想办法,实在不行,辞了这官便是。” 桑无焉微微睨了一眼,最先看见的,便是‘暴戾’二字。 只是她并未应了桑郁川的话,而是道,“爹不要多想,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自有打算,东西已经清点妥当,不如先回了花巷再说吧。” 桑郁川又是一叹,也只能点了点头。 回到花巷的路上,不时便有人来恭贺。 桑无焉无心管这些,只一心端坐在马车里,细细的看着桑郁川花重金买回来的册子。 里头详细介绍了大齐国恭亲王的所有。 每看一页,都令桑无焉的脸色难看了一分。 这个大齐国的恭亲王,十分暴戾成性,不仅性子乖张阴险,而且十分嗜血。 据说府里只要有不听话的下人丫鬟,全都是杖毙了丢去乱葬岗。 而且这个恭亲王之前居然有一位正妻,只可惜被这恭亲王给活活吓死了。 可偏偏这个恭亲王又是大齐皇帝最小的弟弟,两人之间相差了十五岁。 而且深得太后的喜欢,这大齐皇帝本也才登位区区五年,所以对太后更是言听计从。 因着这个恭亲王在大齐的名声实在太臭,也没有世家的姑娘愿意再嫁到恭亲王府,太后才把主意打到了和亲上。 这便落到了桑无焉的头上。 看到这里,桑无焉只觉得前途堪忧。 忽就生了寻死的念头,可又不敢真的去死。 要不然只怕会连累父母。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活命机会,为什么要去死。 桑无焉想了想,还是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 直到回了花巷桑府的院子。 桑无焉一直魂不守舍的,心里也越发的想念起苏念琛。 看着屋外已经落了黑的天色,桑无焉微微一叹,只想着明日还是得去一趟普安寺才行。 哪知第二日,宫里早早的就派了嬷嬷来教桑无焉规矩。 而且宫里还派了个女史过来,说是年前会陪着桑无焉一道去大齐国。 桑无焉微愣,似乎还有些茫然,“怎么这般的急,这亲事不该是年后才启程吗?” 那女史一脸严肃,并不苟笑,只道,“大齐派来接亲的人说恭亲王找人算了卦,年前成亲最是好兆头。” 桑无焉心里嗤之以鼻,都快过年了,万物都该消停休息的时候,那恭亲王居然说是个好兆头。 这是逼的桑无焉连这个年都不能陪着父母过了。 只是桑无焉除了接受,并无他法。 所以这几日桑无焉只能强行练起了规矩。 这一日,桑无焉照例在院子里练着走姿。 哪知远远的便见着一人走了过来。 依旧是那温润的一张脸,笑得如沐春风。 此时见到桑无焉,脸色分明一喜。 桑无焉倒是想躲过去,只可惜萧景驰似乎并不打算让桑无焉离开。 男子声音温着,浅笑道,“怎么?如今见着本王,是连招呼都不打了吗?” 桑无焉看着萧景驰拦下来的手臂,面色淡如水。 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才行了礼道,“臣女见过明王爷,请明王爷安。” 萧景驰见着桑无焉这疏离的态度,心里微微有些不满。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想要与桑无焉亲近,便只好柔声微微叹道,“本王好心想了法子来帮你,你就不想坐下来听一听?” 闻言,桑无焉这才回眸凝视了萧景驰一眼,只是又很快低眸了下来,“不知明王爷是何法子?臣女倒是愿意听听看。” 音落,只见萧景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凉亭,示意两人去那里坐着谈。 桑无焉见是凉亭,心里倒是不抵触。 那里四面空旷,倒是不算私会,便点头带了人往凉亭走去。 身后的丫鬟们赶紧去端了炭盆来,又在凳子上铺了厚实的软枕。 桑无焉坐下时,已经有丫鬟端了热乎的茶水和点心来。 桑无焉端起一杯,敛眸看了萧景驰一眼,才细细问道,“还请明王爷直说。” 第135章 明王爷,还请你自重! 萧景驰的一双手十分削瘦而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有力量的青筋。 此时萧景驰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 掌心向上,红色的药丸,小小的一粒,在手心荡了两下。 轻轻朝着桑无焉推了过去,桑无焉敛眸一看,不明所以。 只能淡声问道,“明王爷这是作何意思?” 萧景驰一双摄人的眸子,深情又专注的盯着桑无焉的一颦一蹙。 身子微微向前一些,哪知桑无焉下意识就往后避开了几分,面色也带着一丝不耐和抵触。 萧景驰见状,眸色渐渐带了一丝冷意,随后将掌心微微收回一寸,方道,“这是假死药,只要你信我,等你进了大齐境地,服下此药,本王自会还你自由身。” 假死?桑无焉神色微微一变,眼眸一敛,思虑片刻,却是冷笑道,“自由身?明王爷确定会放我离开?” 萧景驰见桑无焉直视着问他,眸色一笑,直接回道,“你很聪明,显然你很清楚本王要的是什么?” 哪知桑无焉却是勾唇反笑道,“要我吗?明王爷,你这是想让我做你的金丝雀,还是永远见不得光的那种?” 闻言,萧景驰眸色轻低,似想安慰桑无焉道,“这已经是本王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帮你了,你于本王有恩,本王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火坑里,真让你嫁给那嗜血成性的暴戾恭亲王当王妃的。” 说的可真是情真意切啊,桑无焉心里一阵腹诽,脸色却是不显。 不过,桑无焉却是不想再与萧景驰多费口舌,直接眼帘一掀,淡声道,“明王爷,我拒绝你的帮助,我这人认死理,只想当个正头娘子,什么妾室,金丝雀,我统统都不想做。” “若是明王爷真的对我有意,那就直接让我当你的王妃,若是做不到,还请明王爷收起对我的心思。” “免得又让方姑娘心里吃味,省的我又得似今日这般,只能被迫去和亲了。” 闻言,萧景驰脸色微变,眸子里的寒意也渐重,似带着一丝审视和怀疑道,“你说什么?你被下旨和亲,与阮儿有什么关系?” 其实桑无焉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和方诗阮有关系,可是她这人挺记仇的。 从方诗阮背刺桑无焉的第一天起,桑无焉就没打算再与她和平相处。 眼下,送上门的萧景驰来了,她自然是要在人前上上眼药水。 就算不能动摇方诗阮准王妃的身份,可是让萧景驰对方诗阮产生一些误会和嫌隙,她还是很乐意做的。 方诗阮一直就想在人前,特别是萧景驰跟前表现得十分温婉大气。 可是桑无焉此时就偏要撕下方诗阮的伪装,而且还是在萧景驰跟前。 因为只有跟萧景驰有关的事,才能刺痛方诗阮。 所以桑无焉眉眼并无太大的表情,只是淡淡睨了萧景驰一眼,淡漠道,“明王爷,这镝京比我优秀的世家女多的去了,怎么偏偏这和亲的事就落在我头上了?” “按理说和亲的事,应该是落在初月郡主身上的,毕竟她才是镝京唯一一个符合皇室宗室女身份的人选。” 萧景驰听着,肯定道,“你说的没错,父皇第一的选择就是初月,只是...她身体太病弱,而且长公主又与父皇详谈了许久,这才有了找世家女代替和亲的想法。” 桑无焉一笑,“是啊,可就算是找世家女替嫁,初月应当也不会选我,毕竟我还与初月郡主有救命之恩,可为何初月郡主还是选中了我呢?要说这里面没有方姑娘的手笔,我是万万不会信的。” 闻言,萧景驰眸色一冷,“阮儿与你情同姐妹,她为何这样做?” “为何?”桑无焉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萧景驰的话给气笑了,“明王爷,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世上有女人愿意自己心仪的男人心里有别的女人吧。” 萧景驰反讽一哼,“古往自今,皆是如此,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阮儿可是未来的王妃,怎么会连这点容人的度量都没有?” 桑无焉似觉得有点对牛弹琴,毕竟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并不是萧景驰一人武断的想法。 所以桑无焉也只是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就算是这样,方姑娘也不会愿意我进明王府的。” “为何?”萧景驰依旧还是不明白,只能执着的追问。 桑无焉抬眸敛了萧景驰一眼,又低眸看向别处,方才幽幽回道,“因为她可以接受你有许多女人,唯独不愿接受你心里也有其他女人。” 这般说着,萧景驰似乎才明白了一点,只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方诗阮会真的对桑无焉做这样的事。 桑无焉见着萧景驰脸上的怀疑,不禁继续补充道,“明王爷若是想知道我被选去和亲到底和方诗阮有没关系,直接去问问初月郡主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自己苦恼了。” 闻言,萧景驰神色微敛,却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又说到了假死的事情上。 可桑无焉仍是拒绝了,“明王爷,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只做正妻,你给不了我,就不要阻止别人给我。” 萧景驰似乎有些微怒,声音也渐渐有些拔高,“桑无焉,本王还是第一次这般去讨好一个女人,本王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要不要假死跟我?” 桑无焉抬眸,凝视着萧景驰的眼,眉眼间带着冷漠和疏离,淡淡言辞道,“不愿。” 落下二字,萧景驰直接伸手一把将桑无焉的手腕给拉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桑无焉面色一恼,厉声呵斥道,“明王爷,还请你自重!” “自重?”萧景驰一声冷哼,又将手上的力度抓的紧了些。 微微的疼痛让桑无焉不禁眉心一皱,嘶的轻声一出,哪知整个人都被萧景驰给带进了怀里。 第136章 直接拒了,就说本王公务繁忙 桑无焉大骇,连忙就伸手想要推开萧景驰。 哪知自己的手腕一只被萧景驰抓着,一只根本就推不动萧景驰坚硬的胸膛。 此时整个身子都贴在萧景驰精瘦又有力的胸膛上,让桑无焉十分恼怒。 不禁就提脚,狠狠的一脚朝着萧景驰的皂靴踩了下去。 猛烈的一踩,令萧景驰也来不及躲避。 男子好看的眉眼一皱,这才松开了桑无焉。 桑无焉身子离开的一瞬,直接气的给了萧景驰一耳光。 似乎意识到自己打了皇子,身子又不禁连退了几步,直到抵在后面凉亭的柱子上。 萧景驰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了脸。 此时一丝碎发跟着贴在脸上打了过去,使萧景驰竟有些狼狈。 只见萧景驰一双眸子微微带着薄怒,斜睨了桑无焉一眼。 却见桑无焉脸上分明有一丝慌张,小小的樱红唇瓣微微抿着,似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萧景驰见眼前女子这般模样,心里的怒火又渐渐消散了些。 只是轻轻伸手摸了自己的脸一把,似故意吓着桑无焉道,“你知不知道殴打皇子是犯法的?你想进诏狱?” 桑无焉神色微微一紧,吞了吞口水,半晌让自己缓了下来,才平复着情绪道,“我如今已经是皇上亲封的欣和公主,打你不算犯法。” 萧景驰见桑无焉这临危不乱的反应,心里的确对她很是欣赏。 似乎桑无焉一直就是这样,不管处于怎样的险境中,似乎都能想到法子力挽狂澜。 此时萧景驰只是轻轻勾唇一笑,脚步轻启,身子一步步朝着桑无焉逼近。 桑无焉见状,还想再退,哪知身后却是凉亭柱子。 正想从另一侧避开,哪知萧景驰的一双修长手臂,已经将人拦了下来。 萧景驰一只手直接拦住桑无焉身后的柱子上。 似壁咚一般,将人圈住。 随后只见萧景驰微微低头,俯视着桑无焉紧张的神色,不禁就伸手想要抬起桑无焉的下巴。 哪知手还没碰到桑无焉,桑无焉已经从胳膊下面钻了出去。 萧景驰直接一个反手将人又拉了回来。 一只手嵌住桑无焉的细腰,一只手强势的抬起桑无焉的下巴。 似带着一丝威严和不耐道,“你到底不喜欢本王什么?竟想着一次次从本王身边逃走?难道本王就那么不如苏念琛这个逆贼?还是说你真的不在乎自己嫁到大齐那个暴虐成性的恭亲王府里?” 一连几个问题,让桑无焉有些不喜。 可是下巴被这样强势捏着,桑无焉也没法躲开。 两只手想要再推开萧景驰,却被萧景驰直接一只手给反扣在了柱子上。 此时两人之间的呼吸十分亲近。 男子温热的龙涎香扑洒在桑无焉的脸上,让她十分不适。 此时被强迫着看向对方,桑无焉也只好一一作答。 “是,我就是不喜欢明王爷,我也的确不在乎自己嫁到大齐的那个人如何?这样,明王爷可以放开我了吗?你都把我捏疼了?” 哪知萧景驰却是直接俯身贴着桑无焉的耳骨,再次低声质问道,“那苏念琛呢?你就那么喜欢他?你信不信本王也让你们桑家牵扯进苏念琛这个逆贼一案中?” 桑无焉眸色一惊,又重重一皱,似乎没想到萧景驰会说出这样无赖的话来。 此时更是神色冰凉,寒声回道,“我们自是蝼蚁,明王爷若是真想让我们死,那便去做好了,反正公道自在人心,我们桑家不怕!” 音落,萧景驰却是笑了。 直接捏着桑无焉的下巴,在她耳边吹了一阵凉风。 下一瞬便想要强吻上去,桑无焉很是惊恐,赶紧侧过脸躲了过去。 萧景驰眸色一寒,直接强硬的将人对着自己,脸上也早已没了之前的温润,反倒变得有些狰狞。 看着桑无焉的一双柔软红唇,伸手拨弄了几下。 直接狠声道,“你敢拒绝本王?” 桑无焉一恼,“明王爷,我已经是欣和公主,更是皇上亲赐的和亲人选,你若是冒犯了我,就不怕惹了皇上发怒吗?” 闻言,萧景驰总算没有再继续强吻。 身子虽站直,手却并不老实。 从下巴直接一丝丝顺到腰间。 轻轻一捏,一双眸子也带着异样的情绪道,“没关系,反正是由本王亲自送你去大齐,这一路,我们有的是时间。” 音落,桑无焉的表情惊变,看向萧景驰的眼里也分明带着一丝不敢相信和一丝嫌弃。 可萧景驰并不在意,好像桑无焉越讨厌他,就让他越想要征服她。 这一路,他有的是时间跟桑无焉磨,总能让桑无焉改变想法,愿意假死跟他走的。 随后,萧景驰也不再多言,见又有丫鬟靠近。 便赶紧松开了桑无焉,随后并未再说什么,而是径直离了府。 萧景驰一离开,桑无焉才惊觉自己的里衣竟然都湿透了。 方才萧景驰的轻浮举动,是真的吓着她了。 似乎很是嫌弃自己被萧景驰碰过,桑无焉眉心皱着,赶紧吩咐柳儿去给她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而这边离开了桑府的萧景驰。 则是直接去了长公主府,见过初月郡主后。 事情果然如桑无焉说的一样,这和亲的背后真的有方诗阮的手笔。 萧景驰从长公主府离开时,是黑着脸离开的。 一回到自己的府邸,便有下人递了帖子来,说是准王妃方姑娘派人送来的。 哪知萧景驰只是斜睨了那帖子一眼,直接冷声回绝道,“直接拒了,就说本王公务繁忙。” 闻言,那下人赶紧下去回复去了。 萧景驰坐在书房里,心思却有些烦躁。 他还真是小看了方诗阮的心机和城府了。 萧景驰想着这两日还是先冷冷方诗阮吧。 他并不喜欢方诗阮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举止。 他一直以为方诗阮应该是温婉大气的,可桑无焉的事,的确也是他粗心了。 早知让方诗阮去说服桑无焉嫁进王府当侧妃是这样的结果,萧景驰当初如何也不会做这个决定。 他还以为两个姑娘感情这么深厚,想来嫁到一处去,应是能更好的和平相处的,哪知却适得其反! 第137章 有些结果不知道反而是一种生机 松竹挺立寒风中,傲骨铮铮气节高。 今日大寒。 古人言,腊酒自盈樽,金炉兽炭温。大寒宜近火,无事莫开门。 府里各处也是一派忙碌景象。 丫鬟们各个着一身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正在屋子各处除尘。 有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的,也有拿着细软的抹布擦拭物什摆设的。 还有打理院子里盆栽景致的。 亦或是搭着高梯挂灯笼的,还有拿着米糊贴窗纸的。 各种吉祥的大红窗纸剪的十分惟妙惟肖,贴起来便觉得年味更浓了。 丫鬟珠儿打起厚重的门帘,进屋时,便见着桑无焉正倚在窗前圈椅上,瞧着屋外的人进人出。 柳儿细心的接过珠儿端进屋内的托盘,上面是一盘热乎的年糕。 白白的年糕胖乎乎的一个,底下拿了芭蕉叶垫着,上面还点了大红的梅花形状。 柳儿端过来,小心的放在桑无焉一旁的几案上,轻声唤道,“姑娘,厨房刚做好的糯食,您可要趁热尝尝?” 顺着音落,桑无焉才缓缓转过身来,身上的湖蓝绫缎袄上,只有衣襟上绣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 微立白色的毛领将桑无焉一张如玉的小脸端在其中,十分贵气端庄。 柳儿见着如今话越来越少的姑娘,心里十分心疼。 桑无焉弯着眉目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年糕,牵出一丝笑道,“今日大寒,本就是要吃些糯食的。” 清娟的声音落下,便伸出一双凝脂如霜的手,轻捻起一块年糕。 另一只手轻托起底下的芭蕉叶,轻垂螓首,樱桃小嘴,露出齿贝,轻咬了一小口。 年糕清糯,并不甜腻,里头似乎还包着红豆,一口咬下,确实好吃。 桑无焉笑着让屋里的两个丫鬟也跟着一起吃,至于木兰却是在后院最偏僻的一角,日夜练武。 自从知道桑无焉要和亲去大齐,还是嫁给大齐国名声最差的恭亲王府,木兰就一直在精进武艺。 她心里只认桑无焉,若是到了大齐,但凡那恭亲王会伤害桑无焉,木兰定会誓死护住桑无焉离开。 一人吃了一块年糕,又吃了杯茶。 桑无焉这才起了身来,柳儿赶紧拿了一件厚实的斗篷给桑无焉披上。 出门时,又赶紧将帽子戴好,这才扶着桑无焉出了屋。 珠儿还是留在家中,并不跟着出门。 今日是桑无焉留在府里的最后一天了,明日她便要跟着大齐的使者出发去大齐国了。 所以今日,桑无焉打算去一趟普安寺。 她心里的那个人始终未曾再出现,她虽不愿相信苏念琛已死的事实,可是...... 她的日子终究还是得过下去,她身上如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整个桑家的命。 于那遥不可及,又虚渺不可亵渎的神灵。 虽不真实,可能让煎熬的心灵得到一丝慰籍和暂时的安定。 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城外的普安寺驶去。 稍稍掀起车窗帷幔一角,还能瞧见街边的乞丐,正穿着一身破烂的盔甲衣胄,装扮成钟馗的样子,到各家门口跳舞,驱鬼怪。 这样的乞讨叫“跳钟馗”,一般从十二月初一开始,到除夕停止。 周宗泰在《姑苏竹枝词》里也曾写过:“残须破帽旧衣裳,万两黄金进士香。宝剑新磨堪驱鬼,居然护国有忠良。” 桑无焉豆蔻指甲轻收,露出浅浅的笑。 这般有年味的景象,也是让她颇为感叹的。 街上来往人群较平日倒是少了许多,一路出了城门,倒是比平日快了些马程。 桑无焉一路都凝望着车窗外的景致,一树树桦树上,轻结着冰凝。 又或是见到一簇簇野草花木间,冻着冰凝的野生花骨朵。 说来也是奇怪,这般冰寒的天,竟还能见着小小的花冒出头来。 可见万物生机不可小觑。 忽地,一个念头在桑无焉脑子闪过,对于即将面临的未来夫家生活。 桑无焉也是茫然无措的,可是眼下见着这般有生机的小草小花,竟令桑无焉心里忽又生出一丝光熙来。 未来困境虽犹在,可是也不是完全陷于死境。 思绪就这般飘的远些,没多久马车便在山脚停了下来。 桑无焉这才回过神来,与柳儿一道下了马车,往那山间弥漫雾气的普安寺走去。 石阶一看就是有小沙弥早早清扫过,竟无一丝冰汽,青石板间只有夹缝里长着杂草。 桑无焉一双崭新的厚底白色兰花绣鞋,踩在湿润的青石板上,一步一步的石阶迈着,带着内心的愁绪和期盼。 缓缓朝着那古朴庄严的寺庙走去。 钟声悠扬,踏完最后一个石阶,便远远听见僧侣诵经。 绕过大鼎香炉,又跨过一个高高的门槛,这才进了大雄宝殿。 普安寺依旧香火鼎盛,较是今日这般清冷的日子里,也依然还是有人来庙里进香。 桑无焉轻顺身后裙摆,诚心跪下。 双手合十,抬眸望向那慈悲为怀的佛祖。 微微轻叹,凝神闭眼,静静诉说着心里的祈求。 她只盼上天能给苏念琛活着的机会,只要他活着就好。 只是期盼已诉,桑无焉幽幽又抬眸,却是双眸带泪。 唇角却是一声苦笑,“也不知明日我离开后,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与他相见。” 苦笑过后,却仍只是希望佛祖慈悲,能让苏念琛有一丝奇迹。 默默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桑无焉才缓缓在柳儿的搀扶下起身。 又从腰间取了荷包,拿出准备好的银票放进了眼前的功德箱里。 一旁的僧人见着桑无焉放进去的一百两银票,不禁侧目一看。 随后十分虔诚的朝着桑无焉颔首合十答谢。 桑无焉微微颔首,这才准备转身离开。 柳儿扶着,却是轻声问道,“姑娘怎么不去求个签?” 桑无焉苦笑摇头,“不求了,有些结果不知道反而是一种生机。” 音落,柳儿不解点头,但并不再多言。 哪知身后却忽地传来厚重的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还请留步。” 第138章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桑无焉回身,抬眼一看,竟是普安寺的慧能大师。 桑无焉赶紧双手合十,恭敬点头一礼。 慧能一脸慈悲佛生相,又是点头回礼,才道,“方才听了女施主一句,‘有些结果不知道反而是一种生机’,这般通透的人极少,女施主与我佛有缘。” 桑无焉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大师客气了,不过是一声感叹罢了。” 慧能含声一笑,“女施主心思惆怅,此行远去,还需宽心才是。” 桑无焉凝眉一看,似有些不解,正想细问。 哪知慧能却是再道,“一切因缘际会,皆有佛法,女施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不妨多朝前看,虽前路坎坷,亦或结果不甚如意,可只要女施主不忘初心,铁树终究还是会开花的。” 一番音落,慧能便点头合十行礼,又浅浅离去。 桑无焉还在低喃此话何意,可才一眨眼,却发现眼前哪里还有慧能大师的身影。 再想寻个僧人问问慧能大师,哪知却被告知,慧能大师早就闭了关,需得年后才会出关。 闻言,桑无焉神色一惊,莫不是方才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幻境。 可是言语太过真实,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又问了身侧柳儿,只见柳儿也是轻缓摇了摇头。 只是说道,“姑娘方才有些呆愣,奴婢便扶了您在这石墩上稍坐了片刻,并未见什么大师来过。” 如此这般一听,桑无焉才恍惚了一下,方才发觉自己许是真的起了梦魇了。 只是经梦里慧能大师的一席话点拨,桑无焉的心思却较之前疏通了些。 不禁就又低语念道了那一句,“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难道苏念琛真的没死! 一想到之前见过慧能大师还替苏念琛看过病,桑无焉不禁就愈发的这般肯定了。 只是到底又是何意,桑无焉却又想不通了。 那慧能还说让她朝前看,只要保持初心,铁树也能开花。 这一句句,还真是让桑无焉迷糊。 一时费脑想了片刻,竟觉得脑子有些发沉。 便摇晃着脑袋,与柳儿先回了马车里。 这一路回府,桑无焉倒是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难得让桑无焉没有做梦。 自从苏念琛的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睡着没有做梦。 虽然只是短短假寐一路,可是却让桑无焉的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 直到回府,才是林老夫人来了府中。 赶忙便解了斗篷,去了林氏的沁芳院。 如今林氏的肚子更大了,圆滚滚的,跟着林氏的脸也圆润了些。 此时林老夫人正与林氏一同坐在炕上,说着闲话。 一旁的椅上,正坐着两个舅娘,一个邱氏和盛氏。 都仔细听着林老夫人说话。 桑无焉才刚进屋,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一声叹气。 不用想,桑无焉也知道这肯定是她娘了。 桑无焉绕过珠帘,进了暖和的屋内。 赶紧笑着一一行礼。 “焉儿见过外祖母,见过两位舅娘。” 说完,便又盈盈笑着朝她母亲林氏一拜。 亲昵的喊道,“娘,您看我从普安寺给您带了什么回来?” 林氏笑着拉过桑无焉的手,这才笑了起来,“明日就要起身了,怎么不在屋里多休息,出去那么远,不是又累着了。” 桑无焉一笑,赶紧将腰间的荷包打开。 从里头拿出几个平安符来。 三个递给了林氏,一个递给了林老夫人。 还有十个便递给了大舅娘邱氏,“这些都是给舅舅,舅娘,还有几个哥哥们求的,劳烦两位舅娘带回去。” 邱氏笑着接过,又与盛氏分了开,这才笑回道,“你倒是有心,还不忘给那群泼猴也求了,舅娘倒是希望你过的更好才是。” 说着,眼角不禁还有些发红。 林老夫人坐在炕的左边,微微一叹,发话道,“都不许哭,焉儿大嫁是喜事。” 说着,又朝着珠帘外室喊了一声,“翠香,把我给大姑娘准备的礼物,拿进屋来。” 只听得外间“欸”了一声,这便见着一直在林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嬷嬷抱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进了屋。 规矩朝着屋内行了一礼,这才将礼盒递给了桑无焉。 桑无焉笑着一惊,赶紧伸手接过,“外祖母这是给焉儿送的啥,怎么这般的沉。” 说着,便将礼盒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仔细的打开来一看。 只见里面金灿灿的一片。 桑无焉面色惊诧,看着里面放着的金叶子,金珠子,还有一些金条,便不禁有些诧异道,“外祖母,您这礼物也太多了,这么多金子,外孙女怎能拿去?我有钱的,您放心,更何况皇上也单独给我准备了一份嫁妆了。” 哪知林老夫人却是摆了摆手,“皇上那份,是他该出的,外祖母的这份,比较实在,什么地契铺子田庄都太远了些,银票又怕大齐不认,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接给你金子,到哪都能用。” 桑无焉一听,心里微微触动一暖,眼眶也有些泛红,不禁就喊了一声,“外祖母...您对焉儿实在是太好了...” 话音才刚落,邱氏和盛氏也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邱氏的也是一方木质的小盒,只是不如林老夫人那么大。 桑无焉知道这都是长辈们的心意,她不能推辞。 便都笑着一一接了过去。 大舅娘邱氏准备的是一盒子名贵的珍珠,每一颗都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光泽十分莹润,一瞧就是最上等的成色。 盛氏准备的箱子最大,还是两个婆子使力抬进来的。 桑无焉仔细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药瓶。 零零种种,各色品名的药都有。 桑无焉一看就完两位舅娘准备的礼物,就有些绷不住了。 盛氏一向话少,却是先出了声道,“家里男人总是受伤,我自己差不多也成半个郎中了,这些瓶罐都是各种药材,内服吃的,外服敷的都有,你此番远去,也不知路途如何,若是不适,也能提前有个应对。” 此话很得林老夫人的认可,跟着点头附和道,“你二舅娘就这个本事最拿的出手,这一箱子药材准备的最妥。” 末了,又道,“你大舅娘准备的一木匣子珍珠,许是与我一般的意思,都是能直接当钱用的。” 第139章 醉花阴.红果翠枝 桑无焉温声听着,对于外祖母和两个舅娘的贴心,十分感动。 林氏原先自己的嫁妆也是不少的,可是当初桑府出事,为了保住夫君桑郁川,捐赠家产时,林氏将自己的嫁妆也一并捐了。 如今虽重回花巷桑府,桑郁川又重新官复原职,成了户部尚书。 家中一应庄子铺子也都重新收了回来,可是家中能拿出来用的却是不多。 林氏自知亏欠女儿,较是将府里所有钱财地契给她,只怕桑无焉还不肯收。 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最了解女儿的。 知道桑无焉其实心里最记挂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家了。 所以林氏也没多思矫情,只是累着这些时日,与自己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一起给桑无焉缝制了不少里衣鞋袜,还有几套四季新衣裙。 这些最贴身的穿着,还是自己人做的最合身。 桑无焉眼眸带泪,跪在地上,一一给林老夫人,母亲林氏,还有两位舅娘叩谢。 林氏拿着绣帕微微拭泪,缓声道,“你爹和两个舅舅都在书房等你,你且先过去见见。” 桑无焉轻缓起身,点头应好。 林老夫人虽看着这般场景,心里也有些难受,可也只是多叹了几次,并未落下泪来。 林老夫人是经历过真正风霜的,许些事看的更远。 此次桑无焉远嫁和亲,未尝又不是另一种造化。 要不然,桑郁川这辈子只怕都很难再有官复原职的一天,此乃桑家第一转机。 虽然林老夫人之前确实存了让桑无焉嫁进宁远候府的心思。 可是也不知林老夫人从哪里听到了些风声,竟也知晓了新贵明王萧景驰有意纳桑无焉为侧妃的事。 故而,此次被封为公主和亲,此乃桑无焉的第二转机。 如若不然,真的留在镝京,就算拒了明王萧景驰,可是到底也是得罪了他。 到底是王爷,更有可能是未来储君,这样得罪他的事,无论是宁远侯府还是桑家,都是得不偿失,甚至是一种潜在的风险。 这样的事,林老夫人并不想看见。 所以...和亲远嫁,看成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未尝不可! 桑无焉再去书房见过父亲和两位舅舅后,又是片刻长谈。 桑无焉乖巧的一一谨记,又得了些物什书籍,这才退了出去。 院子外,又是与六个兄弟一番嘘寒。 此次送桑无焉远嫁,除了大齐使者。 大苏朝派了明王亲自送嫁,余下亲送跟随的将军还有宁远侯府的嫡二子林孝全。 此次归京,林孝全也从正八品骑军校尉升为了正五品的骑军副将。 同随的还有禁军中尉方皓轩。 夜色渐沉,寒霜渐重。 桑无焉回到院子时,只觉得这满园的大红茶花,开的极美。 虽是寒冷至极,可手腕般大的花骨朵,鲜艳欲滴,却都被冰封着。 桑无焉伸出凝脂玉手,轻折了冰凝。 咔嚓一声脆响,便从花瓣上取了一个完整的冰套花瓣下来。 院内四角早已打起了橘色灯笼,此时微弱的烛光,淡淡的打在这一片冰套上。 桑无焉稍稍举起,透过光晕,冰套上还清晰的残留着花瓣上的纹路。 只是些许片刻,便在手中化成了薄片。 桑无焉轻声一叹,望着掌心的薄片又化成水。 这才接过柳儿递来的帕子,将手擦拭干净。 珠儿在门外打起珠帘,桑无焉进了屋,瞬间觉得暖和许多。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忙碌着,直到伺候完桑无焉洗漱。 此时才听见外头传来许嬷嬷的声音。 “大姑娘,您可睡下了?” 桑无焉赶紧让珠儿去请了许嬷嬷进屋。 许嬷嬷身上还带着寒霜,并不靠近里屋。 只在珠帘外间站定,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的丫鬟。 桑无焉打眼一瞧,赶紧先与许嬷嬷问好,这才说道“嬷嬷这么晚来,可是我娘有事?” 许嬷嬷又是屈身一礼,赶紧回道,“姑娘莫要担心夫人,是老夫人着老奴来的,说是给姑娘送个贴身的丫鬟来。” “丫鬟?”桑无焉微愣,又瞧了许嬷嬷身后的丫鬟一眼,肤色偏黑,虽瘦弱,却瞧着并不柔弱。 “是了,这丫鬟之前一直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懂些药理,也有些身手,老夫人一直记挂着姑娘这一路的安危,便趁夜将这丫鬟送了过来。” 末了,许嬷嬷又补充道,“正巧给大姑娘的陪嫁丫鬟也还差一位,夫人本想自己给您补上,如今老夫人送来了,倒是正好。” 桑无焉微微颔首,她跟前的木兰、柳儿、珠儿自是要跟着她一道去大齐的。 桑无焉眼眸微抬,一头瀑布的墨发轻垂腰间,此时脸蛋微微向前探着。 