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 第1章 引子 (谁想玩续写啊?俺先起个头儿) 小骚货——这女人真算不上多好看,个儿不高,瘦干扁平,眼睛还细,冷不丁瞧见,特普通个女人,只除了一样——白。但是,耐品哪,还带着一身祖传的风骚本事!别让她沾上,沾上了,管你是单身还是有妇之夫,总之两字——拿下。 至于为什么要先交待这个女人?实在是,这个女人真是个能量巨大的女人!据我所知,就有三男一女因她而死,两个家庭因她解体!不,不仅仅如此!几十年间,她硬是凭自己一己之力,搅动得我父母所在城市的与论风云变幻,她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 那个,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人——从那时开始,婚姻不再像以前那样神圣不可侵犯——离婚,渐渐成为很多人的选择,而不再单纯的婚姻里的男女,带着隐蔽的雷,时不时地在生活里爆响,这又导致了更多的悲欢离合…… 都说了小骚货的“本事”是祖传的,那么当然得从她父母说起,不然,怎么证明人家“家学渊源”呢? 如此一来,这话可就长了!可若不讲讲她父母,也没法说明白这位的性子,怎么就能那么让男人为她抛妻弃子,恨不得把命都给她那么疯狂。 盛世为人,乱世猪狗。 呵,诸位可别觉得,如今生活幸福,真是自己个儿多本事,那是因为你我投胎技术好!若是投胎投得不是时候,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可难说得很呢! 比如,投胎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人,生于军阀割据的时代,长于国家民族风雨飘摇的乱世。 发生在一个起名源于天子码头的地方,一对本来不可能成为一对的男女的故事。 三教九流汇集于此,最高尚和最无耻的,最善良和最恶毒的,仿佛太极图里的黑白两极之间互相拼杀转换,无休无止。 天津卫,正经的码头文化,水路交通的枢纽站,在乱字当头的年代,也是无数跑江湖人的希望所在。 比如各种戏曲班子,进京前都得先拜拜天津卫的老少爷们。要是让大伙儿觉得没到火候没够味道,就别往京机之地走了,赶紧往小地方去吧,不然不叫好不叫座儿,在喝口水都要钱的皇城里,混口饭吃都难! 所以这儿的戏园子里,反而有种不合时宜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倒是没有空着的时候! 至于国恨家仇,唉,先顾了自己这张嘴再说吧! 别误会,我们“小骚货”的父母不是唱戏的,但是,他们确实是在戏园子认识的。 他们的初识,平淡无奇,谁也想不到他们后来会在一起。甚至可以说,这两位合作用一生演了出爱恨情仇的大戏,比他们当初在戏园子看过的,还要复杂、精彩、五味杂陈…… 白微,是顺兴隆绸缎庄白家不是大小姐的大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呢?她是她爹从外面抱回来的外室女。她亲娘生她难产而死,她爹无法,只好抱回家给原配夫人养。 原配夫人闹了一场,然,再不高兴,也只得养着。别说那个时候,便是现在,这种情况,女人只要还想过,心还没冷透,总不会真把无辜的小女婴扔掉了不管。 实际上呢,只是老佣人阿珍婆带着养大。说是大小姐,也就是不用做什么,其实并没什么人管她。她的身世,亦没人瞒着。她大概就像她们家养的那只白色狮子猫,有吃有喝罢了! 第2章 解围 杨子,这名一看就是随便叫的,也确实是。杨子记得他小时候有爹、有娘,也有家,但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成了个小乞丐。再后来,杨子就在这戏园子附近的街上讨生活,给这戏园子老板跑过两回腿。老板见杨子还算机灵,刚好戏园子里辞了个伙计,就喊杨子顶上了。 杨子瘦削单薄,十五、六岁的样子,唯一看着还行的是长得白净清秀,嘴巴来得,算不上多甜,好在本分老实,脾气温和。 原本么,杨子本本分分地待在这个戏园子里侍候着,正经是个不错的营生:甭管什么世道,这闲得没事看戏的都是有钱人。 只要在这戏园子里侍候着,是发不了大财,但糊口混个温饱,总是没问题的。 但人命里有的,总会有,老天爷可没让谁自己个儿挑过。 杨子是认识白微的,这位白家小姐,跟杨子比似乎还小那么一两岁。白微那时身量未足,尚显幼弱,像刚刚抽条的小杨柳树,带着点尚未褪去的稚嫩,没事隔三差五的坐黄包车到戏园子来看戏,算是熟客。 他们俩迎面碰到,也不过是互相打个招呼而已。 欢时易过,听了几出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的戏文,不知不觉间,这位白家大小姐在这园子里,也看了快两年的戏了。 要说杨子和白微这俩人有什么特殊的交集,大约就是,白小姐在无意中帮杨子解了一次围吧。 事儿也不是多大个事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杨子虽说一直尽心尽力地做着这份活计,但是人吧,他总有精神不济、走神溜号的时候。 这天就是杨子转身之时没注意,一脚踩人家脚面子上了。换作平时,好好给人家赔个不是,多说几句让人舒心的话,也就过去了。 可今儿这位爷就是存心找不痛快,任杨子怎么赔礼道歉,就是揪着他不放。非说是今儿刚上脚的新鞋,让他踩脏了可怎么穿?愣是让杨子赔一双新的。 别看就是一双布鞋啊,不好意思,北平城里有名的内联升老字号出品,值两大块光洋呢! 以杨子这个小伙计的收入,还真赔不起! 正闹得僵着呢,这位爷忽地不跟杨子扯闲篇儿了,不由自主地出了门,跟着前面一位女子身后溜了半条街。对,这位爷跟的人就是白微。白微虽然没上过学,可到底白家也是有点底蕴的人家,养出的女孩儿却不是市井小民家里的丫头能比的。 用现在的话说呢,有女人的味道,像曹公讲呢,就是天生自带一种风流态度。 今天这胡搅蛮缠的张爷,是开饭庄的。本身也不是差钱的主儿,都是让吃霸王餐的兵痞子给闹的——扛枪的吃完饭不给钱。你还不敢硬要,关键是他们不是吃一顿哪!说是赊账,可长年累月的,这谁受得了? 今儿纯是杨子倒霉,赶上张爷气不顺了。 至于为什么恰好瞄上白微了,张爷原配病死都三年了,刚好跟杨子这儿气撒得差不多了,心正顺溜着呢,一抬头正好看见路过的婀娜多姿的白微,得,看入了眼了! 张爷就觉得这个小娘子,哪哪都可心! 第3章 相看 本来不想把“小骚货”父母亲的事儿写得太多,奈何这两位过的一辈子,快顶上别人过八辈子了!他们两口子实在对“小骚货”的影响太大,现在不交代清楚,看到后面容易整不明白。 所以,您就耐着点性子看,我呢,搂着点写,尽量写得简略点。 实在是,他们家的故事太多,不写出来,后面感觉怎么也讲不清楚! 却说这开饭庄的张爷自从跟着白微溜达了大半条街,亲眼看着她进了白家的大门,回身就请了媒人上门去提亲,要正式娶她做续弦。 白微知道的时候,她爹白老爷已经应了。他老人家私下里还认为,这是一门好亲。白微说到底不是正经的白家大小姐,缺了母家那一半的本源,讲究的大户人家可看不上!可低嫁吧,白微怎么说,到底也是白老爷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你让她跟个公司职员或者小商小贩过日子,天天洗手做羹汤?她哪会?白微怕是洗个碗都得碎一地,给你来个“岁岁平安”。 所以,白微给人家做续弦,反而是好事。除了男人年纪大些,白微好歹还能维持之前的生活水准,大差不差不是? 必须得承认,白老爷对这个女儿,是用了心的。只可惜,父母亲的良苦用心,做儿女的却不一定都能领悟到,更何况,那年月正是新思潮汹涌澎湃之时,京津之地开了不少新式学堂——就算白微没上过学,可不等于她就没受到新思潮的影响,年轻的女孩们,总会有点交际不是? 白微再次到戏园子里听戏,给杨子扔了几个大子儿,跟他叮嘱,什么时候那个开饭庄的张爷来了,告诉她一声。 杨子自是应的,这样的事,其实不少。这戏园子里还有那些专门干这个的帮闲,帮着男女客互相找能看对眼的,从中牵线搭桥,好落点好儿处。 当然了,白微只是想看看家里给她订的,是什么样个男人。又不是大清了,总不能还像从前那样盲婚哑嫁的。就算古时候,不还是有个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吗? 谁都能猜得到,三十好几的中年男人,大多数时候是入不了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眼的。尤其是这张爷人还不大讲究——他抖腿! “抖腿”这种习惯,在我们的传统礼仪当中是非常非常忌讳的。古人有句老话叫做“树摇落叶,抖腿福薄”。意思就是说,如果一棵树老是不停地摇晃,树叶就会掉光;一个人如果老是喜欢抖腿,福分就会越来越少。 白微是真从骨子里厌恶这毛病! 在二楼包厢里,杨子把在台下看戏的张爷指给白微看时,张爷正大赤赤地边抖腿边打着节拍,跟着台上伶人的唱腔,摇头晃脑地哼唧,他快活着哪! 张爷当然不知道白微在相看他,就算知道了,也未必理会。他早就打听好了,自是知道白老爷对他满意的! 至于白微喜不喜欢他,就不在他关心之列。婚姻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听着就是了。 第4章 涉险 别看白微没进学堂上过一天学,可人家本身就是个伶俐孩子。她这儿学一点儿,那儿了解一点儿,耳濡目染地也认了些字,跟着阿珍婆去买东西也学会了算数。更何况,哪个好好的人儿不想上进啊? 听说天津卫新式女子学校里,甚至有从关外来的女孩子呢!人家都能从那么远的地方专门来这里上学,图什么?还不是求上进! 还有一些追求进步的年轻人甚至公开与乡下旧式妻子离婚,娶了读教会学校的“洋学生”。说是什么要有爱情的婚姻,不要封建家长给包办的婚姻! 白微原本并不是那么排斥家里给订的婚,奈何今儿看见这位张爷,他这毛病刚好是白微一向极厌恶的!左思右想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更没法劝自己忍下来。 人啊,这心里就不能搁事儿。一旦搁了什么事儿,多半会心神不宁,就容易稀里糊涂地出错。所以不管是谁,但凡有什么悬在心里犹豫不决的事儿,赶紧尽早想办法解决了。不管是自己想折儿还是找人商量呢,总之能早一天解决就不要拖,拖来拖去难保要后悔的! 张爷他还真没成想,他以为十拿九稳的婚事,到这白微这里,还就是成了个例外! 白微自打那天在戏园子里相看张爷,发现了张爷那抖腿的毛病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白微心里实在厌恶,可又不够勇气跟她爹白老爷说拒了这门亲事。 她白微一个外室生的庶出姑娘,能嫁给家境殷实的老户人家做正房,哪怕只是嫁去当续弦,也是难得的,远比低嫁好得多。连阿珍婆都为她高兴的,说是难得的呢:张爷年富力强,上面没有长辈搓磨人。白微进门就能当家做主,不用受婆婆气,这是多少女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白微她若是推拒这门婚事,在大家伙儿眼里,她得多不知好歹啊!白微这几天就一直想着该怎么跟她爹说,她那个守旧的爹才能改主意,不把她嫁给那个张爷。白微这么恍惚着一走神,在大街上就信步走进了一条平时绝对不会进的小巷子。 等白微回过神儿来,就发现糟了糕了!这条巷子她没来过不说,前面还有两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地痞子!白微看到对方,对方也看到她,白微慌了,转身就跑! 白微一个纤纤弱女子,哪里跑得过成天在大街上混的地痞流氓?很快白微就被这俩人前后夹击,堵在巷子里进退不得。 怕归怕,但出身到底给了白微些底气,说点吓人的话还是会的。 例如:“放肆!你们居然敢拦我!知道我爹是谁吗?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敢乱伸爪子小心我爹知道剁了你!” 一时半会儿的,这俩人还真被白微唬住。没别的,白微一身最新花样的绫罗绸缎,那俩货行走江湖的,看衣裳识人,还真怕惹到不该惹的人。乐子啥时候都能找,可命只有一条啊! 只是,机会转瞬即逝,就这么放了这小娘子,真不甘心呐! 第5章 救危 要不老祖宗怎么总说,无巧不成书呢! 白微被那俩个地痞流氓堵在巷子里,脱不开身的时候,正赶上杨子被他老板打发出来买东西。杨子专门挑小巷走,图着省几步路。就这么着,正好撞见白微被那俩地痞前后夹击,进退不得。 杨子这小子之前当过乞丐,对天津卫码头的堂口多少知道一些,恰好的是,这白微也姓白,倒是跟有名的白老大同姓! 杨子离着老远就喊:“白大小姐,您怎么走这儿来了?这都快晌午时辰了,您快回!刚刚你家佣人还找你呢!” 白微正好借这个机会,边答边往杨子这边走,“哎,我这就回!” 趁那俩个地痞正懵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白微跟着杨子快步走出巷子。等一拐弯,里面看不见外面,俩人不由自主地互相拉着手就往主街方向跑! 唉,女孩子要特别注意安全!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自己是弱女子,尽量不去人少黑巷子的自觉! 这俩倒霉孩子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撒丫子就是不管不顾地一个劲跑,连头都不敢回,更不知那两个人追出来没有。 杨子和白微一直跑到主街上,喘着粗气看着热热闹闹的人来人往,这才心定了定,抬头找找方向,一起往回走。 只是,迎面而来的男女老少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们,弄得这俩人儿莫名其妙! 杨子和白微缓过来神来,互相打量了一下,呀!呀!呀!他们俩这手怎么还紧紧攥着呢?! 天啊!怪不得人家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们俩个!准是把他们当成那种孟浪不知廉耻的新派男女了,这可如何是好?俩人儿吓得齐齐甩开手,竟是一下子没脱开!原来是太紧张太害怕,俩人的手都攥得有点抽筋了,要掰一掰才能松开。 杨子的手倒没啥,可白微又白又嫩的小手上可是清清楚楚地显出了青红的痕迹来。 杨子的脸刷地红了,嗫嚅着跟白微道歉。白微是个明白人,哪里肯接受他的道歉呢,反而一个劲地跟杨子说:“是我该向你道谢才对,是你刚才救了我!该我谢你的!刚刚要不是赶巧遇到了你,我,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男女之间的缘份,谁也猜不出是怎么来的,是深还是浅。就如同他们,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谁曾想之后还能一起纠缠个几十年呢! 那时候的人都恪守成规,男女大防还是很注意的。虽说事急从权,但对于杨子来说,在他十七、八岁的卑微生命里,也就这一次离年貌相当的女孩子最近。要说半点什么也不想,那不科学,但是要说真想点什么,那更不现实。 家世上的鸿沟明晃晃地摆着,光是想,有用吗?他杨子,一个一穷二白在戏园子侍候的小伙计,拿什么去娶人家满天津卫都知道的、顺兴隆绸缎庄的大小姐?有那闲心瞎思量,还不如好好招呼来听戏的各位座儿!没准得个赏,哪怕就几个大子儿,出去买几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也能改善一下生活更实在! 第6章 识情 杨子和白微这俩孩子经过这个事儿,也仅仅是更熟悉了些而已。再见面,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只是互相打声招呼。 杨子自知自己身份低微,看白微娇柔婉转的袅娜样子,再喜欢,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配。只敢在心里惦记一下,睡前安抚自己时想一下,其他的,再没了。 白微呢,虽然对杨子这个眉清目秀、热心肠的小伙计有好感,但白微明白自己跟杨子之间的差距。她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柜里的四季衣裳天天换,穿都穿不完的白家大小姐,哪怕是庶出,也绝无可能嫁给杨子这个穷光蛋的。 世事难料,奈何老天爷诚心把这俩人往一堆凑,没事也找出事来。 那张爷自从得了白老爷的首肯,少不得以白家准女婿的身份往白家跑,也跟当时那些摩登的年轻人学着约会未婚妻。 白微自从上次在小巷子里被吓到了,一时半会没啥精神头解决这个事。她人儿小脸皮薄,架不住家里父母施压、阿珍婆苦口婆心地相劝、张爷没皮没脸地纠缠,少不得三、五次约里出来一、两次。白微那矜持劲儿倒是很符合大家闺秀的作派,更是勾得张爷心里痒痒的。 一次在戏园子二楼的包厢里,张爷看这白微,越看越喜欢,就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去扯人家姑娘的袖子,想拉人家姑娘白嫩嫩的小手! 白微本就不情不愿地跟张爷出来,见他这个急色的样子,自是百般瞧不上。少不得一边推拒,一边低声呵斥他:“张爷,您这是做什么?我可是正经人家的清白女儿!张爷怎么大白天的,没喝酒就醉了?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 杨子早在他俩前后相跟着一起进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犯酸,有意无意地留心盯着他们。这会儿正在帘子外竖着耳朵,听到了白微的话,心里酸得泡醋坛子里一样。 杨子一时冲动,迈步掀起帘子就拎着茶壶进去,点着头道:“爷,给你们添茶!” 张爷正在兴头上被杨子生生打断,可又说不出什么挑刺儿的话来。这地方就是这个样子啊,又不是青楼楚馆!怪他自个儿没挑对地方,这若是在新式电影院里,乌漆麻黑的,想干啥才没人来打扰呢,失算! 张爷见白微气得够呛,小脸绷得发青,扭起身就借机要走,那娇俏带气的小模样,一时心里这个爱得呀!赶紧拦着白微,又给杨子打赏让他赶紧出去别碍眼!一边弯腰打躬作揖赔小心,就差打自己个儿俩大耳瓜子了。 唉,这男人啊,你何苦来?即是喜欢,你客客气气、执礼守礼不行吗?还非得学人家洋派人谈情说爱,偏偏又管不住自己发乎情,止乎礼! 可是吧,他们往往就是吃女人这一套!女人越是这么爱搭不理的,这么拿着捏着,男人往往就越上头! 便宜没好货,上赶着不是买卖。女人这么欲拒还迎,让人摸不准脉的,男人往往就更心痒痒的慌呢! 第7章 轰炸 要不怎么说在古代,就是不让女儿随便出门呢?还不是男人最了解男人!轻易就让你见了,哪里还有什么神秘感?哪里还有什么金贵可言? 张爷满心欢喜地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早些把白微娶进门来。此时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再喜欢,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上个世纪,建国前那几十年,之所以叫乱世,就是眨眼之间,你便不再是你,不仅仅是身份、家世、财富……瞬间消失,甚至是宝贵的生命,一样说没就没了。 随着越来越近的密集的啸音响起的,还有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毫无防备地,突然而至。 天子的码头,在国家积贫积弱之时也照样挨炸弹炸! 刚刚还歌舞升平的地方,转眼就成了人间炼狱。 一片混乱之中,杨子似乎是习惯了一样仍是拉了白微就跑!往哪跑?不知道。总之,跑就是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巨大的啸音和爆炸声仍是不断响起,这俩孩子就是一个劲跑!跑到喘不过气来,一屁股坐在路边狂喘。等稍稍缓过来点劲儿,天上那贴膏药旗的飞机又盘旋过来,这俩孩子就接着跑! 这场大轰炸,直到天彻底黑了,才算结束。这一天,无数天津卫的老百姓失去了亲人、家园、故旧,赖以生存的生意,甚至是生命……… 凭着本能总算摸爬滚打回到自家饭庄的张爷,正坐地嚎啕大哭,但他并不是最惨的。 他的饭庄被炸得稀烂,余火还在木质的房梁、门窗上烧着。饭庄里面的厨子、小二、甚至是客人,早已失去了生机。他们歪七扭八地倒在废墟里,身上遍布尘土。有的身上还压着倒塌的房梁,有的就躺在饭庄门口,手臂伸出了门外,离生机仅仅一步之遥,却永远倒在了那里。 被杨子拉着,不知怎的跑回白家的白微,面对被炸成废墟都快认不出来的白公馆,就整个人傻掉了。什么叫欲哭无泪?这就是了,变故大到你根本就做不出反应! 白家,上上下下连主带仆,也是几十口人啊!说没,就这么没了! 白微此时什么也听不见,更不会思考。杨子到底是遭过罪的人,还算清醒,听见有人在喊快跑,鬼子杀人了!便拉着白微顺着人群跑。 杨子当小乞丐那几年倒没白当,跑路躲人的本事还有。 杨子拉着白微,钻铺子过巷子跳土墙,净捡着旁人不留意的小道跑,没多久,便跑到另一条街上。巧的是,白家开的绸缎庄有一分号就在这条街上。历经人生沧桑磨难的老掌柜,正要锁了门找东家去。是关是开还是散,他总得向东家讨个准主意。 此时见白微被一个伙计样的小子拉着,眼睛直勾勾、空洞洞的。老人家嘴张了张,倒是没说出别的来,只道:“你们等我一下。”便转身钻进铺子里,用帕子包了一包银元,一把塞给白微, “小姐,你保重!” 第8章 逃命 老掌柜又对杨子点点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姐就拜托你了,走吧。” 杨子缓缓神,回老掌柜道:“您也保重!我们刚从白家那边过来,白家,没了!” 不知哪里响起刺耳的枪声,杨子浑身激灵一下,又拉起白微开跑。 也幸亏得这俩孩子半点没耽搁,若是像有些人犹犹豫豫的,舍不得这、舍不得那一通收拾,兴许命就交待在天津卫里了! 逃命啊,什么东西比人更有价值? 哪怕是在昨天,老掌柜都不会如此行事。可今天,炸弹炸得断臂残肢满天飞,地狱一样的惨烈的场景中,白微虽然发乱脸脏,可她被那男孩子死死拉着,全须全尾的。 问与不问,曾经如何又能如何?如此乱世中还有什么必要追究?那男孩子一直拉着她,也护得好好的,不是吗? 更何况,白家离市政厅很近,那边落的炸弹最多,炸得最惨,就算没有杨子告诉,老掌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甚至也猜测,白家未必还能有人在。不然,老人家在看到他们之后怎会自作主张,从柜上直接给他们拿钱呢? 那时的打工人,职业操守,个人素养,对东家的忠诚与维护,我唯一能想到的词,大约是专业,当然了,那也不够准确地描述。 总之,老掌柜给的那些钱,让杨子和白微度过了一段也许是他们一生之中,最安然,最甜蜜温馨的日子。 那些甜蜜,让他们在后面的那些看不到边一样的苦痛里,总能感觉到治愈,世事再难,也撑了过去。 这一对涉世未深的小儿女并没有什么主见,想去哪,要去哪,他们哪里知道?不过是顺着人群走,信马由缰。唯有的坚持是:一直走,不能停。 人家吃饭,他们也吃,人家坐火车,他们也坐,人家上船,他们也上船。白微自打亲眼看见白公馆没了,就一直不会说话,哪怕吃饭,也要杨子喂进嘴,才会嚼一嚼吞咽,似乎仅凭本能活着,木头人一个。 直到他们到了一个看上去很繁华的大城市,租了一处小巷里看起来还不错的、带院的小宅子,才安顿下来。也是的,这个地方上千年来无数文人骚客赞过,更是因为会养“女儿”,在历史上向来有艳名的,交通也四通八达,是真的好。嗯,也得看对谁来说吧。 白微受到的刺激,直到那天晚上杨子烧好水,喊她去洗个澡,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杨子像养个女儿一样待她,哪怕有人说她傻了,也没有扔下她不管。 这会儿子,家破人亡、背井离乡、被异族追杀的彷徨无助一股脑地蜂拥而至,白微突然咧开嘴嚎啕,才哭两声,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杨子赶紧给她一边掐人中,一边给她抚胸顺气。他怎么会的?这一路上,看过太多了。这些天在路上看过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实在是让人恨不得眼睛是瞎的,看不见多好!多到他恨不得跟白微一样,傻了更好! 清醒地看着、感受着的人,才是最痛苦、最难受的啊! 第9章 暂居 事与愿违,在逃命的路上,杨子偏偏傻不了,更没被炸死!明明有时炸弹就要落下,他都累得受不了干脆停下来等死,可那炸弹跟长眼睛一样躲着他们!杨子还偏偏拉着白微!杨子想哭,又觉着好笑,他想不明白自己干嘛非拉着白微,还不离不弃! 那时候的人们,骨子里还固守着一些东西,哪怕杨子和白微俩人都一天学堂没上过,可那些东西尤如刻入骨髓,融入血脉,根植在心。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谦廉。这些做人的起码道德准则,以此为伦理原则,实是一切社会成员间理性的沟通原则、感通原则、谐和原则。 白微痛哭了一场,总算接受了自己已经家破人亡的现实处境。人,自然就是,矜持起来。逃命的时候,白微得了失心疯,怎么跟杨子亲近都不为过,特殊情况么,谁又能苛责? 但是,如今白微清醒过来,生活回到正轨,那么白微的行为自然也得循规蹈矩。人家杨子,总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哪里还能像之前那样麻烦人家! 哪怕俩人曾经确实有过那么一点暧昧,可也仅仅是有点儿,杨子一天不主动挑破,事情也就得保持原样。 白微该以身相许吗?若是平时,白家尚在,救命之恩,白微确实可以以身相许,相信杨子也会欣然接受。但在战时,兵荒马乱的,女人,尤其是柔弱无用的孤女,简直就是累赘!这个时候白微跟杨子讨生活?问过人家愿不愿意了吗? 白微虽然没上过学受过教育,但白家上上下下连主带仆几十口,也曾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人多,事非怎么可能不多?白微动不动就出去看戏,又何尝不是想躲个清静? 所以,杨子那隐晦的懊悔,尽管没说出口,白微一个见惯眉眼官司的人,又哪里看不出来? 可白微,又能怎么办?白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杨子当初也没跟白微打商量,就把白微从天津卫一直拉到这里来了不是? 这些话,白微当然不能说,不然,白微就是太不知好歹的人了。 杨子每天都出去找活计,白微,总要确定杨子晚上回来了,这心,才能稍稍放下。 人生地不熟的,白微一个青春年少的黄花闺女独守空房,她害怕! 老掌柜给的那些银元,若是在物价平稳的年代,供他俩安安宁宁地过个三、两年日子不成问题。可是,如今这物价几天就能翻个番,也不知道究竟能用到何时?幸好银元是硬通货,远比那些金元卷招人待见,买东西人家也愿意要。 但是,因为对未来迷茫而感受到的焦虑,让每个人的心都悬着,没着没落的。 杨子的心,也由于一直找不到活计,很是煎熬。杨子本以为,凭他一个正当年的青年男子,相貌还周正,怎么也能找到个营生混口饭吃。哪曾想,杨子连去饭馆子里当跑堂的,人家也只要本地人,且还要有当地人做保! 倒是那招兵站是个男人都收!杨子听他们宣传什么保家卫国、光复河山,腔子里的血也是一热! 第10章 相偎 杨子想去打听一下当兵吃饷是个什么待遇。往兵站那边走时,偏耳尖听到两个弯肩驼背的老兵油子讲话。 甲:“你咋从不搭理那些新来的小兔崽子?” 乙:“搭理个屁?都是些鬼!” 甲:“不是,你有毛病吧?明明一个个欢蹦 乱跳的大活人!哪来的鬼?” 乙:“打不了两仗全都成炮灰的玩意儿,不是鬼是什么?还是着急投胎的短命鬼!我特么认识他们干甚?嫌自己个儿阳气足?” 明明青天白日的,大太阳头顶上悬着,杨子却觉得犹如被寒冬腊月冰冻般的水兜头泼了一身,连后脖梗子都冒寒气。 杨子回到小巷里那个“家”的时候,已不知几更天了。杨子像三魂七魄被吓得要离体,走路身子都飘着。被飞机上投的炸弹追撵着,杨子都没有今天听到那俩老兵油子的话,让他这么害怕!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身在局中,尚不知危险,一旦被别人说破说穿,整个人汗毛都会竖起来。 杨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晃了多久,才凭着肌肉记忆顺回家来。 宅子里没有点灯,院里黑漆漆的,杨子也没指望着有人等他。杨子这阵子对白微很冷淡,仅仅吃过早饭打声招呼就走,晚上回来,直接躺到床上就睡。杨子住外屋,白微住里屋,若白微不出来,也是跟杨子见不着面。 今天,杨子刚倒在床上,就听见里屋的门轻轻响了一下。那门似乎一直留着个缝儿,直到确定杨子回来,才立马仓促地“吱扭”一声合上,然后便没了动静。也可能不是里屋门响,杨子当自己听错了。 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白微嘤嘤的哭声,似乎被手帕什么的堵了嘴,可又不能全堵住,还是有断断续续、娇娇柔柔的哭声,在这静静的夜里溢出门外,飘进了外间年轻男人的耳朵里,像天下飘下来湿漉漉的雨滴般沾粘着,有点痒。 人么,本来就是群居的高级动物,一个人待着,总会自觉不自觉地找另一个人。有些晚上,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睡,特别是遇到些重大的让人产生严重的情绪波动的时候。无人打扰的青年男女,本就是有些郎情妾意的,时机又刚刚好,白微害怕,杨子也害怕,两个人滚到一起,反而想不起来害怕了。 老祖宗说天乾地坤,阴阳协调,方是正道。 杨子和白微用年轻而鲜活的身体彼此索取又彼此慰籍着,俩人尝到了人间至美的销魂果子,像是终于打通了任督二脉,心定了。 受苦受难的又不是哪一个人,山河破碎间,比他们糟糕的多了去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总会给人留条活路的,何况,他们手里,尚还有十多块大洋呢,怕什么? 那一段时间,杨子和白微他俩就如同所有新婚的小夫妻一样,说着些肉麻不可入第三人耳的情话,做着些传宗接代必经的情事。 别管外面多少风雨,至少在这一方天地里,杨子和白微甜蜜蜜的,缠绵缱绻。 若说他们俩有什么让人更加动容的,大概就是,那时他们之间的情感浓烈而真诚。 第11章 煎熬 那个时候的人,也许真是因为车马慢,感情都很真诚。人们的灵与肉都是彼此相合的,在一起便是相许一生一世。 诚然,情再浓,总有退却的时候。但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情,就算退却,也是如放射性元素的半衰期,要花很长时间,很慢地消退。 而自诩为社畜的我们,再激烈的情感,一退,往往如大海退潮,转眼便能露出海水覆盖之下的泥泞礁石沟壑,简直丑陋不堪。 别说什么灵肉分离,在外打拼的人早已经骨肉分离了不是? 现代人总以为自己已经修炼成精,所以动不动给自己叫“白骨精”。还真以为自己是妖精?不过是既负担不起对方的人生,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只想寻欢,不想负责。说起来自己也并不是真无情,没时间没精力没金钱,住在贷款的房子里,开贷款的车,负债累累,给不出才是真!觉得自己耍流氓不配为人吧? 对于杨子与白微那个年代的人,除去国恨家仇的背景,对于他们的感情生活,做为现代人的我,其实是有点羡慕的。 无论爱与恨,都足够浓烈。 老天也算慈悲,在那么惨淡的时间里,还是给了这对小儿女几个月的美好时光。然后,就像所有清醒理智冷静的家长们,等他们缓过来心神,就让孩子去学会面对残酷而冰冷的现实。 无论杨子与白微他们怎么样彼此给对方打气,怎么描绘未来美好的生活,事实是,大洋仅余两块了,他们,最多还能过十天半个月的逍遥日子,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不用白微说什么,杨子自动走出家门。一个男人,特别是有了女人的男人,天天待在家里,不事生产,都是懒惰与逃避,无法原谅。 杨子向码头走去,他实在无法,除了兵站,也只剩那里不挑人了。 可是,杨子想吃也吃不了这碗饭:那装货的麻袋一压到杨子后背上,就连杨子人一起扑倒到地上,只惹得周围的壮汉们哄堂大笑! 杨子只觉得,那一下,像是谁在警告他:你小子,谁准你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活着?!杨子在街上又转了两圈,还是什么活计也找不到,不由得心乱如麻。 杨子紧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在街上晃荡,不知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杨子越盘算心里越焦灼,胸膛里如有火在烧。 可要是回家去了,还得先编个话儿,安慰一下心更焦灼胆小的白微,不管怎样,她也是自己的女人呐! 再不舍得,最后一个大洋也花了出去。杨子被现实逼得恨不得去抢!怎么想捞个活计过日子就这么这么难?! 能不难吗?自打跟小东洋开打以来,哪一天都有人南下跑到这座花团锦簇的城市来。外来人这么多,人家本地的知你是谁?都干过啥?谁没事儿敢随便请个外地人啊?万一出点啥事,谁负责?还不知道到时候找不找得到人呢! 与其找那个麻烦,不如在一开始,就干脆不请外地人,多省心自在! 第12章 入行 说起来,真不是杨子不努力找活计,他曾找到过一个在澡堂子里搓澡的活儿。可没成想,脱了外衣白白净净,青葱少年的杨子竟被客人调戏,那里面,竟是有不少好龙阳的人! 杨子骨子里可是个爷们,哪里受得了那个,自是不做了!可不做,做什么? 杨子急得在街上到处打探,家里没多少余粮了啊!要是再找不着活干,吃什么喝什么?可怎么过日子啊? 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呢!正当杨子为找不到活干而焦头烂额的时候, 有人就在这时撞了他一下。杨子习惯性好脾气,张口就说:“呀,对不住!您没事吧?” 那人本来就是故意撞杨子的,见杨子性情好,又挤兑两句,可杨子哪里是惹事的人啊?马上伏低作小,打躬作揖,笑咪咪地赔着小心。 一会儿, 那人反而“扑哧”一声,乐了。杨子仔细一看,对方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结实汉子,身上穿得齐整,只是那双看人的眼睛,怎么说呢,脸在笑,眼睛可没笑。 那人的眼睛上上下下又把杨子好好打量一番,杨子被看得有些不快,他想起澡堂子里的遭遇,敛了笑容,转身就走。 那人却一胳膊勾住了杨子的脖子:“别走啊!哥哥我还有事儿要跟你商量呢。” 杨子推托说有事要做,没时间。那人呛他:“你能有什么事?老子看你在街上找活计,都找这么久了!你一个外省来的,没亲没旧的,也找得着?” 杨子一听这话,立马明白对方分明是盯着他有一段日子了。不由得心中忐忑,不知对方是什么人,盯上他要做什么事? 直到那男人把杨子带进一栋小楼,看到里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个女人,一见他像蜜蜂见了蜜似的捏着帕子扭过来:“哟,这位小哥长得可真俊!快来,正三缺一呢,咱们今儿打八圈!” 你拉他扯,就把杨子按到座位上。 杨子脸皮绷紧了一下,想起身走,可是,想起家里米袋子底下剩的那两把米,到底没有站起身,只是把眼睛闭一闭,咬了咬牙。他,好歹也是个爷们不是,这种事,对男人来说,到底也不算多大的伤害。 唉,先把日子过下去再说吧! 世上有被男人养宠物一样养着的女人,就同样有被女人养玩意儿一样养着的男人。 十里洋场养小开的风气,这些女人也许就是知道。但是她们显然,并不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她们单独哪一个,可包养不起男人。只是,比起普通百姓来讲,她们的钱,来得容易。 又因为,给她们钱的男人,不是只有她们,所以,有钱没人陪的日子就多。闲着的日子多了,自然就无聊起来。慢慢地,她们聚到一起,就开始让人搜罗小白脸子,陪她们玩乐。 杨子在戏园子里待了好几年,哪里会不懂?看戏的那些阔太太们,又有多少是真看戏?不是看俊俏的小生,就是看那些身板挺拔的武生,勾搭着打发无聊还差不多。 杨子也是给他们传递过东西的!万万没想到,今儿,轮到自己! 第13章 勾搭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开始,便再难回头了。 杨子在那小楼中跟女人们厮混了几天,到底惦记着独自待在家里的白微,小心地措辞说要回家去看看。 不得不说,作为金主,女性金主大多比男性金主好说话。杨子通晓人情世故,又不是一味只会阿谀奉承,做人做事很是体贴,倒让女人们依依不舍地叮嘱:“先家去看看,等有闲了就过来,别一走就不来了!” 杨子一边搜罗着肚肠想着该说些什么,一边自嘲:原来,老天让他去戏园子里侍候好几年,竟是教他学这个!不管有意无意,那里不论是台上台下,逢的场作的戏,随便捡一段,都够应付一番的。 杨子开始两头跑,但到底嫌丢人,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白微。 可是,一个男人从一个女人的怀抱离开,转身又投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他真是太自大了,女人天生有做侦探的潜质,不是男人想瞒,就能瞒得了的。 更何况,有的女人存心在这种事上争胜负,故意留下点线索向另一个女人示威,就挺可恶,挺欺负人的。 杨子浑然不知,后背上的一道抓痕,衣领子上的几乎淡得看不到的胭脂印子,或者不小心捎带回来的一方帕子……,林林总总,早已让白微的心痛得抽紧! 若不是因为背井离乡,身无长物,要靠这个男人养活着,白微哪里能忍? 可不忍,又能做什么呢? 你以为白微只傻傻地待在家里干等着杨子吗?当然不啊,一开始俩人好得蜜里调油似的,白微当然也想帮杨子分担些。 但左右打听一圈,才知道,就没有多少给女人的活计。街上的饭店酒楼这些地方就不用想了,根本不要女人。至于那些纺织作坊什么的,一听白微啥也不会,哪里会要她!中药铺子倒是要人帮忙搓蜡丸子,但是,白微眼睛看会了,一上手就废! 她连跟邻居家大娘学着给人洗衣裳都不行!白微用那个搓衣板子不但没搓到衣裳,倒把她自己的手搓破块皮,幸好没把人家衣裳染上血!不然,还得给人家赔钱! 大娘很是奇怪,这女子怎么连洗衣服都不会啊!她自己说是仆佣的女儿,哪里像? 不过非亲非故,已经算帮她了,白微她干不了,自己也算尽心尽力了,还能如何? 白微几次自己在家里偷偷地哭,可也只是哭一哭就收了泪。杨子不管几天不回,可只要一回来都是买粮买米的,没有不管她啊!乱世红尘里,她自己啥也不用做,就靠人家养着,还想怎么样? 白微在那段日子里,唯一学会做的,就是煮白粥。连煮白饭都不行!白粥加的水多,一直搅,不会糊!但煮白饭就不行了,要么糊、要么焦、要么夹生!白微就是烧不好柴火灶,杨子也是服气! 杨子不在,白微就顿顿白粥咸菜。 这女人啊,是不能守空房的,就算她不去勾搭别人,也会有那种像偷腥的猫一样的男人,闻着味一样主动来勾搭她! 原来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啊! 第14章 相争 白微被那不怀好意的男人没费什么劲儿就弄到手里,又能怪谁呢? 杨子干的那种勾当,就是用时间用人相陪啊!杨子有一段时间晚上没有回家陪白微,周围那眼毒又存了坏心思的男人,自是心中有数。 白微会被别人惦记上,是迟早的事!谁让他们孤孤单单的两个小儿女,无依无靠呢?杨子一不在家,白微简直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白微初时自然是反抗的,哪个女人愿意平白被别人糟践?可是一个弱女子的反抗,能起多大作用?倒是让人家得了趣儿,蹂躏起白微来,更加起劲儿! 那时的人,十二万分在意名声,一句“人言可畏”,就足够杀死个名满十里洋场的女明星。出了这种事儿,白微哪里敢跟杨子坦白说?就只好自己忍着,背着杨子偷偷地哭。 但纸包不住火,杨子回家并不定时,就是这没一定的时间,杨子到底撞上了白微与人苟且。 男人风流他无论如何都会原谅自己,但没有哪个男人忍得了被别人戴绿帽子,当乌龟王八! 血气方刚的杨子不但打了那个男人,也打了白微。 打完人,杨子扭头就走。 他又能去哪里? 杨子其实,气呼呼地急走一段路就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说到底,他信白微说的话。一个弱女子,男人不在家,她碰到这种事能怎么样?胳膊拧不过大腿,白微不想从也得从啊! 再说,杨子他自己没有责任吗? 从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把白微自己一个人扔在家里的时候,杨子就一点没有预料过会发生这种事吗?兵荒马乱的,又不是什么太平年月。 一开始也许杨子确实没想到,但后来呢?他不解释不交待,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又在干什么? 杨子是不是在心里就巴不得她出错呢?白微有了错处,他们两个也就没有谁对不起谁了! 男人,呵,反正他自己是没有错的。 杨子一直走到熟悉的小楼附近,敏锐地观察出不大对劲,他没有直走过去,而是拐进一家带后门的小面馆子里。 杨子当小乞丐的时候,就最在意这种有前后门的小馆子,万一出事,这种地方最容易跑掉。杨子还是有点幸运值的,他的判断没有错。 那间供风流男女玩乐的小楼出事了,里面一个女人的金主是个手底下有兵的,他玩女人当然可以,但他怎么可能允许拿他钱的女人去玩小白脸子? 当兵的粗鲁,小楼里时有女人的惨呼声传出,杨子再略略观察,那楼边上,似乎还有兵伏着,阳光斜照下的人影探出巷子口。 杨子没敢再看,赶紧走后门离开这是非之地。这地儿,是再不能来了! 还是回家吧!杨子该庆幸他溜得快,在那条街,很多路过的长相周正的青年男子都受到了当兵的无理盘问。 唉,无妄之灾,哪有地方说理去? 但是呢,对于白微来说,暴怒过后又去而复返的杨子,肯放下身段,反省自身,明事理又肯哄她的杨子,何其难得啊! 第15章 出事(1) 对白微来说,杨子不再计较她失身的事,肯跟她重归于好,真是很难得的好男人了! 女人,跟男人比还是单纯。 说到底,杨子在自己心里,并没有把白微当成妻子。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三媒六娉八抬大轿,没有拜天地,更没有洞房花烛。哪怕睡在一起,杨子也只把白微当成相伴一时的女人,露水红颜。也许什么时候,杨子就会离开白微,而白微,杨子觉得,白微若有机会,也一样会离开杨子。 初初肌肤相亲的新鲜劲一过,人就变得现实。杨子在街上讨生活的经历,让他见过太多的黑暗卑鄙龌龊,而在戏园子里侍候的日子,又让杨子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无义。 所以对于杨子来说,杨子并没有觉得白微对他有多少真情,也许白微就是暂时还需要他杨子养着。白微被别人睡了,杨子也并没有多当成回事,女人对于杨子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只是,好歹白微跟着他杨子呢,不能不管。 杨子,他的心像是缺了一块,也许,要女娲娘娘炼的五彩石,才能补上。而白微的心,被杨子弄得碎了又凑在一起,凑在一起,又碎。 真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坐吃山空的日子,注定过不了多久。杨子再上街,就不往那出苦力的方向找了。 茶馆子、戏园子、新式歌舞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彼此都是什么货色,一搭眉毛眼睛,都懂。 杨子又开始陪女人玩儿,但出来玩儿的女人也不是一样的,杨子现在的金主,就远没有当初那几位那么好说话。 杨子活了二十来年,头一次遇到如此难缠的女人,仿佛怎么哄,人家也不高兴。有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又放声大笑。 杨子还是太年轻了,他尚未明白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为什么说华丽的袍子下其实爬满了虱子。 杨子若是明白,多少也要顾忌些,跟什么人在一起,总要先打听打听。 杨子完全是出于一个男人天然的对女人的性别优势,而没有察觉到其中一样也是有危险的。 哪怕小楼那里出事,都没有让杨子生出警惕之心来——运气好,有时就不一定是真的好。温水煮青蛙,等发现不对时,什么都晚了。 杨子就是这种情况,那女人是有怪癖的,虐打、抓咬……,一开始还收着,慢慢把杨子的底哄出来,就毫无遮掩了。 唉,孩子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不论什么时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杨子幼年失护,哪里有人教他这些?物离乡贵,但人离乡贱呐! 还当是在自己老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面总有三分情呐! 杨子被那疯女人拿马鞭抽的时候,实在是受不了,说钱不要了,放他走就行! 真够憨的! 游戏开始,想离场,是你一个被玩的说了算的?单纯、幼稚、可笑! 所以那女人就狂笑不止,仿佛杨子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简直不能再好笑了! 杨子逮着这个空儿,就往门外冲。唉,傻小子,要是这么容易就让你跑得掉,那岂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呢? 第16章 出事(2) 那女人一直觉着跟杨子玩得不过瘾,这小子脾气太好,太能忍,不够刺激。如今,好不容易激得杨子反抗了,正觉着有趣呢,再说,她既然喜欢玩这个,哪里会没有防备呢? 那女人的手底下,自然是有人的。杨子前脚刚跑出门,后脚就被人拎着脖领子摔回来! 等杨子被那女人折磨得两眼无光,奄奄一息地扔出门去,天也冷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咱们老祖宗总结的经验教训实在太有道理,碰上了简直让人欲哭无泪。 杨子这去哪里都不跟白微打招呼的毛病,这时就显出弊端来。被那女人扔出门的杨子全身都痛,被打断的左小腿尤其痛,痛得杨子怎么都站不起来。杨子有心想着叫个人帮忙,但是,也许是那个女人实在雌威太盛,这周围住着的人,竟是对从那间房子里扔出来的人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来回经过的亦没有人敢管闲事。 杨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偏这个南方城市的冬天,湿冷粘腻,越在地上趴着,越是冷得浸入骨髓。 杨子这才后悔,但凡他跟白微老实交待一声,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这种无人问津的地步! 杨子冒着枪林弹雨,一手把白微从天津卫拉扯到这里,白微总不能半点不管他! 然而,杨子非要逞英雄!非得自己一个人招呼都不打地到外面瞎闯荡,如今出了事儿,既跟白微失了联系,又找不到人帮忙,怪得了谁? 杨子这时就特别后悔,他自己又是个什么好的?一个侍候人的小伙计,凭什么就瞧不起人家白家大姑娘,要不是赶上这动刀兵的乱世,白微怎么会让他得了去?他杨子也就配看人家一眼!他杨子连肖想人家都未必敢呢! 果然,人都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啊!就没个知足的!特别是这种没费多少劲就弄到手的,人家再好也珍惜不起来,反而百般挑剔。 杨子此时方有些后悔对白微的怠慢,两个人已经够苦了,他干什么还要苦上加苦,欺负人家一个孤女?唉,果然一身贱骨头!杨子在心里骂自己,自伤自怜。 老天也存心跟着下手整治杨子,本就阴冷的天,竟又飘起了小雨,绵绵密密地,无边无际。四方天地都笼罩在这冻人的烟雨里,能回家的都回了。这天,冰冻冰冻的。 杨子被冻得失去知觉前,有人把他背走了。杨子认出来是谁,若不是这个人,杨子也不一定会入这一行,也不一定会遭这一遭罪。但同样是这个人,在杨子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帮了杨子一把。 算杨子会做人吧,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杨子在那些女人的小楼里来来回回的时候,在街上遇到贺老四,客客气气地喊贺老四“四哥”,并拉着贺老四一起去吃饭。 贺老四就是那个把杨子引到小楼里,把他介绍给那些女人的那个人。 贺老四是个混子,在街上稍有点名头,高不成低不就,就混口饭吃。 如今听说杨子被那个出了名的狠女人玩成这样,趁着这没人出门的天气,救人一命。 第17章 相依 人呐,其实大部分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与坏人之分,大都是有优点也有缺点的普通人。生活中赶上别人有难,如果条件允许,就伸手去帮别人家一把,兴许什么时候,自己碰到过不去的坎儿,人家也会反手拉拔你一把。 人与人互相帮助着,不知不觉地,也许就一世过去了。比如此时,杨子是无比感激贺老四出手相助的。南方城市这种湿冷至极的雨夜,杨子受了伤趴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淋一宿的雨,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冻出个好歹。 杨子被贺老四送回去后,到底还是被这鬼天气冻成肺炎。再加上那条被打断的左腿,这一病一伤,直接把杨子和白微俩人这阵子攒的那点家底全耗没了。 白微在贺老四那终于知道,杨子这些日子是在干什么养活她的。那心就跟泡进夏天拌凉菜的料汁子里,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杨子一个男人在外面实在找不着活计,最后宁可舍下脸面干那种事也要养她,白微还怎么可能不管杨子? 白微摘了耳朵上戴的一对水滴翡翠耳坠子,找块帕子包起来,去当铺当了。 这些日子的搓磨,总算让白微增长了些生存的经验,去前跟左邻右舍的打听了一下哪家当铺厚道些。 只是,哪怕当了这个得的钱,也是不够过日子的。杨子左小腿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连带着养病,这请医送药的,那年月可花费不小。 白微被现实逼得无法,也跟杨子一样,去找了贺老四,请求贺老四帮忙介绍个营生赚些钱。白微一个啥也不会的弱女子,还能干嘛呢?贺老四给白微介绍的男人,是那种喜欢别人老婆的。在那些男人们看来,良家妇女,总比楼子里那些迎来送往的姐儿干净。 杨子人是又病又伤没有精神,但眼睛不瞎。白微再怎么小心遮掩,有亲密关系的人总是会有所察觉。看到白家大小姐白微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杨子感动又难过。 杨子救白微于战火纷飞,白微救杨子于伤病交加。他们都肯舍得了自己去养活对方,还能说他俩对彼此无情吗? 杨子试着跟白微说说心里话,却被白微一句“乱世为人,能好好活着就行。”给堵了回去。 杨子在外面奔波养家的时候,白微想说些感激的话杨子不愿意听,现在反过来了,换杨子想述说些衷肠白微不想听。 其实,他们俩都是怕说穿了,那层好不容易咬牙才硬逼着自己勉强装出来的坚强瞬间瓦解,露出芯子里面的柔软和脆弱。 然后,他俩怎么办?都是无依无靠的,软给谁看?他们除了毫无意义地抱头痛哭一场,还能有什么用?日子不还得继续这么过吗? 杨子和白微,都被逼到卖自己个儿混口饭吃的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我挺不愿意写这俩货的。 一,他们俩不是主角,仅仅是主角们的爹娘。二,这俩人一辈子就在两性关系里打转,不论国家民族出了多大的变故,是好是坏,都不能触动这两个。三,我的人生,我亲朋们的人生,有相当一部分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他们家的影响! 可是再不高兴写,不交待清楚也不行,不然后面的剧情就会失去根基,显得太突兀了。 第18章 搭伙 贺老四给白微介绍的皮肉生意,到底不稳定,也来不了多少钱,有一搭无一搭的,是长久不了的。 三人心知肚明。 杨子能好好走路的时候,也开春了。三人倒是不约而同地凑到一起,吃了顿饭。 自然而然地,他们也商量起之后要干什么营生。 两男一女,贺老四年长些,又是街上混的,见识到底比这初出茅庐的小两口多。 他们仨人又都不是踏踏实实出力的料,所以,贺老四提出要干“仙人跳”时,杨子与白微除了一开始不懂什么是“仙人跳”之外,他们俩倒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 嫌弃什么呢?也不看看都活到什么地步,都能把自己卖了换口吃的了!现在,若不是他们自己不够身强体壮,就是去打家劫舍地抢,他们也不是不想干,干不了而已。 这人,端看被逼到什么份上,逼急了,真真是,整个一个面目全非。怕是他们自己,也无法直视自己如今的样子吧。 然而现在,说什么正经生意不正经生意的,太矫情,毫无意义。 能活着才是王道。 这城里可是越来越乱了。至于他们仨为啥就选这个,主要也是因为这地儿,自古就没缺过寻芳客,这卖春,本来就是这里的传统产业。 别管诗词歌赋怎么吹,男人到了这里来,就极少有不动色心的。 食色性也么,是本能驱动,也是这地方,莫名地就有这个氛围。 山清水秀,风暖花香。 笑贫不笑娼,哪怕亲生的女儿,也是有可能做这一行,嫡亲的哥哥去当龟公,亦不是没有。 唉,不感慨了,还是继续讲故事。 却说这三个人吃了这一顿饭,分工明确了,就开始搞钱。 白微负责去街上把妄想一夜风流的外地男客引诱到家,杨子和贺老四伺机而动,诬陷男人欺侮良家妇女,让男人出钱补偿名誉损失。 总之,就是抓住人在他乡,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钱买平安的心理而已。 不管你再怎么不愿,出门在外,总是有意少惹事的,特别手里还有点钱财,破财免灾,往往会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 他们仨,还算是有点偏财吧,哪怕漏洞百出,虚张声势得很,可最后,都得了钱了。 对于白微来说,总比让她真陪男人睡好得多。 之前真是走投无路,万不得已,如今,即可以不用真睡还能有钱赚,当然好,她又不是真的想当娼妓,骨子里犯贱。 而且,这个地方,比起北方老家那边对男女这种事极为严肃的态度,这边真是连说都没有人愿意说。 他们家进进出出的陌生男人,左邻右舍不是没看见,但就是,没有人问一句。 看似极度宽容,可换个角度,又何尝不是极度冷漠? 白微一开始还为名声担心着,可后来,也隐约看出些门道。原来,这地儿,哪怕洗衣妇,挑担卖酒的女人,撑船的船娘,甚至是养蚕的蚕娘……,偶尔,也是要与出钱的东家春风一度的。 原来啊,原来如此! 第19章 夺命 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 走夜路走多了,会撞见鬼。 更何况,他们干的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营生。 白微被那身材壮硕的北地男人盯上时,就隐隐觉得不妥当,可是,若不把他引逗回家,这几天都白搭了。 白微心存侥幸,想着,喜好风月的男人,有几个不是虚的,没准只是看着壮实呢!也没准骨子里就是个怂的,看见杨子跟贺老四两个人就先服了软呢! 这些天这城里一直乱哄哄的,各路的小道消息满天飞,他们这些没什么政治头脑的,更是满头雾水。 于他们而言,只要能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就成。 杨子跟贺老四也为这几天没啥生意有点郁闷,中午就着买的煮花生、毛豆喝了点小酒,守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巷子里。 也不知是不是中午吃的花生、毛豆不大新鲜,下午时两人相继腹痛起来,轮着跑起了茅厕。 合着天长日久地也该有事了。 俩人分神肚子的功夫,白微领人回了家,这俩人竟是一个也没瞄住! 傍晚,贺老四当今儿又是白耗了,肚子又难受,就说先回了。 杨子点头应了,他也难受着呢,腿肚子都是抖着的。 可一进院子,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跑进屋子,里面的场景让他目眦欲裂: 那男人裸着身子背对着他正快活, 白微赤裸地被那男人抓着,那白净的身上满是青紫,正痛苦地呜咽着! 杨子脑袋嗡地一下子,顺手抄起桌上茶壶向那男人后脑砸去。 放在平时,三个杨子加一起,也未必是这男人的对手。 但此时杨子激怒之下,手里的劲道远比平时大得多,而且巧的是,他砸的部位,恰恰是关乎一个人生命安全的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后脑脑干,这个地方,被杨子拿装满水的茶壶瞬间暴怒狠砸,连茶壶都碎了! 那人也就连个音都没有发出来,在杨子跟前,慢慢地,慢慢地,如同软面团捏的一般摊倒在地。杨子也跟着,消了音没有精气神一般呆住了。 白微发出一通咳声,又呼哧呼哧地猛烈喘着气,头发凌乱,眼尾通红,脸上清晰地印着巴掌印子,连口唇也是破裂渗着血丝……,看着实在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杨子僵硬的身子才动了动,可这一动,杨子就如同被抽了筋骨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没见过被自己亲手弄死的啊!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杨子可真没想着要杀人啊!怎么着也没料到就这一下子,这人倒下就不动了! 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般袭来,杨子一下子六神无主,喉咙仿佛被谁给掐住,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要不老话怎么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呢! 白微被糟蹋成那样了,又亲眼看见杨子砸死了人。可是,白家养出来的女儿,哪怕是抱回来当个玩意儿养大的,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女儿,她经历过的、见过的、听说过的,被主动被动教导过的……,养出来的心性,遇到事情,仍是比在街头胡乱长大的杨子沉稳。 第20章 避祸 白微抖着手强打着精神穿了衣裳,颤着身子走出院门,探头往街上左右看了看,见外面没有人,赶紧关门上了锁。 白微回来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确定那人是真真已经断了气没了生机,白微亦是吃惊的。杨子就砸了那么一下子,就把个那么壮实的人给砸死了,怎么就那么寸! 可是,现在这人死都死了,这尸首可怎么办? 白微扭头欲与杨子商量,可瞧见杨子那瞪着眼睛满脸惊恐的样子,就晓得没法商量了。还是白微自己个儿拿主意吧,就先捂了杨子的嘴,防他控制不住乱叫乱嚷,然后悄声叮嘱杨子:别怕,还没别人知道!咱们先把这畜牲处理掉,明儿早上天一亮我们就出城走了。 不得不说,杨子和白微这俩人在那个年代是真的运气不错。他们俩连夜把人埋在院子里,收拾完各种细软,天上便飘起了绵绵细雨。第二天大清早起来跑路的时候,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也没人看见他们俩走。 老天下雨倒不算什么,关键是,杨子和白微他们俩前脚刚离了这座城,还没等左邻右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了,这城就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炮火。从那以后,这座城里再没有人关心他们俩的行踪。 至于那个被埋在院子里的家伙么,算不算阴差阳错的入土为安? 杨子和白微许是因为合伙干了一回杀人越货的勾当,这俩人胆子都大了起来,竟是没再往南走,反而调头向北。 这回走,交通却没有来时那么方便了。刚出城有运河的地方还好,有船可坐。但过几日下了船,他们想雇个车都雇不到。 白微身上有伤,硬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咬牙强撑着。杨子手上第一次染上人血,还没缓过心神,一路上都没啥主意,迷迷糊糊的,全靠白微手拉手带着。 他们俩下了船,换了环境,离开那座城也有个几百里地了。白微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松,就撑不住,昏倒了。 杨子和白微这两个人也是有趣,白微不行时,杨子拉扯她,而杨子不行呢,白微又行了,反过来拉扯着杨子。 现如今白微一昏倒,杨子身上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瞬间清醒,也不浑浑噩噩,也知道该干嘛了。 杨子赶紧背着白微找大夫。总算还好,只要是比较大的码头,基本上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就算找不着好大夫,总能找着个能看跌打损伤、小病小灾,常年在这码头混的江湖郎中——给装船的、船上讨生活的糙汉子们治病的。 让杨子心安的是,白微身上大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并不重。之所以会昏倒,应该是这一路上白微一个弱女子,还要带着没了主意、发呆发傻的杨子,心里存着事儿,提心吊胆的,太耗心力了。连累带吓带体弱,都赶一起压力太大闹的。 等杨子煎了药侍候白微吃了,给白微身上用了跌打药油推揉,再让白微好好躺着休息一阵子,就能彻底好起来了。 这么一耽搁,他们俩就在临时歇脚的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第21章 孽种 白微与杨子暂留在客栈里歇脚,这俩孩子还是有些后怕的——必竟背着一条人命呢!半夜里,两个人总有一个惊醒。这个醒了,那个便也跟着醒,相对无言,只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什么也比不上温热的肉体彼此安慰更好。 杨子白天除了侍候白微,便是去码头上溜达一圈,探探消息。 一直到听说来处打起一场大仗,乱成一锅粥,这才心不那么火烧火燎地了。 人呐,都是这样的,觉着自己苦,可发现很多比自己苦得多,惨得多的人,很快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杨子赶紧回去,与白微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他俩到底还是决定再往北走一走,离是非之地还是有些近,总觉得心里不安生。 杨子和白微这一走,就直接到了天子脚下,时不时,还能听见家乡的口音,这让他俩觉着心里熨贴,踏实。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般的欣然,最重要的是,不知是不是由于战乱,请人不易,有些铺子,招聘启示就贴在门板上——并没有要什么保人之类的。 等他们在偌大的北平城里把一切安顿好了,也离开那座南方城市将近两个多月了。 白微连着几天犯恶心,等杨子请了郎中到家把了脉之后,才知是有了。 杨子很是高兴,可白微却莫名地有些高兴不起来,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想跟杨子说,可看杨子高兴成那样:傻乎乎地做这做那,连地儿都不让白微下,恨不得把白微打板供起来!几次三番地,白微就说什么也张不开嘴! 毕竟,就只是她自己的猜测不是?再说,如果确实是杨子的呢? 哪里就那么巧呢? 还真就是那么巧! 杨子忙活了几年,也没种上,可那个北方客,胡乱弄了一下午,就种上了! 当几个月后婴儿呱呱坠地之时,无论是杨子还是白微都变了脸色。哪怕白微心里一直犯嘀咕,可当真面对这个脸如同用一个模子从那北方客的脸上复刻下来的婴儿时,仍是感觉——万箭穿心! 等杨子强打着精神把接生婆送走,两个人都沉默了,任由那个娃娃呱呱地狂哭! 杨子慢慢地蹲到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白微躺在北方特有的土炕上,闭着眼,有泪缓缓滴落。 好一会儿,两人差不多同时开口: “ 这个孩子不能留!”这是杨子。 “把他送人吧!”这是白微。 说的不一样,但意思是一样的。 若真有轮回转世,谁会养个仇人呢?不论信与不信,他们都不可能养他。光是那张脸,看一眼都让他们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刚出娘胎的小婴儿,还没吃着一口奶,就被杨子用张小薄被随便一包,送到了育婴堂。 那年月,各种原因养不起孩子的、不想养孩子的,就把孩子抱去育婴堂。到了那儿,把孩子往育婴堂围墙上镶着的活动大木斗柜里一放,里面的人听到孩子的哭声,就会把木斗柜拖进去,把里面的孩子抱走。送孩子去的人与抱走孩子的人无需见面,便完成了交接。 从此,斩断亲缘,再无干系。 只是,这个世上,有些事情,并不以自己的意志为准,有些缘分,也不是自己想断就断得了的。这个孩子,注定会与他们家产生瓜葛,不但是在不久的之后,也在很久的将来。哪怕那个时候,做为白微的孩子们,他们已经认不出彼此…… 第22章 痛苦 北平人倒是比南方那座城里的人热络些,白微出了月子,到街上走走路散散心。总有相熟的邻居问一句孩子,虽然说,也是出于关心,可白微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那孩子怎么都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从自己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白微理智上再怎么明白,但情感上,不可能对他一点牵挂没有。对那个孩子,怎么都会偶尔想一下的,可是,又必须劝自己硬起心肠。无论如何,他们俩个都不可能养那个孩子的,多想无益。 同样的,一直出门工作的杨子,比她更早地尝到这种难描难言,堵在心口,却不能与人述说的苦闷。那个孩子,杨子也曾经满怀期待地想过、盼过。可谁能想得到,竟然会有那么难以置信的事。杨子一腔子初为人父的热情被伤个透心凉,他的心像有根刺始终扎在那里,难受。 杨子和白微这对小夫妻的头一个孩子,却送了人,哪怕说是因为日子过得艰难,总还是不大说得过去,那可是个儿子啊! 好在,这北平,城市大、人口多,缺什么都不缺八卦。今儿这边怎么了,明天那里有什么?等到有了别的新闻,就没人关心上个新闻里说的是啥了。总是别人家的事,是不是?也就闲聊过过嘴,谁又会真的关心多少? 更何况,听说两边又商量不成,又要开打了,唉! 皇城根底下,哪怕是普普通通的泥腿子,见识也远超别人。 更何况,总有那些平时就让人心生敬佩的大妈大婶们,时不时地给大家指点个一言半语的: “那光头佬的人,跟咱们可都不一样,他们要是掌权,哪里会管咱们老百姓死活?” 类似的讨论,街头巷尾、田间地头、工厂商店……,真应了伟人那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杨子与白微,处在这时代之中,也不能免俗,偶尔,也有类似的讨论。 甚至是有点庆幸,为了避祸,他们俩到这里就已经改了姓名:他,改杨姓柳,叫柳树,白微呢,姓了带她长大的阿珍婆的姓,姓佟,叫佟二香——这是阿珍婆侄女的名字。 至于身份,杨子仍是当初那个戏园子里的小伙计,白微呢,还是对外宣称是曾给人家帮佣做过丫头的。 他们两个人是天津卫那场大轰炸后的幸存者,之前是佟二香陪小姐去戏园子听戏时,就和当小伙计的柳树认识,后来碰到一起讨生活,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夫妻。 也幸好如此,才没人怀疑白微的身世,实在的,白微真真是就长了一双好看的小手!可这双手除了端茶倒水,叠被铺床,其他的,她真真是干啥啥不行! 她又长得瘦弱,细眉细眼的,小小樱唇一点点。懂得欣赏的,才会发现她身上那种悄然散发的古典风韵,而普通百姓,只会嫌她骨瘦如柴,不能干活,不好生养! 他们家,全靠柳树一个人在一家书店打杂为生。 这样的家庭,干出不养孩子的事来,似乎,也就只好如此? 第23章 缘起 若日子一直就这么平顺地过下去,也算是岁月静好,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杨子,啊不,是柳树!就职的书店里,加上掌柜才六个人,却分成两派,时不时的就会因时事吵上一吵。柳树本不想加入其中,奈何另一派的总是咄咄逼人。柳树加岁数最小的任伟再加上掌柜的,就硬生生给逼成了一派。 每当柳树回到家,少不了跟白微,现在叫佟二香说说这事,末了烦道:“你说他们到底想干嘛?咱们老百姓干活领工钱,好好过日子不就成了么,一天到晚的主义主义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微,啊不,咱们现在叫佟二香,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地上了心。 当初在白家,她那个嫡母生的白二哥,似乎就很信奉那个三民主义,跟政府办公厅那边的人很熟,总是穿着很是精神的中山装,把头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开着汽车跟那些也一样打扮得摩登的年轻人去顽儿。 那个白二哥,有一次还硬拉着白微去认识人。据白老二说是个搞电讯电报的,刚刚从德国留学后回来不久,很是年轻有为。白微见到那个年轻的男人时,那人看起来干净整洁,长得白净,一双手修长好看,给白微印象很好。 那时的白微还不曾见过这种类型的人,很是有些慌乱。那人跟白微行的是握手礼,白微因为是第一次跟陌生的男人握手,脸很快就红了,低了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又该往哪里放,局促不安搅着手帕。 为了缓解白微的窘态,那人很是善解人意地自己先介绍自己,还自嘲说自己就是个摆弄天线的,什么“青年才俊”,哪里有白老二说得那么好? 后来,那个年轻人还曾开着汽车来约过白微,带她去看他说过的天线。 可是,后来就没有后来了。白二哥抱怨说白微怎么啥也不懂!那时候,白微委屈得不行!连学都不给她上,她文盲一个,能懂什么?现在才后悔这些,还有用吗! 记忆至此戛然而止,佟二香想,她是有点喜欢那个年轻人的:长得不错,本事也不错,家世好,性格也好,风趣幽默……可惜,有缘无份。是她差了教育,连人家说什么,都不大听得懂。 白微偶尔转头,是发现过那个年轻男人无奈得不由自主地轻轻摇头。那个年轻人是有些喜欢她的,白微也知道。不然那年轻人也不会特意打扮了,开着汽车来白家约白微出去,然,话不投机,也是事实。 那时,白父是责怪过夫人不让白微受教育的——搭不上好亲,女儿白养了! 佟二香叹了口气,白父疼她,也不过如此。当初兄长们上学时,白微不是没提出过一起上学,但母亲一句“丫头片子,迟早嫁人的,上什么学?”,父亲不也是没再说什么吗?就是那个年轻人,但凡母亲生个亲闺女,白二哥也断不会拉她去相亲吧? 如今,过去都烟消云散,只是听柳树说一嘴,佟二香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咯噔,莫名地想起这一茬来。 心里不舒服,佟二香在家里待不住,信步就往外走,不知不觉,去了柳树工作的书店。 第24章 事发 世间的事,总是阴差阳错的,有缘相聚的,不一定是要走下去。也许是老天借机教会你一些东西,让你多学一点自保的本事,让你的人生过得更安稳些,也说不定呢。 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回,佟二香主动来书店找柳树。上一次,还是柳树硬拉着她来认认地方,以防万一有事,佟二香不知去哪里找他。 哈,现在的柳树,可不敢再如以前那样,动不动消失好几天,不声不响地连个踪影也不给佟二香知道了。 吃一堑,长一智! 被人打折了腿趴在南方冬天冰冻的地上,生生被冻成肺炎,却没人管没人顾,叫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经历。杨子,也就是现在的柳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任伟这小孩才十六,少年人心热,又是个不笑不说话的讨喜性子,眼睛里又有人,早在二香一进门,便早早地叫人:“呀,嫂子,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哪里来的风?我就是闲了出来走走,顺便就到这儿了。”二香笑盈盈地答着,拿眼睛寻着柳树,顺带着扫了几眼书店内的人,见有相熟的,便礼貌地点点头。 这边,任伟已经迎过来,引着她往后面办公区走,边走边解释说:“嫂子跟我来,柳哥在后面和掌柜的整理库房呢。嫂子到办公室坐着喝口茶等一等,我这就去叫他。” 把二香安顿好,任伟就一溜烟地跑到后面去了。 二香坐着喝了口茶水,可还是觉着无聊,就信步也往后走了走,她倒是知道规矩的,只站在后院门口,随便往库房那里望了望。却在瞄到二楼拐角一堆乱七八糟的梯子啊、木杆啊,木书架啊什么的……,心里打了个突! 若是普通人呢,是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什么来的。可佟二香,我们以前的白家大小姐,可是曾经被从德国留学回来,专门搞电讯电报的专业高材生手把手教过的。佟二香搭眼一看,便已看出端倪来。 那金属线的走势看着像是随意捆扎,毫无章法,但那整体的形状,分明就是天线无疑! 佟二香愣住!好在这时候柳树过来了,见妻子来店里看他,亲热地嗔怪:“你身子骨不好,好好地在家里养着,大老远地跑来干什么?” “我没事,就是想来见见你。”二香忙收敛心神,回了柳树一句。 瞧着话说得平平淡淡的,可看那俩人之间眼波流转,倒似是有无限情意在里面。柳树亲热地伸手扶了她的腰,带着她坐到椅子上。聊了会儿,又催佟二香早些回去,免得在外面待时间长了,累着了没处躺着。 唉呀呀,那时人是不懂啥叫撒狗粮的。 不然,肯定是有人喊撑着了。 抛开他们之前那几年让人胆战心惊的过往,现如今,他们就是对平凡的,清贫而恩爱的小夫妻。 二香人是走了。可书店里另外那几人打量的目光,像是她曾经见过的,南方城市冬天里下的冻雨,落到身上又湿又冷,冰得人心凉。 第25章 解决 佟二香自从看见了那书店后院二楼杂物堆里的天线,心里就搁了事儿。 抗战都已经结束了,解放战争又紧跟着打。 二香再怎么不出门,偶尔买个菜,听听街头巷尾的议论,报童喊的号外,也是明白,以后,就是工农的天下。 那这个天线,就应该是另外一边的。佟二香偶尔也听到过别人宣传,鼓励大家跟反动派做斗争。 二香并不是什么革命积极分子,她,如今只想安稳过日子。仗,打了太久了,死人,实在见得太多,日子太难熬,心,太累了! 好在柳树是个坚忍的性子,脾气又好,他们手里,也有些积蓄,只要两个人自己不作,日子其实比很多人好过。 若不是有青天白日旗涂装的飞机往老百姓住的地方扔炸弹,二香会把看见过的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有人不甘心失败,非要拉普通民众去牺牲!有枚炸弹就爆在距离二香家不远的巷子里,死的有老人有孩子,面孔熟得很!二香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火气一压再压,就怎么也压不住——到底是生过孩子的娘,看不得这个! 柳树回家后,二香跟他商量去举报。柳树担心得很,二香执意要去。没别的,谁知狗急跳墙的人会再干出什么事来。下次再扔炸弹,万一炸到他俩还怎么过日子? 柳树细一思量,也是啊,自古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些人见大势已去,若孤掷一投,发疯非要同归于尽可怎么办?谁愿陪他们疯,真被他们沾到边出意外多倒霉! 与其被别人查出来,柳树再无辜难保会跟着吃瓜落儿,还不如干脆自己个儿去举报,起码没有同谋的嫌疑。 去不去?去! 不知道,炸死就炸死了,不冤!都知道了还不去举报,万一被炸死了,就真不是冤,是傻! 看官们,首先声明,这不是谍战题材,仅仅是歪打正着赶上了,恰好白家大小姐的经历中有这么一段,凑巧而已。 同时,也幸好因为有这么一段,才在后面的那个着名的十年文革中,保护了这对毫无背景的小夫妻俩免受迫害。 却说柳树和佟二香趁着夜色匆匆赶去了他们早就认识的热心肠的陶大妈家。 等说明来意,大妈惊诧不已,实在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知道的太超纲了!但佟二香强调,当年做丫头时陪着小姐跟人约会,是亲眼看过从德国留学回来的电讯专家画过天线图的!她不识字,但会看图啊! 大妈虽说将信将疑,但住的片区里可能有特务,这可是大事!嘱咐小两口生活一切如常,她先向组织汇报,看看上面怎么说。 那时候,地下党组织行动力还是很强的,没两天,就把那长期隐于市井的特务据点拔掉了。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坏的一面是,书店被封,柳树暂时没了工作。好的一面是,他们两个人,因为举报有功,获得了立功奖状和勋章一枚。 而且,陶大妈还另外给柳树介绍了去大饭店跑堂的工作。 第26章 小人 陶大妈介绍柳树去大饭店干跑堂。这个工作跟书店的工作比略微累一点,脏一点,回家也晚一点。但难得的是,工友们人都非常好,互帮互助的,人际关系省心,柳树做得也开心。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连傅作义将军,也宣布北平和平解放。到处是一片祥和之气,历经沧桑的北平城终于免受战火。 佟二香做了这么一件有益国民的好事,身心舒畅,自觉健康状况也好了不少,时不时的去街上走动走动。 这一走,少不了见人的。见谁都好,可偏见到了一个被别人抱在手里,长着一张她这辈子也忘不了面孔的“小人”! 佟二香只觉得天旋地转,晕过去前,佟二香想,这是被鬼缠上了吗?! 什么叫阴魂不散? 柳树被叫回家,从家门口关切地围着的街坊邻居中,一眼看见那个小孩的脸时,就明白了! 佟二香终于醒来,看见柳树,跟旁边站着的陶大妈,就直直地看柳树,无声地流泪。 柳树赶紧安慰她,放宽心,大夫说了没啥事,只是体弱。 陶大妈絮絮叨叨地念柳树,别总舍不得,多吃点好的,这都瘦成这样,身体可怎么行? 耐着性子,说着感激的话送走了街坊四邻,杨子(柳树)和白微(佟二香)便紧紧地抱在一起,那被鬼魂盯上般毛毛的感觉这才稍稍缓解。 说一千道一万,孩子无辜。 然而,这孩子的爹伤白微在先,但性命的确是折在杨子手里。而这孩子,又是从白微肚子里爬出来的!唉,算不清,就是一笔糊涂账! 当初杨子把那孩子特意送到育婴堂,就是希望有领养人带走孩子,最好能离他们远些,这辈子永不相见。 他们弄死了他爹,但也给了他一条命,也算让他家延续了香火,就此两清了,互不相欠。 谁曾想,炸弹炸死了街坊的孩子,那孩子的娘亲思念成狂,整日疯疯癫癫的。家里人看着实在不落忍,托人到育婴堂领养一个,没想到刚好就是白微生的、杨子送走的那个儿子! 关键是,这孩子一抱回来,那失去孩子的女人很快就好了起来,成日的带着这孩子如往日一般样,该做事做事,该买菜买菜,该过日子过日子! 这事儿,只要如今的柳树和佟二香咬死了不说,是谁也不知道的。柳树和佟二香终于在北平城落脚,本来也是打算长居。 吃这一吓,两个人仔细分析分析,还是不想做什么改变——那就是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小孩,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杞人忧天,想太多了吧? 奈何世上就是有这样古怪的事!越不想见,越总是常见,见到面也不算什么,可这孩子总是一见到佟二香就尖着嗓子哭! 二香当然不会上前去主动招惹,她又不是闲的没事干! 可邪门呀,不管二香怎么躲着,哪怕远远看见马上换个方向走,那孩子也哭!那尖锐的哭声直直闯进佟二香的耳朵,想装着听不见都不行。 也许,真有母子连心一说,佟二香回到家中,这心里这个难受!时间一长,再也受不住,病倒了! 第27章 出关 常言说,惹不起,躲得起。北平城这个地儿,由于那个“小人”的关系,柳树和佟二香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佟二香到底是怎么病的,柳树如何不知道?他上下工的路上,也时常见到的那个小人儿。那孩子看见他倒是不哭,可那孩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瞅,让人瘆得慌! 这一次,是柳树和佟二香两口子最不情愿地、最恋恋不舍地离开一个地方——哪怕当初被大轰炸逼得背井离乡的那一次,也没有这一次让他们这么舍不得。上哪去找这么多热心肠子的人,处处有人帮忙的地方去? 从古至今,不论哪朝哪代,关里一旦出了天灾人祸,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往往就把最后的希望放到关外,去那白山黑水之间,去搏个未来。 那里地广人稀,物产丰富,除了冬天冷些,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只要勤快点,实在容易活命。 柳树和佟二香,自然而然地,也如此想。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回老家呢?他们俩心里本就难受,回去老家睹物思人,再想起凄惨的过去,岂不是新旧难受一起受?那还不如去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一次离开,倒有些兴师动众的,好心的邻居们你给打几张饼,他给塞几个熟鸡蛋,心疼地送着这一对瘦弱的多灾多难的小夫妻。 陶大妈更是想得周到,把一张介绍信交到他俩手里,嘱咐他们去关外一定要找组织,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幸亏如此!也幸好陶大妈想得如此周到!不然,这对无依无靠的小夫妻,后来在文革中差点就被定性为混进人民内部的敌人,差一点儿挨批斗!那时的文革运动,人一旦被定位成敌人,是有可能被斗得没命的! 当然了,那都是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如今,新中国刚刚诞生,百废待兴,正是大搞建设的时候。 但愿他们去了新天地,别再这么三灾八难的。 老一辈人迷信,并不知内情。只是看到这小两口自打落户到这里,就各种不顺:生个孩子,女人就病倒了,男人要上工又要照顾女人,孩子都没法养送走了。之后男人工作好好的书店突然被封没了营生!可等男人又找到个工,女人也见好了,谁想出个门就晕倒在大街上,这不又病了! 所以听说他们要搬走,谁也没往别处想,只说他们跟这地儿八字不合,换个地儿讨生活,也许就没事了。 树挪死,人挪活。 出了关,柳树和佟二香找到个依山傍海、风景秀丽的小城市安顿下来。接待他们的组织代表姓罗,罗同志热情爽朗,见他俩都是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就有点担忧,出力的活这俩人都不行啊!就问他俩会干什么轻松省事的活不?会不会唱歌、跳舞、演个戏什么的?可是赶巧,这俩人当初在戏园子里一待就是好几年,随便唱两句都是有腔有调的。罗同志这个高兴,打瞌睡就来送枕头!市宣传队正缺人呢!直接就给安排上了。 第28章 落户 虽然说柳树和佟二香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样地分去了宣传队。但是,去了那他们俩才知道,别人的表演水平还不如他们呢! 他们两个怎么也得说是在全国欣赏水平都是顶尖的戏园子里混过的,什么秦腔、河北梆子、豫剧、黄梅戏、昆曲……,都是听过、看过,甚至是唱个“海岛冰轮初转腾”都不在话下的! 别人呢,基本上还是关外大车店里的表演水平,二人转、大神调子、快板书、三弦子……什么的,最多有人会唱个平剧。他们俩,竟然意外地,成了业务水平拔尖的两个人! 各位看官稍安勿躁,那时候,有点特长的人还真的不多。建国前,各个行业都极为保守,各家各门派的技术除非父子和正式拜过师的徒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传给外人的。 柳树和佟二香真的是年纪小,天分高,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大约,他们俩那时候学唱戏,就像现在的孩子学唱流行歌曲一样容易吧。 别看新中国才建立几十年,但这几十年里,新中国各个方面的变化完全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旧中国时,别说学唱戏、学门手艺这些技术含量高的行当,就算是到铺子里给人家当伙计,都要打小做起,美其名曰“学徒”!给东家白干个好几年,连东家家里的活计都要一并给做了,然后,才能得些工钱拿给家里。之前,东家给口饭吃,心好的,再给几件四时衣裳,就算是好的。 别小看这口饭,当时的粮食亩产量极低,粮食可不象现在这么便宜!给你饭吃,就是让你活命! 现代中国人能吃饱饭,真是袁爷爷努力的结果!感谢他老人家! 其实直到今天,挨饿的记忆仍折磨着一部分人,明明家里不缺粮,可哪怕剩下一口饭,也舍不得倒掉,有人会不舍得给儿媳妇吃肉,以至引发家庭矛盾……… 唉,扯远了,还是讲柳树跟佟二香的故事。 他们两个,是怎么也想不到,觉得自身本是普通的两个人,到了东北,竟然一下子成了自学成才的人民艺术家了。逢年过节,总要上台给大家伙儿唱几句,一起热闹热闹。 他俩这日子,一下子轻松惬意起来,柳树跟佟二香,像是种子终于落到了合适的土壤,人也慢慢长得结实了。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到了关外十来年间,他们就接二连三地生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 世界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一个人一辈子也踏不进同一条河,甚至一个人的两只脚踏进的都不是同一条河。 抱歉,我对这种极严谨的逻辑思维一向敬而远之,上学时已经饱受折磨,希望上面的表述没有出现逻辑错误,同时也希望没有把所学全还回给老师。 不是要显摆什么,实在是辞穷,不懂该怎么描述柳树和佟二香这两个家伙,实在也不理解他们怎么就那么作呢? 按常理来讲,两个人共苦了好几年后,终于苦尽甘来,生活有着落了,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了,不该是幸福美满,让别人羡慕吗?可这俩人啊,就是不一样! 第29章 争吵 自打柳树和佟二香在东北落了户,也许是因为关外的水土养人,俩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好。 柳树长得越来越结实,原来白净的脸虽然说被关外的朔风吹得有点发红,但跟土生土长的糙老爷们一比,仍是个俊俏的后生。 而佟二香,虽然说生了孩子了,但身材并没有走样。而且无论何时,她总是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衣服永远穿得整整齐齐,脖颈那的纽扣哪怕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是扣着的,家里也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虽然说二香长得一般,但是跟柳树站在一起,还是登对的。 可这俩人,打他们的大儿子揣在二香肚子里起,就开始闹别扭。 他们俩闹还跟别人闹不大一样。 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这是旧时的形容,咱不管别的,只说卫嘴子,为啥,卫嘴子出名?因为老天津卫是码头啊,无论是上到王子公孙,还是跑江湖的下九流,都在那片地上混杂着生活,能没矛盾吗?有矛盾受不了咒几句也是正常的不是?但怎么也挨着京机重地呢,满嘴脏话是不合适的,所以这地儿的人损人损到骨头里也半个脏字不带!至于为啥不油,大约是码头在这里,随时都能撤退吧,那就先不管别的,骂完了再说,总得先痛快痛快! 所以,柳树跟佟二香,时不时就往死了损对方,怎么不堪怎么来。 佟二香骂柳树:“呦,还知道回来?这是搁哪个狐狸窝回来的,一身骚味,熏死个人!成天往外跑,你也不怕把命搭在外面,上赶着当孤魂野鬼!” 柳树揭佟二香的疤:“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还真当住海边了,就能管得宽?你管得着我吗?” 是的,柳树出轨了,还不知悔改。不但不知悔改,在出轨之前,不断嫌弃佟二香这不会、那不行!在出轨之后,不断讥讽佟二香是跟他私奔的,连妻都不算! 女人跟男人比心狠,永远比不过。 佟二香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没有退路,所以知根知底的柳树更欺负她。 可是,甭管他们俩吵成什么样,怎么往死了诅咒对方,孩子仍是一个接一个生下来,柳树,仍是在外面仗着自己那张脸风流。 不论什么年代,男人出轨总是比较容易被原谅。仿佛只是小孩子不懂事,顽皮了,只要他肯回头,就算是好的。 真实情况是,女人一旦嫁了,娘家是娘家,夫家是夫家,但没一个家,是她自己的。女人底气不足、能力有限,往往还被孩子拖累着,不原谅又能怎么样?改变不了任何事,只剩她自己苦罢了。 佟二香这种情况,就更不必说了。若没有柳树当年死拉硬拽地一路带着她,她一个孤女,会遇到什么事,能不能活下来,还真是不大好说。更别提,当初刚到南方落脚,柳树可是舍了一个男人的尊严去养她。后来,甚至为她杀了人! 如今,日子过成这样,柳树管不住自己当然有错,而佟二香,她也不是完全无辜。 第30章 磨合(1) 小夫妻在一起,总要有进有退,有商有量,彼此互相体谅才好。 在关里时,日子艰难,柳树和佟二香这俩孤苦伶仃的孩子抱团取暖,努力挣扎着过日子,自然是对彼此都不怎么计较的。 可他们俩到了关外后,日子一变好,人的劣根性就慢慢地冒了出来。更何况,他们两个,出身上,还有极大的差距,在对人对事的看法、做法上,往往有很大的分歧。 柳树(杨子)原本是在戏园子里干活的小伙计,一向是侍候人的角色。如今在市文化局(原宣传队)里嘴甜人又会来事,长得好又有点本事,是个非常受欢迎的人。 而佟二香(白微)是大资本家出身的大小姐,不论她怎么装丫头,骨子里的东西,她装不了。哪怕她在外面再谦和,可回到家里,她仍是习惯性事事支使柳树,不容他回嘴!可问题是,柳树是她丈夫,不是她家的下人。 佟二香倒不是瞧不起柳树,只是家庭教养上,习惯上,她与柳树相差太大。她自小看惯了眉眼高低,很多事她一搭眼就看穿了,少不得提点柳树。可柳树毕竟是个男人,有他自己的看法,当然不愿意事事都听她的。 佟二香也永远学不会像市井里的女人一样,泼辣地吵骂,风风火火地过日子,高兴时大笑,难过时大哭。 佟二香,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温吞性子。 这种女人,本是中国人家族里不声张的底蕴所在。不论谁家里有一个沉着冷静,遇事不慌,天塌下来也能拎得清事情轻重缓急的掌家女人,都是整个家族之幸。 我们中华民族,很多伟人,当他们在外面闹革命的时候,老家都有这么一位或者几位伟大的女性支撑。男人可以放心地把家交在她们手里,去到外面搏杀,孩子亦可以放心地放在她们手里,她们会好好教导长大。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懂欣赏这种女人的。这种女人情绪太过稳定,在活泼的人眼里,就成了木讷。天长日久的,既不会干活又木讷,只会煮白粥的佟二香,在柳树眼中就成了无趣的女人。 彼一时,此一时,女人也要学会审时度势,适当做出些改变。要是一直太端着,相处的俩人都会感到难受。 性格上、家世上、观念上各种各样的冲突越来越多,他们俩个,很难不吵。但柳树怎么也说不过佟二香,说不过,自然就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 男人想给女人难受,真挺容易的。 借机在外面偷吃别的女人,他也不过是满足一下自己的私心。柳树,到底还是计较佟二香曾经委身过别的男人,哪怕那时,是为了养活柳树他自己,哪怕那时,二香是被迫的,柳树,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怪佟二香! 以前柳树和佟二香忙着逃生活命,都没空计较彼此的那些破烂事,如今日子稳定,工作清闲,他们都有空计较了! 第31章 磨合(2) 佟二香和柳树到东北落户后,工作轻松,饮食适应,身体都好了很多。没几年,佟二香就连着生了两个小子。这要是别人家,一连添了两个儿子,当爹的怎么也应该高兴才对。可柳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做父亲的热情都给了佟二香之前在北平生的那个孩子,如今对自己两个亲生的儿子完全无感,而且常常躲着。 连柳树这个人,也像是换了一个,什么事也不愿意管,动不动就消失,成天的不见人影。 佟二香自己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没有丈夫搭手帮着,日子过得极为艰难。好在,那时党组织很给力,妇联里的大妈们心肠极热。佟二香的难,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你帮一下,他拉扯一把,也能将就着活。 连罗同志也曾看不过去,专门找过柳树谈话。奈何柳树又不是党内人士,人家认错态度也好,就是,过后坚决不改! 佟二香咬碎牙齿和血吞,只要没有别人看见,她自己是从不把家里事向人说的。 外人,终究也不好管柳树他们两口子的事太多。 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柳三柳树芽这个小丫头出生,他们柳家的氛围方好了一点儿。 娇娇软软的女儿给柳树的感觉当然是不同的。他不用再一看见那俩小子,就想起曾经送走的那个孩子,首先精神上就放松了,柳树觉着这个女儿,才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孩子,他对柳树芽这个女儿,自然而然地倾注了作为父亲的一腔柔情。 柳树人放松下来,柳家也就有了点笑声。只是,柳树风流的毛病依然不改,唯一改的是,他哪怕是出门去找相好的女人,柳树也抱着柳树芽这个女儿! 那时候大街上可没有监控,也没有dna检测。佟二香哪怕明明知道柳树出去胡混,她也并没有别的办法。除非佟二香带人去抓奸,但她却不能真的去抓。佟二香深知,柳树已经不是在关里时的柳树,跟柳树较劲,受伤的只有佟二香自己。 她跟柳树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呢,就是抓了柳树的奸,然后怎么办呢?他们俩闹和离吗?不离又和柳树闹什么?真闹和离完孩子们跟谁? 让孩子们跟柳树,她佟二香哪里舍得?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佟二香哪里放得下心?真舍了孩子们佟二香又能上哪里去,佟二香连个娘家都没有! 不舍得孩子们佟二香自己带着,把柳树赶走吗?凭什么?当初要是没柳树拉着她躲炸弹,没准佟二香坟头草都老高了! 而柳树,也整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干嘛。他明晃晃地出门寻花问柳,其实不过是种发泄,柳树从未放在心上过。而那些女人呢,也不过爱柳树长得俊俏,彼此各取所需而已。柳树内心里有时亦希望佟二香管管他,吃个醋,打他骂他都好。 可佟二香那个女人,哪怕气得吐血,忍出内伤,表面上仍然云淡风轻地该干嘛干嘛。 柳树不是不知道自己混账。有时候,柳树贴着女儿娇嫩的脸蛋儿,他会想起与佟二香最初在一起的美妙时光。那时,柳树是真的想努力和佟二香男主外女主内地厮守一生的。 可他们怎么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的? 第32章 考验(1) 人啊,不管你是位高权重,还是腰缠万贯,也不管你是呼风唤雨,还是言出法随,个人的能力再强,也不等于你会幸福。 幸福,只跟你和你身边的人和事儿有关,跟你的心境有关,甚至跟物质,关系都不是很大,拥有时,千万要珍惜。因为,你不珍惜的,会有人替你珍惜,你不在意的,会有人替你在意,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儿是不可替代的。 你以为可以放任不管的人和事儿,一旦真的离你而去,你往往会发现,原来拥有的那些,对你来讲才是真正重要的,而你追逐的东西,却不过是痴心妄想,人心不足。 就如现在的柳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肯好好担起做丈夫和做父亲的职责,总是躲到外面,跟各式各样的女人纠缠,以逃避日日与自己的两个儿子相对。 这么一来,俩个小子就全靠佟二香管束。但男孩子们总是淘气的,没有父亲镇着,又成天在外面野,少不得会闯出祸来。 放学路上,小哥俩不知为什么又跟人家打架。柳家这小哥俩配合起来,把人家打伤了,被人家家长带着孩子找到家里来,佟二香跟吵架像机关枪一样的东北女人讲道理,到底气势上就先输了一截子。 好在邻居二壮看不过去,帮着佟二香说了几句话,又带着孩子们去他家清洗伤口上了伤药。 二壮那口子在市医院当护士,家里备有这样那样的药啊、棉花啊、酒精啊什么的,倒是方便。 佟二香麻烦人家心里过意不去,少不得跟二壮说几句感谢的话。 时间一长,两家就时常互相串门子,而二壮跟佟二香,不知何时就有了发乎情、止乎礼的暧昧。 而那时的柳树,正被一个格外妖冶的女人盯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家里的事。因为柳树自己也是头一次,有了跟以往不一样的感受。以前,柳树是猎人,不动声色,润物细无声般地接近,猎取,节奏完全由他自己掌控。这一次,柳树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那个女人,甚至比他还技高一筹。总是在柳树以为有了进展的时候,被人家放鸽子。几次三番下来,倒激起柳树作为男人的征服欲,很有些欲罢不能、誓在必得。 但最让人痛恨的是,哪怕在干这么不道德的事的时候,柳树仍是时常把柳树芽一个小丫头带在身边! 不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吗?还是觉得孩子小,不懂事,所以有恃无恐? 若是柳树知道柳树芽在他们俩口子身后变成个几乎全城都在咒骂的风骚女人,不知道后不后悔,此时把她带在身边? 幼教千万要趁早,带孩子的人千万注意自己的言行!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尚在大人怀抱里的小小的人儿,到底会学到什么,又对一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柳树也并不知道这次的风流艳遇,会在后面即将到来的那场闻名于世的运动中差一点儿让他万劫不复。什么事儿都没有早知道,照着以往的惯性,柳树的行为,自然是外甥打灯笼 ——照旧!改?怎么可能? 特别是,柳树终于察觉到,佟二香在外面也有了人,就更加变本加厉地不愿待在家里。 转眼又是几年过去,史无前例的十年变革开始了。最初仅仅是文化领域内的批判,不知何时范围越来越广,又从文斗到武斗,渐渐地变了味,这批斗也越来越血腥。 有的批斗对象,仅仅是因为取了个被怀疑“冒犯”的名字——余继革,竟是被批斗至死! 你有什么资格继承?什么是你能继的吗? 一时间,大家伙儿沉默如渊,都开始害怕。能不怕吗?谁敢说,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批判的对象?尤其是这种批斗,已经变得没什么理性可言的时候。 柳树突然被革委会干事点名批评,是极为费解的,他的成分是地道的无产阶级,是旧社会被剥削的劳苦大众,这怎么还会有问题? 特别是人家说柳树是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借着无产阶级的身份,破坏人民群众团结,破坏革命,云云。 第33章 考验(2) 更吓人的是,人家革委会干事更是列出来几条证据,都是之前柳树追逐过女人的事。只是,如果说柳树是破坏人家家庭没错,但把这男女风流韵事上升到破坏人民群众团结,破坏革命,就明显是要整人了啊! 柳树本来就对政治不够敏锐,危险来临,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这么个要命的时刻,柳树竟然还在想,这个人有些眼熟,他在哪里曾经见过这个人吗? 要不怎么老话说还是结发夫妻好呢,柳树愣怔住,佟二香的反应可是奇快,卫嘴子的功力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毛主席说,没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个巴掌可拍不响!要说搞破坏,也是那些女人在搞破坏!我男人怎么不找别人?还不是那些女人自个儿裤腰带系不牢!我还要说那些女人才是破坏人民群众团结!破坏我家庭团结呢!我男人到哪都带着孩子!摆明是个当爹的,那些女人眼瞎吗?还不是看我男人长得好!她们自己个儿犯贱往上贴!……” 吵架尽量别跟已婚妇女吵,再矜持的姑娘一旦跨过了男女情事那道坎,她嘴上敢说的程度,远远超过绝大多数人的想象。 佟二香像头母老虎,气势汹汹地维护着自家的男人,逻辑清晰,理由充分。最特别的是她一个脏字不带,偏把男女那点事摆得明明白白,损人损到根上,还跟讲相声似的,惹得大家伙儿哄堂大笑。 末了,佟二香还甩出杀手锏:“说我男人是奸细、是反革命?!你们打个电话给调到省里的罗同志打听打听去!我和我男人,可是对革命有功的功臣!现在立功的奖状和勋章还在我们家供着呢!” 革委会自然不会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其实,之所以把火力落到他们柳家头上,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俩是外来的,没啥根基啊!批斗会必须要有被批斗的对象,别人家都是有亲有旧,盘根错节的,就他们两口子是外来的,好欺负啊!所以那个干事一提,虽说理由牵强,可总比得罪别人的好! 谁曾想,佟二香那个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柔柔弱弱的女人,突然就变了样子,那齐了喀擦的干脆劲,不输给任何一个东北女人。关外这地方,养人!不是老虎,也给你养成老虎,厉害! 批斗会进行不下去了,佟二香坚决喊几个人跟她去家里拿奖状跟勋章! 一场闹剧,终是以佟二香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呈现人前而收场。 这一次,也让柳树彻底收了心,转了性。外面再好,也没自己的家好。外面的女人再妖娆,也没有自己的女人护着自己。 柳树睡到半夜,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想起来了! 那个革委会干事,柳树以前是真的见过的!当然不是近期,是在他与那个妖娆的女人相识最初的时间里。 那时柳树怀里抱着女儿柳树芽,一路走一路逗弄,有一次差点与一个低头走路的男人撞上,没怎么在意。还有一次,那个男人竟然是边走边压抑不住地哽咽,眼尾红红,不时有泪珠滑落,柳树当时还在想: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就是哭,也该背着点人吧! 第34章 前因 现在火石电光之间,柳树全想起来了,那两次遇见的是同一个人,就是如今的革委会干事。而当时,革委会干事就是从那个妖娆女人家的方向朝柳树走过来的。 现在革委会干事整柳树,是不是在报当初柳树抢了他女人的仇?原来,今天是事出有因呐! 唉,柳树叹了口气,哪有后悔药吃去?那个妖精似的女人,就是游戏终结者,经过了她,别的女人都如同白开水一般,索然无味。 哪怕柳树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也差一点儿在那个妖冶女人提出分手之时,想要继续纠缠。 革委会干事不怪那妖娆女人移情别恋,几年之后,还要把气往他柳树头上撒,还真是搞不清状况,他柳树,也是被那个女人甩了好吗? 本是难兄难弟,还互相为难?那女人早就不知道又勾搭上谁! 柳树转头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女人,佟二香什么时候回来的呢?什么时候回来又有什么重要的?佟二香总回来了不是? 柳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着与那个妖娆女人的最后一次相见。 那女人吸烟,柳树本来讨厌女人吸烟,可柳树不讨厌她吸烟。那个女人哪怕吸着烟草,眼角眉梢依然都是风情。 那女人面对讨要说法的柳树,语气仍是温婉可人的,她说:“柳树,你是个好男人,可是,我们这样真的不好。” 柳树嗤笑,勾搭在一起起码三年,现在说这样不好,早干嘛去了? 柳树靠近她,伸手抚触那女人的脸,尤如没听见她的话,以往,那女人很喜欢这样温柔的肢体接触。 如今,她也同样不那么排斥,只是,那女人那没夹烟的左手手指,很不老实地隔着裤子戳了戳小柳树,戳得柳树整个人都是一紧。 那女人却自嘲地哼笑一声:“其实我挺舍不得你的。你还是头一个,在我的床上,还能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这话让柳树一下子僵住。 那女人猛吸一口烟:“我以为,我能做到把她从你心里抹去。柳树,我这人喜新厌旧。可跟你,我花的时间最多。” 无论男女,都有征服欲,这个女人,向来对男人无往不利。但在柳树这里,她头一次没了那种征服了男人,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掌控感。通常,一旦男人对她这样,也就离被她甩掉不远了。 那女人长长吐出一口烟气,轻晃着身子不无遗憾的感慨:“我输了。你既然放不下她,还是回去好好过日子的好。” 那女人在烟灰缸里按熄了烟,起身走到坐在床上玩耍的小柳树芽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捏了捏这小丫头的脸蛋,笑了笑。 “你看,柳树,你出来玩儿都带着孩子!你能说你心里没她?” 柳树靠在窗边的墙上,痛苦地皱着眉闭上眼睛。这女人,简直像拿手术刀剖开了他!柳树以为他这点隐秘的心思无人能明了,可却全让那女人说中了,这还怎么继续?! 很混账是吧?一个男人出来鬼混,竟然是因为爱着自己的妻子,不可思议吧? 其实你观察某些男人总是喜欢欺压,气他明明很在意的女人,大概就能晓得。 有些男人,就是比女人还作! 第35章 后果 柳树去外面找女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妻子佟二香的注意。你看,有这么多女人喜欢我!就你一天到晚叨叨这件事该怎么做,那件事该怎么办!我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你教?你看,你看,那么多女人夸我、崇拜我! 柳树跟个小孩似的博关注,刷存在感,特别幼稚。可是,这种幼稚对佟二香来说简直不可理喻。 可柳树就是喜欢在关系边缘疯狂试探的刺激感觉,佟二香能拿他怎么办?上无长辈看顾,中间无兄弟姐妹帮扶,下面还有仨孩子需要照顾,佟二香管孩子都管不过来!哪里还有精力管柳树? 佟二香早就懒得理柳树,家里的粮食不够填肚子的,佟二香哪有空跟柳树计较情情爱爱的破事?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二香为了填足两个儿子的肚皮,早就豁出去了。在计划经济的时代,你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那时几乎所有的物资全都凭票供应! 佟二香几次三番地去求人,好话说尽。被人家抵到墙上时,很是不解地望着那人,她都半老徐娘了,人家图她? 可在人家看来,这满是迷茫的眼睛带着良家妇女不解世事的干净,更吸引人。 佟二香心里竟然是感激人家还图她身子的,不然,她还能拿什么去养孩子?二香那眼含热泪的样子反而让男人更加情动。 二香到底经过男人多,明白男人这东西,还是离着远些好。 你离近了,他躲,你躲着,他巴巴上赶着追过来。 柳树芽年纪幼小,不懂她爹娘究竟在干嘛。 柳树芽只记得那个吸烟的阿姨,用手捏她脸蛋的时候,满鼻子里都是那个阿姨手指上烟草残存的香气,很好闻。 后来,柳树芽的男人,个个都是吸烟的,她似乎对那个味儿,着了魔。 柳树跟朋友出去喝酒,喝高了,平时不好开口的话这时却能往外倒。 “你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家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就不能管管你老婆?一个女人动不动不着家,你也能忍?”这是柳树的朋友在为他不值。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当初柳树朝秦暮楚的时候,可没人觉得佟二香委屈,仿佛女人就该当贤妻良母,无论男人风流不风流。 双标早就有,甚至女人的隐忍还会得到变态的表彰和赞扬,比如如今某些地方还尚存的贞洁牌坊。 所以在上个世纪,还存在一种很老式的男人: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的原配侍候高堂,在外有领了结婚证的妻子生儿育女。然后,等他快离世的时候,坚决要求死后归乡,必须与原配合葬于祖传坟地。 哈,无法理解吧?不可理喻吧?匪夷所思吧?反正男人就觉得自己怎么做都对! 却说柳树,他喝高了也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喝高了脸红脖子粗,话多舌头大。柳树却越喝脸越白,人更是不吵不闹,不喊不叫,反而显得温文尔雅。柳树一手支头,慢慢地答:“我不在乎,她,只要还回这个家,就还是我的,”大约真是喝多了,柳树醉得睡过去之前,喊了一声“娘”,便没了声音。 酒品好的人同样招人喜欢,柳树除了风流的毛病,其他几乎处处招人喜欢——喝多了,把柳树弄个地方让他睡上一觉就好。 见柳树几乎滑到地上去,朋友便架着他往家走,并没有听到,柳树含在唇舌之间的那个,几乎没来得及发出音的“子”字。 第36章 困境 柳树跟佟二香,都是瘦弱的体型,可生的两个儿子,却壮得跟俩小牛犊子一样。国家定的口粮都是按孩子们的平均食量给的,可生的若是柳家的这俩小子,国家给定的那点口粮领回来,都不够一个孩子吃的! 佟二香也是被逼无奈,别人家多少都有个内亲外戚,口粮不够,互相串掇一下,好歹能捱到下个月发粮票。可她家,她跟柳树,都是光杆司令!倒不是没个朋友,可口粮这种事,帮你一斤米,人家就要挨一顿饿,再说,又不能总帮你,这个月撑过去了,下个月呢? 佟二香便抓着那男人心舒情畅的时机,尽量多要一些好处。等家里粮食又快见底了,便想方设法地用这些额外的东西到处找人换粮票,无论如何,哪怕月末那两天喝稀得能数出米粒的粥水饿着,佟二香也尽量不去找那个男人,她又不是真的犯贱! 再说,佟二香是懂得欲擒故纵的。她若是真的月月一到时候就去找人家,怕是没几个月,人家就腻了她。然后呢?佟二香上哪去找粮食?好好的活人要生生饿死吗? 现在有个词叫“饥饿营销”,佟二香那时候就懂,日子再难,也尽量不给那男人得着太多。天气暖了,佟二香也跟着那些挖野菜,撸榆树钱的妇女们一起去,能对付一顿是一顿! 以前柳树在外面胡混,各种风言风语挖苦嘲讽看热闹的话,佟二香没少听。可如今,但凡长心的都知道佟二香是怎么了,倒是都尽量少说一句,谁去找个野菜啥的,不忘喊上她。 等佟二香再被那男人摁到怀里,男人的占有欲已是抑无可抑:“怎么?用得着老子就来找我,用不着见都不来见我?” 佟二香淡淡地笑:“你还能帮我一辈子不成?” 男人眯着眼睛有点恼火,被质疑能力,是个汉子都不能忍,特别是,被自己怀里的女人质疑。男人捏着二香小巧的下巴:“帮你一辈子确实不能。可我告诉你,只要老子在这里干,就能一直帮你!” 佟二香掰开男人的手,脸转向一边——摆明了不信! 男人哪怕明知道她激将,可这会儿,谁不想当英雄呢? 跟他要好处,佟二香从来不会不好意思。男人被她明目张胆的贪婪劲气得,在佟二香白净的脸上咬了一口,警告她说:“有空来找我!听见没?不然,老子找你家里去!” 佟二香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懒洋洋地回道:“等有空再说吧。” 看不过去受不了的不是柳树,是邻居二壮。 二壮倒是没说佟二香什么,这世道如此,二香有什么办法?生了孩子总不能塞回去,想办法解决问题才对。 二壮逮个机会把柳家老大单独叫到家里,问他想不想去当兵? 柳老大柳成山都十几岁了,他爹娘的事,多少明白一些,为此跟小伙伴们也打过架。如今听二壮大大说能送他去当兵,当兵了就能去部队吃粮,柳成山当然高兴,满口说谢谢。 二壮便把这孩子的事托给他一个战友办了。 老大柳成山胸前挂着大红花去当兵,送他的人群里街坊陆家小四陆晓辉脸上的泪珠一双一对地掉。少女害羞,怎么也喊不出声来,只拼命挥手。柳成山也看到陆晓辉了,对她也挥挥手,却看见老二柳成林正陪在陆晓辉身边,不知怎的,柳成山心里就是一沉。 第37章 还债 时间,真是个不可琢磨的东西,你希望它过得快时,它偏比蜗牛还慢,半天爬不出一步远,而你希望它慢一点时,它却像背后有狼撵着一样,“嗖嗖”地跑得飞快。 转眼到七十年代末,动乱的岁月总算过去。柳家似乎终于熬出头来:柳家大小子柳成山去部队当了兵,在里面混得不错,提了干。老二柳成林提前接了班,又跟陆家小四陆晓辉结了婚。连柳家老三柳树芽,也被二香早早托人弄到副食百货商店去上班——物资匮乏的日子实在过怕了!有人在副食店,起码有什么东西供应先知道!早知道早买到啊! 对于柳树跟佟二香来说,三个孩子都有了着落,也算尽了做父母的义务,能松口气了。 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儿子柳成山平时在部队不回来还好,每到逢年过节休探亲假,往往在家消停不了几日,老大跟老二就得打起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一打起来屋子里的家伙什儿就遭了殃,柳家的桌椅板凳,就没有不打木板钉钉子的!每次都会把老两口气得不行,老大提前回部队才结束。 东北的习惯是骂自己儿子,但凡讲究一点儿的人家是不会说人家闺女不好的。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们不对,哥俩偏偏看上了同一个姑娘,你怪谁去?老大柳成山性子一点也不象父母亲,他象地道的东北汉子:直,仗义,倔。老二柳成林别看也是壮汉子,但脾气跟柳树却一脉相承,会说话会来事会哄人,所以趁着大哥不在把陆家小四撬过来,把本来应该叫嫂子的女人变成自己老婆,就没什么悬念。 只是吧,别说是亲兄弟,就是好朋友,柳成林这事儿也干得太不地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居然娶他大嫂! 真是!匪夷所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好。反正,这柳家老二柳成林做事就是不按常理来。 佟二香现在很是头疼,不是因为孩子们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自然有解决的一天。佟二香头疼的是欠那人的情债!什么债都好还,唯独情债难还。 佟二香已经跟那男人谈了几次分手了,明明都已经跟他讲得清清楚楚,可过不了几个月,那人又巴巴地缠上来! 佟二香都已经是做婆婆的人了啊,她自己再怎么不要脸,也得顾一下儿媳妇的面子不是? 可那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差点跑到她家来!恨得佟二香牙痒痒! 佟二香咬牙恨声地把那男人骂走,可又不得不过去看看他,安抚他,并不真希望那男人出什么事。 一把年纪的人了,感情不可能像年轻人那么激烈,可这种经过了各种权衡的,沧桑岁月沉淀下来的感情,往往恰是内心真实情感的流露,爱不得,放不下,谁苦谁知道。 佟二香看着死搂着她腰趴在她腿上喃喃自语醉猫一样的男人,也是难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简直上辈子欠他的! 那男人翻来覆去地念叨:“二香,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用不着我就不要我!你不能这样,咱俩都好十年了啊!十年了!” 第38章 难测 醉猫完全忘了他跟佟二香是怎么开始的,那时他完全是一派玩弄女人的心思,话说得无耻又下流。 若不是佟二香经历特殊,一定受不了他,一定会感到倍受屈辱,痛苦不堪。那样,他也许会在欺压玩弄妇女的变态感受中,滑向更可怕的深渊也说不定。 佟二香在醉猫那里,从没有过像别的女人那样受了多大委屈,一副寻死觅活,歇斯底里的样子。 不管他多么混账,二香永远都是头脑冷静,语气温和。哪怕他曾经故意完事了什么也不给,二香也不过瞪他一眼,仍是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打理好头发,然后,转身就去找别人! 是的,他们也曾经断过,可他从没想过二香会那么绝决,说走就走!她家什么情况他是知道的,他想看她陷入绝境后会怎样失态地求他。这趣味真挺恶劣的,可他失算了!二香就是求人也没有卑微到失了体面。佟二香,是愈来愈像过去的白家太太了,那个女人,永远端庄优雅从容。 后来,是醉猫受不了相思之苦,又去找的二香。 二香当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他自然得先付出更高的代价,谁让他没事闲的瞎作?活该! 曾有人说好女人是所学校,二香肯定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女人,但是,在他俩的关系中,佟二香像是刹车片,肯定是在某种意义上制止了他打滑。 他在二香这里,慢慢地竟然变成了个负责任又专情的男人,只怕醉猫他自己也想不到吧。 其实,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点小不顺、小挫折才是常态。怕就怕日子过得太顺了,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日子过得太过平顺,往往可能有祸患掩藏在岁月静好的表相之下,当它给人以致命一击的时候,会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就太太折磨人了。 二香在家里热饭菜。她一直不会做饭,所以柳树若有事出去,总会弄个“一锅出”放在厨房,锅底是各种汤菜,蒸屉上是米饭馒头等主食。二香只要动手点燃煤油炉,看手表记住时间,烧二十分钟就能吃了。 从这一点来说,柳树一直算个好丈夫,他们俩吵得再凶,柳树也极少真不管二香。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二香上无长辈看顾,中间无兄弟姐妹帮扶,仍是能咬着牙,自己拉扯三个孩子。当然了,主要是前两个,柳树芽,算是柳树怀里抱大的,被宠得很有些自在任性逍遥——让她去商店上班,费了老鼻子劲,最后柳树说话她才不情不愿地应了。 二香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盯着火,她不敢离开。上一次离开给忘了,差点把厨房点着了,烧坏一个锅,惹得儿媳妇很是不高兴。 火苗舔着锅底,蓝色的火舌在锅周围乱窜,莫名有些诡异。 二香觉得头皮发麻,胸口闷,心里有些烦,看看差不多,就关了火。反正锅底尚有余温,差个一两分钟也不会生,至多煮得不够烂熟罢了。 起身出去,她想到大门外面坐一会儿,吹吹风,也许会感觉好一些。 刚出门,就见远远地,有一群人簇拥着过来,似乎还抬着什么东西。 第39章 横祸 佟二香从未想过,丈夫柳树不过是出门跟朋友喝个酒,再回来,居然是被人抬回来的! 被人抬回来也没什么,可这面目全非、破衣烂裳、满身尘土的家伙,真是她一直干净帅气的丈夫柳树吗?! 邻居二壮正磕磕绊绊地跟二香说,柳树喝完酒跟朋友们往回走,经过市里一处正施工的工地。柳树赶上点背,那工地的脚手架扎得不牢,倒了。大家都喊“快闪开”!可柳树喝了酒反应慢,到底被塌下来的脚手架砸到。 所有路过的人都跑去帮忙,这次是个大事故,当时脚手架上还有很多施工的工人,生死未卜。而柳树,有路过帮忙的医生诊断,让大伙赶紧帮忙抬回家,说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二香傻在那里,二壮说他正好路过,认出柳树,就招呼大家伙帮忙抬回来,不管怎么着,这口气也不能咽在外面啊! 老辈子人迷信,认为人在外面咽气不吉利。在外面咽了气,那没了之后就是孤魂野鬼,而回到家里咽了气,人走之后才是落叶归根。 佟二香愣愣地盯着简易担架上的人看,被砸得一脸血,仅有一只眼能睁开的男人还尚有意识,正极虚弱地抖着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呼唤她。二香低头把耳朵凑近些,才隐约听见他说的是“白、微,娘、子。白、微,娘、子,……” 二香这辈子戏没少看,自然是知道,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女人,才配夫君称呼“娘子”啊! 这个狗男人!他跟外面哪个女人都甜言蜜语的!独独对她,一直一直拿他俩私奔说事,什么“聘者为妻,奔者为妾”,每次都气得二香恨不得挠花他那张脸! 他们俩那真是私奔吗?天上飞机扔炸弹扔得满天津卫都是,她家几十口人都被炸没了,她当时都被吓傻了!还不是他硬拉着她走,从天津一直拉到南方去!谁私奔是那么私奔的?! 当初,又是谁不管不顾闯进她屋里,死命把她压在身子底下的?!她倒是想跟他拜完天地再在一起,可他,让她选了吗?都已经入了巷,再说什么有用?!混蛋!还不是欺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可就差几口气要去见阎王的当口,他喊她“娘子”! 这是在承认她是他的妻,亦是在向她道歉啊!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可偏偏就是找她不痛快,临了临了,才改! 二香一瞬间只觉得滑稽无比,可也理智回归。她转身向所有人一个劲地鞠躬感谢,抱歉说,感谢大家伙儿帮忙,只是事出突然,实在是没什么招待大家伙儿的,对不住! 唉,谁还当真想喝这口茶水!当然客气一下各自散去。二壮安慰二香说,他这就去叫柳老二两口子去,让她别慌。 柳老二柳成林要守着他爹,二香不让。二香让他马上给柳老大柳成山拍封电报去,这是人生大事,老大,该回来送送他爹!还有,赶紧找找老三柳树芽,这疯丫头,跑哪里去了? 至于儿媳妇陆小四陆晓辉,到底差了一层,二香怜惜她,让她回自己屋里去,这里还,不用她来守。 第40章 于飞 二壮回到家,越想佟二香含泪带笑礼貌周全地跟大家道谢,心里就越觉着不对劲:总觉得二香那状态不对。虽说打认识佟二香这么多年,这女人就一直是这么个波澜不惊的性子,可今天,佟二香也太镇定了吧?!连二壮一个外人,都被惊得心神不宁,话都说不连利。 可二壮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可不敢跟他家那口子说——护士大都长着一张利嘴,从八岁到八十岁,什么样的都能把你收拾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何况,他家那口子一向对佟二香印象不好,说她骚! 二壮想着还是别找不自在了吧!不然,他家那口子又得跟他闹腾好一阵子,真心累。 天,快黑了。柳树,在佟二香靠坐过来时,拼命把手一点点伸向她,二香便抓握住。佟二香只觉得无比的辛酸又无比的欣慰,唯独没有痛苦。这混蛋,现在又终于承认她是他柳树的娘子了! 柳树用他那嘶哑漏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对佟二香说:“微,你,别怪,我。我,不该,跟你,赌气。我,不,该去,找,女人。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柳树这时,又仿佛回到他们在一起的当初,含情脉脉,小意儿温存。 佟二香,一开始还在听柳树说,听着听着,就想起最开始柳树为新夫她为新妇的那段时光。柳树知道佟二香下面伤了,亲自跑去医馆给二香买药膏,回来时脸还是红的。二香要自己上药,柳树偏偏非要帮忙,两个人厮闹在一起……二香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臊得慌,也甜蜜得不管后来怎么样,都,跟柳树真气不起来。 那时候,他们俩多好啊,好得恨不得化成水,融进对方身体里,山盟海誓,两情缱绻。 闲着无聊时,柳树还会似模似样地来一段“力拔山兮气盖世”,笑嘻嘻地说他是霸王,佟二香便是虞姬。“呸!”二香使劲啐他,“当什么霸王,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我这身板怎么了我?”柳树笑着合身压住二香,英姿勃发地逗弄她,弄得佟二香面红耳赤地解释:“我才不当虞姬——早早地抹脖子,得多想不开?” “好,咱不当虞姬。当我的贵妃娘娘好不好?”柳树改主意。“我呸!”这回更挨啐,佟二香伸手捶柳树:“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居然让我当你儿媳妇?混不混呐!”柳树听了赶紧捉住二香的手,妥协:“好好好,咱哪个也不当。娘子,你当我娘子,娘~子~!”柳树最后喊的那个“娘子”是用念白的调子,拐弯抹角地转着弯,直弯进二香的心里…… 可后来,他们的身体,都背叛了彼此。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被迫的又怎么样?无论如何,都回不到最初…… 异族入侵,山河破碎,再后来,同室操戈………,柳树和佟二香两个,不过是苟活的蝼蚁。 可,那么难那么难,柳树哪怕当小白脸子给人家玩儿也养活佟二香。佟二香亦为了柳树,当过暗娼卖过身。柳树救过佟二香的命,佟二香亦在柳树伤病交加时不离不弃,柳树为二香杀过人,二香在文革时维护过柳树,柳树为二香洗衣做饭,二香为柳树生儿育女,……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几十年呢,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分钟一分钟地过,慢慢熬;说短也短,尤如放的幻灯片,几张片子一放,在眼前一闪一闪的,一会儿就全过去了。 第41章 殉情 佟二香知道柳树为什么在儿子出生后老是不着家,那是因为柳树看见儿子总是会想起二香在北平城里生的那个孩子,心里有疙瘩。 而佟二香那时气柳树在她带孩子累得不行时还纠结那个破事,就没给柳树好脸色!她那时,若是好好跟柳树谈谈,再耐心一点,解开柳树的心结。也许,就没有后来那些女人什么事。柳树若不是因为风流,凭着他的好人缘,怎么也能混个干部当当,也许,佟二香后来就不用再出去为了口粮委身于人…… 柳树极为难得地清醒,哪怕后来他明知道佟二香在外面有了人,仍是照常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柳树知道自己无能,也懂得佟二香的所做所为是为了这个家。他们是真没别的办法了啊!对于他们这对孤苦伶仃的人儿来说,还有什么比相知相守更重要?至于旁的什么人,他们俩又何曾放在心上过? 前尘往事,转瞬成烟。 柳树的手,慢慢冰冷,佟二香一惊,从回忆中醒来,伸手去探柳树的鼻息,自是已经没了。佟二香起身抹掉眼里的泪:“杨子,你等等,我就来!” 柳树刚才有没有记起,他们俩曾经的誓言:生同衾,死同穴? 可有什么关系,柳树记不记起又如何,她二香记得就好啦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二香不管那些,只知道,没柳树,她自己活不下去!只有柳树,才知道她是白家大小姐白微啊!别人,知她到底是谁?只有柳树,不管什么情况,都把她佟二香打板供着,放在心坎里疼着,一个手指头的活都不让她干啊!他们俩的命,早就在坎坷的人生中合到一起,一个没了,另一个哪有独活的道理? 二香把头伸进那个用床单子拧成的绳圈里,被勒得上不来气时,在子夜漆黑的黑暗里,仿佛看到一团金色尘雾,幻化成杨子十七、八岁的样子,笑容温暖缠绵:“白微,我在这里,别怕,我们一起走。” 柳成林找柳树芽找了半宿,还是没找到,都不知道回家可怎么跟母亲交待! 这城里就这么大,柳成林几乎把柳树芽玩得好的朋友都找遍了。他深更半夜去拍人家的门,弄得人家老大不高兴,有几家更是直接骂骂咧咧地不愿开门,只隔着门问有啥事? 可就是这样,还是没找到柳树芽的人。 有心善的劝柳成林,先回家看看,没准他妹子已经先回去了呢! 柳成林一想也对,没准儿他在外面找,柳树芽往家回,两个人走岔了,他这么“乒乒乓乓”地大半夜挨个拍人家门确实不妥当。 谢过人家往回走。柳成林在快到家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柳成林捂住胸口靠在街边墙上,一边揉一边慢慢地吸着气,试图缓解这心痛。同时也很是疑惑,他身体一向棒棒的,从小到大,几乎就没生过病,今儿这是怎么了? 二壮是被柳成林汽笛一样尖锐的惨叫声吓醒的,赶紧穿衣服过去看看。二壮家那口子这回倒没说啥,只是嘱咐,有什么要帮忙的回来叫她。今天工地上出了事故,医院送来很多伤患,所有科室全都出动去帮忙。二壮媳妇本来该下班的,又自觉加了半天班,实在累,先眯一会儿,缓口气。 第42章 葬礼(1) 等柳树芽这丫头没心没肺、穿红着绿的终于出现在单位,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把她看得直发毛。柳树芽可从不吃亏:“都看啥看?有话直说!” 有个年纪大的说话了:“你还没回家吧?赶紧回去看看,你家出事了!” 柳树芽在大家伙儿那全是悲悯同情的目光里,终于意识到不寻常,转身往家跑去。 路上,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喊她快回家!柳树芽只觉得心“怦怦”直跳,越急越跑不快,越接近家越觉得不对劲!——很多认识的人穿素色衣服往她家走,看她那眼神都是十二分同情! 柳成林披麻戴孝跪地上正向大家回礼,就见柳树芽疯子一样呼哧气喘地冲进来问: “二哥,咋啦?咱家,咋啦?” 柳成林见到一母同胞的妹子,从昨夜就冰冻般的心才算有了点热乎气儿——还好,他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柳成林站起来,拉着妹子的手去见父母最后一面。 柳树芽见父母屋里有两个人并排躺着,全都用麻布从头盖到脚,就跟被雷劈了一样,眼睛瞪得简直要脱出眼眶,颤声问: “谁?谁躺那?” “咱爹和咱娘。三儿,你先给爹娘磕个头吧。”柳成林尽量放缓了声音,怕吓着小妺妹。柳家由于柳树的关系,一家子都宠柳树芽,俩儿子随便怎么摔打都没人管,但柳树芽手上扎根刺,全家都得心疼两三天。 “你说谁?”柳树芽一下子嗓门拔得高高的,难以置信。 不怪柳树芽不信,前天她出门前,她爹娘都还好好的,无病无灾,只除了,柳树芽跟她娘吵了一架。 柳树芽极为厌烦商店里的工作,每天收钱卖东西的,没完没了。长款上交,短款还要扣工资,简直太不讲理,她又不是故意的! 柳树芽知道父母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调动工作,所以自己去人事办找人办的调动。 那天,柳树芽得意洋洋地跟母亲说,她下个月就调到市医院去当护士,再也不用在商店苦熬了!佟二香很是诧异,实在是,如今调动工作,已经是越来越难了,柳树芽是怎么办到的? 柳树芽那点工资,除去扣掉的,几乎全给她自己个儿花个精光,柳树芽哪来的钱去买东西求人办事?也没听她跟家里人要啊? 柳树芽怎么答的? “花什么钱呀,我跟管事的睡了两觉,就办成了!” “什么叫睡了两觉?”佟二香已是觉出不对,手足冰冷,仔细地问着,小心地匀着气,怕自己压不住火,再误会孩子,万一不是那个意思呢? “就是脱衣服那啥呗!那老东西,还挺色!” “啪!”柳树芽脸上被佟二香狠狠甩了一巴掌,打得她耳朵嗡嗡响,整个人愣在那里。 柳树跟佟二香,都是温和的性子,再怎么的,互相都没动过手,更不用说打孩子了! 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以至于柳树芽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疯了一样跟她娘喊: “你凭什么打我?!你找人办事不也跟人家睡吗?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第43章 葬礼(2) 佟二香气得直哆嗦,颤着手想去揉一揉闺女的脸,想好好跟孩子说,她那时是真没别的办法了,可现在她的孩子,用不着再像她那样了。 哪想,柳树芽一下拍开她的手: “你装什么清白,满城谁不知道你?为了弄口吃的,你跟这个睡跟那个睡!你还有脸打我?还不是跟你学的!” 柳树芽喊完转身就哭着跑了。 这才隔了一天,怎么爹跟娘,就都没了呢? 柳树芽不愿意相信,转身就往她爹娘身上扑,她要揭开那麻布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她爹娘!她爹娘才四十多岁啊,头发还都是黑黑的呢! 柳成林见妹子扑向父母亲,赶紧把她拦腰抱住。一是这样对逝者不敬,二是无论是被脚手架砸死的爹,还是自缢而死的娘,他们的遗容都实在骇人——不适合给孩子看啊! 柳成林自己挨过那么一吓,实在不忍心让妹子也跟着挨吓——只要她没有亲眼看过父母的遗容,父母亲就还都能活在她的心里。 柳树芽疯了一样拼命挣扎、哭喊:“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我不信!前天他们还好好的,你骗我!干嘛不让我看?!” 之前,柳成林一直强忍着,长兄不在家,幼妹不知跑去哪儿玩了,做为柳家目前唯一的男丁,他必须支撑着。 现在,幼妹在他怀里痛哭流涕,一下子也勾起柳成林的痛——父母亲突然双双离世,他也受不了啊! 人高马大的汉子,抱着娇小玲珑的妹子,嘴巴一咧,也跟着嚎啕大哭!跟他柳成林血脉相连的,眼前就这一个,只有他们彼此才晓得究竟有多痛啊! 柳树芽开始还使劲连踢带打,可柳成林一哭,她心里仿佛某根弦断了,她明白爹娘是真的没了!柳树芽撕心裂肺一样喊了一声“爹!娘!”便喘不过气一样狂哭。 兄妹俩这么一哭,周围的人受到感染,也跟着抹起眼泪。 人一没,别人往往只记起他曾经的好儿,越想越伤心,哭声慢慢连成一片。 在这悲伤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心里是极酸涩的。 谁呢?陆家小四陆晓辉。 说起来,陆家小四跟柳家老三很有些相似之处:她俩都是家中的最小的孩子。爹都是关外男人中少有的温和性子。娘呢,都是在这半个小时就能穿城而过的小城市里的“名人”!不同的是,陆小四的娘是因为泼辣,柳三的娘是因为风骚。陆小四上面三个哥,柳三俩哥,都是五大三粗的棒小伙子,都宠妹妹。 所以,陆晓辉跟柳树芽,都有些骄纵任性,彼此呢,也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柳家出了这事,陆晓辉也怕得不行,很希望丈夫柳成林能得空安慰她一句两句。但柳成林一直没有任何表示,连披麻戴孝这些事,都是左邻右舍好心的大爷大妈指点着,才勉强弄上。陆晓辉碍于人多,不好表示不高兴,只好忍着。 本来,柳成林若对柳树芽也像对她那样,陆晓辉是没有任何不满的,可偏偏,柳树芽一回来,柳成林就抱着柳树芽一起哭!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不撒手,还当小时候不懂事呢?再兄妹情深,柳树芽也十七、八的大姑娘了好不好?怎么就是抱抱抱的?弄得她跟个外人一样? 到底人多,陆晓辉还不至于现在闹出来,在她心里,她家比柳家强多了,可是正正经经的人家!至于柳家,陆晓辉撇嘴,要不是柳成林实在太招人喜欢,她才不会嫁呢!可心里这根刺,是种下了! 别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哪怕只有两个女人,一样能唱出一台来! 第44章 问情 柳家老大柳成山和老二柳成林难得地坐在一起,安安宁宁地吃了顿饭。陆晓辉在她和柳成林的屋子里担心得坐立难安,几次想过去,但又不敢。 柳家哥俩当初没少为她打架,陆晓辉担心她过去会火上浇油。而且这一回,不管柳老大还是柳老二,都让陆晓辉屋里待着,不许过去。 陆晓辉总觉得,他们说的可能是自己。她,先和柳老大好,可后来却嫁了柳老二,怎么说,到底也是移情别恋。可是,她陆晓辉又没答应过柳老大要嫁给他,还不许人家改变主意怎么的? 陆小四,你想多了,柳家兄弟,这会儿可顾不上儿女情长。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人一旦在这个世上没了那口气,大多数也不过是让亲朋好友们痛哭一场,然后,便渐渐地被忙碌的生活掩去痕迹,慢慢被人们遗忘。 但柳家走的这两口子,却让小城的父老乡亲很是议论了一阵子。 实在是,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什么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什么生同衿,死同穴………,这些所谓的情深似海,殉情而死的故事,只在戏文上见过,普通人,好死还不如赖活着不是? 而如今,小城里居然真有这么一对殉情而死,还是在大部分人心里,绝无可能这么走的一对! 这可让相当多的人觉着看走了眼——柳树的风流跟二香的滥情,虽说都遮掩着,可是,大家伙儿都长着眼睛看着呢,只是嘴上留德,不愿意说而已。 大家伙儿都以为他俩早就厌倦了彼此,为着孩子们才勉强维持婚姻。这也是那个时代的常态,很多人的婚姻,都还是建国前的盲婚哑嫁——两个陌生的男女,被长辈们硬凑到一堆,从此无论生老病死,都得一起过。 也许就是如此,那时候大部分人的婚姻里,感情因素实在占比很低,等有了孩子,又被传统道德束缚,没人敢往离婚那儿想。人非草木,所以偷情什么的,只要没碍着自己个儿,大家伙儿还是有某种程度上的同情与宽容。 谁也不敢说,自己心里真的一点儿也没惦记过别人家的人,只是有人敢做,大多数人只敢放在心里想想罢了。 但不管怎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生相随,还是太让人震撼了! 扪心自问,有几个人做到了? 一时半会的,小城里的酒,销量上升。同时销量上升的,还有各种服装、雪花膏什么的。 有人给自己买,有人给别人买,围城里外的人,从思想到行动,都不大像往常。都想心疼一下自己,顺带着,也心疼一下枕边人,谁知意外与明天,哪个先来呀?真有情,真想给,给到人家手里才算不留遗憾。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感情做不到极致,但做得比以前更多一点,做得比以前更好一点,总是行的。 唯有二香的醉猫,戒了酒。——他以前喝,是为了有借口去闹佟二香,也可以借机让佟二香疼疼自己,如今,他就算醉死了又有谁管? 再说,人家柳树和佟二香两口子一起走了,他醉猫,又算什么? 笑话! 第45章 起因 从头看过的宝贝们都知道,我要写的主角之一叫“小骚货”,之前一直写的是她父母亲的故事,之所以一直没改口叫她“小骚货”,那是因为她现在还只是个有些品行不端的姑娘,还没有造成什么太坏的社会影响,暂时给她留面子,还是叫她柳树芽。 却说,柳树芽为什么非要去当护士。 不管什么年代,总有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去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做的恶,有大有小,其中有一种,就是擦法律的边,不是很严重,但极为让人厌恶。 比如在公交车上,就有人借机去摸去蹭陌生女人的屁股。这种事,什么年代怕是也杜绝不了。柳树芽就碰到过,被膈应得不行!跟要好的小姐妹一说,小姐妹笑她:“你不是挺会整男人吗?这还用我教?” 柳树芽郁闷,她整的男人起码她喜欢,被陌生的猥琐男人摸摸、蹭蹭的可恶心死了。 小姐妹正在织毛衣,拿竹针扎了她一下,给她出主意:“你下回也带着毛活坐公交,谁敢碰你,你拿竹针使劲扎他!” 嘿,姐妹这个主意出得好!就这么干! 柳树芽很是高兴,再出门果然带着毛活走。柳树芽坐公交车拿竹针扎过几次手脚不老实的男人后,竟然觉着格外满足!比跟男人干那事还让她身心愉悦! 姑娘家的防御技能很快传播开来,那些有贼心的男人一见几乎个个姑娘背的包里都露着竹针,也就偃旗息鼓了。没别的,那玩意儿扎人真疼啊! 柳树芽对拿竹针扎人似乎是上了瘾,没事就去坐公交,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再从终点站坐回来。可是,那种猥琐男人也就那点胆子,被姑娘们狠狠教训过几次,早长了记性,都不出手了。 柳树芽几次三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扎不着人,憋得恨不得去扎大树! 柳树芽烦躁得不行,忍不住在街上晃悠,不知不觉晃到了市医院附近,来苏水刺鼻的味道顺着风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柳树芽闻到后顿住,然后猛地一蹦老高,想到了! 她要去当护士!当护士就可以天天拿针扎人啦!别人还不敢躲! 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树芽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马上去做。另外,也是因为这个事,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是自己主动想去做的,想起来就兴奋得不得了的事。 至于人事办的那个笑嘻嘻的老男人,她去了两次就明白了,老色鬼! 对别的姑娘来说,那种要求简直太过分!但对柳树芽来说,她在乎的点,就是与别人不同,她在乎的是:老家伙,你那家伙什儿好用吗? 还有,别欺负她年轻!先把调动办完再说! 柳树芽在对付男人这方面,从不会怯场。若是别的什么要求,她可能真的会发愁,但是这个要求么,确实有商量的余地。 而且,在她的认知里,年纪大一点,也许比年轻的还要好一些——没经验、技术差才真正让她受不了! 第46章 拜师 小城市太小,柳树芽在副食百货商店工作得不咋地,迟到早退,还动不动算错账,老被扣工资,很多人都知道她啥德行。 柳树芽刚调到医院那会儿,差点认不到师傅,几乎没有谁愿意带她。最后还是二壮媳妇看不过去,好歹看在左邻右舍的情分上勉强收了她。 在柳树芽喊她“师傅”前,二壮媳妇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先说了:“我可不管你怎么调来的,靠什么关系,认了我当师傅,就得听我的!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当护士可别想轻轻松松的,得跟战士一样,有事立马往上冲!咱们干的可是跟阎王抢人的活儿,半点不能耽误,你别想着还能偷奸耍滑!我可告诉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要是敢不好好干,我可揍你我!……” 柳树芽憋着一口气,乖乖听着,父母亲双双离世,有人拿这种长辈的口吻管教她,她当然知道是真为她好,不敢像以前那样犯混耍驴。再说,自己也真的想干这一行不是? 二壮媳妇也感到意外,这丫头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反常态地勤快起来,服管肯学,最主要的是胆子还大,敢上手,心理素质好!不管是扎血管还是打屁针,还是带她去手术室观摩手术,甚至是去搬尸体到太平间,都没见柳树芽像其他的小姑娘那样尖叫、畏惧、哭泣什么的,连用手拉她袖子这种求安慰一类的表现也没有。 哪怕带她刚看完一台血淋淋的外科手术,这丫头中午在食堂吃饭也完全不受影响,照吃不误。 二壮媳妇隐隐约约觉着,自己可能收了个将来会让自己长脸的好徒弟。带徒弟不怕不会,不会多练就好,就怕带的徒弟不敢伸手。干护士这行,哪一样不得伸手干?柳树芽这孩子干啥不忸怩,上手很快,到目前为止,看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只是响鼓也得重锤敲,小树不修不直溜,再满意也不能夸,省得孩子翘尾巴!二壮媳妇把对柳树芽的欣赏放在心里,只管严加要求,精益求精。 但是吧,来自同志们对柳树芽的夸赞她可太受用了!老护士眼睛毒,很快发现她这小徒弟不管干啥都似模似样的,有同样带徒弟的可是羡慕了:“你带这个可真省心,说一遍就敢上手。我带那个得教个三、五遍才敢试试,累死人!还不能说,一说就给你掉金豆子,我还得哄!我简直给人家带孩子呢我!” 哈哈,二壮媳妇赶紧谦虚,“你带的那个也不错,听话又懂事,小姑娘胆小是正常的,慢慢地多练练就好了!小柳胆太肥,我还担心她万一闯祸呢!” …… 每每二壮媳妇都忍不住回家跟丈夫分享,邻居家的丫蛋儿被她调教得有出息,她高兴。 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常友善单纯的。不管二壮媳妇曾经多看不上佟二香,但对二香的孩子,两码事儿。 更何况,二香人都走了,就更不能揪着人家那点过去不放,一切向前看! 第47章 护送 柳树芽,调到市医院工作后,简直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迟到早退,而且学习业务极为认真,进步极快,再挑剔的前辈,也挑不出柳树芽啥错儿来。可以说,若不是经验不足,差不多都可以放她单飞了。 难怪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柳树芽对护士这行实在喜欢得很,每天都处于兴奋状态。特别是给人家打针,扎血管子什么的,她仿佛能从中得到病态般特别的快感! 柳树芽之前在副食百货商店当售货员,纯粹就是入错了行,怎么干都觉得没劲!如今,可是找到正确的方向,柳树芽所有的坏毛病全没了,走路都带风! 唯一不好的是,护士工作三班倒,有夜班。柳树芽倒不怕黑,也不是怕熬夜,她是讨厌有人跟着她! 虽然说,柳树芽是知道那个人是为她好,是护着她上下班。可是吧,那个人不是她的追求者,是她娘的相好! 这可不是骂人话,那个人是佟二香的那只醉猫,真是柳树芽亲娘的老相好,所以,柳树芽特别别扭! 这算什么事呀?她娘没了,这人把感情转移到她身上?! 呃~,柳树芽膈应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树芽实在忍不住,在一次下夜班时,反身朝那个人走去,高低问问到底几个意思? 可是吧,一问完,柳树芽觉着自己个儿过分了。 唉,一把年纪的老男人,没家没小的,就她娘一个相好的女人,结果,她娘说走就走,连半个字都没给那老男人留! 看老男人满脸热泪纵横流淌,几乎泣不成声,柳树芽才知道,除了他们家哥仨,还有一个人,对她娘的逝去,也像心上被生捥下一块肉一样的痛! 那男人说:“三儿,你别不高兴。你就把我当你亲大大,我就是担心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就是怕你有事,来回送送你。” 那男人说话的语气,卑微得可怜巴巴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柳树芽翻脸生气。 柳树芽心里有点堵,她亲爹若是活着也这样,甭管做什么,哪怕明明是为她好,柳树芽一质疑,他就惊惊怕怕的,生怕招柳树芽不高兴不喜欢。 柳树芽扭身回家,那个老男人爱干嘛干嘛,大路那么宽,她柳树芽又不能拦着不让人家走。 很多人是很难理解这种现象的,就是有的男人,放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不管,去管跟他相好的女人和孩子,哪怕明知道那孩子跟他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这里只把我的理解表达出来,不一定对,仅供参考吧。 首先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男人当然也是有感情的。他有他的喜怒哀乐,需要人共情。其次,什么都是相互的,关系是两个人的,不能仅靠单方面哪一个人去维护,不能仗着血缘关系就放肆。不能总让男人单方面迁就女人,男人也需要女人去哄哄他,赞美他,理解他。三呢,灵活点,人都是在不断变化的,男人也是。他以前是只兔子,你喂他草就好,可他成长成一只老虎,你还喂他草,他能受得了吗? 有时,看着在婚姻里把自己累成狗,然后还不停咒骂自己男人的女人,真挺让人难受的,这日子,旁观者看着都怕,难为她男人还跟她过。真苦。 而有的女人呢,她感受到男人的情感,能给出彼此都欣然的回应,跟她在一起,男人感觉到放松、舒适、自在,看见她就欢喜,想起来就想笑,看不到就想。 让你选,你选谁? 唉,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有人肯定杠,有很多时候,男女真的不同频。 柳家母女,显然是在这方面的高手,她们对男人有比较恰当的理解,让她们处理起两性关系轻松自在,游刃有余。 第48章 胡闹 柳树芽的日子过逍遥了,有人就看不顺眼了,想方设法地找她麻烦。 偏偏找茬的人还不肯正面交锋,专门在柳树芽最讨厌的地方使坏。 柳树芽像她娘亲,喜欢整洁,东西都放在固定的地方。所以她的东西一旦有人碰过,她只要看到就能发现。更别提有人故意弄乱一点儿,专门让她“发现”呢! 柳树芽前两次都忍了,可这一次,连她衣柜里新买的还没上身的“布拉吉”连衣裙都被人动过,简直忍无可忍! 可是,大半夜的,找人吵架吗?吵完了有用?那人的恶意已经这么明显,关键是,她柳树芽有班要上,人家陆晓辉可是一直在家呢。然后她二哥怎么办?夹在她们姑嫂中间多难受? 柳树芽气得坐了半宿,天快亮才睡。欺人太甚!爹娘活着时陆小四才不敢呢!现在,爹娘一走,本性就露出来了,什么正经人家,还不是农村来的!就是陆家老爹会干木匠活儿,赶上公私合营,这才捧上了公家的饭碗进了城。那陆小四的娘,简直是个大喇叭,一天到晚传人家闲话,唯恐天下不乱!还真以为他们家是多好的人家呢? 这陆晓辉干什么事还偷偷摸摸的,简直太讨厌了,一点规矩没有! 等柳树芽睡醒了,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找门鼻子、锁头、锤子什么的。叮叮当当一顿乱锤,给自己的房门上了一道锁。然后把被人动过的东西用剪刀咔咔剪坏,扔了!这才觉得气顺了,转身出门玩去了。 柳树芽知道陆晓辉一直听着,她也知道陆晓辉不敢再进一步了,因为么,陆晓辉怕她二哥。而柳树芽之所以没有像以前那样跟陆晓辉大吵特吵,一是她二哥白天不在家,吵了陆晓辉告状肯定添油加醋。二是没意义,吵完反让存心膈应她的人得了意。 爹娘一走,柳树芽也跟着成长起来,没像以前那样那么容易被激怒了。 柳树芽在男朋友那里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像是排了毒,舒服了。 男孩子揽着她,意犹未尽地亲着她,跟她商量:“芽儿,我让我娘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啥?”本来还闭着眼睛的柳树芽一下子惊得坐起来,光不溜的也不管:“你,你,你要跟我结婚?” 柳树芽绝对不是高兴,她是惊吓到了!完全是我就是跟你玩的好,你居然要把我带进婚姻坟墓?这种很渣的表现。 可涉世未深的小男生完全没看出来,他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都这样了,不就该结婚吗?” 柳树芽拿眼睛瞪他,抄起衣服飞快地穿上,一边穿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想得美!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就在一起开心开心。结婚?结什么结?屁!” 男孩彻底懵了,他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这怎么求个婚就不行了?! 渣男渣女,其实都一个样,都是为了满足欲望,哄你跟他(她)在一起,但是负责任?那怎么可能! 第49章 柳三 柳树芽没想到就是换个工作,会对她的生活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甚至是已经影响到她二哥二嫂了。 她年轻,上夜班也不当回事,可是吧,无论是护送她的醉猫,还是等她回来的哥嫂,尤其是她二嫂陆晓辉,明显正常的生活都被干扰到了。 柳树芽想来想去,还是申请了单身宿舍。反正单位有现成的地方,她也省得来来回回跑。 其实吧,柳树芽倒是能理解陆晓辉,年轻轻的小夫妻,晚上因为她还得小心翼翼的,是不得劲。但理解归理解,柳树芽可看不上陆晓辉的作派,就会玩阴的!不能明着说出来商量吗?柳树芽又不会吃了她,成天弄得像个受气包似的,像谁欺负她了,真是的! 这女人吧,也不是一样的,在柳树芽看来,大概能划分出两种:属兔子的和属狼的。 这种划分的标准跟女人的容貌、性格、高矮胖瘦都无关,只和对男人的心态不同有关。 前一种传统型的,把男人当天,依赖性强。后一种比较自我,她们更注重自身的感受,对男人平视甚至是鄙视。 不是她们看不上男人,而是她们自己的头脑和行为就是男性思维,所以,碰到还不如她们的,可不就是鄙视吗?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恰恰是她们不会把这种鄙视表现出来,反而会让你如沐春风。为什么?呵,连对手都算不上,哄好了万一有事还能当个小弟使唤一下呢!再说,谁会傻傻地没事乱得罪人去? 柳树芽虽然还没修炼到家,但骨子里的狼性早就突显。那个年代,敢小小年纪就吃禁果的,就没几个。小城市里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舆论压力相当大。但柳树芽,也许因为父母早就被人在嘴上说,她打小听到大,反倒是不在乎。 说来也是有意思,柳树芽长得细眉细眼的,干巴拉的瘦,可身边总围着一群男孩子。这也让陆晓辉妒忌,她身边就柳家哥俩。 柳树芽不屑于跟陆晓辉比,狼哪里看得上兔子。陆晓辉像她那个娘,总爱说别人的八卦。柳树芽没那习惯,对别人的家长里短压根没兴趣,她喜欢吃肉! 这也真得怪柳树两口子,他们俩个对孩子这方面管教得不到位。可话又说回来,那个年代,对孩子根本就没有青春期教育,全靠你自己悟。半个世纪前中国人的保守,可不是一般的保守,最极端的是有人进洞房了居然还啥都不懂! 柳树芽之所以“懂”,当然是她爹娘的“功劳”! 别看柳树跟佟二香在外面被人家指指点点的,但只要一进家门,他俩还是比较合格的父母。因为他们家,给柳树芽的感觉,她父母亲的感情好着呢!有时,父亲一把把母亲揽去他们屋子里,都把她在家给忘了!她不过是去哥哥们的屋子里做作业,回来就…… 小小的柳树芽还得翻着大白眼给父母亲把门关上! 天长日久,好奇心起,总是想知道知道大人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事?柳树芽这个好奇宝宝,就是能干出哄人家小男生脱裤子的事!关键她不只看,她还动手摸! 后来,上了初中,就不仅仅是动手了。 唉,教育缺失,不能全怪孩子。 更何况,那还是在混乱的十年文革期间,小城的学校,还能勉强维持教学就不错了。 第50章 兄妹 柳树芽的成长,明显就不是一般小丫头的成长轨迹。但你若以为是因为搞对象影响了柳树芽的学习,那还真不对,柳树芽,她就没长情字那根弦! 在柳树芽眼里,搞对象就如同做代数题,别管什么样的男生,往她自己总结出来的公式里一代,三八两下子,成了! 就如同兔系女人觉得男人难搞一样,狼系女的柳树芽,也不理解为什么大部分女孩子怎么就学不好代数几何! 在她眼里,数理化简单得她扫一眼题,就能瞧出出题人在哪里挖陷阱,解起来太容易。她头痛的是所有文科!老师一讲课,别管是语文,还是史地,她听三分钟就能睡着,这也,真真一点折儿没有。 柳树芽的娘特别重视孩子们的教育,哪怕老师们被批成“臭老九”,她娘仍是极为尊重,过年时,无论如何都要带他们哥仨去看看老师去。 这一点,可能也是柳老大在部队里受重视的原因之一,她大哥二哥,功课都学得不错,就她偏科偏得厉害! 柳树芽心想,若不是大哥柳成山刚初中毕业就当兵去了,一直读书读下去,没准能考个大学。二哥就说不好了,因为二哥的灵气全用在鼓捣父母单位里的那些乐器上了。 柳成林,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别管是胡琴,还是钢琴,柳成林鼓捣一阵子,就能整出调子来,再向长辈们请教请教,不说演奏水平多高,给大家伙儿伴奏绝对没问题。 就是柳树芽,也是个异类,老师们都没见过做数理化题这么厉害的小丫头。有次几何老师偷偷给她出了一道超纲的题,可柳树芽,硬是用已学过的知识,把隐含的条件补上,把题完美地解了出来! 被文革搞得身心疲惫的老教师,拿着柳树芽的答案,差点当着孩子的面哭出来! 奈何柳树芽志不在此,她极为贪顽,再加上所有文科瘸腿,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 如今,调的工作称心如意,又如愿住进了单位的单身宿舍,柳树芽真是觉得美着哩。 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下了班也没了碍眼的人烦她,这日子,柳树芽品了品,好像,就差个伴儿? 柳树芽高兴了,有人就遭殃了。柳成林,别看外表高高壮壮的,但熟悉的人都晓得,千万别让他的外表骗了:这小子不仅脸长得比他哥还好看,他自己本事也好,就是脑子,也是个细腻缜密的。 柳树芽住宿舍这事,柳成林早在从家附近垃圾点那看到被剪坏的柳树芽的连衣裙时,就心里不舒服了——他记得柳树芽买回来后有多开心地跟他显摆。回到家,妹子的屋门更是上了锁,他心里一合计,就知是咋回事。 一母同胞的,他自己妹子什么脾气,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又不是他大哥那糙汉,他是连妹子的小日子都记得的! 柳家老二柳成林像是某种液体,可以填满所有的缝隙。家里所有他父亲没顾上的,他都默默地想办法弄上。所有的事,他都懂,只是那时他太小,帮不上父母亲多少。父亲对他们哥俩冷漠,但也从不打骂。这让柳成林对父亲不像其他小男孩那么惧怕,他细心地观察着,模仿着……他像柳树,但也不完全像。 第51章 不甘 陆晓辉怕柳成林,是有原因的。陆晓辉什么事也瞒不住柳成林!而且,柳成林有事还不一定当时发作。往往在陆晓辉得意忘形的时候,柳成林看似随意的两句话,让陆晓辉自己跟着顺口说出来,然后,柳成林才开始收拾她! 柳成林也不打陆晓辉,可是,不让陆晓辉睡觉,不让陆晓辉吃饭,类似于这种惩罚,能把她弄到崩溃!陆晓辉那时才后悔没有嫁给柳老大,但木已成舟,晚了。 这一次,陆晓辉心里觉着自己没错。老式平房本就隔音效果差,有时她跟柳成林正行鱼水之欢,一听到柳树芽下班回来推大门的声音,柳成林能立马从陆晓辉身上翻身起来,穿衣去迎他妹子。 柳成林要是听柳树芽说饿,还会大半夜的给她生火煮面吃。 陆晓辉在屋子里盖着被子,听着厨房里隐约传来兄妹俩的说笑声,心里那个难受。就弄不明白,怎么柳成林就非得伺候他妹子去?柳树芽挺大个人,她自己就不会煮? 呃,柳树芽还真不会。柳家女人,从这一点来说,命还真是好。柳树芽自小就习惯了被父兄疼宠,完全十指不沾阳春水。 几次下来,陆晓辉被扔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忍不了!就动了柳树芽的东西。陆晓辉知道柳树芽讨厌别人动她东西——再互相看不顺眼,她们也是一起从小长大的。 至于柳成林怎么收拾陆晓辉,那是他们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就管不着了。 可得说说醉猫,佟二香一走,他就明显地见老,短短几个月功夫,醉猫原本黑漆漆的头发就成了两鬓斑白。听柳树芽说要住宿舍,不用醉猫再起三更爬半夜的来回接送,让自己好好休息,醉猫就觉得又欣慰又难过。 孩子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可是,宿舍再好,哪有自己家好? 醉猫活几十岁了,当然明白,柳树芽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柳家就剩柳成林年轻轻的两口子在家,肯定是不方便了。 所以在听柳树芽叮嘱醉猫,让他注意身体时,醉猫满口答应。 看着面前这眼神亮晶晶的姑娘,醉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捏捏柳树芽的脸蛋,可快碰到了才想起来这样不妥当——虽说在醉猫的心里,是把柳树芽当女儿看的,但毕竟不是他醉猫的亲生女儿啊! 所以醉猫的手就拐个弯,落在柳树芽的肩膀上,拍了拍,跟柳树芽嘱咐说:“别见外,以后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记得来找大大。” 柳树芽痛快地应了,醉猫才转身走了。 醉猫边走边回想:有一阵子,他死缠活缠地闹佟二香,二香嗤笑他,该不是想让她佟二香给醉猫生一个孩子吧? 醉猫没有否认,他当时心里确实那么想的,醉猫真是想让佟二香给自己生一个,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佟二香生的,他醉猫就一定会喜欢。 二香一笑,没理醉猫。后来,醉猫才知道佟二香生柳树芽时伤了身子,再不会有孩子了。 醉猫这辈子,家破人亡时没哭过,枪林弹雨里没怕过,打美国佬都没能让他皱皱眉头,就那会儿,醉猫知道佟二香不能生了,沉了心。 醉猫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可没一个让醉猫动过生孩子的念头。直到他跟二香好了之后,有了想法,可,老天不肯遂醉猫的愿。 是怪醉猫杀孽太重吗? 第52章 绝活 柳树芽顺利地通过了学徒期,被儿科抢宝贝似的抢了过去。 柳树芽本性上并不喜欢孩子,她自己都是孩子呐!可是,儿科非好手不要!没别的,孩子不像大人,你都没扎呢,他就先哭上了,你要是手不稳,扎个两次三次的,人家家长不得跟你急?东北这地方,特别疼孩子,别看那年代,各家孩子多,但是可没一个孩子是没人疼的! 所以,手稳又干活利落的柳树芽,早就被儿科盯上了。 柳树芽也知道不可能事事都按她性子来,当然服从安排。没过几天,柳树芽就被儿科的小朋友们记住了! 有小家伙嚎啕大哭地闹着点名让她打屁针!怎么回事?还有主动求人家打针的? 这得夸夸二壮媳妇!这位在医护工作岗位上干了一辈子的老护士,自己摸索出一手给人打屁针的绝活。绝大多人被打屁针都害怕,臀部肌肉紧绷,注射药水费劲。但二壮媳妇呢,她一边聊天一边给注射区消毒,趁人不备,“啪”地打人家屁股一下,同时飞速地完成注射,患者还在愣怔之中:“你打我干嘛?” 她告诉你,针打完了!这么做一是转移了患者注意力,二是被打的肌肉一下放松了,注射相对容易,三是最重要的——这么打针不咋疼。 柳树芽手脚麻利,自然是学会了。她面对着那些嚎得震耳欲聋的小家伙,连蒙带骗地哄,让她打他们屁股两下,就不用打针了。 说着就先给孩子屁股蛋来一下子,当然不咋疼,孩子们以为另一下也这样,就不哭了,然后就又被打了一下,关键是,这带针扎的一下,也不咋疼。 这个阿姨好,打针不疼!小孩子们,马上就认定了她!可不就一打针就找她嘛! 柳树芽,很快胜任工作。 只是,在医院里她还没有朋友,那些叽叽喳喳的姑娘,她不喜欢。而她们,也不喜欢柳树芽。 不管比她来得早的,还是后面来的,对于业务一骑绝尘的柳树芽,都排斥。 二壮媳妇看在眼里,背地里劝她,别那么不合群。柳树芽也喊冤,真不怪她呀!二壮媳妇也知,这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柳树芽工作太出色,惹人妒忌,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化解——总不能故意出错吧?这可不是能出错的工作啊!开不得玩笑的! 好在柳树芽整个人状态看起来不错,并没有因为被孤立而受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一点,也是兔系女与狼系女的不同。食草动物总是成群结队的,但是狼,若找不到狼群,却不会因为孤单就惶惶不可终日。 柳树芽被小孩子们追捧,闲暇时间并不多,连她休息,都有人追她宿舍去,给她带个苹果桔子啥的,仿佛怕她不开心,一个劲地哄她,要她记得上班给小朋友扎针! 柳树芽不得不休息时躲出去,不然,要打扰同宿舍别人休息了。 住宿时间一长,柳树芽发现了一个人,妇产科护士刘凤。这位大姐姐二十四、五岁,人清清冷冷的,沉默寡言,瘦高干练,走路很快,也爱独来独往。 第53章 刘凤 (1) 柳树芽观察到刘凤很爱学习,连在食堂吃饭,也是一边吃饭一边看书。 之所以肯定刘凤在学习,是因为柳树芽曾经在吃饭时去接近过刘凤。她见人家看的是医书,就搭话问人家看这个干嘛?人家刘凤都没理她,非常高冷! 柳树芽被刘凤拒绝搭讪,好奇心更重了,但她也不会再上赶子去找没趣。就经常找个附近的位置观察刘凤。 发现刘凤还真是在认真学习,那眼睛几乎不舍得离开书本,有时连着扒米饭,菜都忘了吃。这种人少有。 柳树芽,也不大明白,她怎么就那么在意这位大姐姐。直到开春的某一天,她从外面回来,在离医院不远的巷子里,看到一个男人跟刘凤前后挨着走出来,那男人临别前,在刘凤的屁股上顺手拍了一下。 柳树芽敢拿自己这些年处对象的经验打赌,这俩人关系肯定不一般!若不是,她把眼珠子抠出来当纸炮踩! 刘凤并没有发现她,快步往医院走,柳树芽在后面缀盯着她,直到进医院了,树芽才小跑着追上去:“刘姐,那人不是姐夫吧?” 刘凤一下子停住,猛地扭头盯住她: “你说什么?”声音冷硬,眼神凶狠,换别的胆子小的丫头,得让她吓得语无伦次,或者直接吓跑了。 可柳树芽并不是一般战士啊,她刚才那么问,当然会料到人家不高兴,赶紧向刘凤保证: “刘姐,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 刘凤并不相信她:“你都看到了?想怎么样?” 柳树芽谄媚地笑着说:“刘姐,你别紧张,我真不想怎么样。就是,你别总不理我行不?” 刘凤虽不理人,但柳树芽业务突出,她是知道的,同样,柳树芽被孤立的状况,她也了解。刘凤盯着柳树芽看一会儿,警告说:“行!咱先说好,别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事。否则,别怪我心狠,你在这儿也干到头了!” 这位姐姐好凶啊,又凶又飒,柳树芽喜欢! 柳树芽乐了,贱兮兮地扯刘凤的袖子:“好姐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才没那么无聊! 柳树芽直到发现刘凤有相好的,这才明白自己个儿怎么就那么想接近她,原来,这是一匹狼发现了另外一匹狼,气场接近,实力相当,所以才想并驾齐驱。 刘凤并不好亲近,当时就甩了她扯人家袖子的手:“规矩点!别拉拉扯扯的。” 柳树芽委屈地瘪扁嘴,没关系,咱向来不缺耐性,一点点来么。 医院的同志们惊奇地发现,被他们一直孤立的柳树芽跟眼高于顶的刘凤凑到了一起。 虽然说一直是柳树芽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刘凤,但刘凤确实允许她靠近,甚至在吃饭时给柳树芽也拍了一本书让她看。 柳树芽不敢反抗,因为之前在刘凤的宿舍里,她就是问问那些麦乳精啊、果汁露啊、点心啊,是不是那人给买的,刘凤就恼了,凶她:“不许问!再多嘴就出去!” 柳树芽吃瘪,用手指着自己,拿眼睛请教,那她还能干嘛? 第54章 师傅 在刘凤的宿舍,刘凤拍本书给柳树芽,让她看《临床护理知识》。柳树芽见刘凤沉浸在学习里,不敢打扰,又舍不得走,只好百无聊赖地乖乖看书。跟以往一样,没看两页就睡着了。 她醒后刘凤问她咋回事,才知道她看全是字的书就这样。 柳树芽以为刘凤了解了就不会再逼她看书,没成想,隔天吃个饭又被拍了本《妇产科知识手册》,书很小,巴掌大,能揣兜里。 难得的是,书虽小,里面图文并茂,印刷清晰,就是有点…… 好在,柳树芽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她的性知识比同龄人多多了,看这书不会觉得大惊小怪,更不会不好意思。 柳树芽有了朋友,还是个全医院出名的业务尖子,做师傅的二壮媳妇很是为她高兴,同时,也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柳树芽一听是给她介绍对象,可是急了,坚决不同意。二壮媳妇挺不明白的,这丫头是不是傻?人家挺好的条件,正经工人,怎么就不行了? 师徒俩头一次掰扯起来,最后柳树芽没忍住说她:“您就别管了成不?我见得多啦,我要是想结婚的话早就结了!” 那话里含蓄地说二壮媳妇见得少!二壮媳妇一下子冷下脸来,她不是生徒弟的气,她是因为徒弟说出了事实! 二壮媳妇,几十年的生命里,就二壮一个男人,除二壮以外,连个跟她暧昧的人都没有。二壮媳妇之所以看不上佟二香,何尝不是也因为这一点呢?羡慕,嫉妒,还有恨。 一开始,柳树在外面找女人,她是很同情二香的,觉着二香特别苦。可是,很快就发现,柳树出门前,都是把家里拾掇好了,饭菜放锅里准备好才出的门。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柳树回归家庭了,没两年,换成二香在外面找男人! 二壮媳妇以为,柳树要是知道,不得像那些被戴绿帽子的男人,一发现真相,把媳妇打一顿,然后把媳妇撵走……可怜二壮媳妇为他们柳家提心吊胆地悬着心,结果,人家两口子啥事都没有!柳树仍然洗衣服做饭拾掇家管孩子,没事人一样。 她以为柳树不知道才那么平静,谁想,听有跟柳树喝过酒的人说,人家柳树根本不在乎,说只要二香肯回家就行! 嘿,这男人真怂!可,也许是因为柳树先对不起二香吧,他理亏! 可再理亏,做为良家妇女的二壮媳妇,怎么也不理解,这柳树跟佟二香,居然还是能过到一块去!做为邻居,她因为工作原因,有时白天也在家的,就曾经被动地听过两次柳树和佟二香大白天的那啥! 她一个已婚妇女,照样把她听的臊得不行! 她觉得,正经人哪有白日宣淫的!但她不认为是柳树的问题,她觉得是二香的问题——都是女人勾引的!男人就是白天想,做为妻子,也该严辞拒绝!还是二香骚! 而另一方面,她看不上二香的同时,也羡慕二香:那女人孩子都生了仨,还在外面找男人,明明破鞋一个,可人家柳树,还是当宝儿一样疼着,打板一样供着!人家两口子几乎就没像别人家那样吵过嘴、打过架! 为什么?! 第55章 刘凤(2) 而另一方面,二壮媳妇看不上佟二香的同时,也羡慕佟二香:那女人孩子都生了仨,还在外面找男人,明明破鞋一个,可人家丈夫柳树,还是把佟二香当宝儿一样疼着,打板一样供着!人家两口子几乎就没像别人家那样吵过嘴、打过架! 像她,家务活都是她做,她家二壮除了上班,回家就是个大爷!从不知道帮她收拾收拾洗洗涮涮!二壮媳妇干护士这一行,起早贪黑的,精神紧张,累死了!可累成什么样,也别指望二壮伸手帮帮她!二壮媳妇一抱怨,两个人就能吵起来,二壮半点面子也不给她! 人比人,气死人!二壮媳妇说什么也想不明白,她哪里不如佟二香呢? 那个女人瘦得风一吹都能倒,没胸没屁股,长得还一般,在家啥也不干,关键还,还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为什么人家丈夫还那么稀罕? 日子过得飞快。 柳树芽仍是跟刘凤保持着那种不大平等的朋友关系。树芽被刘凤逼着把整本《妇产科知识手册》,差不多逐字逐句地看了个全乎。还真不容易啊,柳树芽上学时都没有这么认真地学习过。 知识就是力量。很快就发生了一件事,印证了这句话。 东北五月的天,若不刮风,是非常好的,草长花开,阳光明媚,柳树抽出的新芽是很娇嫩的黄绿色,很讨人喜欢。 天这么好,有新生命要降临,本该是喜事。可妇产科那边却是一派少有的紧张气氛,所有人能跑就跑,连快步走都赶不上心里的急切一样。 柳树芽因为跟刘凤关系好,再加上两个科室也挨着,所以分神一直关注着。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久那边就吵嚷起来,有人喊要告他们医院!说他们治死人了,一尸两命! 这还了得! 柳树芽听到有刘凤的声音,赶紧跑过去助威,幸好这一阵子被逼着学习妇产科知识! 刘凤说了上句,柳树芽马上能把有关知识复述出来。柳树芽口齿伶俐,逻辑清晰,表达准确,和刘凤两个人配合解释很有说服力。 这才勉强安抚住患者家属,等来医院领导接手处理。 柳树芽眼尖,发现刘凤不对劲,就拉着她去护士站。果然,刘凤手臂上似乎有伤。 柳树芽想问,但刘凤示意她别声张。 直憋到下班,两人直接去刘凤宿舍,刘凤脱了衣裳让柳树芽帮忙用药油帮着推一推。柳树芽才发现,刘凤两边臂膀上都有青紫,看那明显是男人手掐按的形状,柳树芽怒了,低声问:“这谁干的?” 刘凤苦笑一下说:“先给我弄完,我缓口气,一会儿告诉你。” 柳树芽看刘凤那憔悴样子,也不忍心逼她太紧了,就继续用药油帮她推拿。 弄完了,柳树芽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坐到了另一侧的空床上,对,刘凤这屋就住了她一个。 刘凤靠躺在被子上,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眼皮低垂着,整个人都笼着一层伤感。 柳树芽倒没再催刘凤,自己分析:“是你丈夫弄的吧?”柳树芽没用“姐夫”这个词,她觉得以刘凤的心性,若能选,是不会要这种手上没个轻重的男人的。 刘凤掀开眼皮看看这个一向欢脱的姑娘,似乎也跟着有了些力气。便开始讲起来:“是,是我丈夫弄的。五一回去,晚上他非要,我不愿意,他就……” 第56章 刘凤(3) 刘凤的痛苦压抑得太久,她并没有什么人可以述说。刘凤的婚事当初也是她自己点头同意的,谁也看不出那外表憨厚的汉子,进到被窝里却是个蛮横不可理喻的家伙。 刘凤是刘家村人,她家祖上是山东过来的,已在那里繁衍好几代人了。她夫家是建国前过来落户的,也是山东人。 刘凤和她丈夫结婚前,那小伙子看起来还好,人长得高大结实,还勤快肯干,这在农村,是很招丈母娘喜欢的。 刘凤本来对他也有好感,所以他家来提亲,刘凤娘问刘凤的意思,刘凤便点头答应下来。 万万没想到,一入洞房,那人就,倒不是别的,就是性子特急、不管不顾。刘凤一个新嫁娘本就心中忐忑不安,丈夫若温柔些,耐心些,轻柔些,怎么也不至于伤到刘凤。 可偏偏,那个男人就是头蛮牛!脱了衣服就来,把刘凤痛得不行,刘凤推他、拍他、捶他,让他先停一下,让刘凤自个儿缓缓,可…… 那男人说什么?那男人说刘凤是他媳妇,就该让他弄,他想咋弄就咋弄! 刘凤惊得忘了挣扎,那男人的话比他的行为更让刘凤恐惧,这是个什么人啊?…… 刘凤的泪水在脸上汹涌流淌,她压抑太久,好几年了,始终一个人受着。如今有个人能让刘凤讲出来,刘凤的泪便止也止不住。 柳树芽没接话,柳树芽经过的男人多,自是明白有的男人在那事上真的禽兽不如。刘凤全说出来,心上的痛苦才能发泄出来,此时,倒不用人安慰,听着就好,所以柳树芽就只是用冷水绞了条毛巾递过去。 刘凤用毛巾捂了脸,越想越难过,哭出声来,可到底顾忌着在单位呢,不敢放开声嚎啕,这么压抑着哭,刘凤整个人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就更可怜。 柳树芽伸手搂住了刘凤,让刘凤趴在她肩上,“哭吧,哭吧,哭完了就好了。”柳树芽没干过安慰人的活儿,从来都是别人哄她。但这回,换柳树芽安慰别人,她做得还可以。 刘凤在农村长大,深知唾沫淹死人的道理。她自己的事,一,是难以启齿。二,是这种事很容易被别人传歪。三是说出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别人往往会说,男人娶媳妇儿不就是用来睡的?可怎么睡能一样吗? 本来,刘凤以为那男人就是刚开始没经过,以后会好。谁想,青山易改,本性难移,那男人每次每次都是扒完衣服就来。刘凤本来就在新婚夜有了心理阴影,那男人又总这样不管不顾的,刘凤就更加难以接受…… 刘凤两口子被窝里的事,很快就形成恶性循环:做丈夫的需求越急切,刘凤就越惧怕,越惧怕,刘凤的身体就越难放松,而她的丈夫越急不可耐,不管不顾……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原本丰满水灵的姑娘,就变成了消瘦黄脸的小媳妇儿。刘凤无比恐惧夜晚的到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在,刘凤在城里工作的二堂叔回家来,带来个好消息,救了她一命。 为解决人民群众看病难的问题,城里原来的卫生科决定扩建市医院,要招收一批工农出身的护士。 第57章 刘凤(4) 刘凤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这次市医院招护士的机会。她夫家本来不想让她去,但刘凤说,谁能保证家里人不生病?医院里有个明白人,总比没人好吧?再说,她就是去了,还不一定能留在医院里呢! 刘凤丈夫的奶奶就是医治不及时走的。这是他们家里都很痛心的事。刘凤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这样说。 刘凤一被招收,就拼命学习,事事努力做到最好。她给别人扎针手抖,就拿自己开练,手背手臂,到处都是针眼。 功夫不负苦心人,刘凤没有退路,只有不断向前进、向前进! 刘凤丈夫直到她走了,才回过味来,晚上没媳妇睡了!所以每当刘凤休假回家,就变本加厉地折腾她! 好在,刘凤这护士不是白当的,她知道自己回到家会经历什么,所以早就准备了润滑油。总算应付过去,没那么遭罪了。 可痛苦就是痛苦,她丈夫连句话也不会说的,就会…… 这种苦闷,在好几年后,在与柳树芽一起相处几个月,了解柳树芽是个可靠的人之后,时机恰当,便一股脑地全倒给了她。 果然,人家柳树芽都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刘凤这才可以敞开心扉痛哭上一场。 也是的,柳家里的事早就传得满城风雨,刘凤在医院工作,这里什么人都来,不管想不想听,多少都能听到些。 柳树芽,许是见多了,都不惊讶。刘凤庆幸是柳树芽这个人听她说,她这才不担心她的事会被当稀奇事传出去。 柳树芽真心心疼这个姐姐,为她以后的生活发愁:“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就这么拖着?” “嗯,暂时也没有啥好办法。” 那个年代,讲究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什么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所以离婚,尤其是以这种理由离婚,根本就不可能。再说,这理由也说不出口啊! 柳树芽也没啥好点子,除非出什么意外,不然,刘凤这婚姻,就得一直存续。 甚至在很多人眼里,一个工人一个农民的婚姻,尤其是还有个搞医护工作的,这两口子得多般配,多让人羡慕!简直是天作之合!这婚,就更加离不得! 头痛头痛! 从这时起,刘凤和柳树芽俩人才算交了一回心,不再是柳树芽单方面接受朋友的考查了。刘凤吐露了心事,有人了解到她的痛苦,心理上感觉轻松多了。两个年轻的女人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刘凤有柳树芽这个活宝陪着,也渐渐有了笑容。 连刘凤那个相好,也发现她变开朗了,气色同时在变好,也为她高兴。他们俩个,都有家庭,但各有各的烦恼。他姓赵,在副食品公司工作,开大解放的司机。 那个年代,汽车可稀罕着呢!市长也就坐个大吉普子。大多数人,有辆自行车就很好了!哦,对了,那时候自行车还叫“洋车子”呢! 洋车子、洋火、洋油、洋柿子…… 连国家生产的缝纫机都是宝贝,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拥有的。 第58章 小赵(1) 建国之初,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一穷二白……,新中国的工业基础特别薄弱,真的特别特别苦,特别特别难! 苦难兴邦,就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所以建国后,为了国家的发展与未来,坚决搞工业。 东北,成了共和国最早建立起工业基础的地方。虽说这里地广人稀,但这边人的素质却普遍比较高。东北早在民国时期,就已经重视教育了。你看,柳树芽一个女孩都初中毕业了,而同一时期的关里,女性文盲率还是很高的。 有地有人才,这地儿的人还有闯劲,敢想敢干,工业便很快发展起来。 东北,也就成了全国跑大解放最多的地方。 即便如此,也是相对稀罕的。 小赵家农村的,早早结了婚,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他被招工去了城里,脑子灵活,招人喜欢,对谁都嘴甜,去了没多久就决定学开车,除了男人天性使然,他还想开车在外要是顺路能回个家,有车多方便啊! 头一个月的工资,全让他孝敬给师傅。 事实也证明,开车确实好,不用总闷在单位里,方向盘一拧,呜呜地大汽车一开,就是带劲! 可是乐极生悲,他若是知道自己开车回家显摆会带来麻烦,他一开始就不那么张扬。 小赵媳妇是个热肠子的人,本来小赵就是因为她心肠好才跟她结的婚。心肠好没问题,愿意助人为乐也没问题,但是拿公家的车当自家的车用,就有问题了! 小赵的车斗里挤了一帮认识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外加五颜六色的各种包、包袱篮子啥的,小赵的笑脸就差一点儿维持不住了! 农村都是各种关系互相交错着,小赵也不好得罪谁,只能背地里说他媳妇。他媳妇反而说他,咋啦,又没把车咋地,他反正也要把车开走,顺路捎带着几个乡亲咋啦? 唉,这,自作自受! 如果顺带着倒也没啥,可架不住有人得寸进尺啊!有的乡亲那真是不见外,非让小赵帮忙“捎”到某地!问题是,不但不顺路,还要往返几十里地呢!你说这个事怎么办? 时间长了,小赵怎么跟他媳妇也说不通,小赵被逼得只好自己拉下脸来,声明坐车有偿,不管给啥,反正他绝对是不白拉人拉东西了! 他每个月汽油最费,他都挨批了! 这么一来,小赵媳妇觉着在他这丢了面子,不肯给小赵好脸色,他怎么解释也不肯听。 慢慢地,小赵也不爱回家了,就是回去,也觉得跟媳妇越来越无话可说。 小赵才二十好几的壮小伙子,短时间还行,时间一长,他想媳妇想得慌。但小赵清楚,他媳妇就拿这个拿捏他,他媳妇嘴上还没把门的,把那事也得意洋洋地跟别人说! 他有一次回家在村口小树林下车方便,赶巧就听见别人背地里说他两口子的事,气得小赵家都不回了,开车调头回单位!胡闹!这两件事怎么能扯到一起? 第59章 小赵(2) 刘凤是搭小赵的车回家跟他认识的。那时在城里工作的人,回农村老家,要么走路,要么坐马车,少数人骑自行车,当然了,要是赶上有汽车顺路,司机人好也可能帮忙捎带一下。 头脑活络的农民,农闲时套好马车,等在城乡结合地的大道边上,有人来谈好价钱,就送一趟。 有时一辆马车没有,就在路边等着,看能不能搭着顺路的汽车,偶然性很强。但那时候,绝大多数司机心肠很好,遇到路边等的人,大多都要问一句,顺路就捎带上。 小赵遇见刘凤搭车时,张口闭口给刘凤叫大姐,那时的刘凤,实在憔悴消瘦得厉害,特别显老。 刘凤也没解释,直到快下车了,刘凤才冷不丁地来了句:“我属蛇,二十二。” 小赵…… 那个年代,中国的人口暴涨,适婚人口很多,月老可能忙懵了,红线怕是有很多都是乱系的,不是,我是说系乱了,那个,反正就是没系对! 再遇到刘凤,小赵习惯性地叫大姐,然后反应过来刘凤比他小,想改口叫她大妹子,又觉得,怎么这么别扭! 刘凤没吱声,沉默地坐了一路。临下车前,说了句:“谢谢你,大兄弟。”,就点点头走了。 小赵…… 该是他们俩个有缘。之后,刘凤回家或从家回来,总是遇到小赵的车,然后小赵总是习惯性地张口叫“大姐”,就,到底是把刘凤给逗笑了!问题是,让刘凤觉着好笑的小赵,他真不是故意的,他越提醒自己改,下次见面他越是张口就来! 好在,东北人的性子本就豁达,这也根本就不算啥事。小赵索性开始自己埋汰自己,把自己想改口喊妹子这事当成段子,从头讲给刘凤听。 许是熟悉了,刘凤也不再绷着脸,跟他也开始说上话了,时间很快过去了,目的地到了。 等刘凤下了车,小赵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像是不舍得把车开走。 小赵心里蠢蠢欲动,跟自己说,要是下次再遇到她,说什么,也跟她讨点好处,都是结过婚的人,也不至于怎么着了。 再说,他觉得自己还行,他认为刘凤也能看上他。 只是,他真没想到,他就是想占点便宜,却差一点儿把自己搭了进去。 老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你觉着你占便宜的时候,就是你吃亏的时候。 小赵肯定是没人告诉他,不然,他也不会动这个心,当然了,也许告诉了也没用,已经被情欲支配的男人,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 刘凤在小赵把车往路边树林子里开的时候,心里就明白这男人在想什么,手就伸进了衣服口袋里。 汽车停下,小赵下去转到刘凤这边打开车门,喊她下车。 刘凤勾唇一笑,问小赵:“还没到地方,下什么车?” 小赵仰头看她,从这个角度看,这女人笑着时还挺好看。小赵伸手拉她,刘凤倒也没拒绝,小赵得到鼓励般,趁她刚下车身体前倾没站稳的当儿,亲了她一下。 第60章 小赵(3) 刘凤的笑容,收了点,她抬头定睛看着这个男人,小赵亦是用眼睛把她整个人看住。 小赵喉结上下滑动,他略一使劲,就把刘凤往更深处的林子里拉,路过一棵粗壮笔直的白桦树时,突然一把把刘凤推按到树上,亲了上去…… “嘶!”小赵被手臂上突如其来的尖利的疼痛惊得松了手,往那一看,女人手里捏着根注射用的针头,还有半截子扎在毛衣里面。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男人气笑了:“你不愿意不会说吗?非得这时候拿针扎我?” “我说你会听?”刘凤反问。 小赵默了一下,他得承认,挨过这一针,他确实冷静了许多。刚才刘凤要是拒绝或者又叫又喊,以他刚才那个冲动劲,只会激着他,怕是会…… 现在他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虽说没再往下做,可是也让他一直憋着的情欲略微得到些安抚。就是这半途而废的,挺不好受。 