轻声朝那丫鬟道,“你上前来,让我好好瞧瞧。” 许嬷嬷一听,赶紧让了位,让那肤色黝黑的丫鬟挑了珠帘进入里屋。 说是里屋,其实就是一方雕花床架和一梳妆柜。 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屋里早已烧了地龙,倒是暖和。 那丫鬟谦顺的很,从进来就一直低顺着眉眼。 此时见了桑无焉,更是跪在地上,恭敬的给桑无焉磕了个头。 桑无焉一笑,连忙让柳儿去扶了她起来,“我这里没那么大的规矩,不需行这么大的礼,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此时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十分水灵,虽瞧着有些怯弱的样子,但是并不含糊。 盈盈一礼,方道,“奴婢红果,见过大姑娘!” “红果?这名字倒是吉祥,好名字,是外祖母给你取的?” 丫鬟红果连连点头,“是老夫人赐的名,姑娘若是不喜欢,可以再给奴婢赐一个!” 桑无焉一听,倒是笑了,轻摇了摇头道,“你这名取的极好,我很喜欢,想来外祖母也是从《醉花阴.红果翠枝》里取来的,好寓意,好名字,以后你便跟着我了,一应用度和我跟前几个丫鬟一样,可好?” 丫鬟红果赶紧又想磕头谢恩,哪知珠儿赶紧拉住了她,这才让红果羞红一笑,只屈身行礼道,“奴婢多谢大姑娘,日后一定好好在跟前伺候着。” 第140章 女儿谨记,望父母珍重 桑无焉微微点头,便让珠儿先带了人下去。 许嬷嬷事情交代完,自是也行礼退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柳儿还在贴身伺候着。 桑无焉却是想起了方才的《醉花阴.红果翠枝》。 瑞兽香云轻袅。 带深红、罗衣残照。 润玉笼绡,檀樱倚扇。 靥笑春桃小。 南陌诗金斗草。 畏年光、不为花早。 老去慵来,欢成病也。 自采枝头笑。 ...... 似眼前出现一方景象。 是那翠影下的红果如珠串,又似那少女姿态,轻盈肤泽如玉,薄纱笼罩使肌肤更显得柔美。 外祖母倒是诗才尽显,不愧是清河崔氏出来的姑娘。 桑无焉凝望着烛光摇曳,思绪渐渐飘渺,眼皮沉沉一重,便犯起了困意。 今日倒是难得未失眠。 也不知是经过慧能大师点拨,还是家人的关心填满了她受伤的心田。 这一觉倒是睡的极好。 翌日,天还未亮。 桑无焉就早早起了。 简单洗漱过后,便先去了前厅与父母拜别。 她如今已被册封欣和公主,和亲自是要从皇宫出嫁。 此时府外的宫撵已经等候,桑无焉见父母都已红了眼眶。 自是忍着没哭,仍旧笑着道,“爹,娘,女儿虽远嫁,可日后还是能再见的。” 桑郁川虽附和点头,可是心里却明白,女儿这一嫁,只怕真的就难以再相见了。 毕竟这不是嫁去大苏朝任何地方,而是嫁去大齐国。 先不说路途遥远,就是这两国之间,哪又能如此常见。 林氏不想女儿也跟着难受,明明眼珠子挂不住,声音也颤了起来,可还是极力忍着。 桑郁川只道府外宫人还等着,便也不敢再耽搁,先言示家训道,“金小女出嫁之日,望其修身立家,从善如流,上光祖宗,下福子孙,立身处世,当重修养。”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孝敬父母,常怀感恩;互重互爱,成就道业和睦续家风,笃诚敬祖宗;忠孝传家久,礼让家业兴。” 桑无焉跪拜,叩首应声,“女儿谨记,望父珍重!” 林氏接过训诫,也言道,“古德云:治国平天下之权,女人家操之大半,盖以母教为本也。今我女出嫁,望其家庭之中,祭祀祖宗,孝养父母,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人情世故,礼尚往来等诸多事务,切不可忘记贤惠勤谨。” 桑无焉再跪拜,叩首应声,“女儿谨记,望母珍重!” 强忍哭声落下话来,这才由着宫里的一个嬷嬷上前来搀扶起身。 桑无焉身后的四个丫鬟柳儿、木兰、珠儿、红果也一一给桑郁川夫妇磕头,立誓谨记做好丫鬟本分,一定尽心伺候姑娘,绝不二心。 林氏见这四个丫鬟倒是忠心,心里的担心倒是少了些,好在还有这几个丫鬟陪着。 不敢再多言留话,只能起身,亲迎着出了府门。 见桑无焉上了宫撵,直到没了身影,桑氏夫妇这才含泪回了屋中。 林氏大着肚子,一时差点哭岔了气。 好在早就在家中备了大夫,稳婆,这时一同来了,给林氏顺气,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林老夫人也是忧心林氏的身子,便也赶了过来,好一阵安抚,又在屋内点了安神的香。 才渐渐让林氏睡了过去。 这边桑无焉进了宫,却是直接被送去了慈宁宫。 桑无焉神色讶异,身侧的嬷嬷才道,“是太后仁慈,又对欣和公主和亲为国这般大义感动,便与皇上交待,希望欣和公主能从慈宁宫出嫁。” 末了,这嬷嬷又补充道,“这可是天大的殊荣了,能从慈宁宫出嫁的,欣和公主可是大苏朝的第一人了。” 说着,那脸上也是一片艳羡。 可桑无焉淡淡一笑,并不兴奋。 这样的殊荣,她宁可不要。 只是...这次再见太后,桑无焉心里却更加惆怅。 之前苏念琛还曾说过,他信太后,若是假死,太后定能护他周全,可如今却是当众自焚而亡。 这般下场,也不知太后如何看待。 会不会心中愧疚,枉对得起苏念琛对太后的一片信任。 进了慈宁宫的大门,便被之前的桂嬷嬷带到了殿内一侧。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出嫁的宫服。 大红色的宫服深浅适中,领口、袖口和衣摆处绣着金色线纹,更添奢华高贵。 宫服是用最高级的绸缎所制,质地十分柔软,丝绸表面的光泽更显气质典雅。 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和牡丹,色彩鲜艳,使得整件宫服显得更加精致华丽。 桑无焉由着之前的宫女红豆和桂香服侍穿上宫服。 脖颈上戴着大小均匀,光泽度高的一串珍珠项链,与红色宫服形成鲜明对比,更添高贵。 手腕上带着一对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手镯,上面雕刻着造型独特的精美花纹,彰显出公主的尊贵身份。 发型则是采用传统的高耸发髻,梳理得整齐有序。 发髻上插有一支金步摇,步摇上镶嵌着红宝石,随着桑无焉的行动而摇曳生姿。 妆容方面,只面部略施粉黛,眉毛细长弯弯,唇色为淡淡的玫瑰色,给人一种温婉可亲的感觉。 桑无焉在穿着宫服时,仪态举止十分端庄优雅。 她挺胸收腹,步态稳重而从容。 太后过来时,桑无焉会微微屈膝,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展现出皇家公主的气质和风范,整个仪态举止中流露出一种高贵而端庄的美感。 太后微微颔首,对这几日嬷嬷的调教很是满意。 “都退下吧。”太后温缓出声。 随着嬷嬷宫女都退了出去,太后才又仔细的将桑无焉围着打量了一番。 “模样确实生得不错,难怪哀家的两个孙儿都为你折了腰。” 音落,桑无焉一脸惶恐,连忙低头,不敢多言。 太后见状,却是叹了声气,望一旁的太师椅上端坐,才道,“你可怨哀家?” 闻言,桑无焉惊色一抬眸,只是很快又低了眼下去,摇了摇头。 “那是他的选择,他的信任,我无权替他怨任何人。” 第141章 小厮桑晚舟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殿外一池碧清水面上反射的光,透过明媚的光闪烁出晶莹。 似金色的水光反照在殿内的玉璧上。 太后神色淡淡,似看不出喜怒。 只是道,“哀家已然尽力了,只是他的是非造化,哀家也看不懂,罢了,你且安心嫁去大齐,你父母和宁远侯府,哀家会替你多看顾些的,权当是让你没了后顾之忧。” 这句话,桑无焉听的有些迷糊,似乎不太明白其含意。 只是太后已然起身,又让桂嬷嬷拿进来一个镶着宝石的紫檀木匣子。 桑无焉疑惑双手接下,太后才言道,“这一套头面,意为:‘莲花’,与你胸前那枚莲花玉佩是一套,今日你远嫁和亲,为国也是大义,哀家也无甚宝物赠你,便只将那孩子唯一珍重的这一套留给你,于你,也算是个念想吧。” 音落,桑无焉眼眶微红,轻伸出玉手扣下锁子,只见里面果然是一整套玉制头面,每一件首饰上面都细刻着与她胸前一样的莲花形状。 一滴热泪从眼中落下,滴嗒在紫檀木匣子上。 这便是苏念琛曾说过的,他母亲当年最珍惜的一套嫁妆。 桂嬷嬷赶紧递了帕子过来,言语恭敬,“公主还请释怀,这套头面太后能拿出来已是不易,望公主日后去了大齐,也能多为大苏考虑,多顾全大苏的体面。” 淡声音落,桑无焉微微抬眸,接过帕子轻拭眼角,已经立刻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太后这是想让桑无焉不要带着对大苏的怨气出嫁,免得日后给两国带来不必要的纷争和祸乱。 更是想让桑无焉在恭亲王府安分,不要出头冒事。 难怪方才说让桑无焉不要有后顾之忧,难怪要送她这套莲花玉制头面。 原来是想买断桑无焉的后半生,让她不要生了异心。 可桑无焉又哪里能拒绝。 她如今身上已然背负了整个桑家,她只能磕头谢恩,不容忤逆! 桑无焉出了慈宁宫后,又去叩拜了皇上,甚至还被宫人带着去了一趟冷宫门前,给里头的沈皇后磕了头。 只要帝后在,这些礼节都不可废。 上了宫撵后,正午门已开。 能从这个门里走出去出嫁,也算是桑无焉给桑家带来的一份殊荣吧。 宫撵从正午门走后,便一路往城门而去。 沿路的街道里站满了送嫁的百姓。 他们虽然不知事情原委,可是却都知晓桑无焉被封为欣和公主与大齐和亲,是为了两国和平和经济互通。 所以百姓们都十分敬重这样的公主,无论这个公主是不是桑无焉,他们都会热忱相送。 坐在高大华丽的宫撵里,桑无焉一身宫服加身,头上更是戴着尊贵的凤钗。 额间贴着梅花花钿,唇色如桃花,无论谁侧目一看,都会被今日的桑无焉惊艳。 明王萧景驰一身王爷宫服,打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两侧分别是并驾齐驱的宁远侯府嫡二子林孝全,还有靖安侯府世子爷,禁军中尉方皓轩。 两人各身着盔甲,跟在萧景驰身后。 这阵势瞧着,倒是让不少含羞的姑娘们欣喜。 若不是场合不合时宜,她们恨不得都将手中的绣帕扔给三位玉树兰芝的王爷将军。 桑无焉的四个丫鬟都穿着桃色绫袄青缎掐牙背心,柳儿与珠儿下身配着同色裙摆,木兰与红果则是穿着同色长裤。 木兰装扮更素,腰间还配着一把软剑。 红果腰间挂着不少荷包,里头装着各种瓷瓶药罐,亦或是方便使用的银针,即可救人,必要时也能当暗器使用。 红果的武功不如木兰,但是懂药理,随身也带着一些毒药。 至于柳儿和珠儿则是大户人家丫鬟应有的装扮。 柳儿发间带着蝴蝶珠花,耳垂挂着金制的长形耳坠子,手腕上也带着一根金丝细镯子。 珠儿则是蔷薇珠花,耳垂带着同套花形耳钉,手腕上带着一根红绳挂着了今珠子。 四个丫鬟如今都是桑无焉的体面,自然穿着打扮也要得体。 且桑无焉平日里对丫鬟也并不吝啬。 此时出了城门,便听见身后百姓跪拜千岁的声音。 不知为何,此刻才让桑无焉深刻的感受到了背井离乡的孤寂感。 心里也跟着有些空落落的。 城门外,大齐的使者已经等候,明王萧景驰带着林孝全与方皓轩下马与他们汇合,两方礼貌行礼。 出嫁队伍这才重新上路。 车队再次动起来后,为了方便桑无焉行动,便将宫服褪了下来。 头上重重的凤钗也一同拆卸下来,装放妥当。 此时换上一身大红色的长裙,上面绣着银线芙蓉暗纹,腰间一根同色束带缚着,更显身段婀娜多姿。 那腰身盈盈不堪一握,坠下的一枚如意玉佩下挂着五彩流苏。 再套上一件大红牡丹团花外裳,脖颈上带着一条金色富贵如意锁,上面雕刻着繁琐的暗纹,十分考究手工,算是宫里公主才特制的首饰。 桑无焉虽不喜繁琐,可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所以也不再抗拒。 柳儿轻挽起桑无焉的一头秀发,盘成凌云髻。 髻上插着一只嵌宝石菊花金顶簪,花瓣用金丝弯曲而成,形成一朵盛开的菊花,花中央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整枝顶簪色彩鲜艳,给人以奢华之感。 耳坠带着同色宝石坠子,手腕上带着同套镂空金镯,上面花工繁琐。 此时桑无焉端坐在宽大的马车里,心思沉闷,不由便拿出一本诗经来看。 珠儿正在煮茶,柳儿与红果说着闲话,木兰却是在马车里坐不住,便坐在马车外。 身后还有几辆小些的马车,里面带着同行的女史、太医和厨娘。 这几人将桑无焉送往大齐与恭亲王完婚后,便会再同明王萧景驰回到大苏。 此番队伍庞大,所以就算里面安插了几个不起眼的人,也是极不易让人发现的。 谁能想到桑无焉的二妹桑晚舟竟也跟进了队伍里。 此时桑晚舟扮成小厮,呆在方皓轩的马车里,这是方诗阮特意安排的。 方皓轩虽并不认可方诗阮的做法,可是到底呦不过嫡亲妹妹的哭诉。 便只好将人偷带进了队伍里。 他们几人,都各自有一辆单独的马车,方便他们自行休息。 第142章 还是说你更希望我称你一声‘王兄\’ 此时,桑晚舟独自待在方皓轩的马车里,跟在队伍后面。 不时便挑起车帘看向前面最华丽的那辆马车。 一想到桑无焉如今竟然成为了公主,桑晚舟心里就十分扭曲。 若不是方诗阮助她,只怕桑晚舟后半辈子也只能死在晋阳伯府那一方无人问津的偏僻院子。 年后那个叫英梅的通房就要生了,晋阳伯夫人和黄佳俊竟妄想将那个庶子当成她肚子里出来的。 不仅想占着晋阳伯府嫡子的身份,还一直对外声称她需静养,不宜见人! 这一关,就关了好几个月,若不是方诗阮偷偷让人找了她。 只怕现在她还关在那破风漏雨的屋里。 若不是方诗阮找过桑晚舟,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个英梅竟然是桑无焉送进晋阳伯府里的。 当初为了陷害桑无焉,更为了巴结承王和安国公府的沈芷兰,以至于桑晚舟不惜害了自己腹中孩儿的性命。 让她竟然以后都没法再有身孕,这一点她真的是好恨! 而更让她崩溃的还是承王被贬,至今还下落不明。 还有安国公府竟然一朝成了叛臣,一府几百人全部遭了殃。 一想到自己的筹码竟然全部废了,桑晚舟心里的愤恨就更甚! 凭什么她越过越惨,而桑无焉自从回到镝京后,不仅占了她嫡出的身份。 如今更还尊享着公主的殊荣。 这一切本都应该是她的,是她桑晚舟的。 所以方诗阮救她出来时,桑晚舟立刻就保证,这辈子一定不会让桑无焉好过! 方诗阮的目的,就是想让桑晚舟以陪嫁婢女的身份跟着进恭亲王府。 到时能不能入恭亲王的眼,就凭桑晚舟自己的本事了。 若不是方诗阮千叮咛万嘱咐,让桑晚舟不要擅自行事,只怕桑晚舟都存了想要取代桑无焉的心思。 她虽然面貌不如桑无焉那般张扬明媚,可是她们毕竟是姐妹,到底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其实桑晚舟的脸更偏小家碧玉,只是平日里打扮的太过奢华,才娇媚了些。 此时她未施粉黛,又做小厮装扮,倒是干净清爽。 让人看见了反而舒服。 坐在马车里的桑无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方诗阮竟然还给她留了这么大的一份礼。 至于晋阳伯府里,晋阳伯夫人本就不让人近身见过桑晚舟,此时她只安心让英梅生产。 到时大不了就说桑晚舟难产死了,只保住了孩子便是。 本来她从始至终也只是想要孩子,至于英梅倒是得黄佳俊的怜惜,留着刚好还能给孩子当乳母。 也算是一举两得。 其实桑晚舟本应该有个好娘家做后盾,更何况现在宁远候府也回了镝京,可偏偏桑晚舟前期作的太死。 以至于父母和桑无焉都对她不待见,更不会主动去晋阳伯府看她。 这才让晋阳伯夫人更加苛怠了桑晚舟。 当初落下孩子时,更是寒雪天回的府。 也没好生养着月子,以至于如今的身子亏损的十分厉害。 被晋阳伯夫人这么一蹉跎,便让桑晚舟的内心更加阴暗了。 就像一条躲在暗处的蛇,准备着随时伸出獠牙,去将桑无焉咬上一口。 此行队伍庞大,所以每次落脚歇息都是在官道驿站。 如今还在大苏的境内,所以一切都还算安稳。 前几次每次落脚歇息时,明王萧景驰都会想着去和桑无焉说上几句话。 哪知不管是方皓轩还是林孝全似乎是故意般,每次都缠着他谈论公事,以至于如今路程都走了一半了。 萧景驰却还未曾单独与桑无焉说过话。 每次见面,都只是恭敬有克制的距离。 今日路上又下大雪,他们便提前在一处小些的驿站落脚。 本来应该是赶去十里外的镇子上的。 这处驿站真的很小,小到只能勉强安顿好一小半的人进去落脚。 如此,林孝全便安排随行的军队在驿站外搭了帐篷落脚。 刚好方皓轩因着桑晚舟这个假的小厮还跟着他进了房间,便一时抽不开身了。 萧景驰见两人总算都不在跟前,便赶紧去敲了桑无焉的门。 木兰在门外恭敬守着,见来人是明王,眼中微微一异,却并无不敬。 恭敬行礼后,便先进了屋里去通禀。 萧景驰如今对木兰倒是和气,毕竟当初在岐山行宫,若不是木兰舍身相救,只怕他难以幸存。 只是萧景驰却将这份恩情算在了桑无焉身上。 屋里的桑无焉听到木兰的通禀,眉色微微稍抬。 她若是这般明目张胆的不见,只怕让人看了反而觉得奇怪。 便点头允了,只是却将房门打开,并不关上。 萧景驰见状,也并没说什么。 进去时,桑无焉正端坐在桌前吃茶。 竟也没起身相迎,甚至都不打算行个礼。 女子倾国倾城,一身大红衣裙,身前暗红提花镶边粉红暗花缎面圆领对襟袄子。 那衣襟上的一圈白色毛领,将桑无焉整张脸衬得更加妩媚端庄。 此时桑无焉一只手腕微露,白皙肤凝如脂,上面戴着一根翠绿滴水的镯子。 指尖上还涂着粉色的豆蔻,此时轻捻起茶壶,仔细的又倒了一杯热茶。 萧景驰见状,便知这杯茶是给他倒的,心里不禁微微一笑。 撩起衣袍从容在桑无焉对面坐下。 顿时萧景驰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幽幽朝着桑无焉扑来。 桑无焉有些不喜欢这个味道,只是并不表现出来。 只是声音淡如水道,“明王爷,不知此时前来,找本宫何事?” “本宫?”萧景驰眸色轻抬,眉间一皱,“你对本王自称本宫?怕是不必吧!” 哪知桑无焉却是动人一笑,“明王爷,如今我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公主,更是从慈宁宫出嫁,如何说不得本宫,还是说你更希望我称你一声‘王兄’。” 第143章 茶凉了,明王爷还要续吗? 萧景驰神情冷峻,目光锐利如刀,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息。 一双眸子凝重掀着,瞥了桑无焉清淡的脸色一眼,又垂眸看向身前桌几上的茶盏。 白瓷杯里清幽的茶水荡起几片舒展开的茶叶。 茶茗香气扑鼻,萧景驰淡漠抬杯轻品,声色却幽然道,“无焉,你当真想与本王如此生分?” 桑无焉却是轻放茶盏,似幽幽道,“明王爷,你知道太后为何让我从慈宁宫出嫁吗?” 萧景驰眼眸微低,猜着几许心思,十分不以为然道,“许是为了祖母心里的旧人吧!” 这里的旧人,桑无焉知道,指的是旧案逆贼永安王和苏念琛。 可桑无焉却是轻摇了摇头,又轻抬眼眸,直视了萧景驰一眼,方才看向门外挂着的一盏灯笼道。 “因为太后希望我安分留在大齐,留在恭亲王府,以此来维护大苏与大齐两国之间的和平。” “明王爷,我知道你是有大抱负的人,所以太后的苦心,你更应该理解才是。” 萧景驰闻言听完,神色了然,却又有些寂然。 这样为国家的大义,萧景驰又如何不知。 若是桑无焉真的假死,只怕还会惹了大齐的不悦。 毕竟这恭亲王本就有着克妻的名声,如此若是假死,岂不是坐实了这样的恶名。 到时只怕还会引起这位恭亲王的不满,届时故意以此出师为名,想要挑起两国战乱,也不是不可能。 要知道,这位恭亲王可是十分好战的! 桑无焉轻瞥了萧景驰一眼,她知道这样的事,萧景驰不会不懂! 对于萧景驰来说,无论多么深刻的情爱,都抵不过他心里的皇位! 所以,桑无焉知道,只要萧景驰不愿放手那个位置,他就绝不会对桑无焉如何! 一双玉手轻抬起茶盏想要再吃,却皱眉又放了下去。 这才似无意道,“茶凉了,明王爷还想续一杯吗?” 音落,萧景驰沉默半晌,才冷然摇了摇头。 随后起身,双手往身后一背,往门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眸色微沉,方问道,“若是苏念琛还活着,你还会愿意和亲嫁去大齐吗?” 桑无焉敛眸一低,又羽睫轻抬,似肯定道,“若是他活着,你觉得他会让我走到去和亲这一步吗?” 闻言,萧景驰摇头一声苦笑,“也是,如若他在,你应该早就是首辅夫人了吧。” 末了,萧景驰正准备继续提步离开,却又低沉一问,“桑无焉,苏念琛的死,你...心里是怨本王的吧?” 桑无焉微微抬眸,眸色清冷,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明王爷,你放心,为了两国和平,我不会做出有异于大苏的事。” 得到这个答案,萧景驰心里似乎松了口气,宛然一笑道,“那就好。” 苦涩落下音,萧景驰便淡然离去。 其实萧景驰心里清楚,对于苏念琛的死,桑无焉肯定是恨他的,可是既然他们两人已经不可能。 那萧景驰站在更高的位置,自然还是希望桑无焉的心是向着大苏的。 至于桑无焉,她已然踏上了和亲大齐之路,自然不会再有回头路可走了。 一时,雪越落越大,小小的驿站也渐渐拥挤起来。 本来林孝全想着和方皓轩一间屋,这样便能多腾出一间客房来用。 哪知方皓轩却严辞拒绝了,只说自己有些怪癖,不喜与人同床共枕。 林孝全虽觉得有些矫情,可也没多说什么,依旧去安顿好随行的军队。 至于方皓轩在回到客房后,却是猛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桑晚舟正在给方皓轩铺床,见着人进来。 便赶紧笑吟上前,声音柔媚,“世子爷。” 方皓轩微微颔首,身子也往桌边坐下。 桑晚舟很有眼力见的,赶紧伸手给方皓轩倒了杯热茶。 女子的手腕极其细白,此时在烛光下幽幽一晃,又在眼前晃动,不禁便惹得方皓轩有些发热。 桑晚舟见方皓轩只是接过茶喝了起来,又见他耳根子有些发红。 不禁便起了勾引方皓轩的心思。 只见桑晚舟轻解了小厮装扮衣襟上的一颗扣子。 似发着牢骚道,“这身子已经数日未曾洗过,浑身都粘腻的很,世子爷,舟儿想要些热水来洗洗。” 方皓轩闻言,眉心一皱,似有些不满。 只是杯盏才刚放下,想让桑晚舟安分点。 哪知一抬眼,便见着眼前一张清秀的脸此时有些泛红。 微敞的扣子下,是修长白皙的脖颈。 那一双眸子似摄人般,含着秋水微颤。 方皓轩顿时就红了大脸,立刻低下头来,似有些不争气道,“知道了,我去给你提两桶来,你乖乖待在屋里,莫要出去见人。” 桑晚舟一听,便立刻露了酒窝一笑,“是,舟儿都听世子爷的。” 方皓轩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姑娘笑起来如此好看,心里也不禁跟着一阵荡漾。 微微点头后,便赶紧出了屋。 在屋外深吸了两口气后,才吩咐门外的护卫提了两桶热水上来。 林孝全在下面大厅瞧着护卫又是提了两桶水去方皓轩的屋子,就有些发笑的对萧景驰道,“这靖安侯府的世子爷还真是爱干净啊。” 明明只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萧景驰眉心微微一蹙。 方皓轩这人平时最是大大咧咧,哪里会这般讲究。 在镝京就是这般莽汉粗鲁的样子,怎么离了镝京,反而讲究起来。 这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景驰心里有了异样,但是并未与林孝全细说。 而是低声与贴身的护卫墨清交待了几句。 墨清领命,便偷偷退了下去。 萧景驰则继续与林孝全吃起了酒。 这边方皓轩接过护卫提上来的两桶水后,便又谨慎的将屋门关好。 桑晚舟在屋里瞧着,堂堂世子爷竟然给她倒洗澡水。 心里不禁就有些涌动,似乎又十分满足这样的照顾。 她本就应该是这般被人宠着的娇贵,若不是桑无焉的出现,她哪会沦落到如今这般见不得人的下场。 第144章 这门亲事,本王一定会舍掉! 方皓轩将热水倒好后,正想出去。 哪知却被桑晚舟却伸手轻拉了他的手腕一把。 只见女子水波流转,轻声低媚道,“世子爷,你这打了洗澡水却又出去,岂不是惹了外面人的怀疑。” 方皓轩一听,确实如此,便道,“知道了,我就在这坐着,你且去屏风后洗就是。” 桑晚舟含羞一笑,柔媚道,“世子爷对舟儿真好!” 说完,便娇羞的转身去了屏风后。 方皓轩端的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对桑晚舟做什么不道德的事。 此时,屏风后水声漫出,方皓轩不禁侧目看向屏风。 只见屏风后的一方倩影,正往浴桶中进去。 虽只是一抹黑影,却身段婀娜。 让方皓轩不禁喉咙一滚。 眉目也舍不得再挪开。 桑晚舟透过一屏风这边的铜镜,将方皓轩的表情看了个彻底。 见方皓轩已经对她上心,心里更加欣喜。 自从她被晋阳伯夫人关进那一方破院子后,她的日子真的是过的猪狗不如。 更别提那黄佳俊会去怜惜她一番。 如今在方皓轩这里得到一丝重视和温存,便让桑无焉忍不住眷念。 心里便想得到更多的呵护和爱意。 桑晚舟似故意般,将一双玉足搭在浴桶上,从屏风后伸出。 方皓轩定眼一瞧,只见粉嫩的指头上,滴着丝丝热气的水珠。 这一看简直让方皓轩的脸红的要滴血。 他平日里哪里见过女子这般形态。 虽说以他的年纪,本应该早早成婚。 可府中继母却似故意拖着他般,对他的亲事并不上心。 而他自己又秉着未婚前,不犯荤,故而便一直清汤寡水。 此时见着一点肉腥,那内心深处一直被压制的欲望,似乎就要被翻腾了出来。 浴桶水温正好,桑晚舟细细擦洗。 忽地却喊道,“世子爷,舟儿肩膀一直有个旧疾,若是不常捏一捏,便酸胀的厉害,平日里都有丫鬟捏,今日...不知可否烦请世子爷帮帮舟儿。” 这声音十分娇滴,每一声都喊进了方皓轩的心里。 也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方皓轩竟点头说好。 只见方皓轩轻踏皂靴来到屏风后,一双眼眸,入眼便是女子戏水。 雾气氤氲,似遮了方皓轩的眼。 桑晚舟轻柔拨过一头墨发,将一侧肩颈露出。 那一双眼波更是诱人般,吸引着方皓轩。 方皓轩忍不住喉结一滚,这才挽起了衣袖,露出一节孔武有力的手臂。 方皓轩的指腹常年练武,十分粗糙。 此时捏着桑晚舟的肩膀,便十分摩挲粗粝。 方皓轩并不知道力度,第一下便捏疼了桑晚舟。 惹得桑晚舟差点惊呼出来。 方皓轩见桑晚舟眼眸中似带着泪,心里便一阵酸疼,赶紧轻声呵护,“对不起...我...再轻点。” 桑晚舟微微垂眸,含羞一笑,并未出声。 再次捏时,力度便小了很多,似轻抚一般,惹得桑晚舟身子一阵阵颤栗。 水下的一片莲花十分美好。 方皓轩的手也不禁想要去摘那莲花一下。 屋内的烛火适时的爆了个响。 方皓轩眼中欲火渐甚。 此时见桑晚舟那一双含羞待放的眼眸,水波流转间的勾人。 便再也把持不住,直接一个伸手将桑晚舟从水中捞出。 随后快速拿过一方长巾将人圈住。 然后直接拦腰抱起,丢在了床榻上。 方皓轩初尝青涩,十分生疏。 倒是桑晚舟更加主动,唇瓣轻柔。 方皓轩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却又因为第一次控制不住力度,差点就伤了桑晚舟。 这一番云雨倒是并不长久。 事后,桑晚舟便娇羞埋在被子里,故作女子矜持姿态。 方皓轩因为还有事,并不敢在房内多待。 只用拿浴桶的水胡乱洗漱了一番,这才重新换了衣衫出去。 只是晚些重新回到屋中后,方皓轩又狠狠的要了几次。 方才肯放过桑晚舟。 这一夜方皓轩和桑晚舟倒是疲累睡下,却不知屋内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墨清发现。 并且已经禀报萧景驰。 萧景驰此时还端坐在屋内看舆图。 因着大雪,路途不好走,萧景驰便想着有没别的路可走。 哪知夜半等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萧景驰沉眸一想,便知桑晚舟会出现在方皓轩身边,肯定不是偶然。 若是萧景驰没猜错,只怕又是方诗阮的手笔。 萧景驰是真没想到,方诗阮的心思竟然如此狭隘。 已经逼的桑无焉和亲远嫁大齐,她怎么还能下手,让桑晚舟去祸害桑无焉。 一想到这里,萧景驰便觉得有些气闷。 此时桌上还放着一封方诗阮寄来的信,自从萧景驰离开镝京后。 方诗阮基本每日都会给萧景驰寄一封信。 可是今日,萧景驰却不想再回信了。 既然桑无焉嫁去大齐,是为了两国大义,那萧景驰自然不会让桑晚舟跟去破坏。 所以翌日。 方皓轩才刚出了屋子,便被墨清请去了萧景驰的屋里。 此时方皓轩只当是萧景驰有公务找他。 哪知他前脚刚走,后头就有两个人进了他的屋。 再不久,便见到两人背着一个麻布袋出了屋。 此时,萧景驰的屋里。 方皓轩正跪在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明王爷会发现桑晚舟的事。 而且还直接挑明出了是方诗阮的主意。 方皓轩十分担心,他害怕明王爷一个不乐意,会取消与靖安侯府的婚事。 那方诗阮也就不能再当准明王妃了。 萧景驰看着跪在面前的方皓轩,并不想重罚他。 虽亲自扶了方皓轩起身,可还是言辞警告道,“你屋里的人,我已经替你解决,你也不要再妄想给方诗阮回信,要是耽误了两国大事,本王跟你保证,这门亲事,本王一定会舍掉!” 闻言,方皓轩面色十分难看,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垂首领命。 只是一想到桑晚舟的下场,方皓轩就忍不住想要求情。 哪知却被萧景驰一眼看穿,只冷声道,“就你这般定性和仁慈,若是被你父亲知道,只怕会很失望吧!” 方皓轩闻言猛地抬头,随后又极快的垂首,恭敬道,“属下知道了,多谢王爷提点!” 第145章 有个不情之请 萧景驰敛眸颔首,挥手让方皓轩先下去。 哪知方皓轩才将将转身,却又回身,似有些小心道,“王爷,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闻言,萧景驰抬首,眸色微定,音色沉道,“说吧。” 只见方皓轩垂立恭敬,面色沉肃,“属下...希望王爷不要将桑晚舟跟进队伍的事告诉欣和公主。” 音落,萧景驰一双眸子抬立,似笑非笑的望了方皓轩一眼,才道,“你是怕无焉将这件事算在你妹妹头上吧。” 方皓轩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却并不反驳。 萧景驰又瞥了方皓轩一眼,才落了声色道,“这次的事本王自会给无焉一个交待,只是靖安侯府门楣正气,本王希望这是阮儿最后一次犯错。” 末了,见方皓轩眼底一片青色,才又哀叹一口气,补充道,“皓轩,你是武将之家出身,你应该更能明白两国之间若是有了嫌隙和战乱,苦的终究是百姓。” 方皓轩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此时听了明王萧景驰的一席话,只觉得十分丢脸。 不由就双拳一抱,垂首低眸道,“属下明白,只是...小妹一向聪慧,此次糊涂,只怕也是着相了,等属下回到镝京,会好生教导一番。” 萧景驰见方皓轩确实将话听进去了,脸色才好转了些,随后轻嗯一声,便让他先退了下去。 等到方皓轩一离开,萧景驰的贴身护卫墨清便道,“王爷,这桑晚舟的事,只要您不说,那欣和公主也不会知晓,您何必还要去给那欣和公主一个交待?” 哪知萧景驰却只是继续看着案几上的舆图,淡淡道,“墨清,永远不要去小瞧女人,特别是有本事的女人。” 墨清不解。 萧景驰则抬眸一沉,继续淡然说道,“你别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从凌云阁出来的婢女。” 说到这个婢女木兰,萧景驰倒是有些欣赏。 要知道当初在凌云阁,萧景驰见到木兰时,还只是个遍体鳞伤的奴役。 那时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身手竟然如此不凡。 而且萧景驰已经着人再去查探过这个木兰,竟没想到这个木兰曾经是凌云阁暗卫杀手榜的辛十四。 作为常年第一的杀手,却仅仅因为失败一次,而被凌云阁挂以高价贩卖。 却不知这辛十四又偏偏有一身的傲气,始终不肯与人为奴,这才从凌云阁第九层一路被折磨到第二层。 也正是这个时候,被女扮男装的桑无焉撞见,还碰巧将其买下。 说实话,有的时候萧景驰都会有些感叹桑无焉的运气实在不错。 此时墨清也应声道,“王爷是担心这个木兰会发现端倪?” 萧景驰却是摇头失笑,“你错了,不是担心她会发现端倪,而是她一定会发现,你要知道她曾经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杀手,那个桑晚舟虽假扮小厮并不显眼。” “可是...方皓轩身边忽然少了一个人,多少还是会引起她的注意,只要但凡她发现一丝不对劲,她都会告诉无焉,与其让无焉对我们心怀猜忌,还不如先如实交待清楚。” 墨清默默颔首,虽明白了些许,可还是费解的疑声道,“可...王爷方才不是答应方世子不会将此事告诉欣和公主吗?” 