男人轻蔑地看了看那根针,又调转视线看看女人,还是接着亲了下去。 女人的手也没留情,拔出针来接着扎!是他挨扎又不是她,他以为他是她的谁? 男人继续不下去了,他用额头抵着女人的额头,眼睛盯着她的眼睛,粗喘着,鼻息都喷在她脸上,恨恨地问:“就非得扎我?都是结过婚的人,你给我一回多大个事儿?” 女人低垂着眼皮,颤抖着身子不答。男人到底是生气了,转身开车就走。 小赵把刘凤扔半路上了。 东北的深秋天黑得快,小赵一脚油门轰出去很远,等冷静下来,又“噶”地狠踩住刹车。 这个时候把个弱女子扔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是人干的事! 小赵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汽车喇叭很响地“嘀”了一声,惊飞了路边树上几只归巢的喜鹊。 小赵咬咬牙,认命地调转车头往回开,他再犯混也做不到没人性,他骨子里并不是坏人。 等找到刘凤,刘凤见他把车子停到面前,也没拧巴着不肯上来,这才让小赵心气顺了些。她若是拧巴着,他得烦死! 等到了地方,车子停下,天全黑了。小赵一把揪住刘凤不让她下车,赖皮赖脸地伸过头来,非要让刘凤亲亲他。 “我大老远地又回头去接你,就要个亲亲不过分吧?” 小赵这个行为,像足了做完好事要奖励的小孩子,有那么点儿可爱。 刘凤那会儿确实也猜不出小赵到底会不会回头去接她——她拿针头扎他,狠着呢,可没留情!小赵开车走后,刘凤走在天越来越黑的路上,四周一个人没有,只听得到鞋踩在路上“沙沙”的摩擦声,她也很害怕。所以,看见小赵把车开回来,刘凤乖乖上车,好汉不吃眼前亏。 现在小赵只是要她亲亲,确实不算什么的!刘凤眨了眨眼睛,慢慢凑过去,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过男人么,就没几个不得寸进尺的,她刚想抬头,就被男人搂住后脑勺,把她亲了个够才松开她。 等这个亲亲结束,男人满眼都是得意的笑——她没再拿针扎他! 贱不贱? 第61章 小赵(4) “咯咯咯!”柳树芽快笑趴下了,捂着肚子,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不是,赵哥他就那么老实地让你扎?他都没抢你针头?他傻了?” “他以为我顶多扎他几下,就没想到我心那么狠,手那么黑!”刘凤也觉得好笑,想不明白那时小赵哪来的自信,会认为她舍不得扎他? “后来呢?”柳树芽追着往下问。 “后来,……” 后来,刘凤就不肯再搭小赵的车,不是因为传统保守,也不是对他半点喜欢都没有,而是,刘凤心里实在害怕。 刘凤的丈夫,一直都是蛮横粗鲁的,让她那几年生活得极为痛苦,在夫妻间那事上,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半点欢愉。 现如今,刘凤哪里还敢再招惹别的男人?连小赵亲她,她都怕得发抖! 可男人吧,女人这么一躲,他心里就不舒服了!小赵就想问问刘凤,他有那么差劲吗?干嘛跟躲洪水猛兽似的躲着他? 尤其是,小赵好几次看见刘凤坐在四面漏风的马车上,冻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他就更来气! 小赵有次气得控制不住自己,一脚刹车踩停了,跳下去就要把刘凤扯下马车,赶车把式见这车一路跟着自己跑,往路边让了几次它也不开快开走,就在心里犯了合计:那个开车的想干啥?一看这俩人拉拉扯扯的,就自以为明白地劝:“大妹子,你男人都来接你了,你赶紧坐车走吧!这冰天雪地的,坐我这马车多冷!哪有坐汽车暖和!” 刘凤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明说自己跟小赵没关系,这事可怎么能往外说?那不是没事找事吗?只好任由人家误会了。 小赵先把刘凤拉扯过来塞到副驾座上,回头掏出五块钱来,问车把式够不够? 车把式笑着接过去:“够了,够了!大兄弟,你别总招惹你媳妇生气,这大冷天的,冻坏了还不是你自己个儿心疼?” “ 嗯。”小赵点头应着。东北就这样,劝架的先不管你两口子谁对谁错,首先的一个原则就是,男人得让着女人。所以,不管是谁,碰到了两口子不和,都可以先教育男人两句,男人也只能听着,不然就是不知好歹。 等上了车,小赵扯过自己的军大衣,裹到刘凤身上,然后才把车开走。 几次三番的,刘凤被他缠得没了办法,她又不敢在外面跟他闹得太过,万一被熟人瞧见,那就麻烦了!只好还是坐他的车。当然了,小赵还是会找个地方和她亲亲抱抱…… “啥?你俩还没到一块啊?”柳树芽震惊,忍不住声音大了点。她瞪着眼睛看着刘凤,真没看出来啊,看他俩那样,也不像刚认识没多久,不熟的样子啊! 刘凤皱着眉,起身打开宿舍门往走廊两边看了看,还好没人,这才关门坐回来接着说: “我,我怕!”刘凤不管怎么说,也是在传统家庭中长大的,太过保守的家庭环境,让她对男女间的事一无所知,再加上一结婚就碰上个蛮汉…… “ 不是,”柳树芽满脑子的问号咋的也憋不住了:“你俩这都多久了,一次也没有?姐,你没事吧?” 柳树芽问得直接 ,但刘凤并不觉得被冒犯——她懂,树芽不是单纯的好奇,是真的在关心她。 第62章 小赵(5) 刘凤她是有些羡慕柳树芽的,那事想就想,不想就不想,收放自如。而刘凤自己在结婚前,明明也是个正常的对男人有渴望的姑娘,是她丈夫把这一切都毁了。如今跟柳树芽交往多了,刘凤明白,柳树芽是真的关心自己才这么问的。刘凤答: “我也试过,可怎么也放松不了。” 看刘凤那皱得紧紧的眉,板板正正僵着的身子,和放在腿上互相紧紧绞着的手,柳树芽是真替她发愁了: “姐,你才二十几岁,以后好几十年呢,你这可咋过啊你?……” 刘凤低着头,凝神听着柳树芽满是关心地念叨。在工作上,刘凤可以教导柳树芽,但在两性关系上,柳树芽经验比她多得多,嘴巴还敢说!最重要的是,刘凤作为一个学医的,她知道自己是真病了,同时柳树芽的担忧也是她自己的担忧!难道,她刘凤真就这么惊惊怕怕的,一辈子被动地做个清心寡欲的“姑子”吗? 只是,那时整个社会都太保守,别说治,连这种病是什么都没有任何书籍提及,还是老中医的书中,隐晦地提过一嘴,什么情志病。但也没有具体的描述,刘凤也仅仅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把自己的情况归到那一类去。 “姐,你想改变吗?”柳树芽问。 “嗯!”刘凤点头,她知道,她这种情况不是润滑油能解决的,都已经影响到她的身体健康了! 每次不得不回家去,回来后,她就仿佛被吸干了精血一般,憔悴不堪。小赵都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尤其是刚过完年回城上班那次!小赵在他们相约的村外树林边上接上她,看她一眼就沉了脸,也没说什么话。直到快回城了,他突然停了车,下去后对着一棵树就开始拳打脚踢…… 柳树芽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勾勾手指,等刘凤靠近,她就搂着刘凤的脖子跟她咬耳朵:你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听我的话,记住了没? 刘凤被她说的内容臊得满脸通红,可是,她看过那么多医书,有自己的判断,知道这些做法应该是有一定效果的,柳树芽并不是无的放矢。 就如同柳树芽自己说的,她第一个小男朋友也把她弄得痛死了,她现在不也啥事没有,好好的! 再说小赵,真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他真是一次也没有硬撕过她的衣服,连他的手,只要被她拉住手腕子,便不会再往她衣服里伸。 刘凤看着床头柜上堆着的各种营养品,暗暗下了决心。 是啊,她还年轻,还有好几十年的路要走,无论如何,这种状态不能再继续下去,再这样下去,会要命的! 所以,之后小赵与刘凤的相处,就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刘凤:“赵,你能不能,能不能听我的话?” 小赵:“啥事?” 刘凤:“先说你能不能听!” 小赵:“你总得跟我说啥事吧?” 刘凤转身要走,小赵赶紧拉住她,“你瞅你这炮仗脾气,还不许人家问问?” 刘凤不答,也不肯转身。 “行,只要你不是要我的命,都听你的。”小赵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刘凤头一回提要求,他也想知道咋回事。 刘凤转过身来,发觉小赵紧盯着她,她脸刷地红了,半天张不开嘴! 第63章 小赵(6) 小赵见刘凤半天也说不出来啥,脸倒是红了,就猜到是有关他们俩的,就不知是好还是坏,也有点紧张。因为他喜欢上刘凤了,所以在意。 一开始,这瘦不拉几、形容憔悴的女人,小赵半点也没瞧在眼里。他喜欢的是他媳妇那样肉乎乎的女人,那样的,抱在怀里多舒服!这都瘦成电线杆子了,要不是这女人眼睛还挺亮,走起路来带风,小赵都不大相信刘凤比他自己还小两岁! 后来,小赵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呢? 是刘凤不肯随便让他占便宜?是刘凤自尊自爱不肯再搭他的车?还是他把刘凤抱怀里时,她那小鹿一样含泪的眼睛?…… 情不知所起,小赵想不起来为什么。倒是去年年前,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东西,他靠在行李上吸烟。在慢慢升腾变化扩大的烟圈里,小赵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个女人来,那个女人明明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女人呐:刘凤从来都不哭不叫、不喊不闹。刘凤明知道他停车拉她去林子里干什么,可一次也没有说不肯下车啊! 只是,小赵一抱住刘凤,刘凤就抖得厉害,他媳妇跟他头一回睡都没抖成那样! 小赵倒也不怕刘凤拿针扎他,只要他想,掐住女人的手腕子,扔掉她手上的针,根本不费什么劲,何况,刘凤也不扎他了。小赵发现,刘凤是真的在怕,刘凤一直控制自己保持平静,也是在试图接受他! 问题是,他有那么可怕吗?小赵跟个纯情小男生一样,就只是跟刘凤亲亲抱抱,连摸摸都是刘凤一拉他的手,小赵就停了。刘凤怕他啥?他都没有使过劲硬来过,可刘凤哪一次都是快吓哭了的样子,眼里的泪要掉不掉的,可怜!小赵又不是色中饿鬼,看刘凤怕成那样自然就停了,这个事总要她情愿才好。 如果刘凤不是怕他,那是怕谁?或者说是被谁吓成这样的? …… 香烟燃到了过滤嘴那里,小赵被烫得一个激灵蹦起来,赶紧在烟灰缸里按熄了,顺手拍了拍落到身上的烟灰。 这个事,等过完年,他去接刘凤一起回城时就能看出来。 等心不在焉地过完年,小赵终于接到刘凤,看到她明显不如年前回去时的气色好,小赵心里就是一咯噔,猜想的没错,刘凤这样子,应该就是她丈夫弄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谴责刘凤的丈夫?他又算是刘凤的什么人呢?! 小赵越想越烦躁,满腔的怒火烧得他坐立难安,还没进城,就被他发泄到一棵树上!小赵把那棵树当成刘凤的丈夫,狠狠揍了一顿! 这么好学上进,文静秀气讲理又工作好的女人,她男人凭什么折磨她?! 等刘凤下车,小赵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网兜子东西硬塞到她手里,很凶地让刘凤拿着,让她好好补补身子,瘦得跟竹杆一样! 刘凤很惊讶,可这一路,小赵的情绪明显不对,刘凤也不想惹怒他,给就拿着,又不是炸弹,那么凶干嘛呀! 后来,小赵就常常给刘凤买东买西,对她更加温柔。 爱不仅仅是心疼,但一定是从心疼开始的。小赵就是开始心疼刘凤了!想她能多长点肉,想她多笑笑,想她气色好点,想让她少回家! 可,刘凤不回去,他去哪见她呀?小赵想出个办法来,他往刘凤单位打电话,铃声响三声就挂断。刘凤要是没事,中午就出来,跟他一起去吃个饭。 就是这个约定,让柳树芽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是柳树芽眼睛毒,也是小赵自己不小心,非拍刘凤屁股一下子。 第64章 小赵(7) 小赵自从知道刘凤交了柳树芽这个朋友开始,就发现刘凤变了,变得开朗了,偶尔,还会跟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刘凤肯定是受了柳树芽的影响,她自己是严肃认真的性子。 那么这回,是不是也是柳树芽那个疯丫头给刘凤出的“馊主意”? 刘凤越不好意思说出口,小赵就越紧张,而且他还不敢催!好在,刘凤是个勇敢的女人,没有拖太久。刘凤索性把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跟小赵说:“你知道,我害怕男人。我不想一直这样,你能帮我吗?” 啊?这?这他可怎么帮? 是你刘凤在怕我!我可怎么帮你不怕我自己?! 小赵都懵了,问刘凤,刘凤还是那句话,都听她的,必须听她的。 人如果想消除对某些事物的恐惧,往往首先要从了解开始。 刘凤给出的第一个任务是,让小赵脱了裤子给她看看! 原来是这?小赵强忍住笑,“你起码先睁开眼睛啊!” 刘凤有点恼,张口就催:“你先脱!” 小赵只觉得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和小伙伴儿们玩过家家那会儿,男孩女孩总会互相哄对方脱裤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单纯而快乐。 刘凤听到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可她还是紧闭着睁不开眼睛——柳树芽这疯丫头,出的什么馊主意嘛!刘凤她,她做不到啊! 好在,小赵这个情人足够了解她,足够有耐心,也足够心疼她,没催刘凤也没再逼刘凤做决定。 小赵捉过她的手摸上去,同时搂住刘凤,亲上她的唇…… 暗蓝的夜空中,猎户座不知何时闪闪发光,银河携无数颗星星,披挂在幽幽的苍穹之上,静谧而遥远…… 夜,还很长。 当又一个收获的季节到来,柳树芽在远远的看到刘凤从外面脚步轻快地回宿舍时就追了过去。 柳树芽一进门,就紧紧盯着刘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把刘凤看得直毛愣,还当自己是在外面哪里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也扭头把自己打量了一遍,挺干净的也没啥呀? 刘凤把柳树芽一按,按坐下问,“你看什么呢?” 柳树芽满脸促狭的笑,就是不答,反而用手指着自己问她:“姐,你是不是该先谢谢我啊?” 刘凤心中一动,她自觉自己一向持重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是哪里露馅了让柳树芽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柳树芽看出刘凤的困惑,起身把挂在墙上的折叠镜子拿下来,像古代丫鬟侍候小姐那样,把镜子捧到刘凤面前。 刘凤定睛看去,镜子里的女人眉目舒展,脸色红润,苹果肌略显,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这是刘凤,但明显不是以前那个郁郁寡欢、满脸苦涩的刘凤。 刘凤自打结婚后就没有见过如此有生气的自己,一时,看呆在那里。 正常的男欢女爱,对女人的容颜影响这么大吗?刘凤也是没有想到,那事居然还会有这种效果! 柳树芽像只讨赏的小哈巴狗,把刘凤摇啊摇:“好姐姐,城南新开一家饭馆子,你请不请啊?” 请,必须请!还应该两个人一起请柳树芽。 不过没请成。 医院里吵吵闹闹地进来一群人,柳树芽随口嘀咕:“怎么这么吵?真讨厌……”然后就愣住,这群人她都认识!是她二嫂一家,关键是,她二嫂的兄长们抬的那个脏兮兮的——是她二哥柳成林! 柳树芽转身跑出去,一把揪住她二嫂陆晓辉问:“我哥怎么了?” 陆晓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管催她:“快,快叫大夫!” 还是刘凤冷静,已经去叫大夫来了。 第65章 柳二(1) 这柳二柳成林,初步判断右腿大腿骨骨折,胸部肋骨也可能有骨裂,人昏过去了。其他的地方鼻青脸肿,倒没什么严重的。 陆家人把柳成林扔到医院就走了,只余陆晓辉在那里哭哭啼啼。柳树芽见自己问一圈陆家人没一个理她,甚至陆三哥那满脸凶狠的样子,看起来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可能连她都打!就明白,不是啥好事! 柳树芽原本要跟进手术室的,但刘凤拦住她,刘凤说,她跟外科何主任熟,她去,让柳树芽放心等在外面。 柳树芽,头一次心里这么发慌。以前,她不懂什么叫人多是好事,人多力量大。如今,家里出了事,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她才知道什么叫势单力薄。 柳树芽看着就会哭的陆晓辉,心里烦得很!——问又不说,哭有什么用? 柳树芽家里出了事,同志们反而对她好了些,没人跟她计较她没到点就跑了——谁家还能没个事啊?何况现在的柳三,爹娘都没了,大哥当兵去了,就一个二哥在身边,今儿还被打断了腿!她那个二嫂就会哭哭啼啼,一瞅就没啥主意,柳三也怪可怜的! 等柳树芽终于从醒过来的柳成林口中了解怎么回事,就觉得,她二哥该打! 明明那么聪明个人,怎么能混账成那样! 可,到底是跟她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亲哥哥,她明白归明白,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就是跟陆老三媳妇睡一觉吗?这陆家人下手咋这么黑?欺负大哥不在家还是咋的?……” 柳树芽为什么这么说呢?当然是因为她也就这一个至亲哥哥在身边了,不向着他,难道她柳三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别人吗? 那年月,学校里不好好上课,所有人成天背毛主席语录,到处充斥着读书无用论。 无聊的男孩子们常常分帮结伙地干架,当年柳家哥俩还上学时,就已经是打架的好手。柳老大若是没去当兵,他哥俩联手,陆家那哥仨真不是对手。 老大柳成山天生力气大,性子敞亮,人仗义,有一帮男孩跟他混。老二柳成林小他哥两岁,但只低他哥一个年级。亲哥俩,自然是混在一起。柳成林动手能力强,在离学校不远的河边河滩那,利用自然生长的茂密的杨柳树,整出个训练场。 什么独木桥、吊环、沙袋、摔跤沙坑,藏在草丛里用来练棍法、练拼刺的树棍子…… 柳成山天天带他们“嘿嘿、哈哈”地练兵,还真是有模有样。 而柳成林,却没他哥那么狂热。柳成林曾有次偷听到两个男老师私下的议论,痛心疾首地反对当前的状况,说,成天批来斗去不学习,将来拿什么建设国家!唉! 柳成林被那种悲怆的语气触动,想起母亲对他们哥仨的教导:别人学不学我管不着,你们要是敢不学,就别回这个家! 学习有什么好?柳成林私下里问母亲,母亲答,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说起来,柳成林的父母都算是文盲。可是呢,他父母说话,却极少像别人那么粗俗——柳成林以为那是因为他父母会唱戏的缘故。但是,从父母的言谈举止上看,和别的搞文艺工作的人还是不大一样! 可父母会唱戏,往往也会成为别人嘲笑攻击他们家的原因之一。 什么人民艺术家,不就是“戏子”!还有更难听的! 柳家哥俩,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为了维护家人,没少跟人动手。老大柳成山总是扑上去直接开打,老二柳成林一边把绳子往手上缠,一边护着他哥后背。他哥摔趴下俩仨人之后,他才上,可是,他干趴下的人不比他哥少——他缠绳子的时候就观察出别人的弱点了,一上手那叫一个稳准狠! …… 那么个机敏的人儿,怎么还被人抓了奸?还被打成这样? 还能因为什么?赶巧呗,偷吃被老婆抓,挨打活该!就是这顿打够狠,柳成林付出这代价可不小。 真是难为柳树芽明知她哥不对,还得为她哥打抱不平! 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一母同胞的!亲的! 第66章 柳二(2) 不过呢,现在咱先不说已成年的柳成林干的狗血混账事,只讲一讲尚未成年时的柳二。 柳二跟别的男孩子们干完架,柳二柳成林就会觉得心里空虚,没意思!成天这么你打我、我打你,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义? 柳成林常常陷入迷茫之中,想不明白。他那时还不懂,他缺的是精神食粮。 人肚子饿了会去找吃的,柳成林,思想上没着落,也在下意识地找“吃的”。柳成林有很多问题需要找人给他解答,但他无人可问。他父母都没啥亲戚,柳成林也就没有别的亲族长辈可以询问请教,而柳家有很多事是不能问外人的。尚是孩子的柳成林,思想远比年龄成熟。 柳成林在校园里闲逛,逛到学校锁着的仓库时,从玻璃窗户里瞄到里面满满的几大排书架子的书,甚至有些书没处放,干脆堆在房间角落里。 柳成林绕着仓库前后转了转,找到一处破了的窗子,那窗台上用红砖随意地垒了几行。应该是窗户的玻璃碎了,还没来得及补,就随便拿砖垒上几行挡一挡风雨。 柳成林从那里翻进仓库,随意捡起一本书,封面不知被谁扯坏了,柳成林随手扔掉了。 他转去大书柜那边…… 等柳成林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大半天已经过去。 从此,柳成林像是发现了一座宝库,在那里,他看到了父母亲唱的戏文里王侯将相的故事,更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丰富多彩的世界。柳成林不停地学习、思考…… 只是,柳成林这么随手乱抓地读书,缺少成年人在旁指教、引导,柳二柳成林,还是学得有点偏了。 在柳成林看来,整个世界都在争权夺利,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就如同他的母亲,不得不为了粮食委身于手中掌握物资的人!虽然柳成林那时才十岁冒头,可他是个心细如发的男孩,他懂是怎么回事! 柳成林清楚地记得,天暖和了,他跟大哥,用杨柳枝条编成鱼笼,抓了不少河鱼。父亲做了熬小鱼贴饽饽,放了点东北大酱,格外好吃下饭。 吃了几次,父母亲就悄悄商量能用什么换点粮食票。 后来的某一天,母亲就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出了门…… 有次母亲回来时,天都黑透了,她一进门,就扶住墙靠在那,似乎再没力气走路了一样,是父亲一把把她抱走的。 柳成林怎么也放心不下,光着脚溜到父母亲屋子的窗户底下,竖起耳朵听。只隐约听见父亲自责: “都是我没用!我挺大个男人,还得让你……,” “别这么说,这种世道,你也是没办法……” “嘶,你轻点!” “微,揉太轻没用,你忍着点!” …… 柳成林不明白,他父亲私下叫母亲“微”,而母亲,私下里也只叫他父亲“杨子”。柳成林母亲告诉他,那是他们俩口子的昵称,不许告诉别人。 从父母亲的姓名看,不该是“香”和“柳子”吗? 不懂!柳成林弄不懂大人那些莫名其妙的称呼,但把他偷听到的各种碎片信息拼凑起来,柳成林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外面的人和事,是影响不了他们家的,父母亲的关系很好,很稳定,他不用担心了! 是的,当柳成林从别的小孩那听说他母亲“搞破鞋”,气得不行,跟人家打完一架就猛地往家跑,他害怕!柳成林怕他父亲听到消息会揍母亲,更怕父亲把母亲赶走,从此家不像家! 柳成林听说过别人的娘外面有人,被那家的男人抓住,打个半死撵走的事。那家男孩穿的脏得很!虽说柳成林跟他大哥也常滚得一身土,可是,父亲看见了就让他们脱了,马上就给他们洗,咋也没脏成那样过! ……,不管咋样,他们柳家平平安安,有饭吃,有衣穿,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强! 第67章 柳二(3) 少年柳成林,听到父母亲的私房话后,从担心父亲发怒,到转而心疼父亲的隐忍。所以自己力所能及,总是帮父亲把家里的事做好。 就如同柳成林偷听到父亲对母亲说的,你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我又有什么不高兴的。 尚未成年的柳成林想,书里面耍阴谋诡计的人,其实也有不少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家吧。 那么作为家里受益的人,是不该指责、责怪为家庭努力的、出力的人的。哪怕,他做的事不道德,但毕竟没犯法。 柳成林,明显的道德观念不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还多,人,也更沉默些。就是因为他不大爱说话,所以他以为陆晓辉十拿九稳是他柳成林的小女朋友,却反被柳老大抢了先。 陆晓辉,跟柳成林同班,她家住在离柳家不远的另一条街上,是跟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 柳成林看上陆晓辉纯是青春期萌动,开始时非常单纯,就是别的小男生说自己有女朋友了,所以他也想要一个。 陆家小四陆晓辉,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子高挑丰满,头发乌黑,眼睛晶亮,柳成林觉着挺合自己眼缘,再加上一起长大的,也算知根知底。柳成林唯一对她不大满意的是,陆晓辉那丫头脑子不大聪明,明明大家一样上课,陆晓辉愣是啥也装不进脑子,说起东家长西家短来倒是有条有理。 看陆晓辉尚且有缺点,看别的女孩就更看不上——还不如陆晓辉!一个个又黑又瘦的,都没长开!柳成林想不出把那样瘦骨伶仃的丫头抱怀里啥感觉,都没啥肉就一身骨头!所以,还是陆晓辉吧。 柳成林在那里想东想西,他大哥柳成山可是直接下手了。等柳成林发现时,他哥已经拉着陆晓辉躲到河滩那边的树林里诉衷肠去了。 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柳成林是怎么也没想到抢自己“心上人”的是自己亲大哥! 可柳成林之前对陆晓辉的想法全闷在心里,半点也没有显露出来让别人知道,就,怪不得别人! 这是个教训,让柳成林印象深刻,从那以后,但凡他再遇到什么看得过去的,总是不管旁的,都是先弄到手再说。至于好与不好,总归先是自己的了不是? 陆晓辉虽然跟柳成山在一起,但柳老大兄弟多,今儿这个叫,明儿那个喊,柳成山陪她的时间并不多。柳成山那时人虽不大,却大男子主义甚重,基本去哪玩儿都不肯带陆晓辉一起。 老二柳成林,便乘虚而入。 那两年,陆晓辉名义上是柳老大的女朋友,但柳老二柳成林陪她的时候更多。偏柳老大什么也没发觉,还认为自家兄弟帮着护送自己的女朋友回家天经地义。 柳成山那时还不懂得,对于情爱来说,亲兄弟也可能是情敌。 后来柳老大去当兵,对于老二柳成林来说,就是天赐良机,他可以趁着大哥不在,彻彻底底把陆晓辉变成自己的女人,所以,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呢! 说过陆晓辉那个脑袋瓜子不大好使,她都没有发觉,她早就在柳家兄弟的保护之下,原则上,她家那一片,根本就没谁敢欺负她——就算柳老大走了,还有柳老二,老二柳成林分明比柳老大更凶残!另外还有陆晓辉自己那三个龙精虎猛的亲哥哥呢! 可是吧,陆晓辉下学途中被两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孩跟踪就被吓哭了! 柳成林微微有点内疚,那俩人是他派去吓唬陆晓辉的,他好来个英雄救美,这样就能把陆晓辉逼得主动跳到他怀里来。 第68章 柳二(4) 柳成林没想到,陆晓辉那么禁不住吓,见到他来了,直扑到他怀里哭得涕泪交加,可怜见的,这个傻丫头! 这要是他妹子柳树芽,半路上被陌生男孩子拦住欲行不轨,柳树芽会先问问对方姓甚名谁、跟谁混的,再抬出自己的小男朋友或者自家哥哥们,连蒙带吓,几乎都不用他柳成林出手,人家小丫头自个儿就解决了。 可陆晓辉这个傻兔子,就会哭!偏柳成林见不得她哭!一看她那大眼睛眼泪汪汪的,柳成林的心就跟泡在酸水里,难受。 陆晓辉着了柳成林的道儿,自己提出要跟他处对象,柳成林还连拿带捏的,哄着陆晓辉给柳老大写了分手信才算完。 陆晓辉因为这个,总觉着自己愧对柳老大,又觉得是自己主动追求的柳成林,对柳成林就难免卑微讨好,有求必应。 所以,陆晓辉后来被柳成林哄得俩个人婚前睡到一起,就没什么悬念吧? 东北四季分明,在春夏秋冬又轮了几个来回后,孩子们就如同不停向阳生长的小树,转眼就长大成人。 柳家,柳成林在跟母亲商量自己的亲事:“娘,您不用低声下气的,陆晓辉她家肯定会同意!”柳成林语气笃定地跟他娘说去陆家提亲的事。 “怎么说?”柳成林的娘佟二香一听就有些诧异——那陆晓辉的娘颇看不上柳家,在背地里她可没少传佟二香的闲话,说二香是个搞破鞋的老骚货,很是嫌弃柳家! 这样被人家嫌弃的柳家去求娶陆家的姑娘,自己儿子却一口咬定不会被为难,人家陆家还一定会答应,很有些蹊跷啊! 柳成林被他娘那洞悉一切的眼睛一看,就明白自己使的心眼子藏不住,把自己睡了陆晓辉的事招了。 “跪下!啥时候想明白啥时候起来!”佟二香没惯着,哪怕这事是儿子为了让她不用向未来的亲家低头,但错就是错!没有姑息的道理。 柳成林这小子打小鬼主意就多,现在连自己的婚事上都动了脑筋,再不狠管,以后还不一定把脑子动到哪里去! 柳成林真得感谢他娘罚他跪,之后他但凡对亲人动心眼子时都会想一想这会儿,才不至于后来差点就剩他自己孤家寡人。 柳成林更没想到的是,他娘在那个穷困潦倒的年月还能拿出像样的聘礼来! 佟二香在房梁上一个隐蔽的角落摸出个巴掌大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一个翠玉镯子,两枚硕大的男款戒指,一个镶着块红宝石的,另一个是个全金。 “镯子给你妹妹留着,这两个戒指,给你们哥俩结婚用。你看看,喜欢哪一个,过两天东西都备齐了,好去陆家下聘。” 柳成林原以为家里一穷二白,名声又差,所以才先下手为强,占了陆晓辉的身子,好让陆家无法拿捏自己家。真是没想到,母亲居然还留着这样的好东西! 柳成林想了想,挑了纯金的金溜子。 陆家人是地道的农村人,应该更喜欢这种纯金的。至于那枚镶宝石的,还是给大哥留着吧,大哥在部队里混得好,将来还不一定遇到什么样的姻缘,到时候那个戒指拿出来怎么也能有点面子。 陆家居然把姑娘嫁到了柳家! 这事让陆晓辉她娘很是郁闷了一阵子,也让不少被陆晓辉娘拿嘴说过的人笑话了一阵子。该!让你总笑话别人,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你自己个儿身上了吧! 但凭心而论,柳成林这姑爷,可真没什么可挑剔的,长得好,脑子好,还勤快,脾气还好,简直打灯笼没处找去! 就是陆晓辉跟小姑子柳树芽有点不对付,可只要陆晓辉不招惹她,也是没啥事。 可是吧,陆晓辉在柳树芽调动工作后,还是没忍住惹了柳树芽。 第69章 柳二(5) 陆晓辉逼得柳树芽住宿舍这事,虽说没多大个事,但当哥哥的柳成林护短,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好好的家不住,被自己媳妇逼得去住了宿舍,生气! 这一气,柳成林就冷落了陆晓辉。陆晓辉呢,也不是半点脾气没有的人,就回了娘家。 虽然说后来陆晓辉又被柳成林哄回了家,但陆晓辉心里不舒服。 那两年,他们两口子仗着家里就他俩,一吵就不可开交,陆晓辉又直,回娘家就成了习惯。偏偏陆晓辉她娘是个拎不清的,不但不劝和,还常常火上浇油!这让陆晓辉更似逮到理一样,不依不饶。 柳成林又哄过两回,见陆晓辉油盐不进,还妄图拿捏他,便冷哼着回了家,爱回不回! 柳成林虽说长得高壮,但是细腰乍背的倒三角身材,穿衣服相当好看。人又是个爱干净的,脸长得还帅,能没人爱吗? 陆晓辉不知深浅地由着自己的性子闹,却不晓得她丈夫早就被别人盯上了,就等她回娘家留出地儿来呢! 不管怎么说,这柳成林,本来也是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家伙。 陆老三媳妇几次趁着陆晓辉回娘家,自己偷偷跑到柳家来,嘴上说是劝他们小两口和解,可身子么,总是有意无意地与柳成林挨挨擦擦。 柳成林又不是圣人,有人故意送上门,岂有放过之理?他是个正常的青壮男子,又不是柳下惠。 这陆晓辉的脑子真是不大好,来来回回地闹。换做别人,你若是闹,头一次就闹大,拿捏住了。可她呢,离了柳成林还想他,有时在陆家待得时间长了,陆晓辉自己就忍不住回去了。 就是这一次陆晓辉自己回家出了事。她本想轻手轻脚地回去给柳成林个惊喜,却没想到给自己个惊吓! 陆晓辉听到她和柳成林的房间里有动静,还是男欢女爱的动静!气得陆晓辉想都没想,转头就回娘家去叫人。 被赶来的陆家人堵住的淫妇还是陆老三的媳妇!更是把陆家哥仨气得失去理智,疯了一样闯进门就打。柳成林当时听到动静正穿衣服,没腾出手来,一下子被打倒了。 陆家哥仨打红了眼,不知谁抡起椅子就往柳成林身上砸,骨头断裂的脆声传出,柳成林也“啊”地惨叫出声,陆晓辉才反应过来,猛地扑过去推搡她三个哥哥:“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啊!啊!!” …… 柳树芽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二哥,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缺女人缺到这份上了吗?先是抢自己亲大哥的女人,现在又睡自己媳妇亲哥的女人,这都什么事啊这?! 柳成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他就想被这么狠狠揍一顿吧——他大哥因为陆晓辉总忍不住跟他打架,看起来哥俩打得很凶,可是柳成林知道,以他大哥那身手,真揍他,他柳成林不可能毫发无伤,他大哥,还是手下留情了。 至于陆老三媳妇,柳成林对她根本没什么感情,不过是排解寂寞而已,她上赶着送上门来,不睡白不睡。 柳树芽看着端茶倒水小心伺候的陆晓辉,也是无语得很。 你说你陆晓辉,找你娘家哥哥们打你男人时想什么来着?想跟我哥好,你还找人打他?不想跟我哥好?你还搁这贱贱地伺候?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柳树芽翻着白眼走了,找刘凤排解排解去。 刘凤担心地问:“他们以后还能过吗?” 柳树芽边嗑瓜子边应着:“肯定能!怎么不过?陆晓辉没工作,我二哥还啥也不用她干,家务活全包,她不跟我哥过,上哪找对她这么好的去?” 柳树芽又嗑了几粒瓜子,接着说:“我二哥长得帅,身体还棒,伺候她到天亮都行!她傻了才不跟我二哥过!” 刘凤……,你跟我一个吃一口都得小心翼翼的人,说这些礼貌吗?! 第70章 何志尧(1) 柳成林和陆晓辉两口子的事儿确实照着柳树芽判断的发展。 柳树芽的二嫂陆晓辉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她嫁的男人是个特别招人喜欢的,陆晓辉以前动不动就把柳成林单独扔在家里,都被别人追上门去献身了! 还是她陆晓辉自己主动给腾出的地方,傻不傻? 现在陆晓辉可再也不想给别人机会了——别看柳成林断了腿躺在病床上,还是帅得让花痴的小护士借查房的机会过来看人的! 他们闹了这一场,倒让陆晓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欢柳成林,比陆晓辉自己以为的更喜欢,连柳成林跟别人睡了,她都讨厌不起来。 柳成林两口子基本没事了,但陆老三两口子有事! 陆老三被自己媳妇戴了那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哪里还能忍!离婚,必须离!要不是他媳妇娘家厉害,陆老三一定会打她一顿。 由于他没能动手出了这口气,陆老三憋得慌!憋着了怎么办?喝酒啊! 那喝完酒呢?呵,可不是人人都有好酒品的。陆老三不能把前妻咋样,但还是可以去找柳成林晦气的! 陆老三喝得醉醺醺地闯进柳成林的病房,照着他的伤腿就踹! 柳成林想躲,可到底行动不便没躲开,被陆老三狠狠踹了一脚! “嘶”,柳成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痛得冷汗直冒! 早有人去叫人了。陆晓辉不过是上个厕所的功夫,自己男人就又被自己哥哥打了!这一回,陆晓辉可不高兴了,上去就推她哥:“陆老三!你有完没完?你再敢动一下手,咱俩断绝亲情!你再不是我哥,我也再不是你妹!” 陆老三喝醉了,哪里管什么亲情不亲情的! “你给我让开!我就是要揍他!要不是他勾引我媳妇,我至于离婚吗我?” “这里是医院!不准大声喧哗闹事!你,赶紧走!否则,我们打电话叫公安了!”一个三十岁上下气质儒雅的男医生一边拉住陆老三的手臂,一边警告陆老三。 柳树芽听到消息,急匆匆赶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混乱的场景。 人多力量大,医生加上病人的男家属一起帮忙,总算把陆老三这个醉鬼弄到别处去醒酒。 而柳树芽,今天倒是头一次把这位外科何主任看个仔细。 他个子中等偏上,皮肤白皙,长相斯文。让柳树芽印象最深刻的是何主任的下巴,线条方正,棱角分明,显得很是坚毅,很有男人味。 春上村树曾经写过一篇叫《百分之百的女孩》的文章。柳树芽当然没读过,如果她读过,那么那一瞬间,她就会觉得,何主任,就是她柳树芽百分之百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他多高多壮多帅,亦不是他多有本事多有金钱多有地位,而是他一出现,就让柳树芽的心猛地一缩,从此念念不忘。 医院职工宿舍里,刘凤一边跟柳树芽分享小赵刚给她买的点心,一边有些奇怪地问柳树芽:“你最近老是打听何主任干什么?” 柳树芽狡黠地一笑:“唉呀,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就给我讲讲嘛!” “我可警告你,何主任可是有家庭的!他老婆也是咱们院的,是耳鼻喉科的徐凤仙医生,他俩孩子都好几岁了!你可别去勾搭他,他可是个正派人。”作为好朋友的刘凤已经觉察出不对劲,好心地警示柳树芽。她就柳树芽这么一个朋友,不希望她误入歧途。 柳树芽一个姑娘家,处对象换男朋友,就算过分些,换得勤些,到底是你情我愿的私事,旁人管不着。但是柳树芽若介入别人家庭,那可不行!那样柳树芽会被别人不齿,会被骂是小三,太难听了!刘凤比柳树芽年长几岁,自己又是那么个情况,虽说情有可原,然而,也是明白自己到底不会被世俗所容。刘凤自己日子过得不如意,并不希望朋友柳树芽也去承受那种舆论压力。 可问题是,柳树芽,她哪里会把别人的看法放在眼里啊! 第71章 何志尧(2) 从小生活在小城舆论中心的柳树芽,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别人觉得她好,她就真的好?别人认为她坏,她就真的坏吗? 柳树芽不管旁人的看法,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柳树芽正在质疑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怎么会这么在意何主任?除了正常的工作时间,她竟然格外想念何主任,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难道是因为跟男朋友分手,太久没有做了吗? 柳树芽看着搭在暖气片上的内裤,自嘲地想,还真是稀奇,自己居然也有想男人想到寝食难安,辗转反侧的一天。 刘凤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柳树芽自从跟自己打听过何主任后,就没了动静,应该是放弃了吧,她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啊! 可是呢,柳树芽恰恰不是不知好歹,她是太懂得分男人的好歹了! 柳树芽这一阵子,有意无意地,从各种渠道打听何主任,对他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何主任名何志尧,省某医学院毕业,书香门第出身,与同窗结婚,育有一子,工作认真负责,本人能力强肯钻研,是院里拿手术刀的一把好手。柳树芽偶尔有机会靠近观察,发现他人品正直,心地善良,除了吸烟,似乎没有缺点。越看越喜欢,柳树芽对自己说,得想法子了,不把他弄到手,自己以后怕是别想过安宁日子! …… 陆老三跟媳妇离了婚,老街坊的嘴巴各执一词:有人说离得对,这种水性杨花的媳妇不能要!有人骂陆老三媳妇贱,自己的男人也不差,干嘛非去惦记小姑子的男人?还有人说陆老三离婚不顾孩子……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有人把别人家的事闹成了自家的事,也离了婚! 自古以来,男女通奸,似乎都是女方受谴责的时候更多一些。尤其是,如今这事是发生在柳家,小城的父老乡亲,大多数骂陆老三媳妇不要脸——你要是真是个好的,干嘛非得趁着你小姑子回娘家,自己单枪匹马地去劝就一个人在家的柳成林? 柳成林,可是个全城男女老少都知道的结实又俊俏的后生!要不是因为他是个混子,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呢! 这件事里的主角之一柳二柳成林,因为自己老婆陆晓辉的原谅和维护,倒是没有受到多少舆论波及,继续安然躺在医院养伤。 当哥哥的柳成林没什么事了,但是,当妹妹的柳树芽,却机缘巧合地发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正在想方设法地筹谋。 只是在外人看来,做为狩猎者的柳树芽,却半点狩猎者的姿态都没有,她像只猎豹一样静悄悄地蛰伏着,只是把目标时刻牢记着放在心里。表面上柳树芽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半点异样不见,就连她的好朋友刘凤,也被瞒了过去。 刘凤这阵子很忙,国家的公共卫生事业形势大好,到处在扩建医院,需要大量的医学人材,组织上也在鼓励全体医护人员进修学习,若是能通过考试考核,护士也可以转为医生。这对于一直努力学习的刘凤来说,无疑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她看书更刻苦了。 柳树芽懂得学习对刘凤的重要性,刘凤工作越出色,工作越能保护刘凤,越能让刘凤远离那个让她倍受折磨的男人。 所以柳树芽知趣地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打扰刘凤,但她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甚至可以说比较急切。 只是以前对柳树芽言听计从的男朋友,这一次却对她大发雷霆:“柳三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以前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说你年纪小不想结婚,我就跟我妈拖着。可是,这都拖到什么时候了?我都二十六了,别人孩子都打酱油了!还有,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跟别人也订了婚!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啊?” 柳树芽自然是知道自己理亏,柳树芽这次来找他,也不是想挽回这段感情的,树芽就是单纯地想找个人睡一觉,这种事,当然得找熟悉的人。 柳树芽的前男友果然比较了解她,看她那扭着身子软着骨头的样子,就知道柳树芽想了。若是以前,他会马上走过去拥柳树芽入怀,俩人找个地方共赴巫山,销魂蚀骨,酣畅淋漓……哪怕分手大半年了,他也忘不了。 可如今……,树芽的前男友紧咬着后槽牙,狠狠地控制住自己发硬的身体——也许,这是最后的一线希望,柳树芽想要他,就跟他结婚! 他也这么跟柳树芽说了,他甚至说,哪怕柳树芽想通了出现在他的婚礼上,他也可以毁婚,转头跟她柳树芽结婚! 柳树芽没吭声,低头转身走掉。自由比爱重要得多,柳树芽不了解别人,但她懂得自己。她柳三,就没有想过要走进婚姻,洗衣服做饭收拾家,生儿育女跟一帮子亲戚打交道,她光想想都头疼。 柳树芽没看见,那留在原地已经眼睛发红的前男友,正双拳紧紧地握着,才勉强忍住自己不扑过去拥抱她。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第72章 何志尧(3) 柳树芽不会做饭,调到市医院工作后,一日三餐要么在单位食堂吃,要么就去外面下馆子。 小城里有一家经营了几代人的小馆子,老板除了会炒很合小城父老胃口的各式家常菜,还会抻一手细细的龙须面。面条细而劲道,老母鸡熬的汤底清澈鲜香,刚出锅的面条子撒上翠绿的葱花香菜,舀一勺汤浇上去,香气扑鼻! 柳树芽休班,逛街逛饿了,信步走进这家馆子,叫了碗龙须面吃。 她背着门正嗦着面条子咬呢,被人从背后猛地拍了一巴掌,柳树芽一下子被拍得呛着了! “咳咳咳!”柳树芽被呛得好一顿咳,咳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忍不住抬头想骂人,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拍的她? 可柳树芽抬起头,却骂不出来了! 当然不是何主任,哪里那么巧?是柳树芽的前前前男友,准确地说,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敢跟她小小年纪就偷吃禁果的当年的那个小男生。 看柳树芽一副愣得回不过神来的模样,钱小东忍不住笑了:“怎么,认不出来我了?柳三儿,我可一直记得你呢!” 钱小东穿着花衬衫牛仔裤,头发也烫成卷卷,冷不丁看,柳树芽确实没认出来。尤其是,这家伙如今也长开了,身材高大威猛,胳膊肌肉结实得似乎能把衬衫袖子撑开,仅仅脸上还依稀可见少年时的轮廓。 柳树芽忽闪着眼睛,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钱小东?” “还行,你还能认出我,不然,我可得伤心死!”钱小东夸张地说着,一屁股坐到柳树芽旁边,自作主张地说:“就吃碗面?这哪够营养啊?哎,服务员,来盘溜肉片,加个酱茄子,再来两碗米饭。行不?”最后那俩字是冲着柳树芽问的。 柳树芽一直在观察他,见钱小东坐过来后,就把一条手臂放在了她的椅子背上,眼睛就闪了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心猿意马。 接下来钱小东就一直绕在柳树芽身边,问就没事,说就想跟她叙叙旧,东拉西扯…… 虽然说,打初中毕业后他们都住在城里,可是呢,城市再小也是座城,住得有些距离的两个人,如果不是特意去找对方,说不见,也是有可能几年都不见面的。同样,想见呢,顺着对方的生活轨迹和活动习惯,去找一找,也是很快就能见到面的。 直到华灯初上,钱小东才借着夜色大着胆子拉住了柳树芽的手:“三儿,听说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你看,你跟我处对象行不行?” 行,当然行,怎么不行?柳树芽心里想,现在,别说是本就跟自己有过瓜葛的钱小东,只怕是个不让她讨厌的男人,想跟她柳树芽处对象,都行。因为,谁会对替代品多挑剔呢? 到底他们俩以前有过私情的,感情发展起来,就是快。 钱小东在河边的树林里把柳树芽紧紧地抱在怀里,在柳树芽的耳边动情地呢喃:“三儿,我一直一直没忘了你,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三儿,那时候我太小,啥也不会。你放心,我以后……” 柳树芽依偎在钱小东怀里,从他肩膀上抬头望出去,在树枝纵横交错的缝隙中,能看到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何主任在干嘛呢? 唉,不大忍心写何主任,谁能想得到,何志尧何主任,这位工作出色,人品优秀,有妻有子,在别人眼里生活美满幸福,在单位里倍受领导赏识的男人,其实,在真实的私生活里,极为可怜! 就如同现在,何主任控制着自己满腔的情欲,在卑微地向妻子求欢。可是他那已经跟他过了十来年日子的妻,却满脸的不耐烦! 第73章 何志尧(4) 何主任与他妻子,在对夫妻生活的认知上,有着巨大的分歧。 在何主任看来,他们夫妻俩个,刚过而立之年,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和睦,有需要不是很正常吗? 可在他妻子徐凤仙看来,做那事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如今,孩子已经生了,聪明伶俐的,那么生育任务就算完成了!更何况,国家号召计划生育,还下达了独生子女政策。他们都有儿子了,还做那事干嘛呀?老夫老妻的,成天想着那事,丢不丢人? 所以,不论何主任怎么乞求,他妻子徐凤仙也是严辞拒绝,还很厌烦地说:“早点睡吧!上一天班还不累?还想?都老夫老妻的,想啥想?睡觉!”说完徐凤仙就拉过被子倒头就睡,只给何主任留下个无情的背影。 我们可怜的何主任,简直要怀疑自己不正常了! 可看着睡意浓浓的妻子,何主任又做不出强硬的事来,只好穿上衣服出门去抽支烟。 这是被徐凤仙拒绝第几次了?何主任连上一次过夫妻生活是什么时候,都不大记得。 哪怕是在他们新婚之初,他妻子徐凤仙对这事也没啥兴致,只是到底要尽夫妻义务,何主任有要求,徐凤仙总要给的。可自打他们儿子降生后,徐凤仙几乎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何主任一旦有需求,徐凤仙就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仿佛他何志尧是什么贪淫好色之徒一样! 可这?食色性也,这难道不是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何况,当初在学校里,不是徐凤仙主动暗示何志尧追求她的吗?那徐凤仙现在怎么又是这个态度?这是把他何志尧弄到手了,十来年的日子过腻了,这徐凤仙就想方设法地冷着他何志尧? 徐凤仙的名字,因为那“凤仙”两个字,曾在大学里被不怀好意的男同学嘲笑,甚至给徐凤仙起外号叫“小凤仙”,把徐凤仙气得直哭! “小凤仙”,那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妓子,拿她徐凤仙一个医学院的学生当妓子叫,有多侮辱人! 徐凤仙的父母亲,仅仅是因为喜欢凤仙花,才给她取的这个名字。徐凤仙自己也喜欢能染指甲,能治指甲病的凤仙花。没成想,有一天她徐凤仙会因为名字被别人欺负! 徐凤仙被气得哭着从教室里抱着书冲出来时,肩膀撞到正要回教室的何志尧身上,书撞掉了她也没捡,就那么跑了。 巧合的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次两次可以当是巧合,但没人相信第三次也是巧合。何志尧以为徐凤仙是有意借机制造机会亲近他,让他心疼徐凤仙并且关注她、帮助她。 所以,在认真地考虑过之后,何志尧在教室里义正言辞地教训了欺负徐凤仙的人,并且借还书之机,正式向徐凤仙提出处对象的要求。 徐凤仙本来就对何志尧的维护之举心存感激,现在,品学兼优的何志尧又主动提出交往,徐凤仙自然是欣然接受。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毕业之后何志尧和徐凤仙就双双回到家乡工作,成婚生子。 一切都很顺利,可,怎么就在夫妻间这事上,他们两个人就出问题了呢?这才三十岁出头啊,以后的漫长岁月,他何志尧从此便要无欲无求地当和尚? 哪怕再难的手术,何志尧何主任也会跟同志们认真细致地讨论手术方案,想出解决办法。唯独对他妻子徐凤仙这种视夫妻生活如同什么坏事错事的观念,何志尧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何父何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就生了何志尧一个孩子,如今年事已高,何志尧不忍心拿自己的事去打扰父母,再说,他也说不出口!至于朋友,这事更是没法说! 问题无解堆积发酵…… 何志尧猛地吸了一大口烟,让白色的烟雾在他的口唇与鼻腔之间来回翻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略略感觉好受一些。 第74章 何志尧(5) 秋去冬来,春暖花开,四季轮回,日子,在纷繁复杂的忙碌中悄然过去。自从文化大革命终于结束之后,全中国都发生了变化。 柳家,自然是也有变化。柳老大年纪轻轻已经是正团级,在部队里,是很受上级欣赏的青年军官。柳老大柳成山发展得不错。 而柳老二柳成林么,自己单干了。被陆家哥仨打断腿那次,恢复中因为又被陆老三踢了一脚,当时拍片看不出什么来,但后来再走路怎么都有些别扭。柳成林那事又不是工伤,再说,有人成心整他——柳成林弄得陆老三媳妇离了婚,自然有人报复他。柳成林受了处分,成了文化局最早下岗的人,这个说法也不准确,那时应该叫停薪留职。 陆晓辉听说柳成林被停薪留职,哭得如丧考妣,柳成林反而被她哭笑了。柳成林对这个在他出轨后还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比以前多了些爱意,亦多了些耐心。 “过来!”柳成林招呼陆晓辉,陆晓辉向来听他的,边抹眼泪边向他走过来。柳成林伸手圈住媳妇,问她:“怎么,怕我养不起你?怕以后我在家待着,让你出去干活,我吃软饭?” 陆晓辉不敢说,她那个脑袋瓜,只会这么想,可她再笨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伤男人的自尊心,只好抽噎着不答。 柳成林还是有点坏,继续引逗陆晓辉:“还是你想着,你男人腿瘸了,干不了啥,想跟我离婚,你再找一个?”柳成林边说,边微微眯了眼睛盯着陆晓辉看。 “离婚”这个词吓到了陆晓辉,陆晓辉立马摇头摇得拨楞鼓似的回答:“没!我从没想过跟你离婚!我,我都不回娘家了我!” 陆晓辉的反应取悦了柳成林,她但凡说得慢一点,说得糊涂一点,柳成林跟她都可能是另一种结局。 有时候人傻,也有傻的好处。 柳成林对自己媳妇的反应很满意,陆晓辉能在柳成林出了轨、又瘸了腿,还没了来钱的工作这种情况下,仍然坚决要跟着他,他柳成林可以把陆晓辉往心上放放了。 柳成林使了点劲,陆晓辉就被他勒紧在怀里,柳成林抬起陆晓辉的下巴,亲亲她的额头,给陆晓辉吃定心丸:“你放心!你男人,别说瘸了一条腿,就是两条腿都废了,照样能养活你!” 柳成林看的书多,他又聪明,博学强记的,记得一道卤味鸡的制作。父母还在时,柳成林曾跟父亲建议做来过年吃。父亲柳树做饭手艺好,柳成林的记忆力好,那些中药调料样样记得清楚。那一年除夕,柳家那道鸡做出来香气四溢,那引得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足足飘出半条街,馋哭很多路过的小孩子。 柳成林和陆晓辉,商量着把城里一家小铺面买下来,开个卤鸡店。 那个年代,小城市街面的铺子并不起眼,人们对自己单干还挺心里没底的,绝大多数人都宁愿在单位里吃不饱、饿不死地混着,也不敢走出自己单干这一步来。 所以,小城里的铺子也并没有多贵,柳成林跟朋友跟妹妹借些,陆晓辉回家跟她娘闹着也借了点,一起凑了钱买下了间铺子。柳树芽听二哥二嫂说要开卤鸡店,找了刘凤请在副食品公司工作的小赵帮忙联系货源。小赵还帮着用车给拉了第一批货,说图个大吉大利! 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帮-下,他拉一把,“香飘飘卤鸡店”便红红火火地开了起来!还真的应了那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鸡好吃不怕店铺小!柳成林开的这家卤鸡店,从里面飘出老远的香味,就已经是最好的广告。 在柳树芽的哥哥自己干个体的同时,柳树芽的好朋友刘凤,也顺利地通过了进修医生的资格考试,等过几年进修期结束,再通过最终的资格考核,就能当医生了。 似乎,每个人,都在向更好的人生方向发展,只除了一个人。 第75章 何志尧(6) 柳家老二柳成林开了家卤鸡店,柳树芽工作顺利,柳树芽的好朋友刘凤考上了医生进修资格,看上去似乎每个人,都在向更好的人生方向发展,只除了一个人,谁呢? 对的,何主任何志尧。 何志尧被妻子压抑得太久,跟徐凤仙闹矛盾了,家里开始鸡飞狗跳。有那么一两次,何主任何志尧几乎想强迫妻子硬来,这可让徐医生徐凤仙委屈坏了! 这个女人,念书行,可在生活中,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 徐凤仙不肯跟何志尧过夫妻生活也就算了,可她居然傻乎乎地去找院领导、找妇联去哭诉!偏徐凤仙害羞又不肯跟人家说个明白,弄得院领导也好,妇联的大妈们也好,还以为何志尧何主任有什么特殊癖好,如今婚后隐藏几年终于现了原形,开始折磨徐凤仙! 这怎么能行?!如今已经是新中国了!怎么还能允许有人在家庭生活中欺压妇女这样的事发生呢?! 可怜的何主任被院领导、被妇联女干部找去谈话,莫名其妙地被批评教育,偏偏何主任好不容易搞明白想解释一下,还没有人听他说!这叫一个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主任在医院里的风评,一下子掉落万丈深渊。很多听风就是雨的人开始添油加醋地议论纷纷。没办法,那年代没什么娱乐,连电视也就两个台,节目还只有几个小时。 所以这种有关两性关系的桃色新闻,最容易被大家伙儿传播开来,一方面无聊,另一方面么,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从古至今就那么点事,可也最触动人心底复杂的情感…… 何主任,从以前最受同志们欢迎的人,一下子成了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何主任,痛苦得简直要疯! 可他,还得强忍着,不然怎么办?何主任还真疯不成?上有古稀之年的老人,下有尚在稚龄的幼子,中间……,中间就算了吧! 徐凤仙,这个女人的脑子是豆腐脑做的吗?她怎么能?怎么能把他们俩的事儿到处宣扬!然后,徐凤仙把他何志尧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之后,她徐凤仙居然还能觉得自己委屈!她怎么能这样?啊?她怎么能?! 何主任,对妻子徐凤仙彻底失望了!他,心像是死了一样,人,也快成了行尸走肉。 可是吧,自古以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何主任自己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还不算,他科室里的小护士在听说了他跟徐凤仙的事后,竟然直接向领导提出调动,这可让何主任头痛了! 外科手术室不同于其他科室的是,这里的护士必须有很好的心理素质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否则是绝对不行的! 有时伤患被送来,那血淋淋的骨头肉翻出来,肠子肚子,甚至是肠子里未经过肛门排出的食物残渣到处都是的样子……… 呕! 总之,没有得力的护士助手,外科手术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甚至耽误伤患的救治! 小护士人单纯,很怕被传变态的何主任,所以非要调科室,这么一来,医院里几乎就没人愿意到外科去。谁傻啊?去给一个心理变态的医生当助手,找虐吗? 不过何主任还算幸运,他没烦恼多久,居然有一个不畏人言的护士,主动请缨调到外科来的。 还能是谁啊?柳树芽呗,她惦记何主任都惦记三年了,如今意外地有了机会,哪里会放过?再说,她柳树芽急领导所急,想领导所想,又怎么会不如愿! 最关键的是,柳树芽不相信别人的传言,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柳树芽绝对不相信何主任是有怪癖的男人! 何主任还真是出乎意料,在他差不多被全世界质疑的时候,竟然,还能有个姑娘家毫不犹豫地站到他身边来!虽然只是与自己共事,然而,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何主任忍不住问柳树芽,怎么想的?在这时候调到这里来? 柳树芽回答:“刘凤的朋友,总不会太差劲的。” 第76章 何志尧(7) 柳树芽对已经被这次莫须有的“性虐待事件”折磨得无精打采的何志尧说: “我不相信你真的是那种男人。我不只长着耳朵,我还长着眼睛,我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一个一惯努力工作,善待同志,同情病人的好医生,突然变成了个有怪癖的人,这也说不通啊!再说,我自己家人总是被别人说,我从小听到大,很明白事实与人言之间,差距有多大。”柳树芽不无感慨地说。 何主任,听了柳树芽的回答沉默了一下,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吸烟。他倒不是怕呛到谁,他是在平复自己刚刚差点掉泪的心绪。 这事发生这么久了,跟他相熟的朋友、同志、上级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安慰他、理解他!他们大都只是表达对他何志尧的失望,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义无反顾地站到自己这一边,认为他何志尧是清白无辜的! 直到今天,还是这个之前跟他何志尧没什么交集,新调来的小护士,给他说了一句公道话。 在工作中,和柳树芽相处下去,何主任还发现柳树芽极为认真负责,哪怕是一块纱布的去向,柳树芽也会斤斤计较!她这种积极的工作态度,让一向要求严谨细致的何主任,很是欣赏! 那是当然!柳树芽这三年可是在目的明确后,为了赢得何志尧的心,做足了准备! 柳树芽既然已经盯上何主任,必然会时时处处留心观察。只是柳树芽耐性极好,心事死死地被她自己压在心底,几乎无人察觉。 每当午休吃饭的时候,柳树芽常常有意坐到离外科小护士比较近的位置,竖起耳朵听她们闲聊。不听不知道,别小看一块纱布,若是做手术关腹时忘记取出来,严重了可是会害人一命的! 柳树芽不断地把听到的外科手术中所有可能出错的地方统统记录下来。 一有空柳树芽就向刘凤、向她师父、向科室里的医生们请教。这三年来,柳树芽总结出来一些非常有效的操作规程。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柳树芽能从儿科顺利地调到外科,跟她自己的努力分不开。当柳树芽把自己总结出的那些操作规程捧到管人事的领导面前时,看到懂行的领导越来越亮的眼睛,就知道,她的调动准了。 所以,柳树芽不仅如愿调了工作,发工资时还额外得到笔奖金!柳树芽故意在新同事面前得瑟炫耀,就是让大家起哄让她请客,柳树芽好,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怪现在的公司老是搞团建,一起吃吃玩玩,真的比较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大家更好地了解彼此的为人。 柳树芽因为她二哥睡了自己媳妇嫂子的事,这几年,也没少被别人在背地里说。再加上她自己,跟钱小东分分合合地闹来闹去的,闲言碎语的亦没少听。 何主任本是个中正的君子,奈何柳家的事总是超出大家伙儿的意料之外,何主任再不主动听,被动也听了一耳朵。 原本何志尧对柳树芽,最初的印象真不算多好。然而这一次,何志尧自己成了谣言的中心,他才晓得,根本就没什么谣言止于智者!真实情况是,就没几个智者,绝大多数人都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有几个人真的关心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柳树芽难得的独立自主的思考,认真工作的态度,生活随性而潇洒,不管哪一个方面,都与传言挨不上边……何志尧,在熟悉了柳树芽之后,在心里推翻了对柳树芽的固有印象,对她改变了观感。 没过多久,又发生了一件事,让医院的同志们,对护士柳树芽,更是感到意外!这丫头原来还是个热心肠的人呢! 柳树芽去参加婚礼,小小年纪的她居然当了把红娘,让一起去参加婚礼的同志们惊讶极了!谁的婚礼呢?原骨科最得力的已经调走的小护士呗。 柳树芽怎么会给她当红娘呢?别忘了,柳树芽可是一直惦记着何主任呢!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个人隔得远,见不着面可怎么在一起?尤其是他们这种三班倒的工作,若不在一个科室,交集更少得可怜。 柳树芽为了朝思暮想的何主任,当然得动脑筋了。何主任肯定是不能调到儿科的,但是,他们骨科里的护士,却有调出的可能。 只要有人调出,必然也得有人调入,柳树芽志在必得,很是动了一番脑筋。生育过的老护士基本上不会再调科室。但未婚的小护士就有文章可做! 第77章 何志尧(8) 柳树芽想调进外科跟何主任朝夕相处,就得想办法让外科的护士调出来。如果,有护士怀孕了闻不得血腥味,那就没法继续待在外科,那就得调动一下,这样,柳树芽就有机会了。 柳树芽确定了该怎么办后,一方面自己在业务上做准备,另一方面就寻找各种机会给外科的小护士介绍对象。 柳树芽的男同学们,柳成林的同学、朋友们,没少被她折腾,总算如了柳树芽的愿,外科小护士顺利地处对象,订婚,结婚。 只是,柳树芽没想到何主任自己的后院先起了火,她这曲线救国的努力,就用不上了。不过嘛,成就一段好姻缘也是好事。 让柳树芽意外的是,小护士竟然是院党委书记孙书记的小女儿孙月! 这小孙踏实勤快,为人和气,脏活累活抢着干,半分没有干部子女的娇气。柳树芽欣赏努力工作的人,哪怕当初不晓得小孙是领导的孩子,在给小孙介绍对象时,除了私心之外,也是真的用了心去帮忙的。 小孙的对象李伟,是柳成林一个朋友的朋友,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在机关工作,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李伟当完兵复员回来被分到公安局,他跟孙月被柳树芽从中一牵线,两个年轻人很是投缘,处了两年左右就结了婚。 更让柳树芽意外的是,她娘亲的老相好,醉猫大大也来参加孙月的婚礼了。原来,他跟孙书记还是战友!与醉猫大大同来的,还有位年轻有为的物资局干部,周怀锦周副科长。柳树芽与他点头致意,完全不知道,他们俩人日后也有一段缘。 柳树芽此时想方设法地接近何主任,但并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毕竟,是何主任自己的家事先暴露出来,这才导致他科室里的小护士申请外调。至于柳树芽申请调入外科,这个可能真是像她自己说的,她不喜欢小孩子,嫌他们太吵闹了。 柳树芽的好朋友刘凤已经去省里的医院进修去了,她要是在的话,倒是能看穿柳树芽费的心思,也许会阻止,或者干涉。 但命运大手的安排,远不是个人的力量能够抗衡的。就如同刘凤和小赵,如今,也是几个月才能有机会见个一面。 唯一让刘凤舒心的是,今年过年回家,她那一向如狼似虎的丈夫,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碰她!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奇了怪了! 刘凤聪明而沉稳,并没有当面追究原因,转而回娘家去打听原委。果然,刘凤她丈夫,确实有问题了。 他们俩结婚七、八年了也没有小孩,刘凤的婆家已经在村里传她不能生。更重要的是,有人看到,刘凤的丈夫与刘凤堂伯家一个寡妇堂姐走得很近! 刘兰,大刘凤两岁,丈夫前两年得肺痨去的,也是个医治不及时没的。好在,刘兰和孩子没有被传染上。刘兰的婆家因为她生的是女孩,不肯让她守着,把刘兰和孩子一起送归了她娘家。 这样也算人道,年轻轻的女人,守寡可不容易,归家后兴许还能再嫁个丈夫。不管怎么样,依靠着自己娘家人生活,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拉扯着孩子过日子的好些。 刘凤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与寡妇刘兰偷偷好上,他甚至可以为了刘兰不碰自己。刘凤讶异之余心里还有点酸涩,就如同自己的东西,再不喜欢,被别人不打招呼就用了,也是不高兴。 刘凤想不出来刘兰喜欢他什么,但是男女感情这个事,个体差异太大,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不适合刘凤的人,也许恰好是刘兰想要的。 只是,捉奸的事,刘凤没办法亲自参与了——她不走,人家也不到一块去。刘凤巴不得早一点离婚,给家里人说了底线,家里也同意了。刘凤这婚结的不幸福,全家人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闹离婚,对女人的名声影响实在太大! 如今,刘凤离婚这事总算是有了转机,怎么说也都是老刘家的人,抓奸的事儿,自然不会做得太过分。 刘凤离婚有了眉目,何主任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想过,过不下去,想离,徐凤仙还说什么也不同意。 徐凤仙说自己没错,七出之罪她犯了哪一条?凭什么何主任要跟她离婚?! 唉呀,这,哪跟哪啊? 第78章 何志尧(9) 直到徐凤仙左一个七出,右一个三不去的,这时,何主任才想起来,徐凤仙家里,祖上出过进士,她父亲念的是私塾,一说话,满口之乎者也,人也比较迂腐。 所以,这徐凤仙,其实骨子里是按封建思想培养的旧式女子?还是那种受“存天理,灭人欲”极端思想影响很深的!那就难怪徐凤仙的所作所为那么别扭了! 现代人一定惊诧极了,那时都建国三十来年,怎么还有那么封建的人?亲爱的看官们别忘记,中国人是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才建立的新中国。 只是,表面上的东西推倒容易,思想上、骨子里的东西,却没那么容易被推倒。尤其是家族中一直有那种封建思想的人时,后生小辈都会受影响。而人的三观一旦形成,往往是根深蒂固的认知,否定这些观念,就如同否定这个人,极难转变过来。 何主任此时方悔不当初!婚前了解徐凤仙了解得不够啊!可是,这个方面,何主任那时也无从了解——当时哪怕上了大学,大学生也是不许谈恋爱的!就算有人谈恋爱,也不敢公开,都是在背地里,偷偷的!而且大家都是接受新式教育的文明人,怎么也不好意思去了解对方对被窝里的事有什么看法啊,唉! 何主任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整个人蔫了巴巴的,欲哭无泪,魂不守舍的。 柳树芽真的不是一般人,她喜欢到放在心尖上的人就在眼前,柳树芽也可以做到不动如山。 是不是有人觉得,柳树芽会给人家何志尧何主任洗衣服做饭献殷勤? 那怎么可能?柳树芽要是和一般女人做的一样,她就不是她了。 早说过,柳树芽是个独树一帜的女人。之所以以她为主角之一,就是因为,她的人生,影响了小城太多人的人生走向。 这个女人,是女人中的女人,一般女人追男人会做的事,柳树芽连那个心思都不会动一下。她天生是头孤狼一般的存在,注定与众不同。 柳树芽看着心上人被一个外表道貌岸然,骨子里偏执疯狂的女人折磨得了无生趣,怎么受得了! 但柳树芽的关心,柳树芽的好,却不是表层的嘘寒问暖,而是深入到男人灵魂的维护与扶持。 柳树芽对何主任半点特别对待都没有,只是在工作上,极为精益求精。柳树芽以自己是新来的,不太熟悉工作为由,不动声色间通过问询、讨教业务,适时地尊重、夸奖、赞美科室的同事们,悄然无声间就把何主任涣散的心神聚拢起来。 是个男人都热爱自己付出巨大时间与精力的事业,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工作,恰是治愈心灵创伤最好的良药。 没用多长时间,何主任就觉得,自己只有在工作的时候,心理上才能感觉轻松一点。虽然说还是有人背地里指指点点,但清者自清,越解释越乱,不如不解释,该干嘛干嘛,等时机成熟,必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自从柳树芽来了骨科之后,就像一条鲶鱼进了鱼群,一些过去没注意到的地方,也重新定了操作规程,整个科室里都是工作第一位,气氛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柳树芽这个常年生活在舆论中心的人影响,何主任慢慢觉得,谣言的伤害还是在于自己心智是否坚强。 就像柳树芽说的,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又不被人说?让他说去呗,他又伤不到你一根毫毛,自己该咋活咋活! 光棍! 第79章 何志尧(10) 顶级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存在的。 我很感谢归纳总结出这句话的人!这句话让我把之前构思时一直想不明白,逻辑不通的地方理顺了。确实,只有这种情况才是合理的——柳树芽如果只是一个主动勾搭男人上床的女人,那她不过是个滥交的破烂货,怎么可能被她后来的男人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呵护倍至? 是的,只能是这样才是符合逻辑的。柳树芽“被”男人主动追求,“被”男人费尽心思地追求到,这样才是符合人性的。 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情场高手啊! 跟大多数人一样,我也曾经以为被人们愤怒咒骂过的女人,是很不堪很下贱的。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老一辈们偶尔吐露出跟以往比较违和的信息,才让我意识到,真实的“小骚货”,应该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么不堪的样子。他们口中的那个女人,更多是他们臆想出来的一个假想人,被他们用来发泄自己对生活变幻无常的无能为力罢了。 曾经被不止一个优秀的男人追求过,在大家眼中并不漂亮的女人,必有她独特的动人之处。 只是,柳树芽不是传统型的女人,认识她、理解她、剖析她,客观地看待她,都是对我们一贯熟悉的观念的一种挑战。 其实,与其说是挑战,不如说,是女性自我观念觉醒的一个表现。柳树芽,太过自我了,而在那个年代,太过追求自我的女人,很难被社会所融。因为那时候大多数人的观念仍然是“男主外、女主内”,家庭仍是传统型居多。 异乎常人,难免被别人议论纷纷,更何况,柳树芽后来还为了一个男人,犯了“众怒”呢!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柳树芽还在想方设法地谋取何主任。 柳树芽,又一次被男友求婚。她跟钱小东谈恋爱,本来就不是奔着结婚去的,自然也不会应允。 钱小东被柳树芽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多少也明白了:跟树芽在一起没问题,但结婚就一定有问题。 钱小东这几年跑南方,贩了些衣帽鞋袜之类的东西,托改革开放的福,倒过来都能很快卖掉,很是赚了些钱。奈何柳树芽她就不是个物质的人,不是说她对物质不感兴趣,而是说,她对物质的需求,有一种很强的控制力。 起码对于钱小东来说,柳树芽不是那种给她买几件衣服、包包、鞋子等,就会给钱小东好脸色的女人。 这也是这几年来,钱小东跟柳树芽分分合合,中间甚至跟别的女人还处过一段,可一到结婚这个环节,钱小东还是会回头来找柳树芽的原因。 钱小东还是觉着,在与他相处过的女人当中,只有柳树芽,不是图他钱小东的钱,而是单图他这个人。 可是,钱小东频繁地跟柳树芽闹分手又和好,倒是让柳树芽拿住了他的把柄, “结婚?今儿好了要跟我结婚,明天我一倒班,哪个云啊、芬啊来找你,你又跟着走!我跟你结婚,我等着你给我戴绿帽子呢我?” “不是,那回不是你非要分手的吗?”钱小东自知理亏,底气不足,小声还嘴。 “我说分手,你就马上找一个打我的脸?” “我,我这不是想让你吃吃醋,把我往你心上放放吗?我错了行不行?” …… 到底是少年时就在一起过的恋人,不管他俩怎么打闹,最终还是重归于好。 只是,钱小东跟柳树芽闹过这么几次已经懂得,柳树芽对婚姻,格外的抵触。 钱小东认识柳树芽的时间早,对柳树芽家里的情况比较了解。他是见过柳树芽的父亲在外面找女人的,后来,连柳树芽的娘也到外面找男人,钱小东也知道。钱小东想,也许就是因为有那样的爹娘,才让柳树芽对婚姻,没有信心吧。 糟糕的是,他钱小东自己也曾因为向柳树芽求婚不成,赌气找别的女人处了一段时间,还差一点儿订了婚,这就更让柳树芽心里不痛快了! 钱小东恨不得扇自己个儿一巴掌,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没长脑子吗?尽出昏招!想一出是一出! 唉,其实也不算昏招,要不是订婚之前,那女人娘家露出贪婪的嘴脸,也许他钱小东真订婚了也说不定。 柳树芽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说分手就干脆地分手,一次挽留也没有。这就让钱小东心里极不是滋味,他们跟当时别的情侣不一样,他们,他们是在一起了呀! 那个年代还是很保守的,像他们那样婚前就睡过的情侣凤毛麟角。 钱小东搞不懂柳树芽,她怎么就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少年时太小不懂事,睡过就算了,那是因为当时太小,没办法。可如今都长大了,他们又一起睡过,彼此也很满意,两个人闹分手,女人不该是极力反对,并逼着男人负责吗? 可柳树芽呢,她还跟以前一样,说分手就分手,多看你一眼算她输! 钱小东闹过两回,发现柳树芽是真的不在乎分手,他这才真的慌了。 钱小东是真的喜欢柳树芽啊,少年时就喜欢,喜欢得柳树芽说什么他钱小东就听什么,喜欢到柳树芽说要一起试试云雨,他都配合。 可那次也吓到了他,柳树芽又哭又叫的,踢他咬他……他,他也不想伤她的,可是,飞上云端,谁又想下来呢? 钱小东那时虽然懵懂,可也知那样做意味着什么。他满心欢喜地想着和柳树芽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人生。 可也没有想到,开局即结局。完事柳树芽就说要跟他分手,钱小东怎么哄柳树芽都不理! 钱小东那时候也是个有点脾气的少年郎,分手就分手! 可他真没有想过,柳树芽说分手是真的分手。而已经有过一次云雨经历的钱小东,对那种感受,实在难忘。 他想去纠缠柳树芽,想哄着柳树芽继续跟他在一起。 被柳树芽她二哥柳成林发现,拎小鸡一样拎住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第80章 何志尧(11) 没能看住妹妹,让她小小年纪就犯了错,那是柳成林少年时极为懊恼的一次经历。 柳成林早就发觉妹妹跟姓钱的那个小子一直嘀嘀咕咕地在商量什么事情,少年慕艾,他自己也开了情窍,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柳成林真没有想到,这俩熊孩子胆子大到敢吃禁果的地步! 他才不过错眼不见,那俩熊孩子就已经在一起了!柳成林气得脑袋上头发快竖起来了! 好在妹妹坚决跟姓钱的那小子分手,柳成林这心里才……,不,好受才怪! 见姓钱的那小子居然还敢继续纠缠柳树芽,柳成林自是不会客气,不揍他揍谁?他自己妹妹心疼着呢!当然都是钱小东的错! 让柳成林略微松口气的是,妹妹柳树芽很快没事了。他这才慢慢把心放下,从此看牢柳树芽,再不许她与小男孩太过亲近。 也不知是不是他那时候管得太严,反让柳树芽生出叛逆之心,变本加厉地挑逗小男生追她。再说,那时候,柳成林自己有陆家小四陆晓辉分神,渐渐也管不了柳树芽什么了…… 柳家老二柳成林和老三柳树芽,嘴上不说多亲近,但兄妹俩彼此关心,两兄妹都远比跟一本正经的老大柳成山亲近。 比如若是换成柳老大处理柳老三这事,柳成山怕是会把钱小东揍一顿之后,把妹妹也跟着揍一顿,然后把这事闹到父母甚至是师长那里也说不定。好在,柳成山那家伙粗线条,根本就察觉不到幼妹柳树芽的那点子私情。 晃眼的功夫,孩子们就都长大了。 柳树芽和钱小东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甚至对于柳树芽和钱小东来说,都有些晚了。 钱小东的母亲没的早,他父亲长年借酒浇愁。钱小东自己勉强混到初中毕业,就开始自谋生路。那些年,托改革开放的福,钱小东自己摆小摊、去工厂做小工、去饭店当跑腿的小二哥……,干过那么多营生,钱小东最终觉得,还是卖东西来钱快。 想明白了的钱小东,决定去南方看看。他家就他们爷俩,钱小东想去哪,跟他爹打声招呼就行。他爹呢,反正只要有酒喝,咋的都行。钱小东安顿好他爹,把平时积攒的钱贴身放好,就坐绿皮火车南下了。 等钱小东跑南方跑几个来回,终于赚到钱,人也过得比较安逸,又看到同学们有的连孩子都有了,钱小东才发觉自己不小了,也该有个家!再说,时机刚刚好,老天又把柳树芽送到他面前! 这个城市实在不大,有心想知道谁的事,找彼此相熟的人打听一下总能知道。钱小东在听说柳树芽跟男友分手时就有了想法,再“意外”遇到柳树芽就更觉得简直是天赐良缘。 钱小东满以为这一次他们俩怎么地也能修成正果,可柳树芽呢,却不紧不慢地,有一搭无一搭的…… 哪怕他们在柳树芽租的那个离医院很近的房子里无比亲近过,钱小东仍是觉得柳树芽不怎么在意他。 钱小东是真的想跟柳树芽过一辈子的,从少年时起就想过。可柳树芽那个家伙,忽冷忽热地,闲的时候跟他亲亲热热,可是一忙起来,就把他忘在脑后,甚至几个月也想不起来联系一下他…… 钱小东说不明白柳树芽给他什么感觉,总之,就是抓不住,若即若离。钱小东要是不去找柳树芽,柳树芽从来不会找他。 钱小东看不透柳树芽的作法,但一向看不惯柳树芽的已婚妇女却一针见血地说出来:“她在干嘛?还不是钓着人家玩儿?都多大了,要是想结婚早结了,还能这么好一阵子歹一阵子的?” 这话碰巧让柳树芽听见,柳树芽一向对谣言听之任之,只要不被她直接听到,根本不予理睬,但要给她听见,自然也不惯着: “咋的?钓你儿子了?要你管?我们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跟你有亲咋的,你着急随份子钱?你这么闲,咋不把你那业务好好练练?今儿这个忘了收,明儿那个忘了消毒,你有这关心别人的功夫,不如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别再出错!人命关天呢!” 柳树芽,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那张嘴,本就利索,护士这个行业又锻炼人,柳树芽怼人,自是不会输。 只是跟钱小东这婚,也确实不会结。 不是为了追求何主任就不结婚,而是,柳树芽,就算把何主任追到手,她也照样不会想结婚。 柳树芽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自从想结婚被前男友的家人羞辱过,她就歇了结婚的念头。 而且,柳树芽骨子里还“独”,她会为她二嫂动了她的衣服就住宿舍,也会因为跟别人合住宿舍不方便而出去租房住。总之,她没法跟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当然,解决欲望问题时另当别论。 另外,她的观念还特立独行。就比如,柳树芽既然已经跟何主任调到一个科室里,怎么还不跟男朋友分手呢? 哈,柳树芽要是跟别人想的一样,才真奇怪呢!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正吃饭呢,原来有一盘子肉,饭吃一半的时候,又上来一盘子鱼,你会因为这盘子鱼就把原来那盘子肉倒掉吗? 思想传统的人当然会认为这样做太花心了,可是别忘了每个成年人,从根本上来说,首先尊重自己的感受才是第一位的,再说柳树芽还并没有脚踏两只船。 柳树芽心里想着一个,手里抓着一个,也没碍着谁,至于小钱,自个儿愿意。 钱小东不是没走开过,差点订婚了呢,怎么又回来?还不是觉得柳树芽好? 柳树芽什么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工作热情投入认真负责,跟男朋友在一起吃吃玩玩,单纯又快乐,从来不忸怩作态。 柳树芽也不在乎钱小东给她带东带西,倒是眼尖地最先发现他手臂上的伤——那是去进货的时候,钱小东跟别人抢货打架打伤的,干什么都不容易。 柳树芽拉他去拍片子检查,让钱小东感动得鼻子发酸,也就小时候他娘活着时曾这样关心过他…… 柳树芽不愿结婚就不结吧,反正,他们也是在一起的不是? 第81章 何志尧(12) 何主任的妻子徐凤仙自从不管不顾地跑到院领导、妇联那里去哭诉过委屈,很是收获了一大波同情和安慰。 她丈夫何主任被院领导、被妇联干部叫去谈话,徐凤仙也丝毫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直到医院里谣言四起,传得极为离谱,甚至有那种无事生非的人借安慰徐凤仙之机,拐弯抹角隐晦地打听他们两口子怎么办事的,徐凤仙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可是,这种桃色事件传起来容易,想制止反而是欲盖弥彰般特别地难! 徐凤仙越是想不让大家说,大家越是同情她、可怜她、安慰她。可是吧,一转头,就开始背地里议论说徐凤仙被何主任弄怕了,被吓得不敢往外说了! 百口莫辩,不过如此。 让徐凤仙感觉更加痛苦的是,何主任非常气恼,坚决要跟她离婚!都到这个时候了,徐凤仙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徐凤仙只认为何主任不可理喻,她什么错都没有,不过是拒绝何主任荒淫无度,她徐凤仙也是为何主任的身体着想,怎么就让何主任想要离婚呢?啊?为什么? 人与人思想上的差距真是巨大无比,相信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何主任和徐凤仙这两个人的思想认知,简直是天差地别,完全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根本没办法沟通。 他们一开始还吵架吵个没完,不知何时,何主任连吵都不愿意跟徐凤仙吵了,更不用说跟她亲近。何主任睡到儿子的房间里去了! 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吵架也吵不明白,何主任只觉得无比心累,想安静一下。 而徐凤仙则感觉有些失落。以前,哪怕何主任和徐凤仙俩人不过夫妻生活,但何主任抱徐凤仙亲徐凤仙,徐凤仙还是很喜欢的,她讨厌的只是最后的那一步。这日子都这样过这么久了,何主任现在怎么就非得要那最后一步? 别啊啊,别吃惊,我赌一包辣条,现在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女人仍然是这个样子,还是已婚妇女!男同胞们,同情你们一秒钟。 废话少说,说徐凤仙,没了何主任睡在她身边,徐凤仙才发觉,觉睡得没那么香了! 有时半夜里,徐凤仙会惊醒,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摸,没了那个熟悉的人,身边凉凉的,徐凤仙会懵一会儿,才想起何主任跟她分房睡了。 何主任不仅仅跟徐凤仙分房睡,还不理她了! 徐凤仙开始时,还没觉得如何——何主任生气,她徐凤仙就好受吗?转眼间结婚十来年了,他们儿子都上小学了,一家子好好地,安安宁宁地过日子不好吗? 怎么何主任就闹着非做那事不可?居然因为她徐凤仙没同意做那事就要离婚?! 当初是谁说“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 当初是谁说“他们志同道合,有着同样的热情和追求,像火一样燃烧着他们的内心,让他们在追求目标的过程中始终充满动力和向往!” 说“他们像是同一颗心脏的各个部分,虽然位置不同,但是跳动着同样的节奏,共同维持着生命的运转。” 说“他们像是同一棵树上的树枝,虽然各自生长,但是都从同一个根基中汲取养分,共同构成了一个强大的生命体。” …… 爱情,难道不是精神契合比肉欲缠绵更重要吗?何主任怎么像变了个人? 她徐凤仙当初,何尝不是被何主任那汹涌澎湃的激情所感染,毅然决然地跟着他回到故乡的这座小城市来!不然,以她徐凤仙的毕业成绩,留在省城工作并不困难!还,还有可能,徐凤仙会得到个比他何主任更优秀的爱人,都说不定呢!哼! 那个人家就是省城的,父亲还是省政府的官员。临毕业前,那个人找到徐凤仙,跟徐凤仙说,只要徐凤仙跟他处对象,他就可以求父亲动用关系把徐凤仙留在省城工作。 她徐凤仙,是顾念与何主任的情分,才拒绝了那个人,人家连学习成绩也不比何主任差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徐凤仙又羞又恼又气,也不理何主任,两个人开始冷战。这么一来,不知不觉地,便是年八的过去了。 何主任,在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生活现状之后,便心如死灰,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上,这样一来,他也算暂时获得了安宁。 很多时候是这样的,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办法时,便暂时放一放。不是不去解决,而是当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对,就生硬地强行去解决,很可能不但解决不了原有的问题,还会随之产生更多更复杂的新问题。 柳树芽的好朋友刘凤,因为在省城医院进修,能见识到更前沿的医学信息。偶尔回来,会给她视如兄长一样的何主任带来最新的医学资讯。何主任出于感谢,请刘凤到外面吃饭,而做为刘凤的好朋友,他科室里的护士柳树芽,自然而然跟着一起去。 何主任,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男人,他待他的同志们,向来关怀备至。 刘凤刚认识何主任时,何主任还只是何医生。何医生发现刘凤这个女孩子有股少见的狠劲,练打针时,刘凤手抖得厉害,可还是一遍又一遍往自己的手臂上扎。 刘凤那整条手臂密布着针孔,简直看不得! 何医生心软,制止刘凤乱扎自己,跟她讲学习要找对方法,不能乱来。 何医生又利用医疗废物做了个简易模型,教刘凤扎针的深度、力度、角度,还教刘凤心理放松的方法,把对方当成红萝卜。 刘凤那时精神极为紧张,她怕回农村,怕回到她那个粗鲁的丈夫身边去。所以,当时刘凤脑子思考问题很直,就问何医生,为什么是红萝卜。何医生逗她,那刘凤想把对方当什么萝卜就是什么萝卜。 对于当时那些新进医院的护士学员来说,何医生是个温暖和气又乐于助人的大哥哥,何医生指导刘凤,跟刘凤同学的姑娘们也凑在一起听,大家都“哈哈”笑起来,刘凤才反应过来何医生在开玩笑。 刘凤也跟着笑了,精神放松下来,手也终于不抖了。 多亏有何医生帮助,刘凤才顺利地当上护士。他们俩,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交情自然不一般。 第82章 何志尧(13) 咱们的老祖宗一个比一个聪明,他们总结的经验教训特别精准,很容易应验。比如: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意思就是说酒席、宴会上容易出事,也对!酒席、宴会上相聚的人多,人多自然是非多,可不是容易出事吗? 别说人多容易出事,就是人少,也未必不出事。 何主任、刘凤和柳树芽,三个人找了家小馆子,叫了几个菜,边吃边聊得正开心呢,有个男人突然站到了他们桌子旁边。 何主任扭头看着对方很惊讶,他不认识这个男人,所以看着对方看自己明显有敌意的目光,万分不解。 柳树芽抬头看见对方,也愣了愣,主要是好久不见,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而刘凤,她看到那个男人,有种被丈夫抓包般的尴尬与无奈——在刘凤一向视对方如父如兄的何主任面前,她的秘密就要暴露出来了,刘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还没办法假装不认识对方! 看小赵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刘凤要是敢装着不认识他,小赵怕是会直接闹起来呀! 果然,进的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多终遇鬼,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刘凤有点发愁,可怎么跟这个人解释?还有怎么跟何主任说? 柳树芽一见这修罗场,马上反应过来——赵哥误会了! 柳树芽和刘凤坐一边,何主任自己坐另一边,刚好和刘凤相对,刚才他们正说笑,俩个人看起来很亲近,难怪不了解内情的小赵看见了要生气。 柳树芽赶紧站起来打圆场,笑嘻嘻地问小赵:“赵哥,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也和我们一起吃点?来来来,坐下。”一边说,一边让开位置,把小赵推坐到刘凤旁边,柳树芽自己坐到对面挨着何主任。 何主任震惊地看着对面的那俩人——那男人一坐下,就伸手抓住了刘凤放在桌边上的一只手,而刘凤,仅仅是下意识地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任由对方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 刘凤再怎么镇定,在她一向尊敬的何主任面前,被小赵这么公然宣示主权,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了头。 何主任,庆幸自己三十多岁了,够沉着,不至于像毛头小子一样见识少,乱嚷嚷。但是今天,他也的的确确被刘凤给惊到了! 何主任认识刘凤这么久了,也是在刘凤参加工作之初,见过刘凤丈夫的。可是,对面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刘凤的丈夫! 看着对面那俩人牢牢抓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相当于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老天爷!何主任想喝点什么压压惊! 刘凤给何主任的印象一向是正经女人的规矩样子,人也是聪颖好学上进的,可今天,眼前的事实在告诉何主任,刘凤有情人,还明显不是一天两天了! 关键是刘凤是认可情人的,并没有半分勉强的样子,那就,那就说明,这俩人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的!就连柳树芽也知情,刘凤和柳树芽俩人泰然自若的表现还表明,这事不怕让何主任他知道! 何主任抓住手边的杯子就往嘴里倒,忘了今儿高兴,叫的是白酒! “咳!咳!咳!”何主任倒猛了,被呛到了! 柳树芽赶紧帮他拍背,柳树芽倒是能理解何主任,一向正人君子的何主任,突然发现自以为一直很了解的正派女人,居然有婚外情人!估计何主任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了。 这饭,吃不下去了。 柳树芽看看对面,估计那俩人也有官司要打,只是碍于有人在,不好开口。便决定好人做到底先把何主任带走。 于是柳树芽提议:“何主任,你也喝不少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何主任还在咳呢,听到柳树芽这话,急忙点头,他没处理过这种场面呐,正好借机闪人,免得搁这碍刘凤和那人的眼! 何主任和柳树芽,跟刘凤和小赵两个胡乱打了声招呼,便逃也似的出了小馆子。走在路上,被夜晚的凉风一吹,酒气散多了,何主任的头脑也跟着清醒: “柳三,他们,他们……”到底是正人君子,何主任问八卦问不出口,哪怕他仅仅是出于关心,也不好意思向柳树芽打听刘凤的私事。 柳树芽倒是不怕把刘凤的事讲给何主任听,他人品端方,是绝无可能回单位传刘凤的谣言的。 以前何主任不知道,柳树芽自然不会多那个嘴,现在呢,既然已经撞见了,让何主任了解一下,也没什么——何主任是个能拎得清是非曲直的人,不会因为刘凤有情人,就乱给刘凤扣帽子的。 “嗯,他们在一起挺长时间了。”柳树芽尽量简短地介绍情况:“刘姐她丈夫在那个事上特别粗鲁,需求又强,刘姐受不了才来当护士,就是为了躲开她丈夫。至于赵哥,刘姐搭他车回家认识的。” 何主任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一直把刘凤当成妹子待,在工作上、学习上关心帮助。但终究男女有别,刘凤的私生活,何主任还真是从没关注过。 如今,何主任跟徐凤仙闹离婚闹了这么久,对男女之间的事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感悟,再碰到刘凤的事,只觉得吃惊,但决对不会在道德上去谴责她。 做为一个足够成熟的男人,何主任已经懂得,夫妻二人在工作上志同道合还比较容易,但在生活上想琴瑟和鸣,就不一定了。 人与人在思想认知上不同步,哪怕刚开始看似没问题,也仅仅是因为那时彼此都迁就,再加上问题比较小,忽略了而已。 等天长日久,问题堆积得不到有效解决,再小的问题也会酿成大问题,最终成为不可调和的矛盾。 何主任今天受到的刺激不小,有些观念在崩塌重建中,再加上喝了点酒,人有些迷糊。 不知不觉间,就跟着柳树芽走到了一个不大熟悉的的胡同里。 何主任生疑:“这是哪儿?” 第83章 何志尧(14) “去我租的房子。”柳树芽轻笑,对何主任解释说: “我本来想呢,我要先把你送回家,你肯定会担心我自己一个人回来,你要是担心,肯定得回头送我。这么送来送去的,还不如让你直接送我回来。再说,我看你也醒酒了不是?” 是这个理儿,刚从小馆子出来那会儿何主任确实没有心思想这些,这会儿心里平静下来了,当然不能让人家姑娘送自己一个大男人回家。这在何主任的认知里,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行为准则。 “那,离你那房子还有多远?”何主任问。 “快了,就前面那个小楼二楼,中间那一间。”柳树芽向前面那栋楼指了指。 何主任一看就在眼前,便不再往前走,跟柳树芽说:“我送你到这儿,看着你回去。等你进屋后开了灯,我再走。” 柳树芽眼睛闪了闪,说声“好”,便转身迈步回家了。 柳树芽边走边忍不住想笑,终于让何主任送自己回家一次!打自己盯上他起,这一转眼都四、五年了呢,真不容易啊!不错不错,总算有点进展了! 柳树芽回到家开灯后走到窗边向外看,果然看见何主任仍站在原地没有走,便朝他挥了挥手。 何主任看见柳树芽安全到家,也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走了。 已经转身回家的何主任,当然不知道柳树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柳树芽看不见何主任了,柳树芽这才一下子扑到床上去,滚来滚去笑得像只偷吃到鱼的猫。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好啊!这个何主任,怎么这么善良又正派!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半点龌龊的心思都没有。面对好朋友的婚外情,何主任给予同情和理解,面对年轻的女同事,何主任给予尊重和保护。君子慎独,卑以自牧,他也太乖了点…… 柳树芽要不是怕把何主任吓跑了,真想今晚就把他拐进门! 不行,不行!柳树芽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别因小失大,这么久都等了,小心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柳树芽,在男女情爱上,真是个天生的好猎手。她有着常人少有的耐性,极强的自控能力,还有很踏实的执行力。柳树芽一旦目标确定,不管过程多艰难,处理起来多迂回曲折,她也誓必要达到目的。 柳树芽懂得,在狩猎的过程中,猎物还没有弄到手之前,宁可让他跑掉,也不能把他惊着。一旦对方受惊,对她生出警戒之心,捕获的难度会成倍增加。 真可惜啊,柳树芽这身本事没用对地方! 我们的好男人何主任,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孤单而冷清。 不知道是不是刘凤跟那个男人两情相悦的样子太刺眼,何主任有些羡慕,他何志尧,也不差啊,怎么就没个人儿爱他呢? 别提徐凤仙!她那样哪里是爱?占着他还折磨着他,简直,简直,疯了! 何主任满心郁郁,痛苦不堪。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门,连推门进去的动作,似乎都要耗费他浑身的力气——这个家,真不想回啊! 可不回家,他能去哪? 人在痛苦的时候,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可能会想起快乐的时光,或是让他快乐的人。 奇怪的是,何主任竟然想到柳树芽,呀!他何志尧怎么能想到人家那里? 人家,人家,人家还是个未婚的姑娘! 何主任,被自己的想法臊得脸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怪今天喝了酒,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徐凤仙今儿也在家,她跟何主任两个人冷战了那么久,徐凤仙也在背地里自己认真分析过他俩的事。不管怎样说,徐凤仙的智商还是没啥大问题的,从周围人对这事的反应里,徐凤仙还是明白了她自己的做法并不妥当。两口子的私事,确实不该找组织、找外人去处理。徐凤仙终于后悔了。 何主任无疑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徐凤仙从要好的朋友那里了解到,何主任的需求,其实是正常的、健康的,反而是她…… 只是,自从他们结婚以来,何主任就一直迁就她。徐凤仙又在家庭生活中强硬惯了,总是舍不下脸来向何主任赔礼道歉。等徐凤仙下了决心想要道歉的时候,又被别的事阴差阳错的打断了,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今天,徐凤仙特意跟同志调了个班,想早点回家跟何主任缓和一下关系。他们这一闹闹得快两年了,总是分开睡,朋友说,那样可不好!分房睡时间长了,哪怕夫妻俩本来没问题,迟早也会出问题! 徐凤仙,还不想失去何主任这么好的丈夫。所以今儿一下班徐凤仙便早早回了家,沐浴梳洗打扮,一边特意穿了新买的衣裙,一边想着等何主任回家来该如何如何。 哪曾想,徐凤仙在家里等了半天,何主任也不见踪影。 徐凤仙直等到天黑,等到入夜,等到她都困得快睡着了,才等到何主任推门回家。 可走进门来的何主任一身酒气,满脸通红! 他这是去哪喝酒了?还喝了这么多?! 徐凤仙不喜欢男人喝酒,那熏人的酒气让她极为不悦!所以本来徐凤仙还有些欣喜的脸上一下子僵住,她忍了又忍,才勉强缓着语气抱怨何主任:“这不年不节的,你喝什么酒啊?” 要是以前,听到徐凤仙嗔怪他喝酒,何主任一定会觉得自己有错,会向徐凤仙道歉,会说好话哄徐凤仙,会承诺说以后不到年节不喝酒了。 可今天本就被刘凤和那个小赵相亲相爱的样子刺激着了的何主任,再看到徐凤仙这个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痛苦不堪的女人,何主任实在没有保持风度的心情。 他何志尧还不够好吗?凭什么想过个正常的夫妻生活就这么难?! 满腔痛苦的何主任,仗着酒胆,开口就冲徐凤仙嚷嚷: “我想喝就喝,凭什么非要等到过年过节?”何主任头一次这样与徐凤仙说话,竟然觉着很痛快! 第84章 何志尧(15) 何主任又一次与妻子徐凤仙吵架,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咄咄逼人的换成何主任自己,而徐凤仙被他吵得直哭。 徐凤仙委屈得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自结婚以来,她还是头一次放下身段,主动梳洗打扮,穿戴一新地讨好丈夫何主任。徐凤仙希望他们夫妻俩重归于好,甚至,徐凤仙都想好了要是何主任想要,她,她也配合。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姗姗来迟的爱,尤如枝头忘了摘的,被凛冽的寒冬冻坏的苹果,没人想吃了。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 他们的儿子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光着小脚丫站在卧室门口。 何主任心疼地抱起儿子走进卧室,顺手关上了门。 何主任和徐凤仙暂时没个结果,分住在两个房间里各自伤神。 暗夜寂寥,星光幽淡,也许今晚,注定是个夜不能寐的不眠夜。 刘凤和小赵,他俩之间也出了问题。刘凤对小赵的亲近,有些躲闪,有点抗拒,虽然说动作很小,仍然被温和而敏感的小赵看在眼里: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刘凤先是摇头,摇完头又点头,看着刘凤纠结不确定的混乱样子,小赵猜测: “他在追求你,你还没答应?” 这次,刘凤看着小赵,点了点头。小赵只觉得心脏抽痛,一把把刘凤紧紧抱进怀里,难过得想哭! 自打刘凤去省城医院进修开始,小赵就预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做为情人的他,连阻止刘凤接受别人追求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小赵的妻子没有错,就是小赵只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他也不会离婚。小赵除了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刘凤,他们俩个,注定没有未来! 刘凤踏实稳重,上进好学,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医生进修资格,凭刘凤的能力,将来当上医生是板上钉钉的事。去年刘凤又顺利地离掉了痛苦的婚姻,刘凤的未来,可以预见会越来越好。 可小赵自己呢?他有为夫为父的责任在身,再怎么喜欢刘凤,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地摆脱掉老婆孩子,自私地跟了刘凤去。 这个世界,到处充满着遗憾,在一起的人未必相爱,相爱的人却未必能在一起。 刘凤对小赵,虽没有那么难舍难分,可俩人好几年了,也不是说放便能放下的。刘凤对小赵的感情,其实是感谢多过喜爱。小赵对于刘凤来说,最大的价值莫过于帮助她恢复成为一个正常健康的女人。 就像男人怕自己不行一样,女人也怕。只是女人出现刘凤那种情况极少极少,也是那个压抑的年代造成的极端个例。 如果不是小赵,刘凤都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像个正常的女人一样生活。小赵,是个多么温柔而克制的好情人,若是没有他,刘凤都不知道今生的自己,还是可以像朵花儿一样在夜里悄然绽放,有蜜有香。 可如今,刘凤和小赵又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要走向各自的人生道路。 从入夜到夜深,从繁星满天到东方亮起鱼肚白,怎么抱,也抱不够。 小赵一直哽咽着,眼泪滴到刘凤的肩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分手的话说不出口,祝福的话更说不出口。小赵不是自私的人,可他也不是圣人,小赵也把刘凤往心尖上放过啊! 如今,再不想放手也得放手,岂止一个“痛”字了得? 谁都知错误不该去犯,可哪一个人没有犯过错?感情上的事,就更难以区分对与错。 更何况,如果衡量的标准不同,我们以为的“对”,却未必是真正的“对”,同样,原来以为的“错”,也不一定就真是“错”。 老祖宗们极少说“爱”,宁愿用“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些词来形容夫妻间的相处,大概就是早知道,“爱”难得,更难长久吧? 有人觉着自己情况惨,其实远有比你的状况更凄惨的人。 今晚还有一个伤痕累累的可怜女人,趴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这个男人,也如小赵抱刘凤一样,抱了女人整整一夜。 他叫吴疾,已经结婚并育有两子。他抱着的女人王玲,是他的青梅竹马,也结婚生了两个男孩。 他俩结婚的时候还年轻不晓人事,都未发觉自己对对方有情,父母亲让结婚便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婚。等各自结完婚后,过上日子才懂,原来,自己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早就在身边。然而,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王玲怀孕了,吴疾的妻子也大了肚子。 吴疾和王玲本来想着,为了担起家庭的责任,就将错就错地过下去吧,谁让他俩没有早点明白自己的心呢?他们骨子里都是善良又本分的人啊! 可是,事物的发展,从来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吴疾每天勤快肯干,吴疾的妻子却好吃懒做,成天串门子游手好闲;王玲每天洗洗涮涮,勤俭持家,王玲的丈夫却好赌成性,甚至对她拳脚相向。 今天傍晚,王玲的丈夫为了去赌钱,翻出了王玲藏起来的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家底,王玲拦住他苦苦相劝,却只换来一顿猛烈的拳脚。家无余粮,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子,这日子可怎么过? 绝望的王玲不管不顾地去找吴疾,只想在心上人怀里待上一会儿,偿了自己的心愿。过后,她就带着孩子们去跳海! 天快亮了,吴疾的老婆却还没有回来。吴疾想了一夜,果断地跟王玲说:“别哭了,以后你跟我过!” 王玲哭了一宿,早已经哭没了力气。此时听到吴疾的话,愣了愣,“咱俩怎么过?” “咱俩带着孩子们走!我有手艺,会瓦匠活,我能养活你和孩子们!快点,趁着没人,我们立刻走!” 真的真的佩服死吴疾这条汉子!一个人,要养活自己加一个女人,四个小子!放到现在,怕是没几个人敢下这样的决心。 不是嫌弃现在某些男女,可是现在有些人别说养活别人的俩儿子,光养活自己的孩子,都有点不大情愿! 天将亮未亮之际,吴疾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王玲的心,能跟踏实肯干的吴疾一起生活,日子再苦也有希望! 王玲麻利地收拾些衣服,用床单子把两个较小的孩子背抱在身上。吴疾则背抱两个比较大的孩子。 他们俩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带着孩子们走了,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第85章 何志尧(16) 小城虽小,但要山有山,要海有海,还有数条溪流在离城西几十里远的地方就汇成了一条淡水河,绕过城北,又调头向东南,最后奔向大海。做为整个东北比较靠南的地方,这里四季分明,景色宜人,物产丰富,就是气候,对于冬季以“冷”着称的东北来说,也远比更北的地方好得多。 当年柳树和佟二香出关后就选择在这里落脚,眼光还是不错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个有山有水的小城里,一旦打开了计划经济的桎梏,人们各个方面的选择就多得多了。 柳成林跑到柳树芽租住的小楼这看望独自生活的妹妹,一出手就给柳树芽拿了一千块钱。柳树芽很是吃惊,“二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你就别管了,放心用就是。别跟你嫂子说,她不知道。”柳成林嘱咐着,又跟妹子交待家事: “你嫂子把咱家老房子租出去了,你有啥事就去店里找我……” 兄妹俩,也是有阵子没见了,少不得你来我往地说些体己话。 柳树芽的二哥柳成林,脑子灵活,心狠手辣,身边还跟着几个兄弟,以前在文化局的时候,就曾经帮别人平过事。 柳成林干了个体户之后,自己的时间就更自由了,时不时,出去帮别人个忙。 他拿出来的钱,还真不一定干净。柳树芽了解她这个哥哥,他这个人,法治观念不强,头脑思维缜密,性情沉着冷静,心理素质还极稳,他的手上,有点什么事太正常了。 柳树芽自打柳成林来看过她,给她塞了一大笔钱后,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没多久,柳成林就被公安抓了! 柳树芽她二嫂陆晓辉抱着儿子哭哭啼啼地来找她,求柳树芽找人给打听打听,到底出啥事了?公安怎么就把柳成林抓走了啊? 柳树芽也很吃惊,把她嫂子和侄子安顿在她那,出去找人打听去了。 公安局李伟,一见是媒人柳树芽来找,满口答应给问问。 却原来,是柳成林带兄弟们跟人干架了!这还真不是柳成林的一贯作风,柳成林狠是狠,但并不轻易动手。但是!对方有人嘴损,对柳家的事知道的还多,一句两句全往柳成林心窝子里捅! 家人是柳成林的底线,更别说还涉及到已过世的父母。其他的事儿都好说,唯独这事儿柳成林忍不了。 赶上倒霉,国家严打,顶格处理,谁说情都不好使! 李伟打听完跟柳树芽交待:“对不住!真不是不帮忙。以前像他们这种聚众打架斗殴,逮到也就关几天,逮不着可能就算了。可现在严打,谁也不敢捞人啊!” 柳树芽也知道,这不是能帮忙的事。辞别李伟,回去跟二嫂交底,陆晓辉听说柳成林得在里面关上三年,哭得不行。 柳树芽只好耐着性子劝她。 柳成林在里面待着,但生活还得继续。柳树芽知道陆晓辉菜鸡,早就让她二哥柳成林给养废了,啥也不会干。陆晓辉生了儿子后,也就在店里抱抱孩子,收收钱。 所以柳树芽马上到处打听有没有干净能干脾气好的妇女,她照现在的高级工每月五十块钱给开工资! 所以,懂为什么柳成林拿出一千块钱柳树芽吃惊了吧?那时候工资太低了。 不出三天,柳树芽找来了两位四十多岁的大妈来侍候陆晓辉兼帮忙卤鸡店的生意,陆晓辉这生活,才勉强回到正轨。 陆晓辉虽说抓钱抓得紧,可该花的钱并不吝啬。她缓过神来,跟小姑子柳树芽说,雇人的钱她来出,柳树芽一个赚死工资的,每个月才多少,哪里能让她出钱。 这姑嫂两个女人,在面对家庭困难的时候,没再别着,互相为对方着想,和好了。 就是柳树芽有点纳闷,钱小东有很长时间没有来找自己,他人跑哪儿去了? 柳成林走进分配的监舍,看见里面的人,想起李伟的话,“二哥,我给你打完招呼了啊,你那屋没有格色的。不是,你说你,你平时也不动手啊你,瞅你这点儿赶的!……” 柳成林有点想笑,里面起码一半认识的,外加一个钱小东! 钱小东一见柳成林,条件反射一样蹦起来: “二哥,你咋也进来了?” 要不是刚进里面,柳成林真想再揍他一顿!你小子,跟柳树芽处对象呢,居然能把自己弄进这里来?幸亏柳树芽没嫁给你,不然还不得守活寡? 一问,才知道,钱小东去南方进货,看见有人倒卖录音机。他看着眼热,也弄了几台带回来卖,别人看见他赚钱,眼气,把他举报了!那时候虽然经济上管得松了,但是对于“大件”商品,还是有限制的,有人举报就抓! 投机倒把,也三年! 里面还有一个外号叫“小鱼”的,长得瘦不拉几,正蹲那抹眼油子哭!他是对方那一边的,其实都没动手,平时也就是跟着跑个腿,买个烟,站个队。可这一回,挨边就判,他哭也没用! 钱小东心软人又爱说话,看不得他那样,问他咋了? “小鱼”姓尤,叫尤有余,长得白净秀气,冷不丁看上去,好看得像个姑娘。 尤有余媳妇怀孕了,可他呢,不但没能在家照顾媳妇,还被抓进来,判了三年! 尤有余担心,他那一向有主意的媳妇会打掉孩子跟他离婚! 也确实有这个可能,三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让一个女人自己挺过孕产期、哺乳期,没有丈夫在身边照顾不说,还没有收入来源,光想想都替她难过。 大家听“小鱼”说完,也沉默了,谁也不敢说,自己媳妇肯定会等自己。 连柳成林,心里都是一咯噔,想想自己跟陆晓辉的过去,想着外面还有妹妹柳树芽能照应着——应该没事吧?连儿子都生了呢! 终于等到允许家属探视,柳成林见到了自己媳妇陆晓辉,这才彻底放了心。女人脑子笨也有笨的好处,一根筋,陆晓辉认准了柳成林,就是柳成林,没变的打算。 柳成林放宽了心,开始指挥自己媳妇做事。让陆晓辉去看看“小鱼”媳妇,要是她能好好生下孩子,乖乖守在尤家,现在就每月给她拿六十块钱去。 陆晓辉眨巴着眼睛没接茬儿,柳成林笑了,解释说已经收了“小鱼”当兄弟,总得帮他照顾照顾家里。 陆晓辉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是照顾他兄弟的女人,这个行,只要不是柳成林在外面养女人就好。 第86章 何志尧(17) 柳树芽等二嫂陆晓辉探视完她二哥柳成林回来,才知道男朋友钱小东也被关进去了,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义,柳树芽当然不希望钱小东有事,可人已经进去了,总得往好处想。起码钱小东和自己二哥在一起,彼此能有个照应。 小城市有一点很不好,一出点什么事,很快大家都能知道。 柳树芽的哥哥和男朋友都被关监狱里了,柳树芽,又一次成为舆论焦点,烦不胜烦。 何主任此时也很烦恼,徐凤仙太不懂事!何主任的父母亲年纪那么大了,徐凤仙还把他们俩打离婚的事捅到老两口面前去,也不怕两位老人有什么闪失! 何主任费尽心思瞒了两年,自己再想离婚也没敢让父母知道,就是怕父母有个好歹。 现在父母托人捎信儿让自己回家一趟,何主任想,这样也好!本来,还想着在父母有生之年,继续勉力维持着这种貌合神离的婚姻,等父母都老了,再去处理自己跟徐凤仙的事。 既然徐凤仙已经先把这事捅到二老那儿去,那干脆借机解决掉好了。 何家客厅,何主任跪在白发苍苍的父母面前,缓着语气,小心地措辞。一边仔细观察父母的反应,一边一点一点地把他跟徐凤仙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一辈子工作在宣传战线上,双双在某报社离休的两位老媒体工作者,听到儿子与儿媳妇完全不同的说辞,也要缓缓心神。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自己知道,何主任虽说与父母不常见面,但关系极好,他们家,也是那个年代少有的,亲子之间无话不谈的家庭。 没想到,那徐凤仙表面看起来不错,但私下里却是个冷漠固执的人,儿子竟然已经跟她过了好几年无性的生活!少年夫妻才老来伴啊!这样算什么? 除这些之外,徐凤仙还颠倒黑白,说何主任纵欲,说何主任因为徐凤仙不让他纵欲就要跟她离婚! “爹!娘!儿子本来不想让你们二老为这事操心的。可如今,徐凤仙欺人太甚,儿子实在不想跟她继续过下去。儿子郑重恳求父母大人,准许儿子离婚。” 何主任徐徐弯下腰,向父母磕头。他父亲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 “尧儿啊,起来吧!难为你了!我们做为父母,没能帮你挑个好媳妇,没尽到父母的责任哪!我们也有错。” 何主任听到父亲自责,难受得泪盈于睫,“爹,您说哪里话!人是儿子自己选的,哪里能怪你们!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不然,儿子实在太不孝了!” …… 何主任与父母商量妥当,约好以后把儿子送到父母这边来上学,他将来离完婚,把房子留给徐凤仙,自己住宿舍去。 获得了父母亲的理解和支持,对何主任来说,实在是太高兴了。何主任还以为他父母会考虑面子或孩子,不让他离婚呢! 何主任看了刘凤给他带回来的资料,发现现代医学发展迅猛,他一直待在小城市的医院里,都有点孤陋寡闻了!所以,前一阵子申请去上级医院短期进修一段时间。在那里,何主任遇到了一位跟他有类似情况的医生。那个医生和他妻子两个人根本生活不到一起,无话可说,可想离婚却千难万难。 人言可畏。 被父母亲准许离婚的何主任,难得心情轻松地回到家里,他想找徐凤仙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争取和平离婚。 等两个人终于坐下来,徐凤仙满怀期待地听何主任说,居然还是要离婚!就受不了了,激动地大喊: “不!我不相信!你爹娘年纪那么大了,怎么会允许你离婚?他们不嫌丢人吗?孩子还这么小,他们也舍得孩子没有亲娘在身边?!” 话不投机! 何主任真是头痛,刚才给徐凤仙说了那么多,分析了又分析,还把离婚条件尽量向对徐凤仙有利的那边提,结果,徐凤仙还是不肯离! 他已经把所有责任自己扛了,所有好处都留给徐凤仙了,还要他咋样?! 徐凤仙还在尖叫:“不,我不离婚!姓何的,你不能玩了我十来年,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姓何的,你不能!你不能!” 徐凤仙一边叫,一边涕泪交流,她那样子,简直有些癫狂,她一直重复着“你不能!你不能!……”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子。 突然,徐凤仙停下来开始脱衣服,边脱边喊:“姓何的!你不就是想泄欲吗?我给你!我给你还不行吗?!” 刚才,何主任还被徐凤仙那歇斯底里的疯狂样子吓到了,以为她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正在内疚,现在,又被她给气得不行!他在徐凤仙的眼里,竟然就只是个贪淫纵欲之徒吗?何主任实在忍不了,大声呵斥: “徐凤仙!你把衣服穿上!你把我何志尧当成什么人?!我以前想要你,是因为我那时还爱你!但是,现在我已经不爱你了!你不用脱衣服!你就是全脱了,我也不会再要你!” “请你尊重我!也请你尊重一下你自己!别把别人想得那么龌龊!” 这话说得明白,也说得很重,徐凤仙头一次见到何主任这么疾言厉色的样子,被他吓得一激灵,衣服脱到一半愣在那里,满脸是泪地呆呆望着何主任。 何主任气得喘着粗气冲出门去,这个家,他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第87章 何主任(18) 何主任被胡搅蛮缠、不可理喻的徐凤仙气得冲出家门,冲进一间小馆子的时候,柳树芽正背着他坐在角落里吃面。 何主任大呼小叫地在饭馆子里叫酒叫菜,柳树芽听出是他的声音还挺奇怪的,何主任他那人一向安静平和,什么时候这么咋咋呼呼的了?等柳树芽回过头去看时,何主任已经背对着她没等炒菜上桌,就先把酒往嘴里倒了。 何主任这是什么情况? 柳树芽想了想,放慢了吃面的速度,何志尧都把他自己送到她柳树芽眼巴前儿了,放过他才是傻蛋! 何主任本来酒量就不好,还这么带着一肚子气空着嘴巴灌酒,等叫的菜炒完上桌,他已经醉得差不多了。 柳树芽拿了何主任的钱包,帮他结了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哄带骗地才勉强把何主任弄到自己家里去。何主任,看着瘦,可一架上他,这家伙人还真挺沉的! 柳树芽看着终于躺到自己床上睡着了的何主任,勾着唇想,明儿醒了看你怎么办? 仔细端详了何主任好一会儿,柳树芽对自己说,一个醉鬼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脱衣服睡觉吧! 柳树芽把何主任的外套和鞋子扒掉,正解他衬衫纽扣的时候,到底忍住冲动停下手来——还是不行!不到时候! 她就这么直接把何主任扒光了,意图太明显,太着痕迹!要是让醒来后的何主任以为她柳树芽是个放荡的女人,那可太得不偿失了!反正,何主任这个正人君子,总不会不负责任的。 柳树芽不无遗憾地给何主任盖上被子,翻着眼睛咽了咽口水,自己拿床毛毯和衣躺到了沙发上。忍住、忍住!好宴不怕晚! 可是,柳树芽是真喜欢何主任啊!她躺在沙发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觉,到底起来了!柳树芽走去床边,低头狠狠亲了何主任几下,又拿起何主任的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闻了闻他手指上残留的烟草香气,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沙发上睡觉。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等何主任酣睡一觉醒来,他的眼睛终于能够聚焦,转圈瞄了一眼四周,懵了!这是哪里? 何主任起床到处看,直到看见柳树芽睡在沙发上时,这才有点想起来,昨天在外面喝酒时遇到柳树芽了。 可是,自己怎么睡在她家里啊?看起来,她这个家还只有柳树芽自己一个人住!这个…… 柳树芽也醒了,睁开眼看见何主任正满眼迷茫地盯着自己看,就懂,这家伙是奇怪他咋在这里,就善解人意地跟何主任解释: “我昨天本来想送你回家的,可你闹着不肯回。我实在没办法,就把你带到我这来了。放心,这儿就我自己住,没别人知道。” 何主任一把捂住自己的脸,他想起来了!他昨晚上喝得有点多,确实吵吵嚷嚷地跟要送他回去的柳树芽喊:“我不回家!就不回家!我就不回家!……” 柳树芽当时跟哄孩子似的应他:“好好好!不回家,咱不回家!”一边架着他往外走。 唉!这,自己这干的算怎么回事嘛! 柳树芽很体贴,晓得何主任这辈子应该都没有这么出糗过,也没为难他。反正他在自己家里睡过觉是既成事实,何主任赖不掉。 “现在还早,路上大概没什么人,你现在走,应该没人看见。”柳树芽“好心”地建议何主任马上离开她的家。 何主任这时哪里还有什么主见?他一个大男人,在人家一个单身姑娘的家里待着,多尴尬啊?当然柳树芽说什么他就照着做什么。何主任直到走出柳树芽家的大门,他才想起来道谢: “柳三儿,谢谢你啊!” 柳树芽笑笑,催何主任:“不用谢!你快走吧!免得让别人看见,容易传闲话。” 可是吧,怕什么来什么!不远的路,何主任足足碰到了三个人,个个用很疑惑的眼神看他,仿佛在问何主任,你是谁呀?啥时候搬来的?你家住哪儿?我咋没见过你……把何主任看得都快不会走路了! 柳树芽关门后靠在门板上,眯着眼笑得很得意,哈,看你何主任能跑到哪儿去? 这周围住了很多年纪大的老人家,个个早上起得比鸡都早!什么路上没什么人?就是让你何主任大清早的从这出去让大家伙儿看见! 何主任为人正直,今后要是因为他在柳树芽这儿留宿,柳树芽被人传什么流言蜚语,他一定会负起责任来的!到时候就…… 哈哈,哈哈! 虽然老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可何主任刚从一个姑娘的被窝里爬起来,又被人看到他大清早的从人家家里走出来,还是羞得红了脸。 第88章 何志尧(19) 何主任从柳树芽租住的小楼里走出来,害羞的同时,心里有点担心又有点隐约的高兴。 担心的是,何主任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昨晚宿在一个单身姑娘的家里,会给柳树芽带去麻烦。万一被人家误会,传柳树芽的闲话,损害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就不好了。至于高兴么,自己一个已婚的大男人昨天晚上喝得醉成那样,还是有人不嫌弃地照顾他,照顾他的人还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姑娘家! 作为男人,这点小小的虚荣,还是让何主任开心的。 等上了班,何主任不由自主地偷偷观察柳树芽,看不出哪里不一样,可何主任知道就是不一样了! 何主任进办公室脱掉外套换白大褂时,能闻到一股陌生的幽香,那是从柳树芽被窝里带来的!因为何主任没有回家换衣服,这股幽香一整天都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周围。何主任得时不时提醒自己,才不至于走神溜号。 下了班,何主任去接儿子放学,直接回家收拾了些衣服,把儿子送去他爷爷奶奶那里。 他们夫妻俩个当初调成不一个班,就是为了能照顾儿子,如今做什么事都可以避开徐凤仙,反而成了好事——何主任实在不想见到她。 等晚上终于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何主任才有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何主任倒不至于在柳树芽家里睡一觉就想跟柳树芽怎么样了,只是,在柳树芽家里睡的那一觉,真是极为舒服放松的一觉,比在他自己家里睡得都好。 人家姑娘都没有说什么,他就别胡思乱想,可别给人家添麻烦。何主任提醒自己,自己是个已婚人士,虽然快离婚了,可毕竟还没有离成呢不是? 可这,跟人家柳树芽有啥关系吗?…… 徐凤仙回到家发现儿子不在家,连儿子的衣服也少了不少,就回医院找何主任,很激动地问他什么意思?他们俩个,居然在医院就不顾影响地吵了起来。这一次,大家伙儿方觉察出徐凤仙徐医生是个很不讲道理,甚至颠倒是非的人,跟平日里给大家伙儿知书达礼的印象相去甚远,她甚至都不能稍微冷静理智地说话。 难怪何主任要离婚呢,这样蛮横无理的女人,连自己孩子都不管不顾地,谁愿意跟她在一起啊?听听她说什么: “姓何的,你别说什么为孩子好!你就是想抢我儿子!我是她亲娘!我十月怀胎生的他!我什么样他都得受着!” 不论何主任如何解释,他们俩个老是吵架,对孩子影响不好,也耽误孩子学习。孩子在爷爷奶奶那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徐凤仙冷静下来随时可以去看孩子…… 徐凤仙都是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徐凤仙甚至突然把矛头对准何主任办公室里劝他们的其他同志: “你们是不是都跟姓何的搞过破鞋?不然,干什么都向着他说话?他和我结婚这么久了,没人勾搭怎么会突然要跟我离婚?” 徐凤仙这样就太过胡搅蛮缠了!一竹竿打倒一船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直到院党委书记出现,把他们两个人都叫走,医院才渐渐恢复平静。 可是这平静,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大家伙儿都忍不住私下里悄悄议论,徐医生,给大家的感觉反差太大了,简直都不如那些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太不讲理!兴许之前她说何主任那事,都有问题!嗯,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劲,真真少见呢! 在院党委书记老孙书记的办公室里,徐凤仙倒不喊了,她就一个劲哭,那叫一个委屈! 何主任,既然已经打定了跟徐凤仙离婚的主意,便也不准备再没完没了地退让了。他对徐凤仙已经仁至义尽,何主任现在只想尽早结束这段婚姻,尽快开启新的生活。 所以,何主任冷静理智、条理清晰地把他们俩夫妻的事儿简洁、明确地向孙书记做了个汇报。 听到何主任说徐凤仙诬蔑他有怪癖,事实上只是徐凤仙不想过夫妻生活,冤枉何主任的夸张之辞,老孙书记也感到受了徐凤仙的愚弄,所以他直接要求徐凤仙对质: “徐凤仙同志,何主任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不真的?他,他,他就是过分!”徐凤仙仍是不肯正面好好回答。 “徐凤仙同志!我在代表党组织跟你谈话!你必须实事求是地讲清楚真相,我们不放过一个坏分子,但更不能随便冤枉一个好同志!” 老孙书记是真生气了!当初他以为是给妇女同志撑腰,免得徐凤仙在家庭生活中受到伤害,谁想,其实是被人家利用了,他反而冤枉了一个一向优秀的好同志! “那些话又不是我说的,不是你们以为的吗?”这徐凤仙简直了!刁蛮得让人恨得牙痒痒! “徐凤仙同志!如果是我们误会了,你完全可以纠正我们的错误!但是,你却任由误会继续下去,这是对党组织的利用和不诚实!你这是错误的!不负责任的!……” 最后,还是以徐凤仙受不了老孙书记的批评,哭着冲出办公室,不欢而散! 老孙书记带着愧疚勉励何主任: “何主任啊,你是男同志,要心胸开阔些,这一次,确实是党组织误会你了。我们不该听信徐凤仙的一面之词就下定论,委屈你了!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继续好好工作,再接再厉!” 唉,这事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而且,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党组织仍是劝何主任慎重考虑离婚的事! 第89章 何志尧(20) 对于跟徐凤仙离婚这个事,何主任哪里没有慎重考虑过啊?这都考虑快两年了! 可徐凤仙何曾给过何主任一起生活下去的希望?徐凤仙对何主任,不是吵闹便是冷战,徐凤仙居然能把他俩被窝里的事说出去让党组织、妇联去评理,徐凤仙把他何志尧作为男人的尊严置于何地?! 这女人甚至都不顾他何志尧父母双亲年高体弱,把他俩的事毫不顾及地捅到高堂面前!简直混蛋!更不用对说孩子了!是个爱护孩子的母亲都会尽量让孩子少受父母不和的影响,可徐凤仙呢?简直是在拿孩子威胁他何志尧妥协!岂有此理? 最重要的是,何主任从心理到生理,都已经无法再接受徐凤仙,简直到了一见徐凤仙就心生厌恶的地步! 特别是,徐凤仙还冤枉他科室里的小护士勾搭何主任!那个刚分来的小姑娘才十八岁,当时就被徐凤仙气哭了!徐凤仙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这?! 何主任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徐凤仙居然如此歹毒!自己识人不明啊! 何主任心里感觉愧疚,就想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大家伙儿。 何主任这个月发工资后请全科室的人吃饭!大家伙儿高兴极了!本来何主任人就好,上次徐医生来闹,何主任早就替她向大家伙儿道歉了,道完歉何主任还非要请大伙儿吃饭,真是太客气啦! 哈哈,真好真好!柳树芽暗暗在心里拍巴掌,别的护士都有男朋友或丈夫接送,就她现在光杆司令一个,吃完饭何主任得送她回家! 而且,何主任自从上次从柳树芽那宿过之后,这段时间,总有意无意地在观察柳树芽,连柳树芽偷偷收集何主任吸过的烟头,都被何主任发现了! 柳树芽当时是怎么回答何主任的?拿烟头泡水杀花盆里的虫子!可何主任却抿唇笑着没有拆穿柳树芽——别人吸的烟头她可没要呢!再说,柳树芽家哪来的盆花?何主任又不是没去过! 还有一次,大家在一块闲聊,新来的小护士抱怨之前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居然给她介绍了个离过婚的男人,可把她气着了!结过婚的老护士倒是有不同看法:离过婚也分怎么离的,兴许是怪女方呢?要是个水性杨花的媳妇,谁愿意要啊?…… 柳树芽当时仅仅微笑着出耳朵听,柳树芽不允许自己心爱的工作出错,所以习惯性查对各种表格。不经意间抬眸,竟与何主任正盯着柳树芽看的眼神对上,何主任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在观察分析她柳树芽对离婚男士的看法吗? 柳树芽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心里却乐开了花,嘻嘻,没白费功夫,何主任终于注意到她了! 等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何主任果然留到最后送柳树芽回家。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柳树芽拼命控制自己想伸手挎何主任手臂的冲动,啊啊啊,忍住!时机尚未成熟呢! 何志尧和柳树芽这两个都对对方有心思的人,走这一路竟然没有说话。可这明明没说什么,偏又似乎已经说了些什么,还真是感觉微妙。他们两个,彼此的目光,总是若有所思地偷偷扫到身边正在走路的人身上。 何主任很久都没有这种不上不下心里没底的感觉了。上次他离开柳树芽那个小楼后,送走儿子,回自己家睡觉的那个晚上,何主任曾经梦到过柳树芽,自打结完婚,何主任已经很久不做那种梦了。 在那次梦里,纵情享受的何主任和柳树芽实在快活,以至于睡醒了之后,何主任还有点留恋梦里的那种感觉。 这让何主任不由自主地开始留意柳树芽,这一留意才发觉,柳树芽绝对不是对他无意! 一,柳树芽总是不着痕迹地维护他。 二,柳树芽收集他吸过的烟头。虽然柳树芽给出了说得过去的解释,但破绽也很明显——她家根本就没养花么! 三,柳树芽趁着大家不在,像只小狗一样把鼻子凑到他外套上闻他的味道! 四,柳树芽坐他坐过椅子。 五,柳树芽用他用过的笔。 六,柳树芽有一次还穿错他的白大褂! …… 柳树芽真是不小心穿错了吗? 何主任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小女人,心竟然开始“呯呯”直跳!何主任头一次嫌这城市太小,送人最多走个二十分钟左右就到地儿了! 柳树芽这一次礼貌性地请何主任进屋坐坐,喝口茶醒醒酒再走,何主任居然同意了! 茶喝完了,何主任没了留下来的理由,站起身来告辞,柳树芽依言开门送客。 可已经走出几步路的何主任,又回头看向那已经关上的房门,柳树芽对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应该没理解错啊,那柳树芽为什么不借机留下他?是因为,他何志尧还没有离婚吗?…… 何主任想了很多,感觉有点沮丧。是啊,人家柳树芽有那么多未婚的小伙子可以选择,干嘛要他这个结过婚的,再说还没离呢! 柳树芽送走何主任,把门一关就飞快地跑到窗户那里,把窗帘掀开一条缝,想目送何主任离开,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啦! 可是柳树芽站在窗户旁边等了半天,也没有在胡同口那看见何主任的人影,这才有点明了,何主任,怕是也站在门外,舍不得走呢!柳树芽像只偷米的小老鼠一样悄悄去到门边,从猫眼细小的孔洞看出去,呀,何主任真没走!他正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幽怨地看着她家大门呢! 哈哈哈!柳树芽转身扑到床上,把自己得意的笑全捂到被窝里,成了!何主任很快就是她的了! 第90章 何志尧(21) 何主任开始跟柳树芽闹别扭!他不是闹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错事,就是没事找事。 偶尔何主任还会“不小心”撞到柳树芽!唉,柳树芽回头白何主任一眼,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本子,心里嘀咕:还真是幼稚! 何主任成心捣乱,柳树芽再怎么小心也难免出错,连新来的小丫头都看出不对来,偷偷给她支招:“柳姐,你给何主任买盒烟吧,这成天跟你过不去,谁受得了啊!” 柳树芽假装很委屈,点头应着:“嗯,我看一盒烟都不够,起码一顿饭。” 何主任离婚离得不顺利,人也变得脾气大嗓门高,稍有不对逮住了人就批。办公室里气压陡然增高,整个科室里人人自危,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何主任逮到。 一向工作很认真负责的柳树芽,竟然被逮住得最多,何主任批起她来还没完!所以,等到月末拿到工资,柳树芽说要请何主任吃饭,大家都没有觉察出有什么不对。 一起工作的人,有时候也确实需要好好沟通一下,有什么矛盾、问题,早一点解决比较好。同在一个科室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老是这么针尖对麦芒,大家伙儿都跟着吃瓜落!他们肯保持接触并尝试解决问题,大家伙儿也乐见其成。 柳树芽看着自打落座后,就一小盅酒接一小盅酒地喝,存心想把自己灌醉的何主任,就觉着可气又可笑,能不能换个招?是不是男人都这个德行啊?就会借酒耍无赖! 等何主任都灌下去小半瓶酒了,柳树芽才一把抢过小酒盅子,问何主任: “想喝趴下啊?你把你自己喝趴下没事,关键是我咋把你整回去?万一有人告诉你老婆,明儿你老婆找我来,坏我名声怎么办?” 何主任愣住,柳树芽三下五除二结了账,把何主任拉走,送何主任回家。 等走到通向何主任家的路口时,何主任停步不肯走了。柳树芽抬头看向何主任,何主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请求原谅般出声:“柳三儿,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柳树芽盯他一眼,没好气地一马当先往自己家走,何主任乖乖地落后半步跟着。 这一次,没等柳树芽请他,门一开何主任就自己挤进屋里,仿佛生怕柳树芽不让他进一样。 柳树芽也就不客气了,脱下外套和坤包一起挂到墙上,自顾自地去卫生间洗漱。等柳树芽洗漱完出来,何主任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怂样,有贼心没贼胆!柳树芽抱着胸瞄着这个心爱的男人,良久,长吐一口气,转身回卫生间,拧了把毛巾,给何主任擦脸和手。 笨!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见过撒娇耍赖的男人,没见过撒娇耍赖得这么别扭的男人! 柳树芽一边帮何主任脱衣服一边腹诽,这帮他脱衣服倒是越脱越熟练了呢! 这次,他俩在柳树芽家里,换何主任睡沙发,柳树芽睡床。 再一次在柳树芽的家里醒来,何主任只觉得每一根骨头都是舒服的,真好,柳树芽没赶他走!那么,是不是说明,柳树芽是喜欢他的? 连他这么不规矩的举动,柳树芽都没有反对,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何主任不敢再往下想,上次被关在门外还历历在目呢,自己凭什么觉着人家一个姑娘肯那样对他?何主任对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感到羞愧,果然是因为已经结过婚吗?现在竟然觉得婚前睡一起也没什么。还是因为他见过刘凤有情人,所以会认为柳树芽也能接受自己?…… 何主任思前想后,矛盾重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旺盛分泌的荷尔蒙让何主任蠢蠢欲动,这种滋味实在煎熬。何主任悄悄走到柳树芽的床前,蹲下来,拉过柳树芽搭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放到唇边,轻轻啄吻。 柳树芽是被自己手上那酥麻的异样感弄醒的,刚刚醒来的柳树芽,嗓音还带着点颗粒感般的沙哑: “何主任,你亲我手干嘛?” 柳树芽显然还没完全醒,看何主任一眼,又闭了眼,半晌没听到回应,再睁眼,就见何主任的脸差不多快挨到自己脸上了。 “何志尧,你干嘛呀?”柳树芽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揶揄,又隐隐透出点笑意。听在何主任耳中,仿佛如羽毛般轻轻拂过,心痒难耐。 “三儿,你跟我好,行吗?等我离了婚,我一定娶你。”何主任费劲地把这句话说完,然后,像在等法官审判一样,紧紧盯着柳树芽。 柳树芽眼睛定了一下,像没听懂一样,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何主任喉结上下滑动,再一次开口: “柳三儿,我现在郑重请求你做我女朋友。我向你承诺,将来我一定娶你为妻。” 这是连求爱带求婚一起来了吗? 柳树芽满足得一把拉起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好几年了,终于得偿所愿,真想放声大笑啊! 何主任有点懵,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听到被子里传来开心的笑声,才知道,自己被接受了,可,这也太吓人了!刚才自己的心可是被吓得快跳出来了呢! 何主任一把抢过被子,看着那笑得跟只狐狸一样的女人,忍不住亲上去。 柳树芽哪里还能忍得?伸出手臂勾住何主任的脖子,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偏何主任装矜持扫兴: “三儿,停下,别脱我衣服!你等一下,等我们结婚了再……” “等结婚?你都送上门来了!” “那也不能……” “怎么不能?你都在我家睡了。” “不是,你别……,唔!唔~” 聒噪!柳树芽干干脆脆封了他的口,大清早的,吵什么吵,睡觉! 如果真有穿越大神存在,相信有很多认识他们的人会希望能回到那个时候,叮嘱一下柳树芽,好好疼疼何主任,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别老是捉弄他,让他好好感受一下生活的美好,好好享受一下生命的美妙…… 再次从酣睡中清醒过来的何主任,觉得自己的婚白结了!以前的日子都白过了!何主任从来都不知道,爱还可以是这样的,竟然可以是这样的! 何主任跟徐凤仙在一起,徐凤仙从来不会给他任何回应,时间一长,还不耐烦!弄得何主任常有种莫名的挫败感,自己很差劲吗? 现在被幸福满满包围的何主任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这样甜蜜美好地过日子,才算是真正地活着啊! 第91章 何志尧(22) 什么叫意乱情迷、什么叫妙不可言、什么叫心醉神驰、什么叫销魂蚀骨、什么叫食髓知味、什么叫欲罢不能、什么叫恩爱缠绵…… 我们从小乖到大的何主任何志尧,从来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何志尧,直到遇到了恣意鲜活、娇纵洒脱的柳树芽,方懂这些词真正的含意!何志尧结婚结了差不多十年,如今拥有了妻子以外的女人,才知道! 终于明白了自己婚姻真相的何志尧,到底在柳树芽的床上哽咽出声,不知道尚不觉得自己可怜,如今知道了,才懂得以前的他,和徐凤仙在一起简直就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才知晓现在的他,被柳树芽用心用情也用身体尽情地爱着才像个被女人爱的男人! 柳树芽伸手拉过哭泣的何志尧,像抱孩子一样把何志尧拥进怀里,雪白的纤纤玉指插进何志尧的头发里,轻轻地温柔地爱抚着…… 市医院,同柳树芽一个班的小丫头惊奇地发现何主任这阵子居然不找茬了,有时候还微微勾着嘴角,像是碰到什么好事了一样,连眼睛看起来都似乎比以往更亮了…… 小丫头忍不住拉着柳树芽偷偷求证:“柳姐,你看何主任是不是笑了?” 柳树芽打量着像旱蔫了的花被及时浇水才终于活过来一样的何主任,点头回应:“嗯,是笑了。” 小丫头拍拍胸口,开心地蹦了一下, “太好了!我总算不担心挨批了。” 不只是小丫头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笑脸的何主任,让整个科室都跟着放松下来。 何主任言出必行,比以前更加积极地跟党组织沟通,汇报自己的思想和对未来生活的安排,已经取得了大多数同志的同情和理解。 这同时也得感谢脾气阴晴不定的徐凤仙——她原本争取了大多数人的同情,可是呢,纸包不住火,真相迟早大白于天下。徐凤仙人又性子急躁、口不择言。这一阵子,发现何主任真的是绝无可能再与她和好,徐凤仙几乎是一上班就冲到何主任那里大吵大闹,有种她徐凤仙不好,谁也别想好,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样一来,原本站在徐凤仙那一边的人们也慢慢了解了真相,搞明白之前被徐凤仙骗了,转而同情何主任。 何主任拿到了党组织同意他离婚的证明文件,总算松了一口气,拿这些到民政局,哪怕徐凤仙还不同意,民政局要调解一下,何主任只要坚持要离,大概率还是会准许离婚的——只是会拖得时间长一点而已。 已经很好了,曙光就在眼前,何主任终于快跟那个疯狂的徐凤仙没有关系了! 晚上,何志尧在柳树芽的怀里喜极而泣。何志尧实在被徐凤仙折磨得太久,好不容易有人纵容他,何志尧快变成小孩子,受了委屈就尽情发泄,有了高兴的事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庆贺。何志尧长到三十多岁,头一次这么放松肆意地活。 柳树芽对何志尧这个男人满意得不行,他既有责任心也有执行力,还格外注意保护她。不是半夜下班的晚上,何志尧都不肯随柳树芽回来,说这样已经太出格了,万一被别人发现,不仅会让柳树芽的名声有损,还有可能让徐凤仙伤害她。 是的,越来越疯狂的徐凤仙已经让何志尧感到丝丝缕缕的不安,何志尧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与柳树芽的秘密,实在不想让任何其他的人和事打扰到他得来不易的幸福。 只要离婚证到手,何志尧与柳树芽就比现在安全多了,到时,哪怕被别人发现他与柳树芽出双入对,也不能指责他们俩什么了。 徐凤仙不停地在单位闹腾,已经让院领导们极为生气。这个女人,无论是怎么跟她讲道理,徐凤仙当时都是一副好好虚心接受的样子,可是一出办公室的门,要不了多久,徐凤仙又会闹到外科去! 连快离休的老孙书记,因为徐凤仙的作闹,这一阵子头发都白了不少。要不是因为徐凤仙是个女同志,就凭她对党组织这阳奉阴违的态度,早就处分她了! 说一千道一万,大家伙儿还不是同情徐凤仙!虽然说,徐凤仙跟何主任的婚姻走到这一步,挺让人可怜她的,但是徐凤仙这不知好歹的劲儿也太伤大伙儿的心! 相爱是可以看出来的。徐凤仙某一次又找到外科来,突然对柳树芽发起刁难,非说是柳树芽勾搭的何主任!说柳树芽就不是啥好人,在儿科时就勾三搭四地总换男朋友,没准早就勾搭上何主任,所以非要调到骨科来!…… 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侦探,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仅凭女人的直觉,徐凤仙也差一点儿真相了! 好在何主任谨慎,知道自己此时不能乱说话,只喝斥徐凤仙别乱污蔑人! 好在柳树芽也不是软柿子,直接骂回去:“徐凤仙!你少搁这放屁!要不是你自己满世界嚷嚷你们家那点破事,人家小孙至于被吓得调走吗?你们两口子耍花枪,少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一个光杆司令处对象光明正大!倒是你,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你搁这儿装什么清白呢?你跟上回来的那个领导连着出去好几趟,咋回事啊?小凤仙?有本事你给大家伙儿好好说说?” 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大家伙儿连劝架带看热闹,少不了也跟着吃瓜传八卦。 有人也跟着想起徐凤仙确实有两次跟上级来视察的某位领导单独出去吃过饭。 嘿,这瓜还真有点大! 徐凤仙怎么也没想到,她上大学时的那个暧昧不清的外号医院里居然有人知道,还有人注意到她跟男校友出去吃过饭! 徐凤仙被打击得措手不及,一时乱了方寸,急着澄清: “你别血口喷人!那是我校友,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第92章 何志尧(23) 会吵架和不会吵架,区别还是挺大的。徐凤仙陷入了柳树芽给她挖的自证清白的陷阱,完全没有留意到对方的漏洞,柳树芽是怎么知道她上大学时的外号的?徐凤仙就只是着急地分辩:“你别胡说!那是我大学校友!我们清清白白的,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他咋不和别人出去呢?偏偏单独叫你?还清清白白?咋他一叫你,你就跟他去了?你咋这么听他的话呢?小凤仙?” “你!你!你冤枉我!我没有!我跟他就吃个饭!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 徐凤仙头一次在外科铩羽而归,还被柳树芽冤枉哭了!徐凤仙就见过那么一个校友,就跟他出去吃个饭,让柳树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这么一分析,这么一质问,倒弄得好像她徐凤仙跟人家怎么着了似的!连大家伙儿看她徐凤仙的眼神都不大一样了!好像今天,大家终于明白徐凤仙跟那人的关系了一样!最关键是“小凤仙”这个外号特别暧昧,再清白也像是不清白! 让徐凤仙特别难受的是大家伙儿看她的那个眼神,好像她真的是个荡妇淫娃!可她徐凤仙真的没跟那人做什么啊!虽然那个人最后确实提出过过分的要求,可她徐凤仙也没答应啊,不是吗? 她徐凤仙都没有答应,这算什么错?! 徐凤仙自己想不明白,像书里描写的祥林嫂一样,时不时地嘴上念叨出声:“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徐凤仙这种状态,也不是不让人同情的。可是一个成年人,总得分得清事情的是非对错。徐凤仙这样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听不进别人的半点意见,别说外姓旁人,就是鬼见了她,也得发愁!完全的油盐不进呐! 何主任已经跟徐凤仙提过好几次去民政局打离婚证了,徐凤仙说什么也不肯! 何主任没办法,只好说,他单方面去申请离婚也可以,反正有党组织给的证明材料,哪怕徐凤仙不去,民政局也会批准的。 徐凤仙这才意识到,她再怎么闹,也没用了! “何志尧!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和我求婚的?你说我们海枯石烂心不变!何志尧,你骗我!”徐凤仙绝望地呐喊。 奈何何主任已经半句话也不想再与徐凤仙说,转身走人。 何主任当初认识的徐凤仙,柔弱和顺,差不多他何志尧说什么,徐凤仙便听什么,很有些夫唱妇随的样子,可如今,这徐凤仙简直就是个疯妇! 其实徐凤仙之所以这么难受,是她发现何主任已经不在家里住了。最近徐凤仙下班回家后,总是发现何主任的东西少了。 虽然说,何主任说过会把房子留给她,但当徐凤仙亲眼看见何主任生活过的痕迹一点点消失,徐凤仙还是很痛苦的,她想不明白呀! 当初那个跟她徐凤仙发誓说“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何主任,如今怎么就死活非要离婚啊? 何主任也在医院外面租了套小房子,他如今有了喜欢的人,再住宿舍就不方便了。为了他自己和柳树芽的未来,何志尧不愿意自私地现在就和柳树芽住到一起。喜欢柳树芽,便不希望留下可能会让别人诋毁她的把柄。现在上班便能与柳树芽相见,隔几天便能在一起享受鱼水之欢,何志尧已经甘之如饴。 所有的离婚手续都已经办理妥当,只剩下等待民政局的批复。 徐凤仙在接到民政局打来的电话,通知她去取离婚证时,就整个人傻掉了。 一连几天,徐凤仙魂不守舍,工作也做不好,领导不得不出言提醒徐凤仙,说若是徐凤仙实在不舒服,就请几天假,休息一下。 徐凤仙也不应声,之后便如一缕游魂一样在医院里到处飘,徐凤仙不声不响的,鬼魅一样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常常把同志们吓一跳。 不过大家伙儿都体谅徐凤仙刚离了婚,心情不好,便也不同她计较。 徐凤仙去找何主任时,外科的同志们还都是挺紧张的,大家伙儿都担心他们再吵起来,提着心留意着他们。 谁想,打了离婚证的徐凤仙,这回反而和颜悦色地跟何主任说,想跟他吃一顿散伙饭,好好商量一下孩子的事。 这,可去可不去的——何主任向站在人群最后的柳树芽看过去,何主任现在做这种与前妻有瓜葛的事需要女朋友的体谅和准许。 柳树芽见何志尧这么自觉,不由得满意地笑着点一下头,她柳树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志尧与他至亲骨肉的问题,也确实应该与徐凤仙坐下来好好谈谈。 万事没有早知道,但凡柳树芽能够知道一星半点后面会发生什么,柳树芽此时无论如何都不会点这个头! 第二天, 何主任没有来上班,没有请假,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徐凤仙也是。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一向工作态度严谨的何主任居然这么不负责任地翘班! 柳树芽心里打个突,何志尧不是这种人!自打他俩在一起之后,何志尧就极为自觉地把自己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全都报备给了柳树芽,工资上交,来去有踪,让柳树芽感到极为心安。 这跟柳树芽刚处了几个月时间,只不过出去跟前妻吃了顿饭,何志尧这就变了?不可能!何志尧要变早变了,哪里还用得着离婚!更何况青山易改,秉性难移,何志尧也不是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人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柳树芽去何主任租住的地方找过,没看到他回去过的迹象——柳树芽记得何主任那天穿的衣服,没见他换下来。 一天,两天,三天,……,何志尧和徐凤仙还是踪影全无!这一下,所有人都觉察出不对劲了! 大家担心地结伴一起去何主任和徐凤仙原来的家找人。他们家的门,竟然是一推就开了! 餐厅里的饭桌子上放馊了的饭菜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两只酒杯倒了一只,屋子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第93章 何志尧(24) 市医院两位医生同时失踪,让大家伙儿心里非常不安。院领导动员大家一起找一找,没想到,大家伙儿找遍了他们熟悉的亲戚朋友们,甚至是他们双方的父母亲家里,仍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件事很快上报到公安局,公安局也派出了人寻找,仍然没有半点线索!这一下,连市领导都被惊动了!打建国以来,在这个小城里,还是头一回出现两位公职人员同时失踪的案子! 有人怀疑是敌特分子在小城里搞恐怖活动,何主任和徐凤仙可以说是市医院年轻医生里的佼佼者,他们俩个要是有事,市医院的整体医疗水平都要下滑一截,有些手术便只能去上级医院做。 这次失踪事件被市里列为头等大事,市委书记亲自出马,指挥各个单位广撒大网找人。同时为了避免再出现意外,市领导要求去找人的同志们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至少要三人组成一组出去,不可落单。 柳树芽自从在何志尧和徐凤仙以前的家里也没找到人起,便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只是,活要见人,怎么,也要见人啊!在没有看到人之前,柳树芽不愿意把何主任往不吉利的地方去想。 那是她柳树芽的爱人!是她柳树芽费了无数心思与时间,刚刚才得到的,她柳树芽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 何志尧是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他干净的外表和儒雅的举止,使得何志尧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何志尧内外兼修、诚实守信、耐心细致,有责任感、有担当、既有智慧又有执行力。何志尧的存在就像一盏明灯,给大家带来光明和温暖。 这么这么好的一个人,硬是突然消失不见,柳树芽难过得不行,也后悔得不行!那一天,她柳树芽就不该点头同意何志尧跟徐凤仙走!婚都离了,还吃什么散伙饭?!有事商量?那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商量!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背人没好事!好事不背人!…… 柳树芽懊悔得恨不得捶墙! 那一段时间,连全市的中小学生一放学也被要求直接回家,不允许在外面停留玩耍。大人们一下班,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到所有能想得到的地方去找人。 有人甚至跑到已经废弃的防空洞里搜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全市的紧张气氛也渐渐松驰下来。市医院两位优秀医生失踪确实让人感到惋惜,但生活总得继续。 柳树芽变了不少,以前爱笑爱闹,如今话少了,人也更沉默,连一向亲近柳树芽的小护士,也不大敢跟柳树芽乱开玩笑了。 或者说,大家都变了,这一次的失踪事件,如果真的是有敌特分子在搞鬼,那就说明,还有敌人潜伏在人民的内部。 建国已经三十多年了,敌人仍然亡我之心不死!全市各单位被要求开展自纠自查,进行检举揭发活动,争取把隐藏的特务早日揪出来,让人民可以更加安心放松地生活。 当然了,为避免再出现文革中那种毫无根据乱整人的事情,这一次搞检举揭发,要求必须署真名。不署真名的检举信视为无效,不予理睬。 闹哄哄地又乱了一阵子,的确有人“检举揭发”了一些人和事,不过一调查,大都是些男女的风流韵事,和失踪事件几乎没什么关系…… 已经开春了,天气越来越暖和,身体好的连毛衣都快穿不住了。公安局里年轻的小伙子们索性脱掉,趁着午休时间,打一会儿篮球。大家伙儿正你争我夺,玩得不亦乐乎,就见马路上跑过来一群羊跟回到羊圈似的,呼啦啦冲进公安局大院,逮到花坛里的花草就开啃,那叫一个不见外啊! 哎、哎,这是怎么了这是? 紧跟在羊群后面的羊倌一见他们,就语无伦次地喊:“死人了!有死人了!有人死了!……” 小公安李伟把羊倌带进办公室,给他递了杯温水,羊倌一口气喝干了!小李又给他兑了一杯,羊倌又是咕咚咕咚干掉,两杯水下肚,这才长出一口气,人也因为到了安全的地方放松下来。 “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放心,公安局大门关上了,有人给你看羊,少不了。”李伟心细,处事周到,李伟一开口,羊倌的心,就安定下来了,开始讲述他今天放羊途中遇到的惊魂经历。 天气是暖和了,但东北巨大温差的气候决定了,山上的草长得慢。羊倌今天赶羊去了更远的一片山坡地,那片坡,远远看去绿油油的。羊倌瞧着高兴,就赶着羊过去吃草,可走着走着,就闻到了特别难闻的气味。 等到羊倌禁不住好奇,走过去看的时候,被看到的情况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羊吃饱了没,就把羊直接赶到公安局来报案了。 公安局的小伙子们今天篮球是打不成了,他们得到个很特别的任务,出去割草喂羊。 李伟把情况向上级汇报,带了一队人,跟着羊倌上了山。 要不是熏得人快吐出来的尸臭,看到土坑里盖着被子并排躺着的两个人,差点还以为他们只是睡着了。 还有人在不远的山脚下发现了一辆破旧的三轮板车。 案件还原并不复杂:徐凤仙接受不了离婚的事实,借职务之便,在医院偷拿了剧毒药品。之后,徐凤仙邀请何主任吃饭,借喝酒之机毒杀了何主任,然后利用借来的三轮板车,把用被子包裹着的何主任运到了山脚下。 徐凤仙把何主任弄到山坡上的土坑里后,她自己也喝了剧毒药自尽,药瓶就扔在土坑里。 只是挖坑的工具没有找到,也许是徐凤仙提前就挖好的,也许挖完坑后扔到一边,被什么人给捡走了。这个因为时间太长,不好判断。 案情通报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徐凤仙至于吗?离个婚就不活了?还非要拉着人家何志尧一起死?!双方的老人不管?连孩子也不顾?真特么疯了!怪不得人家何志尧那么好个人都受不了她,非要离婚呢! 第94章 何志尧(25) 继柳树芽的父母殉情一起走了之后,小城里又一对“夫妻”“殉情”而死。只是,殉情和“殉情”可不一样,前一对让人觉得人间确实有真情在;这后一对,却让人觉得,惹上孽缘真是可怕,要命啊! 也许,因为柳树芽早就猜到了结果,当真相公布出来后,柳树芽反而哭不出来了。 柳树芽只是眼睛充血得厉害,那一双猩红的眼睛让同志们看着都很担心她。新上任的主任问柳树芽要不要休息一下,柳树芽摇头拒绝。 柳树芽心里难过,更不敢一个人呆着,柳树芽怕自己会胡思乱想,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那样,就辜负了何志尧一直尽力保护她的初衷。 那一段时间,每当夜深人静之际,柳树芽就会陷入无尽的懊悔当中,柳树芽一拳又一拳地捶打着床榻,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大方,为什么要答应让何志尧去跟前妻吃饭! 明知道徐凤仙不是什么好人!明明发现徐凤仙请何志尧吃饭那天,徐凤仙情绪那么反常!柳树芽恨自己恨得都想打自己一顿!这是谈恋爱谈傻了吗?她柳树芽的脑子呢?! 柳树芽生自己的气,咬牙硬撑着上班,想用繁忙的工作冲淡自己的悲伤。 让大家伙儿更没想到的是,徐凤仙做事歹毒,她娘家老徐家做事更让人无法接受! 老何家则被老徐家因为葬礼的事闹得愤怒不已! 老徐家竟然蛮横无理地要求把徐凤仙跟何志尧合葬!简直恬不知耻! 何父何母当然不会答应!那么恶毒的女人,还是杀害爱子的仇人!怎么可能让她跟自己心爱的儿子一起入土为安?!更何况,他们生前就已经离婚了! 老徐家竟然耍无赖,不肯给徐凤仙收尸,说他们徐家没有被休弃归家的女人!就撒手不管了!徐家以为只要他们老徐家不管,何家看在徐凤仙是小孩母亲的份上,怎么也得管上一管。却忘了,已经是新中国了,徐凤仙是有工作的人,她死后是有丧葬费的。 徐凤仙的娘家和她原来的夫家都不肯管她的身后事,最后还是党组织出面把徐凤仙葬去了公墓,医院没去几个人,除了徐凤仙生前交好的两个朋友外,没别人了,徐凤仙的葬礼实在冷清。 转眼又是年底,从省城回家看望父母的刘凤跟柳树芽坐在常去的小馆子里喝酒。 新来的小二哥总探头探脑地去看这两个特别的女人,这么能喝白酒的姐姐,真的少见啊!被深谙人情世故的老板两脚踹进了后厨:“瞎看什么看,闲得没事?备菜去!” 酒过三巡,刘凤和柳树芽两个人都有点醉意,终于能开口聊一聊何志尧何主任了。 “你早就看上何志尧了,是不是?” “是。从当初跟你打听他的时候,就看上他了。” “他和你,一起过日子了?” “嗯。” “他,跟你在一起高兴吗?”刘凤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眼里的泪水跟着滑落下来。 “高兴!”柳树芽一边点头一边也落了泪:“我那么喜欢他,哪舍得让他不高兴。” “那就好。”刘凤抹了一把眼泪,“他生前能过一段舒心的日子,也算没白活。”刘凤刚抹了一把泪,另一把马上流下来,忍不住捂住脸,呜呜哭出声来。 柳树芽也跟着泪如泉涌,怎么擦,也擦不完。 老板看着这两位姑奶奶哭成这样,想了想,给拧了两条雪白的毛巾递过去。 刘凤和柳树芽,都是自控力很强的人,哭一会儿,很快就控制住自己。 可是,有一点跟别人不大一样。别人当时大哭一场,就把痛苦宣泄出去,也相当于在情感上跟过去做了个告别,之后,便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这个人了。而刘凤和柳树芽她们仅仅克制地在亲爱的人面前哭上一哭,悲伤却像疤痕长身体上一样在心灵上结疤,会一直铭记在心,也许会终生难忘。 有的人,真的足够好,不负相见,不负相识,不负深情,不负相思。 年底事多,柳树芽买了礼物去看望已经退休了的二壮媳妇,师徒俩人见面很是高兴,说来说去,说到了租柳家老房子的现在的邻居: “这老吴家啊,比你们家当初三个孩子还热闹!本来就有四个小子,到这住着又生了一个小子!这见天的,就听他们家打打闹闹的了……” 二壮媳妇夸张地跟徒弟讲着老吴家的事。柳树芽知道自己家老房子租出去了,但不知道是租给了这样的一户人家。听师父这样说,还以为师父不怎么喜欢他们家呢!就赶紧跟二壮媳妇表态: “师父,您要是嫌他们家吵闹,我去跟他们说说,不行明年不租了,让他们搬走。” “哎,你可别介,我可没那个意思。我这年纪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让他们搬走就没意思了!” 二壮媳妇一听柳树芽要让老吴家搬家,马上拦着,这吴家的孩子吵是吵了点,可是吴疾和王玲两口子可都是心眼子实诚的好人!她家房子夏天漏雨,还是人家吴疾帮忙给抹的呢! “真的?师父你真的不烦?”柳树芽又问。 “不烦不烦!你别老说别人,也说说你自己,你都多大了,有对象没有?”二壮媳妇像中国所有的长辈们一样,一到年节的看到小辈,必须要询问一下婚姻状况,再酌情处理。 柳树芽马上头痛,过了年虚岁二十六了,不怨师父惦记,满城里只怕也没有比她更大的老姑娘了!还好柳树芽和二壮媳妇只是师徒,师父又退了,这要是她亲娘,柳树芽连躲都没处躲去。 好在还有一个钱小东能当会儿挡箭牌,柳树芽这才勉强把师父应付过去。 柳树芽看完师父,又买了吃的、喝的、玩的,跑去卤鸡店后面的住房里,跟她二嫂和小侄子柳明明一起过年。 柳家虽然说人少,但该过年也得过,辞旧迎新,来年可期嘛!等开春,柳成林就快回家了! 三年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挺快的。小鱼媳妇生了个姑娘,因为陆晓辉常去照看她们的关系,跟陆晓辉很熟了。小鱼媳妇常带孩子来店里坐坐,柳二柳成林的儿子柳明明,对小鱼媳妇抱来的小妹妹充满了好奇。 第95章 何志尧(26) 街上时不时传来孩子们放鞭炮的爆响声,到处张灯结彩,人们也在忙碌了一年后,放松下来,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市医院大院里,赶进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汉子身上穿着破旧的羊皮坎肩,戴着一顶灰扑扑的雷锋帽,帽子耳朵一边翘得老高,一边耷拉着,人也胡子拉碴的。才把马车停好,他就一边喊一边往医院里大步走: “何主任!何主任!我来看你了!何主任,你在哪呐?哎!何主任?” 他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引得大家伙儿都看向他,他却一点也不在意,挨个科室伸着脖子找人。 有人认出他来,拦着不让他乱喊: “哎,你!就是你,别喊了。” “何主任呐?哪去了?今儿休班啊?” 没人接这话,大家伙儿都不好受,有眼泪窝子浅的,眼泪已经开始往下掉,喊他的人眼睛也红了。 “哎,你们倒是说话啊?不是,这咋还哭了呢?” 汉子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心里堵得慌,这一个个眼泪巴巴的,咋的啦?这都干啥呐? 拦他的人把他叫进办公室,把何主任已经走了的事慢慢告诉他。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就传出炸雷一样的喊声: “你说啥?何主任死了?他咋死了?他那么好的人,咋就死啦?!” 这声喊,仿佛打开了某种情绪的开关,有人终于抑制不住哭出来!哭是有传染性的,有的人,平时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会让想起他的人们捥心一样地痛! 上到院长,下到在医院干临时工的扫地阿姨,中间所有同志和病患,凡是跟何主任接触过的,就没有不夸何主任人好的。 那么好的人,咋就没了呢?! 汉子是前几年赶马车进城,山沟沟里的马没见过世面,被按着喇叭路过的汽车惊了!汉子被惊马甩下马车摔断了腿,被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昏迷,还没有熟人在身边。 那时虽然医疗是公费,可是还是要办些手续的,费用前期自理,之后才能酌情报销。是何主任主张先救人,人都昏迷了,还没有亲朋好友在身边,怎么办手续?先救人,其他再说! 之后也是何主任一直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照顾他。 汉子好了后,非要跟何主任拜把子,何主任不干,说是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 汉子可不管,坚持认他当兄弟,之后隔一段时间就来,年节的也都来。 有时带点家里田产出的花生、苞米,有时带点豆子、高粱啥的。何主任不管怎样拒绝,汉子都不干!还振振有词,你给我打饭买营养餐,我可是吃了呢!换我给你东西,你也得收! 办公室里传出汉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何主任呐!我的好兄弟啊!你咋就没了,啊!你咋就没了啊?我娘没了,我送我娘走,少来了两趟,咋就见不着你了!啊?我咋就见不着你了?啊?……”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有的人,肉体的消亡并不等于真正的逝去,他仍活在所有爱他的人心里。 柳树芽红着眼睛,看着或抹眼泪或趴在桌子上抽泣的同志们,心里说: “志尧,你还好吗?过年了,大家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你要好好的。” 不过不管有多少人喜欢何主任,何主任也不是人民币,还是有人背地里议论何主任。说何主任怎么就不能坚持婚姻呢,何主任但凡忍着点,不闹离婚,也不至于被毒死!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柳树芽这个年注定过不安宁,她照例每月至少去看一回醉猫大大。一进门,就见老爷子昏倒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喊人送去医院。 第96章 醉猫(1) 柳树芽被昏迷的醉猫吓得不轻,人年纪一大,摔一下可说不好会造成什么后果。 送进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倒还好,大夫说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各项指标还可以,昏迷的原因是低血糖,应该是没有按时好好吃饭造成的。 唉,柳树芽也早就发现老爷子不大好好吃饭。醉猫一个人,又不会做饭,很多时候就随便对付一口。包子馒头一买一堆,饿了有时连热都不热就往嘴里塞! 柳树芽也不会做饭,只好给醉猫买些点心啊,罐头啊,麦乳精什么的,叮嘱醉猫别总吃糊弄饭,对身体不好。 检查结果出来,柳树芽着有些生气,这老头怎么说都不听!当初答应得可好着呢! 醉猫打着点滴慢慢醒转,一看是在医院,有点迷茫,再看到柳树芽拉长着脸瞪他,就有点心虚。 醉猫这辈子就怕俩人:一个是柳树芽她娘佟二香,再一个就是柳树芽。 说也奇怪,他醉猫横行霸道一辈子,啥样厉害的角色也没惧过,就这娘俩,一对着他立眼睛,醉猫就想躲着走。 柳树芽见醉猫醒了,也放了心。但柳树芽晓得,不能就这么马上给醉猫好脸,不然醉猫肯定登鼻子上脸的不认账。这头一次就这么让醉猫糊弄过去,以后他肯定不长记性,再跟醉猫说什么他就更不听了! “三儿!”醉猫试图蒙混过关,“我这是咋的啦?”醉猫刚才悄悄动了动手脚,心知自己没大事,就决定先装虚弱试试柳树芽的反应。 柳树芽没理他,起身去打饭,回来“呯”的一声,饭盒子往床头柜一放,又拎暖壶去打水。 醉猫被她吓得不敢吱声,眨巴着眼睛瞅着柳树芽进进出出。 邻床也是个老头,看着他们这样还当是父女俩,出声搭话: “老哥,你这闺女不错啊!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挺管事!” 一听人家夸柳树芽行,醉猫就高兴,就跟柳树芽真是他亲闺女一样。 “那是,这丫头可能干了!”正想接着吹两句,就见柳树芽拎着暖壶站门口瞪他,醉猫想了想,赶紧应付两句,拿起饭盒吃饭。 柳树芽白了醉猫一眼,打水去。 总算有惊无险,等大夫过来检查一下,说没啥事了,就是得注意三餐定时,年纪大了,可不能再饥一顿,饱一顿的了。 柳树芽送醉猫回去,训了醉猫一路。柳树芽一边说他,一边估计醉猫现在答应得再好,大概率还是认错态度好,但坚决不改。柳树芽就把自己打算的跟醉猫说: “你也不用糊弄我,我也没空儿一天到晚盯着你。我想好了,明儿我就给你打听哪有干净利索会做饭的老太太。怎么也得给你找个老伴,你也有个人陪你,我也能省点心。” “啥?你要给我找老伴儿?!”醉猫一听这话,就跟炸了毛似的大豹子眼一瞪,整个人杀气腾腾的!可是吧,醉猫这样子吓别人行,对柳树芽根本没用,反倒把柳树芽激着了: “你喊什么喊?你当我闲的愿意管你?你自己个儿咋回事不知道吗?连个饭都不会做!饿昏过去都进医院了!你不嫌丢人?给你找个老伴儿你还不愿意?有本事你别趴下啊你!” 还幸灾乐祸般故意下结论: “就这么定了!我可跟你说,回去后做好个人卫生,把你那个窝收拾收拾,别整得下不去脚,等过两天我就带人过来跟你相看。” “不是,你说给我找,我就得找?”醉猫还想挽回点面子。 “啊!你可不就得听我的吗?” …… 俩人吵吵嚷嚷,你啊我的没大没小,可是吧,好像也只能是这样。 柳树芽在医院工作也有好处,见的人多,认识的人也多,很快就有人搭这茬儿。 但是醉猫不配合,哪怕被柳树芽逼着去相亲,可醉猫总是能挑出不合适来。 在也不知是醉猫第几次相完亲又黄了之后,柳树芽跟醉猫吵架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找啥样的?”柳树芽被醉猫气得不行,柳树芽已经发现醉猫就是没心找老伴,又怕她生气,所以敷衍她呢! 醉猫也生气,别人不懂他,柳树芽怎么能不懂他?居然还逼他找老伴! “我就没想找!我,我,我找个屁找!” “大大,你不能再这么过了!”柳树芽也知道自己急了点,放缓了语气。 “我愿意!我就愿意这么过!” “大大,你岁数不小了!还有,我娘已经没了!”柳树芽当然知道症结在哪里,索性挑明了说: “我娘人早就没了,你该过点自己的日子了。” 醉猫一瞬间脸色变得狰狞可怖,这也就是柳树芽提,换任何其他人,醉猫都可能伸手揍人! 可哪怕是柳树芽提起佟二香已经去了,醉猫仍是竖着眼睛大发脾气: “走!你给我走!滚!” 嘿!这狗脾气! 柳树芽也知道碰着老爷子的死穴了,就算她是佟二香的女儿,也讨不着好去。老爷子对柳树芽她亲娘的那份心,一点儿也不比柳树芽她亲爹差多少。 柳树芽伸手抓起小坤包,甩到肩上气冲冲地走人。老小孩!难弄! 第97章 醉猫(2) 醉猫老郑听到柳树芽提起已经去了的佟二香,心上就是一阵绞痛,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转眼都没了十年了!醉猫受不了柳树芽就这么无所谓地提起她,控制不住自己凶巴巴地把柳树芽骂走。 醉猫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两手抱住了头。他何尝不知道佟二香早就没了呢!没了快十年了呢! 这十来年,醉猫几乎全是靠着回忆跟佟二香在一起的时光活着,实在想人想得厉害,就去看一眼二香的闺女柳树芽。 看见柳树芽,醉猫恍然就觉得那也是他闺女,醉猫那颗彷徨无助的心才像是有了个着落。 柳树芽那丫头长得与二香七分像,但性情却只像五分。嘴甜会说话,甚至比她娘佟二香还会哄人,可那骄纵任性、风流惹人、处处留情的劲儿,却像足了柳树芽那个长得跟个小白脸儿似的爹! 唉,聊胜于无。 可话说回来,柳树芽要真是他醉猫的亲闺女,他可能宠得更厉害,可能把柳树芽惯得更加无法无天!他醉猫豁出命去打天下,还不是为了让后代子孙活得潇洒,难道反而是为了让他们受委屈的? 醉猫用他那粗糙的大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老脸,罢、罢、罢!这又是跟孩子发的哪门子脾气?佟二香走了是事实,自己怎么就到现在了还听不得!也就柳树芽这一个孩子敢跟他亲近一点儿,离休之后,要不是柳树芽时不时来看看他,除了单位每年年底派人来瞧瞧他,他就是个地道的“孤家寡人”!现在,自己还这么不分好歹地把为他好的柳树芽撵走!他这干的什么事嘛?下回见到树芽,可得说句好话,这孩子要是真不理他,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曹操,曹操到。 醉猫正做思想斗争呢,门外响起敲门声,醉猫还当是柳树芽落了啥东西转回来取,醉猫现在心里已经后悔跟柳树芽撒气,赶紧起身过去开门。醉猫一边开门,一边开口哄人: “三儿啊!这回是大大错了,你别生大大气啊,大大就是听你一提……” 醉猫开了门抬眼一看是单位的小周,嘴里的话一下子消了音,脸上还带着点谄媚的表情也一并僵住!好在人老成精,醉猫马上转换角色,声音也变了低沉的调子: “小周啊,又来看我这糟老头子啊?” “哎,郑局,您看您说哪的话啊这是?您看起来精神着呢!……” 周怀锦一边跟醉猫寒暄,一边随着他进了屋子,顺手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橱柜上。 周怀锦跟醉猫说着话,心里想的却是刚才在门外的巷子里撞见柳树芽。周怀锦拎着东西往里走,柳树芽低着头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嘴里也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也没抬头看路,差点撞进他怀里。 柳树芽明明是很生气的样子,可一被周怀锦扶住,抬头见是他,转眼就变成笑脸,笑咪咪地跟周怀锦打招呼,看周怀锦提着礼物,听他说是来看郑局的,接着就把周怀锦好一顿夸。 夸周怀锦懂得关怀人,夸他吃水不忘挖井人,夸他工作细致,想得周到,夸他有耐心有恒心,夸他敬老…… 夸得周怀锦都有点不好意思,那丫头,那小脸说变就变,明明是生着气的,抬头就笑脸相迎……,周怀锦一边例行向已离休的老领导郑局长汇报工作,一边在心里比较着柳树芽和郑局的脸,哪哪都不像啊,可是,这俩人的相处,可真像是父女俩啊! 旁人不大清楚,但周怀锦因为跟他们接触得多了点,倒是了解,郑局这个孤老头儿,打离休后,就只有柳树芽一个后辈常来照看他。 这个郑局,说得好听点是强势,说得难听点,就是霸道。而且,据可靠的传闻说,早些年,欺男霸女的,并不是个很规矩很有原则的老革命。只是,从抗日战争打到抗美援朝,军功章得了一堆绝对是真的。周怀锦有幸见过,说不震撼那是假的。每个男人心里都向往过英雄,周怀锦也是一样。那些军功章,对于普通人来讲,一枚都已经难得,郑局居然有十好几枚! 甚至,周怀锦有次碰到郑局的老战友市医院的老孙书记,闲聊时听老孙书记那意思,郑局实际该得的军功章,要更多一些。可郑局,却云淡风轻,压根就没把那些功劳当成一回事。 这也是周怀锦回回都主动要求过年来关怀郑局的原因之一,甭管郑局人多严厉,也甭管传言咋说,郑局是英雄,是缔造新中国的功臣,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是,听说郑局以前的相好是柳树芽的娘,那柳树芽有没有可能是郑局的孩子? 周怀锦在心里合理地怀疑,要不然,柳树芽咋一点也不怕郑局这凶神恶煞的老头子?要知道,就是他周怀锦,看到郑局长不苟言笑时的样子,心里也发怵。那是普通人对一个身上背负很多人命的煞气很重的人本能的恐惧。 可今天,周怀锦只要想起郑局长开门时那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想哄柳树芽、想逗她高兴,郑老爷子那满脸讨好的笑容,就想乐!难得啊,太难得了!居然在一向横眉立目的老局长脸上也能看到那种表情!周怀锦真的实在惧于老局长的余威,仅仅只敢在肚子里乐上一乐,打死他也不敢宣诸于口啊,哈哈哈。 醉猫老郑家里平时没啥人来还不觉得,今天柳树芽来完周怀锦又来,等他们都走了,这年根里就醉猫自己一个人听着外面鞭炮声声,屋子里形单影只的冷清,就越发凸显出来。 醉猫郑局随手拿出几块点心,拎出一瓶酒来,照例自斟自饮。什么叫不好好吃饭?这点心是多好的东西!想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就只有干巴巴的炒面!得和着雪往嘴里塞,等雪化了才勉强咽下!又冰又噎! 就那还是后来军粮里才有的正经粮食!醉猫最开始当兵打游击的时候,还吃过草呢!不知足! 只是酒入愁肠,醉猫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第98章 醉猫(3) 鲜为人知的是,醉猫郑局年轻的时候,是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的。 那还是醉猫老郑刚从朝鲜回来不久,选择在东北就地复员。反正醉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他选择在哪里生活都一样。东北这里地广人稀,无论工业、农业,都具有一定的发展优势,醉猫老郑认为东北这地儿不错。 组织上把醉猫分配到物资局,他也很满意。只是,醉猫到底不能再扛枪了,他心里多少还是感觉有点遗憾。 醉猫老郑复员,和别人复员的原因不大一样,他似乎病了——在最后的几场仗里,醉猫仿佛认不出自己的战友,他把枪口对着自己人,差一点儿向身边的战友开了枪。 幸好,醉猫脑子里尚存一丝清明,他没有扣动扳机!总算没有铸成大错! 明明比醉猫年纪小,但已经是连指导员的孙指导员不得不把醉猫带在身边。因为,只有孙指导员才能把醉猫从那种六亲不认的状态中叫醒。就因为这,醉猫少得了个二等功! 要不是醉猫资历足够老,还有孙指导员这个从解放战争起就一直与他在一起打仗的老战友力保,醉猫的行为,很可能会受到处分! 醉猫自己也是觉得不对劲,枪炮一响,醉猫就渐渐觉得战场上就只剩下他自己,周围全是敌人! 也是的,最初醉猫跟着干革命的那些人,都没了!那些嫉恶如仇、为推翻压迫、驱逐异族而一起干革命的战友们,都没了!就剩他醉猫一个人! 回国后,鉴于醉猫的情况,组织上建议他复员,孙指导员家就是东北的,也申请复员了。挺好,醉猫跟着孙指导员分到一个城市,好歹也算有个熟人。 对于醉猫老郑这样的功臣,太多姑娘家喜欢了,醉猫便也顺其自然地挑个看着顺眼的姑娘结了婚。可是,醉猫这婚还没结两个月,这婚就离了。 总共几十天的婚姻里,醉猫老郑有一次就差点儿掐死对方!还是做那事的时候。 那女人是个泼辣的,从醉猫手里挣出命来光着身子就跑出去求救。虽然说这种情况就一次,可只要看看那女人脖子上的掐痕,谁敢说醉猫没问题,谁敢给醉猫担那个保?说醉猫以后肯定不会犯毛病? 孙指导员也是因为醉猫才去的根本不擅长的医疗部门,可是,孙指导查遍资料,醉猫这种情况也没人见过。 那时候的人,大多数人的观念还停留在,只要身体没病就是健康人的认知阶段。除了极少数见多识广的专业医生,几乎就没人认为醉猫是病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认为醉猫就是个粗暴有杀人倾向的人。 其实,醉猫的情况如果放到现在,很多人都懂醉猫是战争创伤应激综合症的患者,从残酷的战场上回来的士兵,他们身上比较容易出现这种情况,需要专业医生进行心理干预和疏导。 但那时候可没有这种专业医生,不但没有专业医生的干预和疏导,醉猫的所作所为反而会遭受人们异样的目光,甚至会怀疑醉猫有反革命倾向——他竟然把枪口对着自己的战友,这很难让人不质疑醉猫。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事,以醉猫的赫赫战功,被组织分配到大城市都绰绰有余。 但是醉猫老郑他一直不辩解,只有孙书记一直为他跟组织据理力争。 好在醉猫到底没有真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在战场上,醉猫虽然把枪口对着战友,但他好歹没有扣动扳机。在后面的婚姻里,醉猫到底没有真的掐死那女人,最后关头他还是松了手。否则,以醉猫当时一个壮年男人的力气,那个女人哪有可能挣得开?逃得掉?醉猫把当时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都赔给了女方,那女人也没有跟他纠缠,就离了婚。 从那以后,醉猫便再没有结婚的想法。有欲望也不难解决,什么时候都有不正经的女人,舍点钱财就行。只是,醉猫还是会犯毛病,渐渐地,没人敢搭理他。而醉猫,就是那时候发现手里的权力可以帮他解决生理问题。 总有女人想额外得到点什么,醉猫倒也很会掌握分寸,起码在醉猫心里认为是公平的。 但是,醉猫的毛病注定让女人感到害怕,东西再好,命可是只有一条。 佟二香求到醉猫那里时,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人家都惜命躲着他,为了点东西让醉猫往死了掐脖子,犯不着嘛!再说,又不是没有别人可以求! 只有佟二香,一是真不知道醉猫有毛病,二是被逼到那个份儿上,当娘的总不能真的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 醉猫郑局还是有点福气的,佟二香是个脱了衣服就变得活色生香的女人。更难得的是,佟二香拥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对于醉猫粗野的几乎差点要人命的行为,并没有露出恐惧、厌恶那些可能会让醉猫反应更加过激的表情来,反而更加放浪…… 只是,佟二香在醉猫掏口袋时一把把他的东西全抢了过去。 醉猫反手紧紧地抓住凶巴巴地瞪向佟二香时,那女人哑着嗓子直接把细白的脖子伸过来,问他:“咋的?没过瘾?” 那青紫的掐痕在佟二香雪白的皮肤衬托下太过显眼,醉猫一下子泄了气松了手。佟二香也是真狠,一锅全端走,分文未留。 时间一长,佟二香不来,醉猫有点想她,佟二香是唯一一个把他当正常人待的女人。醉猫能看出来,佟二香那女人是真的不怕他、也不怕死。 可醉猫仍不大甘心,佟二香一来如同蝗虫过境,总把他搜刮得毛都不剩。 那时候的醉猫,早已经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他很清楚,只要不弄出人命,他醉猫便没什么大事。玩儿个女人,特别是这种送上门来的,根本伤害不了他什么。 所以,醉猫哪怕明知道佟二香真是急需物资,他某次还是耍了无赖。醉猫那时候真是心理变态到极点,对佟二香简直算得上落井下石。 不过,醉猫遇到的女人是佟二香,人家根本就不是一般人。 第99章 醉猫(4) 醉猫郑局以为只要他什么也不给佟二香,就十拿九稳地能欣赏到佟二香被逼至绝境,或崩溃哭嚎、或疯狂咒骂、或不要命地跟他撕打的癫狂样子。醉猫那个时候,心理上真的很不正常。 可惜,醉猫这一回遇到的女人是佟二香!佟二香在与醉猫来往的过程中,对他的变态作法多少也有所耳闻。所以,佟二香见醉猫使出这种出尔反尔的混账招数时,便早有预料般,仅仅是嗤笑一声,白了醉猫一眼,仍是如同以往一样,把自己好好收拾利索就走。 然后,醉猫眼见着佟二香转头就去找他们单位另一个,比他更臭名昭着的男人! 这次醉猫真的失算了。他见惯了女人哭闹的样子,以为佟二香至少也要恼羞成怒地骂他几句再走。但醉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佟二香这女人骂都懒得骂他,转身从他这走了,半点没耽搁就去找别人!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酸涩恼怒之气从醉猫心底升上来,醉猫想揍人!醉猫想过去把佟二香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拖过来打一顿!她还真敢! 刚从他这里推门出去佟二香就扭头去找别的男人! 醉猫对自己也生气,没事闲的?搞这一出?他凭什么打人呢,他醉猫是她佟二香的什么人?占便宜的是醉猫自己吧,他凭什么占完便宜还想打人家佟二香? 佟二香家里缺口粮救命呢!他酸什么酸! 醉猫有点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才复员几年呐,怎么这么快他醉猫就变成了以权谋私、腐化堕落的样子? 呵!可不能这么说自己,比起别人来,他醉猫多少还是为老百姓做了些实事的,也算“为人民服务”了! 醉猫就是有一点没有想到,醉猫没想到自己越是看见佟二香找那个人,他越恼火,醉猫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吃醋!醋劲还不小! 有那么两次在单位走廊里与佟二香狭路相逢,醉猫狠狠瞪着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他完全瞪给瞎子看,人家佟二香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天底下居然也有这种见异思迁、负心薄幸、铁石心肠的女人! 他醉猫是什么物件吗?好歹他们俩也是好过一场吧?居然把他醉猫当空气?看都不看他一眼? 气!生气!非常生气! 那个肥头大耳的比他醉猫好吗?佟二香居然对着那头猪笑得那么甜! 醉猫肚子里那股妒火越烧越旺,他使出当年当侦察兵的手段来,悄悄地跟踪佟二香。醉猫逮到机会,一把捂住佟二香的嘴把佟二香拖抱进黑漆漆的小巷里。 醉猫比自己以为的更想佟二香,醉猫把那个“负心薄幸”的女人狠狠地摁进自己怀里,像只快饿死的兽疯狂吞吃女人柔软的唇舌。 刚开始佟二香被醉猫吓到了,整个人抖得厉害,直到被他转过身子狂亲的时候,终于认出是他,佟二香才松了口气,放软了身子。 力量相差悬殊,挣扎徒劳无益。 佟二香仍是那副贪婪的样子,甚至直接把手伸进醉猫的口袋里,在醉猫炯炯有神的注视下把他的东西统统拿走。 还真是,有恃无恐! 佟二香收拾好自己就要走,醉猫扑过来,从后面抱住佟二香,腻歪着不肯放开佟二香,缠磨着要佟二香答应跟他重修旧好。 那还是醉猫生命里头一次感觉放不下某个人,想让某个人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陪着他。至于佟二香要东西么,挺好啊,醉猫除了那些身外之物,也没什么其他的能给。 醉猫的心,早就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哪怕无数敌人的生命与鲜血,也无法补上醉猫心里的那个窟窿,他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醉猫其实,并不是真的工农兵出身。 醉猫打有记忆起,他父亲便躺在榻上抽福寿膏,整个人干瘪消瘦得像裹着一层人皮的骷髅一样可怕。醉猫那容貌秀丽、举止端庄的母亲常与父亲争吵,醉猫只能无助地看着,怎么听也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 某一日,母亲与父亲大吵一架后,便投了他家门前的那条河。而父亲,很快也没了。醉猫被陌生人赶出家门,像野狗一样流浪。 醉猫对自己家唯一的美好记忆,便是庭院里的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后来,流浪的醉猫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们收留,跟他们一起闹革命。 醉猫知道,别看那些人缺吃少穿,但他们都是真正的心地善良,同甘共苦的伙伴,真的都是些特别特别好的人。 可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都没好命呢?醉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牺牲,醉猫每次战斗都拼命地冲锋在前,实指望着他自个儿能多挡几颗子弹,那样战友们就能多活下来几个。可是,醉猫这主动找死的没死,熟悉的战友们却越来越少。 再后来,醉猫就不得不认识其他后加入队伍的年轻的战友们。 醉猫本就不爱说话,在新的集体里,他就更加不合群。也就小孙,这个性格开朗的东北兵,总是主动接近醉猫,跟他说话聊天开玩笑……那是对英雄的崇拜,能从抗战一路打过来还活着的人,军功章一掏一大把的人,真没谁!醉猫还数次拒绝提干,醉猫跟他那凤毛麟角般仅存的老战友老首长说,他醉猫就想打仗,他要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 倒不如说,醉猫就想在战场上被子弹打死!醉猫不是没想过直接给自己来一枪,但醉猫觉得那样子太孬!死得窝囊,浪费子弹!子弹该是射向敌人的,而不是射给自己。 可能是已经牺牲的战友们在天上保佑醉猫,只要他一上战场,不管是子弹还是弹片,全躲着他飞。醉猫参加大大小小的战斗无数,他身上唯一的伤竟然是某次醉猫自己失足踩空,跌到一块锋利的石头上,划烂了衣服划破了肩膀。 也是那一次,醉猫眼睁睁看着一块巴掌大的弹片呼啸着飞过他倒下前的位置。 真是邪门! 第100章 醉猫(5) 醉猫被佟二香狠狠甩了那么一次,才算弄明白了自己的心,他醉猫还真是个吃饱了撑的!那女人乖乖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自己非得作来作去的!非把人家佟二香气得到外面找野男人,醉猫才发现人家佟二香不是非得依赖他不可,醉猫这才后悔了!简直活该!好在,还算为时未晚。 醉猫开始收拾情敌,醉猫觉得佟二香不是个安分的女人,还是让佟二香没了别的指望才会收了心,真正老老实实地跟着自己。 那个家伙贪得太过,醉猫整他真不算多难,醉猫自己也借机当上了物资局的副局长,从此一帆风顺。 只是醉猫也从此心生妄念,他得到了一分,便想要更多。 醉猫那时着实费了些功夫才让佟二香答应重新跟他好,只跟他好! 那个柔弱纤瘦的女人,醉猫单手就能制住的女人并不在乎他。醉猫费尽心思给出足够的条件才换来佟二香回头跟他。但是醉猫自己心里清楚,佟二香嘴上答应得再好,若是他给不出佟二香想要的,那女人绝对可以再次撇开他醉猫又出去找别人!可是,醉猫自己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佟二香再跟别人好了。再有一次,醉猫怕是要杀人! 那一阵子,醉猫仿若新婚的毛头小子,恨不得天天与佟二香厮混在一处。直到某次,佟二香走了之后,醉猫睡一觉醒来没摸到身边的女人,醉猫才猛然清醒!那个女人,竟是没有一次留下来陪他过夜! 佟二香,人家是有丈夫有家的! 难言的苦涩渗进醉猫的嘴里,他拉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整个人盖住还是觉得冷! 冷得醉猫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平时想不到也就算了,反正醉猫也一个人过了那么久,可是,一旦想到了,醉猫要一个人去面对冰冷的现实时,才是真正艰难的开始。 醉猫开始考虑他与佟二香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当娘的都舍不得孩子,佟二香也是为了她的孩子们才求到他这儿的。 虽然说给别人养孩子挺没面子的,可是如果是为了佟二香,醉猫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忍受。而且,醉猫盘算着自己的收入情况,估计着养佟二香她们娘四个应该问题不大。 醉猫想着和佟二香带孩子们组建家庭,该是怎么样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 醉猫惦量着佟二香的孩子们,特别是柳树芽那个小丫头,鬼精鬼精的,醉猫一见到,就格外喜欢。 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离柳家不远的巷子里。那天,醉猫把佟二香扣在怀里,缠着佟二香不让她走。二香头痛地一遍又一遍跟醉猫软语相求,孩子们快放学了,赶紧放开她,别叫人看见!她有空一定去看醉猫! 哼!佟二香还真把他醉猫当小孩哄,真当他醉猫不知道呢?她家柳树什么家务都不用佟二香做,佟二香哪天没空儿?拿了他醉猫的好处就不愿意再理他才是真的。为了让佟二香多来找他几次,醉猫不得不学会了藏心眼子,不再像以往那样,钱财都随手揣兜里,佟二香来一回就都被她搜刮个干净! 可哪怕如此,醉猫想勾搭佟二香多陪陪他,也不是那么容易。醉猫想多见见佟二香,除了亲自来柳家找她,也是别无他法。 醉猫把路上捡的小石子一颗一颗丢进柳家的院子里,耐心十足。 佟二香被醉猫闹得心烦,只好走出门来,被醉猫一把拉到巷子里,好一顿亲热。 醉猫也知道孩子们快放学了,可就是舍不得放开手,想听佟二香跟他多说两句话,哪怕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么两句,醉猫也想听。 就那么一会儿子的功夫,巷子口传来似有若无的脚步声,凭着醉猫干过侦察兵的敏锐,醉猫可以肯定巷子口有人。醉猫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开搂抱着佟二香的手,就跟一双亮晶晶笑眯眯的小眼睛对上。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留着娃娃头的小姑娘,正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俩个。 醉猫认出来那小姑娘是柳树芽,他正抱着人家小姑娘的娘,还真有些不好意思。问题是,醉猫还是舍不得撒手,所以,就对柳树芽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这柳树芽,倒也乖巧,懂事地点了下头便悄咪咪地退了出去。 已经发急了的佟二香,完全不知道抱着自己的男人与自己的女儿已经见了面并达成共识,佟二香只觉得今天这男人特别难缠。气得佟二香捏住男人腰上的软肉下死劲拧了几下,才让醉猫终于放开了她。 神经病!这人被人家拧了还笑!佟二香气哼哼地甩开醉猫的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转身回家。 醉猫觉得,获得柳树芽这个小姑娘的认可,似乎是不难,但是柳老大和柳老二那两个屁小子么,要想让他俩跟自己一起生活,醉猫就发觉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柳老大柳成山年纪不大,可个子高身体壮,为人正直仗义,身边围了一帮子年纪相仿的小子。醉猫留心观察过,发现柳老大的号召力还挺强,醉猫还真猜不出柳老大要是知道自己和他娘亲有私情,会是个什么反应。初步判断,以柳老大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很有可能带那帮臭小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他一顿先。 醉猫虽说不怕,但据他观察到的情况来说,那帮小子的武力值可不容小觑。 至于柳二柳成林,醉猫的眼睛在与柳二对上的时候,心里就是一震,那小子居然能发现他!从柳二看过来的眼神看,似乎还知道醉猫跟二香的事,那小子看醉猫的眼神带着了然与隐忍,还带着点警告的意味,竟不像是一双少年人的眼睛,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二香这三个孩子,有点意思。 只是有一件事,醉猫在不断试探开展新生活的可能性时,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回想牺牲了的战友们,醉猫也很久没有再掐佟二香的脖子。枪炮声渐渐远去,生活悄无声息间回归正常,醉猫,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第101章 醉猫(6) 醉猫提出想跟佟二香一起生活,可是他的想法一说出口就遭到拒绝。 佟二香说得委婉而坚决,但小小的柳树芽,就说得坦率而直接: “跟你过?大大,你会做饭吗?会做菜吗?你会洗衣服吗?你会给我洗头发吗?你会给我挑裙子吗?……你看你,你连笑都笑不好,你还没我爹长得好看!” 嘿,这把醉猫气得!柳树芽全拿她爹柳树会的跟他醉猫不会的比!他白花钱买糖哄小孩啦,合着柳树芽吃了他醉猫的糖,他也哄不住这小破孩! 从佟二香跟孩子这边找不到突破口,醉猫就想换个方向,他合计着冲柳树下手试试,只要柳树受不了闹离婚,佟二香就没了依靠,只能带孩子们跟着醉猫! 柳树,凭着那些娘们叽叽的本事,就能把佟二香困在围城里吗?呵! 醉猫心里不服,忍不住趁佟二香不在家的时候,去柳家上门挑衅。 柳树开门见是醉猫,愣了一下,便不卑不亢地领他进门,客客气气,冷淡疏离。只是,也同样寸步不让。 柳树这男人还真是少有,换别人,被妻子在外面的情夫找上门去,谁还能保持风度?但柳树那种冷静自持,甚至让醉猫都有点心惊,醉猫拍桌子说话,那嚣张跋扈的劲儿,没几个人扛得住。可柳树仿若古井深潭,无波无澜,说话的腔调始终安静平和。那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才能有的淡定与从容,是历经万险、度过沧桑才能做到的不为物喜、不以己悲。 两个男人一动一静,你来我往,剑拔弩张。只是,到底也要顾及到影响,不能还没个结果就让别人看了笑话。何况,醉猫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理亏,还是被柳树的冷静压制住,还是醉猫自己觉得柳树跟他比太瘦弱,他们吵得再凶,倒底是没有动起手来。 真不知道柳树和佟二香到底一起经历过什么? 醉猫去过柳家之后已经明白,他拆不散那俩口子。 醉猫百思不得其解。一是,柳树极为笃定的态度,说他柳树与佟二香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二是,柳家人,无论男女,大人小孩,都不怕醉猫。 醉猫长得那副样子,总是瞪着一双凶横的豹子眼,鲜少有人见到不怕的。就是有人装做不怕,以醉猫敏锐的观察力,对方躲躲闪闪的目光,揪衣服揪得发白的手,控制不住发抖的腿,种种小动作,很难逃过醉猫的眼睛。可柳家就是没人怕醉猫,也是奇了。 那一天,醉猫本来以为只要把他自己与佟二香的关系,跟柳树挑明了说,是个做丈夫的男人都会受不了,柳树肯定会有所行动。醉猫甚至担心得在柳家门外的巷子里一直藏到深夜——醉猫担心柳树会气得动手打佟二香。 谁想,醉猫白担心一晚上,佟二香回家后,柳家仍是一点动静没有。 醉猫因为没听到柳树与佟二香打闹,他哪怕回到家里,仍是坐立难安!醉猫担心柳树是那种背地里使阴招的心理变态的男人,会蔫坏地虐待佟二香。 醉猫当兵解放某大城市时,曾经见过宫里出来的太监娶的妻,那女人被折磨得已经不知羞耻,也不管救她的人是男是女,只把衣服撩起来给他们看身上的伤。那女人肚子下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醉猫急得火烧火燎一样去找佟二香,也不管会不会被熟人看见,只把人一路拉回自己家里,关了门就扒了佟二香的衣服上上下下地检查。 佟二香不知道醉猫发的哪门子疯,也不好在大街上跟他拉拉扯扯。可跟着醉猫到了他家里,醉猫又只把佟二香扒光了翻过来翻过去地看,这个丘八,羞死人! 等佟二香终于弄明白来龙去脉,她情不自禁勾住男人的脖子。醉猫对她,起码这个关心的举动是真心实意的。何以报君恩?一路繁花相送。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式微,式微,胡不归? 进,进不得,退,退不了。 他们仨就僵在那里。二香去,她便是醉猫的,二香回家,柳家又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甭管别人唾沫星子满天飞,他们的日子,反正就这么流水一样过去。 当然,醉猫还是觉得自己吃亏。醉猫闹着想让佟二香也给他生一个孩子。可是太晚了,佟二香生柳树芽时就伤了身子。那段日子,醉猫的脸拉得老长。佟二香见他那样就说,要不他们还是分开,醉猫好好地娶妻生子。虽然说醉猫已经五十多了,可他身体还是挺好的,娶个媳妇生孩子肯定没问题。 醉猫回身就把女人按住,照着屁股上肉多的地方上手就揍!他醉猫要是想要别人,轮也轮不到她佟二香!分开?怎么分?奶奶的,俩人都好了好几年了,这日子都过惯了,分得开吗? 佟二香是嫌他老,还是嫌他没用了? 自打柳老大当兵走了后,佟二香就来得少了。醉猫不是不明白,他就是不想明白。 走过半生,就这么一个女人入了他醉猫的心。哪怕他们一开始,曾经那么不堪,可不耽误醉猫现在把佟二香放在心里。 可是,佟二香顾及越来越大的孩子们,到底还是跟醉猫说分手。 醉猫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可他不甘心呐!曾经有人相伴过,谁还受得了一个人枕冷衿寒? 酒,就成了醉猫孤单时打发时间的伴儿。喝完了,借着酒精的迷糊劲,起码能呼呼大睡。 管他是山崩地裂,还是洪水滔天,跟他醉猫有关系吗? 他醉猫就想要佟二香陪陪他,就只想佟二香那个女人陪陪他啊! 连酒也灌不醉醉猫的时候,他就去找佟二香。哪怕佟二香骂他也好,就是佟二香骂他,也是佟二香肯理他啊! 佟二香,倒也不是全无情义,还是会来家里看他醉猫的,他便可以尽情地在女人的怀里宣泄孤独时的痛苦,佟二香,那时总会软语温存相陪。 凭着浮生中硬抢来的这点子甜蜜,总能混过光秃秃的荒芜岁月。 有时午夜梦回,醉猫似站在柳家那个被柳树拾掇得干干净净、安宁而美好的小院子里,窗前种的白蔷薇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若是能选,醉猫也希望有个那样的家。 第102章 醉猫(7) 醉猫与柳树短兵相接一次,仍是挺看不懂柳树这个男人的。醉猫自己不是个很地道的人,他跟佟二香的事,醉猫并没有很小心地遮掩,甚至可以说,醉猫还在某种程度上推波助澜,任由流言蜚语越传越厉害。 醉猫那时候,是存了用舆论逼柳树放手的心思的。醉猫作为男人,他觉得,是个爷们都受不了媳妇给自己戴绿帽子!但是,柳树还真是个例外!甭管城里关于醉猫与佟二香的传言传得多么凶猛,对柳树而言,都尤如拳头打到棉花上,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醉猫不懂柳树是怎么忍下来的,柳树不但忍得了,似乎对他们柳家还没有任何影响——不管外面流言传得多么剧烈,柳家一切如常。 这个情敌,让醉猫感觉有劲也使不出。柳树似乎把柳家封印在一个结界里,门里,门外,如同两个世界。 门里面,总是夫妻和顺,孩子欢笑,醉猫竟然一次也没有听到柳树高声斥骂过。只有两个男孩动手时,会听到佟二香那尖细的女高音,脆生生地说孩子们: “打,打,就知道打!那嘴长着干嘛的?有事不会说?再打,都别吃饭!” 不让吃饭最好使!俩男孩子立刻撒开手。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那俩小子都已经用大碗盛饭了! 夏日炎热,柳家也和别人家一样,大门常常敞开,让傍晚的凉风顺着吹进门来,一家子围坐在院子里吃饭纳凉。醉猫偶尔也能透过那扇门,看到他们相处的日常。 羡慕、嫉妒。 要是他醉猫与佟二香早二十年相遇,是不是也会有这么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人? 醉猫忍不住在佟二香不在家时闯进门去,强势地要柳树离开佟二香。柳树,却只是温和地拒绝。 柳树说,他跟二香,既然做了夫妻,就是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的。 醉猫气呼呼地问柳树,你忍得了你老婆被我抱在怀里? 柳树微微眯眼盯着他看了会儿,竟是笑了一下。 那个笑,醉猫很长时间都没弄懂是什么意思? 直到柳树和佟二香双双离世几年后,醉猫在电影院看《少林寺》,王仁则调戏抓住的牧羊女,那种看猎物一样充满玩味的眼神,让醉猫一下子明白过来! 草! 柳树那老小子原来是这个意思!醉猫气得飞起一脚,“咣”地一下踢到前排座椅的铁支架上。 “嘶!”这脚磕得这个疼!醉猫一下子疼得呲牙咧嘴,草,这一激动都忘了是在看电影! 前后左右的观众都扭头看着醉猫,有人吓得还把小孩子抱得离他远些。大家伙儿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醉猫,这人咋这么凶?没啥毛病吧?好好地看电影,他这么大劲踢椅子干嘛? 醉猫被大家伙儿这么提防地盯着看,也是看不下去电影了,干脆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人。醉猫边走边骂骂咧咧地骂柳树,算你老小子死得早,不然老子非找你打一架不可!不把你揍趴下,老子跟你姓!…… 混蛋!居然把老子当玩意儿!我去你娘的…… 醉猫老郑用他会骂的所有污七八糟的词把已经入土为安的柳树从头到脚,连带祖宗十八代都狠狠骂了一遍。 骂完柳树,醉猫还不解气,跟谁都想吵架,吃个豆腐脑也差点跟人家因为坐哪干起来! 唉,真他娘的憋屈!老子帮他柳树养孩子,他柳树就把老子当成个玩意儿?! 怪不得柳树不生气,怪不得柳树不离婚,原来如此!原来人家柳树压根就没把他醉猫当成对手! 也不知佟二香是不是也这么看他醉猫?不,不,佟二香对他挺好的!二香对自己还是有情的。 自己帮人养孩子还没落下好儿?也不是, 孩子们对自己还是不错的。醉猫想着自打佟二香走后,时不时会去看望他的柳树芽,心里总算有点安慰。就是柳二柳成林,那小子做的也是可圈可点。 佟二香刚走的那段日子,醉猫受不了思念,常在柳家附近徘徊。 若是被柳成林看见醉猫在门外溜达,柳成林就会请醉猫进门去坐坐。从柳成林嘴里,醉猫才知道佟二香小名叫“薇”,窗下的白蔷薇是专门给佟二香种的。 柳成林长相英俊,身高腿长,说话有分寸,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年轻人。 临走,柳成林还剪了几枝白蔷薇相赠。醉猫听说佟二香的小名时,确实想要几枝花来着,柳成林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那副知情识趣的样子,倒是像柳树! 佟二香跟孩子们都不错,就柳树一个混账! 想到柳成林,醉猫扳起指头算了算,那小子也该出来了吧? 唉,打个架也关三年!现在国家管得可真是严!多大个事儿么?可是,国家管得严肯定有国家的理由,不管严点,成天打架斗殴的,也确实不是事儿! 柳成林从监狱里出来了,该好好过日子了吧? 柳成林,从监狱里出是出来了,可他是不是好好过日子,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柳成林一回到家,就缠着媳妇陆家小四陆晓辉拿钱。 陆晓辉开始时不肯给柳成林拿,可是柳成林太知道陆晓辉哪儿疼哪儿痒痒,没几天,陆晓辉就被柳成林收拾得乖乖的,把钱给柳成林取了出来。 柳成林把一部分交给小鱼尤有余,让他在家里负责租场子,其余的全带在身上,领着一帮兄弟,去了南方。 柳成林这小子,到底不是池中之物,小小一个卤鸡店,只是柳成林小试牛刀,关不住他的。 柳成林在监狱里不断了解国家的政策,又跟钱小东那些因为经济问题被关进去的兄弟们进行了广泛交流,早已经确定了目标,就等着出来以后大干一场了。 第103章 柳二(6) 等柳成林带着兄弟们从南方回来后,一直安宁的小城很快就热闹起来,尤其是小鱼租下场子的电影院那一片,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随着改革开放,电视在城市里普及越来越多,已经对电影院的经营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靠卖票远远不够支持开销的,电影院的经营已经举步维艰,就在破产的边缘了。小鱼来电影院这里租地方,电影院方本来是求之不得的,可是尚在计划经济体制的运营下,习惯性地跟小鱼摆谱说要研究一下。 时间紧任务重,小鱼急得嘴上都起了泡,求爷爷告奶奶地才算磨得院方松了口。 小鱼总算是赶在柳成林他们回来前,把电影院这地方租下来了。但小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自己也弄不了啊!柳成林他们刚回来,不顾劳累,连休息都没休息,连夜利用成排的座椅把电影院里分成一个个格子区,把雇车拉回来的各种货摆放好,天就快亮了。 柳成林他们仅仅租了一个月,还得加大宣传力度,尽快把货卖出去,不然,货要是剩得多,光是租库房放东西都是麻烦。他们这回可没少上货,衣服鞋帽,收音机、录音机、各种时兴紧俏的商品,应有尽有。 可是摆弄好开门营业后,他们以为的各种商品大卖的场景并没有到来,一连三天,很多人都是看电影院这里门户大开,又有人吆喝什么电影院办展销会,走过路过别错过,过这个村没这个店啦!又有人吆喝服装鞋帽,带响的都有!这才被勾起好奇心,走进电影院来问一问,可也就进来问问就走,直接掏钱买的很少,大家伙儿的心都提了起来,这怎么回事,怎么都没人买啊? 柳成林给大家吃定心丸,谁买东西不货比三家啊,总得让人家看看。再说,他柳成林这拿大头钱的都没急,你们急什么? 都把心放肚子里去!柳成林说,赚的钱都先可着你们分,剩下的货都算他柳成林的! 大气! 现在不是都讲格局吗?人家柳成林那时候就有! 小兄弟们听柳成林这么揽责任,心都跟着定了,可细一琢磨,又觉着柳成林这话有点挤兑人,纷纷表示柳成林这话过了——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家伙儿一起干的,不能就让柳成林一个人兜底!要分钱大家一起分,要留货也算大伙儿一起的! 不过他们没担心几天,接下来果然如柳成林推测的那样。几天之后,来买货的人像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庄稼一样涌进电影院,柳成林跟兄弟们几乎忙不过来了!赶紧喊人帮忙,各自的亲戚朋友,能喊的统统叫来帮忙看场子。 这个忙!这个乱!这个又忙又乱! 柳成林和兄弟们本来就没休息好,来买东西的人又太多,他们本来是小混混出身,这一忙一累,柳成林的小兄弟们都没啥好腔调了,有时难免跟人家吵吵嚷嚷的。 在一片混乱中,柳成林听到了一把子熟悉而苍老的男人嗓音: “小兄弟,你先给我留一台行不?我现在钱不够。你先给我留着,我马上回去取!” 柳成林定睛一看,果然是醉猫大大。 柳成林的小兄弟瘦猴正叽叽歪歪地回应醉猫: “留啥留?这都不够卖呢,你钱够就买,不够赶紧取去!” “哎!你不是说这收音机就这一台了吗?我去取钱,你先卖了咋办?” “就不留咋的?万一你走了不回来买呢?”瘦猴没好气地回怼醉猫,还很不客气地追问他:“你买不买?不买松手!”瘦猴说着就去抢醉猫手里拿的小收音机。 醉猫一边拿着小收音机躲,一边说瘦猴: “哎,你这孩子,咋说话呢?我不想买我能让你给我留着吗?”说实话,已经离休好几年的醉猫,现在说话真的已经特别温和了。 柳成林挤过去一把抓住瘦猴的手腕,瘦猴见是他,赶紧跟柳成林说明情况: “二哥,这老头儿钱不够还非要买!” 柳成林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只跟瘦猴吩咐说:“把收音机给老爷子,钱记我账上。” 醉猫抬眼见是柳成林过来,听他这么一说,赶紧跟他俩分辩:“我有钱!我今儿就是没都带来!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取!” 醉猫说着,就把那个小巧的新式收音机放下,转身就走。 柳成林拿起收音机,追了过去,醉猫老爷子走得快,柳成林腿不大利索,小跑几步才追上,拍着老爷子肩膀才把醉猫叫停下。 柳成林一手拉着他,一手把收音机塞进老爷子怀里: “您收着,就当是我孝敬您的!那几年,幸亏有您。现在我生活好了,您也该让我表表心意。” 醉猫听柳成林这么说,忍不住鼻子有点酸,可还是强调: “我用不着你给我买!我有钱!” “我知道你有!你有是你有的,小辈孝敬的是小辈孝敬的!两回事。”柳成林坚持把小收音机塞进醉猫怀里,给老爷子说: “您老尽管拿着!以后还有很多好东西呢!您看上哪样拿哪样!” “那怎么行?”醉猫推辞。 “怎么不行?我的长辈,可就您一个了!” 这话,让差着辈分的两个男人心里都五味杂陈。俩人拉着的手都紧了紧,柳成林又把收音机往老爷子手里塞了一下,把醉猫另一只手也放在收音机上,跟老爷子说:“里边太忙了,我得回去,就不送您了。您有事儿,就过来喊我。” “哎,好。”醉猫应着,心里感慨,孩子们都长大了,懂事了啊! 醉猫不是没有收音机,家里那台老式收音机个头太大了!跟个小柜子似的!现在这个新式的小收音机才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能带着走到哪儿听到哪儿,多方便! 又是孩子孝敬的,醉猫心里这个美! 瘦猴远远的见柳成林回来,百忙中还不忘关心一句:“二哥,刚才那谁呀?” 第104章 柳二(7) 柳成林听瘦猴问,便回答说:“是我长辈。以后老爷子再来,不管看上什么,都给他拿着,钱全记我账上。”柳成林看着瘦猴嘱咐道,还顺手拍了拍他肩膀,就过去忙了。 “长辈?”瘦猴疑惑,莫名其妙。 要知道,东北介绍自家亲戚朋友,都是,那是我三叔,那是我大舅,那是我初中同学他哥,啥啥的,哪有这么文绉绉地不带关系说明地来个“长辈”?再说,瘦猴跟柳成林一起当哥们这么久了,也没听他说过柳家还有别的亲戚啊? 哎呀,不管了,先忙着,这来买东西的人快赶上海浪了,一波接一波,简直没完没了! 为期一个月的展销会结束了,柳成林他们,可以说是收获颇丰!这一个月,算算竟然比他们以前整年赚得还多! 大家伙儿乐得嘴快咧耳丫子上去了,纷纷嚷嚷着要再去进货。 柳成林却给大家伙儿泼冷水:“还进货?卖给谁?” 大伙儿都愣了,当然是卖给想买的人呐!这还用问? 柳成林给大家伙儿分析:“你们想想,咱们卖的东西便宜吗?谁家又有多少钱?有没有上咱这买东西是借了钱才买到手的?” 柳成林这么一问,大家伙儿才跟着冷静下来。是啊,别说买收音机,录音机那种贵的家电,就是有女人想买件漂亮的外套,也有互相借钱才买下来的。 东西好吗?好!想要吗?想!可大家伙儿兜里没钱啊!不是没有眼巴巴看着,怎么也掏不出钱来买的!刚开始改革开放,大家伙儿还是手头不宽裕,穷! “那咋办?咱们这一帮老爷们,忙活完一个月就在家待着?”瘦猴嘴快接茬。 小鱼、小钱互相看了看,他俩觉着不能。 小鱼是因为在里面跟柳成林处了足足三年,觉得柳成林这个“大哥”可跟那些只会好勇斗狠的大哥不一样!柳成林脑子活、懂政策,人还仗义、务实。小鱼觉得柳成林做事,不可能连点计划都没有,捞完一把就带着兄弟们成天无所事事,那不是柳成林的作风。 小鱼一开始听柳成林说只要跟着他柳成林,柳成林就每月给小鱼媳妇拿钱,小鱼还不信。一直到小鱼媳妇大着肚子去监狱看小鱼,小鱼才知道柳成林真的每月给他媳妇送钱了!从那之后,小鱼死心塌地地跟了柳成林。 钱小东则是因为跟柳成林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主要是为了柳树芽,钱小东没少跟柳成林打交道。以他对柳成林的了解,有了这么来钱的道儿,柳成林哪里可能就这么赚一票就走? 当初柳成林看上他大哥的女朋友,还不是缠磨了好几年,直到娶回家才算?他柳成林看上的,没道理刚见着好儿就撒开手的。 其他几个一向使力不使心的直接催柳成林:“二哥,你说!咱哥几个就你脑子最好使,你说咋干,咱就咋干!” “对,咱哥几个都听你的!” “二哥,你就快点说呗!我这让你吊得心直痒痒!” …… 一屋子人闹哄哄的,心倒是挺齐。柳成林倒也没拿着,提醒大伙儿说,咱这城里一时半会是卖不动了,可周边的城里还没有人搞呢不是? 哎,对啊!自己个儿咋就没想到呢!柳成林一挑破关键,大家伙儿都高兴了!可不是么!搂草打兔子,再顺手也不能可着一块地方来啊!薅羊毛也不能就逮着一只羊薅!二哥说得对,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接着干! 这展销会实在来钱快,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有几个来帮忙的也要求加入,反正本来就是认识的哥们,哥们的哥们,柳成林也没为难谁,只是要求他们必须掏出点本钱来,不能空手套白狼。大家都掏了本钱,一起做事才更加上心。 这个,就有点股份制公司的雏形了。 又一次临去南方前,柳成林找小鱼单独谈了一次,现在干力气活的人手够用,小鱼先别跟着掺和,赶紧抓紧时间去考个律师证。柳成林已经敏感地察觉国家以法治国的决心,以后,他跟兄弟们越搞越大,没个得力的律师,自己瞎搞说不定白忙活,倒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柳成林当初之所以收服小鱼,就是看上这小子有脑子还有文化。 临了,柳成林又塞了两千块的红包给小鱼。 柳二哥还真是重视他,小鱼揉着发红的眼睛答应下来。 柳成林带着兄弟们搞南方商品展销会是真赚钱,可赚钱的同时也真苦!他们不是每一次都能租到好场地,租不到好场地的时候,就不得不只在露天广场上摆摊。天暖和的时候还好,赶上秋冬,他们就穿个军大衣在货堆里凑合一宿,半夜冻得实在睡不着,干脆点个煤油炉子边取暖边烤点东西吃。 好不容易熬到年底,放假! 钱小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柳树芽。 刚出来的时候,他们三年没见了,俩人都有点生疏,柳树芽忙,就撵钱小东先回家去看看。 后来钱小东他们又去了外地,阴差阳错的,这直到年底俩人总共才见了两面,加一起就说了几句话。如今钱小东可算有了充足的时间,那必须得去陪女朋友啊! 直到这时,钱小东才发觉柳树芽不对劲了!柳树芽不是单纯的忙的,而是有意在躲着他! 有次钱小东去找柳树芽,她班上的小护士说柳树芽休班,钱小东也就转身走了。可刚出门有点尿急,又回医院上厕所,正撞见刚从女厕出来的柳树芽! 钱小东火了,柳树芽干嘛躲他?她不是又跟别人搞到一起了吧?! 钱小东抓着柳树芽的肩膀质问,柳树芽当然不承认,推钱小东,问他发什么疯?钱小东哪只眼睛看见她柳三瞎搞了?! 钱小东索性赖在医院不走了,直等到柳树芽下班,说什么也要跟柳树芽一起回去。 柳树芽果然不愿意。钱小东的心,直直地往下沉!都这样了,柳树芽还不承认移情别恋? 蒙谁呢? 第105章 柳二(8) 柳成林看着钱小东哭叽叽地跟他告妹妹柳树芽的状,叼着烟都不知该骂他还是该揍他还是该笑话他。 废物!十几岁就睡一起了,到现在还搞不定!看看他柳成林跟陆晓辉,陆晓辉还不是早就被他柳成林睡得服服的!不过,柳成林想想自己那个风流成性的妹子,“嘶”,也觉得牙酸!也是,这俩人还不知道是谁把谁睡得服服的呢! 他们柳家这兄妹三个,两个哥哥的情感经历加一起,还没他妹妹柳树芽一个人一半多! 柳成林想起父母,也是悠悠一叹,他爹和他娘的风流基因,好像都集中到了妹妹柳树芽这个丫头身上!他跟大哥柳成山,其实一直都只喜欢陆晓辉一个人。唉!柳成林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烦! 柳树芽自小到大换的男朋友,柳成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过,也就钱小东比较长情,跟他也熟。行叭,好歹看在在里面三年钱小东一直把他柳成林当亲舅哥待的份上,他就帮钱小东去看柳树芽一眼。 再说,柳成林这作哥哥的,打从监狱里出来后,一直忙着赚钱,也没有腾出时间跟柳树芽好好聚聚,现在没啥事了,他对妹子,也确实该关心关心了。 不过呢,好心未必有好报,柳树芽并不承柳成林的情! “二哥,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柳树芽一听柳成林问她跟钱小东是怎么打算的,柳树芽就拒绝回答,其实柳树芽自己也矛盾着呢! 柳树芽也没想到,发生在刘凤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不是柳树芽有了情人,而是像以前的刘凤一样,对男人没了欲望。这对于柳树芽来说,太奇怪了。 柳树芽自打懂得情欲开始,她在那方面就从没亏欠过自己。 可是自从何志尧走后,柳树芽像是生了锈的水龙头,拧不开了。柳树芽无论头脑多么清醒,爱人已逝,她该放下过去,收拾心情,好好地重新开始生活。奈何理智是理智,情感归情感,肉身的反应更是不受控制。 不是柳树芽想让自己投入哪个男人的怀抱,就可以投入进去的。哪怕那个男人,是跟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钱小东,也是不行!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柳树芽也不想勉强自己,更不想委屈自己。 不怪她会这样,柳树芽有过何志尧那样什么都好,样样出色的爱人之后,再看别的男人,缺点就太多了,根本看不上眼。 要不怎么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男人当然不是“货”,可是,人跟人比,特别是这个做“参照物”的男人是个无论长相、学历、性格、品德、家世、能力……,几乎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何志尧时,其他的男人的缺点就太显眼了! 没文化,长得不在柳树芽的审美点上,傻大憨,穿衣服没品味,说话粗俗,不讲卫生,言而无信,行为粗鲁,…… 柳树芽甚至都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眼瞎?没拥有何志尧之前,怎么看哪个男人都有可爱之处?而拥有何志尧比较以后,现在看谁都喜欢不起来! 柳树芽自己也以为,钱小东出来后会好些,两个人起码从小长大的,彼此很熟悉,她接受起钱小东来应该不难。 可是再次见到钱小东的那一刻,柳树芽就知道,她对钱小东没了心动的感觉,只好找借口,把钱小东打发走。 钱小东一向听柳树芽的,倒也没有起疑。柳树芽索性交待医院里要好的小姐妹,只要是钱小东来找她,一律帮她回绝,要么说她柳树芽休班,要么说她进手术室,总之,尽量帮她把钱小东打发了。 柳树芽也没想到会被钱小东堵住,被钱小东气势汹汹地质疑她,柳树芽也挺委屈,她这会儿是真没别人,她柳树芽现在就是暂时还不想跟谁在一起,她如今实在对男人没感觉。 在她家门外,柳树芽说什么也不肯让钱小东进门,就是因为她不想跟钱小东发生什么。 说白了,何志尧待过的地方,柳树芽还不想让别的男人待,起码现在不想。 钱小东被气走了,柳树芽心里也不大是滋味,可也不后悔。就是没想到,钱小东会去找她二哥告状!以前,钱小东很怕她二哥的,柳成林可没少揍他!看来这三年,很多事情都变了啊! 柳成林仔细观察着眼睛忽闪忽闪地躲着他的柳树芽,直觉妹妹跟钱小东闹别扭没那么简单: “连我也瞒着?三儿,我是你哥!你也不小了,要是喜欢钱小东,也该结婚了。” “唉呀,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那谁管你?三儿,我告诉你,小钱人不错。他除了有个酒蒙子老爹,家里也没别人。你嫁给他,他也不敢欺负你,我也放心。” 柳树芽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就是不回应她二哥。柳成林只好接着劝妹妹: “三儿,我虽然挺看好小钱,可我先是你亲哥!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你要是真有别的喜欢的男人,你跟我说,我帮你看看,只要人好,对你也好,我也不是非要你嫁小钱不可。” 柳树芽听柳成林这么说,心里就是一阵烦躁:人好,对自己也好,也向自己求过婚,可是,人没了啊!柳树芽一想到何志尧,马上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柳成林让柳树芽突如其来的哭嚎吓了一跳,赶紧抱着妹子哄: “不是,三儿,你别哭啊三儿!我又没逼你!这咋还听风就是雨啊?” 自打何志尧走后,柳树芽一直没这么痛痛快快地哭过——要么时间不对,要么场合不合适,要么人不对,都不适合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 如今在疼爱她的至亲哥哥的怀里,柳树芽终于可以放开了大哭特哭。 柳成林可是让柳树芽给吓着了,从小到大,除了父母离去那一回,就没见过妹子这么撕心裂肺地哭过! 这么哭伤身体啊!柳成林这个心疼! 柳成林差不多把会说的安慰话都搜肠刮肚地掏出来安慰妹妹了,连哪怕那男的是附马爷,他柳成林也给妹子抢过来的混话都说了。柳树芽被他逗得含着眼泪“噗呲”乐了一下,咧嘴喊了声“哥~”,可是下一秒,眼泪接着发河一样掉! 他妈的!那男的是谁?能把柳树芽伤成这样?老子捶扁他!柳成林内心暴走! 柳成林怒火中烧,有人要倒霉了! 第106章 柳二(9) 柳成林见自己妹妹痛苦地嚎啕大哭,心里对那个招惹柳树芽的男人恼怒无比。只是现在自己妹子情绪不稳,柳成林得先忍着、先哄好柳树芽。瞧柳树芽这哭得痛苦不堪的样子,柳成林猜测,就只能有一个可能——爱而不得。 能让柳树芽这个情场高手都弄不到手的男人,柳成林眯了下眼睛,磨了磨牙,等老子抓住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成林了解妹妹,决定先从柳树芽的住处找找看。柳成林扫了一眼妹妹柳树芽的小窝,进门一张大床,床头边一个衣柜,靠窗放着长沙发,沙发前一个小小圆茶几,再没别的了。 柳树芽不像其他的姑娘,家里零零碎碎一堆。恰好跟大多数姑娘相反的是,柳树芽的小窝,冷不丁看上去像个单身汉的房间,连床单、被罩,都是深蓝色格子的,只是比男人的房间,格外干净整洁罢了。 柳树芽租的房子在二楼中门,对着楼梯,进门右手边过道前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卫生间南面是个小小的厨房,卫生间对着的就是卧室。 这种东北老式楼房的小套间,很适合单身或小两口的家庭。 柳成林看了看妹妹的衣柜,哄柳树芽去卫生间洗把脸,顺便用凉水冰冰眼睛,别把眼睛哭坏了。 柳树芽进卫生间水龙头一开,柳成林就飞快地打开了衣柜的门。 果然,里面挂着一套男人的衣裤。柳成林拿下来跟自己比了比,大概有了数。 正要放回去关上柜门时,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塑料袋。柳成林拎过来一看,更是疑惑,哪来的一袋子烟头?红梅牌的。 柳成林把东西照原样放好,去卫生间门口等柳树芽。 柳树芽洗完脸出来倒是不哭了,见柳成林担心地等在门外,一声不吭过去抱着哥哥的腰,趴在柳成林怀里,跟只受了委屈的猫崽子一样在柳成林胸前蹭来蹭去。 柳成林搂着妹妹送她回卧室,伺候柳树芽脱鞋上床,给她盖上被子,跟哄孩子似的哄柳树芽: “睡吧,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嗯。”柳树芽鼻音很重地应了声,闭上眼睛。 柳成林侧坐在床边,一下一下顺着柳树芽的头发,就如同妹妹还是个没上学的小孩子一般。 柳成林从妹妹那回来后,马上就去找小鱼,让小鱼帮他查一查柳树芽之前交往的男人。 “身高一米七多,很可能已婚,抽红梅牌烟?”小鱼重复着柳成林提供的已知条件,有些为难地问柳成林: “二哥,就没有别的了?这个范围可不小啊!” 柳成林又想了想:“最可能是咱们在里面那三年的事,现在应该是分了。还有就是,应该是个有文化的。” 小鱼听得皱起了眉,就这样这范围也没有缩小多少啊!没单位,没长相,没有关系,这么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差多大个区别? 柳成林也发愁,柳树芽咬紧牙死活不说,一问哭得死去活来的,他当哥哥的不忍心再问,这不也是没招了吗?不然哪里需要找小鱼帮忙? “那二嫂她……”小鱼刚说了半句就停住,小鱼想起他跟陆晓辉不多的几次接触,抬眼看了看柳成林,果然,柳成林那眼神也很无奈。 这陆家小四,倒是个有福的,万事不管,估计就是特意去问她也是白问。 “成,我先去打听打听看看。”小鱼应下了?柳成林点点头,特别嘱咐小鱼一句: “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别跟钱小东说。” 小鱼点头,他人做事有分寸,当然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又该不该对谁说。小鱼开始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查找人。 柳成林之所以用小鱼调查妹妹,主要是柳树芽跟小鱼不熟,这样就不大容易发现是柳成林有所行动。柳成林不想让柳树芽发觉自己查她,惹她不高兴。柳树芽既然刻意向柳成林隐瞒,必有原由。 小鱼让自己哥们帮忙打听了一圈,也被吊起了好奇心,因为居然没人发现柳树芽在那三年里处对象了! 小鱼虽然跟柳树芽不熟,但柳家人在小城里名气太大,柳树芽上学时就因为有男孩子为她争风吃醋打架而出名。那么个风流的人儿,能乖乖地素好几年?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柳树芽能为了钱小东乖乖守三年?连她亲哥都说她处对象了,却愣是没人见过?还真是奇了! 小鱼转了转眼珠,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出马去看看。 小鱼盯上了个在医院打扫卫生的大婶。这个大婶干一会儿活计,就会到院子里的花坛那边坐着抽支烟。 小鱼在大婶又掏出烟时,把自己的烟递了过去:“婶,您抽我的试试?” 大婶抬头,见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给她递烟,高兴地接着:“哎,你这孩子真客气。” 小鱼笑了一下,跟大婶央求:“婶,我能跟您打听个事儿吗?” 大婶一边吸烟,一边打量着小鱼,猜测道:“孩啊,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护士啦?” 小鱼腼腆地笑着,像极了那些想追求姑娘的小伙子们。 大婶很是得意,拍着胸脯显摆说:“孩啊,你可问对人了!你说,那丫头是哪个科的?你只管问,我在这干得时间长,都熟!……” 小鱼没想到,连大婶也打包票,说柳树芽可挺难得,男朋友都进监狱了还傻傻地等着,都等成老姑娘了! 出师不利,小鱼眉头拧成个川字,叼着烟在医院院子里晃悠着。现在人口增长很快,医院里也是人来人往很忙乱,小鱼倒也不怕被柳树芽发现——听大婶说,现在各个科室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人忙得都恨不得再多长出一双手来! 走过医院历年各科室的光荣榜时,小鱼眼角的余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又倒着走了回来。 有一位医生的名字,是用黑框框上的。 小鱼看着上面的简介,一项一项地跟柳成林跟自己说的条件一一对比,又调过头去旁敲侧击地跟大婶打听了一下这位医生,心里有了计较。 第107章 柳二(10) 小鱼调查完回来,匆匆找到柳成林,把他发现的和自己的推论讲给柳成林听。 柳成林想起了他腿伤住院的时候,他的主治医生何主任,确实与自己的判断和小鱼的推测相符。 何志尧,柳树芽后来调去外科跟他做同事,已婚,中等略高的个子,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幽默风趣。重要的是,柳成林仔细回想了一下,何志尧确实是抽红梅牌的烟! 柳树芽那时与何志尧近水楼台,他们之间若是发生点什么,俩人齐心协力瞒着大伙儿,没别人知道,确实符合逻辑,也是极有可能的。 何志尧,是刚刚离婚之后被前妻毒杀的!小城市里八卦传得快、传得久,柳成林从监狱出来后不久,也是听别人说起过。 如今都结合起来看,若是柳树芽也掺和在其中,那何志尧离婚倒也有情可原。 柳成林深深吸了一口烟,略头疼地闭了下眼睛。如果柳树芽看上的是何志尧那个男人,也难怪她伤心不已。何志尧确实是个优秀的好男人,是柳成林也很欣赏的那种出类拔萃的人。那样个优秀的人没了,别说柳树芽,就是柳成林想一下何志尧做自己妹夫没做成,也觉得可惜了,有点心痛。 如此也就难怪柳树芽看不上钱小东了,有个那么出色的人比着,钱小东简直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夯货。连柳成林也没法违心地说钱小东有多好,跟人家何志尧相比最大的优点就一个:活的。 唉,货比货得扔!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原来是因为柳树芽失去了心上人,还难过着,所以才不理钱小东,原来如此。 过了些天,钱小东来找柳成林问结果,却被柳成林打岔岔过去,偶尔与小鱼对视,小鱼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什么情况啊? 钱小东再去找柳树芽,最多他俩能一起出去吃个饭,想亲近些总会被柳树芽无情推开,钱小东郁闷,找不到柳树芽冷落自己的原因,人家哥俩统一战线,钱小东也没辙了。 还是赚钱好,进货、卖货,不用费多少脑子,有钱赚心里还踏实,省事。钱小东再烦闷,也只能围着柳树芽慢慢磨,谁让他稀罕那女人呢? 改革开放的大潮,在柳成林他们花样繁多的商品轰炸下,切切实实地让小城的人们感受到潮来了。 以前在单位混日子的人,尤其是那些本就脑子灵活,不甘平庸的人,都开始想出路了。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学柳成林他们倒买倒卖的;有人挂靠原单位搞货物运输的;有人自己出来做家具卖的;还有女人专卖化妆品、洗护用品的;有人开起了成衣工厂;还有人还专门卖起了自行车;…… 那个年代,有一位特别的姑娘,身残志坚,以自己顽强的拼搏精神获得了全国人民的尊敬。 张海迪,她的事迹在那时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影响的不仅仅是残疾人,健康人也一样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柳成林,由于这一年来领着兄弟们打拼,少不了要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在外面混的给他起了个外号“柳瘸子”,让柳成林心里相当不舒服。可张海迪的事迹一出,柳成林拿她跟自己一比,他柳成林也算是“身残志坚”了!这心里才略微好受了点。 柳成林在外面成天跑东跑西时,陆晓辉还是有些不满——她正青春年华呢,之前柳成林被关着,是无可奈何,可是这没被关着了,又跑个没影,她一样抓不着人! 可算忙活到年底,柳成林不往外跑了,天天在家待着。陆晓辉又有点怕,柳成林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一阵子往死里弄她!陆晓辉白天起床都费劲,这一天到晚哈欠连天的。但就是这样陆晓辉也不想拒绝柳成林。那是陆晓辉自己心爱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漂亮迷人的丈夫,可不敢再饿着他。再让哪个狐狸精叼柳成林一口,陆晓辉得膈应死! 陆晓辉跟小鱼媳妇两个家庭妇女,整天围着孩子转,自己也烦得很。 陆晓辉还好,家里有个阿姨帮忙,店里雇了工人干活,也算有个营生干。 但小鱼媳妇就得凡事亲力亲为。小鱼媳妇娘家孩子多,根本顾不上她。小鱼的父亲没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多病的老娘,一个远嫁的姐姐。要不是柳成林两口子帮衬,小鱼被关进去那年,小鱼媳妇是要打掉孩子离婚的。 那个年代的人脸皮特别薄,一说谁家有人进监狱了,家里就会觉得特别丢人!面子问题是一方面,再一个方面就是小鱼本来就只是个临时工,他一进去,家里没了收入来源,小鱼媳妇又怀孕了,反应特别大,日子真的太难了。 谁想到峰回路转,小鱼在里面认了个好大哥,居然每月都帮衬钱财,比小鱼在家给得还多!小鱼媳妇跟陆晓辉认识后,听陆晓辉给她打包票,这才放心了,决定生下小鱼的孩子。 可如今,小鱼媳妇成天洗衣服做饭带孩子伺候老人,这日子过得也是没意思。 小鱼媳妇不像陆晓辉,完全满足于家庭生活,小鱼媳妇想自己干点什么。 张海迪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都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她一个健康人差哪啦? 可,干什么呢? 最好又能带孩子,又轻松,还赚钱! 有吗?有的!脑子灵活的人与普通人真不一样,小鱼媳妇也不是个吃素的,她盯上了儿童摄影。 小鱼媳妇一个家庭妇女,成天跟孩子打交道,实在太知道一个孩子花销有多大了。尤其是东北,贯彻计划生育政策特别彻底的地方,独生子女几乎占小孩的一半以上。这地方的人本来就疼孩子,这孩子再一少,好几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转,就更疼得厉害!那钱花得,流水一样! 小鱼媳妇自己给尤琪琪烫个头就花了五块钱!都没敢跟小鱼说! 那年月,绝大多数人的月工资都没有超过五十块钱的!花五块钱给孩子烫头,真的很奢侈了! 第108章 柳二(11) 小鱼媳妇惦记着开个儿童摄影馆,这一阵子就跟陆晓辉嘀嘀咕咕地商量了起来。 陆晓辉又去找了自己母亲,还是求她帮忙找个干活干净利索的大妈,给小鱼家里找的干活的。 请住家保姆,在那个年代,还是个新鲜事。但换个说法,请个帮带孩子帮做饭收拾家务的老妈子,就没啥新鲜的了。 小鱼不大乐意他媳妇出去学摄影,但小鱼又说服不了自己媳妇。再说,他媳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小鱼也反对不了。连他的女儿尤琪琪,都是被陆家的阿姨从幼儿园跟柳成林的儿子柳明明一起接去柳家,直到吃过晚饭,小鱼或小鱼家请的阿姨再去接回尤家。 尤琪琪和柳明明两个小宝贝都长着好样貌,俩孩子像两个面团捏的似的,白白胖胖的。一般孩子皮肤长得白,头发往往会发黄,可这俩孩子,偏偏都长着乌黑的头发,长长的小扇子似的眼睫毛,漂亮得像两个洋娃娃。 俩孩子又要好,每次晚上不得不分开的时候,都要上演一出“十八相送”。那个难舍难分的劲,谁看到了谁心疼。 陆晓辉忍不了,好几次跟小鱼说,别非得把孩子接回家,看把孩子弄得哭咧咧的!小鱼硬接走琪琪,俩孩子都得哭一会儿,何苦呢?就让琪琪跟明明在柳家一起住,又不差孩子睡觉的那点地方! 再说,小鱼就是把琪琪接回去,小鱼媳妇也不在家,孩子到家要是想娘了还得哭!反正柳家一个羊是放,俩羊也是放。 小鱼接了几回也松了口,孩子们玩得好好的,他一来抱琪琪走,就弄得孩子直哭,小鱼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柳家舒服自在,女儿琪琪在那儿确实比在家还适应。再说,还有明明作伴呢!没别的,把琪琪抱回家就找妈妈,找不着就哭,小鱼也受不了,他也想媳妇啊! 琪琪在柳家住就住吧,二哥两口子都是喜欢孩子的人。尤其二哥柳成林,格外疼琪琪,似乎比稀罕他亲儿子还稀罕琪琪呢,一抱起小丫头来就舍不得撒手! 还真是柳家人的作派,就是喜欢女孩!据小鱼的老娘说,柳成林他爹柳树就喜欢女孩,柳三柳树芽小时候都没咋下地走过路,都是她爹柳树抱怀里抱着长大的! 柳成林抱着烫了羊毛卷,粉妆玉砌的尤琪琪,怎么稀罕也稀罕不够,这娇娇软软的女娃娃就是招人疼。柳成林扭头跟小鱼打商量: “小鱼,你闺女给我当干闺女行不?” 还没等小鱼开口,陆晓辉就快言快语地接过话茬: “当啥干闺女呀?直接给咱明明当媳妇多好!儿媳妇就是你半个亲闺女!” 柳成林听媳妇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跟小鱼做亲家,就算只看在小琪琪的份上,他也愿意! “嫂子,提这话也太早了!先到这吧,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再说。”小鱼忍着笑说。 柳成林瞄小鱼一眼,看他翘着嘴角微笑着的模样,就知道小鱼心里是愿意的。只是现在孩子们真是太小了,说这个话题的确为时尚早。 一切的一切,此时看起来怎么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我也不忍心打破,以后的事毕竟是以后的事,总不能因为那很久以后的事,就让现在的美好生活不得安生。 柳家今年难得地过了个团圆年。前几年,因为柳成林人在监狱里面的关系,柳老大回来不大妥当——柳家只有柳成山的弟媳妇和小侄子在家!连柳树芽也不希望大哥回来,她太知道她大哥对陆晓辉那份执着了。转眼柳老大都快三十,还没处对象呢! 能因为啥不处对象?柳成山还在惦记着陆晓辉呗!所以柳成山还是别回了,一来,真是不方便,二来,柳成山回来万一搞出事来,大伯子和弟媳妇搞在一起,他们柳家还能过日子吗?又该成了满城人的笑话了! 如今柳成林回来了,大哥柳成山回家里团圆一下,那还好。只是,柳老大三句不离练兵打仗,这才让柳二和柳三发觉,哥仨彼此的生活轨迹越离越远,互相理解有点困难。 让柳树芽感觉最高兴的是,她发觉大哥跟陆晓辉,如今明显受到了空间物理距离的影响,他俩彼此之间已经没多少话可说。柳成山和陆晓辉之间,再没了以往那种抑也抑不住似的,总想凑在一起说话的劲儿。甚至,陆晓辉某次拿东西经过柳老大身边,柳老大不是像以往那样伸手相护,而是向旁边躲了一下。 这个完全是下意识的小动作不只柳树芽观察到了,柳成林也一样看在眼里,兄妹俩个相视而笑。 柳成林进卧房拿出个小布包来,把爹娘留给柳老大的戒指和给柳三儿的的镯子拿了出来。 柳成山和柳树芽看到父母亲居然在那么艰难的岁月里还给他们留了东西,柳老大和柳三都很惊讶。那时,家里难得饭都吃不饱啊!爹和娘是怎样做到的? 柳树芽把那个翠玉镯子套到自己细白的左手腕上,竟然刚刚好! 柳老大柳成山捏着那枚红宝石戒指,红了眼睛,转瞬,又问柳二柳成林,你呢?爹娘给你留啥了? 柳成林抬抬下巴,右手指点点左手指,示意他大哥看陆晓辉那白胖胖的左手上又粗又大的金戒指。 陆晓辉正在看柳树芽的玉镯子,满眼嫌弃——冰冰凉凉的,摸着都冰手。说着就跟柳树芽显摆自己新买的又宽又沉的金镯子,陆晓辉说这个才好,啥时候都值钱,还喜庆,戴着还不担心磕碰。 柳老大看看柳老二,哥俩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年,生活又恢复到了忙忙碌碌的样子。柳成山归队,柳成林跟兄弟们又开始不着家了。 柳树芽在医院走廊看到了公安局小李,赶紧过来问咋啦,主要是小李脸色不大好,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第109章 李伟(1) 原来,李伟和孙月结婚后,两三年也没怀上孩子,直到去年底终于怀上了,可是一直有点流血。年后,孙月的胃口越来越差,吃不下什么东西,本来就不胖,这么一来,更瘦成一副病歪歪、弱不禁风的样子。 孙月又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因为这个请病假。总说别人怀孕了也正常工作,她怎么能搞特殊呢? 李伟实在是放心不下孙月,特地来找柳树芽打听打听。 要不怎么说不在一个科室交集少呢,柳树芽和孙月明明在一个医院工作,仍是忙得连孙月怀孕了都不知道,直到李伟特意找过来跟柳树芽说才晓得。柳树芽仔细听李伟说完,跟李伟说放心,她会跟孙月好好沟通一下,也会找省城的刘凤好好问问的。 李伟听柳树芽提到刘凤,这才稍稍松一口气,他来找柳树芽,其实就是想通过柳树芽找刘凤打听一下。小城市小,虽说李伟与刘凤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也知道刘凤是当年医院妇产科里比大夫都厉害的好手,如今更是已经在省城医院妇产科当医生了,能问问刘凤,听听刘凤咋说,李伟才能对自己媳妇的情况放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柳树芽特意去找孙月,打眼看孙月这一阵子没怎么见,就瘦得排骨架子似的,柳树芽才明白李伟为什么那么忧心忡忡的。 人家怀孕了大多都发胖,孙月怎么瘦得脸腊黄啊?柳树芽细细问了孙月的情况,又找时间打电话给刘凤。 刘凤说这种情况是先兆性流产,想要孩子必须卧床休息,不但不能上班,还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能有夫妻生活……吧啦吧啦一大堆。 柳树芽把刘凤的建议打电话如实转告给李伟,让他俩好好考虑一下,早点做决定。 没想到,孙月向院领导请病假受到了刁难,人家说孙月矫情,说她仗着自己是干部子女搞特殊化! 这还真是老孙书记离休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孙月被气得直哭! 跟着孙月一起来请假的李伟也很生气,奈何,现在请假就是这样难。李伟的父母托人打电话,市医院的领导也是这么说的。说孙月才怀孕两个多月就请病假,给你批了,让医院里的其他人怎么看?都这么有点情况就请病假,医院里的护士得休十个、八个的,那工作谁干?也不能说人家领导说的没一点道理,只是太无情。 李伟还有一个情况没有说的是,他和孙月已经因为年轻不懂事,没了一个孩子了。那次也这样,孙月还以为是月经没走干净,根本没当回事。直到孙月跟大家闲聊才晓得是有了,但为时已晚,孩子已经下来了!那次李伟和孙月抱头痛哭了一场。 所以这一回,李伟说什么也放心不下,这才来找的柳树芽。 柳树芽又去帮着他俩问刘凤,这种情况要是不休假呢?刘凤说要是变成习惯性流产,以后很难再怀上孩子了。 其实柳树芽,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当初被刘凤硬逼着学了整本的《妇产科知识手册》,她还不至于全忘光。 不说别的,就是护士这种三班倒的工作,对孙月怀孕的这种情况,也是极为不友好的。 柳树芽这回特意下班后去了李伟家,把刘凤的原话转达。柳树芽也没办法帮他们做决定,只能尽力而为,把可能的结果悉数告之。 孙月不干了,辞职了! 这个消息在医院里炸了锅一样,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如今这个工作要求是越来越严格了,请假越来越难请。人人都在代入自己,设想一下若遇到这种情况的是自己,可怎么办? 之前嚷嚷“人多是好事,人多力量大”而导致的人口猛增的弊端开始显现,到处都是人!小学校里一个班已经挤到了五、六十人的地步! 早几年,很多孩子还都是大人怀里抱的小毛头时还不觉得如何,如今大街小巷,全都是孩子! 早先在城里办公的单位,已经有不少向政府打报告,要求迁出城外了。 因为人太多太拥挤,早晚上下班的人们把小城主干道堵得严严实实的,导致迟到早退的现象太严重,已经非常影响工作了! 那个年代,国家真的很难——人口多,底子薄,十年文革刚刚过去,很多秩序尚在缓慢的恢复中,而在文革中成长起来的那批小崽子还有很多不学好的,无法无天是无师自通! 哪怕考上大学的也没啥真知灼见,跟着别人人云亦云的不少! 都是大学生了,还听风就是雨,还跟人家闹什么“民主、自由”!简直胡闹! 小城市的人虽然也从电视上知道首都那帮子人闹事,可绝大多数人跟看热闹一样,觉得他们实在太闲! 也不看看,现在大家伙儿过的是多好的日子!有吃有喝还能有点闲钱买点东西,以前哪里这样过过日子?! 尤其是柳成林他们,发现无论他们从南方贩过来什么商品,往往都会很快销售一空。 那话怎么说? 党中央明确指出: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说白了,现在就是生产的东西太少,远远供应不上人们的需求,贩过来多少都不够卖的! 柳成林在天又一次冷下来的时候,让大家伙儿都歇一歇,聚一聚,有话说。 柳成林想带大家伙儿弄个固定的地方卖东西,东奔西跑的,太折腾人了。而且,谁家里没个大事小情的?都不在家,太耽误事了。 柳成林话音刚落,钱小东就哭开了。柳成林揽着钱小东的肩膀,心里也挺难过的。 这两年,钱是没少赚,可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他们都在外面跑,对家里照顾得不够。钱小东一向也大大咧咧的,他爹本来就成天喝酒,平时也没啥大事。 谁也没想到,老爷子喝着喝着,人就过去了。 人没了好几天才被发现,街道帮忙把钱小东他爹停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第110章 李伟(2) 钱小东父亲的遗体被街道作主送到市医院太平间保存。等这事又过了两天,柳树芽才听说小钱父亲没了被送到医院,赶紧联系在外奔波的钱小东。 好在柳成林他们在外面也担心家里有事找不到人,他们到哪里都会先跟招待所里的人打好关系,会从那儿打电话向家人报行程。柳树芽打电话过去,托人家招待所的人帮忙找柳成林,人家还挺够意思,一听是有急事,马上出去给找。 辗转好几天,钱小东才收到父亲已过世的消息,大小伙子受不了当时就坐地开始嚎啕!钱小东就老爹一个亲人,老爹一走,他家就剩他自己个儿一个人了! 柳成林当时就把货全交给瘦猴他们照管,自己带钱小东立刻花大价钱雇车回家! 回到家的钱小东,无法接受老爹突然没了的事实,再说,钱小东走前留给老爹的一千块现金也分毫不剩,这也跟往常不一样。钱小东坚决报警,要查查老爹的死因。 这就又得去找公安局的李伟帮忙。他们这一帮人,原本跟李伟仅仅是点头之交,自打柳树芽给李伟做媒,他们后来又因为打架进去后得了李伟的关照,如今,跟李伟倒是都熟了。 查来查去,钱小东的爹确实是因为喝酒过量没的。但是由于间隔时间长了,钱小东父亲去世时,当时去过他家的街道上的人又太多,现场早就破坏掉了,钱是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即便是这样,柳成林仍是带着钱小东私下请李伟和他那些同事们吃了一顿饭,感谢他们帮钱小东解了心疑。不然,钱小东在外面没能见老爹最后一面,没能对老爹尽孝的愧疚,会让他心里留个疙瘩,啥时候想起来心里都会不舒服。 李伟正好也有话想找柳成林说。俩人便一起出去吸支烟。 李伟有些羞于启齿,直到柳成林催他,才不好意思地开口:“二哥,我有事麻烦你。你也知道,我媳妇为了保胎,不当护士了。现在我儿子也落地了,我妈也快退休了,小孙她年轻轻的在家挺待不住的,就想干点啥……” 柳成林把李伟的话听了个全,是啊,孙月不像陆晓辉,人家怎么也曾经是个职场女性,就算生了孩子,总是赋闲在家,也并不是很适应。更何况,李伟的母亲马上也退休了,婆媳俩都在家里照顾孩子,难免有舌头磕到牙的时候,再说,也确实不需要两个大人照顾一个小婴儿。 目前对于李家来说,当然是作为儿媳妇的年轻人孙月出来干点什么,这样对他们家才是最合适的安排。 “行,我明白了。你别着急,弟媳妇这事我记着了,她那个身体弱,我给她想着,看有什么合适她干的。你现在让她先放宽心,在家养好身体。最快年底,最晚明年开春,怎么的也给你媳妇弄个啥工作干干。” “哎,那我先谢谢二哥了!”李伟喜出望外,他真没成想柳成林能答应得这么痛快。这可是工作啊,柳成林张口就答应了,还真超出他的预料。 李伟想过柳成林很可能会答应,但他以为柳成林怎么也会为难一下,或者念叨一下困难,或者暂时推托自己帮不了啥的,唯独没想到柳成林答应得这么爽快! 李伟哪里知道,柳成林他成天往外跑的,见多识广,再加上以前看过的理论无数,如今知行合一,眼界宽阔,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打架斗殴,好勇斗狠的那个柳成林了,再说,人家以前也是尽量不动手的。 事实上,他们打一开始干这个展销会,柳成林手底下还是有两个兄弟不改以前好动手的脾气,被柳成林客客气气,但又坚决地清出队伍了。 柳成林带着这帮哥们转型,不继续在灰色地带里行走,早就摆明车马,以后要光明正大地赚钱了。 既然要光明正大地赚钱,那么多个在公家工作的朋友,有什么不好? “看你说的,谢啥谢?咱这谁跟谁?都是朋友不是!”柳成林笑着拍了李伟肩膀一下。 李伟也笑了,一直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柳成林这个人,李伟这几年也多少了解一点儿。不管什么事,只要是柳成林答应给办,他就言出必行,很守信用。 其实,柳成林他们这帮人刚从监狱出来那会儿,李伟还挺担心他们的。别的小哥们进了监狱,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人心涣散,再也聚不到一起。可柳成林带的这帮人,进去三年,人家哥们儿不但没散伙,还多了!这就挺少见的。 为这个,公安局的领导还特地提点李伟注意这帮人的动向,别再让他们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有点什么苗头也早发现,早处理,别等他们弄大喽! 没成想,人家柳成林他们摇身一变,不玩黑的了,转身就下海从了商,一干干得还挺大! 国家上面的政策也变了,开始支持商品经济,支持个体经济、私营经济。 柳成林,显然是懂国家政策的。 柳成林他们肯金盆洗手,李伟当然乐见其成。而且,因为柳成林他们的强力带动,小城里卖各种东西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生活越来越方便了。 单说李伟儿子出生后,孙月没有奶水,李伟可以很方便地买到奶粉。这个事,李伟的妈妈就很是感慨,说,她当年生李伟时也没有奶水,为了给李伟买奶粉吃,李伟爸爸得专门找人批条子!当时李伟妈妈害口,就想吃个桔子,李伟爸爸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有买到。后来,还是他们在部队里当飞行员的老同学听说李伟妈妈想吃桔子想得都哭了,特地托人把特供给飞行员的桔子给她捎带过来。为这个,李伟妈妈抱着一小袋桔子还大哭过一场! 唉!中国人民那时真是苦啊! 李伟没成想,柳成林办事速度那么快,效率那么高! 说好的最快年底给李伟回信,但实际上没过几天,柳树芽就过来找李伟了。 第111章 李伟(3) 小鱼媳妇年初去省城学了几个月的摄影,回来后就租了个小门市开了家儿童摄影馆。这也是小城里的头一家专门给宝宝们拍照的摄影馆,小鱼媳妇还给宝宝们准备了很多漂亮的小衣服。 以前,小城里只有一家国营照相馆,只能拍黑白照片,工作人员态度还很生硬。小鱼媳妇这家摄影馆开张后,一直风风火火地一个人忙活,刚开始没啥生意,人少时还好,干几个月后名气大了,很多宝妈带着宝宝慕名而来,小鱼媳妇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 柳成林把李伟托他给孙月找工作的事儿回家跟媳妇陆晓辉一说,陆晓辉乐得不行,哎呀呀,正好!打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小鱼媳妇那个“好宝贝儿童摄影馆”正想找个人帮忙呢! 陆晓辉出门就去找小鱼媳妇,小鱼媳妇一听说介绍来的是公安局李伟的媳妇,原来市医院的护士,他们的媒人就是柳树芽,这关系还有啥不乐意的! 赶巧柳树芽休班过来二哥家看侄子,听二哥二嫂说起这事,就接了这活儿。反正柳树芽待会回去也要路过李伟家,顺便就把这事办了。 孙月听柳树芽说是这么好的差事,高兴极了。这摄影助理的工作不用起大早,不用倒夜班,小鱼媳妇还说除了底薪还有分成!这也太美了! 最最重要的是,对孙月来说,这工作没有在医院里工作责任那么大!就是逗孩子笑笑,化化妆,摆摆姿势,换换衣服,真的不累! 李伟看自己媳妇乐成那样,总算把胸口压着的那口闷气吐了出去! 当初市医院领导那副半点也不通融的嘴脸,激得李伟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地坚决要孙月辞职!他李伟还不至于养不起媳妇!他们俩双双回到家后,李伟的父母亲也批评李伟太冲动了。但是,等李父李母搞明白儿媳妇确实是怀了,而且之前已经滑没了一个,也就不说什么了。他们李家人丁单薄,在小李父母亲的同辈人里,就他们家只养活了小李一个孩子! 听好,是“养”不是“生”! 李伟妈妈在李伟之前,在李伟之后,都流过产,费劲巴力地勉强生养了一个李伟!没想到,到李伟媳妇这一代,还是会流产! 李家其他人都有工作,养活儿媳妇孙月一个人,很轻松。所以为了孙月肚子里李家的大孙子,孙月不干就不干了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其他的以后再说! 如今,李家有了大孙子,作为儿媳妇的孙月也有了个比以前当护士更轻松的工作! 树挪死,人挪活!未来可期!李家全家人都很高兴。 李伟送柳树芽出来,说话都带了颤音, “柳三儿,我,我太谢谢你们了我!”李伟一激动,话都说不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一时被别人为难,气愤难当,一口浊气足足在心口压了小一年。 直到此时,李伟才觉得呼吸顺畅,腰杆子直了。 “嗨,李哥,这算什么啊!你至于整得这么严重吗?小鱼媳妇本来就忙不过来了,不找孙月也会找别人,根本不算啥事!”柳树芽赶紧澄清,不肯居功地声明: “再说了,咱们本就是朋友,互相帮忙本来就应该啊!”柳树芽又补充说: “李哥,你也别想太多了,我还得跟你打个预防针呢!咱们这关系确实没得说,但人在一起吧,难免有个矛盾啥的,现在孙月身体不好,好宝贝那里活轻松,正好养养身体。将来,等孙月身体好了,你们有啥想法,将来咱自己再单干,你说好不?” 李伟除了点头,真不好再说别的了。人家柳树芽前前后后都给想到了。 “那什么,大恩不言谢,咱们以后好好处着。”李伟千言万语都汇在这一句话里。 “哎,你这人,什么大恩不大恩的?这算个啥?”柳树芽笑着驳他。 “我说的是孙月生孩子的事儿。”李伟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媳妇生这一胎,多亏了柳树芽,可他直到现在,才对柳树芽说了个谢谢,真是觉得很过意不去了。 孙月生这个孩子,还真是多灾多难!一开始差点滑胎,后来孕吐吃不下东西,再后来各种难受,吃不好睡不着,可等到生的时候还难产! 要不是有柳树芽全程帮着照料,李家还不一定有没有这个大孙子呢! 李伟一个大男人,在媳妇这儿,头回发现了做女人的不容易。 开始孙月怀孕他们都不知道,孙月裤子上都是落红点子,把他俩吓得够呛。等孙月不咋出血了,又吐得天昏地暗!要不是柳树芽从刘凤那儿要来偏方,又帮着四处搜罗甘蔗给孙月吃,孙月还不知道得吐到什么程度! 李伟看媳妇那么难受,就舍不得孙月动,幸好柳树芽坚持必须按时产检,这才发现孙月胎位不正。 孙月月份大了,她那个身体情况又不适合长途跋涉。还是柳树芽求好朋友刘凤请假回来帮忙,这才在孙月难产,孩子小脚丫伸出产道时处理及时,一针扎得小家伙把脚缩了回去!小家伙被刘凤隔着肚皮调整好方向,才算有惊无险地从妈妈肚子里钻了出来! 唉!李伟当时在产房外面听小护士说孙月难产,要他签字,李伟吓得手抖得几乎抓不住笔! 等终于听护士说母子平安,李伟直接倒地昏了过去! 好在李伟并无大碍,孙月生产之前他太紧张,儿子出生之后李伟又太激动了而已! 这个孩子,对于李家来说,真是来之不易!为了让孩子能健康长大,便百无禁忌了,什么叫个难听的小名(狗剩),认个命硬的干妈(柳树芽),拴个长命锁(七个铜钱)…… 只要李家听说了,甭管什么迷信不迷信的,李家统统照做!就是忙活了一圈,也没有想着好好谢谢人家一直帮忙的柳树芽! 柳树芽当然也不可能再说什么,帮都帮了,也不是图他们家谢礼的。柳树芽笑了一下,回应:“嗯,我们是要好好相处,李哥。” 好事大约都喜欢凑在一起来,孙月找到个帮小宝贝们拍照的轻巧活计后,她丈夫李伟也升职了。 第112章 李伟(4) 李伟升了职,当了刑警队的大队长。 但是李伟的这个升职,对于李家来说,却算不上什么太好的消息。 在当时的公安队伍来说,职位越高,危险性相对越大。有什么行动,你当了领导,就得敢于冲锋在前。 那时候民间还存有很多武器,民兵组织拥有的,打猎的猎人自有的,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甚至是打铁匠自制的! 国家之所以要严打,要禁枪,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存在民间的武器导致了很多恶性案件的发生。 而李伟干的公安这行,当然要跟案子打交道,就是跟各种犯罪分子打交道,人身安全的风险也就随着职位的升高而升高。 李伟感觉很有压力,就去看望自己的岳父市医院的党委书记老孙书记。这位在解放战争起就扛枪干革命的部队老指导员,总是能在李伟比较迷茫的时候给他及时的开导。 是啊,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现在干工作危险再大,哪有打仗时候的危险大? 李伟听完自己泰山大人的开导后,心里马上舒服了。李伟去找老孙书记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有点被硬架上高位——队伍里明明有资格比他更老、阅历比他更丰富的同志比他更适合当队长,可是,领导非要让李伟当! 李伟这刚刚娇妻爱子都齐全,想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的时候,却马上要面对风险骤然升高的工作,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 可是既然大家伙儿都让他干,那就干呗!李伟当初选择干公安这行,就是想保护人民啊! 奈何,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福祸总是互相依存的。李伟刚当上公安局刑警队大队长不久,就在一次抓捕中挨了枪被送进医院,刚好赶上柳树芽当班! 李伟前胸到处流血的样子把柳树芽身边年轻的小护士吓得惊声尖叫。 还好只是黑火药枪造成的枪伤,看着血乎拉呲的,其实伤倒不算太重,只是到处都是枪砂嵌入皮肉,光是清理这些,就费老鼻子劲了。 孙月听到消息赶到医院时,哭得不能自已。直到柳树芽出来跟孙月交代说,没啥大事,就是清理伤口花的时间多了点。孙月才一抽一抽地收了收眼泪,略微放下悬着的心。 刀枪无眼,水火无情。 孙月亲眼看见这枪弹伤在丈夫身上,连左脸颊上也有,难过得不行,也心疼得不行。 等来看望李伟的人一走,孙月就跟李伟打商量:“李子,要不,你别干公安了吧?”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干?”这一回,挨了一枪的李伟态度反而变得坚定起来。 “那么多人干公安,又不差你一个,你怎么就非得干不可?”孙月不乐意,她刚听到给她报信的人说李伟被歹徒打了一枪,差点没吓死! 现在看见李伟人没啥事,可孙月不想以后再挨吓了!当然得劝劝丈夫,咱得惜命啊!还有一点,孙月跟李伟探讨说: “李子,你听我说,我现在跟着小鱼媳妇干,悟出个道儿来。现在的孩子太多了,小孩穿鞋特别废,那鞋最多穿半年就得换一双!要是咱们专门卖小孩鞋肯定能赚钱!” 李伟听后笑笑,夸媳妇说: “还是我媳妇厉害,这才跟着人家干个体几天,这么快就要自己单干了!……” “哎,你别打岔,我问你还干不干公安了?咱们干啥都能赚钱过日子,别干这要命的活儿了行不?”孙月是真有点急了!没等李伟的烟雾弹放完,就看穿了他的把戏,又把话题拉回来。孙月吃了这一吓,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惜李伟不配合。 “月,我不可能不干。当公安是我从小就有的理想。我承认,刚当队长那会儿,我确实有点情绪。但是我现在,是真的想干好这份工作,不能因为有危险就撤退、就逃避。你不干,我不干,那社会不是更加危险了?”李伟又说: “月,我要是不干,谁能像我一样保护你,保护咱们爸妈?别人有我好吗?” 孙月眼睛红了,想到李伟以后的工作环境,又忍不住担心得哭了。 李伟拉过孙月一只手来,又哄着她说: “就算是为了让我媳妇安心卖童鞋,我也得干啊,是不是?” 孙月看着坚持理想不肯妥协的李伟,心里也是矛盾,既为他感到骄傲又为他心忧! 等小鱼媳妇又找到个帮手的时候,柳成林他们跟电影院租的地方也改造得差不多了,孙月分到个不起眼小角落,卖起了童鞋——不是柳成林欺负孙月,是孙月自己要求的。孙月说这鞋是必需品,想买的人自己就会找过来,不用非得摆在那些显眼的好地方。 电影院,这两年观众更是少得可怜,居然出现过单场只有三个观众的情况! 柳成林他们跟院方商量租下原来就用处不大的门脸等候大厅,原来的放映厅走侧门还可以照常使用,就是二楼,在电影院外墙加上个室外楼梯,开个门,也照常可以卖票。 电影院接受了这个方案,实在是,如果不接受这个方案,他们连维持基本的开支都维持不下去了。这个方案,电影院一方面可以收租,另一方面也不耽误放电影,一举两得。 不知诸位看官去过老电影院看电影没有,我说的是过去那种足足可以容纳一两千人的大型电影院。 那种老电影院,大多数等候大厅很大,很高很气派。柳成林他们租了下来,把里面进行了简单的分区,请了木匠做了很多放置货物的木架子,又请泥瓦匠砌了火墙用来冬天取暖。 二楼直接整成库房,便万事俱备了! 小鱼考律师证没考下来,柳成林也没生气,鼓励他再考,还安慰他,有那么好考,大家伙儿都当律师了! 小鱼又被感动得要哭,柳成林踢他一脚,别整这一出!老爷们有个老爷们样! 等到吉祥百货开业大吉的时候,电影院等候大厅差点被挤爆。好在柳成林他们早有预防,发现顾客太多,立马把大门一关,许出不许进! 第113章 闹鬼(1) 柳成林他们搞的吉祥百货开张后,小城里一时间热闹无比,但是有地方热闹,那就必然有地方冷清。 小城国营招待所,地处小城外东南方向,建的是三层楼,占地广,房间多,举架高,各种配套设施齐全,国道就在招待所的门前经过,招待所西面不远就是小城最大的农贸市场。 按理说,小城招待所的条件,硬件设施好,交通便利,采购农特产方便,本来应该有不少旅客。但是,在商品大潮的冲击下,在小城火车站周边多个个体小旅馆的围剿下,这个本来离火车站有一段距离,住宿环境安静不吵闹的国营招待所,反而生存艰难。 这也怪不了别人,小城招待所的价格高,手续多,服务人员态度不好,旅客要个热水都得等半天,住个宿能让人住出一肚子气!时间一长,门可罗雀,谁愿意花钱买这个罪受去?多的是人打听一下就被他们那不近人情的态度劝退,扭头换地方住的。 如今政府部门有消息说,要深化企业单位的改革。一旦开始企业单位深化改革,就要求企业承包人自担责任,自负盈亏。就照小城招待所目前的经营情况来看,这样哪里还能自负盈亏?直接关门大吉吧。 更何况,有不少人提起小城招待所那片,那里改建之前可都是孤坟。当时说是不能迷信,不能让那么好的一块地就那么荒废,所以就直接平坟建起的国营招待所。 建招待所之前,因为反对封建迷信么,所以也没有跟那地儿原来的主人们打过招呼,直接把人家骨头挖出去扔进海里了,没放鞭炮、没上香、没有贡品、更没有给人家重新入土为安! 这个事儿呢,也没人说出别的有异议的话来,因为确实都是事实。那个年代的人,刚刚建立新中国不久,正热衷于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干什么都遵循反帝反封建破四旧的原则,建这个招待所当然就没按老祖宗的传统规矩来。 只是,这事以前没人提,也就没人觉得有啥不对劲的。可一有人提起,再往小城招待所那附近一走,怎么就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那一片因为早先是坟地,本来住在附近的人家就少,来回走动的人自然不多,这事一被提起,别说晚上,连白天经过那的人都更少了! 更何况,东北秋冬的大北风“呼呼”地刮着,光听着那凛冽的风声,就让人觉得冷。 招待所打更的老头儿,拿着手电筒,照例先楼上楼下,前院后院溜达一圈,然后回值班室睡觉。 老头儿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刚朦朦胧胧有点睡意,就听到了几下轻轻的敲门声。老头儿醒了,摸索着点亮手电筒,打开大灯,拎着钥匙过去开门,一边走一边念叨:“这都几点了,才来?” 等老头儿哈欠连天地开了门,抬头一看,嗯?咋没人啊?他也没耽误几分钟啊,这咋就等不及走了? 老头儿特意拿手电筒往门周围照了照,还是没人啊!难道是因为自个儿老了?到岁数了?幻听了?弄错了? 老头儿摇摇头,又锁了门,继续回屋睡觉。刚刚眯瞪着,又听到“当、当、当”的敲门声,老头儿这回可是听得真真的,心一紧,他不敢直接去开门了!老头儿把灯打开,扬着声音喊着问:“谁啊?有人吗?” 敲门声没了,死一样寂静。 老头儿这回连灯都不敢关了,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就怕什么时候再有敲门声响起。可是直到天亮,再也没什么声音响起。 等早上接班的人来了,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 老头儿赶紧出门左右看看,什么也没发现啊!唉,能有什么?招待所门前水泥砖铺路,连人走都不留印子,那啥能留什么印子? 老头儿想找个人说说,可是吧,又怕人家说他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思来想去,算了,兴许真是自个儿年纪大了,听岔了。 果然,下一个班老头儿提心吊胆地瞪眼撑到后半夜,一声没有,他就放心地安生睡到天亮。 一连几个班都没事发生,老头儿放心了。 就在他以为从此平安无事了之后,半夜里,老头儿又听到了“扣、扣、扣”的敲门声! 老头儿怕自己听错了,没开灯也没开嗓出声。谁想,那声音竟然没停,隔一会儿“当、当、当”,隔一会儿“扣、扣、扣”,一直敲!一直敲! 老头儿吓得不行,勉强顶着害怕颤抖着打开了灯。 灯一亮,敲门声就停了! 老头儿可算松了一口气,那玩意儿,总算是怕亮!有怕的就行!不然…… 唉,又是一夜无眠! 可是呢,就在老头犹豫着要不要跟领导说一声的时候,又没有敲门声了! 这大冬天的,出差在外的人本来就少,这个招待所都快把以前的老顾客都得罪光了,人家来了宁可在个体小旅馆将就,都不愿意特意到国营这儿来。 招待所这个时节,一到晚上除了老头儿这打更的,就还有个登记员,还住在楼上! 问题是,老头儿压根都不敢出门啊!哪怕在楼里走,他都害怕!生怕走着走着,哪个房门后头冒出个啥来! 老头儿有一次问过那个登记员,晚上听着啥声没有,人家说没有啊,一觉睡到天亮。 老头儿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几次三番的,老头一听到敲门声,就条件反射地开灯!头皮发麻,手发抖,抱着被子,缩到床上动都不敢动! 有时,他似乎还能听见一些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是早上出去看,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老头儿实在怕得不行,听说那玩意儿怕黑狗血,到处托人打听哪有杀狗的。 老头儿又跑到城郊农村人家里,跟人家买桃树枝。人家也是好心,问他买桃树枝干嘛? 这可一下子问到了老头儿的心病了,他正憋得要死不活的,可算有人关心问一下了。老头干脆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的把这一阵子的遭遇全说了!说完,还委屈巴巴地问人家说:“老哥,你说我冤不冤?我就一看门的,你说它找我干啥啊?” 第114章 闹鬼(2) 老农民到底是年纪大了,见多识广,心肠又好,劝招待所打更的老头儿: “老兄弟,你也别委屈。它们这不是找不着别人了吗?你又没做亏心事,不怕啊!对了,我给你拿点豆子,拿点米。一会儿你多要几家的,回去撒你住那屋的四个角,多少管点用。” 招待所打更老头儿千恩万谢地谢过了人家,带着好心的郊区农民阶级兄弟们给的豆子和米,外加一把请早先跳大神的神汉给削的桃木剑,回招待所上班。 老头儿把他住的那屋里四角撒上豆子和米,桃木剑压在枕头底下,这才忐忑不安地闭上眼睛休息。阿弥陀佛,总算安安静静地过了一夜。 唉,吓死老头儿了! 自此直到开春,老头儿退了休,一直都没再听到什么动静! 新接班的啥也不懂,发现值班室墙角又是米又是豆子的,怕招耗子,全给扫了出去。还跟别人说,也不知道谁带的米袋子被耗子咬了,漏了一屋地的豆子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懂的好心人告诉他咋回事。他那人愣,非说是封建迷信! 谁想,当天半夜,招待所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那人傻了! 第二天逢人便说招待所闹鬼,那鬼一到半夜就开始敲门!一开灯就没声,再开门啥也看不见!关了灯就接着敲!隔一会儿还变声! 吓死人了!那人说啥也不敢打更了!说什么也要辞了工回家! 招待所闹鬼的消息不胫而走,再加上已经退休的打更老头儿曾经到处要过黑狗血,这下子,小城的人们又开始闹哄哄地议论纷纷。 有胆子大的家伙互相打赌去招待所看“鬼”去,小年轻闲地没事凑热闹,一起去了好几个大小伙子,嘻嘻哈哈地在招待所门口蹲了好几个晚上。 别说鬼,毛都没见着一根。 可他们这帮小子一不去了,招待所半夜的敲门声又响起来! 有年纪大的老人说,大小伙子火力壮,阳气足,那玩意儿怕,当然不会出来。小伙子们一撤,那玩意儿没了怕的人,可不就又出来了吗? 嗯?是这样吗?人们七嘴八舌乱哄哄地闹了一阵子,招待所那儿好像又没啥动静了。 招待所后上岗的打更人是个傻大胆,听说早年是个杀猪的,计划经济要求牲畜必须由国家统一屠宰,他就不再干那行了。现在年纪大了,听说国营招待所这急招个打更的临时工,啥也没问就来了。 说来也是神奇,这个杀过猪的打更人倒是没听过招待所半夜有敲门声。 上了年纪的人又说,干过屠夫的人煞气重,那玩意儿也怕,躲着他不敢动! 哎,这闹鬼,里面说道还真不少! 不过,大家伙儿一致认为,有人能镇住那玩意儿也是好事,不然,也太吓人了,晚上都没人敢走那条路!这有点啥事不得不躲着招待所绕远,得多走不少道呢! 春天的气温一天比一天暖和,河里的冰开始融化成水流,小城招待所又出事了! 打更人早上下班走后,招待所的人拿大扫帚打扫门口。太阳升得越来越高,气温也随着升高。一开始招待所什么异常都没有,可等干活的人把招待所门前及附近都打扫干净,往回走的时候,脚底下那水泥砖似乎松动了点,一踩像是底下有泥,有点晃。 再过一会儿,一股股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水泥砖缝渐渐渗出地面,直到女登记员低头看见被吓得尖叫连连,大家伙儿才发现,地砖缝隙处涌出的液体,像是什么东西流出来的血! 暗红粘腻,似乎还带着点腥甜! 这一下子,小城的舆论场“轰”地一声炸了! 各种鬼故事疯狂地像招待所地砖下的血越涌越多,吓死人了! 那阵子,小城所有人都草木皆兵,被谁拍一下肩膀都可能吓得惊声尖叫,心理素质差的,有直接被吓昏过去的! 不过,还是有一帮人例外。 他们不但不害怕,还差点笑疯了! 尤其是瘦猴侯勇军,上蹿下跳地,给大家伙儿重现他们当初是怎么大半夜去敲招待所的门,怎么把人家吓成什么样的。 说他们是怎么把那打更老头吓得整宿整宿地开着灯,他们好借亮把招待所门前冻硬的地砖撬起来,把加糖加水冻成冰坨子的猪血块子放在下面,还得重新把水泥砖弄得平平整整地! 他们还分出人来白天盯着老头儿,看他都干啥去了。还好,总算赶老头儿把镇鬼“法器”请回来之前,把招待所门前所有的地砖下都埋了血块。 东北的冬天,嘎嘎地冷,加了料的血块子冻一冬天啥事都没有,可是天一暖和,它就一点点化了,里面又加了糖,能不粘吗? 人往地砖上一踩,融化了的血浆受不了压挤,就顺着地砖缝冒出来。东北的冬天就是天然大冰箱,哪怕冻了一冬这猪血浆子也跟新鲜的似的! 要是不清楚到底咋回事,搁谁不害怕? 那是血啊!你想想,不管谁踩哪块砖,一踩冒出一股血,再一踩,又滋滋地冒,越踩冒得越多,这事搁谁看见不瘆得慌? 瘦猴这帮小子笑得不行不行的,他们的二哥柳成林只是微笑着抽烟,小鱼尤有余也跟着抽,一边抽烟一边歪头打量着柳成林。小鱼暂时还没想明白,柳成林这一冬天带着他们这帮子人到底玩什么呢? 吉祥百货紧锣密鼓地开业,销售表现极好,说明小城已经渐渐地恢复了经济活力,父老乡亲的手里边有点钱了。柳成林他们这帮人也算暂时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用为了卖货再在外面奔波,不用再风餐露宿,可以安稳地待在亲人爱人的身旁,可以说,这日子已经很安逸很舒服了! 可是吉祥百货刚开业不久,柳成林就突然抽疯似的,说要领大家伙儿玩去。大伙儿一听柳成林说是去招待所半夜敲门,都觉得没啥意思,可柳成林非逼着大伙儿去,谁不去还不行! 这,搞什么嘛? 第115章 闹鬼(3) 半夜三更去敲街坊邻居家的门,东北的熊孩子有不少都干过这事吧? 隔着屏幕,我都能听见某些家伙憋都憋不住的咕咕笑声。 不论男孩儿女孩儿,这事大家伙儿多少都干过,当然了,也有不少是在白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闲的无聊,一会儿就跑过去砸人家的门,砸完就跑!弄得人家开门出来看不到人,左看右看找不着敲门的人,满脸的不明所以! 还有一种淘气,往人家院子里扔石头,砸人家玻璃。特别是那些代替父母管教过自己的长辈家里,特别容易受到东北熊孩子的这种“打击报复”。 当然了,我们那个比较粗糙的年代成长起来的散养的孩子们干得比较多,后来那些天天被家长领着上培训班的宝宝们,大多没这个机会,也没这精力了。 别怪柳成林那帮兄弟不肯跟他去,实在是,他们那帮熊玩意儿小时候干这种事干得多了去了!现在他们都多大了?还大半夜敲人家门去?! 柳二哥要玩儿,也带大家伙儿玩点新鲜的行不? 奈何柳成林威逼利诱,说什么也让大家伙儿必须去!谁不去?年终分红不给啊!还有谁不去?明儿我做烤全羊你们都别吃! “哎哎哎!二哥,不带这样的!” “不就是半夜敲个门吗?你至于吗?” “去去去!跟你去还不行吗?! ” “哎呀,瞅你,还拿分红说事!” “那啥,我就是看在烤全羊的份上,我也去!”…… 不给分红太狠,不让吃烤全羊太馋! 对!多才多艺的柳成林还有一手好厨艺,他要是弄点什么吃的,绝对顶级大厨级别的! 这帮狼崽子,一听柳成林说要给大家伙儿做烤全羊,立马“嗷嗷”叫着去! 去就去吧,还整得跟什么秘密行动似的,明哨、暗哨、流动哨……不许他们路上出声,不许他们把事儿跟外面任何人说! 还有一点也让他们看不懂,柳成林不但带他们半夜敲招待所的门,还跟在副食工作的朋友弄来了很多冻血块子,全埋在招待所门口的地砖底下!就是他们吃剩的羊骨头架子,宰羊弄出来不要的破下水油、脏烂肠头什么的,柳成林也让他们和着冻血块子浅浅地埋在招待所的花坛里。 一帮子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干这种事跟半大孩子一样,乐得不行。 搞恶作剧,有很多时候,确实能给人带来很多快感,尤其是这种连续剧式的恶作剧。 柳成林的这帮兄弟们,光是每天在吉祥卖货的时候,听来来往往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聊在招待所发生的新剧情,都能乐死! 每每控制不住得跑厕所去狂笑一通!还被不了解内情的人当疯子看!笑不活了! 哎呀呀,柳二哥,你是上天派来搞笑的吗?哈哈哈! 只有钱小东跟尤有余,没怎么跟着笑,他们俩猜不出也想不透。以他们对柳成林的了解,这位哥哥,也不是那么疯疯癫癫的人啊! 柳成林那人,什么时候干过这么无聊的事?他小时候都没干过!这都快三十岁了还玩这么低级的游戏? 呃,虽然说,这事儿确实也挺好玩的!而且,这乐子的影响范围还挺广,时间也挺长,一集接一集的,不断发展变化,比看电视里的连续剧还过瘾! 柳成林看尤有余打量他,只是笑一笑,也不解释。只是叮嘱小哥们,给那几个搞宣传的老头儿老太太送点米面粮油啥的,这事儿能有今天这么大的影响,多亏老人家帮着推波助澜,咱不能让人家白忙活。 尤有余头一回觉得自己个儿脑子有点不够用,他想不出来柳成林这么干到底想干啥? 男人之间,也有明争暗斗,像这种推测对方的行动目的,类似于智商的较量,直接影响到他们在彼此心里的服从秩序,不只是想到想不到那么简单。 尤有余数次快憋不住了,这种较量,也挺费神的。尤有余要是开口问柳成林,那就是在头脑上,承认自己不如柳成林,小鱼有点不甘心。 尤有余让自己忍住想问柳成林的冲动,再仔细想想吧。 尤有余以前在那个大哥身边,就是充当智囊的,不然,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白面书生,凭什么跟人家混啊? 尤有余改投柳成林这边后,除了在金钱上面,在智商上,小鱼尤有余心里并不是对柳成林绝对臣服的。 起码在柳成林搞这个事之前,尤有余大概都能摸清柳成林的脉,他想干嘛?从哪入手?大概想达到什么目的?柳成林之前做事绝大多数的步骤,都在尤有余的预料之中。 唯独这一回,柳成林这玩得也太幼稚了!搞什么鬼?偏柳二哥还一本正经地带着所有人大张旗鼓地一起疯!他尤有余想溜柳成林都不让! 玩啥子嘛?! 等招待所花坛里埋的羊骨头架子和各种杂货,混和着腥甜的血块子一起腐败发臭,那“销魂”的味道已经把所有人熏得六神无主之后,小城国营招待所,黄了! 就这么个成天鬼气森森的地方还搞个人承包?自负盈亏?谁特么脑子里进水了,让门弓子给抽傻了,虎了吧唧去接盘?! 招待所负责人把地方上交给政府后,就撤了。爱咋咋地吧,这破地方,该谁的就是谁的!哪个好人敢跟阴曹地府里的东西争啊?又不是闲的,谁有胆子谁去! 尤有余在这之前,倒是想到了柳成林是想动招待所的主意,可是吧,他们这么干简直就是把招待所往“死”路上逼,整到这份上把招待所弄到手还能有啥用? 唉,尤有余都有点担心自己要掉头发,柳成林这位哥哥,这一步一步的,你都猜不出,他到底还留着几步啊! 得了,自己还是专心准备考试吧!尤有余对自己个儿说,都考糊一回了,再考不过,别说对不起柳成林,他小鱼都对不起自己能干的媳妇! 那个年代,对于所有的城市管理者来说,头发差不多都要掉秃了吧? 一旦企业改制失败,就意味着有下岗职工! 第116章 闹鬼(4) 无意冒犯,仅仅陈述事实。下岗职工,私下里一直认为是非常委婉的一种说法,难道不是吗?事实上,没有工作的人,不就等同于无业游民吗?! 既然是无业游民,那么这种人多了,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活干、赚不到钱、没饭吃!前途迷茫,没有方向,有事没人管,没事没人问! 计划经济,像个事无巨细、体贴入微的老母亲,把人的吃喝拉撒,差不多全管到了!以至于习惯了计划经济的人们,完全依赖于硬性管理的人们,一旦下岗,失去了上级领导的管束,他们马上就变得迷茫,无所适从。因为,他们以前,只会服从命令听指挥,干什么都有人带领着! 一旦没人领着他们干工作,就如同羊群失去了领头羊,他们只会乱哄哄地无助地在草原上踯躅,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完全没有方向,只敢小心翼翼地啃食自己脚下的那点青草! 如果是勇敢点,头脑活一点,性格好一点的人,有人在旁边拉拔一把,倒还好。最怕的是那种有点技术,但又脸皮薄,脾气臭,还死都张不开嘴求人的家伙!他们只会坐着等别人迁就他们,而不会主动去适应社会,这样的,往往就会在社会上彻底沉沦下去…… 还有那种神经衰弱,承受不了压力,天天哭天喊地找各级领导要工作的,或者游手好闲开始偷鸡摸狗的,…… 总之,城市里混日子的下岗职工多了,政府的领导们,压力就大了!那么多无所事事、失去稳定收入的成年人,意味着什么?没有比搞政治的人更清楚! 恐怕现在就是不搞政治的人,大部分也懂得,那时,国家必须下重手治国的道理。 但有治,也必须有疏!就像大禹治水一样,光堵着压着不让他们干坏事不行,还得想方设法地引导他们去干正事,干好事。 唉,光是这么简单地写一点都觉得头秃,可想而知,当年治理起来得有多难。 一个国家,突然改变执行了三十来年的政策,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普通老百姓还好说点,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家就差不多了。但是作为政府的领导们,就必须尽快适应社会变革,尽快找出社会发展的道路、办法来,头痛! 小城国营招待所,快成了市领导的一块心病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光是口头上喊不允许搞封建迷信是不行的,你得拿出证据、抓到搞鬼的人来!这样,老百姓才能相信确实是封建迷信!没有证据,谁会信你? 管精神文明建设的领导们不是没有在招待所闹鬼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派人去查过,但是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做为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只会相信是有人动的手脚,人吓人,吓死人! 但是没有证据支持,你说你的,老百姓只相信他们亲眼所见的。 甚至,还很有可能跟你对着干!招待所那里,一到晚上,就有人偷偷烧纸钱,上香进贡,唉,搞得乌烟瘴气的! 但是,政府还不能管得过分,免得引起大家的过度反应,难,真难呐! 大家伙儿眼睁睁地看着那么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愣是关门大吉,成了死地!简直气得要呕血! 淡定淡定!沉住气!就一个招待所而已! 尤有余在又一次因为人流量太大,让兄弟们把吉祥百货的大门关上限流时,突然弄明白了柳成林想干嘛! 哥!你真是我亲哥! 一下子想明白了的尤有余,恨不得现在就抱住柳成林亲他一口! 高!实在是高!服!彻底服了! 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商品经济的威力,低估了人民群众的购买力,更低估了人口增长的速度! 而柳成林,怕是早在租用电影院等候大厅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租用这个地方的弊端,从那时候起,他大概就开始在想解决的办法了! 电影院,建在城里主干道上,人流一多,就会造成拥堵,人群半天也散不开。想进的进不来,想出的出不去。 要不是柳成林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大小伙子,委派在等候大厅门口的又是几个长相凶恶的,人流大的时候,连他们也是差点控制不住! 而人太多太拥挤会造成什么后果,可是难说了,轻的踩掉几只鞋,重了呢,怕是起码要踩伤几个人吧! 柳成林在尤有余拿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地满眼崇拜地望着他时,就是一阵恶寒! “你别这么看着我!”柳成林被尤有余笑嘻嘻地盯着看,顿时感觉一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咦~,难受!想踹小鱼! 钱小东自打向柳成林告柳树芽的状,就觉得自己失宠了!柳成林明明是自己的二舅哥么,怎么偏偏跟尤有余那么亲呢!俩大男人,还眉来眼去的!搞什么?气人! 更气的是现在!那个尤有余,跟条尾巴似的追着柳成林进进出出!哎呀,那个粘糊!难受! 还是去找柳树芽吧! 起码一起吃个饭行,逛街街,偶尔习惯性搂抱一下柳树芽也没问题,就是想再亲近一点柳树芽就不愿意地推他了! 唉!柳树芽到底怎么了嘛? 钱小东也偷偷盯过柳树芽的梢儿,真没发现柳树芽有别的男人啊,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 人家都是“小别胜新婚”,他俩可倒好,简直是一切推倒重来! 可是吧,钱小东还真是舍不得柳树芽,被她嫌弃被她虐,被她骂被她打,好像都舒服! 犯贱! 小城政府实在是拿招待所没办法了,只好集思广益,把搞经济的主管以及搞个体经济的头头脑脑,都叫到一起,看看有没有谁能接手招待所。 主要是,招待所那里烧香烧纸的,有越演越烈之势,这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不符合,这不是上眼药吗? 柳成林也被叫去开会了。 但柳成林没有发言,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上面这些头头脑脑的眼中,他还是把存在感放低比较好。 第117章 闹鬼(5) 市领导组织的咨询大会上,对招待所的处置,提出什么意见的都有,甚至有人建议直接把招待所推平,改建坟地得了!这简直是在开历史的倒车!胡闹! 不过,也听得出来,对于当年破四旧干工作时的生硬做法,群众们还是不大赞成的。国人么,讲究个入土为安,太过犯忌的事儿,对于大众的感情,还是有伤害的。 作为参加会议年纪最小的柳成林,悄咪咪地低头垂眸听着,还好,没有什么像样的建议。 这帮老爷们给出的建议,基本上都在招待所和坟地这两个用途上打转,没啥新鲜的!馊主意多,没有建设性,不了了之。 省级领导要来视察,检验一下市里搞改革开放的成效如何。建在国道边上的招待所,周围又是花圈又是祭品又是香烛的招待所,简直就是扇在市政府领导人脸上的巴掌印子,明晃晃的! 市领导们急了!市委书记大概率是看柳成林是这些人里面最年轻的一个,比较好打交道,即夸柳成林年轻有为,又对柳成林施加压力,既许诺政策又保证支持,勉强在省里视察组到来前,把招待所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柳成林。 小鱼已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明明是柳成林作得翻天覆地想谋取招待所,最后领导们还得上赶着求着柳成林接手招待所!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成林特地请了以前庙里修行的大和尚,在天亮之前该做啥做啥。 当然了,请大和尚和做法事这事儿也早早透露给小城的父老乡亲了。有不少得了信儿的老百姓,也都自发地赶到招待所来,跟着大和尚跪拜祝祷。 人们看见这块地儿终于有人按照老传统驱鬼镇邪了,心也落了地,这回总算不害怕了! 柳成林带的兄弟,动作当然快,当天就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干干净净。然后接着该种花的种花,该改建的改建,该建安全通道的建安全通道,该开门的开门,只是最后,国营招待所变成了吉祥百货商店。 这场差不多折腾了大半年的闹剧,才终于落下帷幕。 中国从来不缺聪明人,那时候呢,虽然说大多数人思想比较僵化,没琢磨明白。但总有少数人,也许当时急于一时,在事发之前和事中确实没想到,但不等于说,在事发之后还想不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柳成林,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他的小把戏,哪怕瞒得过全城的父老乡亲,但肯定瞒不过本就长着八百个心眼子的老狐狸们。 事实上,柳成林最后得了一堆政策好处,终于答应接手招待所时,便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只是省领导马上就要到了,事情已经逼到这个份上,不让柳成林接手也不行了。 等看到柳成林一接手就有条有理,弄得像模像样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对招待所蓄谋已久了么! 柳成林,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某些人的眼中,此时只管跟着他的小伙伴们尽情地庆祝他们的胜利! 吉祥百货总算不用再憋屈地租人家电影院的等待大厅了,如今换了个三层楼的大地方!供暖、食堂、库房、宿舍、办公室啥啥的都齐全,这得多舒服啊! 喝了酒回到了家,柳成林这股子兴奋劲儿都没有过去。 柳成林扑到媳妇陆晓辉身上缠着闹着,陆晓辉烦柳成林一身酒味,又有点内急,就推柳成林起来。 “你干嘛去?”柳成林问。 “我去下小号。”陆晓辉答。 “别去!”柳成林拦着。 “你干嘛你?放手!柳成林,松手!你给我松开!松手!……”陆晓辉带着哭腔疯了一样捶打柳成林。 奈何柳成林这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没有了他爹娘镇着,今儿又喝了酒正在兴头上,就是想压着自己媳妇陆晓辉胡作非为…… 睡着了的柳成林被陆晓辉扔垃圾一样连带着床单被褥一起扔出了门外。 等柳成林在冰凉的地上被冻醒,想回房睡觉,发现他被自己媳妇驱逐出境了。 房门在里面锁上,柳成林进不去。刚敲两下门,就听“咣”地一声巨响,也不知陆晓辉把什么东西摔到了门上。 这还真是他们结婚以来头一回,陆晓辉不让柳成林进门! 柳成林不甘心被媳妇关到门外,待了一会儿又敲,又是“咣”的一声! 柳成林不敢再敲了,怕把儿子吓醒。只好将就着把被子干的那面围着自己,凑合着在沙发上窝半宿。刚躺下,“嘶”,柳成林一看,是肩膀上被陆晓辉咬的地方,一圈渗血的牙印子,还挺疼! 市医院,柳树芽帮柳成林消毒上药,用纱布盖住了出血的地方。又仔细给柳成林脸上被陆晓辉挠花的地方处理了一下。 “你到底怎么惹我二嫂了,发这么大脾气?”柳树芽问。 “没怎么的。”柳成林搪塞,亲如兄妹,也不能说。柳成林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闪躲了一下。 “没怎么的?”柳树芽处理完柳成林的伤,把东西放好,两手抱胸绕着自家二哥左半圈,右半圈,把柳成林仔细打量。 柳成林突然就觉着有点发毛,有点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我是你哥!” “你还知道你是我哥啊?当哥哥的就是这么给妹妹做榜样的吗?”柳树芽眼睛毒,心思快,别的事儿上,柳成林大概率能瞒过柳树芽,但在情情爱爱上面,柳成林还真不够看的。 柳树芽也不是没有过比较混蛋的男朋友,虽然说柳树芽猜不出哥嫂俩人闹的具体过程,但是不影响柳树芽对结果的判断。她二哥柳成林这表现,就是理亏! 柳树芽站定,给她哥下通碟警告: “二哥,我可告诉你,陆小四这个嫂子不错,你别欺负她。还有,你别忘了,当初咱娘是怎么说的!” 柳成林一听柳树芽提到他们娘亲,也是皮子一紧,有点烦,他这当哥的被妹子说教脸上又有点挂不住,就伸手揉柳树芽的头发: “知道了!就你管得宽!” 柳成林穿上衣服,拉了拉衣摆,跟妹妹柳树芽告辞:“我先走了啊!” 第118章 二香训子(1) 柳成林想起自己的娘佟二香,就觉得膝盖疼!当年他因为在跟陆晓辉的婚事上动了心眼子,被他娘佟二香罚跪,跪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下午,疼死他了!要不是他爹柳树回来,柳成林都不知道还会被他娘罚跪多久。 他娘在中间问柳成林想明白了没有,为什么罚他跪? 柳成林答,他不该婚前睡了人家陆晓辉。 他娘佟二香点点头,柳成林以为没事了,刚要站起来,谁想,他娘一句:“我让你起来了吗?” 就让柳成林接着跪!柳成林赶紧接着补充,想着,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不管之前愿不愿意说,如今柳成林为了拯救膝盖,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他娘交待! 他没有跟父母征求意见?擅自做主?结婚后他俩住哪儿?人家陆家能答应不?要多少彩礼?…… 柳成林想到一条说一条地往外蹦着说,可他娘佟二香始终不满意。 要不是他爹柳树回来,柳成林觉得自己膝盖要跪废了! 他爹给柳成林说情,说老二哪里经过什么事儿,想到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他娘佟二香长叹一声,跟柳成林说,他最大的错误是让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柳成林睡了陆晓辉,以陆晓辉娘那个全城出名大喇叭的脾性,柳成林除了娶陆晓辉,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半点其他的选择都没有了! 佟二香让柳成林起来后,又说,娶妻是人生大事,作为母亲,陆晓辉并不是她满意的好儿媳人选。 一,陆晓辉头脑不聪明,没有事还好,有事她很可能无法随机应变。 二,陆晓辉胆子小,担不起事儿。陆家,也不是眼界宽阔的人家。 三,陆晓辉管不住柳成林。 …… 那一天,对柳成林来说,是印象极为深刻的一天。那一天,他的母亲佟二香点评了他们三兄妹。 佟二香说,老大柳成山狂妄,但心正,没啥歪心思。老二柳成林邪性,脑子够用,心思灵活,想得也周到,但太肆意妄为,最好有个能管住他的女人,免得他走歪。老三柳树芽呢,又太野,一个女孩,却风流成性,只怕老无所依。 柳成林不是不震撼的。 佟二香又说,不管怎么样,三个孩子里面,老二柳成林的头脑最聪明,希望将来柳成林有事多为亲人考虑考虑。若是佟二香与柳树百年之后,也只有柳成林,能把柳家撑起来。至于老大柳成山,他从军后就跟国家绑在一起,指望不上。 柳成林既然想娶陆家小四,且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只能娶回家。娶回来后,再慢慢教吧。 但是,柳成林以后绝对不可以把手段再往亲人身上使!柳家本就人丁单薄,经不起内斗。 陆家小四陆晓辉虽然说笨点,但人品没大毛病,善良心软、对柳成林也不错。如今柳家只是个捧公家饭碗吃饭的普通人家,陆小四还是可以为妻的。只是,柳成林要记得,善待妻子,妻子是近人,是相伴一生的人,是柳成林未来孩子的母亲,不可欺。 最后,佟二香让柳成林记住,以后不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周全,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轻视别人。凡事要留有余地,进可攻,退可守。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佟二香叮嘱柳成林的时候,柳树芽刚好回到家,也听到一些。 所以,今天,才有柳树芽警告二哥柳成林的话。 柳树芽还是了解二哥柳成林的,哪怕柳成林现在走正道,也只是柳成林给大家看到的一面,柳成林那些见不得光的另一面,已经随着他金盆洗手,隐藏了起来。 所以,柳树芽一发现柳成林有抖毛炸刺的迹象,立刻抬出母亲佟二香警告他。柳树芽深深地知道,她二哥柳成林,除了他们的亲生父母,就没有真正服气的人! 而柳家,现在也不过是个人丁单薄的普通人家,经不起柳成林得瑟。 柳树芽这个二哥柳成林,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太有迷惑性,外人很难从外表看出柳成林骨子里的邪性。柳成林虽然说从来不把外面的事告诉柳树芽,但那是柳树芽自己的亲哥哥,柳树芽还是能从一些微小的地方发觉柳成林不对劲的。 柳树芽,脑子也是个好用的。她二哥在外外混的那几年,柳树芽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她哥柳成林的手上是干净的。只是,柳成林的思维太缜密,行事又极小心,嘴巴还极紧,没人能抓到他把柄罢了。 有没有人发现陆家小四陆晓辉变了啊?以前陆晓辉要多乖有多乖,但是如今,陆家小四陆晓辉长脾气了!不但敢把丈夫柳成林扔出房去,还直接带儿子连阿姨一起回了娘家! 柳成林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心里挺不是滋味。 其实,柳成林最近这么疯也不是没有一点原因。柳成林在床垫子底下发现有一张单子露出一角。抽出来一看,居然是陆晓辉流产的单子,日期刚好是柳成林进监狱后不长时间。陆晓辉打掉孩子这个事儿,陆晓辉居然从来没有跟柳成林说过! 人家小鱼媳妇那么艰难都没有打掉孩子!陆晓辉要钱有钱,要伺候的人也有,为什么还要打掉他柳成林的孩子?就因为他进了监狱吗?不管什么原因,柳成林心里都不高兴。 出来以后,陆晓辉也挺让柳成林不习惯的。陆晓辉使唤阿姨,处理卤鸡店的事情,干脆利落,再也不依赖柳成林。柳成林才发现,这个家,有没有他都差不多。 陆家小四,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变成了柳成林不认识的模样。 柳成林还看见陆晓辉在吃避孕药,同样也没跟他商量,理所当然地,也没避着他。 以前陆晓辉很黏柳成林,恨不得长他身上,那时候,柳成林莫名有点烦。可出来后发现,陆晓辉忙孩子忙店里的事,去做美容,逛街买东西,过得很是悠闲自在。 陆晓辉这个女人不围着柳成林转了,柳成林又不自在了!唉,男人心海底针,不好懂! 柳成林哪里知道,他进去后,陆晓辉这三年,过得并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容易。 第119章 二香训子(2) 柳树芽帮她二嫂陆晓辉找的两个阿姨,一开始还不错,循规蹈矩的,干活也挺实在。 可人心隔肚皮,钱财迷人眼。时间久了,卤鸡店每日远超普通人家的收入,让两个阿姨眼热起来,她们又发现陆晓辉不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还有点憨,脑子转的有点慢,那俩人就开始有了别的心思。 两个人开始套陆晓辉的话,打听那卤鸡用的卤水是怎么制的,她俩甚至还趁陆晓辉不注意在家里到处乱翻! 陆晓辉庆幸丈夫柳成林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想到了配方需要保密,硬是逼着陆晓辉生生背了下来。而且,他们买的中药材不是在一家店买的,各种药材买的重量还是一样的。这些药材需要买回家后亲自挑出要用的,其他的药材一律扔进灶火里烧掉,煮完卤水的药材也要捞出来烧掉。 陆晓辉只是笨一点,而不是傻!陆晓辉当时没反应过来那俩阿姨在试探什么,但多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因为卤水配方都是记在脑子里的,陆晓辉倒也不怕那两个人翻。只是,得尽快把那俩人弄走了!不然,自己的家被别人翻来翻去,太讨厌了! 陆晓辉还挺庆幸认识了小鱼媳妇,小鱼媳妇是个有主见的,听陆晓辉说阿姨不可靠,立刻要帮陆晓辉换人。 但陆晓辉吃过一次不大知根底就请人的亏,就吸取教训,只让小鱼媳妇帮忙掌眼。再请的人是回娘家打听的,请了个住家阿姨,又请了两个大小子去店里帮忙干活,家里这才理顺了。 陆晓辉那次流产是个意外,柳成林突然被抓走,陆晓辉连惊带吓,还不知道自己又怀孕了,再加上最初柳树芽帮忙请的那两个阿姨不省心,等陆晓辉发觉自己身体不对时,已经晚了,陆晓辉赶到医院就只是清了宫,开了些药。 丈夫柳成林不在家,孩子小,卤鸡店里还忙,陆晓辉去找小姑子柳树芽,柳树芽在医院里工作也一样忙,帮不了嫂子陆晓辉。 几乎被柳成林养废了的陆晓辉被现实逼得,不得不自己学着成长,试着去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学着跟各色人等打交道。 陆晓辉是笨鸟先飞的典范,她有自知之明,宁可慢一点,不要错一点。 天长日久,熟能生巧,陆晓辉只有熬卤水时亲力亲为,其他的事,全让他人代劳。陆晓辉确实变成了个杀伐果断有主见的女人。 忙碌的生活磨练之下,陆晓辉早就把那个无缘相见的受精卵忘得一干二净,谁想她当年随手塞在床垫子下的就诊单子会让出狱后的柳成林发现,又会让柳成林误会了呢? 至于吃避孕药,不是在搞计划生育吗?街道干部给的。陆晓辉还真没想起来柳成林不大清楚这个事,再说,柳成林又不是没看见她吃,柳成林也没问啊! 柳成林无所顾忌地犯混是真把陆晓辉气着了!陆晓辉连离婚的念头都冒了出来,干脆带儿子回了娘家。 以前,陆晓辉是弄不明白婆婆佟二香教她的话的,陆晓辉也知道自己笨。 但陆晓辉特别感谢婆婆佟二香给他们夫妻两个立的规矩。柳家跟别的人家还真是不一样,婆婆佟二香从来不让陆晓辉伸手做什么,一旦发现儿子柳成林支使他媳妇陆晓辉,立马制止。 理由是,柳成林娶的是媳妇,不是买个丫头回家伺候他的! 背地里,还让陆晓辉别什么都听柳成林的,柳成林犯混的时候陆晓辉尽管打,留柳成林一条命就行。那时,陆晓辉还以为婆婆佟二香是在开玩笑。 陆晓辉回娘家,她亲娘还让陆晓辉做了人家媳妇要眼里有活,别以为是在自己家,干活挑捡着来。 可婆婆佟二香,给陆晓辉的感觉比亲娘还像亲娘。 婆婆佟二香一点也不像陆晓辉她娘说的什么骚里骚气的,婆婆佟二香什么时候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说的最多的是,陆晓辉你嫁进柳家是来当媳妇的,不是上柳家当丫头的。 那时,陆晓辉太年轻,还不懂当人家媳妇和当人家丫头的区别是什么,难道就只是不干活吗?反正婆婆佟二香一根手指头都不让陆晓辉动,只指使柳成林反过来伺候陆晓辉。 那时,连不大聪明的陆晓辉私下里都以为婆婆佟二香是个傻的,陆晓辉她娘也说,柳家能娶着媳妇就得烧高香了,可不得打板供着嘛! 直到多年以后,脑子终于通透了的陆晓辉才悟出,婆婆佟二香哪里是多喜欢她,婆婆佟二香是在逼柳成林懂得珍惜家人,尊重家人,是在借机杀杀柳成林那骨子里的劣性! 不论其他,就仅凭柳成林那好看的皮囊与花样繁多的手段,柳家哪里可能娶不到儿媳妇? 就是下聘时,柳家在那个年代,在常规聘礼上加上那么大一个金戒子,也让陆家当时赚足了面子。陆晓辉她娘忍不住大肆宣扬,却不知道,她们家让人羡慕的同时也让柳家的声望上升。别管流言蜚语怎么传,人家柳家行事大方、讲究、有规矩。 陆晓辉的头脑远不是柳成林的对手,要不是婆婆佟二香看着,嫁到柳家的陆晓辉,可能用不了多久,就真成了柳成林的使唤丫头。到那个时候,怕是离陆晓辉被柳成林厌弃,也就不远了。 是婆婆佟二香教陆晓辉为妻之道,佟二香知道陆晓辉笨,讲得太复杂,陆晓辉怕是真的听不懂,所以把纷繁复杂的驭夫道理归纳总结出一个字来:用。 陆晓辉听到后是完全懵的。 佟二香举例子打比方,一件事一件事说明,有时,陆晓辉羞得脸都红了。不过,陆晓辉发现听婆婆的,她跟丈夫柳成林确实越来越好。 只是有一样,那时的陆晓辉还不大懂得,就是婆婆佟二香总是让陆晓辉别总黏着柳成林。佟二香让陆晓辉有空拾掇好自己,出门去跟小姐妹们玩儿,哪怕闲了织毛衣打发时间也好…… 这?为什么呢? 第120章 二香训子(3) 陆晓辉带着孩子和阿姨回娘家后,更是觉察出自己亲娘确实不如已经没了的婆婆佟二香。 她亲娘都没问缘由,就说小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么。说现在柳成林多能干,陆晓辉这个时候回家,柳成林要是不接她回去咋办?要是再有女人借机勾搭柳成林咋办…… 婆婆佟二香还教陆晓辉对男人不能“惯”!错了就是错,该打打该骂骂,男人骨子里像小孩,就长不大! 可她陆晓辉的亲娘,只看到了柳家现在的钱财,就想让陆哓辉忍让丈夫、想让她讨好丈夫,想让她委屈求全!陆晓辉这才发现,她的亲娘如此势利,都不顾她的感受。 陆晓辉也是直到此时,方才发现自己已经跟亲娘想法上完全不一样,没什么可说的了。 当年佟二香那个婆婆,还真像她自己说的,陆晓辉嫁进了柳家,她佟二香就把陆晓辉当成柳家自己的孩子待。 陆晓辉如今在娘家听她亲娘叨叨的时候,反而越来越想早就没了的婆婆佟二香。 刚结婚那会儿陆晓辉太傻,柳成林让她干什么陆晓辉就干什么,更是什么因果想也不想。是婆婆佟二香不让柳成林放肆,直接把儿媳妇叫走。陆晓辉是真不大听得懂婆婆佟二香说的话,只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佟二香,可就不晓得婆婆说的啥意思! 佟二香试了几次,发现陆晓辉是真的记不住,也理解不了,干脆反过来让陆晓辉只记住一些最基本的原则。 凡是让陆晓辉不舒服的要求一律拒绝,凡是让陆晓辉开心的,只要不犯法,尽管去做。柳成林要是不服只管让柳成林来找她佟二香。 这个简单,陆晓辉倒是一下子记住了。从此柳成林消停多了,他还真怕陆晓辉上他娘佟二香那告状去! 陆晓辉发现自己嫁了人,反而更受宠,开心得不行,比在自己家还高兴! 就是公爹柳树,也比自己的亲爹更疼自己,家务从不让陆晓辉伸手,只管压着柳成林学洗衣服做饭! 陆晓辉真觉得嫁得太好了!一下子掉蜜糖罐子里一样。 那时候,柳家真的是特别欢乐的一家人。陆晓辉到底心思单纯,有时说话相当孩子气,总是让柳家人大笑不止。 佟二香又是个千伶百俐的人儿,见缝插针地教陆晓辉,简直像教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个字,一个字地跟陆晓辉掰扯。 柳成林那时候最头疼,他那些小心思一冒头,他爹他娘就跟雷达似的,马上发现了,他媳妇陆晓辉就被他老娘带走,他爹就拎着柳成林干家务活。 柳成林不敢不服,他那一身好厨艺,就是那时候练的。 柳成林倒也并不是不想做,只是挺疑惑的,问他爹,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 他爹的回答也让柳成林感到意外,柳树说,男人连个菜都做不好,还能干嘛?连自己女人都哄不高兴,还是男人吗? 柳成林那时受外面的舆论影响,对父亲明知道母亲在外有人,还没事人似的照顾好家庭的状态挺不解——因为他柳成林是见过父亲凶残的一面的。 父亲柳树的话,让柳成林思考。 如果父亲柳树跟那些不肯做家务,还因为女人外面有人不问缘由就打人、就离婚的混蛋男人一样,他们柳家哪里会如此和睦?他们柳家早就家不成家! 那些只会让女人干活,把女人打倒,自己成天无所事事的男人,可不算真有本事的男人——让妻子累得苦瓜蛋子似的,不得不到外面找安慰,最后闹得妻离子散,也不是过日子的男人。 忍别人不能忍,护一家老小周全,只有极少数男人才能做得到。 父亲柳树甚至有次没头没脑地感慨过一句: “现在这样,是我无能,他也不容易。” 柳成林当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那么多年了,大家都彼此知道,只是不挑破而已。 柳成林,无论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听过、见过太多的人吹嘘自己厉害,但能坦然承认自己无能的男人,就父亲柳树一个。 倒是见过太多的男人把因为自己无能而造成的后果,推卸到女人身上的。 谁都愿意欢呼胜利,但是肯承认失败,还仍然坚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维持现状,不抱怨,不破坏现有局面的,这样的人也只见到父亲柳树一个。 柳成林倒是想起一句话来,聪明人,都是互相抬轿子,傻子才互相拆台。 他的爹娘,也都是聪明人吧,不管对方有多少缺点,也都尽量彼此包容,互相扶持,他们柳家,才有了如今相对来说,比较安生的日子。 父懒则母苦,母苦则子惧,子惧则家衰。真正成熟睿智的男人,是不会让自己妻子哀惧凄苦的,家里的气氛轻松愉快,小孩子才能无忧无虑地快乐成长,成长为阳光自信有作为的样子。 柳成林接过父亲的锅铲,跟父亲柳树说,我来,您教我。 至于柳成林为什么在父亲面前这么乖顺,当然是因为他见到过父亲柳树的另一面而敬畏有加——他父亲柳树温和有礼的外表下,竟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柳成林在那事之后,再也不敢不听他爹娘的话了。 柳成林比他父亲长得更好看,尤其是他哥柳成山当兵刚走的那段时间。当时才十三、四岁的少年柳成林,唇红齿白,凤眼俊眉,眼角眉梢微微上挑,顾盼多情。 柳成林跟小伙伴儿们下海去玩儿,他从海里扑腾上岸,眼尾由于海水的浸润而略略发红,竟然在少年的脸上添了丝媚态,雌雄莫辨。 柳成林那个诱人的样子,恰巧被路过的流氓头子一眼瞧见便惦记上了他。 青葱少年的柳成林再精也只是个半大小子,再说,危险来得猝不及防。 在海里玩够了的孩子们三三两两顺着河堤各自回家。柳成林去放水落了单,直到被人扑倒在路边草丛里时,柳成林都以为是哪个小伙伴跟他玩闹。 第121章 柳树救子(1) 少年柳成林在去放水的路边突然被别人扑倒在地上,怎么挣也挣脱不开,扭头见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健壮成年男子时就觉察出危险来,拼了命地挣扎叫喊。 那个男人完全不当回事,一边撕扯少年柳成林的衣服一边淫笑着说,你叫吧,你叫得再大声也没人救你! 柳成林万万没想到,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龙阳之好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大惊之下,柳成林哪里还管得了别的?挖眼抠鼻踢下阴怎么能救自己怎么来。柳成林到底也是长年跟着他大哥柳成山练过的,柳成林下手还黑,那个畜牲一时倒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柳成林知道,等自己体力不支的时候,就真没办法了。尤其是今儿柳成林还下了海玩儿,体力消耗更大,现在明显没多少劲。 这淡水河入海口,天一黑就没谁来了! 当柳成林又一次被那个男人压趴在地上的时候,差点要哭出来!柳成林身上的背心短裤早就被那人撕得稀碎,那男人粗糙的大手抓得柳成林身上皮肉生痛!柳成林以为今日肯定要受辱,反而冷静下来,控制住让自己不动,悄悄抠了手沙土,想趁对方不防备弄瞎那男人的眼睛! 柳成林想着,就算今天逃不掉被侮辱的命运,他柳成林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畜牲!不说拼个鱼死网破,起码也得让这个畜牲付出些代价! 柳成林使劲喘着粗气想尽快恢复点体力。刚才跟那个畜牲的一番交手,柳成林已经知道,对方的体力远比他自己好,柳成林得争取一击得手!方才太惊慌了,没有早想到! 那个畜牲可没想到柳成林年纪这么小,心性还这么能忍且顽强,他以为柳成林趴着不动,是真的筋疲力竭了,就放心地松开摁着柳成林的手,开始脱自己衣服。 柳成林突然袭击还是有用的,那人“嗷” 地一嗓子捂住了一只眼睛,柳成林趁机起身就跑! 那个畜牲也是个狠的,也起身就追! 柳成林跟所有小孩儿一样,越害怕越控制不住自己回头看,到底又叫那个畜牲给掀翻在地! 这一下子,柳成林可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累得喘气喘得跟个风箱似的! 再被那个畜牲压住的时候,柳成林恶心得想吐。那个畜牲一边得意地教训柳成林:“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有本事你再跑啊你!”一边对柳成林上下其手。那个畜牲的臭嘴啃到柳成林的后脖颈时,柳成林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直响,想弄死他! 那个畜牲也许真是太得意忘形,也许是太投入了,也许是完全没有想到半大小子也会有人来找!他被柳成林他爹柳树拿石头一下子捶到后脑上时,那畜牲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身子一挺,就软趴趴地瘫在柳成林身上了。 柳树把那个畜牲拖到一边,解开身上的短袖衬衫给儿子盖上。又把那家伙直接拖进河堤旁的深草丛里,回来时,把压趴下的草反过来拉直,石头顺手扔进河里,就仿佛刚才不过是砸死只猫狗。 柳成林半天没动,柳树也没开口问。 过了好一会儿,柳树说,老二,你先在这儿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说着把柳成林抱起来藏进河堤对面的草丛里。 柳成林一是累,二是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三是他虽然还没屁股开花,可被那个畜牲揉搓这一顿,也让柳成林膈应得胃里来回翻涌,难受得完全不想说话。 他爹柳树拿了工具回来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成林都有点犯困了,柳树才动手。 柳成林那时才晓得他爹柳树那么平静地砍人脑袋有多可怕。 柳成林没看出他爹手抖,只看见他爹跟过年过节在家剁排骨时一样,用斧子几下就剁掉了那个畜牲的头。 扒光那个畜牲的衣服,连那个畜牲的作案工具也剁了下来,然后就把躯干扔进了河里。 至于所有留下来的,柳树挖了个深坑,全扔进里边,往上倒了些液体,直到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还起了泡沫,学习很好的柳成林才明白他爹倒的是什么东西。 柳成林这时也完全清醒地明白了他爹柳树在干什么,可是,柳成林在解气的同时也对他爹柳树生出敬畏之心,他爹柳树太过平静,连说话的声调都一如平常。 柳树填完坑,把锹藏进路边草丛,把一个瓶子也扔进河里。柳树拎着斧子带着柳成林返回海边,找到那些破烂衣服碎片,扔进大海,连斧子也在海滩上挖个坑,用一块大石头压住,然后用海沙把周围随意填上。 干完了这些,柳树没事人一样,脱了衣服o钻进海里。柳成林一直在回想他父亲的每一个步骤,都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呢,他爹柳树喊柳成林下海去洗个澡。 等柳家父子从海边返回家时,大海开始退潮。柳树进厨房煮了两碗青菜挂面,让柳成林先吃点垫垫肚子,顺手又烧了热水,吩咐柳成林吃完面,再用温水冲个澡。海水洗完澡身上会有海盐残留,身上会发粘,必须用淡水冲洗下去,人体才会感觉舒服。 柳成林冲水洗澡时,柳树已经找出了父子俩的换洗衣裳,把他们脱下来的脏衣服泡在盆子里了。 第二天,柳成林起床后,看着父亲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晾在晾衣绳上的衣服,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全家的衣服都是父亲在洗。 就是不知道,那瓶子液体,父亲柳树是什么时候备下的?原来打算干嘛用的? 这事过去之后,柳家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唯一的小小变化就是,做为一个沿海城市的家庭,柳家餐桌上不见了海鲜的影子。 柳成林他爹柳树去河堤上钓鱼的时候多了。柳成林知道,是父亲在担心自己。柳成林跟小伙伴们打小就常在河边海边玩耍,以前有大哥柳成山在,柳成林的安全系数很高。现在,父亲柳树在默默保护未成年的他。 第122章 柳树救子(2) 从那时起,柳成林原本沉默的性子变得开朗了些。父亲柳树以前对他们哥俩不亲,柳成林一直想不明白。要不是他们哥俩长得很像父亲,柳成林都要怀疑他们不是父亲的孩子,所以父亲柳树才不理他们。 这回事之后,柳成林明白了父亲柳树以前为什么经常去河堤上钓鱼。小时候,他们哥俩可就是在河边玩大的,父亲虽然不怎么跟他们哥俩说话,但也是看着他们,爱着他们呢! 而且,他们哥俩越是长大,父亲柳树对他们俩的关注度越高,他那风流的爹,甚至都不出去找女人了。 这一次,他爹柳树更是为了他干脆弄死了人! 柳成林怎么说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再怎么冷静心里也是害怕的。经过这事,柳成林一改往常天不黑不回家的习惯,每天都是下了学先跑回家去看看,然后再出去玩儿。 没几天,柳成林一进家门,就见他爹柳树在磨一把生锈的斧子。一边磨,一边把盐水淋到斧子刃上。 柳成林平时也见过他爹柳树磨刀、磨斧子啥的,但是现在,知道那把斧子曾经被用来干过什么,柳成林再看他爹柳树磨那把斧子,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柳树看了看儿子柳成林,问他,怎么了? 柳成林摇头,他说不出来,他是怎么也不理解,他爹柳树居然又把那把斧子拿了回来! 也许,他爹柳树把斧子埋在海沙坑里用石头压住,就是为了能找到再取回来?反正斧子被海水浸蚀过几天,那上面什么血渍都留不住。 又过了几天,有可怕的传言从菜市场传了出来,说有人在海边发现了人腿骨,海货这几天都没人敢买了! 柳成林他娘佟二香也听说了,回到家特意叮嘱他爹柳树,别买海鲜吃了,怪个应人的。柳树自是答应。 没多久,卖海货的渔民们就受不了了!在市场里跟大家伙吵吵嚷嚷,说有人造谣!谁看见人腿骨了?根本是有人想让海货卖不出去,使坏呢! 柳成林突然明白了,为啥他爹柳树就那么随便地把那人身子扔进河里顺水漂了。 一,那地方离入海口很近,依着潮汐规律,很快就要退潮了,河水会跟着海水退潮飞快地把那东西带进海里。 二,河海相通的地方,光是来来回回觅食的鱼虾蟹螺,就能很快消灭掉那东西的皮肉。计划经济,是不允许渔民私自下海打鱼的,当时海里的虾兵蟹将可比现在多得多,也大得多,自然也凶残得多。 三,那东西就算没有被海龙王的部下们消灭干净,而被渔民们看见了,他们也只会以为,那是个被海里的什么东西咬掉了脑袋的倒霉蛋,渔民们为了卖海货也会私下处理掉残骸。 柳成林看着一切照常,不急不徐的父亲,以前总觉得他人单薄,性子柔和,活得窝囊。如今才晓得他父亲柳树并不是真如外表那么温良, 柳成林竟然觉得心里踏实且安全了! 别奇怪,那个年代,后来有人形容是“野蛮生长”的年代。 这个“野蛮”都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形容疯狂、恐怖也是可以的,只是不是全部罢了。那个年代,没有监控、没有dna检测,很多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社会并不太平,或者说,从古至今也都没有过绝对的太平。只是当时传媒不发达,除非大案、要案才会被报纸报道,其他的小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反正,好多人都是天一黑就非必要不出门的。 这也是柳成林他爹柳树镇定自若的原因之一,那天晩上柳树回家取工具,来回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路上有什么人。直等夜深人静才动手,也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 至于硫酸,那是柳树以前备着烧一下厨房里的水壶水垢什么的。 柳成林心想,他爹柳树还真是算无遗策。 大海何时不收人?住在海边的人,常常听说有人出海没回来!渔民就是真发现个没头的尸首,也不会引起重视,最多帮着埋一下,根本就没人当回事。 古有训,能上山,莫下海。谁也不敢说,出海后,肯定能回得来,既然干了这个,对于可能遇到的风险,心里都是有准备的。 知道父亲柳树不是真的怂蛋,柳成林心里有了依仗,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哥一走便心里忐忑不安,没着没落的。 几个月后,城里传言说外号叫“牲口”的大流氓被人废了,剁得稀烂扔海里了。还有人说他犯了事儿隐姓埋名,跑关里去了。甚至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那个牲口是让对头给活埋的。民不举,官不究,谁让他作恶多端? 该! 那个年代,小混混、臭流氓可不少,谁被谁给收拾了,也不意外。 失踪人口就算是报警了,也是极难查找的。那时候,坐车有钱买票就行,甚至有胆肥的直接扒上往关里运煤、运木柴的火车,就跟着跑得没了影儿。想找人,除了到他经常去的地方找一找,就没有其他办法,找不见人除了等就是等。 柳家父子联手互相遮掩,倒也瞒过了佟二香和柳树芽母女。 那些年,计划经济已经严重地束缚了人们的劳动热情,很多人都在开小差。上班的人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点个卯就开溜,像柳树跟佟二香这种搞文艺工作的就更加松散,所以他们两口子在家时间多,柳树有时间关注儿子的一举一动。 柳成林这次遇险得到了父亲柳树强有力的保护,对他影响还是挺大的。 只是,柳成林也受整个社会的裹挟,有些身不由己。打架,也不是柳成林想不打就不用打的。人家就看你不顺眼,就要跟你动手,就是要跟你打个胜负出来! 不动手不行!所以柳成林身上有伤,也算常态,他娘佟二香看到后确实没多想。 这让柳成林大大松了口气,不用跟母亲说这事最好,太他妈恶心! 好在,这种事就发生了这么一次。但就是这一次,让柳成林认识到了武力的重要性。 柳成林此后带领着他的小伙伴儿们进行体能训练弄得更勤了,迅速成长起来的柳成林,因为本身长得就好,头脑聪明、能打又能平事,也慢慢地成了小城里有点名号的小混混。 后来,柳成林爹娘突然双双离世,这柳成林没了束缚,媳妇陆晓辉又管不住他,可不就整出那么多事来? 好在,如今也算改邪归正了。 第123章 未雨绸缪(1) 吉祥百货自打搬到改建后的小城招待所,地方更大了,东西更多了,交通也更便利了!本来就离农贸市场不远,小城人跑到吉祥百货逛个够,然后去农贸市场的小吃摊子垫垫肚子,顺便买点菜打道回府。这日子过得,真是挺美! 改革开放的潮,一浪高过一浪,小城市里的小年轻们,现在学钱小东烫头,穿花衬衫、喇叭裤的人也多了起来,甚至三、五成群地拎着录音机“咣咣”地放迪斯科,扭着屁股蹦蹦哒哒。 而钱小东这一帮呢,早就不那么花里胡哨地臭美瞎浪了,他们开始穿西装打领带,扮演成功人士。 特别是他们的“大哥”柳成林,本就长得好,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身材比例极好,穿上三件套西装,那叫一个精神! 当柳成林脱掉上衣搭在手臂上,微低着头叼着烟吸的时候,长眼睫微微颤动,侧脸线条帅气得简直要赛过港台的大明星! 迷得小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更是有事没事就往吉祥百货跑,就指望着啥时候能碰到柳成林,近距离地仔细看柳成林一眼! 瘦猴侯勇军促狭地嚷嚷,咱这百货,不用宣传,只要咱柳二哥天天来回晃悠两圈,那人“哇哇”地上啊! 柳成林上脚就踹,侯勇军一边躲一边还接着贫嘴,不是,二哥别踢我啊!你让大家伙儿说说,是不是吧? 他们这一帮子人,大多早就脱产,不在一线零售卖货了。开始照尤律师的建议开起了股份制公司,各司其职,各负其责。 尤律师也就是小鱼尤有余,主要负责的当然是跟法律相关的工作,跟政府工商税务等部门打交道的事;瘦猴侯勇军人精,别看他表面欢脱,但是脑子灵,学财务很快,理解到位,责任心强;至于小钱,钱小东就喜欢往外跑,进货采购的活儿就交给钱小东;至于其他的哥们,有管人事的,管销售的,管库房的、管安全的、管后勤的…… 柳成林,当然当这个董事长兼总经理,一把手,哪儿有处理不了的事儿都找他。 虽说城市小,可吉祥百货也是小城唯一的一家大型百货公司,每年的销售额,可是个很惊人的数字。光是税务局从他们这收的税,就已经让某些早就盯上他们的人眼热了。 偏偏这帮货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风头太盛,不知收敛,还天天怎么招眼怎么来! 连柳树芽一个小护士都已经觉出不大妥当来,时不时提醒二哥柳成林他们注意点,树大招风!奈何,柳成林他们正春风得意,啥话也听不进去耳朵。 柳树芽只好跟二嫂陆晓辉念叨,如今陆晓辉与柳树芽这个小姑子,倒是比跟丈夫柳成林还亲,很是听得进柳树芽的话。 不得不说,女人天生对危险具有更敏锐的直觉,而当两个女人直觉一致的时候,她们选择相信自己。 柳树芽难得地请了假,陪她二嫂陆晓辉往省城走了一趟。表面的理由是陆晓辉身体不舒服,要到省里医院去检查检查。实际上,是姑嫂两个把柳成林这几年拿给陆晓辉的钱以及卤鸡店所得的大部分,分开存进了省城的银行里。 办妥了这个事,柳树芽和陆晓辉姑嫂两个放下块心病一样,去找在省医院工作的刘凤。三个女人开开心心、痛痛快快地玩了好几天,才散了。 当然了,既然来都来省城了,顺便检查一下身体,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刘凤听柳树芽说柳成林他们干得那么好,也是羡慕! 刘凤已经再婚,对方是同在省医院工作的神外科医生,他前妻出国了,留下了个小女孩。 刘凤现在的丈夫文质彬彬,很有才华,两个人过得不错。只是,刘凤到底是骨子里极为要强的女人,现在多少被陆晓辉这个小富婆给刺激到了,也产生了自己单干的心思。 没别的,打柳树芽和陆晓辉过来找刘凤,她们三个女人全程吃喝玩乐都由陆晓辉负责花销,不管去哪里干什么,陆晓辉花钱如流水。 刘凤刚开始还想做东来着,被好朋友柳树芽强势回绝,声称刘凤不宰冤大头是不是傻?她嫂子陆晓辉揪根毛都比别人腰粗!快别见外了!也不看看谁跟谁!刘凤当向导带着大家伙儿玩儿就行! 等这一圈玩下来,刘凤心里是真的不大平衡了。说起来,陆晓辉是她们三个当中学习最差,头脑也最不聪明的一个。可是么,如今陆晓辉的丈夫最会赚也最有钱,连陆晓辉自己管的那个卤鸡店,也是日进斗金,“钱”途无量! 刘凤保持这么多年的骄傲有点维持不住了,她也被激起了雄心壮志! 只是,情场得意,钱场就差点意思,而钱场得意,情场那就可能失意! 三个女人,两个情场都不大顺。 柳树芽跟钱小东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钱小东刚开始还以为柳树芽又犯毛病,趁他钱小东被关进监狱里,又勾搭上别的男人。谁想,钱小东出来后偷偷盯了柳树芽很久,也没看见柳树芽跟什么人来往。可是钱小东跟柳树芽相处起来,总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要不是钱小东父亲去世那一回,柳树芽和柳成林一起帮着跑前跑后的,钱小东真以为柳树芽是心里有别人了! 可是,这一晃又是三、四年过去,钱小东跟柳树芽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以前柳树芽好歹还馋钱小东身子,俩个人隔一段时间,总有在一起的时候。打钱小东从监狱出来后就糟了,别说跟柳树芽在一起,柳树芽连亲都不给钱小东亲,被钱小东逼急了甚至打他、咬他! 柳树芽一定有问题! 至于陆家小四陆晓辉,上次被柳成林气得带儿子回了娘家,虽然说后来柳成林去接,陆晓辉就顺势而为跟着丈夫回家了。可是陆晓辉回家后,对柳成林比以前冷淡得多,脾气也大得多。柳成林也不是个惯会伏低做小的,两个人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就开始冷战。 第124章 未雨绸缪(2)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个柳成林,自打发觉他大哥柳成山对自己媳妇陆晓辉没了那心思之后,就放松了警惕。 似乎只要没了他大哥柳成山对陆晓辉虎视眈眈,那陆晓辉就稳稳当当是他柳成林自个儿的了,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柳成林对陆晓辉就没以前那么紧张,那么上心。 而陆晓辉呢,在柳成林被关进监狱的这三年里被锻炼着跟别人打交道,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傻丫头。 陆晓辉虽说不是脑袋瓜子有多聪明,但贵在有自知之明,凡事不逞强,不自卑,不自乱阵脚。而且,现在陆晓辉时不时想起她婆婆佟二香教她的那些道理,常常细细反复思量,也有了些心得,遇事就更不慌不乱了。 柳成林现在既然不怎么在乎她,那她陆晓辉便自得其乐好了。再说,柳成林不在家的时候这日子也挺过来了,现在柳成林已经出来,不是比那时候要好得多? 陆晓辉现如今过得像个少奶奶,早上送走孩子,就去卤鸡店里坐镇,收个款,跟熟悉的顾客、街坊四邻聊个天,说说东家长西家短,转眼就是一天过去。 至于丈夫柳二柳成林,陆晓辉现在是真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结婚之前,柳成林哄着她疼着她宠着她,早把陆晓辉整迷糊了。可结完婚呢,柳成林动不动就会起个鬼点子,她陆晓辉听都没听过!她那时候真够傻的,柳成林说什么她都听,几乎让她干嘛就干嘛。 要不是公爹和婆婆,一面倒地向着陆晓辉,不错眼珠儿似的盯着柳成林,老早就帮着陆晓辉给柳成林立了规矩,就凭陆晓辉她自己,得让柳成林给欺负死! 陆晓辉现在,正在练她婆婆以前教她的“忍”字诀儿。 她婆婆佟二香说过,男人属猫的,不能管太多,也不能对他太好。跟男人过日子,就当养只关不住的猫,他爱吃吃,爱睡睡,啥时候不声不响地跳墙走了,你也由着他去,千万别追! 陆晓辉当时问婆婆佟二香,为什么不能追?她婆婆问陆晓辉追过猫吗? 陆晓辉还真追过。那年月各家为了防耗子偷粮食,养只猫也不喂,全让猫儿自己个儿捉老鼠吃。只是猫儿贪恋东北人家的热炕头,倒也不会跑到别人家去——别人家也不喂,那年月国家分的那点粮食,人都吃不饱呢! 陆家就曾经养过一只四爪白的狸花猫。那还是陆晓辉刚上小学那年,听同学说他家老猫下崽子了,陆晓辉就缠着同学要来养的。 小孩子哪有几个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的?陆晓辉一个小姑娘家当然也不例外,喜欢那只 “四蹄踏雪”喜欢得紧,没事就抱在怀里稀罕。 猫儿性子野,经不住小姑娘陆晓辉没完没了地揉搓,忽地挠了陆晓辉一爪子,跳墙就跑!陆晓辉满心满眼的喜爱被猫儿辜负,实在气得慌,就追了出去。 陆晓辉想起来这个事儿来,回答追过。她婆婆佟二香接着问追着了吗?陆晓辉摇头。 她婆婆佟二香就笑,说男人就跟那只猫一样,他想出去玩儿,你非要追他回来,他只会越跑越快。到底最后还是让他跑了,你追他就是白费劲儿。 陆晓辉迷糊,茫然地看佟二香,婆婆佟二香又接着引导陆晓辉,问她后来猫回来没有? 当然回来了呀!陆晓辉答,有点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这么问,猫儿认识家,玩儿够了当然自己就回来了啊! “那你做了什么吗?”婆婆佟二香问。 “我啥也没干啊!”陆晓辉当时就是这么答的。 “错了,你当时一边该做什么做什么,一边忍着担心等它回家。”婆婆佟二香说着,让陆晓辉仔细想想,是不是那样? 还真是!尤其是猫儿刚刚跑掉的那一会儿,陆晓辉特别烦恼,就恨不得猫儿马上回来,陪着自己一直一起玩儿才好。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猫总是在外面耍够了才回来。 它就是回来了也不肯跟小主人多亲近,直接跳上炕,霸着热乎乎的炕头先呼呼大睡。要是这时候去摸它,它往往还很不高兴地大打呼噜!什么时候等它睡觉睡饱了,才肯睁开眼睛跟小主人陆晓辉玩儿一会儿。 唯我独尊的猫,睡了唤不醒、出去玩儿叫不回的猫,不高兴甚至是会给你一爪子的猫,只能等它自己回来主动跟你玩儿的猫! 陆晓辉想起她婆婆佟二香的教导,微微吐了一口气,今儿不行!怎么也得去看看,甭管怎么说,还是不要有事的好! 陆晓辉这一阵子总有些心惊肉跳的,柳成林手底下那么多人跟着他吃饭呢,可大意不得! 陆晓辉把刨花水打在手心,抓了几下烫得很好看的大波浪头,刨花水能起到很好的定型作用——这也是婆婆佟二香教的,唉! 陆晓辉收拾好自己的同时也收拾好心情,穿着漂亮而得体的套裙,挎着真皮女包去了吉祥百货。 一进门,喊“嫂子”的声音便络绎不绝,陆晓辉笑着点头,直上三楼的办公室。 柳成林不在,只有小鱼尤有余跟瘦猴侯勇军在,陆晓辉反而感到很轻松,实在很爱柳成林,真怕见到柳成林会失控,忍不住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是的,柳成林现在不但犯混,还有阵子没回家了,明目张胆地公然给陆晓辉没脸。 陆晓辉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大局为重,时间紧迫,快一步和慢一步,也许就是咫尺天涯,实在没功夫跟柳成林计较儿女情长。 山雨欲来。 第125章 未雨绸缪(3) 自古财帛动人心,英雄难过美人关。在面对金钱和财富的诱惑时,有些人往往会不择手段地追求它们,甚至背叛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有些人会因为贪婪而走上错误的道路,而有些人则会因为追求财富而失去自己的尊严和自由。 然而,财帛并不是万能的。虽然它可以带来物质上的享受和满足,但它却无法买到真正的幸福和内心的平静。有时候,财富的获得甚至会带来更多的烦恼和不幸。因此,我们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让金钱成为我们追求的唯一目标。 我们应该明白,人生的意义在于追求内心的平静和真正的幸福。财富只是我们实现这个目标的一种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我们应该以正确的心态来面对财富的诱惑,不迷失自己,不失去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并且不断地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大道理每个人都懂,可是一旦真正地面对真金白银的时候,去控制自己的贪欲,还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手中握有一定的权力的人,面对财富近在咫尺,稍稍使一些手段,便有可能唾手可得的时候。 这种直截了当的诱惑,很少有人能扛得住。 柳成林他们,当年雇着大解放东奔西跑,风吹日晒雨淋地到处卖货的时候,哪怕赚得多,但是那钱是背井离乡,挨饿受冻地遭罪无数才得来的辛苦钱,倒是没多少人眼气。 可是如今,他们那帮家伙硬是改建了原来国营招待所三层楼的地方干起了大百货公司,光是吉祥百货那人山人海的人流,有脑子的人在心里算算吉祥百货每天进的流水账,都眼馋得哈喇子直流! 凭什么?你柳成林一个蹲过监狱的小混混可以天天西装革履这么风光,老子干社会主义干几十年了就天天这两身破蓝卡其布衣裳来回换? 巨大的财富差距,让小城某些处于领导地位的人动起了吉祥百货的歪心思。只是,柳成林这帮人已经成了气候,单打独斗可收拾不了他们了!柳成林做事一直滴水不漏,即便有谋夺他吉祥百货的那个心思,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还得有足够的人手,恰当的时机才行啊! 庙小妖风大,池浅那啥就多! 在见不得光的阴暗目的之下,某些人渐渐达成了共识,组成了背离党的初衷的龌龊联盟。就要找准一个时机,向吉祥百货下手了。 柳成林在出纳兼秘书的冯巧云身上发泄完一通,起身收拾好自己,就要推门出去。 “柳哥~,你这就走啊?”冯巧云很是有些不满。之前,柳成林突然跑着冲回三楼办公室,把她当着尤律师跟侯会计的面一把扯住就走,冯巧云还傻乎乎地问了柳成林一句:“柳哥,干嘛呀?” “干你!”柳成林明明一个脏字没带,可却又下流无比地吐出两个字来。 冯巧云一下子臊红了脸!她冯巧云是跟柳成林有关系,可是,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挑明过,柳哥也太不尊重人了! 但柳成林可没管冯巧云怎么想,扯着冯巧云就往员工宿舍走,把冯巧云扯得有点急,甚至有点痛!冯巧云忍不住嗔怪: “哎呀,柳哥你轻点!你弄疼我了!……” 小鱼尤有余跟瘦猴侯勇军两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点疑惑,二哥这是怎么了?他柳成林也不是那种急色的人啊! 这冯巧云当初死乞白赖地往柳成林身上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终于让柳成林宿在她那个单身宿舍里的。就算如此,柳成林也不是那种纵欲的人,鲜少见他大白天动了念的。都是哥们,男女那点事,也不是不能理解。尤有余跟侯勇军也就是没有碰到看上眼的,没有合适的机会与场合。不然,搂个女人来一场风花雪月,也没啥,又不是娶回家,玩玩罢了。 这哥俩正琢磨着他们二哥柳成林突然发的哪门子骚,就听到有敲门声,开门见是陆家小四陆晓辉,得,全明白了! 柳二哥柳成林分明是在楼下瞥见自己媳妇过来,那憋着的情欲一下子控制不住了,理智上又想维护自己那可笑的自尊而不肯向自己媳妇低头认错,所以干脆把这情欲发泄到替代品冯巧云身上去! 小鱼尤有余跟瘦猴侯勇军交换了一下眼色,赶紧笑着打招呼:“呀,嫂子,今儿咋有空儿过来了?是不是来找二哥?你先坐会儿,我给你找他去。”小鱼尤有余说完就要开门出去。 这两口子闹别扭算起来可有段日子了!他们也不打架,就是二嫂陆晓辉总冷着他们二哥柳成林。而柳二柳成林呢,也绷着拧着,不大愿意回家,动不动就住在办公室里。要不是因为这个,那个冯巧云也没有那么容易把柳成林拿下。 清官难断家务事,外人最好别插手管人家两口子的事。不然,将来弄得里外不是人的,很可能就可能是自己了。小鱼尤有余到底滑头些,比瘦猴侯勇军先开了口。 “站住!我来不是来找他,我是来找你们的。”陆晓辉拦住要走的尤有余,开门见山,并不含糊。 瘦猴侯勇军正在心里骂小鱼尤有余不够义气,这种时候竟然要开溜?要把个家庭妇女单独扔给他一个单身汉安抚?他侯勇军也不愿意管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好嘛?侯勇军正在肚子里花样百出地骂自己哥们,一听二嫂陆晓辉说不找柳成林,而是来找他们的,也是一愣。 陆晓辉并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仗着自己是柳二柳成林的妻子就耍蛮。而是站在他们这帮子兄弟背后的老弱妇孺家属们的立场,慢声细语地把当初他们进去后,各自家里生活的不易讲出来。再提醒他们现在外面正在传他们的风言风语,要他们警醒些,有不足赶紧补,有漏洞赶紧填,有错也赶紧改,…… 千万别疏忽大意,万一被别人揪住什么把柄搞倒吉祥百货,到时候就追悔莫及! 第126章 未雨绸缪(4) 聊家长里短,是陆家小四陆晓辉的强项。就算侯勇军和尤有余他俩都出来三、四年了,但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大都是糙汉性子,确实没有想到过,当年在外面的亲人们还有那么多日子难过的时候。 就是小鱼尤有余,他算是这帮人里心思细致的,也不知道,当初要不是陆晓辉听完柳成林的吩咐,出了看守所的门就直奔了尤家去,他那主意正的媳妇可就差点真打了孩子走了! 当年陆晓辉听丈夫说要照顾尤有余已经怀孕的媳妇,出了看守所的大门半点没有耽误就直接去了尤家。正好堵住了要出门去打胎的小鱼媳妇,左劝右劝,好一通劝,又足足给小鱼媳妇扔下了二十张大团结,这才把小鱼媳妇的心给安抚住了! 那一回,陆晓辉但凡迟疑一下,或者晚到尤家一点,让小鱼媳妇出门去医院打掉了孩子,尤有余跟他媳妇,他们便从此无缘了。 现在小鱼尤有余还哪儿来的媳妇?哪儿来的娇柔可爱的洋娃娃似的大闺女尤琪琪? 还有钱小东家那成天抱着酒瓶子不撒手的老爹,侯家只余自己一个人在家生活的侯小妹,和其他哥们家的各种破烂事。陆晓辉一个年轻的小媳妇,花着钱,哄着人,甚至有一次把她娘和小姑子柳树芽都叫上,一起去给瘦猴侯勇军那独自在家,被欺负的侯小妹撑腰,这才让侯家旁边口出恶言的邻居收敛些。 陆家小四陆晓辉,也是在见过了那么多人间疾苦之后,转了性子,或者说是被激发出了本就藏在东北姑娘骨子里的侠义。在柳成林出事入狱之前,陆晓辉觉得钱最重要,啥事也离不开钱。等柳成林因为打架斗殴进去了之后,陆晓辉方醒悟,什么也没有人重要!有人一起过的日子才是美好的日子,有亲人陪伴的人生才是幸福的人生。陆晓辉一反常态,对丈夫柳成林这帮哥们的亲人,能帮多少帮多少!不论是买粮买米,小到夏天的瓜果,大到入冬前修缮房屋,甚至是烧炕引火的木头瓣子,过冬的煤炭,……只要陆晓辉看见了,统统照顾到。 尤有余跟侯勇军,他们回到家后是听家里人说过一些事儿的,但是,远没有今天,二嫂陆晓辉把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地一起讲出来这么震撼。他们在家时感觉不到有什么,而他们一旦不在家,原来自己的亲人们要遭那么多的罪!有来自亲朋的不屑,有来自街坊四邻的恶意,有被别人耻笑的难堪,还有干不动体力活的无力,更有没钱没粮过日子的窘迫!要不是二嫂陆晓辉跟个老妈子似的,在那三年里时不时接济他们各人的家里,很难说等他们出来后,家里的亲人们还齐全不? 只是以前,他们都忽略了陆晓辉这个做嫂子的付出,亦忽略了家人们的感受。 他们现在这样张扬炫耀,气焰嚣张,确实很得瑟,对亲人除了给钱,平时也没啥好声气,也确实显得自私而冷漠。 瘦猴侯勇军跟小鱼尤有余,都是脑子灵活、心思转得快的,当然都听出了陆晓辉话音里的言外之意。 他俩都跟二嫂陆晓辉表态:“嫂子,你放心,我们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你的话我们听明白了,我们马上自己先查缺补漏。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怎么也得守好了!” 陆晓辉见来吉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响鼓真不用重槌敲,点一下就有回应。 陆晓辉刚站起身,柳成林就推门进来,像是刚才不知道自己媳妇陆晓辉来了,柳成林嘴角扯起个淡笑,懒洋洋地问:“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 “我也没啥事,就过来看看。”陆晓辉看到丈夫,心里还是酸楚的。柳成林有一阵子不回家了,陆晓辉甚至听说柳成林身边有了女人,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是,对付柳成林这种混账,常规的做法不但不起作用,反而可能会让他更加厌烦,甚至会让俩人之间越来越生分。 陆晓辉确实不算聪明,但难得的是很有自知之明,而且性格坚韧。她是地道的土生土长的东北女人,白山黑水赋予陆晓辉天生的宽阔心胸,她的头脑里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想法,仅凭着一腔热血,去做天经地义该去做的事。 可以说,陆晓辉很有些大智若愚。 如今,陆晓辉稳着心神,淡定地跟丈夫打声招呼,便拎起包,对柳成林笑一笑: “看你们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我要去接孩子,先走了。” 陆晓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柳成林在媳妇陆晓辉经过他身边时,仍是感觉自己身体本能地紧绷,要不是刚刚在冯巧云那儿发泄过,他这会儿怕是忍不住想扑倒陆晓辉。 陆晓辉的身材是地道的东北姑娘的身材,高挑丰满,前凸后翘。加上五官明媚,皮肤白皙,生了孩子后身上又长了些肉,那白嫩嫩,软乎乎的可口肉包子一样的少妇风情,对于柳成林这种刚刚而立之年,如狼似虎的男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种年纪与身段的女人,就如同秋天里熟得又红又甜又多汁的桃子,最是能解成熟男人那藏在骨子里的饥渴。 柳成林微眯着眼睛看着陆晓辉渐渐远去的背影,喉节滑动一下咽了咽,掏出香烟来点燃,转头问自己哥们: “你嫂子来说啥了?” “跟你前一阵子说的意思差不多,要咱们小心点。另外,还说了点咱们以前不在家时发生的事儿。”瘦猴侯勇军接话,想了下,又试探着劝柳成林: “二哥,你回家看看吧!你得有一阵子没看着琪琪跟明明了吧?”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向来没正形的家伙居然管起他柳成林的家务事来? 柳成林诧异地看向自己哥们,在瘦猴侯勇军和小鱼尤有余的脸上看到了同样关切的表情。 第127章 回家(1) “嫂子说的,跟你前一阵子说的意思差不多,都是要咱们小心点。另外,还说了点咱们以前不在家时发生的事儿。”瘦猴侯勇军接话,想了一下,又试探着劝柳成林: “二哥,要不你回家看看吧!你得有一阵子没看着琪琪跟明明了吧?” 柳成林有些稀奇地看瘦猴侯勇军,这个欢蹦乱跳的活猴子,居然也有这么一本正经、婆婆妈妈的时候! 连小鱼尤有余也跟着附和: “二哥,外面的女人是外面的,家里的女人是家里的。嫂子怎么说也是明明的亲妈,你这总有家不回的,对孩子也影响不好。现在咱这也弄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回家看看吧?” 呵,他柳成林总共离开不超过一个小时,这俩货才跟陆晓辉待了这么一会儿,居然都一起调转枪口,全冲着他柳成林来了! 新鲜! 吉祥百货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摸爬滚打弄下来的一番事业,他们花了那么多心血在吉祥百货上,当然不可能让别人半路截了糊。 早在陆晓辉来的前些天,他们负责安保的哥们就反映,最近总听到些对吉祥百货不好的言论,什么谋取暴利,以次充好,偷税漏税…… 柳成林自己在吉祥百货巡视的时候,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他是这帮人的头头,少不得要多想一些,想深一些。 所以,从前些天开始,柳成林就让兄弟们开始大规模的自纠自查。不管是财会,还是库房,消防,安全……,各个方面,全都开始行动起来。 柳成林没想到,今儿自己媳妇陆晓辉来虽然说的不是这个,但里面的意思也是这个意思。跟他柳成林想的异曲同工,都是要他们别再行差踏错,他们自己个儿好好的,他们背后的家人才会好好的。 他们这些青壮男人,本来就是各家里的顶梁柱。然而,什么是顶梁柱,都不如今天陆晓辉述说出来的让人印象深刻,对于家人来说,他们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不可或缺。 原来,柳成林和陆晓辉他们夫妻俩个,也是有心意相通的时候。在听了小鱼跟瘦猴学的陆晓辉说的往事,柳成林方发觉,自己还真是自大了点。他在监狱里面服刑的时候,是他媳妇陆晓辉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支撑着自己的家!而且,不仅仅是只支撑着他们自己的小家,还竭尽全力支撑着他们这帮子兄弟所有人的家! 柳成林下巴抽搐了一下,陆晓辉这个女人,还是有本事能让他柳成林动心且与有荣焉的。 不过,柳成林的动心和与有荣焉,还是不影响他回到家自己一个人睡!人家陆晓辉宁可陪儿子柳明明睡,也不愿意陪他柳成林。 柳成林觉得自己太大意了,没注意到衣服领子上有块很淡的口红印子。他今儿听了兄弟们的劝,猴急得没洗澡没换衣服就直接回了家。本来他媳妇陆晓辉见柳成林回来还挺高兴的,可柳成林刚把陆晓辉拥进怀里,陆晓辉就变了脸,直接推开他! 柳成林自己一个人躺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恼恨自己怎么白天远远地看见陆晓辉就冲动得跟新婚那会儿似的,忍都忍不住,冲上楼扯了冯巧云就走!火烧猴屁股似的压着冯巧云来了一发,才在回办公室去见陆晓辉时没出糗。可是,胡闹的下场就是,晚上回家让自己媳妇逮个正着!衣领子上的口红印子虽然淡,可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见。 陆晓辉气得甩手给了柳成林一巴掌,转身就去了儿子屋里。 柳成林满腔的热情一下子被打了个透心凉,还怪不得人家陆晓辉,该!谁让他偷吃还把幌子挂出来让媳妇看见?人家不抽他抽谁?谁让他柳成林自己个儿花心呢,怪谁?这要是他爹娘还在,柳成林又得跪! 柳成林想起父母亲,这大晚上的,就更加睡不着觉了。 他爹娘跟别人的爹娘真不一样,起码在外人看起来他们对彼此并不忠诚。可是呢,在孩子们眼中他们却是对家庭尽心尽力,彼此相亲相爱的父母。 柳成林幼时也是比较聪慧的孩子,他那时在大街上跟小伙伴们玩耍,见到父亲抱着妹妹跟不认识的女人说说笑笑,柳成林还傻乎乎地跑回家去告诉他娘。 他娘佟二香淡着一张脸,伸手抚着他的头,好一会儿,才教小朋友柳成林: “老二,你记住,子不言父过。你父亲,他做什么,你做儿子的,不必说也不必管。”佟二香这话说得文绉绉的,还是小孩子的柳成林,真不大听得懂,只是记住了。 柳成林抬头看自己娘亲,娘亲的脸色平静没什么变化,但柳成林就是觉得,娘亲佟二香生气了,还是生大气!越是这么平静越是气得厉害! 娘亲佟二香说完之后就坐到椅子上不吭声了。柳成林觉着无聊,又跑出去玩儿。等天快黑了,柳成林肚子饿,再往家跑的时候,刚好见到父亲柳树先他一步回了家。 柳树一进屋门,就见妻子佟二香坐在椅上直直地瞪着他,并没有像往日那样伸手接过女儿柳树芽去抱一抱、亲一亲。 柳树瞄一眼生闷气的佟二香,嘴角勾起,先把睡着了的柳树芽放到炕上安顿好,这才走到妻子面前,也没说话,一把拉起妻子抱在怀里就要亲热。 佟二香那时候尚年轻远没有后来沉稳,柳树一扯她,她就恼了,在柳树怀里使劲捶打,恨声嘲讽柳树:“怎么?在外面还没吃饱?你还要到我这里来垫垫肚子?” “对!外面的不过是些点心,你才是正经的大餐!” 柳树此时并不知道儿子柳成林就站在他身后,他们夫妻俩都没有发现小小的柳成林已经跟在父亲柳树后面回来了,说话做事肆无忌惮。 第128章 回家(2) 柳树边挑逗着妻子,边把手移到妻子身上自己想念的地方,微微用力揉弄。佟二香使劲把他的手往外推,骂柳树:“混蛋!把你手拿开!瞎揉搓什么?” 柳树涎皮赖脸地无赖道:“我要是真松手了,你岂不是又嫌我没想你?”说着就去亲气恼的佟二香。 佟二香本就已经生了一肚子气,等丈夫柳树终于回家又跟她没个正经,心里的火“嗖”地窜出来,下死手掐他拧他! 可佟二香到底是白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再使力气,落到柳树身上,也只相当于给柳树挠痒痒。 而且对柳树来说,发了火又抓又打的佟二香,跟平常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同,像只闹脾气的猫,别有一番可爱。柳树此时反倒是不顾佟二香的挣扎,把她越抱越紧,越亲越…… 唉,他们夫妻俩个,正一个欲拒还迎,一个正欲动情浓,柳树突地被儿子柳成林狠狠打了几下!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柳成林那时还是个小屁孩呢,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柳成林还以为他爹正欺负他娘,他娘都气得打人了哟!为人子的能不帮着娘亲吗? 柳树正兴致勃勃的,一下子被儿子打断,扭头看了柳成林一眼,绷着脸,强忍着不动手揍他! 这什么破儿子啊?一点眼力见没有!儿子就是没有女儿好!看老三柳树芽多乖,该吃吃,该睡睡,半点不招人烦! 柳树觉得自己是把手从妻子身上好不容易硬拔下来的,拎起带着哭腔打他的柳成林,直接拎出大门外,哄儿子:“你大哥他们正在河边玩打仗呢,就差你了。” “啊?”柳成林一听父亲说大哥他们玩打仗呢,就愣了一下,差点忘了刚才因为啥哭!他爹柳树就趁他愣神的功夫,回身关上了大门,落下了门栓。 柳成林过去推门,还哪里推得开?又想起父亲说大哥他们正在河边玩打仗呢,柳成林怎么说都是小男孩子,玩儿心重!反正他也进不去门,回不了家,那,还是找大哥玩去吧! 柳成林想起这一段来,大半夜的忍不住“呵呵”直乐,乐完,他又有点失落。 老爹柳树说得对,外面的女人就是点心,看着好看,吃着也香甜。可是吧,吃少了不饱,吃多了腻得慌。怎么也不如家里的女人,虽说看着清淡,可什么时候看见了都想吃,还能吃到饱。 唉,就是人家不给吃,这可怎么办? 柳成林忍不住有点想自己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老爹,在心里承认,在情爱上面,他柳成林还真不如他爹那样胸有成竹、游刃有余。若是老爹还在,兴许还能讨教个一、二? 他柳成林也不如他那灵动娇俏的妹子柳树芽。人家交了一大堆男朋友,柳成林也没听谁说他妹子不好,多是跟钱小东一样,哪怕分手了还恋恋不舍的。 柳树芽现在可没空管她二哥柳成林的闲事,柳树芽跟钱小东两个人,正吵闹得不可开交。 钱小东想结婚了,出尽百宝地向女朋友柳树芽求婚,就是怎么也打动不了柳树芽。 柳成林长叹一声,他倒是知道柳树芽为什么拒绝钱小东。他们柳家的人,在骨子里,对家庭还是很重视的。就算他的爹娘,哪怕在外人眼里那么风流滥情,可只要一踏进家门,他们哪怕对彼此还有嫌弃和怨气,都会先把那些暂时抛到一边去,扮回为人父母的身份,好好地维持他们这个家。 钱小东本就不是柳树芽心爱的那一个,他人性子还粗糙,要学识没学识,要文化没文化,要能力么,也是差一点,还有点小心眼,唧唧歪歪的。全凭着跟柳树芽自小一块长大的情谊,两个人才勉强在一起处了这么些年! 钱小东和柳树芽保持男女朋友关系,只要柳树芽还没有别的看入眼的男人,他们两个便没啥大问题。可要是钱小东想结婚,以他妹子柳树芽那宁缺毋滥的脾性,柳树芽丈夫那个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钱小东坐。 柳成林想起钱小东向他告状,他答应钱小东去看看柳树芽到底怎么回事。从妹子家里出来后,背着柳树芽偷偷向周围的邻居们打听。几乎碰着的所有邻居都说没见过柳树芽处对象,只除了一个老头儿。老头儿说有天清早看见了一个文质彬彬、知识分子样的人从柳树芽家里出来!老头儿话还没说完,就让他老伴儿给截住,瞎咧咧啥?就你那老花眼,还看见了人?赶紧别胡说八道! 当时柳成林还没有想起他妹子什么时候认识那样一号人来。等小鱼调查回来跟他一说,柳成林把原市医院外科主任何志尧对号入座,就全明白了! 他那妹子,眼光何时差过!除了年少的时候是有些贪吃不大挑嘴,长大后的柳树芽,对男人,只要看上了,那不紧不慢、想方设法、处心积虑谋夺的本事,让当哥哥的柳成林很多时候都暗中庆幸,幸好柳树芽是妹妹不是弟弟!不然,他柳成林该担心自己媳妇陆晓辉会被柳树芽给弄去了! 唉,柳成林烦躁地又翻了个身,都三十冒头了,总不能还因为情爱上的事儿去向妹子请教吧?他柳成林也丢不起这个人呐! 就是这孤枕难眠的滋味,真不好受! 柳成林实在睡不着,起身出了房间去推儿子卧室的门,如预料中的一样,推不开,从里面锁着呢!至于吗?他媳妇陆晓辉就这么防着他? 柳成林没招了,只好回屋睡觉。可这欲火焚身的怎么睡得着?还是运动运动吧!俯卧撑走着。 柳成林一边做一边想,要不还是直接下手?自己媳妇么,哪来的那么多啰嗦? 第129章 回家(3) 吉祥百货走上正轨后,年轻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身姿挺拔、英俊迷人的柳成林,又不知第几次跟他媳妇冷战了好一阵子,终于在自己媳妇陆晓辉去吉祥百货探了一回班,两个好兄弟的规劝之下,回家了。 表面上看,柳家一切都是老样子——柳成林白天去吉祥百货上班,他媳妇陆晓辉去看着卤鸡店,保姆负责早晚接送孩子。 可打回家起,柳成林就被扔在卧室里一个人睡,憋得一肚子欲火无处释放。他媳妇陆晓辉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就在他眼前晃,偏人家陆晓辉就是非得跟儿子柳明明睡,说什么也不肯跟柳成林回房。 诱得柳成林眼睛发蓝,有时甚至朝儿子柳明明发火,差点把孩子弄哭! 陆晓辉一边哄儿子一边凶丈夫柳成林,没事闲的出去!爱干嘛干嘛!挺大个老爷们,别一回家就冲老婆孩子吼! 保姆阿姨倒是个老实人,从不掺和他们家的事儿,只该做饭做饭,该收拾收拾。可到底家里有个外人在,柳成林有话也不好直说,气得只好回房关门睡觉! 一连几天,陆晓辉对丈夫柳成林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除非柳成林吼孩子,否则陆晓辉连话都不肯跟柳成林说。 这天,柳成林照常跟保姆和儿子柳明明一起吃过早饭先出门走了。陆晓辉管的卤鸡店倒是不用那么早开门,吃过饭的陆晓辉照例坐在梳妆台前收拾自己。 如今的陆晓辉,用的都是小城里最贵的化妆品。倒不是她显摆,而是,陆晓辉懒得花时间去比较,反正什么东西都是一分钱一分货,买最贵的就是。再怎么着,贵的东西品质也不会差到哪里,陆晓辉也确实不缺这个钱。 收拾好的陆晓辉起身,正要换衣服出门,就被特意转回家来的柳成林堵个正着。陆晓辉挺惊讶,丈夫柳成林可是极少有去而复返的时候,该不会是忘了什么东西吧? 忘了又怎么样,这不是回来取了吗? 陆晓辉拿起衣服,打算去儿子房里换,这会儿,陆晓辉从心里不愿意跟柳成林待在一个屋子里。 可是柳成林无赖地堵在门口,陆晓辉向左他也向左,陆晓辉向右,柳成林便也向右。 陆晓辉这才觉出柳成林是冲着她回来的,抬头直视柳成林:“干嘛?好狗不挡道,让开!” 柳成林没接陆晓辉的话,向后退了回去。陆晓辉还以为柳成林要让开路呢,谁想,柳成林反手把房门关上落锁。 陆晓辉这时要是再看不出来丈夫柳成林什么意思,她可真是傻到家了! “柳成林,你想干嘛?”陆晓辉虽然说对丈夫柳成林脑子里想什么心知肚明,可仍是有些慌乱。陆晓辉这会儿特别想问婆婆佟二香,接下来该怎么办?婆婆没有告诉过她呀! 柳成林抢过陆晓辉手里的衣服,随手往梳妆台上一扔,就直接欺近了过来,一边反问陆晓辉:“你说呢?”一边解自己的衣服。陆晓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卧室里就那么大点地方,退回几步就是床。 陆晓辉被丈夫柳成林扑倒在床上很不甘心,想起婆婆和公爹还在的时候,柳成林哪里敢这么放肆!气得她使劲拍打柳成林,能掐就掐,能咬就咬! 唉,男女情事上,女人还是吃亏的时候多些,起码在体力上,女人鲜少是男人的对手。何况这种事,说简单也简单,但说复杂呢,又真的特别复杂,极难分辨孰是孰非。要不咋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这床上的事儿,就更难断喽! 柳成林把自己媳妇陆晓辉扑倒到床上,饿了八百天似的压着陆晓辉就亲,全然不顾陆晓辉的挣扎撕打。刚好与陆晓辉气恼的感觉相反的是,她这掐咬拧打拍,不但没有让柳成林生出退意,反是让他这些天来紧绷着的肌肉得到安抚般,舒服了!甚至像是特别的爱抚,勾得柳成林更加欲火高炽,引得他的手飞快地处理掉俩人身上的衣服。 “柳成林!你混蛋!” “好媳妇儿,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回来了就完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这不是跟你赔罪呢吗?” “有你这么赔罪的?” “那怎么赔?是这么赔?还是,这么赔?你说?” …… 等陆晓辉终于仰起天鹅般雪白的脖颈,嘤咛出声时,柳成林也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把头埋进自己媳妇陆晓辉的颈项之间,温柔而不失饥渴地细细密密吮吻每一寸肌肤,身体也终于回了家,要好好解一解相思之苦…… 从上午孩子上学走后到下午孩子放学回家,柳成林始终把媳妇陆晓辉困在他与床榻之间,或轻怜浅爱、或疾风骤雨、或欲擒故纵、或予取予求…… 陆晓辉嗓子哑了,身子也软成一摊春泥,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柳成林仍是意犹未尽般舍不得起身,直到听见柳明明从大门口就扯嗓子喊:“妈,我回来了!” 柳成林才不得不重重亲了一下陆晓辉的额头,起来给陆晓辉盖好被子,穿上睡袍出去喊住儿子:“小点声!你妈不舒服,正睡着呢。” “啊?我妈咋啦?”柳明明一听自个儿妈不舒服,急了,就要冲进屋去看,让柳成林一把揪住:“别吵!你妈刚睡着。” 柳成林一边哄着柳明明,一边在心里想,当初老爹把自己扔出家门,是不是也这么嫌弃?就挺无奈的。 晚上,柳成林总算能搂着自己媳妇睡觉了。心里很是感慨,自己媳妇就是自己媳妇,床笫之间,没有什么比夫妻俩更相得。以前年轻,还没有发觉外面的女人与家里的女人有何不同。如今,他到底也算是有了经验,这才觉着,差别大着呢! 和外面的女人一起,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和妻子这般水乳交融、心满意足、神怡魂醉的程度。 陆晓辉被柳成林闹得第二天都起不来床,柳成林也不让她起,跟以前新婚那会儿似的,围前围后地伺候着陆晓辉,时不时还要亲上一亲。 趁着保姆送柳明明出门去上学,家里只剩下他们俩,柳成林干脆把自己媳妇抱去了浴室,陆晓辉恼了,也羞,质问他: “你没完了你?” “谁让你总饿着我来着?”柳成林耍无赖。 “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总弄那些花样?” “有花样不好吗?”柳成林抱着自己媳妇抵着陆晓辉的额头盯着她眼睛问。 这倒是把陆晓辉问得更羞了,垂下眼皮子躲着柳成林灼灼撩人的目光。柳成林对陆晓辉最满意的地方就是,对于情爱方面的感受,陆晓辉倒是从来不撒谎,她感觉好,肯定会承认,绝对不会违心地说不好。 “嗯?到底好不好?我好不好?”柳成林把陆晓辉托抱得高一点,把嘴巴凑到陆晓辉耳朵边低低地磁声诱哄: “好媳妇儿,你告诉我,你要是不喜欢,咱就换一个。你要是喜欢的,咱就接着来,好不好?” 陆晓辉倒底没扛住柳成林的美男计,再说,她这会儿咬着唇也抵不住“呜呜咽咽”溢出声来,脑子更是快转不过弯来了,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丈夫后面说的话,赶紧声明: “你就是再也不许玩那些埋汰的!脏死了!” “噗呲”,柳成林乐了,这记仇的小女人!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记得那事!赶紧分辩: “那回我不是喝多了吗?” “屁!什么喝多了?喝多了你咋还能……嗯~” 柳成林使坏,挺了挺腰,不让陆晓辉说下去,只管接着引诱: “好媳妇儿,你就说好不好吧?嗯?我都没嫌弃你弄了我一身,你自己还生气?” “活该!明明是你整事!嗯~、嗯~,你?你欺负人你!” “那你说,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去?你还真愿意我找别人?” 陆晓辉张口就咬!柳成林赶紧讨饶: “宝贝,你别咬!不然,我也咬了!”说着对着自己怀里那雪白的蒸鸡蛋清一样嫩嫩的软肉就咬了下去! “啊!”陆晓辉让他吓了一跳,本能向后一仰,却让柳成林一把抱稳,坏笑着提醒她:“抱紧我!才开始呢!” …… 陆晓辉对自己这个丈夫是真没了折!柳成林无论是长相、智商、还是体力,都比她自己只高不低,陆晓辉真是哪个方面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只好放任自流了,爱咋咋地吧,反正怎么都是她的!冤家! 第130章 守护(1) 柳成林带着兄弟们刚把吉祥百货的方方面面梳理得差不多了,吉祥百货就迎来了各路人马大检查。从税务到消防,各个方面,几乎查个底掉。小鱼、瘦猴、钱小东他们,无比庆幸之前柳成林领着他们先来了一通彻彻底底的自纠自查,连万一检查组到了,他们该怎么应对都做了预演,这才在检查来时不慌不乱,有条有理。 可就算如此,来吉祥百货进行检查的检查组一波又一波的,没完没了,也让他们有点疲于应付。此时不用柳成林说什么,大家伙儿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这些检查,一遍又一遍,很多时候内容还很重复,翻来覆去的查,既不给他们个结果,也不说什么时候结束,已经严重影响到吉祥百货的营业销售了。特别是有的检查人员,甚至直接对顾客口出不逊,弄得人家特别不高兴。 精明的柳成林当然已经猜到是什么原因。若是白家人尚在,哪怕是佟二香那个成天花天酒地的纨绔白二哥,也就是白家舅舅,也能教给柳成林该怎么跟这些管理部门应对。 但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柳成林,哪怕心里懂得,仍控制不住对这种行为的厌恶,才建国三十多年,怎么就又有这种以权谋私的事? 柳成林的脾性,真不是多好。