哪知萧景驰不屑一声嗤笑,“墨清,这次方诗阮做的糊涂事,险些害了方皓轩,她也该长个教训了,至于告诉无焉实情,也无非是因为以她的聪慧,多少都能猜到实情,还不如让本王实话实说,还可以在她面前卖个人情。” 音落,墨清便不再多言,只安静垂立在一侧,静候萧景驰的吩咐。 此时桑无焉已经在屋里吃过早饭,正准备起身出门。 哪知便见到萧景驰已经过来。 桑无焉眉目清冷,仪态端庄,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屈身一礼。 萧景驰颔首,却并不似昨日那般霸道。 只是在一丈外站定,眸色幽幽,轻言道,“今早在客栈抓了一个人,说起来倒是与无焉有些关系。” 桑无焉闻言,眼眸先是看了一侧的木兰一眼,见木兰微微点头,这才回眸勾唇淡笑,“正好也想消消食,明王爷若是不着急,不如一同去院里走走,方才听我那丫鬟说,这驿站后院有一树梅花开的极好。” 萧景驰颔首一笑,身子半侧,绅士的先朝着桑无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状,桑无焉便先一步下了楼梯。 身后四个丫鬟远远跟着,虽不靠近,但也不会离得太远。 桑无焉穿着一身大红牡丹团花披风,内衬为金黄色丝绸,领口和袖口都镶有精致的金线花边。帽檐一圈白色狐狸毛堆立,此时戴在头上,往那院中走去,整个人也如同这雪中的一抹靓丽风景。 院中青石板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清扫过,此时一双厚底修鞋踩在上面,并不湿滑。 院子后面便是高耸的山峰,上面早已是白皑皑一片。 桑无焉见着那梅树傲立在院中,冷香淡雅。 紫红的花骨朵上覆着一层莹白的细雪,包裹住花骨朵的则是一树冰凝。 桑无焉上前凝望,这才幽然出声,“明王爷方才所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的二妹吧?” 萧景驰眼神一诧,似乎没想到桑无焉竟能猜到。 只是转念一想,却又说的通,便只是上前两步,与桑无焉并肩欣赏着眼前梅花。 声若山泉道,“是她,只是...你不好奇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哪知桑无焉只是低眸一笑,“无非是想报复我吧!只是...我比较想知道是何人帮她进的送嫁队伍!” 闻言,萧景驰微微侧眸,看了身侧女子娇好的面容一眼,方才淡然出声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需本王再说出她的名字吗?” 桑无焉却眼帘微掀,漠然一笑,“是方诗阮吧!她对我的恨意似乎很深啊!” 说完,便故有深意的看了萧景驰一眼。 第146章 你是故意的! 萧景驰被桑无焉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适,微微侧目避开。 却是道,“是她,不过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桑无焉轻笑,“有没有下一次,明王爷可说了不算。” 闻言,萧景驰眉目一蹙,似乎对桑无焉的不信任有些不满。 哪知桑无焉只是抬步绕去树的另一端,抬首看向树梢上的一株梅花,才幽声道,“明王爷,与其说我相信你,不如说我不相信方诗阮,毕竟...比起恨她,我更可怜她。” 音落,还没等萧景驰应声,桑无焉又继续道,“只是...她太小瞧我了,从桑晚舟进入队伍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了,我留着桑晚舟,也无非是想看看她还能有何能耐?” “哪知...明王爷倒是先替我出手了!” 闻声,萧景驰不由低眸一沉,随后再抬眸凝视了桑无焉一眼,才沉声道,“你是故意的!” 闻言,桑无焉只是笑笑,并没答话。 如此,便让萧景驰更加肯定的说道,“你是故意留桑晚舟在方皓轩身边,因为你知道桑晚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想留着她去祸害方皓轩,祸害整个靖安侯府!” 见萧景驰这般一说,桑无焉丝毫没有反驳,反而轻声应道,“是啊,我的确知道我那个二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要她留在恭亲王府祸害我,哼!就她那副软骨头,只怕更愿意跟着方皓轩回到靖安侯府去享福。” “毕竟啊,方皓轩年轻力盛,血气方刚,又一向自持端重,如今身边天天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缠着,只怕心里存了爱意。” “这样的人才更好拿捏,只要方皓轩爱上了桑晚舟,势必会带桑晚舟回靖安侯府,到时以桑晚舟这晋阳伯世子夫人的尴尬身份,肯定会在靖安侯府引起轩然大波。” “明王爷,你说这样的丑闻是不是很好看,想来到时方诗阮这准王妃的身份只怕也要落空了。” “毕竟,皇家最看重的就是家风了!” 萧景驰静默听着桑无焉每一个字,心里不禁起了一丝鸡皮疙瘩。 他的确没有想到桑无焉竟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而且将这人心拿捏的也十分到位。 更加懂得如何巧妙反击,若是真如桑无焉所说,只怕方皓轩那个蠢货真的会带桑晚舟回靖安侯府。 到时只要有心人一传,说靖安侯府世子抢了晋阳伯世子夫人,只怕靖安侯府在镝京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好一招借力打力!如此这般,只怕才是真正的打在了方诗阮的身上。 因为桑无焉知道方诗阮最想要的就是自己端庄的大家风范和未来准明王妃的头衔。 若是这两样都没有了,方诗阮只怕会疯! 萧景驰也没想到桑无焉的心思城府竟然如此缜密,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不知为何,明明听了桑无焉这般的话,分明应该对她这样有城府的人远离才是。 可偏偏却让萧景驰心里更加懊恼后悔,怎么就让这般聪慧的女子去了大齐! 若是留在他的身边,岂不是也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心思绞绞,却如一碗苦茶,只能咽,不能吐。 两人的话即以说开,很明显能感受到桑无焉是故意让萧景驰看见她有心机和城府的一面。 可桑晚舟已经被私下处置,再想利用她去祸害方皓轩,祸害靖安侯府已是不能! 自然也不能再去打方诗阮的脸了,可是就萧景驰来说,他的确也不能让靖安侯府走到那一步。 毕竟....他还需要靖安侯府这个助力。 只是他对方诗阮的芥蒂却是越来越深了。 桑无焉冷眼看着萧景驰的表情变化,没有丝毫反应。 她就是故意这般做的,她知道方诗阮最在乎的就是萧景驰对她的态度。 如今被桑无焉这么赤裸裸的挑拨,只怕日后两人之间也很难再如以前一般和睦了。 只要一想到萧景驰心里对方诗阮越来越冷淡,桑无焉便能想到方诗阮有多愤恨和痛苦。 这便是桑无焉特意留给方诗阮的大礼。 无论是桑晚舟也好,还是萧景驰也罢,桑无焉都算计在内。 比起动这样腹黑的心思,桑无焉可从来没说过自己不是方诗阮的对手。 只是她计谋的更加长远,她更喜欢一点一点的精神折磨。 只要一想到方诗阮后半辈子都只能怨声载道,都只能似一个妒妇,都只能看着心爱的男人对自己冷淡。 桑无焉才觉得自己算是替苏念琛报了仇。 毕竟有些痛苦可比死了更折磨人! 两人回到驿站大厅时,队伍已经整顿妥当。 桑无焉朝着大厅内等着的表哥林孝全微微一笑,便从容带着丫鬟出了驿站,上了马车。 再看向方皓轩时,脸上虽也带着笑意。 可方皓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竟不敢抬头。 等到队伍重新上路,木兰也进了马车里。 桑无焉瞥了她一眼,方才幽幽问道,“如何?” 只见木兰恭敬回禀,“回姑娘,二姑娘她...掉下了悬崖,那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绝无生还的可能。” 闻言,桑无焉微微闭眼,轻声一叹,“知道了。” 木兰见状,便又退出了马车里,端坐在马车外守着。 马车里的另外三个丫鬟,则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柳儿开了口,“姑娘,您...是舍不得吗?” 桑无焉轻轻睁眼,看着柳儿的神色,微微摇头,“不是,柳儿,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柳儿微微颔首,有些苦笑,“奴婢自然记得,公主那时便说过,不论是黄家世子,还是二姑娘...您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说着,柳儿竟颤音哭了起来。 桑无焉不由拉过柳儿的手,轻抚她的颤栗,缓声安抚道,“没错,所以我并不可惜桑晚舟的死,我只是怕我娘知道后会多想,毕竟桑晚舟也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更深一些。” 末了,又继续说道,“还有黄佳俊,你放心,那个畜生的报应也快了!” 谁能想到黄佳俊如今十分怜惜疼爱的通房丫鬟英梅,已经是桑无焉的人。 更甚的是,黄佳俊如今已经染上了一种慢性毒药罂粟,这个毒便是英梅每日偷偷给黄佳俊下的。 桑无焉虽已离开大苏镝京,可是对这些人的报复却早已实施。 如今....她离大苏越来越远,离大齐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未来等着她的又会是何种生活? 第147章 本王可以双手奉上 一路往大齐而去,气温却渐渐暖了起来。 这一月有余的路程,着实不算舒坦。 马车外的草叶也从枯黄变成了翠绿。 风景也从冰天雪地,变成了温暖如春。 桑无焉也从夹袄缎裙变成了春裳薄裙。 一双凝脂如玉的手轻掀起车窗帷幔一角,美眸望着马车外的山清水秀。 心里不禁一叹,真没想到这大齐竟是她认知里,类似云南般的地界。 也只有在这最南边,才能四季如春。 一阵带着花香的风幽幽吹进马车里,几个丫鬟也不禁莞尔一笑。 珠儿稍活泼些,此时见了这似风景如画般的一幕,不禁就捡着话说道,“姑娘,奴婢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气候宜人的地方,之前来时,还担心水土不服,如今瞧着,倒是个仙境。” 一向话少的红果,此时却忽地也附和说着,“这大齐虽四季如春,也盛产草药,可是...这里也多生毒虫蛇蚁,大家出门时,也要多注意别被咬了。” 珠儿一听,一张小脸很快就被骇住了,连连舌头打着结道,“毒...虫...蛇...蚁,这...要道会死吗?” 红果看着珠儿一张哭丧的脸,忍不住一笑,“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桑无焉听着两个丫鬟的对话,不禁也跟着一笑。 只是心里清楚,他们应该是已经进入大齐的境地了。 林孝全打马来到马车前,轻叩了马车两下。 柳儿轻掀车幔,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恭敬朝着林孝全颔首一礼。 林孝全微微一笑,朝着马车里的表妹桑无焉温声道,“焉儿,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大齐绵阳城了,王爷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桑无焉稍探出头来,一张玉容微颔一笑,“知道了,二表哥,我会有所准备的。” 闻言,林孝全又是一笑,随后似少年郎般意气风发的打马去了前边。 大齐绵阳城。 这算是他们进入的第一座大齐城池,势必会被官员拜见,如此桑无焉无论是着装还是仪态,都需仔细准备一番。 以免有了错处,平白惹了大齐人笑话。 如今桑无焉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苏,所以她必须更加谨言慎行,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大齐天气温暖,重新换的衣裙自然不再是繁重厚褥。 此时桑无焉重新换上的宫服是一件金色的长裙,上面镶嵌着各种宝石和珍珠,领口和袖口则用彩色的羽毛装饰,显得华丽而神秘。 一头墨发则被一根金丝发带束起,发带上镶嵌着几颗珍珠,显得高贵而典雅。 她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根翡翠簪子,簪子上雕刻着一只凤凰,寓意着吉祥和富贵。 随着和亲队伍停下,桑无焉也透过打起的车帘,瞥了这绵阳城楼一眼。 只见光驳下的城楼,历经岁月的洗礼,留下了斑驳的历史痕迹。 尽管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但它仍然屹立不倒,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和时间的沉淀。 随着车队重新动起来,打起的车帘也缓慢放了下去。 等到进入城内,便发现街道两旁已经围拢了不少穿着不同服饰的百姓们。 他们的服饰,款式多样,各具特色,色彩也更鲜明,图案也更多变。 如今见着大苏朝的公主莅临,人群中十分热闹。 各个都踮着脚,仰着脑袋,想要一睹大苏公主的芳容。 桑无焉倒没像明王萧景驰嘱咐的那般,将马车帘子关的严实。 反倒是大方的让丫鬟们卷起了车窗帷幔,紫色的流苏盈盈在挂起,十分精致。 桑无焉并未刻意探出头去,只是安静端坐着,既不似那般神秘不给人看,却也没有刻意迎合百姓。 周遭百姓虽只看了个侧影,却依旧兴奋的高声尖呼,“这大苏朝的公主果真是个仙女,咱恭亲王好福气啊!” 虽有不少恭维的话传出,可也有惋惜的风凉话谈论。 “还好福气呢,这恭亲王可是个克妻的命!又暴虐又嗜血,只怕这娇美公主再是个神仙命,也得折在恭亲王府咯!” 身侧的一人听了,连忙就厉色拉了这人一把,小声道,“你还要不要命了,恭亲王的事,你也敢这般大肆喧哗!” 那人一听,忽才打了个酒嗝,身子也跟着一晃,“哎呀,多喝了两口,瞧我这嘴,差点惹上官司” 说完,便使劲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然后又笑着跟没事人似的,与友人说笑看热闹。 马车里的桑无焉只好听着这一番话,心里跟着一沉。 也不知道这个恭亲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若是真如传言那般暴戾成性,只怕她以后的日子想要安生就没那么容易了。 只是桑无焉到底是大苏公主,想来那个恭亲王多少还是会顾忌些。 姣好的面容上隐隐有一丝愁绪挂起,还真是谁人瞧了,都觉得心生怜惜。 远处一家酒肆二楼,两个男子对立而坐。 一个一身白衣似雪,上面绣着青色兰叶暗纹,一头墨发只用一根黑色发带束起, 面容俊朗,明眸皓齿,仪表堂堂。 一个一身青衣,上面绣着黑色蟒纹,一头发丝微卷,长长披散在身后腰间,只在脑后束起两缕发丝,用一根青色束带绑着,束带上还有一枚梅花制玉扣。 此人飞扬的剑眉下,是一双清冷深幽的眼,挺直的鼻一再显示出主人性格的刚强不屈。 弧形优美的唇紧抿着,他不开口,屋内一片肃然。 对面白衣的男子瞧了窗下而过的大苏公主马车一眼,不禁出声打破了这份凝重的沉默。 “我说王爷,这底下的公主可是你即将过门的王妃,这么一个仙姿美眷,你难道就一点也不上心?” 对立的恭亲王,眉眼疏冷,不屑的瞥了一身白衣的国师卿北尘一眼。 声色漠然,“国师若是喜欢,本王可以双手奉上。” 闻言,国师卿北尘嘴角抽着一笑,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模样,哈哈笑道,“恭亲王果然冷血,这可是本国师特意给你请了卦相求来的姻缘,王爷竟然就这么拱手相送了,还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呀...” 第148章 大苏公主,就是这般举止轻浮? 恭亲王李明夷眼帘微掀,眸色只轻轻看了国师卿北尘一眼。 便让国师卿北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示弱道,“行行行,你不想要也行,只是这门亲事已然是两国大事,你就算再不喜欢,也只能娶了。” 末了,又端起酒樽补充道,“你这准王妃的位置只能是这大齐公主的。” 音落,便仰头将手中玉琼一口饮下。 恭亲王李明夷神色微寒,并未再搭话多言。 一旁的国师卿北尘看着如今这般的恭亲王,心里却邪魅一笑。 国师卿北尘最擅卜卦炼丹,谁能想到,当初恭亲王重伤不治,却是卿北尘以一颗活人心救下了濒死的恭亲王。 至于这个秘密,除了他卿北尘,便只有大齐太后知晓了。 这算是用了禁用的秘术。 只是一想到当初送来的那人,至今还让国师卿北尘诧异不已。 谁能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肖像的两人。 只是... 当初恭亲王身子已经溃烂,除了一颗心还在跳动,基本于死人无异。 而太后又给国师卿北尘下了死令,救不活,便只能一同殉葬了。 国师卿北尘自然不愿大好年华就去死,于是这才剥了恭亲王的心,安在了送来的那人身上。 刚巧那人也是濒死,心脏被利箭刺伤,只因偏了一毫,又被普安寺的慧能大师用秘药吊着性命。 若不是慧能大师及时将人送过来,只怕这两人一个也活不下来。 只是国师卿北尘在将恭亲王的心脏重新安在苏念琛身上时,便对慧能大师说了一句话。 “这两人,到底活下来的是谁?” 这个问题,当初慧能大师只说了一句,“苏念琛的母亲本就曾是大齐公主,于恭亲王本也算是血亲,至于活下来的是谁,且看他自己愿意做谁呢?” 当时国师卿北尘还一直担心醒来的会是苏念琛,哪知竟是恭亲王的记忆。 若是问他关于苏念琛的事,他却是全然不记得了。 慧能将人送来救活后,便又离开,只对国师卿北尘说了最后一句,“若想他性命无虞,必须与大苏和亲才能保他后半辈子顺遂。” 臭和尚丢下这句话便跑了。 害的国师卿北尘绞尽脑汁,用了各种神棍办法,才让太后和皇上愿意相亲和亲一说。 如今这大苏公主已经来到大齐境地,可看这恭亲王并无兴趣的样子。 不禁就让国师卿北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慧能那个臭和尚忽悠了。 ....... 和亲的队伍来到官驿门口,已经有大齐的官员在门前迎接。 桑无焉一身金色长裙,端庄下了马车。 随着大齐官员拜见明王萧景驰和欣和公主桑无焉。 两人这才一同进了官驿。 这里还只是绵阳,他们要去的是大齐的都城——春城。 要去往春城,还需三日。 进入会客厅,明王萧景驰与欣和公主桑无焉自然坐到了上首。 哪知众大齐官员和大苏送亲官员才将将落座。 便听见门外小吏一声高唤,“恭亲王驾到!国师到!” 随着这一声落,桑无焉心里不禁一紧,这恭亲王怎么也来绵阳城了,难道是来接她的? 心思百转,又因第一次见,有些尴尬和紧张。 才刚随着明王萧景驰起身,便见着一身青色锦袍的欣长男子逆光而来。 修长身姿轻迈门槛,一步一步朝着上首的位置走来。 那一刻,见着恭亲王真容的桑无焉直接呆愣住了。 这张脸,桑无焉每一寸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清冷的眉眼,那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薄唇...竟然有了血色。 还有那一头墨发,竟也有了变化,不似之前的顺直,而是微卷。 此时桑无焉心脏都似忘了呼吸一般,整个人都恍惚着。 面前的人虽与苏念琛有很大的不同,可是桑无焉还是能肯定,这个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一双玉手忍不住就抓住了恭亲王李明夷半袖,轻声呼唤道,“念琛...” 恭亲王李明夷低眸看着女子一双含水期盼的眸子,不禁觉得头有些疼。 一时似乎痛的难忍,忍不住就蹙眉甩开了桑无焉的手。 言语也极尽不耐,“大苏公主,就是这般举止轻浮?” 音落,便直接往上首主位落座。 身后跟着的国师卿北尘一进来就见着这般场景,心思顿时就澎湃了起来。 怎的,这大苏公主难道曾是那苏念琛的旧情人!!! 难怪慧能那秃子非要让恭亲王与大苏和亲,原来症结在这了! 国师卿北尘微微一笑,先是朝着大苏的明王躬身一礼,随后才朝着欣和公主桑无焉一礼。 只是靠近桑无焉时,却小声道,“我家王爷就是这个脾气,公主还请担待!” 闻言,桑无焉的神思才幽幽回来,一时还有些呼吸难受。 她微微颔首,这才先随着明王萧景驰一同坐下。 此时别说是桑无焉了,整个大齐的官员都是一副诧异的脸。 明王萧景驰看向恭亲王李明夷的脸更是难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千里迢迢将心爱的女子送去和亲,这人竟是与苏念琛一般模样! 忽地,萧景驰就深深怀疑眼前的恭亲王就是苏念琛假扮的。 不由就递了方皓轩一个眼神。 此时的方皓轩也是一脸诧异,他往日里与苏念琛最是交好。 就算明王萧景驰不吩咐他,他也是要问清楚的。 只见方皓轩利落起身,朝着恭亲王走去,先是恭敬一礼,随后才疑声问道,“您是恭亲王?” 恭亲王李明夷眼神肃然,微掀起眼帘,似嗤笑道,“在大齐,还没人敢冒充本王!” 轻嘲的音一落,底下的大齐官员更是一个个呼声道,“正是,在我们大齐,就没有人不识恭亲王,你们大苏这小将士的问话,可真是无礼的很!” 说完,还故意朝着方皓轩吹胡子瞪眼了一番。 方皓轩自知理亏,便只是温声笑着赔礼。 上首的恭亲王李明夷却是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朝着大苏明王萧景驰说道,“大苏明王,你们大苏的人似乎见着本王都很意外呢?” 第149章 本王可不想娶个病秧子! 明王萧景驰眸色淡然,浅声回笑,“恭亲王龙章凤姿,又有潘安之貌,大家只是惊叹罢了!” 萧景驰才不会将苏念琛与他相似的说出来,说起来这苏念琛的真实身份还与大齐带亲了。 若是实话说苏念琛是逆贼,而且已经自焚,只怕还会惹了这恭亲王的不悦吧。 至于对这恭亲王的真实性,就凭方才大齐官员那句‘在大齐,无人不识恭亲王’,萧景驰已然相信面前的就是恭亲王。 毕竟苏念琛一向是个病秧子,面色从未如此红润过。 而眼前的恭亲王却中气十足,唇色鲜红,实在不似那病弱之相,这一点可是如何也假扮不了的。 此时听着萧景驰的话音渐落,恭亲王李明夷却是信手捻起酒樽,似摇非晃。 随后眼眸轻抬,似带着寒意道,“是吗?可本王怎么听说,贵国首辅似乎和本王十分肖似。” 末了,又瞥了明王萧景驰那看不出喜怒的脸,一声嗤笑道,“只是可惜了,听说那人已死,要不然...本王还真想见见。” 音落,明王萧景驰也是面上带着客气的浅笑,“只是大苏自己的内部纷争,不值得恭亲王一说,今日既然已得见恭亲王,本王先干为敬,还望恭亲王日后能善待我国公主。” 语毕,便抬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恭亲王李明夷见状,眉眼却并未看向桑无焉,神色也有些泛冷。 只是手中的酒还是举杯喝下。 桑无焉从见着恭亲王的第一眼,她的心就有些雀跃。 可是此人却又不是他,不禁就又让桑无焉的心似滴血般难受。 桑无焉知道恭亲王不是苏念琛,可是恭亲王的许多小动作却又与苏念琛一样。 凝神时爱拨弄手指上的玉扳指...... 桑无焉一直都痴愣着,她此时的心里乱极了,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 可不知为何,桑无焉见着恭亲王,就是觉得他是苏念琛。 特别是那双眉眼,虽较之前的阴鸷多了几分凌厉。 可是那双眼,桑无焉是绝不会记错的。 一时想太多,桑无焉只觉得脑仁子疼。 忽地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萧景驰第一时间将人接住,柳儿吓得惊呼,“公主!!!” 一时厅内众人都望了过来,气氛也瞬间凝重了起来。 萧景驰赶紧厉声道,“太医何在?” 随着太医出列,萧景驰又赶紧朝着大齐官驿的驿长问道,“可有内室一用?” 大齐官驿的驿长赶紧上前,恭声道,“驿馆早已准备公主歇脚的院子,下官可带王爷过去。” 说着,萧景驰一个拦腰将人抱在怀里,瞧着桑无焉微白的脸颊,眼里满是担心。 哪知人才刚从席位走出,就忽地被一人给拦住了去路。 只见一直端坐在首位的恭亲王李明夷,也不知是何时起的身,此时正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萧景驰的去路。 萧景驰面色微微不解,也带着一丝薄怒,自身的王者威压也渐渐散出,声色也没了方才的温润,似带着一丝凌厉问道,“恭亲王这是何意?若是不欢迎我们,我们稍后就动身离开大齐,立刻返回大苏!” 随着这番音落,两方官员也有隐隐对峙的局面。 其实恭亲王李明夷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起身阻止。 可是方才瞧见桑无焉倒进萧景驰的怀里,不知为何就让他心里有些异样。 特别是在看见萧景驰那一双过于关心的眼神,便更加刺痛了李明夷。 此时这般情况下,李明夷神色依旧寒冷,冷眼瞥了萧景驰怀中的女子一眼。 方才幽幽出声道,“明王多心了,本王只是觉得,毕竟男女有别,既然公主晕倒不适,还是让本王代劳比较好。” 面无表情的话音落下,便回身将萧景驰怀中的女子抱到了自己手中。 萧景驰虽有不愿,可是却不能不放手。 此时李明夷双手抱着怀中昏睡的女子,那股身上幽幽的清香袭来,似乎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李明夷不禁眉心微蹙,这个味道他应该未曾闻过才是,可为何却让他如此熟悉。 女子身姿柔软,此时小小的一只就那么曲卷在他的怀里,令他心里起了一丝异动。 李明夷眸色微沉,并未多想,只是稍稍抬眸,朝着一旁的驿长凌厉一看,沉声道,“带路。” 那驿长赶紧躬身颔首,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带路。 哪知李明夷才刚走到门槛处,却又回头冷瞥了还在矮桌上看戏吃酒的国师卿北尘一眼。 冷声道,“你也跟上!” 国师卿北尘一听,胳膊肘也不小心放空,心里突突一阵怨怼。 可是又不敢反抗,还得卖着笑脸跟上去。 随着李明夷带人离开,桑无焉的四个丫鬟也陆续跟上。 其实方才丫鬟红果已经探过桑无焉的脉了,知道她并无大碍。 被留下来的萧景驰神色一片青黑,方才他竟然有一种想要将桑无焉抢回来的冲动。 林孝全上前一步,缓声道,“王爷,我们先跟过去看看公主的情况吧。” 音落,萧景驰也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双手一背,跟了上去。 身后的林孝全跟方皓轩也陆续跟上。 屋内。 李明夷将人放在软榻上后,身后的太医赶紧先上前给桑无焉探脉。 仔细看了片刻,才恭敬说道,“回禀恭亲王,公主并无大碍,就是一路颠簸,累着了,稍后下官去煎上一副安神养气的药来,喝上几日,这精气神便能养回来了。” 恭亲王闻言,面无表情的颔首一应,“知道了,你先下去煎药吧。” 音落,太医背起药箱躬身退出屋子。 打起内室珠帘,外室站着的四个丫鬟全都朝着太医屈身一礼。 太医含笑一一点头,这才带着珠儿一道去找了厨房煎药。 明王萧景驰进来时,太医正离开。 此时萧景驰在外间背手站着,透过珠帘,见着恭亲王李明夷看向桑无焉的眼神。 实在令他有些匪夷不解,这恭亲王看桑无焉的眼神,可实在算不上清白。 内室的李明夷淡淡的眼神从桑无焉身上扫过,随后才瞥了坐在一旁闲情喝茶的国师卿北尘一眼。 冷笑道,“你当本王是叫你来喝茶的,过来给她看看,本王可不想娶个病秧子!” 第150章 他到底是谁? 国师卿北尘一口茶水都喝进去了,又笑着给吐了出来。 李明夷一见,面色已经不悦。 卿北尘赶紧笑着起身上前,“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这公主面色虽有些泛白,可身子应该不差。” 说着,已经扯出自己的一块帕子放在了桑无焉的手腕上。 吊儿郎当的瞧了瞧,面色却越来越凝重。 一旁的李明夷见状,还以为桑无焉真有什么恶疾,面色也不禁难看了起来。 而卿北尘在仔细探完脉后,才收回手,难得严肃道,“这公主的忧思心太重,这般长期以往,只怕与性命有碍。” 外间的萧景驰和林孝全听了,立刻就急色挑了珠帘进来。 林孝全先是恭敬给恭亲王一礼,随后才一脸急色问道,“不知国师何意?方才太医可是说了,只是路途劳累,并无大碍!” 萧景驰此时也是黑脸的站在一旁,整个人都散发着沉闷的威压。 卿北尘见状,倒是收起了以往的散漫姿态。 双手一拢,又将众人神色一扫,这才说道,“这太医能看的是身体上的病,可本国师就不一样了,打小就拜入了龙虎山天师府,看的自然与寻常医者不同了。” 说这话时,李明夷已经挑了衣摆,从容在窗下太师椅上坐下,冷眼听完,沉声不满道,“说重点!” 卿北尘眉梢微挑,他还想着多说说自己不凡的出身了,哪知却被这冰块恭亲王给直接泼了一盆冷水。 可卿北尘除了认命,也不敢反驳。 只好又清了清喉咙道,“重点就是,这公主的心里的挂念太多,需得一一放下才是。” 语毕,卿北尘便自觉地站在了恭亲王身侧。 萧景驰听完这话,再抬眸看向恭亲王和国师。 这两人并无甚表情,冷漠的让人不禁一寒。 亏萧景驰方才还差点以为这个恭亲王对桑无焉上了心。 看来果然只是在做表面功夫。 如此一想,萧景驰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庆贺还是该悲哀。 只是眼下,听了国师卿北尘的话,萧景驰自然也表态说道。 “公主远嫁,心里自然挂念亲人,本王自然会好生劝解,只是公主远嫁,毕竟是远离了亲人和故土,日后还请恭亲王多担待些。” 闻言,恭亲王眉眼却邪魅一笑,音色冰冷,“多担待?明王怕是对本王有甚误解,本王可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末了,又继续冷言道,“只是...你们大苏将她送来,不就是让她来受罪的吗?此时再说这些,明王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萧景驰听着这故意气死人的话,衣袖下的拳微微握紧。 脸色也十分难看,只是却不能发作。 而李明夷见着萧景驰这十分憋屈的样子,唇角不禁一勾,似乎觉得十分解气。 不知为何,李明夷从见到萧景驰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似乎还带着一丝敌意。 也许就是两国王室之间的暗自较量吧。 软榻上的桑无焉也不知是何时醒的,只是一直都没睁眼。 她本只是想听听恭亲王对自己的态度,可此时听完。 她心里不禁一寒,又似乎带着不爽的薄怒。 此时眼帘微掀,缓缓起身。 一张玉容冷艳至极,一丝眼神也不曾再给恭亲王。 只是看了萧景驰一眼,神色肃冷又傲气道,“恭亲王放心,本宫既然来了大齐,自然会好生做好自己的本分,绝不会让恭亲王费心担待的!” 后面的‘担待’两个字,桑无焉说的极重。 可偏偏桑无焉这故作清高的话,却又惹了李明夷的不满。 不知为何,听到桑无焉与他说这般疏离的话,却让他心里莫名觉得一股烦躁。 不禁就起身,拂袖一声冷哼,“哼!公主倒是好大的口气!本王倒要看看,公主会如何做好自己的本分!” 语毕,侧眸看了卿北尘一眼,道,“我们走!” 卿北尘憨憨一笑,离开前倒是礼貌朝着萧景驰和桑无焉一礼。 疾步离开官驿后,李明夷便直接一个跨步,飞身上了马。 卿北尘赶紧也拉过门前一匹马,跳上去紧跟其后。 只是一边扬着马鞭,一边疑声说道,“王爷,太后不是让你亲自来迎公主去春城吗?你这是...不接呢?” 李明夷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打着马鞭,神色带着不知何故的气性,不屑道,“哼!一个被大苏放弃,送来和亲的人,也敢跟本王较劲!简直不知所谓!本王倒要看看她在大齐如何自处!” 说完,便厉声一喝“驾”,随后两匹马快速出了绵阳城,朝着春城而去。 这边官驿里。 萧景驰本想留下安慰桑无焉一番,哪知却被桑无焉以身体不适为由,都将人赶了出去。 此时她一颗心乱的很。 方才她被恭亲王抱着时,她分明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还有那身上熟悉的竹香。 桑无焉最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此时再次见到,她怎么可能认错! 可是.... 她不懂,也不明白,为何他又变成了恭亲王,还有那些大齐官员的反应,都无一不在说明,他就是恭亲王。 