他这人,要是他高兴,他可以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可要是不把他当回事,就这么硬着想要从吉祥百货分一杯羹,甚至是想直接把柳成林他们这些创立者都三振出局的话,柳成林可是很难说会干出什么事来了。 这不么,各单位检查组很快就感觉到了压力。小城里流言四起,什么领导干部吃拿卡要,花着老百姓的税钱不干实事!什么下去走一走,烟酒全都有!三天一来,饭馆消费,五天一到,山珍海味…… 没有指名道姓,可哪一句不是在骂检查组呢? 连市委书记也听到风言风语,把各部门头头叫去批评了一通: “如今在搞改革开放,要允许商品经济健康发展。我们做为管理者,是要起到监督作用的,但是同时,也要为商品经济的健康发展保驾护航,……” 没指名没道姓,但是,说谁谁心知肚明!大领导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市里的经济这几年刚刚有点欣欣向荣的苗头,吉祥百货起了很好的领头带动作用,总不能让这帮子眼皮子浅的玩意儿给毁了吧?再说,这帮玩意儿这一手整得太明了,当谁是傻子呢?真让他们干成了,自己头上这乌纱还怎么戴?得让老百姓们背地里骂成什么样?…… 检查组灰头土脸地撤了。 前前后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吉祥百货受到的影响不小,竟然出现了亏损。出现亏损还不是最让人心焦的,吉祥百货的客流量竟然在检查组走后挺长时间还是上不来! 大型百货的经营,全靠客流量,人来人往,越热闹去的人越多,消费自然也就越多。 人么,都有个从众心理,现在叫羊群效应,就是说,大家都喜欢聚堆。 可是这聚堆一旦散了,还能不能重新再聚,谁能说得准呢? 而且,柳成林会的,不等于别人不会。明面上的为难没有了,但暗处,可不等于也跟着停止了。小城里,同样有攻击柳成林他们的谣言在传播。甚至把他们当年当小混混时候干的破烂事都翻出来说,连一些没影的事也扣到柳成林他们的身上。 比如,当年,有一个跟柳成林特别不对付的臭流氓头子,外号叫“叫驴”的,他跟柳成林干过几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叫驴”,就是让柳成林他们给剁了扔海里喂鱼的…… 柳树芽在医院里听到传言时,心里就是一震,咬着牙不动声色地挺到下班,回家去看望二哥柳成林。 柳成林看到妹子来,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倒是了然。 这一波舆论攻击,算是打到柳成林他们的七寸,他们曾经当过小混混的过往,撕不掉、扔不了,否认不得! 而对于满城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柳成林他们反而是不能去澄清的,解释就等于掩饰,你越是在意人家越当真,讲起来更起劲! 柳成林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已经着重约束负责安全的那帮兄弟了。那帮家伙,本就是爱动手,不爱动脑的,被别人一质疑,立马酸脸,要不是柳成林处置及时,还不一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憋屈!吉祥百货上上下下都憋屈! 被别人冤枉了还不能回嘴,搁谁能不难受?可是小城的父老乡亲们看到他们那副苦大仇深的冷脸,就更不愿意来吉祥百货了! 柳树芽下班去了二哥家里,把柳成林叫出去单独说话。兄妹俩顺着小城外的河堤散步。河堤比较高,在堤坝上走,一眼可以看出很远,居高临下,旁人无法遁形。 “二哥,那个叫驴哪儿去了?”柳树芽前后左右瞄了一遍,见附近没什么人,便单刀直入地问自己哥哥。柳成林伸手搂住自己亲爱的小妹妹,挑着好看的嘴角,逗柳树芽: “怎么,你还挺想他?” “哥!你别打岔!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柳树芽对她这二哥,有时也是头疼。他们兄妹俩都有个毛病,不管多亲多近多为对方着想,有些事儿,就是咬牙瞒着对方半个字也不说。 也许,这就是男女有别,或者说是兄妹之间的互相爱护吧。柳成林担心妹妹是女子承受不住压力,柳树芽担心哥哥太护着她一激动会去做糊涂事。 比如何志尧那件事,如果让柳成林知道是徐凤仙杀了妹妹柳树芽心爱的男人,万一柳成林犯混迁怒徐家,还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柳成林要是针对徐家整事儿,柳树芽就是知道也拦不住,那当然是不让柳成林知道才对。 柳树芽自父母亲走后,就特别注意不招惹是非,就是怕哥哥柳成林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如今柳家就剩他们哥仨了!柳树芽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所以,柳树芽哪怕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扑到兄长的怀里,哭着闹着高低让哥哥为她出气。 当年,那个“叫驴”,一开始只是看不惯柳成林,常常碰到了就跟柳成林开打。“叫驴”比柳成林年长几岁,那时已经二十好几,人高马大,一身横肉。柳成林那时虽然未及弱冠,但柳成林身高腿长手黑,他俩各有千秋,所以也各有输赢。 是柳树芽的出现,引发变故。 第131章 守护(2) 柳树芽那时太出名了,众星捧月般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有的男孩子甚至为了她争风吃醋地打架。而娇俏活泼、惹人怜爱的柳树芽,同样也吸引了“叫驴”。 大概,多数的男人或者说是小男孩,都眼馋过别人有个声音清脆,笑眯眯地扯着自己哥哥的袖子或衣摆撒娇的小妹妹。 问题是,“叫驴”太下流,行为太下作,当着柳成林的面就用各种不堪的骚话挑逗柳树芽。 小城里,流氓混混们也有排行,“叫驴”绝对算得上是小城一害。踢寡妇门、踹人家祖坟,偷鸡摸狗、欺男霸女、连小孩儿的糖葫芦都抢!这些都只能算常规操作,最毁人三观的是,小城里流传着他爹娘的死因,才真叫人像鲁迅说的那样简直出离愤怒!“叫驴”好吃懒做,滥赌成性,一次输红了眼,竟然把他自己老娘当赌注押了上去!之后,真的带人去了他自己家!他娘不堪受辱,拿菜刀抹了脖子。他爹被那帮畜牲摁着,亲眼目睹妻子被辱惨死,等被放开,操起菜刀就要剁了“叫驴”!“叫驴”那个畜牲,弑父! 在那个动荡混乱、无法无天的年代,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叫驴”的父母一夜之间踪影全无,也没人管。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流言传出来。可是,民不举,官不究,连个被害人都没有,仅仅凭着传言,谁能把“叫驴”怎么办?再说,又有谁吃饱了撑的,闲得没事干了,去惹“叫驴”那种穷凶极恶的地痞流氓去? 柳成林见“叫驴”对自己妹妹柳树芽那垂涎三尺、誓在必得的样子,罕见地沉默。之后不久,常常故意截住柳树芽调戏的“叫驴”就消失不见。 柳树芽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直到有人传说化工厂失窃,丢了几桶浓硫酸。柳树芽才猛地想起,似乎什么时候在她二哥和父亲身上隐约闻到过那种刺鼻的气味。 柳树芽,也是数理化学得很好的学生,成绩虽比不上两个哥哥,但嗅觉很好的她绝对不会把那种刺激性气味记错。 今天,柳树芽特地回家把二哥柳成林叫到河堤上来,直接把这种猜测向哥哥问出来,也许,就是想印证一下柳树芽自己曾经的猜想。 柳成林笑着刮了一下妹妹柳树芽挺翘的小鼻子,却并不回答柳树芽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你也不小了,真不打算跟钱小东结婚?” 这个问题,对柳树芽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好问题。 这些年来,唯一让柳树芽生出结婚念头的人,已经走了。她还能跟谁结婚?怎么结? 柳树芽沉默不出声,作哥哥的柳成林心疼她,怕她难过,也就不问了。 兄妹俩悠闲地漫步河堤之上,倒是自父母亲走后,难得的温馨时光。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亲爱的见多识广的读者可能都听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在亚马逊雨林中,一只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两周后便有可能引发得太平洋上的一场龙卷风。”这就是着名的蝴蝶效应。 在小城里,长时间以来,在针对柳成林这帮前小混混的各种流言蜚语的影响之下,吉祥百货被阴云笼罩着,客流量一直上不来,来逛百货的人始终稀稀拉拉的。有些被雇的营业员看吉祥百货这阵子入不敷出,开始担心自己的前程,已经申请辞职不干了。 不仅仅有吉祥百货的营业员担心自己跟柳成林他们近了,会受什么不好的影响,就是小城的父老乡亲们,对柳成林他们也有一定程度的担忧。 柳成林这帮人曾经是小混混,这是不争的事实,万一他们哪天看谁不顺眼,重操旧业背地里害人怎么办?所以,还是离他们远点吧! 柳成林他们绞尽脑汁思考对策,总算捱过了明面上的各种检查,却没有躲过背地里的谣言中伤。吉祥百货每况愈下,这下子别说别人,就是柳成林自己,也是拧起眉头。摊子铺得太大,赚钱时确实很赚钱,可亏损的时候,一样亏得厉害。 更雪上加霜的是,冯巧云那个奸滑的女人,在吉祥百货这么需要大家伙儿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共度难关的时候,发觉柳成林绝无可能休妻娶她之后,借职务之便,把账上的现金全偷了出来,跑了! 这就让柳成林更加羞恼,连他的女人也看不起他!才不过有点困难,又不是走到绝路了,就这么信不过他柳成林? 再说,柳成林本来想过,将来打发冯巧云的时候,怎么也给她拿个十万八万的,好歹那女人也跟了自己一场不是?结果,这才小几万块就跑了? ( 我还是提醒一下诸位吧,这一段写的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万元户都上报纸宣传的年代。) 冯巧云一跑,其他人就更慌了!有的甚至担心开不出工资来,自以为很通情达理地跟柳成林他们商量,能不能把货物当工资抵给他? 下面的兄弟把话转给柳成林的时候,柳成林听了心里一动,让兄弟把那个人叫来,他有话要问。 如今的吉祥百货股份有限公司,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车也有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剩三斤钉呢,何况吉祥百货只是几个月营收不好而已。 把那个想要用货物抵工资的小兄弟叫过来,问完问题的柳成林,很快调整了思路。柳成林跟兄弟们开完会,把吉祥百货二、三楼直接锁了,只开放一楼营业。然后,柳成林带着人又忙得不见踪影。 这期间,负责采购的钱小东结婚了。娶的是吉祥百货的一个营业员,农村来的年轻姑娘,才二十岁。 婚礼上,钱小东喝得酩酊大醉,被扶进新房时嘴巴里还在叫着“三儿”,去的兄弟们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只是无人点破。 柳树芽没去参加婚礼,只让她哥帮她随了份子钱。柳树芽从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也就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以后没了钱小东的纠缠,柳树芽在心理上,可能会感觉更轻松些。柳树芽心爱的男人不是钱小东,嫁给钱小东也不会对他多好,那样对钱小东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柳树芽收拾好心情,全身心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没多久,柳树芽接到了省城好朋友刘凤打来的电话,听到刘凤说的内容,大部分都在柳树芽的意料之中,也有些是意外。 刘凤向来要强能干,盯上什么目标后,那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儿,跟柳树芽追男人不追到手誓不罢休的劲儿,如出一辙。 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柳树芽怎么会猜不出刘凤的想法呢?柳树芽由衷地为好朋友感到高兴,恭喜刘凤得偿所愿的同时,也不得不婉拒了刘凤邀请她共同干事业的建议。 刘凤经过长时间的精心筹备,已经在省城开了家妇产科专科医院。现在正在招兵买马,摩拳擦掌地要大干一场了。 第132章 守护(3) 刘凤这个女强人,硬是凭着一股子闯劲儿,在省城开了一家妇产科专科医院,人手上很是缺乏,正在向社会招聘的同时,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柳树芽,要是能得到柳树芽这个专业护理人才相助,一定事半功倍。 可惜柳树芽不肯来!刘凤也是能理解,当初柳树芽她二哥柳成林被打断腿住医院,刘凤帮着柳树芽进的手术室照看,一来二去的,自然而然也就认识了柳树芽的二哥柳成林。 刘凤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好朋友柳树芽为什么不肯来。树芽有那么个邪里邪气的二哥,大哥还不在身边,他们父母又都没了,也难怪柳树芽怎么也放心不下。 柳树芽的二哥柳成林确实是个本事挺大的人,但本事大同时也意味着,他闯祸时闯得也大!你还不知道他会在哪个方面闯出祸来! 柳树芽和她二嫂陆晓辉,两个人联手,才能勉强拉住柳成林这个有点风就往天上飞的大风筝。 柳成林确实是个挺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听柳树芽说这一阵子又把吉祥百货关了楼上两层,就只开一楼营业,带着他那帮兄弟们又常常不见踪影,不知道又在搞什么。 刘凤理解柳树芽对她哥哥的那份担忧,柳家本来就是外来的,连个亲戚都没有。现在小城里,又只有柳树芽跟她二哥一家三口相依为命。柳树芽只有生活在亲人们的旁边,才能保证柳家万一出了事,柳树芽能直接帮上忙,这样她才会心安。 唇亡齿寒,柳树芽也只有这一个哥哥在身边可以依靠,自然是柳成林好好的,柳树芽才能好。 唉,刘凤庆幸自己,虽说第一次婚姻不幸福,但起码自己父母双亲俱在,家里无论是上面的两个哥哥,还是下面的弟弟和妹妹,都很好,就刘凤自己让人操点心。 刘凤觉得,跟父母亲都不在的柳树芽相比,自己的命还算挺好的。 如今,医院已经开起来了,人手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世界上的事么,千奇百怪。有人努力一番,就能遂心所愿,而有的人么,费尽心思地瞎忙活一场,却未必会有什么结果。 比如躲在小城阴暗角落里的那帮人,他们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吉祥百货,满怀期待地等着吉祥百货经营不下去了,关门大吉。只要吉祥百货关门,政府就可以收回这块地方,到时候,这地儿的使用权就落到了他们手里。他们到时候依瓢画葫芦,私下安排自己的亲属们去把百货重新开起来,再多搞几个政府出面的活动,人气自然而然就上来了。 到那时,钞票就会长了腿一样自己跑进他们的口袋里!那日子该多好啊! 想得挺美! 柳成林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哪里会那么容易让吉祥百货易主?真当他这个带头大哥是吃素的?那个建议把货物抵工资发放给雇员的小子,启发了柳成林的思路,东方不亮西方亮,谁说非得可零售一条路上吊死? 再说,国家不是号召一个人富不算富,要带领大家共同富裕吗?那咱就走着! 柳成林跟兄弟们热热闹闹地讨论了一番,留下小鱼尤有余在吉祥百货坐镇,柳成林亲自领着兄弟们,去有开小百货的想法的雇员们家里一家家地走访。 了解情况,沟通思想,说服加盟。 柳成林想多点开花,帮着雇员们在各自家的附近开起小百货商店。公司只提供货源,房租、人手由他们自己负担,第一批货只要他们出一半的成本,之后再补足货款。 这个,跟后来遍地都是的小超市很像了。 当然,还有别的合作方式,就一个原则,合作双方谁出的本钱越多,利润分得越多。 柳成林打算把吉祥百货从单一的零售百货发展成批发和零售相结合的大型综合性百货公司!这样盈利就不只是零售这一个渠道,风险降低分散,利润来源增加。 不得不说,时也命也。大型百货逛着是过瘾,但谁也不愿意为了买点小东西就跑很远去专门逛一趟大百货,太不划算了。 柳成林的这个想法,刚好迎合了顾客们不愿长途跋涉买小东西的心理。家旁边就有小百货,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走几步路就能解决了,多好! 那些眼巴眼望地等着吉祥百货破产关门的老家伙们不久就发现,吉祥百货虽然说客流量仍然不大,但人家也一直劲劲地开着,没有任何黄铺子的迹象。 只是,吉祥百货的一楼,开成了鞋品专卖,到处都是鞋! 这种调整,一开始就有人说不好,什么货太单一,鞋和“邪”同音不吉利…… 但到年底的时候,事实胜于雄辩,吉祥百货又一次人山人海。 小鱼尤有余拿着营业额报表对比以前的,嘴角翘得收都收不住,跟孙月竖大拇指:“厉害!女中豪杰!你这眼光一等一,高!” 孙月谦虚:“哪啊,这不大家伙儿也赞成吗?不能算我一个人的功劳。” 是的,吉祥百货一楼搞成鞋类专卖,是辞了护士工作,瞄上童鞋生意的孙月一力坚持的,理由很简单,赚钱! 对比衣服、化妆品之类的货物,鞋的销售明显更快,尤其在东北这个地方,换季就必须换鞋,尤其是小孩子们的鞋,几乎每季都必须买新的,孩子们脚丫子长得快,就算鞋够大,秋冬换季时也得买二棉鞋、大棉鞋保暖啊! 再说,只要把各个部门的盈利拿出来一对比,也是一目了然。 老狐狸们没想到,他们费劲巴力地整了好一通,不但没弄垮吉祥百货,反倒是让柳成林又悟出一条更宽的财路来。 如今,各乡镇,甚至是周边的县市,都有不少人在申请加盟吉祥百货。 而他们,已经没办法再去向吉祥百货伸手了。实在是,有些把戏弄一次行,但再弄的话,就是老百姓,也是能看出怎么回事的!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拿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开玩笑了! 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钱对某些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点。 暗中的手段不起作用,有人不要脸,干脆明牌。 第133章 守护(4) 柳成林被那些人堵上门来强行“化缘”,也是没了办法。县官还不如现管的呢,以后还得长期跟人家打交道呢不是? 柳成林倒不是舍不得钱,而是看不上那帮人贪婪的嘴脸。而且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就是没完没了。多少钱能喂饱那些人的胃口?怕就是个无底洞! 可是柳成林心里再不愿意,也得赔着笑脸和兄弟们一起跟人家推杯换盏地周旋,适当地分一些好处出去。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人家手里头讨生活,没有人家有权有势,就只能缩着脖子当孙子!不然,还能怎么办? 只是柳二柳成林,还是邪性不改。他把索贿行贿的过程都偷偷录了音!当然也记了账! 倒不能说柳成林做得不对,只是,他这明显是留了一手,有备无患呢! 吉祥百货,在经营上已经没了什么问题,但是除了上面的那些“外患”,还有自身早就存在的“内忧”。 柳成林他们这帮子人,到底是仅凭着当年一起打架斗殴,才聚拢起来的小混混,里面有些兄弟本就文化程度不高,品性也不是很好。出狱后的这些年,柳成林带着他们,也是挺操心的。他们跟人动手打架都得算小事,居然还有犯混强奸良家妇女的! 柳成林真是头疼死了!好在自己媳妇陆晓辉很是通情达理,把事儿方方面面一摆,非常真诚地跟人家姑娘家里沟通,小鱼尤有余又实在是个会说话又有头脑的律师,各种利害关系也都跟人家讲明白。还有就是,柳成林非常会做人的跟人家说,只要人家不纠结这个事,从今往后,他们吉祥百货所有人就是姑娘的娘家人,一起护着姑娘。等将来姑娘出嫁,他们一定也出一份够份量的嫁妆。 使出牛劲才算摆平!钱小东很不客气地回头就揍了那小子一顿!妈的!现在家里条件这么好,手里票子这么厚,你好好去追人家姑娘不行?非得硬上?你他妈地把兄弟们的脸都丢尽了! 没成想,那小子也挺委屈,现在咱有钱人家也看不上咱!咱现在就是有钱了,咱们也仅仅是有钱了的小混混!他也不是没追过人家,可人家咋的也不愿意啊!他,他这不是实在太稀罕人家姑娘了才没忍住吗? 问题是,你强弄到手了,人家也不是你的! 一个团队,发展到一定程度,总会出问题的。柳成林带的这帮子人,明显已经出问题了,他们缺乏一个核心的精神方向。 金钱,只是比较好地解决了物质贫乏的问题,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人在解决了温饱之后,会有更高的精神追求。 更何况,当年的男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也各自有了自己的想法,有时,也不那么服柳成林的管束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更何况是,柳成林他们这帮本就关系松散的哥们呢? 有几个有想法的兄弟跟柳成林说想分开单干,撤股,柳成林点头同意。他能理解,大家伙儿也是穷怕了。更何况,上次管理部门整的大检查那回,也是挺险的,要是他们走不出来,黄了摊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全部处理掉。 钱,当然是放在自己手里更稳当些,他们背后,谁不是一大家子人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强拧的瓜不甜,人家既然想另立门户,他柳成林当然也不能硬拦着。挡人财路,尤如杀人父母,他非要拦只会拦出仇来!那就好聚好散吧! 而且柳成林也知道,出了城向东,过了淡水河上的桥,河东面那一片低矮破旧的废弃厂房,已经变成了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而柳成林那几个想单干的兄弟们,受了港台片的影响,也想开歌舞厅了。 人各有志,各奔前程。 枪打出头鸟,柳成林上班路上突然被公安铐住抓走。柳成林扛过了上一次的算计,但他表面上服软,背地里收集人家索贿证据的行为,还是被想算计他的人知道了。 至于怎么泄露出去的,这一直都是个悬案,直到五年后,柳成林再次从监狱里出来,也一直没有查出来。 但柳成林这一次入狱,可比上次因为打群架进去凶险得多。公安局李伟事先半点风声都没听见,而且,李伟想像上次那样找人关照一下柳成林,居然找不到熟人了! 不知何时,看守所的人,调来调去的。当然,他们公安局也有同志调动,只是一直埋头苦干,跟犯罪分子死磕的李伟,完全没有发觉,很多地方,已是物是人非。 柳成林再一次入狱,柳树芽除了找李伟,她也没什么别的人可托。等听李伟苍白而无力地安慰她,柳树芽就知道,李伟也是没有办法。 受刺激最深的是小鱼尤有余,他以律师的身份终于见到柳成林的时候,直接惊得差一点儿叫起来!他那一向当亲兄长一般敬重的,成熟有魄力,仪容整洁的柳二哥柳成林,竟然鼻青脸肿地,一瘸一拐地从里面晃出来的!一只眼睛由于肿胀青紫,只能眯眯着看向他。 “二哥!你,你这是咋啦?”尤有余紧走几步扶住柳成林。 柳成林没说,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了。再说,里面的事,他就是说了,兄弟们都在外面也插不上手。而且,等柳成林听小鱼说抓他的同时,就另外分了两队人连他家、吉祥办公室都搜了之后,就知道,坏了! 柳成林录的那些录音带,记的账本什么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防着某些人贪得无厌,穷奢极欲。没有想到,反把他自己又送进了监狱里!这是有人怕事情败露,要他闭嘴啊! 只是,这事是怎么漏出去的?柳成林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没空想了,在里面,柳成林待的监舍里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不知是不是有意针对他,总是跟他拳打脚踢的。若不是柳成林身手还在,早就骨断筋折了。柳成林偷偷地把牙刷磨尖当武器随身藏着,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第134章 劫(1) “柳明明,对不起啊,那本磁带我不小心弄丢了!”吴飞很不好意思地向柳明明道歉。 “没事儿、没事儿。你道什么歉,不就一本磁带么,你又不是故意的。”柳明明满不在乎地说,又问吴飞: “好听吗?” “我还没听呢,就丢了!” 吴飞也很遗憾,港台金曲呢!吴飞前几天看见柳明明拿出来的时候,就眼馋得不行,死乞白赖地求柳明明借给他听两天。没成想,吴飞明明记得自己好好地把磁带塞进书包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学玩的时候甩书包甩飞出去了,还是被哪个臭不要脸的偷走了!反正这几天不管吴飞怎么找,也没有找到,所以今天只好跟柳明明说明情况,道歉。 柳明明倒也没多想,他爸柳成林在吉祥百货的办公室里有个上锁的抽屉,里面有一堆磁带呢!有一次,柳明明亲眼看见他爸打开往里放磁带来着。柳明明捡的那一本磁带,不知是不是因为抽屉里装得太满,从抽斗后面的缝隙处被挤出来掉在地上。让去柳成林办公室玩儿的柳明明眼尖地发现了,就悄悄拿走了。 柳明明本来就是想跟吴飞炫耀一下的,没想到吴飞那么喜欢,非要借不可。 柳明明也不是个吝啬的孩子,吴飞想听就借给他呗,反正自己家有的是,不差这一本磁带听。但吴飞就是借了回去,也得向邻居借录音机才能听到。 这俩小家伙儿谁也没想到,那本磁带根本就不是什么港台金曲,而是别人向柳成林索贿的证据!谁能想到,被这俩小孩一个疏忽大意弄丢后,鬼使神差地被别的孩子带到了柳成林对头的手里! 而这两个闯了大祸的小家伙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很快就忘了这件事,该吃吃该玩玩了。 所以,柳成林他们上哪儿查去? 该是柳成林命中有此一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柳成林的儿子柳明明也是个小学生了。而作为吉祥百货大东家柳成林的独子柳明明,也有一个跟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兄弟——吴飞。 吴飞这个小孩儿,家庭有点特殊。吴飞是他爸妈二婚后生的,他上面有四个哥哥——两个哥哥是爸爸带来的,两个哥哥是妈妈带来的,只有吴飞他自己,融合了父母双亲的血脉。 男孩子大都天生比较顽皮,极少安安静静的,吴飞的哥哥们又是这种情况,没事还好,一有什么争执就容易动手,一动手就分成两派打个难解难分! 男孩子们小的时候还好管些,父亲吴疾瞪着眼睛凶他们,他们还知道害怕,勉强管得住。等吴飞的哥哥们渐渐长大了,父亲吴疾干的泥瓦匠这个活,有时出去久一些不在家住,男孩子们再打架,母亲王玲就有些管不住了! 王玲是那种老式女人,总觉得吴疾的孩子们不是自己亲生的,打多了会跟自己生分。所以孩子们一打架,王玲总是先揪住自己亲生的开打。 偏偏吴疾回来撞见了,知道自己不在家,自己生的俩小子居然不服母亲管束,还在旁边看王玲打自己亲生儿子的热闹,吴疾一生气,顺手抓住根竹竿子就抽自己生的那俩混蛋! 吴家鸡飞狗跳,把最小的吴飞吓得“哇哇”大哭,邻居们听到动静,三三两两地过来劝架,才算稍稍消停。 吴飞名义上有四个哥哥,可吴飞跟哪个哥哥也不亲。真不能怪他,吴飞小时候被哥哥们逼着站队,逼着他选站在妈妈生的哥哥们一边,还是站在爸爸生的哥哥们一边!小小的吴飞被逼哭无数回!两个妈妈生的,两个爸爸生的,哪一个哥哥都对他好过,同样哪一个都欺负过吴飞!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跟吴飞血脉相连的亲哥哥,你让吴飞咋选?! 别说小孩,就是大人,碰到了这种世纪难题,也是没法选。 反而是总跟着好心的房东陆姨来的柳明明,跟吴飞更投缘。 说起来,他们家多亏碰到陆晓辉这么好的房东!当初吴飞的父母差不多两手空空地来到了这座小城,他们俩还带着四个孩子!不论吴飞的父母亲当时怎样跟别人说好话,人家一听他们身无分文,房租得以后赚到钱才能给,说什么都不肯把房子租给他们。 是旁观的陆晓辉看他们可怜,直接把他们带回家去。把柳家的老房子连同里面的柴米油盐都留给了吴疾跟王玲他们一家,自己收拾点衣服铺盖,跟柳成林俩个一起搬到卤鸡店后面的房子住去了。 陆晓辉和柳成林当初买那个铺子,也是相中后面有住房,他俩什么时候累得不想回家,就干脆歇在后面。 陆晓辉偶然遇到吴疾和王玲带着一大帮孩子租不到房子住,陆家小四陆晓辉的同情心大爆发,想都不想,就执意把老房子租给他们。 看过前文的看官们,想起来了吧?这吴疾和王玲就是当初带着孩子们私奔的那一对苦命鸳鸯。 柳成林是很喜欢陆晓辉心地善良这一点的,尽管嘴上不停地嫌弃,说陆晓辉就是个傻妞儿!这租个房子一文钱还没收呢,就先把自己家里的柴米油盐都赔了出去!但晚上在卤鸡店后面的房子里歇息,柳成林可是把陆晓辉抱在怀里好好地疼了又疼。 没过多久,陆晓辉就有了身孕。而租住在柳家老房子里的王玲,在陆小四大着肚子的时候,也终于有了她跟心上人吴疾的骨血。 吴飞打小,可以说是捡着小房东柳明明的衣服穿着长大的。尤其是每到过年前,房东陆姨送来的柳明明不穿的衣服里,甚至有连吊牌都没剪的新衣!每每看见,母亲王玲总会红了眼睛。 就是周围的邻居们,也常常对吴家伸手相帮,五个男孩子,养着可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吴疾和王玲,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135章 劫(2) 诸位看官们,大家伙儿晓得了柳成林这次入狱的原因,但却改变不了柳成林已经被抓入狱的事实。 说到底,柳成林还是轻视了这些东西的重要性,或者说,他做这件事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把这些磁带拿出来威胁、控制谁。他柳成林只是想保存着,万一被人家逼至忍无可忍,做为自保用。 小鱼尤有余刚从看守所回来,就马上叫上关系铁的几个兄弟到柳成林家里,把柳成林的详细情况告诉大家伙儿。 这次跟上回不一样,只有柳成林一个人被抓,而且证据确凿。据说有一个经济犯罪的人指证柳成林行贿。柳成林大概率是捞不出来了!但这个不是小鱼把这些哥们叫来的全部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小鱼发现柳成林在里面的处境非常危险! 这么多年的兄弟,小鱼太了解柳成林了,柳二哥那个人,哪里是个轻易乱动手的人?还跟人家打得那么厉害!分明是出事了!看那对柳二哥下手的狠毒程度,如果不马上想办法,柳成林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正式开庭! 再说,小鱼联想到直扑吉祥百货搜得恨不得掘地三尺的那些公安们,把所有磁带统统一本不少地全部带走!小鱼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情况紧急!必须马上想办法! 小鱼急得快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任何斡旋手段都需要时间!可看二哥柳成林那个样子,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可怎么办啊?人家人证、物证俱全的…… 陆晓辉紧紧地抱着儿子柳明明,这孩子刚刚十岁,几天来被家里出来进去搜查的公安们吓得够呛,正一抽一抽地哭。柳明明不明白,他爸爸柳成林怎么就变成坏人了?那些人干嘛连他的歌曲磁带一本不留全都搜走? 柳树芽闭着眼睛,一手支头,一手用手指轻轻点着沙发扶手,她有点头疼。 瘦猴侯勇军正跟钱小东吵架: “告诉过你们,就没别人进过二哥的办公室,我特么怎么知道是怎么漏的?” “什么没别人?你跟小鱼总出出进进的,谁知道你俩有啥旁的心思没有?” “钱小东!你给我说清楚!我能有啥旁的心思?” “行了!喊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小鱼大声喝斥这两个拎不清轻重的家伙。 尤有余这个律师,太知道证据意味着什么,也太知道柳二哥目前情况紧急!不然,小鱼尤有余也不会急成这样! 现在叫他们来,是让大家伙儿集思广益,一起商量个法子,看看怎么才能救二哥柳成林,可瘦猴却在和钱小东吵架! “你都没招了,我们又有什么招?”钱小东气呼呼地回呛小鱼。 一句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他们这些人中,除了他们的“大哥”柳成林,就数小鱼尤有余最有头脑。现在连小鱼都想不出办法来,别人也确实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这回又不是大家伙儿都在里面,要是在里面,我肯定帮着二哥。”钱小东小声嘀咕着。 “放屁!用你说?谁在里面不帮着二哥?” 瘦猴刚才被钱小东冤枉,正气得不行。这会儿看钱小东要多碍眼有多碍眼,钱小东一出声,瘦猴就怼他,跟钱小东掐上了。 “等会儿!你把刚才那话重复一遍!”柳树芽突然睁开眼出声,要瘦猴再说一遍。 “啥?”瘦猴被柳树芽要求得一愣。 “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重复一遍!”柳树芽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直视侯勇军。 “刚才说啥来着?谁不帮二哥?”瘦猴被柳树芽盯着,想自己刚才怼钱小东的话。 “说全!”柳树芽此时的眼睛直勾勾、亮晶晶的,里面带着母狼一样嗜血的寒光。 侯勇军被她那眼神盯得一个激灵,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句很重要的话。仔细回想重复着刚刚说过的话: “我说,放屁,谁在里面不帮着二哥?” “啪”,柳树芽拍了一下巴掌,“对,就是这一句!” “不是,这一句怎么了?”钱小东小声地问着柳树芽。哪怕他已经结了婚,他这心里眼里,也仍然全是柳树芽。 “我们现在确实没办法把我哥捞出来,”柳树芽长长吐出一口气,接着说: “但送人进去帮着我哥总行吧。”柳树芽悠悠地把下面的半句话说出来。 只是,这话一说出来,大家还是沉默了。今时不同往日,进监狱陪柳成林蹲五年,这个代价可不小,谁也没法当机立断地马上答应。现在,大家伙儿大都有家有口的,没事谁愿意进监狱啊? “要不,我去吧,现在就我一个人没结婚呢。”侯勇军思量了一下,接口说。 “拉倒吧你!就你这小身子板儿,进去是你保护二哥,还是二哥保护你?”钱小东今儿就是看瘦猴不顺眼,开口就不客气。 “还是我去!好歹我这大个子,就是打不过,也比别人扛揍点!”钱小东说。 “你也不行!你媳妇刚怀了孩子,你也不能去。”柳树芽开口直接把钱小东否了。 “那咋办?”钱小东初时听柳树芽拦他不让他去,还挺高兴的,等听到后一句话,就有点烦躁了。 柳树芽没理他,扭头跟自己嫂子陆晓辉说: “嫂子,先给我拿两万块钱,我有用。” 陆晓辉也不问柳树芽要钱干啥用,起身就回卧室开保险柜拿钱。 钱小东到底是跟柳树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还是比较了解柳树芽,一听柳树芽跟陆晓辉要这么多钱,他马上急了: “三儿,你要干嘛?你听我说!我跟瘦猴一起去,咋也能保住二哥!” “你俩都不能去!”柳树芽把钱全装进她的手提包里,抬头跟大家说: “你们谁都不能去!现在我哥不在,吉祥就是块肥肉。你们得替我哥、也替大家伙儿守好吉祥。” 柳树芽没说的是,既然只抓了二哥柳成林一个人,那么很可能是因为那些证据是她二哥专门保留的,没涉及别人的。既然如此,现在外面又群龙无首,就更不能让二哥的兄弟们进去,这样大家伙儿好歹有个照应,谁知道那帮人还有没有啥后招啊?再说,他哥手底下那些能打的兄弟,这几年都散得差不多了!现在的这几位,都进去了也未必帮得了她二哥! 如今各展所长,各尽其责,才算是最好的安排。 “三儿,你是不是,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姓熊的?”钱小东想到柳树芽可能去做的事儿,难受得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柳成林的对头们,倒是深谙这个道理。收拾了柳成林,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吉祥百货余下的人,就比较容易个个击破了。哪怕就算这样还是不能把吉祥百货弄到自己手里,起码再跟吉祥打交道,也比跟有柳成林坐镇的吉祥交手容易多了。 再说,整掉柳成林,他们也消除了仕途上的隐患,一举两得。 第136章 劫(3) 柳树芽向她二嫂陆晓辉要了两万块钱,打算去淡水河东岸找一个人帮忙,那人名叫熊大川。 熊大川,又高又黑又壮,人如其名,还毛乎乎的,外号叫“熊瞎子”。 说起来,又是柳树芽青春年少时惹的一笔风流债。 那时候,围在少女柳树芽身边的男孩子真不少。钱小东哪怕被柳树芽甩了,也一样贼心不死,总是追着柳树芽跑。柳树芽那时候的性子就如同古代那些风流公子,沾花惹草的,惹得一帮男孩子竞相追逐。 这熊大川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总是把别的男孩子从柳树芽身边挤开,或者站在柳树芽背后向别人亮着拳头威胁别人,不许人家追求柳树芽。 至于钱小东,熊大川当然知道他跟柳树芽是咋回事。柳树芽他二哥柳成林揍完钱小东,熊大川又接着跟钱小东打架——兔崽子!居然敢捷足先登!老子还没捞着个亲亲呢!你们居然滚一起了! 现在柳树芽都不要你了,你他妈的还粘乎乎地跟着,要点脸不? 但是,对于柳树芽来说,熊大川还不如钱小东看着顺眼呢! 哪个姑娘喜欢一只又黑又大的人熊啊? 柳二柳成林当时怎么说熊大川来着?扔煤堆里看不出来,跟狗熊关在一起分不出来! 哎,柳成林形容得那个损! 只是柳树芽爱笑嘴又甜,她向来不会摆脸色给别人看。所以哪怕柳树芽说的是拒绝的意思,因为那满脸的笑容,也常让迷恋她的男孩子误会,都没有仔细分辨柳树芽话里的意思。 当然了,也不排除男孩子故意装傻的可能。 这个熊大川,只管直勾勾地盯着柳树芽笑咪咪的眼睛看,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一把把柳树芽抱进了怀里。 柳树芽一下子愣住!跟当时还瘦不拉几的钱小东比,熊大川属于发育得比较早也比较好的男孩子,和柳老大柳成山属于一类,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长得筋骨舒展,肌肉结实。 钱小东的怀抱是男孩子的怀抱,还有些青涩硌人呢,而熊大川的怀抱,已经是地道的男人的怀抱,充满雄性的霸气与力量感。 当男人更像个男人的时候,会把女人衬托得更像个女人。 柳树芽本就敏感,平时没有跟熊大川抱过,也就没发现熊大川的怀抱如此性感。如今被熊大川这么一抱,满满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把柳树芽团团包围住。柳树芽这个贪嘴的,竟然直接身子一软,趴到熊大川怀里,咬着唇也受不住地嘤咛出声。 有些事,似乎真的不用教。柳树芽娇柔的喘息喷到熊大川的脖颈上时,熊大川就像士兵接到命令一样,马上懂得自己该做什么。 可是么……可是柳树芽后来总结经验,觉得必须事先给男孩子定规矩,真不能一有感觉就要,看看那头狗熊都把她弄成什么样了? 身上那些还好说,起码穿上衣服还能掩盖,可脖子上、脸颊上、还有被狗咬了一样破了的嘴唇可怎么办? 柳树芽气得伸手就打熊大川,刚打两下,打不动!熊大川身上太硬,打得手疼!柳树芽拎过书包就把熊大川劈头盖脸地一顿抡,一边抡一边骂,你特么属狗的?看你把我给啃的?我还怎么见人?熊大川一边抱头躲着,一边想办法,要不,我先去给你弄点啥药抹抹? 熊大川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身体那么娇嫩柔软!他都没觉得自己用力气,可柳树芽身上那些痕迹在清清楚楚地告诉熊大川,他就是用力了,劲使得还不小! 十几岁发育得很好的男孩子,如同过早掌握了巨大财富的少东家,还不懂得怎么样恰当地使用自己拥有的巨大力量。 口唇破皮,抹着碘伏的柳树芽,磨磨蹭蹭地在路上挪着步子,她在犯愁,她这个样子可怎么回家啊? 好不容易挪到半路,遇到她二哥柳成林,柳成林看柳树芽那样,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三儿,你跟谁打架了?你告诉我,我揍他去!” 柳树芽听二哥这么一说,怔住。对啊,就说自己跟别人打架了,不就完事了!反正,又不是没有女生打架。行了,父母问的话有说法了! 柳树芽有了主意,也不回答她二哥柳成林那一堆的问题,只管拉着柳成林,催他:“哎呀,你别管了!咱们快回家吧,我都快饿死了!” 柳树芽不知道的是,她拙劣的谎言,瞒得过她二哥柳成林那个童子鸡,但哪里瞒得过她爹娘那情场高手的两双火眼金睛啊?只不过,柳树和佟二香给女儿柳树芽留面子,不好揭穿罢了!再说,柳树芽的爹娘,实在也跟别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柳家饭桌上总有荤腥,他们的老爹柳树,竟然又特意去农村弄了只老母鸡炖汤给他们喝。这俩孩子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还在夸他们老爹做菜手艺好,这鸡汤炖得太好喝了!要是能经常喝到就好了! 佟二香跟柳树,相对无言,还能怎么办?这都不是第一回了! 孩子太小,性情不定,根本不能拿成人的那一套对待他们。难道说,现在就让还上学的柳树芽结婚吗?当然不能。 再瞧瞧柳树芽那完全无所谓、不当回事、半点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这孩子分明根本就没动情嘛! 再说,柳树过两天告诉佟二香说,这次跟柳树芽好的还不是上次的那一个!晕!这是老天罚他俩风月无边,全报应到柳树芽一个小丫头身上?! 柳树两口子暗地里为女儿发着愁,这丫头,现在就这么风流,以后可怎么办啊?可是再发愁,也得提着心忍着,孩子太小了啊! 原本呢,哪怕仅凭着熊大川那护食的劲,以及熊大川那身健子肉对柳树芽的吸引,他们俩个如果再相处几年,没准也能修成正果。 第137章 劫(4) 那时候,柳二柳成林对于妹妹柳树芽跟熊大川处对象,是极为不解的,柳树芽究竟看上熊大川什么了? 那浑身是毛又黑又粗的样,冷不丁打眼看,就跟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熊瞎子似的!也就是还穿着衣服,这要是扒了,活生生的就是一头熊! “嘶”,柳树芽口味怎么这么重? 柳成林可以逮住钱小东上手就揍,但是对于熊大川,柳成林却不会贸然行事。他妹子跟那头熊之间有某种氛围,阻止他上前打扰。 柳成林后来问过柳树芽,要不要他去警告一下熊大川,居然把柳树芽咬得口唇都破了!柳树芽笑嘻嘻地护着熊大川,跟自己哥哥解释,哎呀呀,熊大川就是天生力气大,不是故意伤我的! 那时的钱小东,妒嫉得发狂,少不得找熊大川约架。 熊大川挺有心眼,约钱小东去河东面那一片废厂房那边。熊大川不想让柳树芽知道,万一柳树芽看到钱小东被他揍了,心软去心疼钱小东,他熊大川得多亏!熊大川也不希望柳树芽看他打架,柳树芽虽说喜欢熊大川这一身肌肉,但并不喜欢这身肌肉爆发出来的蛮力。这一点,熊大川还是分得清的。 熊大川和钱小东争风吃醋闹得动静挺大,很多知情的男孩子们都跑到淡水河东岸那片厂房去看他们俩打架。 不过世事无常,在那之后,就没有什么后继了。熊大川突然消失,柳树芽去熊大川家找他,邻居们说他们家搬走了。 柳树芽甚至还去问过脸上青紫还没褪却,行动还有点别扭的钱小东。钱小东气得不行——熊大川都把我揍成这样了,你柳树芽都没关心过我一句,你还跟我打听熊大川去哪儿了?! 气得钱小东扭头就走,这日子没法过了!柳树芽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可她说不跟他钱小东好就不跟他好了!还很快又喜欢上一个,眼看自己被揍都不关心一下! …… 一晃眼,当年的孩子们就已经长大成人。 等柳树芽再次见到熊大川,是熊大川跟别人打群架,他们被抬到市医院。血呼拉的几个人,身上一道道皮肉外翻的口子,看上去就是动了兵刃。 柳树芽那时已经喜欢上了何主任,但对曾经的男朋友熊大川,总是还有疑问要问的。 男人对她柳树芽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柳树芽心里是清楚得很,所以对于熊大川当年突兀地不告而别,柳树芽非常不解。 再次出现在柳树芽面前的熊大川,满脸狠戾之气,面对柳树芽这个昔日的女朋友,难得地咳了一下,缓一缓脸色。 但是熊大川并不肯回答柳树芽的问题,只是说都过去了,柳树芽好好的就行。末了补充一句,柳树芽若是被人欺负了,可以去找他熊大川。他现在就在淡水河东,那一片废旧厂房那边,去那儿找“熊瞎子”就能找到他。 多年不见,曾经是恋人的两个人之间社会距离明显加大。柳树芽在医院当护士,是光明正大的正经职业,而熊大川,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在混黑道,还是刀口舔血的那种。 如今柳树芽的二哥柳成林被抓进监狱,急需人手进去救命,柳树芽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个时候不去找熊大川,还能找谁? 柳成林原来手底下也有那种能打的哥们,但是这几年,人各有志,都散得差不多了。另外就是,现在是要人进去拼命的,柳树芽也不好让人家去冒这个险。这个人情不好欠,更不好还。 江湖事,还是按江湖规矩办吧。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还是用钱解决的好。 柳树芽一个人背着包穿过横在淡水河上的桥,走进了原来那片废弃的厂房改建成的、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柳树芽的到来,吸引了很多男人打量的目光——现在的小姐捂这么严实吗?看脸上那干干净净的样子也不像啊,可哪个良家妇女敢到这片儿来? 柳树芽倒是不怕,她有种直觉,熊大川不会说话不算数,起码对她不会。 果然,在几个男人围过来,想调戏柳树芽的时候,柳树芽一说找“熊瞎子”熊大川,就有人变了脸色,哪怕他们有人知道“熊瞎子”叫熊大川,可没人敢这么喊他,起码得叫“熊哥”! 柳树芽被人带着,穿过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播放着,很多男女群魔乱舞一样的歌舞厅,又过了两道有身材魁梧的小弟看守的门,最后一道门那儿还让柳树芽打开包翻看了一下,才终于见到了仰躺在真皮大沙发上的熊大川。 熊大川腿上还坐着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熊大川知道来的人是柳树芽,但是直到柳树芽走进屋来,他也没有站起身。 柳树芽看到熊大川那倨傲的样子,也不意外,只是语气平静地打听,要两个兄弟去里面护她哥哥周全,要多少米? 这么奇怪的要求,就连熊大川听见也是怔住,他在道上混那么久,还真头一回听到有人提这种要求的。别人找他们,大都是要他们骚扰、吓唬别人,或者暴力点的,见血不见血的,是套麻袋,折胳膊还是废腿,…… 不过,到底是混这一行的,熊大川很快明白这事儿是咋回事。熊大川还真没想到,看上去稳当的柳二柳成林,竟然能捅这么大的娄子!而且,已经被人家弄到危及性命的地步,都能让柳树芽一个女人不管不顾地单枪匹马杀到他熊大川面前求助了! 其实还真不是,是柳树芽坚持自己一个人过来。柳树芽了解熊大川,要是她带着别人,万一熊大川看到想多了,反而坏事。 她柳树芽到这里来,是要达到救她自己哥哥的目的,而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柳树芽,也许还能激起昔日男朋友熊大川的怜悯之心,这样,或许能更顺利地得到熊大川的帮助。 第138章 劫(5) 柳树芽到底是跟熊大川处过对象的,她了解熊大川。熊大川当初和柳树芽处对象的时候,几乎把柳树芽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别人看柳树芽一眼,熊大川都恨不得挖出人家眼珠子。所以这一回,柳树芽过来求熊大川帮忙,要是带钱小东或是别的什么人陪她过来,谁知道熊大川会怎么想? 二哥柳成林急需人手救命呢,不容有失! 至于柳树芽一个人拿那么多钱,万一出事咋办?在熊大川的地盘上抢柳树芽的钱?是不是不想混了?这个风险确实有,可柳树芽不可能不去! 此时熊大川看柳树芽坐在对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把怀里的女人撵走,他要谈生意。 那女人不情不愿地扭着八道弯晃出去,经过柳树芽身边还白了柳树芽一眼。 柳树芽哪有心情理她?只把包里的钱先掏出来摆在桌子上,说是定金,等将来她哥柳成林全须全尾地出来了,再补上余款。 那时候还没发行百元大钞呢,两万块全是十元一捆的大团结,摆到桌面上还是挺震撼的。 “怎么,拿钱砸我?”熊大川对柳树芽这一本正经的态度莫名地有些不满,质问柳树芽。 “只是表示诚意罢了。要人家进去五年呢,人家也有家要养,没有票子怎么行?” 柳树芽并没有被熊大川恶劣的态度吓到,只是很诚恳地、通情达理地解释自己的行为。 等一切都谈妥当了,熊大川也叫了两个兄弟让柳树芽见面看过,柳树芽就起身告辞要走。 柳树芽刚起身走到门口,熊大川忽地大喊一声:“柳三儿!你站住!” 柳树芽回头,就见熊大川跟只熊一样猛扑过来,把柳树芽圈在他与门之间,熊大川喘着粗气呼哧着提出要求: “还有一个条件,你做我女人!”说着熊大川就把头拱进柳树芽的脖颈窝里,疯狂地亲吻着。 熊大川一边尽情地亲着,一边深深地嗅闻着,鼻息之间,满是柳树芽身上淡淡的馨香,比那些刺鼻的化妆品味好闻多了! 熊大川满足地收紧自己的手臂,要把柳树芽好好地紧紧地抱上一抱。什么叫恩爱难忘?熊大川在与柳树芽分别的那些年里,有很多个晚上都会想起柳树芽。有些事,换个人,根本就不是个滋味。 熊大川亲着、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发觉,怀里的柳树芽不对劲!他熊大川都这么亲柳树芽了,若是以前,柳树芽早就跟只猫似的轻吟出声,软在他熊大川的怀里。 可是现在,柳树芽不声不响,直挺挺地站在熊大川怀里,任由熊大川为所欲为,却没有半点反应。怎么个情况? 熊大川问柳树芽:“你咋啦?” 柳树芽淡淡地答:“我不行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熊大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怎么可能?女人也会不行?还是向来风流的柳树芽?! 熊大川的熊劲儿上来了,一把拉过柳树芽扑到沙发上,压着柳树芽就亲了下去。不亲自试试,熊大川才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柳树芽几乎没有反应的表现,温热但干涩的身体还真把熊大川惊着了! 熊大川亦曾经是柳树芽的裙下之臣,柳树芽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熊大川也许别的方面不那么清楚,但是,柳树芽在床笫之间是什么表现,熊大川怎么会不知道! 柳树芽,小小年纪就很馋男人。哪怕她从不主动扑到男人怀里,可柳树芽那对男人充满喜爱、渴望的眼神,那勾人的暗示,一褒一贬的一捧一嗔,会让男人情不自禁把她拉进怀里。至于云雨,男人都把柳树芽抱在怀里了,她还娇娇地轻喘着,甚至难以忍耐般地在男人耳边嘤咛出声,这都忍得了那还是男人吗? 而柳树芽很快就准备好的,流蜜溢香的娇软身体,更是让男人疯狂。 那么个勾魂摄魄、颠倒众生的,女人中的女人,现在居然不行了! 熊大川看着衣衫凌乱,但仍然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平稳如初的女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冲动。 再想要也不能强迫心爱的女人! 熊大川现在,倒是真信柳树芽说的了。 熊大川到底是成年人了,再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他很快控制住自己,恼火地问柳树芽:“三儿,是谁把你弄成这样?是不是钱小东那个混蛋?你说!老子弄死他!” 柳树芽没急着回答,先仔细整理好衣服,起身去穿衣镜前照了照,确定都妥当了才又坐下来,面对着熊大川: “跟钱小东没关系。可能是报应吧,突然就这样了。”柳树芽无奈地笑笑。真实的原因当然不能说,过去了就过去了,留在自己心底就好,说出来毫无意义。 城市太小,哪怕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但对彼此的生活大概,多少会了解一些。就象柳树芽一说要拿钱去找人帮忙,钱小东就猜到柳树芽是来找熊大川一样,熊大川当然也知道这几年是钱小东又围在柳树芽的身边。 熊大川仔仔细细打量着现在的柳树芽,已近而立之年的柳树芽,褪去了少女时的活泼鲜嫩,反增添了些少妇的妩媚风韵,如今面上还带着些的淡淡的轻愁,不一样的柳树芽,别样的动人。他熊大川还是想要她!熊大川还是伸手去拉柳树芽,柳树芽微微一怔间,又被熊大川拉进怀里。 第139章 劫(6) 熊大川慢条斯理地轻抚着怀里的女人,亲着柳树芽雪白的脖颈、耳朵,一边亲,一边跟柳树芽解释: “我还是想要你。咱们慢慢来,什么时候你想了,什么时候算。” 这个熊大川,想重新征服现在这个对情爱无动于衷的女人吗? 柳树芽慵懒地斜眸看了熊大川一眼,随便吧,来之前就猜到差不多会是这个结果。 现在对于柳树芽来说,什么也比不上她二哥柳成林的平安更重要。情爱什么的,在亲人面前,都得靠后。 现代人总结说,年轻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遇到了,得到了还好说,若是爱而不得,怕是会痛入骨髓,受苦一生。 像何志尧之于柳树芽,像柳树芽之于熊大川,都是各自年轻岁月里的惊艳劫数,在劫,难逃。 柳树芽又去找公安局李伟,李伟听到柳树芽的要求也是挺惊诧的。再一看她身后那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肌肉虬结的两个人,长叹一声点头,这个忙必须帮!柳家兄妹,对他李伟够意思,可他李伟在柳家柳成林有事的时候,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李伟这一阵子也打听了一下柳成林的案子,李伟再光明磊落、心无城府也明白,柳二柳成林这是碍着别人的前程,被人家算计了! 柳成林聪明反被聪明误,偷偷保留了证据,本想留着以防对方贪得无厌的。谁想,他不但没有防制住对方,证据还实打实的被人家拿到,借机反手把柳成林送进了监狱。这么进去的再想把柳成林往外捞基本就不可能! 然而,照柳树芽的办法,往里面送两个人去保护柳成林,这还真行!那俩人看着就有案底子,送他们进去,不犯法也不违规! 李伟立刻运作起来。 那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柳成林身边,还真是及时雨!柳成林自打被抓进去开始,就被无休止地骚扰、殴打、折磨,连着这些天几乎已经快熬到极限!等听这俩人说是熊大川派来保护他的,直接倒头就睡。 与此同时,中央大地的某座军营会议室里,持不同观点的军官们正吵个不休。 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里面很是刺耳:“当兵就是要想着打仗!不想着打仗当什么兵!都他妈回家得了,上这扛什么枪?……” 东北话句子短,爆发力强,柳老大柳成山一个人说话顶十个,他一发言,跟机关枪扫射一样“嗒嗒嗒”地,开口就能扫倒一片!他那新兵连时的老上司就搁对面偷焉焉地乐! 爱将啊,从新兵连的时候就看出这小子有出息,是块带兵的料!哪怕满身的刺,可就是招人稀罕!那时部队还是“三三”制,基本上是军师旅团营连排班,这样的编制构成。 柳老大柳成山,此时已经是某部的旅长了,他是同级别军官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骨头最硬的一个。 柳老大柳成山最讨厌别人说什么和平时期,全世界都在友好合作,共同谋发展呢!部队可以适当放松一下么,这天天练,也没啥仗打,可这后勤花费可不小啊!…… 可在柳老大柳成山看来,全都是屁话!是借口!那打不打仗是自己想不想的吗?谁他妈跟你打仗是管你想不想打的?真想跟你打还会管你是咋想的?! 再说,建军队是干嘛的?谁想着不打仗都行,就军人不能想!当兵就是冲着打仗去的!没仗打先练着,有仗打的时候才能冲得上去,才能打得赢!至于后勤没钱换服装,大不了练的时候光膀子!都是带把的老爷们,谁看谁?练出一帮大肚汉,养不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开荒种菜、种粮!向老乡买猪崽子去,自己训练养猪两不误!没困难要练,有困难克服困难更要练!再说,你们谁能保证南边那帮猴子不反扑?…… 反正一通炮轰,直接把那些唧唧歪歪,怕困难没办法有畏难情绪的家伙们整得灰头土脸。 散了会,刚回到驻地。警卫员赶紧把白天有电话找柳成山的事说了。说对方一直等他回电话。 柳老大柳成山一看电话号码,心里就是一沉!是二弟柳成林办公室的电话,那小子没啥事不可能说一直等柳成山回电话!柳成山把电话打回去,听接电话的小鱼尤有余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说,直接炸了! 柳成山放下电话就喊:“警卫员,通知尖刀班紧急集合!” 没多会儿,一辆军用吉普后面跟着一辆大解放,跟磨亮了爪子的老虎似的,从军营里扑了出来! 后面参谋长追着喊什么,谁也没听见。 小鱼尤有余在见到柳老大时,都快急哭了: “大哥!你可算来了!” “你说!我听着!”柳老大柳成山人狠话不多。 等听到尤有余说,妹妹柳树芽已经花钱请了两个道上混的兄弟进去保护柳成林后,柳成山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熟知兵法的柳成山,更知道凡事谋其上而得其中,谋其中而得其下的道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那两个小卒子能被他妹子柳树芽收买,就难保不会被别人收买,柳树芽这一招短时间内有用,但并非上上之策。 柳老大柳成山又问小鱼尤有余,知道是谁整他们不?小鱼在等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名单。柳老大吩咐自己手下: “撒出去,都给我查!连着公安局局长,看守所所长一起给我查!” 第140章 劫(7) 柳老大柳成山问尤有余,知道是谁整他弟弟柳成林不?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小鱼尤有余倒是在等他们来之前,早早就准备好了名单。柳成山接过来看了看,把名单交给尖刀班班长,直接命令: “全撒出去,都给我查!连着公安局局长,看守所所长一起给我查!” 等柳成山的手下都跑出去了,小鱼这时方觉得心能放下了,才想起来关心柳老大,那个,大哥,你吃了没? 柳成山长途奔袭一宿,确实有点饿。不过,兄弟们都没吃就出去给他办事了,柳成山也不想先吃,便说,等大家伙儿回来一起吃。 小鱼就吩咐食堂,赶紧的,好酒好菜备上,必须量大管够! 我们的老百姓,对穿军装的军人是极为信任和敬重的,尖刀班的人几乎没费多少劲,就把名单上的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都干啥的……基本的社会关系,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柳成林他大哥柳成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重手。柳成山带兵在小城里待的那几天,不说把小城搅得天翻地覆,也把小城里那些心里有鬼的家伙们吓得神经衰弱,消停了很久。 小城里流传最广的故事是这样的。 看守所陈所长,正在某饭店的包间里跟朋友们吃着饭,就被一队兵给围了。 那帮人,一看全是荷枪实弹如狼似虎的兵闯进门来,一下子都傻了! 这?这?这是谁犯了多大的事啊?这都让部队派兵来抓了! 屋子里所有人全都变了脸色,一边如坐针毡,两股战战地互相打量着彼此,一边神不守舍、忐忑不安地在心里合计:我干啥了?还是谁干啥了?不会把自己也牵连上吧?…… 柳老大最后进的屋子,直接就下命令:“陈所长留下!其他人出去。” 哎呦!可算有人给句准话喽,这坐这儿坐得这个难受!桌子边坐着的人,一听有人发话了,赶紧起身出去,看都不敢再看一眼陈所长! 可是,那个当兵的说让大家伙儿出去,那让不让大家伙儿走啊?有人有心想问一句吧,可瞧着这一个个面无表情跟冰柱子雕的兵似的,谁也不敢开口问! 得了!都先搁这门外待一会儿吧,人家当兵的让走再走,别找病!这可是部队的出面了啊,还能跑得了你? 等其余人等都出去了,柳老大柳成山坐到了看守所陈所长的对面,盯着陈所长仔细打量。 看守所陈所长,已过天命之年,中等个儿,对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身子板看起来还算结实,打眼一瞅,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半老头子,如果刨除了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的话。 这会儿陈所长被这么些兵围着,又被柳成山瞪着眼上下打量,真跟被架炉子上烤一样,坐都有点坐不住。那个当兵的头头打进来就一直盯着他!那眼光跟探照灯似的,把陈所长盯得动都不敢动。直觉告诉陈所长,别看这人年轻,但这人级别绝对不低。 陈所长真不知道自己犯啥事了?这都派兵围他了!陈所长在脑子里迅速地过滤着自己做过的事儿,好像,也没啥大事啊?确实是有些事儿有点出格,可那也不至于出格到惊动军队的程度吧? 陈所长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到柳老大眼里,柳成山倒也没打算跟陈所长拐弯抹角: “我姓柳,现在知道为什么找你不?” 姓柳?陈所长还是没明白,他不记得跟姓柳的人有什么过节啊?陈所长略微皱了皱眉头,姓柳?这城里姓柳的最有名的就是吉祥百货的那个柳成林,可是,他不过是行个贿,正常抓捕关押,这能有嘛事?不对!柳成林他大哥就是当兵的!…… 大概陈所长的反应让柳老大柳成山也看明白了,这人未必是参与者。但是,也必须收拾他!县官都不如现管!为了自己弟弟柳成林的平安,必须摁住姓陈的! “没想到?行,我也不跟你绕圈子!我弟弟柳成林在你那儿关着,还请陈所长多多关照!他犯了国法,我不能不让你关他!但是,他服完该服的刑,必须全须全尾地出来!他好好的,我谢谢你。要是他在里面伤了、出事了,老子豁出去不当这个兵,老子的兄弟不好,谁他妈也别想好!到时候,就别怪我直接找上你!” “不是,兄弟,这出啥事儿你不能都赖我啊?他出不出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那里面那么多人呢,这要万一是他非得跟人家动手,我哪儿顾得上啊!……”陈所长一听是这事儿,松了口气,习惯性先推诿搪塞耍太极。 柳成山一听陈所长这么说话,脸色立马变了,正要开口,就被尖刀班班长拍了肩膀,拦着他: “三哥,杀鸡不用宰牛刀。这点小事儿哪用着你跟他较劲,太给他面子。交给我!” 说完,尖刀班班长就慢慢地朝陈所长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晃着步子,横着膀子,转着脖颈,只几步路,尖刀班班长生生从一个规规矩矩的兵,转眼就变成了个痞里痞气、凶狠恶毒的社会渣子。 要不是尖刀班班长还穿着军装,陈所长觉着,这个刚刚抬起一条腿踩着凳子,靠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歪着脑袋看他的兵,分明就是哪个道上混的!陈所长那监狱里,关得最多的就是这号人! 陈所长敢跟柳成山呛声,那是因为柳老大柳成山一脸正气,陈所长并不认为柳成山真会像他说的那么做。但是,陈所长旁边坐着的这个家伙,阴晴不定地睨着眼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像是正在琢磨从哪里下手弄死他!一股寒气从陈所长心底升起。 过了河的卒子能当车,变了气质的尖刀班班长,让陈所长一下子意识到了危险,陈所长不敢像刚才那么油嘴滑舌了。 尖刀班班长看陈所长青了脸,歪着脑袋冷笑了一下,伸手把陈所长放在桌子上的烟拿过来,抽出一支点上,深深吸了口,然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个烟圈,夸陈所长: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尖刀班班长边说边抬手拍了拍陈所长的脸,把烟气直接喷他脸上。 脸被人家这么拍,疼倒是不疼,但极具侮辱性,陈所长忍耐着,没敢轻举妄动。 尖刀班班长随手拎起桌子上的酒瓶,给陈所长面前的酒杯满上,不过班长这倒酒的水平实在不咋地,倒一杯酒,酒杯倒满了他都没停,漾出来不少,酒液在桌子上淌得哪哪都是。 第141章 劫(8) “酒是粮食做,不喝是罪过,来,陈所长!咱喝点儿,别浪费。”尖刀班班长温温和和地劝酒。 陈所长迟迟疑疑地伸出手去,搞不明白他想干嘛?陈所长直到此时才发觉,柳老大柳成山的话,不全像是威胁,你看看他手底下带的都什么人? 就在陈所长晃神的功夫,尖刀班班长一把摁住他脑袋,“啪”地一声狠狠摁进那滩酒渍里,连着刚倒好的那杯酒都洒了,洒了陈所长一脸! 陈所长也是从部队复员的,本能地挣扎着要起来,可哪里挣得过正血气方刚的现役青壮军人!更何况,这位明显就是精通打架斗殴、擒拿格斗的! 陈所长的脑袋被猛然生摁到酒桌上,连鼻子都磕出血来!有酒液呛进他鼻腔里,很是难受。 陈所长挣扎了好几次都挣不动半分,终于放弃挣扎不动了,对方才放开他。 陈所长喘息着抬起了头,这一回再看这帮子兵,就完全不对劲了。他们一个个似乎被陈所长流出鼻血的惨样勾出某种兴味,全都眼睛放光地盯着他! 这特么哪里是兵?这简直就是一群野兽! 班长直到陈所长又把眼睛移到他身上,才又出声:“对,看我!好好看!” “你看出来了,对不对?”班长用拇指和食指掐着烟头,狠狠抽完最后一口,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轻蔑地哼哼一笑: “对,老子当兵前造了不少孽!本想捞个仗打,赎赎罪,就算死好歹能还回来点。不过呢,要是不打仗,老子临死前弄死几个贪官污吏,也算为民除害!也值!” “四哥,这活儿就不用你干了吧?”有一道还带着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响起。 陈所长一看,就瞪圆了双眼!他见过玩刀花的,可没见过把一把比长柄手术刀长不了多少,又细又薄的匕首玩成一片耀眼的银花,看都看不清的! 出声的是站在柳老大身边的警卫员,他不出声,存在感很低,这一出声,就让人忍不住打量他。 那小子明显年岁不大,长相清秀,皮肤冷白,就是那看人的眼神里带着噬血的光,他还讥诮般斜勾着一边嘴角!那小子看起来阴狠凶残的感觉,像条冷血剧毒的奎蛇,正盘在地上冲人吐着腥红的信子,仿佛随时都会弹起来咬你一口或者喷出一口毒液来。 陈所长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陈所长是懂兵刃的,那些拿着大刀片子追人砍的,不见得功夫多好,多半是举在手里吓唬人的,哪个看见了举大刀砍人的不赶紧施展轻功立马撒丫子就跑?不跑傻啊?赶倒霉真被砍伤了也多是皮外伤,大都不会危及性命。 可是这种又薄又窄还短,看起来就锋利无比的匕首,足以说明用它的人身手敏捷,下手狠毒。江湖上用兵刃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种薄刃窄匕首,最适合横割、上捅、下扎、直刺,伤口看着不见得多大,可往往入肉很深,直奔肺管子!平时见不着谁拿它,等看见了,人家就是拿它索命啊! “小六,你别跟我抢。你还有牵挂,不像哥哥我,六根清净。现在我还活着,就想为国为民干点好事赎罪。” 尖刀班班长似有遗憾,又似乎终于对自己有所交待般地咬了下下唇。要不是曾经被逼至家破人亡,他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天高皇帝远,他除了自己动手报仇,连个能指望的人儿都没有!那铺天盖地般无边的恶意逼得他除了反抗,就只剩下死! 堂堂七尺男儿,难道真要憋屈死吗?…… 尖刀班班长略一晃神,就被自己兄弟的声音拉回理智。 “四哥,就,就一女人。”警卫员声音小了点,把匕首一停,轻轻捏着,脸有点红。 班长闻言轻轻笑了一下,“能让你惦记到现在,肯定是个好女人。将来你们好好地多生几个娃。哥哥我种子不行,就算有女人愿意给我生,我也怕生出个杂碎来!” 陈所长听这位尖刀班班长说话跟交代遗言似的,再细想自己干过的事儿,就觉着瘆得慌,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班长看见陈所长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高兴了,伸手把兜里的一张纸展开拍到陈所长面前,好声好气地建议: “你好好看看,看漏了谁没?我跟你说,我懒得听你胡扯!柳二哥人在你那儿,我就找你一个人说事儿。只要我柳二哥好好的在你那里待着,完好无损地从里面出来,你跟你家人,啥事儿也没有。可要是该见我柳二哥时没见着,该出来的时候没出来,” 班长说到这,用舌头顶着上牙堂扫了几下,哼笑着继续说: “老子向你保证,我会把你的亲人,一个一个弄到你跟前,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他们挨个弄死!” “还有,但凡有人向部队告我们兄弟,或者对柳家打击报复,老子也都算在你头上!” 班长又伸手拍了拍陈所长的脸,阴森森地压低了嗓音问: “听明白没?” 此时的陈所长,脸色已经被吓得煞白。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特别是这种曾经作恶多端的亡命之徒!被这样的人盯上,还有什么道理能讲?听到班长问话,陈所长僵硬地点了点头。刚才那张纸上,连他刚过满月的小外孙都列在上面!这特么的真是奔着灭门去的!虽然说现在只是威胁,可是,又有什么比这种威胁更可怕? “我问你话呢?回答我!”班长凑近了点儿,声音很温和地问。陈所长生生打了个冷战,赶紧出声应答: “明、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班长又坐回去,慢悠悠地追着问。 “保证柳成林的安全,不、不告你们,不打击报复。”陈所长感觉尿急,快憋不住了!有时候,有些事儿他当时没觉得过分,原来,是因为没搁到自己个儿身上! “好!这可是你自个儿亲口答应的,记住了,别反悔,别食言。否则,咱就照我说的办。” 班长拿起陈所长面前那张纸,慢悠悠地撕得粉碎,碎纸抓放在手掌心,鼓嘴一吹,纸屑便飘飞到陈所长脸上,翻着跟斗往地下落。 第142章 劫(9) 柳老大柳成山没想到醉猫郑局会拦他的车。而且,看老军人穿着全套洗得发白的军装拦在军车前面,柳成山无论于公于私,都得停下来,过去问问。 警卫员想先下去问问咋回事,让柳老大柳成山喊住。这位醉猫郑局不是旁的什么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若是没有这位伸手相助,他柳成山在那些年挨饿的岁月里,很难说能不能活下来。 柳家老大柳成山不是一般的能吃,而是特别能吃! 一般的男孩子,十岁往上,才开始长胃口。而柳老大柳成山,他打小就很能吃!别的小孩一顿半碗饭都未必吃得完,柳成山一顿起码两碗半!这还是他爹娘怕他吃撑着了拦着不让他吃!一开始,家里反正只有他一个小孩特能吃,别人的胃口都是比较小的,连他爹柳树都是每顿一碗饭便饱了,所以对于柳成山吃得多,也没当成回事。谁能想到,柳成山十岁之后,连柳二柳成林一起,都长了胃口!还不是长了一点点!俩小子一顿起码四、五碗米饭,还都嚷嚷没吃饱! 柳成山的爹娘,柳树和佟二香,差不多把家里能换粮票的东西都换了出去!柳成山那个手巧的爹柳树,甚至把白布做的空粮袋都留着改成内衣穿,好省下布票跟人家换粮票。 有一次,柳成山甚至听到他爹娘商量着说要典当什么东西。只是,新中国成立后,小城里早就没有当铺了,他爹娘打听了一圈,也只得罢了。 柳成山当时躲在门外,听到他爹柳树跟他娘佟二香说拿东西跟别人换粮票,人家给得太少,把东西换成粮食太不划算,还是给孩子们留着吧——就给那么一点,吃两顿就没了,解决不了问题。 后来,自己家里又有粮吃了。柳成山是个心大的,以为他爹柳树找到了大方的人家换粮票,便没有多想。 要不是柳成山跟别人打架,人家笑话他娘是个破鞋,柳成山还不知道家里有粮是怎么回事呢! 那时候,他娘佟二香跟醉猫郑局相好,已经在一起有段日子了。更让柳成山难受的是,他的弟弟妹妹,柳成林和柳树芽,那两个小的都知道,就是谁也没告诉做为大哥的柳成山! 唉,柳成山尽管因为母亲有情人而觉得面上无光,可再觉得难堪,他一个小孩又有什么办法?柳成山只好装着不知道,尽量少在家里待着,眼不见心不烦! 柳老大柳成山问过弟弟妹妹,他们俩知道娘亲有相好的事儿,为什么都不告诉他? 柳成山妹妹,还是小朋友的柳树芽说: “大大是好人,他给我买糖吃。”馋小孩,就知道吃! “大哥,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咱们在外面又不是没打过野食,不还是吃不饱!” 老二柳成林倒是说到点上了,是啊,哪怕是有醉猫郑局接济,柳老大柳成山也不过是顿顿吃个半饱。每到饭点,等柳家哥俩一人扒完三大碗米饭,老大柳成山就带着老二柳成林跑出去打野食吃。 春天的各种野菜、嫩杨树芽、柳树芽、杨树花、桑树叶子、桑葚、榆树钱、白芦根、蒲草棒…… 河里、海里的各种鱼虾蟹螺,甚至是海蛎子、青蛙、蛇,满天飞的各种蚂蚱,树上的知了,朽木里肥肥胖胖的虫子……他们都不会放过。 夏天开的各种花的花瓣,各种能吃的植物的嫩茎,他们也偷偷跑进农村的苞米地,偷掰几棒嫩苞米啃;秋天就跑到田地里去捡拾秋收后落下的各种粮食,上山去采各种蘑菇;至于冬天,在雪地上扫出块儿空地来,撒点收集的草籽,用柳条筐扣各种鸟雀;去树林子里捡拾山上的山枣、栗子、松子、核桃,甚至是橡果,…… 柳成山还带着兄弟们拿铁锹挖过田鼠洞,用铁丝下套套野兔,去林子里挨个敲老树,看看能不能找到松鼠藏粮的树洞,…… 奈何,那年月大家都饿,到外面打野食的不只是他们这些半大小子。柳成山他们本来就没什么经验,就算找到了食物,烧了烤了弄进肚子里,也顶多是把消耗的体力补充回来而已。但如果不去打野食,那只能干挨饿!还不如出去到处找一找,起码还能找到点啥吃的再填填肚子。 柳老大柳成山时常被自己的肚子折磨得眼睛都要冒绿光了,他甚至会扒了树皮啃,特别是榆树、桑树的皮,柳成山觉得味道好些。柳树皮苦,简直像药一样,不过饿极了柳成山一样剥来吃!连树叶子也一起塞嘴里吃掉!唉,那时的少年柳成山,不是在找吃的,就是在找食物的路上。 柳成山带着的那帮小子,也是因为这个服他。跟柳成山出去多少都会有收获,在那个年月里,能吃到点野味补充下正餐,很不错了。只是,对于别人来说已经是很丰厚的收获,到柳老大柳成山这,就只够塞牙缝的。 柳成山听邻居二壮大大说能送他去当兵,柳老大最关心的问题是,在部队能吃饱吗?二壮大大乐了,说部队可不怕大肚汉,咋也比在家吃得饱些。 所以到新兵连吃的第一顿饭,柳成山就出名了。柳成山是二壮托人走关系才当的兵,他那时离十五周岁还差两个月呢!接兵的连长倒是很喜欢他,岁数是小了点,可个头不小,还长得壮壮实实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子一开口问的就是能不能吃饱。连长也不是没见过大肚汉,也没当回事,就答,没问题! 可真到这孩子吃饭的时候,连长才发现,坏了!这一口气都吃了十八个大碱面馒头,喝了整搪瓷盆汤了!把连长吓得赶紧按住这孩子,不敢让他再吃下去: “柳成山,你吃饱了没?”柳成山最多也就刚刚吃个七分饱,他觉得自己起码还能再吃七、八个馒头,再来大半盆汤。但看到连司务长都跑出来看他,就懂事地停了下来: “还行,有点饱了。” 接下来的训练,连长怕柳成山撑坏了,一直关注他。可看着一切正常的柳成山,连长才觉得,这孩子,可能真像他自己说的,只是“有点饱了”。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甭管啥时候,吃饱肚子都很重要啊! 第143章 劫(10) 等一天的训练结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柳成山先向连长请示,连长,我能再多吃两个馒头吗? 连长点头,自己坐旁边陪着柳成山一起吃。连长一边吃,一边跟柳成山聊家常。等了解到柳成山的饭量后,才放下点心来——行吧,是真能吃不是硬撑就好,全连就这一个大肚汉,问题不大。 不过,看二十个实诚的大碱面馒头被柳成山风卷残云般塞进肚子,这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孩子真不会撑着吧? 唉!已经知道最能吃的兵也就一顿十个、八个馒头,这柳成山吃得都翻倍了都!关键是这孩子还小!都不到十五呢! 等到后来柳成山一顿平均三十个馒头的时候,连长已经升团长了。柳成山也成了他最得意的连长,从此俩人一路高升。 老连长从开始就特别喜欢柳老大柳成山!别看这小子岁数小,可天生就是个将才! 怎么了呢?最初因为柳成山是全连年纪最小的兵,就没人把他当回事,可没多长时间,柳成山班上的兵就开始全听他的,比带班班长还有号召力。 起因是新兵连里有两个刺头,紧挨着他们班,训练休息时欺负人。刚好两个班的班长都去放水了,暂时没人管。 那两个刺头一看以前就是混社会的,流里流气,不怀好意地逗弄柳老大柳成山他们班的另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兵。 连长本来的意思是把两个小孩儿放一起,让他俩有个伴。那孩子十六,跟柳老大柳成山一比就是个正常的少年模样,长得瘦弱单薄,性子腼腆。 隔壁班那两个家伙早就盯上他了,这会儿趁俩班长都不在,就过来开始用下流话撩拨那孩子,后来更过分地动上手了,这一下那一下地捏捏摸摸,把那孩子弄得差点哭出来。柳老大柳成山一个班的兵都比较生气,但是一方面有纪律约束,另一方面就是,那俩家伙长得实在壮实,谁也没把握能降住那俩刺头。大家伙儿正犹豫间,突然听见柳成山命令: “一班全体都有,把那俩人给我围上!” 说着,柳成山就起身向那俩人走了过去。不管咋说,最小的兄弟都出头了,比他大的哪好意思当怂蛋包? 再说,军人天生对命令比较敏感,哪怕是刚入伍的新兵。 一班的人呼啦啦地全围了过去,那俩人倒是乐了,呀,正闷得慌呢,这才逗这小孩儿玩,现在看这架势,柳成山想玩儿大的啊! 那俩人并不了解柳成山的实力,只当柳成山是逞一时兄弟义气。 柳成山过去直接约架,边脱衣服边下战书: “放开他!当一班人好欺负?想动他,先过我这关!” “呵,口气不小,就凭你?你做得了主吗?”那俩人觉得太可乐了,柳成山虽说个头不小,可就是一孩子,跟他俩人打,只怕一个都未必打得过! 可柳成山把脱下来的衣服往旁边人身上一扔,就扑了过去。柳成山那哪是打架啊,根本就是单方面揍人!柳成山一开始确实有点担心,他一对二打那俩人打不过,可一交上手就发现,这俩人长得确实比别人壮实点,但跟他柳成山比,还差得远!柳成山一拳一个,两拳全揍趴下。 要不是俩班长回来得及时,柳老大柳成山还不一定把那俩人揍成什么样呢!就这么着,还没等下连队,柳老大柳成山的名号,已经是尽人皆知。 打架当然不对,但事出有因,何况柳老大柳成山年纪还小,就算收拾也得可犯错在先、年纪大的家伙先收拾。最让首长稀罕的是,柳成山这小子身体素质太好了,各项训练全第一!哪怕是跑五公里武装越野,别人空手都跑不过柳成山。他一边跑还一边前前后后地来回搜罗,把明显特别吃力的伙伴身上的枪都挂他柳成山自己身上,等最后冲刺,柳成山身上都挂十来条枪了,可他还是跟玩儿似的,半点疲态不见。 这妥妥的兵王啊! 所以,柳老大柳成山早早就被老连长死活跟自己部队首长先订了,高低带这孩子去自个儿连队。 后来,柳成山就差不多是平步青云。柳老大柳成山,太适合军营了!他入了伍,就如同猛虎归山,蛟龙入海,终于到了他施展才能的天地,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而柳老大柳成山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一是要感谢二壮大大给他托人帮忙。二就是得感谢醉猫大大,在他家饿得吃不上饭的时候,鼎力相助。虽然说,有他娘亲佟二香的原因,但柳成山知道,以自己兄弟俩的饭量,如果不是因为醉猫郑局够大方,倾尽全力相助,他们哥俩就算能勉强活下来,只怕也会饿出个好歹来! 如今,醉猫郑局已经头发全白,但仍然腰杆笔直,两腿开立,背着手站在他吉普车的前面。 柳老大柳成山马上先下了车,整理好军容,像给上级首长致敬一样给醉猫敬礼。 柳成山的部下都是人精,一见旅长居然跟个新兵蛋子似的,一丝不苟地向那个退伍老军人敬礼。立马全下了车,赶紧整队,也喊着口令站在柳成山身后向醉猫敬礼。 大约是被这熟悉的感觉触动,醉猫也 “啪”地打个立正,整理军容,回礼。 醉猫年纪大了,战争年代的兵,敬礼的姿势并不那么标准。 醉猫人是老了,但通身的气势还在,虽然仅仅面对十几个兵,威风仍是不减当年。 第144章 劫(11) 醉猫微眯着眼炯炯有神地逼视着面前的十几个后辈,就像是在用眼睛问: 如果有战,你们行吗? “首长好!”战士们被虎视眈眈、眼神犀利的醉猫盯得情不自禁地跟他打招呼。 “同志们好!”醉猫微微混浊的老豹子眼终于现出笑意——还行,齐刷刷的。 “为人民服务!” 例行的回话,却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交接——新老两辈战士的任务交接。 我们已经上岗,你们可以下岗。祖国和人民,请放心交给我们守护! 柳老大柳成山转身挥手让部下们上车,他和醉猫之间的谈话,不适合让别人听见。 战士们在汽车里只看到视线内那两个人仅仅只说了几句话,便互敬军礼告别。 柳成山回去后被拜把子参谋长二哥怎么收拾咱不知道,但看守所陈所长可是憋屈得不行了! 这柳成林,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亲哥带兵回来护着他,那是血脉亲情,都能理解。可黑道为什么也派人进去保他?让人家在里面待五年,光是花钱可未必办得到。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有省里离休的老干部把电话打到公安局局长那去,顶头上司被敲边鼓,他当然也被叫过去挨了一顿批! 等陈所长回来后好好一查,发觉自个儿还真是大意了!问题还真挺严重!那帮家伙疯了吧?敢把人往死里整!这要是在他手底下出点啥事,锅都得他背!混蛋!这是老子的地盘,竟然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当他是死的?陈所长开始整顿看守所,听懂人话的留下,自作主张、不听指挥的另请高就!妈的,老子头上顶着雷呢!谁抖毛炸刺都不好使!就照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往看守所里伸手整事,哪怕柳成林没事,也会整出别的事儿来!再不狠管,这看守所所长他干脆别干了! 大人们绞尽脑汁处理问题,小孩子们也受到影响。 小城太小,柳成林本就因为吉祥百货的关系,是小城的名人。这又进去了,自然也是人人皆知。但有一点柳成林应该暂时想不到,他儿子柳明明,因为他这个进了监狱的父亲,在学校里受排挤,挨欺负。 “你闭嘴!我爸不是坏人!我爸就不是坏人!”柳明明带着哭腔跟对面的孩子喊。但他的辩解实在苍白无力。人家很容易就驳回去:“你爸不是坏人?那公安抓他干啥?坏人才被抓进监狱呢!” 小孩子当然解释不清,掐来掐去掐不明白就开打。柳明明跟人家动上手,吴飞就上去帮着,外加一个尤琪琪拉偏架。 这小姑娘一边拉着对方,一边威胁地大喊:“住手!再动手我告诉老师去,说你们打人!” 孩子们一顿混战,自然是被老师统统叫进办公室罚站。 对于尤琪琪、吴飞、柳明明这三个小孩总是统一行动,老师们当然知道是咋回事。 但怎么说都是孩子,老师们还是尽量化解矛盾。 只是,大家伙都没有注意的是,柳明明在这件事里,受到了很不好的影响。因为大人们当时讨论怎么搭救柳成林并没有避着他;他小姑柳树芽一个未婚未育的根本没有想到要跟孩子解释什么;过后,他妈陆晓辉心烦意乱的也没记着该给孩子好好分析分析到底咋了,以至于柳明明的三观出问题了。 放学后,柳明明气呼呼地跟吴飞说: “等我攒够了钱,我就雇个人揍那小子去!让他骂我爸,我非揍得他哭爹喊娘,爬都爬不起来!” 唉,才小学生的柳明明,就想着要用钱解决问题! 吴飞大约就是从那时候起,发觉自己跟柳明明有着巨大的差距。 吴飞是没有零花钱的,但柳明明每天固定有二元钱的零花。这在那个年代,简直是小孩中的大款。 面包一毛三分钱一个,汽水两毛一瓶。二元钱,足够三个小伙伴好好吃一顿了! 养子不教父之过,柳成林这一次进去,也是柳家的劫。柳成林缺席了他儿子柳明明成长最关键的一段时间,柳树芽不得不重归熊大川的怀抱,而三观偏了的柳明明,成了三个小伙伴未来不幸的根。 第145章 熊大川(1) 柳家又出事,小城的舆论场,在柳老大柳成山带兵回来一趟后,渐渐沉寂。 小城的人们似乎直到此刻方意识到,柳家,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仅凭风流韵事出名的柳家。 老大从军,老二从商,老三从医,柳成山、柳成林、柳树芽,老柳家的三个孩子,已经各长本事,互为依靠,柳家已经不知不觉间,改换了门庭,出息了。 就连老二那个媳妇陆晓辉,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成天就会串门子、唠闲嗑、买东买西的陆晓辉,人家做为吉祥百货的股东之一,也开始参与吉祥方方面面的运作。 柳二柳成林又一次进了监狱,但城市太小,这事的内情也被小城父老们口口相传。 人,都是习惯性同情弱者的。以前担心与吉祥打交道,着了吉祥暗手的人,现在开始既同情柳成林的遭遇、又爱乌及乌地同情吉祥百货。 这次事件的影响很不好,有不少人萌生了到外面发展的心思。 自古民不与官斗,环境不好,有本事的自然会另找出路。 市里主管经济的领导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苗头,因为辖区内加盟吉祥的小百货关门数量在增加,不是真不开了,而是去了周边县市响应人家招商引资的号召去了。去了还不算,人家还扩大规模,干大了! 盗亦有道,这一次,小城的管理层确实遵纪守法,但寒了人心。如今小城的管理者眼看着兄弟县市招商引资、解决就业、增加税收,而做为吉祥百货的小城母公司,却仅仅只经营鞋品一类,纳税有限,他们只能干巴巴瞅着人家兄弟县市吃香的喝辣的! 墙内开花,墙外香。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雨打窗台湿绫绡。 这有什么相干?本就不相干!呸。 小城的日子仍是不紧不慢地过着,自打再看不到柳二柳成林西装革履,帅气逼人地出现在小城的街面上,小城像是少了些什么风景,没了些什么色彩,安静得有些过分。有人还是想像以前一样热热闹闹地聊一聊柳家的事儿,但总会被心明眼亮的人精打断,别提,提谁家都不能提柳家!为啥?喂草! 小城如今的风光,被另外一帮人占了。 熊大川身后跟着几个小弟,霸住了市医院等候大厅的好几排座位,横躺竖卧的。小城的父老乡亲们看着他们那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敢惹?都躲得远远的。 直到柳树芽下了班,疲惫地经过等候大厅门口,这帮人立马呼啦啦地跟过来。柳树芽看着这帮人,心头火起!已经说过了好几次,不许熊大川他们早早到这儿来等她!奈何,熊大川耳朵上有开关,就是说什么也听不见这句话。 柳树芽气得暗暗磨牙,姑奶奶我今儿真是太累了,等哪天我精神头好的! 熊大川混黑道确实不好,但做柳树芽的男人,却对柳树芽真的很好,说二十四孝男人都不差,凡事全可着柳树芽来。 就是柳树芽自己,都挑不出熊大川毛病。她目前这种状态,对熊大川来说,其实很不公平,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熊大川自己心甘情愿。 只是这不管接送,熊大川他自己亲自来就算了,偏偏非要前呼后拥、兴师动众的!这就让柳树芽不大好做人,领导已经点了柳树芽两、三回了!柳树芽自己也早就知道不妥,当然给熊大川说过,奈何,“熊瞎子”这外号不是瞎叫的,“熊瞎子”就是熊瞎子,熊! 柳树芽边走边磨着牙,一边任由熊大川在旁边嘀咕吃啥、喝啥、去哪儿这些老套的问题,一边想着,该怎么弄?这头熊才能听她的话,不再占着等候大厅一待半天? 自打去过淡水河东,熊大川便粘上了柳树芽,柳树芽为了自家二哥,也没办法不答应熊大川。起码在柳二柳成林出来之前,除非熊大川先提分手,不然,他们俩就得一直这么着。 柳树芽真的很累,洗了澡很快就睡着了。并没有看见熊大川如饥似渴眼冒蓝光地狠盯着她。当然,就算看见了,柳树芽也不在乎。柳树芽和熊大川之间,有男女之情,但又不限于男女之情。 他们那个年代的哥哥姐姐,彼此之间关系处得特别亲近,他们互相之间,哪怕不是兄弟姐妹,胜似兄弟姐妹。也许就真如现代人总结的,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那样,他们自己人,对彼此都特别宽容。 更何况,从柳树芽和熊大川少年时处对象开始,他俩之间,就一直是比较成熟的男女关系。柳树芽虽然年纪比熊大川还小一岁,但天生对男女之事敏感且早熟,而熊大川,也是懂情事懂得比较早的男孩子。 他比柳树芽更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说,在男女情事上是柳树芽在引导、指教熊大川,那么在两个人未来的发展上,就是熊大川明明白白地跟柳树芽指明方向,他是要跟柳树芽结婚的,所以,柳树芽跟他在一起,再不许勾三搭四! 小小的男子汉,天天盯着自己爱玩爱笑特别招人喜欢的少年爱人,也是很头疼的。 前有狼后有虎,天天亮着拳头都撵不走,总有男孩子苍蝇似的围着柳树芽。大多数还是傻乎乎的,根本不晓得他熊大川跟柳树芽究竟是什么关系,只除了钱小东。 熊大川心里是有遗憾的,但是他也懂得人世间的事不可能尽如人意的道理,他认识柳树芽晚了一步,这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抓住以后吧! 第146章 熊大川(2) 熊大川尽心尽力地守护着自己的爱情,盼着他跟柳树芽能早日成亲生子。 柳树芽很喜欢他,熊大川更是把柳树芽爱入心坎。在他们年少时相亲相爱的日子里,这俩人看起来简直是少女与野兽一样,极不般配的一对,其实私下里相处得极为融洽。 他们俩个都肯为对方做很多事,那也是柳树芽第一次被别人灌输结婚这个概念。柳树芽自己的三观不大正,真不怪她,看看她家什么情况,就大概能了解。在柳树芽眼里,结婚了也没耽误她爹去外面找女人,也没拦住她娘有相好的,结不结婚,有什么区别?不懂。 “哎呀,结什么婚嘛?不就是在一起?我们俩个不是在一起了吗?”柳树芽烦恼,她还小呢,现在就跟她提这些,也太早了点! “不结婚怎么行?不结婚以后生的小孩就是野种!会让人瞧不起的!”熊大川非常严肃地跟柳树芽说。 “啊?你还想让我生小孩?”柳树芽惊呼。 “以后,我们总会有小孩的。”熊大川有点无语,这丫头不会不懂他俩做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吧? “那要是我们俩的小孩,会不会跟你一样,像头小熊?”柳树芽居然没心没肺地问起这个,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好玩!” 熊大川看着笑得捂着肚子的小女人,也忍不住笑,赶紧过去给柳树芽揉揉。柳树芽那时候实在是太爱笑了,在别人看来毫无笑点的地方,柳树芽自己偏能找到乐子,笑得站都站不住。 熊大川就是被她的笑声吸引,才认识的柳树芽。 熊大川跟柳树芽不是一个学校的,熊大川之所以会去柳树芽的学校,一是熊大川已经毕业了有的是时间,二是应学弟相邀,去柳树芽学校找人打架,熊大川是去帮场子助拳的。 他们没找到人,架自然是没打成,但熊大川却对柳树芽一见钟情。柳树芽像是身上有某种魔力,刚走出校门,便有人跟她搭讪,柳树芽声音清脆,远远地就能听到她那很有穿透力的笑声。 熊大川扭头就发现了那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姑娘,白净的小脸,眉眼弯弯,笑容满面,斜射的阳光让她侧身的边缘虚化带着光芒般。只一眼,熊大川便听见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打听柳树芽真不难,认识的她的人太多,差不多随手抓住一个人问,就能打听到柳树芽是谁,家里大概情况。 只是熊大川后悔的是,当时他是打算去干架的,穿的是最破的一套衣服,他不好意思就那样出现在柳树芽面前。 男孩子去见心爱的姑娘,一样会担心自己形象,如果不是,那他多半没真的动心。 就这么着错后一步,熊大川便步步落后。柳树芽一开始是真没有把熊大川放在心上,真真假假追她的男孩子不少,多熊大川一个不多,少熊大川一个不少。 让柳树芽终于注意到熊大川的,是熊大川少有的执着,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出了校门便能看到熊大川等在外面,比钱小东都更靠谱。 不过,柳树芽那时还不大喜欢熊大川,柳树芽倒不全是嫌弃熊大川的长相,她更在意男人的性情,脾气暴躁,缺乏理性的家伙,她不喜欢。 熊大川是外校的,性情无从了解,而且他还大块头,毛发旺盛。柳树芽没交往过这种男孩子,不大想跟熊大川有什么瓜葛。 柳树芽冷处理,以为只要像以前那样,始终不理熊大川,慢慢地他自己觉得无趣,自会离去。没想到,熊大川是个例外。 熊大川不但没走,反而把围在柳树芽身边的男孩子们赶走不少。柳树芽喜欢众星捧月般的感觉,熊大川把这感觉破坏掉了,柳树芽不高兴。 柳树芽本想约熊大川出来好好跟他说别围在她身边了,柳树芽对他熊大川没感觉。 结果柳树芽才说了几句话,熊大川突如其来的熊抱,让柳树芽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熊大川那结实的肌肉围成的极有安全感的暖洋洋的怀抱,让柳树芽立刻贪恋起来。 柳树芽幼时被她爹柳树抱得太多,以至于极不喜欢走路。刚上学那会儿,还没走出巷子口,就闹着让哥哥背她去上学。 柳树芽那两个哥哥,都是宠妹无下限的主,哪怕他们娘佟二香警告过俩儿子要让老三多走走路,可只要柳家老大老二离开娘亲的视线,就把这话全忘了。 柳树芽一向喜欢被人家背啊抱的,只是一天比一天大,老被同学们笑话柳树芽才不好意思再让哥哥们背呀抱的了。 如今被熊大川一抱,立刻让这丫头感觉熊大川与众不同。熊大川给柳树芽的贴身感受实在太好,柳树芽毫不犹豫地立刻改了主意,舍不得他了,就这么跟熊大川相处了起来。 孩子们年纪太小,有很多话说起来都太早。亲人们再担心,也只能提着心看着,想着再过两年,等他们俩感情稳定了再说。 但熊大川家横遭变故,他俩没了以后。 熊家,住在小城外淡水河东,废弃厂房边上的一片低矮的平房那。那边的平房,大多都是当初厂子初建时招的农村工盖的。厂子里只有单身宿舍,但没给分家属房。因为招的男工是工人了,但他们的老婆还是农民,不符合政策。家属房只分给双职工。 有人干脆挨着厂子外墙搭个窝棚似的小房子,把老婆接来一起住,免得小夫妻长年累月的见不着,太熬人。 第147章 熊大川(3) 熊大川家的情况跟那些把老婆接来的农村工类似,但不大一样的是,他娘是被他爹诳骗来的,没领结婚证。这事儿一直是熊大川娘心里的刺,也让熊大川立誓将来必须和心爱的女人结婚,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私生子! 熊大川他爸看着憨,实际一肚子鬼心眼,厂子没黄前就偷奸耍滑,吃喝嫖赌,根本拿不回家多少钱来。熊大川他娘为了养他,自己去外面接各种各样的零活干,熊家才能勉强过日子。 熊大川是非婚生子,从小没少被别人瞧不起。大川他爹厂子黄了后,熊家的日子就更是越来越难,熊大川他爹还恶习不改,熊家自然也没个安宁。 熊家突然搬家,是因为熊大川他爹回来说自己借高利贷跟人起争执,打死人了!人家要是过来报复,他们会没命的! 熊大川并不想走,那时他跟柳树芽正处得好好的。但他爹非拉着他娘走,熊大川是个孝顺孩子,很担心他那瘦弱的母亲。再说,熊大川也知道,他就是单独留下来,放高利贷的那帮人也不会放过他。那帮人一定会让熊大川父债子还!至于怎么还,还真不好说,熊大川自己一个少年人未必应付得了那帮人。 熊大川很想去跟心上人柳树芽告个别,但是他爹少见的慌急,几乎拿了他家压箱底的钱包扯着熊大川娘就跑,熊大川只好胡乱抓几件衣服被褥扯了床单捆起来追他们俩去。 跑路了之后,熊大川他爹老实了几个月,连熊大川都以为他爹吃了教训,终于肯改邪归正了,还劝他娘想开点,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个临时工干,他们父子俩干活,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大川娘身子本就不好,被大川爹又吓又扯着硬跑,刚找到落脚地就病了。开始大川他爹还给他娘请大夫,等听大夫说大川娘可能治不好了,就不大愿意花钱了。要不是熊大川凶巴巴地逼着他爹掏钱,大川爹连药钱都不愿意给。 但这还不是让熊大川最伤心的。熊大川干临时工的厂子里给结了工钱,熊大川大部分拿给母亲,手里留了些,跟他娘打招呼出去买点吃的。 回来老远就看见他爹跟他那一直卧床不起的娘在大门口拉扯撕打,熊大川赶快往回跑,边跑边听真了些,他娘在喊: “这是孩子赚的钱!你不能拿!” “松手!什么孩子不孩子的!这是老子的家!这家里东西都是老子的!”大川他爹说着就把大川他娘狠狠一甩! 大川娘被大川爹甩趴在地上,仍然抱住他爹一条腿,说什么也不撒手。他爹上脚就踹,熊大川远远看见就喊: “别踢我娘!别踢我娘!” 对一个孩子来说, 没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被打更痛苦的事,尤其是,熊大川越喊,他爹踹得越狠!熊大川眼看着他娘吐出口血慢慢倒下,他爹跟只被狼撵的兔子似的飞快跑掉。 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祖宗总结的人生最悲惨的事。但对于熊大川来说,他那个爹,丧在外面兴许更好一些。 熊大川有记忆起,他那个爹一回家,差不多就像土匪进村,先吃喝饱餐一顿,然后就是把他娘推到炕上睡觉,完全不管还是小孩的熊大川是睡还是醒。 直到他爹发现已经几岁的熊大川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他爹被熊大川盯得很不舒服,就把熊大川扔出了门外!关键是,那是晚上!冬天的晚上!东北冬天的晚上! 熊大川听见他娘在骂他爹,但没用,那扇门一直没开。 好在东北平房必须烧火炕,家家都有柴火堆,还会打很多草来当引火柴。 皮实的熊大川被冻得钻进高高的草垛子里,跟只小兽一样在外面睡了一宿。 之后,每当他那个爹回家,熊大川就会被关到门外。好在,他那个爹待在外面的时间更多。 孩子早熟,是因为没人把他当孩子。熊大川从没怪过自己的娘,他娘是个温柔可怜的瘦弱女人,自己都顾不了自己,顾不上孩子也是没有办法。 直到熊大川十三、四岁,长得高大壮实,他那个爹再想把熊大川关门外,熊大川抓住他爹的手,扭头问他娘,愿不愿意跟他爹睡? 他娘才发现,儿子长大了,可以依靠,那个瘦弱的女人头一次反抗,说让他爹滚! 那是熊大川第一次跟他爹动手,虽未胜,但他爹再想把他弄出门外,也是办不到,他爹只好气哼哼地走了。 从那时起,他爹便挑捡着熊大川不在家的时候回来。有了儿子依靠,大川娘脸上总算有了笑容,他们家的日子,才算有了点正常人家的样子。 可这样的日子还没过两年呢,他爹又给弄乱了,甚至更是变本加厉,把大川娘踹吐了血! 熊大川真是担心自己的娘,没心思去追他那个混蛋的爹。可是熊大川他娘,还是没能好起来。 几天的功夫,熊大川眼看着他娘一口口血吐出来。熊大川请大夫,人家干脆告诉他,准备后事吧。 连那家房东也欺负人,让他们立刻搬走,别脏了人家屋子,耽误人家往外租! 熊大川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世态炎凉,当初他们一家齐齐整整地来租房时,房东说得各种好,而今发现他爹拿钱跑了,就剩他一个半大小子跟个快要咽气的娘,便说什么也容不下他们了! 雪上加霜。 第148章 熊大川(4) 熊大川母亲的不幸离世,让这个孩子瞬间长大,也让熊大川心里的柔软近乎归零。异乡人的冷漠疏离,伤害不到熊大川,熊大川有点伤心的是,他那个混蛋爹,抢钱跑了之后一直到熊大川离开那里,都没有再回去看他与母亲一眼。 熊大川后来又经过了很多事,受了很多欺负,发现除了利用自己这身蛮力反抗之外,别无选择,就彻底死了好好过日子的心,投奔了一伙混混。后来熊大川自己又独立出来,带着甘愿追随他的兄弟回到了家乡小城。他回来时,他家的那片区域,已经没几户人家住了。 几年后,熊大川他们,硬是把那片被废弃了的破地方,经营成了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女喜欢的去处。 唱歌、跳舞、打拳、喝酒、赌博……,酒色财气,样样俱全…… 在市医院里再次见到前女友柳树芽,熊大川并不吃惊,小城太小,打回来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迟早会跟柳树芽再次相见。 但柳树芽追着熊大川问的问题,还是让熊大川的心起了涟漪,柳树芽心里是有过他的!熊大川还是欣慰的,熊大川一直以为,那么风流潇洒的柳树芽转头就会忘了他。 但柳树芽没有!熊大川又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可看着穿白大褂、白衣天使般干干净净的柳树芽,熊大川还是收回了与柳树芽再续前缘的心思,两个人之间,黑白泾渭分明,柳树芽跟着他熊大川没有未来。 到底是曾经的爱人,熊大川还是希望柳树芽好。熊大川咬牙斩断情丝,只像个熟人似的跟柳树芽客气了一下,便不再理她。 熊大川是怎么也没想到柳树芽居然真的会到他的地盘来找他!熊大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的结果就是直到柳树芽进了屋子,熊大川还是小弟向他报告时的样子,大赤赤地仰在沙发上,怀里还搂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 倒是柳树芽冷静理智温和地控住了场,见怪不怪般自然而然地坐下来,打听规矩。熊大川珍惜与柳树芽难得的重聚时光,让旁人都出去。 等谈完了,熊大川忍了又忍,到底是在柳树芽要走的时候忍不住了!熊大川知道,也许这是唯一能再把柳树芽拥入怀中的机会——若是他真的放柳树芽走了,他们俩今生都未必还能有缘,再在一起。 趁人之危就趁人之危吧,相思苦,难得有机会还能拥人入怀。 只是,熊大川欲火焚身却无法发泄,看着睡熟了的柳树芽恨得牙痒痒! 这女人怎么比以前还混蛋!以前柳树芽虽说勾三搭四的,但好歹还能给他吃一口,如今不知怎么搞成现在这样,碰都碰不得!可是这无情的柳树芽,仍是可以攥住熊大川的整个心神!唉,洗洗睡吧,好歹还能抱抱呢!总比见不着人,一想到她被钱小东抱在怀里就暗地里气得不行好! 不过,总是这样干看着不能吃,时间长了熊大川受不了。某日不知从哪里搞到了润滑油,非要拉着柳树芽试试。柳树芽火了,依然像以前一样,毫无章法地把熊大川乱打一通。熊大川哪里怕她那点子力气的捶打,随便柳树芽打他,只管闷头扒光柳树芽,把润滑油涂抹到该涂抹的地方。等终于弄妥当,熊大川要往柳树芽身上趴的时候,看见柳树芽躺在那已是泪流满面,一抽一抽地啜泣。 柳树芽这一哭,熊大川就怎么也混蛋不下去了!打他认识柳树芽开始,熊大川就没见柳树芽哭过,哪怕她二哥柳成林又进了监狱,柳树芽自己一个人过来求他帮忙,也没有哭! 这?唉!不做就不做,你别哭啊!熊大川抬手就扇了自个儿几个大耳雷子,赶紧哄柳树芽,我错了!小姑奶奶,你别哭了行不?这看着这个心疼哎! 柳树芽被熊大川团抱到怀里,低声下气地乖哄着,一下一下地顺着柳树芽赤裸裸的脊背,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柳树芽从小被父兄和男友们宠着长大,就没吃过亏!此时见熊大川低了头,自然是登鼻子上脸地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地捶他、骂他、往死里拧熊大川身上的肉惩罚他! 只是,两个成年男女都没穿着衣服,闹着拧着厮打着,慢慢地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柳树芽瘦是瘦,但该长肉的地方肉都不少,连那一双嫩白的小脚丫子,都长着十个圆溜溜的小肉脚趾头。 正厮闹着的柳树芽一脚踹到了熊大川的小兄弟身上,熊大川“嗯”地一声连着柳树芽的脚一起捂住! 柳树芽一怔,她明明没怎么用力气,踹疼熊大川了?可是抬眼一看熊大川喝醉了一般红得快滴血的脸,还有脚丫子下面仿佛充气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的那坨肉,就明白了。 明白了的柳树芽并没有抽回脚丫子,反而坏心眼地加了点力气踩了踩。 熊大川惨了,不是从现在开始,而是从跟柳树芽处对象开始,大约就跑不掉被柳树芽虐的命运。 男女情事对于柳树芽而言,如同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睡觉一样自然而然。而且柳家的家庭氛围,让柳树芽对男女情事没有任何鄙夷、不解和漠视。 更何况,男女相爱,谁先动心谁输。 总之,这丫头面对欲望的问题极为坦然,柳树芽不像那时的大部分人把那事鄙视成什么脏事敬而远之,也不会啥也不懂把那事当成洪水猛兽,对柳树芽来说,那事只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想用则用、该用就用。 在情事上太过杀伐果断的柳树芽,干脆利落得像个男孩子。不得不说,家庭的影响太大,让柳树芽头脑极为清醒,喜欢她,就得对她好,但凡让她不痛快,她肯定会反击。 更何况,熊大川当年不辞而别,还伤过柳树芽的心!如今再在一起,柳树芽哪里会轻易放过熊大川?! 比如现在,生气的柳树芽微眯着眼又加上一只脚!嫩白的一双小脚丫子,如同千年前那弹动琵琶弦的手,轻拢慢捻抹复挑,曹曹切切错杂弹…… 第149章 熊大川(5) 被柳树芽用小脚丫子控制住熊老二,让熊大川压抑不住地粗喘嘶吼,满脑门的薄汗奔涌而出,房间里飘满羞人的味道。 但柳树芽完全不受影响,让你熊大川熊!收拾的就是你! 唉,碰到个特别懂男人、特别理解男人又特别会的女人,对男人来说,真弄不清到底是好是坏。 如果去问熊大川,熊大川的回答就如同他训他那个搞不清状况的小弟一样: “你懂啥?你懂什么叫好女人?” 被熊大川连踹了好几脚的小兄弟是真不明白,那个柳树芽是名气挺大,可离近了看,个不高,瘦巴巴的,长得小鼻子小眼睛小嘴,除了涂个口红,妆都不化,除了白净,长得也就一般。他是真不懂老大咋就那么稀罕。 熊大川心想,老子能告诉你吗?柳树芽的好,柳树芽的会,哪儿是一般女人学得来的? 她上一秒让你感觉掉进十八层地狱,下一秒,能让你飞到三十三天外! 哪怕她现在自己无法享受鱼水之欢,可却并不薄待对她好的男人。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熊大川到底也是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了,哪怕被柳树芽弄得魂飞天外,等过了那会儿子功夫,仍是会清醒过来。 熊大川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柳树芽这次待在他身边,跟以前完全不同。以前柳树芽心里有他熊大川,发自内心地喜欢熊大川!喜欢他一身结实的肌肉,甚至喜欢他身上长得过于旺盛的毛发!以前,每当熊大川拥柳树芽入怀,柳树芽总是会用她雪白纤细的手指头把熊大川的胸毛绕来绕去,揪揪拔拔的。 挺磨人,可也爱意满满。 而如今柳树芽待在熊大川的身边,差不多全是为了她那二哥柳成林,倒也不是对熊大川半分情义没有,可是发自内心与刻意留心的表现,能一样吗? 何况,柳树芽身体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柳树芽心里有人! 熊大川心里明白,如果不在这五年里让柳树芽重新把他放在心上,等柳二柳成林出来,柳树芽一定会跟他分手。 那个孤枕难眠的滋味,尝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要尝第二次吗? 他熊大川在黑道拼杀,好不容易才拼到这个地步,难道真没有,想把柳树芽重拥入怀的原因?不然,他非回家乡来干嘛? 回来后,知道柳树芽又跟钱小东在一起,熊大川确实想过成全,强忍着不去打扰。可是,他们俩不是又没成吗?柳树芽因为她哥找上他熊大川,那不就是说柳树芽还是需要他熊大川的吗? 只是,熊大川吐着烟圈想不明白,柳树芽现在看起来像个空壳子,表面上什么都好,甚至肯为他做些出格的事,但是,内里的那个魂儿,不知跑到哪里去。 这样知情识趣的柳树芽,比以前那个肆意妄为的柳树芽,让熊大川感觉很有距离。 柳树芽像护着什么东西一样,阻止熊大川靠近。除了柳树芽另有爱人,熊大川想不出别的原因。但这都紧盯着柳树芽小一年了,硬是什么人都没有发现,也是奇了。 柳树芽心里的那个人,当然不可能是钱小东,如果是,他们俩直接结婚不就行了? 熊大川很有些一展莫愁,问柳树芽是问不出来的,盯人也没有发现,那个人是谁?他去了哪里? 这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很不好,眼看冬去春来,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他跟柳树芽还是不在状态,熊大川哪里会不急? 五年已去其一,剩下的四年也不是很长的时间,熊大川不想再跟柳树芽分手! 可是再怎么逼,柳树芽也就这样了。熊大川知道柳树芽大部分原因是为她哥才肯这么对他,小部分是因为自己对她真的好。 可是可是,熊大川想要的是柳树芽能整个接受他啊!偏偏他也不能违心地说柳树芽对他不好。 唉!真是冤家! 愁眉不展的熊大川又提前好几个小时坐到了医院等候大厅里。他那帮兄弟又是横七竖八地歪倒好几排。 他们是真不愿意到这儿来!啥娱乐都没有,在这里瞅着那些愁眉苦脸的病号,干巴巴等上好几个小时!还被大哥教育不许找乐子,干待着烦死了! 回淡水河东,他们自个儿的窝里待着不美吗?抽烟、喝酒、唱歌、跳舞、打拳、梭哈、麻将,轮盘赌,看录像……,甚至有看得顺眼的妞,搂着睡一觉不好吗? 真想不明白,熊哥怎么就非得要那个小护士不可?都没看出来哪儿出奇冒泡?怎么熊哥就那么上心?睡觉都得用润滑油的女人,熊哥到底图她啥? 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柳树芽被别人提点熊大川又来“占椅子”,突然就生起气来,死狗熊!就把她说的话当耳旁风,不收拾收拾简直要上房揭瓦!欠! 柳树芽随口就交待旁边跟了她好几年的冯怡,有人找她就说她赶熊去了。然后就一阵风似的去了等候大厅。 熊大川正闷着呢,他也烦!别以为柳树芽伺候他发泄出来就没事了,他这种精力极为旺盛的壮年男人,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之前强按捺着,还勉强忍得住,可是被柳树芽别具一格地伺候一回,那憋着的情欲就如同快喷发的火山,烧得熊大川整个人都快炸了!可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乱来! 第150章 熊大川(6) 熊大川比较有脑子,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了解柳树芽,这女人就从来没把那种事看得多重过。 跟柳树芽来硬的很容易,但那样只会让柳树芽恨他,等柳成林一出来,柳树芽肯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熊大川不想要那个结果,这么死盯着人也是不得已,找不到情敌,熊大川只能出此下策,不然,他很闲吗? 等白大褂、护士鞋出现在熊大川的视线里,熊大川才发现有人站在面前,抬头见是柳树芽,乐了!以前柳树芽可从来不理他,任由熊大川坐在这里等,绝对不会在工作的时候抽空儿来见他。倒是私下里几次三番不许熊大川来医院等! 不来那可怎么行?好不容易老天爷赏机会能把柳树芽重新拥进怀里,怎么可能放任她待在这人来人往,形形色色人都有的地方,万一柳树芽又跟别人勾搭上了,他熊大川可怎么办? 别以为熊大川不知道,而立之年的柳树芽,各色大大小小的男人都有意无意地找她说话! 熊大川自己就是男人,如何不知道那帮家伙的心思?更何况,柳树芽“艳名”远播! 唉!熊大川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当初跟钱小东打那一架了。要不是那一架,柳树芽如今的名气也许没这么大,哪里会招惹这么多狂蜂浪蝶?熊大川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的! 现在柳树芽突然在工作间隙来找他,熊大川简直受宠若惊。可一见柳树芽那满脸堆出来的不怀好意的笑,熊大川就觉得既期待又难受,不知道这祖宗又要怎么折腾他? 要是柳树芽一直不肯给,熊大川一直憋着倒也习惯,可是从上次那回后,柳树芽似乎开启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之门,她自己明明不要,却总是各种暗示挑逗熊大川,偏偏弄出他火来又非要他忍着,不然就是各种手段伺候。 不是不快活。但是,熊大川看着柳树芽那张憋着坏笑的脸,就牙疼!怪不得这阵子这么反常,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守在卫生间门口的俩小弟脸臊得通红,可脸再红也不敢溜掉,这要是让熊哥逮住了,不得往死里揍他们俩? 就是,就是,这俩人咋就跟别人不一样?熊哥!大哥!咱要点脸行不行?你小点声!你别熊吼狼嚎地行不?你都快把你的脸、兄弟们的脸都丢尽了!人家俩人在一起都是女人叫,叫得妖娆、婉转、沙哑、妩媚……,哪儿有男人叫的?可你俩位呢?熊大川在里面扯着嗓子喊: “三儿!柳三儿!你给老子轻点!三儿!唔!嗯!啊~!”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 里面隐约传出柳树芽的呵斥声:“闭嘴!叫什么叫?我又没把你怎么着!” “草!你特么还想把我怎么着?!” “嗯!三儿!我的小姑奶奶,你?你!唔~……” 卫生间这段走廊的气氛太过诡异,发觉不对的各路人马早就躲着走了,奈何熊大川的嗓门实在太大,偶尔冒出来的那些简短话语仍是让听到的人浮想联翩。 可是苦了捂着肚子来上厕所的人,一见卫生间门口杵着凶巴巴的俩小子,皱着通红的脸尴尬地让他去别的楼层,一时傻在那,可一听里面的动静,得,赶紧走吧! 柳树芽哗哗地洗完手,干净整齐地出来,身上的白大褂连个褶子都不见。把门口的俩家伙看得直愣愣的,其中一个机灵点,赶紧点头叫“三姐”!另一个也是服了,跟着喊。 柳树芽点头走了。好一会儿,熊大川才晃晃悠悠,一脸餍足地出来,乖乖回家——不回不行!谁让他刚才紧要关头没绷住,让柳树芽逼着答应了呢!唉,男子汉大丈夫,答应自己女人的话得算数! “柳姐!好姐姐,你就说说么,你怎么让那个家伙那么听话的?” 冯怡这当年的小姑娘转眼也结婚生了小孩,这么些年历练下来,再不是当初那个被徐凤仙一冤枉,就捂脸哭的小丫蛋了。 也不知是不是女人一结婚就开始婆婆妈妈地八卦,现在冯怡对柳树芽的感情生活充满好奇。 柳树芽却笑着不肯说:“教你的不少了,对付你家那口子足够用,别太贪了啊!赶紧的,看看还有什么没查到的。我再去转一圈。” 哎!真是的,一直这么神神秘秘的。冯怡看着柳树芽的背影,有点不甘心。这柳姐的感情生活,一直让人看不懂。当初那个五大三粗的钱小东吧,给人感觉就是他俩不大般配,他们还总是闹分手。 那时候冯怡看他俩你来我往地闹腾看得眼花缭乱,蚊香眼晕得不行。但钱小东被抓进监狱,大家伙又没见柳树芽甩了他,有不少人还夸柳树芽有情有义。 只有冯怡这个跟柳树芽一个班的丫头一直在心里犯嘀咕。冯怡那时候,总觉得柳树芽跟何主任之间似乎有点什么。表面上看,那俩人确实没有任何亲近的举动,可是一到共事的时候,俩人之间就显得异常默契。那种无须语言沟通的默契,让冯怡很是羡慕。当时冯怡还太小,远没有现在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时柳树芽对年纪轻轻的冯怡很是照顾,在何主任的妻子徐凤仙堵上外科的门来骂人的时候,常常把冯怡拉到身后护着她。两相对比,冯怡当然向着对自己好的柳树芽,排斥乱骂人乱给人扣帽子的徐凤仙。 第151章 侯勇军(1) 在冯怡的心里,一直觉得柳树芽比徐凤仙更适合何主任,只要柳姐在,何大哥总是高高兴兴的。 唉!冯怡想到这里就摇头,何主任转眼也走了好几年了! 冯怡十分同情柳树芽,要是当年徐凤仙不那么自私又恶毒,也许何主任跟柳姐姐已经结婚生子。 现在,哪里还有那个熊大川什么事? 不过,人生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要是怎么……”,唉! 对于柳成林突然被捕入狱的事,满城的父老乡亲都知晓柳家老二这一次是真有点冤。 柳老二居然被人家过河拆桥,甚至要斩草除根,连柳家老大都被逼回来救人了呢! 百密一疏,对方的反应又如迅雷不及掩耳,哪儿有地方说理去? 冯怡感叹,柳姐姐以前的那个男朋友钱小东看着不着调,好歹还是个正经人,如今柳姐姐因为这事儿跟了混黑道的熊大川,算什么事儿么? 冯怡挺替柳树芽不值的,但再替她不值,也懂得柳树芽是真被逼得没了办法。 谁能想得到,对方像是恶虎扑羊,连喘气的时间都不肯给啊!连柳二哥一帮子混过江湖的兄弟们都急得想不出办法来! 幸好柳姐姐脑子灵活,又豁得出去! 也好在,熊大川那家伙表面看着是挺凶恶,但是对柳姐姐,嘘寒问暖,哄着、捧着、护着。 抛开其他,单从男人对女人的态度来讲,熊大川对柳树芽还真可以,甚至比那个钱小东看着都更上心些…… 这么久了,接接送送的,可从没落过。那个钱小东还时不时说去进货就消失一段时间呢。 冯怡又想想自己,要是自家哥哥也遇到那种情况…… 呸!自己家哥哥可没那个闯祸的“能耐”! 算了算了,怎么也跟自己无关啦! 不过呢,小冯怡后来还是遇到一位“大哥”,发生了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当然了,这又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小城淡水河畔的柳树又一次抽出了嫩绿的芽芽,春天到了。 几天的功夫,山坡上果园里的桃花就开了,远远看上去,粉粉的一片,被满坡嫩绿的青草衬着,格外好看。 都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其实这么说真的很含蓄,还不如直接说是绝大多数飞禽走兽们春情萌动的季节,就是这么说确实糙了点,范围小了点。 可是,你瞧!人家屋檐下飞来飞去的燕子,淡水河里从遥远的南方迁徙回来的候鸟们,凶残的贼鸥,甚至是优雅的大天鹅…… 它们嘈杂的鸣叫声充斥在小城春天明媚的春光里。 天气好,食物也充足,鸟禽们丝毫不在意人类的围观,尽情地追逐嬉戏着,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踩上了伴侣的脊背…… 河堤上,带着孩子来观鸟的孙月看到这里,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更是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的问题! 因为,一方面确实有些说不出口,另一方面还因为,陪她们娘俩来看候鸟的不是她丈夫李伟,而是吉祥的同事侯勇军。 “妈?妈?你倒是说话啊!那两只野鸭子到底干嘛呢?”孙月的儿子李铁铸急得直催他妈妈,李铁铸觉得那只长得漂亮的野鸭子在欺负那只不咋好看的麻野鸭! 是鸟怎么的?是鸟就可以仗着好看把人家往水里踩?很过分啊!可恶! “它们在踩背。”侯勇军扫了一眼面露尴尬的孙月,直截了当地告诉李铁铸。 “什么是踩背?它们干嘛踩背?那只好看的干嘛踩别人?……” 小孩子的问题,果然是十万个为什么,没完没了。 “它们踩完背才能下蛋,下完蛋才能孵出小野鸭。”侯勇军没全回答,只挑小孩子大概最感兴趣的说。 “噢,是这样啊!那它俩咋长得不一样?”李铁铸并不满足,接着问。 侯勇军就接着解释,甚至还许诺李铁铸,要是这回他的命题作文写得好,下个星期天,就带李铁铸去城北那片特别大的芦苇荡去捡野鸭蛋! “真的吗?侯叔叔,你真带我去?”李铁铸高兴极了,生怕侯勇军改主意,赶紧问明白。 “咋,信不着我?侯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侯勇军一边给这孩子吃定心丸,一边眼睛亮亮地看着孙月。 孙月被侯勇军看得心更慌,眼睛躲着他,手在衣服兜里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 “噢!太好了!下个星期天我又能出去玩喽,噢!” 李铁铸乐得直蹦,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当然没有发现他妈妈跟侯叔叔之间暗涛汹涌。 男人的爱,有的像自古就一直流淌的河水,生生不息。 但也有的像亚寒带冬天落下来的雪,初落时,冰冻入骨,会给人一种错觉——这雪会一直这么覆盖在大地上,执着而强势。 可事实上是,白雪当初再怎么信誓旦旦的与大地坚定相拥,到了它觉得该离开的时节,还是会若无其事地离开。 孙月跟公安局李伟的婚姻,一开始还好。孙月在医院当护士,三班倒,挺忙的。李伟那时仅仅是个不带“长”字的小公安,不算太忙,时常能去接孙月下班,俩人好得蜜里调油。 可是自从李伟当上大队长,孙月从医院辞职跟柳成林他们干私营开始,两个人就慢慢有些疏远。 李伟这个人嫉恶如仇,工作太拼了,拼到几乎不顾家小的地步。 一开始,孙月还劝李伟,工作永远也做不完,咋也不能连家都不管啊! 可是李伟呢,道理都懂,也答应得好好的,但是,永远只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永远的工作第一,人民第一,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孙月带孩子上医院见不到他,孙月买粮买米见不到他,家里煤气罐空了找不着他! 还好,那时孙月的公公婆婆身体还行,尚能帮把手,日子还过得去。 可是自从吉祥百货在原国营招待所重新开张,公公突发脑溢血落下偏瘫的毛病,李家就乱套了! 孙月跟婆婆两个女人,既要管怀里抱的小的,又要管几乎不能自理的老的!家务活成倍地增加,把孙月累得差一点在吉祥晕倒! 侯勇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管什么时候发现孙月皱了眉头,侯勇军都会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帮忙。小到买粮买米,大到冬天取暖买煤炭,都少不了侯勇军。 第152章 侯勇军(2) 当然了,开始是大家一起帮孙月的忙,后来呢,看出点端倪的尤有余就找借口拦着大伙儿,只推出侯勇军一个人帮孙月。 理由也是现成的,就侯勇军一个光棍汉啊,别人谁不是有家有口的?都忙着呢。 孙月那时还骂他们不够意思,就欺负人家侯勇军老实! 可没看见那帮人背过身去都快笑喷了! 侯勇军老实?孙月从哪儿看出来的? 那活猴子心眼多着呢!欺他一点儿他都得报复回来,还老实?侯勇军真老实会盯上你一个结了婚的? 侯勇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孙月。 哪怕孙月已经结婚生子,足足比侯勇军大了三岁,可是吧,喜欢就是喜欢,这个没什么道理可讲。 也许是喜欢孙月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坚强,也许是喜欢孙月在商场上的好眼光、好脑子、好魄力,也许是喜欢孙月带孩子的耐心和母性十足…… 侯勇军就觉得,这样好的一个女人,该有个男人好好疼她爱她,而不是让孙月一个人去面对生活里的各种艰难险阻。 只是,侯勇军跟李伟好歹也有交情在,朋友妻,不可欺。 一开始,侯勇军还尽量压抑着,碰到李伟就提醒他顾顾家,别一门心思缉贼拿盗的,那哪有个头啊? 可是几年下来,侯勇军发现李伟是真的“屡教不改”!还“愈演愈烈”! 李伟见到有吉祥的人帮着孙月,更是干脆当起甩手掌柜,对孙月不闻不问,甚至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地步。 侯勇军发现,孙月的笑容越来越少,只怕实际上过的也是守活寡一样的日子。 这让侯勇军终于下了决心——既然李伟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他不顾兄弟之情了。 侯勇军已经好几次跟李伟挑明过,你李伟再不顾家,不顾自个儿的媳妇,他侯勇军可是要抢人了! 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顾不上,女人跟你图啥? 可是李伟,却把侯勇军的话当成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话已挑明,几次三番地跟李伟说过,侯勇军便不再顾忌。 侯勇军眼尖心细,发现孙月情绪不对就想方设法调兵遣将地打探,然后他再择机而动。 孙月是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已婚妇女会有未婚的小伙子惦记。 孙月是真的把吉祥的那帮人当成自己的兄弟姐妹,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一个她孙月向来当弟弟待的小伙子,会爱上她,不管不顾地冒天下之大不韪追求她。 事实上,孙月是发觉到一点点的。 只是一直自欺欺人,孙月不大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侯勇军比她还小好几岁呢!人家去追那些年轻漂亮的黄花大闺女不好吗? 直到孙月被侯勇军逮住机会把她单独扣在办公室,侯勇军欺身把孙月堵在沙发里,两个人鼻息纠缠,孙月躲无可躲,才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侯勇军聪明在并没有逼孙月做决定,只是说,是他单方面暗恋,如今忍受不了才告诉孙月。 “月,是我喜欢上你了,你不用觉得内疚,你也没有对不起谁。你是个好女人,应该有男人疼你爱你。” 侯勇军伸手去拉孙月的手,孙月躲,可单人沙发就那么点地方,她又能躲哪去? “侯勇军!你松手!你,你不该喜欢我!你该去找个……” 侯勇军当然不想听孙月说那些话,闭上眼睛都能猜到。 机会难得,不该浪费在说那些没营养的废话上。 孙月避无可避地被侯勇军吻住,被他压着躺在沙发里。 孙月推拒挣扎拍打,可架不住侯勇军温柔而坚定的攻势。 孙月慢慢软化下来,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被人好好亲过、吻过、疼爱过? 侯勇军的吻技不错,孙月不由自主地软在他怀里。等孙月发觉自己竟然在享受侯勇军的怀抱和亲吻时,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这怎么可以!她结婚了!有丈夫啊!她怎么可以跟别人亲吻?还,还感觉挺好?这怎么可以啊? 孙月猛地推开侯勇军,仓惶逃跑。不行!不行!她怎么可以跟丈夫以外的男人亲热!绝对不行,这是对丈夫李伟的背叛! 侯勇军也不去追,来日方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工出细活,网已张开,孙月能跑到哪里去? 李伟,你既然连自己城防失守都不在乎,那就别怪侯勇军攻城掠地。 吉祥的兄弟们相处那么些年了,彼此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稍露出点苗头,便都马上明了。 怪不得侯勇军不处对象呢!原来是盯上别人锅里的了。虽然说有点不地道,侯勇军看上的是哥们的媳妇。 但是!李伟那哥们对孙月是真不当回事啊! 是,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大多是当媳妇的女人在做,可哪个疼媳妇的男人真的眼瞅着连把手都不伸,真的全指望媳妇自己一个人扛? 可他李伟还真就这么干了! 岂止是洗衣服做饭?李伟连老人带孩子,哪怕冬天买煤这种重体力活,都从来没有管过! 李伟就一心扑到他那个刑警大队长的工作上,甚至常常连家都不回! 所有的家务,一股脑地全丢给孙月!要不是有吉祥百货这帮兄弟姐妹们帮着,孙月自己一个人早累垮了! 孙月再能干,她也只是个女人! 李伟欺人太甚! 侯勇军这是在“横刀夺爱”吗?错!侯勇军这是在“救人于水火”! 第153章 侯勇军(3) 人人心中有杆秤。 吉祥百货的兄弟姐妹们对孙月的痛苦,以及李伟对家庭的不负责任都看在眼里,所以对于侯勇军追求孙月,也是放任的态度。 人家孙月,孝顺父母、照顾家庭、教育孩子,哪里做得不好啦?你李伟总冷着人家?你李伟就是这么当人家丈夫的? 侯勇军可是跟你明着说过好几次,要抢你媳妇了,你李伟自己个儿偏不当回事,那真不能怪人家侯勇军! 再说,哪一次你李家有事,不是侯勇军或是侯勇军领着哥们帮忙解决? 无论做男人还是做丈夫,你李伟都太不够格! 自从侯勇军在沙发里亲过孙月之后,只要机会合适,侯勇军便不再压抑自己,能亲就亲,能抱就抱,只要孙月不剧烈反抗,那就得寸进尺,一点点来。 孙月不想这样,在心里她并不想背叛自己的婚姻。 一方面受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另一方面孙月本身就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但事实上是,孙月明明是结了婚的,可生活里却几乎没有男人。她的丈夫李伟,为工作为人民为大家,可唯独孙月需要他时,李伟永远不在。 做为一个而立之年的成熟女子,孙月也有正常的需求好吗? 可是孙月自己合法的丈夫李伟呢?常常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影! 李伟就算回家了,也是脏兮兮地和衣躺到他们干干净净的席梦思床上倒头就睡! 孙月跟个丫鬟似的,给李伟脱衣擦洗收拾,可第二天,人家换上干净衣服又不见个踪影! 孙月都不知道坚持这样的婚姻对自己有什么意义? 孙月觉得她简直就是李家的老妈子!就是负责伺候李家一家子从老到小! 要不是有侯勇军他们帮忙,孙月感觉自己要压抑得疯了! 对于侯勇军的亲近,孙月内心是极为矛盾的。 理智上,孙月觉得这样做是不道德的,可是在肉体感官上,孙月越来越难以抗拒。 她孙月也是个人啊!她孙月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啊!她孙月也是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正常女人啊! 哪个女人不需要爱? 凭什么她孙月就必须得过这种青灯古佛般苦修一样的日子?她做错了什么?! 她孙月做到贤妻良母该做的一切!凭什么李伟要这么无情地对待她? 每每被侯勇军抱进怀里,孙月总是陷入天人交战,她到底该怎么办?孙月是该继续维持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还是跟侯勇军就这么苟且? 这样的矛盾拉扯,让这个好女人极为痛苦,孙月想推开侯勇军,可是又怕漫漫长夜从此一个人枯守! 从天黑至天明,无人相伴——去等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回家的人。短时间没问题,可是连着好几年呢? 一个女人,有几个好几年的青春日子?谁懂这有多苦?! 这一次儿子李铁铸班上留命题作文,老师要求写候鸟。孙月只是稍稍一提,侯勇军就把一切都安排好,带她们娘俩来河畔看候鸟。 连在郊外踏青要带的吃的、喝的,和关于候鸟的知识,侯勇军都预先准备到了!侯勇军甚至,还跟孙月的儿子李铁铸把下个星期天都预约好了! 孙月很久都没有这么被人家重视的感觉了! 孙月跟李伟已经很少说话。 一方面李伟很少回来,回来也常常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就又不见人。 另一方面就是,不论孙月跟李伟说什么,李伟都很敷衍。 孙月说的话根本听不进李伟的耳朵,说了也是白说! 如今,侯勇军这么用心对待她们娘俩,让孙月有种侯勇军才是自己丈夫的错觉。 等下一个星期天,不仅仅是李铁铸非常期待,孙月也很期待。只是,孙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 可是,侯勇军那双猴精似的眼睛,轻易就看穿了孙月的故作矜持。 逮着空儿,侯勇军又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贴着孙月的耳朵轻声询问:“想我没?” 孙月想说“不想”,可已经无法口是心非地撒谎,直接承认“想”吧,又觉得自己太随便,太轻浮,让侯勇军轻易如了愿,人家嘲笑她怎么办? 她孙月一个搞婚外情的女人,侯勇军只要一个嘲讽,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孙月想到这里,瞬间红了眼睛,她在干嘛?在乞求别的男人的怜惜吗? 不甘、不愿、不忿! 自伤、自怜、自苦! 有情人彼此之间是很敏感的,孙月一个微小的情绪转换,侯勇军立刻察觉到了。 侯勇军舍不得孙月难过,马上自问自答:“可是我很想你,都等不到下个星期天了。” 说着,侯勇军便亲了过来。 别解释,有情人之间最好的解除误会的方法莫过于行动,用行动去证明“我很想你,我很在乎你!”,比用嘴巴说出来效果好得多。 孙月想得越多越难受,几乎哭了出来!侯勇军越亲,孙月的眼泪流得越多! 她孙月不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啊!李伟为什么要把地逼成这样?她一个已婚女人本该得到男人的爱,她却不得不向丈夫以外的男人需索!荒谬! 侯勇军停了下来,他要是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孙月为什么哭,他侯勇军也白活了二十几年了! 侯勇军一边轻轻擦孙月脸上的泪,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月,别哭!我不是跟你闹着玩的,我是真的要跟你结婚!” “别怕,我来跟李哥说。”侯勇军抱着孙月承诺。 与众不同,必然要付出代价。 孙月和侯勇军的事,遇到的阻力,比他们想象中的大得多。 首先孙月的父亲,从市医院离休的老革命、老军人、老孙书记就不同意! 老孙书记一开始对侯勇军的印象很好,这个小伙子没少帮助孙月! 甚至是老孙书记家里有事,也少不了侯勇军的身影。 可是,这小子居然要娶他老孙家已经嫁为他人妇的女儿? 胡搞什么?乱弹琴! 气得孙月直嚷,我凭什么不能嫁个对我好的人?我凭什么非得在李家守活寡?我该他们李家欠他们李家的吗? 而侯勇军跟孙月去李家找李伟,李伟又是不在。李家老两口在他俩说明情况后,指责侯勇军不道德,破坏人家婚姻! 第154章 侯勇军(4) 小城李家,侯勇军拦住想要说话的孙月,彬彬有礼地回击对他俩实施道德绑架的李父李母: “伯父伯母,我承认,我爱上个有夫之妇确实不道德。” “可是我并不后悔,反而很庆幸爱上了这么好的女人,也非常感谢李伟给了我追求孙月的机会。” “我承认,插手别人的婚姻确实不道德。” “可是,你们儿子把所有家务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自己成天面都不露,让孙月年纪轻轻就过守活寡的日子,你们这样就道德吗?” “我带孙月来,不是来跟你们商量,而是来通知你们,我跟孙月,我们一定会结婚。” 侯勇军直接把孙月拉回侯家。 孙月刚开始还挺难过的,她对李家人那么好,但从未有一个人稍稍理解她一点点。 可是善良的孙月到了侯家,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李家那老两口来。 侯勇军帮孙月分清责任,那是李伟的父母,不是孙月的父母,这些年,孙月对李家已经仁至义尽,不欠他们老李家的! 侯勇军还很会审时度势,女人,该下手时就得下手!别给她来回摇摆的机会!过分的尊重,会让女人误会你没那么需要她! 所以,孙月在侯家过的第一个晚上,其实就没怎么睡,不是不想睡,是被睡得没法睡! 孙月住进了侯家,小城太小,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儿很容易传播开来,熟悉孙月的人都很震惊! 老革命老孙书记是个多么一板一眼的规矩人!他的小闺女孙月怎么能干出这么出格的事儿来? 李家把孙月怎么了? 孙月为什么住进侯家? …… 李伟冲到吉祥办公室跟侯勇军打架的时候,尤有余他们都没拦着。 打吧,打吧!这场架早该打了! 李伟这反射弧够长的,也就是孙月,换别的任何一个女人,要么早离了,要么早给李伟戴绿帽子了! 等侯勇军和李伟俩人终于打没了力气,都躺在地上牛喘的时候,尤有余慢条斯理地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楚,也没偏袒谁,只是问李伟,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是孙月,能怎么办? 李伟没接这茬,只是到处找孙月,他要亲自问问她,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 孙月拨开众人,与李伟坦然相对。我孙月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活生生有七情六欲的女人!什么叫耐不住寂寞?在李家的日子那是寂寞吗?那是绝望! 李伟苍白无力地试图挽回孙月,许诺说:“我以后尽量多回家,多陪陪你”。 “不需要了!这种话你以前说过很多次,说完你就忘,我已经不想听,也没办法再相信了。” 孙月平静无澜地回绝,过去扶起侯勇军,两个人一起走了。 孙月没想到的是,她儿子李铁铸也会反对!李小学生伤心地冲着妈妈喊: “我只有一个爸爸!李伟才是我爸爸!” “你当然可以只有李伟一个爸爸!但是我丈夫不见得必须是你爸爸!” 孙月气得不行!这小子,完全不关心自己这个生他养他的亲妈在李家受了多少苦,李铁铸只关心他自己!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孙月被孩子气得身子直抖! 侯勇军拉过孙月,让她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孩子到底还小,大人的事,小孩子未必懂。 李小学生听侯勇军这么说他,立刻生气了: “你凭什么说我不懂?我什么都懂!” “是吗?那你懂得什么叫枕冷襟寒?懂得什么叫辗转反侧?懂什么叫望眼欲穿?懂什么叫孤枕难眠?……” 侯勇军一边给李铁铸出难题,一边在心里暗暗后悔,没早点对这小子施加影响,倒是让他在这节骨眼上捅他娘亲一刀! 自己的女人自己心疼,她亲儿子伤她也不行! 孙月住进了侯家,侯小妹乐得快找不着北!自己这哥哥可算把嫂子给她找回来了! 性格开朗泼辣的侯小妹哪里把孙月当嫂子?她简直把孙月当祖宗! 侯小妹恨不得把孙月供起来,连根手指头都不让孙月动一下。 这丫头高兴得都唠叨了!嘚嘚个没完,好像只要多说两句话,她哥侯勇军跟孙月就能马上结婚似的。 侯家,也是人丁单薄,侯父侯母就生了侯勇军和侯小妹他们兄妹俩。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侯父侯母在工厂的一次事故中走了,俩孩子由祖父母照顾长大,前几年,祖父母也相继离世。 侯家,如今只剩兄妹二人。 面对生活中的不幸,有人选择逃避,有人选择坚强。侯家兄妹,不仅坚强,还很乐观。 孙月自打跟李伟结了婚,人就如同上了发条,忙完工作忙家里,生完孩子带孩子,之后又是自己卖货又要照顾全家,十来年的婚姻里,竟然除了坐月子,都没有像个样地好好休息过! 孙月被侯勇军抢婚一样硬拉进侯家,被侯小妹毫无芥蒂地以礼相待,热情地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叫着。侯勇军连洗个水果都不用孙月伸手! 孙月头一次相信侯勇军说的:“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你受苦受累了!” 孙月刚听到侯勇军说的时候,相信他那一刻说得真诚,但是,孙月不认为侯勇军一个小伙子能做到。 时间一长,孙月才发觉,男人会不会照顾人,与年龄无关。 李伟比她大两岁,可什么活都不主动伸手帮忙,让孙月生活得无比疲惫。 侯勇军明明比孙月小了整整三岁,但孙月觉得,侯勇军简直拿她当小孩在照顾。 孙月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懒得动,她都没有说什么,侯勇军就心领神会般抱起她回卧室。 住在侯家的日子,孙月竟然难得地睡到日上三竿!孙月自己都忘了上一次睡到自然醒是哪年哪月哪日。 孙月住到侯家的举动,无疑在清清楚楚地向所有人表明,她铁了心要跟李伟离婚,也是铁了心地要跟侯勇军在一起! 第155章 侯勇军(5) 侯勇军打向孙月表明心意,把孙月拉回自己家起,便与孙月出双入对。 侯勇军除了担心李伟会单独找孙月麻烦外,也担心人言可畏。 侯勇军舍不得孙月被别人指指点点,他倒也真的无畏,但凡听到别人有半点说孙月不好的话,侯勇军都会现场怼回去: “谁说女人必须从一而终?把你当牛使,就让你干活,你还过?贱!” “谁说孙月轻浮的?老子追她费老鼻子劲儿了!” “好女人才值得老子去抢!不好的女人你白送老子、倒贴老子也不要!” …… 孙月一开始还觉得有点丢人,有些抬不起头来,一有冲突就想拉着侯勇军走开。 可天长日久,孙月被侯勇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维护,她才觉得,是啊,她孙月有什么错? 十来年了,她孙月在老李家既当妈又当爹,既是李家媳妇也是李家女儿,当牛做马,鞠躬尽瘁,可有人看见她的不容易了吗? 有谁心疼孙月了吗?! 孙月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孙月来做? 就因为她孙月嫁给李伟?! 她孙月又没卖给李家!她孙月就是不愿意再过那种煎熬的、盼不着人的日子了!她孙月就是要离婚! 谁说只许男人辜负女人了? 她孙月有手有脚,能赚又有脑瓜,就是想过点自己想要的日子! 李伟既然给不了她,她又有人追求,为什么不能换人?也换种活法! 孙月一开始住进侯家,是无处可去,也有赌气的成分,当然被侯勇军硬拉着也是主因。 可在侯家住下来,孙月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没有孩子闹腾,没有成堆的衣服鞋袜要她清洗归置,没有婆婆絮絮叨叨地碎碎念…… 岁月一下子变得安静而美好! 孙月幸福得想哭,她终于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 与孙月的幸福状态截然相反的是,阴云密布的老李家。 李家人现在坐到一起讨论李伟离婚的事儿,气氛极差! 李母非常生气,她觉得儿媳妇孙月还未离婚就住进别人家简直是在打老李家的脸! 这种水性杨花、臭不要脸的女人必须马上休掉!离婚!必须离! 他们还应该大肆宣扬,让她孙月名声臭掉! “妈!你住嘴!” 李伟在长久的沉默中突然对母亲暴喝,吓了李母一跳! 李母见儿子居然阻止她讨伐儿媳,更来气了! “怎么,孙月都干出来了还不让人说了,啊?哪个好女人干得出她那种事来?” “妈!我再说一遍!不许你这么说孙月!” “这些年,家里家外,哪样活儿不是孙月干的?” “妈!你看看咱们这个家!里里外外,从装修到家电,哪一样不是孙月赚钱弄的?” “孙月跟我十来年,她别说跟我享福,我就是连工资,也没有拿回家多少!” “孙月不该咱们家的!更不欠咱们家的!妈!你不能因为孙月嫁给了我,就觉着孙月为咱们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李伟这些天消瘦得很厉害,胡子拉碴,脸色少有的憔悴。 以前孙月在家时李伟不觉得有什么,可孙月一走,家里很快失去秩序。 李伟连儿子李铁铸换洗的衣服都找不着!李伟手忙脚乱地送孩子上学,辅导作业,照顾父母…… 李伟好不容易把儿子弄上床睡觉,一扭头,发现沙发上扔了一堆换下来的脏衣服,厨房里还有一堆脏碗碟,地板也好几天没拖,窗台、墙角已经落了一层灰…… 现实的家庭生活开始教育李伟,看起来井井有条、干净整洁的家,是需要他媳妇孙月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才行的! 干家务活,根本就不是像李伟自己以为的那么轻松! 不知孙月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是,家里有洗衣机,可是衣服不会自己跳进洗衣机,不会自己爬出来挂到晒衣竿上,更不会自己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 李伟才过三个月这种日子就受不了了,不知道孙月这十年怎么忍的? 听说侯勇军对孙月很好。孙月在侯家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唉!弄成这样又何尝不是他李伟自己作的? 孙月跟了自己,可自己凭什么可人家一个女人牺牲啊?! 连李伟自己的工资,出警时碰到可怜人,就大方地给出去了! 他李伟自己凭什么不给孙月呢?自己爱孙月,就是要榨干孙月奉献自己给李家吗? 他李伟何德何能?他李伟配吗?! 是,这些年李伟立功获奖无数! 可哪一样功劳的背后,不是因为有孙月坚强地稳固他李伟的大后方,他才能心无旁骛地拼杀啊?! 他李伟凭什么踩着人家孙月一个女人柔弱的肩膀扶摇直上?!凭他爱孙月?凭他给孙月一个妻子的名份? 孙月这样能干又顾家的好女人,嫁给谁都会好好过日子,但嫁给谁都可能比嫁给他李伟幸福! 有的男人就是李伟这样,平时无论谁劝,怎么劝,他都能屏蔽掉,直到鸡飞蛋打、头撞南墙!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非搞到事情无可挽回,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才开始反省,才开始认错,才开始改正! 有些事呢,确实允许你改,但有些事,不是男人的主观认识到了,就可以挽救回来的! 小城的舆论,对于红杏出墙的孙月,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侯勇军的强势维护,竟然格外地宽容! 孙月这孩子,大家伙儿看着长大,不是个不老实的啊! 这老李家对儿媳妇,也属实过分了些! 那个侯勇军,虽说以前是个混子,可现在也改邪归正了,对孙月也挺维护的。 …… 老孙书记早上吃油条,老战友醉猫郑局都劝他,别拦你闺女了。多好的闺女啊!你看看孙月这两年瘦的!你也让她过几天有人疼的舒心日子吧! 老孙书记心里真不是滋味,孙月生活过得苦,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从古至今,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吗? 可换个角度,老孙书记也心疼小闺女啊! 老孙书记得承认,在内心深处,他之所以反对孙月离婚,就是觉得闺女离婚让他觉得丢人,没面子! 可是,为了孙书记自己的面子,他闺女孙月就得过那种守活寡一样的苦日子? 那个侯勇军,比孙月小好几岁,还是单身小伙子呢,能好好对她吗? 可人家俩人都住一起了!唉,他管不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至于老李家,一开始李母还叽歪几句,后来听说被李伟给说了,李家也同意离婚。 吉祥百货,罕见地关门,大门上贴着大大的大红双喜,贴着启示: 由于股东结婚,歇业一天! 第156章 侯勇军(6) 老孙书记听了老战友醉猫老郑的劝说,不再那么强烈地反对小闺女孙月离婚。 对于老伴儿把户口本偷偷拿给女儿孙月去办结婚登记,老孙书记也是知道的。 老孙书记对于侯勇军这小伙子,凭良心说,人家对他对孙月,还真是比连过年过节都不容易见到的李伟强。 不是李伟不好,而是那个李伟太不顾家,工作再忙,也得过点生活啊! 像孙月上次跟老孙书记哭喊的: “爹!我是嫁给李伟,我又不是卖给他李家!我凭什么不能换个对我好的男人?” “我孙月是个人!我不是什么物件!我是个大活人啊!我凭什么不能离婚?!……” 老孙书记当初嫁闺女,也不是要闺女给人家当牛做马! 这老李家,还真是有点登鼻子上脸!孙月嫁李家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是李伟那个娘,有次在街上碰到老孙书记,还阴阳怪气地说他们老孙家一女二嫁,不知羞耻! 嘿嘿!这还真是天蓬元帅的弟子,就会倒打一耙!要不是你们老李家全指望着我闺女孙月一个人干活,把我那闺女累得受不了了!不然孙月能被侯勇军哄走吗?! 李伟倒是个明白人,可是啊,你李伟明白得太晚! 早干嘛去了?别说孙月,就是你老岳丈我,劝没劝过你?你李伟听劝了么,你? 唉! 老孙头有点不好意思参加女儿孙月二婚的婚礼,可是吧,吉祥百货那帮孩子,尤其是侯小妹,把话说得那个可怜! “大大,您可不能不来!我们家没大人了,全指着您和大娘镇场子呢!您要是不爱动,我今儿就是拿八抬大轿抬,也得把您抬过去!” 哈哈哈,孩子们听得直跟着起哄! 唉!连人家侯家的孩子,都懂得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的道理! 还有老战友老郑头,今儿也让柳树芽给拉出来陪他出席婚礼! 他老孙头还拧个什么劲儿啊?他闺女孙月要是不好,能有人抢? 你老李家留不住儿媳妇,还是你们老李家为人处世差点意思!怪不得旁人! 走!老婆子,别让孩子们大喜的日子不痛快!咱们都去!一起热闹热闹去! 只是,侯勇军和孙月大喜的日子,对某些人来说,就未必是喜事。 就像这老李家,这老李家这李伟,你一个前夫,捧着一大抱火红的玫瑰花出现在刚下车的新娘子孙月前妻面前,你啥意思啊你?! 你李伟若真是心里没了芥蒂,来了就是客。可你捧着玫瑰花来今天侯勇军的新娘孙月面前,你找不自在呢吧?! 尤有余一边约束着冲动地要上前的兄弟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看看李伟到底想干啥? 李伟要是真想找不自在捣乱搅局,咱们再揍他不迟! 一边向个机灵的小兄弟使眼色——赶紧告诉侯勇军去!孙月的前夫,李伟来了! 穿着大红嫁衣的孙月,一下车就看到穿着笔挺西装,捧着一大抱火红玫瑰花的前夫李伟,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这会儿,但凡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的人,个个都提着心! 孙月很是感慨,她都不记得,李伟上一次打扮得如此精神帅气,是什么时候? 李伟今天,打扮成这个样子,又捧着玫瑰花赶着这个点儿来到她面前,又想要干什么? 李伟不会以为,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挽回他和孙月的感情吧? 侯勇军听小兄弟说李伟来了,往外跑了两步,又跑回去,拎起一瓶酒,喊小兄弟帮忙拿两个酒碗来! “孙月,我今天来,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想告诉你,我们俩走到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李伟把玫瑰花递向孙月,顿一下接着说: “孙月,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李伟,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你!你孙月不管什么样,都是我李伟想厮守一生的人!” “孙月,不论你是不是嫁人了,也不论你是老了是病了,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回头,你都是我李伟的妻!” 李伟说完,把玫瑰花递给孙月。 因为李伟的到来,参加婚礼的人们非常紧张,个个都屏住呼吸支愣着耳朵仔细听着,生怕李伟闹起来。 可是,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了李伟这惊世骇俗的爱情告白! 有些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大姑娘、小媳妇,听了李伟这发自肺腑又特立独行的爱的宣言,已经被感动得捂着嘴滴下泪来。 侯勇军刚好赶到,也把李伟的话听了个全! 侯勇军看着百感交集,眼含泪光的孙月,知道她心里必定非常难受! 今儿是孙月和他俩人结婚的大喜日子,必须好好地处理这个突发的状况。 更何况,侯勇军当初抢人家媳妇,也不是没有假设过有这种情况出现,只是,真没想到李伟居然挑他们举行婚礼的这一天! “孙月,收下吧!你丈夫我侯勇军没那么小气!你是个好女人,好女人自然有人爱,以前有,以后也会有人爱你!” “但是,作为你的丈夫,我不会乱生气,我会为我的媳妇有人爱而自豪!因为,那就更证明,我的眼光好!我的媳妇是个真真正正的好女人!” 侯勇军说着斟满两只酒碗,把其中一只递到李伟的手上。侯勇军把右手食指沾酒水弹了三下,最后抹到自己额头上,说: “李哥,我虽然抢了你媳妇,但是,我们并没有对不起你!” “从一开始,我侯勇军就跟你挑明过,如果不是你太不在乎孙月,我根本没有机会。” “今天,我侯勇军向长生天发誓,我会好好爱我的妻子孙月,她成了我的女人,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李哥,今天我结婚,来的都是客,先干为敬!请!”侯勇军说完,干掉了自己碗里的酒。 李伟端着酒碗,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 侯勇军虽说年轻,可为人处世,却并不毛躁,甚至可以说是得体的。 他李伟今天来,未必没有搅局的心思,可侯勇军却不闪不避大大方方地化解。 第157章 侯勇军(7) 孙月和侯勇军的婚礼,因为孙月前夫李伟的突然来访,变得极为特别。 一个前夫一个现任,都光明正大地向新娘子孙月表达爱意。 孙月捧着前夫送的玫瑰花与现任丈夫拜堂成亲,心里的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实在无法表达! 那个李伟!总是在不合适的场合做不合适的事,早干嘛去了! 就连到场的老一辈,看到这个场景也是唏嘘不已。 时代到底不同了,年轻人已经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表达爱恨情仇。 醉猫老郑头这个心里尤其不好受,当年佟二香干嘛非要跟柳树一起走? 他醉猫老郑也愿意明媒正娶好吗? 他也愿意跟佟二香白头偕老! 佟二香当年怎么就宁愿跟柳树走都不肯给他个机会? …… 柳树芽今天晚上被熊大川从头亲到脚,闹得她烦不胜烦! 今儿,到底谁结婚啊? 但柳树芽聪明地不问,她当然知道,熊大川今天受刺激了。 她要是问了,没准熊大川就会向她求婚,可是,柳树芽压根没有嫁给熊大川的打算。 以前是以前,那时候,如果熊大川不是莫名其妙地搬走,他俩再处对象处个两三年,也许就会订婚后接着结婚。 可是,熊大川却突然不告而别!害得柳树芽很是失落! 熊大川是第一个让柳树芽尝到伤心滋味的男人! 要不是父亲柳树及时开导,树芽不知道得偷偷地哭多少回! 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肯跟你好好相处的人伤神,那样只会耽误你认识更可爱、更有趣的人……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此时柳树芽心里还装着何志尧何主任。 每每在医院里上班的时候,柳树芽似乎还是能捕捉到心上人何志尧曾经的身影,柳树芽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是没办法接受别的男人。 而孙月和侯勇军的新婚之夜,要说不受白天李伟来访的影响,那怎么可能? 孙月和李伟,当初也是恩恩爱爱,两情相悦的好吗? 要不是后来,李伟太拼工作,太忽视对孙月对家庭的责任,甚至李伟哪怕把他的爱意早一点表达出来,以孙月这种特别有牺牲精神,特别有奉献意识的传统家庭教养出来的本分女人,都未必会选择离婚! 李伟,实在是在婚姻中让孙月太过失望了! 买辆自行车,都得先检修一下,经常在易磨损部位浇浇油,时不时给轮胎打个气呢! 你们李家,光是使唤人家孙月,连好好哄哄人家都不做啊!光享受不付出,真当谁是傻的吗? 孙月木然地坐在梳妆台前,拆着盘起来的头发。 你个李伟,你连我结婚这一天,都不肯让我好过!我就应该惯着你?我亏欠你什么吗?有你这么“爱”人的吗?! 你李伟“爱”我就是想方设法地让我过得不痛快? 跟你李伟结婚时你这样,都跟你离婚了,你还这样!你李伟当你是谁啊?你“爱我”,我孙月就得感激涕零?! …… 侯勇军早就看出来孙月不高兴,可是,他并没有上前劝解,侯勇军在做他的准备。 那个李伟,他侯勇军当然有信心把他从孙月心中抹去! 李伟那人做事真不讲究,威胁不算大。 孙月刚把头发上的夹子拆得差不多了,就被身上只围着一块白浴巾的侯勇军抱走。 “去哪?” 孙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搭着侯勇军的胳膊问。 “夫人,从今往后,你就放心把自己交给我!不管去哪儿,我只会让你高兴!” 雪白的陶瓷浴缸里放着热气腾腾的水,水面上撒满红艳艳的玫瑰花瓣,空气里飘着玫瑰花浓郁诱人的甜香…… 孙月感动地扭头望着新婚丈夫侯勇军,她不过是在看电视时随口一说,他便记得! 爱,不一定非得是感天动地、世间罕见、绝无仅有! 爱,完全可以是饿时的一餐热饭,是渴时的一杯清茶,是疲惫不堪时一缸铺满玫瑰花瓣的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就不知道李伟送的花,反让侯勇军拿来讨好了孙月,他会怎么想? 老孙书记在家里还在跟老伴儿拌嘴: “那个侯勇军是蒙古族,你咋不先告诉我?” “告不告诉你咋了?你还想拦着不让他俩结婚咋地?” 孙书记的满族老伴儿才不惯着他,连着两个反问句怼回去。 “不是,我问还不能问一下?” 老孙书记发现打离休起,他的家庭地位就直线下降,不只是孩子们,如今就连老伴儿,有啥事也是先斩后奏,都不跟他商量了! 嗯,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东北,其实还是个汉族与众多少数民族杂居的地方。 这里不仅原来就有汉族人,还有很多本来就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少数民族兄弟姐妹们。 蒙古族、满族、朝鲜族、俄罗斯族、锡伯族、达斡尔族、回族、鄂伦春族、赫哲族、哈萨克族、…… 不断因为各种原因迁移过来的河北人、山东人、河南的汉人,当了兵后就地复员的湖南、四川、苏北等地的人们…… 他们或者聚居,或者杂居在大东北这块富饶而美丽的土地上。 大家都生活在自然条件比较严酷的环境里,自然而然地选择互帮互助,互通有无,和谐友善。 以至于,很多时候,大家伙儿都没有发觉彼此是不同民族的兄弟姐妹。 直到遇到重大的节庆日,或者婚丧嫁娶这种大事,需要尽量按本民族的规矩去办的时候,才会显示出不同来。 东北地区之所以比较和睦,也是因为早就习惯了和而不同。 更何况,在东北这里,不同民族之间通婚的后代很多,汉蒙,满蒙,满汉,汉回,朝汉,汉俄……实在太多了! 对于不同民族通婚所生的后代来说,无论父亲的民族,还是母亲的民族,都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族,能不好好相处吗? 所以老孙头只是因为知道得晚了,觉得自己在家庭里不受重视而耿耿于怀,并不是反对闺女嫁个少数民族的小伙子。 这也是东北姑娘高挑漂亮、小伙子强健帅气的原因之一! 第158章 女人(1) 小城紧靠着大海,出城顺着淡水河走上三公里左右,就到了海边。 不过跟大家印象里不同的是,并不是所有的海边都是雪白细腻的沙滩,沙滩上到处是各种美丽的贝壳。 小城的海边当然也有那种铺满细腻沙子的沙滩,每到夏天,不少游人会到那儿去扑入大海的怀抱,洗海澡、游海泳。 但是,除了那种沙滩,小城海边还有石滩、泥滩以及悬崖。 赶海的人更喜欢去淡水河入海口那儿。那里海水与河水交汇、泥与沙俱全,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手脚快的话,赶上退潮,都能弄到好几斤各种贝类、海螺和虾、蟹等海货。 一个人的收获,足够一家人美美地吃一顿,解解馋了。 柳树芽做为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虽然不像两个哥哥那样下海能游,但一样喜欢大海。 柳树芽喜欢大海的物产丰富,喜欢大海的宽广辽阔,喜欢海浪的生生不息。 这种坚韧与顽强,让柳树芽总能感受到某种神秘的力量,不管柳树芽心情多么不好,去海边走走,烦恼就可以放下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大自然转眼便是沧海桑田,而人类与自然相比,实在渺小而脆弱。 心情不好的柳树芽站在海边高高的悬崖上,看着冬季冰冷而凶猛的海涛像是带着怒气一样,远远的飞扑过来,浪头高高涌起,狠狠地砸在悬崖下面嶙峋怪状的礁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溅起无数琼瑶碎玉一般大大小小的浪花。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海上波涛汹涌,浪涌不绝,轰鸣不断。 大海,纳百川而不傲,养万物而不骄,容污垢而不惧,夺其产而无畏……,大海,它给得出,也收得回,永远宠辱不惊、潮涨潮落…… 熊大川站在不远处,看着被凶残的海风撕扯着头发的柳树芽,心疼! 思来想去,熊大川别无他法,只好脱下自己的大衣,把那个冤家裹住强行抱走。 劝是无从劝起的,熊大川如何不知道,是他自己强取豪夺,仗势欺人呢! 如果不是柳家出了变故,柳家老二柳成林突然被人家抓走,关进监狱。 柳成林在关押时遭到对手的疯狂打击报复,差一点危及生命,柳树芽又哪里会去淡水河东岸找他熊大川? 柳树芽不去找他,他熊大川也不会再来打扰柳树芽。 熊大川本来想着,只要能待在有柳树芽生活的城市里,能时不时的听到柳树芽的消息,知道她生活得好不好,偶尔或许还能碰个面见一见就好。 只要柳树芽过得好,他熊大川也就满足了;要是柳树芽过得不好,谁敢欺负柳树芽,哪怕没有柳家哥俩帮着柳树芽,还有他熊大川在呢! 老天爷还是懂得心疼人的,知道他熊大川想人想得苦,又把柳树芽送到他面前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柳树芽心里的人不是他熊大川! 可是让他熊大川就此放手,他也办不到! 柳树芽心里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出现在柳树芽的生活里。既然如此,凭什么他熊大川要拱手相让? …… 柳树芽被熊大川抱着,并没有挣扎,任由熊大川把她带走。 父母亲过世也十多年了,可是直到现在,柳树芽才能理解母亲当年的做法有多无奈。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自己本身就柔弱,又有了跟自己血脉相连的更加柔弱的小生命依靠她! 尤其是像柳树芽的母亲佟二香那样,大字不识几个,又身娇体弱,孤苦伶仃的孤女! 佟二香在完全计划经济的死条条框框下,自己男人又几乎是跟她一样的无依无靠的情况,母亲佟二香为了养活他们哥仨,除了向别人求救,还有别的办法吗? 以前,柳树芽是权衡利弊懂得母亲必须那么做,如今,柳树芽是设身处地地理解了母亲的选择。 名声,谁不想要个好名声?尤其是女人! 有哪个女人愿意被别人指指点点?可现实情况未必允许你保持好名声啊! 柳树芽是真有点羡慕孙月的,人家出轨、离婚、再嫁,孙月的前夫和现任,没一个说她不好。 就是小城的舆论,也在侯勇军的力挺之下没怎么议论孙月,倒是有不少人背地里觉得孙月离得对! 那么能干的好女人,当然该得到男人的尊重与疼爱! 可是,柳树芽想,如果把孙月放到母亲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 孙月也未必能够做到多好。 只是时移世异,现在孙月有脑子、有能力也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 当然,能做到孙月那个牺牲奉献的份儿上,几乎让老李家全家都上了生活的一个新台阶的,真不多。 孙月做为吉祥的股东之一,也是参与吉祥百货经营决策的一位智囊,她手里每年分到的钱可不少。 但孙月对前婆家并没有藏私,老李家里里外外全都换新,连孙月的前公公,偏瘫的老李头睡的专业护理床,也是孙月求了很多人才辗转买来的。 老李家的日子,让多少人羡慕! 孙月真是对李家仁至义尽!就算是亲闺女也未必能比孙月做得更好! 从孙月想到柳树芽自己,柳树芽有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她似乎跟好名声无缘! 自小受父母是唱戏的所累,一直被同学们笑话是“戏子”的孩子,是小“戏子”! 柳树芽哭过、骂过、打过,甚至喊过哥哥们来帮忙镇慑同学。 可是堵得住人口却挡不住人家鄙夷的目光。 直到柳树芽功课出彩,赢来老师的欣赏、同学的羡慕嫉妒,树芽才感觉心里好受些。 再后来,被母亲发现她不开心,佟二香也没有直接劝小柳树芽,心结不是说几句话就能解开的。 母亲佟二香便晚饭后带着小柳树芽去城里四处走动,再也没有比亲眼目睹市井百态更生动的人生课程。 别的人家有做不好饭就被男人打的女人,有边吃边骂孩子的人家,夫妻对骂,边喝边走的醉汉,女人打孩子,老人挑拨离间的,…… 小柳树芽被母亲带出去几次,回来的路上听母亲柔声细语地分析,她才慢慢不再纠结了。 自己的父母确实有毛病,可别人的父母、别人的家庭一样不完美。 而且,柳树芽觉得,起码自己的父母不打孩子,他们俩在家里互相之间也和和气气的,自己凭什么听别人说自己父母不好,就觉得他们真不好呢? 下次再被同学笑话,柳树芽直接揭对方的疤:“你妈连饭都烧糊了!你爸不只打你妈,连你也打!……” 哈哈,柳树芽想起幼稚的曾经,嘴角也勾了起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是谁非呢? 被别人念叨就念叨吧,自己不也活得好好的? 从那之后小柳树芽再不皱眉头了,甭管别人怎么笑话,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她柳树芽爹娘好着呢!自己全家都好!连醉猫大大都好! 家和万事兴! 第159章 女人(2) 淡水河东岸,废弃厂房住宅区,熊大川的卧室里。 柳树芽睡醒一觉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还睡着的熊大川——就算是这头熊,除去他是混黑道之外,其实对她柳树芽:也好。 至于名声,柳树芽哪里还顾得上? 哪怕重新再来一遍,她柳树芽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陷入危险之中而不顾,她柳树芽还是会去求熊大川帮忙的。 别人去,熊大川未必肯给那个面子!两个人的五年时间,哪里是那么好买的?! 柳树芽甚至感谢熊大川还惦记她这个人,不然,若是她二哥柳成林真有什么好歹,她可怎生是好啊? 柳树芽闭上眼睛缩进熊大川温暖的怀抱里。 这头熊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快两年了呢!忍得那么辛苦,也没有说非逼着柳树芽共赴巫山不可。 柳树芽用手指绕着熊大川的胸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揪拔着,柳树芽想起了他们两个人的过去。 凭心而论,熊大川很强壮,完全可以让柳树芽吃饱喝足幸福满满。 冬天烧着土暖气极温暖甚至都有些干燥的房间里,休班的柳树芽不肯起来,醒了也闭着眼睛钻进熊大川的怀里赖着。 只是柳树芽那手实在不老实,那只细白绵软的小手,带着难言的酥酥麻麻的痒意,从熊大川的胸毛揪到腹毛再磨人地循环往复…… 熊大川受不了柳树芽的撩拨,一把扣住那只做怪的小手,恨恨地咬牙骂她: “妖精!你特么非得整死我不可?!” 一只手被扣还有另一只,柳树芽闭着眼微笑着接着揪! 本来就是自己的男人,摸摸怎么了? 熊大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猛地翻身把柳树芽压住,捧着这祖宗的脸,动情地问: “三儿,你好了?” 柳树芽睁开眼,笑了一下,又闭上眼睛,只爱不释手地揉捏着男人强壮的肌肉做为回应。 “三儿,你说话!” 被柳树芽折磨怕了的熊大川担心自己会错了意。 万一再惹柳树芽这祖宗犯疯病,非得拿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他熊大川身上招呼,熊大川还挺长时间也哄不好她,那还不如别贪图那点刺激,早早问清楚比较好。 柳树芽就是柳树芽,她要是肯明明白白地告诉熊大川她咋啦,她就不是她了。 直到熊大川急得猛地想起了什么,顺着柳树芽柔滑的小腹摸了下去,摸到一手的滑腻,这才虎吼一样喊了声: “三儿,我的小祖宗!你想死我了!” 终于听到柳树芽甜笑出声,只是这笑声,刚出口便被熊大川堵了回去。 室外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熊大川不间断的付出与等待,总算赢得了柳树芽的认可。 只是,每个人的追求注定是不一样。 有人喜名,有人喜利,有人贪婪地希望名利双收,有人喜欢权势美人,有人喜爱醇酒美食,有人则只想与爱人双宿双飞,大被同眠…… 但是对于才十二岁的尤琪琪,如果问她想要什么? 尤琪琪可能最想要的是,要么让她这辈子都不要撞到那个人,要么,就让她尤琪琪早生二十年,像柳三儿姑姑那么大最好! 那样,尤琪琪也许就可以在恰当的时间遇到那个一下子撞进她心里的男人。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尤琪琪自打跟柳明明和吴飞一起下学,在路上打闹时一下子撞进那个人怀里后,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的。 刚刚有点少女模样,抽条长个的尤琪琪,是小城里倍受瞩目的小姑娘。 一方面,是这姑娘完美地继承她父母亲的好相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个从小漂亮到大的美人胚子。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尤琪琪和吉祥百货的“少爷”柳明明之间,全城父老乡亲都知道的“娃娃亲”。 马上就是初中生的尤琪琪,从来没有把自己跟柳明明之间的婚约当成一回事。 只是尤琪琪与柳明明从小青梅竹马,柳明明又极为护着她,尤琪琪早就习惯了跟柳明明待在一起。 一直以来,年纪尚小的尤琪琪还分不清楚什么是爱情、亲情和友情,在她看来,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就是好的感情。 尤琪琪从未想过有什么别的人可以插到她和柳明明中间来,直到,她一下子跌撞进那个人怀里! 抬眼所见: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惊为天人,倾国倾城,绝世无双……,一见钟情! 尤琪琪被自己突然迸发的情感惊吓到了! 那个人,明明是跟自己父亲,跟柳成林大大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可是、可是!尤琪琪无法自己欺骗自己,说自己不喜欢他! 但那个人呢,只是自然而然地扶了尤琪琪一下,见柳明明伸手来接,便把尤琪琪交到柳明明手里,随口叮嘱一声: “走路小心点儿!”便转身走了! 是啊,那人都三十好几了,怎么可能注意到尤琪琪这个小丫头! 倒是吴飞,注意到尤琪琪看那人有些变幻的脸色,问琪琪: “咋了?你不认识他?” 尤琪琪愣了一下,听吴飞这语气,这人应该又是小城里的一位“名人”。 柳明明一边扶正尤琪琪,一边随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安抚琪琪: “不怕不怕啊!”又接着吴飞的话茬说: “他就是那个美男子潘又安。” 噢!原来是他,还真是名不虚传! 说起来,这个潘又安,在小城里出名比柳成林他们都要早。 第160章 尤琪琪 潘又安,胶东人士,在东北服完兵役后就地转业,被分配到市副食品公司,当司机,开大解放的。 这男人之所以这么出名,从他的外号“美男子”上看,就知道为什么了。 打潘又安从关里来到这里当兵,被小城的人们发现他貌美开始,潘又安的名气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满城皆知。 美好的事物人人都爱,东北这个地方又没有关里那么多规矩。 潘又安跟战友们一出营跑五公里,就有人收到什么信号一样,很快聚集到军营附近,就为了看潘又安一眼。 其实,小城里长得俊的男人真不少,像柳家父子三人,像长得跟个姑娘一样漂亮的尤有余…… 但是,能获得全城男女老少一致认可,直接了当地把“美男子”这个名号按到身上的,就一个潘又安。 由此可见,潘又安在小城父老的心中,是个多么美貌、多么受欢迎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齐鲁大地的水土好,潘又安身高腿长,扇面肩膀,蜂腰瘦臀,他还白,是比女人还要白上两分的那种凝脂一般的白!只比潘又安爱穿的白衬衫略显肉色的白! 跟尤琪琪撞到的那一天,潘又安还是穿着雪白的衬衫,衬衫下摆扎进熨出笔直裤线的蓝色直筒裤里,乌黑的头发打着发蜡,梳得整整齐齐,脚下的皮鞋擦得铮亮,光可鉴人。 潘又安又长着这人世间少有的好相貌,剑眉星目悬胆鼻,唇红齿白再加上低沉得大提琴一般迷人的嗓音,别说尤琪琪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是满城的父老谁不喜爱他呢? 只是,大家伙儿一般意义上的喜爱和尤琪琪把潘又安当成自己喜爱的男人那种喜爱,怎么可能相同啊?! 从那时起,小姑娘尤琪琪有了心事。只是,这孩子难得地理智而清醒,小姑娘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与潘又安之间都绝无可能。 尤琪琪和柳明明,在全城父老乡亲的眼中,是极为般配的金童玉女、门当户对的一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俩很小的时候,就盼着参加他们的婚礼! 尤琪琪对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潘又安,再怎么爱入骨髓,也知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 清醒又理智的小姑娘尤琪琪把一切暗恋都压进自己心底,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那个潘又安,早已经娶妻生子,他的大儿子潘瑞,比尤琪琪还大三岁呢!小女儿潘星,就在隔壁的班上。 尤琪琪知道自己对潘又安的爱恋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便果断地把这份情感转移到其他的方面。 做为尤琪琪的小“未婚夫”柳明明有些奇怪,琪琪一个女孩子,不爱漂亮衣服,不爱帅气的港台明星,也不爱擦脂抹粉,却只对书报亭里与军事有关的报纸杂志感兴趣。 《解放军报》、《世界军事》、《舰船知识》,《兵器知识》,尤琪琪每期都要买。 尤琪琪还不是只随便翻翻做做样子,尤琪琪是真的在一页一页认真地阅读,还时常会把某些内容抄录到一个专门的笔记本上。 连带着每天晚上中央台七点到七点半的新闻联播,尤琪琪也是一天不落地从头到尾看完。偶尔,也会做笔记。 柳明明是在上政治课的时候发现与尤琪琪的差距的,尤琪琪学习起相对枯燥的政治课来,居然也可以举一反三,游刃有余! 柳明明觉得,总不能连学习都不如自己的小“媳妇”吧? 柳明明被尤琪琪的优秀给刺激到了,抓着吴飞一起,开启了地狱模式学习——学不会不许出去玩! 柳明明直接把房门反锁,把他和吴飞锁在屋子里闷头学!把吴飞虐得鬼哭狼嚎的! 不得不说,因为尤琪琪起到了带头作用,柳明明和吴飞,学习上都突飞猛进,功课都不错。 只是,柳明明和吴飞他们俩个,跟心有所属,天分较高,自觉性强的尤琪琪相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尤其是地理这门功课,尤琪琪简直能达到把整本教材的知识点记到脑子里的地步! 尤琪琪这个小丫头,继承了她父母亲好相貌的同时,也继承了她父母亲的好脑子。 尤琪琪像母亲一样思维灵活,像父亲一样记忆力好。 尤琪琪还早慧,刚上小学时,柳家大大柳成山探亲回来,拿出军事等高线图,尤琪琪很感兴趣地围过去看。 柳成山大大只给尤琪琪讲了一遍什么叫等高线,什么叫比例尺,这个聪明的小丫头,就弄明白了为什么线与线较远的地方地势缓和,不同等高线重合到一起的就是悬崖! 喜得柳成山直夸尤琪琪聪明!只是可惜…… 尤琪琪懂得柳成山大大在可惜什么,可惜她是个女孩呗! 可那又怎样,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出息了?女孩子也一定有用武之地! 上了初二,已经适应了初中学习节奏的尤琪琪,成绩稳稳排在班级前五之内。 这让小伙伴柳明明和吴飞高兴的同时心里又不是滋味,喜欢的女孩儿远比自己学习成绩好,搁哪个男孩子心里也不大好受吧? 唉,柳明明和吴飞,又像当年柳老大和柳老二一样,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 只是,他们俩不是有血缘的亲兄弟罢了。 而且,柳明明占着与尤琪琪自小有婚约的理,而吴飞,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喜欢。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哥们柳明明和吴飞之间,渐渐地也有了矛盾。 应该是父亲柳成林被关进监狱的原因吧,缺少父亲管教的柳明明,很有点仗着自己财大气粗而目中无人。 柳明明哪怕是跟吴飞一起,也时常拿钱说事。 比如,柳明明要吴飞做什么,他都会给吴飞多少钱或者给吴飞买什么东西! 基于他们俩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哪怕柳明明不给吴飞什么,吴飞也会帮他。 可是,柳明明总是说不能白用他,说他柳明明不差钱,最伤吴飞的是,柳明明说吴飞家没钱,给他就拿着! 这就弄得吴飞心里特别不痛快! 吴飞自己家庭条件一般,家里有四个快成年的哥哥呢! 吴飞的爹妈确实为哥哥们娶妻生子发愁,所以吴家的每一分钱都计算着花。 但是吴飞家里条件不好,总被柳明明放在嘴上说,吴飞也难受,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吗? 可是,被柳明明硬塞到手里的钱,吴飞却没办法还回去。 一是因为柳明明会以为吴飞嫌少!柳明明会反手塞得更多! 二是,作为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吴飞也有自己喜欢的,特别想要的东西——球鞋! 唉,录音机里迟志强的磁带在唱: “钞票,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第161章 孤独 省城,刘凤开的慈航妇幼保健院里,穿粉色大褂的医护穿梭往来,来求医的孕产妇和到这里来坐月子的宝妈们也是被家人簇拥着,坐在绑了棉软舒适坐垫的长椅上等候着。 正在走廊里说着话的两个好朋友,刘凤却突然狠狠甩了柳树芽一个耳光,把柳树芽打得歪过脸去,半晌没转过来。 明明打人的是刘凤,看起来却比被打的柳树芽还要委屈! 刘凤瞬间泪流满面,那眼泪发河了一样喷涌而出,就这样刘凤依然厉声训斥着柳树芽: “你他妈混蛋!你他妈几岁了,你?啊?你他妈不想要孩子,你避孕行不行?啊?你他妈是不会咋地?啊?……” 刘凤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弄不清楚咋回事,这俩人刚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呢,转眼院长就发了火,还打了人! 副院长刚才还陪着她俩走了两步,一见这俩人起了冲突,赶紧招呼大家伙儿别看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副院长又转头劝刘凤: “院长,你们有啥话去办公室里说吧,这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呢,啊?” 一边说,副院长一边把这两个女人往办公室里推,顺手帮着关上门,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女人呐,唉! 进了办公室,自知理亏的柳树芽自己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敷脸,一声不敢吭。 刘凤进门趴到桌子上,自己狠哭了一会儿,又心疼起好朋友柳树芽来,把眼泪收了收,喊她: “过来!” 柳树芽乖乖过去,坐到刘凤对面。刘凤刚要说话,看柳树芽脸上被自己打的巴掌印,心疼得眼泪又先落了下来! 刘凤带着哭腔对柳树芽说: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打了这个孩子,你,你以后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那我也不能生熊大川的孩子。” 柳树芽小声地声明,不敢再说其他。 怎么都是柳树芽自己的错,心存侥幸,以为上一次伤了之后没那么容易有了。 刘凤又能有什么办法?柳树芽这丫头就是这么混蛋!怎么跟她说做好措施、做好措施!柳树芽就是当耳旁风! 上一次,柳树芽怀了何志尧的孩子,可是何志尧没了,柳树芽总不能未婚生子,刘凤只好帮柳树芽处理掉。 可是,柳树芽怕被别人知道,连休息都没有休息,一直坚持上班。 结果就是柳树芽的身体亏虚得厉害,还是刘凤时不时地打电话叮嘱她注意点,还给柳树芽邮寄补身体的东西,柳树芽才养好些。 这才几年啊!柳树芽又整这一出! 刘凤上次就警告过柳树芽!她的身体没那么好,经不起她造!可这丫头就是不长记性! 刘凤一时气柳树芽太不爱惜自己,忍不住扇了柳树芽一个大耳光。 在刘凤心里,柳树芽是比自己的亲妹妹还亲的妹妹,可是这丫头,明明在其他事儿上都那么精明,唯独在这事上,怎么就这么糊涂! 刘凤气得大哭了一场,可是看柳树芽蔫得跟只被大雨浇透的鸡崽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一副认打认骂绝不还手的样子,刘凤还能把她怎么着? 柳树芽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大哥柳成山当了兵离得远,一年都未必能见一面,二哥柳成林不省心地又进了监狱,家里除了嫂子和小侄子,柳树芽就再没别的亲人了! 柳树芽为了救她嫡亲的二哥不得不去找黑社会的,被人家逼着做了情妇。 柳树芽这命够苦的了!可是,这丫头怎么就学不会小心一点,非要让自己苦上加苦啊?! 等刘凤收起眼泪,跟柳树芽说,隔一天吧,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 有求于人,柳树芽还能说什么呢? 刘凤是了解柳树芽的,只要她来了,肯定是已经想好了。刘凤这么做,也只是尽朋友之谊,帮柳树芽冷静一下,再想一想。 万一呢?万一柳树芽这家伙改主意了呢?很有可能,这是柳树芽唯一的一个孩子了。 已经为人母的刘凤,不忍心柳树芽将来连个孩子也没有。 可是,第二天,刘凤跟柳树芽聊天,了解到几个月前,醉猫老郑头走了。 刘凤这才明白,柳树芽这次怀孕,有她上次打胎后就月经不规律的原因,有柳树芽自己疏忽的原因,也有老郑头走了让柳树芽伤心不已、无暇顾及的原因。 刘凤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跟柳树芽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对于醉猫老郑头,刘凤当然知道。 醉猫老郑头,对于柳树芽来说,就如同另外一个父亲。 柳树芽跟老郑头相处得一直很好,刘凤也曾经跟柳树芽一起去过郑家串过门子。 这位老人的离世,对于柳树芽来说,就相当于她上面再也没个长辈了。 难怪柳树芽迷迷糊糊的,犯下这个错来! 唉,还能怎么办? 还当真让柳树芽给那个黑道大哥生孩子不成?那以后真就牵扯不清了! 柳树芽去省城看刘凤的时候,尤有余去监狱看柳成林,把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一件件讲给柳成林听。 柳成林听说醉猫郑老头没了,沉默了很久。那个对他来说有半父之情的老人,柳成林一直感觉很复杂。 有隐忍,有恼怒,有感谢,有愧疚,也有孺慕……不像妹妹柳树芽很小便接受了醉猫的存在,柳成林是直到结婚成家以后,才对母亲与醉猫相好的事儿,真正释怀。 子不言父过,那是他们的感情,做晚辈的,还是尊重吧!别的事,也许都可以分得清是非对错曲直,唯有感情,它毫无理性可言。 就如同他柳成林与大哥和陆晓辉三人之间,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拿什么衡量?该交给谁去评判?别人评判就一定是公正、公平吗?…… 直到听尤有余说柳树芽请假独自去了省城看刘凤,柳成林抬头盯着尤有余,问他: “三儿就是去看看?没别的事?” 尤有余,跟柳成林这么多年处下来,当然知道柳成林对他这妹子,心疼着呢! 尤有余哪里不明白呢,当然留心了,他尤有余也是个细心且观察力强的已婚男人。 尤有余对于柳树芽的反常,当然也注意到了。 除此之外,尤有余还特别提到了一个人,周怀锦。 第162章 隐忍 在柳树芽去省城找刘凤处理肚子里的问题的时候,尤有余去了监狱里看望柳成林。 尤有余除了跟柳成林汇报这一阵子外面发生的事儿,还特别提到了周怀锦。 能让尤有余向柳成林特别提出来的人,必有缘由。 柳成林眼睛闪了闪,盯着尤有余,等着尤有余解密。 尤有余这死小子,这会儿他反倒拿乔,惬意地抽起烟来,半天也不说一个字! 只是,尤有余那漂亮的脸上跟尤琪琪如出一辙的酒窝若隐若现,让柳成林觉得,恐怕这小子就没憋着什么好屁! 柳成林也伸手拿过烟点上,他也不着急了。 能让尤有余这小子这么悠闲自得,那就不可能是什么坏事,不然,他早痛痛快快说了。 尤有余,是最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的。 柳成林刚被抓进来那会儿,一时急火攻心,再加上跟那帮家伙打架,精力不济,真没功夫想太多。 柳成林只以为,这次进来,碰到的都是好勇斗狠的,便没跟尤有余说,兄弟们都在外面,柳成林就是跟尤有余说了又有什么用。 还真亏了尤有余想得多,也反应得快。 柳成林在回到监舍后就后悔了,可就是见律师,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而且,证据都被人家掌握在手里,他柳成林根本就出不去! 这回出事儿,柳成林除了没想到小鱼尤有余的观察细致入微,还没有想到妹妹柳树芽的聪明机智。 大哥柳成山带兵回来当然是保他的关键,可要不是妹妹柳树芽先想得到、也豁得出去,立刻去向熊大川雇人进来保护他,很难说柳成林结果究竟会如何。 因为那时候,柳成林快熬不住了,那帮人竟然是真想弄死他! 只是,这个仇,只能先搁置一下了! 有人碰到烂人烂事,可能会气愤难当,选择跟人家死磕。但也有人选择抽身而去,不让自己被破烂人事缠身。 柳成林是后一种。 仇,不是不报,只是,当自己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去报这个仇,消耗的时间精力可能太多,付出的代价也可能太大,不划算。 那就不如选择暂时放下复仇,先强大自己,等到自己站在更高的位置,回手收拾别人,甚至可能,都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只是,要实现这个目的,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柳成林出去,那个人必须得进来。 不然,接下来的一切都无法顺利施展。 那个人在那里根基太深,积威也重,不把他这个头头扳倒了,怎么都是麻烦! 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柳成林事实上的,又一个“妹夫”! 不把他弄进来,柳成林出去后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会束手束脚的! 而且,据小鱼尤有余查到的资料显示,还是由他柳成林把熊大川弄进来的好! 万一换成别人先对熊大川下手,没轻没重的,熊大川不知道得在这里蹲多少年呢! 怎么办?要想以后不再被人欺,柳成林又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让他柳成林从此点头哈腰的,见谁都得矮三分,他还怎么活?! 再说,他柳成林要是还像从前那样过日子,那些人难保不会再向他下手! 想到这里,柳成林苦笑了一下,他,似乎全被他娘佟二香说中了! 他娘越是警告柳成林不要把手向亲人身上伸,他越是伸了过去! 他柳成林,先是抢了他大哥柳成山的女人陆小四,结果兄弟反目多年;后来又睡了他媳妇三哥的女人,弄得跟陆家差点断了往来,柳成林自己也被生生打断右腿,到现在还走路不利索! 如今,柳成林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出去了,可只要一出去,熊大川就会被他柳成林给弄进来! 也不知道,妹妹柳树芽会不会恨他? 可能是柳成林脸上的笑容太过苦涩,通盘实施计划的小鱼尤有余,当然懂柳成林的这份痛苦。 不管那头熊是干嘛的,现在怎么都是柳树芽的男人。 这棒打鸳鸯的事,搁谁也不愿意下手,哪怕对柳树芽来讲,未必是坏事儿。 还是说点别的事儿,换个心情吧。尤有余深吸一口烟,吐了个烟圈,开口说: “郑局过世后,咱吉祥给郑局办身后事。原来物资局的那个周怀锦,也跟着咱们抢着摔盆打幡。” 尤有余话不多,信息量挺大。 柳成林抬眼与尤有余的眼睛对上。 他柳成林要是在外面,当然该他和妹妹柳树芽来做。对于醉猫郑局来说,柳家的孩子,就是他的小辈啊! 那这个周怀锦,抢的是什么呢? 尤有余见柳成林也想到了关键,微微笑着接着说: “本来侯勇军要干这活的,反正他家也没老人了,他给郑局当一天儿子,也不犯忌。可是,那个周怀锦,非抢着给郑局披麻戴孝。” 尤有余想到什么似的,轻笑出声: “我倒是觉得吧,你也不用对你妹子感觉愧疚,二哥你吧,可能啥时候都不缺妹夫。” 尤有余说完就往外溜,柳成林果然抓着烟盒就砸了过去,还喊他: “兔崽子,你给我滚回来!什么叫我啥时候都不缺妹夫?!” 周怀锦,原物资局的科长,后来,应该是政治嗅觉敏锐,在物资局改制的前两年就活动开了,调到了城建局。 但是,周怀锦这家伙不管调去了哪里,都会月月抽出时间去看望原物资局已离休的老领导醉猫郑局,几乎雷打不动。 柳树芽也常去看望醉猫大大。由于老郑头实在太倔,柳树芽给他找老伴儿的计划失败。 柳树芽只好退而求其次,花钱请老郑头的邻居帮忙煮老郑头的中午、晚上两餐饭。 早饭随老郑头自己的喜好,中饭和晩饭邻居家煮啥,给老郑头带一份就行。 这样既解决了老郑头的吃饭问题,还让柳树芽不用担心他这个孤老头万一有事儿没人发现,一举两得。 周怀锦比柳树芽足足大出十多岁,许是年龄差得太多的关系,柳树芽哪怕在醉猫大大那儿常常碰到周怀锦,也从未往男女之情上想过。 而周怀锦呢,又狡猾如狐,他存心不良,可是却冷静自持,从不越矩,藏得太深了! 周怀锦对柳树芽的那份儿心,要不是这一次老郑头走了,他非抢着披麻戴孝,摔盆打幡,又格外心疼哭得伤心的柳树芽,忍不住心疼得多瞧了那么几眼,忍不住心疼得拉了个垫子给柳树芽坐! 本来以周怀锦跟郑局的交情,这时候他想给郑局当一天儿子也算正常。 偏偏他对柳树芽芝麻绿豆大露馅一点点的关怀跟心疼,被细心的尤有余和眼尖的侯勇军看个正着! 这狼狈为奸的两个家伙飞速地互相交换了下眼色,更索性现场做了测试。 瘦猴假装不小心撞了柳树芽一下,那个毫无防备的周怀锦果然上当,第一时间伸手相扶! 尤有余跟侯勇军本就肩负着照看大家伙儿的责任,特别是柳成林这个命运坎坷、情场不顺的妹妹柳树芽。 这下子,俩人同时发现居然还有个暗恋着柳树芽的家伙周怀锦! 尤有余跟侯勇军就如同找到了什么新乐子,正好趁机逗弄挤兑周怀锦,结果发现人家姓周的还挺大度。 三个都是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家伙,你来我往、语带双关地彼此试探。 没用几句话,尤有余跟侯勇军就可以肯定,这个周怀锦,就是个对柳树芽图谋不轨的! 再想想柳成林的计划,就觉得,哪怕把那个熊大川弄进去,柳树芽也不会没人陪。 只是,当哥哥的也好,做朋友的也罢,凭什么干涉柳树芽的私生活呢? 不是对与错的问题,是对当事人不够尊重! 第163章 柳明明 那个年代,也是有点奇怪,兄弟姐妹之间,互相管的倒是多些,但对于该大人们多花时间管管的小孩子,反而大家伙儿管得少些。 现在柳明明就很不好受,连吴飞都在他又一次反锁房门把钥匙顺窗扔出去后,也在哀嚎: “明哥,咱俩就非得这么学?” “不然呢?这么学还追不上琪琪呢!痛快地!赶紧背!” 柳明明倒是毫不含糊地怼吴飞。 古人学习刻苦有“头悬梁,锥刺股”,有“砸壁偷光”,现在柳明明发明了“反锁房门”! 唉,柳明明想着,就算学习追不上尤琪琪,总不能差得太多啊! 柳明明眼看着自己的小“媳妇”越来越出色,时不时有功课好的男生跟琪琪搭话。 偏偏人家是打着学习交流的名义,柳明明心里再醋,也不好说让尤琪琪不理人家! 可是,别以为他柳明明看不出来那些家伙是什么意思! 柳明明前一阵子下了苦功,连教材后面略读不考的内容都逼着自己看了! 然后,柳明明把其中一个他觉得比较重要的问题拿出来问尤琪琪。 当时尤琪琪还在做代数题,听他问,头不抬、手不停地随口回答,并且提醒柳明明,这个问题在历史书上第几页是第几个问题! 当时就把柳明明给惊着了! 自己觉得自己够努力了,可跟尤琪琪比差得远着呢!人家琪琪能一心二用还远比他学得更扎实! 柳明明是真被尤琪琪给刺激着了,可不得抓着吴飞陪他用功吗? 而且,自己“媳妇”尤琪琪,还真是个少有的“全能”型好学生! 一般人哪怕功课好,多少都有哪一门或两、三门功课学得差一点。 但琪琪例外!尤琪琪没有明显瘸腿的功课! 柳明明以为初一时尤琪琪文科很出色,等到初二,开男孩子比较擅长学习的《物理》课,琪琪可能就需要他帮忙了。 等真到了初二,很多女生确实对物理发懵,可人家尤琪琪学起来依然如故! 关键是,柳明明就没发现尤琪琪有半点学习吃力的迹象! 而且,已经开了十多门功课了,尤琪琪不但一门都没有耽误,连课外的军事知识爱好,也依然坚持。 糟糕的是,学委秦松那个闷骚年,也发现了尤琪琪的特别爱好。总是提出琪琪感兴趣的问题,引逗琪琪跟他讨论,这就让柳明明更焦虑了! 虽然柳明明跟尤琪琪有婚约,但是,现在法律并不认可“娃娃亲”,要是尤琪琪爱上别人,他柳明明可怎么办? 柳明明觉得,一是努力学习,二是必须宣示“主权”! 尤琪琪看着在校园里公然牵着自己手的柳明明,有点不自在。 学校和班主任老师都已经三令五申不许学生“早恋”,这柳明明怎么还顶着风上啊? 上了初中,柳明明和尤琪琪两个人已经没小学时那么亲热了。 一方面都长大了,不好意思了,另一方面,是尤琪琪的心里装着“美男子”潘又安。 尤琪琪虽然头脑很清醒,但少女怀春,总是想给自己的心上人留一点点位置的。 这个柳明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老师刚强调完,他偏不听! 可是,尤琪琪也不好硬甩开柳明明的手。小时候,他们俩人手拉手,肩并肩地一起长大。 尤琪琪要是生硬地甩开柳明明的手,柳明明一定会察觉到什么! 尤琪琪向天空看了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不挨批吗? 果然,早就有人把小报告打到了班主任老师那里! 班主任一进门,把手里东西往讲台上一放,就声明: “都坐好,先不讲课,说一个问题。 咋的?看人家柳明明跟尤琪琪处对象眼气疼? 我告诉你们,你们谁处对象都不行!就人家柳明明跟尤琪琪处对象行!我特批的! 因为啥?你们看看人家家庭条件!人家柳家跟尤家,人家家庭条件你们比得上吗? 人家俩人就是不上学,回家啥也不干,照样能过八辈子! 你们家有人家条件好吗?啊?你们不努力学习,能找着好工作吗?将来吃啥喝啥?喝西北风啊?” 有孩子已经憋不住笑出声,老师停了停,瞪了笑着的孩子一眼,接着说: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再看看人家尤琪琪跟柳明明的学习成绩! 琪琪我就不说了,就说柳明明,人家为了追上尤琪琪,天天在家把自个儿锁屋里学! 你们有这个劲头吗?人家处对象是互帮互助,共同进步!越处学习越好! 你们谁做到了?啊?你们谁要是做到了,我也批准你们处对象!……” 家庭条件没人家好,还没人家努力,还想处对象?想啥呢? 第164章 琪琪和明明 讲台上,班主任老师苦口婆心地通过对比,教导渐渐长大的孩子们搞清自己的现状,家庭情况,以及未来社会发展的趋势……,要自己教的孩子们把精力全放到学习上来,争取未来生活得更加幸福美满…… 坐在座位上的尤琪琪,长长的卷翘的眼睫毛低垂着,一边听老师讲道理,一边想自己的心事。 只有尤琪琪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努力学习,一方面,是她自己确实不觉得吃力,另一个方面,尤琪琪也是为了心爱的潘又安!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总会想着为他做些什么。 而聪慧冷静的尤琪琪,从自己对潘又安动心开始就知道与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所以,尤琪琪当机立断地把这份不为人知的爱恋转移到其他方面。 不是只有男人会想着保护自己的心上人,有的女人也会有这种想法。 也许这种女人不多,但总是有的,尤琪琪就是其中既少有又有天分的一个。 潘又安是复员军人,这个身份在和平时期当然可以平安无事地生活。 但是,如果到了战时,国家召唤的话,复员军人就要马上应召回到部队,去保家卫国,去战斗牺牲! 从小看着电视里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新闻长大的尤琪琪,又有柳成山大大这个现成的高级军事顾问,小军迷尤琪琪,是很明白这一点的。 而尤琪琪,聪明而又眼界宽广的尤琪琪,她只要一想到她放到心尖上的那个美丽的人儿,有可能会重新应召入伍,有可能只拿一支步枪上战场,去面对敌人武装到牙齿的先进的钢铁巨兽,尤琪琪就觉得心如刀绞! 每次每次,当尤琪琪翻开《兵器知识》、《舰船知识》等杂志的外国先进武器彩页,只要一想到敌人可能会用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去招呼可能只拿着一支步枪的潘又安! 战场上,密集的炮火齐射、炸弹横飞,潘又安在敌人的狂轰滥炸之下,可能连一点皮肤组织都剩不下! 尤琪琪就觉得心脏抽痛!恨不得把敌人直接用蘑菇弹全都轰进太平洋! 尤琪琪由潘又安又想到自己的父亲,柳家大大和二大大,侯勇军叔叔以及吉祥的那些年纪差不多的叔叔、伯伯们,他们都在征兵之列! 尤琪琪一看对方的武器数据,再与自己方的步炮一对比,就觉得自己要疯了!差距实在太大了! 尤琪琪仿佛看到了可怕的战争场景——我方的战士们,在常规战争的情况下,只能依靠人山人海去与对方炮火猛烈、杀伤力巨大的现代化武器拼杀,去苦苦鏖战,去赢得惨烈的胜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谁让我们落后呢! 不!绝对不行! 尤琪琪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成长起来!现在就设计制造出可以横扫千军的大杀器来! 尤琪琪没办法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只能依靠杀伤性很小的武器,以血肉之躯去勉力战斗牺牲! 那样的话,尤琪琪会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尤琪琪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手掌也浑然不觉——就是一起长大的柳明明和吴飞,若是有一天也只能拿着支步枪去上战场,尤琪琪也会痛苦难当啊! 这个柳明明!现在就知道儿女情长这点事儿!怎么就不能快点长大? 尤琪琪还不能说柳明明说重了,那个家伙,少爷脾气大得很! 陆姨每天吉祥百货和卤鸡店两边跑,忙得脚打后脑勺,都顾不上管柳明明! 陆姨倒是大大方方地把柳明明交给她管!可是,她尤琪琪凭什么管柳明明嘛?就凭他们两家定的“娃娃亲”? 尤琪琪听着老师的话,有点脸红了! 唉,尤琪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拟态昆虫,要靠柳明明来当一层保护壳,以掩盖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尤琪琪那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不被祝福、注定无果的爱恋,放在她自己心中就好。 我们必须得承认,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 特别是,一个具有智慧的人,把爱情的力量应用到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有利的方向的时候,跳出自私的小我,去关注国家与民族的未来,与自己的国家同呼吸共命运的时候! 这种崇高的使命感会让爱情得到升华,这个时候,爱不但不会妨碍学习,反而会成为学习的动力。 而听到班主任老师公开允许他与尤琪琪在一起,柳明明心里甜极了,这个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柳明明的尤琪琪,他的小“媳妇”,当然该早早打上他的标签才好!免得什么狂蜂浪蝶总往琪琪身边扑! 得到老师支持的柳明明,一下课,就把尤琪琪拉走了! 琪琪莫名其妙,明明这家伙又要干什么? 柳明明直接把尤琪琪拉到学校操场中间,等周围的同学们都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们俩公然在校园里面对面、手拉着手、举止亲密地站在一起,柳明明才回答尤琪琪的问题。 柳明明这个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家伙,居然可着嗓子大声喊: “尤琪琪,我爱你!” 琪琪一下子脸色煞白!可明明觉得连这样大声表白都不够,直接捧着琪琪的脸亲了上去! “噢!”周围学生们的起哄声、巴掌声和刺耳的口哨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 连楼上的学生们,甚至是办公室的老师们,也拉开了窗户,探头看了过来…… 课间十分钟,一下子成了柳明明爱情告白十分钟! 情窦初开的小屁孩们尽情地起着哄,满眼羡慕嫉妒恨地看着这俩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家伙! 毫无疑问,柳明明和尤琪琪他们俩直接被“请”进校长办公室!以柳明明下周一在全校升旗仪式上公开检讨而结束! 柳明明,有父亲的霸气侧漏,却无父亲的精明能干,有母亲的人情世故,却没有母亲的沉着稳重。 柳明明有他祖父柳树的好眼光,却没有他祖父柳树的坚强隐忍、不屈不挠,哪怕陷入泥潭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努力活着往上爬的韧劲,柳明明甚至都没有遗传到柳树那永远温良的好脾性。 柳明明,还真是如烈焰骄阳,我行我素,恣意而张扬。 第165章 陆晓辉 柳明明有个好父亲,在他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已经给他攒下了偌大的家业,柳明明嚣张,实在有嚣张的资本。 更何况,柳明明这孩子除了对他的“小媳妇”尤琪琪的事儿特别张扬之外,继承了爸妈好容貌的柳明明,功课也不错,个头也早早就长了起来。 高大俊朗的柳明明,是校园里数得上的帅哥,他与琪琪,看起来还是很般配的。 做为柳二柳成林的儿子,在柳成林又一次进了监狱之后,柳明明的生活,总体过得顺心顺意。 但是做为柳二柳成林的妻子,陆家小四儿陆晓辉,在柳成林又一次进监狱服刑的这五年里,过得却是极为辛苦、痛苦和无助。 是,柳家家里有阿姨做家务,卤鸡店有雇员,吉祥百货有柳成林的那帮子兄弟姐妹帮衬,无论去哪里,陆晓辉只需要动动嘴就好。 可是,地位越高,责任越大!动嘴不难,难在你陆晓辉动嘴说的内容是什么! 陆晓辉上学时功课就不好,柳成林又一次进监狱之后,她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一样,被柳成林强人所难地逼着,硬着头皮去吉祥百货上班。 一方面,柳成林让陆晓辉去,她当然得听丈夫的;另一方面,陆晓辉做为吉祥百货所有人的“嫂子”,陆晓辉就是去只当个“吉祥物”,也得在柳成林去不了吉祥时去坐镇,以安民心。 那个时候,毫不夸张地说,有不少人来撬吉祥百货的“墙角”,哪怕是吉祥百货童鞋部的小组长,都有人背地里花高薪聘请! 陆晓辉每天打扮得越是富态,脸上的笑容越多,吉祥百货底下的员工才越心安。 让陆晓辉做这些表面功夫没什么难的,难的是,丈夫柳成林让陆晓辉学习管理! 陆晓辉光是学着看各种进货、出货、以及各种会计科目的报表,就把本就脑袋不灵光的陆家小四儿逼哭无数次! 陆家小四儿陆晓辉还不敢在吉祥百货哭,只敢把那些报表拿回家,把侯勇军给她讲解时录的磁带反反复复地听!直把陆小四儿听到听吐了的地步! 每每到了那个时候,陆家小四儿都会把房门锁上,自己在房间里堵着嘴嚎啕大哭! 在这个世界上,对于陆家小四儿来说,最难的,就是学习!相当于把以前的那个自己打碎,再重塑成一个崭新的自己! 不知道有多少次,陆小四儿痛苦得都想放弃! 可是,只要陆小四儿想到,丈夫柳成林就是再一次被弄进监狱,也很快振作起来,通过和尤有余有限的交流时间,又重新谋划了别的事情。 陆小四儿就又把扔到地上的报表捡了起来,重新打开录音机认真听。 陆小四儿不想跟丈夫柳成林之间差距太大了,上一次柳成林出来后,直接不管卤鸡店,全扔给了她。 这一次,陆小四儿有预感,丈夫柳成林出来后,多半也不会再参与吉祥百货的管理。 不然,柳成林也不会在陆晓辉去探视的时候,直接要求陆晓辉必须去吉祥百货上班。 陆晓辉爱柳成林,只要是丈夫柳成林提出来的,任何正当的、合理的、陆家小四儿觉得自己可以接受的要求,她都会照做不误。 女人对男人的爱,也分很多种。 柳树芽对男人的爱是,我喜欢你,我会让你跟我一起生活得很快乐。 尤琪琪对男人的爱是,我爱你,与你无关,但如果有一天你去了最危险的地方,我仍会尽全力保护你,哪怕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爱你。 而陆家小四儿陆晓辉对男人的爱是,我不管你是多好多坏的人,你只要是我认定的男人,我就会一直跟着你。你杀人我递刀;你放火我泼油;你去哪我去哪;你死,我也不活着! 那些可怕可恨的报表,被陆小四儿扔了又捡,捡了又扔,也不知道哭湿了多少次衾枕! 终于有一天,陆小四儿在侯勇军和尤有余他们开会讨论的时候,能跟得上他们的思路,全听懂了! 三年呐!足足三年!别人也许三个月都不用! 但对于本就资质驽钝,又不敢把自己的缺点暴露人前的陆家小四儿陆晓辉来说,这三年,是个不亚于脱胎换骨的过程,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要不怎么说陆家小四儿陆晓辉这个丫头有点笨呢,其实她本来不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也不用非得自己闭门啃这些硬骨头,就连开会,也可以让那帮家伙说慢一点,说详细一点,别特么一跳一跳地,玩跳棋呢? 可是吧,陆小四儿学习差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一提学什么她就先怕了,怕了还不敢说,又不好意思去麻烦别人,怕丢柳成林的人,结果就是,自己吃了很多不用吃的苦头。 等陆小四儿终于把吉祥百货方方面面都了解得差不多,不论是分公司,还是母公司的会议她参加都没问题,距离柳成林出来,也没几天了。 吉祥百货上上下下都很高兴,打扫卫生,布置办公室,安排节目,打算给他们的“大哥”柳成林好好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而熊大川,许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久了,他对危险有着特别的敏感。 这些天,熊大川一直觉得坐立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柳树芽一直很关心的那个老郑头没了,那时他刚好在外地,等回来后,一切都结束了。 熊大川看柳树芽情绪不好,也心疼,就说带她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柳树芽却不肯出去,没心情,熊大川便也由着她。 等柳树芽上班走后,熊大川叫来小弟,听小弟汇报柳树芽在他走后都做了什么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 柳树芽专门去海边埋掉了一套男人的衣服?谁的?! 被熊大川质问的小弟被他那阴沉的脸色吓得话都说不好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就是看她回了趟家,拎、拎着个袋子出来。然、然后坐车去的海边。” 熊大川低头吸着烟,良久才示意小弟下去。 第166章 忧(1) 小弟见熊大川让他出去,赶紧溜了! 哎,大哥就是大哥!熊大川一冷脸,简直吓死人了! 唉呀妈啊,柳家“二哥”快点出来吧!再这么跟熊大川撒几回谎、瞒报点事儿,他这个小“虾米”真怕扛不住熊大川那骇人的劲儿,万一吓得说“露馅”了可咋整啊?…… 小弟外号就叫“虾米”,长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副营养不良的瘦弱样子。 也就是这种盯人的活儿会派给他,不然,就是让他跑跑腿,传递个啥不咋重要的东西。 “虾米”长成这样,脑子一般,胆子还小,还能干个啥?但凡扔给他的,多是大家伙儿都不愿意干的费力、耗时、还不讨好的活儿。 不过么,蚁多咬死象,这样的小弟多搜罗些,一样也能干成事。 再说,这样的人,实在不起眼,在熊大川核心的那帮兄弟看来,屁都不是!根本就没人在意他们成天都干啥去了。 那帮小“虾米”还能干啥?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呗!正经的大活儿,他们哪儿干得了?! 熊大川他们,在淡水河东岸、废弃厂子那边盘桓得太久,自以为根基稳固,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原本呢,要不是那帮子即当又立的家伙们怕柳成林把他们都抖露出来,自以为是地向柳成林下了手,熊大川他们兴许还真能在那里多待个几年、十几年的。 可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帮人,为了让自己从此高枕无忧,把好好过日子的柳成林给整进了监狱。 关键是这一次入狱,真真切切地让柳成林明白了权势的可怕,真真切切地让柳成林体会到了与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惧。 极致的恐怖,终于把柳成林骨子里的凶性给激了出来! 柳成林在心里暗暗发誓,但凡他从这里出去,此生就绝对不允许再让自己进来! 从此以后,他柳成林,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除此之外,谁也别再想让他低头! 其实,再凶的猛兽,只要在它很弱小的时候吃饱喝足地喂着,早早地拴上链子用铁钎锚在地上锚住,让它觉得它就那么点劲,怎么也挣不开那个链子,只能在链子范围内活动。 这只兽,往往长大了也觉得自己挣不开那个链子,只能活动在那一方天地里。 可是吧,一旦环境变了,又对已经成长起来的它施加了让它感觉极为不安的刺激,哪怕链子换成了更粗的,往往也拴不住它了。 因为,它的认知变了。 不是你让它觉得安全它才认为安全,而是它自己觉得安全,它才认为是真正的安全。 柳成林在妹妹柳树芽通过李伟把那俩保镖送进来后,他大哥匆匆忙忙赶回来让陈所长整顿看守所之前,过得也并不轻松。 柳成林就是睡觉,也是在那两兄弟跟别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中勉强眯一会儿。 柳成林那条断过的腿,进来之前,只要他不快走,本来都看不出来断过。如今,柳成林再怎么控制,走路也会让人看出来,他那条腿有问题。 好不容易熬过生死一线的日子,柳成林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以后还过这种命被别人抓在手里的日子? 就算是不能站在权力之巅,起码,能拿捏他柳成林的人,也不能是一帮帮的了! 他大哥柳成山这回回来,倒是提醒了柳成林,手中有人,还是很重要的。 以前柳成林觉得有钱就能好好过日子,如今看来,他还是肤浅了! 柳成林这一次,监狱只是限制了他的身体自由。但是,他想达到的目的,却可以通过尤有余,一点点去做。 而且,陈所长很会做人,大概也看出来柳成林不是个凡夫俗子,再说,陈所长自己也是真的怕柳老大柳成山。 就以搞好监狱内的服刑人员的精神文明面貌为由,给了柳成林一定的看报纸杂志的机会。 当然了,柳成林和他那俩个保镖,早换了房间住。 柳成林想往上走,就总得有让人看得上的利益,有共同的目标,才有合作的空间。 柳成林思来想去,只有一件事,最适合。 这件事做了,对于市长来说,是政绩,对于公安局局长来说,是大功,对于小城的父老来说,是大善,连对陈所长来说,可能都不是坏事……唯独对于他那个实际上的“妹夫”熊大川,是“好日子”到头了! 当然,他柳成林这几年在这里面也不能白待着!尤有余还真不枉他柳成林这么多年把他小鱼当亲兄弟! 柳成林只跟尤有余一提,这小子就明白了他的目的,这小子脑子真是够用,琪琪肯定是随他! 公安局刑警队大队长李伟只会追着罪犯跑,把他自己和手下累个半死。 而柳成林,则是打算釜底抽薪,端了罪犯们的老窝,还小城父老一片安宁,之后,再解决城里人满为患,住房不足的问题! 熊大川啊熊大川,当年你这二舅子是没揍过你,可是,你还不如挨他揍呢! 也许,当年熊大川要是挨了柳成林的打,彼此熟悉些,熊大川兴许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可惜,这世上没有“也许”。 瞧瞧现在,柳二柳成林这一出手,有你熊大川受的!也是,你熊大川强占人家柳成林的妹子时想什么来着? 柳成林心里对你们那些事儿门清,要不是你熊大川确实对柳树芽还好,但凡你欺负柳树芽,让她郁郁寡欢了,这一次,柳成林出手能直接弄死你! 其实,小城社会治安不好真不能单怪李伟,他已经很努力了。 是社会人口增长得太快,离开校门的小少年几年功夫就长大成人。 公安局警力有限,面对持续增长的犯罪率,李伟他们连自己最基本的休息都不一定能保证,就算是这样,他们能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差强人意。 这一次柳成林自己派出人手,还自己提供资金合作,对于政府部门所有人来说,都算是件好事。 只是,在柳成林没出去之前,仅限于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而联络上面的“贵人”和下面那些小“卡拉咪”的人,只有尤有余跟侯勇军两个。 尤有余主要负责向上勾通彼此合作的范围和方式,以及鉴别小“卡拉咪”们提供的哪些证据是有用的,指导他们搜集的方向,而侯勇军,人本来就机智灵活,主要负责跟小“卡拉咪”们日常的沟通联系。 两个人本来以前就混过,知道他们这些小喽啰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凡有别的出路,也没有人愿意一条道走到黑。 尤有余和侯勇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加上威逼利诱,这几年,通过这些小“卡拉咪”们,已经把熊大川那些人的底子摸得差不多了。 五年,涅盘重生般的柳成林终于出来了。 第167章 忧(2) 柳成林又在监狱里待了五年,终于熬出来了! 但是,长久与丈夫分离的陆家小四儿陆晓辉,看到丈夫柳成林的那一刻,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高兴。 就是柳树芽,再见到自家二哥柳成林那一瞬,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压住心口一样,感觉不舒服。 姑嫂两个对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大家伙儿都高兴着呢,总不能她俩这与柳成林最亲近的人反而说什么让大家伙儿不高兴的话吧? 陆小四儿看着跟大家伙儿热闹完,也跟着柳成林回家的那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仿佛预料到一般,只让阿姨把客房收拾一下让他们俩住。 洗过澡的陆小四儿,坐在梳妆台前磨磨蹭蹭。 再次从监狱里出来,重新回到家的柳成林,让陆家小四儿感觉极为陌生。 不是因为长久的分离,而是,柳成林以前混黑道时那种冷戾又隐隐冒了出来。 柳成林的外表不显,他甚至还满脸是笑,可柳成林的眼睛呢?冰冰冷冷的!那里面,怎么看,陆小四儿都找不到往日里温情脉脉的感觉! 知夫莫若妻,陆小四儿再愚钝,做为女人,她的感觉不会错。丈夫柳成林洗过澡靠在床上斜躺着,他打量她的眼神,甚至让陆小四儿有点怕。 可再怎么的,柳成林也是自己丈夫,他刚刚回来,做为妻子,陆小四儿没有不去柳成林身边的理。 陆小四儿还是去了,被柳成林拥进怀里时,乖得仿佛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 柳成林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女人,对于陆小四儿的乖顺,他是受用的。只是,柳成林看出来陆小四儿的怕,却没有哄她,亦没有跟陆小四儿再说什么温情的话。 至亲至疏夫妻。 陆小四儿睁着眼睛很久都没有睡着。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声,陆小四儿却觉得无比孤单。 柳成林这个男人,不再疼她了。他没有像以前结束时那样,习惯性地亲一下她的额头,陆小四儿不相信身边这个男人忘记了。 柳明明对回到家的父亲柳成林,感觉更加陌生。柳明明总是觉得父亲看他的眼神很冷,似乎很不满意,这让柳明明压力很大。 柳明明甚至有点怨尤琪琪,一个女孩子,干嘛学习那么好?有她对比着,柳明明自己本来还好的成绩也不好了。 而父亲柳成林看尤琪琪时那种欣赏而怜爱的眼神,倒好像尤琪琪才是他亲生的孩子一样! 柳成林这次回来,果然没有再去吉祥百货,而且现在,柳成林无论去哪,那两个保镖总是跟他形影不离。 柳成林这次回来,不只是家人觉得他变化大,就是街坊邻居,也觉得跟柳成林很是生疏。 以前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是会见面打招呼。但是现在,柳成林只是跟打招呼的人点点头,很快走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柳成林那条不大利索的腿,让他不愿在人前多待。 过些天,柳家又让小城人议论纷纷,这回倒不是出事了,是柳家买了小轿车! 全城头一份! 坐着小轿车出行的柳家人,更让父老乡亲们有了距离感。 谁也不知道,柳成林究竟又干嘛去了。 柳成林干什么去了?别人确实搞不大明白,但对于他妹子柳树芽来说,柳成林这个当哥哥的,简直太霸道、太过分了! 在监狱里蹲了好几年,可算把他昐出来了!可是,他柳成林一出来,就冲着柳树芽的枕边人下了手! 这才几天功夫,柳成林就协助公安局李伟一起,把熊大川抓了! 柳树芽快让这个哥哥给气疯了,冲到二哥家就对着柳成林喊: “柳成林!你凭什么把熊大川弄进去?” “我也是为你好!”柳成林回应。 “为我好?为我好就是把我男人弄进监狱?”柳树芽质问。 “三儿,你冷静点!你又不爱他。”柳成林不带什么情绪地陈述事实。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你凭什么说我不爱他?啊?”柳树芽让她二哥柳成林给激得几乎想都不想,话就脱口而出。 “你爱熊大川?那何志尧呢?你爱熊大川?那你为什么把他的孩子打掉?嗯?” 柳树芽听见何志尧三个字,一下子怔住,再听到柳成林连她打胎的事儿也知道,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柳树芽一直以为,这两件事儿自己隐瞒得很好。 啊不,何志尧那件事,因为当时柳树芽自己控制不住趴在柳成林怀里大哭一场,可能让她二哥柳成林起疑查出来了! 可是自己打胎那事儿?那时二哥柳成林还在里面服刑呢!他怎么知道的? 到底是亲兄妹,柳成林这时也不想卖关子,跟柳树芽解释: “三儿,你不会以为,我在里面待着,就对外面的事儿啥也不知道吧?我是你亲哥!我就算在里面待着,我也不会不管你!” 唉,这也就是自己亲妹子,否则,他柳成林哪里会说这么多! “我送熊大川进去,总比别人送他进去有分寸!”柳成林又无奈地跟妹妹柳树芽分辩一句。 熊大川挡路了,就算他柳成林不动手,别人也会动手,如果那样,熊大川只会更惨! 只是,柳成林看着妹子那恨不得咬他几口的样子,就知道,再怎么解释柳树芽也不会听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他这当哥哥把柳树芽跟熊大川生生拆散的,柳树芽恨就恨吧! 这个做法,已经是目前对所有人来说,最有利的选择了! 二哥柳成林的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很大,对哥哥向来很了解的柳树芽,听到这些话,直直地打了个激灵! 柳树芽最怕的就是这个!柳成林已经连她这个妹子身边的人都动了!而且,还是筹划已久! 以前,柳成林心里还在意陆小四儿,更在意她柳树芽这个妹妹。 可是这一回,柳成林从监狱出来,对他媳妇陆小四儿不冷不热的,又反手就把她柳树芽的熊大川弄了进去!可恨的是,还是在她面前弄走的! 柳成林所图越来越大,对家人也越来越不在意!猛兽出笼,只怕现在就是她柳树芽跟二嫂陆晓辉加到一起,也管束不住柳成林这个家伙了! 柳树芽转身不顾二嫂陆晓辉的呼唤走出门去,柳成林这个哥哥,她柳树芽已经对他无能为力。 柳树芽自己一个人回了她在医院旁边的那个小家,那里柳成林早就给她买了下来。 没过多久,淡水河东岸,鸡飞狗跳。政府甚至出动了武警,简直是雷霆手段,把那边清理一空。 柳树芽在心里默默祈祷,爹,娘,我没办法了,哥哥柳成林的成长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他想什么做什么,我已经猜不到了。 以后,咱们柳家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第168章 忧(3) 柳树芽,带着对哥哥柳成林巨大的不满和深深的担忧,回了市医院附近自己的小家。 这一次柳成林出狱后,整个人都变了很多,柳树芽感觉自己都要不认识柳成林这个亲哥哥了! 柳成林以前再怎么不喜欢熊大川,都要问问他这个妹妹的意见的,可是这一次,招呼都没跟柳树芽打一个,就把熊大川弄进了监狱! 柳树芽忧心忡忡,实在寝食难安,她这个二哥柳成林,从小就是个闯祸精啊!这一回,他柳成林究竟想要干什么? 据母亲佟二香讲,二哥柳成林,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坏主意多! 人家小孩儿玩打仗,也就是比划比划,他二哥柳成林伸手就往人家脸上抠眼睛挖鼻子! 好在他那时候太小,被娘亲佟二香发现了,把年纪尚幼柳成林好一通训斥! 这还是他们娘佟二香后来说教柳成林的时候,柳树芽听到的。 柳成林在刚上学时闯的祸更加凶险! 东北冬天雪下得大,落雪后很长时间也不化。小孩子们都喜欢下雪后打雪仗,反正都团着雪砸,也砸不坏谁!就图个乐呵。 可是,到了柳成林玩打雪仗,雪团到了他的手里,就有了新花样! 柳成林把小石子团进了雪团里,差一点砸瞎一个孩子的眼睛! 人家家长带着孩子找上柳家门来,那吓人的青紫痕迹就在小孩子的眼眶上,人家大人非逼着佟二香带孩子上医院检查,还让给人家孩子买营养品! 柳树芽她娘佟二香再好的脾气也急了,开始罚她二哥柳成林跪!不罚不行,这家伙也不知脑子里哪儿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可哪怕这么罚柳成林,柳成林还是会闯祸! 人家别的小男孩打弹弓用的是捡到的小石子,可柳成林呢?他专门劈了小树枝弄成小箭射,关键那箭头嵌入了大针! 这要是不小心射到人身上,一扎一个准…… 他们的娘亲佟二香每每都被柳成林气得简直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才好! 那段日子,柳树芽和大哥柳成山都乖乖地坐在饭桌边写作业,就她二哥柳成林是跪着,把作业铺在椅子上写。 柳成林本来是不大服的,但他们老爹柳树已经回归家庭,对他们娘佟二香言听计从。柳成林对父亲,总还是有点怕的。 后来,还是用饿肚子这一招,柳成林和大哥柳成山都能吃,一饿就受不了,柳成林这才收敛多了。 再后来,长大了也懂事了,柳成林就再不弄出这些事儿,这才罚跪罚得少了。 可是柳树芽知道,她二哥柳成林还是肚子里的黑水多! 柳成林只是,把那些可怕的一面藏了起来,不再给家里惹祸而已。 柳树芽是见过自己两个哥哥跟人家打架的。 大哥柳成山是靠力大取胜,可看二哥柳成林,那拳头全是照着鼻梁、腰肋、小腹……这些地方去! 柳成林侧踢踢人家后腿弯,一下子就把人家踢得跪趴在那儿,正面对踢的时候不是各自使力,而是向人家使力的方向加力! 柳树芽亲眼看见着柳成林一脚把别人踢劈叉了,那人叉坐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看着都疼! 更别提爹娘不在了之后,柳树芽那时候也有了想结婚的男朋友。 但是,柳树芽被男朋友拉着去人家串门,人家娘没指名没道姓地假谦虚说人家可是本分人家,可高攀不起艺术家的孩子,更惹不起小混子的亲戚! 那个大娘边说边端起洗完衣服的脏水盆往外泼!整盆水就故意泼到柳树芽身边,脏水溅了柳树芽一身!人家还假惺惺地道歉! 让柳树芽心惊的不是被嫌弃是戏子的孩子,也不是被泼脏水,而是人家说起柳成林时的那种鄙夷! 柳树芽实在不知道二哥柳成林到底干什么了,让人家膈应成那样! 那阵子柳树芽心情很不好,跟那家儿子分手后胡乱交往了几个男孩子。她也没有走心,只是借机排解寂寞,打发无聊罢了! 柳成林后来被陆家打断了腿,柳树芽反而觉得安心了点,心一安,神就定了,就发现了可爱的何志尧! 柳树芽知道,如果是何志尧这种正人君子,也许不会搞“连坐”。而且,跟何志尧这种好男人在一起,她会觉得踏实。 万没想到,何志尧都离婚了!居然还会被前妻徐凤仙弄死! 柳树芽心痛如刀绞,恨不得杀了徐凤仙!可是,人家都先服毒殉情了,她柳树芽又能怎么办?再把徐凤仙杀死一次?! 幸好有刘凤这个朋友,帮她打掉何志尧的孩子,柳树芽才不至于出了大丑。 柳树芽那时候,挺庆幸钱小东和柳成林都在监狱里,没有谁烦她,柳树芽可以自己慢慢舔自己的伤口。 最让柳树芽高兴的,当然是二哥柳成林出来后走正道了!带着他那帮哥们弄展销会,后来又开吉祥百货! 柳树芽也庆幸是钱小东那个马大哈非得跟着她,好一阵歹一阵地跟她闹来闹去,柳树芽才觉着,活着有点烟火气。 柳树芽对改邪归正的柳成林是又高兴又担心! 果然就如柳树芽担心的那样,还没过多久,她那个作精二哥柳成林,又搞出事儿来! 柳成林居然跟二嫂陆晓辉闹分居,还在吉祥又弄了个女人! 把柳树芽气得,真恨自己是妹妹,揍不了他那个哥哥! 可让柳树芽最怕的,还是柳成林现在这样的无所顾忌!这个家伙,到底要干嘛?!就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吗? 唉,柳树芽觉得最让自己放松的,竟然是柳成林蹲监狱的日子!老天爷,哥哥能换吗? 心好累! 柳树芽去了已故的醉猫大大的家,人家公家的房子,老头儿走了要收回去。 周怀锦给柳树芽打电话让她去看看有什么想留下做纪念的没有,不然,过阵子别人搬来可能就全扔了。 这些年,倒是这个周怀锦,比柳成林更像个兄长。 柳树芽去看望老郑头,经常与周怀锦碰到。 周怀锦家原本就住那边,与老郑头家就隔两排房,周怀锦又常去老郑头家串门。他年纪较长,做人做事很有分寸,也很会聊天。 柳树芽去看老郑头,有时看不到周怀锦还会觉得没啥意思。老郑头人是越老越倔,柳树芽常常得哄小孩儿一样哄着他。 唉,转眼人就没了!柳树芽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最后只带走了老郑头的军功章。 第169章 忧(4) 熊大川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天惶惶不安,心神不宁,始终不知晓危险从何而来。 直到柳成林与李伟一同出现,才明白,整自己的人,居然是柳树芽她二哥! 那个家伙,当初在他少年时跟柳树芽处对象那会儿,就挺看不上他,熊大川知道。 这一次,柳成林从里面出来,熊大川本以为,柳成林知道他们俩又在一起,顶多揍他熊大川一顿,再让他俩分开到头了。 让他熊大川跟柳树芽分开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哄得这姑奶奶重新接受他熊大川,他哪儿可能放手? 柳成林要是实在气不过,多揍他熊大川几顿也行!挨自己二舅哥揍,不丢人! 万万没想到,人家柳成林还是不揍他,直接让公安趁他熊大川就带俩人接柳树芽下班的时候,当着柳树芽的面把他抓了! 原来,柳成林嫌弃得揍都不愿意揍他熊大川!就这么硬生生拆散他跟柳树芽! 守着小号的狱警听着里面如同受伤的深山猛兽发出来的痛苦的嘶吼,听得直皱眉头! 这个熊大川,都进来这么多天了还不消停! 刚进来时疯了似的骂柳成林,逮谁打谁,只好关他小号!可是,关了也不消停,熊大川一拳又一拳地捶门! 等把熊大川放出来,门上全是血印子! 后来,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发疯,吃饭时拿托盘砸人!听说是有人嘲笑他熊大川的女人,那人差点被他砸死! 可是,那天熊大川在小号里哭嚎得那个凄惨呦,简直鬼神都不忍听! 熊大川在看守所里作三作四的,柳树芽在外面,也并没有那么好过。 跟熊大川不同的是,柳树芽并不是因为跟熊大川分开而难过。 柳树芽早已经不爱熊大川了,重新接受他,也不过是因为无法离开,搭伙过日子而已。 柳树芽如今不好过的原因,根源还是在熊大川身上,她现在,是让无数人好奇的“黑道大嫂”。 柳树芽上班尽量躲在办公室里,实在是,熊大川被抓后,有不少人好奇“黑道大哥的女人”什么样,都跑到医院来看她! 柳树芽自己也没啥办法,事实如此,她还能怎么着? 据以往的经验是等过一阵子,又有什么新闻了,那帮人也过了那个好奇劲儿,就没事了。 至于对那头熊,柳树芽心里明白,她二哥柳成林的做法是对的。 不把熊大川关起来,熊大川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她分开——她柳树芽是不爱熊大川了,可熊大川爱她! 柳树芽只是接受不了二哥柳成林做事如此蛮横武断! 连个招呼都没跟她这个做妹妹的打,就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地把熊大川关了进去! 听二嫂陆晓辉说,那些证据,早就准备好了! 柳树芽又能说什么呢?她当然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熊大川当情妇。 再说,总不能别人都被抓了,熊大川这个“大哥”还在外面晃! 柳树芽把电褥子温度打高,还是住平房的火炕舒服,楼房还是干了点,住床还是差了点暖和劲…… 陆家小四陆晓辉养了一只野性十足的狸花猫,很像她小时候家里养的那一只,四只脚上都穿着讲究的小白袜。 柳成林回家,刚进大门就听见陆小四儿在骂: “柳成林,你混蛋!看你把我挠的?都出血了!” 柳成林就挺疑惑,我什么时候挠人了? 进屋一看,人家陆小四儿正拿手指头点着一只小猫的脑袋在骂!那只猫坐在那还不服气地伸出一只爪子抓挠陆小四儿…… 养猫就养猫,陆晓辉拿他的名字给猫用,几个意思?! 陆小四儿见柳成林回家,一把抱起小猫,开口跟丈夫打招呼: “回来了?饿了没?想吃啥,我叫阿姨做去。” 陆小四儿说着就抱着猫低下头一下一下给猫顺着毛,等着柳成林回答。 柳成林看陆小四儿这样,心里有点不舒服。 柳成林虽然有准备,可从一个行业转到另一个行业,并没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他柳成林首先还要帮着公安局先收拾了熊大川那伙黑恶势力,跟李伟那个直肠子打交道,柳成林真觉得挺累的! 柳成林才发现难怪孙月不要李伟。 这李伟,怎么这么一根筋?都跟他说了抓大放小,别死揪着小喽啰不放。 李伟还非跟他拧!说什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啥样的犯罪分子都得抓!不能等他们成气候了才动手! 嘿,给柳成林弄得!可算是整明白李伟为啥卡在刑警大队长这位置上不动了。 行吧,反正也不是他柳成林的手下,他李伟非得一个不少地挨个抓,那就由他。 柳成林跟尤有余互相交换了下眼色,该撤就撤回来了。 本来心里就有些不快,回到家,自己媳妇陆小四儿居然把他的名字安到一只猫身上,柳成林就更不痛快了! 连一直跟着他的那俩保镖,王家兄弟,听见陆小四儿给只猫叫柳成林,俩人那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皱了皱,嘴角歪了歪。 陆小四儿这算干什么?是把他柳成林当成猫?还是把猫当成柳成林? 只是,打回家起,柳成林一直没怎么跟陆小四儿好好说过话,要是为一只猫跟她拌嘴,也太幼稚了点。 算了,由她去。 淡水河东岸把人清走后,还得把场地平一平,那些厂房虽然说废弃了,但是以前建的房子,质量不错,拆起来也是个大工程。 铲车、沙石车,爆破,安排人手……有的操心,而且,建筑垃圾往哪儿里扔,也是个问题! 他在里面想还是不如动手操作看得周全。 柳成林没碰过建筑行业,唯一贴点边的就是接下原国营招待所改建成吉祥百货那一回。 如今,要正儿八经地入行,柳成林也发愁。 好在,就如同尤有余跟他透露的那样,城建局房产处的那个周怀锦,看起来还真的很有可能是个对柳树芽有意的。 在他柳成林跟领导们讲价的时候,周怀锦明面上没向着他,可说的话仔细一听都是对他柳成林有利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老狐狸,欲盖弥彰! 第170章 周怀锦(1) 周怀锦自打柳成林清完淡水河东岸的那帮子人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以前,市里的房产建设,都是由城建局下属的建筑单位承建。 柳成林这一次,以清除掉河东的黑恶势力为投名状,向政府请求获得河东岸废弃厂房的开发建设权。 柳成林这是属于私营集体参与城市建设,里面涉及的东西不少,周怀锦不看僧面看佛面,谁叫他惦记着柳成林的妹妹呢!总要明里暗里帮一帮柳成林的。 再说,打周怀锦调到城建局之后,才发现,其实,城市建设涉及的资金量更大,也就是说,里面的利益更大! 于公于私,周怀锦和有眼界、有魄力、有资本、有手腕、有人手……有妹妹的柳成林搞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周怀锦这一阵子早出晚归的,他妻子卫红总是阴声怪气地讽刺他: “呦,你还舍得回来啊?这一天天的,今儿加班,明儿有事,还能记得自个儿家门往哪儿开,真不容易!……” 周怀锦冷冷地扫了卫红一眼,自行洗漱后去了书房睡觉。 对于卫红这个妻子,周怀锦早就受够了。 周怀锦是农门子弟,也是当兵复员分配的路子。 原本,周怀锦复员后,以为分到物资局,他就能一直干到老。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周怀锦都在物资局干了二十年了,居然听说物资局要改革! 周怀锦处心积虑地才干到科级,刚觉得有望再往上升一升,结果,一个改革开放,一切就要变了! 周怀锦实在不知道物资局到底要改革到什么地步,而且,对于他这种在城里没啥根基,全凭自己闯荡的人来说,周怀锦实在不想在四十多岁的年纪再从头来过。 周怀锦有自知之明,搞企业什么的,他不擅长,周怀锦参加工作后这么些年唯一会的,也就是猜猜人心,干干工作罢了。 更何况,万一自己选择错了,他周怀锦落到了社会的最底层,他还怎么出现在柳树芽面前? 男人年纪越大,越得依靠权力、地位撑起体面。不然,人家认识你是谁啊?!他周怀锦还比那个小女人大那么多! 周怀锦例行睡前锻炼,俯卧撑百次,用脚勾着床栏杆做仰卧起坐百次,这才从头到脚揉捏着自己放松肌肉,培养睡意。 现在那头熊被柳成林弄进了监狱,让周怀锦既高兴又有些忧心。 柳树芽这个哥哥,看着英俊洒脱,可做起事来,真够绝情的。 周怀锦当然知道熊大川这几年对柳树芽挺好。 可是,柳树芽这个二哥柳成林一出来,照样声都没吱,反手就把熊大川扔了进去,还真特么少有这么对“妹夫”的! 周怀锦思量着,自己惦记人家柳成林的妹妹,也不知这柳老二柳成林会怎么看他周怀锦?那个“玉面阎罗”,可不好惹啊! 听说柳家两兄妹吵架了!可是吧,他周怀锦现在真没什么光明正大的机会去看柳树芽。 想来想去,还得借已故老领导郑局的名义,去联系一下柳树芽。 还好,电话里,那个小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轻快。 行,不是为了熊大川要死要活的就好!不然,自己这心里就太不是滋味了! 年龄差距太大,柳树芽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伴侣看过。可是,他周怀锦可惦记她柳树芽惦记很久了。 自打那年去郑局家,柳树芽骂骂咧咧地低头走出来差点撞摔他起,周怀锦就对柳树芽格外关注起来。 那之前在李叔家孩子的婚礼上,周怀锦就见过柳树芽,那么小的年纪,居然给别人当媒人,挺少见的。 城市太小,能一桌吃饭的人基本都在一个圈子里。 周怀锦很快就听郑局说起,这柳树芽给孙月介绍对象相当热心,起码介绍了七、八个,人家孙月才点的头。 周怀锦倒没觉得孙月挑剔,而是在柳树芽的行为中,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本该尽情享受玩乐的年纪,柳树芽却想方设法地非要帮着另一个交集不多的其他科室的小护士找对象。 事出反常,这个丫头帮别人图啥呢?那是周怀锦头一次琢磨柳树芽,…… 再有就是那次在郑局家门外,柳树芽气呼呼地冲出巷子差点一头撞进他周怀锦的怀里,他没料到,这丫头还有秒变脸的本事! 柳树芽明明气得都嘀嘀咕咕地骂人了,抬头见是周怀锦秒变笑脸,笑咪咪地跟他拉家常,不失时机地夸他、捧他! 柳树芽这个行为,让周怀锦想起了自己——他也得常常把自己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免得让别人看轻了。 人,都是慕强的,尤其是男人! 要是成天露出一副这我解决不了,那个我做不好,能不能帮帮我之类的可怜相,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没担当没能力的废物! 才没有人关心你遇到的问题有多大,有多难呢!只关心你解决的结果! 年轻时当工人性子直一点,向上司要个小组长,当个办公室小科员,利益关系不大,上司看你知道上进,比较明白地指导一下,也就当了。 但之后,再想升职加薪,可就不再是想“要”就能“要”到的。 他周怀锦一个农民的孩子,家里从来没有当“官”的人,可不得想方设法地谋算人心吗? 没想到,周怀锦碰到个跟他很像,脑子里也弯弯绕绕,小脸也说变就变的姑娘。说没点触动,怎么会真没有呢? 更别说,那丫头父母双亡的身世,跟他周怀锦一样,周怀锦很懂少年就失去双亲的感受,很有点同病相怜。 对柳树芽经常去看郑局的行为,周怀锦理解成孩子对父亲的孺慕与照顾。 哪怕不能相认,起码可以相处。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误会,柳树芽与醉猫老郑之间唯一的情感纽带是佟二香,柳树芽的行为是代表柳家三个孩子的知恩图报行为。 她柳树芽一个小丫头,怎么做别人都说不了什么,毕竟,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就常被人看见醉猫老郑带柳树芽买东买西的,跟个父亲一样哄着她。 而知道柳树芽她娘佟二香跟醉猫老郑关系的人,自然而然地误会了,所以长大了的柳树芽去照顾醉猫老郑,大家也只是长叹一声了事。 第171章 周怀锦(2) 周怀锦发觉自己开始惦记柳树芽,就在盘算离婚的事。 他那个老婆卫红,他周怀锦是真的连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周怀锦无比后悔当初找对象时自己还比较自卑,觉得自己一个农村娃,能娶个城里姑娘很不错了,自己除了工作,啥都没有,人家能看上他周怀锦就行。 就这么的,物资局的小科员周怀锦就跟当时在百货商店工作的卫红结了婚。 可结完婚周怀锦才发觉,他跟卫红过不到一起! 周怀锦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喜欢什么话都说出口,他不想招祸。 周怀锦在家里是老小,哥哥姐姐早就成家立业,最小的哥哥也比他大六岁! 父母亲前后脚都走的那一年,周怀锦才十六! 大哥送周怀锦去当兵,直接就跟他说,能在部队干就在部队干,干不了复员后分配去哪儿就在哪儿干吧,不用回来了!家里没地方! 仨姐俩哥,姐姐们早嫁了,大哥住老房子东间,五哥马上要结婚了,西间一占,他两家还得共用中间的堂屋厨房,家里确实没周怀锦的地方。 事实是事实,就是,大哥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戳得他周怀锦心窝子疼! 可是卫红呢,欺他周怀锦那时候单纯,想方设法地哄周怀锦把周家的事都告诉她。 周怀锦认为这个也正常,夫妻么,可不就得知根知底、互相了解么。 可是,卫红哄周怀锦说了周家的事儿,转头就走出家门去到处宣扬! 虽然也有人知道周怀锦的家世,但人家只是同情,也不往外胡说啊! 就这卫红,奸不奸,傻不傻地,扭头就到处说,父母不在,兄弟姐妹们不和,是什么好事吗?你到处宣扬? 气得周怀锦让卫红住嘴!虎了巴几的!可是知道了周怀锦家根底的卫红,那张利嘴就更不饶人! 只要周怀锦一和卫红吵架,卫红就揭周怀锦的短,骂周怀锦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的,牛什么?还不是跟了她卫红才结的婚? 把周怀锦给气得不行!那时周怀锦太年轻了,完全没想到卫红这女人可以这么歹毒,句句话往他周怀锦心窝子上捅。 周怀锦若早知道她卫红是那种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她结婚! 这个卫红,太会演戏了! 当初卫红和周怀锦相亲,还是一副同情周怀锦的样子,甚至还假模假样地用手绢按着眼角,挤出几滴泪来! 说周怀锦命可真苦,父母亲都不在了,兄弟姐妹们也离得那么远,她卫红愿意好好照顾他! 周怀锦当时挺感动的,就觉得这个姑娘心地善良,他愿意跟卫红一起生活。 直到婚后,卫红慢慢地不装了,周怀锦才真正看清楚卫红,她就是个阳奉阴违的真小人! 卫红干什么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调个方向就是另一副嘴脸! 关键是,卫红若是真够聪明也行,问题是,卫红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假聪明! 是胳膊肘往外拐,出卖亲人讨好外人的真蠢货! 周怀锦终于看清楚了卫红,都快把自己肠子悔青了! 他周怀锦那时咋那么笨?又笨心眼又直! 他咋就没有想到,他周怀锦啥啥都没有,卫红比他还大两岁呢,为啥卫红偏偏愿意嫁给他一个啥都没有的农村娃! 卫红一个看上去长得还不错的城里姑娘怎么就没人追?没人娶? 但等周怀锦全想明白的时候,说啥都晚了,婚都已经结了,卫红肚子里都有孩子了,他周怀锦还能咋样? 那时候,结了婚可不兴离婚,管你们到底怎么结的,男人刚结婚就想离婚,分明是在玩弄女同志感情嘛!那怎么行?! 之后,周怀锦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尽量不跟卫红说话。 卫红那女人简直缺心眼缺得厉害,别管什么时候跟她说的什么话,她第二天都能跟中央广播员报新闻似的,全说给别人听! 周怀锦实在受不了,要不是看在孩子面上,他早离了! 但周怀锦也只是有这个离婚的想法而已! 他周怀锦一个小科员,拿什么离婚?住的都是结婚后单位分的公房! 周怀锦结婚全靠自己张罗,结完婚手里半分余钱都没有! 那卫红也是厉害,哪怕周怀锦不理她,她自己个儿也能劲劲地说半天。 周怀锦实在受不了卫红的声音骚扰! 后来,周怀锦为了远离卫红,便每天早起跑步,吃完晚饭就出去散步、串门子…… 除了工作,除了儿子,周怀锦简直觉得生无可恋,整个人都觉得没意思透了! 直到,周怀锦参加政府机关李叔孩子李伟的婚礼,发现了个特别的柳树芽! 一样是女人,怎么人家柳树芽那小女人就那么聪明呢! 周怀锦虽然不知道柳树芽动的是哪门子心思,但是,柳树芽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那时柳树芽才二十出头,周怀锦都已经三十多了,还不至于看不出一点门道来。 周怀锦就觉得,自己当年着什么急结婚嘛? 挑着点,好好娶个聪明的女人多好!这跟卫红过日子过得这个难受!这要是能娶个头脑清楚的女人,日子得过的多美! …… 再后来,发现柳树芽变脸变得快!周怀锦就觉得,柳树芽连这小脸变得,都那么让人稀罕! 都是变脸,卫红只会让人觉得她不知好歹,面目可憎,愚不可及! 而柳树芽呢,压着自己恼怒的情绪,立刻变成个平和友善的女人跟你聊天,咋就这么是非分明,温和可亲,聪明可人呢? 唉,女人和女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他周怀锦自己早干嘛去了?非得结那么早的婚? 现在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好在,因为他周怀锦跟郑局关系还不错,自己能在郑家经常“碰见”柳树芽,还能时不时说说话,聊聊天。 但是别的什么,周怀锦还真不敢做! 很大原因是周怀锦顾忌柳树芽她二哥柳成林,那个家伙,周怀锦始终看不透。 柳成林还能打!听说柳成林下手极黑,除了他大哥柳成山,柳成林把人放倒的速度极快! 打群架一倒下,差不多就等于挨揍,不知道多少只脚踹你! 柳成林那个混子!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他周怀锦一顿,他还怎么干工作? 在单位里,最整人的就是男女风流韵事,说你作风不好,啥评级定奖金都跟你无缘! 第172章 周怀锦(3) 周怀锦再想跟卫红离婚,也只能暂时在心里想一想,具体操作很难。 周怀锦自己六亲不靠的,也没有啥积蓄,儿子他还舍不得,想把卫红整出去吧,不管他周怀锦怎么冷落,那个女人还真不在乎。 卫红所有的精力大概全放在说话上了!那女人根本就没有发觉周怀锦的意图,照旧每天张牙舞爪般地混日子。 那卫红还有一样不好,仗着就在百货商店工作,有啥新货上市,她非得先买一份!还不管是不是家里必须的! 毛病!卫红连家里有没有,啥该买啥不该买心里没点数吗?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后备吗?这个蠢女人! 周怀锦早就硬跟卫红把自己的工资要回来揣自己手里! 就这么你一份我一份的死工资,卫红还想逮啥买啥?能有点脑子吗? 周怀锦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柳树芽。 那丫头似乎就没有这个乱买东西的毛病,柳树芽的衣服也不是像卫红跟个花蝴蝶似的换来换去的。 柳树芽的衣服都是质量很好的套装,简洁而得体。 明明柳树芽那么年轻,却看不到半点浮躁。不仅仅不浮躁,还能在紧急状态下沉着冷静,激发出智慧来! 听说柳树芽她二哥柳成林五年前刚进去那会儿,在里面被仇家雇人报复,差点被人家活活打死! 柳成林的一帮子兄弟吵吵嚷嚷地急得脑门直冒汗,也没有想出个法子来。 还是柳成林的妹子柳树芽,沉着冷静地想到了反向救人! 大家伙儿想的都是怎么把柳二柳成林从监狱里捞出来,只有柳树芽,想着不管怎么着,首先送人进去把柳成林的命保住! 柳树芽还亲自从黑道雇人送进里面去保护她哥。 周怀锦扪心自问,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自己能不能像柳树芽一样急中生智想到办法? 周怀锦不敢想自己在亲哥哥处在那么危险的境地还能保持头脑灵活运转,并且能想得到肯定有用的法子! 由此,聪明机智、沉着冷静、有勇有谋的柳树芽彻底占据了周怀锦心尖上的位置! 可是,还没等周怀锦有所行动呢,柳树芽去了淡水河东就被那个混黑道的熊大川强占了,可恨! 周怀锦在暗地里,有多懊恼自己能力不足,多懊恼自己权力不够,多懊恼自己实力太低,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树芽她哥柳成林被关进了监狱,柳树芽身边又来了个凶狂的熊大川,周怀锦自然十分忌惮。 柳树芽身边的守护者,一个比一个凶,他周怀锦是哪一个也不敢惹!也惹不起! 周怀锦只敢在柳树芽去看望郑局的时候,假装跟柳树芽偶遇,聊聊天,说说话,半点多余的心思不敢露。 那个熊大川死死地盯着柳树芽,周怀锦早发现了。 他周怀锦不过是个中等身量、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调了工作也不过是城建局的一个小官,没资本没人手没背景,哪里能惹熊大川? 而且,看熊大川那个长相,就知道是个肌肉发达,荷尔蒙爆棚的家伙。 熊大川对柳树芽的占有欲那么强,万一被他发现自己觊觎柳树芽,谁知道熊大川会怎么对付自己? 周怀锦只要暗中揣测一番,便再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次,柳成林一出来就把熊大川整进监狱,而且,还谋算起了废厂子那一片地的主意。 不说别的,柳成林光是证据确凿地先把那一片凡是叫得上号的黑道头头脑脑差不多全弄了进去,这一手就够绝的! 这么大的功劳,柳成林肯白送,难怪他提出要开发建设那一片,几乎没有人反对。 他周怀锦既然刚好管着这一块,能跟柳成林合作当然好好合作。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对他周怀锦没坏处。 就是,自己那次在郑局的葬礼上露了馅,如今柳成林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不善呐! 唉,那家伙多半嫌弃他周怀锦年纪大还是已婚的! 妈蛋!还真是大意失荆州,就在郑局的葬礼上多瞥了柳树芽那么两眼!瘦猴跟小鱼那俩家伙愣是能看出端倪来! 柳成林的手下,还真是有精兵强将!连柳成林那个媳妇,这几年都眼看着不一样了! 周怀锦那口子卫红,天天东家长西家短地瞧别人热闹,周怀锦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陆家小四陆晓辉,娘家不过是从屯里后搬进城的木匠家庭。陆家上面三个小子,就底下陆晓辉一个丫头。 以前,只听说陆晓辉是个不大聪明的。但是,如今可半点看不出来。 周怀锦每天早上环城跑步,也时常碰见陆小辉。 一样是爱打扮的女人,人家陆小辉就打扮得贵气十足!卫红花里胡哨的跟人家一比,就显得廉价多了! 周怀锦讨厌卫红,不憋到一定份上,并不愿意跟她一被窝睡。 平时,周怀锦都是靠运动打发掉多余的精力。 一方面是当兵时养成的习惯,另一方面,周怀锦惦记柳树芽,总想着,万一有那么一天呢?总得…… 现在都已经能跟她哥柳成林接触上了,柳树芽身边也没了人,自己这里要是能有机会离了最好! 瞧柳成林那个护着柳树芽的劲儿,周怀锦可没胆子让柳树芽给他当情妇! 一方面人家柳树芽不会肯,另一方面树芽她哥柳成林更不会允许! 周怀锦有种直觉,他但凡行差踏错半步,柳成林都能让他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唉,惦记谁不好,偏惦记上柳成林的妹妹!这也真是……,唉! 也是,除了人家柳家能养出这种聪明伶俐的人儿来,还能有谁家呢? 周怀锦是见过柳树芽的爹娘的。 柳树和佟二香作为小城里名气颇大的两口子,一直都是全城父老乡亲极为感兴趣的人物。 更何况,柳家那俩人还经常给大家伙儿提供绯闻素材。 周怀锦略思量一下,发现满城父老,似乎是在不断更新柳家的新闻中过日子,这也说明,柳家人还是很有魅力的。 别人家未必没有那些风流韵事,但没谁愿意说起,唯独这柳家…… 周怀锦想起在戏台上扮演梁祝的那两个人,一颦一笑,牵手扯袖,一个眼神,一个转身,缱绻缠绵…… 除了他俩,周怀锦再没见过演《梁祝》演得那么形神兼备的! 第173章 野蛮生长(1) 淡水河东岸,那些凶巴巴的家伙们被抓得都塞进监狱后,大型工程机械开始进场。 大型机械工作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打破了小城的平静。淡水河东岸,当年建厂时有多人声鼎沸,如今拆除时,就有多嘈杂不堪。 当年追求大而全、小而全,不顾各地区的实际资源情况,硬着头皮建的各种不合时宜的小厂子,终于随着废弃厂房不断倒塌的轰隆声,向小城的父老宣告那个虚假浮夸时代的彻底结束! 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就已经到了八十年代末,柳二柳成林这个全城“首富”再次出狱,伴随着他出来后的一系列动作,父老乡亲眼看着小城换了一副新气象! 以前那些满大街横晃,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少了很多,淡水河东岸那边黑道势力的老窝全端了,听说柳成林还要把那边推平建商品楼! 听说搞建设要招很多工人,跟着柳成林干,不用担心赚不到钱!好日子要来喽! 大家伙儿再不用小心翼翼地在街面上行走,感觉自己个子都长高了似的!——当然不可能,是能挺直了腰杆走路,真舒心啊! 连小城的天空,随着柳成林的出狱,都似乎变得格外蔚蓝起来! 这柳成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别看人家进监狱进了两回,可只要一出来,就能整出事业来,还一次比一次厉害! 柳成林上次先是弄出个大百货来,大家伙儿再想买什么东西不用往省城跑了,后来虽然就只卖鞋,但卖得真全,年啊节的逛一圈,全家的鞋都能买齐! 柳成林这一回盖楼,光是前期拆原来废厂区的厂房宿舍什么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车辆和人手就雇了不少! 听说柳成林给的工钱很公道,要是这样,老百姓们赚钱有望啊! 以后,咱这城里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 柳成林家里,他媳妇陆晓辉和他妹子柳树芽,小鱼媳妇姜芹和侯勇军媳妇孙月,四个人正好一桌麻将,打得热火朝天。 柳树芽是玩得最开心的一个,为嘛?三家输就她一家赢呗! 麻将这玩意儿也真是邪性,另外那三位都是有家有口的,除了陆小四儿反应慢些,姜芹和孙月,一个比一个打得精,可是吧,牌打得再精都压不住柳树芽的运气好! 柳树芽玩了这一下午,连吃带叉,接着自摸,左杠右杠,再来个杠上开花! 柳树芽这运气好的,把小鱼媳妇姜芹眼红得直嚷嚷,你这是要赢出份嫁妆来咋地? 柳树芽才不管,两手朝上,毫不客气地催大伙儿,给钱给钱!概不赊账! 侯勇军媳妇孙月趴在那哀嚎,还让不让人活了?坐这玩儿就开输!再输不打了,我直接把兜里钱都掏给你得了! 哈哈哈! 屋子里热闹得紧,下学后一起到柳家来的柳明明和尤琪琪探头看进来,让柳树芽逮个正着,喊他们: “放学了?正好,琪琪过来帮我打两圈,我方便方便去。” 柳明明和尤琪琪一起进来,先叫了一圈人,琪琪这才坐到柳树芽的座位上,帮着柳树芽玩牌。 那话咋说来着?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别不服,瞧瞧尤琪琪抓的那牌,连拎着个凳子陪坐在一边的柳明明都跟着急了! 什么破牌嘛?居然十三不靠!还能再烂点不?连尤琪琪抓上来的牌也不挨张,抓啥都得原张打出去! 尤琪琪倒是无所谓,她一个临时被抓来凑局的,输赢都没关系——柳三儿姑姑可不是个小气的人。 可是柳明明就是不忍心自己的小媳妇一上来玩儿就输,竟然趁着大家伙儿说笑的功夫把手悄悄伸向牌尾…… “咳!”陆小四儿边咳边瞪儿子柳明明,柳明明一抬眼,这手就伸不出去了! 你能理解本以为没人注意,结果屋子里大大小小四个女人八只眼睛全盯着你那只蠢蠢欲动的手是啥感觉吗? 柳明明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慌忙站起来给自己找活儿干: “那个,我给大家拿水果去!” 柳明明说完赶紧溜。 明明一走,另外三个大女人的压力又全转到小琪琪这里,琪琪马上替明明解释: “明明他是看我的牌太不好,怕我输了不高兴。” 三个大女人干脆都不打牌了,全盯着尤琪琪一个小姑娘看,眼神里都是特别地意味深长——情情爱爱上的把戏,开始轮到下一代来耍了! 刚好,柳树芽和拿水果的柳明明一起回来了,都歇歇吃个水果吧! 等一桌子麻将又是原班人马继续,尤琪琪也被柳明明拉到家门外街拐角的那棵两人合抱才抱得过来的老柳树后面。 尤琪琪偎依在柳明明怀里,听着耳边传来男孩子有力的心跳声,还是轻声嗔怪着柳明明: “可别再干这种事了,她们都该笑话咱们了!” “我就是舍不得看你输!” 柳明明也知道偷牌不对,但就是看不得尤琪琪输牌,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输什么啊,是你姑姑的本钱,又不是我的。” “哎,谁姑姑?” “你姑姑啊!” “不是,琪琪,你就不能别这么见外吗?叫一声姑姑怎么了?就非得加上个你?琪琪,你就跟我一起叫,好不好吗?……” 柳明明发现跟尤琪琪讲道理是讲不过的,吵架还伤感情,就换了个办法,向琪琪撒娇,这样,倒是能磨得琪琪缴械投降。 像初二那次表白,他没有征求琪琪的同意,就公开吻了尤琪琪。 在学校里,尤琪琪没有说柳明明什么,可一出校门,尤琪琪就气得先跑掉了,把柳明明吓得狂追。 那一次,尤琪琪发了好大的脾气。 柳明明追上去想拦住琪琪,琪琪就换个方向跑,把柳明明吓得赶紧认错, “琪琪、琪琪,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乱跑!这样太危险!” 琪琪不理明明,仍是不断换方向想离柳明明远些。 “琪琪、琪琪!我喜欢你!我实在是太喜欢你才吻你的!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琪琪!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冲动了行不行?” “琪琪!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琪琪,原谅我好不好吗?” …… 柳明明伸开双臂,一边拦着尤琪琪不让她乱跑,一边拼命地向自己的小“媳妇”道歉,以求得谅解。 唉,谁让他柳明明当时乐昏了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没问人家琪琪愿意不愿意,抱着人家琪琪就亲来着? 那一天,柳明明赔足了小心,才得到了自己小“媳妇”尤琪琪的谅解。 打那后,柳明明可就成了个小“妻管严”,什么都听他“媳妇”尤琪琪的。 但是,只要让大家伙儿知道尤琪琪是他柳明明的人,柳明明可不介意被自己“媳妇”管呢! 别人有谁有“媳妇”?还是尤琪琪这么又漂亮又优秀的“媳妇”? 第174章 野蛮生长(2) 柳明明在校园里向尤琪琪公开表白后,才发现,糟了糕了,事先没有跟尤琪琪沟通好,直接吻了尤琪琪,把琪琪惹生气了! 柳明明吓得低声下气、丧权辱国地与尤琪琪签了君子协议,尤琪琪才算不追究了。 柳明明只好从此以后乖乖听自己小“媳妇”的话,不然,尤琪琪不许柳明明再拉她的手,不许柳明明抱,更不许柳明明亲! 柳明明他爸爸柳成林再次从监狱出来后更糟,柳明明想跟尤琪琪亲热还得躲着爸爸,不止!还有尤叔叔和婶婶姜芹,还有……还有远远照过来的车灯!唉!又被捉! 柳明明伸手挡住刺目的远光灯,直到感觉对方熄了,才一点点睁开眼睛。果然,他爸爸柳成林回来了,连尤叔叔和侯叔叔也一块过来了。 能不一起过来么?人家俩人的媳妇儿都在里面玩儿呢! 柳明明和尤琪琪手拉着手,都红着脸,微垂着头,才一个疏忽,就又让父亲们逮到,什么命嘛?好在,他俩是过了“明路”的,只要不过分,大人们倒也并不说他们什么。 “琪琪,过来!咱们去接你妈回家。”尤有余看见这两个小儿女亲热,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叫闺女尤琪琪过来,一起找自己媳妇去。 侯勇军可不敢看柳成林的脸色,抿着嘴偷笑着快步跟在尤家那父女俩的后面。 柳成林嫌弃地瞥了儿子一眼,回家。 柳明明蔫了巴叽地跟在最后,还没进门,就听见尤家婶婶姜芹那夸张的撒娇声: “哎呀!臭鱼,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输了,你就得赔我!赔我两倍!” 咦~,尤家婶婶姜芹明明自己开完儿童摄影又开婚纱摄影,钱赚得不比尤叔叔少,可是吧,就是成天没尤叔叔不行的样子。 进了门,果然,还有腻歪的!侯叔叔一手搭在还坐着的孙月阿姨肩上,正低头跟孙姨说话,俩人互相看着的那个眼神!好像周围没别人了似的! 连柳家男主人柳成林都不自在起来,他回家,他媳妇陆晓辉只是客客气气地招呼一句:“回来了?” 柳成林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和另外两对儿一对比,柳成林才发觉陆晓辉对他这个丈夫,够冷淡的! 可比陆晓辉对他柳成林更冷淡的还有!他妹妹柳树芽听见他们回来就开始穿外套,招呼都不跟柳成林打一个就走。 柳明明眼看着他姑姑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爸爸,直直地向大门走过来,赶紧让开位置,叫声“姑姑”,柳树芽也只是点个头,很快走了。 唉,自打爸爸柳成林把那个熊大川弄进监狱,姑姑柳树芽就不肯跟爸爸说话了。 可是,爸爸柳成林也一直没有跟姑姑好好赔礼道歉。 他们两兄妹就一直这么僵着。 柳成林太忙,忙着跟上面的头头脑脑们沟通交流。 柳成林这人有“前科”,谁也忘不了他是因为什么被关进监狱的。 所以,为了让大家伙儿安心,柳成林再跟领导们商量什么重要的事大家直接开车走人,不在小城的地盘上谈了,这样彼此都放心。 搞建筑,柳成林需要人手,尤有余和侯勇军自然而然地从吉祥百货抽调出来。 尤有余抽出来不影响吉祥百货的运转,侯勇军的位置则由他媳妇孙月顶上。 今天,柳成林他们也是出去谈了一天,天黑了才回,电话里早就知道这几个人在柳家玩儿。 以前,柳成林也不是没见过这两对儿怎么相处,可是他们腻歪的地点一换成自己家,看着怎么就这么别扭? 还有妹妹柳树芽,这都到了年底了,还是不愿意跟他这个哥哥说话! 柳成林眼见着小鱼一家三口、瘦猴两口子跟他道别后亲亲热热地离开,再看抱着猫揉搓的陆晓辉和对自己有点畏畏缩缩的儿子柳明明就更加不满了! 自己这一天天的,起早贪黑地忙活,好不容易回到家,这俩人连个笑脸都不给? 柳成林烦躁,转身进了书房。 陆晓辉见丈夫柳成林进了书房,松开了抱着猫的手,抬头看儿子柳明明一眼,催他洗手去,准备吃饭。 陆晓辉自己,抓紧搭在肩上的勾织得很漂亮的披肩,抬头向窗外看去。 平房的视线确实狭窄,窗外唯一的风景只有街角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柳树。 也许,等明年,丈夫柳成林他们再干一年,就能搬到河东岸新盖的楼房去住。 到那时候,从楼上的窗户看岀去,应该可以看得很远,风景也应该很好吧? 到那个时候,这哥俩该闹够了吧? 陆晓辉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丈夫柳成林有多霸道,她比谁都清楚。 而自己那个小姑子柳树芽,看着成天笑嘻嘻的,可一到较真的时候,那种隐约露出来的“我管你是谁”的蛮劲,就没人敢惹她,一样是个横的。 只希望,过年时,大哥柳成山回来,这兄妹俩看在大哥面子上,能缓和缓和吧! 柳成林在书房里倒在窗边的榻上,一手搭在额上,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河东岸楼盘的地基基本上已经打好,等年底收工,过了年,开春就能起楼了。 只是,得想个法子,把公安局李伟调开。 李伟这个家伙,还真是个膈应人的,怎么就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呢?给那些个小“卡拉咪”点改邪归正的机会不行吗?非得死盯着工地不放? 柳成林这时候真是后悔自己当初清熊大川那帮人的时候清得太干净了! 怎么就没有想到李伟这茬呢?水至清则无鱼啊!还真是经验不足! 你瞧瞧,现在把李伟闲的,成天盯着他柳成林的工地,要不是他早就让侯勇军防着李伟,那帮小兄弟,还真会被李伟抓住不少。 可是,哪有千日防贼,啊不,防狗,也不对!防李伟的? 柳成林捏着自己的鼻梁筋,闭着眼睛想,快入冬了,必须把这事尽快办了。 李伟这么死盯着,大家伙儿都别想过个安生年! 柳成林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实在不行就只好放虎归山! 欠人情就欠吧,欲取之,先予之,不见得是坏事。 第175章 野蛮生长(3) 柳成林早上刚跟侯勇军和尤有余碰面,尤有余就说今儿不去工地了。 “你干嘛去?”柳成林问。 “找陈所长去。”尤有余勾唇一笑,大桃花眼里盈盈闪闪,就是话说一半留一半。 柳成林盯着尤有余,看他一副在情爱盛宴里吃饱喝足心情愉悦的样子,哪怕尤有余跟自己心有灵犀,柳成林还是觉得他格外碍眼。 “滚!”柳成林没好气,扭头上车。 侯勇军一直开着车窗扭头看着街上,不愿跟欲求不满、亲情有碍、心情不好的柳成林对上。 柳二哥,你就犟吧!看你跟你媳妇陆小四儿,跟你妹妹柳树芽,谁犟得过谁? 王钢、王铁这两兄弟都坐在前面,一个开车,一个副驾座,极少听见他俩说话,常常让人把他俩给忘了。 但一下车,这俩人就紧跟着柳成林。 侯勇军眼角余光扫到前面那两个,也是心里一叹。 那五年,没人知道二哥柳成林最开始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打这次柳成林出来起,这俩人就影子似的跟着柳成林,就是睡觉,也睡在柳成林卧室的隔壁。 侯勇军挺佩服陆小四儿的,二哥柳成林这回出来,变化可不小,但陆小四儿都能接受。 侯勇军想着要是换成孙月,应该怎么都不会肯让两个陌生男人长住在家里客房的。 唉,二哥柳成林也挺不容易的。 侯勇军和柳成林例行去淡水河东的工地上班,尤有余则打车直奔看守所。 市公安局看守所,陈所长办公室。 尤有余跟陈所长面对面坐着,先客气地寒暄几句,便切入正题: “陈哥,咱们这关系,我也就不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搁你这儿班门弄斧了。” 陈所长点头赞同: “那是。兄弟,你有话直说,拐弯抹角地太费功夫,咱都犯不上。你直管说,不管什么事儿,咱都能好好商量。” 陈所长在这五年里,跟尤有余和柳成林打了无数回交道,已经对这两位生出了结交之心,明里暗里的,给他们行了不少方便。 “陈哥,你也知道,我们那个工地上的人,有些是什么样的。 咱不说别的,就刑警大队的那些人吧,偏盯着我们工地上那些往死了判都判不了三年的。 陈哥,你给想个折呗!我们这一天天地,一边干活儿一边还得防着他们,动不动还得停工停个两天。 这眼看快到入冬了,您发发慈悲,让大家伙儿消停地把工地上那点活儿,在上冻前收个尾,完事再好好地过个安生年,成不?” “尤老弟,你这找错人了吧?刑警那边可不归我管啊?” 陈所长一见尤律师来,就想到柳家兄弟,整个人都有点紧张了,心里嘀咕着,这尤律师尤有余找他又是想要干嘛? 他这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熬了五年把人全须全尾地送出去了,头上的警报才解除。 这才半年不到,尤有余咋又来找他陈所长了?还跟他提了个这么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要求,这不难为人么? 唉,这帮玩意儿,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陈哥,这事还就得找你,找别人还真办不了!”尤有余笑嘻嘻地递了根烟给陈所长,他自己也点上。 “怎么说?”陈所长如今可不敢小看跟着柳成林混的这些人了。 熊大川那伙黑社会在淡水河东岸占据了那么久,刑警队李伟蹲点也好,突击也罢,也抓不了几个人。 李伟就是抓了人,也是证据不足,眼看着没了办法,李伟最后还是不得不放人。 人家柳成林呢,人在他这看守所里押着服刑,手下在外面不声不响地把证据收集得都差不多了。 柳成林出去就端了河东岸黑社会的老窝,亲自协助李伟抓了黑社会头子熊大川,厉害! 今儿,柳成林他兄弟小鱼尤有余找过来,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且听听看。 “陈哥,你这看守所,还是建国前警察署留下来的吧?”尤有余一边打量着陈所长的办公室一边问。 “这大家伙儿都知道啊!”陈所长见尤有余又把话题拐带到这个上,不提刑警队了,拿不准尤有余到底想说啥,索性顺着他的话茬等着。 尤有余展颜一笑,阳光斜射进窗户,尤有余的笑容让光线一晃,连陈所长都被尤有余那笑容晃了下心神! 这小子,长成这样干嘛?惑人! “陈哥,你这看守所,一下子塞进这么多人,挺挤吧?”尤有余接着说。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提起这个,陈所长就有气,还不是拜柳成林他们所赐! 把河东岸那帮子头头脑脑抓了个全!一股脑地都塞进他这个小看守所来! 这下子,不但把原来的监舍都塞满了,还加了不少高低双层床,甚至连狱警的休息室都挤出两间,才勉强把人都塞进去! 如今连他陈所长的手下都是睡双层床的!这他妈憋屈! 尤有余看陈所长拉下脸来生气,忍不住又乐。 陈所长都五十冒头了,能爬到这个位置,脑子自然也灵活,再联想尤有余他们正干的事,有点明白了,问尤有余: “怎么,你们还想再盖个看守所?” “也不是不行。” “不过,总得有个理由吧?无缘无故的,总不能我柳二哥说盖,你们公安局局长就会点头同意吧?”尤有余看着陈所长,徐徐吐出一口烟。 陈所长听尤有余这么说,心里有点焦躁。 当初,人乌泱泱地硬塞进看守所来,陈所长也曾向局长提过另盖个看守所吧,现在这个小破地方,关这么老多人,都要挤爆了! 可是,没钱呐!局长也是一展莫愁,别说他们这个小城市,就是大城市的监狱,也一样人满为患,不都这么挺着呢么? 他陈所长又比别人多多少理由了?想办法克服呗! 不过,尤有余先提刑警队再提盖看守所,嘛意思?陈所长猛地盯着对面的尤有余,眼睛放光: “老弟,尤老弟,你有招儿?” “陈哥,我哪有啥招儿啊?招儿不都在你手里吗?” “哎,老兄弟,你别卖关子了,你给老哥我提个醒,要真能重新盖个看守所,老哥我可谢谢你了!”陈所长有点激动。 不怪他这样,人这种生物,互相之间必须有个适当的距离,若是这个距离不能保持,彼此就很容易发生摩擦。 陈所长这里打架斗殴的各种摩擦事件直线上升,小号都关满了!闹得值班的狱警们都忍不了,不少人打报告要调走,他和党委书记也是劝了又劝,烦! 第176章 野蛮生长(4) 陈所长一听尤有余说有办法能再建个看守所,就真挺动心的。 陈所长能不动心吗?看看看守所这里挤的,屋子里的人上下两层床塞得满满的,比养猪场猪圈里的猪都挤! 这一天天的,吃饭得轮着来,放风得轮着来,更别说上厕所! 唉呀!陈所长要不是都已经五十多的天命岁数了,他这个所长都想换个地方干! 陈所长正想听听尤有余是有啥招?偏偏人家尤有余还笑嘻嘻地卖起了关子不说了! 陈所长想着这家伙一开始提的刑警队,跟建看守所有什么关系? 尤有余还说建新看守所的办法在他陈所长手里? 他陈文杰这要是有办法能让局长答应他另建新看守所,他还能搁这憋屈着? 尤有余让他想办法调开刑警队,他陈文杰能有什么办法? 刑警队那帮人都是追着犯法的人跑!他陈文杰怎么去调动刑警队?咦?犯法的人? 陈所长把烟头按熄,犹疑不定地看着尤有余,这小子该不是这个意思吧?陈所长试探着问尤有余: “不是,尤老弟,你该不是想让我犯错误吧?” “陈哥,我怎么能让你犯错误呢?” “你这里超员关了这么多人,监舍空间狭小,警力有限,门窗扇都已经老旧腐朽,这出点啥事也挺正常吧?” “就是出事,也不能全怪你不是?” “你说你们,差不多一个人干俩人的活儿,真当你们谁是铁打的啊?” 尤有余一边笑,一边慢悠悠地跟陈所长分析着: “再说,您都这个年纪了,怎么着,也不至于撸您下来吧?” “这不事出有因嘛!您就是为了您和手下今后别再搁这儿挤得什么似的,咱稍微疏忽大意一下,也值啊!” 陈所长没接这话,他在盘算着这事儿的得与失。 向来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陈文杰在这儿一直兢兢业业的,又能有多大好处? 他陈文杰是图那些个奖状还是图那点可怜巴巴的奖金? 可是,就算是事后真能让局长同意重新盖看守所,他陈文杰又能落什么好?他要真这么干了,咋也算是出了“重大事故”啊!…… 尤有余看着陈所长眼珠子转来转去,知道对方是在想怎么讨价还价,他就不出声了。 这几年,尤有余已经习惯了跟各色人等打交道,自己这边不用说太多,等对方提条件,他再酌情杀杀价比较好。 “那个,我那闺女女婿俩人还跟老人住一起呢,他们家地方特别小,他俩孩子都好几岁了,还跟爹娘睡一个屋,这孩子大了住一起太不方便了……” 陈所长豁出老脸了!现如今,公房早就抢没了,人口增长快,住房真成了大问题! 尤有余没料到,陈所长开口,要的还真不少!不过,也不是没得商量,肯提出来,就有合作的可能。 只是尤有余更没料到的是,陈所长这些年关人的业务熟练,但是,他陈文杰真没练过“放人”啊! 陈所长是早上来上班才知道人放多了!整岔劈了!玩脱了! 陈所长本来只是交待手下,在凌晨时给那几个入室盗窃抢劫的“轻功”好的留下点漏洞,悄悄放跑几个,好让刑警队那帮家伙追去。 没想到那几位钻“空子”跑出监舍的“轻功”高手太兴奋了,居然乐得忍不住出声说话,路过熊大川的监舍时,被熊大川隔着门上栅栏一把勒住其中-个人的脖子! 这帮人被逼着也把熊大川放了出来,熊大川一出来,跟熊大川同监舍的也都跟着出来了! 虽然说,狱警们发现不对劲儿,已经鸣枪示警。 可是,但是!这看守所里的设备还真是年久失修!在这节骨眼上,探照灯坏了!电线也不知是不是出现回路,连电网都没了电! 这可是给了那些从监舍里跑出来的家伙们很好的机会,让他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和条件越狱! 等陈所长的手下终于拿着手电,举着枪追了过来,除了叠罗汉最底下的几个没跑掉,另外那些个本就力量足、攀爬能力强的全翻过高墙跑了! 陈所长手下被这意外弄得一通忙乱,修设备的修设备,检查线路的检查线路,追人的追人,维持秩序的维持秩序……,忙来忙去,就是忘了通知陈所长! 草!这把陈所长气得!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 可陈所长再生气,“戏”也得接着演下去! 陈所长赶紧先给公安局那边报告有人越狱!另外,还得给柳成林打电话告诉一声,那个熊大川也跑了! 熊大川跑去哪里呢?除了柳树芽那个温柔乡,还能在哪儿? 天亮之前, 熊大川跟柳树芽难舍难分,柳树芽满眼是泪几乎跪到地上求着熊大川: “大川,你快走!我求你,快走!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你快走!” “三儿,你起来!” 熊大川一把捞起柳树芽,这个心呐!像有个刀子在往里面捅! 熊大川又何尝不知道应该马上走,可真舍不得柳树芽啊! 看着泪流满面,身子瘫软的柳树芽,熊大川也难受得流下泪来!这一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 熊大川此时,无比后悔走上这条路! 当年,他要是脸皮再厚一点,在外面混不下去的时候回到家乡来找柳成林,死皮赖脸地跟着柳成林,他熊大川跟柳树芽,好歹还能一直在一起!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啊! 柳树芽几乎哭断气:“大川!我求你!” 柳树芽哑着嗓子虚着气:“我求你!大川!我不想再看见你被抓!我求求你了!” 熊大川死死托着柳树芽的手臂,把人狠狠地搂进自己怀里,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好,我走!三儿,你好好地!” 熊大川把他女人抱到床上去,塞进被子里。 “大川!”柳树芽依依不舍地伸出手来,俩人紧紧抱在一起。 熊大川低头亲着自己的心上人,这是他熊大川的命啊! 柳树芽反倒推他走了!可是又哪里推得开?…… 在太阳跳出地平线之前,熊大川终于硬起心肠离开了柳树芽的小窝。 柳树芽瘫躺在床上,始终保持着熊大川走时的姿势,眼泪一直没间断地流着。 无情?有情?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第177章 野蛮生长(5) 公安局刑警队,李伟正打算带着他那帮人往淡水河东岸工地那边去,内部电话就响了! 李伟抓起听筒,听到电话里局长说的内容,差点以为自己个儿耳朵听错了!啥?熊大川越狱?! 这还了得!熊大川可是多起伤人案的主犯!这熊大川一出来,还不知道又得闹出什么乱子来! 李伟只觉得压力陡增! 李伟甚至还有点怨恨柳成林藏私! 既然柳成林已经决定把熊大川弄进去,干嘛不直接把熊大川摁死? 虽然说熊大川人是柳成林送进去的,但是柳成林提供的那些证据只够判熊大川在里面蹲个十年八年! 熊大川是柳树芽的男人,柳成林这个做哥哥的绝对藏私了!熊大川犯的事绝对不可能就柳成林提供的那么一点! 但李伟明知道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查不出来熊大川的犯罪证据呢! 抓人判刑必须得有证据!没有证据,你光是知道又有什么用? 李伟知道情况紧急,没空儿感慨柳成林的妇人之仁。 李伟马上跟大家伙儿通报情况,决定兵分两路,他带一路人去抓熊大川,副队带一路人追那些熊大川的手下去。 李伟带人直扑柳树芽的小窝! 这五年,全城男女老少都晓得熊大川爱柳树芽爱得心肝肉似的! 熊大川若是出来,他一定会去找柳树芽的! 柳树芽昏昏沉沉地听到门外传来“咣咣”的敲门声,抹了把眼泪,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早就大亮了! 柳树芽穿上棉睡袍,随手扎上腰带,踩着毛拖鞋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就有小公安鱼贯挤了进来,把柳树芽挤得差点歪倒,李伟伸手扶了她一下。 柳树芽抬头看了眼李伟,就这泪眼朦胧的一瞥,李伟一下子就像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一样! 李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弄得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天!这女人确定是柳树芽吗?在李伟的印象里,柳树芽一直都是穿着工作服或是套装,清瘦干练的样子。 可是,这个穿着大红珊瑚绒睡袍,随意扎着腰带,下面还露出一截雪白小腿的女人,睡袍领口露出来的雪白脖颈上,密布着或轻或重的吻痕,小脸上还带着泪水浸润的光泽,口唇红润微肿,而那妖娆媚惑的眼睛就这么要睁不睁地斜斜地望过来…… 这他妈分明就是个,勾人魂魄的妖精! 怪不得钱小东追她那么久!怪不得熊大川看眼珠子似的死盯着她! 尤其是李伟居高临下,从柳树芽没怎么遮严实的领口看去,还能隐约看到女人的山峰沟壑。 这女人,原来还这么有“料”! 这女人这刚被人疼爱过的还带着柔弱感的娇软样子,落在成熟男人的眼里,就让人特别想,特别想把她直接推到床上去狠狠欺负! 李伟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情欲弄得口干舌燥,这是他太久没碰女人,憋着了?草! 李伟赶紧挪开视线,张口问柳树芽一句: “熊大川呢?” 柳树芽苦笑了一下,回答李伟: “李哥,你觉得,熊大川会告诉我吗?” 李伟呼了口气,心里想,也是,熊大川怎么可能把危险留给柳树芽? 柳树芽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才算真真正正与黑道毫无瓜葛,她才是最安全的,熊大川一直把柳树芽保护得很好。 进柳树芽家里搜查的人很快出来,跟李伟报告:“李队,没人!” 李伟看了眼柳树芽,叮嘱一句:“赶紧关门,别冻着!”就转身带人离开。 李伟的手下有个新分来的警校毕业生,有点奇怪,队长咋对那女的那么客气? 不过,杜宇没空想了,李伟很快把他们又分成两路,顺着胡同两边追了出去。 “都记住了,见着人先鸣枪示警!”李伟特意嘱咐了一句,他下意识地不想让手下出什么意外。 李伟前脚刚走,柳成林也赶到柳树芽的小窝来了。 柳成林一看妹妹柳树芽这副样子,就晓得,熊大川肯定已经来过,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柳成林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妹妹柳树芽换衣服,跟他这个哥哥回家住,柳树芽这阵子都不能再自己一个人住了。 从看守所跑的那帮人不说个个跟他柳成林有仇,也差不了太多,抓捕的时候柳成林给公安出谋划策,难保不被人看见。 再说,那帮人都很服熊大川,会不会为了熊大川跟他柳成林过不去,也说不好,万一牵连到妹妹柳树芽,他柳成林得多心疼! 柳成林可不敢让妹妹还这么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起码在把那伙人抓住之前,是不行的! 他柳成林就柳树芽这么一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 那个陈所长,真特么老糊涂了!让他放几个人都做不好! 本来想着把李伟整远点,淡水河东岸工地上的活儿好早点干完。这天一天比一天冷,谁愿意这么冷还去工地? 这回可倒好!是把李伟整得不盯着工地了,可他柳成林自己这个年,也别想消停过了! 岂止是柳成林这个年别想消停过?市领导们也因为越狱事件都跟着紧张起来! 这种越狱出来的犯罪分子,甚至比当初在外面的时候还危险! 那些人没被抓进去之前,多少还存着点好好过日子的心,行事还注意着,有点分寸。 这一被抓再逃出来,明知道再被抓就得加刑,能不变本加厉拼命挣扎吗? 妈的!眼看入冬了整出这事来!可是还真没法太过批评公安局办事不力! 人家公安局今年和柳成林合作,清了淡水河东那片黑社会的,这可是大功一件! 当初眼看着河东岸的黄赌毒越来越成气候,谁看着不心焦啊? 李伟也曾经去蹲守,去抓过人,但是收效甚微。 谁想,柳老二柳成林那家伙跟公安局一联手,就差不多全抓了! 那个看守所还是建国前原警察署盖的,早就破破烂烂的了。 这一彻底清算河东岸黑社会,一下子又关进看守所那么多人! 看守所的人手还不足,设备还老化,还真是不能太苛求他们,那里一个人都快当仨人用了!唉! 可是,怎么整也得让全城的老百姓好好过个安宁吉祥的大年啊! 第178章 野蛮生长(6) “虾米”大清早出来跑到早市买早餐,除了豆腐脑和油条,还买了不少馒头和包子。 有熟人看见,随口问了“虾米”一句:“哎,今儿咋买这么多?” “啊?”“虾米”面皮一紧,赶紧挤出个笑容来,跟人家解释: “这不是天越来越冷,懒得再大清早出门吗?多买点冻着也不坏,啥时候不愿意出门热热就能吃!” 这倒也是,东北这地方,一入冬,冻包子、冻饺子、冻粘豆包、冻柿子、冻梨、冻肉、冻鱼、冻鸡、冻白菜、冻豆角…… 这能冻的东西多着呢,啥时候不爱出门,就吃点屯着的冻货,太平常了。 问的人也不过是随口寒暄连带着,答的人却悄悄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还算机灵,总算没露馅! “虾米”,对半夜越狱找过来的“疯狗”,心情很复杂,既不忍心看他落魄,又不愿让他给自己带来麻烦和危险。 这“疯狗”,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虾米”小时候挨别人欺负,“疯狗”别看平时也欺负过他,但看“虾米”被别的街道上的孩子给打伤了,“疯狗”就不干了! “妈的!这一片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欺负过的人谁许你再欺负了?” “疯狗”就是那种典型的我地盘上的人我欺负行,你们要是也敢借机欺负我地盘上的人,那就不行! 那就是没把老子放在眼里! “疯狗”扑过去揍了打伤“虾米”的人,回头又给了“虾米”两拳,训他: “怂货!他再揍你,你给我揍他!揍不过他老子就揍你!”…… 唉,“虾米”想起曾经的过往直摇头,还是赶紧想招儿把这“瘟神”请走吧! 等“虾米”拎着早餐回到家,进门前特意扭头看了看周围。 还好,这一片本来住的人就不多,也没谁注意他。 “虾米”赶紧闪身进了门,反手把门拴插上。 屋里等他的“疯狗”见“虾米”回来了,一把抓过包子袋打开,两口一个塞进肚子,一口气吃了七、八个大肉包子,这才缓了口气,舒坦点了,又捧过“虾米”给他倒进碗里的豆腐脑,一口全倒进嘴里,这才抬头问“虾米”: “咋样?有人盯着你没?” “哥,我还不至于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少几巴吹!痛快说,外面到底咋样?” “没看出啥特别的。哥,那个,咱俩好歹也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啊?” “疯狗”抬起阴鸷的眼睛,满是横肉的脸露出个凶狠的笑容来,“你说!” “哥,我发誓!我真是全为你好!半点坏心眼没有!” “虾米”一见“疯狗”这么笑,吓得赶紧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疯狗”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虾米”,唉,虎落平阳,现在能依靠的,就这么一个小卡拉咪,且先听听“虾米”咋说吧! “虾米”见“疯狗”缓和了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哥,你听我说。现在吧,跟过去不一样了。早先,咱们在河东边,人太多,刑警队那点人根本管都管不过来。可现在……” “疯狗”紧盯着“虾米”,“虾米”被他盯得有点不敢说了,直到见“疯狗”点头示意他继续,这才又开口道: “哥,现在刑警那帮人闲得够呛,成天盯着工地呢,你们这一出来,估计得马上扑你们来。” “疯狗”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不过,他是个拎得清的,知道“虾米”说的是事实,就催他: “接着说!” “哥,我是这么想的,有熊哥他打顶,刑警队应该是分出人马先抓他,其次再抓你们。” “虾米”抬眼瞄了瞄“疯狗”,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又接着说下去: “不管怎么样,咱们这个地方小,刑警队找过来是迟早的事。哥,我真不是不想留你!我要是留你,我才真是害了你!……” “疯狗”听“虾米”说完,不得不承认,这个兄弟,还真是在诚心为他做打算! “疯狗”在道儿上混了这么久,什么称兄道弟的家伙没见过?可有几个真心的? 就是今儿半夜翻墙出来,还差点被人一脚踹了下去!要不是他“疯狗”够狠,死死拽住那人的腿,他没准就出不来了! 曾经那么狠的人,听到“虾米”这么为他着想,此时也有点感动,“疯狗”猛地拍了一把“虾米”的肩膀: “好兄弟!哥哥我要是有一天混出个人样来,老子一定来找你!咱哥俩有福同享!” “虾米”呲着牙边揉肩膀边苦笑着说: “哥,你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这晚上挺冷的,你晚上赶路可不能睡!我还得上工去。要不,万一有人过来找我,就麻烦了!” “虾米”看“疯狗”又阴森森地盯着他,苦笑了一下,声明: “哥,咱俩好歹一起长大的,我要是想出卖你,我刚才出去就能叫人抓你了!” 是这个理儿!“疯狗”终于放下心闭上眼睛睡觉养精神。 众所周知,火车过桥的时候,离桥很远的地方就得开始减速。尤其是过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修的,比较老旧的还有木头人行道的老铁路桥的时候。 夜黑风高的晚上,“虾米”和“疯狗”藏在铁路桥边上,“虾米”话痨似的叮嘱疯狗: “哥!你一个人去关里,太扎眼了,碰到啥事,可千万忍着点!” “哥!上了车你可千万别睡,天太冷,你要是睡着容易冻坏了!” “哥!你在车上别不动,你经常揉揉腿脚!” “哥!……” 直到“疯狗”飞身翻上装满煤炭的火车,“虾米”一边冲他挥手,一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他妈的!吓死人了! “虾米”好几次都觉得“疯狗”的手快伸到他脖子上了,吓得他左一句,右一句,绞尽脑汁地说话,总算让这“疯狗”放弃了杀人灭口的打算! “虾米”猜得不错,“疯狗”一开始,还真那么想! “疯狗”倒不是怕自己行踪败露,这火车多的是,到下个车站换一辆扒上去,很难找到他。 “疯狗”是怀疑他这回被抓,是“虾米”把他出卖了! 正如“虾米”所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疯狗”其实更信任“虾米”一些,有些事,他是让“虾米”去联系的! 但是,“疯狗”也不能肯定出卖他的人就是“虾米”,对方的小弟也未必就百分百没问题! 再说,这一回,“虾米”这小子,也算尽心尽力地为他着想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虾米”这一声接一声的“哥”,到底还是唤起了“疯狗”心底久违的人性。 既然要改头换面,那就少造点杀孽吧! 第179章 野蛮生长(7) 眼看快到年底了,由于看守所出了越狱事件,让全市的老百姓都跟着紧张起来。 平时都是自己上下学的孩子们,由于这个越狱事件,有不少家长出于担心,开始接接送送——可别赶着眼看年底再出啥事! 所有人都知道,有事儿都尽量在白天办,晩上尽可能的不出门。 这回越狱的是原淡水河东岸那帮黑社会的头头们,他们没准背着人命,手都黑着呢! 大家伙儿自己小心点,别作! 李伟使出浑身解数也仅仅勉强抓住两个人,其他的一时半会没音讯。 说起来,也是东北人习惯猫冬囤菜,家里的东西吃个十天半个月太容易。 所以谁家要是去个人,从外出采买东西的人那里是啥也看不出来的。 李伟他们抓人,只能挨家挨户地排查,这速度咋地也快不起来。 再说,他们刑警队这人手也太少了,有时候,他们都跟闻着味似的觉得人就在附近,可是吧,就是抓不到! 更别说,东北的交通还是比较发达的,铁路线上哪天不过几趟入关的火车啊! 就是候在马路边上,赶着好心的汽车司机捎带着,一出溜就是几十里地!他们刑警队就一辆破吉普,经费还有限,也不是想往哪儿追就能往哪儿追的! 好在局长是个明白人,指示他们先从城里排查,必须保障人民群众欢欢喜喜过大年! 丢卒保车呗!换谁也得这么着! 上面动动嘴,底下跑断腿。 李伟他们几乎把小城翻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又摁住了几个,但到底还是有几个说什么也捉不着影了! “李队,怎么这就收队了?刚才不是有人举报说好像看见熊大川了吗?” 警校毕业生杜宇就没想明白,这总算有了熊大川的消息了,队长咋还收队了? 李伟这会儿就别提有多后悔了,这个杜宇,当初看档案相当满意,成绩好,枪法好,身体棒,人也是根正苗红。 可是这一带他出警,咋这么愣呢?那个熊大川,是那么好抓的人吗?你这听风就是雨的? 熊大川最惦记的就是柳树芽,他要是想跑,早跑没影了!熊大川要是现在还没走,多半还是想去看看柳树芽!追着他跑干嘛? 熊大川在那伙人的心里,还是个挺有威望的“大哥”! 别看熊大川现在落到这步田地,但要是他们刑警队真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抓熊大川,只怕还没到地方,人家就有人给通风报信,早跑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李伟把熊大川手下都抓了好几个,就是抓不着熊大川这个人! 李伟看着杜宇,欲言又止,不知道可怎么跟这个愣头青说。 “执行命令!回去睡好觉,养足精神,晚上有行动!” 李伟头痛,不愿意回答杜宇的问题,只是跟大家伙儿宣布下一步安排。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年底了,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剪窗花啊,贴春联啊,包饺子啊,买年货啊! 更别提自打柳成林出狱后,今年在淡水河东岸又是拆废厂子,又是为了建楼打地基的雇了不少人! 大家伙儿都没少跟着赚钱!现在手里都多少有了票子,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更要多买点烟花爆竹放一放,驱驱邪,迎迎新,好好过个年! 柳树芽又跟二哥二嫂住到一起,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家里有钱的好处就是,想办什么事会比较好办。 卤鸡店后面的住房是小三间,但柳成林嫌地方小,又把紧挨的那一家住宅也买了下来。 那家的房子比较宽敞,改建过后的柳成林家,卧室四间,厨房一个,再一个是阿姨住的保姆间,还有一个大客厅加个书房,住着还算舒服,就是城里的院子小,视线窄。 柳成林在淡水河东岸的工地少了李伟捣乱,大家伙儿齐心协力,很快就收尾完毕,吉祥百货也早就把上一年的营收年终盘点弄好了。 这到年底大家伙儿就放松了,尤家三口,侯家两口子带个侯小妹,连钱小东他们,总是时不时来柳成林家进进出出,客厅和书房都支起了麻将桌,开玩! 柳树芽再怎么生自己这个哥哥的气,心里也懂柳成林是真的为她好,柳树芽还不至于不分好歹! 就是气哥哥柳成林太过专横跋扈! 柳家如今就他们兄妹仨,再加二嫂陆晓辉和侄子柳明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熊大川是个混黑道的,他在那条道上越陷越深,长此以往,还能不能有命在,都难说! 柳树芽对熊大川早没了那份情,当然是越早跟他分开越好! 之前,柳成林没出来,柳树芽被熊大川看得死死的,当然分不了,如今,分了也是好事! 只是,对柳树芽来说,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哪怕打麻将手气好,赢了钱了,可心里不舒服是另一回事! “呯!”“呯!呯!” 不远处的街面上传来很刺耳的响声,把正玩得热热闹闹的人们都震得停了下来,互相看了看,这啥声啊?咋这么响? 王钢王铁紧张地跟柳成林对视,柳成林镇定地笑着安抚大家: “是雷管!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雷管当炮仗放,炸这么大声!” 哦~,怪不得呢! 柳成林看着屋子里的人,尤其是女人们都放松下来,就劝: “接着玩儿!忙活一年了,好好放松一下!开春可又得加油干啦啊!” 哈,是啊,可不就逮着年底痛痛快快玩几天嘛! 柳树芽却情绪不高,刚才那响声炸起的时候,她就觉得心一紧,也不知道是不是怪那声音太响,吓的? 柳树芽背着门,没瞧见,侯勇军已经抓起外套,悄悄溜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侯勇军叼着烟回来,在门口把头往外一甩,柳成林一见便起了身,哥俩悄无声息地闪到院子里。 柳成林听侯勇军说完,皱起了眉——这个熊大川,怎么就非得弄到这步田地?! 早就让人递过话让他走,怎么就是不听?! 第180章 野蛮生长(8) 时间,退回到“呯呯”声响起之前。 离柳成林家不远的巷子里,和李伟一起蹲守的杜宇又忍不住问李伟: “李队,咱们都在这蹲好几天了,能蹲着人吗?”杜宇被冻得声音都发颤地问李伟。 “熊大川只要没走,多半会到这儿来。别说话了,注意警戒!” 李伟也不能不理杜宇,只好一边紧张地盯着街面上的动静一边回应他。 打那天收队时发现杜宇这小子有点愣,李伟就把杜宇带到了自己身边。 这么做,纯粹是一个老公安自己的直觉,李伟总觉得,这个警校毕业生杜宇,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所以就坚持让杜宇跟在他身边。 万一行动的时候,这个杜宇真有啥不妥当的地方,李伟这个队长好第一时间控制和补救。 小城城里,李伟已经带队来来回回摸排了两遍,进出城市的火车站、公路线上也都已经安排人手检查。 不过有些遗憾的是,这也就是亡羊补牢,未必有用。 说到底,李伟他们还真是头一回碰上越狱这个事儿,大家伙儿都没经验,指挥行动的时候出现疏漏,一开始真没想起来要把先去堵交通路口什么的! 唉,惯性思维要不得!那几个一直没逮到的,多半早早就扒上火车跑了! 眼看快过年了,熊大川能来柳家看柳树芽吗? 李伟前几天,带着人当街喊收队,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点迷惑作用? 天一黑,路上的行人眼见着减少,李伟他们藏在人家的院子里,或隔着门板,或隔着墙头上的花墙,或者干脆趴到街角的老柳树粗壮而倾斜的枝干上,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四周。 良久,大家伙儿都被冻得肢体发麻,有人开始伸手揉自己的胳膊腿,不揉不行,再待会儿,该冻得失去知觉了! 熊大川要是真过来看柳树芽,他们都冻麻了可怎么抓人?! 就这会儿功夫,远远地拐过来一个酒蒙子,穿得破破烂烂的,胡子拉碴,还蒙着大棉帽子系着大厚围脖子,东倒西歪,晃晃悠悠地边走边拎着酒瓶子时不时喝一口…… 大家伙儿瞅了两眼,都以为是路过的,年底了么,这号人太多。 平时再舍不得,这时也可以稍稍享受一下,喝几口酒,不算啥。 就在大家伙儿目送他晃悠到另一个胡同口的时候,他居然又跌跌撞撞地返了回来! 咦?怎么回事?! 趴在树上的公安最先发觉到不对劲,那个酒蒙子从下面过去的时候,他居然没有闻到啥酒味!立马往下跳着喊: “抓住他!” 酒蒙子一听这话,撒腿就跑! 李伟他们立马冲出去追! 冬天,东北城市街道上常常有小块小块的残冰剩雪,平时走路注意点还好,一旦跑着踩上去,就很容易滑摔了。 离那酒蒙子近的几个已经飞跑着扑了过去,李伟和杜宇也追了过去,那哥几个眼看着就要跟酒蒙子滚到一起。 李伟把手枪插回枪套,伸手去拿腰上别的铐子,就在这时,“呯”的一声从旁边突然响起。 李伟被那声音震得一抖,瞪眼看向身边的杜宇,杜宇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抓着枪直对着那哥几个! 关键是,杜宇那食指还在扳机上正打勾! 李伟猛地斜扑向杜宇!妈的!人都滚一起了,还开什么枪?!这是要打谁?! “呯!呯!”直到枪又响了两声,李伟才下了杜宇的枪! 杜宇,人抖得没眼看!眼睛还瞪得老大! 前面那哥几个已经头皮发麻!全扭头回看过来! 李伟紧张地问他们:“都伤着没?” 几个人齐齐摇头,但是,谁都没有说话。李伟这会儿挨个扫了一圈,见自己人确实都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刚要站起来,草!腿! 李伟低头一看,自己左小腿棉裤破了渗出血来! 前面那几个人都过来了,酒蒙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看杜宇,他斜躺在那,两腿之间湿了一块儿!怂货! 李伟抬手扇了杜宇一耳光,凶他: “知道回去后行动报告咋写不?” 杜宇被李伟扇了这一下,才算清醒些,愣了巴几地摇头。 “熊大川死了!” 蒋立新皱着眉铁青着脸说: “一枪正中眉心!幸好这小子没打偏,就他妈擦着我耳朵打过来!差一点串糖葫芦连我也打死!” 蒋立新心有余悸地说完,上来就狠踢了杜宇几脚。 其他几个,过来围着杜宇脸色也不善! 兔崽子,怂成这样!这还没对着打枪呢!就抓捕一个黑社会头子,就怂得自己乱开枪,还吓得尿裤子! “行了!等完事让他调走!先把这几枪整明白再说!” 李伟边说边解了腰带捆在伤口上面止血,冬天穿得厚,也不知道腿伤成啥样了。 可再生气,李伟还不想毁了一个人的前程,杜宇干不了刑警,还可以调去别的部门干工作。 刑警这碗饭,也不是人人都吃得了的,就是李伟自己当初,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的。 此时李伟将心比心,倒是不想太过苛求杜宇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年轻。 他们所有人,都没发现瘦猴侯勇军像只猫一样在附近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把他们这边的情况看了个全,又跟只猫一样轻飘飘地窜了回去。 眼见快过年了,就是因为天寒地冻路太滑,骨科的患者一下子多了起来。 随着患者增多的,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大姑娘小媳妇们! 医院,本来就是打开大门,方便各位患者就医的地方,现在,居然还成了方便各位女士们看人的地方! 诸位,记得掷果盈车、貌比潘安的典故吗? 小城的潘又安,不知祖上是否与潘安有关,他也是这么个美貌无比,能引得众多女士们趋之若鹜的美人儿。 哪怕这位出了车祸,被撞得躺在外科的病床上昏迷着,也一样有人一波接一波地来看他! 更别说潘又安的床头柜上,连旁边李伟的床头柜上,也被堆了满满的各种水果。 市医院护士柳树芽好不容易又把一波人劝走,累得靠门旁的墙边,神烦! 这都什么事么?这医院都成什么了? 柳树芽觉得现在的外科病房快成了国宝大熊猫的展览馆,正在迎接各路游客过来参观! 第181章 野蛮生长(9) 柳树芽靠在墙上,真是头疼! 这个潘又安,三十好几了,撞得闭着眼睛昏迷着,都这样了还能惹得一帮帮人来看他! 不就是个长着张好看脸的男人么?那些女人们至于就这么稀罕吗? 至于!你柳树芽父兄三人都是美男子,你是从小看惯了好看的男人,可别人没见过啊! 潘又安那么好看个人儿,平时只闻其名,无缘相见。 如今听说就躺在市医院呢!那可是个谁都能去的地方,有心想看他潘又安的,可不得逮住这次机会来看看吗? 不然,谁好意思真追到潘又安的家里、单位去看他啊?再说,正好借机表示下好感!这可不苹果、梨、桔子啥的给买个全吗? 只是,那年月,也就那几样常见的水果了,可就算买东西的人少,来看潘又安的人基数大呀,你买点他买点,也一样堆得潘又安的床头柜放不下。 柳树芽好不容易把那些人“请”走,顺手就把都塞到她手里的水果给放到李伟这边的床头柜上! 不吃白不吃!一帮子花痴!人家潘又安眼睛都没睁,知道你们是谁啊?就非得给人家送水果? 柳树芽在人走后翻着大白眼,在心里感叹,这帮女人是图啥呢? 李伟看柳树芽累得不行那样子,出声喊她: “树芽儿,过来歇歇,吃个桔子。” 李伟倒是不见外,拿着人家送给潘又安的水果借花献佛。 柳树芽听李伟叫自己的大名,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 没别的,全城父老乡亲,包括自己已故的父母,全都是叫柳家孩子的排行,几乎就没有谁叫他们哥仨的大号。 以至于,柳树芽除了填正式的档案、户籍、报表啥的,平时自己都不咋想起自己的大名来。 叫自己“树芽”的,就一个已经去了的何志尧,还是在他们俩好的时候,私下里亲热时才叫的。 那时候,何志尧总喜欢一边亲着她雪白的脖子,一边在她耳边一声声“树芽儿、树芽儿”地叫她,把柳树芽叫得骨软筋麻,爱欲横生,恨不得与何志尧化在一处,再不分开。 这公安局李伟,以前也是叫柳树芽“柳三儿”的,可是这一次他腿上中枪,住院以后,就改口叫“柳树芽”了! 柳树芽一开始听见李伟喊她“树芽儿”,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是李伟在喊她! 因为,柳树芽听见那声呼唤时恍了一下神,差点以为是何志尧在喊她! 要不是柳树芽自己的定力足,可能就出岔子了!她辛辛苦苦地埋在心底的秘密,差一点就露出来! 柳树芽差点应李伟一声“志尧”,好悬! 可是,再不想让李伟叫她的大名,柳树芽也没法开口不让李伟叫。 人的名字,不就是让别人叫的吗?再说,人家李伟喊你大名,也是尊重你的意思啊! 柳树芽也曾委婉地试图让李伟仍是叫她“柳三儿”,可李伟这个人直得厉害,说就想叫柳树芽大名! 树芽还真没法非得让李伟改回去,只得由着他! 结果就是,李伟喊顺口了,见到柳树芽张口就是“树芽儿,树芽儿”! 柳树芽心情复杂地接过李伟递过来的桔子,扒开来吃。 那年月,医院里还没有那么多规矩,小城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医患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生疏冷硬。 柳树芽的能力强,业务好,领导也是有意让柳树芽“管管”那些“不速之客”。 这里毕竟是医院!不是电影院!也不是博物馆!怎么都跟来参观动物园似的?谁想来就来? 唉!潘又安那就是一长得好看的男人,至于吗?那帮小娘们…… 还不能说!说了八张嘴怼你!她们对潘又安是一个态度,但对别人,转过头来就能跟你吵! 还得是人家柳树芽!嘴甜态度好,想得到也会哄,这才把人都哄走了! 连科室主任也发了话,让柳树芽就在他们病房看着,不用管别的了! 这屋里这俩人,一个枪伤一个下半身做完手术还不少口子的,可得个胆大心细的护士勤看着点! 其实主要是让柳树芽对付那帮子女人!别人真不行啊! 就人家柳树芽,姐姐妹妹地叫一圈,把潘又安的伤情又说一遍,再表示理解姐妹们的关心,然后说明伤患需要休息,伤口要尽量少接触病菌,不然会发炎的,所以请大家伙儿看看就回吧! 大家伙儿不也希望潘又安早点好吗?那大伙儿看一眼就让他好好休息,好不好啊?…… 柳树芽方方面面想到了,软硬兼施,好歹把人都给劝走了!不然,医院乱得都快赶上菜市场了! 后来,也是人家柳树芽,弄来个“重伤患病房,闲人免进”的牌子立在外科病房这边,这才让来的人少多了! 这丫头,也难怪她那些男人都喜欢她喜欢得什么似的,确实招人疼! 一样干工作,谁不累?就人家柳三儿始终笑脸相迎。 实在累极了,柳三儿也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撒着娇似的跟你争取休息,谁看着不喜欢呢? 再说,人家柳三儿业务也真是强,这些年,甭管多可怕的手术,人家上台就是不怵! 偶遇突发状况,柳三儿有时比医生都冷静,亏得有她!这才处置及时,没出大事故! 柳树芽也算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儿了,就是这个命啊,是真让人唏嘘不已啊! 以前有对象非不结婚,结果人家娶了个农村来的小姑娘!后来柳树芽为救她二哥落到黑社会老大的手里,如今都三十多了,这丫头,以后可怎么办呐? 不过那个公安李伟是什么意思?怎么居然一本正经地给柳三儿叫“柳树芽”? 人少的时候李伟干脆就喊柳三儿“树芽儿”,咋回事呢? 不仅科室主任发现了,小护士冯怡也从李伟这与众不同的称呼里,察觉到了某种特别的意味。 年前,就是李伟带队弄死了熊大川的吧?然后他在这里给熊大川的女人叫大家伙儿都没叫过的大名,非得这么与“众“不同,啥意思? 李伟自己当然是明明白白的!去年初冬,熊大川越狱,他带队去柳树芽的小窝去搜捕。 李伟自打看见了柳树芽私下里的风情万种,他一个单身汉就抑制不住地上了心。 李伟甚至觉得,杜宇失手枪毙了熊大川,简直就是天意! 不早不迟,正赶上他李伟对柳树芽刚动了念,心痒难耐之际,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第182章 野蛮生长(10) 李伟认为,既然是天意想成全他和柳树芽,他做为男人当然应该主动点。 更何况,自从李伟那次对柳树芽动了心思,年前年后,李伟已经有很多次在脑子里想过柳树芽,没有哪一次不是想得如饥似渴,欲火难耐的! 李伟跟孙月,在离婚之前就很久没有做,离婚之后,李伟更是连女人的边都没挨过。 李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了。 孩子都那么大了,谁还能一天到晚想那事?再说,李伟的工作是真的忙!他追撵着罪犯跑,常常连睡觉都只能逮空儿眯一会! 但是,去年初冬抓捕越狱的熊大川,李伟在柳树芽家里看见随意地裹着大红睡袍,慵懒而诱人的柳树芽时,才明白,不是他李伟不想要,而是,他李伟不想要孙月! 孙月太能干,能干得让李伟觉得,孙月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他!孙月自己把家里家外所有的事全干了,都不用他李伟插手! 李伟对孙月感觉很复杂,一方面,李伟确实觉得自己对不住孙月,让她一个女人里里外外地忙活。 另一个方面就是,孙月太一本正经,李伟有时希望孙月还像处对象的时候那样对他,跟他撒撒娇、耍耍赖…… 李伟很怀念孙月那时候的小女儿态,觉得那时的孙月特招人疼。 可一生完孩子,孙月再让李伟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往,哪怕李伟故意有重活不伸手,孙月也不再缠着他李伟闹,孙月宁肯找别人帮忙,也不找他李伟这个丈夫! 既然孙月这么“体谅”他,李伟便索性拼工作去了,看孙月啥时能找他?…… 结果,李伟这么一别扭,时间一长,他和孙月竟是再也回不去! 更别提,孙月后来跟着柳成林干,自己去卖童鞋,赚的钱越来越多之后,李伟在公家干,那点死工资跟孙月一比,连孙月赚的零头都比不上! 这就更让李伟心里难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孙月…… 尤其是李伟每次回到家,家里不是添了这个,就是换了那个,李伟一进家门,要不是家人没有变,他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门…… 自己的家越来越陌生,李伟对穿着越来越讲究的孙月,也感觉越来越陌生,结果就是,李伟越来越逃避与孙月在一起…… 他们俩走到离婚的地步,到底也是怪李伟自己处理不好他俩之间的事。 事实上,李伟跟孙月离婚,除了被哥们侯勇军抢了自己媳妇感觉生气之外,因为不用再面对孙月,在心理上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李伟在孙月走后,总算有了被家庭需要的感觉,同时那种被家庭排除在外的感觉也没了! 李伟回到家,再没了那种陌生感,唉! 李伟这次对柳树芽起了心思,还因为,他听说孙月怀孕了。 李伟直到听到这个消息,李伟方觉得,自己跟孙月,真是缘已散尽,再无可能。 李伟也就,对自己移情柳树芽,再没有一点对孙月的欠疚之情了。 李伟甚至认为,他下杜宇的枪时被误伤,都是老天爷特批给他追求柳树芽的机会! 不然,他李伟工作那么忙,哪来的时间谈情说爱? 这次住院,柳树芽快成了他李伟的私人护士了,就负责管他这个病房的事儿,嗯,顺便也得管一下那个昏着的! 刚开始,一见邻床是“美男子”潘又安,还有那么多人来探病,李伟真有那么一点担心柳树芽也会迷上潘又安。 那个家伙儿,确实长得好!哪怕他李伟是个男人,看着潘又安那张俊脸,也会觉得心情愉悦。 但是,等李伟见到柳树芽对潘又安没啥特别待遇,反而挺烦潘又安惹来那么多人,李伟这心里就放松多了。 挺好,柳树芽不是那种就只知道看男人脸的肤浅女人! 也是,熊大川也不是个多好看的男人,柳树芽不是也……,想到这儿,李伟心里一阵烦躁——也不知柳树芽还想熊大川不? 李伟有心想问,但真问不出口,不论柳树芽想与不想,他李伟都会心烦。 好在柳树芽每天忙着帮潘又安挡桃花,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多伤心。 李伟便适时地跟柳树芽聊聊天,说说话,一点点了解柳树芽的喜好。 就是,李伟没想到,当护士有时也挺尴尬的,比如,潘又安伤的不大是地方,大腿根内侧,小腹,都有伤,柳树芽得每天给潘又安消毒上药的…… 每次李伟看见柳树芽给潘又安消毒上药,心里都不大舒服。 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自己女人这么“伺候”别的男人,哪怕那是她的工作! 难受就是难受,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本能的反应,有什么办法? 才不过两天,李伟就忍不了了,问柳树芽,就非得她每天伺候潘又安? 树芽愣了一下,这是她的工作啊!在医护眼里,只有病患。 人的身体,她柳树芽看得多了!何止外面体表,就是里面的心肝脾肺肾,她都见了不知多少! 这李伟,怎么还管上这个? 潘又安就是在李伟和柳树芽你一句我一句的掰扯中,渐渐苏醒过来的。 潘又安这一醒,柳树芽就很高兴——不用跟李伟解释了,她得赶快去叫大夫,顺便再通知下潘又安的家属。 潘又安人醒了,等医生检查一下,如果情况好的话,就可以进点流食了,得早一点让他家属去做准备。 潘又安自己的感觉很不好!身上痛、耳朵边还不清净,总有人叽叽喳喳把说着什么,特别烦! 第183章 野蛮生长(11) 潘又安刚做完手术没两天,麻药劲儿又已经过去,身上就痛得厉害,再加上他本身脾气并不是很好,自打醒了之后,就变成了个非常讨厌的伤患! 做完手术的麻药劲儿过去,有几个人不痛的?可大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个不是咬牙硬忍着! 只有潘又安,实在是吵闹!但潘又安一个大老爷们,再痛也不会哭哭啼啼,潘又安只会找别人的麻烦! 特别是,潘又安发现邻床的刑警队大队长李伟居然对柳树芽这个前“黑道大嫂”态度暧昧,而柳树芽,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的时候。 真不知道潘又安是不是被小城的父老乡亲这些年“宠”得太过厉害,可能以前大家伙儿对潘又安太过照顾,这回潘又安被柳树芽一视同仁地当普通伤患对待,他就受不了! 还有女人会把俊美无俦的潘又安排在别的男人的后面? 柳三儿这女人眼睛瞎吗?看不见他潘又安这张“帅绝人寰”的脸吗? 潘又安在女人面前从未有过被怠慢的时候,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家伙竟然格外愤愤不平! 潘又安身体、心里都不舒服,不是找柳树芽的不痛快,就是跟李伟阴阳怪气的! 柳树芽例行给病房里的两个伤患消毒上药,李伟靠门,柳树芽当然进门先给李伟弄。 但潘又安就是不高兴,非说柳树芽以权谋私,优待李伟! 柳树芽又不是没见过胡搅蛮缠的,每个人对外伤造成的痛苦承受力都不同,大老爷们又不好哭出来,闹脾气也算正常。 所以柳树芽就跟熟人李伟打商量,先给潘又安弄。 李伟已经把柳树芽当女朋友待,见她开口,当然没意见,他总不能让自己“女朋友”为难。 李伟在潘又安没醒的时候,就已经跟柳树芽提过处对象,柳树芽也不是小孩子,她虽然不会贸然答应,但也没有马上拒绝。 柳树芽只是回应李伟,给她一段时间,她会慎重考虑的。 李伟心里也明白,柳树芽为什么这样——熊大川怎么说也曾经是柳树芽的男人,就算他人没了,柳树芽也没有可能这么快就进入下一段恋情。 李伟可以等,但他得确保自己先在柳树芽这“挂上号”! 不怪李伟如此患得患失,熊大川没了的消息一传开,就有人公开追求柳树芽。 李伟住院后,是亲眼见过有人过来找柳树芽的!好在,柳树芽也许是处理这种事情多了,都好好地回绝了。 李伟猜测,那些“慕名而来”的追求者,在满怀期待地见到柳树芽洗尽铅华的本色后,多少都会有点失望吧? 就连他李伟自己,认识柳树芽认识了那么久,也是直到去年去抓捕熊大川,亲眼见到柳树芽私下里那勾魂摄魄的另一面,才发现这女人竟然是个尤物! 不是那种漂亮得让人炫目的女人,而是让男人一见,就想扑倒的那种说也说不清楚满身都是女人味的女人!是让男人一见就会产生生理性饥渴的女人! 李伟挺庆幸,柳树芽本性并不是个风骚撩人的,否则,她一旦把私下里的那一面露出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会扑过来! 所以,在柳树芽有些讶异地问李伟干嘛打听她喜欢吃什么的时候,李伟便直言不讳地挑明: “树芽儿,我想以后一日三餐,都和你一起吃。所以,想把你的喜好先了解一下。” 柳树芽忽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李伟,她是真没明白,这李伟,跟孙月离婚了好几年,一直没听说再处过对象,怎么现在住个院,就突然开始要跟自己好了? 柳树芽并不是个迟钝的人,但也没有跟病人玩“暧昧”的毛病,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她并不喜欢将二者混淆在一起。 但是李伟,到底与别人不同。 柳树芽跟他也认识十来年了,对他也算知根知底,尤其是,如今,他们俩都是“单”着的。 如果仅仅从柳树芽自己的角度看,李伟人还是可以的。 李伟父母都已经退休,一个儿子上小学,他自己干刑警,工作很负责任很拼。 若说有缺点,也就是在人情世故上略差一点,可也不是完全的榆木疙瘩,半点不通。 起码,柳树芽的二哥柳成林两次被抓,柳树芽求到李伟头上,李伟两次都尽力帮忙了,这就已经难得。 至于生活上,柳树芽不愿评价别人的家事,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除了当事人,别人并不能分得清里面的是非曲直。 所以柳树芽,在听到李伟这么明显的语带双关后,在还没有得到更多更确切的信息之前,还是战略性地后退了一下: “李哥,你在这住院,可不得一日三餐跟我一起吃吗?咱们这么多年朋友,我哪能就顾着自己不管你啊!” 柳树芽把这“一日三餐”划了个时间段。 而李伟呢,这一次倒没有含糊,盯着柳树芽特别说明了: “树芽儿,我说的以后,不仅仅是住院这段日子,而是从现在起今后的整个人生。” 柳树芽听李伟这一解释,这才确定,他李伟还真是追她的意思。 柳树芽对于认认真真地想跟自己好的男人,态度上,还是慎重的,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好而草率地做决定。 所以在李伟认真地向她表明心意后,柳树芽答应李伟会好好考虑一下。 等下了班,柳树芽还是回哥嫂的家。不得不说,柳家的孩子,在大事上,其实都是头脑清醒冷静的。 这一次,都不需要柳成林跟妹妹柳树芽解释多少,柳树芽就懂,自己不能再任性地单独住外面了。 再跟哥哥闹别扭,她柳树芽也不能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开玩笑。 熊大川要是还在,也许还真没人敢动柳树芽。可是如今,熊大川人没了。 熊大川的那些尚未被追捕归案的手下,可很难说会干出什么事来!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熊大川的死怪到柳树芽头上? 在这之前,从熊大川被关进去的时候起,因为柳树芽跟柳成林吵架,兄妹俩很久都没说话。 二哥柳成林虽然什么也没有跟柳树芽解释过。 但是二嫂陆晓辉,还是数次借着拉她打麻将玩乐的机会,和小鱼媳妇姜芹,侯勇军媳妇孙月三人一起,给柳树芽交待了一下,她二哥柳成林为什么要那么做。 熊大川犯的事儿太多,柳成林弄他进去,真的是比让他在外面继续作奸犯科,最后弄丢了命的好! 这是其一,其二,柳成林不动手,别人也打算向熊大川下手了。她二哥柳成林动手总比外人下手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熊大川非跟着那些人一起越狱,最后还是赔上了性命。 第184章 野蛮生长(12) 柳树芽年前那一晚看到自己二哥跟侯勇军一起回屋,她二哥看向她那满是怜悯的眼神时,就猜到可能是熊大川出事了! 事实上,柳树芽在她二哥特意向大家伙儿解释那些响声是雷管炸响时,柳树芽就已经发觉不对——真没事儿,她哥不会特意这样亲自解释一下,来安抚大伙儿的心,那就是有事! 果然,柳树芽定了下神再观察屋里的人时,就发现瘦猴侯勇军不见了。再一会儿,连她二哥柳成林也悄悄出了屋子! 柳树芽年后再上班就听说熊大川中了枪,人没了。 柳树芽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个后果,可是要说她有多伤心,那也不是。 起码比起当初何志尧去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这一次柳树芽冷静得多。 起码这次,如果不是为了她二哥柳成林,柳树芽自己是不可能主动去找熊大川的。 只是,再不爱他,熊大川到底是为了跑路前来见树芽最后一面而死,柳树芽心里还是难过的。 柳树芽知道熊大川的死讯,下班回家后就去问她二哥柳成林,柳成林跟她保证,绝对没有想过要熊大川的命! 而且,柳成林说,早就让人给熊大川准备了东西让他走。 奈何熊大川走前非要来柳家见树芽最后一面,他手底下的小弟拉都拉不住! 熊大川咎由自取,非要自己往枪口上撞,神仙也救不了! 这也许就是他的夙命。 尤有余又拿给柳树芽一打子熊大川的犯罪证据。 柳树芽听尤有余解释,也明白,她二哥要是真想让熊大川死,光是凭这些证据就足够了。 只是柳树芽明白归明白,但人非草木,哪里是嘴上说过去就过去了的? 就像她二哥柳成林,不也是偷偷派人给熊大川办了身后事,还把熊大川葬去了他们柳家买下来的那块坟地吗? 只是熊大川应该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的”女人柳树芽,如今被他的死对头刑警队的大队长李伟“盯”上了! 李伟在医院里养伤,心里是又甜又烦。 甜的是,能常跟柳树芽见面,还能一起吃饭,只要是柳树芽的班,就能整天相见。 柳树芽虽然还没有明确答应做他女朋友,可是李伟给柳树芽削个苹果,扒个桔子,总是先分给柳树芽一半,另一半留着自己吃。 柳树芽拿眼睛瞪李伟,却没有拒绝,李伟甚至可以借机拉一下柳树芽细白的小手。 就是那个“美男子”潘又安比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女人都可恶! 但凡李伟跟柳树芽有点暧昧,潘又安就会发现,发现也没什么,一般人也就是开一下他们俩的玩笑算了。 可是这个潘又安,似乎极不喜欢他们俩在一起,总是李伟一有小动作,潘又安就喊破: “哎,哎,干嘛呢?这里是病房!想干啥换个地方!别搁这瞎搞!” 接着又喊柳树芽:“哎!你,柳三儿,说你呢!过来给我看看,这咋这么疼呢?” …… 也不能说潘又安不对,就是这家伙管得咋这么宽?他一个大男人事儿咋这么多呢? 你问潘又安,咋回事呀?潘又安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潘又安头一回碰到没把他当回事的女人! 头一回碰到把他当一般人待的女人! 头一回碰到放着他这个“美男子”不管,转而去跟旁边一个左脸上还疙疙瘩瘩的男人牵扯不清,视他潘又安如无物的女人! 柳树芽这么忽视他,潘又安忍不了! 问题是,潘文安就算把柳树芽叫过来给他检查一遍,过后,柳树芽仍是对李伟比对他更重视! 柳树芽什么时候都态度好好的,笑脸相迎地,甚至对潘又安的故意刁难都包容。 有时潘又安自己都觉得过分,但人家柳树芽就是始终不发脾气,哄着他,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 “咋啦?哪里疼?我给你看看!” 柳树芽不管潘又安脾气多臭,她都一直是专业态度对待,只要潘又安吵,柳树芽都会过去认真检查,并不因为他频繁地作闹,就糊弄潘又安。 每次检查完,柳树芽都要跟潘又安回复一下: “刚才看了一遍,没啥事啊!放宽心,伤口愈合总要有个过程,疼也好痒也好,都说明长肉呢!不疼不痒才真不好呢!” 还要接着劝潘又安: “嫂子一会儿就来了!你再等等啊!嫂子一个人两边跑,又得管孩子又得照顾你,挺不容易的。看嫂子人多好,想方设法地给你弄营养餐,连咱这儿的食堂都不让你吃。……” 潘又安听着柳树芽说话,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 一来二去,柳树芽就发现,潘又安一见她跟李伟有互动就烦躁,想方设法地打断他们俩,然后,就喊柳树芽过去照顾他! 特别是,只要柳树芽过来柔声细语地宽慰潘又安,潘又安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不仅仅柳树芽发现了,李伟也是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李伟打发觉潘又安不对劲儿起,就留心观察他,凭着男人对男人的了解,李伟敏感地意识到潘又安对柳树芽的不同寻常。 李伟被侯勇军抢过一回媳妇,经历了一次婚变,对于情敌,可是比以前慎重多了。 李伟可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把情敌的挑衅不当回事了! 退一万步讲,要是他李伟再被别人抢走“媳妇”,他李伟都丢不起这人! 如今,年纪渐长,也不能跟以前毛头小子似的,就会抡拳头打架! 自打李伟跟孙月离婚后,这几年一个人带娃照顾父母的日子,已经教育了李伟,生活里的琐碎事不少,女人其实真的不容易。 同时也教会李伟,遇事要沉着冷静,不可冲动,要多点耐心。 所以,面对潘又安的不怀好意,李伟表现出很大度的样子,等柳树芽弄完潘又安过来他这边,李伟就心疼地反过来照顾柳树芽。 李伟总是让柳树芽凑合弄一下就行,说他一个糙老爷们,哪里那么娇气? 李伟边说边给柳树芽削水果或者擦擦汗,弄得树芽都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嗔怪李伟,别老这样! 李伟就笑,但是,坚决不改! 把对面潘又安看得那个牙酸! 牙酸又能怎么办? 潘又安也找不到别的发脾气的地方! 本来潘又安伤得就重,现在又行动不便,还得被动地看李伟和柳树芽眉来眼去的! 潘又安就觉得怎么这么烦? 第185章 野蛮生长(13) 潘又安越来越忍不了柳树芽和李伟亲近,连他家属来,潘又安都开始耍脾气: “又是炖骨头汤!天天吃这个,腻死了!” 这潘又安,明显是被他媳妇惯坏了,脾气臭得当场掀了汤盆! 完全不想想,他媳妇把这汤汤水水的大老远拿来有多不容易! 那时一般人家都用陶瓷餐具,或者搪瓷的餐具,好看的同时都有一个毛病,怕磕碰! 潘又安他那长相一般但极为贤惠的媳妇,眼看着潘又安把她辛辛苦苦炖了好几个小时的骨头汤连着搪瓷小盆一起掀到地上,气得泪珠直接滚了下来! “你!你!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炖骨头汤,我还得找人走后门求人家给我留骨头? 你咋说不吃就祸害? 你不吃让我拿回去! 家里还有俩孩子呢!你往地上掀什么?……” 潘又安媳妇打他醒了以后,就一直承受着他的坏脾气。 潘又安媳妇听医生说尽量让伤者精神上愉快些,有助于伤口愈合,便一直忍着没跟潘又安计较。 谁想,这潘又安见他媳妇一直忍让着他,这脾气竟然越来越差,今天干脆把汤盆都掀翻了! 潘又安媳妇生生被他气哭!忍不住在病房里就嚎开了委屈! 四周的人们听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少不得过来劝劝架,顺便看个热闹。 目睹全程的柳树芽和李伟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潘又安不像是在跟他媳妇发脾气,倒像是故意打断他们俩一起吃饭! 李伟可以确定这一点! 因为李伟一直盯着潘又安,看见潘又安摔完东西,向自己和柳树芽这边瞥了一眼,分明就是心虚! 李伟想,得想个法子,把柳树芽摘出去,这个潘又安,恐怕会坏他的事儿! 果然,潘又安被大家伙儿轮番劝说之后,改变了策略,开始把李伟那点心思挑明给柳树芽知道! “柳三儿,姓李的让你扶他去厕所,就是想借机抱你!” “柳三儿,姓李的刚才偷偷瞄你!” “柳三儿,你眼睛是不是瞎?姓李的故意站不稳,往你身上靠!你看不出来?” …… 柳树芽实在忍无可忍,干脆在潘又安又一次“揭发”李伟时,走到潘又安面前: “潘又安,首先谢谢你这么热心肠。其次呢,我要声明一点,我柳三儿,我不是三岁小孩儿!李伟在追我我自己知道,就不劳您废神告诉我了,行不行?” “柳三儿,你是不是不知好歹?” “我怎么不知好歹了?” “你!柳三儿你干什么非找个刑警?他上班后可没多少功夫陪你!” “潘又安,你管得太多了吧?李伟有没有时间陪我,那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柳三儿!你非得跟他不可?” “笑话,什么叫我非得跟他不可?我不跟他,我难道跟你吗?” …… 柳树芽快被潘又安气得要搂不住火了! 这种男人还真少有! 磨磨唧唧地没完没了! 柳树芽正在腹诽,就没听清潘又安小声接的话,抬头与他对视,被皱着眉头直勾勾盯着她的潘又安,盯得心里打个突! 潘又安这看人的眼神几个意思? 柳树芽还没看明白,李伟就喊她,柳树芽也不想跟潘又安废话,就没再理他。 伤筋动骨一百天,无论是刑警李伟,还是司机潘又安,他们俩伤的差不多同时住院,好呢,也差不多同时好。 就是在这住院的三个多月时间里,两个男人争来斗去的,让夹在中间的柳树芽颇有点为难。 柳树芽是真没想到,这俩男人,竟是都对她起了心思。 只是李伟单身,且已经跟柳树芽说要处对象了。 而已婚的潘又安呢,虽然嘴上死犟,但无论说的话还是做的事,就是在争风吃醋! 柳树芽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去挑明,她只管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谁闲的没事去招惹那个臭脾气的潘又安去? 他潘又安以为他是谁? 是个女人就得迷他? 就得对他好? 等李伟出了院,柳树芽和他便正式开始交往。 李伟还特意腾出时间来接柳树芽上下班。 跟柳成林一车回家的瘦猴看见了没忍住,直接打了个很响的呼哨。 瘦猴侯勇军可算看见孙月的前夫李伟不再单着,他可是对李伟追求柳树芽乐见其成——李伟肯结束单身生活,他侯勇军自己就少了个情敌。 瘦猴巴不得柳树芽早点把李伟收了! 侯勇军扭头笑嘻嘻地看柳成林,把柳成林恨的! 柳树芽这个妹妹,就是招桃花! 除非她不想,但凡她想,身边从来不缺人! 就是,怎么挑了李伟那么个愣的? 也是,柳树芽都三十冒头了,哪里还有什么好的给她选?! 就是柳成林暂时还不知道的是,柳树芽岂止不缺人追? 这还是给你看见的,还有一个背地里纠缠的,你没看见的呢! 唉,连这都不全对,另外还有一个心里惦记着柳树芽,但被你柳成林震慑着,动也不敢动的周怀锦呢! 周怀锦早上跑步时看到柳树芽身边又有了追求者,这心里这个酸呐! 酸得连肚子里的苦胆汁都要反涌进嘴里! 他周怀锦要是也能早一点离了婚,这时候,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李伟一样,去追求柳树芽了吗? 时也,命也! 周怀锦除了照常跟柳树芽他们打声招呼,就只能羡慕妒忌无比地目送他俩远去! 谁让他周怀锦如今还是离不了婚呢! 他连追求柳树芽的资格都没有! 周怀锦如今正是熬资历的关键时期,城建局正打算新建一个专门管房地产开发商的部门,他正惦记着呢! 周怀锦哪里敢在这个时候闹离婚?那不相当于把把柄往对头手里送吗! 原因另外还有一个,周怀锦畏惧柳二柳成林! 别看柳成林比周怀锦小了足有十岁!但是,柳成林的本事,可远比他周怀锦大得多! 当初柳成林是小混子的时候,周怀锦就颇为忌惮,更别提如今,柳成林已经开始跟市里各部门头头开始称兄道弟了! 柳成林虽然对他周怀锦客客气气的,但周怀锦心里明白,那是因为自己一直做的事儿都是对柳成林有利的! 周怀锦脸上闪过一个苦涩无比的笑容,狠狠地咬了一下后槽牙,转过头接着跑,暗暗思忖着,他周怀锦这单相思,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第186章 野蛮生长(14) 从柳成林打算开发河东旧厂子那片地开始,周怀锦就一直明里暗里地帮着柳成林! 可周怀锦心里更明白,但凡他敢对柳成林的妹妹柳树芽动什么不好的心思,柳成林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柳成林都已经能调动看守所陈所长为他做事了,收拾他周怀锦一个没背景没人手的小人物还不容易? 周怀锦眼看着自己喜欢的柳树芽有了新男朋友,也只敢在心里犯酸! 周怀锦是自己头脑清醒真不敢乱来!但另一个已婚的对柳树芽也有意的,却没有周怀锦想的那么多! 那话咋说来着? 被宠爱的,从来有恃无恐! 何况向来被全城父老宠爱着的潘又安,做起事来就更加肆无忌惮! 潘又安从来没有体验过为女人动心的滋味。 潘又安那张比电影明星都帅的脸,让他面对绝大多数女性的时候,往往只要他张口,女人们就百分之二百地完成他的要求。 潘又安就是结婚,也是当初他一个人在东北复员,考虑到方方面面,才挑了个家庭成分好,家里兄弟姐妹多的殷实人家的贤惠小女儿结婚。 这样不容易受欺负。 至于潘又安他媳妇的长相,谁青春年少时不是一表人才,有几分姿色呢? 只是,在婚姻里洗洗涮涮,只知道埋头苦干,不知道自我保养,只会相夫教子,烹饪女红的贤惠女人,在婚后十几年的日子过去之后,已经衰老憔悴得犹如一老妇而不自知。 而才三十几岁的潘又安,正值男人最有魅力的好年华,一直心情愉悦,保养得宜,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看起来都不输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们。 特别是这一回潘又安受伤住院,他那个媳妇跟他一同出现在人前,两个人外貌上的差距就更加明显! 如今小城里传得最多的闲言碎语是潘又安的媳妇居然老得像是他妈! 他们两口子看起来太不般配了!…… 而潘又安呢,可没功夫理别人怎么想! 潘又安出了院,重新开上大解放后,脑子里总是想柳树芽,想得他坐立难安,辗转难眠,废寝忘食! 尤其是潘又安想到柳树芽和那个李伟在一起卿卿我我的,他就更是醋得不行! 这潘又安,大约真是头一回在女人这里不受待见。 得不到的都是好的,潘又安开始惦记起柳树芽这个女人…… 潘又安总觉得,他要是不把这个女人的心神吸引到自己身上,他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就是吧,这潘又安嫌人家李伟干刑警没时间,他自己跟朋友挂靠原单位开大解放搞运输,一样也是身不由己! 不过呢,这潘又安习惯性地有事儿找女人帮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不好意思的! 这一次就是,路过市医院来找柳树芽,人家柳树芽休班,潘又安直接把东西扔给冯怡,让冯怡转交。 冯怡看着被潘又安硬塞到自己怀里,托她转交给柳树芽的水果点心,就头疼得很! 打柳姐专门负责照顾李伟和潘又安开始,日渐成长的冯怡就跟柳树芽分了班,也开始带新进医院的小护士了。 可是吧,在比她冯怡大几岁的那帮子人眼里,比如柳成林、尤有余、侯勇军、李伟、潘又安这帮子人眼中,她冯怡还是个可以随便呼来喝去的小丫头! 这不,潘又安托冯怡办事,就是把东西往冯怡怀里一塞,吩咐她交到柳树芽手里,还吓唬冯怡不许偷吃! 呸!偷吃什么偷吃? 光明正大地吃! 柳姐才没那么小气呢! 冯怡急急忙忙跟潘又安说明白,是柳姐说的不让收! 这潘又安还不信冯怡说的话,放下东西就走! 冯怡喊潘又安都喊不回! 好好的东西,总不能放坏了吧? 不吃白不吃!拿值班室放着,大家伙儿当宵夜吃! 哼!她冯怡可是已经跟潘又安说了柳姐不要的,你非得扔这,那就不能怨大家伙儿借借光! 但是,更年轻的小姑娘们就很不理解了,怎么柳姐就是不待见又好看又大方的潘又安? 因为潘又安已婚吗? 呃,这还真不行! 不过,这潘又安是真好看啊!比那些港台明星都好看! 明明潘又安都三十几岁的人了,看起来像才二十几岁的棒小伙子,帅!太帅了! 就是再帅也不能跟他处对象! 人家潘又安有老婆有孩子! 那潘又安总给柳姐买东买西的想干嘛?! 这么殷勤,嗯~? 潘又安想啥子哩? 相爱容易,相处难,绝对的真理。 不管多么相爱的两个人,距离拉近相处起来,绝对会产生矛盾。 作为被别人抢走媳妇离过一回婚的李伟,和不只有过一段恋情的柳树芽,他们俩的相处,矛盾是一个接着一个。 柳树芽不会做饭,习惯性下馆子解决。 李伟呢,一开始还好,处对象么,谁不是去外面吃饭呢? 只是时间一长,李伟的腰包就有点捉襟见肘。 李伟以前跟孙月处对象,孙月特别心疼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常常做好饭菜,捧着用毛巾裹了好几层的饭盒子,跟李伟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 当然了,很多时候都是孙月吃几口就说自己吃饱了,让李伟快吃! 就是婚后,李伟的工资也常常是想起来就交,想不起来,自己办案时垫付了什么钱或者帮衬了什么人,只要跟孙月交待清楚就行。 可李伟现在的女朋友柳树芽,丝毫没有替他省钱的举动。 李伟有一点不舒服,就旁敲侧击地打听柳树芽,对婚后过日子有什么想法? 柳树芽还真没想到李伟这么快就提到婚后,在她看来,俩人刚处了几个月,远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李伟怎么一下子就想到婚后去了? 柳树芽也是这么笑着问李伟,李伟反倒吃惊。 在李伟看来,俩人都不小了,既然已经处上朋友,不就是打算结婚吗? 这怎么还,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柳树芽听李伟仿佛志在必得的说法,想起柳成林看见李伟送她回家跟她说的话: “三儿,能不能换个人?我实在不想跟李伟做亲戚!” 柳树芽这时候,也是有点悔不当初,这被人家不要的男人,确实有点问题。 她柳树芽也不愿捡别人扔掉的,可是,她都这个年纪了,除了离婚的,去哪找好的去? 好男人,哪个不是早就让人家眉精眼企的女人早早抢走了? 还能专门给她柳家老三留下? 就连钱小东,不也是被那个农村来的小姑娘,借钱小东醉酒之机,硬拖到她宿舍的床上了吗? 当然了,柳树芽自己说什么也不要钱小东才是主因。 人生就是一场无规则碰撞运动,有的人呢,碰到就能在一起,在一起就是一辈子。 而有的人呢,碰到了只能相伴走一段路,或长或短,终将分离。 还有的人呢,连碰到,都没办法相伴,只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柳树芽和李伟不欢而散。 柳树芽不高兴,不让李伟送她,李伟便真的没送。 柳树芽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也不舒服,这男人,心眼子还真小! 柳树芽才不过是说了点实话,这就真拉下脸来了! 谁规定处对象就一定会结婚的? 李伟还暗示柳树芽得学学洗衣服做饭。 凭什么? 她柳树芽活了三十多年,她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连她柳树芽的脏衣服,都是放在脏衣筐里,二哥家的保姆一周过来取一次,顺便把上次洗好的衣服带过来。 李伟他自己,再加上他父母,工资都不算低,雇个保姆照顾家庭不行吗? 为什么非得让她柳树芽动手? 柳树芽还记得当时李伟那震惊的神色,仿佛雇佣保姆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李伟还说:“你当媳妇的为什么不做?” 柳树芽反问回去:“为什么当媳妇的就必须做?” 柳树芽是真有些不理解的,当人家媳妇就必须做家务吗? 那些活让保姆做了,她就不是媳妇了? 在柳家,可没有让媳妇做家务的传统,柳树芽她娘佟二香、柳成林的媳妇陆晓辉,可一直都没做过家务。 柳家男人没本事的时候,柳家男人自己做,柳家男人有本事的时候,就雇别人做,都没有让自己媳妇动过手。 可谁能说佟二香和陆晓辉不是柳家的媳妇? 柳树芽她娘佟二香,情愿为她爹柳树殉情。 柳树芽她二嫂陆晓辉,不管她二哥柳成林是出轨、是瘸腿、还是进监狱,不都是心甘情愿地守在柳家?! 可是这话,柳树芽没有对李伟说,看李伟一听她说雇保姆就非常难看的脸色,也是沟通不下去,还是散了吧! 柳树芽一边走,一边想,还要不要跟李伟继续处下去——鸡肋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柳树芽想东想西,被潘又安一下子截住时,吓得尖着嗓子叫起来! 潘又安一把捂住柳树芽的嘴巴,顺手揽住她的腰,赶紧出声: “三儿,是我!你别怕,别喊啊!” 柳树芽听见这把熟悉的嗓音,才感觉稍稍好了点,一把拍开潘又安捂她嘴的手,嫌弃道: “拿开!谁知道你那手摸过什么?就往我嘴上捂!” 潘又安“噗呲”乐了,这还真记恨上了! 当初潘又安为了离间李伟和柳树芽两个,没少挑拨。 有一次就是在柳树芽接过李伟给的半个苹果,刚要吃的时候恶心柳树芽: “柳三儿,李伟刚上完厕所没洗手就给你削苹果!” 那次把柳树芽气得,给潘又安消毒上药的时候趁机拧了潘又安腰上的软肉! 疼是有点疼,可潘又安高兴! 这小娘们终于对他潘又安有点反应,不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了。 但是潘又安今儿来堵柳树芽,不是来招惹柳树芽生气的,就赶紧解释: “我可是梳洗干净才过来找你的,你别冤枉我!” 柳树芽正掰潘又安揽她腰的手,一边掰一边低声骂他: “混蛋!你松开我!” 潘又安才不呢! 打伤好后,他几次三番地去找柳树芽,人家始终不给他好脸。 今天潘又安可算逮到柳树芽落单一个人回家,他终于抱着人了,松手才傻! 不但不松,潘又安还把另一只手伸到柳树芽背上,略一使劲,就把柳树芽抱个满怀! 果然,这女人还是“有料”的,抱怀里蛮舒服! “潘又安!” 柳树芽让潘又安这个搂抱吓了一跳,赶紧喊他的名字出声警告: “你干什么你?松开!再不松,我喊人了!” “喊人干嘛?让大家伙儿看看咱们俩怎么抱在一起的?” 潘又安够无赖,他自个儿在干什么怎么会不懂? 既然想做,哪里会怕人家说? “干吗?让大伙儿好好看看你这个混蛋!有妇之夫还勾搭良家妇女!” 柳树芽一边怼潘又安,一边在他怀里挣扎! 不是柳树芽真不敢喊人,只是喊了人会更麻烦,这人是潘又安不是别人! 男女关系里,长得好看的那个往往会被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被追求的一方,而另一个,当然是追求的一方! 柳树芽要是真喊人,没准儿会被臭不要脸的潘又安倒打一耙,那时候,她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再说,这潘又安向来受城里男女老少欢迎,到时候真传了什么闲话,只怕她柳树芽的名声会更加不堪! 人家十有八九会认为是柳树芽勾搭的潘又安! 谁会相信是潘又安这个全城女人都稀罕的恨不得投怀送抱的天仙似的男人,会来纠缠她一个三十冒头的“老姑娘”? 她柳树芽要是个漂亮得倾国倾城的像尤琪琪那么个二八佳人,也许大家伙儿才会相信,真是潘又安主动勾搭人! 男女体力相差甚远,潘又安把柳树芽扣在怀里,柳树芽再怎么使劲儿也是挣不开,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呼呼喘气的份儿。 潘又安索性趁着柳树芽没力气反抗,又紧了紧手臂,这小娘们,看着刁蛮,脾气也真不小! 可是抱在怀里,娇娇柔柔的,真特么的够舒服! 也不枉他潘又安这些天的惦记。 潘又安嗅着柳树芽鬓角发边的幽香,不由自主地低着嗓音轻轻哄着: “三儿,让我好好抱抱,这阵子没见着,我可想你了!” 柳树芽刚才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缓过点劲儿来,倒是能接着说话了: “想我?你一个结了婚的,想也该想你老婆,想我算什么?你可别想,我可惹不起你!”柳树芽边说,边接着挣扎! “你惹不起我?你还少惹我了?是谁一天八遍把我看精光的?” 潘又安可不管柳树芽怎么说,怎么骂,就是不肯松手! 不但不松手,还要倒打一耙! “呸!当谁稀罕看你?我那是工作!”柳树芽恨得牙痒痒! 这潘又安当初车祸伤得不是地方,围着他脐下三寸周围的伤可不少! 所以,潘又安那重点部位也没法遮挡,柳树芽每次给他消毒上药都得“看”他一遍,这也是没办法。 当初李伟也挺不愿意柳树芽“伺候”那样的潘又安,可又舍不得与柳树芽难得的相处时光。 李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柳树芽的说法,在医护眼里,只有病患,没有男女。 他们却都没想到潘又安会因此赖上柳树芽。 “我不管!反正老子让你看光了,你招惹我的!你得赔我!” 潘又安抱着柳树芽越抱越有感觉,情不自禁亲着柳树芽小巧的耳垂…… 直到月上柳梢头,柳树芽不再跟潘又安犟嘴撕巴,软语求潘又安放她回家,她明天还得上班呢! 这潘又安才勉为其难地松了手。 潘又安一松手,柳树芽就跟只小鹿一样,飞快地跑掉! 那潘又安还在后面笑话柳树芽: “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吃了你!” 简直流氓! 第187章 野蛮生长(15) 大人们或忙着工作,或忙着生活,或者像柳树芽一样,忙着谈恋爱。 而渐渐长大的孩子们,也开始了爱情的种种尝试。 “琪琪,好琪琪,再亲亲么,好不好?” 柳明明搂着自己的小“媳妇”尤琪琪撒娇。 高大英俊的男孩子,轻轻摇着自己怀抱里心爱的姑娘,眼睛里如同有星光闪动。 尤琪琪得承认,发育得越来越好的柳明明,高大英俊帅气的柳明明,对她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大。 尤琪琪得拼命克制住自己不去纵容柳明明,以后,别说亲亲,抱抱,最好连手拉手也尽可能地减少! 不然,她真要招架不住了! 上了高中,本来尤琪琪以为,以学习成绩来说,他们俩怎么都会分开。 柳明明的成绩好是好,但还不够考进第一高级中学的。 尤琪琪虽说心里有点遗憾,但是,如果能不让柳明明这么成天地盯着自己,她也能松一口气。 柳明明这个家伙,对他们俩之间的亲密接触越来越渴望,有时候亲她都会忍不住伸舌头! 天,别这么勾引她好不好?她尤琪琪也是凡夫俗子,她也会受不了的! 如果考高中能分开他们俩最好!没有柳明明的干扰,尤琪琪还能心静一些。 谁说只有女色惑人,男色更诱人! 可是,再一次从监狱里出来的柳成林大大,似乎就是不愿意让柳明明跟她分开。 中考后,柳成林大大听他俩说柳明明很可能考不上一高中,假期里柳成林大大就去了好几趟一高中和教育局。 后来,尤琪琪才听爸爸尤有余提起,柳成林大大为了让柳明明能跟尤琪琪一个高中读书,承诺把一高中所有的课桌椅一律换新,捐赠了两个实验室的器材,还赞助了整整十万块钱助学金,这样一高中才点头允许柳明明去人家那儿上学! 当然了,柳明明也跟尤琪琪说求过他爸爸柳成林成全,让他俩高中还能在一起读书。 尤琪琪能说什么呢? 柳成林大大现在想干什么事,在他们这个小城里,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是干不成的了! 尤琪琪面对着柳明明越凑越近的脸,还是残忍地伸出小手挡住: “明明,我们还在上学,不要老想着那些事。” “琪琪!好琪琪!别这样么!就亲亲,亲一下好不好?” 柳明明不依不饶,小“媳妇”香香软软的,平时拼命地学习,连拉个小手都难。 而且,他们俩到底上高中了,怎么都得注意点影响,另外,柳明明跟着全市各校的尖子生们一起学习,确实感觉到吃力。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家里大人们一起聚会,柳明明这才有机会抱一会儿自己媳妇,偏人家尤琪琪还不给多亲一下,这有多难受谁懂啊? “明明,你希望未来的我们更好吗?” “琪琪,怎么又来这个?” “明明,我相信未来的你更好,未来的我们会更好。” 尤琪琪把头埋进柳明明的怀里,轻轻地劝柳明明: “别老是想这些,我们都还小,都还在成长,等我们都长大了,一切都会自然而然。” 柳明明长吸一口气,为自己争取: “琪琪,还要长多大?我觉得我们不小了,怎么连亲亲都不行?” “嗯,我们还没上完学呢!我们的身体也没有发育成熟,还有,我们还没有自食其力。” 尤琪琪一样一样地罗列着客观事实。 柳明明圈抱着尤琪琪,想了一会儿,前面的两个条件,他无能为力,但后面那一个,似乎还有点商量的余地: “琪琪,我手里的钱有几万块,每年利息也有几千,算不算是自食其力?” 尤琪琪笑了,这家伙,吃个银行利息也算“自食其力”?那她自己也算! “不算,那个钱都是大人给的,你充其量算吃银行的利息。” “那怎样才算?”柳明明有点小挫败,他自己也知道这样说很牵强。 “嗯,有自己的事业,才算吧!” …… 两个小小的人儿,开始试着讨论彼此间的相处、成长,讨论金钱,讨论未来如何成家立业。 他们俩,因为家世的原因,跟同龄人比,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在金钱上,都已经有了相当的差距。 无论柳明明还是尤琪琪,平时的零花钱,加上过年过节接的红包,积攒下来,已经是个可观的数字。 那年月,在小城市里买个房子也才不过几万块钱。 而有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俩孩子,起点就是人家的终极追求,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尤琪琪并没有把他们这一次的讨论放在心上。 柳明明还算听她的话,虽然爱撒娇爱磨人,也常常仗着身强力壮抱住她就不愿撒手,可是,并不让人讨厌…… 就是在校园里,柳明明也终于不再任性地非要拉着尤琪琪的手公然与校规对抗,这让她放松了很多。 哪怕全校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但如果还是像初中那样总是手拉着手,尤琪琪还是感觉压力很大。 如今柳明明肯听她的劝,尤琪琪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这样看起来好脾气的柳明明仅仅是在尤琪琪面前的一面。 尤琪琪还不知道,柳明明,到底是柳成林的儿子,他,总有地方是像他爸爸柳成林的。 被套了麻袋的当年初中学委秦松,还在唔唔地出声。 秦松下学往家走,路过一处人很少的小道儿,毫无防备地被人家勒着脖子堵了嘴。 秦松的眼镜掉了,没看清是谁套了他麻袋,接着就被弄到这个地方。 秦松听着外面鸟儿叽叽喳喳的,再想想刚才脚下踩的软软绒绒的,这里是树林?草地? 秦松,在初中时,就是柳明明和尤琪琪班的学习委员。 秦松长得瘦高白弱,文质彬彬,功课很好,对同学们也很友善,上了高中,学习仍一直保持名列前茅。 秦松是怎么也想不出,是谁在跟他过不去? 奈何秦松嘴被堵,手被人家绑在身后,上半身还被套个麻袋。 秦松被那些人连推带搡地弄到这里,他自己感觉,这里应该是离自己家不远的树林子里。 这边一直没什么人来,不然,自己这样子早就被人发现了! 秦松发出声音试图引起别人注意,反让人家踢了他几脚! 直到听见柳明明的声音! 秦松这才心里猛地一咯噔! 柳明明,不会是因为自己向琪琪借军事笔记的事儿,让人绑的他吧? 从初中发现尤琪琪这个女孩子竟然喜欢军事开始,秦松就如同找到了知音! 不是没有别的同学喜欢军事,但是他们的喜欢,要么是看那些武器彩页,觉得帅、酷,那种比较肤浅的喜欢;要么就是叶公好龙般,人云亦云的虚伪的喜欢。 只有尤琪琪,是会认认真真地把武器数据,拥有国家,列装数量……等等详细数据分门别类地抄录下来。 这种抄录,就像把各个国家的军事力量做个归纳总结一样,可以做到心中有数。 秦松跟尤琪琪讨论时,能感觉到仿佛两军对峙般的,模拟打仗似的快乐。 尤琪琪的见解独到,秦松也是在见识到尤琪琪这个特别的女孩之后,才改变对女生固有的印象的。 原来,并不是所有女孩只能靠死记硬背去勉强学习;原来,还有女孩也会对杀伤性武器感兴趣,对各个国家的军事实力有所了解;原来,还是有女性也跟男性一样可以站在保卫国家安全的立场上,对自己本国的军事实力关注并忧心忡忡。 秦松就是那个时候对聪明漂亮,又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尤琪琪动了心的。 不过,在柳明明拉着尤琪琪在操场中间表白过以后,秦松已经明白,他跟尤琪琪,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的。 秦松家不过是个普通工人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远远无法与尤家和柳家相比。 虽然,尤琪琪并不是个见钱眼开的肤浅之人,但是,尤家跟柳家,两家纠葛很深,尤琪琪跟柳明明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甚至,柳明明有一次还透露过,他们俩上幼儿园时,尤琪琪就一直住在柳家,跟柳明明一张床睡。 说秦松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柳明明说的这事儿同时也在警示他,他秦松想追求尤琪琪,相当困难。 只是,少年慕艾,秦松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动心,哪怕明知道在一起不可能,可是,哪怕能接近一些,也是好的。 就是在这个心理的驱使下,一起考上高中后,秦松才想借着向尤琪琪借军事笔记的机会,跟尤琪琪接近一些。 就如同向日葵都会面向太阳有趋光性,秦松,也想向自己心中的太阳尤琪琪靠近一点。 秦松哪里想得到,这个柳明明,居然吃醋吃得如此厉害,连他向尤琪琪借个笔记,都能套他麻袋! 秦松身上的麻袋被人拉了下去,秦松的近视还不算太严重,不过四、五百度,离得近些,还是能看清周围的人的。 果然,除了柳明明,还有那个高中之前,一直与柳明明形影不离的吴飞。 除他们俩之外,另外两个秦松就没有见过了,只是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不大像是学生。 柳明明看秦松挨个观察他们,就说: “秦松,明人不做暗事。我今天把你弄到这里来,我想,你应该明白怎么回事吧?” 秦松装傻:“柳明明,你能不能说明白点?我不明白咱俩有啥事儿。” 柳明明乐了,干脆跟秦松挑明: “行,我看在你第一次犯的份上,就跟你说个明白。” “尤琪琪,是我媳妇!你以后给我离她远点儿!别今天借笔记,明天借书的!当谁不明白呢?” 秦松听柳明明如此直接地说出来,心里就是一痛,他这么小心翼翼地接近尤琪琪,柳明明都不允许! 那他以后,还有机会追求尤琪琪吗? 还是,他秦松只能做为一个观众,远远地看着心爱的姑娘跟柳明明相依相伴? 秦松看着围着他的几个男孩,再看看瘦弱的自己,想想辛辛苦苦培养他的父母,还是在心里拿定主意,大丈夫能屈能伸,形势不如人,就先低个头吧! “好,我答应你,以后离尤琪琪远点儿。” 秦松心里再不甘,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秦松知道,别说自己被绑住了双手,就是没被绑着,他也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不用别人,就是柳明明自己,收拾他这个弱鸡,都是轻轻松松的。 秦松记得,初中时,男生们打赌比谁做的俯卧撑多,输的一起掏钱请全班吃雪糕。 大多数男生最多做几十个就做不了了,只有柳明明,毫不费力地一直做。 等最后只剩柳明明一个人还在做时,那些爱慕他的女同学们干脆自动帮他数数。 那次柳明明足足一口气做了二百多个,要不是尤琪琪喊他起来,他还能再接着做! 而且,赢了全班男同学的柳明明还不肯让大家出钱,他自己请全班吃了一夏天的雪糕! 柳明明听秦松应得这么痛快,多少有点诧异,少不得再确认一下: “秦松,你小子不是糊弄我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会离尤琪琪远点,就会说到做到。” 秦松想通了自己没有把尤琪琪追求到手的可能性,再声明一遍就没那么难过了。 柳明明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笑了笑,歪了歪脑袋,示意小弟给秦松松绑。 秦松见柳明明没有胡来,也稍稍放松了一点,轻轻揉着被勒得发麻的手腕,跟柳明明打招呼: “那我走了啊!”就想转身回家。 “等等,我说让你走了吗?”柳明明又出声拦秦松。 秦松愣住,慢慢转过身来,不解地望着柳明明,问他: “你还要干什么?” 柳明明哼笑着回答他: “秦松,你该不会以为答应完就没事了吧?” “撩我的人,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撩完就一点代价不付?你能长记性吗你?!” 说完,柳明明上来就给了秦松一拳!瘦弱的秦松哪里受得了身强体壮的柳明明的拳头,只挨这么一下,就被捶倒了! 吴飞跟那两个家伙,见秦松倒地,上去就踢…… 第188章 野蛮生长(16) 周一上学,班主任老师就告诉全班同学一个坏消息,并让所有同学们引以为戒! 秦松请伤病假了。 听班主任老师说,是秦松突发奇想,想上树去掏鸟蛋,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 秦松一根肋骨摔骨折了,身上还有多处摔伤。 据医院的大夫说,秦松起码要休养三个月,才能来上学。 这个消息让大家伙儿挺吃惊的,秦松一向规规矩矩的,怎么越大还越淘气了呢? 淘气不说,还挺倒霉的! 这要是真落下三个月的功课,秦松还能跟得上大家吗? 下学前,最后一堂自习课上,当班长的尤琪琪,号召学有余力的同学们,下学后一起去给卧床养伤的秦松补课。 高中课程,内容还是比较多,也比较深的。 秦松要是连着三个月都上不了学,功课耽误下来,只怕就不得不留级了! 只是,高中生比起初中生来,想得就多,思想也更复杂了。 尤琪琪尽力动员大家,也仅仅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响应。 成吧,有人响应总比没人的好! 尤琪琪很快分配了各自侧重擅长的学科,抓紧时间学透、理解透,好放学后去帮秦松补习功课。 市医院,秦松病房里来了帮青春年华的高中生,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病房里没有椅子,大多数人都站着,只有跟秦松私交很好的同学坐在秦松床边,安慰秦松,让他放宽心,功课有大家帮他补上。 秦松感动之余,看着站在尤琪琪身后,让尤琪琪靠在自己身上的柳明明,心情很是复杂。 而柳明明呢,隔着站在前面的同学,跟秦松对视,也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秦松妈妈是个很朴实的中年女人。 独生子摔伤,秦松妈妈就被吓得六神无主。 等秦松让她去学校请假,她才想起儿子要耽误的学业,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等来了秦松的同学们! 听到这帮孩子要帮着秦松补习功课,秦松妈妈感动得要哭了! 还是班长尤琪琪懂事地出声安慰: “阿姨,您放心吧,我们以后每天都来,绝对不会让秦松掉队的!” “你们学习也挺紧张的,会不会耽误你们学习啊?” 秦松妈妈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事实上,就是因为有的同学担心自己学习掉队这个原因,来帮秦松补习的同学才只有这几个。 而且,除了尤琪琪,其他几个主动来帮秦松补习功课的,学习也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批。 但是,他们肯定是最善良、最热心、最友爱的几个,只除了一个,居心叵测的柳明明! 其中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沈红梅听了秦松妈妈的话,接茬说: “阿姨,您别担心。我们想给秦松补课,自己上课的时候就得专心听老师讲。” “下学来这里给秦松补习,我们相当于又复习了一遍,更加深了印象,这样不但不会耽误学习,没准还会促进学习呢!” 沈红梅的话很有道理,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赞同,都纷纷出声安慰秦松妈妈: “沈红梅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姨,您就放心吧,耽误不了我的功课!” “阿姨,您就负责照顾好秦松的生活,学习就交给我们!” “是啊,阿姨,您就放心吧!” …… 少年人的热心肠,一下子暖了秦松妈妈的心,刚刚还为儿子的学业发愁的中年妇女,这会儿终于感觉心里踏实点了。 过了几天,秦松妈妈去交住院的各项费用,听说早就有人给交完了,还有剩余! 秦松妈妈感动得落下泪来! 听说这帮孩子里有个姓柳的是吉祥鞋城老板的儿子,是不是他帮忙给交的费用啊? 别说,秦松妈妈猜得还真对, 这钱还真是柳明明出的。 不过不是柳明明主动给的,而是尤琪琪要替秦松给付医药费。 柳明明哪里愿意让尤琪琪跟秦松再有什么瓜葛? 当然拦着尤琪琪,说让他柳明明来当这个“行侠仗义”的好同学。 柳明明还开玩笑说补课他帮不上忙,就只有“钞”能力帮忙了! 尤琪琪就不跟柳明明抢了,对他俩来说,这点钱,还真不算什么。 但是秦松的医药费对于一个双职工家庭来说,还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只是,尤琪琪哪里知道,秦松的伤,根本就不是什么爬树掏鸟蛋摔的! 秦松也是实在没办法,他自己不扛下来,难道去告柳明明吗? 秦松只要在脑子里推演一下,就晓得,他还是吃下这个亏的好! 就他的家庭,告柳明明,柳明明有的是证明他不在场的人! 再说,柳家资金雄厚,人脉又广,他秦家怎么可能告得倒柳家? 秦松想着,与其折腾一圈,毫无意义,反而让父母双亲跟着自己担惊受怕、生气怨恨,还不如不折腾,自己认了这个教训吧! 谁让,这事儿也是怪秦松自己觊觎人家柳明明的“媳妇”呢? 唉!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见吴飞的柳明明,把五张百元大钞塞到吴飞手里,顺便叮嘱他: “少抽点烟!你听听你这嗓子,都快抽哑了!” 吴飞咧嘴一笑,接过钱来,数来数去就是不往口袋里塞! 打小一起长大的,柳明明哪儿能不知道吴飞啥意思,就质问吴飞: “怎么?嫌少?” “嘿嘿,明哥,你最懂我了!” 吴飞嘻嘻笑着,等着柳明明再给他塞钱。 柳明明倒是没让吴飞失望,又点了五张大钞递过来,吴飞伸手接,柳明明没撒手! “明哥!你这是啥意思啊?” 吴飞急了,拉着钞票也不撒手! 吴飞看中了一双新款球鞋,正攒钱想买呢! 赶上柳明明让他“绑票”,吴飞高兴坏了! 柳明明只要让吴飞“干活”,肯定不少给他钱! 就是,吴飞叫的那俩人也得打点一下,得给那俩人分点,剩下的钱,吴飞自己买球鞋就不够了! 所以,吴飞这才当着柳明明的面磨磨蹭蹭地不肯把钱收了。 而柳明明,果然又给吴飞掏钱! 只是,这回“明哥”咋还玩虚情假意啊? 不给就不给,别把钱掏出来又耍他啊! 柳明明看吴飞憋得通红的脸,死抓住钱不肯撒开的爪子,忍不住笑了: “不是不给你!你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哎,明哥!你吓死我了你!” 吴飞一听是这,可算松了口气,赶紧回答: “我这不是又看上款球鞋,想买呗!” “又买球鞋?” 柳明明有点不明所以,他自己的衣服鞋袜都是由吉祥百货供应,月月换新。 柳明明真没大注意穿戴这些东西。 今天见吴飞这么紧张,柳明明心中一动,就忍不住想问问。 “啊!最新款的!后鞋跟带弹力的,听说穿上可舒服了!款式也好看!我都惦记二个多月了我!” 吴飞一提起球鞋就兴奋,话都多了。 听吴飞说完,柳明明也松了手。 吴飞乐得亲了钞票一口,往口袋里一塞,就跟柳明明告别: “明哥,我先走了啊!小土豆他们还等我一起踢球呢!” 柳明明点点头,嘴角翘起,也回了家。 之后几天,柳明明听课老走神,都被老师抓住两回了! 柳明明有点懊恼,这下子要糟,回去恐怕又要被老爸批!还会…… 柳明明不由自主地抬头找尤琪琪,果然,尤琪琪正扭头拿眼睛瞪他! 唉!果然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得了,先集中精神听课吧! 至于那事儿,等回家去见到老爸再说! 柳家书房,柳成林脸色不好看。 今天儿子学校老师打来电话,说这小子连着好几天神游天外,不知道想什么呢! 柳明明现在可是高中了,可不比初中,高中要是耽搁功课,落下了再追,可就不好弄了!…… 柳明明班主任老师在电话里吧啦吧啦一顿说,柳成林感觉像是自己在上学,正挨老师批! 柳成林这回到家,可不得酝酿一下,想想怎么收拾收拾自己这唯一的继承人吗? 妈蛋!他柳成林自己当年上学,也没有被老师这么敲打过! 现在他柳成林都不上学了,还得替儿子挨老师训! 替柳明明那臭小子挨训不说,他这个当爹的还得恭恭敬敬地回复人家班主任: “老师您说得对!是是是!让老师您费心了!对,您说的都对!您放心,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他!……” 把对面的尤有余看得那个乐啊! 自己还不能说啥! 谁叫对面那条“臭鱼”是自己未来的“亲家”呢! 唉,看人家尤有余生的姑娘,多省心!从小就聪明,功课上从来就没有让大人跟着操过心! 不但尤琪琪自己不用大人操心,就连他那混蛋儿子柳明明,要不是有尤琪琪一直看着,拉着,约束着,能不能考上高中都是两说! 尤琪琪这小丫头,真是个招人疼的! 一点一点给明明提要求,就像往犟驴头前悬着根胡萝卜,一点一点引着柳明明走正道! 提完学习的要求,提锻炼身体的要求,提完锻炼身体的要求,提怎么当个负责任的男朋友的要求…… 要是没有尤琪琪,柳明明恐怕连现在这个样子都没有! 尤琪琪这个“儿媳妇”,他柳成林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有时候,尤有余跟他炫耀,把柳成林眼气得,都恨不得跟尤有余换一下! 尤琪琪是他柳成林的亲闺女,他儿子柳明明是尤有余儿子,那样多好! 不过,真那样的话,他柳成林恐怕就舍不得把琪琪嫁给资质一般的明明了! 柳成林一边在肚子里叽歪,一边跟尤有余讨论下一步的打算,就听见明明回来了。 柳明明今天的表现,让柳成林还真有点没想到,不仅是他,连尤有余,也终于露出点“老岳父”对“女婿”的欣赏来。 今天柳明明回来,难得地没怎么耽搁就进了书房。 以前,柳明明一被老师批,知道回家还得挨自己老爸一顿训,总是一回家就洗手吃饭上厕所写作业地磨蹭,半天才能自己主动进书房来。 柳明明今天不但没磨蹭,连性子也变爽快了。 柳明明今天没找借口没回避,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承认自己确实溜号了! 不管怎么说,孩子有所成长,这样子还是不错的,可是,好好地上个学,溜什么号? 出什么事了,能让柳明明上课都不好好听讲?! 可是吧,听柳明明把原因讲完,柳成林和尤有余,互相看了着,就觉得,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连尤有余都夸柳明明,“虎父无犬子”啊! 柳成林看着终于有点自己影子的儿子柳明明,感觉总算在尤有余这条“臭鱼”跟前找回点面子了! 柳成林难得地没有训儿子,但也没有夸柳明明。 孩子还小,不能还没啥眉目,八字没一撇呢,就开始夸,太膨胀了,发飘可不好! 所以柳成林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跟儿子柳明明说: “听起来还行,你先写一份可行性报告给我。” “需要多少资金,人手,店址选在哪里,怎么跟品牌方合作,另外还有啥别的问题,你都要一项一项给我写清楚,明白吗?” “是,我明白了!” 柳明明头一次在父亲柳成林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欣赏,他也很高兴。 任何一个男人,都想做些什么事去证明自己很行。 尤其是在他还没成年的时候,更想做点什么事,来证明自己长大了,有能力了,以此来获得父亲的欣赏和认可。 这个,差不多是每个男子汉成长的必经之路。 柳明明,跟父亲比,其实是比不了的。 柳明明最多是个守成之主,让他开疆拓土,柳明明大概率做不到。 但是,谁让柳明明有个好父亲呢? 有个好父亲,也就有了一个比较高的起点。 柳明明不止是有个好父亲,他还有不少能力强、有眼界、商业嗅觉敏锐的叔叔伯伯婶婶们! 尤琪琪对下学后没有跟着自己去医院的柳明明感到意外。 柳明明这个家伙,这么些年来,一直像胶水做的一样粘在她尤琪琪的身边,这还真是头一次下学不跟自己一起走! 尤琪琪看着亲了自己脸颊一下,说有事要去吉祥百货,就急匆匆跟自己告别的柳明明,还真是不习惯呢! 柳明明去吉祥干嘛呢? 尤琪琪带着疑问和同学们一起去给秦松补课。 第189章 野蛮生长(17) 小城的吉祥百货现在改成了吉祥鞋城,但仍然是周边县市吉祥百货的母公司,随着改革开放越发繁荣兴盛、蒸蒸日上。 那么,大家伙儿还记得吉祥百货最初成立的地方吗? 原小城电影院的等候大厅。 那里自打吉祥百货搬到后来改建的原国营招待所后,电影院方仍是继续出租。 只是,租的人没有柳成林他们的实力跟能力,他们跟电影院方整租到手后,就把电影院等候大厅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方,分租给小商品经营者。 你卖针头线脑,他卖衣服鞋袜,有卖背心裤头,也有卖毛线毛衣……,总之,乱七八糟的,生意就更是好一阵歹一阵的。 特别是小城的吉祥鞋城还是吉祥大百货的时候,他们就更竞争不过了,只能是吃点吉祥百货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汤! 电影院等候大厅里的商户,常常有干不下去又转给别人的。 后来,在吉祥百货最红火的时候,连整租的人都干不下去了,也退了租。 倒是电影院方在出租等候大厅这几年里,终于悟出来,他们电影院占的这块地方,本身就值钱! 既然放电影没人看,那咱也改革一下,不能一条道走到黑,活人哪能让尿憋着! 咱也重新把等候大厅那里改建一下,改成门市吧! 至于电影院里面的放映厅,干脆也别死撑着了,把里边的放映设备能租的租,能卖的卖,地方也重新弄一下,咱也学着别人划块分租出去! 咱电影院这么一帮子人也不比人家少个鼻子眼睛,哪里就不如人家了? 咱也得想办法生存下去,到处都在搞改革开放,人家那个小混子柳成林都能借咱这地方弄得风生水起! 人家柳成林走了,咱总不能抱着金疙瘩还要饭呐! 要还像早先那样混吃等死,那特么的简直蠢到家! 谁有好日子不往前奔,傻啊?! 就这么着,电影院也开始搞改革了!不得不说,其实,各行各业都有头脑聪明伶俐的人才的。 当初,真是被国家的计划经济束缚住了,只能赚国家规定的那仨瓜俩枣。 等这种限制终于被打破,允许有能力的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时候,这些胆子大眼光好,敢想敢干的人,就会突显出来,顺风借势,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在电影院这场改革里,连院领导也没有想到,原来的电影院放映员居然非要把整套放映设备买下来,包括仓库里那一卷卷的胶片! 他的钱不够,干脆把他家里值钱的东西统统搬来押上,给领导们说好话打欠条,也非要全买不可! 这孩子是不是干这行干得时间长了脑子不会转弯,傻掉了? 有心软的领导背地里偷偷劝他: “小张啊,你看看现在,谁还看电影啊?” “我懂,你是干一行爱一行。” “可如今,这世道变了,你倾家荡产地买这些没啥用的东西,以后日子咋过啊?” 这电影院放映员小张,张磊,是个很不起眼的男人,瘦,不爱说话,平时蔫头巴脑的,总低着头躲着人走路。 要不是这回张磊非要买全套的放映设备,连领导劝他先租着他都不干,大家伙儿都快忘了电影院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现在,听领导劝张磊别买放映设备,张磊急了,急得小伙子一下子哭出来! 张磊的眼泪水跟从眼睛里喷出来似的哭着喊: “可我就想买!我就要买啊我!” 张磊说着就“呜呜、哇哇”地哭开了! 男儿有泪不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张磊这一哭,可把领导们给感动坏了! 领导们当年,又何曾不是因为热爱这个行当,才干的这一行呢? 领导们自己,又何曾不是对着那变幻的声光影像着迷过,而决心一辈子从事这个工作? 