可就算世上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两人,也不会连气息都一样。 桑无焉不知道这个恭亲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肯定跟苏念琛有关,忽地桑无焉便想到了离开镝京前,慧能大师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桑无焉眸色微敛,不管如何,她都必须搞清楚这个恭亲王到底是谁! 思绪理清,桑无焉便立刻唤了木兰进屋。 木兰恭敬垂立,轻声问道,“公主,您找我?” 桑无焉端坐在圆桌前,一只手半搭在上面。 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一双眸子微抬,看向木兰,沉声问道,“木兰,在大齐,可也有凌云阁?” 闻言,木兰眸色一惊,虽不知桑无焉是何意,可仍旧还是恭敬回道,“自然是有的,凌云阁本就是不受官府管束的江湖组织,公主...是想找他们?” 桑无焉沉闷轻嗯,又叹了口气道,“木兰,我知道凌云阁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值得再去的地方,可是眼下...我别无他法...” 说着,桑无焉眸中也渐渐微红带泪,一双手不禁掩面,低声含着颤音道,“木兰,我必须知道,他到底是谁?” 第151章 公主,有消息了 屋内祥云铜炉里燃着袅袅云烟。 木兰从跟着桑无焉起,就一路看着桑无焉跟苏念琛走来。 自知二人相爱不易,此时自然是点头应下。 “公主,别说是凌云阁,就是阎王殿,奴婢也敢去!” 木兰恭敬双手递上一方青蓝帕子,这是柳儿特意给她绣的。 因为木兰绣活不好,所以身上许多衣物都是柳儿帮衬着做的。 桑无焉哽咽着拿过帕子,轻轻拭泪,情绪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半晌后,桑无焉才深吸一口气,轻缓道,“木兰,我要和凌云阁做买卖,你帮我引荐吧,越快越好!” 木兰闻言一惊,和凌云阁做买卖?这可不是用钱就能办到的事! 可桑无焉如今已经贵为一国公主,想来凌云阁也不会随便拒绝。 木兰先是恭敬点头,随后才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绵阳城打听一番,看看在离我们最近的凌云阁在哪?” 语毕,随着桑无焉微微点头,木兰这才躬身退下。 这时,红果和柳儿端着两个托盘进屋。 两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 如今的桑无焉看着实在是太破碎了,她们真的很怕会一不小心就惹了桑无焉的痛处。 柳儿心里微微一叹,轻放下托盘,这才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递到桑无焉跟前。 身后红果也是将手中的一盘鲜花饼放下。 屋里祥云铜炉里的安神香渐渐起了作用,桑无焉双眼渐渐重了起来。 两个丫鬟搀扶着桑无焉睡下,两人都不由地重重一叹。 红果更是直接抽出随身的银针,给桑无焉将心中郁结而导致堵塞的经脉疏通开来。 对于国师卿北尘看出来桑无焉心思郁结一事,其实红果早已察觉,只是她早有行针对策,所以并不担心会有碍于桑无焉的性命。 只是卿北尘有一句话也没说错,若是桑无焉自己不能心中少忧思些,只怕就算每日给桑无焉行针吃药,也还是多少会亏损身子的。 而这边同样离开后的萧景驰,则是继续带着林孝全和方皓轩,在官驿前厅跟大齐官员吃酒。 这是大齐贴心准备的接待宴席,所以萧景驰等人势必得礼貌赴宴。 虽然萧景驰的心思一直都在这个恭亲王身上,可是此时他却无心多想。 此次他受皇命亲自来到大齐,就是为了两国能和平共处,能打开两国经济往来。 若是能拿下大齐皇帝同意经济互通的书信印章,那他此次回到大苏,势必离太子之位又近一步。 这些于他来说才是大事,至于儿女情长,哪有那个位置重要。 随着夜色渐深,白日还很暖和的气温,夜里却渐渐起了凉意。 桑无焉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烛火。 柳儿正在桌前守着绣花,珠儿则是在坐在门槛上,守着门前的一方煎药的小炉子。 里头的药早就煎好了,此时就等着桑无焉醒了喝,所以只放了一块红碳在里面煨着。 红果则是在院子的花圃里挂起了小囊,她打算收集一些天然露水。 用来煮茶或是煎药都更有助于桑无焉那个心思凝重的病。 此时柳儿一见着桑无焉醒了,便赶紧笑着放下手里的簸箕,连忙就上了前来。 细心的搀扶着桑无焉坐起来,又贴心的拿了一个石青色的缎面软枕靠在桑无焉背后。 桑无焉微微含笑,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见木兰不在,便忍不住问道,“木兰还没回来吗?” 柳儿浅浅摇头,应道,“还没,公主可是有急事找她!” 话虽说着,手上也忙着又给桑无焉端了杯热茶来。 外头珠儿听着声音,也是赶紧将一直煨着的药汁倒了出来。 此时一端进来,闻着那一股冲人的药味。 桑无焉就不禁蹙了眉头,伸出一双玉手在鼻前微掩。 微微轻晃了脑袋,才道,“我就是累了,睡一觉已经好些了,这药...就不用吃了吧。” 柳儿正想劝劝,正巧红果进屋,应声说道,“公主,这药只是闻着苦,吃起来其实还好,这药有助于您排解心中郁结,您还是吃一碗较好。” 闻言,桑无焉又见三个丫鬟都十分关切的看向她。 便只好无奈一笑,伸手接过药碗,也没再矫情的一勺一勺喝,而是直接吹了吹,一口仰头喝下。 快速喝完,柳儿调皮的赶紧塞了一个蜜饯进桑无焉的嘴里。 珠儿见桑无焉药也喝了,便赶紧又去了厨房,准备给桑无焉准备些热乎软和的吃食来。 哪知才刚出门口,便见着木兰风尘仆仆的进了屋。 一进来,木兰赶紧行礼,“公主,有消息了。” 闻言,柳儿跟红果都识趣的退出屋去。 桑无焉也从床上下来,挑起内室的半挂珠帘,朝着外室的主位走去。 端庄在椅子上一坐,面色微凝道,“说。” 木兰赶紧点头细说,“奴婢已经仔细打探过了,在这绵阳城里,就有一处凌云阁,此时已入夜,凌云阁已开,公主现在就可前去。” 闻言,桑无焉眉目一抬,清冷应道,“好,你让柳儿进来,我们换两身男装,这便即刻出发。” 哪知柳儿一听,立刻便担心了起来,“公主,这可是在大齐,您这么晚出去,奴婢不放心呐!” 桑无焉淡淡笑着安慰,“没事,有木兰在,我不会有事的。” 这时一直话比较少的红果却是出声了,“公主不妨带着奴婢一道去吧,好歹这大齐,奴婢也曾跟着师傅来过一回。” 闻言,桑无焉又想到红果动医,这便点头应下了,“好,那你也去换身男装,随我一道出去。” 末了,又瞧了柳儿跟珠儿一眼,这才补充道,“你们两个不会武功,就安心呆在官驿等我回来,若是有人来找,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这样的事,柳儿以前可没少干,自然是懂得。 也知道桑无焉此次出去,肯定是大事要办,为了让桑无焉安心去办事,柳儿便认真点了点头。 “公主不用担心奴婢们,只要您安全回来就好!” 第152章 公主这是看上在下了? 桑无焉微微颔首,这才抓紧时间换好男子衣裳。 如今的她较之以前似乎长高了些,一头墨发盘起,只插了一根微绿发簪。 木兰跟红果也是一身书童打扮。 三人准备妥当,这才由木兰带路,找了个官驿较偏僻的院子,带着桑无焉飞身屋檐,翻墙而出。 此时的绵阳城虽不及镝京不夜城那般灯火簇簇,可是街上也仍旧还算热闹。 最多的便是酒肆和花楼,挂起的灯笼最多,人声也最鼎沸。 虽一路小摊上有不少稀奇玩意儿,可是桑无焉此时一心挂着苏念琛的事。 根本无心看这些,随着木兰带路,她们渐渐朝着人越来越少的巷子走去。 直到在一处走到底的巷子停下,桑无焉才谨慎的打量了周围一番。 都是些没有人住的孤房,周遭的院墙也瘫倒脱落了许多。 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凄厉的猫叫。 随着木兰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面前的这堵墙才亮堂了些。 只见木兰伸手似是寻着什么规律般,三两下,便在一处砖前停下。 伸手轻叩了两下,面前的这堵墙竟似被什么机关控制似的,忽就消失不见。 只见面前重新出现一条暗黑的巷子。 桑无焉见状,心里不禁一紧。 这才谨慎的跟着木兰,走了进去。 等到三人才走了一半,方才消失的那堵墙竟又封了起来。 这里实在诡异,一点也不似镝京的凌云阁那般敞亮。 虽心里带着不解,可桑无焉暂时也未出声,只是小心翼翼的跟着。 直到巷子尽头渐渐有了光亮。 这时随着进入一团烟雾弥漫处,再从迷雾走出,便瞧见面前是一条灯火阑珊的街道。 桑无焉仰头看着头上牌匾上的字:鬼市。 倒是与镝京的西街鬼市相似。 只是这条街道上的人更加诡异些,不少人都带着面具穿梭。 木兰掏出怀中铜板,就近也在一处摊前买了三幅面具。 随后才恭敬递给桑无焉,“公子,这里的人比镝京更复杂,您还是带着面具较为妥当。” 桑无焉闻言,点头认可,这便接过一副有獠牙的面具戴上。 如此三人才走进了鬼市,一路虽吆喝声不断,更有不少热闹的戏法来看。 可是都未曾让桑无焉停下脚步,直到在一处九层楼前停下。 只是这里的门前却是两个身着清凉的女子,扛着两把大刀守在门前。 木兰上前一步,也不知是拿了一枚怎样的令牌出来。 只见那两个面色凶狠的女子,在见到那枚玉佩后,都变得恭敬起来。 直到进了凌云阁,木兰才在桑无焉身侧轻声道,“还请公子恕罪,奴婢...拿了以前的暗卫令牌出来。” 桑无焉闻言,却并未责怪,反而是缓声道,“你在帮我,我为何要怪你,更何况,若不是为了我,你应该这辈子都不愿意再使用这枚令牌了吧。” 音落,木兰心里微暖,却并未再多言解释。 只是继续护在桑无焉身侧带路。 进入凌云阁,里面更加热闹,也更加喧哗。 不少女子的着装也更加薄纱清凉。 许是文化不同,大齐女子的装扮似乎更加热烈些。 裙摆也不似大苏女子的那般长,多是些到膝盖的短裙,亦或是半侧露出大腿的裙摆。 此时一楼大厅实在是人多喧哗,又有不少女子想要攀上刚进来的三位贵客。 这一时的胭脂俗粉,令桑无焉实在有些不适应。 只好加快脚步,赶紧上了二楼。 哪知,这时已经有人上了前来。 那人见了木兰腰间的令牌一眼,并未多话,只是恭敬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轻言道,“阁主已经在九楼等候多时,还请贵客随小的上楼。” 那一身白衣的下人这话分明是对着桑无焉说的。 桑无焉也早就知道凌云阁的能耐,此时也并不胆怯。 反倒是利落提起衣摆,踏上了楼梯。 桑无焉仰头挺胸,虽看不清面容,可那一身散发出来的气度却让人不敢小觑。 随着所上的楼层越高,人群就越少,直到上了第九层,更是安静的瘆人。 方才那带路的下人却是在最后一阶梯停了下来。 面上带着一贯的笑脸,恭声道,“贵人直接进去即可,这第九层楼,小的还没资格上去。” 说完,便等着桑无焉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可是等到木兰跟红果想要上去时,却被拦了下来。 木兰正想硬闯,哪知那下人却是一笑,“十四娘,你虽已经不再是凌云阁的人,可这凌云阁的规矩,你应该没有忘才是。” 说完,那眼神更是带着深意的看了木兰一眼。 木兰闻言,自然清楚,可是让桑无焉一人进去见阁主,让她如何放心。 毕竟就算是木兰本人,也未曾见过阁主真容。 此时的桑无焉见状,倒是胆大,直接道,“你们就在这等着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木兰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被身后的红果拉住了手腕。 见红果朝她微微摇头,木兰这才没再多言,只是恭敬的垂立在楼梯口,看着桑无焉上了第九层,推开了第九层的最后一扇门。 桑无焉进去后,那扇门也很快就关上了。 里面一应摆设极其奢华,地上更是铺着一地的白色狐狸毛。 踩上去十分柔软。 屋内珠光宝气的,一应摆设都十分精致名贵。 桑无焉一双眼眸正四处打量着。 便先听见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传出来,“欣和公主,果然胆气非凡,竟敢直接上我这第九层来,你就不怕我让你有进无回。” 随着音色看去,便先见着一双男子白皙的玉足从一处书柜后走出。 那人一身红色绸缎袍子,却穿的十分松垮。 那衣襟更是低到腰身,健硕白皙的胸肌和完美的人鱼线分明展现出来。 桑无焉先是羞涩避过头去,随后又转头直视看了这男子一眼。 一张脸竟是妖艳无双,雌雄莫辨。 一双琉璃眸子似带着摄人的深邃。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勾出弯弯笑意来,暗哑又带着低沉磁性的嗓音道,“公主这是看上在下了?” 第153章 本宫给的东西,比银子值钱 随着男子摇晃着手中的酒樽,缓缓踏上铺了狐狸毛的阶梯。 整个人散漫又慵懒的往那贵妃榻上一靠,整个人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 可桑无焉知道,能成为凌云阁的阁主,心思肯定十分冷血狠毒。 绝不是桑无焉现在看到这般慵懒闲散的姿态。 所以桑无焉并未放松警惕,而是在一丈外,身姿端庄,微微站定,轻点颔首,声翠如玉道,“阁主说笑了,本宫前来,是有事想要请凌云阁调查清楚。” 公孙影眉梢微挑,一双琉璃眸子似笑非笑的看向桑无焉,“哦?想请凌云阁出手,不知公主准备出多少银子?” “银子?”哪知桑无焉却是笑着轻摇了摇头,“本宫给的东西,比银子值钱。” 闻言,公孙影这才停下了手中酒樽玉盏,黑色的羽睫微掀,轻睨了桑无焉一眼。 右手轻抬,露出白皙带着青筋的手臂,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挥。 一阵微冷的风瞬间向桑无焉袭来,还没等桑无焉反应,她脸上的獠牙面具便瞬间碎成了两半。 随着面具落在白狐狸毛的毯子上,桑无焉一张清冷美艳的俊脸也露了出来。 桑无焉衣袖下的双手微微紧着一握,面上却不显任何慌张。 公孙影慵懒的一手半撑着脑袋,嘴角邪魅一笑,将手中的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才起身幽幽道,“公主倒是说说,你给的东西究竟如何比银子值钱?” 桑无焉实在不喜公孙影的那双眸子,只好微微低眸避开看向别处,随后才再次抬眸,微微一笑道,“本宫有一记载于古书的法子,可以四季制冰,不知此法...阁主可想要?” 音落,公孙影的身姿瞬间移动到桑无焉跟前。 那带着侵略性的一张容颜,直逼桑无焉鼻尖。 却在一拳的距离,稳当停下。 只见公孙影眼眸微抬,神色幽幽,暗哑嗤笑道,“公主怎么会知道我想要冰?” 桑无焉直视着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眸子,内心慌的一批。 衣袖下的手更是贴着自己的大腿根,狠狠的掐了下去。 随着疼痛袭来,桑无焉的心神也跟着清醒,这才硬着头皮,强硬的直视着那双琉璃眸子。 低沉回复道,“大苏镝京,西街鬼市,凌云阁第一层,寻宝榜,赏金最高的一张,上面求的就是冰珠这样的宝物。” “本宫虽不知这冰珠是何物?可是却对制冰的秘术,有幸见过!” 不卑不亢,语气沉稳,眼里也并无半点慌张。 寻常人若是被公孙影这么近距离的问话,早就吓软了腿。 因为公孙影身上带着极强的侵略性,那是一个强者自带的压迫感。 公孙影较有兴趣的将桑无焉再次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双眸子实在说不上干净。 桑无焉被一个男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自然很是不悦。 面色也隐隐有些不满溢出,只是很快公孙影便收了那种打量的眼神。 而是转而邪魅一笑,“好,只要公主拿的出这制冰的法子,我凌云阁愿意为公主办事。” 闻言,桑无焉也没再废话,直接伸手扯下腰间的一个锦囊。 “将这里面的东西放入水中,稍后自见真章。” 公孙影俯视轻睨了那锦囊一眼,直接双手一拍,很快门外便有一个暗卫走了进来。 是个一身红衣束身的女子,那身段勾勒的实在饱满。 这女暗卫进来后,面色并无表情,只是恭敬垂在门前,“阁主。” 公孙影也没看那女暗卫一眼,只是冷声道,“去提一桶水来。” 那女暗卫眼里分明有些诧异,虽不解可并未多言,轻应一声“是。” 便很快又退了出去。 随着大门再次关上,公孙影也再次慵懒的坐到了上首的贵妃榻上。 此时他对桑无焉倒是客气了几分,指了指下首的一张椅子,含笑道,“公主请坐吧。” 桑无焉知道在这凌云阁,阁主才是最大的,什么其他规矩都是枉然。 此时也是利落掀了衣摆,从容坐下。 此时女暗卫已经将水提了上来,放好后,便又立刻退了出去。 桑无焉见状,便起身将锦囊里的东西丢了一块进水里。 此时,公孙影也适时的出声问道,“不知公主想请凌云阁做什么?” 桑无焉重新坐回位置,见公孙影好奇了起来,倒是并不着急诉说自己的要求。 而是拿起桌几上的一个橘子,伸手剥了起来。 “不急,等这桶水变成冰,我们再来谈我所求之事。” 公孙影一听,倒是不怒,反倒是笑着又伸手朝着空中拍了拍。 随后便又有几个衣着清爽的女子,鱼贯端着茶盏和点心进来。 一一上好后,又躬身规矩退出。 桑无焉倒是不拘谨,吃了两口橘子,这才从容的端起茶盏吹起茶沫来。 公孙影就这么慵懒的半撑着脑袋看着桑无焉吃吃喝喝,似打趣道,“不知情的,还以为公主这是上我这凌云阁打秋风来了。” 桑无焉闻言一笑,并不反驳,“是啊,本宫出门急,都没来得及吃晚膳了,不过凌云阁的点心倒是不错,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公孙影一听便笑了,一双琉璃眸子如沐春风,“公主果然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来我凌云阁,夸点心好吃的,一般的客人来了,都只会说哪个杀手最会杀人。” 桑无焉听着,只是淡淡一笑,并没什么反应。 点心吃的差不多,那桶水也真的变成了冰。 公孙影见到时,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惊意,再次睨了桑无焉一眼,方沉声道,“公主果然厉害,这制冰法子,我们凌云阁要了!” 音落,桑无焉这才轻笑站起身,轻拍了拍衣摆上的点心碎屑。 这才直视了公孙影一眼,带着一丝不容小瞧的气度道,“只要阁主能给本宫想要的答案,这制冰法子,本宫自然双手奉上!” 说完,也没等公孙影再问。 桑无焉自己便信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一轮残月,似带着一丝悲切道,“本宫只想知道恭亲王是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人?” 第154章 让现在的恭亲王爱上我? 身后的公孙影一听是问这件事,脸上似乎并无为难之色。 反倒是一副不太未然道,“公主就是为了这件事?” 桑无焉见公孙影言语轻松,眼眸轻抬,直言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公孙影伸手抓了一把冰,似笑非笑道,“当然知道了,好歹他也是我亲自从镝京送到大齐的。” “你说什么?”桑无焉听着这句话,整个人都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撼。 眼眸也睁的老大,一双脚不受控制的就朝公孙影直逼过去。 站在公孙影身前,仰头倔强,又含着一双带水的眸子,咬着唇瓣,再次问道,“你说他是你从镝京送到大齐的?所以...他真的是苏念琛?!” 公孙影见桑无焉似有些失态,似乎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轻轻一笑,眼眸低侧,颔首继续道,“是...也不是...” 桑无焉被公孙影说的十分糊涂,不由就拔高了声音道,“什么叫是又不是,你能不能说清楚?” 公孙影见桑无焉这般紧张的样子,不由微微一叹,这才认真说道,“当初我送苏念琛和慧能那个秃头来大齐时,他已经命悬一线,若非慧能那秃头用秘药吊着他的一口气,只怕...他也撑不到大齐。” 说着,公孙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玉琼,拿在手中微微一晃,继续道,“至于那恭亲王,因为遭人暗算,整副身子都被毁,除了那颗心脏还能动,身上已无完整。” 说到这里时,公孙影却停了下来,睨了身旁的桑无焉一眼,似好心道,“后面的事有些残忍,你确定要听?” 桑无焉眸色肃定,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泪花,“要,你说吧,本宫受的住。” 闻言,公孙影便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后来慧能那秃头便和大齐的国师卿北尘一起,将苏念琛和恭亲王的身子进行了融合。” “融合?什么意思?”桑无焉似乎有些大骇。 公孙影微微抬杯轻啜了一口酒,才继续说道,“因为苏念琛的心脏被箭射中,只偏了一毫才吊住一口气,而恭亲王正好相反,除了那颗心,正副身子都被毁了。” “所以,秃头和那神棍,便一起用秘术,将恭亲王的心脏按在了苏念琛身上。” 桑无焉听完,整个身子都泛起了冷,身子也隐隐有些站不住。 稍稍扶着椅子坐下,半晌后才道,“这么隐秘的事,你如何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哪知公孙影却是狡黠一笑,“因为当初就是我给他们护的法,而且慧能那秃头也说了,只要公主来凌云阁问及此事,我便实言相告即可。” 桑无焉一愣,只觉得那慧能大师似乎有些玄乎,眼神不禁扫过那一桶冰,忽才反应过来,“所以...就算本宫不给你报酬,你也会告诉本宫?” 公孙影邪气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告诉,我这个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桑无焉也无心纠结这件事,只是心中被方才公孙影说的话震撼到了。 眼下听完公孙影的话,却又皱眉不解道,“既然只是换了恭亲王的心,为何他却没有苏念琛的记忆,反而有恭亲王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问题,公孙影的神色倒是有了一丝变化。 只见他走到窗边,眼神朝着春城皇宫的方向望去。 音色带着一丝不屑幽幽道,“因为皇宫住了一个老妖婆,她只想活下来的是恭亲王,所以...便在苏念琛的身上下了蛊。” “蛊?” 桑无焉惊愣。 “对,就是蛊!可以控制一个人思想的‘心蛊’。”公孙影似乎对皇宫的那位老妖婆十分厌恶。 此时面色也十分难看,手中的酒樽也隐隐有些要被捏碎。 “她是大齐最危险的女人,你以后遇见她,一定要小心!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桑无焉身子一震,面色也有些微白,抿了抿唇瓣,才继续问道,“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为什么?” 公孙影发出一声冷笑,“因为她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可随着皇上越爱越不受掌控,她便只好利用恭亲王来制衡皇上了。” “只是可惜了,恭亲王却出了意外!” 桑无焉听完,脑子里几个念头一闪,随着眸子渐渐睁大,这才不敢相信的说道,“难道是...大齐太后?” 公孙影看向桑无焉,幽幽一笑,“没错,就是她,所以...你想找回苏念琛的记忆,无异于就是和她作对,你确定你有胜算?” 桑无焉双手微微捏拳,眸色微定,只是看向公孙影,严肃问道,“阁主这里可有解蛊的法子?” 公孙影忽扯出一丝诡异的笑来,“公主,你觉得慧能那秃头为何会让我告诉你实情?” 桑无焉眸色一睁,脑子里微微一嗡,片刻后似乎想到什么,才幽幽问道,“难道我能当药解蛊?” 公孙影一笑,“公主果然聪明,没错,你就是唯一能解蛊的药!公主愿意?” 桑无焉一听,直接点头,“说吧,要我如何做?是放心头血给他喝,还是要吃我的肉?” “噗...” 公孙影被桑无焉的这句话直接逗笑了,一张绝代风华的脸,此时笑得绯红。 “公主果然是个妙人,看来公主果然很爱苏念琛。” “只是...这解蛊的法子说难也不难,倒是不需要喝公主的血,吃公主的肉。” 闻言,桑无焉眉心一皱,“那需要我做什么?” 只见公孙影举杯又对着夜色当空的残月一邀,一口玉琼滚入喉咙。 才幽幽回道,“既然是心蛊,自然就得从心上面下手了,只要公主能让现在的恭亲王爱上你,这个心蛊自然就会解开。” 公孙影说完,这才算明白为何慧能那秃头曾说,要想真的救下苏念琛,只能桑无焉才行。 这盘棋,那秃头倒是下的大。 若不是自己欠了那秃头一条命,又因为公孙影与那老妖婆有仇,公孙影自然不会亲自插手此事。 只是桑无焉带来的这个制冰法子,确实算是意外之喜了。 难怪慧能那秃头曾对公孙影说,这个买卖,他不亏。 感情是在这等着他了。 而听完公孙影话的桑无焉,此时却恍惚了半晌,“让现在的恭亲王爱上我?这...” 第155章 瑶池酒肆 夜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 残月高悬,树叶轻摇。 桑无焉回到官驿时,夜色已经过半。 泡完澡后,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肚皮白。 桑无焉本也没甚睡意,一想到恭亲王就是苏念琛,她心里就激动又一阵后怕。 关于这个‘心蛊’,关于这大齐的太后。 都是她即将面临的挑战。 这大齐太后势必是不会让恭亲王爱上任何女子,而且从恭亲王对待上一任王妃来看,只怕这个恭亲王早就被太后控制着。 可桑无焉若想让现在的恭亲王恢复苏念琛的记忆,就必须让恭亲王爱上她。 这只怕没那么容易啊! 几声哀叹,桑无焉丝毫没有睡意。 轻缓走到书案边,柳儿开始帮忙碾磨。 珠儿更是直接去厨房给桑无焉做早膳去了。 红果在院里收集露水,木兰则在一旁练功。 许是不知从何下手,桑无焉便将自己与苏念琛的有关事迹,都一一记载了下来。 想着也许能从这里面找找办法。 等到桑无焉落笔时,晨曦的第一缕光辉已经洒进了屋内。 珠儿更是适时的提着两个食盒进了屋。 揭了盖子,将里头热乎的吃食一一端了出来。 桑无焉抬眸一见,竟有她爱吃的大肉包子。 这香气一闻,她肚子倒是真饿了。 柳儿早已打了热水来给桑无焉净手,又简单擦了把脸,漱了口。 桑无焉这才坐到桌前吃起了早饭。 一口肉包咬下去,桑无焉这才觉得恢复了些元气。 这时,红果也端了一盅药汤来。 里面是用各种药材煮的鸡汤,红果小心翼翼的给桑无焉添了一碗,还小声说道,“公主,这是奴婢特意给您煨的药膳,有助于帮您疏散郁结。” 桑无焉望着白瓷碗里的一颗红色枸杞,忽就想起自己也曾给苏念琛做过药膳。 若是她这次也给恭亲王做一份一样的,会不会让恭亲王有些记忆了。 毕竟这食物上的记忆是身体的本能,应该不受‘心蛊’控制吧。 可这也只是桑无焉自己的遐想,具体有没效果,还是得试过后才知道。 只是总算让桑无焉有了些方向。 安心吃过早饭,桑无焉便让人去给萧景驰通禀了一声,今日便继续出发去春城。 本来他们今日是打算在绵阳城休整一天的。 可是桑无焉此时记挂着恭亲王的记忆,便无心再在绵阳城多待了。 萧景驰闻言时,才刚起床不久,昨夜与大齐官员吃的酒有些多。 此时一碗解酒汤下肚,方才觉得脑袋轻松了许多。 既然桑无焉想要立刻动身去春城,他这个大苏明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萧景驰一想到桑无焉此番举动可能是为了恭亲王,心里就有些不舒坦的吃味。 虽心有不甘,可是到底还是清楚什么是以大局为重。 于他而言,早一天到达春城,早一天拿到大齐皇上同意两国经济往来的书信印章,他就能早一日回到大苏镝京,也就离太子之位更近。 简单吃过早饭,大齐官员得知消息时,也是急忙赶来相送。 从绵阳城出发后,桑无焉一路都没什么话。 好在大齐日日晴空万里,路上赶起路来,也是顺畅无比。 虽是三日路程,可桑无焉除了在路过城镇的驿站歇脚,便是去了厨房倒腾。 萧景驰知道时,还有些不解。 倒是林孝全好奇去过厨房看了一眼,才知道桑无焉是在做‘甘草梨膏糖’。 桑无焉不想过多解释,只说是大齐太干燥,吃这个‘甘草梨膏糖’,有助于清肺润喉。 就这样三日过后,和亲车队总算到了春城城外。 春城城墙比绵阳城要更气势雄伟,城楼也更高大耸立。 城外满是碧草连连,不时还能看见几只白色的蝴蝶飞舞。 桑无焉轻轻瞥了一眼,手上却是抱着一罐‘甘草梨膏糖’。 这次进入春城,街边围观的百姓更多。 可这次桑无焉却没有再将车幔卷上去。 既然太后一直提防着恭亲王会爱上别人,那自然是不愿意看见桑无焉与恭亲王和平相处。 既然如此,那她干脆就做个清高的公主。 让太后认为她只不过是奉了大苏皇命来到大齐,对恭亲王更加不会热忱相待。 让这门婚事看起来更像是政治婚姻,做到彼此相敬如宾便好。 这样,太后自然也会放松对她的警惕,如此,她才能想办法让恭亲王爱上自己。 今日桑无焉依旧是在官驿落脚,明日便需进宫面圣了。 所以今日倒是难得可以自由片刻。 桑无焉便想着出去逛逛,顺便去打探些春城时新的消息。 萧景驰一听,倒是没阻止,只是却说他也需一同前往。 林孝全和方皓轩因为还要和大齐官员清点送来的和亲嫁妆,便留在了官驿。 桑无焉知道萧景驰要与她一起出门,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去换了身方便出行的衣裙。 月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的线条,显得高贵而典雅。 衣袖宽大,轻轻飘动,透露出一种婉约的美丽。 领口处,一条细长的银色丝带轻轻飘动,与衣摆的银色线条相互呼应,更显精致。 一头墨发更是被一条细长的银色发带轻轻束起,发带末端的流苏随风摇曳,增添了几分柔美。 微微露出的脖颈间,桑无焉依旧戴着那枚莲花玉佩。 发间也插了同套头面的一根莲花玉簪子,耳坠子也是莲花玉坠。 皓白的手腕上也是戴着一根细白温润的镯子,仔细观摩,便可看见镯子上也雕刻着细细的莲花暗纹。 毕竟是要出门,桑无焉便带了透丝的面巾。 官驿外,萧景驰没再骑马,一身玄色锦袍背手站立在马车旁,面色清俊。 此时见着桑无焉出来,脸上这才带了笑意。 随着两人上了马车,萧景驰才吩咐车夫去了春城最大的酒楼——瑶池酒肆。 第156章 她才不需要你伺候 瑶池酒肆,春城最高雅非凡的酒楼。 听说那里的玉琼乃是天下一绝,今日既然出来,萧景驰自然要带桑无焉一同去尝尝。 更何况,萧景驰也清楚桑无焉出来的目的,要想知道关于春城最新的消息,自然还是酒肆最快。 春城虽大,可是这瑶池酒肆离官驿却很近,才走了两个街道便到了。 萧景驰先跳下马车,随后木兰才扶着桑无焉下来。 这瑶池酒肆倒是不同于大苏镝京的酒楼,门前不仅是一弯拱桥。 而且门外各色花盆簇拥,下方又是蜿蜒流水。 此番一看,果真美不胜收! 踩上拱桥的青石板,正好一阵清风吹来,挂在桑无焉耳骨上的丝巾也不禁被吹落。 又随着清风往那高处去,桑无焉一双美目轻抬,清丽玉容明艳脱俗。 顺着那丝巾的去处,竟飞上了二楼一处包厢。 正巧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桑无焉再仔细一瞧。 那人竟是恭亲王,两人四目相对,却并无任何情意。 一身墨青色锦袍的恭亲王站在窗边,看着飞来的丝巾,再低眸看了桥上女子一眼。 抓住丝巾的手却又忽地松开,只见那丝巾便又飞向了别处。 木兰正想飞身去追,却被桑无焉一把拦下,“算了,不戴就是了,走吧。” 哪知桑无焉正低眸继续走路时,却忽地瞥见李明夷身边出现一抹桃红。 眉心不禁一蹙,再次抬眸,便看见方才还一脸冷意看向她的李明夷。 此时竟温色的看向身侧一身桃红衣裙的女子。 桑无焉心里不禁咯噔一沉,只是面色依旧清冷。 萧景驰向前一步,轻睨了桑无焉一眼,淡淡道,“走吧,先进去,那女子的身份本王自会派人去打探。” 倒不是萧景驰这么热心帮桑无焉固宠,而是桑无焉如今代表的是大苏。 既然被送来大齐和亲,自然是要顾及身份和地位的。 若是还未嫁进恭亲王府,就被其他女子拿了乔,那有损的也是大苏的面子。 桑无焉轻嗯一声,并未多言。 随着几人进去瑶池酒肆,里面的热闹景象才一一展现。 确实与普通酒楼不一样,这里面歌舞升平,好一番热闹景象。 萧景驰出手十分阔绰,那小二连忙就带了几位上了二楼雅间。 竟正巧就在李明夷的雅间旁边。 因为方才在楼下瞥了一眼的一身桃红衣裙的女子,此时刚好从那雅间出来。 女子眉眼倒是生的艳丽,桃红长裙微束,将女子的身段勾勒的十分婀娜分明。 此时女子一双媚眼看向萧景驰和桑无焉,竟主动向前来。 只见她盈盈屈身一礼,声含如羞,“不知二位可是大齐的明王和欣和公主?” 萧景驰虽不知女子何意,但还是温谦的颔首点头,“正是,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十分好看的梨涡,“我叫司徒静,是恭亲王的表妹,不知可否请二位喝杯酒?” 闻言,桑无焉眸色微冷,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叫司徒静的女子并不喜欢。 萧景驰自然也看出了桑无焉的眼神,可到底人家姑娘发出了邀请,属实不好拒绝,便含笑对司徒静道,“也好,如此便多谢司徒姑娘的美意了。” 说完,司徒静含羞抬手,掩唇一笑,“明王客气了,这边请。” 身后的小二见竟是大齐的王爷跟公主,脸上也是更加恭敬的笑着。 直到进了雅间,小二才赶紧又端了干净的杯盏进来。 桑无焉进来时,李明夷正端坐在窗前喝酒。 此时见司徒静带了他们进来,面色却有一丝不悦。 司徒静却是轻笑着上前解释道,“好歹也是未来嫂嫂,表哥何故这般神色?” 桑无焉一听司徒静这般无辜的言语,不禁眉目一蹙,怎的?这司徒静敢情是故意让他们进来的? 李明夷面色依旧不满,只是到底未再冷脸,只是朝着萧景驰淡淡道,“不知明王酒量如何?” 萧景驰轻声一笑,“倒是未曾喝输过!” 李明夷一听,一声冷笑,“是吗?正巧,本王也是!” 司徒静见李明夷似乎没再生气她擅自做主请了人进来。 便赶紧笑着一把拉过桑无焉一同坐下,“公主快请坐!” 桑无焉拘谨坐下,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十分衬她。 李明夷微微抬眸,似乎又闻见了那股熟悉的清香。 只见眼前女子,一脸婉雅,好看的眉眼间却带着清冷的疏离。 一想到上次桑无焉说过不会给他找麻烦的话,李明夷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气闷。 一口闷酒下肚,萧景驰也跟着坐了下来。 身后的婢女也盈盈上前斟酒。 司徒静见桑无焉似乎对恭亲王十分冷淡的样子,不禁心里一松。 不由就说道,“公主喜欢吃什么,这瑶池酒肆的烤鱼不错,公主可要尝尝?” 闻言,桑无焉正想答话。 哪知李明夷却忽地冷哼一声道,“她又不是自己没嘴,喜欢吃什么,何须麻烦别人来点!” 音落,屋内气氛也瞬间冷了下来。 哪知司徒静却先红了眼睛,似带着一丝委屈道,“表哥,公主好歹日后也是王府的女主人,静儿自然是要多伺候些的。” 李明夷冷声回道,“她才不需要你伺候,再说了,你日后进府也是侧妃,何故要去伺候她!” 侧妃?桑无焉心中一冷,就说这司徒静一脸绿茶相。 赶紧是日后也要进恭亲王府的,那这今日故意请他们进来,看来是想给桑无焉下马威的。 是想让桑无焉清楚自己不过是个远嫁和亲的,而她司徒静却是李明夷的表妹。 两人在李明夷心中孰轻孰重,自然立刻见分晓。 司徒静分明低头娇羞一笑。 可再抬眸看向桑无焉时,哪知桑无焉脸上却并无半点不喜。 反倒是见桑无焉喊了丫鬟去将小二请来,不仅将瑶池酒肆最贵的菜全上了一遍,更是还点了歌姬跟舞姬来助兴。 司徒静简直咋舌,这大苏的公主怎么跟她平日见的女子不一样。 这谁家女子若是听到自家未来夫君心里没有自己,不都应该吃不下,睡不着吗? ……(题外话:今日元宵节,祝宝子们元宵节快乐哦!!!后面桑无焉跟李明夷(也是苏念琛)会有些有波折的情节,小虐怡情,一点点,一点点哈) 第157章 先敬姐姐一杯! 杯盏玉琼,琴声悦耳。 五色锦织毯上,四个薄纱舞袖的女子,轻盈优美,婀娜多姿。 美目流转,身段轻柔,赤足的脚踝上戴着红丝银铃。 桑无焉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腰间束着银色丝带。 宽大的衣袖微微坠着,露出一截细白凝脂的手腕。 手腕上的一根莲花暗纹的玉镯十分打眼。 桑无焉将桌上每一道菜都细品了一番,此时正端起一杯青白茶盏。 红唇微启,轻啜了一口,这才端静放下。 眼神始终欣赏着面前的舞技,丝毫没受方才司徒静的言语影响。 司徒静此时又细细偷瞟了桑无焉几眼,只觉得这大苏公主果然长得倾国倾城。 削肩细腰,鸭蛋脸面,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再看这一身的穿戴首饰,无不精致名贵。 此时司徒静一双眼又瞟了桑无焉脖颈上的莲花玉佩一眼,不禁说道,“公主这莲花头面倒是特别,竟能雕刻的如此栩栩如生。” 桑无焉闻言,这才想起今日自己戴的是这一套头面出来。 萧景驰倒是知道这套头面的来处,当初可就是因为这一枚莲花玉佩,才发现了苏念琛的身份。 说起来这莲花头面本也是大齐的产物。 而萧景驰此时借着抬杯的动作,不由偷瞥了恭亲王李明夷一眼,似乎是想看看这个李明夷看到这莲花玉佩的反应。 哪知李明夷只是淡漠饮酒,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桑无焉,更别说去看那枚莲花玉佩了。 桑无焉抬眸见司徒静的眼神一直在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上,先是不动声色的将衣袖遮住。 随后才笑着应道,“这是我大苏太后所赠,若是寻常物件儿,本宫倒是可以送司徒姑娘。” 闻言,司徒静尴尬一笑,赶紧摆手,“不不不,公主误会了,我...就是觉得这莲花雕的好看,想着也去找人来雕一根。” 音落,桑无焉一笑,并未再搭话。 司徒静看桑无焉又没了其他反应,不禁有些不悦,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公主也该大度的借给她回去描描花样吧。 哪知桑无焉竟然当听不懂,竟又吃起茶,看起舞来。 再一看这个个衣着清凉的舞技,司徒静便有些暗暗恼怒。 本还想着让他们进来,亲眼看看自己跟恭亲王的亲昵关系,能好好气一气这大苏公主。 若是能让这大苏公主气的发脾气最好。 哪知这大苏公主竟然毫无反应,似乎对她以后进入恭亲王府当侧妃一事完全不在乎。 虽然这对司徒静来说是件好事,可是眼下自己像个小丑似的闹了这么一出,反而显得她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司徒静心里一烦躁,便又起了幺蛾子。 只见她亲自端了一杯茶敬给桑无焉,音若无辜道,“公主,以后静儿入了王府,还得喊你一声姐姐了,今日相遇本也是缘分,这杯茶就当是静儿以茶代酒,先敬姐姐一杯!” 音落,便双手端着一杯青白茶盏,等着桑无焉接过去。 若是桑无焉不接,她便转头跟恭亲王哭诉,如此也能得表哥几分怜惜。 哪知桑无焉只是眼尾稍稍扫了司徒静一眼,音色微微带着一丝嗤笑道,“司徒姑娘,我们大苏的世家小姐,最是讲究一个礼数周全,你这茶还是等到进府那日再喝吧,毕竟...我现在还不是恭亲王府的人,做不得这个主。” 婉婉音色落下,司徒静的脸色也渐渐惨白,端茶的手也微微一抖,竟不小心摔了一地。 随着刺耳的茶盏碎落声响起,李明夷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只见他重重将手中的酒盏往桌上一放,弹琴跳舞的艺妓们吓得统统跪了一地。 李明夷眼眸轻抬,寒声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几个艺妓吓得脸色煞白,生怕惹了这位活阎王的不快,一个个赶紧起身利落躬身退出屋子。 其实司徒静也极怕李明夷这易怒的样子,只是眼下大苏明王和公主都在。 她怎么也不愿意被人小瞧了去,不由伸出一只细白的玉手,轻拉了李明夷的衣袖一下。 “表哥,静儿不是故意的......” 李明夷转眸,只见司徒静一双含水的眸子,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娇滴模样。 看着司徒静这故意咬着上唇,故作可怜像的模样,桑无焉不禁觉得有些作恶。 李明夷本也是想甩开司徒静的,可是不经意发现桑无焉微微皱眉不适的模样,李明夷还以为桑无焉是吃醋了。 可他不知为何,似乎很受用桑无焉吃醋,于是便故意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司徒静。 故意压着情绪,低缓道,“无碍,不过一杯茶而已。” 司徒静一听,脸上果然一喜,眼里看向桑无焉时,也分明闪过一丝得意。 可桑无焉却是实在受不了这两人恶心的场面了。 不由便转身朝着一旁的萧景驰靠近了几分,在萧景驰耳边低语了起来。 对侧的李明夷一见着桑无焉靠近萧景驰,脸上忽地就冷厉了起来。 萧景驰听完桑无焉的话,微微点头,这才朝着李明夷道,“焉儿累了,本王便先带着公主回官驿休息,今日多谢恭亲王款待!来日本王再做东相请。” 李明夷一听他们要走,心里忽地一阵烦躁和不爽,不由冷声道,“是吗?正好静儿也累了,本王也要送静儿回府。” 司徒静一听,脸上分明带着一丝诧异,这还是恭亲王第一次肯送她回府了。 以往从来不曾送过,就是一起吃饭,也未曾多说过什么,今日倒是对她好了许多。 心中忽地一喜,只觉得恭亲王怕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萧景驰见状,也只是淡淡一笑。 随后桑无焉倒是先起了身,盈盈朝着李明夷一礼,这才转身跟着萧景驰离开。 哪知脚上却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了下去。 可还没等萧景驰转身相扶,就见方才还端坐在桌前的恭亲王李明夷。 此时已经极快的闪到桑无焉身侧,一只手快速揽过桑无焉的腰肢。 微微旋转,桑无焉整个人便都落入了李明夷的怀中。 第158章 就按本宫的话来回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 气氛也有些旖旎。 桑无焉的细腰被李明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扣。 此时身姿也紧紧贴着,李明夷低眸凝望桑无焉的一双眼,只觉心有些异常的跳动。 可再下一瞬,李明夷便觉得心如绞痛,十分难受。 不由脸色一皱,又狠狠的将桑无焉松开,言语也有些难听,“连个路都走不稳,你们大苏公主的仪态也不过如此!” 桑无焉面色一僵,似乎也有些恼怒,咋的,这是想为方才自己说司徒静没礼数报仇了。 桑无焉咬牙一声冷哼,懒得理他! “我们走!” 而等到萧景驰和桑无焉离开,司徒静也赶紧上前来,才刚挽住李明夷的胳膊,细声道,“表哥,我们也走吧!” 哪知李明夷却十分粗鲁的甩开了司徒静的手,眼神也变得可怖起来,凌厉的瞪了司徒静一眼。 寒声道,“滚!” 司徒静身子被李明夷甩的都没站稳,整个人都摔倒在地,可是李明夷却压根没管她的死活。 再一听李明夷方才那话,司徒静想要装可怜博取李明夷怜惜的话也没敢再说出来。 一双手只能死死的扣着地板上的毯子,眼睁睁的看着李明夷丢下她离开。 司徒静的贴身婢女金花赶紧仔细的将主子扶起来,哪知司徒静却是恼羞成怒的将气撒到了婢女身上。 一起来就猛地给了金花一耳光,“蠢货,连个人都拦不住!” 婢女金花赶紧跪在地上求饶,司徒静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一眼。 似乎才有些气消,他们司徒家本就是太后的本家。 她作为太后最看重的司徒家的姑娘,本也是该送进宫里去伺候皇上的。 可是皇后本也是司徒家的,再加上皇上与太后如今的关系有些不和睦。 太后这才让司徒静嫁到恭亲王府去,可偏偏恭亲王又出了意外。 好不容易活过来,又被国师算命正妃必须是大苏公主才行。 说是只有大苏公主才能保住恭亲王的气运。 本来太后也是不信的,可一想到恭亲王的第一任王妃就是病死的,便不由还是信了这番说辞。 刚好皇上也有意想要与大苏和平相处,这才两人都同意让恭亲王与大苏公主和亲。 只是偏偏就只能委屈了司徒静,到时只能在恭亲王府当个侧妃了。 所以司徒静只要一想到,自己本该是正妃的位置,如今却只能做个侧妃,心里始终有些不得劲。 而平日里恭亲王压根也不理会司徒静,若不是太后再三要求嘱咐,只怕今日的这顿饭,恭亲王也不乐意跟司徒静吃了。 只是没想到刚好就碰见了大苏公主也出来吃饭。 恰巧遇见,司徒静怎么可能愿意放过这么好去得瑟的机会。 虽然事态并未向自己想象中发展,可是一想到恭亲王跟那大苏公主似乎并不互相看对眼。 司徒静便也松了口气。 这边桑无焉回到官驿后,心里虽还有些生气方才李明夷那难听的话,可是一想到他是被‘心蛊’所控制,便又安慰自己还是得慢慢来。 这一夜桑无焉睡得并不算安稳,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许久,才渐渐入睡。 没多时,便又被柳儿轻声唤着起了床。 今日桑无焉得跟随萧景驰进宫,一想到要见大齐皇上,桑无焉倒是还好。 可是一想到可能还要见到大齐太后,桑无焉心里便有些突突。 凌云阁的阁主公孙影曾说过,这个大齐太后是个十分危险的人,李明夷身上的‘心蛊’便是这个大齐太后下的。 一想到这里,桑无焉便对这个大齐太后有些后怕。 今日桑无焉身着一件紫色的拖尾长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莲花图案。 她的腰间系着一根金色的腰带,上面镶嵌着几颗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的凤冠,上面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宝石,令人惊叹不已。 明王萧景驰今日一身玄色王爷锦袍,上面绣着蟒纹。 林孝全与方皓轩都是着品级对应的将军盔甲。 此时宫里接驾的宫撵已经在官驿门口等候。 随着桑无焉上了宫撵,萧景驰也带着林孝全与方皓轩利落上了马,身后还跟着随行的一应官员长史。 皇宫似乎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只是各国的风域稍稍不太一样。 大齐的皇宫似乎色彩更加鲜明些,许是因为这里四季如春,各色花卉也更加饱满夺艳。 桑无焉跟着萧景驰进宫后,便按着礼数见了大齐皇上。 原以为会是个老钟龙态的样子,没曾想却是个温润儒雅的模样。 就算留了一把美髯,可也难掩起眉眼间的挺拔。 见过皇上,桑无焉便被宫人领去了皇后的凤来宫。 之前就听萧景驰跟她说过,这个皇后也是司徒家的人。 所以此时去拜见,桑无焉也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可打第一眼相见,桑无焉便从这个皇后身上看见了温婉和气的姿态。 哪里有昨日司徒静那蠢货的眉眼。 桑无焉才刚在皇后宫里喝了几口茶,便有宫人来报,“回禀皇后,太后说也想见见大苏公主,想请大苏公主移步慈宁宫一见。” 桑无焉听了,心里一咯噔,不知为何,桑无焉总觉得这太后忽地想要见她,总觉得有些来者不善。 哪知上首的皇后听了,却是温婉一笑,“等会儿大苏公主还得去前殿参加宴席,可不能迟了去,要不然皇上该说本宫不知礼数了。” “反正等公主嫁进恭亲王府,也是要进宫来拜见母后的,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那宫人一听,似乎有些为难。 哪知皇后却是莞尔一笑,“去吧,就按本宫的话来回。” 说完,便由着身旁的一个嬷嬷搀扶了起来,身姿摇曳。 抬手轻轻扶了凤钗步摇一把,这才从容下了玉石阶梯下来。 在桑无焉面前微微站定,轻睨了一声道,“走吧,我们也该去前殿入席了。” 桑无焉一听,赶紧温婉起身,盈盈跟着皇后出了凤来宫。 那身后的宫人此时见状,也不敢多言,只能恭敬的退下去,赶紧到慈宁宫回话去了。 第159章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宫宴大殿内铺着红地毯,地毯上绣着金龙图案。 殿内悬挂着宫灯,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 皇帝和皇后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桑无焉和萧景驰以及大齐官员坐在右侧下首,大苏王公贵族依次在左侧下首落座。 太监和宫女们身穿华丽的服饰,忙碌地穿梭在殿内。 宴会开始时,乐队奏响乐曲,舞者们翩翩起舞。 接着,太监们端着美食佳肴走进殿内,一道道菜肴摆放在银制的餐具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参加宴会的贵宾们品尝着美食,享受着奢华的氛围。 桑无焉坐在萧景驰身侧,对面便是恭亲王李明夷。 今日李明夷一袭华丽的紫色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图案。 腰间系着玉带,脚上踩着金靴,气度十分威武非凡。 一头微卷的长发也不同往日所见,而是高高束起。 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玉冠,玉冠上镶嵌着精美的玉石和珠宝,显得高贵而华丽。 玉冠里横插的玉簪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和细腻的雕刻,尽显其奢华和尊贵。 他的面色红润,更显贵气,不似苏念琛那般,肤色一直泛着病态的白,总是给人阴恻恻的感觉。 桑无焉一双细嫩修长的玉手,轻抬起一杯金樽玉盏,里面是大齐特有的宫廷玉琼。 鼻尖轻嗅,便觉酒香四溢,细品一番,却又带着一丝花香的甜气。 高高在上的大齐皇帝,先是举杯欢迎了大齐明王和公主以及一众随行官员。 尔后便直接宣了大苏欣和公主桑无焉,与大齐恭亲王李明夷的婚事。 并于三日后大婚,一应婚礼规制所有也早就安排妥当。 日子更是由钦天监国师测过,那日正好是十二月三十。 本应是过年的大日子,可大齐人不过年,每年举国欢庆的日子只有“火把节”。 宫宴依旧,明王萧景驰也正在与大苏官员来往吃酒。 桑无焉坐着小吃了一杯宫廷玉琼,只觉得头脑有些发胀。 衣着华丽的宫女们正前后忙碌着,周遭又有不少官员来与萧景驰敬酒。 桑无焉便觉呼吸有些沉闷,不由便起了身来。 与身侧站立的宫女微微低语了几句,这便被小心领着从侧门出去。 说是想要出恭,其实桑无焉不过是想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这会儿已经下午,温热的清风拂过脸庞,十分舒服怡人。 红色的砖墙上雕刻着精美的画龙点睛,绿色的琉璃瓦反射出阳光的光芒,让人眩目。 沿路走过的路上铺满了青石板,周遭种着青柏和银杏。 地上落了少许翠绿的叶片,混着园子里各种奇花异香。 要去出恭的小院,离大殿有些距离。 好在桑无焉也不着急,便就这样跟着宫女缓缓信步走着,只当是出来消遣散心了。 约莫半盏茶后,才到了地方。 等到桑无焉解决完,又由着宫女伺候净手洗漱一番。 这才折返回大殿。 哪知才刚出了小院转角,便见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下,站着一身紫衣锦袍的贵气王爷李明夷。 此时宫女还在前面带路,桑无焉也不好停下,便也只能跟着上前。 直到在李明夷一丈外,那宫女先躬身行礼。 桑无焉遇上了,自然也得礼数周全的屈身一礼。 此时桑无焉因着喝了一小杯玉琼,娇小的玉容两颊微微泛起了绯红。 两人今日倒是凑巧,都穿了紫色的衣裳。 桑无焉的一身紫色拖尾长裙,绣着一层浮纱,上面精心挂着质地上好等到珍珠。 修长的脖颈下,锁骨微露,发间后面飘下的金色丝带上也坠着光泽饱满的珍珠。 李明夷本也是想出来醒醒酒的,可方才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就远远跟着桑无焉来到了这里。 只见李明夷对着领路的宫女,抬手一挥,面色微微带着一丝凌厉,“下去吧,后面的路,本王带公主走。” 那宫女一听,自然不敢多言,恭敬领了命,便小心翼翼的躬身退下。 此时,参天的银杏树下,翠绿的扇形叶片顺着微风,又飘了几片下来。 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了桑无焉的发间。 李明夷近前一步,身上特有的竹香幽幽扑面而来。 桑无焉微微迟缓,不解的扬起小脑袋,一双含水的眸子,无辜又憨态。 哪知李明夷只是伸手从桑无焉发间取下一片落叶。 细细摊开来,只见一双骨相极好看的掌心上,赫然躺着一片翠绿的扇形叶片。 桑无焉含声道谢,正准备伸手将那叶片拿走。 哪知柔荑的小手才刚触碰到李明夷的大手,就被瞬间包裹住。 桑无焉羞的赶紧将手抽了出来,再抬眸时,却见李明夷眼中一丝薄怒。 桑无焉不解又有些担心的后退了两步。 哪知李明夷却直接一把抓起桑无焉的手腕,将人直接带入怀中,一手紧紧扣住桑无焉的细腰,使其不能轻易动弹。 桑无焉满眼骇意,不由娇声呵斥道,“恭亲王,这是皇宫,光天化日的,你想做什么?” 李明夷低头凝视着桑无焉这双充满疏离的眸子,不禁冷哼一声道,“怎么?嫁给本王让你很不情愿?” 桑无焉眉心微蹙,否认道,“本宫没有!” “没有?”李明夷又将桑无焉的身姿拉近了些,紧紧的贴合着,都能感受到一片柔软。 只见李明夷吐出一口热气在桑无焉的耳根,似带着一丝嗤笑道,“可本王怎么听说,公主在大苏却与那当朝首辅关系不浅,所以...你才这么厌恶被本王碰!” 音落,桑无焉一脸赫然,半晌才道,“你说什么?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李明夷见桑无焉这般反应,不由便肯定了桑无焉心里确实有人。 此时一把将人松开,眉目间也带来一丝嫌弃和厌恶,“哼!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将桑无焉松开后,李明夷心里莫名觉得十分烦躁,不由又补充道,“对了,本王虽答应娶你为正妃,可是你给本王记住了,在恭亲王府,你什么都不是!” 第160章 我从来不是良善之人 音落,李明夷便冷哼一声,转身阔步离开。 哪里还管桑无焉如何回到宫宴上。 可桑无焉看着李明夷气呼呼离开的背影,却是有苦说不出。 正想上前细细解释一番,哪知转角处已经走出来一个衣着更加华丽的宫女。 只见她盈盈屈身一礼,笑道,“公主,奴婢来给您带路!” 桑无焉后背一惊,方才意识到这是在宫里,只怕她方才与恭亲王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如此这么一看,那两人方才的不欢而散,反倒是件好事。 这样就算落入了太后耳中,也能放松对恭亲王的监视。 反正三日后,桑无焉就要嫁进恭亲王府了,到时她多的是时间再与李明夷这个混蛋慢慢磨。 等到桑无焉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宫宴,一直到落入夜色,宫宴方才结束。 桑无焉回到官驿后,便疲惫的去泡了个澡。 一想到今日李明夷跟她说的话,桑无焉就皱起了眉。 等到洗过澡,换了一身舒适的白色寝衣,这才唤了木兰进屋。 “姑娘。” 桑无焉端坐在铜镜前,正由着柳儿给她绞干头发。 “木兰,你替我去一趟凌云阁,让他们去查一查,恭亲王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木兰颔首,立刻领命退下。 直到木兰离开,桑无焉都还在思索李明夷对她说的话。 按理说她跟苏念琛的事,除了她身边的人,就只有明王萧景驰跟方诗阮知道。 可如今李明夷竟然也知道了,虽然他自己就是苏念琛本人。 可是他自己如今却又失忆,而很显然,那个让李明夷知道这些事的人,分明就是故意想让李明夷对桑无焉有猜忌和介意。 所以桑无焉才想着让木兰去一趟凌云阁,看他们能不能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 今日进宫一天,桑无焉着实是累着了。 由着柳儿给她浑身松软了些,桑无焉便舒服的沉沉睡了过去。 再加上红果如今每夜都会给桑无焉薰上一根特制的安神香。 所以这几日桑无焉的睡眠倒还不错。 翌日,桑无焉早早就起来了。 随行的女史已经带着嬷嬷们进来。 一行丫鬟们也都端着出嫁那日要穿的宫服。 因着大齐的气温比大苏暖和,所以婚服便不能再穿的那般厚重。 几个尚衣局跟来的嬷嬷们,便赶紧重新给桑无焉量了尺寸。 一来得快些将婚服改的薄衫些,二来桑无焉许是瘦了些,尺寸也得适当收一收。 直到女史带着嬷嬷们量完,众人才赶紧离开。 这时,桑无焉才有时间可以坐下来,好好吃吃早饭。 今日吃的是,春城特有的米线,上头还放了玫瑰花片。 珠儿说,这是可食用的,桑无焉便也新鲜的尝了起来。 这时,木兰也回来了。 桑无焉赶紧接过柳儿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嘴角。 也没来得及漱口净手,便先带着木兰进了半挂珠帘内室。 红果适时的端了一杯药茶来,桑无焉轻抿了一口,这才吩咐木兰说话。 “公主,已经查到了,是有人给恭亲王府送了一批艺妓,这里面正好有一个熟人宋青莲。” “宋青莲?”桑无焉脸上分明一惊,“她不是被送去了镝京乐坊,怎么会来到大齐?” 说起这个宋青莲,她的父亲宋青山曾是桑郁川的下属。 之前因为与承王勾结吞了赈灾银,想要陷害桑郁川背锅,哪知却被桑无焉提前发觉,躲了过去。 这才让承王舍了宋青山,让宋家男丁被诛,宋氏女子充入乐坊成了艺妓。 此时木兰也是赶紧回禀,“凌云阁的人查出,宋青莲是被一个商人买下带到大齐的。” “商人?” 桑无焉两根玉指在桌几上点了点,眼眸微凝,摇了摇头,“不对,若只是商人,她又怎么会知道我和念琛的事,难道又是方诗阮的手笔?” 闻言,木兰微微点头,“公主猜的没错,那位商人正是方诗阮母亲白氏的族人。” 桑无焉一听,脸色已经薄怒,“方诗阮!果然是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看来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木兰见桑无焉难得如此生气,不由问道,“公主可要想办法对付她?” 桑无焉眼眸微凝,半晌后,才望着桌几上的一株富贵牡丹花,幽幽道,“哼!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让凌云阁的人,帮我去镝京找英梅传个信。” “让她想办法见靖安侯府的夫人一面,然后将方诗阮偷摸帮着靖安侯世子拐跑晋阳伯世子夫人的事告知。” 木兰闻言,稍稍不解,“公主为何不直接将这件事广而告之去宣传,这样岂不是能直接毁了方诗阮的名声。” 哪知桑无焉却是微微摇头,“桑晚舟已死,如今根本就是死无对证,只要没有实证,以方诗阮的聪明,总能想办法化解的。” “唯有让她的继母靖安侯府夫人知道,才能算是抓住了方诗阮的丑事,只要靖安侯夫人知道了,那靖安侯也会知道,他自然会跟方皓轩来信确认。” “方皓轩那个人最是不会变通,到时肯定实话实说,这样便也算是坐实了方诗阮的错处。” “如此,不管是靖安侯还是靖安侯夫人都不会轻易放过方诗阮。” 话虽如此,可木兰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气,“可就算被靖安侯夫妇知道了,也不会对方诗阮有甚影响,相比她对公主的伤害,根本无痛轻痒。” 桑无焉轻轻看了木兰一眼,微微一笑,“你错了,靖安侯这个人最是看重自己的脸面跟爵位,方诗阮兄妹拐跑晋阳伯世子夫人的事只要被人发现,他们靖安侯府也算是完了。” “所以,靖安侯是不会轻易放过方诗阮的,若不是她已经被赐婚给明王,只怕送她去庙里孤苦一生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到底会如何惩罚她,我并不关心,总之是能让她消停一段时间了,等到后面明王回到镝京,她自然也不会再把心思放在我这了。” 木兰一听,微微点头,还是有些为桑无焉憋屈,“所以...姑娘还是对她仁慈了些。” 哪知桑无焉却是一笑,“是吗?可是木兰,我从来不是良善之人,方诗阮做的事,我自然会让明王也知道,如此,那她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得到明王的心了。” “所以...这个宋青莲还是得让明王发现才好。” 第161章 你莫要担心没了退路 接下来的三日,桑无焉一直都在官驿待嫁。 大婚那日,十二月三十。 初晨微微落了些雨,带了些凉意。 没多时,晨曦的光辉依旧高高照起。 明媚的光辉洒在沾了水珠的叶片和花骨朵上,带着一丝含春的香气。 桑无焉今日的婚服质地细腻,内衬是上乘真丝,外罩是极品香云纱。 大红的面料上绣着金丝凤凰,香云纱的长长拖尾上亦绣着金丝牡丹,一朵朵娇艳欲滴。 真丝绸缎将桑无焉的身段勾勒的十分婀娜,外罩的香云纱微微透出白皙的皮肤,隐隐泛着荧光。 盘起的发髻上,精美的凤冠上镶嵌着红色宝石和翠羽,显得高贵华丽。 后勺插着的金梳发簪上,盈盈坠着金色流苏,衬得脖颈更加白皙动人。 胸前真丝抹胸微微露出白皙锁骨,上面戴着一根镶嵌着红宝石的刻花如意富贵锁。 腕间带着镂空雕花金丝镯子,玉成的脚腕上系了一根红绳,上面挂着小巧玉葫芦。 穿上大红金线绣花婚鞋,这才由柳儿跟珠儿各牵着两个角,将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给桑无焉盖上。 此时屋外等候的官媒已经来了,桑无焉牵着一根系着大红花的绸子。 官媒头上戴着鲜艳的大花,此时伸手接过桑无焉,笑呵呵的便说了不少奉承的吉利话。 萧景驰在外院等着,此时看着桑无焉一袭红裙出现,心里隐隐有些作痛。 今日他得作为桑无焉的娘家人,亲自送桑无焉出嫁。 桑无焉在官媒的提示下,微微站定,只见遮住的大红盖头外,慢慢走近一双黑色的皂靴。 再听声音,才知是萧景驰来亲自送她了。 “走吧,今日是你的大日子,本王亲自送你。” 桑无焉微微轻“嗯”了一声,并未说话。 她今日是新娘子,若是说话,会被人笑话的。 随后便是林孝全过来,“焉儿,二哥也来送你了,你在这以后若是受了委屈,你就写信回来,二哥一定会过来给你撑腰的。” 许是说的有些舍不得,末了,又补充道,“整个大苏的宁远侯府都是你的后盾,你莫要担心没了退路...” 后面的声音,说的愈发没了底气。 桑无焉也只是无奈一笑,轻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官媒继续往前走。 两侧是萧景驰和林孝全。 等到了官驿门口,恭亲王已经骑着高头大马等在门口了。 此时见着新娘子出来,本还一直不苟言笑的一张脸,忽就被吸引了目光。 利落一跃,跳下了马背。 今日的恭亲王李明夷身着一件绣有龙纹的红色锦袍,这是皇帝御赐的,代表着皇家的恩宠和祝福。 龙袍上的龙纹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都反映出皇家工艺的精湛。 他头上戴着一顶精心制作的金玉礼冠,象征着皇家的尊贵和荣耀。 礼冠上镶嵌着各种宝石,光彩夺目。 腰间束着一根玉带,玉带质地温润,雕刻精美。 玉带扣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宝石,与礼冠相呼应,增添了几分尊贵之气。 此时萧景驰站在前位,正好将桑无焉挡住,李明夷抬步过去,冷厉的眼神睨了萧景驰一眼,淡淡道,“明王若是不想两国和亲,此时还来得及!” 闻言,萧景驰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拳,心里虽有不甘,可仍旧还是咬牙让开了身子。 李明夷接过官媒递来的另一头的大红花缎子,表情不甚友好。 随后也是快步走着,丝毫不在乎后面桑无焉是否跟得上。 桑无焉自然也能感觉道李明夷的情绪并不太好,只是眼下也不是两人起纷争的时候。 桑无焉也只能自己加快了步伐跟上去,直到上了花轿,这才算好些。 随着李明夷飞身上马,接亲的队伍也浩浩荡荡的走了起来。 一路吹吹打打的奏乐声十分喜庆,街边上聚了不少百姓,更有孩童一路跟着跑着乐呵着。 随行的丫鬟们更是将手里准备的喜钱铜板,大把的扬了出去。 还有各色糖果,也是用篮子装着,供给周围的百姓随手抓来吃。 百姓们得了喜钱和糖果,嘴里祝福吉利的话更是说的响亮。 桑无焉在花轿里听着,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今日李明夷的态度,也知道日后不好相处,可此时也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想办法了。 长长的游街结束,才慢慢到了恭亲王府。 一应礼程继续,只是太后还在宫里,并未出宫来。 等到两人对着高位和天地拜了堂,桑无焉这才被送进了主院。 此时柳儿跟珠儿俩个丫鬟也陪着进了屋,木兰跟红果则守在屋外。 因着是公主和亲,自然也没有其他夫人小姐来打扰她。 