只是时代变了,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电影上上下下百十口人,大家伙儿都得吃饭啊! 最后,电影院院长做主,把张磊家的户口本留下,欠条写了,由大家伙儿见证,张磊必须在一年内把设备的余款全部补上。 大家伙儿还没想到的是,张磊还非要加上一条! 只要他张磊能在这一年里把余款补上,哪怕别人给出比原来多得多的价钱,电影院方也不能把放映设备换主另卖! 嘿! 这孩子是不是真在放映室自己个儿一个人待着待傻了? 电影院为啥干不下去了? 不就是因为放电影没人看吗? 谁他妈脑子被驴踢了,跟他张磊抢着买放映设备? 那他妈的就是一堆破烂! 也就你张磊这放映员成天鼓捣,对它们有感情了,才非买不可! 大家伙儿跟你张磊实在没啥交情! 但凡你平时跟大家伙儿熟络点,早该有人劝你张磊别当这个冤大头了! 还倾家荡产花大钱买? 你张磊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吧? 后来呢,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反过来骂自己! 特别是当初电影院那帮子也会干放映这活儿的人们。 人家张磊脑子好着呢! 是他们自己脑子里进水! 还咣咣地一晃就响! 等他们这帮人看张磊跟自己家人骑着三轮板车挨村挨屯地放映电影,五分、一毛地收电影票钱。 没出几个月,张磊就把余款补齐,彻底买下电影放映设备的时候,早就把肠子悔青了! 谁说没人看电影了? 就城里人买电视多,可在广大农村,就没几家买得起电视的! 放电影还是很受乡亲们欢迎的啊! 到底谁傻?特么的?都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不声不响的电影院放映员张磊,一直像是石头一样只静静待在角落里观察的张磊,靠着自己的好眼光和破釜沉舟般的勇气,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搏出了个别样的精彩未来。 而电影院的其他的人呢,也不算差。 他们的领导们,虽然转变思想略略晚了些,但方向是对的,没有走弯路,结果也挺好! 起码,电影院他们这些人少交了不少试错的学费啊! 原电影院门口等候大厅,被电影院方改建成了一排整齐划一的二层门市,出租了出去。 原电影院里面的放映大厅连着后面的表演舞台,改建成大型菜市场,分块出租。 原电影院的员工们,在改革时,也掏了钱,出了力,自然后来也分到了果子。 跟着好领导,同样也有好日子! 有的人满足于现状,而有的人呢,在电影院的这场改革中看到商机,不满足于仅仅出租吃利钱了。 男人么,成天这么往办公室椅子上一坐,喝茶水看报纸的,要是快退休了,也就算了。 可要是才三、四十岁,年富力强的大老爷们也这样,那可就真说不过去! 原电影院的几位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在这次的电影院改建中受到的触动不小。 哥几个平时就要好,这一回,就更是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了。 他们明显地发现了建大型有棚的菜市场,远比露天的菜市场在东北更受欢迎。 东北太冷了! 露天的市场冬天太容易把人和蔬菜、水果冻坏了! 电影院后面的放映厅那里一改建,不少菜贩子打听说起,就早早来预订摊位。 电影院的负责人他们刚开始还没想到,这还能没建完就能订地方? 可是,那帮人多来几次后,他们也转变了想法,对啊,怎么不行呢? 不是有建筑图纸吗?把里边的面积好好算算,仔细划分一下,不就成了? 磕磕绊绊地,他们也从一知半解到弄明白建设有棚市场的全过程了。 至于为啥他们这市场有屋顶? 还能为啥?原来电影院就现成的屋顶啊! 他们虽然说是改建,可是谁不想少花钱多办事呢? 当初大家伙儿一起讨论时,就觉得,大框还是别动了,就是把地面平平,跟等候大厅那边彻底封上就得。 他们电影院当年出租等候大厅,也没有赚多少钱! 何况,不还得养着电影院原来底下的职工吗? 没想到,就这么个偷懒的省钱主意,反倒是让那些闻风而来的菜贩们子很高兴: 唉呀妈呀,可算不用大冬天地站外边吹那“嗷嗷”冷的大北风了! 现在的东北,相当多的露天菜市场都进了商场、居民楼下面。 谁会想得到,最最开始,不过是从原来被时代抛弃的电影院放映厅大厅开始的? 小城里,大型电影院随着改革开放时代的发展,终于彻彻底底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但是,原来的等候大厅改建的一排二层门市房,位置正好在市中心人口最稠密的地方! 再加上后来吉祥百货改成吉祥鞋城,这里的小商品零售商,没了最具竞争力的对手,生意一下子如烈火烹油般兴旺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实力、背景、人手都不够,不要拥有太过让人眼热的东西,你护不住! 所以老辈子人总是提醒小辈们说:\"满招损,谦受益。\" 不要因为暂时获得一点点成绩就沾沾自喜。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想着不断提升自己,就必须放低姿态、保持敬畏。 谦逊的世界里,没有成就的高低,只有眼界的宽阔。 戒掉傲气、藏锋守拙,方能收获好人缘、兜住好福气。 不过,很多人,尤其是在年轻气盛,还取得一点成就的时候,是听不进人言的。 电影院那一排两层门市房,总共六间,大多数租赁者一楼卖东西,二楼当库房。 只有最左边上的一间,连二楼也收拾出来卖女式衣裙。 这一间的个体老板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上有多病的老娘,下有上学的女儿。 她自己很拼,忙不过来就请了个小妹帮忙,两个女人天天楼上楼下地跑,就为了多卖点货。 听说那女人原来的男人嗜酒如命,不让喝酒就打人,这女人实在受不了才离的婚。 也是个难得的好女人,离婚了也把孩子带着,怕她走了,女儿会被她亲爹打。 挨着这家的也是卖女装的,是一对自己下海的小夫妻。 再往右是家卖男士衬衫的,他家右边两家都是卖男士西服,最右边的却是一家专门卖各种拖鞋的! 这家卖拖鞋的老板眼光还真是独到,连吉祥那么大的鞋城,卖男鞋、女鞋、童鞋、运动鞋……,就是没有卖拖鞋的! 他就是能专门挑出这个漏儿来卖!厉害! 而且这个漏儿,还真是个好赚钱的漏儿! 谁买鞋不用心挑啊?肥了、瘦了、面料、款式、颜色、是拉链的、还是系带的……挑的地方多了去了! 但是,谁家买拖鞋会那么挑啊? 而且,往往一买就是连着一家人穿的几双几双地买! 不知道拖鞋店老板这么独到的眼光,是否和东北的气候有关,东北的春夏秋冬,都是那么各有特点,让你绝对不会把各个季节弄错。 东北的夏天,也许是因为这地儿本身温差就大,不下雨还好,一下雨,若是下得时间稍长,气温可能会一下子降下来! 特别是下冰雹的时候,那很快降下来的温度,能把人冷得简直要怀疑人生。 所以,一下雨,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立刻找个地方避避雨,离家近的马上回家。 主要不是怕被雨浇,而是怕淋湿之后被温度突然下降的天气冻感冒,太难受了! 但是这个时候,有的人会不高兴。 比如有的开门做生意的小老板——特别是电影院那两家卖西服的。 那年月,男人都喜欢穿西服,觉得特别精神、帅气! 所以,这两家的生意特别好,两位老板都赚钱赚得不少。 有人赚钱也会比较低调,但有的人是满瓶不摇,半瓶子晃荡,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不么,一看有人被雨浇得湿淋淋的推门进来躲雨,这两家生怕人家弄脏他们的货,直接不客气地问人家: “买东西不?不买别进来!”这就很不近人情了! 最会做人的是把边的两家——卖女装的离异女人和卖拖鞋的老板。 他们俩不但不赶人,看见有人不好意思进门来躲雨,站在屋檐底下,还会主动开门请人家进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躲雨的人虽然不一定会照顾生意,但总归是结了善缘。 就算自己不买东西,也会把老板的和善作派到处夸一夸。 一来二去,这两家的生意自然也不错。 夏天的暴雨,有时会骤然而来,倏忽而去,而有时,可能会狠狠地下个三五七天,像是要把某些痕迹清洗个干干净净! 第190章 野蛮生长(18) 小城的夏天,连下了三天的暴雨终于停了。 电影院门市房那两家卖西服的老板,在下雨的第一天还坚持开门。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们早起见天上还是瓢泼似的下大雨,就都偷了懒,没去店里——去了也卖不了货! 有几个人大雨天地来买西服?哪有那个心情? 来买西服的,多半是为了结婚啊,处对象啊,或者有什么高兴的、露脸的事,需要出席活动、去撑场面才来买的。 谁不选个艳阳高照的吉利天? 还有,这夏天,本来就是西服的销售淡季,这天儿热乎啦的,谁穿西服啊? 所以,这两位也就干脆安心在家待着没去店里。 可是,等雨停了,他俩来门市房这儿开门营业,还没到走到门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再走近些,才发现,一楼二楼的玻璃窗全碎了! 两个人赶紧开门进店,看见里面的情景,简直难过得欲哭无泪! 挂在墙上的货还好些,可连着包装盒子放在下面的货全被雨水泡了! 冲上楼去查看,更不用提! 本来就挨着二楼窗户放着不少货,窗玻璃一碎,窗边的货直接被雨浇得遭了殃! 好在,他们俩这几年着实赚得不少,还损失得起,干脆把被雨水泡了的货便宜处理掉。 可是,夏天又不只下一场大雨。 这样的事连着又发生了两次,他们俩就开始后悔了! 这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个祖宗唉? 这今天砸玻璃明天砸玻璃的,啥时候是个头啊? 他俩再怎么损失得起,总这么赔钱贱卖也不是个事啊! 关键是,他们俩也曾经商量着轮流盯着来的。 可是人有三急。 一个人盯着但凡走开一会儿,哪怕不要脸地就到门市房侧墙边去放下水。 两分钟不到的功夫,就能听见噼里啪啦地砸玻璃的声音! 他俩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跑回来,还是逮不到人! 只看见穿雨衣骑自行车“嗖嗖”远去的背影,你追都追不上! 几次三番地,这俩人也火了,花钱雇人帮忙盯着! 就不信蹲不着人! 可是,他们俩一花钱雇人盯稍儿,砸玻璃的就不来了! 时间一长,这哥俩心疼钱,再说也入秋了,顶多再下一、两场雨就入冬。 东北的秋天短,秋冬的分界线就是看最后那场雨是不是转成雪,转雪就是入冬。 所以,这哥俩就跟那俩闲着没事的小混子说不用盯了,盯这么长时间都没事,估计那祖宗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别说,这一段时间确实也风平浪静地没再有人砸玻璃。 主要也是因为,这俩人能有好的商业眼光,脑子当然也灵活。 被人家砸了几次玻璃,哪里能不吸取教训,想想办法呢? 所以,他们俩干脆再舍点钱财,专门去铁艺师傅那里,订制了超大的铁艺招牌——能完全挡住二楼窗户的那种! 这二楼一安上“金钟罩”,这哥俩也就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楼门边的窗户太窄,就算被砸,门边也没放啥货,损失有限。 天一冷,商品销售就开始旺了起来,这一忙,就意味着赚钱,这两位的心情也就跟着好转。 前半年赔钱没关系,赚钱关键在这后半年! 可是,他俩今年该是招了啥不好的东西了! 有人到他们店里买西服,出门一伸手插兜,拎出一只散发出极难闻气味的臭袜子! 当时人家就气坏了! 回身就“嗷嗷”地找老板来理论,骂他缺德! 竟然把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当新衣服卖! 人家来买西服是要当新郎礼服穿的,又不是不给钱! 你们卖那么贵,还居然敢把旧衣服当新衣卖,缺了大德! 这?老板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谁知道买衣服的人是不是他自己把臭袜子塞衣服兜里面,再拎出来想讹人的? 反正钱赚到手了,没有退回去的理! 这家被人骂,另一家也没好哪里去,有人试穿衣服时被一根断针扎出血了! 人家要老板出医药费送医院检查,可那家老板死活不认账,好一顿吵吵嚷嚷,弄得一大群人围观! 那根断了的缝衣针就扎在人家脖子上,还真是个挺危险的地方! 后来,老板扛不住大家伙儿说才给出了二百块的医药费。 那个在西服里拎出臭袜子的人似乎真被气着了,隔三差五地就过来骂卖西服的老板一顿!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站在这两家卖西服的店中间开骂,弄得看热闹的人也搞不清到底是哪家卖的旧衣服! 这两家老板呢,心眼子也都不大。 一家老板想着我就不出去,出去不就承认是我家卖的旧衣服了吗? 另一家的老板想,又不是我卖的,我凭啥出去帮他澄清? 万一让大伙儿误会是我家卖旧衣服,我多冤啊? 兴许那人骂够了,骂累了也就走了! 侥幸心理要不得,尤其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从商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凡事尽快尽早商量着妥善解决问题,不要让矛盾积攒下来,否则,很可能因小失大。 等这俩个小心眼的老板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他们俩的生意已经挽回不了了! 城市太小,一点谣言就能很快传开。 没用俩月,老电影院这俩家卖西服的以次充好,卖从外国殡仪馆进的旧衣服! 这样的谣言,就已经被传得满天飞! 这俩老板终于忍不住跟大家伙儿争辩——这怎么可能? 人家外国人都人高马大的,他们的衣服咱也撑不起来啊? 外国人都人高马大? 那还有小本子和南棒子呢!那俩也是外国! 可最重要的问题是,谁管你真相是什么? 大家伙儿只会觉得恶心! 就是单单从图吉利的角度出发,人家都宁可走远点去别的地方买,也不买这两家的货! 这两家老板真是后悔极了! 谁想到那小子骂人就能把他们俩家卖西服红火了这么好几年的生意生生给骂黄了呢! 这一招无中生有,也是够狠啊! 柳家书房,柳成林盯着个子快赶上自己的儿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说在商言商,但儿子柳明明的手段未免下作了一些。 不管做什么,都应该遵循“守正出奇”的原则。 只有正道走不通,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能去考虑歪门邪道。 柳家如今,可并不缺租赁门市铺子的那点钱。 柳明明想租那铺子,可以跟老板商量转租,可以跟出租方提高价钱截租,也可以等租赁期满,添些附加好处把铺子抢租过来。 不想提高价租铺子,也可以用竞争手段,抢他们的客流——吉祥鞋城现成的地方,只要开放二楼搞个服装专卖,城里的服装铺子十有八九要经营困难! 总之,正当的方法很多,不正当的方法也很多,借权、借势,甚至借人,都可以! 但柳明明,正当的手段半点没用,用的却偏偏是让柳成林不大看得上眼的——明明是柳家的大少爷,干的事儿却像个街头地痞小流氓! 柳家现成的资源,柳明明哪一个也没想起来!就会用吴飞那些上完初中就开始混社会的小屁孩! 柳成林心里不痛快,头一次罚柳明明跪! 柳明明在看到父亲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时,就觉出不好来,可他,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只是,对父亲柳成林的惧怕却是刻进骨子里的,心里再不服气,再不想跪也得跪! 直到第二天,尤有余带着闺女尤琪琪过来,柳成林把同样的事儿当着儿子柳明明的面拿来问尤琪琪,尤琪琪的回答,才让柳明明意识到差距来。 “开品牌店选址?有限制吗?我是说钱啊、人员什么的?” 尤琪琪也是头一次被柳成林这个未来的“公爹”问关于经营方面的问题,不免顾虑多些。 “你就照咱们家的现状考虑就行。” 柳成林没有给出具体的条件,多少也有点考较尤琪琪的意思。 尤琪琪一听柳成林说“咱们家”,就红了脸——到底大了,不好意思。 但是,尤琪琪嫁到柳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柳成林从琪琪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 尤琪琪做柳家媳妇,不管从上一辈的交情还是从她与柳明明的关系来看,都是必然的。 尤琪琪很快就集中心神思考问题,没多会儿,琪琪就说: “大大,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让我选择品牌店的地址的话,我选淡水河东岸,咱们新建的商品房那边。” 淡水河东岸现在还没有完工入住,一片狼藉呢! 尤琪琪怎么往那里选? 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男人全抬头看尤琪琪,琪琪的脸更红了,可并没有露怯的意思。 她仅仅是因为自己想法可能太幼稚而觉得有点害羞。 不过不是在外人面前,而是在自己至亲的父亲、从小抱着自己长大的柳成林大大和自己的小“未婚夫”柳明明面前,尤琪琪再幼稚的想法,也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口。 “那个,那边正在建呢,好像还没有什么卖东西的商贩过那边去。” “不过,就是因为没有别人去,我们更应该去。” 尤琪琪抬头,见柳成林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便接着说: “我们之所以在河东岸建商品楼,就是因为,现在城里的人太多了,住得太拥挤。” “我想,现在建的,只是咱们建的第一批商品楼,以后,肯定还会建更多。” “而先买商品楼的人,和有资格有机会先住进商品楼的人,他们本身,就很有眼光、有钱、有很好的接受新事物的能力。” 尤琪琪这句话里,有些事儿讲得很含蓄,但是,大家都听得懂。 柳成林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这丫头,咋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我想呢,如果在城里选址,好的门市都已经被人家用着呢,我们租过来,不管怎么弄,前期投入成本都会很大。” “而且随着城里人口迁出,城里的销售会越来越差。” “如果我们在河东岸选址,前期就没有那么大的投入,也可随意选择位置好的门市。” “随着河东岸的人口增多,销售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还有一点,” 尤琪琪看着露出越来越欣赏目光的柳成林,调皮地笑笑接着说: “以后住在河东岸的,很多都是咱们城里的有头有脸的名人。” “他们要是穿什么戴什么,大家伙儿都会关注,甚至会模仿,这样,也能扩大品牌的影响,抬高品牌的身价。” 尤琪琪从品牌未来的发展,品牌的目标客户,穿品牌的人对其他潜在客户的影响几个方面,大致地说了说把品牌店选在河东岸的理由。 柳成林听尤琪琪说完,扭头看向自己儿子。 柳明明忽闪着眼睛,他现在又有了在初中政治课上发觉尤琪琪学习很棒的感受。 尤琪琪,似乎总是能站在比他柳明明高一个台阶的位置。 比如这次,他柳明明只看到了现在,而尤琪琪,不只看到现在,还看到了城市发展的未来! 他柳明明,只看到现在城里繁花似锦的浮华,而尤琪琪,却已经从这浮华中看到了衰败,果断决定弃了这浮华,打算追随着他父亲柳成林的脚步开辟新天地了! 难怪昨天父亲柳成林让他跪,他柳明明跪得还真不冤! 他柳明明还真是考虑得少了点,连他父亲柳成林已经缔造的未来新城区想都没有想过! 柳明明这次弄这两家铺子劲儿费得不小,折腾的时间也不短。 关键是如今好不容易把这两家铺子弄到手了,只怕做不了几年生意就得出城来换地方! 如果尤琪琪是他柳明明的竞争对手的话,人家早早就占了先机。 他柳明明到了不得不换地方经营的时候,很可能又得这么费尽心思地重新弄一遍! 他的选择,费钱、费人、费时间,更糟糕的是未来发展的空间几乎没有! 人家尤琪琪,避重就轻,悄没声地占尽先机,花费小,也不费钱和时间,几乎就等于在毫不费力地开拓新天地! 柳成林已经欣慰地站了起来,伸手揉着尤琪琪这聪慧姑娘的发顶,怜爱地向这位半个亲闺女请求: “琪琪,给大大抱抱,行不行?” 尤琪琪笑了笑,扭头看了自己父亲尤有余一眼,主动伸出手来。 柳成林把他一向如珠如宝当眼珠子看的小姑娘拥进怀里。 第191章 野蛮生长(19) 柳成林轻轻的拍了拍琪琪的背,又一次在心里暗恨,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可人儿,这么个跟自己思想同步,可以跟随自己的想法,甚至可以更上一层楼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呢? 刚才,就是他柳成林自己,也没有想到还有个名人效应呢,这孩子头一次考虑这个问题,就已经想到了! 尤有余一看柳成林那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又馋自己闺女,想抢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 二哥进去监狱两次,前后八年,陆晓辉的最佳生育期已经过去。 柳成林要是想再生个孩子……,想到这,尤有余赶紧打住,还是不要,太乱了! 这不给自己闺女添堵吗? 尤有余想到闺女,顺便扫了眼旁边未来的“女婿”,看柳明明发蔫,心里不大落忍,这孩子,才多大? 二哥柳成林总拿柳明明跟他们这帮人当年比,那能比吗? 他们这些哥们当年经了多少事儿?现在的孩子,尤其是他们家的孩子,都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能懂得多少? 柳明明能自己发现商机,自己在有经验的长辈们教导下写可行性商业报告,自己争取心仪的商铺。 才十几岁的孩子,能在没有大人的插手下,做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不错了! 尤有余勾着柳明明的脖子,带他去了书房另一边案几那里,压低了声音,慢声细语地把事儿给柳明明捋顺了一遍。 尤有余肯定了柳明明的做法,将来是很重要,但是现在也很重要。 开店是为了赚钱,如果没有雄厚的家底,尤琪琪的做法是很冒险的,现金流也很重要…… 听到自己未来岳父尤有余的分析与肯定,柳明明刚才有些沮丧的心情这才好点了! 不是全错就行,不然,还真是难过,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个事业尝试! 他也是为了尤琪琪! 柳明明看着对面靠坐在沙发里,如同父女一样聊天的父亲和自己“媳妇”,有点明白了当年东吴周公瑾的心情, “唉,既生瑜,何生亮啊?” 这“亮”,还偏偏处处压自己一头! 怎么这么让人又恨又爱呢?! 想起个前辈说的话,没车时,还没觉着自己差点意思,可美滋滋地去提了辆新车,还没开到家,就乐不起来了! 自己当宝贝的新车,上了路,才发觉不过是只小虾米,人家平治、宝马、林肯“嗖嗖”地过,哪个也惹不起。 那两位卖西服的哥们,做得好好的生意,只因为人家吉祥的“少爷”柳明明,一个想开品牌球鞋专卖店的主意,就被生生整得黄了铺子。 而这件事,在柳家和尤家人眼里,也不过是小孩子们下海试试身手,根本没有人关心那俩人后来会怎么样。 那俩人冤吗?也冤,也不冤。 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他俩对顾客恶劣的态度和唯利是图的作法到底给了柳明明突破口。 再说,就算没有柳明明整这个事儿,几年后,淡水河东岸的新城区建设得规模越来越大,城里人口锐减的时候,他们的生意,也照样会一落千丈。 那柳明明,他的品牌球鞋店究竟会开在哪里呢? 柳家也许差别的东西,可是真的不差钱啊! 当然两边都开! 这是柳明明向父辈向自己的“未婚妻”证明自己能力的第一次商业尝试。 柳家的小一辈柳明明已经在磨刀霍霍,向小城未来的商业版图进军了,而柳家的尚未出嫁的“老姑娘”柳树芽,正“辛辛苦苦”地谈恋爱! 柳树芽和公安局刑警队大队长李伟的交往,时好,时坏。 主要是李伟的思想固化,很多时候,需要柳树芽换很多个角度,才能让李伟彻底明白她的意思。 这么谈恋爱,让柳树芽常常感觉像养了个儿子,得费劲巴力地教导李伟一些别人早就明白的道理。 弄得柳树芽好几次都想跟李伟提分手! 更何况,柳树芽她二哥柳成林,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过不欢迎李伟做亲戚! 问题是,她柳树芽上哪里换人去? 别说现在柳树芽都三十冒头了,就是前几年,柳树芽就已经感觉到没什么正经的能结婚的男人追她了! 来找柳树芽的男人,要么是慕名而来叶公好龙型的;要么看她是柳成林的妹妹,妄图联姻获取好处的;要么就是怀着脏心思,以为她柳树芽真是很风流很“爱玩儿”的! 不管是哪种男人,都没有在意柳树芽这个人实际什么样,真心喜欢她的。 仔细比较起来,还是这个李伟,对她柳树芽,还算是真心实意。 柳树芽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忍着李伟,没有跟李伟提分手。 像李伟这样离异单着的,方方面面还能看得过去的男人,哪里还有啊? 这李伟,除了思想上僵化一点儿,别的地方,做得还是可圈可点的。 李伟知道跟女人交往要送花、送礼物、请吃饭、献殷勤。 虽说李伟做起来确实有点刻意的味道,可是,柳树芽自己都这么大人了,人家李伟还肯一本正经地追求,算不错了。 就是吧,李伟这男人,也一本正经地无耻! 李伟居然要柳树芽带他回她那个小窝! 柳树芽当然拒绝,她还没想跟李伟有什么肌肤之亲呢! 李伟这人,从哪里觉得柳树芽想要他? 李伟很不解,他觉得他们俩交往这么久,可以更进一步了。 何况,柳树芽又不是什么也不懂的黄花大闺女,他们俩这么做,不是很正常吗? “李伟,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有过男人,可是,我有过男人就是你不尊重我的理由吗?” 柳树芽被李伟气得不行。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咱俩都处这么久了,在一起怎么了?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李伟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他真不懂柳树芽为什么拒绝他? “我喜欢你就得跟你在一起?”柳树芽反问。 “不然呢?”李伟回应得理所当然。 柳树芽被李伟气得,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想起他前妻孙月来,想不起来怎么反驳他,那干脆比较一下好了! 实践出真知,啊不,这叫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你李伟跟孙月当初处对象的时候,也是没结婚就睡一起了? 当然没有! 只是,被剥下面皮的李伟也是恼羞成怒! 男人求欢被拒,能高兴才怪! 而且,李伟也确实被柳树芽戳穿了想法。 这李伟,他还真没有多在意柳树芽的意愿,说白了,李伟就是对柳树芽没有多少尊重! 柳树芽她都已经跟好几个男人睡过了,矫情什么? 柳树芽最后说: “李哥,如果在你眼里,我只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那么无论对你对我来说,我们对彼此的了解都不够。” “我们还是冷静一段时间,先不要见面了。” 两个人又一次不欢而散。 李伟,又一次没有送柳树芽回家。 反正,每次吵架,柳树芽都不让他送,李伟自己,也是欲求不满没有心情送。 柳树芽踩着地面上残存的薄雪,怒气冲冲地走在回二哥家的路上。 日子也是快,又到了下雪的时节。 柳树芽穿着高筒羊皮棉靴,枣红色毛呢百褶裙,米白色厚毛呢中长款大衣,围着红色大方格子围巾,留着利落的短发。 若不凑近了仔细看,看到她眼角微微有点细细的鱼尾纹,光是看外表的穿衣打扮,大家都只会当她是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不过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姑娘,还是尽量早点回家,东北冬天黑得早,早点回家更安全。 今年一直不太平,每次李伟他们觉得把那些越狱跑的抓得差不多了,刚要去河东工地收拾那帮小喽啰,就又有消息说城里出事了! 不是有人入室抢劫把屋主打伤的,就是有了越狱逃犯的消息…… 甚至,因为看守所、监狱都人满为患,狱警那边人手严重不足,要抽调刑警去帮忙! 这不瞎整吗? 刑警本来人就不多! 可局长说全局一盘棋,大家都是革命队伍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 李伟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儿,连蒋立新那小子都似乎有事瞒着他! 李伟心里不舒服,再说跟柳树芽也处了年八的,他就想着,明年五一春暖花开的时候结婚。 在这之前,他和树芽都单这么久了,干脆住一起,不是挺合适的吗? 何况柳树芽自己还有个现成的小窝! 他这一年可是没少想她,难道柳树芽就不想他吗? 柳树芽那个女人,跟完钱小东跟熊大川,她跟他们都……,怎么到他李伟这个想明媒正娶的反而不愿意了? 矫情什么? 什么缺乏了解? 就是找借口! 该不是又跟谁勾搭……? 李伟想到这里,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 李伟可是知道柳树芽跟着熊大川那几年,熊大川跟看眼珠子一样死死盯着柳树芽! 哪怕熊大川自己去了外地,明里暗里,熊大川也是派了小弟紧紧盯着柳树芽的! 李伟立刻停步,转回身朝柳家跑去,柳树芽,该不是移情别恋了吧? 李伟这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 李伟越想越心慌! 柳树芽是臭毛病一堆,要人哄,要人陪,吃喝穿戴,全要好的,可是,招人稀罕啊! 哪怕有时候李伟被她气得真想分了算了! 可是李伟一想到分手后,那个在家里穿着大红睡袍,身娇体软,脖颈雪白的女人,可能很快就会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纵情疼宠! 李伟就睡不着,更受不了! 赶紧给柳树芽买东买西,送花送礼物,想方设法把这作精哄回来! 唉,光是想想这柳树芽都这么勾人,要是……,不管咋说,他李伟也得跟个可心的女人一起过后半辈子! 李伟是在离柳家不远的巷子口的老柳树那里追到柳树芽的。 柳树芽看李伟跑得这么急,跑得一脑门汗,有点惊讶,这是咋啦? 李伟看确实是柳树芽自己一个人回家,他绕着老柳树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人,这才一把把柳树芽抱进怀里,死死扣住! 妈的,吓死他了! 柳树芽被李伟突如其来的紧紧地拥抱弄得莫名其妙,这人哎,刚跟她吵完架! 挺大个男人直接上来就说想去她家睡她,她柳树芽不同意就跟着翻脸! 这李伟刚跟她翻完脸又跑过来跟她玩“情深似海”? 这? 李伟给柳树芽整得都不会了! “对不起!我之前,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的错!” 李伟缓过神来,赶紧道歉。 他李伟之前,那么想柳树芽确实有问题。 不管是不是有过去的女人,她的过去,都跟他李伟无关,人家柳树芽不欠他李伟的。 他李伟要是想跟人家好,想跟人家柳树芽结婚生子,确实该放尊重些。 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同时也想通了的李伟,这会儿只顾着跟树芽道歉,跟树芽述衷肠,他李伟是真想跟树芽结婚过日子的! 可不敢再这么好一阵歹一阵地跟柳树芽耗着了,万一真有人横刀夺爱把柳树芽抢走,他李伟上哪哭去? 李伟想着,今天回家,就跟父母亲摊牌! 今年夏天那会儿,李伟母亲听到点风声,质问李伟是不是在追求原来宣传队唱戏的老柳家的丫头? 让李伟给糊弄了过去。 李伟知道,他父母对搞文艺工作的人是有成见的。 李伟当时要是承认了,他父母肯定反对,会坚决要求他跟柳树芽分手的! 那时,李伟跟柳树芽正在闹别扭,也拿不准他俩还能不能继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伟就没承认。 但是现在,希望父母看在他李伟真心喜欢柳树芽的份上,成全他吧! 李伟跟柳树芽很是腻歪了一会儿,亲眼看着柳树芽走进了柳家的大门,这才返身回自己家。 李伟不知道,他刚走得看不见影儿,老柳树上就跳下个人来。 那人心情复杂地盯着李伟离去的方向,皱着眉看了会儿,又喜怒难辨地转头盯了眼柳家大门的方向,这才抬腿走了。 那人皮肤润白,长相英俊,身高腿长,若是跟李伟比外表,可比李伟帅多了! 可是吧,一比资格,潘又安一个有妇之夫,凭什么在这缠着人家单身的柳树芽? 第192章 野蛮生长(20) 潘又安今儿刚从外地回来,家都没回,在单位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跑过来看柳树芽。 赶巧正碰见柳树芽闷头走路,心事重重的样子。 潘又安跟柳树芽耍无赖耍惯了,也没有多想,一把把柳树芽拉到老柳树后面,抱着就亲! 柳树芽今天被李伟气得够呛! 整个人情绪低落,眼尾红红,要哭不哭的。 被潘又安突然袭击,柳树芽开始只是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潘又安,也就没心情也没力气跟他撕扯。 柳树芽没有像以前那样又打又骂又踢人的,只是任由潘又安抱着亲。 乖得跟只兔子似的任人摆布的柳树芽,让潘又安得意极了! 他以为,柳树芽终于想通了,要臣服于他的魅力之下,他潘又安可以好好享受怀里的女人了! 可是,潘又安正亲着柳树芽脸颊的时候,嘴里吮到了咸咸的滋味! 潘又安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怔忡不解地放开柳树芽,果然是柳树芽哭了! 柳树芽哭也没哭出声,就是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小俏鼻子微微抽着气,看起来,又柔弱又可怜极了! 潘又安想着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啊? 以前柳树芽不也是这样被他潘又安抱住,跟他打着闹着像俩小孩儿闹玩儿似的。 柳树芽跟他闹累了,再放低了姿态求潘又安一会儿,潘又安多半也就放了她。 今天怎么了? 咋还哭上了? 柳树芽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啊? 潘又安自己当然懂得他这么不明不白地缠着柳树芽,确实不对。 可是吧,潘又安跟柳树芽打打闹闹的挺乐呵,还真没有女人这么对待过他! 特别啊! 这人啊,越得不着越稀罕,潘又安缠柳树芽缠这么久了也没得手,一开车出去就特别想她! 真要是回来不找柳树芽,潘又安就像有什么事没办一样,总惦记着。 潘又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潘又安一开始,就是受不了柳树芽眼里没他这个“美男子”。 反正养伤的日子无聊,潘又安拿柳树芽和李伟开涮,多少还能找点乐子。 潘又安后来来找柳树芽,则是不服气,柳树芽就真的喜欢李伟那么个二愣子? 潘又安自己长成那个玉树临风、气质非凡、风流倜傥的样子,他就是不相信柳树芽真会对自己不动心。 潘又安纠缠、捉弄柳树芽,有嫉妒有胡闹也有对柳树芽说不清楚的喜欢,还有点吃亏了想找回场子的意思。 柳树芽可把他潘又安看光光了! 看光光了还对他不感冒!一定是欲擒故纵!以前又不是没有女人跟潘又安玩这个! 有时候,跟柳树芽胡闹潘又安会特别有感觉,特别想跟柳树芽滚到床上去。 潘又安自带招风引蝶体质,也不是个多规规矩矩的人——长成他这样,他不勾搭女人,也有女人来勾搭他! 可是,无论潘又安怎么诱哄,柳树芽都不为所动。 柳树芽要么软语温柔地求潘又安放了她,要么仗势欺人让潘又安忌惮她哥柳成林,要么就想方设法地挖坑让潘又安不得不放开她…… 这小娘们,居然还会耍阴谋诡计! 潘又安也算是在女人堆里混过来的,居然还是会被柳树芽这小女人几次三番地耍了! 这一年来,潘又安被柳树芽推进河里一次,被柳树芽哄得用他自己的皮带连着小树扣在一起过一次,被柳树芽拿柳成林吓过一次!…… 还有上一次!潘又安说什么也不上当了,就是想跟柳树芽亲热。 结果,让柳树芽反过来哄着先脱裤子。 脱就脱!他又不是没让柳树芽看过。 可是,柳树芽那臭丫头一下子把潘又安那里外三层裤子连单带棉全扒到脚踝上,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草! 等潘又安提上裤子扣好腰带,那丫头早就笑着跑出八百米了! 还追个屁! 今儿潘又安过来,躲在老柳树后面抓柳树芽,就是“报仇”来了! 还真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耍他潘又安呢! 可是,这才抱着亲亲,他潘又安还没干什么“坏事”呢,这柳树芽怎么就哭了? 不对!他潘又安今天一把人抱到怀里,柳树芽就不对劲! 可还没等潘又安多想,就听到远处传来跑步声,很急! 潘又安看着只是无声流泪的柳树芽,想到了什么,有点生气——这么可爱的柳树芽,这李伟也忍心弄哭她! 柳树芽见潘又安放开她,便从树后走了出去,没走出几步路,就被跑着拐过巷子口的李伟一把拉住! 李伟拉住柳树芽还不算,居然还绕着老柳树搜了一圈! 没搜到人才过来抱着柳树芽道歉! 柳树芽人又不傻,这李伟是怎么想的,这表现得明明白白! 柳树芽真不知李伟要是从树后面搜出潘又安来,得跟她怎么发火? 好在潘又安倒也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人家早就两下就窜上了老柳树! 李伟只是急匆匆地绕了老柳树一圈,没怎么仔细搜查,不然…… 李伟回到家,李父李母听儿子说他真要跟原来宣传队唱戏的柳家丫头柳三儿结婚,都火了! 李母更是直言不讳地正告李伟: “李伟!我告诉你,我们老李家,是绝对不会娶戏子的孩子!” “你趁早给我死了这份心!” “你要是敢不听,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李母这话说得,简直半点没有回旋的余地。 让本来就对说服父母信心不足的李伟,感觉更加挫败,可是李伟还是想争取一下的: “妈!我是真的喜欢柳树芽!” “当戏子的是她爹娘,又不是她!” “再说她父母都走了,柳树芽又没唱戏,怎么就不行了?” 李伟母亲毫不妥协: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咱老李家是正经人家!丢不起那个人!” “你想处对象,不是不行,就是跟老柳家的丫头不行!……” 李伟跟他父母,在讲道理讲不明白的情况下,开始消极反抗。 不说话不沟通无回应,可怜了李铁铸这个小孩儿,在大人中间跑来跑去地当传声筒。 跟父母沟通无果,让李伟感觉挫败,而跟柳树芽打商量,李伟也觉得挫败。 不管李伟怎么跟柳树芽说,柳树芽就是不松口。 李伟本想着,只要柳树芽同意,他俩也像当初孙月和侯勇军一样在一起住着。 等时间长了,他父母看在既成事实的份儿上,也就该松口了。 可柳树芽就是不愿意! “李伟!说服你父母同意是你的事,凭什么要搭上我的清白?” “你父母既然看不上我,我再跟你住一起,你父母不是更看不上我吗?” 柳树芽真是让这李伟气得要口不择言,都想骂人了! 左一个圈右一个坑地给她套、给她挖,她柳树芽看起来很傻吗? 柳树芽转身就走,连吵架都不想跟李伟继续吵下去! 李伟追过去拉柳树芽,被柳树芽接二连三地甩掉,也就停了手。 两边都不理解他,他李伟怎么就这么悲催? 柳树芽跟她光明正大的男朋友光明正大地闹别扭,柳树芽那背地里“见不得光”的“男朋友”,也有一阵子没“见光”了。 潘家,潘又安媳妇忙完这个忙那个,眼看快过年了,忙着把年货备好。 老话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这年底的活儿,多着呢! 改革开放以来,小城的日子是越来越好。 这潘又安,虽然说不是个多有权有势的人,但在那个年代,汽车司机可是很受大家伙儿欢迎的人! 谁家有啥事,有个当司机的朋友帮个忙,用车给拉一下,都是老爷们们可以拿出来在酒桌上吹一吹的事儿,更何况当司机的人本身? 潘又安性子随和,狐朋狗友不少,常常在家里见不到人,他那贤惠的媳妇也从不多想。 他家俩孩子呢,再加上里里外外的活计,潘又安媳妇又是个“多才多艺”的,各种针黹女红,就没有她不会的! 潘又安媳妇闺中密友一堆,求她帮忙做各种枕头套、被子罩、门帘子、电视机罩……,也是忙得没空管他! 不过呢,潘又安这一阵子还真没出去喝酒,他在悄悄跟踪柳树芽。 还真是少见! 潘又安这家伙这一阵子远远的跟着柳树芽上、下夜班,却没有再上前跟柳树芽胡闹。 有时候,柳树芽疑惑地回头观察着,她这一阵子总觉得有人跟踪她,但回头就看不见人。 潘又安也疑惑,以前,他跟柳树芽胡闹,甚至想跟柳树芽睡觉,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那次在老柳树上看到的,还有前几天又碰到柳树芽和李伟吵架,潘又安仔细观察,他才突然发觉,柳树芽真不是大家伙儿传说中的那个“风流多情”的女人。 这一年来,潘又安暗地里死缠烂打地缠着柳树芽,换别的女人,早就服软了,或者早半推半就地“从”了他,好“得”到他呢! 而那个李伟,明火执仗地要柳树芽跟他睡,柳树芽也没有失去理智,甚至冒着分手的风险,仍是坚决拒绝。 柳树芽这女人,她难道不知道,错过了李伟,她这个年纪可能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结婚对象了吗? 潘又安想着柳树芽无声泣泪的小模样,有点心疼! 这柳树芽分明是个有原则,也懂人情世故、宁可自己委屈,也总是给男人留足面子的好姑娘啊! 难怪人家熊大川那么在意! 自己以前,也是眼瞎! 让柳树芽那“黑道大嫂”如雷贯耳的风流名声给蒙了,真当这位是,只要他潘又安勾搭一下就能得手的便宜女人呢! 他潘又安也正好尝尝这“黑道大哥的女人”是个啥滋味! 潘又安想到这里就想给自己一下子,他凭什么那么想人家柳树芽呢? 人家柳树芽是真的懂事给足他潘又安面子,从没有因为他过分耍无赖就翻脸。 不然,只要柳树芽真的叫嚷起来,他潘又安怕是很快就会被人结结实实地胖揍一顿! 潘又安也是在前几天,见李伟跟柳树芽吵完架居然没有送柳树芽。 潘又安担心柳树芽的安全,偷偷暗地里护送柳树芽回家时才发觉,有人一直跟着柳树芽! 潘又安担心得一直护送柳树芽进了家门,那同样跟着柳树芽的人竟然回头冲他笑了笑! 潘又安一下子认出来! 他有好几次去截柳树芽,和柳树芽玩儿闹过后回家,路上都见过那个人! 潘又安以前还奇怪为什么柳成林不担心他妹妹安全,从不接送? 原来,傻的是他潘又安自己! 人家柳成林当哥哥的,早安排了人手保护柳树芽! 只怕无论是他潘又安还是李伟,对柳树芽的所作所为,早就看在人家柳成林的眼里! 潘又安吓出一身冷汗! 自己哪来的胆子? 敢欺负人家柳瘸子柳成林的妹妹?只怕自己但凡真敢用强,自己也该成瘸子了! 只是,潘又安弄明白了是一回事,想收了心是另一回事。 潘又安哪怕回到家,哪怕跟朋友们去喝酒玩乐,可一到柳树芽上、下夜班的点儿,他就忍不住溜出去! 哪怕只是远远地跟着护送柳树芽那个女人,潘又安心里也会觉着舒服一点,不然,他连觉都睡不安稳! 潘又安心里有点憋屈,想见人,想抱在怀里,想亲亲,还想…… 可是,潘又安一想到柳成林,他就不敢了! 不敢了反而更想得厉害! 潘又安比求爱不成的李伟煎熬。 因为人家李伟正大光明,只要说服李父李母,人家就可以把柳树芽娶回家。 他潘又安呢? 他潘又安一个有妇之夫,可怎么娶人家柳树芽? 又特么的不是民国,可以娶妻纳小! 再说,人家柳成林能让自己妹妹给他潘又安做小?! 他潘又安简直做他的春秋大梦! 潘又安烦恼,他哪里知道,比他和李伟更煎熬的还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周怀锦呢! 第193章 野蛮生长(21) 周怀锦这只老狐狸,这两年跟着一出狱,就如同坐上火箭一样,势不可挡的柳成林一起分工合作,搞城市商品房开发建设。 周怀锦现如今在城建局房产管理处当处长,正好管这一块儿。 周怀锦帮着柳成林熟悉政府办公流程,“指点”柳成林他们,政府部门哪些人是该“打点”的实权人物,哪些该保持距离,又有哪些该提防的…… 而柳成林呢,也从不亏待周怀锦,无论去哪玩儿,不管是什么好处,是房子、票子,还是其他…… 甚至连女人,柳成林居然也往周怀锦怀里塞! 这可把周怀锦吓坏了! 柳成林给别的好处,周怀锦都敢沾,唯独女人,借他周怀锦俩胆子,他也不敢! 周怀锦心里清楚,但凡他敢沾女人,他从此便再也别肖想着得到柳树芽! 柳成林邪性! 他自己妹妹干什么都成,柳成林这当哥哥只要有能力,都给柳树芽兜底。 但是,周怀锦他要是敢花天酒地完再去招惹柳树芽,他周怀锦只怕会比熊大川的下场还要惨! 周怀锦知道柳成林没想要熊大川的命。 可是,柳成林硬是直接把柳树芽跟熊大川分开,那跟生生摘了熊大川的心有多大区别? 再说,熊大川那命也真是…… 那个小公安简直就是特意来送熊大川上路的! 周怀锦想到这一点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熊大川但凡肯听点柳成林的话,怎么也不至于弄丢了性命! 另一方面,从男人的本性上来说,他周怀锦也想要女人,哪个正常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 但是,从理智上来讲,周怀锦可是把柳成林看得明明白白。 那柳成林差不多就是个疯的! 柳成林哪里是塞女人对他周怀锦关照讨好? 柳成林分明是连捉弄带考验再加上挤兑!整治他周怀锦呢! 他周怀锦还能怎么办? 让他放弃保留追求柳树芽的资格吗? 他周怀锦,他本来就没资格! 但他周怀锦要是敢跟着别人一样花天酒地,他就更没资格! 周怀锦除了苦笑着拒绝,还真没别的办法! 起码,在周怀锦心里还惦记着柳树芽的时候,他周怀锦在柳成林的眼皮子底下就必须老老实实地“守身如玉”! 周怀锦岂止是感觉憋屈?简直离了大谱! 周怀锦心里酸苦酸苦的,那心快赶上醋精泡的苦瓜了! 柳树芽明面上有一个李伟,暗地里还有一个潘又安陪着,他周怀锦呢? 周怀锦自打从柳成林手里接过房子钥匙,就让人给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当成自己不想回家时的“避难所”。 周怀锦心里实在难受,不愿意回家去面对那个叽叽喳喳的妻子卫红,就去“避难所”里歇上几晚。 或者弄点卤味、花生米,自斟自酌地喝两口。 每到那个时候,周怀锦就有点想念原物资局老局长,已经没了的老郑头。 周怀锦总算明白老局长晚年为什么总会隔三差五地自己喝两盅了! 想一个没法抱在怀里的女人,又不能对别人诉说,更不允许自己放纵! 不独自喝两杯,还能如何?! 周怀锦一个人凄凉冷清,柳家可是热闹得不能再热闹。 柳家,一到年底,照例又是人满为患。 柳树芽才进家门,就被小鱼媳妇姜芹和侯勇军媳妇孙月喊过去凑局。 柳树芽一看,她们俩外加一个不常见的钱小东媳妇,就问她二嫂呢? 小鱼媳妇姜芹向厨房努努嘴示意。 不得不说陆晓辉这个“大嫂”,如今不只是吉祥的一把手,在家里,仍然是“一把手”,始终忙活着照顾大家伙儿。 柳树芽笑笑,把衣服包包放好,也就坐下来开玩儿。 他们说说笑笑地还没打两圈,柳成林难得的也带人早早回了家。 小鱼媳妇姜芹一见到尤有余就开心地欢叫起来, “臭鱼快来看,我今天又赢了!” 哎,这俩人,明明老夫老妻,偏偏一见面就跟小孩儿似的,亲相着呢! 但今儿不只是小鱼尤有余被叫住,连柳二柳成林也被叫住,侯勇军媳妇孙月一手拉住侯勇军,赶在柳成林要进书房前,喊住他: “二哥,你能等一下吗?我有点事想问你。” 柳成林见孙月喊他也是一怔。 孙月平时也不过是跟大家伙儿一样,跟柳成林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罢了。 今天孙月这么一本正经地叫住他,是有什么事? 柳成林不动声色地扫了自己两个兄弟一眼。 尤有余跟侯勇军都很无辜地回看过来,他俩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啥事儿该告诉媳妇,啥事儿该瞒着,这还用教? 柳成林当然也了解自己这俩兄弟的品行,他只是怕万一,对完了眼神,也就放了心,便也有点疑问地看向孙月。 侯勇军简直有点紧张了,仔细回想着自己最近都跟孙月说了什么? 可别是在哪里把二哥的啥事儿说漏了吧? “二哥,今年年前我跟着二嫂去巡店,看着个事儿,心里总惦记着,咋也想不明白。” 孙月一说出来,刚回来的几个男人都暗中松了口气! 好!是公事不是私事就好。 “什么事?” 柳成林一听,顺着王铁拎过来的椅子对着孙月也坐下来。 柳成林今天赶着年前把最后一桩私事处理好,刚一回到家就被孙月叫住,自家妹妹柳树芽就在旁边看着,他还真有点心虚! 柳成林担心得有道理。 这一桌四个女人,只有柳树芽注意到他跟尤有余和侯勇军在交换眼色。 另几位要么忙着跟自家男人打招呼,要么就是钱小东那小媳妇还有点不知所措,顾不上观察他柳成林。 柳成林知道自己妹妹柳树芽看见了。 不过也没事儿,那是他柳成林嫡亲的妹子,怎么也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柳成林倒也不惧被妹妹看见,就沉下心来听孙月怎么说。 “二哥,我琢磨了有一阵子了,左思右想,跟大家伙儿一起想,也是解决不了。” “何况这事吧,我们前两年就试过各种办法,但是呢,就是咋试,效果也不大好……” 柳成林打再次出狱以后,在吉祥的运作上,基本再也没插过手。 吉祥现在,就是由陆晓辉和孙月带着一帮“娘子军”在打理。 今天孙月突然叫住他柳成林,看样子真是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儿,来向他“问策”来了。 大型商业百货,占地广,空间大,很多都是好几层楼,甚至是几栋楼通过天桥连接。 往往能同时容纳数千、上万人一起逛,看起来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但是,不管是经营得多么成功的百货商场,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或几个地方,总是比别的地方人少,甚至是没人过去。 孙月说的就是这种地方。 他们这吉祥连锁百货,在周边县市几乎是每一家都存在这种情况。 不论他们怎么想办法调整陈列的商品、门类,奇的是,最多就短时间内有点效果,但时间一长,还是照旧。 当然,也偶尔有个别的地方调整得红火了,可是吧,又会有其他的地方“冷清”了。 只不过,这些冷门的地方一开始就存在,也并没有影响到百货整体的营收业绩。 之前,谁也没太当回事儿。 倒是孙月,她一向心细如尘,责任心又强,并没有因为调整的结果始终不大如意就放任不管。 思来想去,就干脆在碰到柳成林这个吉祥百货的创始人时当众问了出来。 孙月一个女人,也不好单独去见柳成林,要避嫌的,尤其是她孙月离过婚还找了个“小的”! 表面的舆论放过孙月一马,但背地里,还是有人说她耐不住寂寞勾搭男人! 孙月也不否认,她就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 凭什么? 她孙月好好的一个人,非得苦哈哈地守空房? 就为得到人家夸她几句贤惠? 她孙月还没那么自虐! 更何况是李伟首先不珍惜她! 她孙月凭什么为了一个不肯珍惜她的人,就非得赔上自己一生? 真那样简直是愚蠢! 谁想那么过谁自己过去! 想明白了的孙月不但要改嫁,还要过得比以前更好! 何况她孙月本就有个“志同道合”的侯勇军追她,她再苦着自己才真是矫情! 也许,就是因为有这一口气憋着,孙月干事业很拼。 别人不那么在意的事儿,她孙月非要追个究竟出来。 所以,也就顾不上跟这儿出难题似的“考较”柳成林了。 反正,一屋子的兄弟姐妹,柳成林无论能不能给出答案,也丢不了多大面子——别人更是没招! 柳成林自带“大哥”气场,打他坐在客厅里开始,屋子里原本沸沸扬扬的说笑吵闹声便慢慢地弱了下去,直至消失。 等孙月把事情原委前前后后的都讲明白,包括他们之前的各种换品种、换布置、换人等等办法都提了,奈何,不管怎么弄都收效甚微。 这个事儿,大家伙儿也都知道。 年底跑到柳家来玩儿的,不是亲朋就是旧友。 多多少少都为这事操过心想过办法,只是吧,反正咋样也没有影响到总销售额,也就不了了之。 今儿,既然孙月向柳成林提了出来,大家伙儿便也想听听柳成林的说法。 哪怕柳成林当了甩手掌柜,他仍是大家伙儿公认的吉祥百货真正的领头人、真正的当家人! 柳成林见大家伙儿都眼巴巴瞅着他,便明白这个事儿也是困扰他们好几年了。 只怕是他们年年想办法,年年调整,然后还是年年问题都在。 柳成林乐了,喊柳明明去书房,把他书桌最右边的抽屉里压着的一张报纸拿过来。 这事儿都这么久了,总算有人想到向他讨主意! 也行,反正他柳成林早有对策。 只不过吉祥没这个办法,也不影响运作,有这个办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所以柳成林就一直放着没管,兴许他们自己能想到什么别的解决办法呢! 这几年经济又发展了一些,也许现在拿出来正是时候。 不过,不得不说,侯勇军这小子眼光真是好。 孙月,还真是个值得男人争抢的女人! 这眼光,这脑子,这魄力,都比别人,甚至比他柳成林手下的大多数兄弟都强。 那些商场里的“冷门”地方,他柳成林也早发现了,他也想着什么时候时机恰当再点吉祥的人一下。 毕竟吉祥百货现在是由他媳妇陆晓辉在管,柳成林再插手的话,就有点驳陆小四儿的面子了,何况他俩还…… 但今天既然孙月当众问了,他这个“老大”给个答案也不算越矩。 大家伙儿等了半天,就等来柳成林让儿子柳明明去拿报纸。 互相看了看,这才想起来,柳成林没有长篇大论的习惯,倒是动不动就“出题”考较他们,常常是弄得他们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只怕,今天,他们也听不着,柳二哥给出什么主意,多半又是给他们打哑谜。 只要事儿不急,二哥柳成林就喜欢吊着他们胃口! 让他们自己动脑! 唉,哥,你明说不行吗? 我们承认我们不如你还不行? 智商上的差距,有很多时候,不是简单的聪明和笨的差距。 而是,谋全局与谋一域,也不对,是谋全局与图温饱之间,巨大的差距。 柳明明去书房找到报纸,就忍不住前后翻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这还是张老报纸! 纸张发黄边角毛茬,看起来,起码有个好几年了! 柳明明一看正页上的日期,居然还是爸爸第二次进监狱之前的! 柳明明满脸疑惑地把报纸给他爸爸拿过来。 柳成林把报纸翻开,给探头看过来的孙月及众人指了指其中一篇文章的标题,便起身回书房了。 周围的人忍不住围过来,孙月展开报纸念着上面的标题: “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国有民乐厂该何去何从?” 文章写的是,江南国有民乐厂,以前都是按计划生产,工艺精益求精。 改革开放后,原有的老客户老戏剧团们纷纷解散,他们民乐厂生产的胡琴什么的,也慢慢地没人要了。 产品都堆积在仓库里。 民族乐器销售停滞,民乐厂工人的工资都开不出来,国有民乐厂的出路在哪里? 第194章 野蛮生长(22) 柳二哥柳成林把“国有民乐厂要倒闭”这篇文章指给他们,啥意思啊?头疼! 百货商场里冷门的地方,跟快要倒闭的民乐厂有什么关系? 但是,大家伙儿都知道,柳二柳成林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就是大家伙儿一时没搞懂咋回事啊! 刚好陆晓辉从厨房出来,跟大家招呼, “都歇会儿,洗洗手去,一会儿就开饭!” 哎,先不管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都收拾一下,洗手吃饭! 等大家伙儿起筷,吃了几口垫了肚子,不那么饿了,又忍不住讨论起刚才的事儿来。 陆晓辉那会儿在厨房里指挥阿姨们做菜忙,没有听到孙月问柳成林问题。 现在听大家伙儿你一句他一句地分析,倒是听出了门道,开口就说: “这民乐厂守着产品卖不出去,他们这是缺个销售的场所。” “民乐厂有产品,但想买的普通客户找不着他们,要是有个专门销售的地方就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们的百货商场那些冷门的地方,反正也一直冷清着,索性换个思路,卖点不一样的“商品”,也许可以“出奇制胜”呢! 陆晓辉这么一说,大家伙儿便都弄明白柳成林的意思了! 还得是人家两口子啊!心有灵犀! 只是,柳成林和陆晓辉这看起来心有灵犀的两口子,私下里的相处,却出了问题。 柳成林,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男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头脑都足够成熟的好年华。 柳成林这家伙,被他三舅子打瘸了一条腿,还两次进监狱,可是这样的经历,并没有压垮他的精神。 柳成林,只是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惹人注目、锋芒毕露,现在学会了藏锋守拙,变得沉稳而内敛,低调而从容。 以前,柳成林像明星一样耀眼,是个让小城父老乡亲恨不得时时挂在嘴边念叨的“名人”。 如今,柳成林是为大家所熟知,却极少再露面,甚至都有些陌生的吉祥百货、吉祥鞋城背后的大东家、新成立的吉祥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 一样是相貌英俊,可是,一个能力非凡的男人,长得好,不过是个人魅力的一个加分项而已,而非像潘又安那样的男人个人魅力构成项。 不过么,长相太出色,年纪还不老的男人,注定会招来桃花朵朵。 当然了,一般人也不敢惦记柳成林的,惦记柳成林的也不是一般人。 现在,毫不夸张地说,一般人,连接近柳成林都难。 那位大小姐,是小城常务副市长韩副市长的大女儿,高中毕业后,直接让她爸给安排了个在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就开始混日子。 偶尔一次看到柳成林和韩副市长一起吃饭,一眼就被散发着成熟男性魅力的柳成林迷住。 哪怕柳成林瘸了一条腿,也没拦住这位花痴大小姐扑上来。 这位韩大小姐直接上前让父亲韩副市长做介绍,从此便缠上了柳成林。 这要是其他身份的女人,处理起来容易得多。 长得好、家境不好的女人,看柳成林心情,喜欢可以收,不喜欢可以拒。 长得一般,但会来事,还有本事的女人,柳成林也可能收下做事。 一无是处的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那都不用柳成林说话,根本连见柳成林都见不着…… 所以这位凭空掉下来的韩大小姐,还真让柳成林头疼! 既不能粗暴无理,也不能生硬拒绝,免得弄出反效果,整出仇来! 涉及官场,涉及权力,是必须小心谨慎的。 柳成林不是毛头小子了,他已经深谙权力游戏往往也会性命攸关的道理。 柳成林深知这位韩大小姐不是能碰的人! 碰了她,麻烦大着呢! 再说,柳成林也没看上她。 可是对于韩大小姐的痴缠,柳成林还不能一躲了之! 要是处理不好,再弄成个桃色新闻,他们柳家,只怕好不容易安生两年的日子又得鸡飞狗跳! 所以,在韩大小姐闹得不行的时候,柳成林还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客客气气地哄着。 柳成林不是没想过告诉自己媳妇陆晓辉,让她帮自己一下。 可是,他现在跟陆晓辉,也有问题没解决。 所以,这位韩大小姐的事儿,柳成林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尽量拖着。 柳成林这一时半会儿,这大年根的,还弄不着人手。 等拖过了年,开春了,柳成林想招聘几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出钱让他们帮自己挡一下这位韩大小姐,能促成姻缘最好! 好在眼见就是年。 柳成林想自己媳妇了。 柳成林的这种想,不单单是欲念横生的想,还有希望妻子接纳自己、包容自己的想。 柳成林,到底是个有眼界、有想法、又有能力的男人。 这种男人自己往往很骄傲,事事不愿向别人低头,当然也包括妻子。 陆晓辉比以前成熟得多,她早在吉祥百货创立时起,就已经知道自己嫁的丈夫是个了不得的男人! 一个了不得的男人会犯什么毛病,陆晓辉有自己的判断,她懂得承受。 只是有一件事情,陆晓辉还是高估了自己。 陆晓辉首先是一个女人,做为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人,理智上的容忍,阻挡不了生理上的厌恶。 陆晓辉在几次闻到丈夫柳成林外套上那种混和着烟草味的劣质胭脂香粉香水味时,就抑制不住地冲到卫生间狂吐。 柳成林也不再是毛头小子,见自己媳妇不舒服,便也克制住自己。 没想到,这一克制,就是大半年的功夫。 现在都年底了,柳成林越看自己那白嫩嫩的媳妇越饿,奈何陆晓辉总是不着痕迹地躲开! 现在陆晓辉宁可抱那只叫柳成林的猫也不愿意抱他柳成林这个人! 柳成林不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可是吧,他就是不想向陆晓辉解释。 柳成林总觉得,陆晓辉应该懂他的,他们俩是原配夫妻啊! 不过,关系再好的夫妻,也是需要沟通的,何况他和陆晓辉,中间前后加起来足有八年被强制分开的日子? 柳成林,这一次,真是怪他自己,任由误会持续下去,苦了他们俩个。 柳成林会孤单寂寞冷吗?会! 优秀的、成功的男人,也不一定个个都喜欢庸脂俗粉成天围着的。 柳成林本来对女人就挑剔,当然不是什么女人都看得上。 表面上看,他柳成林比谁玩得都花! 跟柳成林出去谈事的人,一走就是开车几个小时到外市的“红灯区”去耍。 别人做那事只喜欢独享,他柳成林,偏偏做什么事都带着身边王家两兄弟。 其实,真正享受的也只是王家兄弟。 当然不是柳成林不行,是柳成林嫌脏。 就是王家兄弟,柳成林也让他俩必须穿“雨衣”,完事洗澡。 好在,那俩货也什么都听柳成林的。 柳成林外套上的味道,就是表面上逢场作戏时留下来的。 柳成林自己也厌恶,但他不好太与众不同,装也要装一装样子。 做为妻子的陆晓辉,接过两次丈夫有味道的外套后,就开始喊阿姨伺候柳成林。 至亲至疏夫妻。 陆晓辉几次借口吉祥的报表没看完,在柳成林回卧室后去了书房。 他们俩便足有大半年没再亲近过了。 年下,柳成林也没了别的事,夫妻俩的事,就成了头等大事。 奈何,陆晓辉仍是不愿。 柳成林这才有些后悔,要是出来后就对陆晓辉亲热些,也许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他自己冷落陆晓辉在先,怨不得人家。 就是妹妹柳树芽,也是怨他柳成林自己,招呼不打就收拾了熊大川。 妹妹柳树芽再明事理,让柳成林这个做哥哥的这么毫无防备地弄走了枕边人,没跟他柳成林彻底翻脸,已经够懂事了。 更何况,那熊大川,弄来弄去还弄没了命! 这也真是,熊大川命中有劫! 早在刚把熊大川弄进去时,柳成林就派律师小鱼尤有余去跟他挑明过。 让熊大川安分些,忍一忍,以后会给他个交待。 可熊大川不肯听啊!不但不肯听,还逮着机会越狱! 越狱就越了吧,柳成林让熊大川快走,他还不走! 熊大川还非得来看柳树芽,偏赶上个乱放枪的小公安! 熊大川到底是闹到见了阎罗王才罢休! 柳树芽这是什么命啊! 前面没了一个何志尧,这又没了一个熊大川! 柳成林想到这儿就心疼起妺妹柳树芽来! 又跟着琢磨妹妹现在的两个“男朋友”,他柳成林也是一个都不看好! 李伟是独子,本身不算多有能力,做事情还一意孤行,不大肯听别人的意见。 李伟常常意气用事,有时连送柳树芽回家都做不到。 关键是,李伟未必能说服他那从政府机关退下来的父母跟柳树芽结婚。 那个潘又安就更混蛋! 人家李伟好歹还是单身,姓潘的一个有妇之夫居然还妄图染指他柳成林的妹妹! 要不是看在姓潘的多少还有点老爷们样,没有用强,且一直对柳树芽还算关心的份上,早揍他了! 唉,柳成林捏着自己的鼻梁筋,才发觉,其实自己一直都处理不好跟家里人的关系。 就是跟儿子柳明明,他们父子俩,也是没多亲近。 也许,真是怪进去那五年吧! 那五年,柳成林竟然只是习惯了王家兄弟的形影不离,连出来后,也没多大改变。 有所得,必有所失。 倒是跟他柳成林的那帮子兄弟,没有改变太多。 自打开始建立吉祥房地产开发公司以来,原来在吉祥鞋城上班的兄弟便有不少过来柳成林这边了。 男人,果然还是喜欢开疆拓土! 吉祥鞋城那边,已经没多大挑战性,他柳成林搞房地产这边一有动静,那帮哥们便纷纷跑过来不少。 他们跑过来对吉祥鞋城那边倒也没多大影响。 吉祥的经营早就走上了正轨,陆晓辉坐镇,孙月看着,连钱小东那个小媳妇,其实也是个泼辣能干的…… 一帮娘子军,有他们这些老爷们做后盾,打理吉祥没啥难度。 柳成林躺在床上思量了一圈,不知不觉有些困倦,便放松了身体,小憩一下。 朦胧中,觉得身边似乎躺过来一个人。 陆晓辉,大约是当他柳成林睡着了吧? 柳成林待陆晓辉睡得实诚了些,便仗着自己手长脚长的优势,把媳妇儿捞到了自己怀里。 到底是自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女人,柳成林把陆晓辉抱到怀里,格外有一种满足感。 陆晓辉已经睡熟了,一时醒不过来,只是无意识地推了推丈夫,鼻子里轻轻哼咛一声,便习惯性地在柳成林温暖结实的怀抱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等陆晓辉再有意识,是在脖子和胸口一阵又一阵酥酥麻麻的痒疼中醒过来的。 有人在陆晓辉身上持续地点着火。 岂止是脖子和胸口,那人的手指,像带着燃烧的小火苗,顺着心爱的人雪白莹润的躯体,温柔爱抚着。 如同朝圣一般,向着人类心神可以一瞬间集中的圣地,坚定不移地靠近了过去…… 陆晓辉这些天里里外外地忙活,睡得很沉。 此时哪怕已经醒了,整个身体也是倦得绵软得厉害。 更何况,在陆晓辉身上点火的是她心爱的丈夫,熟知她身上每一处敏感点,不偏不倚地处处关照到,更是让陆晓辉整个人酥软得提不起力气来…… 陆晓辉有心推开丈夫的手,人家干脆抓过陆晓辉的手放到一处炙热滚烫的爱意之上。 陆晓辉想抽回自己的手,爱人偏用大手包着陆晓辉白嫩嫩的小肉手,一边共同让爱意升温,一边在陆晓辉耳朵边低低地轻喘着。 一会儿,更是拉了陆晓辉雪白的臂膀,绕到人家脖子上,动情地低头舔吮陆晓辉雪白的耳垂。 陆晓辉闭着眼睛,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来,被挚爱的丈夫亲亲热热、沉沉稳稳地压住,也仅仅是嘤咛一声,乖乖承受着…… 蜀锦地衣丝步障。 屈曲回廊上,静夜闲寻访。 玉砌雕阑新月照花窗,,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中香, 只见, 玉树琼枝暖炉旁,玉人迤逦相偎傍。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第195章 奇葩(1) 柳家今年过春节,可比往年热闹多了!今年不只是连着好几年没回来的老大柳成山回家过年,还有个柳成山的拜把子大哥,也跟着回来过年了! 客厅里,柳家兄弟,柳成山的拜把子大哥张大力,他俩的警卫员,柳成林的好兄弟兼未来的儿女亲家尤有余,王氏兄弟二人,再加上柳明明和尤琪琪这俩小孩儿末坐相陪。 一桌子人喝茶水,吃果子,嗑瓜子,都等着还没下班回家的柳树芽。 没办法,柳家哥俩原本就是宠妹妹的,更离谱的是柳成山那个拜把子大哥张大力,打听柳成山说还有个小六岁的小妹妹起,就一直惦记着啥时候过来认认人。 张大力对柳树芽这个只闻名未见面的“义妹”,也跟着柳成山兄弟一起无原则地宠惯——说什么也让大伙儿等柳树芽到家再开席! 张大力那憨样可把小鱼媳妇姜芹逗坏了,抿着嘴憋着笑,一直拉着陆晓辉进了厨房,关上门才终于乐出声,跟陆晓辉打趣: “ 这张大力是没见过比他小的女人咋的?不过是认个干妹妹,就这么郑重其事的?” “谁知道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啥样人找啥样人。你看外面那几个,有哪个不疼姐姐、妹妹的?”陆晓辉也是忍着笑应着。 可不是么,不管是柳成山还是柳成林还是尤有余,都很重视自家的姐妹。 就是小一辈作为独子的柳明明,对自己的“小媳妇”尤琪琪,那也是爱护有加。 柳明明有什么好的、特别的,都是先要捧到尤琪琪面前让她先挑捡,剩下的才算是自己的。 有时候弄得琪琪都烦明明! 烦他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耽误琪琪学习时间。 小鱼媳妇姜芹听陆晓辉这么一说,也是颔首,又忍不住好奇跟陆晓辉打听柳树芽: “哎,三儿跟那个李伟到底处到哪一步了?我这年底忙着拍婚纱照出外景的,还没见着他们俩呢!” 说起这个,连陆晓辉也有点犯愁了,走过去拉开厨房门向厅里看了看,又反手关严实,这才过来跟小鱼媳妇姜芹低声交底: “还哪一步?现在看,要黄了!” “啊?怎么会?我上次十月份见他们俩还手拉手挺好的呢!” 小鱼媳妇姜芹听陆晓辉这么说,也是惊了一下。 实在是,柳树芽和李伟年纪都不小了,大家伙儿都以为他们俩象征性地处几个月就会结婚——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处的? 真没想到,他俩还有意外? “唉!” 陆晓辉作为最知道内情的亲人之一,此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跟小鱼媳妇姜芹抱怨: “他们俩人其实没多大事儿,主要是李伟的爹娘不同意!人家老两口看不上咱家是唱戏的出身!” “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个?再说,三儿又没干唱戏那行当!他们老李家也不过是泥腿子进城,又比别人好哪儿去!” 小鱼媳妇姜芹一听,就不忿了,开始为柳树芽打抱不平。 “问题是,人家就是挑这个理儿,说什么也不同意!那个李伟说服不了他爹娘,转头还让三儿跟他同居!你说闹不闹?” 陆晓辉也是被李伟这操作弄得头晕眼花。 小鱼媳妇姜芹也被李伟这行径雷得张嘴结舌,嘴巴张了两遍,才说出话来: “不是,李伟咋想的?他爹妈本来就因为咱家是唱过戏的不待见,他俩要是同居,他爹妈不是更有理由反对了吗?” 陆晓辉也是同样无语,点着头应和。 这当口儿,就听见外面门铃响,应该是柳树芽回来了。 柳树芽知道今天大哥柳成山回家探亲,特地早早就准备好了,到了下班点儿就往二哥家跑。 一进门,还是让两个哥哥这阵仗吓了一跳,开门就让大哥柳成山拉过来搂个满怀,弄得一向活泼开朗的柳树芽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主要是跟柳成山好几年没见,有点生疏。 又见二哥柳成林也站旁边等着,就知道,这二哥也是要抱抱! 成吧,大过年的,抱抱就抱抱。 柳树芽被大哥从怀里放出来,又被二哥借机搂怀里,不由得,也是长长松了口气——甭管今年因为什么事哥俩又闹别扭,过年这一抱,总归是兄妹和好的意思。 就是,旁边那个跟两个哥哥一样人高马大,结实壮硕的陌生男人,虎视眈眈地死盯着她柳树芽是什么意思? 柳树芽活了三十多年,两条腿的男人没少见。 可是,站在柳家客厅还敢这么嚣张无礼地紧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敢把她拆吃入腹的男人,还真是就只见着这一个! 连柳成山顺着柳树芽的目光扭头看跟过来的张大力,也误会了! 柳成山受不了张大力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亲妹妹,开口就是暴呵: “张大力!你看什么看?这是我亲妹妹!” 柳成山连一直不离口的“大哥”也不叫了!开口就是连名带姓地喊人。 柳成林刚闭着的眼睛享受兄妹温馨相拥的这一刻,被他大哥柳成山这一声大喊给打断了,也睁开眼不善地扭头看向张大力。 张大力仿佛没发现人家哥俩都火了,还是把眼睛瞪得老大,不错眼珠儿地盯着柳树芽,他甚至还仿佛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作死般地上前了一步! 嘿!这下柳成山可更不乐意了! 跟张大力好是兄弟之情,但这可不代表他柳成山可以由着拜把子兄弟觊觎自己亲妹子! 哪怕就是这么放肆地看也不行! 柳成山伸手就推张大力! 张大力顺手拍开柳成山的手,着魔了一样颤抖着嗓子开口问柳成山: “老三,这是你亲妹妹?” “废话!这不是我亲妹妹还能是你亲妹妹?” 柳成山对张大力的失态很不悦!忍不住直直地怼回去。 他跟张大力认识也十多年了,能处到拜把子当兄弟的地步,当然是彼此脾气相投,互相有情有义! 柳成山甚至跟张大力还一见如故,张大力更是曾经直言,他头一次见柳成山,就觉得特别亲相,感觉柳成山就是他张大力的亲兄弟一样! 张大力,自己贬自己是首都南城的“胡同串子”。 他是打小被父母抱养的,人长得高大结实,被养父母教导养育得心直口快又乐于助人,在发小们的眼里,张大力是个仗义的首都爷们。 这个张大力呢,也跟柳家兄弟一样,是个能吃能打力气大的。 不过比不上柳成山那么能吃,他跟柳成林差不多,一顿饭大碱面馒头起码十来个,外加汤、菜若干。 不过,张大力即使是这样,跟普通人比也是个大胃王了,他养父母不过是火柴厂的双职工,养他一个也是够费劲儿的。 张大力懂事早,想方设法地帮着父母做事,帮左邻右舍的邻居们做事,谁有事喊他帮忙都行。 大家伙儿也是尽量帮着老张家——既然已经把孩子抱回来养了,总不能再把他送走吧? 养个猫狗养好几年还有感情呢! 何况是养个人!我们的老百姓,大都是满满的侠义跟人情味。 多亏了这些好心的邻居们,这张大力才能好好地长到参军入伍。 再说,当年张家要不是把张大力抱回家,张大力他养母,差一点因为亲生儿子被炸死疯了! 那还是解放前那一年,张母因为要和张父一起干活,儿子就由尚健在的公公在家带着。 没成想,爷孙俩照常上街溜达,一起让炸弹给炸死了! 张母回来一看亲生儿子血肉模糊的样子,当时就神智不清,语无伦次,时笑时哭。 他们家一个亲戚实在看不下去,帮着联系育婴堂,抱来个孤儿,就是张大力。 这孩子也是跟张家有缘,张大力一来,张母就不疯了,抱着他不撒手,过两天就能清醒地跟家人交流,可把张家人乐坏了! 不管穷富,能安稳过日子就好! 北平都和平解放了,不打仗了呢!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好啊! 张大力到了张家也转了运,一直平顺健康地长大,入伍后,就赶上首长挑警卫员。 高大结实,又仗义爱张罗热心肠的张大力,就被首长挑中了,站到了首长身边。 再后来,张大利在部队比武中又脱颖而出,被新组建的“蓝军”部队首长看中,开始了他的军官生涯。 那年月,身体素质好,在部队特别吃香。 这话说的,不管啥时候,身材素质好在部队都受欢迎,只不过,那个年代更突出一点。 再加上张大力做什么事都很积极,人又爱张罗,善于跟大家伙儿沟通攒局,在部队里,就很吃得开。 张大力跟柳成山认识,还是柳成山入伍后第八个年头,全军大比武,张大力和柳成山,一见如故。 但是,如归山猛兽般的柳成山照样毫不客气,把张大力这个连着几届的冠军给拉了下来! 不过男人的感情嘛,不会因为比赛的输赢就势不两立,他们俩反而看对方格外顺眼,英雄惜英雄! 后来,又加上其他几个平时处得格外好的哥们,就一起拜了把子。 只是军队毕竟不同于地方,他们平时没法去各家串门,更何况,有的人,也没有家了。 今天张大力跟柳成山来柳家,还是柳成山央求张大力央求许久的——柳成山有事找张大力,不好开口,连打电话说都说不出口! 这事太私密,柳成山说什么也让张大力来家里,两人面谈! 柳成山就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张大力一见到自己妹妹柳树芽,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整个人都变了! 柳成山生气!还觉得丢人!他认的这个大哥这是怎么了? 这张大力也不是好色之徒啊?今儿怎么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屋子里几个男人情绪都有点激动。 柳树芽仔细观察着张大力,见他虽然确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但他眼睛里更多的是震惊,而非惊艳,并不是男人看女人那种色迷迷的淫邪的目光,就拉住自己两个哥哥,开口问柳成山: “大哥,这位是谁啊?” 柳成山正没好气,不愿意给他们做介绍,他刚才甚至都想直接把张大力撵出去得了! 不过被亲妹子拉着袖子摇晃,柳成山还是不由自主地心里一软,冷静下来,跟小孩扔响鞭吓唬人一样恶狠狠地从牙缝里嘣出几个字: “张、大、力!” 张大力直到听见柳成山这么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才算清醒一点! 抬头见柳家哥俩那带着敌意的目光,再一回想自己刚才那状态,就知道人家误会了! 唉! 张大力不由得把手往大腿上一拍,原地转了两个圈子,又过来上前解释: “妹妹啊,你听我说,我一见你啊,就觉得你是我亲妹妹!” “哎!张大力!你咋说话呢?” 柳成山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打见这张大力死盯着他妹子起就怎么看张大力怎么不顺眼! 干脆叫起了张大力的大号来,半句“大哥”也不喊了! 倒是柳成林,他一向比他大哥沉默冷静,这会儿一直仔细观察着张大力。 刚才,柳成林听到他大哥的喊声,也差点以为张大力对妹妹有什么不堪的想法。 但再细细观察,又觉得不像。 张大力那急于解释的惶恐样子,倒像他大哥当年惹了柳树芽,想哄妹妹又无从下手,手足无措的情形。 张大力被柳成山挤兑,也是急了,挺大个人,跟个小孩子似的急得直跺脚,赌咒发誓地放狠话: “柳成山!我是真觉得你妹妹像是我亲妹妹!就跟当初我一见你就觉得你是我亲弟弟一样!” 张大力被柳成山激得干脆咒自己: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张大力要是敢撒一句谎,就让我头上长疮,脚底流脓,舌头烂掉,一直顺嗓子眼烂到肚子里!吃,吃不下,喝,喝不了,活活饿死!” 这,连对着天地放狠话都说出来了,这可够郑重其事了! 柳成山刚刚那气,也就消了不少,可还是不痛快,那眼睛还是上上下下地瞄着张大力,仿佛随时都准备把他抓住扔出柳家大门一样。 兄弟这么多年,张大力哪里看不出来: “你要还不信,就让我下回演习让流弹射死!行不行?” 呦,这可更狠了! 虽然说是演习,那也不是绝对安全的,真是有被流弹射杀的可能! 张大力都这么赌咒发毒誓的了,柳成山总不至于因为张大力使劲“看”自己妹妹几眼就真想让他死去,态度总算软了点。 已经在客厅里看男人们这莫名其妙官司的陆晓辉和小鱼媳妇姜芹,赶紧趁他们情绪缓和的空儿当催大家伙儿上桌吃饭。 一向能吃的张大力,却心不在焉,总是不自觉地失神般打量着柳树芽,就仿佛她是什么绝世美女。 给柳成山看得这个生气! 第196章 奇葩(2) 话说柳成山带回家过年的拜把子大哥张大力,坐在柳家的餐桌上,心不在焉地吃着饭,那眼睛就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往柳树芽的脸上瞄! 柳成山看得这个生气!恨不得将这位义兄打一顿。 餐桌上的气氛实在不算好,柳成林转了好几个话题也没能让张大力转移注意力,也是没了辙。 桌子上大大小小四个女人,按正常的审美来说,当然是青春靓丽,大桃花眼、两个小梨涡,二八佳人的尤琪琪最漂亮。 五官立体的陆晓辉和长着狐狸眼瓜子脸的小鱼媳妇姜芹虽然都是三十好几的妇人了,但家境优渥,保养得宜,算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她们仨个反而把皮肤白皙,柳叶细眉、斜长凤眼、樱桃小嘴的柳树芽衬得普普通通。 可是这张大力,先见到前三位女士,一直都表现得礼貌、随和、非常正常! 偏偏一见到柳树芽,张大力就跟整个人丢了魂一样,话也不会说,饭也顾不上吃,就会傻乎乎地盯着柳树芽看! 连柳成林问张大力问题,他也答得敷衍得很。 柳成山快气炸了!这要不是大过年的,人又是他自己央求来的,柳成山很可能摔筷子! 柳成林倒是看出点门道来,张大力肯定是喜欢妹妹柳树芽的,而且还真是发自内心喜欢妹妹的那种喜欢。 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眼神总是带有侵略性的,但喜欢妹妹的眼神则是清澈干净的。 男人若是想把女人弄到手,一般来说不会让自己在女人面前跌份儿。 张大力毫不犹豫地向柳成山示弱、解释,甚至跳着脚不惜诅咒自己出丑,这就不是吸引女人关注的套路。 不过么,柳成林也不想提醒他大哥,对于柳成林来说,柳成山是亲哥更是情敌,他是一见柳成山回家就紧张,这么些年也没变过! 只要柳成山一天不成亲,柳成林这根弦就会绷着! 之前柳成林在监狱里待五年,柳成山中间只回来过一次,见了妹妹柳树芽,吃个饭就走了。 柳成山这么做明显是为了避嫌,但是,若大哥他真是啥也不想,倒也不用如此刻意。 柳成林可不敢轻视自己这亲哥,做为男人,他懂柳成山,男人中的男人,对心爱的女人一腔赤诚,很少有女人能扛住这种男人的攻势。 柳成山这样的,爱了往往就是一辈子,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若他大哥柳成山当年不参军走,陆晓辉未必会嫁给他柳成林。 柳成林自己花花肠子多,喜欢陆晓辉也是真喜欢,但并不代表他会忠于陆晓辉一人。 这是他们柳家哥俩最本质的区别,不足以对外人道。 所以这会儿柳成林哪怕看出张大力没有恶意来了,也只想在旁边看热闹,同时也是好奇。 妹子柳树芽的长相相对于两个英俊的哥哥来说,真不算多美。 当然了,这话他柳成林自己说可以,别人说他妹子不好看,他可不愿意! 但是,怎么也到不了张大力这种简直一见就“惊为天人”,这么夸张的地步吧? 所以,为什么呢? 就在柳成山忍受不了几乎要摔筷子的时候,张大力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成山啊,你知道,我是我爹娘抱养的,我压根就不知道我亲爹娘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柳成山当然知道张大力的身世,但饭桌上一起吃饭的别人大都还不知道。 张大力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眼睛发红的张大力。 张大力早就把筷子放下,红着眼睛接着说: “我爹娘从没瞒过我,也瞒不了!我们家那一片儿都知道我是抱来的。” “我爹娘人好,实在,从来没委屈过我。可是人吧,都不知足,我总想着自己个儿的亲生爹娘啥样?” “他们除了我,还有没有别的孩子?是男孩儿女孩儿?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唉,张大力一说到爹娘,一桌子人起码多半桌子心里都不好受。 柳家兄妹,如今也是没爹娘的孩子啊! 柳树芽本来让张大力那样毫不掩饰地公然放肆打量着就有点生气了! 这男人看起人来居然没完没了!没见过女人是咋的? 可是现在听张大力这么一说,柳树芽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柳家哥仨,起码知道自个儿爹娘是谁,也知道自己爹娘的来处,可这张大力,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啥啥都不知道啊! 张大力说到这里,眼睛眨了两眨,竟是落下泪来,随手一抹,接着说: “我也照镜子想过我爹娘长啥样。我猜啊,我爹大概就是我这四方大脸的长相,我娘是不可能长这样的!” “我照着我自个儿的长相猜不出来我娘长啥样。我有时候就上大街上看去,看路过的女人哪个像我娘。” “后来,我长大了,就不想这些事儿了。想也没啥用不是?” “听我家亲戚说,把我抱来的那个地方,收孩子的是不跟送孩子的人见面的。那坐地根儿就没法找啊!” “我就不再想找我亲爹娘的事儿了。可是我不想了,老天爷把你柳成山送到我跟前来了!” “兄弟,我跟你说,我一看见你啊,真就像有人在脑子里跟我说,这就是你亲弟弟!我也真觉得你是我亲弟弟!” 柳成山也想起了俩人的初见,张大力当时确实贼拉稀罕他,屁股前屁股后地围着他转。 要不是他柳成山也挺大个人了,被张大力那亮晶晶的眼睛那么稀罕地盯着看,柳成山都差点以为张大力是个拐子想把他拐走! 那一回,张大力看着就不太正常,那这一回?柳成山探究地瞅向张大力。 张大力看柳成山对他没那么大敌意了,又看了眼柳树芽,接着说: “兄弟啊,我不瞒你,我刚才看着咱妹妹,我感觉像是看见我亲娘了!” “可我知道那不可能啊!我脑子里好像又有人跟我说,这是你妹妹,你亲妹妹啊!” “兄弟,你能明白我这啥感觉吗?!” 张大力有点激动,那眼泪又往下掉! 不惑之年的粗豪汉子,抬胳膊用袖子随便擦了下眼泪,挨个看着桌子边坐着的人,解释: “咱今天能一桌子吃饭,这关系就不一般,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是真觉得,我跟你们柳家哥几个亲啊!” 柳树芽长得肖母,这一点,没人告诉过张大力。 柳成山跟张大力再好,也没有跟他好到谈论自己母亲和妹妹容貌的地步。 张大力这话说完,一桌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神奇! 柳成林跟柳成山互相看着对方,其实,在张大力说这些的时候,他俩也仿佛感受到了点什么。 尤其是张大力说妹妹长相是母亲的长相那几句,让他们哥俩也跟着打量柳树芽。 还别说,以前柳树芽年轻,还没那么像母亲,如今树芽已过而立之年,处处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举手投足间姿态婉然,更加像已逝的母亲佟二香。 柳成林拉了拉陆晓辉,让她把家人的相册取来。 张大力看到佟二香的黑白照片,更是触动心弦般说不出话来。 张大力颤抖着手慢慢抚摸上去,他无法解释自己对这张照片上的女人突然迸发出来的情感,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亲! 但是,张大力对佟二香旁边那个俊秀的男人,他却无感。 还是柳树芽替他找了个理由: “没准你娘和我娘是姐妹呢,一家子人走散了也说不定,所以你现在见到我们亲。” 还别说,未必没有这个可能!那个年代,要多乱有多乱,一家子亲人走散太容易了。 可哪怕走散了,他们的后代再相遇,因为血缘关系而觉得对方亲切,也是有可能的。 大家伙儿听着,都觉得有点道理,特别是仔细瞧瞧张大力和柳树芽的眉眼,竟然真的很像呢! 柳成山到了这会儿总算是不生气了! 张大力这家伙,流血流汗可没流过泪! 当年大比武,张大力胳膊关节脱臼,人家硬是大吼一声,自己喀喀两下拧上去了! 今天张大力在自己家哭成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他这是真的动了感情了! 特别是张大力看到自己娘亲佟二香照片的时候,瞬那间那眼泪就出来了,这可做不得假! 再说,张大力有什么必要做这个假? 晚上柳成山跟张大力睡一个屋子,柳成山正好趁着张大力心神不宁的时候问他话! 谁让张大力他左一个亲弟弟、右一个亲妹妹的?既然说是亲的,那他张大力告诉亲弟弟点实话总应该的吧? 本来柳成山想问的话挺难启齿的,但是今天张大力来这一出,让柳成山觉得,他张大力要是不告诉他,他张大力就是混账王八蛋!哄人的大骗子! “啥?九哥是谁?还是女的?一帮男兵给一女兵叫九哥?” 张大力听柳成山问完,开始装迷糊——也没听说刘媛媛的特战小队跟柳成山有过接触啊! 不是说柳成山上回红蓝对抗演习,是被自己手底下的丛林狼侦察连给抓的吗? 现在怎么还扯上刘媛媛了? 怎么他手下没报告,柳成山那边也没报告啊? 这?啥时候柳成山和那丫头见过面? 别看今天晚饭那会儿张大力挺感性,哭天抹泪的,现在一涉及军事机密,张大力连柳成山都防着,在这装傻充愣。 不过呢,可能柳成山也被柳树芽那个,他们跟张大力可能是表亲的关系给影响到了,以前觉得特别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却可以说出来了,特别是现在关了灯入睡前的安宁时刻…… 结果,张大力听柳成山说完,把张大力吓了一跳: “不是,老三,我没听错吧?你,你让人家给……?” “张大力!你小点声!” 柳成山出声警告! 早在说这事儿的时候柳成山的脸就红了,好在黑灯瞎火的张大力也看不出来! 说起来也够丢人的,柳成山一个猛虎旅旅长,居然在他自以为最擅长的山地野战红蓝对抗中被人家一个特战小队给生擒了! 柳成山自以为傲的超人般的强大力量在高科技药物面前屁都不是。 当时柳成山只觉得脖子一疼,像被什么蚊虫叮咬一下,然后就晕了。 他醒来就被钢铐铐了手脚,然后,那个胆大包天臭不要脸的女人,就,就把他给睡了! 柳成山当时恼怒无比!混蛋!他还是童子鸡呢! 就这么让个不认识的女人给睡了,柳成山快恨死了好吗? 偏那个女人还含情脉脉地在他耳边呢喃: “成山,我的东北虎,你真强壮!”女人一边亲他的脖子一边给他解释: “好哥哥,我们只有二十分钟,一会儿我就得走了,你要记得我!” 柳成山当时恨死了她了,还记得她?杀了她还差不多! 可惜,那女人在他嘴里塞了东西,弄得他只能发出性感诱人的“唔、唔”声!气得柳成山呼呼直喘! 那女人仿佛知道柳成山在骂她,可仍然带着薄汗亲了亲他的唇,在他耳边轻声吟哦…… 后来,柳成山只觉得脖子又是一麻,那个女人便离开了他! 柳成山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恍惚看见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几个鬼魅一样的兵喊那女人“九哥”,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柳成山就已经被张大力手下的丛林狼擒获! 柳成山嫌丢人,当然没说这一段。 而丛林狼这边,居然也没人发现柳成山被别人抓到过,人家当柳成山失足踩空摔晕了! 丛林狼发现柳成山的地方是在一个四、五米高的土坎下面。 柳成山这个猛虎旅的旅长总喜欢身先士卒,动不动自己把自己当侦查排排长使唤,这一回,可栽了个大跟头! 刘媛媛特战小队的人艺高胆大,这时间差打的,精准无比! 关键是,他们在两边部队纵横交错中穿插而过,红蓝双方居然谁都没有发现人家! 但是,张大力听完可是整明白咋回事了! 刘媛媛在他们小队休整的时候假公济私,那丫头居然真的借机把柳成山吃了! “咳!”张大力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问柳成山:“你打听人家干啥?” 柳成山脸更红了!除了脸红,身体还很诚实! 柳成山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听话,真的记得她!不但记得她,还有很多次想起她! 柳成山甚至慢慢发觉,自己真正想要的女人,大概就是这种凶残的主动进攻、强取豪夺型的女人。 你说柳成山打听她干嘛?! 第197章 奇葩(3) 柳成山原来一直放不下陆晓辉,哪怕陆晓辉嫁给了自己弟弟,她也是柳成山心爱的女人。 但是,心爱的女人已经成了自己的弟媳妇,还给弟弟生了个儿子,做为弟弟的兄长、弟媳妇的大伯哥,他柳成山再惦记着陆晓辉就不对了! 只是伦理归伦理,情感归情感,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正放下是另一回事。 柳成山也是用很多年才让自己放下陆晓辉,接受来自首长和兄弟们的好意,去跟他们介绍的女人相亲。 可是吧,柳成山相来相去,不管对方是警察也好、是医生也好、还是教师也罢,他柳成山就是对那些女人说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来! 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连基本的生理冲动都没有,那还怎么相处? 整到后来,气得他那拜把子二哥吕希凡直接骂他,你他妈的是不是小兄弟废了? 柳成山充耳不闻,他自己的小兄弟好着呢!每天清早都照常立正,上厕所他不用扶都照样不带尿错地方! 柳成山就是对那些女人没兴趣。 直到几个月前,他被那个“九哥”给睡了!愤怒丢脸不甘心之后,柳成山又真的照她说的,想她了!奶奶的! 分开越久想得越厉害,柳成山都后悔自己回来后就把那条脏了的内裤扔了! 他该留下来的!那上面,那上面有她的落红! 唉!当时实在是太恼火!就想着发泄,就想着把她留下来的痕迹抹去! 可是,柳成山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 尤其是,回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女人,对他很温柔,他们俩,那时其实很甜蜜,或者说,是他柳成山单方面的甜蜜。 那个女人,柳成山后来回想起来,她当时眉毛拧得厉害,眼里有泪,一直咬着唇忍着不发出声音,然后,就如同一只母兽一样,舔吻着他的脖颈…… 快活吗?太紧张了,说不清楚。 可是,他一下子被那温暖柔滑水润的爱意紧紧包围,很舒服是真的。 柳成山不由自主地迎合她,想抱她,想交换位置,这么慢吞吞地折磨死人了! 要不是柳成山手脚分别被铐被拉抻着绑在两棵树上动弹不得,他非得让这女人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不可! 唯一让柳成山心里略微好受些的是,那小女人还挺会做人,知道夸他温存他。 就是也真混蛋!提上裤子就跑!柳成山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要不是柳成山身体素质特别好,那个药效发挥得相对慢一点,他可能连那声“九哥”都听不到! 那样的话,他的经历就会如同一场梦一样,他连找人都没办法找! 柳成山憋屈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把张大力弄到自己家里来亲口问他找人,这张大力居然装傻? 还问他柳成山找那个女人干啥? 干啥?她都把他柳成山睡了! 不应该负责吗?哪有这么睡完就跑的? 混蛋! 张大力问完,已经“咕咕”自己乐一会儿了。 他也是男人,如何不懂柳成山这是咋了! 柳成山被张大力气得翻身就要抡拳头砸他,张大力一边格挡一边讨饶: “好兄弟,你别急!那啥,你等我见着她帮你问问,完了我再给你电话行不?” “她叫啥?哪儿人?家里都干啥的?” 柳成山一听就觉得不高兴,这张大力胳膊肘往外拐! 居然要先跟那女人商量,之后再通知他! 什么兄弟?什么亲弟弟?哄他玩呐? 张大力一听柳成山查户口,知他不高兴了,清了下嗓子,正经八百地解释: “老三,你知道纪律,我不能说。但是你放心,我保证一见着她立刻帮你打听,行不?” 柳成山也不是第一天当兵,不过听张大力的话就觉得不靠谱,万一那女人不肯见他可怎么办? 那家伙睡完他就跑,不像是打算跟他柳成山有什么瓜葛的样子。 柳成山出主意: “那什么,她要是在,你先告诉我,我去你那。你再把她叫你办公室去,我不就见着她了吗?” 张大力见柳成山这么坚持,也明白自己这拜把子兄弟是真上心了。 至于刘媛媛那个小姑奶奶,她都敢这么干了,那肯定是真喜欢柳成山,那就,试着把他俩往一堆凑凑? 就是不提前告诉刘媛媛柳成山找她,就这么直接把柳成山带到她面前,他张大力十有八九要挨那小姑奶奶一顿好打! 不过,自己这兄弟都这个岁数了,才开情窍,自己替柳成山挨顿打就挨顿打吧。 张大力看柳成山那羞怒交加的恼火样子,憋着笑安慰他: “兄弟,你早说啊!你早点说,兴许还能早点跟她见面。我又不知道,你也不能赖我啊!”又接着安慰柳成山: “那啥,你不用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当年我那媳妇,你嫂子,不也是趁我休探亲假,把我堵屋里直接收了吗?” 柳成山听张大力提过他自个儿那糗事,终于觉得心里舒服了! 也是,像他们这样的好男人,就该有火眼金睛的好女人硬追上来才对! 私事处理完,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力就告辞要走,柳成山也没留他。 因为他柳成山自己,也是要马上出发的。 只是,柳成山还有点东西要留给弟弟,那玩意儿,连张大力也尽量不能给他知道。 这差了一层,到底不是真的亲兄弟啊!柳成山难免有些感慨。 柳成林陪柳成山送完张大力,听自家大哥说他也马上就走,就觉得有些不舍。 好几年没见,就不能多住几天吗? 再说,柳成林还想着跟哥哥要点好东西呢,也不知道自己这亲大哥,能不能通融? 柳成山一见弟弟把他拉进书房,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对自己部队的掌控情况,就猜测,哥俩可能是想一块儿去了。 如今,世道有点乱,他们柳家若还是当年那不起眼的小门小户,也就罢了。 但是柳家在弟弟的努力下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虽然还住着城里的平房,那也仅仅是不想太惹人注目罢了! 柳成山抬手示意弟弟别说了,让他等一下。柳成山给跟自己回家的警卫员说: “小六,把咱带的东西拿过来。” 面皮白净不咋爱出声的小兵点点头,很快出去又回来了,拎着一个保险箱放在书房的桌子上。 柳成林在柳成山的示意下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的东西,乐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跟他大哥,还是心意相通的! 柳成山见柳成林那满意的表情,就知道送的东西对了这小子的心思。 就是!男人,有哪个不喜欢这玩意儿的! 别说男人,就是某些女人,也是对这玩意儿爱得不行!比如“他的”那个…… 柳成山辞别自己的亲人,带着满腹的惆怅,忧心忡忡地归队。 柳成山坐在疾驰的吉普车上,闭目养神。 昨晚上,总算从张大力那儿弄到了那个小女人的确切消息,只等着张大力给自己电话了。 但是,昨天晚上另一个小女人,却让他柳成山也好,张大力也好,心里都特别不是滋味! 这十来年, 沙漠里的那些王爷们,你打我、我打你的打来打去,年前,号称世界警察的山姆终于忍不住亲自下场了! 柳成山他们这些现役军人,对当前蓝星上任何地方发生武装冲突、局部战争,都是极为敏感的。 军装在身,要是不想着打仗,那可真不能算是个合格的军人! 既然戎装在身,那么设想假想敌,练兵,琢磨如何打赢敌人……,当然就是他们最该考虑的问题。 让柳成山和张大力没有想到的是,战争,不仅仅是他们这些男人在关注,女人也一样有关注到的,甚至,对战争的认识,并不比他们差上很多。 柳成山也好,张大力也好,都心照不宣地提前回部队,都有昨天晚上那个小女人的原因。 昨晚上,张大力看完柳家的照片,又在柳树芽那个他们可能是亲戚的假设安慰下,总算情绪平复。 之后,尤琪琪照例在晚上七点整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 电视里也照例要提一嘴山姆与沙漠王爷们的仗打得如何如何。 看电视的柳明明自言自语: “山姆这仗打得就是过瘾!空中火力覆盖,地面部队再跟着推进,这仗打得,痛快!” “明明,那是山姆,他们是敌非友。”尤琪琪出言提醒。 “我也没说他们是朋友啊,我就是看他们这仗打得帅。”柳明明分辩。 “能不能别夸他们?你想过没有,要是山姆也这样跟我们打呢?” 尤琪琪听柳明明这么说,仍是不高兴,干脆抛出来个假设问题。 “那还想什么?跟他们干呗!” 柳明明丝毫未觉察出自己的小“媳妇”已经生气了,还理所当然没过脑地直接回答。 “怎么干?”尤琪琪已经不依不饶地追问过来。 “怎么干?……” 柳明明这才发觉不对劲儿了,他的知识储备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可是,在自己家这么多长辈面前,柳明明也不想丢面子,只好嘴硬: “就直接干呗!那养那么多军队呢,跟上回把他们赶回三八线一样,打!” “打得赢吗?”尤琪琪步步紧逼,并没有给柳明明留面子的迹象,她是真的生气了! 柳明明比尤琪琪还大一岁,但对于政治、军事这些方面的认知与理解,比尤琪琪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尤琪琪最恼柳明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样不求甚解的劲儿! 柳明明也被尤琪琪逼得有点火大,这大过年的,琪琪怎么突然这么较真? 柳明明也生气了: “打不打得赢,都得打!当年咱刚建国时啥也没有呢,不照样把山姆揍出三八线吗?!” 柳明明这个回答,起码有态度有志气,让柳家客厅里听着他俩争辩的人们,也跟着心里舒服了点。 狭路相逢勇者胜,人家打上门来,无论如何都得接招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本来应该停止,毕竟是过年呢不是? 可是,今天尤琪琪似乎格外不高兴,竟然嗤笑一声: “彼一时,此一时。那时山姆的武器装备跟现在能比吗?可我们呢?三十多年了,我们现在的武器装备跟那时有多大区别?” 尤琪琪在柳明明出口反驳前又说: “有不畏困难,不怕牺牲的精神是挺好,可那不过是忽视彼此实力差距的嘴上死硬!改变不了我们要牺牲很多人的事实!” 柳明明只觉得这话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扇了过来! 柳明明再怎么不关注政治军事,有琪琪这个女朋友影响,他也知道两军实力差距如今真的已经很大了! 更让柳明明感觉心惊的是,无论他自己的大大柳成山,还是大大带回来的张大力大大,这两位手底下都管着上万人左右的部队主官,此时,脸色都不好看。 再看尤琪琪,她的情绪显然非常激动,琪琪的呼吸很粗重,而且,眼中含泪,她一下子跳到沙发上,冲着自己的小男朋友喊: “就会嘴硬!就会嘴硬!你知道不知道?如果真打起来,我们这次很可能打不过!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哪怕最后真的能打赢,也要死很多很多很多人?!比上次多很多很多很多!!” 尤有余赶紧过去抱住闺女,安抚她: “琪琪、琪琪!你别这样!放松一下,咱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好不?” “我放松不了!山姆这场仗很快就会收尾,沙漠根本就不是对手!谁知道山姆会不会借这场仗的余威,再跟我们打起来?!” 柳成林打琪琪跟明明拌上嘴开始,就在观察自己哥哥和张大力的反应,心情难免沉重。 看样子,琪琪说得没错,假如是真的对上,形势不乐观啊! 再看那边,尤有余快抱不住他闺女了,小女孩太过激动,甚至在尤有余怀里直跳脚! 柳成林赶紧过去,帮着安抚琪琪: “琪琪,听二大大的,你把心放下!事情还没有发生,你不能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乖,咱不激动了,啊?” “我,我难受!我一想到有可能要死那么多人,我就难受!”琪琪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第198章 奇葩(4) “难受就哭出来、叫出来!” 柳成林向来宠惯琪琪,远超对他自己亲儿子柳明明。而被他抱着长大的尤琪琪,也很听柳成林的话。 琪琪听话地哽咽着点头,点着点着,头猛地向后一仰,啸声尖叫起来! 那犹如汽笛一样尖锐的叫声,让一屋子人都想捂住耳朵。 柳成林一下子红了眼睛,从尤有余怀里把这孩子拉过来抱住,心疼地安慰: “孩子,你放心!别说现在还没打仗,就是真打起来,大大也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保护你们这些小的!” 琪琪抬眸看了柳成林一眼,再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宝贝啊,咱不哭不哭了啊!你好好学习,咱以后当武器专家,造出最厉害的大杀器来!以后咱们再打仗,再也不用拿人命去填了,啊?好了好了,不哭了!” 柳成林一边出言相劝,一边拍着这孩子的后背,这个心疼啊! 柳成林深知琪琪的理想抱负,不停地顺着琪琪的想法安慰着小孩子。 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连柳成山这个向来狂妄自负的人,此时,也是沉默着。 要是以前,柳成山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不相信自己的军队,绝对不允许有人质疑自己军队的战斗力。 但从年前,山姆在沙漠一下场,就是柳成山也嘴硬不起来了! 再嘴硬,那就是瞪眼说瞎话!自欺欺人! 事实上,山姆出手的这一仗,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就像柳明明说的,打得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漂亮! 可是,一旦想到,这个家伙也有可能这么打自己,那心情立马就不美妙了! 但凡是个头脑清醒的,哪一个不是吓出一身冷汗?! 就是柳成山自己,每每想到有可能跟实力那么强硬的对手对上,他视如手足的兄弟们,可能在对方强大火力覆盖下十不存一,他又何尝不想大喊大叫发泄一下呢? 只是,做为国家安全屏障的军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不嘴硬,还能怎么办?他们,也唯有不惜自己的血肉之躯! 另外,像柳成林说的,总不能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 但是,也不能因为对手实力强大,就此消沉下去! 总要想一想,再想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没有? 无论结果如何,总要拼尽全力,才算无憾。 这也是他和张大力一早就动身归队的原因。 别人都可以享受,而他们,既然选择了保家卫国,那就不能享受这份儿安宁了! 回去都再想想,看看哪里还有改进的空间,总要再压榨一下子,才算不负国家人民,不然,他们就算是死,也难辞其咎! 如果说,山姆在沙漠动手,打醒了一票沉醉在“人多是好事,人多力量大”,这种“人力即战力”思想的人们。 那么李伟父母亲在大正月就拉着李伟到处相亲,就彻底打醒了还想着嫁为李家妇的柳树芽。 柳树芽倒也不是有多稀罕李伟,只是,她这个年纪,是真的真的不好找对象了! 另外就是,李伟畏缩、躲闪、逃避的态度,也让柳树芽难过。 要不是医院里一直跟她要好的冯怡刚好跟李伟相亲的一个姑娘家有亲戚,柳树芽都不知道李伟大正月相亲的事儿! 他们俩还没有正式分手,这李伟连个招呼都没有跟柳树芽打,就着急忙慌地连着相起亲来。 柳树芽,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被男人这么招呼都不打地甩了! 更让柳树芽生气的是,有人托柳树芽向李伟打听点事,树芽本来不愿意管,但对方一个劲儿央求。 柳树芽想着,也不算什么大事,再说,她就算跟李伟不处对象了,起码还是熟人呢不是? 但无论如何没想到的是,李伟没听柳树芽说完,就打断她的话,直言他李伟不会以权谋私。 问题是,她柳树芽不过是跟李伟打听一下,并没有让他李伟做什么啊! 可把柳树芽气个够呛! 可再生气,日子该过去,也一样过去。 春天再次如约而至,柳树芽这一阵子心情不好,跑去淡水河边散心。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李伟相亲了一个小老师,年轻,长得也不错。只是,你们处对象就处对象吧,这小老师居然还特地跑柳树芽跟前来质问! 小老师当着医院里医护们患者们的面,让柳树芽离李伟远一点,别总扒着李伟不放,人家李伟都不要她了,别动不动打电话去勾引人家,云云。 这把柳树芽气得!她见过蛮不讲理的,但真是没见过如此强词夺理的! 好在,柳树芽人冷静,李伟一直没有正式跟她说分手,这时倒是个可以拿来说的理儿: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扒着李伟不放?我柳树芽是去找过李伟?还是抱着他李伟大腿不撒手了?” “还有,我警告你,李伟并没有跟我分手。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到我面前来撒野?你一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有什么权力说这些话?” 小教师到底年轻,她没遇到过柳树芽这么个头脑机敏,嘴巴利索的! 再说,小老师还真不晓得,李伟竟然没跟前女友分手就跟她处对象了,一下子,也是有点懵,只好偃旗息鼓,气呼呼地走了! 小老师要回去问问李伟,到底怎么回事? 李伟在她面前说柳树芽还给他李伟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李伟不是跟她抱怨前女友纠缠吗?…… 柳树芽下班后跑到河边,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柳树上望着河面潺潺的流水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柳树芽也觉得眼泪流得差不多了,为了那么个移情别恋的男人,不值得! 父亲柳树说得对,男人,你真的只有比他更混蛋,他才会珍惜你! 就这一回,柳树芽露出了点想嫁的心思,就让李伟觉得可以拿捏她柳树芽了! 柳树芽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准备回家。 刚一转身,差点让身后的男人吓得尖叫起来,不由得伸手就照潘又安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 “你没长嘴?不会吱个声吗?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潘又安却伸手把柳树芽扯进怀里,柳树芽当然推他。 这河边不像别的地方,宽宽敞敞的一眼看出老远! 谁想来就能来,潘又安这么抱着她,万一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她柳树芽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被潘又安弄得一身骚?她又没该他欠他潘又安什么! 可是,一向也算有分寸,从来没有在人前跟柳树芽玩闹过的潘又安,这一次,却像是没有听见柳树芽的话,竟然不顾柳树芽的推搡,只管把柳树芽往怀里摁。 柳树芽挣了两下,挣不开,有点火了! 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她! 不就是欺负她柳树芽是个女人吗? 这要是反过来,她柳树芽是个男的,潘又安是个有夫之妇,像潘又安这么美貌的,早就被…… 可惜,没有如果! 人们向来只要求女人守贞,却没有教导男人该尊重女人。 柳树芽今天本就难受,又被潘又安这么欺负,一下子又哭了起来,边哭边捶打着潘又安。 今天潘又安少见的沉默,只管抱紧了柳树芽,他难得地没有像以往那样,总想亲一下,或者占点别的什么便宜。 柳树芽趴在潘又安怀里哭了一会儿,干脆拿潘又安雪白的衬衫当毛巾擦眼泪,谁让他非得抱人家来着? 潘又安看着小孩子一样弄脏他衬衣的柳树芽,不由得苦笑。 他今天,真是看见柳树芽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哭得可怜,潘又安看着心疼,才想着抱抱柳树芽的。 “好点了吗?”潘又安柔声问。 “好了。你撒手!”柳树芽并不承潘又安的情,开口就让他放开手。 潘又安这会儿是真觉得有点受伤,他刚刚真是心疼柳树芽,所以想安慰安慰她,想像一个朋友那样抱抱她。 可柳树芽,根本就不领情! 成吧,说起来,他们俩,确实也说不清到底算什么关系,这么抱,也确实没道理。 可是这会儿,潘又安就是想在柳树芽难过的时候抱抱她啊! 奈何,潘又安这么难得的温存时刻,还是被别人猝不及防地打破了。 “柳树芽!你怎么这么浪?这才多长时间没见面,你就找野男人了你?还找个有妇之夫!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李伟的指责,突然而至。 无论是柳树芽还是潘又安,脸色都很难看! 如果他俩是真的在偷情,被李伟这么骂,倒也不冤。 可是,柳树芽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潘又安,而潘又安,他之前确实很混蛋,想占便宜想哄柳树芽当他情人。 但是刚才,潘又安真的仅仅是把柳树芽当朋友。 虽然他俩这行为确实出格,但对比之前,他俩私下里闹的动作来说,这个拥抱真是再纯洁无比。 可是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 柳树芽现在还被潘又安抱怀里呢! 说你两位是普通朋友?当大家伙儿瞎? 柳树芽到底也是交往过那么多男人的,她没接李伟的话茬,只是冷静地问李伟: “你到这来干什么?有事说事,别跟个泼妇骂街似的,不符合你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 “你?!”李伟一下子被柳树芽堵得心口疼! 这女人,跟这潘又安搂搂抱抱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凭什么? 他俩不是还没有分手吗? 虽然,他李伟来找柳树芽确实是来提分手的! 但真的亲眼看见柳树芽趴在别的男人的怀里,李伟还是觉得满脑门的火气直冒! 李伟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事儿干得不地道? 可是,李家就他李伟一个孩子,他母亲以死相逼,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娶柳树芽进门! 李伟能怎么办?李伟本来也觉得愧疚。 但是,柳树芽向李伟打听事,让李伟觉得,也许他俩真的不是一路人。 他们柳家,怎么总是跟违法犯罪挨着边呢? 李伟这才打定主意决心跟柳树芽断了。 李伟跟那个小教师说柳树芽跟他打电话的事,只是想表明他自己对人家诚实的态度。 谁想,让那个小教师误以为柳树芽纠缠他李伟,竟然跑到柳树芽工作的医院去闹,这事儿弄得! 李伟还得特意跑来找柳树芽一趟把事儿说明白! 从心里说,李伟挺不落忍的,柳树芽年纪不小了,怕是除了他李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好男人了! 可是! 找柳树芽找到河边来,他李伟看见了什么? 这柳树芽居然趴在潘又安的怀里! 他俩这么亲近,能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吗? 简直是一对奸夫淫妇! 幸好他李伟听了父母亲的话! 不然,真要是坚持跟柳树芽成了亲,他日后不一定得让这柳树芽戴上一顶多大的绿帽子呢! 这柳树芽,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地让他李伟有事说事? 果然呐,这个风流女人是真的不要脸啊! 李伟一瞬间觉得自己提分手简直太应该了! 甚至都提晚了!出了正月就该打电话说的! 李伟不想再跟这俩臭不要脸的家伙多待,干脆地宣布: “柳树芽,从今天起,咱俩正式分手!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李伟说完,看都不看柳树芽一眼,转身就走。 柳树芽一直揪着潘又安的衣服,死死咬着牙才没有哭出声。 潘又安也一直没撒开抱着柳树芽的手——都已经被人家误会了,再松开又有什么用? 再说,潘又安这会儿,是真的想帮柳树芽分担点痛苦。 李伟干的混账事,潘又安早就在朋友那儿听说过。 潘又安听说过后,就挺替柳树芽不值! 为了李伟那么个意志不坚定、优柔寡断的家伙,放弃他这么个英俊迷人的男人,何苦呢? 再说,潘又安也偷偷跟了柳树芽一段日子,发现柳树芽真的并没有勾三搭四,人家只是脾气好、会说话、招人喜欢而已。 可问题是,在男人眼里,这就算是女人对他们有意思了吧? 连他潘又安,不也误会柳树芽了吗? 只是,对女人来说,嫁人真就那么重要? 呃,也许真的重要吧? 柳树芽孤零零的一个人,下班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怪可怜的。 第199章 奇葩(5) 柳树芽孤零零的一个人,下班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怪可怜的。 潘又安现在看着柳树芽就更可怜! 被李伟这么不给脸地分手了,柳树芽还倔强着不肯放声大哭出来,单薄的肩膀在潘又安怀里一耸一耸地,连潘又安胸前的衬衣都被柳树芽的眼泪打湿了。 唉! 潘又安又把柳树芽的头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这女人,还不如当初选了他潘又安呢! 就算跟他潘又安结不了婚,起码他潘又安也不会让柳树芽这么没面子地被甩! 老李家,大张旗鼓地到处找人给他家儿子李伟介绍对象,都快弄得城里尽人皆知了! 可是李伟呢,居然连分手都没跟柳树芽分手,就纵容他的小女朋友上门去欺负柳树芽不说,李伟刚才还倒打一耙,反而骂柳树芽浪荡! 这狗人!潘又安在心里把李伟跟李家都骂了一遍! 柳树芽已经“被”分手很久了,今天又被李伟这么毫不留情地当面分手,心里痛苦得不知如何表达。 柳树芽该怪谁去? 家世也好,亲人也罢,不管怎么说,都是她自己的! 她柳树芽的父母就是唱戏的,她的哥哥就是蹲过大狱!她柳树芽自己,就是给黑道大哥当过情妇! 都是事实啊! 柳树芽当初就应该听她二哥柳成林的,不该与这李伟有瓜葛! 李伟这男人,所思所想,都跟他们柳家人不一样啊! 柳树芽狠狠哭了这一场,去了委屈,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冯怡原本还担心得不行,她怕自己告诉柳树芽真相后,柳树芽会受不了——冯怡是知道柳树芽有嫁李伟的想法的! 不过,看柳树芽又容光焕发地来上班,便知晓,那个李伟,也成了像熊大川那样的“过去式”。 而像战士一样在医院里拼杀的柳姐姐,又回来了! 爱情固然重要,可对于人生来说,也不是全部不是? 只是,柳树芽,到底又因为这事,被小城舆论又一次推上风口浪尖,被别人又在嘴里念叨个没完! 明里暗里说她风流浪荡,所以人家当人民警察的李伟才不要她的。 柳树芽当没听见,只把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倒是最了解内情的冯怡,忍不住为她出头,跟别人吵了好几次。 柳树芽跟李伟彻底地分了手,反倒是跟潘又安处成朋友了。 他们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来回回闹了这么久,终于对对方有了些了解。 柳树芽也算明白了潘又安并不是一个真的只会骚浪的男人,他这个人,可能也是跟柳家人一样,有不少被别人误会的地方。 潘又安呢,也懂了柳树芽,什么风流不风流的? 这丫头不过是命不好,没在恰当的时机碰到个合适的男人而已。 不然,像柳树芽这么个招人喜欢的女人,早该嫁了! 柳树芽她爹娘实在是去得早了点,他们若是健在,柳树芽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 还有柳树芽她二哥,要不是非得整什么录音带,咋也不至于被别人整进监狱。 柳成林不进监狱,柳树芽就不会去求熊大川,她就不会跟姓熊的有什么瓜葛,哪里还会弄到如今这步田地? 说一千道一万,柳树芽是个女人! 若柳树芽是个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夸柳树芽有胆有识,有情有义呢! 柳树芽的婚事,哪里会这么艰难? 潘又安又开始在柳树芽下夜班时接送柳树芽,只是这一回,他倒是规矩多了。 潘又安只是帮柳树芽提着包包,一路跟柳树芽说着他在外面出车的各种见闻。 柳树芽倒也没再拒绝,不管怎么说,她这一阵子心情不好,有人愿意陪陪她,她心里起码会好受些。 再说,当潘又安不犯混的时候,他倒也真是个好朋友,能说能笑的,性情也好。 潘又安自愿来接送柳树芽,谁还能拒绝那么美丽个人儿的陪伴呢? 可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最气人的是,以前,潘又安对柳树芽图谋不轨,各种调戏骚扰时没人发现,没人帮忙! 如今潘又安跟柳树芽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只当普通朋友的时候,他俩不知何时,落入了别有用心人的眼中! 被传得不堪入耳! 柳树芽听到点风声,只觉得匪夷所思,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无聊? 但早就知道,流言蜚语是不能去分辩的,越解释越严重,不如听之任之。 奈何,有的事,你不当回事,但有人会当回事,甚至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来向你讨要说法! 柳树芽被潘又安的老婆堵到医院门口骂的时候,完全是极度地无语。 你自己的男人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 说她柳树芽勾搭潘又安,这都哪跟哪啊? 可是,被那个口舌歹毒的家庭妇女骂得那么难听,柳树芽也火了: “我勾搭你丈夫?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我抱着潘又安不让他走?” 柳树芽说到这,自己都忍不住嗤笑起来: “潘又安是你的丈夫,又不是我男人,我抱着他干什么?倒是你,看好你家男人!最好拿绳子把他捆家里,别放他出来勾搭良家妇女!” 柳树芽抱着手臂又说: “你家潘又安那么好,你最好天天抱着他大腿,哪也别让他去!还有!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姑奶奶我可不稀罕你用过的男人!我嫌脏!” 可是,潘又安媳妇根本就听不进柳树芽的话,只管拍着大腿,拿着不堪的脏话骂柳树芽。 要不是突然出现了两个壮小伙子护着柳树芽从人群里挤出来,都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 柳树芽只觉得身心疲惫,意兴阑珊。 再见到潘又安,就跟潘又安明说了,不希望潘又安再来打扰她,毕竟男女有别。 柳树芽二哥给她安排了人接送她上下班的。 潘又安点头同意。 潘又安也听到了那些混账话,他也很生气。 若是他真的跟柳树芽有过什么,他潘又安也没什么不敢认的。 但是,偏偏他俩没做什么,被人家这么传才特别让人生气!无中生有嘛! 还伤害到了柳树芽这个苦命的姑娘! 特别是他潘又安那个听风就是雨的傻婆娘! 不知道这一次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让别人给当了枪使! 妈蛋!够蠢的! 他潘又安要是真不想跟那婆娘过了,还会月月乖乖把钱拿回家吗? 他潘又安不过是出去玩了几天没回家,那婆娘居然去找人家柳树芽要人? 傻不傻?你凭什么?凭别人嘴里那些捕风捉影的破烂事儿吗? 潘又安心烦,就更不想回家!一回家他那个婆娘又得查户口,没完没了地唠唠叨叨,一句有用的话没有!烦人! 潘又安多多少少也为自己曾经无所顾忌地纠缠调戏柳树芽而感到后悔。 他要是从来没有跟柳树芽胡闹过,现在又哪来的这些闲言碎语? 不过,潘又安没有后悔多长时间,这次的舆论很快就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了! 又一则爆炸性新闻上了小城头条! 韩副市长的女公子,喝得醉醺醺的,半裸着身体跟一个男的抱在一起,非得嫁给人家不可! 当时天还没有黑透,很多在外面行走的市民都看见了! 实在是有伤风化! 城里最风流的女人柳树芽,一直都把衣服穿得端庄整齐的!人家被传成那样,也没见人家脱衣服露东露西的啊! 这官宦人家的子弟,这么开放吗?嗯? 到底还是有个有权势的老爹好啊,韩大小姐很快如愿以偿,嫁给了那个她想嫁的帅小伙子! 这位乘龙快婿也被韩副市长叮嘱柳成林,不要特殊对待,要一视同仁,跟所有搞建筑设计的设计员们一起培养就可以了! 柳成林当然都说好! 私下里,又给那小伙子掏了个大红包。 与此同时,从刑警队调到交警队的杜宇,也在另一个人的手里,又接了一个大红包,那人叮嘱杜宇: “大侄子!千万再忍耐一段时间!别看咱这城市小,卧虎藏龙的人精可不少,可别露出啥马脚来。” 杜宇一反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颓废样子,嘴角勾着轻蔑的笑回答: “叔,你放心吧,我懂!都忍了这么长时间了,哪儿能现在就忍不了呢!我又不是那种急躁的人!” 那人拍着杜宇的肩膀,感动地叹着气: “大侄子,难为你了!叔对不起你!你这多好的前途啊,为了帮叔,就这么断在这了!” “叔,您可别这么说!咱爷俩谁跟谁?没有您,哪来的我?就凭我们家那傻老头?献完青春献自身,献完自身献子孙?!叔,要不是你,当年谁管我?” 那人听杜宇这么说,也是挺难过的! 那时候大家伙儿都难,但是,谁也没有杜宇爷爷对自己家人那么狠! 杜宇爷爷什么都先照顾着别人,连自家口粮也非得分给别人! 那年月,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固定数量的!往往自己家都不够吃! 偏偏杜宇爷爷听不得别人哭哭啼啼,忍不住给这个分一碗米,那个分一碗米! 结果,杜家自己顿顿煮粥还饿得不行,杜宇爷爷就去剥树皮充饥! 小小的杜宇要不是有这个人偷偷接济,不饿死也会饿出好歹来! 杜宇知恩图报,在这个人找上他时,就毫不犹豫地表态他会帮忙,并且保证说,他一定会做得天衣无缝。 事实上,杜宇也确实做到了。 虽然,也有人有点怀疑,觉得杜宇的表现跟他在警校上学时相去甚远! 但是,学习和实战,无论是在心理还是在具体环境上,肯定是有区别的。 更何况,杜宇第一次面对的抓捕对象就是本市最大的黑社会头子,向来作恶多端,长相凶神恶煞的“熊瞎子”熊大川! 杜宇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在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杜宇“失手”打死熊大川后,有李伟、蒋立新他们护着、帮着,倒也没受啥处分,只是几个月后,申请调出刑警队,去了交警大队。 杜宇去了交警队之后,也一直保持着不大提得起来的蔫头巴脑的状态,蛰伏着。 这么久了,都没人见过杜宇这么精神抖擞的样子了! “大侄子,你放心!你这份情,叔放心里记着,你再忍一忍。再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大家伙儿都忘了这个事儿,叔就会想办法给你调个好职位。” “哎,我都听叔的!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干刑警,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干不知道,真挺苦的。” “我虽然不怕吃苦,可是,这苦,总得看吃得值不值得啊?叔,你说是不?” “像我们家老爷子,啥好也没有!他自己不得好就算了,连我们过得好点,他都受不了!” “叔!你说他图啥?嫌吃苦没吃够?他没吃够不说,还逼着我们都跟他一起吃!” 杜宇有点激动,难过得差点哭了! 他叫“叔”的那个人也是揽了他的肩膀,沉默了! 唉!这一口吃的,生生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逼成这样了! 他当初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原因,才犯了事逃到关外。 没成想,冤家路窄,他那个仇家前几年也追了过来。他本来以为仇家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他已经改头换面平步青云当了个小领导,万一被仇家认出来,他的前途就毁了! 不得已,他就用了熊大川帮他除去了仇家。 他也没想到,熊大川那么快就进了监狱! 熊大川入狱,他就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熊大川会不会供出他来,同时也怕柳成林掌握了他的秘密。 正当他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熊大川越狱,而杜宇,刚好被李伟招去了刑警队! 他去找杜宇,本以为会有些困难,没想到,杜宇问明白前因后果,问清楚他会帮杜宇将来走到哪一步,就点头答应了! 看杜宇的样子,当年杜老爷子,把他这唯一孙子的心伤透了啊! 不过,就如杜宇说的,熊大川自己恶行累累,死了也不冤。 他死,大家伙儿都放了心,是好事! “孩子,你放心!今后只要叔在,你就会好好的!咱爷俩,就是亲的!有叔一口饭,绝对少不了你半口!” 这位,倒也不是吹牛,若干年后,杜宇己经平步青云,当了交警队大队长,与李伟平起平坐,就是蒋立新,也早就成了李伟的顶头上司…… 第200章 奇葩(6) 熊大川死了,很多不能见光的事儿,也就彻底尘封,无迹可寻。 大家伙儿也就都放了心,是好事! “孩子,你放心!今后只要叔在,你就会好好的!咱爷俩,就是亲的!有叔一口饭,绝对少不了你半口!” 这位,倒也不是吹牛,若干年后,杜宇己经平步青云,当了交警队大队长,与李伟平起平坐,就是蒋立新,也早就成了李伟的顶头上司…… 李伟升不上去,也许就是怪他那个挑剔成性,还管不住自己的嘴,胡言乱语地污蔑别人的妈吧? 李家这位老太太,舌头太长,嘴巴也太大,明明是你们老李家不要人家柳树芽在先! 你家李伟都已经跟柳树芽分手了,你还非得编排人家柳树芽不守妇道! 关键是,人家柳树芽一个姑娘,碍着你老李家啥了哦? 真是欺负人家柳树芽的爹娘都没了!但凡人家柳树芽的爹娘柳树和佟二香还在,这种谣言,怎么也传不成如此不堪! 这么损害人家一个姑娘的名声,甚至还挑拨潘又安家的那个憨婆娘堵上市医院的门去骂人家柳树芽,你们老李家缺德不? 你担心你儿子调头回去喜欢柳树芽?所以就去抹黑人家姑娘?也太损了吧?! 唉,就是这李伟,你怎么也什么都说呢? 咋的,你先背叛了、相亲了、跟人家小老师好了行,换人家柳树芽有了朋友就是不要脸? 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只许你放火,不许人家点灯地骂人家柳树芽,就不觉得不好意思? 是你李伟始乱终弃在先好不好? 气人!可恶! 不过,李伟其实也有点冤! 李伟已经让他那个胡言乱语的妈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都快控制不住自己暴怒的情绪! 李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宣扬柳树芽和潘又安胡搞的人竟然是他那从政府机关退下来的,看起来一向贤良淑德的母亲! “妈!你怎么能这么败坏人家柳树芽的名声?” “什么叫我败坏她的名声?你不是说她跟潘又安抱一起了吗?” “抱一起也不等于人家就睡一起了!你又没看见!妈!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没根据的话?我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 “哎呀?抱一起怎么就不能睡一起?他俩要是没事儿抱什么抱?” “那潘又安是有家庭的吧,啊?柳树芽要真是个好的,她怎么会跟个有妇之夫搞到一起?” 这把李伟气得! 他一时也是跟他母亲说不清柳树芽跟潘又安是什么关系! 李伟养伤那会儿,没少吃人家潘又安的瓜果梨桃。 柳树芽负责照顾他们俩,更得耐着性子照顾伤更重、情绪更不稳定的潘又安。 柳树芽耐心极好,总是放下身段哄着因伤重而痛苦不堪的潘又安。 后来李伟和潘又安的伤一天天见好,他们三人之间,常常说笑打闹的。 其实,彼此之间处得还不错。 李伟那天去找柳树芽提分手,其实,他是看见柳树芽在哭的,没准潘又安真的是在安慰柳树芽也说不定。 至于抱不抱的,潘又安早就被柳树芽看光光了,一个抱抱算什么? 再说,每到过年过节各单位一起联谊跳舞,谁不搂搂抱抱的? 唉,就怪李伟当时看见柳树芽被潘又安抱着,心里实在不痛快! 骂完柳树芽,提完分手,李伟回到家,那股子妒火熊熊燃烧的劲儿还没过去! 还是忍不住又跟他妈抱怨柳树芽居然跟潘又安抱一起! 可李伟跟他母亲抱怨完也没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这么说人家柳树芽有什么不对。 直到小城里关于柳树芽和潘又安的流言蜚语传得那么难听,李伟这才急了! 他一个干刑警的人民警察,有那么个声名狼藉的前女友脸上很有光吗? 这丅m谁干的? 结果一查,他李伟自己的妈!我去! “我可告诉你李伟!不管咋的,我都不同意你跟那个柳树芽好!一个戏子的孩子!那丫头还成天勾三搭四的!她还命硬克人!她那二哥都被她刑克的蹲两回大牢了!那个熊大川要不是跟她在一起,能死吗?” 李伟他娘又抛出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来,却也让李伟没法反驳。 熊大川确实是去柳家找柳树芽的路上没的! 要不是因为柳树芽,熊大川越狱后不可能还在小城里藏匿那么久,也就不会在后面的抓捕中被杜宇那个怂货失手打死! 李伟自己并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说法,可是,他也阻止不了他母亲那么想,那么说! “妈!我这不是已经跟柳树芽分手了吗?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啊?” 李伟也是头疼,说着软话哄着他那个本来不应该封建迷信的娘! 有什么办法呢?身为李家独子,也不见得完全是好事。 父母亲的宠爱和资源,确实全是李伟一个人的,但是他们老了之后,所有的照顾之责,也全是李伟一个人的。 李伟现在其实更想念孙月,当初孙月是他李伟媳妇的时候,李伟真是轻松无比,就自己上个班儿就完了。 那时候,李伟真是觉得,干工作拼劲十足。就是他和孙月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也许,就是怪孙月太要强了吧! 李伟又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柳树芽和新交往的小教师,不由得长叹一声。 也许,他得永远把那个穿着大红睡袍的女人藏在心上的某个角落里。 李伟生气归生气,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还是柳树芽,更能勾起他做为男人本能的冲动。 只是,柳树芽一是得不到李伟父母的认可,二是也不会照顾家庭。 至于那个小教师,人年轻,长得不错,工作也好,将来无论是教育孩子,还是帮他李伟孝顺父母,应该都能做得差不多……就小教师吧! 不提李伟怎么追求小教师的,还是来讲讲柳树芽。 主要是,柳树芽一努力工作,老天就好像给她发奖励似的,又给柳树芽降下了个男人来。 老包,包恒发,关里人,手指上戴着个很粗的大金戒指,来东北做建材生意的。 他跟柳成林的手下瘦猴侯勇军打交道,一来二去,跟柳成林也认识了。 这位在那个年代是个少见的胖子,不惑之年的样子。 这个老包,也是个一看见柳树芽,就惊为天人的男人。 老包认识了柳树芽后,便毫不犹豫地开始追求柳树芽,操着他那口软软糯糯,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左-个“柳小姐”,右一个“柳小姐”地追着柳树芽满城跑。 不过呢,包恒发的追求注定没有结果。 一,柳树芽拒绝。 二,包恒发有老婆。 三,包恒发被潘又安给揍了! 潘又安警告包恒发不许再接近柳树芽,否则,见他一次打一次! 老包像个长着十八个褶的大包子一样追着苗条的柳树芽满城跑着献殷勤的时候,被出车回来的潘又安看见了! 潘又安下车拎着人家老包就打,打完了还警告那个老包离柳树芽远点! 那天把潘又安气个够呛! 东北是没男人了怎么的? 柳树芽居然跟那么个又矮又胖的老家伙待在一起?! 等潘又安把老包赶走,追着柳树芽质问的时候,才知道,他误会了! 柳树芽也对老包这个男人烦不胜烦! 老包有老婆还狗皮膏药似的追求她! 不要脸! 潘又安听柳树芽这么说,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清了清嗓子,他也有老婆! 潘又安刚才,想都没想就动了手!就是受不了柳树芽身边围着那样一个男人! 唉,潘又安心里实在烦躁,出去几天,他这心里就牵挂柳树芽几天,抓心挠肝的。 可是吧,关系处到这个份上,潘又安还真不好再围着柳树芽耽搁人家了! 潘又安仰天长叹,怎么没有早点认识这丫头,但凡早一些,也许…… 可惜没有也许。 潘又安回来后朋友找他喝酒,到了柳树芽下夜班的点儿,他又管不住自己偷偷溜了出来去接柳树芽。 到了柳树芽的小窝门口,潘又安这家伙又抱住了柳树芽不撒手。 柳树芽倒是已经发现潘又安不对劲儿了,都认识这么久了,潘又安是真动了情还是耍无赖占便宜,柳树芽看得出来。 可,那又关她什么事? 一个结了婚的男人! 还真当她柳树芽有多空虚寂寞要人陪? 就是真要人陪,起码也是她柳树芽自己想要的时候! 柳树芽就任由潘又安抱着,也不反抗。越反抗男人越来劲,他抱够了就该放手了。 可是,潘又安今天似乎没有撒手的打算,柳树芽都困了,眼睛眯着都睁不开了,这潘又安都不肯放手松开她。 柳树芽实在不想再跟他耗下去,就拿话激潘又安: “你又不给不了我想要的,别这么死乞白赖的行不行?你好歹也是个爷们,别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让我看不上!” 潘又安舍不得松手,他又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但明白归明白,前几天那个胖包子,已婚的包恒发,明目张胆地追求柳树芽,还是刺激着潘又安了。 柳树芽要是始终自己一个人,潘又安可能还可以在边上冷静地旁观。 可是,一见到柳树芽身边有人,潘又安这心里,就跟当初车祸住院时,他看不得柳树芽跟李伟亲近一样,他心里酸! 柳树芽见潘又安半天没答腔,就推了推潘又安,却反被潘又安抱得更紧了! 不但抱得更紧,潘又安还在柳树芽的耳边低沉、明确而又危险地警告了一声: “别动!” 柳树芽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一下子僵住了,这个潘又安,他居然来这个…… 柳树芽脸红了,她还真不敢再动。 现在跟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同,柳树芽还真怕潘又安控制不住他自己! 那硬硬地抵在柳树芽小腹处的武器,正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柳树芽,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此时极为渴望得到她! 潘又安那声低沉的警告声,可以说,就是在跟柳树芽下最后的通牒——你如果不照我说的话做,那一切后果自负,概不负责! 柳树芽懂男人,潘又安已经在极力克制了,她今天,实在应该拒绝潘又安接她下夜班的。 只是一看见潘又安这张人神共愤的俊脸,那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不知是不是春夜撩人,柳树芽有点舍不得赶潘又安走。 结果就是,被潘又安抱着不撒手,还得,还得忍着情动勾人的潘又安在她耳边喘息哼咛…… 柳树芽自熊大川走后,已经旷了很久。 这会儿听着潘又安这么诱人地对她撩拨,她也快受不了…… 柳树芽恨恨地死咬住下唇,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来,不然,她跟潘又安,只怕谁也别再想清白! 这男人!该天杀的!就这么欺负她! 柳树芽咬牙切齿地恨着潘又安! 这个狗东西! 干嘛长成这副让人神魂颠倒的样子! 潘又安但凡长得差一点点,柳树芽也不会对他心软! 不心软就不会允许潘又安还来接自己,潘又安不跟着她柳树芽回来,柳树芽就不会在此时此刻这么进退两难! 潘又安一口咬在柳树芽肩上,幽怨地跟树芽嗔怪: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柳树芽被潘又安咬得一个激灵,可是,她又能如何? 真这么跟了潘又安这个有妇之夫,她柳树芽以后可就真成了别人口里的“荡妇淫娃”了! 虽然说,现在她柳树芽的名声也很不好,可,到底是别人捕风捉影的胡说八道! 柳树芽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身正不怕影子歪,她就还可以坦坦荡荡地出现在人前。 真这么跟了潘又安,柳树芽会问心有愧。 不管怎么样,当年如果不是她太年轻气盛,没有仔细思量过何志尧的前妻徐凤仙的反应,也许,那桩惨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她跟何志尧两个人,当时要是再冷静一些,仔细考虑一下怎么安抚当时已经有些走火入魔的徐凤仙。 他俩那时若再想点办法开解开解徐凤仙,也许徐凤仙不至于走极端,也许柳树芽就不会失去心上人何志尧。 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柳树芽当时只顾着跟何志尧陶醉在爱河里,并没有注意仔细衡量一下何志尧。 何志尧,他首先是个跟别的女人有很深羁绊的男人! 想要得到他,总应该先把他周围的障碍清除干净了才成啊! 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柳树芽一想起曾经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何志尧,心思瞬间清明。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碰人家的东西,啊不,是人家的男人。 麻烦。 第201章 奇葩(7) 柳树芽一想起曾经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何志尧,心思瞬间清明。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碰人家的东西,啊不,是人家的男人——麻烦。 头脑清醒起来的柳树芽,又成了个百毒不侵的家伙,对埋怨她狠心的潘又安反唇相讥: “你比我狠心多了!明知道自己有妻有子,还来撩拨我,你想过你这么干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吗?” “潘又安,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还真以为你对我多好?” 打蛇打七寸,潘又安怎么不知道自己理亏,只是嘴上还犟着: “柳三儿,你没良心!老子对你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对我好?你若是真对我好,你就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再到我跟前来!别装傻!你现在也不过是仗着你这张脸,想享个齐人之福罢了!” 柳树芽说完,又狠狠地把潘又安一推,转身就回自己家。 潘又安看着这个刚刚还被自己搂抱在怀里情意无限的女人,转眼就变了个人似的,说翻脸就翻脸,只觉得心痛! 妈蛋,刚才还想跟她再亲相一会儿来着,转眼就让这女人给骂个透心凉! 亏他潘又安刚才还为她柳树芽忍着! 去他妈的!赶紧回家洗澡!现在身上黏糊糊的,太难受了! 潘又安这个有妇之夫,死皮赖脸地粘上了柳树芽,而当初大张旗鼓地追求柳树芽的李伟,在李父李母的强势干预下,选择退出。 李伟时隔一年,总算没再受什么突发事件的阻挠,又带队来到了吉祥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工地上。 只是物是人非,李伟带着人到处搜,再也没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听到手下兄弟报告的工程监理侯勇军,过来见是李伟带队,也是服! 至于吗?就非得丁是丁,卯是卯的? 那帮小虾米要不是以前实在没有出路,至于混日子吗? 再说,人家都改邪归正了,又都是街坊四邻的,总不能连个机会都不给人家吧? 亏得有柳二哥,不然,这城里都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连日子都没法过下去! “侯勇军,你把人都藏哪儿去了?” 李伟一见是侯勇军过来,心气就更不顺了! 当初要不是侯勇军勾搭孙月,孙月自己未必会跟他李伟离婚! 他李伟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 “哎哎!李伟,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把人藏哪里去了?我藏什么人了我?” 侯勇军可不怵李伟,这个李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表面上横,实际上,一股子愣劲,他并不能拿别人怎么着。 “李伟,你可是带人前前后后都找了啊,我们可没拦着你,没说不让你找!你可不能没找着人就冤枉别人!” 李伟这时才觉得有点蹊跷,难怪自己今天带队过来这边这么顺利!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李伟不甘心地又到处翻了翻,来来回回的建筑工人都是脏兮兮,皮肤晒得黝黑的憨憨样子,一看就是长期干工地的工人。 早前那些一见他们就四散逃跑的小混子是一个也没了! 李伟怏怏不快地带队回了公安局,他想不明白,柳成林把那么多人弄哪儿去了? 那可不是几个十几个,满打满算,起码上百口人呢! 李伟今天看见了侯勇军,心里更是难受,他前妻孙月已经给侯勇军生了个小姑娘! 据他儿子李铁铸说,小宝宝软乎乎的,一逗就笑,特别可爱! 就是孙月,离开了他李伟以后,气色也是越来越好,穿着越来越讲究,打扮得越来越漂亮,就是工作也干得越来越好。 李伟听说吉祥鞋城的二楼三楼又开放营业了! 据说二楼里摆的都是各种乐器啥的,而三楼,分割成各个乐器的培训教室。 吉祥请了几位从省城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当老师,教授各种乐器演奏。 而且据李伟现在的小女朋友小教师说,很多家长和孩子们都很欢迎,都愿意让孩子们学个一技之长! 就算将来不能用所学混口饭吃,能够借音乐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好的。 而在吉祥推动这项工作的执行人,就是孙月。 李伟想到这里,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前妻离了他越来越优秀,越活越精彩,那说明什么呢? 就是今天看见孙月现任的丈夫侯勇军,那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的样子,李伟这心里,又如何好过? 瘦猴当年,不过是个成天斗鸡走狗、打架斗殴的小混子罢了! 可是现在呢?人家侯勇军在柳成林手底下做事,管着几百号人呢! 不过呢,在李伟眼里如今意气风发的瘦猴侯勇军,并没有李伟看到的那么洒脱。 侯勇军现在不说焦头烂额,也是被韩副市长那位驸马爷气得够呛: “你怎么能把老吴家那四个小子分到一起干活儿?啊?你怎么想的你?” “不是,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这位驸马爷也是一脸懵逼。 他是今年春天刚招聘来的,柳成林把他招来的目的主要也不是让他干工作来的。 当时,柳成林就跟他和其他几个一同招来的帅小伙子们讲得明明白白,先帮他柳成林挡桃花,然后再干工作。 小伙子们各凭本事,谁能把韩大小姐追到手,他柳成林除了工资照发之外,另封红包。 不要以为这事儿没人愿意做,确实有清高孤傲的小伙子,当时就走了的。 但是,留下来的几位,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这可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还有今后的前程问题。 那位韩大小姐,可是手中掌握实权的副市长的女儿! 再说,他们拿过来柳成林提供的韩大小姐的照片,就更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韩大小姐家世摆在那里,就算不是什么美人,起码也是个中人之姿的年轻女人,并非不可接受的那种。 至于韩大小姐这么快就结婚了,当然是柳成林给小伙子们下任务了。 居然有人造谣中伤他柳成林一母同胞的亲爱的小妹妹?! 他柳成林忍得了才不是他! 同时,柳成林也对潘又安着恼! 要不李伟跟柳树芽黄了,柳成林早就派人揍潘又安了! 他柳成林还不是心疼妹妹没人陪?这才对潘又安忍了又忍! 柳树芽都已经三十多了,她这会儿确实不好找对象了! 他柳成林当初那么不愿意妹妹柳树芽跟李伟处对象,见妹妹坚持,不也忍了吗? 为啥忍?不就是因为姑娘大了?还是因为他这个哥哥给耽搁的! 柳成林解决了自己的烂桃花,顺便也刹住了针对妹妹的谣言。 本以为可以放轻松一会儿,结果,一听瘦猴派来的兄弟报告情况,柳成林一下子拧了眉!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这个驸马爷,还真当他自己个儿多本事?! 妈蛋!明儿得好好收拾收拾他,真以为他攀上韩副市长就怎么着了?! 让他管点事他就这么管的? 吴家四兄弟一直看在老爹吴疾的份儿上,面和心不和。 打他们来这工地上干活起,柳成林手下管人事的一直都把他们分开,各干各的,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结果,这才让驸马爷管几天人事,居然把老吴家那四头“倔驴”弄一起去了?! 那四个小子又不都是老吴大哥的种! 他们打小就常常干仗,这把他们整一起,他妈的不出事才怪! 这里是工地!一出事就是见血的大事儿! 妈蛋! 柳成林气得咬着牙闷头往外走。 别人受伤,他可以不去,让手下人处理就好,但是老吴大哥的孩子出事,他柳成林于公于私,都得给个面子过去看看。 当初涉足这个建筑行业,柳成林设想得挺好,但组建起来,困难重重,隔行如隔山。 他柳成林也不是神仙,想干啥吹口气就能干成了! 对公,是城建局房产处管这一摊子事儿的周怀锦明里暗里帮着他柳成林。 对私,就是租他柳家老房子的老吴大哥出力最多,帮着柳成林介绍各个行业的工匠们,来柳成林手底下干活。 老吴大哥人还实诚,这几年,老吴大哥和他朋友们很是帮柳成林带出来一批技术过硬的建筑工匠师傅。 要不是老吴大哥人不藏私地带徒弟,柳成林对他保下来的那帮小混混怎么安置,也是很头疼的。 好在,大多数人还是有上进心。 干建筑,说到底,大多还是体力活,不怎么费脑,只要肯干就行。 就这样,柳成林一边想着办法把非揪着这帮小喽啰不放的李伟想方设法地调离工地,一边让这帮小兄弟尽快掌握建筑行业技术。 柳成林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为转移李伟的注意力,串通看守所的陈所长,把本已关起来的坏蛋们又放出来几个。 这个事儿,可是让那帮子小兄弟们感动坏了! 他们从小鱼尤有余和瘦猴侯勇军那儿知道柳成林为保下他们,居然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之后,就算是再混的人,哪里还能无动于衷?心里没数? 再说,柳二哥柳成林给他们规划的前程也不错,掌握了一门技术,从此就可以改邪归正,靠自己个儿的本事扬眉吐气地活着了,有什么不好? 不得不说,柳成林确实挺会收买人心的——跟着柳二哥干,有肉吃还有前途,最主要的是人家真是个护犊子的好“老大”啊! 现在吴家老三出了事儿,柳成林听手下人一报,赶紧先让人给市医院打了电话叫救护车,然后赶了过去。 吴老大此时正抱着弟弟哭,一根钢筋从吴老三肚子上穿过,吴老三痛得呻吟不止。 旁边吴老二和吴老四也吓傻了! 他们俩也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 就,就是说话不对付习惯性地推搡了一下,谁想,吴老三被推得退了几步刚好扎到根斜出来的钢筋上! 柳成林一来,看到侯勇军正让人赶紧找钢筋钳,要钳断钢筋,但是,钢筋另一头已经垒进墙里,露出来的地方太少,操作空间太小!使不上劲! 柳成林立刻让人找电焊工,用焊枪切割开!这样吴老三的痛苦也少点! 半点没耽误! 救护车一到,钢筋也断了,吴老三被紧急送去市医院。 柳成林、侯勇军、吴家兄弟、吴疾和王玲,王家兄弟……都等在手术室外面。 王玲捂着嘴哭得可怜,吴疾心疼自己的妻子,用他那裂开口子骨节分明的大手抚着王玲花白的头发。 本来只是个夫妻间很普通的小动作,可是不知触动了吴老大哪根弦,他突然冲自己母亲发难: “妈!你干嘛非得跟他过?要不是你非得跟他过日子,今天弟弟根本就不用遭这一回罪!” 王玲被自己生的大儿子当众怪罪,难受得心口直疼! 可是,到底顾忌着这么多人在,再说孩子也长大了,她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就尽量忍着难受,好声好气地回答他: “老大,你也不小了,今天的事儿,刚才喊我来的人已经告诉我了,你二弟他也不是故意的。” “什么二弟?我没有这么混蛋的弟弟!我就老三一个弟弟!” “老大!”吴疾和王玲同时出口警告。 “我说错了吗?就老三跟我一个爹生的!要不是你不好好跟我爹过日子,又找了个野男人,哪来的吴老二欺负我弟弟?!” “你?你?” 王玲被大儿子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用手指着这个混蛋,一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气得直翻白! 吴疾吓得赶紧扶住站都站不稳的妻子。侯勇军见这个家伙在这种让人心焦的时刻还指责自己亲妈,忍不住出声说吴老大: “吴老大!你干吗呢你?儿不嫌母丑!你爹妈的事儿是你爹妈的事儿,你一个当儿子的,怎么说话呢?!” “这是我们家的事儿!你管不着!我他妈憋了多少年了!我今儿就想问问我妈,我亲爹咋的你啦?你非得跟这个男人?你让他把我从小揍到大?你让他儿子欺负我弟弟?啊?王玲!你就这么稀罕他?你没他你活不了咋地?啊?!” 瘦猴气得,一转身站到一边,掏出根烟点上! 他也是!明知道这吴老大动不动犯混,他还上赶着插嘴! 王玲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女人,就是吴疾,也是属于茶壶煮饺子的类型——心里有数,可就是倒不出来! 不然,他们家这几个小子也不会长到这么大了还这么混混沌沌的,不通人情世故。 “吴老大!你家租我老柳家房子租了十几年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能说几句吗?” 吴老大本来还挺冲的脾气,抬头见说话的人是柳成林,不由自主地气场就弱了下去。 实在是,这位柳二叔,实在厉害!太能耐了! 第202章 奇葩(8) 人家柳二叔进监狱进了两回,可是越进,出来干的事儿就越大!还交往的人越有权有势。 吴老大是犯混,但他不是傻,柳二叔柳成林手底下,可是有不少死忠追随他! 虽然说大都去了外地,可就是他身边那俩姓王的保镖,那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随便哪一个出手,都够收拾他的! 吴老大见柳成林张嘴说话了,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点头认可。 要不是当初爹娘租到了老柳家的房子,柳二叔分文未收还给他们留了柴米油盐、铺盖啥的,他们一家当年不知道得遭啥样的罪呢! 这事儿他妈王玲总念叨,街坊四邻也说过,吴老大也是心存感激的。 “老吴大哥、大嫂子,你们要是不介意,我替你们管管儿子,行吗?” 吴疾忙着照顾心痛气短、已经仰坐在椅子上的妻子王玲,给她抚胸顺气,顾不上跟柳成林说什么,闻言只是胡乱地点点头。 “吴老大,这么些年,是吴疾这个当爹的干活养活你们吧?” 吴老大不能不点这个头,吴疾这个爹是揍过人,可是,也一直忠诚地扛着养家的责任,这是事实。 “这么些年,你爹短过你吃、少过你穿没有?” 吴老大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们家人口可不少! 可是吴疾这个当爹的特别勤快肯干,人还好说话,有的人家给不了现钱,给粮食吴疾也收。 人家看吴疾实诚,往往还会多添一点。 可是,若是他亲爹,也是能做到的,哪个男人不养家啊? 吴老大心里不服,不知道怎么小声嘟囔出声,让刚刚心思清明的王玲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说啥?你亲爹养家?” 王玲像是被巨毒的大马蜂给蛰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 “啊?”吴老大让他妈这尖声质问吓了一跳,他刚才看他妈被气得躺椅子上,就有些后悔刚才那么冲动地说了那些话。 可是,那些话吴老大憋在心里憋得太久,今天目睹亲弟弟被钢筋穿了肚子,心里又太难受,就怎么也忍不住了! “你亲爹养个屁家!” 王玲突然被激得一股脑说出口: “你以为你爹跟吴疾一样?啊?我告诉你!我今儿不要脸了我!我全告诉你!你亲爹,他就是个吃喝嫖赌的混蛋!” “你说我非跟人家吴疾不可,没人家吴疾我活不下去?对,我告诉你!没有吴疾我就是活下去!不只是我!连你们哥俩也活不下去!” “当年要不是吴疾带咱娘仨走了,我就要抱着你们去跳海了我!还活着?活个屁!连个坟头都没有!” “你爹一分钱不往家拿,连我卖鸡蛋的钱都搜出去赌!你告诉我!啥啥都没有,怎么活?!” “呜呜呜,没有吴疾,我早带着你们去跳海了!呜呜呜,没有吴疾,咱娘仨早就死了!呜呜呜……” 王玲这一开口,犹如打开了悲伤的闸门,往事不堪的记忆一帧帧闪现。 王玲连说带哭带骂,终于把压在心底十几年的委屈全宣泄了出来。 吴老大傻了,他一直以为母亲不守妇道,哪个好女人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 却原来,不是女人想跟男人过一辈子,就能过一辈子的? 娘说的那些真是他亲爹干过的事吗?连小小的他也踹过?…… 吴疾老爹也揍他,可都是把他摁腿上揍屁股啊! 其实,吴疾老爹打他那俩亲儿子打得更狠! 逮到什么在手就揍过去,但是从来没那么狠地打过他跟三弟! 知道真相的吴老大蔫了,换吴老二跟吴老四心里不舒服了——你们娘几个过不下去日子就拐走我们爹? 害得我们哥俩没了亲娘照顾! 还动不动因为你们挨我爹的揍! 比打你们打得还狠! 要不是我们跟爹长得像都差点怀疑吴疾不是我们亲爹!…… 吴疾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玲,抚着她的头发,见自己生的那俩小子脸色不甘,不由得长叹一声,索性今天都说了吧! “你们俩那个娘,也不是啥好的。”吴疾抹了一把脸,看着盯着他的俩亲儿子,苦笑了一下,接着说: “当年,我舍不得在外耽搁,哪怕天黑了走路也走回家。” “可是,等我累得要死,好不容易才赶回家,家里门却是锁着的!” “开门进去,你们亲娘连个影儿都没有,灶上冰冰冷冷的,只有你们哥俩睡在炕上。” “我心里想着,你们娘兴许去谁家串个门子,说话唠嗑地忘了点了!” “可是一看钟,都大半夜了!谁串门到那个点儿还不回家啊?“” “我早就听到点风言风语,可为了你们兄弟两个有亲娘照顾,我就一直忍着。” “可是这日子,也不是我想忍着就能过得下去的。” “有一次我回去,赶上老四发烧,我让你们娘拿钱,我好带老四上医院。可你们娘,非说家里没钱了!都花了!” “我赚多少钱,我心里没数吗?家里怎么可能连送你们上个医院的钱都没有?” “可你们哥俩那个亲娘,就是咬死了说没钱!你们说她把钱都花哪儿去了?!” “我心疼老四,出门向别人借钱才送老四去的医院!” “我再跟你们亲娘过下去,就算我没事儿,你们哥俩也能没事儿吗?!……” 有时候,家中的长辈们怎么也不肯告诉小辈们的故事,往往就是因为事实真相特别丑陋、难堪、伤人! 那么不堪的过往,讲出来干什么呢? 嫌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幸福了吗? 可是,人啊,绝大多数都是不知足的! 就如同一直吃着糖的人,他没有尝过苦的滋味,大言不惭地说哪有什么苦不苦的? 对待这种嘴硬想当然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灌他一碗黄莲浓汤,让他尝尝嘛叫苦! 吴疾这个当爹的,倒是没有像王玲一个家庭妇女那样扯着嗓子哭嚎,可是那样朴实平静的讲述,又何尝不是字字血泪? 这回不仅仅是吴疾亲生的那俩小子,所有听到的人,心里都不大是滋味。 吴疾和王玲都是心眼子实诚的老实人,跟别人交往不大会遮掩。 再说,他俩的孩子们一看就是两两年岁没差多少,不可能都是王玲生的。 从他们在这里落户起,其实就有流言传出来,说他们是私奔的。 只是,日久见人心,吴疾和王玲这两口子实在是大好人,他们家这才一点点地被大家伙儿接纳了。 大家根据这两口子的品行都猜测过他们俩的曾经,但是今儿真从他俩嘴里听见,让听到的人心里都相当不好受…… “老吴!” 王玲听着吴疾的叙述,又想起曾经那些生不如死、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由得喊了声丈夫,扑到他怀里哭开了! 吴疾反身回抱住妻子,眼泪也滚出眼眶。 这对过度操劳的中年夫妻,看起来远比他们实际上的年龄苍老得多,才不过四十冒头,却都已经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他们俩只比柳成林年长几岁,但从外表看起来却像是比柳成林年长了一辈! 人,年岁增加叫长大,懂得了人情世故,才叫成长。 只是,这个懂得,却像是人生修行中的“开悟”。 到什么年纪、碰到什么事件,才能悟出来,才能懂得人间疾苦,才能真正地成长,就太难说了。 就像吴疾和王玲,如果不是被他们原来的另一半逼到忍无可忍的绝境,也许,或者仍被传统束缚,或者仍被道德绑架,还在像以前一样傻傻地苦熬着,唯独没有想过人活一世最起码要对得起自己! 好在,他们俩当初迈出了那一步。 现在他俩的生活虽然还有磕磕绊绊,可是,孩子们都好好地长大了,工作了,日子也有盼头了不是? 吴疾和王玲两口子,甚至背地里都在向往老了之后含饴弄孙的日子了! 可好日子才刚刚开始,硬是让孩子们这不知好歹的打闹又推到一处人生坑洼谷地! 也不知道吴老三,到底怎么样了? 此时守在手术室外的吴家哥仨,都觉得没脸见人! 他们从未想过,原来给予自己生命的另一半来源,竟然是那么堕落、无情、冷血、不负责任的存在! 反倒是养育他们长大的,少了一半血缘关系的爹娘,实实在在地对他们好! 他们,这么不懂事,是不是就是另一半混蛋基因在起作用? “爹!” 吴老大羞愧地给吴疾跪了,吴老二和吴老四,今天本就闯了祸,现在又知道了他们一家人重组的真相,见大哥跪了,也愧疚地跟着跪在了后面。 吴疾再难过,见王玲的大儿子都给他跪了,也不好再拧巴着!何况今天,还是自己那两个亲生的更混蛋! 老吴家一家人一时哭个不停,柳成林他们一帮子大老爷们,都不擅长劝人哄人,就连柳成林,也被这一家子哭得心灼。 柳成林过去瘦猴那边,也叼了根烟点上。 也许刚才他们吵吵闹闹的动静大了点,也许是烟味太浓飘出去太远。 柳成林跟瘦猴侯勇军正吞云吐雾,过道里就走过来一个护士,见他们俩居然大模大样地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吸烟,立马制止: “把烟掐了!医院里禁止吸烟,不知道吗?!” 冯怡这声喊实在太大,刚才被吴老大呛声的侯勇军因为顾及老吴大哥的面子,又是在柳成林面前,一直憋着没骂吴老大。 现在侯勇军让冯怡一个小护士这么不给面子地说了,还连带着二哥柳成林一起挨说,哪里还压得住脾气? 侯勇军一把把冯怡推到墙上,凶她: “你跟谁嚷嚷呢你?嗯?!” “啊!” 冯怡让侯勇军这么一推,吓得一下子举起手里的本夹子当挡箭牌,挡住了自己的头脸,闭紧了眼睛! 冯怡怕侯勇军打她! “咳!”柳成林一边咳着提醒侯勇军,别跟女人动手,一边把手里刚吸两口的烟扔到地上,用鞋尖碾灭了。 侯勇军见柳成林这样,也不好再为难冯怡。 再说,他刚才这么粗暴地猛推冯怡,其实也挺过分的。 上一次对女人这么不客气,还是他们打架进监狱之前的事儿。 侯勇军单手撑在冯怡身边的墙上,把另外那只捏着拳头的手松了松。 可能是今儿被老吴家四个小子干的混账事儿气得,又让冯怡这声呵斥给激着了,侯勇军盯着被他半圈着的女人,神色不愉。 冯怡被侯勇军吓得靠着墙闭着眼睛半天不敢动一动。 好一会儿,冯怡只听见这人粗重的喘息声,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这才壮着胆子把本夹子稍稍移下来点,再移下来点,露出两只小兔子一样圆溜溜的眼睛。 一见侯勇军还在凶巴巴地瞪着她,冯怡吓得又举起本夹子挡住眼睛。 大概是这小护士又怂又乖的样子让侯勇军心气顺了,侯勇军憋着的那股子郁气消散。 他只盯着这女人看,侯勇军倒是想看看,这冯怡还能搞出什么举动来。 冯怡等了半天,也不见侯勇军有什么动作。 就拿开本夹子,一点一点把自己移出侯勇军的包围圈,退出一步,又退出一步,再连退几步。 冯怡确定侯勇军打不着她了,才小心翼翼伸出右手食指虚点着侯勇军那只还夹着烟的手! 那意思还是让侯勇军把烟熄了! 嘿! 别说侯勇军,就连柳成林,也佩服起这丫头来,太岁头上动土,胆挺肥! 侯勇军这会儿让冯怡给将在这儿了! 把烟熄了吧,倒好像是听了她的训斥,怕了她!不熄吧,刚才二哥柳成林都把烟掐了! 柳成林转过脸不去看自家兄弟,免得侯勇军被自己看着不好意思。 侯勇军恼得,就掐和不掐两条道儿? 谁说的?老子能这么听话?! 侯勇军把烟头直接朝冯怡扔了过去! 冯怡也是身手灵活,摇身一躲,上去一脚踩灭!抬起下巴,挑衅似的故意使劲碾了碾!转身跑了! 这丫头片子! 侯勇军瞪着眼,想追上去揍这丫头屁股! 同时也弄不清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幼稚? 自己刚才这举动,活像刚二十左右那会儿,跟女孩子打打闹闹的,没个亲疏远近。 再说,哪儿来的丫头片子? 这冯怡,是街坊冯家兄弟的亲妹子,也二十好几了,孩子都上学了呢! 就是这一举一动,看起来跟个小孩儿似的。 明明胆子小小的,还硬撑着招惹他! 冯怡那又害怕又倔强着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指头指着他手上烟的那个举动,又娇又凶还怂! 看起来还挺有趣。 一口气跑进办公室的冯怡,关了门靠在门板上,连连用手拍着自己胸口,好可怕!好可怕! 那个瘦高个儿的侯勇军,跟自己娘家住在一条街上。 可也不知怎么的,他明明跟自己哥哥们年纪差不多,但就是看起来不好惹! 真不知道柳姐姐是怎么跟这么样凶巴巴的家伙们相处的? 冯怡才跟他们待一会儿就觉得胸口闷,怕怕! 第203章 奇葩(9) 时间进入了九零年代,由于我们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的引导,全国经济正在逐渐摆脱原来计划经济的束缚,变得欣欣向荣起来。 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开始层出不穷地涌现,人们每天都生活在丰富多彩的新鲜感当中。 不论是吃、穿,还是住、用、行!都让人们有些应接不暇,哪怕是小城里,也开起了炸鸡店和汉堡店。 爱跳舞的小年轻人也不用再像过去那样,冒着跟混社会的小流氓打架的风险跑去淡水河东,那种不正规的舞厅去跳舞。 新开的迪厅、舞厅就开在吉祥百货的三楼。原来只在白天营业的大百货,经营时间也越来越长,从天黑就关门延长至晚上九点钟。 小城里还有人仿效港台开起了西餐厅,就是里面不伦不类的,各种热饮、冷饮、点心、水果拼盘……,其实就是个休闲歇脚的去处。 还有人开录像厅,每天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倒是让那些错过电视播放时间的人们过足了瘾,也让喜欢某剧的影迷可以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观看。 旱冰场、慢摇吧、酒吧、小型剧院、手工吧、健身房、球类俱乐部,开着越野摩托车炸街的年轻人…… 但凡一样新店开张,总会涌进好奇的顾客们,一时间,争奇斗艳,热闹非凡。 不过,这些新鲜都比不上老柳家的老三柳树芽更让大家伙儿咋舌! 柳三儿得三十多了吧?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伙子有没有二十五?! 是,柳家老三长得小,显年轻,可是,处对象从来大多都是男大女小! 就算有女人比男人大的,也大不过三岁!俗话说的“女大三,抱金砖。” 但是女人比男人大出好几岁去,这,这? 这男娃是不是缺乏母爱啊? 上一次柳树芽跟潘又安传出来的那个污糟事,由于韩副市长家的女公子韩大小姐闹了一出“脱衣逼婚”,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这一次,柳树芽这是闹的哪一出?跟个小这么多的男孩子处对象? 就算人家不嫌弃柳树芽大,可柳树芽过几年就奔四了,那男孩子也就三十冒头,到时候,人家还能跟她过吗? …… 小城的父老乡亲们,看着穿绣花白衬衫,天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干净清爽的柳树芽,个个都觉得很不适应! 大家伙儿真是见惯了这丫头穿裙子端庄得体的样子,现在看她居然穿裤装! 真是太别扭了! 更不习惯的是,柳树芽居然跟那个明显小她那么多的小男生手拉手地谈恋爱! 这?这?打柳树芽跟李伟处对象起,全城人都知道柳家老三恨嫁了,可是,急成这样了吗? 早干嘛去了? 问题是,你再急,再恨嫁,也不能饥不择食,啊不,是不能随手乱抓,那啥,也不对,是不能找个年岁小太多的吧? 这也不般配啊! 谁说的? 看起来还行,柳三儿面嫩,再说,万一那小子就好这一口呢? 嗯?好哪一口?呃!…… 唉,柳成林头疼!幸好就这么一个妹妹!但凡再多一个这样的,他柳成林都得愁的撞墙! 以前钱小东那么追柳树芽,柳树芽说什么也不肯嫁。 后来呢,从熊大川到李伟,还加个半拉子名不正言不顺的潘又安! 后来还惹过那个一说话就让人恨不得剪了他舌头的包恒发! 这个乱! 就算柳成林这个当哥哥的,也愁得恨不得给柳树芽直接来个“拉郎配”! 赶紧把这姑奶奶嫁出去得了! 唉!柳成林不只为妹妹发愁,还为哥哥发愁,这么多年了,再过几年,大哥要四十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大哥柳成山要结婚的消息! 唉!柳成林愁得想扇自己耳光! 要不是自己非得要陆晓辉,大哥在部队提干的那一年,就该和陆晓辉成亲了吧? 可是,天下没有第二个陆晓辉! 柳成林在脑子里假想了一下,如果陆晓辉成了自己嫂子会怎么样? 算了!陆晓辉还是嫁自己的好! 不然,以他柳成林自己对陆晓辉的那份觊觎,哪怕是当了他大嫂的陆晓辉,迟早也会被他柳成林搞到手里! 真那样,他和大哥可就真反目成仇了! 年轻那会儿,需求极强。 柳成林自问,陆晓辉在家里哪怕是以大嫂的身份天天晃,他柳成林看着也是绝对管不住自己的! 幸好!幸好!陆晓辉是自己的媳妇儿! 就是让柳成林纳闷的是,妹妹柳树芽,突然跑到他这里来,专门挑了个小男生谈恋爱,可真让柳成林看不懂了! 这是连潘又安也不稀罕了? 虽然柳树芽没避着他,跟那个肖潇箫也是坦率直言,如果两个人处着觉得彼此合适,结婚的话,柳树芽会把房产做为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固定资产,…… 谈钱虽然非常俗气,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很真诚。 换句话说,谈钱不一定是好的感情,但连钱都不肯谈,一定不是足够真诚的感情。 柳成林为了挡住韩大小姐扑他,年初开工时特招了好几位帅气的小伙子,他们倒也并非一无是处,柳成林并不做赔本的买卖。 就像这个肖潇箫,本身省大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要不是肖父一场重病,家里债台高筑,也不见得肯投到柳成林的麾下。 肖潇箫人是清冷瘦高,削竹淡远型的男人,长得是那种不打眼的好看,越看越舒服的那种。 不过韩大小姐显然更喜欢那种夺目耀眼型的帅哥,所以,肖潇箫并没有入韩大小姐的眼。 这一回,柳树芽过来,柳二哥倒是把他们几个叫到一起,少见的直白说他妹子要处对象。 其他人都接受不了柳树芽比自己大好几岁,只有肖潇箫,一直一直仔细地打量柳树芽。 这位姐姐名气实在太大,哪怕他才来这个小城几个月,也听过这位富有传奇色彩姐姐的大名! 肖潇箫对柳树芽充满了好奇——小城前黑道大哥的女人,后来又跟市刑警队大队长谈恋爱,听说,还跟这座城里最帅的男人有一腿…… 可是,今天这女人跑到这里来,跟他坦诚地交代家底,想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只要相处下去,彼此可以接受对方,那么一年之后,就可以结婚。 她哥哥柳成林甚至还私下跟肖潇箫说,如果肖潇箫真成了他柳成林的妹夫,那么肖家的债务问题就不会再是问题。 肖潇箫明白,柳成林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肖潇箫对柳树芽,感觉也是奇特,他听了那么多关于这女人的八卦,可是,见了面后,却没有觉得柳树芽如何轻浮、造作、低贱…… 柳树芽只让肖潇箫觉得真诚和直接,坦率且为人着想。 肖潇箫自己只谈过一次恋爱,那个女孩子很作,有话从来不肯好好说,老是让人猜来猜去的,肖潇箫真的感觉累! 后来,那女孩儿听肖潇箫说他爸爸病了,想跟女孩儿借点钱,人家更是直接消失不见了! 肖潇箫也不愿意向女朋友借钱,可是,父亲病重,他已经借遍了亲戚朋友,真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肖潇箫想起女朋友跟他海誓山盟地说如何如何喜欢他,这才鼓足勇气试着跟女朋友张口,结果,就是女朋友成了前女友! 倒是这个柳树芽,如此坦诚地放言,想这么明码标价地谈一场恋爱,反倒让肖潇箫觉得心里踏实。 肖潇箫跟柳成林来小城,是有条件的,不然,他这个省大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是不可能到这个小城市来。 是柳成林跟他签了正式合同,并且借给肖潇箫一大笔钱,让他先应付家里的那些债主,安顿好他父亲,肖潇箫才来的这儿。 当哥哥的够义气,当妹妹的,也不差。肖潇箫也是知道,柳树芽是为了她哥,才跟的黑道大哥。 这种头脑清醒、杀伐果断的女人,长得却是娇柔小巧,这反差,还真挺大。 就是看她哥柳成林长得那么高大,也想不到妹妹长得这么娇小。 肖潇箫跟柳树芽相处得亲切而自然,这一点,让两个人都没有想到。 聊朋友、聊家人、聊曾经上学的日子,各自的理想追求…… 反差很大的两个人,都会忍不住对对方以前那些傻乎乎的往事暴笑不已! “什么?你拿竹竿把人家猫给赶走了?就因为它想吃你家屋檐底下的燕子?” 柳树芽简直难以置信,这个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小男生,竟然会为了燕子去拿竹竿跟猫打架! “什么什么?你当护士是因为你喜欢拿针扎人?!” 肖潇箫向侧面跳开,夸张地瞪着眼看着柳树芽,小心翼翼地打听: “那,除了喜欢拿针扎人,你还喜欢干什么?” 那么提防的姿态,把柳树芽逗得不行! “就这个,没别的了?”! 柳树芽憋着笑摇头。 “真没了?你,你说过了,要彼此坦诚相待,不能藏着掖着的!” 肖潇箫像个怕被骗的小孩子,执着地追着柳树芽问,就想听听这位姐姐还会吐露什么惊人之语。 柳树芽笑咪咪地不肯再说,就算这个当护士的最初动机,以前也只有何志尧知道。 那个家伙,当初也是这么大睁着的眼睛,震惊不已! 不都是说当护士是为了救死扶伤,治病救人,辅助医生……,什么的么? 柳树芽干得那么起劲儿,竟然是因为她拿针扎人能感觉到快乐?! 柳树芽笑着看露出与何志尧有些相似笑容的肖潇箫,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待这个男孩子格外特别些。 肖潇箫,跟何志尧的气质很像,这两个男人,都是满身浓浓的书卷气,都有点不谙人情世故的小笨拙,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些可爱…… 更难得的是,肖潇箫与何志尧一样,都是见贤思齐,一点就通的灵性男子,没有当时男人身上普遍存在的大男子主义。 这样的男人,本身就知识渊博,又肯谦虚上进,敏而好学,不固执,不别扭,相处起来,是极为让人舒服的。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开始手拉手,一起出现在小城的街面上。 一起去吃各种新奇古怪的小吃,一起去看录像,蹦迪,唱卡拉ok…… 只是,肖潇箫的手头紧,他欠着柳成林一大笔钱,所以,每月只领一点基础生活费,并没有太多钱带柳树芽消费。 不过,这种程度的问题难不倒肖潇箫,去爬山,去远足,去钓鱼,去海边看日出…… 想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总能想出办法来。 潘又安跑长途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柳树芽完全改变了穿衣风格,居然裙装变裤装,还是衬衫配牛仔裤的时兴打扮! 柳树芽身边居然还跟了个帅气的小男生! 最让潘又安忍不了的是,他特意选了个跑长途的活儿,就是为了冷一冷柳树芽,让她反思一下自己! 结果,人家柳树芽直接不跟他玩儿了! 人家干干脆脆地找了个小男朋友! 潘又安前所未有地感觉危机重重,那个男孩子,满身健康清爽的书卷气,从柳树芽笑眯眯的小脸上,潘又安看得出来,柳树芽是喜欢这个类型的男人的! 艹!玩儿过了! 潘又安还想像以前对付别的女人一样,挑逗撩拨完,冷着人家一段日子,这样再见,女人往往会舍不得他,为了留下他就依了他。 潘又安这次出去,目的是为了让柳树芽有日子看不到他,能让这女人好好想一下自己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三十多岁的老姑娘,还妄想着好好结婚嫁人?想太多了吧! 不如跟了他潘又安,除了婚姻给不了柳树芽,其他的,潘又安都能给! 可是,他潘又安这才走十天半个月,这柳树芽居然找了个比她自己小好几岁的小男生! 找小男生故意气他潘又安吗? 潘又安眯了眯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那俩人说说笑笑的,手拉着手一直前后荡着走,根本还没有发现潘又安,所以,不见得是柳树芽专门找来气潘又安的! 潘又安看了看风尘仆仆的自己,心里发苦。 他跑出去这么些天,其实自己也很不好受,他想柳树芽想得荒!想柳树芽想得甚至都入到他潘又安的梦! 潘又安送完了货就急三火四地往回赶。 就想着,没准柳树芽也这么想他潘又安,没准一见到他,就会忍不住跳到他的怀里,老老实实跟潘又安承认,她柳树芽是喜欢他潘又安的,受不了相思的日子,同意跟潘又安在一起…… 什么叫大白天做梦?这就是! 他潘又安还被人家柳树芽“啪、啪”地打脸! 这个女人,是真狠啊! 说不让潘又安去纠缠她了,转头就找了个小男生! 潘又安觉得胸膛里有股火在烧,很想下车跑过去抓住柳树芽使劲儿摇摇她,问她就这么舍得了他潘又安? 可是,潘又安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警告他,你潘又安比别人多什么了? 已婚,有子有女,三十好几,没多少钱,脾气有时候还臭,跟柳树芽胡闹耍无赖甚至占便宜…… 人家柳树芽凭什么非得喜欢你?!就凭你长着这张俊脸?! 长得好的男人多着呢!那个男孩子长得也不错的,关键是,人家年轻啊! 潘又安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现在胡子拉碴的,衣服又脏又皱,都不好意思出现在柳树芽和那个男孩子面前! 柳树芽,你这滑不溜手的女人!你给我等着! 第204章 追 潘又安怀揣着对柳树芽的一腔子相思,紧赶慢赶地跑车回来,就让手拉手一起走的柳树芽和肖潇箫伤得心痛如绞。 偏偏潘又安还没法冲到柳树芽跟前发脾气! 他潘又安一个有妇之夫,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讨伐人家光明正大谈恋爱的柳树芽? 这一回,人家柳树芽又不是被包恒发那个有妇之夫纠缠! 人家柳树芽单身未婚,人家找男朋友处对象天经地义! 姑娘大了怎么了?三十多了怎么了?人家柳树芽就是未婚,就是能在太阳底下大大方方地谈恋爱! 潘又安难受得不行!这辈子都没有在女人身上这么栽倒过! 在遇到柳树芽之前,但凡是他潘又安看上的女人,哪个不是他勾勾手指就过来,亲亲抱抱就上床? 可是,他潘又安跟柳树芽都认识多久了,这丫头就是能忍得住不让他得手!反而是他潘又安,越陷越深! 本来离开一阵子,潘又安就是为了折磨柳树芽!他不相信柳树芽半点没有对自己动情! 那天晚上,柳树芽在他怀里,分明身子软软的!潘又安也是发觉柳树芽在咬牙强忍着! 潘又安满以为,这次回来,他再去撩拨一下柳树芽,俩人就能成就好事了。 潘又安想柳树芽,想得浑身都疼! 想亲、想抱、想肉帛相见、想交颈叠股…… 潘又安还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谁!就是他潘又安的婆娘,潘又安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潘又安梳洗过后,早早上床睡了。 他要养足精神,好逮着空儿去好好问一问柳树芽,就非得要婚姻不可吗? 潘又安心里有事,睡觉都睡不踏实,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个川字。 潘又安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老婆充满心疼地望着他,还以为他出门在外,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又到了柳树芽下夜班的点儿,潘又安隐在街树后面,看着那个瘦高个儿的男孩子接柳树芽下班。 潘又安可怜巴巴地远远跟在那两个人的后面,像一条咬了家人闯了大祸,被主人遗弃的狗! 直到被主人扔出家门才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不敢上前不敢叫,只敢依依不舍地、小心翼翼地、远远地跟着主人! 怕被发现、怕被打、更怕主人把自己扔得更远! 潘又安直到确定那个男孩子把柳树芽送回家后走远了,才上前敲柳树芽那个小窝的门。 柳树芽还以为肖潇箫去而复返,但还是没有直接开门,潘又安在门外都能听出柳树芽声音里带着笑意: “怎么回来了?我不是答应你明天一起去逛街了吗?” “是我。” 潘又安不得不出声,不然,还不知道柳树芽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刺激他。 “谁?” 潘又安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又低,柳树芽隔着门没听出来到底是哪一个,不禁提高了音量。 柳树芽自己一个人住,当然得警惕心强一些。 “是我,潘又安。” 再不情愿,潘又安也得自报家门,不然,柳树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肯开门的。 柳树芽听到是潘又安,一时也没了动静,也许,正站在猫眼后面向外看呢! 隔了好一会儿,等得潘又安抬手又想敲门的时候,柳树芽终于开口说话了: “潘又安,我知道,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情义,只是,我柳树芽,想要得更多一些。潘哥,咱俩好聚好散,这样对我们都好。” “柳三儿,你开门!有什么话,咱俩面对面说!” 潘又安急了!柳树芽这种正式分手的话都说出来了!他潘又安如何能不急?! 柳树芽的男人如果不是他,不管是谁他潘又安都受不了! 潘又安这次急匆匆赶回来明明累得不行,可就是到了柳树芽下班的时间就醒!醒了就想来! 哪怕眼睁睁地看着那男孩子拉着柳树芽的手,他潘又安心里扎刺似的疼,可是,他也硬生生地看着、不远不近地跟着! 直到那男孩子轻轻抱了一下柳树芽,互道晚安,分开,他潘又安才出现! 如果不是怕再给柳树芽惹出什么风言风语,他潘又安又哪里会这么小心? 他都为柳树芽忍气吞声成这样了,可是,柳树芽听出是他潘又安,连门都不肯开!还这么正式地跟他提分手! 分什么分?他们俩在一起过吗?潘又安难受得咬了一下唇,又抬手敲了敲门。 “潘哥,咱俩不合适。你别再敲了,我也不会开门。” 门里,柳树芽似乎离开了大门口,里面隐约传来卧室门的开合声。 潘又安抬着手,犹豫着,还要不要再敲? 走吗?潘又安走出两步,可不甘心啊! 柳树芽,像是在他心上拴了根绳子,离她远一点,心就被勒紧,痛! 妈的!老子就敲了!老子就是喜欢她怎么了? 凭什么老子这么难受,柳树芽还能躺在被窝里睡大觉?! 潘又安想定主意,回过身来,干脆变指为掌,“啪、啪”地拍起柳树芽家的门来,连声音也放大了: “柳树芽!你开门!” 潘又安这气势,不像是来讨要说法的情人,倒像是来抓奸的丈夫! 潘又安拍了一会儿,柳树芽像没听见一般,既没有出来开门,也没有再出声说话。 柳树芽打算就这么结束他们俩人的关系吗?潘又安还从来没有被女人甩过呢! 潘又安到底是被宠坏了的男人,柳树芽这么不给他面子,他哪儿受得了? 一开始,潘又安还控制着,隔一会儿,拍几下,隔一会儿,拍几下。 可是,潘又安这人实在耐性不好,得不着柳树芽的回应,他心里又急又气,索性使上了力气,连着不断狠狠地拍门! 不过,还是没有把柳树芽拍出来,倒是把邻居拍出来了! 邻居大妈开门见是潘又安,也愣了愣。 柳树芽和潘又安传的八卦她也听过,但是,他们这些紧挨着柳树芽住的邻居们倒是知道,柳树芽还真没有把哪个男人带回来住过! 唉,就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们,一开始也以为柳树芽如何风流呢!以为柳树芽得跟个娼妓似的迎来送往! 他们当初,也是对柳树芽充满偏见的,也曾经拿眼睛死死地盯过柳树芽。 可是,事实上呢? 如果不是这十多年地相处下来,还真不信被传得那么不堪的柳树芽,其实也不过是个情路坎坷的普通姑娘。 更何况,作为护士的柳树芽,只要大家伙儿谁有什么不明白的打针吃药问题找上她,柳树芽都肯好好应答,态度也好…… 现在,大妈看潘又安这样子,分明是人家柳树芽不肯要他么! 柳树芽要是想要他,潘又安敲两下就开门,也不会让他们这些本就耳背的老人家听到! 大妈耳朵是不大好使了,可是活了好几十年,心里还有什么事儿不懂的呢? 这个潘又安,仗着自己长得好,背地里也是个风流种子,处处留情。 现在,这是又盯上柳树芽了?人家不愿意就弄出流言蜚语搞臭人家?再不愿意,干脆追上门来骚扰人家? 