前院宴席如何,桑无焉也不关心,此时她只觉得头上的凤冠似有千金重。 可李明夷还未揭了她的盖头喝交杯酒,她自然还不能卸了这凤冠去。 许是一早起来就未进食,桑无焉此时便觉着有些饿了。 正想伸手将那红盖头取了,哪知却被柳儿给慌张按住了手。 “公主,使不得,这红盖头只能让王爷来揭才吉利。” 桑无焉有些无奈,“没事,这屋里又没别人,谁知道我揭过。” 哪知柳儿却是不依,继续道,“公主,出镝京前,夫人就好生交待过,一定得让奴婢守着规矩,千万不可坏了吉利。” 桑无焉嘴角一抽,敢情她母亲还对柳儿偷偷嘱咐过这样的事啊。 桑无焉无奈叹了口气,“好吧,这盖头我不揭就是,可是我饿了,你去给我拿些点心来吃。” 柳儿一听,赶紧应了声喏,正准备去拿,哪知却被珠儿截了胡,“柳儿姐姐,我去拿就是,你不是还有东西要交给公主吗?” 说完,还故意朝着柳儿挤眉弄眼的。 柳儿一听,脸色瞬间就羞了个大红。 桑无焉一听,却看不见柳儿的神色,只能道,“是吗?要给我什么?” 哪知柳儿假装轻咳了两声,有些拘谨的将怀里准备的小人书掏了出来,脸也红的滴血。 似是十分不好意思般,一把将小人书扔进桑无焉手中,便赶紧说道,“这是夫人让奴婢给您带着的,说是...让您成亲时看一看...” 第162章 王爷是不行吗? 桑无焉一愣,拿起那小人书疑惑一看,心想娘亲这是给她准备的什么好东西。 哪知才刚一打开,桑无焉就吓得赶紧将小人书给扔了出去,只因上面的小人画实在是极其不雅。 “柳儿...这...你确定是夫人让你给我带的?” 柳儿无辜又委屈的抿着唇,先是赶紧将那小人书给捡了起来,才扭捏道,“就是夫人让奴婢给您带的,夫人说...她不在您跟前,这房...房事...您得自己看着...学一学...” 说完,便又将那小人书递给了桑无焉。 桑无焉看着手中的小人图,脸上一阵黑线。 她能说她用不着吗? 所以桑无焉也只当是羞涩难堪,一把将小人书塞进了枕头底下,含糊道,“知道了,我待会儿看,正饿着了...” 此时珠儿端着一叠点心过来,与柳儿两个面面相觑一笑。 桑无焉接过一块鲜花饼,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可也不敢多吃,只吃了一块,又喝杯茶,这才算缓过来些。 就算坐在这主院,可也仍旧能听见前院热闹的喧哗声。 直到夜半,喧哗声才渐渐静了下来。 桑无焉坐在床沿,几经打起了瞌睡,可每次都被这厚重的凤冠给压醒了。 又打了个哈欠,桑无焉有些无奈的伸了个懒腰,轻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是不是不来了?” 柳儿看了一眼窗外,回道,“回公主,应是夜半了,要不奴婢出去瞧瞧,许是王爷被什么事耽搁了。” 哪知桑无焉却是不屑的摇了摇头,“算了,他不来才好了,我压根也没想伺候他!” 哪知话音才刚落,方才还紧闭的屋门,此时却已经被打开。 李明夷一身酒气,眼里也泛着一丝冷意。 此时冷哼一声,缓步朝桑无焉走来,更是不忘奚落一声道,“公主不愿意伺候本王,难道是想伺候哪个野男人?” 这话说的可真难听! 桑无焉气的一噎,可还没等桑无焉说话,李明夷已经挥手不耐烦的让屋里的两个丫鬟退了下去。 等到两个丫鬟一走,桑无焉就有些气短了。 此时也只能就这么端坐着,不知为何,看着李明夷越来越靠近她的一双皂靴。 桑无焉心里就突突的紧张。 李明夷微微在桑无焉身前站定,欣厂的身姿极具压迫感。 只见一只带着玉扳指的修长手指伸了过来,似有些粗鲁的将那红盖头一掀。 一张精致玉容便露了出来。 今日的桑无焉,画了细长的眉眼,眉梢处还画着一朵诱人的梅花。 红唇饱满,长长的羽睫微微一颤,这才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李明夷。 李明夷低眸睨了她一眼,随后生冷的往桑无焉身侧重重坐了下去。 桑无焉心里咯噔一跳,深吸了几口气,才渐渐让自己先平复下来。 随后才撩起一只玉白的细手提起一旁桌几上的红色酒壶,往那两只红色酒盏里倒了酒。 清透的酒水声泛着一丝醉人的香气。 只见桑无焉端起两只酒盏,一杯往李明夷跟前递了递。 “王爷只揭了红盖头,却还没喝交杯酒了。” 李明夷侧眸盯了那酒盏一眼,也不知是在看酒,还是端酒的玉手。 他稍稍侧过身子,接过那杯酒,嗤笑道,“公主倒是礼仪周全!” 桑无焉知道李明夷这是在埋汰她,可是她压根懒得与他计较。 轻轻将自己的手腕绕过李明夷的手,两人的距离也拉的近了些,随后便直接仰头将酒喝了。 这才说道,“如此,才算礼成,喝完交杯酒。” 音落,李明夷一双眸子泛起一丝冷意,冷哼着将手中的酒喝掉。 酒盏被重重的往桌几上一放,李明夷便准备起身离开。 桑无焉见状,赶紧伸手抓住衣角不放。 李明夷不满回头,只见桑无焉吞吐道,“王爷这是要去哪?” 李明夷冷哼的抽出衣角,冷哼道,“与你何干!” 说完,正准备继续离开。 哪知身后的桑无焉却忽地道,“王爷是不行吗?” 音落,李明夷果然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这语气里分明带着一丝威胁。 桑无焉紧张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硬着头皮道,“怎么?难道本宫说的不对?说起来也是,貌似王爷的第一任王妃也没能给你留下过孩子,许是王爷真的不行。” 这话简直就是在打一个男人的脸。 说男人什么都可以,可就是不能说他不行! 李明夷一双晦涩的眸子盯向桑无焉,今夜他确实不打算在这里过夜。 本来是想着落落桑无焉的气焰,也让她知道恭亲王府不是那么好待的。 可此时被她这么侮辱,那可就不能轻易放过她了! 只见李明夷冷禀一笑,一把撩起衣摆,直接将桑无焉放倒在了床上。 桑无焉身子紧张的都不敢再动弹,心里却是悱恻道,红果不是已经在这酒水里下了迷药。 怎么这厮还不倒! 她今夜本想着将李明夷放倒,然后在她这里留宿。 一来是做给外人看的,若是第一夜不在她这里过,那她以后的地位和脸面只怕就难看了。 二来她也是故意这么做的,只因为她需要拿一方假的带血的帕子送进宫里去交差。 因为她如今压根就不是处子之身,肯定是得想办法遮掩过去的。 可此时见李明夷还能有力气将她放倒,桑无焉心里就后悔了。 难不成是迷药吓得不够? 李明夷此时也不知是酒醉的缘故,还是方才那交杯酒里的迷药缘故。 此时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开始不清晰。 可却还有些意识,桑无焉身上很好闻,淡淡的清香。 十分使李明夷贪念,而此时在烛光下。 那一身微透的香云纱更加将桑无焉的身段勾勒出来。 李明夷一只手覆在真丝绸缎上,细细摩挲。 每一寸都令桑无焉发颤,修长的脖颈更是迷人。 李明夷忍不住就想要一泽亲肤。 混乱的思绪已经无法令李明夷再思考,混着李明夷独有的霸道气息扑面而来。 李明夷俯身含住红瓣,霸道亲吻...... 第163章 奴是特意来给王爷送醒酒汤的 屋内,红色喜烛噼里啪啦爆了个响。 大红床帐透着薄纱,桑无焉紧张的抓住身下的鸳鸯喜被,只觉被吻的让她头昏脑胀。 桑无焉的外罩香云纱已经滑落,露出皙白肩颈。 李明夷伸手扯掉腰间玉带,真丝绸缎微微下坠。 似棉花般的触感,令李明夷疯狂揉搓。 李明夷的动作很粗鲁,好几次都让桑无焉疼的呜咽落泪。 可却始终没法再将人推开。 李明夷缱绻的,贪婪的吸吮,似要在每一寸都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桑无焉娇滴摄人的勾人声,不经意就呼了出来。 令桑无焉自己也羞红了脸,想要咬住唇瓣不出声,却又惹的李明夷更加故意的去加重手上的动作。 李明夷偏就是要看桑无焉这放纵的媚态,看她愈发想要端着,便愈发勾出李明夷心里的邪念。 随着床帐落下,摇曳的烛火也烧的火热。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屋内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桑无焉脸上还挂着蹂躏后的泪痕,身侧的李明夷因着酒中迷药的缘故,此时已经昏睡了过去。 望着李明夷熟悉的眉眼,桑无焉忍不住就上前咬了李明夷的肩膀一口。 许是觉得委屈,许是觉得自己不该被李明夷这般粗鲁对待。 低眸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红印,桑无焉真是羞死人了。 又觉得浑身黏糊的难受,便只好先唤了木兰进来。 等要了一次水,将身子总算擦洗干净了一番,桑无焉这才重新上了床榻。 可是才刚掀开床帐,便赫然看见床榻上之前那块白色的帕子上,已经落了一丝红色的血迹。 桑无焉回头一看,只见木兰有些尴尬的低了低头。 这本也是桑无焉之前交待过的,可是她本是打算用自己的手指,没曾想木兰却替她代劳了。 这样也好,李明夷自己做了洞房花烛的事,眼下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这方帕子也算能交差。 可怜桑无焉本也就他这么一个男人,可眼下却因他的失忆,只能这么大费周章的去掩饰。 等到木兰推出去,桑无焉才躺下闭眼。 闻着身侧男子身上熟悉的竹香,桑无焉只觉安心,不禁伸手轻拂着李明夷的眉眼。 这么俊美的人,可惜睁眼后,却又换了个人。 桑无焉眼皮子渐重,不禁低语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呢?” 声音极弱,极小,顺着眼角的一滴泪,桑无焉总算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李明夷却忽地睁开了眼,他刚刚酒醒,便听见了桑无焉方才的那句话。 什么叫会想起她?难道他们之前认识? 李明夷眸色深沉,望着身侧桑无焉极美的眉眼。 忍不住就想去亲近她,可这种想法又让李明夷苦恼。 因为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偏偏对桑无焉有这样的想法。 想要仔细再深想,心口却犹如万蚁噬心。 才一会儿的功夫,李明夷已经浑身起了一层薄汗。 脸色也变得煞白。 可他却不敢出声,他不想让桑无焉看见自己现在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 身子轻轻起来,来到床前随意裹了衣衫,便一脸肃容的开了门出去。 门外的木兰和红果见了,也不敢多言什么。 只能恭敬低头送李明夷离开。 李明夷的贴身护卫漠北立刻上前,见李明夷的脸色煞白。 立刻从腰间拿出瓷瓶,倒了一粒红色药丸出来。 恭敬递给李明夷服下。 李明夷吃完药,方才觉得心口好了许多。 这个药是国师卿北尘特意给李明夷炼制的。 自从李明夷三个月前,负伤醒来后,国师卿北尘便给了他这个药。 说是只要心口疼,就得吃一粒。 李明夷当时没当回事,而后需要吃这个药的次数也极少。 可是自从桑无焉出现后,他吃这个药的次数就变的多了起来。 李明夷细思极想,怎样都觉得不对劲。 回到书房后,李明夷也重新冲了个澡。 此时一头微卷的发丝还滴着水,身前的寝衣也半敞开着,露出白皙的胸肌。 李明夷看着身上的伤痕,却一直没想起是如何得来的这些伤。 这伤痕怎么看都是由鞭伤导致,可国师卿北尘那个混蛋却说是他三个月前出事造成的。 李明夷伸出右手,轻轻拉开左臂的衣袖,露出里面丑陋的伤痕。 指腹微微在上面摩挲,李明夷的眸子也渐渐深沉。 他驰骋战场多年,怎么可能连这已经过了多年的伤痕都认不出。 眼眸猛地一抬,李明夷脑子里忽就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天边此时已经泛起了白,李明夷微凝着眼眸看了窗外初亮的天色一眼。 思绪深沉,若不是今早还要带桑无焉进宫叩谢皇恩,觐见太后。 只怕李明夷现在已经立刻去了国师卿北尘的府邸。 这个神棍肯定知道些什么! 思绪回转时,一个衣着美艳的女子已经端了一碗醒酒汤来。 李明夷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来作甚?” 一身薄纱玫红长裙裹身的宋青莲,仔细的将一碗醒酒汤轻放在李明夷身前的案几上。 发出勾人的媚音道,“奴是特意来给王爷送醒酒汤的。” 闻言,李明夷轻睨了那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汤一眼,又闻见宋青莲身上的胭脂味实在太重。 不由眉眼一皱,不耐道,“滚出去!” 宋青莲被这话吓得身子一抖,还想再上前一步的身子,也被李明夷那摄人的眸子给震慑的不敢再动。 宋青莲微微红起了眼眶,不敢真惹怒了李明夷。 盈盈屈身一礼,外罩的薄纱也跟着露出半个白皙的肩膀来。 哪知李明夷却是压根就没再看她。 宋青莲只好落寞转身离开。 却忽地又听见李明夷说道,“等等。” 宋青莲喜出望外,还以为李明夷果然被自己吸引了。 哪知才刚转过脸,就见李明夷一张冰窖般的脸看过来,寒声对她说道,“将汤端走,日后若是再敢擅自进本王的书房,本王不介意亲自砍了你的一双腿。” 第164章 这样王妃岂不是更有理由不出门了 宋青莲被吓得不轻,哆嗦着上前将那碗汤药端走。 她本就是被人送进恭亲王府的女奴,当初愿意跟着那个商人来到大齐,也是因为想要靠自己的美色在恭亲王府站住脚。 哪知这么些天过去了,除了第一次恭亲王听她多说了些关于桑无焉在镝京的事情,其余时间从来不招她来见。 今日桑无焉那个贱人已经摇身成了恭亲王府的正经主子,她却还未入得恭亲王的眼。 所以宋青莲想着,如何她也得先让恭亲王把她收了才行。 于是这才穿着清凉,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 去厨房特意端了这碗解酒汤来,哪知却还是被赶了出来。 方才宋青莲其实也看见了李明夷身上袒露出来的疤痕,那些疤痕遍布全身,十分骇人。 忽地再也想到李明夷这可怕的性子,日后若是真想打死了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如今不过贱民一条,还不是任凭谁都能要了她的命去。 如此一想,宋青莲就有些落了怯。 这才刚慌张回了自己下人般的屋子,便忍不住披了件外衫,又仔细拿了自己的小包袱,想要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 今夜守门的婆子早就打起了盹,宋青莲手脚极轻。 轻微的吱呀声也未能将那打着呼噜声的守门婆子惊醒。 宋青莲急忙就端着自己的包袱跑了,这里面算是她所有的家当。 宋青莲从恭亲王府偷跑的事自然很快就被府里的暗卫告诉了李明夷。 哪知李明夷眼皮子都懒得抬,只冷落了声道,“一个贱婢的命,也值当你们特意来告诉我一声,不忠心的人,杀了便是。” 暗卫被李明夷这无形的威压震的不轻,立刻便消失了身影,去追杀宋青莲去了。 这边宋青莲一离开恭亲王府后,便立刻想要去找带她来的商人,她想回大苏。 可惜才刚走一半,便发现前面的路被人拦住了。 月色带着灰灰的朦胧,宋青莲打眼一瞧,立刻便看见了暗卫身上恭亲王府的标志。 心下便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想要杀人灭口。 可宋青莲不想死,她如此忍辱负重的活着,就只是想活着而已。 她真的不想死! 此时泪水已经吓的她慌张无措,可是求生的本能却让她立刻端起手里的包袱扔了过去。 趁着黑衣人躲避的功夫,宋青莲撒腿就跑了起来。 此时街上压根就没几个人,宋青莲哭着都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地便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架马车上,端正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青莲一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立刻就扑跪了过去。 “明王爷救命!” 一声惊呼,让刚从瑶池酒肆回来的萧景驰一愣。 他今夜从恭亲王府吃完酒,心情极闷,便去了一趟瑶池酒肆放纵。 哪知快天亮了才回来,却忽地被人给拦跪了下来。 萧景驰身侧的方皓轩立刻先护在了身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一眼,不由厉喝道,“你是谁?何故在此喧哗?” 宋青莲知道那暗卫肯定就在附近,她知道此时萧景驰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于是便小心扬起头来,哭着道,“王爷,我是宋青莲,我爹是宋青山,我是被方姑娘送到大齐来的,王爷一定要救我,有人想要杀我...” 说完这话,宋青莲脸色早已煞白,她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生怕那个暗卫会冲出来杀了她。 方皓轩一听“方姑娘”,立刻就猜到是自己妹妹方诗阮。 此时眉目一皱,压根不想救宋青莲。 可此时萧景驰已经听见了,自然于是疑声了起来。 萧景驰将官驿门口四处看了一眼,并不想在这里打眼说话,便背着手,沉了声道,“先将她带进来。” 闻言,方皓轩还想说些什么阻止,可是转头一看见萧景驰那不满的神情,又将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 护卫墨清一把拧起宋青莲,冷冷道,“走吧,宋姑娘。” 宋青莲胆怯的低着头,压根不敢反抗什么。 失手了的暗卫也只能赶紧回去复命。 李明夷得知消息后,骂了一句,“废物!” 然后便让暗卫自行下去领罚,竟然连个女人都抓不住。 这时,晨曦的第一道光也渐渐照进了屋内。 李明夷洗漱完,换了一身玄色的锦袍,便去了前厅。 而还在主院的桑无焉此时也早在柳儿的伺候下,换好了衣裙。 一袭大红色的束身长裙,裙摆上绣着朵朵芙蓉花开。 发髻挽起,脑后绑着一根红丝带,丝带上挂着璀璨的珍珠。 顶上则是戴了一根凤钗步摇,上面镶嵌着红色的宝石,格外夺目。 耳尖戴着名贵的珍珠耳饰,手腕上也是戴了根滴水的白绿镯子。 宫里来的嬷嬷,早早就将床上的那方帕子收走了。 走时,桑无焉分明瞧见那嬷嬷有些惊诧的表情。 看来大家都以为昨夜李明夷不会与她洞房,八成都等着想看她的笑话吧。 她堂堂一国公主,若是真被新婚夫君如此对待,只怕整个大齐的人都要笑话她了。 这许是太后想要看见的,可惜...让她失望了。 一想到今日进宫就要见到太后,桑无焉心里不禁就有些突突。 等桑无焉来到前厅时,李明夷已经喝了一盏茶了。 见桑无焉缓缓才来,面色微微有些不悦,“公主真是好大的派头,竟让本王等了许久。” 哪知桑无焉却是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朝着李明夷微微一礼,才轻声道,“那还不是王爷昨夜折腾的,妾身现在身子还疼着了。” 听着桑无焉故意怼他的话,李明夷羽睫微掀,看着眼前婀娜妩媚的妻子,再瞥了眼桑无焉脖颈上遮不住的痕迹。 心里微微有些异样,昨夜的事,他自是没有忘记。 李明夷轻缓起身,信步来到桑无焉身前,俯视着她,低声反笑道,“倒是个好借口,那本王今夜得再努力些,这样王妃岂不是更有理由不出门了,嗯?” 桑无焉身子一颤,赶紧羞的低头,怎得这人都失忆了,说话却还是这么混账! 第165章 本宫就不喜欢母后 进宫的马车里,两人都沉默的很。 李明夷直接闭眼凝神,桑无焉心里却是思量着待会儿见了太后,该如何应对。 茶几上放着几盘点心,本是给两人准备垫垫肚子的。 可此时桑无焉也无心吃得下,轻抬眸子扫了对面的李明夷一眼。 心里不禁又叹了口气。 因着没吃早饭,此时又吃不下,桑无焉便将腰间戴着的瓷瓶拿了出来。 小小的一支,十分精致,里头装的正是桑无焉在路上做的“甘草梨膏糖”。 一颗清凉的糖块放入嘴中,慢慢化开,带着一股清甜。 随着甜意在嘴间散开,桑无焉只觉压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许是也想让李明夷尝尝,桑无焉便倒了一块出来,泛着莹白的糖放在女子如玉的手心,十分晶莹。 桑无焉一手朝李明夷摊开,一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李明夷闻声,这才幽幽睁开双眼。 入目便是桑无焉手心推给他一块不知名的东西。 李明夷眉梢微挑,疑声一问,“作甚?” 桑无焉指了指自己嘴里,伸出的柔荑小舌上,赫然也有一块同样的糖。 随后才轻缓道,“这是梨膏糖,本宫亲手做的,你要尝尝吗?” 李明夷一愣,盯着那糖块看了许久,才幽幽道,“你会下厨?” 桑无焉无语了一下,脸上却还是泛着笑意,“当然会啊,本宫的厨艺可是很厉害的。” 李明夷闻言,不知味的轻笑了一下,随后才伸手轻捻起梨膏糖放进了嘴中。 桑无焉盯着李明夷吃下,心里也跟着有些紧张,不由问道,“好吃吗?” 哪知李明夷眉心微皱,“你确定这糖是你做的?” 桑无焉差点就想翻白眼,“当然了,这可是本宫秘制,旁人哪会。” 李明夷听完,手上也不经意开始摩挲起了玉扳指。 这糖,他吃过。 而且还很喜欢吃,三个月前,他病愈后,便在曾经随身携带的瓷瓶里吃过这种糖。 当时他还特意问过身边的人,哪知府里的管家说是司徒静送来的。 那时他还曾想过再找司徒静要一些,可是又觉得不合适,便将这事搁置了。 此时桑无焉却拿了一颗一模一样的糖来,还说是她自己做的。 不知为何,李明夷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又出现了。 看来关于这糖,他也该找司徒静再要一些了,如此才能确定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 没多久,马车便在宫门前,停了下来。 太后宫里的嬷嬷已经在宫门前候着了,此时一见着恭亲王夫妇下了马车。 便赶紧恭敬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李明夷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抬步走在前面。 桑无焉也是微微点头一笑,这才跟上。 可李明夷也不知是心里装了事,还是压根就忘记了身后还有个桑无焉。 只自己一人在前面背手走着。 跟在桑无焉身后的嬷嬷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嘴上却不经意的笑了一下。 桑无焉轻扫过去一眼,见状反倒是不急着跟上李明夷了。 也对,她若是表现的与李明夷关系越差,这太后才会对她更放松警惕。 可快到慈宁宫时,李明夷却忽地停下了脚步。 转身见桑无焉还在后面,便也不着急先进去,竟在门前等了起来。 桑无焉见状,故意跟自己的婢女柳儿小声嘟囔了一句,“哎...王爷这表面功夫做的还真好,不知情的还以为王爷有多在乎本宫似的。” 声音虽小,可随行的嬷嬷却还是听了去。 等请了两夫妇进了慈宁宫,那嬷嬷便躬身退了下去。 再由里面的宫女领路。 而那嬷嬷却极快的绕到后面去报信去了。 不用想,桑无焉也知道肯定是跟太后说两人关系不和睦之类的话。 如此最好,这本也是桑无焉想表现出来的。 两人进来时,太后,皇上,皇后已经都在了。 李明夷带着桑无焉跪拜在地,先给太后行了叩拜大礼。 此时太后已经有着身边的嬷嬷得了外头的消息,知道两人虽看似相敬如宾,其实并不和睦。 便也放了些心,朝着身侧的嬷嬷一笑,那嬷嬷这才去了两人跟前,将敬的茶端于太后。 太后微微翘起金色的两指护甲,接过茶盏,都浅呷了一口,这才温声笑道,“都起来吧,皇上可是一早就来了哀家这,就等着吃你们夫妇的茶了。” 说完便朝着皇上一笑。 皇上自然还是亦如往常那般温润的笑着。 两人又躬身朝着皇上和皇后行了礼,敬了茶。 这才方坐下。 此时太后身边的嬷嬷先端了一个托盘来,上面赫然放着一套精致的宝石头面。 皇后身后的嬷嬷也同样送上了一套精致的头面,只是不如太后的贵重。 皇上则是送了不少好东西,只言公主远嫁辛苦,便多赏赐了些。 又嘱咐两人要好生过日子之类的话。 皇上因着还有公务要忙,便先行离开。 李明夷也有些事要去找国师卿北尘,也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随后殿内便只剩桑无焉和皇后还在慈宁宫陪着太后。 太后见两个儿子都走了,也没这个闲心应付两个儿媳妇了。 便也只说自己起了倦意,让她们自行去花园逛逛,稍晚些再一同用膳。 桑无焉乖巧领命,文静的跟着皇后离开。 直到出了慈宁宫有些远了,桑无焉才敢喘大气。 皇后见了,却是笑了出来,“看来弟妹也不喜欢母后啊。” 虽是平平的语气,随意一说,可是却吓的桑无焉赶紧一脸慌张的否决,“皇后说笑了,无焉没有不喜欢母后。” 此时两人已经在御花园的一处凉亭坐下,宫女们也快速的上了茶水点心来。 皇后慵懒的掀了裙摆坐下,淡笑道,“你莫要紧张,本宫就不喜欢母后。” 闻言,桑无焉更惊了,这皇后不也是司徒家出来的姑娘么,说起来太后还是皇后的亲姑姑不是。 哪知皇后似看穿了桑无焉的心思,笑道,“不用奇怪,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本宫与母后不对付。” 第166章 我们曾经认识对吗? 说话时,桑无焉才注意到凉亭内除了皇后与她,便只剩皇后一个贴身的嬷嬷在跟前伺候着。 其他宫女都站在三丈外候着。 那嬷嬷看着倒是年轻,此时正给皇后与桑无焉各自斟了杯茶。 桑无焉忐忑的端起茶盏来,似乎想要遮掩此时自己的局促和尴尬。 哪知皇后却是伸出一双玉手,亲自捻了一块绿豆糕递给桑无焉。 “这糕点不错。” 桑无焉赶紧放下茶盏,双手接过,随后才慢慢品尝起来。 果然好吃,甜而不腻,十分清爽。 皇后自己也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随后才放下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是司徒家的人,所以与母后的关系肯定很好?” 桑无焉嘴里还含着绿豆糕,此时一双杏仁大眼睁着,点了点头。 哪知皇后却是一声苦笑,又叹了口气才道,“母后虽是本宫的亲姑姑,可是却对本宫并无半点喜欢,当初让本宫进宫来,也不过是为了巩固司徒家的地位罢了。” “可如今母后嫌弃本宫不听话了,竟想着将本宫的侄女送进宫来,那可是本宫的亲侄女啊,哼!只可惜,皇上拒绝了她。” “说起来,那侄女叫司徒静,听说你已经见过了。” 说这话时,皇后还不动声色的瞥了桑无焉一眼。 桑无焉此时一块糕点已经吃完,又吃了口茶,这才点头道,“嗯,前两日在瑶池酒肆见过一回,听她说,她不久就要进恭亲王府当侧妃了。” 皇后嘴角轻笑,“是吗?你倒是大度!” 桑无焉一噎,竟不知如何反驳。 气氛也开始有些沉闷了。 半晌,皇后才半抬凤眼,微眯着道,“本宫倒是可以帮你解决司徒静这个麻烦。” 桑无焉眼眸一抬,似乎有些疑惑,“皇后这是何意?” 皇后缓缓起身,也不再绕弯子道,“本宫帮你解决司徒静,你帮本宫说服恭亲王做一件事。” “什么事?”桑无焉疑声问道。 闻言,只见皇后微微转身,直视着桑无焉的一双眼,沉声道,“让恭亲王帮着皇上治司徒家的罪!” 桑无焉闻言一惊,似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了半晌才应道,“皇后这是想要扳倒自己的母家?” 哪知皇后却是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司徒家也是本宫的母家啊...” 说着,皇后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 桑无焉分明听出了一丝无奈跟苦楚。 可是桑无焉还是有些不解,“皇后为何要这么做?您膝下不是还有皇子吗?” “为何?”只见皇后望着远处的一簇牡丹,似苦笑道,“因为太后和司徒家的野心太大,本宫得帮皇上一把。” 桑无焉安静听着,思虑了许久,可最后仍旧是摇了摇头,“皇后,不是无焉不想帮您,而是...无焉根本就没法说服恭亲王,他...根本就不会听我的...” 哪知听到这个话,皇后却是笑了,一双凤眸看向桑无焉,反问道,“是吗?可他真的是恭亲王吗?” 话音一落,桑无焉脸上瞬间一惊,“您说什么?” 皇后却仍旧是一脸平静,只淡淡道,“恭亲王妃,本宫今日找你说这些,自然是因为能与你说,更何况他的身份...本宫与皇上早就知晓了。” 桑无焉心里犯起孟浪,神色也惊措着。 而皇后却是继续道,“因为...真正的恭亲王就是被皇上派的杀手重伤的。” 说完这句话,皇后却恬淡的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随后才道,“母后一直以为国师卿北尘是她的人,其实...他是皇上的人,所以...本宫不仅知道这个假恭亲王的身份,本宫还知道你们之前的过往。” 桑无焉此时的表情真的很僵硬了,她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皇后见桑无焉这般表情,便继续道,“你应该很想知道为何皇上会留着这个假恭亲王的命吧!” 桑无焉凝眉,重重点了点头。 哪知皇后却是重重叹了口气,“因为他的母亲是皇上的嫡姐,皇上心里最敬重的便是这位嫡姐了,只可惜...当初太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惜将长女和亲到了大苏。” “哪知命运多舛,终究还是红颜薄命,当初皇上一直以为那孩子也跟着死了,以为他的嫡姐没有留下半点血脉来。” “可三月前,你们大苏的慧能大师带了这孩子来,还有一封你们大苏太后的密信,所以皇上才会让卿北尘以心换命,只是太后野心勃勃,却还是没防住她在恭亲王的身上下了‘心蛊’。” 桑无焉听着这一连串的话,慢慢的总算将自己脑海里那些零碎的事件拼凑了起来。 原来... 这才是当初大苏太后,苏念琛的祖母说的假死之法。 只是这盘棋下的实在太玄乎了,让桑无焉现在都有些恍然。 此时事情一切了然,桑无焉这才明白皇后为何会让她去劝恭亲王李明夷帮着皇上对付司徒家了。 敢情是已经知道了二人的身份,想让李明夷帮着一起对付太后才是真。 所以桑无焉在听完所有事后,想都没想,就拍着胸脯点头道,“皇后放心,无焉一定会尽力劝王爷帮忙的,只是...他现在压根不记得我是谁,所以...我还需要费些时间...” 皇后一听,倒是不着急,伸手轻拍了拍桑无焉的手背两下,才温声道,“不急,你先慢慢来,这‘心蛊’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解的。” 桑无焉明白,这世间最难控制的便是“人心。”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便有宫女来请去慈宁宫用膳了。 到了慈宁宫时,皇上与李明夷也已经到了。 几人陪着太后吃完饭,又吃茶说了些闲话,这才离开。 桑无焉跟着李明夷直接出了宫,可这次李明夷却没有再像早上进宫时走的那么快。 而是慢慢的跟随着桑无焉的步伐,并肩走着。 此时路过一棵合欢树,粉色的合欢花旋转着落了一地。 桑无焉低头避开,不忍踩坏了一地的落花。 哪知身侧的李明夷此时却幽幽道,“桑无焉,我们曾经认识对吗?” 第167章 你怎么过来了? 一树高花冠玉堂,知时舒卷欲云翔。 合欢花轻柔如羽,粉红色的花瓣中心微微带白,就像是初升的朝霞染红了天边。 微风吹过,带出花叶淡雅清香。 午后的阳光带着刺眼的灼热,透过合欢树枝叶,斑斓的打在李明夷跟桑无焉的脸上、身上。 桑无焉听着李明夷问出的话,不禁脚步微停,双手搭在腹部,勾着一条好看的粉色丝带。 此时被微风吹起,粉色丝带也随风舞动了起来,十分轻盈。 耳边落下的发丝也随风飘起,似乎还散出隐隐可闻的体香。 桑无焉在李明夷身前微微站定,轻扬着脑袋,一双澄清的眸子看过去。 似欲说还休般的带着无尽故事,可嘴角微扯,却是问道,“王爷,怎么突然这样问?” 李明夷身姿欣长,双手背在身后,不安的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神情有些惆怅,此时低眸凝视着眼前女子的一双眼,只觉似乎一眼万年般让他触动。 可下一瞬,李明夷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一只手忽地就按住自己胸前,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万蚁钻心的蚀骨之痛。 桑无焉惊骇不已,正想伸手将人扶住,哪知李明夷却是抬手阻止,脸色也白的冒汗。 咬牙强忍,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泛白的薄唇也似乎抖动了几下,方才缓了劲,沙哑着嗓音道,“本王没事,先回家吧。” 说完,便犹如之前来时一样,先一人在前面走去。 可桑无焉分明能看见李明夷此时的身姿微微带着忍耐的颤抖,一点也不挺直。 莫名的桑无焉心里就酸涩的厉害,眼角的一颗泪也被桑无焉强硬的憋了回去。 她不知道李明夷为何会突然问她,两人是否曾经认识。 可是既然李明夷问了,那他肯定就是怀疑了什么。 一想到方才李明夷那忍受‘心蛊’带来的痛苦,桑无焉就在想,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李明夷再次爱上自己了。 轻缓的步伐依旧跟在李明夷身后,直到出了宫门,李明夷先一步拉过一匹马,飞身上去,快马加鞭的先离开了。 桑无焉看着李明夷的背影越来越远,这才在柳儿的轻唤声中,上了马车。 身后还跟着从宫里带回来的礼物。 等到桑无焉回到王府,只听说李明夷也已经回来了,人去了书房。 桑无焉听完管家的回禀,微微颔首,正想回主院歇息一下,哪知却听那管家又道,“王妃,方才您大苏的明王爷派人给您留了口信,说是让王妃回来后,去一趟官驿。” 闻言,桑无焉先是一愣,萧景驰有事找她?难道是为了过几日他们要离开的事? 没多想,桑无焉还是先回了主院。 先是换了身丁香色的香云纱长裙,这才抱着自己之前做的那罐子“甘草梨膏糖”去了书房。 书房的院子十分安静,院里的松柏也长势极好。 地上铺了一条青石子的小路通往书房内,此时房门和窗户都开着。 能十分清楚的看见李明夷正坐在书案前处理公务。 李明夷此时也换了身月牙白的长袍,脸色也似乎好了些。 门口的小童见着桑无焉过来,先是一惊,随后才恭敬喊了声,“王妃。” 桑无焉微微点头,又朝着身后的两个丫鬟轻语道,“你们也在外面守着。” 木兰与柳儿点头应着,恭敬的也同那小童一般,站在屋外廊下守着。 桑无焉进去时,李明夷已经抬起了头来。 方才屋外的动静,他已经看见听见了。 此时见桑无焉抱着一个瓷罐子进来,还有些奇怪。 不禁轻放下手中的册子,凝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桑无焉笑着上前,仔细的将那瓷罐放在案几上。 “这里面都是本宫做的梨膏糖,春城风多,易干燥,这梨膏糖有清热润肺的功效,王爷无事便可以吃上一颗,就当是个零嘴了。” 李明夷眼神睨了那瓷罐一眼,见桑无焉轻轻打开盖子,顿时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李明夷情不自禁的就伸手拿了一块梨膏糖出来,莹白润黄的一颗,十分小巧。 李明夷看着手中的物什,又想到自己今日在国师卿北尘听到的话,心里不禁就有些空落落的。 慢慢抬眸,看向一脸温婉的桑无焉,李明夷不禁道,“你...可以跟本王讲讲...你...的故事吗?” 桑无焉微愣,看着李明夷脸上的难掩之意,心里微微亮起一丝光翼,“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李明夷被桑无焉这泛亮的眸子盯的有些不适,微微别过头,摇了摇。 可转念又忽地转过头,盯着桑无焉问道,“你希望我知道什么?” 桑无焉被反问的一噎,支吾了半天,才答道,“也没什么,哎...你想知道本宫以前的事,本宫倒是不介意告诉你,只是...本宫现在得有事出去一下,那个...明王爷有事寻我去一趟官驿。” 李明夷一听,眉眼微微一皱,又想起昨夜那宋青莲跑到萧景驰求救的事。 这么一想,李明夷便先起了身,淡淡道,“知道了,本王陪你一块儿去,正好本王也有事与明王说。” 桑无焉一听,还有些呆愣,可随即便赶紧起身应好。 等到两人出门,到了官驿时,萧景驰正与大齐官员商量两国经济往来的事宜。 此时一听见恭亲王夫妇到了,那大齐官员倒是自觉的先一步离开了。 等三人在前厅坐下,已经有婢女上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桑无焉见萧景驰与李明夷的脸色都不太好,便先打破着僵局道,“明王爷,听府上管家说,你有事找我。” 萧景驰闻言,微微颔首,本想直接说的话,可是在看见李明夷后,虽有些犹疑,可一想到宋青莲到底也是从他府上跑出来的。 还是直接说的好,便道,“本王这里有一人,许是你认识。” 说完,便抬手拍了三下,没多久,便看见宋青莲被一个婆子提溜了进来,身上的外罩也破了些,露出一截皙白的手臂来。 第168章 我该怎么办 宋青莲此时虽发丝微微凌乱,脸上更是涂抹着厚厚的胭脂。 可是桑无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不禁看了萧景驰一眼,似带着诧异道,“她怎么会在大齐?” 一说到这个,萧景驰就有些头疼,微微摇了摇头,似有些避开话题道,“她是被一个商人从乐坊买了,带到大齐的。” 桑无焉微微颔首,只是见宋青莲嘴上被堵着一块破布,身上的衣衫也有些褴褛,便疑声问道,“既是被商人买了,怎么这副样子,还到了官驿。” 说到这里,萧景驰倒是故意看了一直安静喝茶的李明夷一眼。 温声假意笑道,“本王昨夜回来时,正巧遇见她被人追杀,这便顺手救了下来,至于其他的,你不如直接问她吧。” 话音刚落,宋青莲嘴里的破布便被婆子给扯了出来。 宋青莲嘴巴还有些发麻,可是此时能说话了,便也顾不上许多了。 使着劲从婆子手里挣开,一把跪在了萧景驰跟前,哭的是凄凄厉厉,“王爷,您救救奴吧,只要您带奴回大苏,让奴做什么都行,奴不要留在大齐,奴不要再回恭亲王府了。” 桑无焉眼眸微沉,她之前让木兰查过李明夷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所以她是知道宋青莲在恭亲王府的。 可此时宋青莲却一反常态,哭着闹着不肯再回恭亲王府,也不知道这李明夷是如何吓到人家了,本来她还打算慢慢借宋青莲的手,在萧景驰面前上上方诗阮的眼药,如今这么一瞧,倒是替她省事了。 而此时的李明夷在听完宋青莲哭诉的话后,却是嗤鼻一笑,冷哼道,“既是送进我恭亲王府的,那就是我恭亲王府的奴婢,哪里轮得到明王插手!” 萧景驰本也没想管宋青莲的死活,只是昨夜听了宋青莲来大齐的前因后果后,萧景驰想着,怎么也要给桑无焉一个交待。 哪知这厮却跟着一块儿来了。 所以萧景驰也只是淡淡一笑,“恭亲王说的是,这婢子,本王自是不会带走的。” 闻言,宋青莲满脸惊愕,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温润的明王萧景驰。 心中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没了,宋青莲忽地就疯魔了。 大笑了两声,眼眸忽地朝桑无焉一转。 极快的上前,挟持住了桑无焉的脖子,手上抓着的赫然是宋青莲身上唯一值钱的一根银簪子。 李明夷跟萧景驰见状,都立刻跳了起来。 萧景驰更是立刻变了脸,厉声呵斥道,“宋青莲,你疯了,还不赶紧将公主放了。” 哪知宋青莲却是哭着尖声道,“我不放...我凭什么要放,我要拉着她给我陪葬,给我垫背!” 宋青莲越说越激动,那手里的银簪子都已经划破了桑无焉细嫩的脖颈。 桑无焉无奈一声苦笑,此时可千万不能再刺激宋青莲了。 于是桑无焉便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脖子的一丝疼痛道,“宋青莲...你放心,只要你松开本宫,本宫跟你保证,不仅放你离开,还会给你准备马车和银钱。” 哪知宋青莲却是大哭大喊着,“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只想让我死...” 此时桑无焉脖颈上的一丝血痕直接惹恼了李明夷,只见他身子一次次的上前,想要夺过宋青莲手里的簪子。 哪知却激怒了宋青莲,更加疯狂的尖声道,“你们都别动了,你们再敢往前一步,我立刻就扎穿她的脖子。” 说着,似乎一肚子的委屈都哭诉了出来。 “凭什么你桑无焉就能当公主,而我却成了艺妓,明明当初被砍头的应该是你的父亲才是,应该是你们桑家被抄家才对,该被送进乐坊仍人践踏的也该是你...” 许是太过激动,手里的簪子竟不禁又深了几分。 李明夷见状,一双眸子已经猩红,似乎随时都会上前要了宋青莲的命。 此时的萧景驰也心知不好,便立刻给了一旁的护卫墨清一眼。 哪知这个眼神竟刚好也被宋青莲发现了,忽地她就看见墨清想从背后偷偷过来。 惊的宋青莲直接疯了起来,大喊着要拉桑无焉一起死。 手上的簪子高高举起,下一瞬就要扎进桑无焉细白柔嫩的脖颈里。 木兰一直也在门外等着机会冲进来,可此时就算她再快的速度飞过去,只怕也是来不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桑无焉死定了时,哪知下一瞬。 那簪子却是扎进了李明夷的手背,整个刺穿,还是右手,鲜血瞬间滴了出来。 萧景驰也是同步一把捏住宋青莲的脖子狠厉咔嚓一声,摔了出去。 桑无焉也在瞬间被李明夷揽进了怀里。 所有人见桑无焉被救,都跟着松了口气。 可李明夷的右手已经被刺穿,桑无焉看着那滴下来的一滴滴鲜红的血。 眼泪就再也止不住的哭了起来,整个人也十分无助,“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王爷,你是不是很疼...” “对,找大夫,我得去找大夫...” 李明夷见桑无焉似乎担心的有些精神不对,直接一砍刀将人弄晕了。 然后丢给了一旁的木兰,随后惨白着嘴道,“照顾好王妃。” 此时萧景驰看着李明夷竟然为了救桑无焉,居然不惜伤了一只手,心里十分震撼。 若是他确实不敢的,若是身上有了残疾,那就绝对与皇位无缘了。 只一眼,萧景驰就能确定李明夷的右手八成是废了,以后莫说是拿刀了,只怕连笔都不一定能握起来。 此时已经有人将官驿的太医请了来。 那太医见了,也是立刻开始上药包扎。 特别是拔出银簪子时,那喷出的血十分骇人。 这也是李明夷不想让桑无焉看见的缘故。 等到桑无焉醒过来时,已是夜深,人也已经躺在了恭亲王府的主院。 此时幽幽醒来,桑无焉立刻就从床上起了来。 身侧守着的柳儿见状,赶紧向外面唤了声,“红果,王妃醒了。” 桑无焉一双眸子四处看了看,急忙问道,“王爷呢?他在哪?他的伤要不要紧,快带本宫去见他。” 说话时,红果跟木兰已经进了屋。 红果先一步上前来,给桑无焉探脉,随后更是细声道,“王妃放心,王爷无碍,倒是您,脖子上的伤痕以后怕是要留疤。” 第169章 本王饿了,你会煮面吗? 屋里,烛火摇曳跳动,半挂珠帘晃荡的光泽如水波流淌。 桑无焉一头墨发披散着,神情带着淡淡的忧伤。 一双玉足落在床前的脚踏上,粉红的指头泛着冰凉。 桑无焉眉头紧紧锁着,眸子望向窗外,伸手轻拂在脖颈上的伤口,轻摇了摇头,眼神空洞道,“本宫这点伤算什么...” 低沉说完,轻叹一口气,又抬眸深切的问道,“王爷是在书房吗?本宫去找他。” 说着,就想这般出了门去。 哪知却被柳儿又给轻按了回去,言语恭敬又温和,“王妃,您就算要去,也要穿好鞋袜才是,就这般衣冠不整的出去,岂不是让下人看了笑话。” 桑无焉听完,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玉足。 又见自己一头墨发散着,只是桑无焉此时却无心在意这些。 顾不上柳儿给自己仔细的穿好鞋袜,套上绣鞋就急冲冲起了身,往门外疾步走去。 一开门,一阵微凉的风吹起桑无焉一头墨发。 女子白色的寝衣也被吹起长长的裙摆。 身后丫鬟赶紧跟上,门外刚准备进屋的珠儿,手上还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 才刚张嘴喊了声,“王妃...” 就见桑无焉已经披散着一头墨发,轻跑了起来。 月色如水,经过廊庑,经过芭蕉,经过假山。 踩在青石板上,女子的身姿匆忙盈动。 一头秀长的墨发和一身白色去裙摆一起飘动。 经过一处花圃时,一树的玉兰花微微吹落几瓣。 不远处的宝瓶门下,一身青衣的李明夷,刚从外面回来。 身上带着微微寒霜,正准备回书房休整,就见月色下一如水般的女子轻盈去往他的书房。 正巧在这一树的玉兰花下,两人一个在廊庑下匆匆而过,一个在宝瓶门下正欲踏步。 忽然的四目相对,让桑无焉顿时收住了疾步的身姿。 月色下的桑无焉,此时一张鹅蛋脸面上透着粉红,鼻腻鹅脂上更是出了薄汗。 庭院里起了微风,吹动着女子薄薄的寝衣长裙,微微吹开的衣襟下,一双锁骨下是牡丹抹胸长裙。 而桑无焉此时一双眼睛,也是深情的看向李明夷,视线一直在李明夷背在身后的右手。 她看不见,所以她轻抬莲步,缓缓在月色下朝他走来。 佳人亲至眼前,李明夷喉结轻滚。 缓缓低眸,凝视着眼前娇小的可人儿。 只见桑无焉直接伸手拉过李明夷的右手,见伤口已经包扎。 神色忍不住有些伤感,轻轻说道,“你是不是傻,竟拿右手去挡,你知不知道,手心被扎穿,只怕你以后都不能再用右手提剑拿刀了,更莫说提笔落字了.....” 李明夷听着桑无焉说的如此低迷,不禁伸出左手轻抚了桑无焉的脑袋。 难得温声道,“无碍,本王还有左手。” 桑无焉听完,还是有些低落。 李明夷抬眸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问道,“你连个披风都不穿,是赶着去书房见我吗?” 闻言,桑无焉这才感受到一股凉风吹来,顿时身子也跟着打起了一个冷颤。 不由便双手环抱住了自己,只是抬眸看了李明夷一眼时,却是点了点头,“嗯,本宫...” 桑无焉忽地住嘴,一声自嘲轻笑,觉得这‘本宫’说着还真是生疏啊。 不禁便对着李明夷改了口,抬眸微微笑道,“嗯,我...醒来没看见你,又担心你的伤势...” 李明夷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又反应过来桑无焉对自己的自称。 她居然没再对着他自称“本宫”了。 这是代表桑无焉对自己亲近了吗? 李明夷一双深沉的眸子望向桑无焉一双清幽的眼,心里那颗想要发的芽越来越猛烈。 此时,李明夷抬眸看了天上的弯月一眼,忽地说道,“本王饿了,你会煮面吗?” 闻言,桑无焉先是一愣,随后却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会,不过...我不会烧柴,得王爷帮我。” 李明夷一听,嘴角忍不住也跟着扯出一丝缱绻的笑意来。 随后也点了点头,两人这才一同去了后院厨房。 而一直跟着桑无焉跑来的木兰跟柳儿,则在给桑无焉加了一件披风后,这才没再跟着上前。 厨房里,此时早已一片漆黑。 护卫漠北先进去点了烛火,厨房这才亮堂起来。 漠北很有眼力见的也去了外面守着。 此时厨房里就只有桑无焉跟李明夷两人。 李明夷去了灶台前,用左手拿起一旁的火折子,轻轻一吹,便燃了起来。 很快,炉子里的柴便烧了起来,灶上正烧着一锅凉水。 李明夷微微抬眼,见桑无焉已经卷起了衣袖,露出藕白的胳膊开始和面。 身前还系着一方围裙,不知为何,这样温柔贤惠的桑无焉,让李明夷看了,心十分安定。 此时这样凝望着桑无焉,心里微微又有些灼热的疼痛感袭来。 李明夷赶紧别过眼,半晌后,才在火光的映照下,轻问道,“你...可以跟本王讲讲你以前的事吗?” 末了,又补充道,“卿北尘说,你可以帮本王解‘心蛊’之痛。” 音落,还在揉面的桑无焉猛地抬眼,“你知道‘心蛊’?” 李明夷微微点头,轻嗯一声道,“嗯,因为本王经常犯心疾的病,初时微痛,现在却犹如万蚁噬心,便去问了卿北尘一些缘由,他却说本王这个病,只有你能解。” 桑无焉听完,微微一笑,手上的活儿未停,却是反问道,“那王爷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心蛊’之痛吗?” 李明夷抬眸回望,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是母后,她的野心太大了,只怕本王也不足以满足她的欲望了。” 闻言,桑无焉不禁便想起了皇后跟她说过的话,不由想了想道,“我先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等你听完,估计面也熟了。” 李明夷点头,不忘又给灶里扔了一根木柴。 第170章 你是本王的人,还是母后的人? 桑无焉的故事很简单,只是说了自己从小被桑家的小妾带走掉包,去了乡下生活。 在那里,遇见过一个很惊艳的少年,他经常被一个名义上的‘继父’,是一名屠夫鞭打。 后来被桑无焉爬墙撞见过一次,然后也是同年,少年离开了村庄。 再五年后,桑无焉的身份被小妾说出并给镝京的桑家写了信。 这才在自己十五岁那年回了镝京桑家,成了户部尚书府发嫡小姐。 她初时,像个草包,一直追着京城最俊俏的承王跑。 后来一次宫宴,桑无焉险些被皇后赐死,又是那个曾经同村长大的少年。 位及人臣的首辅苏念琛救下了她。 也是那一夜起,两人之间有了剪不断的羁绊。 而后种种,桑无焉都只是简单诉说。 可直到桑无焉说完,李明夷手里的柴也忘了再添,灶里的火也渐渐熄灭。 不知为何,李明夷听着桑无焉说的故事,提起的那个少年,那位人臣,还有似曾相识的一身鞭痕。 李明夷只觉得心似乎被什么击打了一般,整个脑子都似什么重音在回响。 直到桑无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王爷....王爷....” 醒过神来,只见一只玉手在眼前晃了晃。 李明夷恍惚抬眸,只见女子朝他轻笑,“王爷,你的柴都快熄了...” 话才刚说完,李明夷忍不住就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桑无焉手上还沾了面粉,此时一不小心就弄在了李明夷干净的青衣上。 整个人窝坐在李明夷怀里,桑无焉一时心也跟着疾步跳了起来,泛红的脸蛋微微低垂,轻声道,“王爷...你这是...” 哪知话音未落,柔软的唇瓣便被温热的气息覆盖。 李明夷右手轻搭在桑无焉腰间,左手扣住桑无焉的后脑勺。 不知为何,李明夷此时只想亲吻桑无焉。 那是一种无法思考的悸动,让他忍不住亲近,忍不住亲吻。 缠绵的吻很长很长,吻的桑无焉几近脑袋缺氧。 整个身子也瘫软成泥,再也没了力气去反抗。 更何况桑无焉也不想反抗,比起李明夷对她的亲热。 桑无焉更想亲近李明夷,她希望在这样欢愉的爱下,能够唤起李明夷对她曾经的爱意,以及曾经作为苏念琛的记忆。 勾唇的深吻来到脖颈,来到锁骨,一片片的炽热都令桑无焉浑身酥麻。 桑无焉正想抬手,哪知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李明夷受伤的右手。 桑无焉赶紧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转眸看着已经微微渗出一丝血迹来的右手,桑无焉赶紧恢复理智。 一把推开李明夷,从他腿上跳了下来,“那个...你受伤了,等伤好了...我们再...” 后面的话,桑无焉自然说不出口,赶紧四处打眼看了看,想要扯开由头。 一眼便瞥见了桌上已经切好的手工面条,便赶紧道,“王爷还吃面吗?” 李明夷现在脑子也清醒了些,脑袋里也总是能出现些模糊的记忆,只是并不清晰。 此时听着桑无焉的话,再看了一眼那辛苦切好的面条,李明夷微微一笑,“吃。” 说着,便重新将灶里的火燃了起来。 桑无焉赶紧准备煮面,可是忍不住又看了李明夷的右手一眼,担心的道,“你要不要先去给伤口再重新包扎一下。” 李明夷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轻摇了摇头,“没事,等吃完了面,我再让漠北重新上药。” 音落,李明夷自己却是先愣了一下。 他居然对桑无焉也自称‘我’了,这是他忽地习惯的改口,因为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就觉得不该对桑无焉自称‘本王’。 因为太疏离,也不亲近。 似乎他们两人之间有着别人没有的羁绊。 李明夷自然也更加确认自己可能是谁了,可是他现在还需要花时间去让自己认识到这个问题。 而不是抵触自己真实的身份。 一锅水开,桑无焉将切好的面条下锅。 翻腾三次入凉水,这才将煮好的面条捞进凉水里。 又重新洗锅烧热,下冷油,放鸡蛋,炸的金黄,入凉水。 随着油锅滋滋,鸡蛋的香味也喷了出来,将煮好的面条重新放进去,又搁了两片菜叶,一勺酱油,些许盐。 水开,一碗鸡蛋面条便煮好了,上面还撒了一把葱花。 伴着葱花的香气,仅是闻都觉得好吃。 李明夷坐在厨房的桌前,接过桑无焉递过来的筷子。 说了声“谢谢。” 这才提筷吃了起来,面条十分有嚼劲,不似平日吃的那般软,带着鸡蛋的香味和葱花的浓汤。 李明夷一吃便喜欢上了。 桑无焉坐在对面,双手托腮,十分满足的盯着李明夷吃。 她也给自己添了一碗,此时也笑着吃了起来。 桑无焉知道今日还不是跟李明夷说皇后跟她讲的事,要想让李明夷答应帮忙一起对付太后,一起对付司徒家。 首要的就是得让李明夷先恢复属于苏念琛的记忆。 可是看今日李明夷对桑无焉的态度,桑无焉觉得李明夷对她只要越依赖,那记忆应该也快要恢复了。 月色下,一棵参天樟树下。 透过看着的窗柩,里面正坐着两个可爱的人儿,淡笑着吃着面条。 这一幕十分惬意,也是恭亲王府许久都不曾有的安定。 饭后,李明夷送了桑无焉回主院休息。 而他自己却是去了书房,一来他怕自己面对桑无焉时,会把持不住。 二来,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随着漠北跟着李明夷来到书房。 重新给李明夷上完药后,李明夷淡淡的眸子看向漠北。 沉声问道,“漠北,你是本王的人,还是母后的人?” 漠北惊愣,他没想到王爷会突然这么问他。 吓的赶紧跪在地上,一脸煞白的惊恐道,“属下生死都由王爷,绝无二心!” 李明夷听着漠北忠心的话,并未叫漠北起身,而是问道,“是吗?那你知道府里哪些人是母后的吗?” 一语落,漠北赶紧回禀道,“回王爷,府上...有不少太后的人,府上管家...还有管事嬷嬷...” 闻言,李明夷神色冰凉的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 半晌后睨了跪在地上的漠北一眼,低声道,“将这些人给本王都揪出来,还有...” “让黑影卫首领来见本王。” 说这话时,李明夷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冷厉和肃杀。 第171章 苍南,你跟了本王多久了? 黑影卫是太后送给恭亲王的暗卫。 可自三个月前,恭亲王被重伤,黑影卫也损失惨重。 说起来,以前的恭亲王十分暴戾嗜血,手段极其残忍。 但凡有史官在朝堂上上奏批判恭亲王言行举止的,事后都会被恭亲王寻由头解决。 这些被送进恭亲王刑狱的,不是被严酷的极刑逼的认罪,就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最后也只能落个半身不遂的废人下场。 就算被放出来了,也无力在为官,只能带着家人,告老还乡,而且还落了一身的病痛折磨。 而当今皇上却对恭亲王的雷厉手段无可奈何,只因恭亲王背后不仅有太后撑腰,还有一个司徒家。 司徒家手上握着重兵兵权,令皇上实在难以施政。 若不是到了这一步,皇上也不会秘密让隐卫去截杀恭亲王。 最后恭亲王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可到底还是被苏念琛替代。 苏念琛虽然因为‘心蛊’,有了恭亲王的记忆,没有本人的记忆,可是行事却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 苏念琛到底也曾是大苏当朝首辅,有惊世之才,这是他骨子里的智慧。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大齐皇帝才会十分惜才,二来也是因为苏念琛的身世。 当年的大齐皇帝没有能力保护长姐和亲大苏,现在却是想保住长姐这唯一的一点血脉。 说起来,当年还只是先帝妃子的太后司徒氏,为了固宠,根本不会尽心管两个孩子。 很多时候皇帝都是在长姐的呵护下长大的,所以皇帝才会对长姐有着如同母亲般的不舍。 至于恭亲王,却是司徒氏成了皇后才生下的,与皇帝也有十五岁的差距,算是先帝的老来幺子。 故而恭亲王便是养在司徒氏跟前的,只是不曾想因为自己的野心,还是害了恭亲王的性命。 如今她虽然也知道李明夷只是自己的外孙,可是她压根不在乎这些,她如今只想要更大的权力。 所以她从始至终需要的,都只是一颗听话的棋子罢了。 无论是对和亲的长女,还是身故的幺子,太后司徒氏都并无半点内疚。 因为她自生来就是如此寡情的人,她这一生都只是在追逐权力罢了。 黑影卫的首领苍南到书房待命时,李明夷刚泡完澡。 李明夷微卷的发丝上还带着水滴,此时一身黑色的长袍慵懒的挂在身上。 此时信步走到书案后,整个人都带着冷若冰霜的凌厉。 苍南躬身垂立在书案前,不知为何,总觉得此时恭亲王给他的压迫感十分摄人。 李明夷轻撩长袍,微微落座,眼皮微掀。 漠北站在身侧,恭敬的给李明夷双手捧上一盏茶。 李明夷斯文接过,轻揭了茶盖,吹着茶沫。 一时也不说话,屋内气氛顿时更加凝重焦灼。 苍南就那样一直躬着身子,一时也拿不准恭亲王的意欲,所以压根不敢轻易抬头。 一盏茶吃了半盏,李明夷这才轻吐茶香,冷声幽幽道,“苍南,你跟了本王多久了?” 苍南微愣,思绪飞快算着,利落回道,“回禀王爷,已经十年了。” 李明夷右手包扎着,侧放在腹部,左手懒散的搭在案几上,轻点了点。 长长的羽睫微掀,嘴角勾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反问道,“是吗?那你跟了母后多久?” 慵懒的声音落下,苍南身子不禁一震。 脑门也微微渗了些细汗出来,眼神也微微有些慌乱,吞吐道,“属下...自被任命为黑影卫首领来,就一直奉王爷为主子,当年跟随太后的,是上一任黑影卫首领。” 李明夷左手肘搭在椅柄上,慵懒的半撑着脑袋,一双微眯半合的眼眸幽幽看了面前的苍南一眼。 冷笑一声道,“是吗?可本王怎么记得太后如今仍在使唤黑影卫做事!” 音落,苍南惊起了一身冷汗,整个人也直接跪在了地上,慌忙告罪道,“上一任黑影卫首领如今还在太后跟前做事,属下们不敢贸然不从,还请王爷责罚!” 之前的恭亲王是十分听太后话的,所以太后用黑影卫,恭亲王也并无二话。 如今这是怎么了,忽然就发起难来。 李明夷自然知道太后背后还有势力,可是如今他想解‘心蛊’,第一步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 他如今虽然还未恢复记忆,可是眼下重重,他已然猜到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他每次面对太后时,都有着说不清的厌恶,实在难以亲近。 所以他如今要想做些什么,第一件事,就是必须丰富自己的羽翼。 而最好下手的便是黑影卫,因为上一任黑影卫首领曾受了重伤,加上年纪也大了。 所以便退了位置,可就算苍南上位成了新首领,可上一任黑影卫首领仗着背后有太后,总是对苍南指手画脚,甚至出言训斥。 这对一个首领来说,实在不能忍受。 其实黑影卫本就是先帝打算留给幺子恭亲王的护身符。 只是那时恭亲王年幼,便先由太后接手掌管。 后来太后在恭亲王十二岁虽将黑影卫归还,可背后的实质掌权人还是太后。 而如今,李明夷便是要从苍南下手,毕竟一山难容二虎。 苍南与上一任黑影卫首领之间,肯定只能有一个掌权人。 这应该也是苍南想要的,只是碍于恭亲王与太后之间的关系,这才一直被上一任黑影卫首领强压了一头。 说心里没有不甘,肯定是假的。 所以,此时李明夷只是嘴角淡淡一笑,沉声道,“苍南,若是本王让你日后全权掌管黑影卫,你可愿意?” 苍南一听,眼睛一亮,猛地抬头,似察觉不敬,又很快低下头来,可心里却十分澎湃。 他自然明白恭亲王这句话的含义,若是真的能让他独掌黑影卫,而不再受上一任黑影卫首领的压迫,苍南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所以此时,苍南躬身跪在地上,严词恭敬且十分严肃道,“苍南绝不辜负王爷所托,誓死效忠王爷,整个黑影卫生死皆由王爷定夺。” 第172章 此生不复再相见,只盼无焉能安好!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了白。 闻言,李明夷眸色轻沉,微微一笑,“那你便去做,本王要整个黑影卫都只听你一个人的,若有不从者...” 后面的话李明夷没说,却是给了苍南一个浅而易懂的杀伐眼神。 苍南立刻领命,他知道恭亲王这是让苍南整肃黑影卫,只留下自己人,那些有二心的,也不必留着性命了。 这是一场苍南与上一任黑影卫首领之间的厮杀,若是苍南连这个人都杀不了。 那李明夷留着苍南也无用,他要的便是有实力的强者。 而苍南自己本也有野心,此时既然得了主子的令,心里的热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随着苍南离开,窗外的第一抹晨曦也照耀进了书房内。 李明夷淡淡看了一眼,淡淡道,“替本王更衣,准备进宫上朝。” 漠北恭敬领命,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有精气神了些。 以往的恭亲王从不按时上早朝,永远都是最后一个进朝堂。 可如今却是一日比一日早了。 不知为何,这般有规律的恭亲王,倒是更得底下人的尊敬。 不似以前,都只是因为惧怕恭亲王的威压,每次跟随在恭亲王身侧,都紧绷着一根弦,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了这活阎王的不快。 轻则一顿毒打,重则便是丢了性命。 一夜之间,整个恭亲王府已经开始了大清洗。 府里的人由漠北带人,只要查出对恭亲王府有二心的,一律都被遣散出了王府。 就连从建府起就在的管家孙强,这一次也被一并赶了出去。 看着管家孙强那不甘和阴险的眼神,他自然将这些突然的整肃算在了桑无焉头上。 此时的管家孙强已经进了宫,躬身跪在慈宁宫的殿内,好一阵白脸哭诉。 “太后,自从王妃进了府,这府里就没一天安生日子了,不光是老奴,就是您派去伺候王爷的奶嬷嬷,也一并被赶了出来。” “这哪是赶小的们走,这简直就是在打太后您的脸呐!” 听着孙强这委屈又不甘的一阵哭诉,太后只觉得脑仁都被吵疼了。 心中一阵烦闷,直接厉喝了一声道,“够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先下去,哀家自会派人去收拾她,哼,这恭亲王府还轮不到她一个远嫁的弃子做主。” 管家孙强见太后已经薄怒,便赶紧收了声,恭顺的又说了几句奉承的吉祥话,这才躬身退下。 一旁的圈椅上,司徒静也在,她为了讨好太后,时常都会来宫里陪太后解闷。 倒是太后的一朵解语花。 此时一同听了管家孙强的哭诉,司徒静眉眼也是一沉,她这还未嫁进恭亲王府为侧妃。 倒是不知这大苏公主桑无焉竟能有如此雷厉手段,竟能在恭亲王的眼皮子底下,将府里的这些老人都寻了由头赶出了府去。 忽地,又来了一个嬷嬷,疾步进了殿内。 恭敬屈身一礼,见有司徒静这个外人在,便赶紧先与太后贴身的陈嬷嬷低语了几句。 那陈嬷嬷一听,面色立刻一骇,连忙就去了太后身前俯身传话。 太后一听,眸色一睁,似是不敢相信一般。 一只保养极好的手,此时狠狠的抓着凤椅,言语狠声道,“去将黑鹰唤来,哀家要亲自见见。” 陈嬷嬷听着,立刻躬身从另一侧阶梯退下,去了后面的厢房。 司徒静此时也察觉太后许是有了更烦心的事,便立刻卖乖道,“太后,不如将对付桑无焉的事,交给静儿可好?” 太后此时确实另有烦心事,此时听了司徒静一言,倒是稍稍宽心一笑,“静儿倒是个体贴的,你若是已有城府,那便放手去做,一切自有哀家给你撑腰。” 司徒静得了太后的这句准话,顿时就起身笑盈行礼,“是,静儿必不负太后所托,这桑无焉才刚进王府,就使了这般大的能耐,确实欠收拾,您放心,静儿心里已有方章,自能对付了她去。” 说完,太后微微点头,便挥手让司徒静也先退了下去。 等到司徒静一离开,方才离开的陈嬷嬷也黑了些脸色过来。 在太后身侧低语道,“不好了,太后,黑鹰被苍南伤了心肺,已经去了。” 太后一脸怒意,不禁伸手端起身旁的上品玉瓷茶盏,一把丢了出去。 刺耳的碎裂声响彻整个殿内,“苍南好大的胆,竟敢伤了哀家的人,去,将黑蛇唤来,哀家要另立黑影卫的首领,哼!这个苍南,狼子野心,哀家必诛他全家!” 说完,太后一脸怒容,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端庄之态,看着还有些狰狞。 而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替李明夷背了锅的桑无焉,正在官驿门口,送别萧景驰等人。 如今萧景驰已经拿到两国经济往来的书信,上面盖有大齐皇帝的玉玺。 只要萧景驰带了这个东西回大苏,那他势必离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 此时,官驿门口。 桑无焉一身青色长裙,黄色丝带束腰。 她准备了不少大齐的东西让林孝全带回大苏镝京。 这些东西,她都分了两份,一份送去桑府,一份送去宁远侯府。 还有一些,桑无焉却是私下嘱咐了林孝全给晋阳伯府的英梅送去。 不管怎么说,英梅也算是她的人,她也该多照拂英梅一些。 