是,人家柳树芽是个老姑娘不假! 但是,人家柳树芽吃你老潘家大米了?还是喝你家水了?你潘又安不依不饶地非逼着人家跟你? 大妈自己觉得自己真相了,一定是这样! 大妈三观很正,喜欢潘又安这张脸,那是大妈自己审美正常,但是,不等于说,看你潘又安长得好,就可以任由你潘又安胡作非为! 大妈开始质问潘又安,大半夜的拍人家一个单身姑娘的房门想干什么? 潘又安可怎么说?他又能说什么呢?! 潘又安再不甘心,也只能离开。不然,大妈要是真被他气出好歹,他潘又安得吃不了兜着走!麻烦大了! 潘又安想柳树芽想得厉害,可是,他竟然连着整个月都没有再见到柳树芽!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经济活力越来越强,人们忙着换季,潘又安的活儿也跟着越来越多。 潘又安再怎么想柳树芽,也得先赚钱吃饭! 潘又安想着自己从认识柳树芽后的点点滴滴,就觉得,柳树芽实在矜持,应该没那么快就被那个男孩子追到手。 那他就还有机会! 潘又安除了这么安慰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毕竟是有妻有子的人,总不能不管不顾的,就想着谈情说爱吧? 好不容易赶着把几个长途的任务处理掉,潘又安立刻休整自个儿,好好养精蓄锐。 潘又安这个月过得感觉实在漫长。 心里惦记着柳树芽,猜测这女人和那个小男生处到哪一步了,有没有……? 柳树芽有没有让那个男孩子进她的香闺? 潘又安没有进去过,他跟柳树芽胡闹歪缠的时候,柳树芽当然不让他进!他跟柳树芽当朋友要守礼,他潘又安当然也不好进人家姑娘的私人空间。 来来去去的,潘又安与柳树芽认识了这么久,竟然从来没有进过柳树芽家的门! 潘又安恨起自己来!本来就是奔着睡那个女人去的,怎么一来二去的处出交情来? 他本来就是有机会得到那个女人的!只是,之前一直以为唾手可得,潘又安便没怎么用心思。 等后来用了点心思,潘又安又不想仗着体力优势用强,那样,可就太下作了。 他潘又安只是风流,可不是下流!潘又安自己都看不起用强的男人,自己哪里还能那么做? 可是,这会儿潘又安又恼自己那一次正人君子了! 原来,男人是还没有遇到非想要不可的女人,不然,是怎么也要把人弄到手的! 那一次,柳树芽明明也是动了情的,自己干嘛不再强硬一点? 干脆去柳树芽包里摸了钥匙开了门,滚到床上去,潘又安不相信柳树芽还能推开他,说不要他! 唉! 要是那一次潘又安得到了柳树芽,现在也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的,柳树芽也未必会找小男朋友吧? 柳树芽有了他潘又安,怎么还会找别人? 潘又安满脑子都是柳树芽,原来,他也有偷人偷不到的时候? 算不算他这些年来到处风流的报应? 潘又安这一次干脆藏在柳树芽家附近等——反正,那个男孩子会接柳树芽下班回来。 他潘又安就别跟在那俩人身后找虐了! 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谈情说爱很舒服吗? 原来,见不得光的关系是这么让人难受!他潘又安以前怎么没有感觉到呢? 以前,柳树芽跟李伟在一起,潘又安却没有这种危机感,是不是那时就觉得,柳树芽跟李伟不一定能成? 对情敌的敌意这事儿很难说得清,作为男人,潘又安对李伟跟柳树芽亲近虽然醋,但远没有现在这种情况要失去控制般浓烈的不安感。 那个小伙子,已经把手臂搂在柳树芽的纤腰上! 临分别时,抱得也比之前时间更长,也更紧些! 眼前两人相拥的场景,像一把刀,直插进潘又安胸口! 潘又安后悔得要死!上次就不该心软!就该不管不顾地要了柳树芽! 柳树芽成了他潘又安的女人,就不会再这么勾三搭四的! 柳树芽一定会乖乖地在家里等他潘又安来见她! 他潘又安又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眼看着柳树芽跟别人卿卿我我的这么扎心? 潘又安恨恨地看着那俩拥在一起的人儿,恼得不行! 柳树芽这一阵子感觉很好,跟肖潇箫谈恋爱是件快乐事儿。 小伙子人很真诚,年轻真是好,单纯,直接,没有那么多算计,相处起来轻松而愉快。 抱抱就是抱抱,不像别的男人,总想要更多,想占她柳树芽的便宜…… 柳树芽庆幸自己敢走这一步,更庆幸自己有个那么与众不同的老爹。 老爹柳树人虽然去了,可是,他对柳树芽的宠爱与教导,哪怕他人都没了,一样可以保护女儿柳树芽避免遭受来自男人的伤害。 任何让柳树芽不高兴的关系,都是越早结束越好。 不管那个人是谁,也不管柳树芽舍不舍得他,如果在一起只有伤害,那还不如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男人多的是,多试几个,总能碰到柳树芽喜欢的,对方也喜欢柳树芽的人。 再说,最重要的是,男人,骨子里,是真的不安分! 父亲柳树,尚还在世的时候,很认真地跟柳树芽交待过,只要懂得给男人留面子,多夸男人的优点,赞赏男人的能力,就基本可以跟任何一个男人相处愉快。 但是,最重要的,当然是柳树芽自己要快乐,柳树芽自己高兴了,想要的,自然也会来的。 不要纠结,不要心软,勇敢地迈步去找寻自己的快乐就好。 …… 老爹柳树果然所言不虚。 柳树芽自己也是发觉,跟情感经历简单的人在一起,连所有的肢体接触都变得单纯而甜蜜。 这样的好感受,谁不想要呢? 只是,跟柳树芽纯粹的好感受相比,潘又安此时难受得恨不得扑过去撕开那两个人! 潘又安此时吃醋吃得感觉胸膛里简直有火在熊熊燃烧! 实在看不得柳树芽趴在别的男人的怀里! 上一次赶走了那个包恒发,这一次,能把这个小伙子也赶走吗? 只怕就算他潘又安赶走了这一个,柳树芽要是想找,也会很快再找一个! 人家柳树芽想结婚,想光明正大地和男人在一起! 他潘又安,偏偏就给不了这个“光明正大”! 潘又安扭头往回走! 抛妻弃子? 难! 第205章 沦陷 潘又安难过地走到淡水河边,停住了脚步,就这么放弃追求柳树芽吗? 就是在这里,柳树芽曾经毫不留情地把他推进河里! 那还是去年夏天的这个时候,李伟那个二愣子,就会跟柳树芽掰扯,非要柳树芽嫁给他后亲自洗手做羹汤。 柳树芽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不会做,要请保姆。 可是,李伟就非得拧那一根筋! 把柳树芽气得,干脆跑到河边来吹吹风。 河堤边的柳树林这里,是全城默认的,年轻人谈恋爱的去处。 至于潘又安,他是跑到这里来纳凉躲清静的。 他那个婆娘,能干顾家,什么时候潘又安回去,家里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有可口的饭菜,有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洗净熨烫平整的衣裳…… 唯一让潘又安烦恼的是,他那婆娘爱唠叨,一张嘴他几乎插不上话,他婆娘不知道得唠叨多久才能住嘴。 所以潘又安很矛盾,喜欢干净整洁的家,但受不了他婆娘的唠叨。 至于欲望,他潘又安又不缺女人,是女人缺他潘又安! 他又不是种马!也不是哪个女人看上他,他潘又安就来者不拒的。 总得他潘又安看得上眼的女人才行! 只是,在情场里纵横了这么多年,潘又安碰到了一个柳树芽! 刚开始,潘又安真以为柳树芽在欲擒故纵,他在柳树芽之前是真没碰到过对他潘又安不动心的女人。 可是,潘又安挑逗也好,撩拨也罢,柳树芽还真的只把他当成普通人看。 潘又安才慢慢想起来,柳树芽的父亲,柳树芽的哥哥们,长得都不差,柳树芽也许真是看好看的男人看惯了,才对他潘又安这张脸免疫。 就算如此,潘又安还是不甘心的。他那时是受伤了不假,可柳树芽每天照顾他,得看他八遍,他这心里,总觉得被柳树芽占了便宜。 潘又安想找回场子,怎么也勾搭柳树芽跟他好一回,他这心里也许才能过得去。 所以,去年夏天,在河边恰好逮到跟李伟吵完架的柳树芽,潘又安就臭不要脸地上前撩拨, “怎么,人家李伟不理你了?” 柳树芽见到潘又安就把怒气收了起来,又不是人家潘又安惹她生气的。 “他理不理我,跟你没啥关系吧?” 柳树芽并不想招惹是非,这个潘又安,那点男人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柳树芽撇清关系,抽身就走。 潘又安那时候够无赖的,一把揽住人家姑娘就不撒手,哄着人家: “他是跟我没关系,你跟我有关系好不好?” “三儿,跟我好吧,哥哥疼你!” 把柳树芽气得,又不好叫人,也不好跟潘又安撕扯。 夏天本就衣衫单薄,俩人抱在一起,彼此那些身体曲线会自然而然地重叠在一起。 柳树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潘又安的身体变化。 “潘又安,你这么着急吗?” “什么意思?”潘又安还以为自己能得手,微微放松了手臂。 “一来就这样,你倒是够快的啊!” 这个?潘又安也有点冏,他确实对柳树芽很有感觉。 不过,就算两人相识,但是,还远没到可以如此亲近的地步。 可是,如果柳树芽真是那么风流的人儿,这也不算什么吧? 再这么端着,可就矫情了! 柳树芽见潘又安死搂着她不肯撒手,干脆换个策略,轻轻扭着撒娇地提议,一起去河堤上走一走,凉快凉快去么? 抱着的感觉虽然好,可是,到底也是盛夏,酷暑难耐,夜晚的风都还带着白天的灼烧感,这么抱着确实热。 潘又安被柳树芽哄着,觉着这个提议不错,至于接下去会怎么样,潘又安觉着“有戏”。 再说,柳树芽一个小女子,潘又安如果硬拉着她不放,柳树芽又能跑到哪儿去? 却是真没想到,柳树芽一边哄着潘又安跟她去河堤上走,一边在寻找适合收拾潘又安的地方! 潘又安半点没有提防柳树芽,在一块河堤护栏缺失的断口处,被柳树芽猛地推进了河里! 潘又安在胶河边长大的,当然会游泳,只是被柳树芽突然推下河堤,也是吓了一跳。 等潘又安缓过神浮上河面,就见柳树芽在河堤上正笑眯眯地低头看他! “拉我上去!”潘又安有点恼火!这女人,不愿意就不愿意,竟然往河里推他! “你说什么?”柳树芽装傻。 “柳三儿!快拉我上去!”潘又安不是怕水,而是嫌脏。 这边可能是洄水弯,有不少淤泥,他一扑腾,就有一股子臭味扑面而来。 “什么?你要游会儿?那好啊,我先走了!” 柳树芽见潘又安会水,便放心地笑着跑掉了,徒留潘又安一个人在河里生闷气。 到嘴的鸭子飞了!潘又安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河面,又溅起一股子淤泥的腥臭味! 潘又安没办法了,只好逆着水流慢慢往桥头那边游,那边有上下河堤的台阶。 不然,就只能往入海口那边游,从海滩那边上岸。 没讨着便宜,还被那丫头摆了一道! 反而激得潘又安对柳树芽更上心了些。 再后来,一次又一次,柳树芽见招拆招,就是说什么也不肯跟潘又安! 潘又安是真没有觉得那李伟有多好,柳树芽越是这么跟他潘又安保持清白,潘又安越是想把柳树芽拖进自己怀里来。 只是天长日久,潘又安才发觉,人家柳树芽,还真不是个放荡风流的女人。 潘又安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不该听风就是雨,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当成那种荡妇淫娃看待。 潘又安这才收敛起来,不再总是跟柳树芽动手动脚的。 只是,潘又安的行为是收敛了,可是他的心,不知何时,落到了柳树芽那儿。 转眼又是一年夏天,现在的潘又安无比地渴望亲一亲,抱一抱柳树芽! 那丫头是真倔啊!有时被他潘又安逼得没了办法,宁愿被他整夜地抱着,也绝不答应跟潘又安找个地方休息去! 这柳树芽!倒是把男人的那点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 潘又安走到河堤这儿,前后想了想,再也迈不开步子回家。 他一颗心全在那女人身上,他人回家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地惦记着人家?! 潘又安扭头就往柳树芽家跑去! 不行!他还是放不了手,忍不了那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那女人把他看光了!那女人把他推进了河里!那女人把他捆到树上!那女人扒过他衣服!…… 他们亲过、吻过、拥抱过、他还为她…… 那女人,把他潘又安的心,勾走了! 凭什么?把他潘又安勾成这样,她柳树芽转头就找了个小男生谈恋爱? 潘又安只觉得憋屈又委屈,他这么喜欢柳树芽,柳树芽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不然,他这么跟柳树芽纠缠着,算什么呢?柳树芽,就应该是他潘又安的女人! 潘又安跑到胡同口,刚想转到楼道那边去,又突然停住! 柳树芽那个狠心的女人不会给他开门的! 潘又安看着楼面上都罩着防盗护栏的窗户,一个主意在脑子里生成。 柳树芽睡得朦朦胧胧的,似乎听到些什么动静。 到底是单身住着的姑娘家,警惕心强,柳树芽很快醒过来,就听见窗外传来些轻微的响声。 柳树芽赶紧去厨房,抓了个小小的带把小锅在手,那是她煮面的厨具。 柳树芽小心地靠近窗户,刚好看见潘又安已经爬上二楼,正攀着她家防盗护栏的一根栏杆,用脚使劲蹬着另一根护栏。 老式铁艺防盗护栏,防君子防不了小人。 那种细细的铁栏杆,架不住潘又安这种成年精壮男人的力气,很快弯出一个大豁口。 潘又安也看见了拿着小锅的柳树芽,他没说话,只是凭借着自己强健的肌肉力量,像只漂亮的大型猫科动物般灵活地钻进了被他弄豁的防盗护栏里,推开了只安了张细纱网的薄纱窗,轻轻巧巧地跳到了柳树芽的面前…… 远处,不知谁家还在看深夜的译制片,片尾曲是那首着名的《卡萨布兰卡》,希金斯那充满男性魅力的低沉、沙哑而又磁性的嗓音演绎着异国恋人的爱意绵长: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watching casance back row of the drive in show in the flickering light popcorn and cokes beneath the stars became champagne and caviar making love on a long hot summer’s night i thought you fell in love with me watching casanca holding hands ’neath the paddle fans in rick’ candle-lit cafe hiding in the shadows from the spies moran moonlight in your eyes making magic at the movies in my old chevrolet 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nca but a kiss not a kiss without you sigh please e back to me in cas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 柳树芽在一夜甜睡中醒来,像只小猫一样舒展了一下身体,又心满意足地重新趴回枕头上。 屋子里早没了潘又安的影子,那家伙仿佛如同昨夜里的一场幻梦,完全消失不见。 还真是偷香窃玉惯了的,想逮住他还真得废点脑子! 柳树芽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缓缓心神,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潘又安竟然敢没完没了地招惹她柳树芽,都已经到了弯门、盗洞、爬窗户主动送上门来的地步,不收了这个妖孽,真当她柳树芽是吃素的?! 唉! 她柳树芽想安安分分地嫁人,还真不容易,连老天爷都不愿意她顺顺利利地跟了那个可爱的肖潇箫! 到底,肖潇箫跟她柳树芽还是有缘无份啊! 她柳树芽都已经硬起心肠,彻彻底底地把那个绝世美人潘又安关到门外了。 好家伙,他居然爬窗户! 柳树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也好,不然…… 不然,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她柳树芽会为了潘又安对不起肖潇箫。 肖潇箫虽然好,但是到底年轻,到底不是何志尧,柳树芽真怕跟肖潇箫在一起的新鲜劲儿过去,她会厌烦了这个清澈得如一湖潭水般波澜不兴的肖潇箫。 到那个时候,要是肖潇箫痴缠她,她柳树芽肯定不耐烦哄他的。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长了一身的本事,若是不用,若是肯束之高阁,那么一定是因为,有一个足够重要的原因。 若没有,怎么可能藏着不用呢? 肖潇箫,还达不到让她柳树芽从此彻彻底底地、乖乖地做个宜室宜家小娘子的地步。 说一千道一万,差着缘份,差着情份,差着时间,差着魅力,小男孩子,太单纯了啊! 连她柳树芽那么明显的暗示,这小子都没有听懂,难道,还要她一个女人张口说明白,要你跟我在一起吗? 难道,天很晚了,让你肖潇箫在我柳树芽家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你都推脱了,还要柳树芽再说什么呢? 但凡肖潇箫肯留下来,哪怕真的只睡沙发,潘又安又哪儿来的机会? 那样,柳树芽就算嫌弃肖潇箫少了些情趣,也是愿意从此费些心思,好好对待肖潇箫这个小郎君的吧? 柳树芽收起了心中的万千思绪,起床梳洗。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抢人家的人,总得计划周全,总不能像上次那样,搞得鸡飞蛋打,两败俱伤。 岂止是两败俱伤?三方都没有落好。 虽然,徐凤仙至死都不知道何志尧已经跟她柳树芽在一起,但是,她柳树芽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切! 虽然,是徐凤仙跟何志尧的感情先出了问题,可若不是因为她柳树芽,何志尧应该不会那么积极地办理离婚手续,大概率还是会跟徐凤仙拖上一阵子,也许是拖一年,甚至拖上几年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徐凤仙应该就不至于反应还那么激烈,徐凤仙应该也会疲于拖延,最后同意离婚。 她柳树芽心爱的何志尧,也许就不必搭上性命。 那样的话,她柳树芽就可以跟心上人何志尧甜甜蜜蜜地生活在一起,从此双宿双飞了吧? 可是,这世间也没有“也许”。 泪,不知不觉,滴了下来! 树芽捧起水池里的水,撩到自己脸上,洗去泪痕。 她柳树芽,也不愿意招惹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奈何,她想要的男人,总是离开她,或者不懂得她。 就像已经端上桌的山珍海味,却独独忘了放盐,再怎么好,也是不好入口。 至于潘又安,对他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是有主的吧? 潘又安总以为柳树芽不喜欢他,其实,只是柳树芽不愿意再伤害另外一个女人而已。 老爹柳树说过,男人很多,没必要非守着一个人。 她柳树芽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干嘛非得抢别人手里的? 谁想,她柳树芽越是拒绝,潘又安反而缠着她缠个没完没了! 都到了不顾危险,爬她家窗户的地步! 她柳树芽又不是真的对潘又安无情无意无感觉,还能如何? 我若深情写相思,不如顾盼望汝知, 钗横鬓斜残胭脂,搏君深情伴一世。 第206章 变革 “枕冷衿寒又相思,未提笔,纸已湿。 宽袖遮面,不愿他人知。 唯盼魂梦现君姿,执素手,慰情痴。 且待他日,马革裹尸,共君长眠,再不问,事与时。” 参谋长吕希凡看着柳成山桌子的信笺上写的杂乱无章、但又无比缠绵悱恻的句子,眉毛皱得紧紧的! 这酸溜溜的调调,看着都牙疼! 要不是这字确确实实是柳成山的字,参谋长还以为是哪个小崽子搞的什么恶作剧呢! 这也,太…… 参谋长跟他老婆当年处对象的时候,也没有整出过这么酸倒牙的调来! 这柳成山是怎么了?这还是那个狂放自信、恣意潇洒的柳成山吗?再说,这什么时候有的女人啊? 他这拜把子二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六十天跟柳成山在一起,怎么就是没发现?! 这地下工作搞的,连他吕希凡都不知道! 唉,自打去年演习完,柳成山整个人就变得不大对劲儿! 可是柳成山这个家伙,那嘴是极硬的,他要是自己个儿不愿说,谁咋问也没用! 打去年演习完回来,兴许是因为他柳成山被人家活抓,觉得丢人丢大发了,一回来就疯了似的练兵。 这把手底下这帮小崽子们给操得,那叫一个哀嚎不断呐! 有几个没出息的,楞是给整得一边哭一边硬挺着。 要不是军医小许大夫冲到柳成山面前,说什么也不让柳成山再让那几个轻度精索静脉曲张的兵再加大训练量了,还真说不好,会不会练废几个? 唉,以后再挑兵,有这种毛病的干脆退了吧!麻烦! 咱们大中华人这么多,还挑不出来几个没毛病的人?! 可是吧,魔鬼训练一样练到去年年底,柳成山又变了,训练量起码砍去三分之一,整个人气压特别低,少有的不爱说话。 也不仅仅是柳成山这个一旅之长气压低,整个军营里气氛都说不上好。 电视里,山姆对沙漠那仗一打,作战室里沙盘上的模拟推演一动,早就没人说话了。 还能说什么呢?再嘴犟什么的不仅仅是自欺欺人,那是无视客观事实的愚蠢! 他们,最起码也得实事求是地承认现实! 要不是爷爷辈的开国元勋们有远见,早早研发了原子武器,雄才大略的领袖爷爷又明确地向全世界表明过,谁敢让我们过不好,我们就绝对不会让别人过好! 大不了,换家! 谁特么的也别想置身事外,搁旁边看我们的热闹! 因为有了前辈们打下来的基础,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对手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不是这样,看沙盘上山姆和沙漠打仗的过程,只要假想一下山姆也是这么跟我们打,就没有谁还能笑得出来! 三十多年了,对手的飞机大炮换了一代又一代,可我们呢? 基本还是在原地踏步! 训练得再强健的肉身,也扛不住炮火覆盖啊! 柳成山,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砍了训练量吧? 这个家伙,狂妄霸道,一向不大听得进别人的话。 他吕希凡这个拜把子二哥都不咋管得了他柳成山,也就是大哥张大力,有时候说什么,柳成山还能听一听。 吕参谋长去年过年留守,柳成山又是连着好几年没回家了,得让他回家去看看亲人。 就是没想到,柳成山回家去就住了一宿,又火烧眉毛一样,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回来后,直接给全旅下了任务,让所有人都要写论文,《论如何在现有条件下打赢现代化战争》! 我去! 别说手底下那帮小崽子们背地里哀嚎,就是他吕希凡,看着这个题目,也是挠头啊! 再怎么扒拉自家的家底,也实在薄得厉害,还打现代化战争?还要必须打赢? 这,这?唉,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但是,他吕希凡穿着这身橄榄绿,他就不能说丧气的话! 难道人家飞机大炮顶到家门口,让他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学那个亡了大清,直接投降吗? 妈的!除非从老子尸体上碾过去! …… 被旅长硬逼着写这种论文,相当于直面可能马上就要到来了实力相差悬殊的不对称战斗! 武器装备差距那么大,可是,难道他们穿这身军装的能不接招咋的?! 全旅上下都被柳成山逼出火气来…… 那段日子,整个猛虎旅像是一个巨型火药库,仿佛落个火星子都能直接炸了! 只是,起码有一半官兵的文化水平实在是低,让他们写作文都费劲,还写论文? 这又不得不佩服指导员的思想认识水平,指导员帮着解除战士们的思想包袱,鼓励战士们尽情畅想,想到什么就写出来! 指导员还组织战士们以班为单位进行讨论,然后由班长总结,班长总结完交给排长,一级级地总结上报…… 不得不说,有个配合默契的指导员,工作起来实在顺利不少。 柳成山听指导员这么安排调整,也没再说什么。 他自己,也开始闷头在想,这个任务,当然也包括他柳成山!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他还是一旅之主! 以前,柳成山尚还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可是,这大半年里,连着两个小女人的所做所为,还是深深刺激到他柳成山了。 “他的”那个小女人,没有像正常的女人那样想着与他儿女情长,他侄子的那个小“媳妇”,明显非常没有安全感。 最糟糕的是,面对小女孩的质疑,他也好,张大力也好,都说不出让小家伙儿安心的话来! 实在是没法说! 说什么?基本上就剩下拿原子武器威胁对方的无赖打法了! 再打常规战,只怕就是他们不怕死地疯狂往里面填人命,胜算也实在不大! 如今与当初朝鲜半岛上那一场仗最大的不同是,人家山姆有了遨游海上的航母战斗群!人家不必非跟你打地面战了! 那样的话,所有裸露在地面上的军事打击目标,都会成为对方的靶子,人家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而我们呢?现代化空军在哪里?蓝海海军又在哪里?! 招架都无力,更别说还手! 当女人都不寄希望于男人保护自己了,是不是就说明,她们已经对男人失望至极?! 更何况身为军人,连自己身边的女性都没有了安全感,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简直比直接打他柳成山耳光更让他无地自容! 她们这种态度简直就是在默认,他柳成山无能,保护不了她们! 何止是他柳成山无能? 过年时,张大力也那么火烧火燎地急着赶回去,不也是感受到了女性这种无法依靠他们保护的不信任感吗? 柳成山实在心情不好。 过完年回来,给全旅下了那个写论文的任务后,他柳成山也在抓耳挠腮地思考。 怎么办?巨大的军事实力差距就那么明晃晃地摆着,既然不能认输,那就得在现有的基础上想办法!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可不管怎么样,还是强大自己更重要啊! 领袖爷爷早就说过: 进攻是消灭敌人的唯一手段,也是保存自己的主要手段,单纯的防御和退却,对于保存自己只有暂时的部分的作用,对于消灭敌人则完全无用! 柳成山思考了很久,在信笺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改革!强军!” 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气般,力透纸背! 柳成山的焦虑,也是那个时代,披着橄榄绿的军人们普遍的焦虑,以及担心国家民族命运的人们,同样的焦虑。 就在柳成山心焦如焚的时候,他接到了张大力的电话。 柳成山从张大力那儿回来后,就改变得更多! 以前,柳成山最喜欢身先士卒,连训练都是带领战士们一起的! 这也是柳成山手下的战士们服他的原因之一,柳成山这样的才是时刻想着打仗的将军的样子! 所以哪怕大家伙儿明知道柳成山的猛虎旅训练量大,还是有不少战士向往当柳成山的兵! 不过三个月前,柳成山去了张大力那儿一趟,再回来后,他虽说仍然亲自带着战士们训练,但是,训练量又减少了一些! 训练完,柳成山就沿着军营中的大道,一圈一圈地走,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 参谋长问过,但柳成山摇头说想一个人自己静一静。 行吧,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要想一想也是正常的。 吕希凡参谋长想着前几个月柳成山给上级写的那个军队改革强军的报告,他就有点担心,这个柳成山,还真是胆子肥! 柳成山这是要捅破天!还会连带着得罪不少人! 吕参谋长想着柳成山报告那里面的一项项建议,就觉得,这个柳成山,简直在拿手术刀切割自己一样!问题是,他还真下得去手! 砍编制,砍文化水平低的战斗人员,砍去职能重复的部门,增加武器装备研发,增加通讯设备投入,增加军队中高文化水平指挥军官比重…… 吕希凡想着,要是真照他柳成山的建议来,军中有相当一部分军官都得复员回家! …… 柳成山从张大力那儿回来后,还开始鼓励全旅官兵们考军校! 为了支持官兵们的文化课学习,连训练量都一减再减!基本与兄弟部队持平了。 但是,柳成山对训练质量要求提高了!声明是为了给大家的学习挤出时间来!但是,量减质不能减! 要是谁体能训练成绩下降,一样从他柳成山的猛虎旅滚球! 就是柳成山自己,也开始了文化课的学习! 吕希凡真是觉得,这一年来,柳成山变得他快认不出来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是这位,岂止是得刮目相待? 他吕希凡都想着,他那俩眼珠子要是能摘下来就好了!直接安到柳成山的脑门上,能直接现场看看这家伙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最好! 今天柳成山那家伙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又匆匆忙忙地带警卫员出门去了。 柳成山办公室门没锁,他这个参谋长拜把子二哥就溜达过来瞅瞅,结果,瞅着啥了? 这调调?差点把他吕希凡惊得站不稳摔一跟头! 可是,再细细品味一下,不对劲儿啊! 又是“魂梦见君”,又是“马革裹尸”,最后还来了个“共君长眠”! 这是咋啦?柳成山的那位,没了? 吕希凡心里一个激灵,又仔细看了看,天!还真有两个字是洇开的! 吕希凡皱紧了眉,把那信笺上的几行字看了又看。 柳成山这变化如此之大,是不是就是受了这位的影响? 吕希凡在心里慢慢捋着柳成山的一举一动,可以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 去年演习完,柳成山就开始疯了似的训兵;山姆和沙漠动手后,柳成山受到打击,训练都提不起精神,砍了很多量;过年回家后回来,柳成山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逼着全旅写那个怎么打胜仗,他自己还给上级打了改革强军的报告;然后从张大力那回来后,开始赶鸭子上架,逼着手下的这帮小崽子们考军校! …… 所以那位让柳成山改变这么大的姑奶奶,到底是何方神圣?! 吕参谋长站起来在柳成山这屋里转了几圈,眼看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来,想了想,还是等柳成山回来吧。 柳成山这一阵子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动作,吕参谋长觉得,于公于私,自己都该与柳成山这个旅长好好谈谈了! 柳成山啥事儿都不跟他这个参谋长商量,这可不行! 晚上,柳成山带着满身的疲惫,终于回来了,听说参谋长在小食堂等他,柳成山便过去了。 进屋子一看,一桌子酒菜,但真就吕参谋长一个人,柳成山心里略略放松了些。 实在是,有些话不好讲出口,人越少,他柳成山才能觉得更自在些。 可哪怕是这样,能跟张大力说的话,到了吕希凡面前,他柳成山还是张不开嘴。 虽然都是拜把子兄弟,但柳成山怎么都觉得跟张大力更亲些。 但是,跟参谋长吕二哥聊聊怎么搞军队改革,怎么提高部队的战斗力,怎么改善军队现有的装备水平,甚至是提高军队的被服质量……,这些还是可以的。 第207章 探索 柳成山自己,也是没有想到,“他的”女人,就如黑暗夜色里开放的昙花,只在他的生命里绽放了那么一瞬间,就永远消失不见。 要不是张大力转交给他一本有很多空缺日子的“日记”,柳成山都觉得,自己的经历仿佛是一场梦境,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可是,翻开那本日期并不相连的“日记”,柳成山还是知道,“他的”女人确实存在过,只是,也确实“走了”,再不回来! 柳成山的“我欲与君长相知”,还没开始,就已结束,还真是残忍! 可是,“狗子”告诉柳成山,“九哥”说过,他柳成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因为这些情爱上的破事就消沉颓废的! 是!他柳成山确实不会消沉颓废! 可是,他柳成山的心也是肉长的!他也会痛啊! 凭什么?刘媛媛撩完他就跑了!凭什么?才不过恩爱一次就要阴阳相隔?! 刘媛媛,你?你太混蛋了!你! …… 刘媛媛的日记,是从三年前开始记的,看得出来,是专门为柳成山而写。 那上面写的内容,从刘媛媛在军报上发现他到后来对柳成山的衷情。 里面除了这些,就是关于部队未来发展的思考,很多时候,就仿佛柳成山就在刘媛媛的面前,两个人在一起讨论一般。 刘媛媛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日记的扉页上就写着: “成山,原谅我!以身许国,无以为家。” 柳成山恨! 他翻开这页时就已经受不了,忍不住质问张大力,到底是什么任务,非要派一个女人带队去?就不能换他柳成山? 张大力当时就激动得不行,冲着柳成山喊: “我他妈用你教?我要是能行,我他妈早自个儿顶上去了!你以为你多能?……” 柳成山才知道,“他的”小女人,无论是开坦克、装甲车还是开飞机……,是伏击、是武装泅渡还是伞降……,人家入水能游、上天能飞、行事诡诈……,人家才是真正的军中蛟龙! 派柳成山去能干什么?他就是个力大无穷的大老粗!人家是出国去执行秘密任务!他会开坦克就觉得自己不错了! 好大的一个无声的耳光啊! 知耻而后勇,“他的”小女人已经为国牺牲,他柳成山总得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对得起这份情义,…… 刘媛媛的日记里,主要写了对军队几个方面的思考。 一,精减军队规模。 养着庞大的军队,是要花很多钱的。但是,军队的战斗力水平,跟人员数量并不一定成正比。 二,推进军队科技现代化建设。 三,加强专业军事人才的培养。 四,强化专业化针对性训练和实战演习。 …… 一条条,一项项,有些,与柳成山已经打过的报告相重合,有些,柳成山根本没有想到,那些涉及到柳成山的知识盲区。 原来,真的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柳成山心里的感受实在复杂,“他的”女人是爱他的,可是,人家显然没有跟他儿女情长的打算。 当初,柳成山对那个小女人恼怒无比,憋屈、屈辱、厌恶、憎恨……,但是,时间一长,这些怨憎恼恨竟然慢慢发酵变化,柳成山意外地常常想她! 特别是柳成山躺到床上还头脑清醒的时候,那些想念,像是种子落在骨头缝里慢慢生根发芽,酥痒酸麻,折磨得柳成山寝食难安! 柳成山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去找她!她得负责任!就这么把他睡了就跑?他柳成山丢她的人了怎么的? 柳成山豁出脸去把拜把子大哥张大力弄到自己家里,这才得到了跟那女人联系的机会。 可是,柳成山终于等到张大力的电话,赶到张大力那里,得到的却是,刘媛媛已经牺牲了的消息! 老天爷!你怎么可以如此惨无人道? 柳成山都三十好几岁了,刚刚有了想与人共度余生的打算,结果,你把人弄没了? 你让柳成山怎么办? 悲伤、惋惜、失落、痛苦! 特别是,柳成山在翻阅刘媛媛的日记时,发现他俩有很多想法一致的地方,刘媛媛很多见解都会引起柳成山的共鸣…… 如果有如果,他们该是多么志同道合的一对! …… 柳成林接到大哥柳成山的电话还是挺意外的,从他抢了大哥的女朋友陆晓辉当自己媳妇起,柳成林和大哥柳成山,就已经不可能再是普通的亲兄弟关系。 他们俩,还是两个势均力敌、名副其实的情敌! 哪怕后来柳成山已经不再对陆晓辉表示亲近,但柳成林对哥哥柳成山的忌惮可是从来没有少过! 柳成林知道,虽然陆晓辉跟他这十几年循规蹈矩的,那是因为一方面他对陆晓辉确实没得说,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城里没有能比得过他柳成林的男人! 但如果是像他大哥柳成山那样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那类男人来追求陆晓辉,那就很难说陆晓辉还会不会忠于他柳成林! 特别是,他柳成林自己,对陆晓辉,真说不上有多忠诚! 可是,柳成林听了一会儿大哥说的话,就发现,大哥就是大哥,长子就是长子! 他柳成林在他大哥柳成山面前,到底还是差了点思想高度。 他大哥柳成山在忧心国家的安全、军队的建设,他柳成林呢,还在担心自己的小情小爱! 柳成林有点脸红,好在隔着电话线,他大哥柳成山看不见! 柳成林这才可以比较从容自在地继续听柳成山说话。 柳成山说话的大意是,他想给自己领导的部队换装备,已经跟上级软磨硬泡了很久。 但是,没钱!柳成山知道这也没办法,国家人口太多,底子太薄!军费有限! 所以柳成山就跟领导们磨着要改“输血”为自己“造血”,请上级批准他自己找“投资”。 他柳成山“举贤不避亲”,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亲弟弟柳成林的头上! 柳成林听着自己大哥又是给自己上政治课,又是打亲情牌,偏偏哥俩太久没这么聊天,有时候,大哥说着说着,就忘了是在跟他这个弟弟请求支援,不自觉地用上了命令的语气,然后马上发觉了,又赶紧说小话哄自己…… 唉,军人,尤其是他大哥柳成山这样的,让他一个向来说一不二的家伙儿这么低声下气的,还真不容易! 柳成林听着听筒那边柳成山有些焦急的询问,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大哥,我是不是你亲弟弟?” “当然是!这还用问?” 柳成山预想了很久,总觉得,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事儿,必须得让弟弟柳成林帮自己! 没别的,光是弟弟柳成林这赚钱的能力,就没几个人有! 他们柳家,他柳成山当兵走的时候,还是得依靠醉猫大大贴补,才勉强过日子的人家。 但是,这十几年间,他们柳家,已经是全城父老乡亲仰望的存在! 而之所以柳家能走到这一步,都是源于二弟柳成林敏锐的商业嗅觉。 柳成林从一个小小的卤鸡店开始,开百货公司,开连锁百货公司,开房地产开发公司! 甚至,听弟弟说,以后很可能再涉及建材行业。 柳成山虽然没问过弟弟到底赚了多少钱,但是,他过年回家,已经知道,光是年底那几天吉祥鞋城的毛利润,就已经上亿! 柳成山觉得,要是有几个自己弟弟这样的人才,专门为军队直接赚钱就好了! 那样的话,部队无论是换装备还是采购被服什么的,就方便多了! 现在士气这么低落,武器差是一方面,装备差也是一方面。 但是,最重要的是没钱!处处掣肘! 柳成山自从不再只把目光盯在战士们的训练上,他就开始思考部队该何去何从? 反思是个很痛苦的过程,相当于否定之前的一切,重新去探索新的方向、方式、方法。 柳成山终于放下身段,向自己弟弟张嘴,却听见弟弟这么反问,柳成山有点忐忑。 “大哥,我是你亲弟弟,你当然也是我亲大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哥,我懂!” 隔着电话线,哥俩一时都没了声音。 位高权重,也意味着责任重大! 柳成林,不但得护着自己的小家,也得护着跟着他的所有兄弟们的家。 柳成山,肩上扛着保家卫国的重担,当然得护着更多人的家! 家国天下,家与国,本来就是一体的。 唇亡齿寒,没有国家强大军队的保护,拥有再多的财富,也迟早有护不住、不属于自己的一天! 柳家兄弟,到底在国家大义面前,达成了共识。 柳成林,这半年,狠狠恶补了一下军事方面的知识。 过年时小琪琪极度的恐慌,和大哥柳成山与张大力的沉默不语,让柳成林意识到了自己国家安全形势已经很不乐观。 柳成林这几年忙着布局,安置新收下的小兄弟们,没怎么关心别的事儿。 柳成林对于时事方面,也仅仅是偶尔看一眼电视。 知道自己国家的军事武器装备差,但是,真不知道差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 柳成林看着尤琪琪笔记本上,琪琪那每一个带钩的笔划都杀气腾腾的像把刀一样的字,就有些心惊! 这孩子,字写得连筋带骨,硬朗凶狠。 如果不看人,只看字,谁能想得到,这手锋芒毕露的字的主人,是个长相甜美,脸上有两个醉人酒窝的漂亮小姑娘?! 这手字,倒像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写出来的,带着仿佛随时可以斩向敌首的杀气! 柳成林自己都有点惭愧,他的目光,除了这一城,最多也就看到这一省。 可是他大哥柳成山和他视如亲闺女一般的尤琪琪,看到的,却是一国,甚至是整个蓝星。 柳成林自以为自己眼界开阔,但是,跟这两位一比,他还是看得近了,狭隘了! 大哥柳成山向他“化缘”,柳成林给得心甘情愿。 不过…… “大哥,你最好再要点权力,你们直接弄个造血的直属企业最好。” 柳成山又何尝不知道? 弟弟直接给他钱,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但如果有个直属企业“造血”,他就相当于得到了一头“奶牛”,改革,哪里不需要钱啊? …… 计划经济体制的束缚,不仅仅束缚的是地方经济,也束缚着部队的发展。 大敌当前,不改变是不可能了! 但是怎样改变,那个时代,像柳成山这样的军人,正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尝试。 他柳成山,起码还有柳成林这个“财神”一样的弟弟不是? 后来,不仅仅是柳成山部,其他的各军也开始了与地方企业的各种合作。 领袖爷爷早就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以前就是军民一家亲,现在当然更是! 穷则思变,部队更得变了! 不然,步枪在人家现代化的大杀器面前,都快变成烧火棍了! 不然,辛辛苦苦赚的钱再变成赔款赔给别人吗?! 柳家兄弟的所做所为,就是咱们“军民融合”战略的最初尝试。 柳成山得到自己兄弟的支持,非常感动。 他柳成山也是才知道,弟弟柳成林,在吉祥百货创建之初,就分别给他和妹妹柳树芽一人百分之五的股份! 这些年来,利滚利的,他柳成山也好,还是妹妹柳树芽也罢,原来都已经是小有资产的小财主了! “成林!” 柳成山有些哽咽,他这个做大哥的,这些年,不但没有对弟弟妹妹有多少帮助,还一直在弟弟的关照之下。 “哥,你说什么?” 电话里杂音很响,也许是路途太远了,柳成林听不清柳成山说的话。 不过没关系,目标一致,不妨碍他们哥俩彼此理解。 柳成山又开始少有的忙,一趟又一趟地往上级那里跑,同时,又凶巴巴地逼着自己手下进行文化课学习。 柳成山已经申请到权限,下一个退伍时节,他柳成山的兵,如果达不到高中文化水平,就必须退伍! 刀,快不快,不仅仅取决于刀刃,最主要的,还在于刀的材质。 吕希凡参谋长觉得,他自己得加把油了! 他兄弟柳成山,眼看着,就要成“将”,他自己,也不能差了! 不就是学习吗? 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来! 不信就学不会! 转眼又是一个退伍季,柳成山特意另支了一桌,给自己的拜把子兄弟送行。 第208章 变化(1) 转眼又是一个退伍季,柳成山特意另支了一桌,给自己的拜把子兄弟送行。 满杯酒,柳成山站起身来,向自己兄弟敬酒: “四弟,希望你明白,我绝对不是针对你个人。” 老四也站着拿起酒杯, “我懂,不怪你,三哥。是我实在学不进去。” “四弟,我还是得提醒你,别忘了你穿过这身军装!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有损国民的事儿,我会亲自清理门户!” “三哥,你都要把我送你弟弟身边了,你还不放心?” 老四真是觉得柳成山太小心了,他就这么让老三不放心吗? 柳成山没有回答,也没笑,只是郑重无比地端着杯。 “老四,你上点心。” 老二吕希凡拍了一下老四的肩膀,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这次部队精减,会复员不少人,这送行宴,是一场连着一场。 没几个人心里不痛苦。 可是,他们都明白,战争,早已经变了样子,军队,当然也得变。 否则,国与民,怎么护? 到底,饮尽杯中酒,兄弟各奔东西。 变的,不是哪一个人,哪一个方面,哪一个国家机器……而是所有的所有,都在不断发展变化着。 柳成山的猛虎旅来了位特别的“教官”,这家伙一来,很快就没有人伤春悲秋了! 妈的!连柳成山的警卫员小六都想套他麻袋揍他! 小六咬着牙斜瞪着眼盯着高玉良,暗恨着,这家伙吃饭睡觉都跟着三哥柳成山,实在逮不着空儿收拾他! 早先,柳成山在搞特训时就够变态的,有时候,一个晚上能吹三回紧急集合哨! 可是这个高玉良来了之后,他能隔一个小时吹一次!有时甚至是隔半个小时! 刚躺床上就得起来!关键是他还要求必须脱衣服睡觉! 狗! 他妈的哪来的这么狗个东西? 越下雨越跑越野! 好好的肉不许炊事班做熟,让大家伙儿吃生的! 练习障碍项目时,他往旁边扔手雷!打枪!问题是,那些都是荷枪实弹的真家伙! …… 没过一个月,全旅起码半数以上的人想揍他! 变态!他妈的变态到家了! 可是吧,这姓高的吃住都跟着旅长一起!旅长柳成山还对姓高的特别“宠爱”! 不是,那啥,反正就是特别惯着! 要星星不给月亮那种! 嘿! 姓高的也是知道自己招人恨!跟背后长眼睛似的紧跟着柳成山,就是让别人找不着机会整他! …… 柳成山在军营里惯着“狗子”高玉良,柳成林在家乡惯着初来乍到的老四。 什么都不用干,跟着他柳成林就行。 老四干巴巴地跟着柳成林待了两个月,受不了成天无所事事的,要走。 柳成林笑了,放话说,只要老四打得过他,可以走。 老四嫌弃柳成林腿瘸,柳成林笑着说,他不瘸才是欺负老四。 老四被柳成林轻松放倒挨了狠狠一顿揍之后,老实了! 妈的,柳家兄弟全都是变态!柳老大单手摁住他跟摁只鸡崽子似的!柳老二瘸着腿照样能一下子把他放倒了揍! 柳成林一边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一边想着,收拾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其实还有点意思。 像是驯兽,打服它,再好吃好喝供着,基本上就认了你,甚至死心塌地跟了你,任你驱使。 可是那些明明穿得人模狗样,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不干“人”事,贪婪无耻下作没底线的东西,就特么的太恶心人,真得下手治治了! “贪财好色”,对于男人来说,其实真的不能算什么贬义词,那根本就是男人的本能。 可是,再如何,好歹也是两条腿站着走路的,总不能向还未成年的小孩子下手,那就是禽兽不如! 这小城,是他柳成林的家乡! 他的孩子他兄弟姐妹们的孩子都在这里生活成长! 这座城乱七八糟的像什么话?! 他柳成林当初收拾熊大川那帮子人,也有个原因是他自己受不了小城乌烟瘴气的氛围! 黑的他柳成林能下手收拾,以为自己是“白的”,他柳成林就收拾不了了? 柳成林想着,前些天冲进吉祥房地产开发公司,跪在他面前求他帮忙出头的快要疯了般的凄苦女人,低头问还躺在地上呼哧气喘的老四,是不是日子过太闲了? 想干点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儿不? 他柳成林的拳头,也不是什么人都配让他上手揍的…… 改革开放以来,小城的变化是越来越大,不仅是经济领域的变化,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变化。 有的家伙,到底抵挡不住原始兽欲的驱使,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工作的便利,开始把魔爪伸向了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电影院门市房最左边卖女装的那一间铺子,已经连着一个多月没看到女老板了,店里只余一个帮忙卖货的姑娘楼上楼下的跑。 有熟悉的老顾客打听一嘴,姑娘欲言又止,老顾客倒是嘴快: “就是问问你大姐人咋样了?孩子咋样了?咱们都听说了,实在太生气了!” 这卖女装的女老板杨丽,离异带个女孩,本就势单力薄,上面还要赡养她那多病的老娘。 这几年,本来凭着自己勤快肯干,多少也赚了点钱,日子也过得越来越有盼头。 可是,就在杨丽摩拳擦掌准备再辛苦辛苦,多给自家老少三代女人多赚点钱,多筹备点保障的时候。 她女儿突然疯了!这孩子刚上初中!才十三!孩子在家里歇斯底里地哭着叫着喊: “别碰我!别碰我!别洗了!别抠了!我疼!” …… 杨丽被孩子突然的变化吓唬着了,抱着孩子安慰,询问,她实在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杨丽天天忙着开服装店赚钱,忙得脚打后脑勺,孩子一向乖巧懂事,每天自己上学放学做功课,从来不用杨丽这个当妈的操心。 好好的孩子突然又哭又叫还怎么问也不说其他,就反反复复地喊这么一句!间或叫一声“韩校长”! 这是怎么了?…… 柳树芽这些医护,在私下里听给杨丽女儿做检查的医生气愤的转述,也跟着气得不行! 畜牲!才多大点的孩子啊! 怎么下得去手?! 公安局李伟接到报案也是愁得不行!按逻辑来说,确实说得通!可是,一旦按立案条件一项项仔细推敲,就不大立得住了。 他们去请韩校长配合调查,人家也很配合。 但是,没人证物证,杨丽女儿的伤害也不是新伤,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提取不到! 关键是孩子还神志不清!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李伟心里哪怕已经认定很可能是事实,但办案不能凭直觉。 杨丽就是在刑警李伟这里发觉很可能告不倒姓韩的校长,跑去找的柳成林! 杨丽,也是柳成林的同学。 算不上多有交情,可是,杨丽知道柳成林很厉害! 她并不认识别的什么厉害的人,女儿出了事儿,杨丽求告无门,唯一能想起来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就是同学柳成林。 但是柳成林的表现让杨丽很失望,柳成林听她说完就让手下把杨丽拉出了吉祥房地产开发公司,还吩咐手下,别再让她进来了! 把杨丽气得在吉祥房地产开发公司门口大骂: “柳成林!我看错了你!你就不是个老爷们!我就这一件事儿求到你头上,你就半点面子也不给我?” “柳成林!以前你好歹也算是一条好汉!满城的破烂事,你没少管过!” “现在可倒好,钱赚得越来越多,人是越来越怂!啥啥也不敢管了!” “怂货!孬种!……” 杨丽边哭边骂,哭够了骂累了,也只能伤心欲绝地一路走一路抹着眼泪,回家去照顾母亲和孩子。 吉祥地产门口站着好几个凶巴巴的小伙子呢!杨丽一个女人还能怎么样?! 杨丽在吉祥房地产开发公司门前哭闹,很多人都看见了。 不少人都暗中叹了一口气,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如今,人家柳成林搞房地产,跟政府的人早就有了联系。 人家柳成林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凭什么帮你一个小老百姓出头? 而且你这人证物证都没有,就凭一个疯孩子的乱喊乱叫? 连刑警队那边,不也是瞪眼瞅着,无处下手吗? 正经的公安都没招儿,你让柳成林怎么办? 人家柳成林又不是官家,咋管你这无头无尾的案子? 满城气氛都很沉重。 大家伙儿都晓得,韩校长他亲哥,就是小城手握重权的韩副市长! 韩副市长是从基层干上来的,教育、医疗卫生、城建、财政、行政、人防……,就没他不插手的。 市委金书记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很多时候,也不与他争执。 因为按传统来讲,韩常务副市长,就是下一任市长的人选。 但是,自打原来的市长高升,上面居然“空降”了一位才三十几岁的季诚市长之后,作为“本土班子”的韩副市长和金书记,就心照不宣地一致对“外”。 至少明面上如此。 改革开放之后,有很多变化,还是挺让老百姓接受起来比较费劲儿的。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 可是如今的干部任免,挺让人跌眼镜的,才三十几岁就当市长,这很难让小城的父老乡亲相信小季市长的主政能力。 柳成林跟政府部门打交道较多,倒是对这位见过几面的小季市长有点不同的看法。 尤有余查到的资料显示季市长季诚乃是正统的红色家庭出身,大学毕业后在有执政经验的族叔身边工作学习。 季诚还曾经主政过某地县长一职,也是有政绩在身的。 来小城之前,季诚在省党校正学习进修,刚好小城前市长由于柳成林出来又是扫黑除恶,又是平废厂房建楼的,拉动了不少再就业,自然政绩斐然升了上去,季诚就直接补了小城市长的缺儿。 在柳成林眼里,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季诚市长,沉稳朴素,来了小城半年多了,哪怕工作一直被市委书记和韩副市长架空,但仍然不急不躁的,很是沉得住气。 就是对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是一直客客气气的,完全没有架子,很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作派。 本来,如果没出杨丽女儿的事儿,柳成林对于政府部门里的勾心斗角根本不想掺和。 政治斗争自古残酷而血腥,一个不小心便是祸及身家性命。 但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这姓韩的两个老东西居然祸害小孩子! 凭着柳成林混社会的经验,当一个受害者出现,背后起码得有十个八个的受害者在逆来顺受、含垢忍辱、苟且偷生。 柳成林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恶行!比杀人放火都让他憎恶! 在柳成林眼里,男人们打打杀杀,那起码还是各凭本事争权夺利,但是欺负弱小,那就太不是东西! 特别是,打着“父母官”的旗号,背地里冲辖地“子民”下手的! 柳成林开始调兵遣将,围绕着韩氏兄弟追踪调查的网,无知无觉间,疏而不漏地罩在姓韩的两兄弟头上。 刑警李伟被小教师嘚嘚抱怨了半天,有点烦。 他又何尝不想伸张正义?可是,李伟又感觉到了之前调查熊大川那伙人时的那种阻力。 最让他难受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他李伟抓熊大川手底下的那些小喽啰太较真了,他去走访调查韩校长,城里的街坊邻居对李伟很敷衍。 因为没立案,李伟算是私下偷偷地调查,人家就更不给他面子。 李伟自己其实是很矛盾的,他以前,是怎么也不相信看起来正正经经、甚至“慈眉善目”的韩校长会做这种毁人三观的事情。 特别是,李伟立功受奖,还有几次是从韩副市长手里接的奖状奖章! 这就让李伟感觉更加难以置信,那韩家老哥俩,看起来都是挺随和的人啊! 偏小教师就是让他查!小教师说有同行也曾经怀疑过! 何况杨丽,在城里开女装店的杨丽,跟李伟也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 有次李伟他妈甚至扬言,李伟就是娶带个女孩的离婚女杨丽,也不许娶小“戏子”柳树芽! 所以李伟对杨丽女儿出事儿,多少也给予了一定的关注。 奈何,城里人对李伟的态度显然信任度不咋高,李伟觉得对方肯定能知道点内幕消息的,可人家说什么也不承认! 但是,李伟分明远远见到瘦猴侯勇军刚从人家出来!那人还有说有笑地跟瘦猴承诺,再想起来什么关于韩校长的事儿马上告诉侯勇军去! 可再开门一见是李伟,人家马上不认账,就是摇头咋问也不知道! 第209章 变化(2) 小城里这一段时间由于韩校长糟蹋幼女的传言,乱糟糟闹哄哄的。 而国际上也是一样乱七八糟,沙漠里针对能源的仗是一场接着一场,靠近北极圈的地球上面积最大的国家里正在闹颜色革命。 瞧那闹腾的样子,很可能会分裂成比以前小得多,也多得多的小小共和国…… 那样的话,我们很可能就会成为走人民当家做主的路线的最大国家! 当大哥,可不那么好当啊! 何况,我们还没有当上呢,对手就已经对我们动手,打击我们了! 我们的外交官们衣冠楚楚、温文尔雅地与别人唇枪舌剑地吵架。 主要是外交抗议!抗议!再遣责!最后对对方不负责任的做法表示遗憾! 抗议是因为我们的对手山姆炸了我们位于沙漠的某地办事处。 地方不大,死伤了几人,但是,那也是悬挂着我们国旗的地方! 山姆这就是在背地里没干过我们吃了闷亏,受不了了要报复回来,顺便也扇我们的脸,打压我们在国际上的威信。 也不知山姆在桌子底下吃的暗亏有多大! 竟然打破以前“暗对暗,明对明”的做法,干脆公然在明面上跟我们杠上! 这就挺不寻常! 电视里,新闻频道的主持人一播报这个事儿,“狗子”高玉良听到那个他本该去却没去成的地方,就明白了山姆这就是在报复刘媛媛小队之前针对他们的破坏行动。 刘媛媛小队全军覆没,但是,只要看对方这不顾国际道义也要疯狂报复的劲儿,“狗子”高玉良就知道,刘媛媛他们一定在背地里把山姆打得很疼! 所以山姆疯了一样哪怕耍无赖也要报复! 高玉良知道,山姆抓不到刘媛媛小队的把柄。 他们小队出国行动,别说衣服穿戴,就连武器装备,都不是我们自己国产的。 但是,在沙漠里,在能源的争夺战里,敢给山姆这么使绊子的人是谁,人家山姆也判断得出来! 只是,他们真的没证据! 同时,所有人也低估了山姆的无耻程度! 没证据怎么的?山姆就是炸我们的驻外办事处了! 你抗议?随便啊,人家山姆承认是他们炸的,不过是“操作失误”! 你谴责?随便啊,反正你东方大国的人死了!你能奈我何?! …… 新闻频道只是播报了那么几十秒,可是“狗子”高玉良却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高玉良猛地跑着冲出屋子! 柳成山在播新闻时就在观察高玉良,虽然刘媛媛小队的行动任务保密,但做为资深军人,柳成山也是能猜到几分的。 柳成山也追着高玉良跑了出去。 高玉良疯了一样冲向营门,卫兵想拦,见后面追着旅长他们,旅长示意放行,就听命放行了。 他们跑出去没多会儿,参谋长也开车追出去了! 高玉良内心实在憋闷! 他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刘媛媛在最后关头,在上飞机前,把他打昏了! 刘媛媛权力很大,她做为队长,有权决定带的队员去留。 高玉良醒后疯了一样质问张大力为什么? 张大力说刘媛媛嫌“狗子”太意气用事了,担心他会影响行动! 高玉良一下子哑口无言! 从小一直跟着刘媛媛,高玉良早就把刘媛媛当亲姐姐待,更何况,刘媛媛还救过高玉良好几回命呢! 只是,到底因为感情太过深厚,“狗子”有时就不自觉地想“保护”刘媛媛。 但是,这样做却可能会干扰到小队的整体行动。 在刘媛媛心里,任务是第一位的,任何可能干扰到任务完成的因素,都必须剔除。 更何况,出任务前,她的预感很不好,左思右想,到底在登机前,敲昏了“狗子”…… 高玉良想到这儿,就觉得胸腔里被一股巨大的不甘填满,堵得不行,憋得想跑、想跳、想发泄! 高玉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越跑越快! 柳成山就追在他身后,高玉良慢,他也慢,高玉良加速,他也加速! 开始的五公里,他俩身后还追着警卫班的人,但再往后,警卫班就被他们俩拉开了距离。 吕参谋长拉开车门,让跑不动的上车,轮着休息。 吕希凡观察这两位观察有一阵子了,柳成山对这个高玉良如此特殊,要说没什么事儿,怎么可能? 可是,这俩人平时半句多余的话没有,猜是猜不着到底怎么回事的。 而且,吕希凡已经在高玉良极为“变态”的训练中,觉察出了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高玉良的训练,明显不是按老一辈革命军人训练的路子来的。 柳成山逼着全旅学习、考军校,他吕希凡也不能例外! 他吕希凡也是跟着全旅一张卷考完才留下来的! 柳成山这个举动,不是一般的狠! 他想改革,自己就首先要做榜样,拿自己开刀!拿自己手下的兄弟开刀! 痛啊! 吕希凡想着那些没考过,必须退伍的兄弟,抿紧了嘴唇。 壮士断腕,不得不为! 他吕希凡,也是在这场变革中,彻底转变了思想,他吕希凡,如果跟不上部队的改革,也是做好了退位让贤的准备。 唉! 吕希凡看着车前那俩已经跑了十几公里,仍是看不出来要停下来的两个人,紧紧皱起了眉头。 那个高玉良,训练的路子跟他在一些涉及外军的资料上看到的倒是很相似。 贴近实战、贴近战场实况…… 高玉良在冲到一处高地终于力竭,他一下子扑倒到地上,连滚了两下,狂喘着气。 柳成山虽然没高玉良喘得那么厉害,也并不轻松。 柳成山到底不是二十几岁的时候了,要不是一直不间断地训练,今天肯定追不上高玉良。 柳成山一把扯起高玉良,让他跟自己缓步走一走,剧烈运动后,是不能就这么趴下不动的。 高玉良一边跟着柳成山走,一边吭吭唧唧,仔细一看,原来是哭了! 柳成山知道“狗子”高玉良为什么哭,他们小队成立了好几年,一下子都没了! 那些人,都是高玉良生死与共的战友啊!结果,现在只余他一个! 又有纪律约束,高玉良参加过的行动都要保密,他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憋也憋得受不了! 高玉良唯一能说点贴心话的现在只有柳成山和张大力这两个人了! 高玉良被柳成山拉着拽着走了一会儿,终于冲着天空宣泄地大喊起来! “啊!啊!啊!……” 喊声里无尽的遗憾与悲戚。 一直开车跟着他们的吕希凡,看见柳成山和高玉良这样,就更是疑惑。 正常来说,无论是从哪方面,柳成山都有权力管束高玉良。 但是,从高玉良来猛虎旅报到起,吕希凡就没见柳成山对高玉良说过一句重话。 那态度怎么说呢,不像是上级对待下级,也不像兄弟之间的相处,倒是有点像柳成山一直在哄着“狗子”高玉良,就像大人哄小孩儿的感觉。 不怪吕希凡这么看他俩,他们俩的关系,从血缘上来说,真八竿子打不着。 但是如果从刘媛媛那边来论,高玉良是刘媛媛从小带着长大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而柳成山,是刘媛媛一直爱慕着的男人。 刘媛媛和高玉良,都是军营大院里长大的孩子。 早上听着起床号起床,晚上听着熄灯号入睡,小小年纪就得生活自理。 自己坐部队的大巴车跟小伙伴们去地方的学校上学,自觉学习、做作业,基本没有大人管。 主要是,刘媛媛的父母是烈士,她的爷爷级别高,极少在家,而高玉良,父母亲的工作很忙,也是很少能见着面。 这俩小家伙,自然而然地凑到一起,抱团取暖。 但是,没有大人看管,小孩儿还是容易出事儿。 有年冬天,刘媛媛由于作业多,写完出去玩儿就找不到高玉良了。 冬天的军营家属大院里,除了路边新堆的雪人,看不着其他的小伙伴。 刘媛媛就去高玉良家找,没找到!接着去其他的地方找,还是没找到。 天色越来越晚,刘媛媛急了,挨个小伙伴的家里去找,也是不见人! 该是高玉良命大! 刘媛媛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找不着人,就是把家属院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高玉良找出来! 大人们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小孩儿淘气,随便跑谁家藏猫猫,躲一会儿,就够人找的了! 可是,天都黑了,还见刘媛媛在到处翻找高玉良,这才觉出不对来! 大人们也急了,有人甚至跑到军营大门口去问卫兵,看见小孩儿出去没有? 那哪能啊?卫兵是不可能允许院里的小孩子们私自外出的! 这就有问题了!都说没看见,孩子呢? 在军区大院住,也是有好处的,有人吹响了哨子,大人们没什么重要的事,基本都出来看看有啥事? 不管怎么样,也是军属,对哨子声敏感。 一听刘媛媛说找半天也没找到高玉良,大人们也赶紧行动起来找孩子! 没别的,这数九寒冬的,孩子要是在室外冻一晚上,不冻死也得冻出伤病来啊! 高玉良这兔崽子,一开始瞧着大家伙儿来来去去地找他,就是从他身边过八百回都没发现他! 给他乐个够呛! 可是,时间一长,高玉良发现,坏了!他动不了了!身体麻了!连嘴巴都张不开! 高玉良的父母也被从岗位上给找了回来,高玉良妈妈更是急得直哭! 谁能想得到,部队大院里,孩子也能丢? 执勤的哨兵明确地表示,没看见有孩子出过大院! 那孩子呢?长膀飞了? 天已黑透,月亮很亮,雪地反光,视线并没有受多大影响,可就是谁也没看到孩子! 刘媛媛在把大院里所有玩过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后,把视线放到了路边胖胖的雪人身上。 刘媛媛猛地扑向雪人,飞快地抠挖着积雪! 大人们还当这孩子急疯了呢,正上前要拉,就见被刘媛媛扒开的雪人里,露出了个真的“雪孩子”! 高玉良,突发奇想,自己把自己埋在了“雪人”里! 他本来想让刘媛媛写完作业出来找不着他,显摆显摆自己有多“奇思妙想”。 可是,看刘媛媛急得跑来跑去地找他,高玉良觉得很有意思,就不想出来了! 再后来,看大人们都急了,他想出来吓唬一下大家伙儿,却发现,糟了糟了!动不了了! 要不是刘媛媛,高玉良那天,起码会冻坏腿,很可能会终身残疾! 高玉良好了后挨了父母亲一顿混合双打,然后被拎着耳朵交给了刘媛媛。 高父更是直接在儿子后膝弯来了一脚,让高玉良跪地磕头认姐姐! 小媛媛也是懵,在她看来,她做的都是应该的,但在高家人看来,高玉良这条命,就是刘媛媛给的! 军人么,做风比较简单直接,就这么把小高玉良塞给了同样也是小孩子的刘媛媛。 边防海航军,兼有陆、海、空三军职能,部队里能人很多。 立志为父母报仇的刘媛媛,从小就打算将来跟父母一样参军入伍,又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而然地早就把自己当成个“小兵”来要求自己。 刘媛媛除了学习之外,便是想方设法地磨着认识的叔叔伯伯们跟他们一起训练学本事。 被父母逼着认了姐姐的高玉良,俩孩子又本来要好,自然而然地成了刘媛媛的小跟班。 刘媛媛干什么,他都跟着,被父母亲胖揍了一顿,又威胁他必须跟着姐姐,他不敢不听话。 所以,士兵们训练时,他们俩往往也跟着训练,成了两个成绩垫底的“小尾巴”。 也许是父母亲的基因决定的,这俩孩子十几岁之后,再训练起来,往往比那些二十来岁的兵们还厉害! 后来,刘媛媛便磨着爷爷让她当兵,她当兵,高玉良也跟着,但是男兵女兵不在一起,高玉良知道后急得直哭! 刘媛媛呵住了高玉良,让他好好训练,刘媛媛说给她三年时间,她一定会把高玉良再带到身边的。 刘媛媛注定是军中骄子,又兼有背景,很快就在军中脱颖而出,硬是逼着她爷爷同意组建模仿外军的特战小队。 女兵要想在男兵占优的军营里说了算,你得比他们优秀得多得多! 第210章 变化(3) 刘媛媛注定是军中骄子,又兼有背景,很快就在军中脱颖而出,硬是逼着她爷爷同意组建模仿外军的特战小队。 女兵要想在男兵占优的军营里说了算,你得比他们优秀得多得多! 刘媛媛在部队大院长大的,深知这一点,好在她生长的环境让她早就明白,也早就学会了怎么跟男兵相处。 刘媛媛,这个看起来女性化十足名字的拥有者,实际上是个几乎看不出来是个姑娘的剃着板寸头的“假小子”。 抡拳头打架、恶作剧、下黑手、给别人使绊子……,她比那些老兵油子们都更痞! 她手下那些从天南地北的军营里挑出来的家伙们,一开始,就没一个人服她! 外表整得再像男人,也改变不了刘媛媛就是个丫头片子的事实! 结果就是,让刘媛媛往死里收拾! 没办法,军营,就是个“慕强”的地方!想让别人服你,行,你先亮出本事来! 尤其是刘媛媛看起来还不是那种高大结实的类型,她跟男兵比,略显瘦弱。 但是一交上手,刘媛媛就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浓缩的都是精华”! 打,打不过;使坏,一开始就被人家识破报复回来;跑步,居然能被个丫头甩出几十米,使出吃奶的劲儿都追不上;耍赖,她能整到你怀疑人生! …… 关键是,跟刘媛媛不管比什么,就没赢过! 那丫头,居然还是个使双枪的!打得还准!她还只拿左手跟别人的优势手比! 输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输了就会被她揍!本来就被打趴在地上,人家还一脚接一脚地踢着你逼你喊她“九哥”! 有受不了要告她虐待的,结果指导员说那也是刘媛媛训练的一部分,还反问,如果被俘,人家会客客气气不打不骂吗? 那怎么可能?连命人家都可能要了你的! 转变思想,才是最难的地方。 以前,来当兵的孩子们习惯了老兵当爹当妈似的关照。 但在刘媛媛手下,她哪天忘了使坏心眼子捉弄人,就只是进行体能训练,那真要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别说别人,就连高玉良再跟刘媛媛待在一起,也是很不习惯,他也照样一进队伍,就被刘媛媛一通收拾! 收拾高玉良的原因是,不许叫“姐”,必须叫“九哥”! 高玉良叫了十几年,你让他改? 生生让刘媛媛打得只会喊“九哥”了! 直到他们真的去了战场,他们才是真的从心里明白了“九哥”的用心良苦! 他们是要去打仗的!不是去上幼儿园!他们是要去跟人家拼命的!随时都可能骨断筋折,丢了性命!不是出去远足玩耍! 要不是刘媛媛抽疯变态致极的训练,他们可不一定能从战场那么轻松地完成任务,全须全尾地回到祖国! 一开始,真有人当刘媛媛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指导员说得有道理,敌人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而熬过了生死考验,他们也从心里认同了“九哥”这个队长。 刘媛媛,代号“烛九阴”,刘媛媛喜欢这个神话传说中的战神,再说,她自己干的,也算是开创未来,干别人没干过的事儿。 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又是常年“独立自主”地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刘媛媛比别的孩子懂事得早。 她每每听说我们或者在电视上看到祖国又吃了什么亏,都会气得不行!更何况,她的双亲,就是为国牺牲的! 刘媛媛就更是会被那些消息刺激到!早早就立志誓必要报仇雪恨! 这孩子对自己要求得严,不是仅仅要当个好孩子,还要当一个真正的好战士!能为国为民打疼敌人,收拾得对方连欺负我们、背地里阴我们都不敢的那种! 这种有意识地早早就训练的“童子功”,是那些弱冠之年才去当兵的士兵们学不来的。 刘媛媛,早在上小学时,就向部队首长举报过自己上学的学校有“敌特”! 原因是学校前所未有的组织学生进行“爱国教育”,要去部队驻地参观! 刘媛媛敏感地觉察出不对来! 当时大陆与海峡对岸形势严峻,山姆从旁不断挑拨,大战一触即发。 偏偏在这个时候,学校组织“爱国教育”,还非常积极地和部队联系,非要到部队停机坪去参观战机! 这是想干啥?! 刘媛媛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这么敏感的时间点,立刻让这个感觉敏锐的孩子觉出危险来! 她在学校仔细地打听观察,然后下学就跑到警卫连熟悉的叔叔那儿去检举揭发了!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刘媛媛的学校里,确实有“敌特”! 不过是已经被我们掌握了的“敌特”! 原来,对方想打,但是不知我们真实的实力,如果就隔着海峡搞调查,那难度太大!彼此都已经剑拔弩张得跟竖着刺的刺猬猬一样!根本插不进空儿。 他们以为,在大陆北面,远离“准战区”几千公里的地方搞摸底,我们就会失去警惕。 可是,再怎么落后,我们也比刚刚建国初强! 他们一启用潜伏的“棋子”,就已经被我们发现了! 部队之所以答应让学校来海航军机场参观,也是在跟上级打过报告后综合考虑,决定借力打力,索性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也不是真的如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差劲! 机场的停机坪上,整齐地停着孩子们在电视上看过的老式歼七战斗机。 然后,又有飞行员叔叔给孩子们讲了战斗机的性能。 最后,隔着几十米远的护栏,高高的巨大的机库门缓缓拉开,我国自主研发的“歼十”战机终于出现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刘媛媛在侧面仔细观察着在学校里一直不怎么惹人注目的教导主任,只觉得太讽刺! 这位一向教书育人,有点古板的家伙,居然是个“敌特”! 刘媛媛看见了他是怎么贪婪地紧盯着机库里缓缓前出的战机打量的精亮眼神! 虽然刘媛媛知道,他向他的“主子”报告过后,很快就会被抓起来,但还是心里不痛快! 刘媛媛忍不了这种吃着饭还想砸饭碗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歼十战机的横空出世,让叫嚣的对手们冷静了下来,反正那之后,海峡的紧张局势慢慢松弛下去。 就是这一次经历,改变了刘媛媛的固有印象,原来,当兵不仅仅有你打我,我打你的明面上的较量! 原来,和平的表象之下,还需要背地里做不少让对方忌惮的事儿才行! 实在是,强盗的后代听不懂大道理,我们得一边讲道理,一边抡拳头揍它,把它打疼了,它才能懂得一点点! 对手都会“胡萝卜加大棒”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一手纸笔,一手刀剑呢? 也是这个经历,让刘媛媛不断地收集各种敌方资料,时机恰当的时候,跟老刘将军拍桌子瞪眼睛地立军令状,才费劲儿巴力地组建了特战小队。 张大力,本是老刘将军的警卫,但个人能力突出,老首长不忍埋没他,恰逢全军比武,就顺势推他去参加。 有老首长关照,张大力又是个讨喜、爱联系人的,在部队自然也升得挺快。 没几年,长大的刘媛媛就去了张大力的部队,只是,她和她的小队不在战斗序列里。 独立于战斗人员之外,只在张大力之下。 张大力对刘媛媛可不敢再把她当小孩儿看了!几年没见,这丫头转个眼珠子就是一个鬼主意,张大力都对她忌惮三分! 同时也服气! 张大力自己身体素质好,开始以为刘媛媛手下那么服她是哄刘媛媛呢! 这可让刘媛媛看出来了,非要动手比划比划。 当然可以!从老刘那论,张大力和刘媛媛,算是“同门师兄妹”,切磋、较量一下当然没什么。 张大力被刘媛媛借力打力摔趴下才发现,自己自大了! 这丫头这功夫不知何时变成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无招胜有招了! 以快打慢,以巧制拙,四两拨千斤! 而且,人家这么些年还没间断地学习!不仅仅是军事理论,居然还学小语种外语! 张大力,也服了! 只是只是,我们还是太保守,战后建国,忙着国内建设,没有像人家那样早早就在全球布局,若干年后才决定“走出去”,有点晚! 刘媛媛小队折戟沉沙,也有我们接应不到位的原因。 “狗子”这个外号,是刘媛媛小队大家伙儿意见统一给起的,高玉良跟着刘媛媛习惯了,亦步亦趋的,就让已经跟了刘媛媛几年的其他人笑话。 高玉良刚开始恼怒,但后来打着闹着,也就接受了,反正,这帮家伙儿,本来就是去“阴”人的,走的都是阴诡的路子,真就没一个“好人”! 叫“狗子”真比叫什么豺狼虎豹的好!反正也差不多,他们这一帮子人本就是为国征战的“凶禽猛兽”! 上了战场什么狠招儿烂招都使,能完成任务就行! 对敌人,当然得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这么一帮子拎着脑袋干活的家伙,让他们跟正常人一样?那才真的不正常! 就像刘媛媛说要去收了柳成山,他们一开始也吃惊,问刘媛媛,就不能先认识认识,然后再…… 刘媛媛悠悠地叹息,说,老子都要豁出命去打仗了,哪有空儿婆婆妈妈? 逮着空儿跟柳成山亲相一会儿就不错了! 一会儿,又怼“狐狸”,别忘了,我是女的,党纪军纪国法,我可是一条也没犯! 呃!这还真是,“九哥”叫得时间长了,忘了这茬,差点真把这位当爷们! 何况对于他们至高无上的任务来讲,他们连命都不在乎,那些世俗的规矩,又算什么? 就是这么闪电战般的“突袭”柳成山,后遗症挺大的! 柳成山挺长时间都走不出来,另外,柳成山也确实忙! 上级同意他搞改革,这种前所未有的尝试,注定伤人,有人向上级反映柳成山“立山头”,在部队里拉帮结伙,搞“帮派”! 柳成山做了深刻的检讨,再不与战友们称兄道弟了。 但是,改革照样进行不误! 把高玉良整到猛虎旅,也是改革的一环。 以前的训练,太循规蹈矩了! 战争有这么规律吗?当然不可能! 高玉良既有在普通部队训练的经验,也有在刘媛媛特种小队的受训经验,他还曾经参加过特种小队作战,当然很适合来柳成山这儿来当特种训练的教官。 摸着石头过河,模仿他们,成为他们,超越他们!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以前的红蓝对抗,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们伟大的红军怎么能失败呢? 但是,柳成山打算,把自己的部队彻底打磨成真正的“蓝军”,真正的磨刀石! 以后,再演习,绝对不可能再“让”着假打了! “锻”刀的过程,当然绝对不轻松! 而痛苦压抑的高玉良,一下子变得“孤苦伶仃”的高玉良,柳成山确实得小心“哄”着。 一方面是那份特殊的情义,另一方面就是,刘媛媛的特战训练,如今只有高玉良熟悉。 也不知刘媛媛算不算未卜先知,特意留下了高玉良这么一颗“种子”。 柳成山不仅要操心军营里的事,还得在其他方面动脑筋,搞特训,武器装备当然得好! 柳成山得要钱!要东西!难! 柳成林让他这亲哥给弄得实在没办法,干脆把在外面独立揽活儿干的“四海”建筑队交给柳成山管,这样,他柳成林也更放心。 首都片警任为贤,盯着“四海”建筑队盯了许久了。 任为贤当片警有年头了,自认自己眼力不错,他觉得这“四海”建筑队有问题! 这一个个的满口江湖话,流里流气的样子,怎么瞧着都不像见过的别的建筑队里的建筑工人。 尤其是,看他们里面,管事儿的那几个长得还挺凶! 任为贤有次亲眼看见叫“彪子”的一个管事的打下面的工人,那下手那狠劲儿,不像是普通人。 怎么看怎么像“道上”混的! 但是,一跟周围的居民了解一下,居民们对他们的观感还不错,没见过他们有什么偷偷摸摸的举动。 那次被“彪子”打的人,是因为他尾随一个姑娘,让“彪子”抓到了,拎回去就给揍了一顿。 呵,还挺纪律严明的! 但这并不代表任为贤就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 只是,没想到,又过了一阵子,这“四海”建筑队里,居然出现了一些身姿挺拔,剃板寸头的退伍兵! 咦,这又是咋回事啊? 不过不管咋回事,只要他们好好地工作不惹事,任为贤就放心高兴了! 但是任为贤应该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四海”建筑,后来越干越大,干成了“四海”集团。 他们什么赚钱干什么,房子、豪车、奢侈品、油、气、烟、酒……,没他们不涉足的领域。 后来赚钱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了,他们还不断在国际上买东西! 买的五花八门,飞机大炮坦克……,就没有他们不买的,实在让人看不懂。 再后来,他们集团里有位叫吕希凡的老总,干脆买了“二毛”家废弃的航母,说要改建成游轮,供大家伙儿玩乐! 他们不止买东西,他们还“买”人! 呃,不对,那个叫引进专业性高级人才!反正,“二毛”家一整个航母生产线上所有的工程师,连同家属,一律接纳,落户! 再再后来,他们这种风格继承延续,居然把山姆家整个航母操作兵全忽悠过来了! 整个大中华的军迷们都快被他们这操作给乐疯了! 拼命地买华子! 第211章 毕业歌 国际上风云动荡,尤其是针对我们驻外办事处的轰炸,当然随着电视里新闻的播报,传遍了神洲大地。 山姆还是失算了! 他们以为,东方大国也会同其他国家一样,被打脸被威胁被羞辱后会失去战斗意志,在精神上会遭受打击,会消沉下去,会一蹶不振。 山姆一个才成立二百多年的国家,实在是对我们东方已经成立了五千多年的国家了解得太浅薄了! 我们的国家,如果你一直以礼相待,我们就特别讲究个“礼尚往来”! 就像古代来朝贡的小国,随便上贡点什么,我们大天朝往往为了彰显上国风度,回礼给得又多又厚! 可是,朋友来了有好酒,那豺狼来了,自然就有猎枪! 山姆用钻地弹轰炸我们驻外办事处,之后又漏洞百出的狡辩行为,一下子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怒火! 大学生们在学校里都坐不住了,他们开始举着标语游行示威,喊着口号去驻我们各大城市的山姆大使馆前去抗议! 偏他们的使领馆参赞说话还是把大学生们当小破孩儿糊弄,这就更激起了大学生们的愤怒! 打不着你山姆大兵,打你个参赞还打得着的! 示威游行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扔出来一块石头,精准地砸在了参赞的额头上! 见血了! 有人打响了“第一枪”,立马有人效仿!一下子不知从哪儿来的石头、砖头、破鞋…… 统统被群情激愤的学生们扔进了山姆使领馆大院! 正扔着呢,突然有人喊着提醒大家伙儿: “往上边扔!下面是我们警卫的宿舍!” 好么,这下子有人直接在使领馆外面的树上安了个简易投石机! 利用树枝的弹性向上发射“炮弹”! 别人一看,这招儿不错,立马也学着弄! 很快,“战斗小组”,“武器制造小组”,“弹药收集小组”……,全都自发地各自组织行动起来! “呯!”“嘭!”“哗啦啦!”…… 连着好几天,大学生们都跑到山姆使领馆去,隔着围墙一通乱砸! 咳!那些盎撒强盗的后裔们,他们,是不懂东方大国“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的,羞辱,只会激起我们更加激烈的反抗! 他们,眼看着大街小巷,突然涌出了极多的穿军装的“军人”! 各种时期的各种制式军装! 一时间,东方大国仿佛一夜之间全民皆兵! 这样让盎撒人“意外”的反应,让他们的脸都绿了! 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另谋他途。 大学生们代表着东方大国的青年们在“对等”地表达对山姆轰炸我驻外办事处的愤怒! 而中学生们,无论是高中还是初中的学生们,则在老师们的劝说鼓励下,开始了更加刻苦的学习! 小城市一高中的校园里,尤琪琪和柳明明照例进行晨跑。 他们俩这锻炼身体的习惯从初中就开始了。 尤琪琪背着书包跑到学校,把书包放进教室,再回到操场上跑上几圈,听到预备上课的铃声响起,就回去教室准备上课。 柳明明一向什么都听尤琪琪的,见尤琪琪坚持锻炼身体,他也就跟着尤琪琪一起跑。 柳明明随了父亲,身体素质好,体育锻炼让他感觉很轻松,而且出了汗也排了毒一样,特别舒服! 所以,柳明明除了功课可以之外,还是学校里的运动健将,无论是跑、跳、投,还是玩“三大球”,柳明明基本都能上场,成绩也都不差! 柳明明每每在学校运动会上赢了奖牌,总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全拿下来套在尤琪琪的脖子上! 常常让别的女同学羡慕尤琪琪羡慕得不行! 瞧瞧人家的小男朋友,长得高长得帅身体棒还特别宠人家的小女朋友! 不过,大家伙儿也只有羡慕的份儿,毕竟,全城也只有柳明明和尤琪琪这么一对儿,是可以公开交往的! 就像老师们常常念叨的,人家家庭条件好!人家学习还好!人家学习好还一直很努力!跟人家比什么呀?! 哪怕已经高三了,柳明明和尤琪琪也没有改变早晨跑步的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他俩的影响,不知何时起,早上在操场上跑步的同学们多了起来。 有原来就很瘦弱的女同学沈红梅,有被他们坚持不懈地补课,早就“归队”的秦松,其他由于一起去补课而相处得越来越融洽的同学们…… 而这次山姆明目张胆地炸我们驻外办事处的行为,也激醒了原本还有些混混沌沌的不懂学习为何的孩子们。 尤如当头棒喝,让孩子们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们的国家,还是很贫穷虚弱的! 那就强身健体,保卫祖国!建设祖国! 有些事儿,似乎不需要语言沟通,生于斯、长于斯,一样的血脉,一样的文明传承,到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儿,几乎不需要谁去劝说提醒,都懂! 尤琪琪看着学校操场上明显比以前多了很多的早锻炼队伍,就觉得跑起来更有劲儿了! 感受到愤怒的还有各行各业的人们,尤其是在学校里工作的塑造灵魂的工程师们。 就连在小学教音乐课的科任老师,也一反常态,没有按教学大纲,没有照书本上的来! 而是一进教室,就要求孩子们拿出本子和笔,照着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抄下来! 孩子们都挺奇怪的,音乐课,对孩子们来说,是很轻松的一门课外课,完全放松的一门功课。 可是,老师居然也要求抄写,这就说明这首歌比较有意义! 上次音乐老师要求抄写的,还是《义勇军进行曲》呢! 那这一回呢?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毕业歌 作曲:聂耳 作词:田汉 看到这两位如此熟悉的名字,小家伙们不由得窃窃私语,互相探头探脑地看着彼此,咦,他们俩还写过别的歌啊? 聂耳和田汉创作的《毕业歌》,其歌词如下: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满耳是大众的嗟伤! 看,一年年国土沦丧! 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 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场, 我们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 明天是社会的栋梁! 我们今天是旋歌在一堂, 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巨浪!巨浪!不断地增涨! 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巨浪!巨浪!不断地增涨! 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孩子们乖乖地抄写,这让人很不习惯的遣词造句、读起来很有些别扭的歌词,代表了它产生的那个民族风雨飘摇的时代。 孩子们虽然小,但是已经在这歌词所营造的氛围里,感受到了国家和民族所面临的危机。 老师在黑板上写完,鼻子都有点酸了,等转过身来教学生们唱歌,眼里有泪光闪闪。 小孩子们眼睛尖,都已经从老师有些颤抖的声音里,听出了老师很激动。 也许,他们现在还并不能完全理解老师在教他们唱什么,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懂。 班主任老师也跟以往不大一样,竟然要在紧张的教学课时里,专门抽出一堂课来,给他们朗读并带领他们讨论高中生大姐姐的一篇讲演稿。 班主任老师说,本来想等他们再大一点带他们朗读讨论,但是,也许以后没有时间了,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班主任老师抑扬顿挫地开始朗读尤琪琪在刚上高一时,在学校礼堂里做的爱国主义主题演讲稿。 尤琪琪自己应该也没有想过,她的演讲稿,尤如一篇战斗檄文,被高中的老师拿去复印,复印之后又被别的老师拿去又复印…… 以至于,连刚上小学的小孩子们,也背着小手,乖乖地板板正正地坐在小椅子上,听老师朗读尤琪琪高一时写的演讲稿。 …… 而那时候刚刚上高一的尤琪琪,风华正茂的尤琪琪,美丽而耀眼的尤琪琪,那时候,再怎么克制,仍然显得锋芒毕露地站在一高中礼堂的舞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 …… “我只要活着,就一定要为了祖国的强大而贡献毕生的心血! 我的祖国,几千年来,一直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她有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明!广阔的疆土,美丽多样的各民族文化!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来犯之敌再伤害她! 我发誓,我会用我的一生去保卫我的祖国! 我要让她永远都如此安宁而美丽! 我要让她持续繁荣而富强! 我要让她恢复盛唐的荣光!万国来朝!八方来贺! 我更要让她,拥有最先进的武器和军队,永远再没有人敢觊觎祖国的一寸土地! 我要让我的祖国,不但今天没有人敢上门挑衅,而且敌人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他们也不敢!………” “啪!” 情不自禁拍了演讲桌的尤娸娸,停了一会儿,收了收自己激动的情绪,才缓了下张扬霸道的语气,继续演讲下去。 下午暖洋洋的光线透过窗子,斜射进一高中大礼堂,侧面看,尤如依附窗框的旗帜。 而尤娸娸的演讲,仿佛在礼堂中缓缓升起了一面守疆护土、壮我中华的战旗。 特别是,尤娸娸拍的这声桌子,不知道拍醒了多少正在浑浑噩噩,不懂得为什么读书而读书的正当青春年华的少年们。 也激起不知多少少年人的雄心壮志,从此发奋图强。 尤琪琪的演讲,不仅仅影响了她的同级同学们,上一级,上上一级的同学们,甚至是还没有跨入高中校门的初中生们! 甚至是刚刚上小学的小学生们! 城市小,也是有好处的,尤娸娸的演讲稿被很多其他学校的老师们争着复印带走,去给自己带的孩子们去听,去影响。 以至于,连着好长时间,小城高中考大学的志愿表里,填去国防一类军校的志愿,远比报一般的大学多。 尤娸娸最后向同学们发出邀请, “我坚信,我可爱的亲爱的同学们,你们一定也和我一样热爱我们的祖国,你们也一定想为保家卫国尽一份力,你们也一定想让我们的国家更加美好!” “那么为了实现这份心愿,我希望,将来在国防大学的校园里,我们继续做同学!一起为实现我们的理想而奋斗!” “甲骨文写的中国两个字,是猎猎战旗之下,兵戈护卫的中央一片国土,头戴王冠。” “我们,一直以来,都是站在世界中央,受人敬仰;我们,也必将站在世界中央,头戴王冠,被人追随!” …… 校园里面,不管怎么闹,其实都是相对来说单纯的,但校园外面,就不仅仅是复杂两个字形容得了的。 天色已晚,侯小妹正在柳成林吉祥地产的办公室里砸东西。 什么花盆啊,杯子啊,但凡她能抓到手里的,全让她使劲儿摔在地上砸个稀巴烂! 柳成林还不拦着她!特意到处搜罗能砸的东西给她砸! 反正也不值什么钱,能让侯小妹把心里那股子郁气发泄出来就好! 反正,从小到大,这丫头气急了就这一个爱好。 砸!使劲儿砸!只要咱妹妹能砸痛快了,再砸一遍也没事儿! 侯小妹终于砸累了,一头扎进侯勇军怀里开哭! 侯勇军赶紧掏出帕子哄着。 这都多少年了?侯小妹都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了! 王钢王铁拿过来扫把簸箕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扫出门去。 柳成林其实不用问,看向来假小子一样的侯小妹能气成这个样子,就猜得到,外面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就是杨丽也不可能拿她女儿的事儿撒谎! 柳成林掏出根烟来点上,等侯小妹情绪平复。 好一会儿,侯小妺才喊他: “二哥!那姓韩的两个老东西不是人!能不能做了他们?!” 侯小妹可从来没这么直白地说过话!连侯勇军都低声制止: “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那倒不至于,但小心总没错,特别是刚才侯小妹砸东西弄得动静还挺大的,难保会有人好奇过来听墙角。 王钢王铁已经在柳成林的示意下出门巡查去了。 屋子里全是跟柳成林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姐妹。 这事儿,是得好好筹谋一下子。 不能报警! 报警了,那些孩子就得出来作证,那样,她们的一生,就全毁了! 第212章 收网 老四挨完了柳二柳成林的收拾,再不敢提要走的话,再说,他一个没家没口的光棍汉,走又能走到哪儿去? 这人呐,有时候也是贱! 人家好吃好喝客客气气地待你,自己个儿偏觉得哪哪都不舒服,直到被人家摁住胖揍了一顿,鼻青脸肿,浑身散了架似的疼,老四反倒觉着,对了! 就是这个感觉!客气那是对外人的态度,对自己人要是也客气,那多半有问题! 老四就是没想到,柳成林给他安排的行动伙伴是个黄毛丫头! 当时他就抗议,这是有多看不起他?就让他跟着侯小妹那个瘦巴巴的丫头片子去调查那俩姓韩的?! 可是柳老二一竖眼睛,问他去不去? 老四还真不敢拧巴,刚挨完打,浑身上下疼着呢! 侯小妹在年轻的女孩子里,也是个异类,男式短发夹克牛仔裤,她肤色还黑! 冷眼一看,那就是个小子! 离近了才能从这丫头柔和的面颊轮廓线看出来是个姑娘。 父母没得早,祖父母老迈,侯小妹就一个哥哥侯勇军,当然是他哥的小尾巴。 侯家哥俩跟着柳家哥仨混,完全是小孩儿们身不由己地抱团取暖。 那时候别人家大都是兄弟姐妹好几个,最夸张的有兄弟姐妹十一二个的家庭! 所以像柳家哥仨,侯家哥俩,钱小东就自己,尤有余家只有姐弟俩这种情况人家的孩子,从小为了不挨欺负,会自然而然地选择抱团成长,自然而然地结成了异姓兄弟姐妹。 侯勇军和侯小妹年纪还更小一些,柳成山也好,柳成林也罢,只当帮着街坊邻居带小孩儿,都没把他俩当回事儿过。 但是被大哥哥们照顾的侯家兄妹,没咋出力也会被柳家兄弟平等相待,每每在柳家兄弟手里也能分到跟别的小伙伴份量差不多的鱼、虾、蟹、螺……,俩小家伙还是很明事理,很感动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侯家兄妹的天赋就是攀爬,最让人吃惊的是,做为女孩儿的侯小妹,比她哥哥侯勇军更像只猴子! 往往男孩子们刚爬上半树腰,这丫头都已经“噌噌噌”地爬到树梢顶上晃了! 侯小妹是真的在抱着树梢来回摇晃!就是柳成山,也让她吓得不敢高声骂,只能放轻了嗓音哄侯小妹下树! 说起来,柳成林跟他的小伙伴们第一次进监狱,侯小妹还在上学。 若是那丫头跟着他们一起去,像以往一样给他们“站岗放哨”,柳成林他们未必会被抓进去关三年! 怎么说,都是命! 大孙子侯勇军被关进监狱,本就老迈的祖父母受到打击,再加上那年代的人太过“爱憎分明”,耿直的老人家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相继亡故。 要不是有转了性子的陆晓辉时时刻刻的关照,侯小妹一个还在上学的小丫头,可怎么独自一人送走祖父母,又自己一个人生活? 就是建立了吉祥百货后,侯小妹也是个特别的丫头,人家别的姑娘都选择在室内工作,这丫头非要学开车! 柳成林也好,侯勇军也罢,只能由着她。 不然,万一让这丫头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车钥匙,她自己个儿偷偷地学开车,出事儿了可就是大事儿! 好在侯小妹自小跟着一帮子男孩子一起长大,半点也不忸怩,连在副食品公司开大解放车的小赵赵勇也夸她,敢上手,反应快,简直一点就通。 但是,才跟在柳成林身边的老四不知道这位小姑奶奶什么脾性啊! 就嫌弃人家! 侯小妹装傻,别的人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忍笑忍到内伤的表情。 有热闹瞧了! 接下来几天,老四坐侯小妹开的车出去搞侦查,不是找不到家门钥匙,就是明明记得带钱了,一摸兜就是啥也没有! 再不然也不知啥时候两只脚上的鞋带系一起了,自己拌着摔了个狗吃屎!把脸都蹭破皮了,这个疼!…… 老四怎么也当过侦察兵,事儿不过三,一开始没往心里去,这连着几回挨整,当然也回过味儿来了! 再说,侯小妹爬楼上墙如履平地,老四也终于收回了轻视之心,不敢再小瞧这毛丫头了! 等他们俩调查完回来,老四也是气得不行,见侯小妹说出那么凶残的话来,他也应声附和。 柳成林不让,今时不同往日,只要动手就会留有痕迹,再说,既然已经掌握了那两个姓韩的犯法的事实,不如借一下别人的手,省事儿。 季诚市长每天早上都去淡水河边晨跑,他的秘书魏安也早起跟着。 这天早上,这两人却碰到了位直接跟着他俩跑,边跑边举报韩副市长指使城建局原一建单位在拆迁时,对当地一户居民“灭门”的惨案。 自打柳成林开始搞房地产开发起,韩副市长就开始指示城建局原第一建筑单位现如今的“宏光地产”也搞房地产开发! 这位韩副市长胃口大得很! 他首先借改革之机解散了原本属于铁饭碗的原城建局下属第一建筑单位和第二建筑单位,然后又让很听他话的原一建领导也组建私人建筑公司搞房地产。 光是这样一来一回,原一建二建单位,就不再属于国有,而成了韩副市长“个人”的私有企业! 拆迁的时候,他们给的赔偿条件也很差。 柳成林瞄上的是废厂房,基本没有住户,就算有,他们住的也多是没有房产证的违建私搭的窝棚似的房子,一听柳成林说拿同等面积的楼房换,都是点头。 而且,能收拾了熊大川的人,也没有谁敢那么不长眼地招惹,再说,破窝棚换楼房,怎么算,他们也不亏。 但是韩副市长手底下的“宏光”房地产开发公司,做事就不那么地道了,他们按老百姓住房的现有价格还打八折算,说是房屋折旧,还限期逼着人家必须搬走。 关键是这钱还不直接给人家,而是算在老百姓未来购楼款里的! 也就是说,老百姓要想上楼住,还要根据以后楼房售价补上差价,才能住上楼。 有一户不肯搬走的有老有小的一家四口,在拆迁僵持期间,被“外地流窜”来的“杀人犯”给灭了门! 当时接案子去的是李伟带的队,他对这种无头公案也是没办法,周围住户早就搬走了,一个目击证人都找不到,一家四口全部被害,李伟也没有头绪查。 出了这事儿后,其他住户迅速搬走,宏光地产也就扫除了“障碍”,分文未花地平地起楼。 柳成林是知道这个事儿的,都是江湖上混的,太过巧合的事儿,就不可能是“巧合”。 只是,宏光地产的背后是权倾小城的韩副市长,原市长升上去后,几乎就没人能制衡得了他。 按以往官员任免的传统惯例,韩常务副市长很可能就是下一任市长。 死的那家人跟柳成林也没瓜葛,柳成林听手下小弟告诉一嘴,也就没再理。 但是,盗亦有道,什么事儿,也得有个底线,适可而止! 杨丽那天在吉祥地产门口骂人,其实柳成林就站在门后边吸烟边听着。 他也好,小鱼也好,侯勇军也好,还是其他兄弟也罢,心里都不好受。 柳成林自认自己不算好丈夫,他有男人都有的毛病,贪财好色,但是,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小孩子产生欲念的! 不仅仅是他,就是他手下的兄弟,别管什么脾气,喜欢的也都是自己的同龄人,都没有那么变态地冲小孩子动了念的! 特别是,他有“闺女”,尤有余有闺女,侯勇军也生了个女儿!别的不少兄弟也有闺女! 他们这些做父亲的,哪儿受得了自己可爱的女儿还未成年,就可能成为别的男人满足兽欲的玩物?! 他要是任由这种事儿继续,就真是他柳成林的耻辱!也是他们这些所有老爷们的耻辱! 好犬护四邻,好汉护三村! 他柳成林当小混混的时候,都没有让他住的这座城里出现这种污糟事儿! “大牲口”也好,“叫驴”也罢,该消失的都消失了。 现在人口增长太快,人多眼杂,没法像以前那样快意恩仇,但是,不还有王法呢吗? 再说,他柳成林如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车有车,只需要多动动脑子,谋划得周密点就行。 季诚市长和秘书魏安听着市民石泽的举报,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才发现,这小城里的人,做事儿还是挺狠辣的,他们俩,还是先跟上头通个气的好! 不然,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折在这座小城里,再也回不去省城! 就是这个石泽,若是他们行动晚一点儿,会不会人身安全出问题? 季市长思量了一下,公安局曹副局和严局一直不合,当初严局是在韩副市长的力保下当上的正局。 季市长对严局的观感并不好,很油滑的一个人,眼袋总是又大又青,一副“操劳”过度的“虚”样。 如今,除非以快打慢,迅速控制住韩副市长和严局,其他人,倒不足为惧。 季诚市长低声吩咐秘书魏安,让他立刻回办公室,打电话“请示”一下上级领导,而他自己,决定带石泽马上去找曹副局。 事不宜迟,成败在此一举。 喜欢早锻炼的人,一般不会熬夜,同理,喜欢夜生活的人,早上大多也爬不起来。 这个时间差,给了当机立断的季市长调兵遣将的机会。 柳成林果然没看错,季诚市长是个坚持信仰,有魄力也有识人之能的人。 抓捕韩副市长和严局的人是曹副局带着蒋立新和其他几位与蒋立新要好的公安。 他们都默契地瞒着李伟,就是觉得,他们都弄不清这李伟到底是哪一边的。 韩副市长被抓没多久,照常下班的韩校长,骑着自行车被副食品公司的大解放车撞得差点当场没了命! 赶倒霉,刹车失灵! 这大解放车有年头了,全车就喇叭不咋响,别的地方就没有不响的! 司机赵勇又连撞了两棵街边的大树才算把车给硬停下来!还好,他人没事儿。 赶上交警杜宇处理交通事故,杜宇一看被撞的人是韩校长,大概检查了一下,就给定了性。 随后大解放就被拖走强行报废,当天就拆零碎卖废品回收站了。 被撞重伤昏迷的韩校长被急救车送进市医院干部单人病房。 韩校长的家属被通知来护理病人。 不过,这位韩校长夫人对她这个丈夫似乎很不满,虽然也哭了,但这位韩夫人哭的是: “该!让你不干人事儿!遭报应了吧?老天爷长眼睛呢!咋不早点收拾你……” 柳树芽在进病房前听见,心里的厌恶少了很多,就敲了敲门。 柳树芽心想,你很快就跟这个不干人事儿的东西没关系了。 今天一听说姓韩的被车撞成重伤住院,柳树芽就当机立断“不小心”摔了一箱药! 不管是谁动的手,她柳树芽都帮下场子,把这事儿干完。 这月工资起码被扣一半,不过买恶贯满盈韩校长的一条命,太值了! 韩夫人让进来,全副武装戴着大口罩只露一双眼睛的柳树芽简单地跟韩夫人解释:“加药。” 就把一针筒药注射进滴流瓶里。 韩夫人扭着头,似乎很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她的样子。 她当年也是枝娇花,被她丈夫甜言蜜语地哄着结了婚,可是,生过孩子后,她就失了“宠“。 只是,韩夫人是传统女人,娘家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她就是听说了丈夫的隐秘,为了孩子,也只能得过且过。 韩夫人是个善良懦弱没主见的女人,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她看来,老天爷还是手下留情了,怎么不让那辆破车直接撞死姓韩的?一了百了! 傍晚交班,病房里又来了个穿戴严实的小护士加药,韩夫人有点奇怪: “下午不是刚加完药吗?” “啊?那个,韩校长不是伤得重吗?大夫又给开了点药。” 小护士回答,手有点抖,但还是把一针筒药全推进了滴流瓶里! 就听见韩夫人似乎埋怨般地低声抽噎着自言自语: “开什么药开药?治他这种混蛋干什么?他死了才好!呜呜呜……” 小护士耳朵尖,听见韩夫人这话,呼出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些,有点同情地瞥了韩夫人一眼,走了。 小护士临时起意,接班时看垃圾桶里一堆能刺激心脏跳动的碎药瓶混着药粉,想着自己生的也是女儿,就“恶”从胆边生,决定送韩校长一程! 韩夫人实在憋闷,再说,她在这病房里守了半天,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探望,她自己也饿了,就扫了一眼滴流瓶,见还有不少药水呢,就决定先出去吃口饭去。 韩夫人前脚刚走,后脚病房里又来了位捂得严严实实的护士,掏出针筒就往滴流瓶的橡胶盖上扎,一看见上面已经有针孔了,就挺高兴的! 正好,这拿针筒扎橡胶滴流瓶盖,也是个技术活儿,她在家练了好几天都扎不好! 但拿针筒扎已经扎过的孔还是挺容易的! 这位也是把一针筒药一推到底,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不过这位是直接走到走廊拐弯处的男厕,那有人正等着她。 这位在男厕迅速脱去白大褂,帽子口罩,换上夹克衫,跟那个人一起翻出窗户。 哪怕是被别人看见,也只当是两个吃饱了撑的男人,有路不走,非得跳窗户抄近路! 韩夫人一回来就发现不对劲儿,韩校长躺着的姿势变了,他眉毛使劲拧在一起,似乎想伸手抓挠胸口,但他显然没力气改变什么了! 韩校长已经没了呼吸,韩夫人一下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213章 动手 小城里的爆炸性新闻是一个接着一个,最让小城父老乡亲们觉得痛快的是祸害老百姓的韩氏兄弟一个被抓,一个被大解放撞成重伤,送医院后当天就没熬过去,死了! 杨丽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捂住嘴巴,接着就“呜呜”哭了! 她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这种做事的风格让杨丽觉得熟悉,杨丽认为就是她那个男同学柳成林出的手! 她杨丽没看错人!柳成林,就是这城里能让人竖大拇指的好汉!就是能扶危济困,除暴安良! 杨丽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就跑去她的女装店,她要去找找看,有没有陆晓辉能穿的漂亮衣服,她要送女同学陆晓辉几件! 可是,杨丽一回店里,就吓了一跳,这是让人给抢了怎么的? 店里空荡荡的,没剩几件衣服,帮忙的姑娘见她可算是来了,一边把鼓鼓囊囊都要撑破的钱包塞给她,一边催她: “杨姐,你赶紧进货去吧,这衣服都不够卖了!” 杨丽做生意好几年了,她那些衣服,若是平时,哪儿可能卖得这么快? 这是?父老乡亲们在尽各自的绵薄之力帮她啊! “哇!”杨丽忍不住,又哭了。 …… 小城中心小学教书画的张小墨老师,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的,连年级组长喊他,他都没听见,被组长拍了下肩膀,张小墨更是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他这过度反应把组长也唬了一跳: “小张,你这是怎么了?” “啊?组长,你说啥?” “你没事吧?”组长已经观察他好几天了,还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今天忍不住关心关心。 “啊?啊!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张小墨反应过来赶紧强调。 “没事儿就好!小张啊,你要是有事就跟大家伙儿说说,大家伙儿帮着想想办法,总能解决。”年级组长嘱咐道。 “哎!我明白,先谢谢大家伙儿的关心了!我真没事儿!” 张小墨心想,这事儿我根本就不能说! 以后在家里可千万表现得好一点儿,冯怡那个胆小爱哭爱撒娇的小护士,竟然敢往韩校长的滴流瓶里“加药”! 哎!那个小女人,他以前咋没发现竟然也有这么“彪”的时候!跟他说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的!把他吓的! 那是“加药”吗?那是,那是…… 不过冯怡说得对,他俩生的是闺女,总不能等孩子出事儿了再后悔去! 禽兽不如的玩意儿,越早除掉越好! 丧尽天良的东西,人人得而诛之! 就是,以后可不敢再惹媳妇生气了! …… 市政府的领导班子由于这一次韩副市长和公安局严局长证据确凿地被抓,来了一次大调整。 提了一位姓邓的副市长当常务副市长,原公安局曹副局提正局,蒋立新等人立功通报嘉奖。 金书记在常委会上要求去疗养院休养一段时间,季诚市长一时党政一把抓,有点忙不过来。 主要是,来“投诚”的不少,季诚市长一时间应接不暇。 就在季诚市长应接不暇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被抓进看守所的韩副市长出了意外。 看守所那天的菜少见的不再全是青菜豆腐窝窝头,而是一人给盛了一碗带鸡拐骨的汤。 这韩副市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些天没吃着肉,馋得不行,居然啃骨头时连骨头一起吞咽,结果,卡着了! 当时别的监舍有人因为抢鸡肉打架,狱警过去处理。 等狱警发现韩副市长被鸡骨头卡喉咙,韩副市长已经被憋得满脸青紫! 他们赶紧给市医院打电话。 该着这韩副市长倒霉,虽然市医院接到电话很快派出了急救车,但是,急救车要过淡水河上的北桥时却不得不掉头换另一座比较远的南桥走! 吉祥地产的大卡车坏了!挺大个车打横横在了本来就不怎么宽的淡水河北桥上! 侯小妹很焦急地跟大家伙儿解释,已经让副司机找人去开车来拖了! 这大卡车,停得真是绝!前面、后面都有地儿过人过自行车,就汽车是咋也过不去! 等市医院的急救车绕远赶到看守所,韩副市长已经在二十分钟前停止呼吸。 急救医生照例又人工呼吸加按压胸口地急救了一下,看不起作用,就直接把人拉去了市医院的太平间。 韩氏兄弟相继“意外”离世,前后没超过两个月! 季诚市长听公安局曹局长汇报情况,指示公安局,以后看守所还是要加强管理。 曹局长借机“哭穷”,看守所还是建国前警察署盖的呢!现在已经超负荷运转,里面比早先副食大猪圈里养的猪都挤! 设备还老化,那破电网不一定啥时候就短路! 季市长,您看能不能再建个大点的看守所?现在这人口可眼看着往上增呢! 季市长沉吟不语,打他接手市领导班子以来,各局各单位,找他要钱要解决问题的不少,像这种要求建办公楼的,有很多打报告打很久了! 但是,财政没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季诚,也发愁! 抓韩氏兄弟和严局,确实搜出来些赃款,但是,相对于市政建设来说,杯水车薪、九牛一毛! 季诚还真希望这韩副市长是和珅那样的巨贪,那样,资金问题就好解决了! 季诚市长发愁市政建设资金的事儿,早上跑步就跟秘书魏安边跑边讨论。 魏安倒是给季市长出了个主意,先找城里的首富柳成林借款,以后财政有钱了再还。 找地方企业帮忙,这也是实在没办法! 财政没钱呐! 当然谁有钱找谁想办法。 柳成林被“请”去跟季市长喝茶,倒是给季市长出了个建议: 财政缺钱,他柳成林缺工人、缺建筑地皮,看守所和监狱都人满为患,干脆互相置换一下。 让肯接受劳动改造的犯罪较轻的犯人来给他柳成林干活儿,人工及地皮抵销财政资金缺口,市政的建设也就可以动工了。 死棋变活棋! 关键是人家柳成林非得说是季市长给他下的“套儿”,他人都来了,怎么都得支持政府工作么! 宏光地产那边的人跟吉祥地产的人不是一个路子,吉祥地产确实缺人手! 尤其是韩副市长在位的时候! 季诚市长盯着柳成林这个跟他年纪相仿的本市首富看了一会儿,觉着自己才是被“下套”的那一个。 不过,他没证据,他季诚请人家来的! 但,既然这盘棋活了,当然得接着下! 看守所也好,监狱也罢,犯人们听说接受劳动改造,表现得好,就可能减刑,不少人积极报名。 实在是,在里面都要憋疯了!不管能不能减刑,先出去透透气再说! 而且有人听说是给吉祥地产干活,大多数人还是挺愿意的! 那个柳成林,也是他们的“榜样”,人家前后在里面蹲了八年,现在呢,已经干到本市首富了! 去给他干,万一有机会能得他“点拨”呢? 他们想得有点多。 但看守所里面有一批“表现好”的,可是很快就得到了减刑,这可是让别的犯人羡慕坏了! 只有很少的几个有心人,细细观察才发现,头一批减刑的犯人里,有几个都是和原来的韩副市长一个监舍的! 这一下,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给柳成林干活儿更尽心尽力了! 只是,市常委会上,建别的各局啊、单位的办公楼,大家伙儿都没啥意见,唯独不明白曹局非强调必须要优先建看守所和监狱。 新官上任的曹局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话里有话地说,因为出力搞建设的可都是他管着的人!他这样积极建看守所和监狱也是为了大家伙儿今后有个“万一”着想! 有人当场就拍桌子跟曹局急了! 姓曹的,你什么意思?! 但是曹局不慌不忙、意味深长、笑咪咪地吸着烟看着对方发飙,脾气好好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就像在反问,你说呢? 笑面虎! 其他人也很快回过味儿来,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乌鸦别笑猪黑,谁也不是多清白干净! 改革开放虽然没多少年,但是,把国有变私有,他们多少都插过手,他们的亲戚朋友,哪个没受益? 他们,有哪个经得起纪检委仔细查验?! 会后,曹局成了赢家。 会上全票通过先建公安局的各种办公场所,尤其是看守所和监狱,还必须往好了建! 韩副市长没了,宏光地产一下子没了依仗。 以前,宏光地产跟建材商总是赊账,手下的工人一押工资,起码也要押上大半年才给人家开资,更别说给拆迁户赔偿款了! 按他们的算法,每个拆迁户都欠宏光地产的钱! 韩副市长一没,老百姓们不害怕了,就开始往信访办跑,甚至干脆在季诚市长早锻炼的时候,拦人告“御状”! 这又把季市长弄得焦头烂额! 这个姓韩的,人走了还能给他找不痛快! 可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季诚,总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啊! 拆迁补偿款问题可以通过让宏光地产重新合理计算解决,但是赊欠货款和工人工资,这个可是大麻烦! 宏光地产,侵占了原一建二建的国有资产,那个收购价,明显极不合理。 拔萝卜带泥,季市长又有的忙! 不过呢,那些都是政府部门的事儿,老百姓们,还是更在意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儿。 比如,老侯家那个长得跟个小子的丫头侯小妹,这也开始处对象了? 老四和侯小妹通过这一回合作,倒是终于对了脾气。 老四开始在本地人侯小妹的带领下,熟悉小城。 别人都忙,但老四一个大活人,确实也不能总“拘”着他。 所以,“全能替补”,没啥正事干的侯小妹,就成了老四的“专职导游”,让小城的父老乡亲们误会了! 柳成林对老四就一条要求,不许走。 老四干完这回事儿,就是柳成林撵他,他也不想走了! 痛快! 他当年要是也有这脑子,何至于此! 就是对这一阵子没少捉弄他的侯小妹,也开始“稀罕”起来。 不过,老四的“稀罕”完全是男人对兄弟的“稀罕”,他带着侯小妹吃饭喝酒,斗鸡走狗,完全是要把侯小妹惯坏的架势! 老四明显不会带妹妹! 而侯小妹也是当假小子当惯了,吸烟喝酒打牌,也是样样全来! 没过几天,侯勇军就急了! 他和孙月好不容易把妹妹“扳”得有点女孩儿样,这老四一来可倒好,又把侯小妹“惯”成小男生了! 侯勇军愁得跟孙月直念叨,孙月就提议给老四介绍个对象吧! 老四被侯勇军两口子弄得有点懵,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处啥对象? 但是,就是柳成林,也觉得老四总这么“单”着不是事儿,是该成个家! 有个女人“拴”着老四,柳成林就更放心了。 不过呢,男人女人在一起,必须看缘份,不是把两个异性凑在一起就行的! 哪怕,这俩人在大家伙儿眼里特别般配,也不一定就能成。 反而是那些大家伙儿怎么看怎么不般配的两人,人家倒是恩恩爱爱的成双成对。 何况,老四经历特殊,人还不爱说话,长得还凶,大家伙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给老四弄出个合眼的女人来! 好吧,实话实说,其实是女人们看不上老四! 年纪不小,长得还凶、脾气还臭、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就在柳成林手底下领个工资,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谁眼睛瞎看上他? 同理,年纪大了,长得不再是花骨朵似的女人,脾气还倔,还“三贞九烈”的,也是没多少男人“稀罕”的! 呃,这可不是柳树芽,树芽可不是那种喜欢“硬刚”的,树芽从来都是讲究“以柔克刚”,该柔弱柔弱,该撒娇撒娇,该哄人哄人,该画大饼也是毫不含糊! 但是,那是因为柳树芽曾经有那么个惯会示敌以弱的老爹柳树的教导,柳树芽才那么与众不同。 这说的是潘又安媳妇。 那时候,有柳树芽这种思想前卫、特立独行的女人,更有潘又安媳妇那种还在讲究女人就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传统女人! 柳树芽费劲儿巴力地找了两个中年男人去接近潘又安媳妇。 但是,无一例外地全被潘又安媳妇骂走! 而且,明明只是被男人示好,可潘又安媳妇如同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到处找人告状哭诉! 唉,那两个人,都是相貌周正、身家清白的鳏夫,有个有孩子,另一个连孩子都没有,但是,人家潘又安媳妇也真是“烈”女! 潘又安媳妇连其他男人上门串门子都不许!就声明,再有男人去上门骚扰,她就“上吊”自杀! 这可够“贞”的! 柳树芽只好把人撤回来,总不能真把人家逼到那个地步吧? 第214章 云开 人,算不算是最矛盾的生物呢? 一边要求大家做圣人,拼命地宣扬那些违反本能的条条框框,然后另一边,则想方设法地打破这些条条框框去释放自己的天性? 就像潘又安,他当年娶的就是个死心眼的贞洁烈女,而如今,他烦的也是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就守在家里洗洗涮涮,等他一回家就叨叨个没完的女人! 家里再干净舒服,也难以挽留潘又安的脚步。 这几个月来,潘又安简直在找虐般地时不时去偷偷看一眼柳树芽。 有点可怜,但也活该! 人家柳树芽跟肖潇箫处得如漆似胶,他没哪一次不被伤得心痛如绞! 尤其是,他终于跟柳树芽“好”过之后,潘又安以为自己可以反客为主“报复”一下柳树芽以前对他的“冷落”了。 所以,哪怕明明得偿所愿快乐得飞起,明明不满足得恨不得彻夜贪欢,潘又安最后还是硬起心肠哄柳树芽睡着后溜掉了! 潘又安故意很长时间没去找柳树芽。 潘又安想让柳树芽知道,她也不过是他潘又安睡过的女人之一,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潘又安照样可以弃之如敝履。 只是,到底是谁把谁不当回事?这个,还真不是潘又安想当然的。 好像,情爱里,谁主动、谁花费的时间多、精力多,谁才是输的那个?对不对? 潘又安以为他在“冷落”柳树芽,却没看见才几个月功夫,他自己已经消瘦不少。 而柳树芽和肖潇箫,似乎在筹备订婚的事儿了。 潘又安再也坚持不住,又一次趁肖潇箫走后去拍柳树芽的门。 窗户没法爬了。 人家柳树芽把防盗护栏换成特结实的那种不锈钢材质的,潘又安试过一次,弄不动。 那次,潘又安弄出的动静不小,但柳树芽甚至都没有到窗前来查看一下。 也是,人家二哥就是搞建筑的,弄个结实的防盗护栏还不容易! 只是这回,潘又安又拍又敲的,到底还是又把邻居大妈拍了出来! 潘又安只好走人。 潘又安终于意识到,人家柳树芽是真的真的要跟那个小男生结婚了! 潘又安头一次手足无措。 以前,多是女人跟他睡了之后纠缠他! 现在,是他跟人家柳树芽睡了之后,人家柳树芽不理他! 那个女人,在他怀里明明很热情、很主动、很投入、很饥渴…… 潘又安自己也是少有的酣畅淋漓欲罢不能,他若是再年轻几岁,怕是恨不得从此与那女人绑在一起,再不分离…… 只是,潘又安恨柳树芽折磨他那么久!胜负心起。 再说,男人天生的优越感让潘又安无所顾忌。 一山还比一山高。 只是,弄到如今这个地步,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尤其到了晚上,潘又安辗转难眠。 他媳妇儿是个传统的女人,恩爱时几乎是全程咬着唇,半声不吭,也不动的。 潘又安自打他媳妇怀了女儿潘星开始,就没怎么跟他媳妇睡过。 他那时在外面就受不了别人勾搭,有了情人。 可是,那女人竟然很快就腻了他! 潘又安倒也不是多喜欢那女人,只是想问问原因。 结果,那女人竟是嫌弃他“功夫”不好! 潘又安被激出火气,狠狠在那女人身上逞了一回威风,那女人才算收回那句话。 不过,他俩到底都对对方失了兴致,还是没好多久,就分了。 同时,潘又安也对他媳妇没了兴致。 后来,潘又安就开始主动勾搭别人。 这种事儿,起了头就难收心。 就如同现代人,没水果吃的时候,吃个罐头能美死! 可有了苹果,又想要各种口味的苹果;然后本地产其他水果;然后外地产水果;再然后国外水果;再再然后,反季水果…… 最后全腻了,想吃小时候吃过的野果! 潘又安,也跟吃果子似的尝了一圈,终于觉得索然无味。 到底不过是哥儿贪欢,姐儿爱俏,到手了也就那么回事,春梦了无痕。 初时的新鲜,改变不了一样是寻欢作乐,过犹不及,潘又安烦了。 直到潘又安车祸住院,柳树芽对潘又安淡然处之的态度,让潘又安那骨子里的劣性又抬头。 “黑道大哥的女人”,还真没尝过! 那个时候,柳树芽但凡对潘又安特别一点点,潘又安也会觉得“黑道大哥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多半就不会纠缠她。 这还真是事与愿违! 柳树芽要是知道潘又安是这么想的,肯定后悔死,演个戏别人不会她还不会? 好歹也是跟这城里的“名角”爹娘学过两出戏的! 就是谁能猜得到潘又安是那么个反应? 唉! 而且,柳树芽的特别也让潘又安放不开手。 潘又安就没见过跟他这么能“耗”的女人! 眼见又是年底,他俩来来回回闹两年了吧? 就夏天时他发疯爬人家窗户俩人“好”过一回。 然后柳树芽跟没事儿人一样,照样跟肖潇箫满城闲晃,吃吃喝喝谈恋爱! 潘又安强忍着不去找柳树芽,没想到,折磨的反倒是他自己! 直到听别人传柳树芽在买东买西,打算重新装修自己的家,年底订婚,开年后暖和了就结婚。 潘又安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 柳树芽那女人,是真的要斩断情丝,跟他再无瓜葛。 那怎么行?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柳树芽那个能要了他潘又安半条命的女人! 居然,真不来找他! 行!那他潘又安过去找她。 柳树芽对于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潘又安,也是心中感慨万千。 你以为他会来,结果他不来;你以为他不来了,他偏偏又来了! 就是,这潘又安怎么瘦了这么多? 直到潘又安略略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柳树芽,柳树芽才心下了然。 这狗男人,忍到现在才来承认喜欢她柳树芽?还真挺能扛的! 呵!但谁告诉你别人会待在原地等你?! 柳树芽跟没看见潘又安一样,向肖潇箫走去。 却在经过潘又安身边时被潘又安猛地拉过手臂抱进怀里! 潘又安一直不懂得什么是情爱,但如果,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一个女人,怎么也无法忍受她嫁给别人,那就算是爱吧? 潘又安也是捱过这几个月宁愿自己素着,宁愿让那股欲火熊熊燃烧几不成眠,也不愿再与别的女人有什么瓜葛的日子,才悟出来的。 他潘又安不仅仅是想勾搭柳树芽跟他好,他还想跟她一起度过余生的每一个夜晚,想每天早上醒来亲一亲那巴掌大雪白的小脸…… 上次他半夜跑了,一直后悔到现在! 明明心里舍不得,也不知道到底在跟柳树芽犟个什么劲儿? “树芽!”潘又安直到把这心心念念很久的女人拥进怀里,才觉着自己的心终于有了个落点,踏实了。 “放手!”柳树芽被他抱个满怀,但却并没有再纵容。 就是肖潇箫,也上前来让潘又安松开柳树芽。 潘又安这一次倒是听话了,一边放开柳树芽,一边跟柳树芽汇报: “树芽,我跟程兰提离婚了。” 嗯?柳树芽怔了一下,但很快勾起嘴角,撇清: “潘哥,你离婚没必要跟我说吧?” “树芽,等等我!我尽快办完手续!你,你别再跟他处了行不行?” 潘又安少见的卑微请求着。 柳树芽上下打量了一眼潘又安,丢下一句:“等你办完了手续再说。”就拉着肖潇箫走掉了。 潘又安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终于下了决心。 他遇到克星了,还是专门来整治他潘又安的!不动真格不行了! 只是,潘又安离婚,却离成了小城有史以来最轰动的婚! 他媳妇儿娘家,虽是农村人,但人丁兴旺。 更何况,人家本就住在城边子,农忙时是农民,但农闲时,就是进城做工的工人。 人家的见识、胆识,并不比走南闯北开大解放的潘又安少。 再说,人家程兰在婚姻中并无过错,这好好的日子过了十几年了,潘又安怎么突然非要闹离婚? 程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懵了,清醒过来后不停地跟潘又安确认,是真的要离婚? 她程兰做错了什么? 她做家务带孩子伺候潘又安,她哪里做得不好? 潘又安挑不出程兰的错,只能承认是他不爱了,就是不想再与程兰一起生活。 程兰接受不了,跑回娘家嚎啕,又去找潘又安单位的领导,找妇联哭诉…… 这两口子离个婚,闹得满城父老乡亲跟着操心,每天的话题差不多都是打听他俩又闹到哪儿去,谁谁谁劝潘又安他听没听? 奈何,潘又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要离婚,谁劝都不好使! 程兰气疯了,把潘又安的衣服鞋袜一股脑地丢出家门,赶潘又安走! 以前,他俩闹矛盾,程兰一这样,潘又安就会服软。 但这一次,潘又安仅仅捡拾了几件像样的衣衫鞋子,打个小包袱就走了。 身后,传来程兰撕心裂肺的哭声…… 潘又安又跑到柳树芽家来敲门,柳树芽还是不给他开。 潘又安倒也没再疯狂地拍门。 既然有了在这里住的打算,总不能再招惹那些本就不大喜欢他的老人家。 柳树芽早上一开门,就被一身寒气就拎着个小包袱的潘又安硬挤了进来。 潘又安跟回到自己家一样,反手关了门,把包袱随手往门口墙上的衣架钩上一挂。 柳树芽惊讶地打量着潘又安,这满脸胡茬,衣服发皱的样子,怎么像是在门外蹲了一夜? 还没等她问,潘又安就把柳树芽搂进怀里,把头埋进树芽的肩颈之间,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就用那长了胡茬的下巴,轻轻蹭柳树芽雪白柔嫩的脖子…… 程家族人不少,与程家交好的人也不少,程兰很快就知道了潘又安的去向,纠集了一大帮家庭妇女,又堵上了市医院的门来骂柳树芽…… 这次,柳树芽倒是早有防备,再说,她哥也不是吃素的。 柳成林打知道柳树芽接受了潘又安,就知道要糟! 那个美人,就是个祸水! 而且,柳成林没想到肖潇箫明明都知道,竟然还要帮着柳树芽! 这傻小子! 可是,见肖潇箫一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样子,终是长叹一声! 不是肖潇箫,也会有别人! 柳树芽也是真不大喜欢那个李伟,不然,他俩同居在一起,就是凭借小城公共舆论的压力,迟早也能结婚的。 所谓麻烦,看当事人愿不愿意解决,愿意,就只是一点困难,不愿,便是山高路远坑深。 吉祥的娘子军们很快也坐车赶到了市医院。 女人间的战争,男人最好别插手。 小城里,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骂战,不少人听说,也都跑来凑热闹。 家庭妇女的泼妇骂街和职场女性的有条有理相比,到底缺了些理性与深度。 最让程兰难过的是,人家抓住了一个理儿,是她把潘又安赶出家门的! 你跟你男人闹离婚,凭什么骂人家柳树芽? 至于勾引,柳树芽是上过你家的门,还是拦过你家的人? 是潘又安不愿意跟你程兰过了! 特别是钱小东那个泼辣的小媳妇,干脆挑明了,你程兰笼络不住自己老爷们的心,就别怪别人!你这样拎不清的,老爷们迟早跟别人跑了! …… 本来,也不过是女人们吵吵闹闹,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 但这次,主角换成了风流的柳树芽和美丽的潘又安,很快闹得全城沸沸扬扬。 随着潘又安离婚的消息传遍全城的,是柳树芽和潘又安早就住一起了的消息。 舆论,真真假假,最糟糕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难断孰是孰非,但是,有人非要代入自己,非要向伴侣追问个所以然! 本来从未想过要离婚的男女,被另一半逼出火气,一时气急败坏,也嚷嚷着: “离就离!谁不敢离谁是孙子!” 结果,市民政局离婚登记处,一个本来清闲得天天喝茶看报的地方,突然变得比菜市场还热闹! 小城今年的这个年,由于人为的因素,有了点伤感的味道,连往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似乎都少了很多。 尤琪琪挨着柳明明陪坐在餐桌末位,扫了眼柳明明的“准姑父”潘又安,暗暗在心里嘲笑自己。 以前还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怎么就一下子迷上潘又安,迷得什么似的? 幸好幸好,自己还算冷静! 这个潘又安,也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家伙,说起话来跟侯叔叔那帮小混子出身的大老爷们一样,时不时要冒出几句糙话。 至于家国天下,潘又安真是关心得不多,他宁愿跟爸爸尤有余和两位王叔叔玩扑克,也不看新闻联播一眼。 眼珠子盯着看新闻的,也就柳成林跟他们这俩小孩儿。 不看不行,高考政治时事必考,就是柳明明,也跟着重视起来。 第215章 风波起 柳树芽自己也没想到,她和潘又安的事,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年前就已经闹了很久,谁想到,都过了一个大正月了,有人还在受影响,而且,还强词夺理把错儿都怪到她身上! 柳树芽照常走路去医院上班,突然被一个女人扬手狠狠打了一耳光,接着,就被那女人左一声“狐狸精”,右一声“骚货”,骂懵了! 柳树芽捂着脸又气又惊,还莫名! 这谁啊?根本就不认识! 柳树芽忍着脾气,问对方: “你凭什么打我?你谁?” “你是不是柳三儿?”对方气势汹汹地质问。 柳树芽一听对方点她名,就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反问: “是又怎么样?” “我打得就是你!你这骚货、狐狸精!千人骑万人跨的臭婊子!……” 那女人膀大腰圆,边骂边往柳树芽身上扑。 柳树芽长得娇小,打架当然吃亏。 特别是对方明显是个能打能骂的,手还黑,上手就往柳树芽身上绵软的地方使狠劲掐! 柳树芽被人家推倒在地上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要不是周怀锦天天晨跑,听见柳树芽的呼救声过来一把拉开那女人,树芽今天这亏吃大了! 周怀锦虽然长得不那么高大,但怎么也是个男人,还是个常年不间断锻炼身体的男人! 那个女人再怎么耍横,再也碰不着柳树芽一个衣角。 周怀锦还正色警告,她要是再敢动手,立刻抓住她报警,告她故意伤害! 那女人这才不甘心地狠狠瞪了几眼柳树芽,走了。 她没看见,周怀锦咬紧牙眯缝着眼危险地盯着她背影。 周怀锦很快收回视线,转身扶起柳树芽,心疼地柔声关心她怎么样了? 柳树芽只是一个劲儿哭,边哭边摇头。 唉! 周怀锦解释,冤家宜解不宜结,这种事儿报警顶多关那女人三五七天,但从此就结仇了! 柳树芽点头,她懂! 周怀锦看柳树芽这样就更心疼了,怎么就这么明事理! 可惜,现在还是不能…… 刚才那女人乱打乱骂的时候,柳树芽就大概听明白了。 那女人她男人大过年的要跟她离婚! 她男人以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那么老实的男人,竟然也敢提离婚! 都是柳树芽这个“骚狐狸”,勾引了潘又安!潘又安跟老婆闹离婚壮了她男人的胆! 她男人去离婚登记处一打听,原来俩人不想过就准许离婚! 那老实巴交的瘦弱男人,以前被她骑着打都不敢吭声的男人,硬是把她关在家里,在门外大喊大叫地要离婚! 说她打男人!说她没一点女人样!说她胡搅蛮缠不讲理!说就是啥东西都不要,也必须跟她离婚! …… 周怀锦问柳树芽伤得重不?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柳树芽摇头,周怀锦便送她回家,让柳树芽好好养着,他去给柳树芽请假。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样不理智爱迁怒于人的女人居然还有! 过了一阵子,天暖了换季,柳树芽照例逛街买喜欢的衣服。 逛到杨丽的女装店,就出了意外! 柳树芽突然被一个尖细的女声咒骂: “柳三儿!你个贱货!你缺男人缺疯了!抢人家男人?你缺德不缺德?……” 女装店老板杨丽一听就火了!上去就怼: “你买衣服不?不买衣服出去!我这里是卖衣服的地方!不是你家炕头!出去!” 那女人一见杨丽居然护着柳三儿,她居然连杨丽也骂: “你护着柳三儿干吗?哦!你也缺男人了,也想抢别人男人了吧?果然猫找猫,狗找狗,一路货色!” “你放屁!”杨丽也不是个好惹的,在外面闯荡这么些年,怎么也历练出来了: “你少满嘴喷粪!你成天骂你老爷们,成天嫌弃人家没用,人家成全你,要跟你离婚!你不会拢络你男人,你赖什么别人?” “我不会拢络男人,你会?你会你怎么早早就离婚了?”那女人嘴也是毒!专往人家杨丽心窝子上捅! 好在,杨丽离婚离得久了,自己个儿早就检讨过自己,现在倒不至于应对不了: “我拢络不住?我吃饱了撑的拢络一个酒鬼?我是傻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对方本就不是个明白人,不然哪里会胡乱把自家的错硬往别人身上安? “你杨丽也是骚的!不然你离什么婚?酒鬼咋的?是不能睡你咋的?” “呵!我他妈就不愿意跟个酒鬼睡咋的?我他妈就是想跟个顶天立地的好爷们睡咋的?你愿意跟酒鬼睡你去啊!你男人要跟你离婚,你正好去找那个酒鬼睡!……” “你!你不要脸!”那女人声气弱下去,傻子找酒鬼啊! 杨丽今天让这疯女人给激着了,也不管来来往往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干脆喊着声明: “我杨丽今儿就把话放这儿了!我杨丽离了婚就是想再嫁!” 杨丽看对方难看的脸色,心里面明白,对方怕她瞄上人家丈夫,杨丽话锋一转: “但是,我再嫁,我可不稀罕你家那样的,我说什么也要找个爷们里的爷们!” 人群里有相熟的男人嘴贱: “杨丽,你看我行不?” “去去去!看你瘦得跟刀螂似的,还行不?我怕把你那小腰睡折了!” 哈哈哈!人群哄笑起来,那个女人不知何时悄悄溜走了。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越藏着掖着,越是会变成心上的刺,时不时扎你一下,痛! 而你若干脆把它摊到阳光底下晒一晒,那事儿反而成了房檐下挂的冰棱子,天一暖就化了,慢慢化没了,再也伤不了人。 生活,不管出了什么状况,总得一点点向前走。 杨丽人前虽说还能笑着硬撑,可是,她也不是铁打的。 三十多岁的女人,每次坐火车上货扛装衣服的大包,累得回到店里恨不得瘫在那儿! 可为了多赚些钱,又不得不强撑着,无论是发疯的女儿还是多病的老娘,都需要她养啊! 到底,杨丽在一次扛着大包回店的路上,累倒了! 不过,她没倒在地上,而是被满脸横肉的老四给接住了! 老四姓谢,谢一民。原本只是个大山里的朴实汉子。 谁想,老实巴交种地,也有活不下去的时候! 山地贫瘠,打的粮极少。但是,收粮税的小官可不管你打多少,人家只管收多少! 跟建国前的收粮税官没啥区别,一样收粮踹斗!甚至踹得更狠!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谁能想到,都建国三十来年了,还会有这样的事儿? 穷山恶水出刁民,也一样出刁官!趁着谢一民不在家,那混蛋抢走了谢家全部的口粮,还说谢家尚欠着公家不少! 谢一民听说过那个刁官做过的缺德事儿,听说过他抢了口粮把无儿女的老两口生生饿死! 谢一民他婆娘在税官走后就撞了柱子,谢一民回家后听左邻右舍一说,拎着菜刀就追。 谢一民砍死了逼死他妻子的仇人,从此逃离家乡,再也没回去过。 反正,他家也没人了!至于后来那些在他乡挣命的日子,不提也罢! 唯一能聊以自慰的是,他谢一民,对得起天地良心! 那天杨丽与那女人对骂的时候,谢一民也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这个杨丽,谢一民在调查韩氏兄弟时就了解过,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结了婚生个女儿被婆家嫌弃,她那男人下岗后就成天酒瓶子不离手,回家还打人。 窝囊废!把生活里的一切倒霉事都怪到杨丽头上! 杨丽再怎么迁就这日子也实在过不下去,不得已,带着女儿离了婚,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钱开了这家小店。 对于杨丽,谢一民对她的经历充满同情。 谢一民现在已经适应了小城,就是始终有点没着落的感觉。 柳成林待他真不比柳成山差,只好不坏! 谢一民也就在除去韩氏兄弟的时候出过力,然后又闲着了! 闲着就自个儿到处晃,侯勇军是说啥也不让侯小妹再跟他一起待着了! 再让侯小妹跟着谢一民待一起,他侯勇军好好的妹妹真要成弟弟了! 谢一民在小城优哉游哉,直到听见杨丽站在店门口扯着嗓子喊: “我就是要跟个顶天立地的好爷们睡!” 谢一民心里一动,这东北女人,还真是够野的,这种话,也敢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出来! 而且,从围观人们的反应来看,这样的话,压根就不算什么,彪悍! 在谢一民家乡,民风还很保守,一个小媳妇,还是个离过婚的,只怕早被人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了!只怕除了上吊,就没别的出路! 可是在这里,居然还有人当众搭腔! 人家杨丽也没觉得羞耻,大大方方怼回去! 一种蓬勃悍猛的生命力,无形四溢。 谢一民真感觉挺震撼的! 就是不知道,他谢一民,在杨丽心里算不算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爷们? 谢一民跟柳成林他们收拾韩氏兄弟,觉得东北爷们挺能扛事儿。 不仅仅是混过江湖的哥们做事儿不含糊,就是看起来是普通人的副食品公司开车的司机赵勇,说撞人也是干脆利落! 怪不得叫东北人东北虎! 就是侯小妹,说万一那个韩校长不死,让她打扮成护士送那姓韩的一程,也是立刻就找东西练了起来,去医院给姓韩的“加药”,那是犹豫一下都没有的! 谢一民咽了口唾液,扶起晕倒的杨丽。 马上有人上前查问,见杨丽晕了,就张罗着把杨丽送医院。 谢一民把杨丽的货托他眼熟的人送去店里,他亲自抱杨丽去医院。 …… 赵勇从柳成林手里接过钱,便找朋友找关系开起了配货站。 他年纪不小了,厌倦了成天在外面跑车的日子。 赵勇打柳成林开卤鸡店开始,俩人就有了来往,柳成林跟兄弟们去外地弄展销会,开吉祥百货,基本上雇的都是赵勇和他朋友们的车。 晃眼赵勇也跟柳成林处了十多年,这次听说要收拾韩氏兄弟,为民除害,他就强烈要求掺和一脚。 一方面,赵勇本身想要赚这份钱,另一方面,他出面,确实比侯小妹或别人直接开吉祥的车出面好! 这种事儿,用自己人太扎眼;用外人,容易漏! 他赵勇,跟大家伙儿也是知根知底的,不如就相信他,交给他! 果然,事情的走向基本不差,姓韩的到底是没捱过去! 赵勇开配货站,一方面为了自己和家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他的那个女人。 刘凤,到底从小城走了出去。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护士,干成了省医院妇产科的名医,后来再婚生子,又自立门户,开了家妇产科专科医院! 赵勇为刘凤感到骄傲,那个女人,是个他无论何时想起,都会觉得有幸相识,与有荣焉的女人。 赵勇与刘凤,从未说过分手也从未说过未来,只要有机会见面,他也好刘凤也罢,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渴望。 赵勇想着,就这样下去,也许某一天,老天垂怜,他们俩,还有可能相依相伴。 赵勇开这个配货站,他人就可以稳定下来,赚得也会比以前多得多,他再想给自己女人买点什么,就不用犹豫或者等待很久。 社会在发展,司机这个技术含量不算太高的职业,已经不再像赵勇学车那时候那么吃香了。 赵勇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就借机一举两得,处理了大解放和韩校长。 民间的变化小而微,而政府的变化,就涉及得广而深了。 开年后开了人代会,中央下发了精减机构和人员的通知。 季诚市长组织常委所有人学习精神,并把这项工作交给了邓常务副市长。 季诚市长党政一担挑,又主要负责监督解决宏光地产那个烂摊子,确实分身乏术。 季诚市长就挺佩服柳成林的,硬是把一帮子凶残的劳改犯弄得个个服服帖帖地在工地干活儿。 他去视察宏光地产,总是会碰到各种问题! 邓副市长开始组织各单位搞精减,一样是场硬仗。 谁上,谁下?拿什么作为标准? 关系到人家今后的前程,谁不上心? 很快,有几个“新鲜”名词在小城各个单位流传开来。 “末位淘汰”,“人员分流”,“竞争上岗”……,每一词的背后,都意味着有人“铁饭碗”不保! 几家欢喜几家愁。 柳家,则在筹备柳家唯一的小“姑奶奶”柳树芽的婚礼。 潘又安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觉得舒心而快乐。 他这几个月总算把他原来的那个家搞定了,他的孩子们跟他前妻过,他给抚养费,孩子们的所有费用他来负责。 他前妻若不再嫁,就可以一直住在老房子里,若再嫁,就得搬出去。 不得不说,潘又安,还是有一定头脑的。 潘又安跟程兰结婚,是他非坚持自己买房而不是入赘程家。 不然,潘又安现在这婚就更不好离。 潘又安开车在外,人又机灵,有谁央求帮忙拉点货,他极少拒绝,当然也就有“外捞儿”。 他家那房子,就很快还清了借的外债,潘又安自然挺直了腰杆做男人。 他前妻程兰自然也就非常崇拜他,长得那么好还有本事! 天南地北的东西,一回家就各种各样的往她手里塞,程兰美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说总跟上门的大姑娘小媳妇炫耀,也是忍不住放在家里显眼的地方让别人看。 却不知道,心正的人会心生羡慕,而心思不正的人,早就心生嫉妒。 第216章 浑浊 潘又安前妻程兰那时自然也就非常崇拜自己那又好看又有本事的丈夫,家里一来人就忍不住显摆一下。 却不知道,心正的人会心生羡慕,而心思不正的人,早就心生嫉妒。 就如同这次程兰婚变,她娘家的嫂子,有心思敏捷的,早就劝程兰别老叨叨,没事儿少给别人做东做西的。 有那功夫,程兰不如把自己好好捯饬捯饬,才三十多,弄得像四十多! 可程兰听不进去,她总觉得不正经的女人才成天捯饬自己! 她都孩子妈了,还捯饬什么? …… 就是程兰去骂柳树芽,她娘家嫂子也拦过。 是潘又安要离婚!你不找潘又安好好沟通,找找问题出在哪儿,看看能不能挽回,你找别人? 那柳成林的妹妹,是那么好欺负的? 奈何,沉浸在痛苦之中又与社会接触少的家庭妇女程兰,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受她身边那些嫉妒她生活幸福美满的人串掇,到底主动把潘又安赶出了家门! 他们俩那最后的一丝温情就这么断在程兰自己的手里,也彻底断了潘又安还想再拖一拖的念想。 潘又安在捡起被程兰扔到门外的衣服的那一刻,就对程兰再也没了半点夫妻之情。 他费心费力供养了十几年的女人,他买房买地共筑爱巢,生儿育女,一起生活十几年的女人,亲手把他赶出了他的家! 而一向对他不假辞色,狠心把他往门外关的柳树芽,见他像条丧家之犬大清早挤进了门,却伸手拥抱了他! 潘又安真怕柳树芽会赶他走,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潘又安更怕柳树芽会说出什么让他伤心的话来! 可柳树芽却让他放宽心,他潘又安已经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她柳树芽也会跟肖潇箫分手。 柳树芽甚至还关心地问起了潘又安怎么安置他的孩子们? 潘又安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下来,有了归属,现在就是柳树芽打他,也打不走他了! 柳树芽终于结婚了,满城的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 因为柳树芽是全城第一个在自己的婚礼上穿白婚纱的女人! 以前,城里的年轻人结婚,就算也会去婚纱影楼拍婚纱照,也仅仅是图个新鲜。 在婚礼上,还是按照传统穿大红喜服。哪怕不再是老式的凤冠霞帔,但总归是鲜艳火红的吉祥款式。 可是,柳树芽把这个传统打破了,公然在自己的婚礼上穿上了雪白的婚纱! 一样招人嫉妒! 穿着最新式大蓬蓬裙婚纱,头上盖着美丽头纱的柳树芽,和穿着庄重黑色礼装帅过明星的潘又安,站在一起简直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与王子! 像侯小妹,肖潇箫、柳明明,尤琪琪这些特别年轻的一代,当然觉着特别漂亮! 而像陆晓辉娘家那些年长的亲戚,却是怎么也看不惯,哪有大喜的日子穿白? 这不闹呢吗?怕以后日子过得好? 跟柳成林一桌子坐的周怀锦,盯着高台上那两个喝交杯酒的人,死死咬着牙,眼尾有点红! 侯勇军也好,尤有余也罢,多少有点同情周怀锦。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嫁,还得装做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帮着她哥柳成林,这滋味,换谁好受? 周怀锦干了一杯香槟,把酒杯轻轻放到桌上,扫视了一眼柳成林。 那家伙,果然还是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儿,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周怀锦能怎么办? 他现在正往城建局副局的位置上“铆进”,若是失去柳成林的支持,他最多在房产处处长的位置上干到退休! 他周怀锦的前程就捏在柳成林的手里!哪里敢轻举妄动? 这柳成林,本事实在有点大! 周怀锦看着市政府新上任没多久的邓副市长主持精简工作,略略留了一下心。 就发现,这邓副市长可不是像表面说的那么“公平公正”地搞精减! “末位淘汰”也好,“人员分流”也罢,还是搞“竞争上岗”……,那都是有针对性的! 该“下去”的人没下去,那就换一个招儿,单位领导不接受? 那就是没有领略中央文件精神!没有做好组织交待的工作!对上级不诚实不老实…… 各种大帽子一扣,死道友还是死老道你自己? 周怀锦在心里算了算,当年把柳成林整进监狱的人,是一个也没跑了! 只不过,这一回下岗停薪的人实在太多,还有中央红头文件,动手的又是政府的邓副市长,没有谁往柳成林身上想罢了! 如果不是周怀锦观察得仔细,就是他也差点没看出来! 就算这样,周怀锦也想不明白邓副市长和柳成林什么时候有了联系? 一个常务副市长!竟然就这么为柳成林尽心尽力地忙活!柳成林这是捏住了他什么把柄? 就是季诚市长亲自搞精简,周怀锦都不会这么吃惊!因为是柳成林帮他除去韩副市长,季诚才坐稳了市长的宝座,可偏不是! 他周怀锦,也在这城里生活了二十好几年了,他儿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他自己在政府部门工作这么多年,怎么什么都没发现? 柳成林任周怀锦打量他,柳成林当然知晓周怀锦对柳树芽的那份心,只是齐大非偶,再说,周怀锦又不是孤家寡人! 难道让妹妹柳树芽给他周怀锦做小? 他柳成林还没那么废物! 是周怀锦需要他柳成林的支持!而不是柳成林需要周怀锦的帮忙! 就算真是他柳成林需要周怀锦帮着,他柳成林也不会再把亲人往外推了! 一个熊大川,已经让柳树芽跟他有了隔阂,虽然熊大川死有余辜,但总是柳树芽喜欢的男人。 现在,妹妹柳树芽喜欢的是那个潘又安,又不是你周怀锦! 周怀锦看他这个做哥哥的可没用! 一,你周怀锦还是太弱。 二,你本身啰嗦一堆呢,人家潘又安,可是闹得满城风雨也要离婚娶柳树芽! 三,柳树芽不喜欢你。 别说你挺大年纪的周怀锦,就是肖潇箫那个正当青春、才华横溢的小伙子,还不是一样没能吸引住他那个风流的妺子? 柳成林本来真以为肖潇箫能当自己妹夫,柳树芽主动的么,连财产这些都报给肖潇箫知道,很有诚意了。 谁想到,潘又安疯了一样,宁愿净身出户离婚,也要跟柳树芽结婚。 妹妹居然就选了潘又安! 柳成林知道后把妹妹柳树芽叫到书房就开骂: “你是不是傻?放着肖潇箫那么好的年轻男人不嫁,嫁潘又安那个风流成性的?!” 柳树芽雪白的细米牙咬着殷红的下嘴唇,就是不肯搭腔。 柳成林气得一个劲数落,说肖潇箫有多好多好,你柳树芽是脑子废了?分不清好歹吗? 一会儿,柳树芽就哭了! 情爱里面,是谁好谁就更可爱吗? 柳树芽难道不懂肖潇箫好? 可是,有些事儿就像上了瘾,不是想戒就戒得掉的! 她柳树芽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她也受不了潘又安这么挖空心思,抛妻弃子地追她!她也有虚荣心有占有欲! 潘又安那么好看的一个男人,她想要! 千金难买柳树芽乐意! 柳成林一下子骂不下去了! 他妹子长这么大了好不容易才想结个婚,他干嘛呢? 就算不愿意也不能添堵啊! 当年国营百货公司里有一个特别漂亮、会闭眼睛的洋娃娃,小柳树芽哭闹过那么多回,父母亲那么疼妹妹,可为了让他们哥俩吃饱,也是狠下心肠,说什么也没给妹妹买! 妹妹现在就是喜欢那个潘又安! 妹妹不就是想要个漂亮男人么? 多大个事儿?自己就非得骂妹妹? 算了算了!肖潇箫就算不是他妹夫,也是他手下! 就是那些叽叽喳喳咒天骂地的欺负他妹妹的家伙们,在政府搞完精简之后,看他们一个个都饭碗不保,哪个还有心情管别人家的闲事儿? 柳树芽这搅得满城都不得安生的女人总算嫁人了。 但是,小城里还有别的女人,一样有属于她们的故事。 杨丽这一段时间,对谢一民总是一声不吭地默默帮忙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关里人,几个月前来的小城,跟柳成林待了一阵子,就让侯小妹带着满城转。 后来就剩他自己天天在街上晃荡,杨丽不说每天都能看到谢一民,也差不了很多。 上次累晕,就是他送自己去的医院。 据说是谢一民抱去的! 行吧,反正那医院确实不远。 他还一直陪护着直到杨丽好转。 可是,打那之后,这谢一民就不声不响地待在杨丽身边。 早上开门,谢一民就进来帮她干活,杨丽跟他感谢了几次,这谢一民就是不请自来! 还挺有眼力见,一有女客进店,他便出门去。 每次杨丽要爬高上低的拿货,他就伸手相帮。 杨丽给他买烟,请他吃饭,谢一民也接受,但还是来店里帮她。 一来二去,杨丽有点明白了,就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这么粘乎乎的,大概率是想睡她这离异的单身女人。 杨丽虽说没有多喜欢谢一民,却也并不讨厌他。 跟这个男人有点肌肤之亲,杨丽自问还承受得起。 要是睡一觉就能还了他这份情,让他不再纠缠,杨丽觉着也没什么,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杨丽便干脆跟谢一民说,晚上小店关门后过来。 谢一民抬眼看杨丽,终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店门如约打开,谢一民有点局促不安,他没跟女人约会过,他不会。 杨丽见谢一民来都来了,还傻站在门外,就伸手拉他进来。 就站在大门口,生怕别人看不见? 怎么傻乎乎的? 谢一民看着女人拉他手腕那只白净净的小手,觉得有点烫人。 谢一民任由杨丽拉他上了二楼。 原来,二楼别有洞天,上面有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是榻榻米,上面铺好了被褥。 谢一民有点迷糊,这什么意思? 杨丽只管脱自己的衣服,一边脱一边催谢一民: “脱呀!怎么?还等我伺候你?” 谢一民在杨丽脱外套时就有点傻了,又听杨丽催他也脱,梦游一样照着做…… 云散雨收,谢一民搂着怀里赤裸的女人,慢条斯理地温柔爱抚着。 虽然这速度有点快,不过,他谢一民年纪不小了,杨丽也是成年人,有需求,也正常。 谢一民正愁怎么跟杨丽张口,杨丽直接一步到位,倒省了他的麻烦。 到底是饿了很久的男人,没多会儿,谢一民又低头拱着杨丽的脖子,把女人缠绕到自己身上…… 杨丽没想到,这谢一民,吃定她了一般! 不但没走,还来得更勤! 客人们进店之后,谢一民就拎着小马扎坐到店门口,给她看店一般时不时瞄一眼店里! 杨丽忙里忙外,家里那一老一小没一个省心的,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应付男人? 杨丽连着很多天都没再理谢一民,谢一民虽然眼睛常常追着杨丽跑,但还算识趣,并没有缠着杨丽非得怎么样。 这让杨丽有点意外。 长得那么凶的家伙,睡完了她也没走,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孤身一人到东北闯荡,脸上身上都有疤,年纪也不小的男人,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座城里独自一人来落户的并不少! 像醉猫、像周怀锦、像潘又安,像邓副市长…… 就是佟二香和柳树当年,也是势单力薄的小夫妻,甚至还有吴疾和王玲,自己本就身无长物还带着一帮孩子的…… 不是猛龙不过江。 只是,小城民风彪悍,你来,没人赶你,有本事留下,没本事,哪天突然消失不见,小城的生活依然继续。 没人追问你的过往,熟了后可能借着酒劲儿问一嘴,爱说不说。 至于人品,事儿上见,没人听你玩花儿嘴。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有很多背井离乡,脱离宗族,或被逼无奈的人,出关来到这座小城后,被这种自在的氛围所吸引,就此落地生根。 至于追求女人,本地的男人也好,外来的男人也罢,还是那句话,各凭本事。 杨丽对不怎么善于表达的谢一民本想还了他照顾自己的情份,就敬而远之。 这男人打眼看就不是个老实本分的,杨丽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 谁想,反让谢一民得寸进尺,粘上她了! 杨丽也懵! 就她这样的,男人们恨不得躲着她走!老少三代女人呢! 老的病,小的疯,她杨丽也不是什么漂亮美人,也不是什么年轻姑娘,还有男人追上来? 不能是! 这么久了,那男人也没提过一句要成亲的话,这是想跟她杨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搭伙计过日子? 杨丽摇头。 她是一般人没错,可是,如果非要跟个男人在一起,她还是想找个正经人结个婚。 她杨丽没偷没抢没作奸犯科,凭什么不能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 谢一民又听到杨丽让他晚上来店里,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眼睛一下子晶亮地点头。 第217章 月明 谢一民又听到杨丽让他晚上来服装店里,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眼睛一下子晶亮地点头。 就是晚上,谢一民正揽着怀里的女人吸着烟,舒服地享受事后的宁静时刻,杨丽的话,让谢一民一下子坐了起来! “什么叫以后别来了?!” 谢一民刚才没太仔细听杨丽拐弯抹角的话,就听明白最后那一句:“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杨丽见谢一民居然“装傻”,只好直言: “谢一民,我还是想找个男人好好结婚过日子,不想这么跟你不清不楚的。我现在也算还了你的情,你以后别来了。你这样总待在我店里,容易让别人误会。” 谢一民一下子火冒三丈! 杨丽都跟他睡了还想着找别的男人结婚?!这女人怎么敢这么想?他是哪里让这个女人误会了? “你还想跟别人结婚?” “啊!你又不娶我,我不找别人,我还总一个人儿过咋的?” 谢一民一时气急败坏,瞪着眼睛猛地扑到女人身上,恨不得揉碎了这可恶的女人! 杨丽被谢一民摁住肩颈,卷过舌头猛吸的时候几乎喘不过气! 杨丽整个人被谢一民像啃骨头一般凶狠嚼咬,像要把她嚼成骨头渣! 这发疯的男人不会是想杀了她吧?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几乎快摁到她的脖子上了! 可别啊! 杨丽被谢一民这如狼似虎的凶狠劲儿吓哭了,嘤嘤嘤地哭着求饶: “求求你!你别杀我,我给你睡!我上有多病的老娘,下有发疯的丫头,她们全靠我养活呢!你别杀我,你想把我怎么着都行!嘤嘤嘤……” 谢一民让杨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实在不知道该拿这女人怎么办? 就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告诉这女人,他谢一民,想当杨丽的丈夫,就是真不太会说话: “你还跟别人结婚不?” “不跟不跟不跟。我就给你睡!我不跟别人,我一辈子都给你睡……” 被吓得泣泪交流的杨丽怂得一叠声地跟瞪眼凶她的谢一民保证。 谢一民特别喜欢听她说这些话,觉着跟白头偕老一个意思,感觉心里很甜,杨丽一停下不说,谢一民就重复逼问…… 第二天上午,来店里上班的姑娘在门外敲了又敲,这杨姐实在太累也有在店里凑合一宿的时候,尤其是天暖和了之后。 可是从来没有太阳都升这么高了还不开门的时候啊! 她本来就来晚了,有点不好意思,但杨丽待她如亲妹,极少说她。 可是今天? 姑娘又看了看天色,又要抬手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就是来开门的不是杨姐,是这阵子总赖在店门口不走的那个谢一民! 谢一民开门后照例像往常帮杨丽一样,帮着把店里的衣服归置好,然后交待姑娘: “我一会儿带你杨姐出去,你自己看店。” “啊,啊?”姑娘愣了一下,想问又不敢。 谢一民上楼,一会儿就把低着头,羞得满脸通红的杨丽拉了下来。 谢一民一路拉着杨丽穿街过巷,不顾小城男女老少探询打量的目光,直接奔着吉祥地产而去。 他谢一民没别的亲人了,就那些拜把子兄弟,和柳成山那把他收拾得服服的亲弟柳成林。 他要结婚,他要带他的女人回“家”见亲人,当然就得先来见柳成林。 这一对儿,真让大家伙儿挺意外的。 可是细细一琢磨,还真得他们俩。 人家亲朋好友一大堆的男人,很难接受杨丽这种情况的,光是亲人那一关就很难过。 谁不晓得人言可畏?谁又愿意惹麻烦上身? 一个离异的女人!杨丽那个前夫,有时还跑到女装店去纠缠要酒钱呢!尤其是现在,孩子还疯了! 一般人,还真不愿沾惹杨丽这样一堆麻烦的女人! 而人家各方面都不错的女人,也不愿意找谢一民这样明显有复杂过往、不知根底的男人。 有柳成林背书担保,杨丽可以放心地嫁给谢一民,她们娘仨,总算有了依靠。 杨丽和谢一民在吉祥百货和地产公司众多兄弟姐妹的见证下,也举行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就是让大家伙儿没想到的是,杨丽那个“疯”女儿,竟然很依赖谢一民。 这孩子听姥姥说,以后谢一民就是她爸爸,这孩子就开始叫谢一民“爸爸”。 很多人其实是有点怵谢一民的,这人看人的眼睛像x光,像能把人看透一样。 可杨丽女儿却没怕不苟言笑的谢一民,她更怕那些表面上笑眯眯的男人! 这孩子疯了之后便没再上学,一直跟姥姥待在家里。 也许是一直待在熟悉且安全的环境里,这孩子在家并不常大喊大叫,她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时候才会疯。 谢一民经手过这事儿,当然晓得孩子遭受过什么,他也心疼过这孩子! 听见孩子乖乖地喊爸爸,还藏在他身后,揪着他衣服下摆,躲着不熟的笑呵呵的男人,谢一民的心就是一痛! 这个家,以后有他在,不会再有人敢欺负! 韩氏兄弟成为过去式,树倒猢狲散,原韩副市长一系的官员立刻“靠边站”。 让人意外的是,原公安局“严局长”竟然在看守所“畏罪自杀”! 这就挺蹊跷的,因为严局长上吊的地方就是双层床上面的栏杆! 正常来说,只要站起来,就不可能吊死啊! 可这位严局“死志坚定”,呈跪姿生生吊死了自己! 据说还是一个起夜的同监舍犯人发现的! 发现时人就已经没了气! 严局一死,很多案子又没了头绪。 而韩副市长的掌上明珠韩大小姐,这几个月来,大约是把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全经受个遍。 之前,在单位,韩大小姐被大家伙儿哄着、捧着,那工作也是爱干干,不爱干,自然有人接手帮着干。 可打韩副市长一被抓,韩大小姐再上班,立刻被要求收拾东西,换岗! 直接从办公室换去门卫室! 服从分配就接着干,不愿意,下岗! 就这样,还不算完! 韩大小姐好不容易熬到回家,她那英俊潇洒的丈夫,直接把一份离婚协议送到她眼前。 韩大小姐在经历了“墙倒众人推”之后,已经明白了很多。 此时难得的清醒,韩大小姐知道,她就是不签字,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丈夫郁初见她接过离婚协议,并没有平时那种刁蛮不讲理的样子,也是有点诧异,不管怎么样,郁初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韩芬闹得太难看。 韩大小姐含着眼泪,颤抖着手签字,只是在那男人出门前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 “郁初,你爱过我吗?” 大约,韩大小姐这双眼含泪、故作坚强的样子太过可怜,吉祥地产的建筑设计师郁初,到底看在夫妻一场的情份上没忍心太伤她: “韩芬,你有你的好。只是,咱们俩不合适。” 郁初关门走了,韩大小姐终于崩溃大哭,这仗势勉强得来的男人,到底不属于她。 但城里崩溃大哭的女人,不只有韩大小姐一个。 还记那个膀大腰圆强行把自己的家庭矛盾赖到柳树芽的头上,大早上的堵在人家上班的路上,殴打柳树芽的女人吗? 她本来仗着自己长得高壮结实,又敢说敢做,在单位里也当着个小领导。 谁想,第一次单位精简,她就被“分流”到车间打杂。 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行吧,好歹还有个工作干。 但是,明明已经说精简到尾声了,没什么人员变动了,领导却突然通知她下岗,她被“末位淘汰”了! 她不明白,找领导去据理力争,她怎么可能是“末位”呢? 结果,领导翻出来很多她“护犊子”,让工人占单位便宜的事儿来! 小到允许职工在单位洗洗涮涮、织毛衣、开小差,大到对职工偷拿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是错吗?当然是! 可是,那时候谁不这么干?谁不把集体当“家”啊?谁在家里还那么“见外”? 又不是就她管的人这样!全单位的人有几个不这样的?凭什么就拿她开刀? 领导说,就冲她这不知悔改的态度,就必须下岗! 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 都这么不服从管理,他这领导还怎么干工作? 下岗!必须下岗!无论如何必须下岗! 你的问题是不是存在?你是不是纵容包庇别人?你是不是监守自盗放任集体资产流失?…… 别人的问题是别人的!自有领导处理,轮不到你攀比! 唉,过日子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夫妻俩有什么矛盾也尽量冷静点,协商着解决。 实在换了八百样法子也解决不了,那就说明你俩不是一路人,好聚好散吧! 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人把你们硬绑在一起。 趁着心还活蹦乱跳地动着,血还在血管里奔腾翻涌,看见某人还想亲近想共处一室,那就邀他(她)做你一见就欢喜的伴儿,一起迎日出看日落,一起沐春雨绵绵,一起披星辉漫天…… 不要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别人,成长的标志,就是学会了检讨自己,而不是推卸责任。 可惜,那个年代,计划经济、大锅饭,让很多人都活得单纯而幼稚,很多时候,让现代人不忍直视。 这个女人,本来还能有个工作,但因为她自以为是地“教训”了柳树芽,而被周怀锦记恨,直接被弄到下岗。 而她,当初打了柳树芽,也怕被柳成林派人报复。 但是,她知道柳成林特别“爷们”,从不允许手下打女人的,所以,她就像有了“依仗”,觉着柳家不能把她怎么样。 大不了,也就是柳树芽她嫂子陆晓辉带人来骂她一顿,甚至撕打一顿到头了! 她打完人后,也忐忑不安了一阵子,见没什么动静,就以为没事儿了。 她哪里知道,柳树芽心软,哪怕吃亏了,都不愿把这事儿告诉二哥柳成林。 二哥柳成林太护短,万一把那女人怎么着了怎么办? 柳树芽谨慎,知道高处不胜寒,柳家当年搞百货时就是别人眼里的“肥肉”,焉知会不会有更高手段的强者现在仍在觊觎柳家? 柳树芽宁愿吃点亏,也不愿弄出什么把柄被人家拿捏柳家。 说到底,这女人也是受了柳树芽和潘又安的影响失了婚的。 但是,柳树芽哪里晓得那个晨跑“路过”的周怀锦,早就把这个女人记在了“小本本”上! 他周怀锦惦记了那么久的人,让别人当着他的面那么狠打,周怀锦能忍得住不报复? 做为住房已经极为紧张的小城市,城建局副局的影响力,可并不小! 做为男人,有哪个不是想方设法地“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周怀锦在体制内工作,一时半会儿,也摆脱不了婚姻的束缚。 体制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婚姻,也是一个人晋升的考量标准。 周怀锦的目标是城建局正局,到那时,他才算拥有了一定的资格,可以向卫红“下手”,让她“让”出周局夫人的位置。 在这之前,周怀锦还得安分守己,不然,他这副局的位置都不一定保得住! 柳成林跟上面正副两位市长都关系匪浅,他周怀锦,跟柳成林比,还是“小虾米”一只! 好在,周怀锦干了这么多年工作,当了城建局副局,也有了一定权力,也经营了些人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护”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了。 修身齐家,不仅是政府官员,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是要拿来要求自己的。 侯勇军看见肖潇箫把侯小妹揽着亲的时候,就是瞳孔一缩。 只是当时碍于妹妹的面子,没有过去抓过肖潇箫质问。 这姓肖的,跟柳树芽待了那么久,竟然明知道柳树芽在利用他刺激潘又安,也要帮着柳树芽把“戏”演完! 现在,居然又开始撩拨他的妹妹?玩什么呐? 侯勇军把肖潇箫叫进他的办公室,一把抓住肖潇箫的衣领警告: “姓肖的,你给我放老实点!你要是敢拿我妹妹开玩儿,别看你在二哥面前得脸,老子一样打断你的腿!” 肖潇箫被侯勇军揪住衣领,勒得挺难受的,他试图把侯勇军的手掰开点,才发觉,这侯勇军瘦是瘦,可那手像老虎钳子,劲儿大着呢! 第218章 惊、喜 肖潇箫被侯勇军揪住衣领,勒得挺难受的,他试图把侯勇军的手掰开点,才发觉,这侯勇军瘦是瘦,可那手像老虎钳子,劲儿大着呢! 肖潇箫只好央求侯勇军: “大哥,你把我松开,咱有话好好说。” “你管谁叫大哥呢?” 侯勇军让肖潇箫这一声“大哥”叫得有点迷糊,手不自觉地松了点。 “大哥,你松开我,我都跟你交待。” 肖潇箫语气诚恳地抬眼跟侯勇军对视,让侯勇军打量他的眼睛眯了眯,这才慢慢撒开了手。 肖潇箫松了松自己的衣领,跟着已经坐到沙发上的侯勇军坐了个斜对面。 “大哥,我没玩儿,我真是要跟小妹结婚。” “你能忘了柳树芽?”侯勇军倒是直接。 “忘不了。”肖潇箫也是坦诚: “我承认,我确实很难忘记柳树芽,但我也明白,那个女人,不会属于我。大哥,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玩弄小妹。” “你真喜欢我妹妹?”侯勇军可不会让肖潇箫三言两语给糊弄住。 “真喜欢。小妹真性情,待人真诚,不矫揉造作,我跟她在一起很放松。” 侯勇军盯着肖潇箫看了半天,看得肖潇箫心里有些紧,小声补充: “我确实想留在这里,好能时常看到柳树芽。但是,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忠于小妹,今生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小妹的事儿。” 侯勇军虽然气肖潇箫不是全心全意地爱侯小妹,可是,除了这一点之外,侯勇军对肖潇箫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连二哥柳成林都想要的“妹夫”,他哪会不想要? 至于肖家欠的那些债,对他对侯小妹来说,都不算什么。 肖潇箫如此坦率承认对柳树芽尚有余情,倒好过假惺惺地赌咒发誓说早就把她忘了! 那个女人,哪儿那么好忘的? 就是侯勇军自己,当年也差点让这个总夸他“厉害”的姐姐迷住。 好在,柳树芽的眼里压根就从来没有过他这“小屁孩”,侯勇军自己也很快清醒过来! 柳树芽不只夸过他,也夸过身边所有人!只是夸的侧重点不同。 夸他侯勇军爬树厉害,夸别人跑得快,夸别人长得高,夸别人壮实,实在找不到什么特长,夸人家性格好、会说话…… 反正,一定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的。 侯勇军喜欢这位邻家姐姐,哪怕只为了得到她一句夸奖,也是努力去做很多事。 哪怕早就清楚地知道柳树芽心里根本就没有过自己,但不妨碍侯勇军站在旁边一直看着这位姐姐。 直到多年后,成熟之后的侯勇军眼里才有了别人。 不过,侯勇军对白纸一样单纯的姑娘没兴趣,他还是喜欢成熟有女人味的女人。 喜欢上孙月是在不知不觉间的,侯勇军自己也是有点意外。 但是,他早就成年了,要不是家里没大人,他的婚事早就该有人张罗。 侯勇军也犹豫过、仔细衡量过,孙月毕竟是哥们李伟的妻,不过,越是这样掂量着就越是上心。 孙月做为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对异性的宽容、认同和理解,总是让侯勇军觉得舒服。 孙月也不像小女孩儿那么好高骛远,孙月甚至跟大家伙儿开玩笑说她最好养活,没啥毛病,不挑食,也不用人家哄来哄去的。 却把侯勇军听得心疼,没被别人宠过的女人才会这样啊! 连他侯勇军的妹妹,也有撒娇耍赖非要什么的时候。 就是侯小妹在吉祥创建之初非要学开车,他也好,柳成林也罢,不也捏着鼻子答应了吗? 敢不答应?他妹子能闹腾得谁也别想安生! 看孙月微笑着说那些话,嘴角却带着一丝苦涩,侯勇军心里就微微刺痛。 侯勇军知道那时李伟在冷落孙月,他提醒李伟顾家,自己心里也非常矛盾、并不好受。 侯勇军一方面希望李伟跟孙月和好如初,那样,他就不必夺人家的妻;另一方面,侯勇军又希望他俩继续冷战下去,他好有个理由跟孙月在一起。 而性格执拗的李伟,竟然是大家伙儿越劝,越是对孙月变本加厉的不好! 李伟对孙月长时间的冷待,到底激怒了侯勇军,要求这么低,这么本分又会赚钱的好女人,你李伟居然半点也不珍惜! 那好,那就别怪他侯勇军横刀夺爱了! 自己感情经历复杂的侯勇军,现在倒是能理解肖潇箫,这傻小子,还挺老实,没跟他耍花招。 不然,他侯勇军真的会让肖潇箫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只是,大人们热热闹闹地忙着张罗婚礼,忙着谈恋爱,却忘了关注小孩子。 等发现问题时,已是木已成舟。 参加高考的尤琪琪昏倒在考场上,在外面等候的姜芹和陆晓辉都被吓得够呛! 她们谁也顾不上管仍在参加高考的柳明明——反正想管也管不着啊! 两个孩子妈便索性一起挤上救护车跟去了市医院。 初步判断尤琪琪是低血糖加中暑。 姜芹也说,这孩子这几天确实胃口差,吃不下东西,每顿就吃几口饭再咬几口酸黄瓜就算了。 不过大暑天么,大家都吃不好睡不好的,尤琪琪的身体一向很好,姜芹便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按理说,怎么也不至于昏倒啊! 大夫说,也有可能是高考导致的压力太大,精神太紧张了。 压力大?紧张?姜芹和陆晓辉面面相觑,这些个词对尤琪琪来说不大合适。 常年在学校占着全年级第一名的位置,别人只能争夺第二名! 每一次模拟考都遥遥领先,就是第二名,都要被尤琪琪甩出十几甚至是几十分,你说她会紧张? 可是,孩子现在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呢! 嘴硬可没用,模拟考和真正的高考还是不一样的。 还是等孩子醒了再说吧! 很快,父亲们也闻讯赶来,也是个个诧异,没理由啊? 就是这两天吃得少了点,但是,也不至于到了昏迷的地步啊! 尤琪琪常年坚持锻炼,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没多久,就悠悠醒转。 只是,刚一醒就拧着眉毛要吐,姜芹眼疾手快地把洗脸盆递过来。 尤琪琪“哇哇”地吐完,就已经眼泪汪汪地哭了! 大人们以为琪琪是因为误了高考哭,赶紧劝这孩子,今年错过了明年再来! 可是,琪琪哭一会儿又开始吐!把大人们吓坏了,急着叫大夫! 听到消息也赶过来的柳树芽却看出些端倪,只是,得等一等柳明明。 这俩孩子,到底没抵住对方青春簇新美丽酮体的诱惑,在接连两场甜蜜婚礼的掩护下,偷偷吃了禁果。 本来不该出问题,但到底是新手上路,还用不好那个“小雨衣”。 他俩因为都是第一次,舍不得有隔阂,商量着后半场再用。 本来就没经验,还想分前半场、后半场?能不出问题吗? 不得不说新长成的躯体就是能力强,他俩慌慌张张地就试了一次,之后还洗了又洗。 但种子强悍,土地肥沃,那么采取措施也是没能阻挡住种子落地生根发芽。 发了芽茁壮生长的种子疯狂吸收母体的营养,偏偏赶上极为炎热的酷暑时节,素有黑色高考日之称的七月上旬! 琪琪已经连着几天吃不下饭。 高考那天早上不过硬着头皮喝了几口白粥,啃了几口酸黄瓜,便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考场那么热,那么多人,连个风扇都没有,就开个破吊扇,能不昏吗? 终于弄清楚原因的两家人都很吃惊,但也很快接受事实,毕竟,俩孩子年纪不小了,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儿。 姜芹甚至早在他们刚上高三时就往琪琪书包里塞过“小雨衣”,就是防这个万一! 姜芹和尤有余结婚时,法定结婚年龄还是女十八男二十,但是,国家为了限制一下人口增长速度,已经把法定婚龄都增加了两岁。 上了高三的琪琪十八岁,明明十九岁,不可能没有青春冲动。 但是,他俩都还上学呢,现在学校又不像建国前,对学生婚否不予限制,当然不能让他们结婚后再去上学,国家也不允许。 只是大人也好,孩子也罢,有心无意都好,他们两家的后代就这么急三火四地突然而至,甚至直接霸道地毁了他娘亲的高考。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照发生的解决。 对柳家和尤家来说,也不过是把本来就打算在高考后给他俩办的订婚仪式改成更为正式的结婚仪式而已。 而且,柳成林显然更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一下,琪琪可得改口喊爸爸了!琪琪的肚子里有了柳家的下一代! 这可是柳家在这城里落户后的头一个第四代人!他可早就在心里盼过的! 只是,小琪琪显然并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而姜芹,这个开了十几家连锁婚纱影楼的女强人显然对女儿缺了些耐心。 姜芹在琪琪哭着说不想生孩子的时候很生硬地告诉琪琪: “你早干什么去了?就算是用了避孕套也有怀孕的可能!你打算做这个事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 “孩子必须生下来!别说这孩子是柳家的大孙子,就是你,也是因为柳家人才来到这个世上!你的命都是柳家人给的!你没有资格说不生!” 琪琪当然知道,母亲姜芹在她小时候就告诉过她,当年要是没有陆妈堵住了要打胎的母亲,又给了母亲姜芹两百块钱,相当于给了大半年的生活费,不然,母亲姜芹是不可能生下她的! 就是琪琪此时情绪太不稳定,高考的失败和怀孕的意外加到一起,琪琪有些受不了。 还是柳爸让她放松下来: “大宝啊,别想那么多。今年没考上咱明年接着考,你还年轻呢!” “就是,爸跟你打个商量,现在到明年高考足足还有一年呢,你就是生下这孩子,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恢复。” “爸求求你!咱好好考虑一下,生下他行不行?这可是爸的第一个大孙子哎!” 琪琪其实像母亲姜芹,比较强势,吃软不吃硬。 更何况,琪琪知道柳爸就是跟市长在一起,也没有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过软话,再说,她也想通了,只是还想让大人哄哄她。 小孩儿一下子就要当妈妈,琪琪心态上没办法立刻转换过来。 现在有柳爸软语相求,琪琪一下子顺过气来,抬头朝着柳成林委屈巴巴地喊了声: “爸,你说话算数?” “哎!算算,当然算!” 柳成林赶紧顺着这孩子的头发,心中感慨,现在的孩子,跟他们那时候比,还是娇气多了。 他跟陆晓辉在一起时,也是跟明明和琪琪差不多的年纪,但他们可没有现在的孩子这么脆弱。 还要人哄?他娘佟二香差点没让他把膝盖跪废了! 哎,算了算了!姑娘么,就得娇养着! 再说,他儿子柳明明可不还跪着呢吗? 今年吉祥这是掉婚礼的坑里,爬不出来了! 五月份是柳家的小姑奶奶柳树芽结婚,紧接着六月份又办了柳成林拜把子兄弟谢一民和杨丽的婚礼,这还没隔两个月,又在筹备柳家下一代柳明明和尤琪琪的婚礼! 有人迷糊,不是说办订婚吗? 结婚!结婚!结婚!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啊?为什么? 琪琪怀孕了! 什么?哎呀,怎么这么快? 哎,也是,那俩孩子一直很亲相呢! 就是琪琪那孩子,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也不看看柳家多有钱,这要是上完大学,柳明明没准不娶她呢! 也对! …… 尤琪琪和柳明明的婚礼虽说盛大而隆重,但到底仓促了些。 而且,因为一是俩孩子法定婚龄没到,二是俩孩子还要上大学,当然只举行了仪式而没有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只是,到底在思想上还没有成熟的小孩子,坐滑梯一样“哧溜”一下就直接结了婚,他们俩也是十分的不适应。 给两边的爸爸妈妈改口是比较容易的,本来就生活在一起,心里早就知道迟早要叫对方爸妈的。 但是柳明明和尤琪琪这“小两口”的相处,因为大人们对他俩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俩之间有了裂痕。 第219章 意、外 但是柳明明和尤琪琪这“小两口”的相处,因为大人们对他俩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俩之间有了裂痕。 柳成林对柳明明挺狠,生生让明明跪了一下午,尤有余,也罕见地没有给明明求情。 而两个父亲,都对尤琪琪关怀备至,这就让柳明明心里更不平衡。 明明是两个人的错,怎么就单单罚他一个人? 是,琪琪是怀孕了,可是,不想要可以打掉,又不是不能挽回! 干什么都看他柳明明一个人不顺眼? 俩小孩儿结了婚反而闹起了别扭! 吵架时更是口不择言! 因为婚前,柳成林为表示对尤琪琪这个儿媳妇的认可,直接把自己在吉祥的股份划了一半给琪琪。 别说那个年代,就是现在,那也是一笔巨额财产。 柳明明不高兴,他一直把父母亲的所有财产看成是自己的,但这次,父亲招呼都没跟他打一个,就把那么大的一笔资产转给尤琪琪。 柳明明心里不舒服,少不得吵架时嚷嚷出来! 琪琪被柳明明气得不行,又不是她要的,再说,她肚子里怀着柳家的下一代,那些钱,迟早还是柳家的! 柳爸把股份直接划到她名下,只是让琪琪安心而已! 这柳明明,怎么就这么计较? 琪琪气得跑回娘家,姜芹听女儿转述,也很惊讶,这柳明明,咋还这么“把槽子”? 他们尤家比起柳家确实差了点,但人生在世,能吃多少用多少? 财产,也不过是让人增加些安全感而已。 柳成林那是为了安琪琪的心,好让琪琪放松、平安地生下柳家的下一代。 柳成林此举同时也是在向尤家表示歉意,毕竟,琪琪如果没这个事儿,考上大学,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姜芹甚至都怀疑过柳明明是不是受了大人的指使,仔细问过琪琪才晓得确实是俩孩子自己不小心弄出事儿来。 再说,打琪琪怀孕以来,不论是柳成林,还是陆晓辉,一直都把姿态放得很低,都是只要琪琪肯生下孩子,怎么都成。 姜芹这才打消疑虑,行,只要不是故意折琪琪的翅膀,那就没什么。 琪琪毕竟是因为柳家才降生到这个世上的,原则上,只要柳家不反悔,琪琪怎么都是柳家的媳妇。 琪琪跑回娘家,柳明明却固执地不愿上门去接,把柳成林和陆晓辉气得不行! 柳成林更是气得明着跟柳明明掰扯,吉祥的股份,是他这个当老子的! 他柳成林愿意给谁给谁! 他柳成林还没老到七老八十,得听柳明明这个儿子指挥的程度! 陆晓辉愁得不行,劝完了老子劝儿子,一个比一个倔! 没钱的时候都希望有钱,有钱了,反而会因为钱生出各种各样的烦恼来! 柳明明始终转不过这个弯,一直梗着脖子不认错。 柳成林也不愿再理他,他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忙,让那臭小子自己想想去! …… 尤家大门门铃响,琪琪去开门,琪琪还以为是明明想通了,来接她回家。 开门一看,门外是许久不见的发小吴飞。 琪琪虽然有点失望,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儿来看她,琪琪还是很高兴的。 吴飞给琪琪讲了很多笑话,哄得琪琪很开心。 要走之前,吴飞跟琪琪交代,他会跟着柳明明去他上学的城市,帮柳明明把品牌鞋店也开到那里。 琪琪如果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找他,无论是什么事儿,他吴飞都愿意帮琪琪做! 琪琪这才发觉吴飞对她的态度不同寻常来! “吴飞,你……” “琪琪,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愿意帮你,一辈子都帮你!” 琪琪抬头看着这个也已经长得比她高半个头的青年人,看到吴飞眼里的心疼和隐忍。 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琪琪一直没有察觉到。 可是现在,琪琪当然也没办法回应这份感情,人家吴飞,也没想要她的回应。 “琪琪,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还有个我关心你。” 柳明明被父母双亲责怪,一开始,是怎么也拧着的,直到母亲背地里给他分析了又分析,他才略略心里舒服了些。 也是,那些股份划转,对他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尤琪琪是尤家唯一的孩子,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柳家的资产划一部分归尤家,但其实,尤柳两家的财产最终都是柳明明的孩子的。 直到听到母亲这个分析,柳明明才发觉自己太钻牛角尖了,怎么总是只看眼前呢? 柳明明这才想通了去尤家接琪琪回家。 可是,刚好撞见尤琪琪送吴飞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很是亲切。 柳明明不知怎的,看见琪琪对别人笑容满面心里就有些发堵! 哪怕那个人是跟他们一起从小一起长大的吴飞。 琪琪和吴飞也看见了柳明明,三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还是吴飞打破沉默: “明哥,你来了?正好,我要走了,你和嫂子聊啊!” 吴飞说着打了声招呼就走,剩下一对还有点别扭的小夫妻。 到底是柳明明主动过来接琪琪的,琪琪也不是那不懂事儿的孩子。 晚上,柳家的餐桌边又坐了齐齐整整的一家人。 柳成林见儿子把儿媳妇接回来了,高兴得非要让陆晓辉去开瓶酒! 陆晓辉顾着儿媳妇怀孕呢,拦着不让喝白酒,就只开了瓶通化葡萄酒。 一家人举杯,高高兴兴把团圆饭吃了。 实在是,没几天,柳明明就得去省大报到了。 直到此时,柳明明才发现他面临一个问题,他跟琪琪要分开各过各的,很久都不能在一起了! 之前月份小不许动,这几天刚刚能动一动,才尝出些滋味儿来,就面临“断粮”。 万分不舍。 柳明明跟琪琪商量,要不要一起去省城,买个学校附近的房子,他走读上学。 他俩把这个事儿一跟父母亲们提起,个个反对! 琪琪怀的是头一胎,这才三、四个月大,哪儿经得起舟车劳顿? 再说,在外面没大人照顾,万一有个闪失上哪后悔去? 再不舍,一起相依相伴十几年的两个小儿女,还是天各一方地分开了。 也许今年真的是个喜庆年,国庆节,李伟和小教师也结了婚。 就是,有眼尖的人发现新娘子小教师的肚子有点鼓。 李伟母亲脸色讪讪,很有些抬不起头来。 很明显,她儿子李伟还没结婚就搞大了人家姑娘肚子,她这一向说人家这个不守规矩,那个不守妇道的妈,让儿子打脸了! 李伟母亲本来也想让李伟和小教师早点结婚,可是,聘礼啊什么的总是谈不拢。 李伟是二婚,可人家姑娘可是初婚,凭什么你老李家说什么人家就得听什么? 到底被姑娘娘家逼着把房子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了一遍! 李铁铸嫌家里乱,干脆住进他妈孙月和继父侯勇军家里,周日休息才过来看看爷爷奶奶。 李伟结婚,他前妻孙月和现任丈夫侯勇军抱着闺女带着李铁铸,大大方方地过来吃酒随份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 当初李伟这个前夫可是去参加前妻孙月和侯勇军的婚礼了,这回,侯勇军和孙月怎么可能不来呢? 有人逗李铁铸,你拉着的这个小丫蛋儿是谁呀? “我妹妹啊!” “你姓李,她姓侯,咋还是你妹妹?” “姓侯咋啦?那也是我妈生的,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当然是我妹妹!” 李铁铸倒是毫不含糊,事实就是事实,有什么好遮掩的? 再说,李铁铸也知道王老师怀孕了,再过几个月,他又会有一个跟他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或妹妹! 而他李铁铸,是大哥哥! 他得护着他们! 孙月听见儿子李铁铸坦然淡定地回应别人明显不怀好意的提问,不由得拉住了丈夫侯勇军的手。 幸好有他! 侯勇军早就料到有人可能借机挑事儿,早早就先给李铁铸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咱对那些街坊邻居没有血缘关系的、比咱小的咱都得有个大孩子样,咱都得像个大哥哥一样护着! 更别说还有血缘关系的!还是跟你李铁铸一个妈生的呢!咱更得护着,是不是? 以后,你还会有个跟你一个爸生的弟弟或妹妹呢! 咱也得护着! …… 侯勇军得到妻子孙月肯定和感激的眼神,乐了! 小意思!这算啥?若论为人处世,咱可比那李伟强多了! 李伟看见前妻孙月和侯勇军亲密无间,心里微微发苦。 是他亲手把他自己的幸福毁了! 孙月,是个多么懂事儿孝顺又能干的妻子!可那时他李伟却不懂得珍惜! 唉!和小教师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李伟真是一言难尽。 也在心里不断反省他自己! 李伟真没想到潘又安肯为柳树芽做到抛妻弃子的地步! 李伟本以为,柳树芽没了他,就此只能孤独终老了。 他这是有多自大?人家谁离了他不是活得好好的? 人家孙月是不是嫁得幸福美满? 人家柳树芽很快就找了个小男生谈恋爱,那个“美男子”潘又安,更是净身出户离婚也要求娶! 看见柳树芽一身洁白无瑕的婚纱出现在人前,当时李伟心里极不是滋味,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就稀里糊涂地跟小教师滚到一起。 李伟和小教师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结婚自然也排上了日程。 就是其中的过程么,不提也罢! 他李伟,除了妥协,可是再也不敢折腾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万丈红尘要渡,自己好好珍惜吧! 潘又安和柳树芽的小家来了两位特别的“访客”,柳树芽略惊讶一下,就赶紧把潘瑞和潘星让进了屋子里。 别说柳树芽,就是潘又安,也是有点吃惊的。 他的两个孩子,受他们母亲影响,对潘又安这个当爹的闹离婚是相当反对的。 甚至连潘又安要是非要离婚,就跟潘又安断绝父子关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过! 潘又安本以为,只怕要很久,孩子们才能原谅他这个父亲,可没想到,才几个月功夫,俩孩子自己找上了门! 这是怎么了? 柳树芽却看看手表,问潘瑞和潘星,吃饭了没有?咱们难得聚齐,一起下馆子去? 潘又安一看时间,可不么,都过饭点儿了! 潘瑞和潘星都很局促不安,他俩都没下过馆子,以前父亲提过,但母亲不让,说那是败家、浪费! 潘又安也赞同下馆子,他和柳树芽都只会做极简单的饭菜,人一多,在家吃真不如下馆子方便。 潘瑞和潘星最初还不好意思,但在柳树芽亲切随和的劝说下,还是放松下来。 柳树芽还拦着潘又安逼孩子们喊她“妈”,说喊什么“妈”,她柳树芽没生过没养过,凭什么让孩子们给她叫“妈”? 叫三姨,或者干脆叫她柳三儿都行! 那怎么行?潘又安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不高兴自己的孩子这么没规矩。 怎么不行?就叫三姨! 柳树芽一锤定音,孩子们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真要改了口叫柳树芽“妈”,他们会觉得背叛了辛辛苦苦生养他们十几年的母亲。 叫“三姨”,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潘又安知道一比三拧不过,抱怨一句,那我不成“三姨夫”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潘瑞和潘星闻言也乐了,父亲以前在家里似乎没这么好说话。 吃得差不多了,柳树芽才旁敲侧击地问起了他俩找过来的原因。 却原来,程兰离婚后成天咒骂嚎哭,一开始,还有人登门劝慰,但时间一长,人家看她天天如此,渐渐便没有人上门了。 一开始,程兰还能每天坚持给孩子们做饭,但最近,就连俩孩子,也成了程兰憎恨迁怒的对象,有时对他俩,也是非打即骂! 俩孩子之前还劝母亲,后来也躲着母亲,现在干脆连在家里住都不敢住了!, 柳树芽与潘又安对视了一眼,听孩子们那意思,程兰连孩子们都容不得了! 有时他俩在床上睡觉都能让程兰给打醒! 潘又安气得直拍桌子,他的大部分收入给了程兰,就是要她好好照顾孩子们! 可是现在,她竟然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打骂! 柳树芽还真没想到,程兰会这么不冷静,连孩子们都被她波及! 再说,程兰的生活,除了潘又安不再回去了,跟以前并没有多大区别,这么闹,这是何苦? 潘又安跟程兰早没了肌肤之亲,潘又安不回去,程兰少了一个人伺候,不该生活得更轻松吗? 无法理解。 现在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孩子们住哪儿? 潘瑞和潘星,显然是实在受不了他们亲娘才跑出来找亲爹的! 柳树芽只好带孩子们先回她二哥家。 不管怎么样,二哥柳成林家还有客房和书房呢,怎么都能住下两个孩子。 柳树芽毫无芥蒂地收留孩子们,让潘又安特别感动。 他真没想到,柳树芽能这么大方又明理,晚上自然身体力行地谢了又谢。 第220章 过招 世间的事儿,太难说得清因果。 一样米,养百样人,一样的事儿,有人万分欢喜,有人却极度厌恶。 当然,也有人纯粹是执迷不悟。 就比如潘又安的前妻程兰,婚都离了,也不是刚离了一天两天,打潘又安跟她提离婚开始,直到现在,起码一年多了! 再怎么不甘心,离都离了,人家潘又安什么都让着她,就是房子,也是任由她住着! 是是是!这房子较真的话也有你一半,那孩子们也有你一半呐! 怎么就那么容不得! 是,孩子们也不小了,但还没能自食其力呢不是? 你这心里不痛快,就对孩子们没时没晌的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潘又安因为孩子们在柳家住着,便跟柳树芽商量他们租个大点的房子,好让孩子们跟他俩住一起。 柳树芽没反对,俩孩子都住在二哥二嫂家,确实麻烦人。 柳树芽知道二嫂陆晓辉不会嫌弃,但事儿,不能那么干。 该是自己的责任,该担就得担起来。 潘又安很快租了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总面积虽然不大,但是难得的是离柳树芽上班的医院不远。 他俩和俩孩子很快就搬进了新家。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潘又安不再给程兰抚养费,还是因为连孩子们也不肯再跟程兰这个亲生母亲一起生活,程兰竟然又一次到市医院来骂柳树芽! 柳树芽实在是觉得这个程兰简直不可理喻! 柳树芽每天上班并不轻松,升了护士长肩上的责任就更重了,哪有闲心理程兰? 自然是能躲就躲。 不是怕,是嫌浪费时间! 可是这程兰,似乎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见没人阻止她,竟然隔三差五地就跑过来骂一顿! 柳树芽实在忍无可忍!干脆揭她脸皮: “程兰,是你把潘又安赶走,又把孩子们也打走的!你赖谁?你怎么不扇你自己耳光?怎么不把你那乱扔东西乱打人的手砍了?!” 啊?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们吃惊极了! 这程兰常常疯疯癫癫地来骂人,但大多数时候没人理她。 一开始,还是有不少人同情她的,但是,今天听柳树芽这样说,都是有点吃惊。 尤其是,听柳树芽说,程兰居然会在孩子们睡着了还打他们,生生把孩子们打出了家门,更是难以置信! 这真是亲妈?恶毒后母也就这样吧? 程兰只管嚎哭咒骂,什么“骚货”、“婊子”、“狐狸精”…… 怎么不堪入耳怎么来! 柳树芽也是被气得快失去理智,狠狠回了一句: “说我是骚货婊子狐狸精?有本事你也骚啊!你也使狐媚手段把潘又安勾回去啊!你有本事把潘又安勾走,我绝对不会找你要人!没那个本事就少跑这儿来嚎丧!” “你?你?” 程兰被震住了,她还真不会! 柳树芽厌烦至极地挤开人群回家,真累! 晚上潘又安跟柳树芽温存,在柳树芽耳边轻声逗弄:“你骚一个给我看看!” “噗呲!”柳树芽忍不住了笑了,一听潘又安这话音儿就知道,白天程兰骂人她忍不住还击的事儿传到潘又安耳朵里了! 虽然看着潘又安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柳树芽可并不惯着。 “还真不会!不然,你教教我?” 柳树芽边笑,边用她那雪白的小脚丫子顺着潘又安同样雪白却毛乎乎的腿一节一节慢慢向上攀…… “妖精!”潘又安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天晚上,关于“骚”这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少见地被全城成年男女们背地里热烈地“研究讨论”,就是谁也给不出一个完整的让所有人满意的解释来。 柳树芽这个当妹妹的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自己嫁出去了,但是做为柳家三兄妹的老大柳成山,现在却有点被逼无奈的感觉。 上司找他谈话,明确指出,他的表现让上层很满意,但是,如果想再向上晋升,他就不能再是光杆司令了! 柳成山明白,自己的个人问题必须解决了。 自古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个“家”都没有,那可不成! 但是,他可上哪儿找个能结婚的女人去? 他这心里,还装着一个呢! 如果真随便找一个,万一他柳成山对人家没感觉,还真怕害了人家! 也许真是过年时回老家,陆晓辉非逼着他挪荤油坛子起了作用,柳成山的个人问题,居然很快就有了眉目! 柳成山在军医小许大夫不知第多少次冲到他面前建议不让某些兵加大训练量时,才发觉,自己似乎对这个小女人格外容忍! 全旅上下,没一个敢跟他拧巴! 就这军医小许大夫,就是冲到他面前跟他跳脚,甚至威胁他要给上级打报告,他都没生过气! 小许大夫也是个女人! 那?自己对她…… 柳成山冏!赶紧走到窗前,全身紧绷着看向窗外,看着外面的营房树木草地,转移注意力。 许若云正跟柳成山发急,见柳成山突然不理她,更火大了! 训练也得有章有法,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有时相差很大,不能搞一刀切啊! 她这说半天,怎么柳成山还干脆看窗外,不理她了啊? “旅长?旅长?”许若云连喊柳成山两声。 柳成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直接开口问:“许若云,你有男朋友吗?” “啊?”军医许若云懵,这跟训练有关系吗?但见柳成山很严肃的样子,下意识地摇摇头。 “那你看我怎么样?” 这一下,换小许大夫呆呆不会反应了。 “你考虑一下,行的话我们处三个月,然后结婚。” 真是习惯了柳成山下命令,等许若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傻傻地点了头! 这?就这么简单就把自己“卖”了?许若云恨不得让时间能倒带重来! 自己怎么这么傻?难道真怪自己背地里肖想过旅长柳成山? 《霸道旅长和小军医的甜蜜爱情》? 呃,梦想照进现实,好羞人! 许若云,父大学教授,母主治医师,无论祖家外祖家,都是书香门第。 她与柳成山,倒也算一份好姻缘,只除了,柳成山比她大了十多岁。 不过柳成山综合分数高啊! 如果一个男人各个方面都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要不要? 小许大夫的回答是“要”! 柳成林总算能放下心来了,他们哥仨,直到现在,才算全都成家立业,可真不容易! 咳咳,该说什么好呢? 柳家年长的一辈可算都把人生大事处理妥当,可是小一辈么…… 这柳家人,不知命里带了什么,似乎,就是无法与常人一样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在省大读书的柳明明头戴棒球帽,一身运动衫裤,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看起来充满青年人的朝气,正在大学的校园里漫步。 柳明明看着落了满地的红黄相间的树叶,有点失神。 他和尤琪琪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很喜欢捡树叶玩儿,每捡到一片特别“美”的树叶,他们都会开心地展示给对方看…… 柳明明在渡过了上大学最初几个月的兴奋期过后,开始想自己“媳妇”了! 大学,也不过是自律性强一些的校园,要参加社团,兴趣小组,各种项目的校队,周末有舞会,平时就是照着课程表跑教室上课,柳明明很快适应。 但是,柳明明没想到他想在省城开家品牌鞋店居然那么难! 柳明明真是后悔了,他当时真没想太多,只拿了个市级代理。 现在他想在省城开店,品牌方就不支持。 看样子,他还得另外想办法! 柳明明也是离开了家乡才发现,天地辽阔,他没了家里长辈们的扶持,想干什么,确实差了点实力。 他还真是有点一展莫愁。 就在柳明明想东想西的时候,一道女孩子的苦苦哀求声吸引了他。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苏予宁,看在咱俩好歹也一起长大的情份上,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一个男孩子正硬扯着一个女孩子向校园外走,那女孩儿,被那男孩子拉得一个趔趄接着一个,这是干吗? 很多人也向他们看过去,但是,并没有人出面管,他们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那女孩儿也没有向别人开口求救。 柳明明看了两眼,发现那女孩儿纤细雪白的手腕都被那男孩子拉红了。 那男孩儿显然并不管那女孩儿痛不痛! 柳明明受父辈们影响,看不得男欺女,上前一把掐住那男生扯人的手腕子,命令: “放手!” “你谁呀?敢管老子的事儿?”那男生语气嚣张,一开口就不善。 换别人,也许就会先掂量掂量对方的身份。 但柳明明,在小城当“一哥”当惯了,哪里受得了别人在他面前耍横? 更何况,柳明明还兼有体力优势。 柳明明仅仅是勾唇一笑,手上加力,那个叫苏予宁的男生就痛得受不了松开了抓女生的手。 那女生立刻躲到柳明明身后。 苏予宁恼怒地叫嚣: “你叫什么?有种报上名来!” 柳明明还真有点觉着无聊,但对方挑衅,他若连名字都不敢报,岂不是显得胆小怕事? “柳明明。” “柳明明是吧?好!你给我等着!” 苏予宁嘶声咬牙揉着自己红肿的手腕子,走了。 那个女生立刻转过来向柳明明道谢。 柳明明根本就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点下头也走了。 直到走出很远,柳明明才发觉,那女生竟然一直跟在他身后,还躲躲藏藏的,好像生怕他发现。 柳明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任由她跟着,没再管。 谁想,那女生,竟然一直跟到天黑,直到寝室快锁门了,她才急匆匆地赶回去。 第二天,柳明明刚出男寝楼,那女生不知之前躲在哪里,见他一出来,就又跟在他身后。 这天是周末,柳明明到校外的小吃店吃早餐,顺便喊那个女生过来。 那女生倒也没躲,坐了过来。 “你干嘛老跟着我?” 柳明明是真挺不解的,他不明白这女生怎么被吓得很厉害的样子。 “你,你知不知道苏予宁是谁?” “我该知道吗?” 柳明明直到这时,方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来上学之前,他爸曾经给过他一份名单,都是省里的头头脑脑及他们的子女。 但是,柳明明对搞政治的不感兴趣,就溜了一眼,随手就把那单子扔一边。 现在听这女生这么说,柳明明似乎想起来,省政府,似乎真有位姓苏的官员。 “愿闻其详。”柳明明也不再是小孩子,他也知,有些人碰不得。 那女生见柳明明一副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有点愧疚,缓缓讲起了他们的事儿。 女生于芳菲,省政府一位普通秘书的女儿,男生苏予宁,省组织部部长的独子。 他俩确实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自从上了高中后,苏家搬走,他们便只是同校。 他俩本也青梅竹马,但是,苏予宁搬走后跟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人就变了很多。 于芳菲在高中时就与苏予宁分手,但是,苏予宁说,他没同意就不算。 而且,苏予宁带她参加的派对越来越出格,于芳菲受不了。 于芳菲怎么也算是在那个圈子里长大的,有些官宦子弟会玩儿什么脏的烂的,于芳菲也听闻过。 所以那天才说什么也不肯再跟苏予宁出去。 于芳菲知道,苏予宁早就就不喜欢自己了,他就是想利用于芳菲讨好那些背景强大的纨绔子弟。 柳明明听到这里,才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于芳菲。 跟倾国倾城的尤琪琪当然没法比,但于芳菲皮肤白嫩,长相清纯,也算小美人一个。 “那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柳明明还是有些不解。 于芳菲才发现,柳明明不懂。 不过,也算正常,普通人,确实搞不清苏予宁这个身份代表多大的能量。 于芳菲只好直言:“我害怕。苏予宁这次放过我,但说不好什么时候他就会叫人抓我出去,到时候,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你不会报警?” “报警?”于芳菲快让柳明明幼稚哭了: “先不说我有没有机会报警,就算警察真的会赶过去,我也早被人作贱完了!而且,他们还会有很多人作证,说是我主动自愿的!” 柳明明这才全明白他父亲柳成林为什么早早就已经有了布置,省城,果然比家乡的水还深! 柳明明立刻拿出电话卡,去电话亭打电话。 花五接到柳明明的电话,马上就给柳明明安排了人手。 柳明明再花了点钱,在学校公共宣传栏上贴了任务条,果然有同学接了给他当“校园保镖”的任务。 苏予宁带人找到柳明明时,柳明明正在健身房锻炼。 苏予宁一见柳明明身边的人全是一身腱子肉,膀大腰圆的家伙,就明白,自己碰到“茬子”了! 怪不得,敢惹他苏予宁!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予宁掂量自己跟柳明明对上只怕讨不着好,也就不再上前。 没别的,那个柳明明自己本身就不弱,光着的上半身肌肉结实块垒分明,再加上身边那几个糙汉,一看就是在社会上混的,能扛能打。 苏予宁犯不着拿他自己和兄弟们这帮细瓷去磕柳明明那糙瓦片子去。 于芳菲早在苏予宁他们来的时候就躲了起来,这时见他们走了,赶紧过来给柳明明递水。 第221章 非福? 柳明明校内校外都有人随身保护,像只扎手的刺猬,苏予宁一时对他没了办法。 调查的资料也显示,这柳明明也不是个简单的“白身”。 柳明明虽然是小城市来的,但家中巨富,与当地政府官员都有往来。 尤其是,据传季老的孙子季诚坐稳市长之位,是因为有柳家镶助。 柳明明坏了他苏予宁的“事儿”,但显然,苏予宁若是动柳明明,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苏予宁狠狠吐了口唾沫,妈的!有钱真特么好! 就是他苏予宁,想找几个人帮他揍人,都得找他父亲一系手下的子弟们,还不一定个个肯听招呼! 柳明明呢,发个“招校内保镖”的字条,出钱就有人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而且,苏予宁想起自己那一向严肃甚至冷酷的父亲,还真害怕被他知道自己背地里胡作非为! 几相权衡,苏予宁不得不选择放弃报复柳明明,另外“钓”了一个农村来的没见过啥世面的傻丫头,供他那帮狐朋狗友玩乐。 但是,没整到柳明明,没能出了被柳明明“抢走”于芳菲的这口恶气,苏予宁心里始终不舒服。 圣诞节快到了,苏予宁总算逮到机会,把柳明明连着他们班的同学一起忽悠到“月宫会所”去玩儿。 那时很流行过“洋节”,尤其是精力旺盛的大学生们。 各路商家自然也是积极迎合,谁跟赚钱过不去啊? 大学生,那就是行走的钞票啊!消费欲最旺盛的一波人啊! 这两天,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场所,哪怕为了增加人气,拉些潜在客户,也是早早就打出了各种关于平安夜、圣诞节的广告,热烈欢迎大学生们的到来。 而学生们,因为有同学们跟着,安全感上升不少,平时根本不敢去的地方这时也敢跟着去玩儿一下。 柳明明,进到这个“月宫会所”,心里就有些异样,他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安,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就起身向外走。 偏他们班一个男生硬拉着柳明明手臂不让他走,柳明明更是察觉不妙,要甩开那人强行出去。 就听见主持人激动地拿着麦大喊: “今天柳明明先生包场!请所有人玩通宵!” “噢!”“噢!”欢呼声和刺耳的口哨声响起,很多认识柳明明的同学们把他围在中间,冲他鼓掌! 妈的! 柳明明相当恼火!包场请大家伙儿玩通宵他不是花不起这个钱! 但是,被别人陷害被别人硬逼着花这个钱,他柳明明就不愿意! 柳明明咬牙冷笑着,扫视了一圈同学们,尤其是那个硬拉着他不让他走的那个男生,但没有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反而是在聚光灯打过来的时候,举起手臂挥了挥,表示有这么回事儿,他人在这呢!他认这个巨额消费! 很快有人把这个事报给楼上包房里的苏予宁。 苏予宁总算心里舒服点了,把几子上的酒水直接全推地上,让服务生再上新的,什么贵上什么! 柳明明在聚光灯移开之后,跟同学们一起乱蹦着玩了一会儿,趁着没谁注意他的时候,拐到走廊尽头拿出一张卡上了内部电梯,直达顶层办公室。 “五叔,怎么回事?” 花五也是刚知道这事儿,正气得不行!柳家的场子却把自家“少爷”坑了! 他可怎么跟柳成林交待?! 怪只怪,他花五现在套着壳,没法跟手下明说柳家才是这月宫真正的“主家”! 这花五当年是真机灵,熊大川一被抓,他就直接跑到柳成林家跪地“认主”,只求柳成林放过他! 让他花五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怎么都行!他花五还有个老娘要养! 花五自己撅断自己一根手指表示决心之后,他老娘由柳成林照顾,花五拿钱带人去了省城。 几年下来,果然让花五找了个明面上的“主子”在省城“埋”了下来。 花五派到柳明明身边的人才是“嫡系”,这月宫,有“主子”安插的人,所以花五得消息迟了点。 唉!这事儿闹得! 从花五这儿,柳明明才了解苏予宁的底细。 哪儿都有圈子,这苏予宁进的,也算本省最顶级纨绔子弟的圈子。 里面很有几个老子手握重权的官宦子弟,其中也包括花五明面上的“主子”,所以苏予宁才能在这儿的包房里玩儿。 这个月宫,平时根本就不对外。 所谓重大节日开放也只是一楼二楼的舞厅对外,花五就没当回事儿。 他就没想到,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柳明明下套! 如今最好是找个理由立刻把人都弄走,不然,今晚上多少钱可真说不好! 花五当然知道不是钱的事儿,是柳明明不高兴!那脸冷得快掉冰碴了! 柳成林让花五“潜”着,花五不能明着直接给柳明明平账,那样马上会引起别人怀疑,何况花五明面上“主家”的“少主”,也在这儿玩呢! 不过,这事儿,也并不难办。 花五一个电话,几条街之外就有位电工师傅爬上了电线杆子,很快,包括月宫这一片区域全停电! 备用电机只能提供基础照明,带不动大功率设备,想玩儿是没得玩了! 再说,这玩乐的兴致一被打断,实在扫兴得很! 很快人们便鱼贯而出,找别的地方散心去了。 柳明明从卫生间出来向门口走,马上有人拦着他请他去吧台结账! 果然跟花五预料的一样!今天他柳明明只要进来,钱就必须得花!不然,走都走不出去! 就是这些自以为跟了“少主”,甚至跳过花五直接为“少主”做事的家伙们,干不了多长时间了! 花五上次带柳明明来是白天,员工都休息呢,几乎没人见过柳明明。 再说,临上学前,柳成林也拉着儿子彻夜长谈过,教导过柳明明不要招惹是非。 柳明明在小城惹出点什么事儿,柳成林基本都能摆平,但是,出了小城,不在柳成林的能力范围之内,那就难说了。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他们柳家在省城别说“龙”,连条“蛇”都不算! 柳成林还明着告诉儿子,他只认尤琪琪一个儿媳妇,别把外面的女人弄回家。 苏予宁在停电时就气得破口大骂!这柳明明运气也太好了! 这才开始玩儿就停了电!只怕很多包房还空着呢,来了人的也未必知道有人当冤大头!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能糟践多少钱? 本来想狠狠宰柳明明一刀,出口恶气的!现在这点花销,对柳明明来说只怕不疼不痒! 傅元却劝他:“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出口气就算了!再说,那个于芳菲她爸怎么也是个秘书,万一知道你想废了于芳菲,他咬人怎么办?” “于芳菲她爸?”苏予宁不屑地冷哼: “那老头儿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 “别门缝里看人,咬人的狗不叫!”傅元冷静地分析了一下: “在政府机关里干的,就没一个傻的!他兴许是明哲保身呢。” 苏予宁也听过他老子说过类似的话,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换地方玩儿去。 傅元却在心里给这苏予宁做了个标记,连从小一起长大跟了他一场的女人都不放过,挺狠、挺绝情啊! 类似的地方不少,只是月宫消费最高而已。 于芳菲跟定了柳明明,不管柳明明理不理她,她都执着地当柳明明的“尾巴”。 没别的,跟在柳明明身边她有安全感! 她爸成天蔫了巴几,循规蹈矩的,成天一身板板正正的中山装上下班,似乎就熬着等退休! 她妈不过是个纺织厂的女工,眼看着厂子都要黄了,还在那儿硬撑着。 跟别的类似家庭一比,于家太菜! 于芳菲只好自己努力学习,跟苏予宁相处,本来也有点给自己未来找个依靠的意思。 但于芳菲真没想到,才十几岁的苏予宁就彻底变了质,得到她后就不再珍惜她! 苏予宁发现于芳菲不听话,不愿再为他所用,现在甚至想毁了她! 连伸手救她的柳明明都报复! 于芳菲对柳明明既觉得抱歉又实在没有办法,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会让身在其中的人简直绝望。 于芳菲甚至申请了转系,就只为了能跟柳明明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不然,被苏予宁支配的恐惧会一直笼罩着于芳菲,她还怎么安心读书? 圣诞节一过,紧挨着就是阳历年,再忙活个月八的,离农历大年就不远了。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但由于离过年越来越近,忙活了一整年的人们也要犒劳一下自己,街上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生意自然也是越来越红火,小城女装店老板娘杨丽高兴得走路都带风! 就是以往一直清瘦的巴掌脸,如今也圆了一圈,反而显得年轻了不少。 只是谢一民过来看她时,杨丽要是一点特别的“表示”都没有忙着忽略他,晚上又要被谢一民逼着“表忠心”! 乐此不疲。 闹吧! 反正存心想闹,怎么都能找出理由来。 就好像,把男人和孩子们都赶走了,仍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的程兰,习惯性地隔一阵子去骂柳树芽。 程兰甚至对好心上门探望她的人都起了怨怼。 人,要是非要把错误全推到别人身上,那他做为“没错”的一方,就只能是“受害者”。 可问题是,如今小城的人们经过了这两三年思想观念的“猛烈”冲击,以及各种场合的“激烈”讨论,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对事情不加分析,就一厢情愿地凭主观判断对错了。 哪怕就只是看程兰总这么毫无意义地一趟又一趟来骂柳树芽,都把大家伙儿看腻了! 程兰来来回回就是骂那些脏话,大家伙儿想同情她都同情不起来! 连潘瑞和潘星都受不了她这个生母,已经跟父亲潘又安和继母柳树芽住在一起,全城都知道。 潘星甚至跟柳树芽一起逛过街,还找了个在饭店当服务员的工作。 潘瑞跟他父亲潘又安学开车。 就程兰一个,还在整天无所事事地骂人。 这眼看又是年,总算是有人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的人是个男人,在程兰又一次在市医院门口又骂又哭的时候,一把把程兰扯走。 那人是跟程兰一起长大的邻居方振兴。 年轻时,方振兴爱过、追求过程兰,程兰也对他有好感。 可是别人给程兰介绍了潘又安相看,一见“玉郎”潘又安,程兰眼里再没有了别的男人。 方振兴看见漂亮、挺拔、又有本事的潘又安,再看见程兰对潘又安满心满眼的爱意,就晓得没自己什么事了。 方振兴便也娶妻生子。 晃眼便是二十来年的日子过去。 如果不是眼见程兰要成了这小城里新的“笑话”,方振兴是不会出面的。 真的是,这么久了,亲人朋友,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沾程兰的边。 负能量太强,谁也不愿让她拖累到自己。 但程兰怎么都是方振兴爱过的人,实在看不得她如此作贱自己! 方振兴不顾别人惊讶的目光,劈手拉走程兰。 程兰连方振兴也怪: “你拉我干嘛?你放开我!我要骂她!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抢别人男人的骚货!呜呜呜……” 方振兴把程兰扯到淡水河边,冷冽的北风从已经结冰的河面刮过,带着不知何时飘落的雪沫,白毛毛的。 方振兴掏出帕子给程兰擦眼泪,呵斥她:“闭眼,不许再哭!” 大约是男人严厉的斥责声吓到程兰,程兰一噎,还真不哭了,只剩还控制不住的抽泣个一两声。 方振兴笨拙地给程兰擦眼泪,边擦边恨铁不成钢地开解程兰: “傻子!你再骂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事儿不就跟你小时候吃肉包子一样吗?” 程兰不解地看向方振兴,方振兴也是奇了怪了,这程兰,学刺绣、学织毛衣、学做衣服、做鞋……,不管多复杂的样子,她看一眼就会。 可怎么就男女情爱这点事儿,她就是说什么也看不开呢? “你还记得不?有一年你家也是这时候蒸的大发面肉包子,足有大人拳头大。” 程兰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吃那么大个的肉包子,忍不住拿到大门外去边吃边馋小伙伴们。 方振兴见程兰点头,便又接着开导: “你当时就顾着显摆,一个没拿稳,包子掉地上,让黄三他们家的大黑狗给叼走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 然后小程兰乐极生悲,直接咧嘴“哇哇”大哭! “现在那个潘又安,就跟那个被大黑狗叼走的肉包子一样!” “你就是真能抢回来,还下得去嘴吃?” 当然不能!进狗嘴的东西还怎么吃? 程兰的脑子终于开始思考,若是潘又安跟柳树芽过了这么久,再回到她身边…… 程兰一想到潘又安是跟柳树芽那个骚狐狸耳鬓厮磨过的,一下子“呕”,吐了! 脏了的东西,当然不能要了! 第222章 通透 人,被诩为万物之灵。 但哪怕是万物之灵,也有被红尘俗世迷住眼睛,一时走火入魔,陷入泥淖无法自拔的时候。 可既然是万物之灵,当机缘巧合的时候,神智也会如同阳光一下子穿过云层照亮大地一样,瞬间清明。 就如一直不肯直面问题,一直把错误推给别人,一直固执己见,一直不肯反思一下自己所作所为的潘又安前妻程兰。 程兰被方振兴从市医院带走后,举例子打比方,深入浅出地开解,一下子想通了关键点。 她程兰发的哪门子疯?就为了一口脏得不能吃的“肉包子”? 程兰自己都开始鄙视自己! 她程兰,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美女,但也曾经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心灵手巧的灵秀女子。 当年,向程家求娶她的人家多着呢,她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她却一眼相中了拥有漂亮皮囊独自来东北落户的潘又安! 从此男主外、女主内、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一晃眼就是二十来年! 她程兰,对潘又安一心一意,尽心尽力,可潘又安呢? 他不是从跟柳树芽开始脏,他是早就“脏”了的! 亲如夫妻,程兰又哪里可能半点不知? 现在她哭她闹,也许还因为过去一直压抑着,如今刚好借机发泄出来吧? 唯一后悔的是,不该迁怒孩子们。 程兰回到家里,突然发现,她待不下去了! 这个家,到处都是潘又安的痕迹,她连坐一坐,都已经嫌弃得不行! 还是卖了吧! 潘又安听说程兰卖掉房子,已经晚了,气得他忍不住骂程兰! 他们还有儿子呢!眼看着要处对象结婚生子,你当妈的不管不顾把房子卖了? 还便宜卖的?卖给你们家亲戚? 儿子亲近还是亲戚亲近?! 这是什么脑子?! 看潘又安气成这样,柳树芽当然得开解他,房子已经被程兰卖了,光生气又有什么用? 该为孩子们争取也得为孩子们争取一下,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各有一半。 潘又安马上上程家讨要,这又惹出些闲言碎语。 但是,这次,却是说程兰不够冷静,为母不足的多些。 潘瑞,也是二十来岁大小伙子了!眼看着该处对象了,这当娘的怎么能在这时候把房子给卖了呢? 那有房子的小伙子和没房子的小伙子,在人家姑娘眼里能一样吗? 你程兰一个做母亲的就一门心思给潘又安添堵,都不考虑孩子吗? …… 潘瑞潘星兄妹俩也没想到,母亲做事如此决绝,都没有跟他们任何人商量,就把那充满了他们成长痕迹的“家”给卖了! 挨母亲的打骂,他们俩当时很生气,但过后,也就算了,那是亲娘,做儿女的还能把她怎么着? “三姨”柳三儿还开解他们,他们俩跑出来是对的。 不然,他们母亲要是一时气急打坏了他们,就是他俩不孝了。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潘瑞和潘星,还真没听过这种说法,但“三姨”说的有道理,就是父亲也点头,他们俩这才心里舒服了。 不然,他们俩总觉得跑到父亲和柳三儿这儿来是对母亲的忤逆。 可是,这才过多久啊,母亲招呼都不打就卖了他们和父亲共同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家”! 哪怕父亲去程家要来了一半卖房款,说要给他们另外置业,潘瑞和潘星,心里也像被什么掏光了,空落落的。 柳树芽接过钱,也是长叹一声。 只好安慰孩子们,现在他们都大了,潘瑞学车很快就能当司机赚钱了,潘星自己也上了班,他们一家四口都赚钱,很快就能攒钱买房子! 这回,咱们买楼去! 哄来哄去,总算让孩子们高兴了些。 柳树芽才发现,这程兰,不动则已,一动就是伤人伤己便宜外人的昏招儿! 这潘瑞和潘星,落到心里的伤,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 被父母亲宠爱着,甚至还额外被醉猫也疼宠着长大的柳树芽,只要假设一下,自己从小长大的家被卖掉,她都难受得不行! 当初,她二嫂陆晓辉把柳家老房子租出去,柳树芽知道心里都不好受。 就是二哥柳成林,也直接给她塞了整整一千元“巨款”安抚她。 柳树芽回去老房子看看,发现是租给老吴大哥和王玲大嫂那么实诚的两口子! 他们俩带着四个孩子,每天够忙乱了,可老吴大哥仍是得空儿就把柳家老房子破旧的地方能修就修,能补就补! 王玲大嫂也是每天都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站在柳家老房子的院子里,那种温馨温情的氛围,就仿佛父亲柳树和母亲佟二香仍然在世时一样! 柳树芽一下子释怀了,二嫂出租得挺好! 老房子有人精心照管着,哪怕就是不给租金,柳树芽都愿意让吴疾和王玲他们一家子长住下去! 可这程兰? 你是真欺潘又安孤身一人在这边啊! 柳树芽当然也没必要当这个挑拨离间的恶人,每每潘家父子提到这个话茬,柳树芽总是想方设法地岔开,总得向前看,过去了就过去吧。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潘又安才真正用心审视柳树芽这个“妻子”。 别看他俩正经登记结了婚的,之前,因为自己的“妻儿”都在潘家老房子住着,在心理上,潘又安更多的时候只把柳树芽当成他宠爱的女人,而非可以推心置腹的“妻”。 但是程兰这阵子伤人心的举动,以及柳树芽自然而然的“护犊子”行为,甚至让潘又安产生错觉,仿佛潘瑞和潘星,他俩的生母是柳树芽而非程兰!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柳树芽在尽心尽责为俩孩子的未来考虑,甚至尽量维护俩孩子受伤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他俩大了就不哄他们。 那个程兰,她在干什么? 就算他潘又安跟程兰离婚了,你程兰怎么也是潘瑞和潘星的亲生母亲啊! 怎么可以如此“赶尽杀绝”、半点情面不留? 潘又安有点受伤,他以前,是一直跟那么狠辣无情的女人共同生活的? 那么多年的悉心照顾,都是假的吗? 柳树芽见潘又安心事重重睡不着,自顾自讲起笑话: 县太爷悬赏,谁能说一个字,让他笑,再说一个字,让他怒,赏银十两。 一人牵了一黄犬前来,跪地向黄犬磕头,喊:“娘!” 县太爷乐了,糊涂蛋! 那人又给县太爷跪地喊:“爹!” 县太爷脸气成猪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潘又安一把把柳树芽抱进怀里,紧紧抱了一会儿,突地在柳树芽耳边霸道地威胁: “不许给别人讲!谁都不许!” 柳树芽顺着潘又安的脊背,轻轻抚着,“嗯”地应了一声。 唉,多大的男人也得哄啊! 柳树芽更没想到的是,潘星很快把一个圆滚滚跟只大土豆似的“男孩子”拉到她面前来! 说是“男孩子”,是因为他才二十一,说是“土豆”,这孩子确实胖了点! 潘星跟尤琪琪同龄,也才十八。 那男孩子很有些见未来“丈母娘”的拘谨,进门后一直忐忑不安地,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回答柳树芽的问题也是磕磕巴巴地,每说一句话,都要看潘星一眼,就像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心爱的姑娘不高兴。 姓名、职业、籍贯、家中人口、个人财产、有无不良嗜好、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处多久结婚、婚后住哪里、干什么?…… 让柳树芽问个底掉! 有些事儿连潘星也是柳树芽问了她才知道,不由得暗暗庆幸,幸好先拉“三姨”来帮她掌眼。 送走男朋友,潘星回来问柳树芽意见,柳树芽又仔细地问了下他们俩私下里相处的情形,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潘星急了,使劲摇柳树芽:“三姨,他好不好?” 柳树芽不忍再吊着小姑娘,正色回答: “还不错!外表虽然长得一般般,可人是个可靠人,他能照顾你。” 哈哈,潘星高兴! 就是长得一般才好,像她亲爹长得那么招摇的,她可不想要!就要能照顾人的才好! 那男孩子是潘星工作饭店的小厨师郝建,很踏实肯干的年轻人。 本来后厨已经很忙了,郝建还尽自己所能帮着潘星做工作。 但潘又安回来听说就不大高兴,厨子?成天伺候人的? 哎,不能这么看!人家俩孩子过两年自己开家小饭店,日子得多好! 柳树芽维护潘星和她小男朋友。 潘星又一次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她那个爹,还是有很顽固的老脑筋的,没有“三姨”帮着,她自己可没把握说服她老爹。 别看改革开放十来年,她爹潘又安还是希望潘星嫁个正经工人、医师、教师什么的。 潘星可不想!她已经在当服务员时发现,开饭店老挣钱了!赚死工资才几个钱? 当哥哥的潘瑞听说妹妹有了男朋友,不免有些伤感。 他娘把房子卖了之后,他女朋友就跟他分手了。 之前,爹娘闹离婚,潘瑞还哄着女朋友,说老潘家就他一个儿子,老两口再怎么闹,还能让他没房子住咋的? 真没想到,亲爹都没卖房子,亲娘卖了! 这对潘瑞的打击相当大! 他是长子啊!眼看成年了啊! 他有女朋友,他娘应该是晓得的啊!他娘见过他们俩手拉手走路的啊! 他亲娘怎么就舍得卖房子? 他亲娘连他这一向疼爱的唯一的儿子都不管了? 程兰到底是不是他亲娘? 潘瑞甚至都觉得心里有根弦断了,怎么都接不起来那种! 柳树芽为潘家父子三人操着心,而作哥哥的柳成林,一样在为自己的一双小儿女操心。 柳成林一方面为琪琪的快速成长而欣慰,另一方面,也为柳明明的不知深浅而窝火。 琪琪怀孕了,自然什么也不让她做。 这孩子年岁小,在家里自然待不住,再说,柳树芽也赞成琪琪的说法,怀孕了也可以适当锻炼的,只是不能有节奏快、动作大的举动。 所以尤琪琪要么跟柳爸柳成林去吉祥地产转悠,跟亲爹尤有余一起待个半天一晌,要么跟婆婆陆晓辉去吉祥鞋城溜达溜达,都烦了,就跟母亲姜芹去影楼瞧瞧。 琪琪月份大了,身子重,她母亲请了个妥贴的姑娘照顾琪琪。 不管从哪边论,尤琪琪,都是柳家和尤家的继承人。 所以偶尔大人们不在,有什么比较急的突发事件也会告诉“少东家”尤琪琪。 在吉祥鞋城就碰到这么件事,鞋城丢了双细高跟女短靴,售货员发现得早,抓住两个嫌疑人。 一个是农贸市场海鲜档卖鱼的尹家三婶子,另一个穿得倒是挺讲究,但不认识。 两个人都不承认,售货员因为没有搜到鞋,也是拿不准到底是谁偷的,正僵着呢,琪琪刚好过来。 琪琪一听明白就向尹家婶婶道歉,说对不起,冤枉您了! 赶紧让售货员赔不是,送尹家婶婶走。 另一个人立刻喊冤,说琪琪包庇熟人,硬赖她偷鞋。 琪琪倒是不急,等她喊完,问售货员,从哪里截住她的?售货员说是离后门不远。 那女人也是泼,说抓贼抓赃,你们冤枉人! 琪琪也不急,就让售货员和负责安保的魁叔带着那女人往回走,挨个问咱们员工,看没看见过那女人拿鞋盒子,藏在哪里。 那女人一听就有些慌,只嘴上犟。 但没多久就有员工认出她,把鞋子找了回来。 很快琪琪就让大家伙儿传得神了。 晚饭时,柳成林听陆晓辉绘声绘色地转述,略一想,也是明白了。 琪琪这丫头,就是脑子好,反应快。 陆晓辉直肠子,见这俩人又是嘴角上翘同样的弧度,强烈要求解惑。 尤琪琪:“尹家婶婶是卖鱼的。” 柳成林:“海鲜档那边又湿又滑。” 陆晓辉:“跟偷鞋有关系吗?” 尤琪琪:“尹家婶婶一直穿平底高筒靴,防滑还保暖。” 柳成林:“穿细高跟短靴,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卖鱼啊?” 哦,也是,陆晓辉才想通关窍。 尹家嫂子不大可能要一双不实用还穿不惯的细高跟短靴,那就另外一个人的嫌疑大。 这事只是小事一桩,算不上什么,但尤琪琪处理的另一件事,却让柳成林有了把琪琪做为接班人培养的打算。 第223章 起手 尤琪琪生下儿子坐完月子,就开始带着儿子四处溜达,基本上,还是在吉祥地产、鞋城和影楼的地盘上。 没别的,她们母子俩对于尤柳两家来讲太金贵,但是又不好给她娘俩配保镖什么的。 一是太夸张了点,二是那样反而特别惹眼。 这么一来,尤琪琪母子更不能随意上街行走。 琪琪懂事儿,她当然懂得长辈们的担忧。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有些人心里不平衡,妄图铤而走险,一夜暴富。 就是名满大中华的香江大佬的儿子,也遭了绑架。 大人们之所以带琪琪母子俩去工作的地方,也是人多好保护她们娘俩的意思。 现在,就是琪琪想带着儿子待在家里,大人们都已经不放心了。 社会的发展,之前十来年,一直像火车的蒸汽机车头,正一锹煤接着一锹煤地慢腾腾燃烧着,慢腾腾地“哐”、“哐”、“哐”,吱哇乱响地驶出火车站。 而现在,火车头蒸汽机里面的水已经沸沸腾腾地烧开了,开始“呜呜”地冒着水蒸汽,带动着整列火车“哐哐哐”越开越快。 小城虽然表面上仍然安静祥和,但是,底下暗流涌动。 特别是邓副市长主持的精简工作结束后,小城里下岗的人又多了起来。 甚至还出现过某单位领导被别人套麻袋殴打的事儿。 尤琪琪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仅仅是尤家的女儿,她还是柳家的儿媳妇,柳家目前唯一金孙的娘亲! 琪琪聪慧,很快适应了自己柳家少奶奶的身份,主要是,身边本来就是熟悉的人。 反倒是去年冬天,见到省城上学回家的柳明明,琪琪觉得陌生。 柳明明放寒假回家时,看到琪琪的肚子像塞进去一个篮球,惊讶得一时无法接受。 等长长的寒假过去,两个人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可转眼间,又要面临分离! 而且,连琪琪生产,柳明明远在省城也没办法陪在身边! 好在,琪琪早就有心理准备,仅仅是失落点而已,他们俩,还是能通过电话联系的。 事情,就发生在琪琪坐完月子跟着柳成林去吉祥地产的时候。 柳成林事忙,总是有些人要打点打点的,快到中午,便开始有电话来催他出去吃饭。 柳成林走,尤有余也得跟着,吉祥地产,一下子就剩尤琪琪母子“地位”最高。 但就算如此,仍然是比琪琪带孩子在家里安全,毕竟,还有不少吉祥地产的员工在这里办公。 罗已祥就是赶这个点儿到了吉祥地产。 他开着省城牌照的车,一来就颐指气使直呼柳成林的名字找人。 门卫室的人招呼他,问他有什么事儿,罗已祥还不肯说,只是坚持找柳成林。 罗已祥身材瘦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慑人气势,眉毛拧得很紧。 门卫室的也是见得人多了,打眼看这位就不是个普通人,便只是追着他一边走一边解释柳总出去了,并不在。 罗已祥见总经理办公室真没人,显然是失望的,他很着急,很焦虑,看样子如果不是在外面,他会急得转圈圈。 门卫见他急成这样,试探着说还有个能做主的人,要不要见? 门卫也是担心这位是柳家的什么亲朋旧友,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别真给耽搁了! 再说,瞧着这位起码不是上门寻仇的。 就这么着,罗已祥见到了尤琪琪。 但是,罗已祥显然觉着被门卫耍了,竟然带他一个大老爷们来见一个带婴儿的小妇人? 胡闹! 当时就训起门卫来! 琪琪仔细打量了罗已祥一番接口: “叔叔,您找我父亲,父亲不在,他带您来见我,怎么就是胡闹了?” “怎么不胡闹?你能做什么主?” 罗已祥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他只听说是柳家女主人,还以为是柳成林妻子,起码四十来岁,是以见到琪琪有些着恼。 琪琪一笑,“您又怎知我做不了主?” 大约是琪琪太过淡定,丝毫没有因被别人看轻而影响情绪。 罗已祥一时沉吟,他没多少时间了,最多一个小时,他就必须往回赶,这样才能保证晚饭前到家,瞒过他家老爷子。 琪琪见他不说话,猜他是在衡量,便解释了一下: “我姓尤,是尤家独女,也是柳家的儿媳。” 罗已祥也知自己来得冒失,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扑小城而来,他也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让柳成林帮自己。 死马当活马医。 可是,跟这么个年轻的小媳妇张嘴,罗已祥开不了口! “能不能帮我马上联系一下你父亲?”罗已祥还是觉得找柳成林更好些。 琪琪见他如此焦急,想是真有急事儿。 但是,如果罗已祥是跟柳家关系亲密之人,父亲们不可能连句话都没嘱咐就走了。 再说,相当于在柳家长大的尤琪琪也不大可能不认识柳家的亲戚。 琪琪还是决定问清楚再说: “抱歉,不是我不肯,实在是我也不清楚他们去了哪里。” “我看您挺急的,不如跟我说一下,兴许我就能帮您解决问题呢?” 罗已祥明白,对方对他起疑,就是门卫,也是待在旁边一直没走。 罗已祥看看手表,只好要求,能不能单独谈谈? 琪琪跟门卫交换了个眼色,点头,吩咐小保姆把孩子推出去走一走。 门卫便关上门在门口守着。 “江湖救急!你能做主吗?” 罗已祥别扭得不行! 他被别人下了套,欠了赌债,如果不马上还清,一旦事儿漏,他的仕途就完了! 这要是给他那个一辈子两袖清风的老子知道,能打断他的腿! 罗已祥也是被逼无奈猛地想起老爷子念叨过,说故人之子,搞文艺的两个人居然生了个擅长经商的!还成了小城首富! 那是过年,罗已祥随口问一句才知是父亲时常念叨过的柳家的孩子。 罗老爷子总说省剧团里也没有比小城柳家那两口子唱戏好听的!没人家有情有调儿! 琪琪乍一听罗已祥的话,也是眼睛闪了闪,要不是她也偶尔看一眼武侠小说解解闷,差点听不懂这位叔叔说的是什么! 罗已祥见琪琪也是眼睛睁大了一瞬,就更不好意思,但话已出口,又收不回来! 琪琪在心里有种谁家的“大熊孩子”来求帮忙的感觉。 “叔叔,我们家确实家业不小,可是,能挪动的资金也是有限的。” “您能不能介绍一下您自己?” 琪琪话说得含蓄,罗已祥也懂自己连姓甚名谁都不说,就让人家帮自己也是过分。 “我姓罗,家住省城,咱们两家乃旧识。”罗已祥还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全名。 “那您需要多少呢?” 琪琪倒没再追着问,他说与不说姓名,总有办法查,且先看看这位要多少钱吧! “十万!”罗已祥想了想,加了些量,他担心他那对头到时又向上提利钱。 琪琪想一下,对普通人来说,真不少,都够买楼了!但对于他们家来说,确实不算多。 罗已祥见琪琪低头思索,也是烦躁,他也是!跟个孩子说这些! 这要是柳成林在,应该不会这么啰嗦! 他罗已祥只要把父辈们的关系一说,以他所知的,柳成林一惯“行侠仗义”的作风,多半会很痛快地帮他! 琪琪礼貌地跟罗已祥招呼说她失陪一会儿,便出了门。 再进来,琪琪竟然直接拿了二十万放在罗已祥面前! 这下,刚才还急得热锅上蚂蚁一样的罗已祥,也是挺意外的。 罗已祥能猜到,这孩子可能是向长辈们打听去了,也很可能会直接喊个长辈来,但没想到她真的自己就能动这么大一笔钱。 十万二十万,说多不多,但说少绝对不少! 琪琪把钱推过去,又拿了袋子递给罗已祥,“罗叔,您点点!” “这,多了!” 罗已祥有点感动,人家小女孩儿虽然年纪小,但处事大方又周到,这多给了整一倍,分明是另给了增量,以防万一啊! “您客气了,罗叔。您这么大人大老远跑来,总不能让您就这么空手回去。” “罗叔,我看您挺急的,就不留您了。” 琪琪说着把两位父亲名片的递给罗已祥, “您再有什么事儿打上面的电话,不用再这么大老远的开车过来。” 罗已祥确实急,也有点后悔自己小人之心,但是,总得先把眼皮底下的事儿弄完再说其他! 只是柳家和尤家,以后有什么事儿他罗已祥是帮定了!就是他不行,还有大哥二哥三哥行呢! 唉,哥哥们也跟老爷子一样,厉害是厉害,就是手里没钱! 再说,哥哥们知道了他赌博,肯定也跟老爷子一样得揍他一顿先! 他罗已祥是一时鬼迷心窍,等发觉是套儿,已经晚了! 以后,那些歪门邪道是打死也不能沾了,太丢人! 这事儿,等过两天,柳成林和尤有余从外市回来后,尤琪琪已经把罗已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多少人,各人的社会关系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当然,也查出罗已祥父亲罗老原来曾在小城工作过,罗已祥确实是柳家故人之子。 而罗家“平安吉祥”四兄弟,个个都很有出息,只是罗已祥,做为老小,性子略略浮躁了点儿。 “你就不怕他是个骗子?”尤有余听闺女就那么轻易地把二十万给了出去,有点担心。 “我安排三辆车盯着他呢!他但凡真是个骗钱跑路的,怎么拿走的怎么拿回来。” 嚯,三保险! 到底还是小孩子,尤琪琪开心地跟两位父亲分享她在出门后都干了什么。 一,先安排几位叔叔伯伯瞄住罗已祥的车分开距离等着,隔一段路换一辆车打头盯着,免得被人家发现。 二,打电话向杜宇叔叔要来了他校友在省城开私家侦探社的电话,请对方查车牌,查人。 三,跟陆晓辉和姜芹都问了一下有没有姓罗的亲戚朋友。才知,很多年前,柳家祖父母来小城落户时曾得过一位姓罗的老领导照拂。 至于钱,保险柜里现成的,琪琪知道密码。 “你倒是大方,出手就翻倍地给!” 柳成林多少有点不舒服,语气带着点怨怪。 “爸!”琪琪也无奈,撒着娇推了下柳成林的肩,过来一边给柳爸捶着一边解释: “爸,您要是觉着我做的不对,那我自己出这个钱,回头我把我零花钱拿来补上。” “说什么呢?我是这个意思吗?可算等你长这么大,也没见你这么孝顺过我们!” 别说柳成林,尤有余也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爸爸!”这下,琪琪不好好哄哄俩“老头儿”不行了! “我这不也是想着,咱们家家大业大,可就缺了个在官场上过硬的靠山吗?” “那个罗已祥,怎么看都跟季诚伯伯的气质很像,说话训人一股子官味儿。” “可季诚伯伯迟早要高升,升到哪里也说不好。那个罗叔开的车是省城牌照,他很可能就在省里工作。” “罗叔说话找你的那个劲儿还很焦急,也不像是在装。” “我就想着,试试看,看能不能搭上一条线,万一成了,有好处没坏处,不成也损失不了什么。” “不然,我们家,就只能在本市一亩三分地待着,困在这里了。” 这下,两个当爹的都有点怅然,这孩子,连这一点都看出来了! 确实,吉祥发展遇到瓶颈了,他们被“困”在小城里。 这个状态,主因就是琪琪说的这一点! 岂止是朝中无人莫做官?就是做生意,也得有靠山才成啊! 对比儿媳尤琪琪对吉祥整体状况的把握到位,以及为人处世的大气与果敢,儿子柳明明的所做所为,就让柳成林相当恼火了! 柳明明开春上学后就在校外买了个房子,跟于芳菲开始同居。 那于芳菲之前的男友挑衅骚扰,柳明明竟然不顾柳成林曾经耳提面命的教导,背地里指使手下打断了人家的腿! 问题是,那人不是普通人!那人是省组织部部长苏衡的独子苏予宁! 花五周旋着勉强圆了这事儿,没漏出去,甚至把一些疑点牵扯到另一个也跟苏予宁有过节的官家子弟身上。 如果不是那个小子跟苏予宁过节也不小,苏部长若只盯着柳明明查,很难说结果如何! 好在花五真是反应够快,知道后立刻把动手的人都遣散,不然,麻烦大了! 柳明明这个混小子!让你在外面上大学是让你学习知识、开拓视野,发展人脉,为家族未来发展拓宽道路的! 不是让你去为女人争风吃醋、好勇斗狠的! 为了那么一个女人,意气用事、不知天高地厚,简直不堪大用! 什么都怕比较,没有参照物,也就觉着柳明明还行,正常的富家子弟,起码还好好读书呢不是? 可一有尤琪琪比较,柳成林心里这火就越烧越旺! 柳成林庆幸的是,花五只在晚上向他汇报,这个人,就是尤有余也不清楚! 可柳成林不知道的是,尤家人确实不晓得花五,但是,柳明明跟女同学同居的事儿,尤家人是早知道的。 吴飞,心里还是心疼琪琪,忍不住在琪琪生产之后打电话告诉了琪琪。 琪琪早就预料到一般,几乎都没给出什么惊讶的反应。 第224章 殇(1) 柳成林对儿子柳明明不可谓不失望,可他就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以前一晃而过的心思再起,他喊尤有余再给他起草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他要把吉祥百货的股权全转给琪琪! 尤有余皱了眉头,这个举动,等于是把整个吉祥连锁百货都交到琪琪手里! 二哥这是想干嘛? 尤有余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起交好二十来年,他们俩如今已是儿女亲家,可是从两个孩子结婚后,他俩也不再无话不谈。 但是,怎么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柳成林一举一动背后是什么意思,尤有余还是猜到了的。 尤有余长叹一声,这柳明明若是他亲儿子,他怕是现在就追到省城去把柳明明暴打一顿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目光短浅!胸无大志!…… 若不是亏欠二哥二嫂太多,他尤有余,真不想让两个孩子再在一起! 可是,就是亏欠太多了啊!两家早就紧紧捆绑在一起,可怎么分得了? 更何况,柳亦扬已经出生,他们两家,都已经血脉相连了! 小城里的两位父亲,为了柳明明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烦恼得不行,省城里,苏衡苏部长一样为自己的儿子烦恼! 他正背着手,向自己在省医院外科病房里的妻儿发号施令: “收拾一下,你们立刻去美国!” “老苏,予宁必须去美国吗?咱们国内做不了这个手术?”苏夫人试探着问。 “愚蠢!人家都已经动手了,还能让你儿子再好好站起来?” “立刻走!不要耽误!别忘了,从古至今的官场上,可没有一个瘸腿的官!” 苏夫人一个激灵,点头应和。 前脚送走妻儿,苏部长就叫来自己秘书: “查得怎么样?” “撤人撤得很干净,不像是外来人做的。” 苏部长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会儿,他也是觉得柳明明一个小城市来的孩子,应该没那么大胆子明知道苏予宁是他儿子还敢动手。 他也倾向于是本地人动的手,选的位置是闹中取静的大街后小巷子里,打完人往大街上的人群里一跑就基本抓不着人了! 只是,他苏衡与陈副省长素无过节,陈副省长儿子陈愈真就因为抢女人没抢过苏予宁,就派人打断苏予宁的腿? 还是他们想就此断了苏家人的未来?给陈愈以后进入官场空出位子? 陈家父子!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给老子等着! 他苏衡有先见之明,他苏衡又不只苏予宁这明面上的一根“独苗”! 苏予宁去美国把腿治好最好,治不好,他苏衡就着重培养邹与全! 想到这里,苏部长询问秘书: “邹与全怎么样了?” “邹与全很懂事,学习很刻苦,考重点高中应该没问题。” “嗯!”苏部长一边点头,一边吩咐: “你去联系一下邹鹏,让他们两口子晚上来我家汇报一下工作。” “是,部长。”秘书点头退出去工作了。 邹鹏也曾经给苏衡当过秘书,现已经去省轴承厂当厂长去了。 邹鹏长得其貌不扬,但妻子窦艳可是长得貌美如花。 晚上邹鹏两口子去老领导家汇报工作,回来时,窦艳犹如喝醉了酒,面红腰软。 而指使人打断了苏予宁腿的柳明明,此时则搂着自己怀里的女人尽情驰骋。 让于芳菲有些不解的是,柳明明对安全套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执着,不管他俩有多激情四射,柳明明最后关头都不会忘记带套。 这个…… 于芳菲忍不住问柳明明: “你,你就不想?……” 柳明明有什么不明白的,干脆直言: “于芳菲,我这么做,是对你最大的善意。” “你最好聪明点,别给我整个怀孕了什么的。别说你不一定怀得上,就是怀上了,我也不会让你生我的孩子!” 于芳菲一下子愣住,柳明明这是什么意思? 他都为了自己把苏予宁的腿打断了! 柳明明见于芳菲愣愣的表情,有点好笑:“于芳菲,我儿子已经两个月了!” 柳明明看于芳菲瞬间瞪大的眼睛就觉得更好笑: “你不会以为我是爱你才跟你在一起吧?” “于芳菲,你不笨。这几年,帮我把功课弄好,等毕业了,这房子就归你。懂?” 柳明明说完,拍了拍于芳菲的脸,翻身睡去,留下被他这几句话震得毫无睡意的于芳菲。 春天开学后,于芳菲听柳明明说在校外买了房子,问她想不想去一起住时,高兴极了! 于芳菲以为柳明明喜欢上她了,连房子都买了呢! 所以就没想太多,欢欢喜喜退了寝室跟柳明明住到一起。 柳明明倒也挺讲究,家用就放在抽屉里,并不需要于芳菲张口。 于芳菲还以为,终于找到个好男人,从此终身有靠。 可今天柳明明这几句话,让于芳菲一下子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是了,柳明明从未说过喜欢她!从未说过要跟她如何如何! 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原来,人家竟然连儿子都生了! 原来,自己只是从虎穴出来进了狼窝! 柳明明打断苏予宁的腿,也不是为了她吧? 那天,苏予宁嘲笑柳明明穿他不要的“破鞋”,柳明明是觉得他自己受到羞辱了吧? 于芳菲在黑暗中瞪着一双眼睛,无声地流泪,唾弃着自己: “蠢货!你凭什么就觉得人家柳明明会看上你?” “苏予宁也好,柳明明也罢,都不过拿你当个玩意儿罢了!” “只是,柳明明做得有点人味而已!” 家境一般,仅仅有点聪明,有点漂亮的女孩子,拿什么跟人家手握权势或财富的男人站在一起呢? 这样的女孩子多的是! …… 于芳菲反躬自省,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全心全意努力学习功课,同时也帮着柳明明弄好学习。 柳明明对于芳菲的识趣很满意,对了,这样才乖嘛!找准自己的位置,他柳明明也不会亏待于芳菲。 在校园里,柳明明与于芳菲出双入对,男孩子高大帅气、女孩子清纯可人,看起来,是一对甜蜜蜜的小情侣,羡煞旁人。 可惜,偏偏不是。 柳明明这一阵子过得实在舒服,他老爹有一阵子没给他打电话了,这是终于对他放心了? 柳明明派人打断了苏予宁的腿,他本以为他爹肯定会打电话狠狠骂他一顿,甚至都有可能开车过来抓住他打一顿! 可是,他爹柳成林这一次居然连个动静都没有,也是奇了! 柳明明心里略微有些不安,这么大的事儿,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五叔也不可能不汇报,那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柳成林对这个儿子失望了而已! 以前,是看出柳明明有些小肚鸡肠,连男同学向尤琪琪借笔记,柳明明都能打断人家胁骨! 但看在后继柳明明给人家拿了医药费的份上,就没管他。 孩子们的事儿,自己试着去解决,别闹得太过分就行。 再说,那男孩子也不全无辜,觊觎他柳家未来的少夫人,胆子倒不小! 只是没想到,柳明明养成了这么“护食”的性子,连别人嘲笑他女人,他都不容! 一出手,居然那么狠辣! 为了那么个玩物似的女人,开罪省组织部部长的儿子? 柳明明还能不能有点脑子? 柳成林早在柳明明上大学之前,就提醒过柳明明,与官家子弟能交好最好,若不能,尽量远离,无论如何,不要交恶! 结果呢?柳明明大概半句都没听进去! 柳成林连电话都没给柳明明打一个,就如同苏衡在苏予宁出事后没再骂儿子一句一样,他们这两个做父亲的,都对自己儿子说不出的失望! 都有了别的打算! 如果一直谆谆教诲你的师尊长辈突然不再让你烦恼地喋喋不休,那么,你可能在他眼里不再是个可造之材了。 小城,柳家家门外不远的拐角处,那棵两个人合抱才抱得过来的老柳树下,站了很多人,正在抬头对着老树指指点点。 陆晓辉也站在人群里,听着人们特别是老人家的唠唠叨叨,只觉得心乱如麻! 陆晓辉几步赶回家,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柳成林问她干什么? 陆晓辉说,今年老柳树太反常,一个春天发了两回芽,开了两次花,老人们都说一辈子也没见过,怕有什么不好呢! 陆晓辉翻出了她和柳成林结婚时买的大红绸,毫不吝惜地拿出去围系到了老柳树上。 陆晓辉回到家,又跑到客厅里柳树和佟二香的照片前,跪拜祝祷了一番,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就听见柳成林喊她进书房。 “离婚?柳成林,我不离婚,我既然跟了你,就是一辈子。” 柳成林有点无奈地嗤笑:“陆晓辉,你有意思吗?” “你愿意在外面找女人,你尽管去找,想生孩子尽管去生!我不会管你,但我不会离婚。”陆晓辉凄然地自嘲一笑: “柳成林,我不会跟你吵也不会跟你闹,我只会像你娘曾经做的,带着孩子等你爹回家一样,等你回家。” 陆晓辉拢了一下头发,转身出去。 柳成林开给陆晓辉的条件不少,怎么也是自己儿子的娘,就算离了也曾是自己的女人,并不想亏欠她。 可是,陆晓辉居然这么不识时务,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肯离婚,还等? 呵,该不是看着这家大业大的,舍不得吧? 柳成林并不觉得陆晓辉有多爱他。 看看别的女人,知道丈夫外面有人,哪个不是疯了一样又吵又闹的,追着丈夫抓小三儿,弄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陆晓辉打他上回从里面出来就变了,柳成林如今就是几天不回家,陆晓辉也很少追撵着问行踪。 爱他?就这么爱吗? 不过,陆晓辉提起自己的父母亲,倒是让柳成林想起小时候来。 那时他们哥俩的大胃口已经显现,尤其是他大哥柳成山,吃了满满三碗米饭还是饿! 柳成林眼见着他娘佟二香把自己碗里的半碗饭拨给大哥,可是杯水车薪,他大哥明显还是没吃饱,只是懂事地放下碗说吃饱了,就跑出门去。 柳成林也跟着学,追了出去。 田间地头,河堤边上,哥俩拿着网抄子,抄了无数蚂蚱,一起用网子装着摁河里淹死,然后架火开烧,把嘴吃得乌漆麻黑的,勉强有点饱意。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哥柳成山带着他们那一帮小子,开始了“野外生存”训练,彼此交流什么东西能吃,捉什么来吃。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但凡被他们抓到,全进了肚子。 可是,还是饿!找食也消耗体力啊! 后来,小柳成林就发现了他娘佟二香去求人要粮票。 那是怎样的“求”? 做为男孩子,柳成林知道母亲为了让他们吃饱饭,不得不去给人家当相好,他难受得恨不得撞墙! 甚至,柳成林都想把自己的饭量减下来,但是,根本不行! 这顿少吃半碗饭,会更饿!下一顿会变本加厉地补上一整碗! 柳成林那时最担心的是母亲的所做所为被父亲知道! 柳成林怕父母亲因为这个分开,那他们家可就,可就没了! 他们兄妹三个可怎么办? 小柳成林那时常常光着脚躲到父母亲的窗户下边偷听,他想着,万一父亲打母亲或者要跟母亲分开,他就进门去劝劝。 柳成林一个小孩儿,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可让小柳成林震惊的是,他听到了什么? 父亲柳树一边给母亲佟二香上药,一边哽咽着: “微,都是我无能!你,你……他还有没有别的毛病?不然,别跟着他了!” “说什么呢?难得有这么大头的。不跟他,咱家孩子可怎么办?” “微,你,你打我吧!都怪我!我但凡能耐点,也不能让你遭这罪!” 呜呜咽咽,是父亲的哭声: “微,你一直是个好女人啊!不管我犯了什么错,你都没离开我!是我混账!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没听你的话!要是我早点全听你的,咱们家咋也到不了这地步!” “别说这些。只要你明白,我这么做只为养活孩子们,你别嫌弃我,别生我的气,不高兴冲我来,别跟孩子们撒气就成!” “我怎么会嫌弃你?要不是我无能,你哪里会出去找别人,我,我还怕你嫌弃我,不要我呢!我就只有你和孩子们了!” “杨子,我也只有你们了啊!” 父母亲相拥而泣。 小柳成林在窗外也跟着掉眼泪,那年月,心比放进黄莲水里泡着还苦! 唉,罢了! 陆晓辉说得也没错,那个女人愿意生,生下来抱给陆晓辉养,一样能上户口,一样是“婚生子”! 倒是比跟陆晓辉离了再跟那女人结婚省事! 第225章 殇(2) 柳成林在股权转让协议书上签了字,尤有余欲言又止,最后,只把协议书往保险柜里一放,什么也没说。 这个保险柜,柳、尤两家人其实都能开,密码就是尤琪琪的农历生日。 柳成林看尤有余这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签过字后,柳成林一个月起码有半个月不回家住。 陆晓辉仍然没事儿人一样,照常去吉祥上班,照常照顾儿媳妇和大孙子,闲了就抱一抱那只叫“柳成林”的猫,至于那个叫“柳成林”的人回不回来,对她没多大影响。 尤琪琪已经从自己父亲口中知道柳爸把吉祥百货的股权全转给了自己。 从此尤家就成了吉祥百货的大股东,可是,尤琪琪却高兴不起来。 柳爸尚在壮年,就把这么一大笔财产做了处置,而且,对琪琪的丈夫柳明明做的事儿什么处罚也没有,太反常。 琪琪猜也猜得差不多,只是,真没办法说出来。 琪琪只要想一下柳亦扬将来长大了也像柳明明那么混账,她也会觉得失望,没准也会做出与柳爸一样的事情。 尤琪琪在又一次和两个父亲在一起时和他们商量: “爸、爹,我有事儿跟你们说。” 柳成林和尤有余都抬头,琪琪这么称呼,应该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家事。 “爸、爹,我决定今年不参加高考了。” 嗯?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柳成林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琪琪坐完月子就开始复习功课,连模拟考试都参加了一次,成绩并没有明显退步,这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个决定? 就是尤有余这个亲爹也是万分不解地看过来。 “爸、爹,你们放松,没有事儿!是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改了主意。” “上次罗叔来,让我想了很久。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依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想着,与其依靠别人庇护咱们家,不如咱们家自己有人执政为官。” “学工科虽然可以去研制武器,但必须受人领导。咱们国家这么大,不缺我一个搞科研的,我想成为把握方向,领导科研的人。” 柳成林看着尤琪琪,心情实在是遗憾又欣慰!矛盾得不行! 遗憾的是,这么有前瞻眼光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欣慰的是,这么有前瞻眼光的孩子,是他柳家大孙子的母亲! 该知足!自己儿子没有想到也很可能做不到的事儿,自己儿媳妇想到了也很可能做得到! 柳成林对尤琪琪的能力,从未怀疑过,那,为什么不参加高考了? 尤有余是骄傲的!同时也跟着起疑惑。 尤琪琪笑着向两位父亲解释: “既然想从政,高考的方向就要改一改。再有就是,爸,爹,你们两位得派些人手去京城帮我先摸摸底。我呢,调整一下学习方向,也好好陪一陪柳亦扬。”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既然想去京城闯龙潭虎穴,做点准备当然是应该的。 尤琪琪之前想考理工科,在东北上学就可以。 现在要改学文,还是去京城那个全国政治经济核心,做为柳尤两家的孩子,确实不能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地去瞎闯荡。 “琪琪!”柳成林想到一点,不由得出声叫住儿媳妇,柳成林想到,尤有余也跟着想到了,也担心地看着尤琪琪。 “爸、爹,你们是不是担心我这张脸?” 怎么可能不担心? 尤琪琪容颜太盛,哪怕只随便扎个马尾,就已经是个让人挪不开眼的美人了。 尤琪琪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大黑框平光眼镜戴上。 只这一下,那夺目的颜色就遮掩了不少。 琪琪笑着说,等明年填志愿前,就把头发剪短,剪出很厚的刘海,挡住额头,两侧的头发再挡一下脸颊,应该就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唉! 柳成林也好,尤有余也罢,以前琪琪要报理工大学,要考军校,他们两个当爹的还没有这么担心过这个方面。 如今一听琪琪说要进京,一个比一个紧张。 他们,可都是在社会摸爬滚打过的成年男人! 在社会上混这么久,琪琪这种容貌顶级的女孩子有可能会遇到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难怪琪琪要他们派人手打前站了! 难怪琪琪连怎么遮掩容貌都考虑到了! 别的女孩子都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可琪琪,却得反其道而行。 说到底,还是他们不够强啊! 父亲们微小的情绪低落,琪琪当然看得出来: “爸!爹!你们俩别这样,我也只是预防万一。再说,我大大和张大力大大不也在京城呢吗?” 呼!幸亏如此! 不然,真不愿琪琪去京城读书!万一有个万一,他们两家可怎么办? 这么一个大宝贝,走远了怎么都不放心啊! 柳家尤家的未来,已经在实质上交到尤琪琪手里。 而尤琪琪的丈夫柳明明,三个人却谁都没有提起。 也许,心思太通透的人在一起,就是如此。 不需要说的话就不必说出口。 柳成林在签了那个股权转让协议书之后,就相当于把自己儿子排除在家族话事权之外了。 柳明明一直在省城折腾品牌鞋店,原品牌不允许跨区开店,柳明明干脆申请了别的品牌,赶上大中华人口红利期,钱是不少赚的。 柳成林仅仅嘱咐了一下花五,再给柳明明派人,无论如何不能再动手伤人! 柳明明此时完全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有了再生一个孩子的打算,甚至已经跟他的岳父和妻子达成共识。 吉祥百货归属柳明明的儿子柳亦扬,由他母亲尤琪琪代为管理。 而吉祥地产,就是给柳成林将来生的孩子留的。 柳成林的另一个女人,说起来,也是命中注定。 吉祥百货从引进了乐器售卖起,孙月便请了几位省音毕业的小老师授课。 但是么,毕竟是学艺术的人,很有点小脾气,迟到早退的,不大服管束,态度很有问题。 孙月也不能把人家一开了之,这乐器教学,专业性还是很强的,孙月只好尽量哄着。 柳成林原来也没太当回事儿,可是,听陆晓辉念叨得多了,便答应过去看看。 结果柳成林一出手,是震慑了小老师们不假,但又给自己招了朵桃花。 一去果然见那些小老师们颇有些盛气凌人的,颇有点瞧不起小城人。 尤其是其中一个教键盘的姑娘,坐在钢琴前,十个手指翻飞着弹奏《野蜂飞舞》,很有点炫技的意思。 柳成林静静地看着,在三楼各个教室慢慢溜达。 待钢琴空了出来,便坐到了琴凳上。 很久没有弹琴了,柳成林自己也是感慨,活动了一下手指。 “哎!你干吗?”那姑娘发现柳成林坐在琴凳上很不高兴,开口不客气地问。 柳成林没理她,手指在琴键上如流水一样滑过。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柳成林的手再落到琴键上,整个三楼便自然而然地只有情绪饱满激昂的《命运》的音符在奏响。 这下,不只是那个姑娘,很多人都惊讶地望了过来。 弹奏乐曲,有很多时候,不是多复杂的难事儿,难的是,把情感融入进去,用乐器表达出来。 把节奏与力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把乐曲包含的情绪全部表达出来,甚至能去影响别人,让大家跟着弹奏的人一起欢笑或难过,这个最难。 柳成林的弹奏,未必完美,但情绪的表达与感染力,远超过技巧。 柳家人,似乎天生就有在舞台上抓住别人心神的本事。 人们不由自主地聚拢过来,一见是柳成林,不少人想起了柳成林的本事。 有些年长的人干脆喊他:“柳二,你给大伙儿拉个《二泉映月》吧?” 柳成林也来了兴致,接过别人递过来的二胡,吱吱哇哇适应了两下,便是那忧伤婉转的旋律声响起…… 教键盘的姑娘傻了,一般来说,学西洋乐器的人不碰民乐,极少有人会多种乐器的! 可是,这位拉完了二胡可以接着拉小提琴! 姑娘眼见着看热闹的人们把一件又一件乐器往那个男人手里塞! 就仿佛他哪一个都会! 他也确实都能演奏一段! 小城的父老乡亲们高兴了! 早就看这些教乐器的小老师们有点不顺眼,一个个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拿眼睛夹着看人! 但碍于尊师重教的传统,大家伙儿都不得不赔着笑脸。 如今,见原来文化局多才多艺的柳成林“出山”震慑这些小老师们,都觉得痛快! 你们有“才”?有我们文化局的“柳二”有“才”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儿!…… 柳成林一声不响,就已经相当于“啪啪啪”地扇别人耳光。 小老师们一个个的都涨红了脸,他们,太自大,太自以为是了! 柳成林对于只看到他有钱的女人是本能地排斥,但对于爱慕他的才华,主动追上来的文艺女青年,他也不能免俗…… 尤其是,柳明明最近半年的一举一动,让柳成林失望透顶。 一个男人,在妻子马上要生产的时候,居然毫无顾忌地跟别的女人同居在一起! 还为那个女人争风吃醋,惹麻烦上身! 如此不明智、不冷静、不知深浅! 柳明明真以为离得远尤琪琪就不知道? 柳成林在尤琪琪处理罗已祥来求助的事儿时,就已经晓得,柳明明若是与尤琪琪交手,根本就不是对手! 琪琪安分守己地待在柳家,未必是多爱柳明明,而是为了两家的情份和对柳亦扬的责任更多吧! 尤琪琪一直是清醒而冷静的,哪怕吴飞打电话告诉她柳明明在外面有了女人,琪琪也并不意外。 青春年少的年纪,强壮健康的身体,柳明明若是没有需求才奇怪。 只是,琪琪也曾妄想过柳明明会为了她坚守,但,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差了些志同道合的思想上的同步。 或者说,是柳明明始终都没有站到与尤琪琪同样的高度。 琪琪认真思量过自己与柳明明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俩都顺利地上了大学,他们俩仍然会出问题的。 琪琪的志向一向是为国为民,而柳明明,则一直是顾家守业。 道不同,不相为谋。 到时候,他们俩之间必然会有别人,迟早而已。 柳爸柳成林分明什么都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有柳爸的期盼,琪琪未必会肯生下柳亦扬。 尤琪琪是爱两个家庭,而非为柳明明一人。 陆晓辉最近变得很迷信,每次路过街口的老柳树,不管多忙都要双手合十拜一拜。 如果不忙,干脆学那些老人家,给老柳树敬上三柱香。 事出反常,不止是小城这一地,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花木春天两次抽芽开花的现象。 其他的地方当然也出现了老百姓向花草神祝祷,给花草敬香围红绸的事儿。 连电视的新闻联播里,都特意就这一现象进行了解释,说是因为大气受到污染而引起的气候异常,并非是有什么精怪。 但老百姓不管,你说你的,他们做他们的。 今年春天,李伟和小王老师生了个小姑娘,偏偏越来越迷信的李伟母亲去给小姑娘求签,签上竟然说小姑娘与兄长李铁铸相“克”! 李家被李母闹得愁云惨雾,连新生命诞生的喜悦都被冲淡不少。 李铁铸已经初二,被他奶奶每天神叨叨的烦得不行,干脆去找了继父侯勇军。 等李铁铸从侯家回来,就召集全家人“开会”。 “爷爷奶奶,爸爸,王老师,有个事儿我宣布一下。” 李家一家人都挺稀奇,这孩子越大越懂事儿,情绪稳定,沟通顺畅,有事说事,学习都不用大人操心,越来越像个小大人。 今天这么郑重其事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大家伙儿便都看李铁铸,看看他要说什么。 “爷爷奶奶,爸爸、王老师,我已经决定了,从明天起,我就搬走自己生活了!” “什么?” “什么叫你搬走自己生活?” “为什么要搬走?” 李家人都吃惊坏了!这李铁铸想干嘛?他还要搬走?往哪搬?他自己怎么生活? 第226章 殇(3) 李家人都吃惊坏了!这李铁铸想干嘛?他还要搬走?往哪搬?他自己怎么生活? “我已经跟侯叔叔商量好了,先跟他们一起生活,等我妈给我买的楼收拾好了,就自己在楼上住。” “不是,你好好的搬侯家去干吗?” 李伟不大愿意,儿子现在跟侯勇军越来越亲近,说话动不动就“侯叔叔说”,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爸,咱们家就三室,爷爷奶奶一间,我一间,你跟王老师一间。李娇娇现在跟着你们一间屋子,她一哭你们谁都睡不好。” “我搬侯叔叔家住,空出一间屋子,你们赶紧请个阿姨帮忙看孩子干家务,也让我奶和王老师喘口气。” “再说,我妈给我买的楼跟侯叔叔家就住对门,我就是以后睡觉自己睡而已。” “行了,没别的事儿,我收拾东西啦!” 李铁铸说完,就开始收拾他的东西,没多会儿,侯勇军就过来敲门。 小王老师倒有些舍不得李铁铸,这孩子又懂事儿又贴心,她怀孕的时候害口嗜酸,李铁铸总记着给她到处买酸果子吃,李伟都没有李铁铸上心。 这一次,连她都觉得婆婆有点过分,居然天天念叨俩孩子犯“克”,这是什么意思? 是嫌弃她生了个女儿咋的? 老李家又不是没有大孙子,一儿一女凑个“好”,有什么不好的? 可婆婆就是成天愁眉苦脸地念叨个没完! 小王老师见事已至此,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妥帖的安排了。 不然,就凭着李家老太太这“作”劲儿,万一俩孩子有个什么闪失,还不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李伟帮着儿子拿他的行李,边走边嘱咐:“过去听话,好好学习,有空儿回来看看你爷奶。” 侯勇军顺手接过李铁铸手里的包袱,接口: “行了!在他亲妈身边你还不放心?你也别拧着了,赶紧请个阿姨吧,我光是听李铁铸说,都替你们家闹得慌!” 李伟对于他儿子去侯家住,觉得有点对不住侯勇军,可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妈天天念叨,连他都要被老太太整抑郁了。 李铁铸搬走,李伟倒是觉着可算能长出一口气了,不好意思地跟侯勇军说: “那个,麻烦你们了啊!” “你这见外了不是,儿子去妈家住,麻烦什么啊?我还正嫌家里人少冷清呢!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哪天有空儿请我喝一顿。” “成。哪天有空儿一起喝点。” …… 侯勇军一边把李铁铸的东西塞进后车座,一边跟李伟寒暄着。 李伟和侯勇军之间,早没了以前剑拔弩张的劲头,尤其是侯欣欣和李娇娇相继出生之后,由于李铁铸的关系,他们两家,没亲也成了有“亲”。 继柳家之后,尤家和侯家,也买了私家车。 李铁铸坐到副驾座,跟继父侯勇军回侯家。 李伟也总算想开了,请了位保姆帮忙照顾家庭。 只是在心里暗暗后悔着,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非跟柳树芽拧呢? 他跟那个在家里穿着大红睡袍的女人,终是无缘!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李伟的遗憾,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机会弥补? 一辈子,好几十年呢,谁说得准? 只要活着,活得够长够久,老天爷未必不肯怜惜。 但是,如果活不了呢? 那便什么都没了! 老祖宗说过,乐极生悲,盛极必衰。 不知道是不是老柳家这几年发展得太好,又收了太多老天钟爱的灵秀人物,在小柳亦扬人生里的第一个盛夏,柳家又出事儿了!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陆晓辉都没听懂急得脑门冒火的儿子说的话。 “明明,你说什么?” “妈!妈!我,我不小心把琪琪掐死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晓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柳明明把他小妻子尤琪琪掐死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们俩刚才出去时还好好的啊,这怎么才开车出去一会儿,柳明明就跑回家说,说他把尤琪琪掐死了?! 这会儿,连老天爷也跟着发了火,盛夏闷热的午后刮起了狂风,乌云疯狂地翻滚着,毫不留情地互相狠狠推搡摩擦,激起阵阵电闪雷鸣不断“咵咵”响着劈向大地。 柳明明已经跪在陆晓辉脚下,仰望着母亲,焦急地摇着陆晓辉的手臂呼唤: “妈!妈!你快想想办法啊?妈!我爸还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轻饶了我!妈?妈?你快想想办法啊!” 陆晓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直响! 她能想什么办法?她能怎么办? 尤琪琪,那是在柳家尤家两家人眼里不亚于柳明明的“命根子”啊! 尤其是丈夫柳成林,更是疼琪琪入骨! 那爷俩,分明是比亲的还亲啊! 俩孩子犯了错,柳成林从来都是偏向琪琪的! 柳明明居然掐死了尤琪琪! 丈夫柳成林要是知道明明掐死了琪琪,杀了柳明明祭奠尤琪琪都有可能! 一念至此,陆晓辉瞬间清醒! 不!不能!不能让他们父子相残啊! 陆晓辉一下子抓住柳明明的肩膀,催他: “快!马上走!你马上走!别让你爸爸看见你!快走!” “妈!我,我往哪走?” 柳明明也是没想到他一时激动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现在他妈又是这么没头没尾地催他快走,他一时没弄明白。 “往哪走?有多远走多远!快走!等你爸回来就来不及了!快走!不然,你老子能活扒了你的皮!……” 陆晓辉勉强撑着有些疯狂地低声吼着儿子! 还问什么? 等柳成林回来,柳明明就走不了了! 柳成林激怒之下会不会留柳明明一条命都说不好! 柳明明听懂了他母亲的话,站起来就冲进屋子去拿随身的东西。 可是,哪怕柳明明反应这么快,还是一出房门,就看到他父亲倚靠在大门口! 看见父亲柳成林倚靠在大门口没什么,可是,父亲手里拿着那个黝黑的铁疙瘩,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是什么意思? “成林!”陆晓辉刚才跌坐在沙发里,现在见丈夫居然把从不示人的枪都亮了出来,吓得猛扑过去,死死抱住柳成林的手臂高声喊着: “成林!你不能啊!成林!他是你儿子啊!” 陆晓辉拼着一个母亲全身的力气死死压低丈夫的枪口,转头对着柳明明嘶声高喊:“快跑!快!……” “放开!陆晓辉!你松手!”柳成林声音低沉,眼睛血红,强忍着连陆晓辉也想杀的冲动! “成林!柳成林!你冷静点!成林!你冷静点!你不能!你不能啊!柳明明是你儿子!他是你亲生儿子啊!……” 陆晓辉不管不顾,疯了一样死死抱住柳成林的那条拿枪的手臂! 柳明明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总算在母亲的嘶喊声中找到了自己的神志,转头冲回房间跳窗而去…… 柳明明该庆幸,因为柳成林对已建商品楼的位置和设计都不太满意,所以他们一直没有搬家,仍住在城里的平房区…… 年轻的柳明明,暑假开着新买的车带着自己的小妻子出去兜风,不过是聊天时听琪琪说明年要考去京城读书,便受不了了! 柳明明无法理解琪琪为什么非要读书不可! 琪琪在家里当个衣食无忧的少奶奶不好吗? 孩子还那么小,折腾什么? 尤琪琪要是去了京城,跟那些全国顶尖的优秀人物待在一起,爱上了别人怎么办? 无论尤琪琪如何解释,柳明明就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琪琪去读书! 琪琪也失去耐心,便喊明明停车,她要回家! 车是靠边停了,可车上的两个人吵得更凶了! 琪琪推车门要走,却让柳明明硬拉了回来,非逼着琪琪答应不去读书! 两个人几经推搡,柳明明一个没控制住,伸手掐住了琪琪的喉咙! 琪琪本能地反抗! 可是,激动的柳明明此时反而更掐得紧! 年轻的女孩子细细的嫩喉咙,哪里受得了经常锻炼本就是运动健将的柳明明发狠死掐? 悲剧的发生也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柳明明甚至清晰地听到了琪琪喉骨碎裂的声音! 等柳明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直勾勾地盯着失去生命体征的尤琪琪好一会儿了! 柳明明使劲儿地摇着尤琪琪,喊着琪琪的名字,可是没用! 尤琪琪的头软塌塌的耷拉着,那双神彩夺目的眼睛,也已经失去了光泽。 柳明明害怕了!他几乎连滚带爬地从车子里出来,跌跌撞撞地向家里跑去! 他要去向母亲讨个主意,他,他柳明明该怎么办? 他把尤琪琪掐死了! 他把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掐死了! 他爹柳成林会杀了他的! 他该怎么办? 他娘陆晓辉让他快跑! 柳明明本来还带着点侥幸心理,他怎么都是他爹柳成林唯一的亲生孩子啊! 可是,柳明明一出房门,看到他爹那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枪口时,就晓得,在他爹眼中,尤琪琪就是比他重要! 柳家的客厅里,正上演着笔墨无法言说的生离,而尤琪琪现在所处的小轿车里,一样上演着一出痛彻心扉的惨别。 跟着柳明明一起回家探亲的吴飞,看见柳明明的新车大敞着车门停在路边,就走过去查看。 结果,却只看见尤琪琪软塌塌地以正常人不大可能的头垂至胸口的姿势待在车里! 吴飞扶正尤琪琪,才发现,琪琪已经走了! “琪琪!” 吴飞如杜鹃啼血一样猛喊了一声,便一把把尤琪琪抱进怀里,大哭了起来! 琪琪,你怎么,怎么才这么年轻就走了啊? 琪琪,还想看着你,看你脸上一点点爬上皱纹,想看你的孩子长大成婚生子,你怎么就走了啊? 是谁干的?! 吴飞抱着尤琪琪痛哭嚎啕,心里慢慢想了个明白,柳明明!一定是柳明明! 除了他,没有别人会与琪琪在这辆车上共处! 柳明明霸道,就是发小吴飞搭他的新车从省城一起回来,柳明明都不大高兴! 以柳明明的脾性,他不会让别人碰他的新车!一定是跟柳明明有关! “琪琪,你睡一会儿,我给你报仇!” 吴飞把尤琪琪抱去车后座躺着,关上了车门。 吴飞坐到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流着泪的吴飞开着车向柳家驶去! 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如同天河被捅了个窟窿,瀑布一样泼泄而下,砸到地面反激起白花花的水帘。 吴飞看不清路面,只能凭着感觉在开车。 但这一天凭感觉开车的不只有吴飞,这天气,还有别的司机也烦躁地想早点开车回家。 “嘎吱,吱,哐!” 刺耳的刹车声与车辆相撞的巨大声响,在警示着人们,出大事儿了! 方向盘被撞得嵌进吴飞胸口,血,顺着吴飞嘴角流了出来,越流越多! 抱歉,琪琪,不能为你报仇了! 吴飞对尤琪琪,生前再爱慕,也从未越矩半分,此时生命走到尽头之际,却渴望能与尤琪琪结伴同行,共赴黄泉。 生不能相伴,死能相随,也好! 才这么一会儿,应该追得上,一定追得上! 吴飞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一直在交警队倍受排挤的杜宇,被指派在这恶劣的天气执勤,处理这一突发交通事故。 杜宇,出身刑警,专业优异,枪法精准,身手敏捷。 如果不是为了报答邓副市长当年的施饭之恩,杜宇迟早会成为刑警新星。 但是,杜宇为了在他幼时饿肚子给他饭吃的邓叔叔,毅然装做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失手”打死了罪行累累的黑社会头子熊大川,亲手断了自己的刑警生涯! 专业过硬的杜宇,略略看了一下现场,就已经发觉不对。 发觉不对的杜宇立刻嘱咐跟他同来的关系牢靠的小交警守着现场,谁也不许靠近! 杜宇飞快地向柳家跑去! 柳家客厅,陆晓辉跪在地上,仍紧紧地抱着柳成林的手臂,沙哑着嗓子苦劝着丈夫柳成林: “成林,亦扬已经没妈了,你当爷爷的,不能让亦扬连爹也没了啊!” “成林,你听我一句劝,不能那么干啊!我知道你生气,你生气打我行不行?你打我吧!是我没教养好儿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成林,你打我吧!……” 柳成林盛怒之下,也是头痛如针刺,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怒极恨极,却无法为如亲闺女一样的尤琪琪报仇!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专门来摘他心肝的仇人似的儿子啊! 琪琪,不仅仅是他的女儿他的儿媳妇,琪琪,还是柳家尤家的未来和希望啊! 他柳家难道还能指望那个就会惹祸玩女人的柳明明吗? …… 陆晓辉的话,时断时续地飘在柳成林的耳畔,柳成林一阵昏眩,也跌坐到沙发上。 陆晓辉害怕, “成林,成林?你没事吧成林?” 杜宇,就是这个时候像只落汤鸡一样冲进了柳家。 第227章 殇(4) 杜宇,就是在陆晓辉刚把柳成林劝得收住了杀性的时候,在暴雨中淋得落汤鸡一样冲进了柳家。 无事不登三宝殿,杜宇如此直接地闯进柳家的门,必有要事啊! 柳成林,到底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哪怕家中出了如此恸事,他在杜宇来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出什么事了?” “吴飞开车撞死了!琪琪也死在车后座上。二哥,你得马上拿主意!” 杜宇喘着粗气说,对柳成林手里的枪视而不见。 杜宇是个有分寸的聪明人,不该问的不问,该说的却不会藏着掖着不说。 柳成林听到杜宇的话,也是下巴抽搐了一下,怎么吴飞也搭了条小命进去? 他得到消息时,王家兄弟碰巧一起去厕所,柳成林抓起车钥匙只身回家去收拾那个孽障! 经过柳明明的车时,只看见失去生机的琪琪在副驾座上啊! 吴飞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柳成林知道事不宜迟,如果不是今天百年难遇的大暴雨,他们柳家儿媳妇尤琪琪与发小吴飞两个同时死在一辆车里,还不一定会被传出什么样的桃色新闻! 传出私奔什么的都有可能!那就太冤了! 柳成林马上起身和杜宇一起,赶去事故现场。 柳家老宅子,王玲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神不宁地念叨着: “吴飞咋还不回来啊!这是上哪儿去了啊?” 天气预报报今天有大暴雨,吴疾和他的四个大儿子,这些室外工作者,当然就回家休息没有去上工。 此时听到妻子王玲念念叨叨地惦记小儿子,吴疾就宽她的心: “担心啥?二十来岁大小伙子了,能出啥事?这个天,兴许躲哪个同学家呢!” 也是,这个天,谁好意思把上门的客人往外赶? 除非是客人自己非要走! 正围桌打牌的四个大儿子也插嘴逗趣: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娘,咋就听不见您念叨念叨我们呢?” “我还咋念叨?你们就在我眼皮底下呢,我还念叨啥?哎,对了,你们谁处对象了没有?趁早给我往家领个儿媳妇回来!” “哎哎!妈!您别提这茬行不行?” “是啊娘,我们天天在工地上工,都是一帮子大老爷们,上哪儿给你领儿媳妇去?” …… 儿子们斜插打诨,总算让母亲王玲不再那么焦虑了。 百年罕见的特大暴雨,伴着轰隆隆闷响的炸雷,和时不时“咔咔”裂开天幕的刺眼闪电,整整接连下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对于去海岛上游玩被困住的尤有余夫妇而言,是极为忐忑不安的三天三夜! 在下雨之初,姜芹就极为不舒服,心像被谁捶了一拳,闷痛! 尤有余就联系船老大回城,但是大暴雨马上下了起来,无论尤有余出多少钱,也没人开船! 这个天气海上行船?那是不要命了! 必须等雨停! 出多少钱能咋地?有命赚没命花! 等着! 姜芹也知道行船有行船的规矩,便拉住了也有些慌急的尤有余。 两个人耐着性子强忍着心慌等着雨停。 姜芹的影楼新增了海岛外景婚纱照系列,姜芹也跟着去了一趟,被海岛的独特风光吸引了,便要拉着丈夫尤有余一起去玩儿。 他们两口子结婚二十年整,是该庆祝一下,尤有余被姜芹各种花式邀请,便也动了心。 女儿已嫁,大外孙子都有了呢,他们两口子努力奋斗了这么久,确实可以享受享受生活了。 就这么上了岛,可上了岛之后,他们俩都感觉不好,尤其还下了那么大的大暴雨! 雨一停,尤有余便央求船老大开船! 好在,这小岛离陆地不远,尤有余和姜芹很快回到小城海港码头。 他们两口子一下船,便看见了一身黑衣等候着的侯勇军和侯小妹! “鱼哥,嫂子,你们俩坐我的车,你们的车让小妹开回去。” 尤有余和姜芹互相看了看,这是出什么事了? 问侯勇军,侯勇军也不答,只是劝小鱼尤有余和姜芹,心要放宽,凡事想开点,人要向前看,不管有啥事都多为小亦扬想一想…… 尤有余和姜芹互相抓紧了手,这到底是谁出什么事了? 侯勇军怎么一个劲儿地提小亦扬? 他们两口子出来玩儿,兄弟们都知道,但回来没通知任何人啊! 他们的车就停在码头上,什么时候回来直接开车回家,也不用别人过来接啊! 侯家兄妹早早候在码头这儿等着,分明就是他们俩不回来,就去找他们的样子! 尤有余掏出烟点上,抽了大半根,才开口对侯勇军说: “猴子,你说吧,我受得住!” 姜芹也在大口地深呼吸着,一起相处了十几二十年,侯勇军从来没有说话这么拐弯抹角过! 侯勇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俩一眼,仍是没有说。 鱼哥、嫂子,你俩受不住的…… 车子在柳家大门外停下,尤有余和姜芹在看见门口大大的奠字就愣了,随后加快脚步冲进柳家! 尤有余看见柳成林满头白发的那一刻,惊得话都说不好了: “怎?怎么了?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你?” 形容憔悴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的陆晓辉,正跪在火盆边烧纸,见他俩进门,陆晓辉便走过去抓着姜芹的手要给姜芹跪下。 姜芹猛地甩开陆晓辉的手,扑到棺木上,伸手就去掀盖在尤琪琪脸上的寿布。 “姜芹!姜芹!你别掀!……”陆晓辉紧追着姜芹喊。 晚了,姜芹已经看见了! 她辛苦二十年养大的女儿,刚刚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的女儿,竟然躺在棺材里! “怎么回事?”姜芹猛地冲陆晓辉大喊: “到底怎么回事?琪琪怎么了?” “姜芹,姜芹!你听我说,姜芹……” 陆晓辉哭着跪在姜芹脚下,泣不成声…… 而尤有余,扑到头发全白的柳成林身边,听完柳成林讲述的尤有余,已经坐都坐不住,滑跌到地上,就要往棺材那边爬! 柳成林俯身一把抱住尤有余:“兄弟,听哥哥说,你别去!尤有余,听哥的,你别去!” “哥!哥!你让我看看!让我去看看,我,我不信!我不信!琪琪!琪琪怎么就没了?她才十九岁!才十九啊!” 柳成林也坐到地上,把尤有余死死揽进怀里,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劝着: “好兄弟,好兄弟!我,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受不了,我也心疼啊!我,我也心疼啊!……” 柳成林劝着劝着,泪水就淌出泪眶,滴到尤有余的脸上,跟尤有余的泪一起向下落…… 尤有余被柳成林紧紧揽在怀里,断断续续地叫柳成林:“哥!哥!我,我,我心口疼!我疼!……” 尤有余一边喊着疼,一边抓着心口! 柳成林边哭边用另一只手揉尤有余的胸口,他也心口疼! 打出事儿起一直疼到现在! 从知道琪琪没了,眼看明明跑掉,连吴飞也搭上了条命的那一刻起,柳成林的心口就开始一直疼一直疼! 这三天,柳成林强撑着处理各种事务,侯勇军眼见着柳成林的头发从乌黑到花白到全白! 同样亲眼目睹柳成林三天白头的陆晓辉更是吓得柳成林说什么便是什么,半个字不敢违拗。 柳成林家一时恸哭声声,而住在柳家老宅的吴家,也是哭嚎声一片。 他们是交警队的人上门告诉,才知道吴飞被一辆汽车撞飞出去,撞碎了胸骨而死。 吴疾整个人呆滞着坐在棺边不动,王玲趴在棺上狂哭惨嚎着,哭昏过去好几次! 吴飞四个哥哥边哭边后悔得捶胸顿足! 小弟吴飞那天要出门时天色就已经很不好,他们该拦着不让吴飞出去的! 可吴飞说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想到处看看,他们便没再拦着! 谁想到,就那么会儿功夫就出事了呢?! 刀剑无眼,水火无情。 这场大暴雨,注定为祸人间,淡水河河水暴涨,甚至冲出了堤坝,冲毁了堤边地势低洼处的房子,淹了不少农田。 雨停后,小城里传来一个无比悲伤的消息。 小城西北某乡村小学,一个班的几名学生连同护送他们过河回家的老师都被突发的洪水冲走了! 人们自发地沿着丰水期水量暴涨决堤的淡水河两岸寻找被冲走的师生们。 已经三天了,凶多吉少。 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得尽力而为,让无辜的人入土为安,让他们的亲人有个最起码的安慰啊! 听说,那位被山洪冲走的年轻老师,家中幼子才两岁啊!刚刚会叫“爸爸”啊!…… 有这个消息比着,柳家的儿媳妇尤琪琪开车出了车祸而死,和吴家吴飞被疾驰的汽车撞死,这两个消息,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柳家和吴家,赶在一天发丧,白花花的纸钱,撒得半个城都白了。 柳亦扬躺在小小的婴儿车里,为母亲送灵。 他还什么都不懂,只歪着头看着别人哭。 他的奶奶陆晓辉代替他抱着他娘亲尤琪琪的照片,站在送葬队伍的前面。 黑白照片上的尤琪琪,还在微微笑着,年轻的女孩子,哪有不笑的照片啊? 可是,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青春年华的十九岁! 头发雪白的柳成林,亲自为尤琪琪抬棺! 周怀锦看着满头白发的柳成林,仰天长叹,也加入了抬棺的队伍,还有谢一民、侯勇军、大魁、潘又安、魏安、王家兄弟…… 葬礼结束后,小城的人们便再也没见过尤有余和姜芹两口子出现在人前。 只听人说,琪琪入土的那天晚上,尤有余和姜芹就开车走了,去哪儿不晓得。 柳成林去尤家,在门口的花盆底下摸到钥匙,开门进去。 尤家什么东西都没动,就仿佛主人刚刚出去,很快就回来。 兄弟啊!哥哥对不起你啊!你把你最疼爱的珍宝嫁到我们家,可是,可是哥哥没护住啊!对不起!对不起…… 柳成林在尤家坐了很久,久到他再站起来,腿已失去知觉,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 柳成林索性躺在地板上,眼泪慢慢顺眼角流出。 柳成林知道尤家两口子为什么一走了之,就是他,也快撑不住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痛入骨髓,还无法为自己孩子报仇雪恨,更是痛上加恸,恸不欲生! 他心爱的孩子们啊!二十年啊!就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优秀,可一个却杀死了另一个! 这个心啊!简直比用刀捅碎了都痛啊! 能怨谁呢?养子不教父之过! 最该责怪的就是他柳成林自己啊! 他该在察觉到柳明明格外专横霸道、心狠手辣的时候,就该跟儿子好好谈谈的! 这些年,他这个当爹的,一直对柳明明诸多挑剔,也许,也是让这孩子暴躁易怒的原因之一吧? …… 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袭来,柳成林就躺在尤家的地板上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的柳成林,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慢慢地爬起身来。 他累,累得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孩子!他柳成林还待在这城里干什么呢?还有什么意思?…… 柳成林出门,坐进车子里,缓缓发动了车子,出城,上国道,向京城方向而去。 他柳成林,跟这座城的缘份尽了! 这里,太让他伤心,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柳成林不知开车开了多久,久到他觉得浑身僵硬,不得不靠边停车休息一会儿。 柳成林正闭目养神,微微打着盹的时候,车后座上传来了婴儿轻微的哼唧声,然后,是女人轻轻的“哦哦哦”的拍哄声。 柳成林猛地睁开眼睛回头,就见陆晓辉正低头手忙脚乱地哄着她怀里小小的柳亦扬! 陆晓辉应该是出来的匆忙,正带着哭腔向大孙子柳亦扬轻声道歉: “宝啊,对不起啊!奶奶忘了给你拿奶瓶了!你忍忍,一会儿天就亮了,天一亮你爷爷就能找到卖东西的地方给你买奶粉吃,啊!听话啊,乖宝宝……” 柳成林的目光慢慢柔和。 还得是结发夫妻啊!笨是笨了点,可是,也不离不弃不是? 他外面的那个女人是“聪明”!一打电话就是看上了什么衣服包包没舍得买,变着法儿地冲他要钱! 那天他想孤身离开,想放王家兄弟自由,去吉祥地产取钱时,刚好又接到了那女人嗲声嗲气的电话。 若是平时,柳成林还挺享受那女人娇滴滴地粘人撒娇,想方设法使心眼子向他要东要西的。 可那天他没心情,鬼使神差般跟那女人说,他资金周转出了问题,能不能先借他十万块钱应急? 那女人果然如他料到的一般,马上找各种理由说没钱,钱都用掉了花掉了之类的…… 柳成林在电话这边冷笑着,他前前后后起码给那女人拿去两百多万,他甚至都想让那女人给他生个孩子,结果,他开口借钱,人家立马就说没有! 第228章 殇(5) 柳成林在电话这边冷笑着,他前前后后起码给那女人拿去两百多万,他甚至都想让那女人给他生个孩子! 结果,他柳成林开口向那女人借钱,人家立马就说没有! 柳成林带着那女人给他的失望回到家,把同样的话跟陆晓辉说,陆晓辉一边诧异地问他出了什么事儿?一边跑进卧室去开保险柜! 柳成林看着陆晓辉拿给他的钱,一下子觉着自己荒诞,什么是爱?患难见真情啊! 也是那一刻,柳成林才觉得自己对陆晓辉是过分的,挑剔的! 夫待妇以恩,妇待夫以贞。 其实,陆晓辉待他柳成林,一直比自己待陆晓辉好! 可是,在决定离开小城的那一刻,柳成林真觉得累,累得连跟陆晓辉打声招呼都不想! 柳成林看着不知何时坐到后车座上,抱着大孙子柳亦扬的陆晓辉,开口: “下车!” “柳成林,你?成林,你别赶我走!” 陆晓辉一下子急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委屈得向怀里的孩子央求: “柳亦扬,你给奶奶说说情,让你爷爷别赶我走,好不好?” 柳成林已经下了车拉开了后排座的车门,陆晓辉更急了: “我不走!我不走!你要撵我走,除非打死我!呜呜呜……” “下来!让我抱抱你!”柳成林的嗓音沙哑疲惫,带着难言的沧桑。 陆晓辉一怔,见柳成林向她伸开双臂,抱着孙子一头扎进丈夫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柳成林也是泪流不止,他现在,也只剩这两个人跟在他身边了! 不对,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柳成林眼角余光扫到那辆车,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荒郊野外的,那辆车怎么就停在不远的地方? 柳成林推着怀里的陆晓辉回车里,就见后面那辆车两边车门都打开,王刚王铁从车里下来,向柳成林挥了挥手。 行! 他柳成林还有兄弟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柳成林终于觉得身上又恢复了些力气,能开车走了! 京城,柳家老二来了。 柳树芽是隔天才知道二哥二嫂带着柳亦扬走了的。 她的工作很忙,还要倒夜班,等白天接到小她十来岁的大嫂许若云打来电话,她还需要缓一下,才叫得出“大嫂”两个字! 唉,他们柳家,真不知招了什么邪?怎么就没有个“正常”的时候! 对于别人家明明很普通的事儿,可到了他们柳家,就没一件事能平平常常的! 就比如他们哥仨结个婚,就没有一个是顺顺利利的! 大哥直到快四十才娶妻,二哥当初是硬抢了大哥的女朋友成的亲,她自己呢,兜兜转转到底是抢了人家的男人才结的婚! 唉!更别提那俩小的,才成亲生子,柳明明居然要了尤琪琪的命! 撞什么邪了啊?明明是挺好的俩孩子啊?…… 柳树芽还不知道,城里又有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在传播! 不过,这一次,不是什么桃色新闻,而是她柳树芽命太硬,太克人了! 这是从何说起? 她叫柳树芽啊!没看今年春天柳树都发了两次芽吗? 她把好运都抢走了!霉运都带给别人了!谁挨她近谁受牵连! 看看,当初那个熊大川死没死? 看看,潘又安是不是抛妻弃子,连老房子都没保住? 看看,现在她侄媳妇儿也死了!连租他们家老房子的吴家也死了小儿子! 她二哥二嫂都带着大孙子离她远远的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玲在又一次哭昏过去后,再醒来,就不认识家里人了! 王玲甚至把吴老大错认成她以前的丈夫,吓得惊声尖叫! 吴疾抱着她安慰,她也认不出来,还叫吴疾老流氓!说吴疾对她耍流氓! 这让吴疾惊得非同小可! 吴疾大声呼唤着王玲的名字,分辩说,他是吴疾啊!他是跟王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吴疾啊! 王玲看了吴疾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说吴疾才二十多岁,刚结婚,你骗谁? 吴疾才发现王玲不对劲了! 吴疾的心猛地下沉,他缓着语气问王玲,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多大了? 王玲傲娇地说她当然知道,她叫王玲啊,她才二十一! 吴疾从箱柜上拿来折叠镜,让王玲自己照一照! 王玲笑着接过镜子,一照,眼睛一下子直了! 这谁啊?这么老?一脸的皱纹? 看着看着,王玲一下子想起了吴飞,老儿子还没回来呢?去哪儿了啊? 王玲一下子可着嗓门喊小儿子:“吴飞!吴飞!你在哪儿呢?赶紧回家!” 吴疾看着时而糊涂时而明白,时哭时笑的妻子,只觉得一颗心向一个无底的深渊沉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落到底? 吴疾甚至都不敢再大声呼唤王玲,生怕她又忘了他们过的二十来年的日子! 吴飞没了!吴疾整个人已经去了半条命!王玲,可不能再有什么事儿了啊! 不然,他吴疾可怎么办? 可是,可是,老天不肯遂人愿啊! 王玲居然在大街上抢人家怀里抱的孩子!非得无赖人家抢她儿子! 那是她王玲的小儿子吴飞啊!快来人啊!有人抢孩子啦!…… 吴疾只觉得心力交瘁,王玲的脑子越来越糊涂,越来越不认得他。 吴疾只好自己寸步不离地跟着王玲,免得她又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上次王玲“抢”人家孩子,人家家人老大不高兴了! 好在,虽然不认识,但人家也听说了他们老吴家刚没了一个孩子,也挺理解的,就没有追究。 人家只嘱咐吴疾看好王玲,她一个神志不清的,伸手没轻没重,都把人家孩子小胳膊抓紫了! 王玲越闹越离谱,趁着吴疾晚上睡得沉,大半夜地往外跑! 要不是儿子们年轻警醒,听到了大门异常的响动,抓住了要跑出门的母亲,也不知王玲会跑去哪里! 王玲跳着脚大哭,放开她!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要去找吴疾!她要跟吴疾在一起! 吴疾生她生,吴疾死她死! 被王玲闹醒的吴疾被幸福与痛苦完全矛盾的两种感受来回疯狂拉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已经完全认不出他的妻子王玲。 妻子疯了也记得要去找他吴疾,生死相随,可妻子哪怕面对面,也认不出他就是她王玲心心念念的吴疾! 再怎么坚强的人,也受不了发疯的人没完没了地作闹,吴疾眼见着消瘦下去。 儿子们也越来越撑不住了,虽然他们四个人轮着执夜,帮着父亲照看母亲,但他们白天干的都是体力活,晚上难免有瞌睡打盹的时候。 一个错眼不见,王玲差一点点着了堆满柴的仓房! 有人出主意,家里安个大铁笼子吧,晚上把王玲锁进去,别人也能安生地睡个觉。 吴疾再不忍,可想起有人告诉他儿子在工地上精力不济差点出事儿,也点了头! 不然怎么办? 送去精神病医院吗?那里,那里都是怎么对待病人的啊? 吴疾去过一次,眼见医生用电击棒击昏病人,他哪里受得了啊? 王玲再疯,也是他吴疾青梅竹马、一起过了二十年日子的爱人啊! 吴疾怎么受得了别人拿电击棒电王玲啊? 大铁笼子做好了,放在炕头上,吴疾和儿子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王玲哄进笼子。 里面铺着干爽的被褥,吴疾亲自躺在里面试过,还算舒服。 可被锁进铁笼的王玲惊慌失措,一个劲儿地央求吴疾放她出去! 儿子们也面露不忍,欲言又止。 吴疾狠下心肠,让儿子们去睡觉!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妻子也疯了,他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尤其是,今天他听一个要好的朋友吞吞吐吐地偷偷告诉他,他儿子吴飞,是想带尤琪琪私奔才出的车祸! 吴疾听说,脑子里仿佛有一个炸雷响起! 再想一想举家搬走的尤家跟柳家,未必没有可能啊! 如果儿子死的真相确实如此,那两家,也确实没法再继续相处下去。 他儿子因为柳家儿媳妇死了,柳家跟他吴家,也是无法再相处了! 儿子吴飞喜欢尤琪琪! 吴疾这个做老子的,多少察觉到一点儿,男孩子看心爱姑娘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那时孩子才初三呢,儿子吴飞仍然在放学时跟柳明明和尤琪琪一起回家。 儿子常常偷偷地爱慕地瞥一眼尤琪琪! 吴疾曾经担心过吴飞会跟柳明明打架什么的,但是吴飞,很有自知之明,从没有说出口,也从没有让他这个做老子的为难过! 可儿子吴飞,到底为了心爱的女人年纪轻轻就搭上了性命! 这是什么样的人间疾苦? 吴飞,是他和亲爱的王玲生的唯一的最心爱的儿子啊! 老天爷,你还让不让人活啊?! 吴疾心中难过,忍不住对不停央求放她出笼的王玲凶了点:“睡觉!不许再说话!” 王玲不晓得这个也叫“吴疾”的老男人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凶? 但是,她也确实困了,就钻进了被窝。 铁笼底是加密的铁条焊的,厚厚地铺着两层褥子,又是放在炕头上。 被窝里暖烘烘的,王玲很快就睡着了。 心事重重的吴疾拎出一瓶白酒,炒了一盘花生米,就这么守着王玲在炕上自斟自饮。 夜,越来越深。 吴疾,不知不觉喝多了。 吴疾,从他和王玲小的时候开始,看电影一般,一点点想起他们俩这些年的日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来,本来挺好的日子啊! 上一次,吴老三被钢筋穿了肚子,吴疾以为那就是他们家的大祸了! 可是,看着挺吓人的伤,等做完手术,大夫却恭喜他们家! 说别看肉皮上穿了两个窟窿,可里面连肠子都没捅破!走了大运了! 他们家人文化水平都不高,但大概意思也听明白了,就是老三看着惨,实际没大事! 哎!吓死个人喽! 不过那回事儿后,老吴还是把儿子们打了一顿! 混蛋!吓死老子了! 儿子们虽然被吴疾拿竹条子抽了屁股,可一个个都是嬉皮笑脸的! 老三没啥大事,挨老爹的打也高兴!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打谁去啊? 打小儿子吴飞?那小子要带心爱的女人走,可是连小命都已经没了啊! 他吴疾这个当老子的,可怎么打他啊? 再说,他吴疾,怎么舍得打吴飞这个他最心爱的小儿子啊? 吴飞是他和爱人王玲生的唯一的一个孩子啊! 就是让他吴疾被撞死,也好过儿子吴飞死啊! 想念,极致入骨的想念,让醉酒的吴疾陷入到一种半梦半醒、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状态。 恍惚中,吴疾似乎听见吴飞在叫爸爸,“爸,爸?” 吴疾揉着自己昏花的眼睛,到处找,一抬头,就见吴飞在一个黄乎乎的光圈里喊他。 吴疾不由自主地在炕上站了起来,向吴飞伸出手去,他太想小儿子了! 这是儿子吴飞来看他了! 吴飞晃了一下,吴疾赶紧伸手捧住儿子的脑袋瓜子: “儿子,儿子!你上哪儿去了?赶紧回来!你妈想你都想疯了啊!” 可吴飞,只是笑了笑! 吴飞的笑容,越来越淡,转眼消失不见。 吴疾急了,手上用了力,他要让儿子回来! “吴飞!吴飞!儿子!你回来……” “咔”,灯泡的碎裂声响起,吴疾被强大的电老虎一口咬住! 吴疾本就醉酒出现幻觉,被电流击中身体他没有挣扎,反而以为抓住了要跑掉的小儿子更加使劲儿了! “嘶啦、嘶啦”,电流轻响着,顺着吴疾的身体到处流窜,惊醒了铁笼里睡着的王玲。 王玲瞪大眼睛看着身上隐隐有蓝色光芒笼罩的吴疾,陷入了思考之中。 也许,即将到来的生死离别终于唤醒了这个发疯的女人,王玲认出了丈夫! “老吴!老吴你怎么了?老吴!”王玲从铁笼中拼命地伸出手,仍是碰不到丈夫吴疾! 王玲急了,拼命摇晃着铁笼,一个前扑,铁笼被她压着向吴疾的方向翻了一下! 王玲终于能碰到吴疾了,什么也不能把他们俩分开! 可是,王玲也被电老虎咬住了! 电老虎!电老虎! 能被称呼为“老虎”的,哪个不是强大凶残? 沿着铁笼乱窜的电流很快引燃了铁笼子里的被褥…… “救火啊!快起来救火啊!着火了……” 不知是谁先发现柳家老宅着了火,“咣咣”地敲着脸盆大声喊着人! 直到有人泼水才发现不对劲!咋还有电“嘶嘶啦啦”地响呢?! 吴家几个儿子要疯了!着火的,是他们爹娘的屋子啊! 邻居二壮大爷让大家伙儿死活拉住他们几个! 这不是普通的火!这是电火! 乱闯乱泼水,那是找死! 必须用沙石灭火! “爹!娘!”“爸!妈!”…… 吴家四个孩子,跪趴在着火的房子外面,哭得痛不欲生! 他们的身边,起码都有两三个人死死地拉着,紧紧地拽着,生怕他们不管不顾硬往里闯! …… 第229章 更迭(1) 柳家老宅电线老化引起大火,老吴两口子双双共赴黄泉! 吴老大把柳家老宅门钥匙交到柳树芽手里时仍是哽咽着说不好话。 这才一个夏天,他们失去了最小的弟弟又失去了父母双亲,从小长大的房子也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他们家,刚刚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没多久,老天爷怎么就看不得了? 非得毁了他们的家啊? “三姑,房子烧塌了,你看,我们,我们该赔多少?” “不用赔!你们好好地就行!你们,找好住处了?” “嗯,我们兄弟四个决定先买个小点的楼住,以后,我们一起赚钱,谁先结婚就先给谁买房子……” “我让侯勇军给你们打折扣!” “侯叔已经给打折扣了,侯叔还说,不管啥时候,只要我们兄弟几个买吉祥的楼,都是成本价卖我们……” 柳树芽在知道老吴大哥两口子也在她父母亲走的那间屋子里一起走了之后,就觉得,简直太邪门! 至于赔偿款,人家老吴大哥两口子命都搭在那里了!还怎么能让人家赔? 再说,二哥柳成林待他们吴家一向如亲人,人家老吴家不住他们柳家的房子,兴许还不会出事…… 那栋房子,是不是就是要收走恩恩爱爱的夫妻啊? 她父母在那里一起走的! 现在吴疾和王玲也在那里一起走了! 那幢房子,到底怎么了呀? 再不迷信,柳树芽也请了人来老宅做了法事! 柳树芽亲自跪拜祝祷,又专门去了吴家两口子的坟前和柳家的坟地,烧纸焚香,就是熊大川那未立碑的坟头,大海边何志尧的衣冠冢,柳树芽都挨个走了一遍。 柳树芽甚至还去了何志尧的老家悄悄上了坟,也去了公墓给徐凤仙烧了几柱香。 唉,这徐家人,还真是冷血,说不管,真就半点不管了! 柳树芽只看见有何志尧儿子字条的花束放在徐凤仙墓碑前,冷冷清清。 柳树芽的一举一动,全落在小城父老的眼睛里,不少人松了口气。 这就对了! 管着有用没用,起码做点什么安抚一下大家伙儿的心,不然,从柳家老宅路过都会觉着心里不舒服! 潘又安到底还是听到了他妻子命硬克人的闲言碎语。 柳树芽也知道潘又安听到了,这城就这么大,彼此交往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又会知道些什么,都清楚。 “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柳树芽打破沉默,坦然面对潘又安。 也许,被无条件宠爱的幸福童年,真的可以撑起整个不幸的人生,柳树芽无所畏惧。 潘又安抚着柳树芽仍然细腻柔滑的肌肤,悠悠地反问: “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在东北落户吗?” 嗯,还真没问过,柳树芽撑起上半身,认真盯着丈夫的眼睛。 潘又安伸手搂住柳树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把柳树芽的头压到自己胸膛上,淡淡地开口讲述: “我们家很穷,家里五个孩子,我是老小。” “可我生得太白,太好看了,好看得没见过比我还好看的!” “他们请人给我算命,说我生而妖相,是刑克之人,克所有人。” “他们要把我扔掉,祖母不忍,勉强留了下来,但之后,家里只要出了不好的事儿,全怪到我身上。” 柳树芽听到这儿,抬头看潘又安,潘又安像陷入回忆里,并没有回看过来,只是用手一下一下抚着柳树芽的肩背。 柳树芽把被子拉上来一点,盖住两人的肩膀,接着听潘又安说。 “别人家的老小都是受宠的,可我,哪天不挨打,能吃全两顿饭,都是好的。” “后来,连村子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也往我身上怪罪。” 柳树芽轻轻亲了亲潘又安的胸口,唉,早就猜想可能有事儿,不然,谁会好好地背井离乡一个人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生活? 结婚这么久,也没听潘又安提过半句老家的人和事,原来如此! “我很小就会找野食吃,蚂蚱,蛐蛐,知了猴,胶河里的鱼虾蟹蚌螺,只要饿极了,生的我也吃……” “后来我长大了,听说县里招兵,我就去了,我就想着,只要能离开家,干啥我都去!” 潘又安说到这,紧了紧手臂,又低头亲了亲柳树芽: “我真庆幸到东北来当兵!这的人,没有一个说我刑克,再没有人把不好的事儿怪到我身上。他们是那么喜欢我,喜欢得哪怕我犯了错,他们都不舍得罚我!我头一次尝到被别人喜欢的滋味!” “所以,我决定留下来!不管干什么我都要留下来!在这里生活,我才觉得自己活得有个人样!” “你别把那些话往心里去。我觉得,他们就是说你们柳家的事儿说习惯了,不是多有恶意,二哥他们又都走了,就你在,赶上老吴两口子又是在你家老宅子没的,……” 潘又安捧起柳树芽白净净的小脸,亲上去…… 千言万语,不如无声胜有声。 继尤家两口子离开小城这伤心地后,柳成林携妻带孙也离开了小城,吉祥百货和吉祥地产,交由侯勇军两口子打理。 侯勇军这一阵子有点左支右绌的忙乱。 以前柳二哥在的时候,也没见他怎么着,可是换他侯勇军来坐吉祥地产总经理这个位置,侯勇军才发觉压力很大,担子很重! 好在,柳二哥也没有给他提什么要求,只说别让兄弟们吃不上饭就行。 唉,这不臊他侯勇军呢吗?他有那么废物? 不过,柳二哥和小鱼哥都走了,他侯勇军做起事儿来,确实有点手忙脚乱就是了! 好在,他妹夫肖潇箫看着文气,但头脑清楚,凡是文书往来,设计施工财会方面,比他侯勇军只强不弱,很能帮帮他。 而震慑手底下那些在柳成林这头“老虎”走后,妄想称王称霸的家伙们,老四谢一民又比他侯勇军还让那些家伙们发怵。 而侯勇军自己,情商高,人缘好,这些年陪着柳成林和尤有余跟各色人等打交道,也在政府各部门混个脸熟。 再说,已经是城建局正局不二人选的周怀锦和刑警队大队长李伟,现在和侯勇军私交都不错…… 一个好汉三个帮,侯勇军总算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在吉祥地产总经理这个位置上立住了! 吉祥百货孙月那边倒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陆晓辉一向是“无为而治”,很多时候都不大管具体的事项。 侯勇军和孙月,一时间成了这小城里最受人瞩目的两口子。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看别人在这位置上坐着轻松自在,换成自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是,真不能交给别人啊!别人,还不如他们俩个呢! 再说,就是凭着柳家、尤家两家与侯家的交情,万没有交到别人手上的理儿! 就是姜芹,也终于打来电话,拜托孙月有空去照看一眼影楼,什么时候有适合的价钱,就帮她把影楼兑出去。 孙月一在朋友圈子里把姜芹想出兑影楼的意思一说,马上就有人询价。 那是多好的生意啊! 要不是他们家孩子出了事儿,姜芹哪里会舍得出兑影楼? 尤有余和姜芹两口子,又哪里会离开小城啊! 尤琪琪那么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大雨天开什么车啊? 倒霉催的! 琪琪儿子才几个月大,就没了娘! 哎!咋一直没见着柳明明啊? 啊?是啊,你们见着没?不是在省城上学没回来呢吧? 不对啊,有人说见过柳明明回来,还开着一辆新车呢! 那柳明明呢? …… 满城的父老乡亲,似乎直到此时方回过味来,不对,太不对劲儿了! 有人说路过柳家时看见姜芹疯了似的打柳成林,尤有余躺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柳成林任由姜芹打,动都不动,就是陆晓辉,也跪在姜芹脚下,由着姜芹踢打……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难道,最开始有人传柳明明掐死了尤琪琪,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俩孩子好了十几二十年了,从小好到大,都生了儿子了,怎么可能? …… 这年的雷雨天,似乎格外多些,都已经入了秋,轰隆隆几个炸雷一响,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老天,你也哭了,是不是? 可再怎么哭,也总有眼泪流尽的时候。 天,自然也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雨后,山上的枫叶迅速染上深深浅浅的红,混着小城里早就不知哪年哪月种的银杏树金黄的扇叶,被一直坚强地不肯落叶的松柏衬着,说不出的好看…… 层林尽染,风景如画。 季诚市长转眼也在这小城里待了两三年了,大清早在风景宜人的淡水河边跑步,远眺小城远处群山的诱人秋色,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陪着他晨跑的秘书魏安知道季市长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也放缓了步子,悄悄跟在季诚身后,不去打扰他。 “魏安,你看,这小城的景色不错吧?” 季市长出声问秘书魏安。 “那是当然!当年东北王还特意在这里建别墅,屯兵看着呢!据说,只要得空儿就要来这儿待上几天,泡泡温泉,吃吃海鲜,给个神仙都不换!” “嗯!”季诚市长也知晓,老张家当年建的别墅还在,仍然能住人,现归疗养院管理。 季诚市长总觉得,小城发展的道路有点窄,没有矿产资源,工业基础比起大城市来差得太多,现在仅有房地产撑着,不是长久之计。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季诚不是坐屋子里闭门造车的官儿,这两三年,他坐着大吉普,没少下乡了解辖地的各种情况。 城市小,人口少,工业水平不高,无矿产资源…… 倒是农业资源丰富,农林牧副渔,哪一样都不缺! 所以就造成一种现象,小城人兜里没啥钱,但生活水平却很高! 不客气地讲,小城人的日子,比他季诚在省城时过得都舒服! 就连小城人洗个澡,公共澡堂子也供应的全是温泉水! 简直奢侈!但小城人习以为常! 就是他季诚,在小城的疗养院休息两天,泡过温泉,吃过刚下船便运过来的活海鲜,也是赞不绝口! 鲜啊! 若不是热情的疗养院院长,本是渔民出身的齐院长极力推荐,他季诚是说什么也不敢吃生鱼的! 可吃过才知道,难怪老祖宗有“鱼脍”这道名菜! 美!真真美味! 尤其是用新鲜的海鱼来做,海鱼本身就带着微微的咸甜,直接入口,什么调料都不用沾,都鲜美至极! 季诚市长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要吃一次! 生的都特别好吃,更别提那些各种方法做熟的! 这要是推广出去呢?…… 季诚市长马上行动起来,回到政府办公室,就招了几位心腹局长,一起开会“研究研究”! 其中,就有鬼主意特多,但总是“深藏不露”的城建局周怀锦周副局长! 周怀锦为什么还不转正呢? 急啥子么? 老局长马上要退了,过了年,周副局就是正局! 现在老局长就已经不管具体事宜,连去市政府开会,都是全推给周怀锦! 没人喜欢大权旁落,但是,如果自己马上退休了,明知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助力众多,关键是还得正副两位实权在握的市长青睐,再跟人家后辈争权,那就太不会做人了! 再说,老局长自己屁股也不干净,他对于跟原吉祥地产总经理柳成林交好的周怀锦,实在忌惮得很! 那帮子玩意儿,看人不顺眼能直接把人整没命啊! 他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还能比当年的韩副市长厉害咋的? 还不如识趣点,早点放权,咋舒服咋待着去! 找什么不自在?嫌自己个儿命长? 周怀锦开完了会,就打电话给侯勇军,“熊”了侯勇军一顿“望海楼”的海鲜大餐! 侯勇军识趣,别说知道周怀锦去跟市长开会了,就是平时,周怀锦说要吃一顿,那也不含糊! 又不是外人,自家兄弟,吃一顿好的咋了?再正常不过! 侯勇军一边应着,一边试探地问周怀锦,周哥,带几个兄弟一起行不? 周怀锦明白,这是柳成林和尤有余退出小城的“江湖”后,他做为城建局副局跟吉祥地产的人吃的第一顿饭,是该认识认识别的兄弟们了! 周怀锦和侯勇军呼朋唤友地在“望海楼”大吃大喝,吃了个痛快! 周怀锦的儿子周渡,却在发愁地劝着他那个越来越让人不省心的妈。 第230章 更迭(2) 周怀锦和侯勇军呼朋唤友地在“望海楼”大吃大喝,吃了个痛快! 周怀锦的儿子周渡,却在发愁地劝着他那个越来越让人担心的妈卫红。 “妈!你能不能别再胡说八道了?我爸马上是城建局正局!他哪有时间和精力大晚上的给你讲鬼故事?还故意吓唬你?” “周渡!连你也不相信我?我是你妈!我骗谁我也不能骗你啊!” 卫红极力想跟儿子周渡证明她没撒谎,卫红给周渡讲起了周怀锦给她讲的鬼故事,甚至在讲到关键处,也学着周怀锦,猛地一拉周渡的手臂! 周渡毫无防备地被母亲猛拉手臂,也是吓了一跳! 他母亲卫红,这到底是怎么了? 周渡问过父亲,父亲周怀锦说从来没有给卫红讲过任何故事,但是他母亲晚上睡眠确实不好,也许是做噩梦做的吧? …… 卫红现在越来越害怕夜晚的到来! 卫红以前很不高兴周怀锦到外面玩得夜不归宿。 但是,自打周怀锦开始在三更半夜推醒她,非得给她讲鬼故事开始,卫红就特别希望周怀锦别回家住! 周怀锦讲的鬼故事特别吓人! 什么头被砍的人半夜出来找头啊,胳膊断的人向别人要胳膊…… 关键是周怀锦总会在特别吓人的时候配合故事掐她的脖子或猛拉她的胳膊! 常常把卫红吓得惊声尖叫,甚至连卫红不想听都不行! 卫红想把门锁起来,但周怀锦会拿工具或干脆叫人来拆开门锁,然后,还好声好气地警告卫红,没用的,门锁根本挡不住他周怀锦! 卫红必须听他周怀锦讲故事! 卫红被吓得用手指堵着耳朵,拼命地喊,我不听!我不听! 唔唔唔!卫红就被周怀锦用毛巾堵了嘴! 卫红想把毛巾拉出来,周怀锦就用大毛巾把卫红的两只手捆上! 卫红被吓得泣泪交流,再不想听也得被迫听完! 有时,卫红甚至会被吓昏过去! 可是,每每醒来,她嘴里,手上什么都没有! 东西都在原来的地方原封未动,就仿佛她卫红真的只是晚上做了噩梦! 卫红仍是老样子,在周怀锦这儿不管听到什么都控制不住说给别人听。 可是,周怀锦却在别人打趣他们两口子的时候,一本正经地澄清,他哪里会讲故事? 城建局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周怀锦一个主管工作的副局,哪儿有那个闲心! 抱歉呐,他夫人卫红睡眠一直不大好,总是做噩梦,可能精神太紧张了吧? 卫红见周怀锦一本正经在人前撒谎,气得扑过来打他,你怎么这么虚伪? 你明明天天给我讲鬼故事!吓死我了!你怎么能撒谎呢? 周怀锦却一边用手臂挡着卫红的扑打,一边温和地劝着,夫人,你不舒服就回家睡一觉吧,啊? 我不睡!我就不睡!我一睡觉你就把我整醒,非得给我讲鬼故事! 卫红疯疯癫癫小孩子一样反驳。 周怀锦勾唇苦笑着,向旁边的人抱歉说,对不起了,让你见笑了,我夫人太任性了! …… 一来二去的,卫红越来越憔悴,所讲的故事越来越离谱,可大家看卫红的眼神却越来越惊恐! 大家对周怀锦,尤其是卫红不管不顾地在人前扑打周怀锦的时候,人们更是对周局长充满同情。 周局人和善,每天早上跑步,哪怕是遇到个邻居家小孩儿,都会跟人家打招呼! 如今人家周局马上是城建局一把手了,还是待大家伙儿温文有礼。 可是那个卫红,唉! 平时大家伙儿就觉得她神神叨叨的,也不知是不是智力有问题,自己家的破烂事也往外说! 现在呢,大家伙儿就更觉得卫红精神有问题了,还越来越严重! 卫红发现大家伙儿不再相信她说的话,反而都相信周怀锦,气得激动地大喊大叫赌咒发誓,说她卫红说的都是真的! 周怀锦真的天天讲鬼故事吓人啊!我不听他还捆着我非逼着我听啊! 你们怎么不信啊? 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啊? 他讲吃人心的故事能吓死人啊! 周怀锦在看到卫红对几个邻居家的小孩儿也这么喊的时候,一手刀打昏了卫红。 把卫红抱回家锁屋子里之后,就买了些点心糖果去各家上门赔礼道歉,对不住,卫红长期做噩梦,精神状态不大好,吓着孩子们了! 周怀锦儿子周渡早就结婚生子,他儿媳妇很不喜欢卫红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婆婆,但很愿意跟周怀锦这个善解人意、关爱小辈的公爹相处。 但又不能把老两口分开吧? 所以,他们小两口一结婚就独立出来住自己的小家了。 公公周怀锦真有本事,听儿媳妇说喜欢上楼住,就支持他们俩买了楼房! 公公说是帮他们买,可七折八扣地算下来,根本就没花他们小两口什么钱! 老两口自己还住着原来物资局分的公房!多明白事理的大家长啊! 周渡听说他妈卫红越来越“疯”,就过来看看。 现在看他妈卫红这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状态,连周渡也开始怀疑他妈是不是真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周渡找父亲周怀锦商量,是不是带母亲去看一下精神科? 周怀锦长叹一声,说他现在工作很忙,再说,若是由他出面,被别人看到,不知会传出样的什么风言风语! 周渡一下子明白了! 怪不得父亲总说在官场上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怪不得母亲闹了这么久,都当众打父亲好多次了,但父亲都没有带母亲去看医生的举动。 一样是亲人,如果是父亲出面,很可能会被人家说父亲对母亲卫红心生不满,想把卫红送进精神病院! 但如果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带母亲去看医生,别人就说不出什么了! 周渡也叹了口气,对父亲说他会找时间带母亲去看医生的。 结果,卫红说什么也不肯去,甚至连周渡也打! 边打边骂儿子周渡糊涂! 她卫红这个当妈的好好的,看什么精神科啊?她又没病! 周渡没办法了,总不能等母亲打伤人再带她去看病吧? 那样对父亲的影响就更不好了! 早就有邻居抱怨卫红发疯,把孩子们吓得够呛,大家伙儿要不是看在周局的面子上,早把她扭送进精神病医院了! 周渡下了决心! 母亲卫红从小很疼他的,从来不打人啊! 现在连他都打!不是精神出问题了还能是什么?还死不承认! 周渡把安眠药碾碎混进牛奶里,哄着卫红喝下,趁卫红睡着了,就把卫红送进了市精神病医院。 卫红在精神病医院的病房醒来就发了疯,哭喊着说她没疯!她不是疯子啊!她不是疯子!放她回家!她没疯! 卫红下床就往门外跑,护士医生谁拦着劝都没用,她疯子一样打人家! 直到被强制注射了镇静剂,这才安静下来。 医生确诊是精神分裂症,还有比较强的伤人倾向,社会危害性比较高,建议住院治疗。 城建局局长周怀锦的夫人卫红得了精神分裂症,经常虐打她那好脾气的丈夫周怀锦,吓唬周围住的街坊邻居,被她儿子周渡忍无可忍地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这事儿又让小城的父老乡亲们唏嘘不已! 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那周怀锦,是个多么温良上进自律的好男人啊! 人家从一个小工人生生干到了城建局一局之长! 人家始终对夫人卫红忍让关怀,连卫红当众打他都容忍。 人家周怀锦当了一局之长还是对大家伙儿一如既往地和和气气! 人家周怀锦周局还常年坚持锻炼身体! 就说这天天起早跑步这事儿,有几个人坚持得了? 这么好个男人,怎么就娶了卫红那个疯婆子呢?真是太可惜了啊! 周局要是离了婚,就是想娶个黄花大闺女都有人嫁! …… 不过周局没离婚,周局还时不时念旧地去精神病医院看望卫红,可每次卫红都疯子一样扑过来打他! 当然打不着,有护士和大夫拦着呢! 卫红咬牙切齿地嘶声大吼着:“周怀锦!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精神病医院的大夫只好含蓄地建议周局长,您还是少过来探望夫人卫红吧,她可能看到熟悉的人会想起一系列痛苦的梦境,这种刺激性条件反射对她的“康复”没有益处。 好吧,周怀锦周局只好伤感地点头表示接受医生的建议。 周局的儿媳妇在单位为自己的公公鸣不平,她公公那么好一男人,怎么就摊上她婆婆那么个疯女人,疯前疯后都不知好歹! 哈! 周怀锦周局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人前演戏也是个挺累的活儿啊! 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天天大半夜地给卫红讲“专栏故事”,他周怀锦容易吗? 要不是看在儿子周渡面子上,让卫红出个轨或者干脆出个车祸没了,真不难! 只是前者太丢他们爷俩的脸,后者太伤儿子周渡的心! 卫红还分不清是非好歹,连离婚这个话都不能跟她说! 否则,她能满城作闹,誓必把他周怀锦搞臭! 好在儿子周渡还挺孝顺,也挺给力,没有像他妈那么蠢! 卫红,夫妻一场,有来有往,“礼”也,你就在精神病医院养老吧。 周家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周怀锦对他儿子周渡的表现表示满意,但周怀锦周局的朋友侯勇军,这会正在体会“养子不教父之过”的具体含义。 侯勇军跟孙月没生儿子,但是,李铁铸是他闺女侯欣欣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李铁铸还跟他侯勇军亲! 李铁铸出了事儿,侯勇军这个继父兼“哥们”,不管咋的也得出头管管啊! 所以办公桌上的电话铃一响,侯勇军一听李铁铸说打架了找家长,侯勇军赶快开车去学校。 在校门口正撞见开着破吉普来学校的李伟! 俩人看见对方都愣了愣,这找家长亲爹继父俩爸都找了? 这李铁铸是干了多严重的架啊? 呦!俩人吓得跳下车赶紧往办公室跑! 等跑到办公室,刚进门就听见李铁铸还在跟老师犟! “我下回看见我还揍他们!” “你揍谁你?”李伟和侯勇军几乎同时开口质问李铁铸! 李铁铸初三了,人早就长得结结实实的了!在侯家跟继父侯勇军处得特别好,精神状态放松又自在,学习也不错。 平时一直都没事儿,这一闯祸把老师气得俩爹都找了? 并不是! 李伟是老师打电话找来的,但侯勇军是李铁铸假装上厕所,溜到别的没人的办公室,偷偷打电话叫来的! 李铁铸这回闯的祸不算小,他怕他亲爹李伟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他! 所以马上想办法找来继父侯勇军,侯勇军这“哥们”够意思,绝对会护着他! 敢不护着他? 侯勇军要敢不护着他,他李铁铸就跟他妈孙月和他妹侯欣欣告状!看侯勇军头疼不?哼! 李伟和侯勇军仔细听完陈老师的讲述,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铁铸跟别人打架,一打仨,还打赢了!把那仨打得直哭! 原因是那仨小子打一个女孩子! 但是李铁铸以大欺小,那仨孩子才初一!李铁铸十五了,人家才十三! 陈老师很生气! “李铁铸初三了!都初三了!还动手打架!你们平时都怎么教的,嗯?李伟!你是亲爹,你先说!” 侯勇军憋着笑,等着看李伟的笑话! 城市小,陈老师是李铁铸的老师,但也是教过李伟和侯勇军的老师! “平时,平时也教他团结友爱,不许打架!”李伟见自己的老师提问也挠头! “你呢?侯勇军?你偷着乐什么?”陈老师眼睛尖,一眼就瞄见侯勇军偷笑。 “没有!我就这笑模样!我平时也一样教他有事说事儿,别打架!打架也不能让人逮着啊!” “哎!侯勇军,我是这么教你的?”陈老师一听就有点火,前边说的还是那么回事儿,可什么叫“不能让人逮着”?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啥,打架是不对的!看低年级男生打女生,还三个男生打一个女生,必须得管!管不住给老子揍他们!反了他们了!” “侯勇军!”陈老师气急了,拿起教鞭就打了下桌子! “那个,陈老师,我觉得在语言制止低年级男生打女生不起作用的时候,可以适当地使用暴力制止!”李伟接茬帮腔。 李伟一开始听说儿子李铁铸打人,就挺生气的,但听明白儿子是制止三个男孩欺负一个女孩,就觉得,打得对! 不是,是制止得对! 李伟打李娇娇一出生,这心情就不一样了,开始理解侯勇军为啥对李铁铸那么客气还讨好了。 第231章 更迭(3) 咦?李铁铸稀奇地看着自己这俩活爹,有点像不认识,他俩咋都帮自己说话了? 陈老师也是意外,拿起教鞭走了过来,跟训学生一样敲着李伟和侯勇军的大腿外侧, “你们俩给我站好了!让你们来是让你们教育孩子认识错误的!不是让你们来给他加油助威的!有你们这么当家长的吗?” 侯勇军和李伟不敢再嬉皮笑脸,老实地站好。 陈老师一把年纪了,可不能气着他老人家! 这会儿,另外几个孩子的家长也赶到了,等乱哄哄地总算整明白到底出了啥事儿了,那仨小子又吱哇哭喊上了! “哎哎哎!住手!都给我住手!” 陈老师不得不拿教鞭敲这些当着他面就揍孩子的家长们! “反了你们了?嗯?教育孩子要讲道理!怎么可以动手呢?嗯?我们当年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 “对不起!对不起!陈老师!是我们没教育好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怂货!你跟女孩子动什么手?有能耐找比你高比你壮的打去!说对不起!” “兔崽子!老子是这么教你的?现在打女孩儿,将来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你?快跟人家道歉!” 家长们一边跟老师承认错误,一边压着自己的小子向老师向被欺负的女同学道歉,还要恨铁不成钢地在屁小子腿上、屁股上踹上一脚! 乱哄哄,七嘴八舌掰扯一顿,女孩和家长被大家伙儿一通哄,揪着三个小崽子给人家赔礼道歉,还要带人家女孩去医院检查一下。 李伟和侯勇军也拎着李铁铸跟人家仨男孩和家长道歉,不管咋说,动手打人都不对,也要跟着一起去医院,也要给仨男孩子检查一下。 结果,人家仨男孩家长不干! 检查个啥?李铁铸打得好!屁小子皮实,打几下能有啥事?正好让他长点记性! 要不是李铁铸收拾住他们仨,他们仨万一把人家女孩打坏了,可就闯大祸了! 那女孩家长更是带着女孩过来千恩万谢! 陈老师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习惯性地又扭头问李铁铸,“你以后还打人不?” “当然打……啊!” 李铁铸被一左一右俩爹一人一脚踢到屁股上了! 陈老师只觉得自己血压升高!一把把李铁铸揪到自己身后! 反了!反了!当着他面打孩子!必须好好教育教育! “李伟!侯勇军!你俩给我站好!” “反了你们了!你们以为你们参加工作了当爹了,我就管不了你们了?啊?” “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还认我这个老师,我就有权教育你们!” “咋的?当家长了就能随便打孩子?还当着我的面打?把手伸出来!” 李伟和侯勇军大冏,还不敢不伸手! 李铁铸捂着屁股揉着,拼命忍着不笑出来! 嘿嘿,陈老师还是很护犊子的! 李铁铸刚才说错话了,可他俩爹踢他,陈老师还是心疼他的! 晚上,侯家餐桌上,孙月问李铁铸,干嘛管“闲事儿”? “妈!啥叫管闲事儿?那仨小子打一个丫头呢,必须得管!” “什么叫必须得管?” “妈!我有妹妹呢!我得给这帮小子立规矩!不许跟女孩儿动手!” “呵,你还给别人立上规矩了?人家能听你的咋的?” “敢不听!那帮小崽子敢不听我见一次打一次!我看哪个敢!” “哎,怎么越说你还越来劲了?打架是什么好事儿?” 孙月不满,顺手拍了儿子一巴掌。 “媳妇儿,你说儿子两句得了,李铁铸这事干得没错!”侯勇军帮腔。 “哪哪都显你!没错?没错你又让陈老师打手心?” “噗呲”,李铁铸在家可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小侯欣欣都冲她爸刮脸羞羞。 哎呦,别提了!侯勇军这么大人还被自己老师打手心,丢人! 好在还有李伟陪着! 不过呢,李铁铸还真在学校里把这规矩给立下了! 男孩不许打女孩! 打输了,你废物点心一个,连女孩都打不过! 打赢了,你更混蛋!连女孩都打!怂货孬种才打女孩子! 你真有本事,找比你高比你壮的男孩较量去!那才算真爷们! 一时,小城的男孩儿们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怂货孬种,不少找高年级学长约架较量的。 尤其是找李铁铸! 但这回,李铁铸牢记继父侯勇军的教导,“别让人家逮着”! 所以,放学后,孩子们一窝蜂似的全跑到河边柳树林那里,往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弄的沙坑里一跳,书包一扔,外套一脱,膀子一搭,开摔! 没用多久,李铁铸也有了名号。 李伟听同事们传说,“铸子哥”带人收拾了一伙总守在初中生放学路上,骚扰女学生的刚毕业没多久的社会小青年,就好奇地问了一嘴,谁是“铸子哥”? 把他手底下这帮小子乐完了,李大队,你儿子李铁铸呗! 你儿子李铁铸还喊我们给他站队呢,说要是他在前面放话不起作用,就让我们去镇慑镇慑! 五味杂陈! 李伟干了这么些年刑警,也是打韩氏兄弟罪有应得之后,才开始反思自己的。 他李伟,以前,是不是太教条主义了? 他以前一板一眼的,没能把坏人怎么着,好人反而受牵连…… 犯法,其实某些人真的极其无心且无辜的! 比如,刚抓的一个餐馆老板,他就是无意中被上门推销调料的售货员忽悠,买了含大烟壳的调料,直到被别人举报,他都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犯法了啊! 抓餐馆老板的时候,那老板完全懵的,他一直以为生意好是自己做菜手艺好! 等弄明白后跪地高声喊冤! 全是磨得稀碎的“五香粉”,他上哪儿看得出来啊? 他费劲儿巴力地向亲戚朋友借钱才开的饭馆子,一家人的生计全靠这饭馆子,一下子,全完了! 他要是进去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咋活啊? 他真不知道那“五香粉”里有大烟壳啊!他当时就图便宜一点,想省一省啊! 他要是知道,打死也不能买啊! 挺大的老爷们,哭得“嗷嗷”的! …… 李铁铸周日过来看爷爷奶奶,李伟把儿子叫了出来,问李铁铸,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还跟别人动手打架? “爸,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没动手!” “你蒙谁呢?” “爸,我真没动手!我就是吓唬吓唬那帮玩意儿!天天截小女生逗弄,混蛋玩意儿!” “你吓唬人家?人家听你的?” “反正这一阵子没看着他们了!我跟他们说了,头一次警告,下回再看着他们截女生,我就先带人揍他们一顿,再报警抓他们!” “不是,你揍完人你还报警抓人?” “啊!我们未成年,我们被人打了不得报警吗?” “合着你们贼喊捉贼啊?” “啊!可不就得这么收拾那帮混蛋吗?不然,他们天天就截人,连个耍流氓都算不上!派出所的叔叔都管不了!” “可是这事儿总得有人管啊!我这不有一帮子兄弟跟我了吗?我就跟大家伙儿商量,大伙儿也同意!” “你哪来的兄弟?” “上回打架,那仨小子服了,还有别人,跟我摔跤摔输了,就认我当大哥!” “当大哥?当大哥你就牛了?你就能管事儿?你马上考高中了!你上高中以后还管得着?” “我走不还有我那帮兄弟吗?我跟他们说了,不能再出这种截女孩子的事儿!再有事儿我就找他们说!” “铁铸,你马上考高中了,你费这个精力管这事儿干啥?” “我亲爹啊,我不还有俩妹妹呢吗?侯欣欣快上学了,还有你闺女李娇娇,我这当大哥的不得早点未雨绸缪,早点把这规矩立下了吗?” “等将来侯欣欣和李娇娇长大碰到事儿,那还来得及吗?还不如我现在就先把这帮小崽子收拾住了呢!以后,更小的也习惯了照这个规矩做人,侯欣欣和李娇娇就安全了。” 李铁铸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侯欣欣,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李娇娇,他是大哥哥,他得护着妹妹们,早早就开始为妹妹们的安全做起了打算。 李伟独一个,他还真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 李伟周一上班,喊来负责餐馆案子的小刑警,让他把笔录拿过来。 “用这么长时间吗?有那么大量吗?” “这?李哥,他咋说我咋记的啊!” “你再审审去!兴许他冷不丁地被抓,吓傻了,记错了呢?” 嗯?李队这啥意思啊? 审来审去,直到时间和用量只够判罚款,不够判刑的,李伟才让他们不用审了。 这?千年的铁树开花了?小刑警们个个惊讶地互相使着眼色。 那餐馆老板听说最多能判他罚款,还是按最低线罚的,“扑通”,给李伟跪了! 李伟收了餐馆老板给他买的烟,拆了一盒自己留着,其他的都扔给了手底下的兄弟们。 呼!这别人给买的烟抽着是顺气,舒服! 逮空儿把蒋立新叫着喝了顿酒,他李伟徇私舞弊,收受贿赂,德不配位,这个大队长,该蒋立新来当! 蒋立新有点愧疚,他还想着可怎么让李伟“犯点错误”,给他让让位置呢! 结果李伟主动要求退位让贤。 没多久,曹局宣布刑警队正副两位队长做个调整,蒋立新提大队长,李伟降了副队,交警杜宇勇挑重担,升交警队中队长。 但没有人看低降职的李伟,相反,刑警队更加团结了! 以前,大家伙儿一被李伟盯着就头疼,现在,大家伙儿有点什么事儿,也不再瞒着李伟。 这李大队,是不是总被吉祥地产总经理侯勇军叫去喝酒,终于开了窍了? 行啊,现在这终于有了人情味、不再恪守成规的李副队,可比以前强多了! 以前,李队他顶天给你说说情,进号子不挨整,那就不错了! 现在,李队看见他们违规往死了收拾那帮罪大恶极的,涉黑涉毒的,也当没看见! 挺好!李队转了性子,大家伙儿干劲更足了! 娘的,干这行不就图个除暴安良!真那么按规矩来,简直是助纣为虐! 那帮子该死的玩意儿,不收拾他们收拾谁? 他们吐得越快,才能越快抓住罪犯同伙,保护人民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并不因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就快一秒、慢一秒,就如同小城海边的潮汐,该涨就涨,该落就落。 这种极为严格、规律、冷漠、无情的秩序,仿佛在无声地暗示着人们,无论怎样刻骨铭心的悲喜,都将过去,生活,必将继续。 天气越来越冷,潘星和郝建终于在双方家长的支持下,开了一家“聚贤居”饭馆子,俩小孩勤快肯干,热情周到,又赶上年底市场红火的时候,生意好得家人们来看他俩,他俩都没空儿招呼。 潘又安原本不愿他俩登个记就住一起,可是,有柳树芽说情,这俩孩子又没犯法,他不愿意也拦不住! 潘星想举行结婚仪式的时候,人家不是介绍某饭店的小服务员和大厨,而是某饭店的老板和老板娘! 所以潘星坚持先不办婚礼,先把钱拿出来干事业,等他们俩干出样子的时候再补办婚礼! 郝建为了潘星的这个“干出样子”,人都累瘦了!看上去,可比以前帅多了! 看见妹妹潘星有了着落,潘瑞也跟着高兴,他现在也挺有盼头的,继母柳树芽虽然跟他没血缘关系,但说话算数。 说买楼真就一点不含糊,他们家的老宅平房被他娘程兰贱卖,分他们一半也没多少钱。 但继母柳树芽把父亲潘又安赚的钱和他赚的钱大部分都存了起来,每月的“购房存款”雷打不动,其他的钱该吃吃、该花的花,并没有像母亲程兰那样紧勒着不许下馆子、不许买东西…… 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照继母柳树芽的规划,他们父子再干个半年一载的,又有继母让吉祥地产给他们打的折扣,他们很快就能住上楼房了。 父亲潘又安不肯让继母出钱,父亲说是个老爷们就不能花女人的钱! 潘瑞也觉得是这个理儿,继母有是继母有的,没出息的男人才惦记女人的钱。 再说,吉祥地产给打折扣,不就是省钱了吗?继母柳树芽人不错。 而且,吉祥地产的侯叔叔真的特别会做人,人家时不时带人过来“聚贤居”下馆子,给潘星和郝建捧场! 他潘瑞,看样子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心爱的姑娘了。 继母柳树芽曾经说过,等买了楼,她和父亲潘又安还回市医院附近她那个小窝过日子,不跟他们年轻人掺和! 潘瑞想到这儿就有点脸红,继母柳树芽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来? 第232章 前赴后继 留在小城里的孩子们各有各的小目标,而考出小城的孩子们,在更加广阔的天地里,自然更加胸怀远大。 他们早知外面的世界宽广,就如同一望无际的大海,怎么看也看不到边。 但是知道与实践,头脑想象与用双脚亲自丈量,完全不一样! 在国防大学读书的秦松与沈红梅,两个人自从知晓尤琪琪没了之后,从震惊、难以置信,到到处求证,最后黯然接受。 他们俩都难受了很久。 尤琪琪不仅仅是他们的同学、他们的班长,还是他们人生道路上的领路人,是他们人生道路上的旗手、号手…… 他们刚上高中时,还没有树立什么具体的人生方向,虽然知道要努力学习,但向哪个方向学习,将来干什么,他们是模糊的、迷茫的。 是尤琪琪,坚定而执着地给他们指明了方向;是尤琪琪,义无反顾地吹亮了为祖国强大而读书的号角;是尤琪琪,以身作则地一直冲锋在前! 秦松受伤掉队,是尤琪琪带领着同学们不抛弃、不放弃,一天不落地给秦松补课,顽强地把秦松又拉回了队伍! 他们之前,只需要跟着尤琪琪就好了! 但是现在,“旗手”和“司号手”倒下了! 秦松和沈红梅,一直在国防大学盼着尤琪琪的到来,他俩知道,只要尤琪琪来了,尤琪琪无论如何都会拼命冲到第一名的位置! 只要她在,就会让小城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感到骄傲与自豪! 但是现在,尤琪琪不在了! 大清早的,秦松在操场上加练,沈红梅也陪在他身边一起练。 有同学不太理解这两个小城来的家伙,他们俩前一阵子总是眼泪汪汪的,上课都控制不住晃神,有一次刚一下课,沈红梅就哇哇大哭,谁劝都没用。 秦松就陪坐在她旁边,牙关咬得紧紧的,也陪着掉泪。 看样子,若不是因为秦松是个男人,也会忍不住那么哭。 这俩人消沉了一阵子后,就开始发了疯! 不管是学习还是训练,他们俩简直是在拼命死嗑! 你说他们是处对象吧? 还真不像,他们俩都没有亲近的时候,他们俩对对方有时候还挺“狠”! 他们甚至会在对方松懈的时候非常严厉地斥责对方,是真的特别严厉,能把人骂哭那种! 同时他们也特别真诚地关心对方,帮助对方。 同学们眼看着他们俩本来就不错的成绩越来越好,也受到触动,也跟着你追我赶地加油学了起来。 有点让同学们讶异的是,这俩人在元旦联欢会上居然唱《国际歌》! 也太严肃了点! 这俩人,似乎就没有因为节日而放松过半点,有点奇怪! 但对于秦松和沈红梅来说,一点都不奇怪,他们,肩上有“任务”! 这个任务,不是谁硬派给他们的! 而是,他们自己认识到了,主动承担起来的! 在战场上,旗手与司号手倒下了,难道这仗,就不打了吗? 当然不能! 他们,虽然不是最顶尖的那一个,但他们是还不错的这两个! 不,不仅仅是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们! 接力棒已经传到手里,再艰难,也要传下去!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 第233章 结局 柳成林入京见到自己兄长柳成山的那一刻,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柳成山一把抱住柳成林,他见到满头华发的弟弟也是心神俱震! 这是他那个卓而不群、小城隐形之王一样,只要待在那里,就能让父老乡亲们有主心骨、有期盼的弟弟吗? 就是看见容颜仿佛瞬间苍老十岁的陆晓辉,也让柳成山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 许若云赶紧上前检查,没看出什么大毛病,但柳成林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需要休养。 三天后,柳成林在病房里终于醒来,睁眼看见大哥柳成山的那一刻,眼泪便夺眶而出。 柳成山已经听陆晓辉告知前因后果,所以一直守在弟弟床边,不敢稍离。 明明居然掐死了琪琪!造孽! 这简直生生摘了老二的心肝一样啊! 二十年来,弟弟柳成林最心爱的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尤其是琪琪,那么惊才绝艳的孩子!弟弟一直当眼珠子一样疼爱的孩子! 他们柳家的儿媳妇,他们柳家唯一大孙子的母亲! 尤家那两口子的心尖尖! 柳明明这个混账!他怎么下得去手?!他怎么能?! 柳成山担心弟弟,担心得一见柳成林醒来便抓住了柳成林的手,“成林,哥在呢!” 柳成林喉头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成林!大夫,大夫!”柳成山赶紧喊医生! …… 柳成林除了上次被他舅子打断腿,还从来没有在床上躺这么久过。 就仿佛,他根本就不想起来。 陆晓辉拿出一本笔记小心翼翼地放在柳成林的床头柜上,悄悄退了出去。 许若云这些天一直处于“消化不良”状态,她虽然跟柳成山结了婚,但只在柳树芽结婚时跟柳成山回去见过一次柳家人。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柳家俊男美女多,不管平辈小辈,就是小姑子柳树芽,虽然单看并不出色,但哪怕跟长得那么夺目耀眼的潘又安站在一起,仍然不会被人忽视。 总之,存在感极强的一家人。 可是这一家人,怎么一有动作就是事关生死啊? 那个柳明明,分明看上去阳光帅气,他怎么能掐死他青梅竹马的爱人?掐死他儿子的母亲? 天啊! 许若云都不知该怎么反应?六神无主! 这些天,许若云这个大嫂反成了被照顾的,陆晓辉倒是比大家都镇定,忙里忙外地照顾大家,给孩子冲奶粉,换衣服,洗澡…… 许若云不解,陆晓辉便讲了当初柳成林两次入狱,后一次差一点没命时的凶险。 陆晓辉说,那时,她都已经做好了守寡的准备,整整五年,陆晓辉人前硬撑着坚强,人后无数次崩溃大哭。 丈夫蹲监狱,陆晓辉一天天熬,担惊受怕,还要强打起精神照顾好柳成林在外面的兄弟姐妹,撑起所有人的家。 习惯了。 许若云对陆晓辉肃然起敬,真正的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哪怕害怕着,仍然一往无前。 陆晓辉自己的儿子掐死了她一向疼爱的儿媳妇,她这个做婆婆的,也一定很难过吧? 好好养大的儿子,才娶妻生子,却转眼变成了杀人犯,毁了这个家! 养个这么混蛋的儿子,陆晓辉可怎么面对她的好朋友好亲家啊? 听说尤家早他们一步离开了家乡。 唉! 怕是此生都无法再相见了啊! 陆晓辉,她在这件事里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她的心,该怎样地煎熬啊? 许若云直到此刻,才懂得,怪不得陆晓辉当初能得到柳家哥俩的倾心,原来,真有如大地母亲一样的女人,不论在何种状况下,她都能顽强地继续生活。 许若云去探望柳成林,见他在翻尤琪琪的手写笔记,便没有打扰。 许若云见过那本笔记,陆晓辉从家乡来得匆忙,除了贴身的小包,就是抱着柳亦扬,拿了这本笔记。 那笔记是尤琪琪记的。 许若云也是军人,一看这笔记就知道尤琪琪当时记得很用心。 唉,心伤,要慢慢地养,慢慢地好。 不过呢,许若云还是低估了柳家人所蕴含的巨大能量。 等柳成林过段时间从床上起来后,宣布了一个让人闻所未闻的决定,把柳明明从柳家彻底抹去,让柳亦扬从此喊他和陆晓辉爸爸妈妈。 柳成山没反对,许若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陆晓辉没有意见,丈夫柳成林说什么是什么。 他的心够痛的了,只要他能觉着好受点,怎么着都成。 跟柳家人一起生活,需要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 柳成林去了四海,很快就分割出几个板块,开始多面开花,多点赚钱。 许若云以为,这日子,从此以后可以安稳下去,没什么太大的变数了。 可是,才安稳不到两年,来京城探望他们的小姑子柳树芽,身边的男人居然换了一个! 许若云得拼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惊讶,太与众不同! 人家柳家哥俩和二弟妹陆晓辉见到那男人,仿佛预料之中,都没给出太大反应。 仅仅是许若云丈夫柳成山挑了一下眉毛,“周怀锦?” “嗯,是我。” 周怀锦看起来比他们年纪都大,可是,站在柳家哥俩身边,人还是有些拘谨。 许若云看向陆晓辉,陆晓辉说要去幼儿园接柳亦扬,柳树芽也要跟着一起去。 三个女人出门,把三个大老爷们扔在家里。 管他们干什么呢?眼不见心不烦。 女人们一走,周怀锦就觉得压力陡增,伸手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递给柳成林。 柳成山一直盯着周怀锦看,周怀锦打柳树芽跟她俩个嫂子出门起,就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 周怀锦暗暗在心里嘀咕,自己真是自讨苦吃!中了柳树芽的毒!非她不能解! 二十年了!再不把这女人拉到自己怀里,他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执念太深,不成功,便成魔。 柳成林一走,周怀锦便忍不住借市医院建家属楼之机接近柳树芽,趁着与市医院领导们谈事儿联谊,叫上柳树芽一起,吃饭、喝酒、跳舞、唱k…… 反正,余生就这一个女人,跟她耗定了,至死方休。 爱咋咋地吧! 柳成林把文件袋打开,倒也没太意外,果然是潘又安跟别的女人鬼混的照片、出车祸的照片,特严重的那种,潘又安当场就没了命。 柳成林当初收到消息时就曾判断是人为,但人死不能复生,再说……,就没查。 柳成林从头到尾随手翻了翻,递给他哥,柳成山也是大致浏览了一遍,就扔进垃圾桶。 柳家哥俩都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打量周怀锦。 压力山大。 周怀锦知道,不解释一下过不了关。 “潘又安在外市又勾搭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有主。不是我动的手。” 周怀锦看柳家哥俩还盯着他,苦笑一下补充:“是我把消息透露给那女人的主子。” 这回,柳家哥俩才收回目光,各自卷着袖子,心里都明白——哪怕对方不动手,周怀锦也会想方设法刺激对方动手。 就算没这个事儿,有周怀锦这个老谋深算的情敌惦记,潘又安又不肯安分守己,最后多半还是这个结局。 到底是潘又安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咎由自取。 周怀锦看柳家哥俩卷袖子,紧张得直咽口水,不是吧? 他这么大年纪还得挨舅子的打吗? “会做菜不?”柳成林问。 “会!” 阿弥陀佛!周怀锦庆幸自己多少还会做几个拿手菜,又过一关! “过来帮忙。” 周怀锦可算能喘一口气了! 不带这样的! 幸好他周怀锦长年锻炼,身体不错,不然,得让这哥俩吓到。 等三个女人从幼儿园接回柳亦扬,柳家哥俩和周怀锦一起,已经做了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 小剧场 某海关缉私警崔绍查到一批走私豪车,数量巨大,明目张胆! 崔绍外号“崔少”,当然有背景,少不得要查查哪个家伙敢这么大胆! 可是,这边“崔少”还没等查到进口商呢,局长一个电话,让他交接,不用管了! 那哪行啊? 不行也得行! 他们啥都没…… 这样啊,那你帮他们弄全了,缺啥哪不对都给整合法合规! 啊?这?局长,你没事儿吧?…… 不过“崔少”很快就任劳任怨了,惹不起!惹不起! 人家解放军叔叔说了,不懂这进出口操作,头一次! 现在军队急需用钱,希望他们尽快帮忙把手续弄完! 军队需要就是国家需要!人民需要! 希望海关缉私局以大局为重! 你们也不希望看见“银河号”事件再次上演吧? 你们也不希望再用八亿件衬衫换人家一架飞机吧? 你们也不希望我们的船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海峡的时候,再被人家卡着硬收“过路费”吧? …… 我靠!我靠!我靠! “崔少”当然没在现场,“崔少”有点遗憾没在现场,据传说人家那几位解放军叔叔特别有气势!帅爆了! 他们缉私局局长牛吧?没说几句就让人家给“镇”住了! 人家擎着国家民族大义,谁能拒绝啊? 拒了还配头戴国徽身穿制服吗? 据传说那些解放军叔叔里有一位穿常服,头发雪白看不出年纪、气场强大的男人,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让人无法反驳。 那位腿还有点毛病,走路拿着根文明棍,这样就不大显。 可是吧,特别就是特别,那人哪怕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也无法让别人忽视他。 “崔少”好奇心起,少不得打电话到处打听一下,崔家几代人在京机重地经营,哪儿都有说得上话的熟人。 不管怎么说,这种“奇人”,真挺惹人注目的。 那人还跟着解放军叔叔一起来的,就更神秘了,查一查,到底何方神圣。 让“崔少”有点意外的是,他打听的人居然不清楚! 咦?保密吗? 不过,好几代人的经营不是吹的,“崔少”使劲儿掏腾,还真让他知道点东西。 具体真不晓得,只知道白头发男人代号“财神”,属军民融合那边的,专门给解放军叔叔赚钱的! 传说就是他,把每瓶红酒的标价后面加了两个零!结果,反倒卖得出奇的好! 姓甚名谁统统不知道,只知道他一来,四海集团就像变成了聚宝盆,那钱长了腿一样“哗哗”往里跑! 要快,有快钱;要稳,有稳钱;要急,有急钱…… 解放军叔叔这两年紧着换装备,试验新式武器…… 人唤“崔少”的崔绍看着解放军叔叔,怎么越来越“美里美气”的? 我们国家虽然在国际上看上去仍然憋屈,但是吧,对手看我们是越来越怵、越来越不敢明着动手! 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势头很猛,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国家甚至干脆废除了延续几千年的“农业税”! 可千万别小看这个举动,这个举动,才真正让中国几亿农民摆脱了束缚,真正翻身当家做主,真正对自己的劳动果实有了完全支配权! 那一天,谢一民跪地大哭! (全书完) 第234章 不是后记的后记 (一),命运多舛的白家大小姐 佟二香,本名白微,原天津卫顺兴隆绸缎庄白家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大小姐。 她的出身有缺陷,她是外室女,娘亲难产而死,她虽然被她爹抱回家,但是并不受嫡母待见,只是明面上她爹看到的还好,比如,她的衣服穿都穿不完。 那她为什么要经常躲出去呢? 一是,白微的嫡母会给她各种气受,各种难堪,但不至于下手弄死她,原因就是白微是唯一的女孩,她还有用——联姻! 第二个原因就是,我暗示过,白家上上下下连主带仆几十口人。主人除了主母和白微,其他都是男性,除了老爷就是少爷,仆人里自然有不少丫头,家里的龌龊事应该不少,白微会撞见或察觉到。她一个小姑娘,不可能没有厌恶情绪,所以跑出去看戏消遣。 这也是个聪明有心机的丫头,她小小年纪就懂得相看结婚对象,做事显然有条有理。 至于开饭庄的张爷和从德国留学回来的留学生都能看上她,就说明,白微的外表,一定有惹人怜爱之处。她大概率是弯眉凤眼樱桃小嘴的那一类很古典的长相。 杨子会喜欢她,一方面年纪相仿,另一方面,杨子在戏园子里待着,很大程度会受戏剧的影响,再加上白微的家世加持,平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种距离感,对杨子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男人都有征服欲、占有欲,离得太远是没办法,但机缘巧合落到自己手里,不可能会直接放手,不然平时不白惦记了? 所以,大轰炸时,杨子拼命拉着她,当然也有老掌柜给钱的原因。 白微被吓傻了,杨子可是清醒的,同时,也得庆幸杨子年岁小,看的戏再多,哪怕他都后悔了,还是使不出什么毒辣手段来。 初恋,总是感情纯粹的,也幸好杨子没有做出背信弃义的事,他后来被人打断腿,才有白微舍身照顾他。 这时,杨子才发觉白微对他很重要。杨子是从社会最底层混上来的,心性坚忍,脑子聪明,他很快摆正心态,认可了白微。 但是,对于自己女人委身给别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哪怕杨子自己跟各种女人周旋过,也忍不了。没办法,这是天性,所以他哪怕心里再明白,但仍总是跟白微别扭。 白微由于出身和眼界的原因,她为人处世会有相当程度的狡猾和控制欲。 很多男女相处之道,白微在原生家庭中定在有意无意中,跟白家太太学习了。 但精明的白微在套路杨子的时候,机灵的杨子也一样见招拆招地反抗,而且杨子还有性别优势,他甩手出门去寻花问柳,白微就没办法了,她有孩子没娘家没退路。 所以,三个孩子比较小的时候,他俩比较闹腾。但闹归闹,他俩也只有彼此能依靠,冷静下来必然维护家庭,保护孩子们。 这时间杨子故作姿态、故意气人的时候更多些。但杨子不傻,见识的女人越多,他越能体会到有家世、有眼界的女人的特殊与珍贵,特别是文革时期,白微保护他,所以他对回归家庭并无抵触情绪。 奈何命运总给他俩出难题,俩儿子的饭量超大,杨子周旋一圈没了办法,只好任由白微利用色相诱惑别的男人帮忙。 那这个时候扬子怎么反而老实了呢?其实杨子是十二分清醒的,他在利用自己这些柔情蜜意、体贴入微,让白微觉得只有杨子疼她!从而把白微的心牢牢拴在家里。 杨子之所以肯这么低头,不见得多爱白微,而是爱孩子!因为杨子知道,白微一旦真正背叛,他一个人可养不了三个孩子! 除此之外,还有雄竞的原因,杨子不允许自己输给个糙汉。 而白微,这个时候是既高兴又痛恨他的,杨子态度好但不信任她。聪明的白微不可能没看出来,所以白微明知杨子哄她,她也会反向哄杨子。无他,白微这个时候被情人缠着,没精力管孩子,作为母亲,说些好话哄孩子的亲生父亲出力,当然是最放心、最划算的。 所以,我说他们在扮演为人父母。虚情里带着真义,假意里又透着真情,这俩家伙你来我往地互相哄骗,可全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家。 何况,情场高手哪怕是逢场作戏,他们俩毕竟是真夫妻,孩子们也都是亲生的,彼此情话又说得漂亮,说得到位,怕连自己也骗过去,再加上身体健康,少不得言出必行,夫妻恩爱,增进感情。 再怎么互相伤害,他们俩也是最旗鼓相当,最了解彼此,最情投意合的一对。 那为什么明明是都是亲的,亲爹还哄孩子的亲娘,亲娘也哄孩子的亲爹,当然因为这俩人都是洞悉人心、深谙人情世故的家伙,都懂得血缘只是说明彼此有关系,但并不能保证彼此会相亲相爱。 两个心里都有一定担忧的人,当然会费尽心机哄对方甘心情愿为家庭付出。这一段他们俩反而相处得比较甜蜜。连我都想听听他们俩怎么哄对方。 至于白微为什么毫不留恋地选择殉情,丈夫意外去世是一个原因,一直疼爱的女儿被逼得堕落,让她对条条框框僵硬的世道彻底绝望是另一个原因。 了无生趣,哀大莫过于心死。 (二),“柳树”这个角色 柳树,原身是个在戏园子里伺候人的小伙计。没进戏园子前更是卑微,不过是个伸手要饭的小乞丐。 民国时的小乞丐,想安生活着没那么容易,底层的底层,差不多是个人就能欺负的小角色。可他不但活着长大,还能被戏园子老板收了当伙计,就说明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那个年代,还能悠闲自在地在戏园子里看戏的人,都是有权有势、非富即贵的人。伺候他们都得是嘴甜会说话、八面玲珑,还得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讨人喜欢的。 不然,给人家戏园子老板得罪人了可怎么办?脏兮兮地把人家客人恶心走了怎么办?拉着一张苦瓜脸让人家客人觉得晦气怎么办?…… 所以,不管是杨子之前是不是真姓杨,还是他之后改姓柳,都是在暗示,他是个好看且干净讨人喜欢的男人。 而且不仅仅是外表仪态像杨柳树一样好看,同时也在暗示,他的精神内在也非常坚韧顽强。 如果是通篇看过来的朋友,一定早就发现了,柳树除了第一次发现白微与人苟且发过一次脾气,他再也没有真的把脾气使到白微这个妻子身上过。 哪怕就那么一次生气打人,他也很快清醒,分得出是非对错来。 作为一个小乞丐出身,大字不识的文盲,他能在戏园子里仅靠伺候人的间隙时间,就能学唱一出出的戏文,足以说明他是个聪明而天分很高的人。 在后面的兵荒马乱的年月,他无论做什么,都拉扯着白微,再苦再难再丢人现眼,他都没有抛弃白微,当然有他自己出身低的原因,但本身就很坚韧这一点应该是主因。 出身低,环境差,就抛妻弃子,或者吃喝嫖赌打老婆的男人,更多! 但柳树却没这么做,那么就证明,一是,他在心里怜惜白微这个昔日的大小姐,二是,他有很强悍的心理素质,很清晰的头脑。三是他有很强的求生欲,也有一定的能力,责任心也很强。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只做他自己认定的事。哪怕男人都觉得很丢面子的事,他也死死咬牙扛着,并不推卸责任。 肯低头坦然承认自己无能的男人,未必真无能。 只是,计划经济,定量供应粮食,国家的大规则死死地制定在那里,柳树没了施展的空间。 柳树还有很好的合作性。当他终于跳过了男女情关,只关注父亲这一个角色的时候,他可能比那个时代的大多数父亲做得都好。 最起码,柳树没打过孩子。在那个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年代,只有他的孩子,真的没被他打过。说明他这个人是个极为隐忍克制的人。 跟窝囊不一样,窝囊是对一切事物都没办法,听之任之。柳树是对国家的死规定没有办法,只好听任妻子自己想办法。 忍别人不能忍。柳树像个海马父亲,亲手照看自己的三个儿女。 自然界的木本柳树,不仅姿态优美,罕为人知的是,它还具有极强的生命力。 曾有人告诉过,把柳树枝桠锯成两三米的树杆子,放在水里泡着,哪怕黑龙江零下四十度的严寒里在冰里冻一冬天,第二年开春再把这没头没根的柳树杆子栽进土里,好好浇水,它一样可以慢慢生根发芽,重新长成一棵树来! 给这个人物起名柳树,就是觉得他也有这种特性。 再痛苦,再不堪,他也顽强地守在他妻子和孩子们的身边,尽全力为他们遮风挡雨。 哪怕被情敌上门挑衅,他也没退过,哪怕儿子、女儿被人欺负,他也没怕过,他甚至不惧铤而走险,去干些很多人根本就不敢干的事。 柳树呈现在人前的形象,反而是示敌以弱的瘦弱的迷惑人的温良样子。 外表强悍,内心不一定强悍。柳树是内在坚韧顽强,不屈不挠。 柳树的厉害,不是做给别人看,而是实实在在地维护妻儿平安。 所以,柳树的孩子多少都会受影响。他的孩子们是真的被宠爱着长大的,胆子大,性子野,也就难免,更何况,他宠得甚至还有点无底线。 (三),关于“完美”与“不完美” (某日凌晨时写的,当时太激动,写的颠三倒四,实在恼恨那些为几毛钱就骂自己娘的,不建议看,纯发泄) 写这个文,是兴之所至,也是长年酝酿的一个结果。 可能是我天生骨子里比较叛逆,哪怕是课本上的东西,我也不是全然接受的,反而会生出这样或那样的疑问,所以走神溜号是常事,不知信马由缰的思绪跑到哪里去。 那时年纪尚小,表达能力不是一般的差!我可能一天或者几天都不说一句话。甚至有几年时间,我成了一个磕巴,越急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好,我并没有把自己的缺点放在心上,因为我的脑子正转得厉害,我在看书。但凡是我能抓到的,也不管是不是我那个年龄段能看的,统统抓来看——表达那时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接收才是重点,不管接收的是什么,质量如何。 就是那时,我才懂为什么我不太接受课本上的人物——他们都太“完美”了!感觉太遥远!他们也太伟大、太坚贞、太刚直!让我觉得,他们简直不是人! 不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们简直是圣!是神! 他们不怕痛吗?他们没有所爱的人吗?他们没有牵挂吗?就那么义无反顾?英勇就义?没有畏惧?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少年儿童的接受能力,所以才不把他们的心路历程表达出来,而只是把他们英勇事迹简单地拎出来呈现,然后呢?然后就没有了? 当成年后知道周树人先生跟许广平在一起,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他还有异国的朋友! 直到看到林觉民的与妻书,看到赵一曼写给孩子的信,才知道,他们与你我一样,有爱有牵挂,可国家民族危在旦夕,没办法不得已! 我遗憾的是,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在最开始就让我知道?那样,我不会觉得英雄那么遥不可及,他们曾生活得像你我一样的普通人,只是大难来临之际,当国家民族存亡之刻,选择站出来而已! 那样的话,下一次,也许选择站出来的人会更多一些。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触,是因为,当时听到的议论是:唉妈呀,这谁做得到啊? 是的,课本上的“完美英雄”,让我敬佩之余,只能感觉无法企及,根本做不到! 那还怎么当英雄?! 相信所有的小伙伴们都被迫写过一篇《我的理想》吧? 有人写《我想当英雄》吗?那我真的“佩服”死你,啊呸!虚伪!你做得到吗?! 当然,你要把口水吐回来我也不怕,反正都隔着屏幕,扔锤子扔刀子扔炸雷也无所谓啊,彼此都毫发无损! 大多数的反应还是,干点能干的吧,对吧?那时的我们,还很诚实,哪怕只是想。 直到,很多年后,我看到了一些很不一样的英雄: 受重伤的游击队员说,你们撤,我掩护,把手榴弹给我留下。 一个刚被抓住的地下党,特别配合地说,好好好,我招,你等一下。然后,他咬破了牙里的毒囊。嘴角溢出鲜血的时候,他说,我不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我还特别怕疼。可我知道这样做是对的,所以我干地下党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牙上埋了毒囊,这样,我可以选择在严刑拷打背叛前死去。 那一刻,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个很小就参军的红军小鬼,在一次战斗弹尽粮绝被俘虏了。他没有很刚强地硬拧着,他本来年纪就不大,更长着一张娃娃脸,露出本就属于少年人的胆怯模样,再一挤眼泪,说要投降,连敌人都信了! 事实上是,敌人以为他真投降了,把他扔到了伪军里。半夜他起身扭断了同屋伪军的脖子,在敌人心脏里,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打了一场注定无人知道的战斗,只除了,最后几声剧烈的爆炸声,便没了。 更多更多牺牲了的人,连这样的文字记载都不会有!他们可能仅仅是伤亡登记表上的一个数字,连姓名都不会留下! 我很感谢现在的网络如此发达,很多很多平凡而伟大的人,他们去祭奠松山战场的英雄们,去搜索失落在荒山野岭上牺牲了的战士骸骨,把他们好好安葬,去给甲午海战中被俘葬在东洋的北洋水师官兵送去辽宁舰的照片,去祭奠在英国飞地葬在那里的大清水兵!…… 谢谢你们,非常感谢!你们做的,亦是千千万万知道这些历史的人想做的! 屈辱,痛苦,煎熬,那一百年里,我们的祖国母亲,受尽了无边的折磨! 母亲的受辱,何尝不是因为孩子的无能!我们骂腐朽的满清,骂帝国主义,骂封建思想,骂官僚主义,可是,我觉得,还有一点也该骂骂我们自己! 这个,也是我这个文写到现在,突然明白过来的。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是,我是这样感受到的。 我们中国人,太追求“完美”了! 君子慎独,卑以自牧,然后,还要吾日三省吾身! 这种近于极致的极为高尚的追求,几乎在把每个人往完美的路上逼! 结果是什么?臣妾做不到,那摆烂吧! 哪有完人啊?也许只有刚受封的第一任“威尔士”亲王吧?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能犯什么错? 我们对于不完美的,是有很强的毁灭欲的,鄙视,质疑,不赞同,逼迫,…… 这么干,可能会出现一个让人痛心的结果——亲者痛,仇者快! 如果是我们的祖国母亲不够完美,就有人嫌弃她,诋毁她,这正常吗?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你娘再不好,你也是她护着才长这么大的,你凭什么口出恶言?!混账东西! 就因为她承受屈辱,她不够完美,她技不如人,她不得不示敌以弱吗? 她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她的子孙们,所有的中国人,有一头算一头,不够团结,不够优秀,不够努力,不够强大,不够英勇,……,吗?! 母亲会受到屈辱,她之所以不够强大,就是因为我们!因为我们不能认识到: 我们与母亲是一体的!嫌弃她,诋毁她,就是在嫌弃、在诋毁我们自己! 家国天下,一个国家,是由千千万万个这个国家的人组成的! 而不是你是你自己,国家是国家! 你在这里出生长大,喝她的水,呼吸她的空气,吃她的血肉之躯上生长的粮食,学习她几千年来积攒下的文化经验,你有什么理由嫌弃她? 凭什么?把你养大了,你能张嘴说话了吗?! 又坏又蠢! 养你这么大,你丝毫没有感激她,几毛钱就把你自己卖了?你咋这么便宜呢你?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为什么明明只写“柳三”就行了,偏偏非要先把她那并不光彩的父母先安排上。是的,哪怕我自己,动笔之初,也并没有完全想好。 业余选手,不会写故事大纲,有时完全凭笔下的文字跳跃,自己都搞不清到底要表达什么。 也许这一刻想起,下一刻便忘记。 凌晨起夜,忽然悲从中来,涕泪交加。 要说屈辱,五胡乱华的时候,更屈辱吧?连跪着活,都无法活!十室九不存一! 堂堂相爷,上至老母,下至儿女,让姓高的肆意糟蹋! 屈辱吗?又岂止一个屈辱了得?!亡囯灭种,危在旦夕! 想想那时候我们的老祖宗怎么做的?难道因为被辱至极,就去投降,就去如了敌人的愿,去顺从,去嫌弃,去死吗? 难道像高卢人无耻地说,没人在我们投降前占领我们! 哦,对了,就算是那样,人家《最后一课》里面的先生还在黑板上写: 法兰西万岁! 我们的祖先,哪怕到了即将亡国灭种的那个地步,不也奋起反抗了吗?!结果是什么?五胡灭族! 我们不该为我们的国骄傲吗?不该为祖先的表现喝彩吗?哪怕这胜利,无比的惨烈! 可这惨烈无比的胜利,仍是毫无疑问的胜利!不胜利,就没有今天站着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你与我! 曾经查过那时还存活多少中国人,大约只剩下600多万人口,这个数字不一定准确,请各位大神们自己查一查。 要说屈辱,大汉朝时,为解白登山之围,国母给匈奴的信也够人受的吧? 我也难受,选择性遗忘,实在记不住里面的内容。可是,难受的感觉一直留下来,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 可是,有一样,让我铭记:没有逞强,没有硬刚,没有杀身成仁,没有请君自裁! 而是示敌以弱,求爷爷告奶奶一样,卑躬屈膝,请求放过。 真正的顽强,难道不该是这样吗?在极为弱小的时候忍辱负重,砥砺前行,韬光养晦…… 在不如对手的时候,拼命保全自己,偷偷发展自己吗? 这个时候,祖国母亲的形象很高大吗? 她被别人甩在脸上的耳光,难道不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强? 不是因为上一辈,上上一辈,到我们自己,全忘了曾经经受的屈辱,窝里斗了吗? 我不是个聪明人,很多道理,我仅仅是感觉不舒服,但是无法精准简炼地表达。 也许只能借助自己的笔,写一对特别屈辱的父母亲,却养大几个活得还不错的孩子的故事,一如今天。 可再不完美的父母亲,也是生养我们的双亲!他们才是与我们荣辱与共,血脉相连的至亲! 审核有两篇文章不给过,被逼改了又改。我能理解。你们是泡在糖罐子里长大的,忍受不了曾经的卑鄙下作污糟。 可是,真实的历史现实,只比我能写出来的更屈辱百倍千倍! 很遗憾。 我只希望,当真正的考验来临,做为中华儿女的后辈的你们神经足够坚强,不要一点点污蔑、羞辱、不堪、失望,就受不了,要死要活的。 活下去!无论怎么样,请努力活下去! 活着,才是真正的勇敢!因为,活着才能承受压力、做出改变、克服困难、化解危机。 不论肉体还是精神,是企业,还只是个体,只要不是违法犯罪,只要是对国民有利的,都请先遵守一个原则:活下来! 过刚易折,过脆易碎! 再完美的死,也是死! 再不完美的活,也是活。 都是第一次做人,要学会放过。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只有活着,才有胜利可盼!也只有活着,才有未来可言! 除了胜利,我们无路可走! (四) 成书于清明节,真是命中注定,冥冥中自有天意。 诸位,希望你们喜欢。 最希望,大家好好生活,请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