至于萧景驰,却也是得了桑无焉托带的物什,最重要的便是单独给太后带的礼盒。 萧景驰知道,今日一别,只怕他与桑无焉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忍不住便想再多看桑无焉两眼,许是心里有些遗憾。 便单独唤了桑无焉在无人的一角,淡笑玩笑般的问道,“无焉,若是这辈子重来,你可愿意先给本王机会。” 桑无焉微愣,晶亮的眼眸微微落下笑来,轻摇了摇头,“不会。” 萧景驰一声苦笑,“你倒是拒绝的彻底,难道本王就这么不如他?” 桑无焉一惊,随即却又觉得合乎常态,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谁的?” 萧景驰却是装着糊涂,摇了摇头,一笑而过,并未回答桑无焉的话。 只是十分认真的盯着桑无焉的一双眸子道,“此生不复再相见,只盼无焉能安好!” 第173章 事故(一) 城外的草,一如桑无焉来时那般翠绿。 站在城楼,看着大苏的车队越来越远,桑无焉不着声色的遮掩住心底的一丝惆怅。 眸色微敛,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下了城楼。 哪知马车才刚刚起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只见木兰轻声禀告道,“王妃,是司徒姑娘,她想请您去瑶池酒肆小坐。” 桑无焉透过半合的车帘,看了外面的司徒静一眼,见她脸上依旧挂着娴静的笑。 一想到司徒静日后也要进恭庆王府当侧妃,桑无焉心里就莫名有些不爽。 今日她本就心情不佳,更是不想再与旁人虚与委蛇。 于是便不耐的抚了抚额,递了个眼神给柳儿。 柳儿便瞬间心下了然,委婉笑着,下了马车去,先是规矩的屈身一礼,方才小心的说道,“还请司徒姑娘见谅,我家王妃似乎着了些风,头正疼着,这次只能先婉拒了您的相请。” 说着,还低了姿态又是一礼,这才回了马车上。 司徒静被拒绝,倒是不好再说,毕竟也是在大街上。 可是她本也是想着这般当着不少人去请桑无焉,桑无焉好歹也会做做样子,万万没想到桑无焉竟然直接拒绝了。 这还真是够打她的脸的! 一时气郁,便冷声朝着身后的丫鬟问道,“恭亲王现在在哪?” 那丫鬟怯弱回道,“回姑娘,方才来报,说王爷去了城郊庄子上。” “城郊?”司徒静眼眸一亮,瞬间便起了笑意道,“走,我们也去庄子上,正好还可以去泡泡温泉。” 今日的阳光着实不错,一路鸟语花香的坐着马车来到城郊庄子上。 司徒静的心情还算不错。 今日她一身粉色长裙修身,才刚下了马车,便听说恭亲王去了汤池。 司徒静想都没想,便自作主张的想去伺候李明夷。 温泉汤池外铺着许多光滑的鹅卵石,司徒静进去时,故意褪了鞋袜。 里面水汽氤氲,除了水声,和一个坚挺的后背泡在汤池里。 司徒静什么也没注意。 此时她小心的端着一盘诱人的樱桃,轻缓的靠近温泉边。 见李明夷裸着后背对着她,司徒静不由小脸一红,踩着鹅卵石上的水渍,便故意夹着声音道,“王爷,静儿给您送了些樱桃,您可要尝尝?” 李明夷并未转身,只是轻问道,“你怎么来了?” 司徒静娇羞一笑,“静儿也是想来庄子上散散心,不曾想王爷也在,说起来我们真是缘分不浅啊。” 李明夷听着,却是幽幽一笑,“是吗?那静儿可是想进来伺候本王沐浴?” 这话问的十分轻佻,可司徒静却是含蓄着一双带水的眸子,竟然点了头。 随后,便见司徒静轻褪外罩的香云纱,又解开了腰间束带,真丝的抹胸长裙瞬间落了一地。 莹白如玉的身姿上,司徒静只着了一件粉色的牡丹肚兜。 虽穿着亵裤,可一双凝脂的腿却是露了出来。 玉足轻点,缓缓没入水中。 随着司徒静整个身子都泡在了汤池里,一只孔武有力的手也瞬间拦住司徒静的腰肢。 氤氲的水雾越来越重,司徒静含羞低着脑袋。 娇声勾人的轻唤了声,“王爷...” 这才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等到司徒静看清入目的一张脸,吓得司徒静瞬间尖叫了起来。 顿时便环抱住身子,尖声疯叫道,“怎么会是你?王爷呢?” 苍南眉目带着杀伐的凶狠,此时一把将司徒静拉了过来,看着她满眼的惊慌跟无措。 故意笑道,“王爷自然是在府上陪王妃了,哦,对了,此时应该是去了司徒府,如今司徒姑娘已经失了清白,王爷应该是去将司徒姑娘的庚帖退回。” “啊...你胡说什么?你个见不得光的隐卫,也敢肖想我,你给我滚!” 司徒静疯狂的伸手拍打着,甚至疯狂的抓伤了苍南的脸。 哪知苍南丝毫不惯着司徒静,直接狠厉的给了司徒静一个耳光,随后一把捏住司徒静的脖子。 轻佻道,“哼!见不得光又如何,你除了跟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司徒静此时早已满眼泪水,愤恨道,“你疯了,我可是司徒家的姑娘,你就不怕我爹,还有太后杀了你吗?” 苍南听完,却是一声嗤笑,“司徒姑娘,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你是王爷故意留给我的。” 音落,也不再给司徒静反抗的机会。 直接在温泉里,剥落了衣衫,强势要了司徒静。 其实若不是李明夷发现司徒静想对付桑无焉,他也不会对司徒静这么狠。 可是司徒静去潇湘楼找的那位清倌,正好跟国师卿北尘相识。 这便将司徒静想要用药对付桑无焉清白的事告诉了李明夷。 李明夷这个人最是瑕眦必报。 既然司徒静想找个清倌毁了桑无焉,那他李明夷就用同样的手段去对付她。 所以此时的司徒静哪怕是愤恨到了极点,却仍旧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苍南的确不愧是黑影卫首领,一身的气力果然不似寻常人。 从白日一直到翌日清晨,才肯放过司徒静。 等到苍南回去复命时,司徒家的也派了人来寻司徒静。 可偏偏他们不是来救司徒静的,而是想来杀她的。 司徒静如今已经被人毁了清誉,留下来也只是给司徒家抹黑。 这样的人对于司徒家来说,早就没了利用价值,司徒家自然不会再愿意留司徒静性命。 所以此时司徒静在偷听到嬷嬷们是想来给她喂毒酒后,便满眼恨意的偷跑了。 她恨司徒家的无情,可是她更恨李明夷的绝情。 既然李明夷这么维护桑无焉,那她就去毁了桑无焉。 第174章 事故(二) 此时的李明夷正在慈宁宫,与太后对峙。 太后站在上首,一脸怒意,指着下首的李明夷,便厉声呵斥道,“哀家这么帮扶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你竟敢让苍南杀了黑鹰。” 李明夷一脸淡漠的站立着,却是恭敬笑道,“母后误会儿臣了,这黑影卫自父皇成立起,便只有一位首领,黑鹰不服苍南管束,会有这个下场,不可惜。” 太后闻言听着,脸上已经黑青,却是不好直接辩驳,只能委婉冷声道,“哼,就算如此,那黑蛇了,他们总不算不服苍南管束吧,可为何他们也没了消息?” 如今整个黑影卫,太后已然没有一人可用,所以她现在十分的愤怒,这才着急忙慌的让李明夷进了宫。 可李明夷却是淡淡一笑,“母后,黑蛇他们只是被指派出去做事了,等到任务完成,自然就会回来。” 这轻飘飘的话,让太后听的实在憋闷,不由冷哼道,“黑影卫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就要让黑蛇他们出任务?他们往常都是在哀家手上做事的。” “哦?”李明夷眼眸轻抬,神色不定,幽幽道,“母后,这黑影卫既然已经给了儿臣,自然就应该由儿臣来安排,难道母后是觉得儿臣使唤不动他们?” 闻言,太后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却是吐不出来。 气的太后直接一掌拍打在案几上,一双凤眸冷厉道,“夷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母后说话?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忤逆哀家!” 李明夷一声冷笑,“是吗?那母后还是先问问自己,都对儿臣做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一双凤眸微凝,若有所思的盯着李明夷这张极其肖似她的脸。 只见李明夷眼眸轻抬,沉声道,“难道母后忘了在儿臣体内下的‘心蛊’了吗?” “这就是您对儿臣的关照和爱护?您知不知道每次‘心蛊’发作,儿臣都要遭受万蚁噬心之痛。” 太后眼神微微闪烁,别过脸去,这才不耐解释道,“不过是只‘心蛊’,又不会要了你的命,哀家这也是为你好,只要你不动情,这‘心蛊’自然不会给你罪受。” 李明夷听着,却是一声失笑,敢情太后这是还在怪他不该动情。 李明夷衣袖下的手微微握拳,似是在压抑心底的愤怒,沉声道,“不该动情?所以母后只是想让儿臣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棋子?哼!这样的爱护,本王不要也罢!” 说完,便直接拂袖转身愤怒离开。 太后见状,也是一脸怒意,不禁就不满自言道,“一个个的都是没用的东西。” 思绪长久后,太后才做了一个决定,等到司徒将军到慈宁宫时,两人之间的谋划也悄然开始。 而这边逃走了的司徒静却是又回到了春城。 她如今已然一副破败身子,更是家族不容。 所以她如今眼里除了报复,再无她想。 司徒静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粗布麻裙,头上系着青灰色的头巾,这么一遮掩,倒是任谁也瞧不出她的本来面目来。 此时的她跟着送菜的王婆子,一道进了恭亲王府的后门。 偷摸的进去后,王婆子才刚转身想要嘱咐这姑娘几句,千万不要在府里乱跑。 哪知这一转身,哪里还有司徒静的身影。 王婆子好奇的又回望了几步,还以为是司徒静压根就没跟她进来。 这边没当回事,继续往厨房的院子走去。 而这边偷摸躲到一棵大树后的司徒静,却是凭着自己对恭亲王府的熟悉。 已经来到了一个下人院子,在这里,司徒静拿了一套婢女的衣裙换上。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她还故意往自己脸上抹了很厚的脂粉,又故意将眉毛画粗,再点了痣,这才悄然推门出去。 桑无焉此时正在湖心亭喂鱼,这两日李明夷忙的很,两人也没见上面。 只是李明夷如今对桑无焉的态度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自从萧景驰他们离开后,桑无焉在这春城,便也是没了可以说话的朋友了。 此时闲事坐在凉亭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湖里扔着鱼食。 此时伪装过的司徒静已经在一角廊庑下,看见了桑无焉。 她内心愤恨,只想拉桑无焉与她一同下地狱。 此时她小心翼翼的低着头,朝桑无焉走去。 这时,李明夷也回了府。 他因着还有公务要忙,正准备先回书房处理,晚些再去看桑无焉。 可是此时路过大庭院,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凉亭的桑无焉一眼。 见桑无焉坐在凉亭里,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便呈现在了李明夷眼前。 李明夷嘴角微微勾起笑,正准备先回书房将公务处理完。 哪知刚回眸时,一个眼神却是不经意的瞥向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李明夷应是见过,可此时只见那个身影正缓缓朝桑无焉走去。 而此时的木兰也在凉亭外守着,此时见一个婢女过来,自然询问了一番。 此时的司徒静乔装的实在太好,将一副柔弱温顺的婢女模样,扮演的极像。 此时司徒静只是恭敬说道,“奴婢是替王爷来给王妃传句话。” 说着,便小心翼翼的朝着桑无焉看了一眼。 坐在凉亭里的桑无焉轻扫了低眉顺眼的司徒静一眼,也是没认出来,更是不以为然的淡淡道,“让她进来说吧。” 木兰点了点头,侧开身子,让司徒静进去。 哪知司徒静才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厉喝,“司徒静!” 闻言,所有人都朝赶来的李明夷看去。 而下一瞬,木兰瞬间发觉不好。 刚准备抓住司徒静,哪知司徒静已经跑向了桑无焉,“桑无焉,你去死吧!” 司徒静也没有多余的其他动作,只是猛力的朝桑无焉撞去。 两个人迅雷不及的都落入了池塘里。 扑通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惊慌起来。 木兰还没来得及跳下水,一个比她更快的身影,已经跳入了水中。 李明夷跳下水去救桑无焉,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随着身子越来越重。 李明夷也渐渐没了知觉,随着木兰,漠北等人都跳入水中。 这才将桑无焉跟李明夷救起来。 桑无焉是会水的,已落入水里,她便使劲挣脱了司徒静的束缚,反倒是司徒静因为吃了几口水,渐渐没了力气。 所以桑无焉被人救起来后,倒是无大碍,只是身子受了凉。 柳儿倒是极快的拿了毯子来给桑无焉包上。 可是此时的李明夷却是毫无反应。 桑无焉吓得不轻,赶紧上前探气息,人并无事。 只是不知为何,李明夷就是不醒。 太医和国师卿北尘都已经赶来。 桑无焉也极快的先回院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裙。 此时一众人都围在了李明夷的床前。 第175章 大结局啦 太医只说是吃了水,许是呛着了心肺。 国师卿北尘倒是看了许久,一时也没看出缘由来。 桑无焉则不敢离开李明夷床前半步,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会导致李明夷醒不过来。 她就这么抓着李明夷的手,什么也不肯吃,什么也不肯喝。 恭亲王落水不醒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宫里。 此时的太后听到后,倒是松了口气,更是让司徒将军今夜就将皇宫包围。 她要另立皇孙继位,自己垂帘听政。 而后,她必会发动与大苏的战争,她的野心可不仅限于在大齐。 皇宫在司徒将军的人马下,很快就被攻陷。 被关在御书房的皇上跟皇后,此时都是一脸死灰。 这时的太后,已经重新穿了一身龙袍加身。 她头戴天子玉冠,在宫人的搀扶下,牵着一个幼子皇孙。 信步来到御书房。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看着一身龙袍的太后,不禁嗤笑。 皇后此时也是站在皇上身侧,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太后。 还有自己的父亲司徒将军。 而他们手上牵的,正是自己的嫡子,一个不足五岁的孩童。 皇上一脸愤懑的盯着太后,问道,“母后,您的野心会毁了大齐,会毁了李家的百年基业,难道您就不怕死后,无颜面对父皇和李氏的列祖列宗吗?” 哪知太后却是大笑了几声,眼角似乎还笑出了泪来。 “皇上,你连活着都做不了主,就不要操心死后的事了。” 皇上寒心听着,闭眼问道,“那母后可曾真的在乎过儿臣,还是说,您把我们这些子嗣都只是当成你的助力和跳板?” 太后闻言,倒是重重叹了口气,“皇上,若不是你固执的不肯听哀家的话,哀家又如何会逼你到这个地步!” “事已至此,你退位吧,你放心,康儿,哀家会好生抚养的。” 说完,便有宫人端了两杯酒来。 皇后一看,便知这是给她跟皇上的毒酒。 她倒是没有什么不舍得死,她就是舍不得自己才五岁的孩子。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半蹲着身子,朝着自己的孩子,含泪说道,“康儿,再喊一声母后,好不好?” 五岁的皇孙,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看了看母后,又看了看皇祖母。 见皇祖母并没反对,这才朝着皇后喊道,“母后...” 皇后一听,早已满脸泪水。 正准备端起酒盏,哪知却忽地从外面飞来一支利箭。 瞬间就打翻了那宫人手上的托盘,两杯毒酒也洒了一地。 司徒将军眉眼一皱,正准备出去查看,哪知一身金色盔甲的李明夷已经持剑,抵住了司徒将军的脖子。 随着两人一步一步进来,太后也惊讶道,“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落水昏厥了吗?” 李明夷轻睨一笑,“托您福,儿臣已经醒了。” 末了,又继续道,“对了,殿外已经全部是本王的人,至于司徒将军的大部队,此时应该不会在进城了。” “你说什么?”司徒将军惊愕问道,“怎么可能?” 哪知李明夷只是轻轻道,“您派去报信带兵的人,已经被本王的黑影卫截杀了,所以麒麟军压根就不会收到传信,更不会助你弑主。” 音落,压根就没给司徒将军反抗的机会,直接一剑刺穿了司徒将军的喉咙。 太后见状,早已慌了神,整个人都颓败的坐在地上,直呼,“不可能!不可能!” 而李明夷收剑后,却是第一时间跪在了皇上面前告罪,“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此时早已脸上恢复了气色,见李明夷竟来救驾,不禁也松了口气,“臣弟说的什么话,还不快快请起。” 哪知李明夷却是不肯起身,而是重新说道,“皇上,臣...不想当恭亲王了。” 音落,不光是皇上震惊。 就是太后也诧异的转过头来,一双眸子直视李明夷。 随后,久久才道,“你不是李明夷,你是她的孩子,你是...” 李明夷一声释怀轻笑,并没回答太后。 而皇上与皇后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已然明白眼下的人,已经恢复了记忆。 是的,李明夷在桑无焉不停的与他说话后,终于醒了。 并且恢复了记忆,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深情的望着桑无焉,柔声沙哑道,“焉儿,我好想你。” 只听这一句话,桑无焉便知道,她的苏念琛回来了。 桑无焉感动的边哭边笑,吓得李明夷,不,应该是吓得苏念琛急忙起身相哄。 苏念琛恢复记忆后,第一时间从黑影卫那里得知了宫里的消息。 所以便立刻带着黑影卫先进宫救驾,后来司徒将军被他一剑击杀。 整个司徒府也被诛了九族,而太后也用一根绫带,在慈宁宫自尽了。 恭亲王也借着这次的事件,直接请命辞了官职。 皇上感念他的功劳,便还是给了他一个闲散王爷的称号,还给了一片封地。 苏念琛便带着桑无焉去了自己的封地,过逍遥日子了。 而作为司徒家的唯一幸存者——皇后,为了不让皇上为难,更是自请去了冷宫。 而皇上也再未封后,后宫掌权的只有贵妃。 自此,桑无焉便跟着苏念琛一路吃吃逛逛,去了封地,每日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啦! (正文完) 第176章 番外的幸福生活 一路去往封地的路上,一行人马游山玩水,好不快哉! 马车停下来时,桑无焉迫不及待就跳下了马车。 没了规矩的束缚,她也懒得成日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了。 因为苏念琛顶了恭亲王的头衔,名义上又名正言顺的娶了桑无焉这个大苏公主。 两人如今就算是前往封地生活,也无可厚非。 倒是让两国也揪不出什么错处来。 以往的公主宫服——拖尾长裙,如今是再也不用穿了。 一身青蓝色的束身长裙,简单又方便,活动起来更是觉得舒心的很。 苏念琛从马车里优雅下来,看着桑无焉欢快的奔跑在绿盈盈的草地上,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许是桑无焉又长了些个头,又或是没了烦恼和压力后,桑无焉的身段愈发的圆润饱满了。 虽然桑无焉每日嚷着要禁嘴减肥,可苏念琛却更喜欢现在肉乎乎的桑无焉。 捏起来手感更好,也让苏念琛更加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护卫漠北早已捡了柴火来,珠儿也利索的搭起了简易的炉灶。 此时吊起的铜壶里,正烧着热水,红果正在准备泡些花茶来给大家解乏。 木兰话最少,可是也鲜少在她脸上看见如此恬静的一面。 她手上正麻利的削着竹签,准备将打来的野鸡烤来吃。 都说万物复生,最能治愈一切。 如今众人行走在这山水天地间,确实觉得什么烦心事都不值一提了。 柳儿跟着桑无焉正在一簇地里刨着,她提着篮子,看着这不认识的草,一脸狐疑。 “王妃,您这是想当兔子了?” 桑无焉扭头嗔怪的看了柳儿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叫鱼腥草,咱大苏那地儿没有这个,这个凉拌可好吃了,而且还能清热解毒,不信你去问红果。” 被点名的红果,尴尬转头,朝着柳儿一笑,“对,王妃说的都对。” 柳儿听了,倒是笑着信了,直言道,“那待会儿奴婢得多吃些,这里的风景极好,天气也极好,就是容易上火,正好可以吃这个清清火。” 桑无焉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眼神望向柳儿。 这一挖,就挖了好大一篮子。 桑无焉便带着柳儿去了溪水边清洗上面的泥巴。 山里头流下来的水,十分冰凉清澈。 见着居然还有小鱼儿在游,桑无焉立刻就兴奋了。 丢了手里的鱼腥草让柳儿自己洗,自己则抓了木兰来捉鱼。 木兰眼疾手快,基本一根竹签就能扎中一条小鱼起来。 捉来的小鱼全部都放在围起来的溪水边,珠儿利索的帮着处理干净鱼鳞和内脏。 桑无焉欢快的哼着小调,将处理好的鱼全部用割下来的芭蕉叶,穿着鱼嘴,吊成一排,然后又用竹签固定。 这才拿出带着的调料稍稍腌制了一会儿。 然后便放在了火上烤起来,因着有了烤鱼,打来的野鸡,桑无焉便打算炖着吃。 于是又让红果去林子里,摘了些蘑菇菌子来炖汤。 红果识草药,懂毒理,她摘来的菌子肯定没毒。 一锅鲜鸡汤煮好,鲜香四溢。 惹得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烤鱼也冒着热气,一口肉下去,鲜甜滑嫩。 柳儿最是专心拌鱼腥草,等放好了一应调料,这才端上了铺在草地上的垫子上。 桑无焉第一个吃了一口,连连感叹好吃。 柳儿也不紧不慢的小尝了一口。 哪知柳儿一张秀白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急忙就跑开,躲在树后吐了起来。 红果见状,默默扒着自己的碗。 其实她也吃不来鱼腥草,只是她见桑无焉爱吃,便没多嘴。 此时的苏念琛也跟着吃了一口,俊美的脸上顿时黑了起来,只是他骨子里就是这般端庄的人,入了口的东西,只要没毒,都会吞下去。 所以此时,苏念琛这一口鱼腥草吞的极其艰难。 看向桑无焉顿眼神,也是极力忍耐内心的挣扎。 可桑无焉看着苏念琛这般忍耐的表情,笑得是前俯后仰。 苏念琛见状,幽幽道,“精神头倒是不错。” 闻言,桑无焉立刻就止住了笑声,众人不解。 可桑无焉却是明白的,她昨夜才求饶自己体力不支,今日就被苏念琛这般感叹,只怕今夜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一想到晚上苏念琛各种花样,桑无焉瞬间就红了个大脸。 大家吃饱喝足,便都喝起了鸡汤。 可唯独苏念琛没喝,因为他不想身上流一身的热汗,湿黏的很。 于是,这些喝了鸡汤的,晚些时候。 一个个都如癔症了般,傻笑不停。 就连红果也中了招,苏念琛顿时就给所有人都探了一遍脉象。 倒是不伤及性命,还好此时已经到了一处村子附近。 又听村民大笑,才知他们喝的鸡汤里,吃了没煮熟的菌子,这才中了癔症。 于是便给他们一人喂了一碗土家的药方子,只说明儿个一早便好。 只是桑无焉晚间又是与苏念琛睡一处。 一晚上都不肯消停,不是各种调戏苏念琛,就是各种虎狼之词。 甚至还说了不少苏念琛听不懂的话。 什么小狼狗,姐姐会好好疼你的... 又是各种坐不住,非要到处乱跑,折腾到天亮时才安静下来。 也累了苏念琛一宿,更是严声所有人不准再吃蘑菇。 他如今看见蘑菇都有后遗症了。 只是就算桑无焉仍旧每日发挥调皮属性,可苏念琛还是好爱好爱她。 这样一个鲜活的可人儿,就这么带着色彩来到了他冰冷的世界。 拯救了他,也保护着他...... 番外 方诗阮 镝京。 萧景驰回来时,正值雨水时节。 皇上的身子也因连日的绵绵细雨,引得身子又大病了一场。 此次萧景驰领功回来,连府邸都没回,就赶去宫中连日的在皇上跟前伺疾。 就连皇上好不容易刻出来的浓痰,萧景驰也丝毫不嫌弃的亲手去接。 虽然令在场的其他皇子有些鄙夷,可不得不说,这般甘愿为皇上近身伺候的行为,到底还是让皇上生了恻隐之心。 萧景驰的生母身份不高,对他夺嫡加持不大。 往日里,萧景驰总是一副闲散模样,不争不抢。 倒也安然苟活,如今他羽翼已经丰满,可还愿意这般去尽心伺候皇上,便是一个孝字占了头理。 再加上此次前往大齐,萧景驰不仅亲送和亲队伍,让两国结安邦之好,更是拿下了两国经济往来的文书。 所以等皇上身体好些,三月时,便立了萧景驰为太子。 而对于那些蠢蠢欲动的其他皇子,萧景驰早已施了手段,让他们一个个都慢慢削弱了势力。 如今,萧景驰贵为太子,属实是大苏镝京最尊贵的人了。 而作为御赐未婚妻的方诗阮,却在萧景驰回镝京的这半月内,一眼也不曾见过。 无论方诗阮用何种姿态和方式,都被萧景驰一一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如今的方诗阮因为行事不端,险些害了大哥方皓轩的前程,以及整个靖安侯府的脸面。 所以在侯府的日子十分难过。 可她已经十分如履薄冰了,若非因为一时的嫉妒,她如何会害的大哥差点被废了世子之位。 更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对付桑无焉,更令萧景驰对他十分冷落。 这简直比让她死还难受,她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呐,如何能忍受被萧景驰如此对待。 所以她今日便准备直接去了萧景驰常去的醉江月寻他。 梅雨多缠绵,淅淅沥沥的倒是有些愁人。 方诗阮到醉江月时,萧景驰还未到。 所以方诗阮便直接去了两人常去的那间厢房去等他。 那间厢房正好临街,又在二楼,只需上一壶茶,便可以将底下的街景看个清楚。 以往萧景驰最是喜欢坐在窗前,喝茶看底下的百态人生了。 小二上完茶水,便恭敬退下。 屋里只留了方诗阮跟贴身的婢女慧儿。 方诗阮今日着了一身青色衣裙,秀白的脸上带着散不开的愁闷。 细白的手指,轻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 望着底下极少的几把油纸伞来来往往,方诗阮眼里并无光泽。 直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下,方诗阮的眼波才亮了一下。 天青色的油纸伞下,萧景驰修长的手指接过一个凝脂如玉的手掌。 随后,便见着一身桃红长裙的女子,盈盈下了马车。 方诗阮满目震惊,她只觉得心里难受的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看见萧景驰对桑无焉好,才会心生嫉妒。 可眼下,这个女子是谁,她凭什么会得萧景驰如此细心呵护。 心里那莫名的,扭曲的心理已经让方诗阮抓狂。 可是她自持的端庄又容不得她去发狂。 所以她只是从容起身,整理好衣裙,不容任何人反应,便打开了厢房的门。 六目相对,萧景驰再看见方诗阮的第一眼,便只有淡淡的一扫。 身侧女子有些羸弱,她初来镝京,对眼前这端庄的女子并不熟识。 只是礼貌的先屈身一礼,点头一笑。 方诗阮在礼数上自然不会差,笑着回了礼。 随后才一双目光死死的看向萧景驰,嘴角分明笑着,却又有些渗人。 萧景驰面色清冷,低缓的看了身侧女子一眼,轻声道,“柔儿先去厢房,孤稍后就来。” 被唤作柔儿的女子,莹莹一双含水的眼眸,笑着点头,然后便屈身一礼,跟着人先进了对面的厢房。 这间厢房算是醉江月最好的一间,窗外临的是一树正要开的玉兰花苞,此时花虽未开,可白白的花苞,此时已经有了淡淡清香。 萧景驰直接先进了方诗阮的厢房,淡然撩了袍子落座。 没什么感情的问道,“你怎么会来?” 方诗阮此时眼眶已经微红,柔弱的往对面一坐,不禁委屈道,“殿下,你许久不曾见阮儿了,阮儿也是...太想见你了...所以才...” 后面的话方诗阮还没说完,就被萧景驰打断了,“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到时不就能日日相见了,你又何必急这一时,更何况,婚前若是平凡相见,只怕与你的清誉也不好。” 方诗阮被萧景驰这话刺的心肝疼,以前萧景驰会为了见她,夜里爬她的窗,如今都要成婚了,反而顾及起这些莫须有的虚名来。 衣袖下的手紧紧握着,可心里却不敢发难,只能是陪着笑,哄到,“殿下说的是,可今日我们已经见到了,不如一起吃顿饭...” 说着,方诗阮的手便搭在了萧景驰带着青筋的手掌上。 哪知却被萧景驰不动痕迹的抽了出来,言语也有些冷漠,“不必了,孤还有事,就不陪你吃饭了。” 说着,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哪知方诗阮却急色上前来拦住,眸子里更是含着热泪,咬牙哭诉道,“萧景驰,你说过会好好对我的,你...” 萧景驰眸子幽幽望向方诗阮,一把推开方诗阮的手臂,漠然道,“正妃之位已经许给了你,难道孤对你还不够好?” 说完,也不想再待,可方诗阮却是非要撕开了这层伪装的假情假意。 哭笑着,指着萧景驰道,“殿下,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想要的分明是...” “是什么?”萧景驰转身冷眸盯着方诗阮,嗤笑道,“是孤的爱吗?方诗阮,就凭你对无焉做的那些事,你觉得孤会去爱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 方诗阮失魂般的,跌落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抱住萧景驰的大腿,哭诉道,“不是这样的,殿下,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怕她会对你不利,毕竟...苏念琛到底是因为你才死的呀!” 萧景驰听完,看向方诗阮的眼神更加陌生,闭眼压制了心底的怒意。 这才抽出自己的腿脚,冷声道,“孤与无焉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记住了,除了孤的正妃之位,孤...什么都不会再给你...” 说完,便冷漠的疾步离开。 随着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方诗阮一脸死灰,跌坐在地上,由着婢女慧儿扶着。 满眼都是泪水,“他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只给我正妃之位...” 一想到萧景驰对自己如今的无视,方诗阮心里更加愤懑悲苦。 再一想到方才那女子在萧景驰身侧的温婉笑意,方诗阮心里就更加憋屈难受。 可是一想到自己始终还是正妃,日后更是后宫之主,心里又觉得好受了些。 直到方诗阮真的披上凤冠霞披,嫁给了萧景驰。 才真的明白了萧景驰那句话的意思,为什么他说除了正妃之位,他什么都不会再给她。 新婚之夜,萧景驰便让她独守了空房。 美其名曰是赶去了宫里,给皇上伺疾,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这个方诗阮并不得萧景驰的心。 所以往萧景驰这里送的女人也愈发的多了。 后来,更是接二连三的往府里抬进侧妃。 方诗阮想要拿乔,可偏偏萧景驰又极其护着她们。 平日里,更是纵容这些妾室,欺负方诗阮的头上。 可方诗阮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了这样的事发生。 直接当夜就打死了几个貌美如花的妾室,真的是活活打死的。 而且方诗阮还逼着所有的侧妃一起看,害的其中一个侧妃惊吓的落了胎。 萧景驰大怒,直接以方诗阮祸害皇家子嗣为由,将她送进了冷宫。 方诗阮都还没等萧景驰坐上皇位,自己成为皇后,居然就先进了冷宫。 这一关,就是十几年。 直接让方诗阮一个如花少女,生生在这冷宫孤苦凄凉病死。 她的一辈子,没了辉煌,没了爱情,只剩不甘的回忆和空虚陪伴她的余生。 硬生生将她一个镝京第一才女兼美女,逼成了失心疯。 这样攻心的折磨,真比死了还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