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当县令,你开启商业革命?》 第1章 皇帝老儿就给那么点钱,谁爱加班谁加去! 永乐六年春。 随着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应天府的南郊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树枝上新生的的绿叶,嫩芽里蕴含的生命力,还有鸟儿欢快的歌声,无不让人感受到勃勃的生机。 此时距离那场恐怖的靖难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了。 这六年来,建文一朝的忠臣义士已经彻底的销声匿迹,《太祖实录》也被永乐帝一改再改,那些靖难的功臣们是老的老,死的死,宁王朱权也已经在南昌扎下了根,鸡鸣寺里面的那个穿着黑衣的老和尚也已经开始开坛讲经了。 那段昏暗的岁月,彻底的成为了历史。 应天府,江宁县。 晚日已照城郭,可这大街小道上却依然是熙熙攘攘,从商铺里、从小摊上传来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此时在贯通南北城门的大街上,一个身形魁梧,胡须黑白掺杂的老者背着手走在大街上。 这老者身穿一身深褐色的麻衣,眉头紧锁,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两边的商铺,但是眼中的神色却是更加的复杂。 但是饶是如此,也难以掩盖他身上的那一股霸气! 当然,如果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不是霸气,那是王者之气! 在这老头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身穿布衣的小孩子。 这小孩子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长相和那老头有着八九分相似,显然是那老头的孙子。 这孩子并没有像街上其他这么大小的小孩一样牵着爷爷的手,而是学着他爷爷的样子背着手,抬着头,左瞧瞧,右看看,颇为神气! 突然,那孩子对着前面的老头喊了一声,“爷爷,爷爷,你快看,那县衙为什么这么早就放衙了呀?” 那老头闻言回头瞧了一眼。 那衙门口围满了人,但是县衙的大门上已经挂了一个木牌子,上写“放衙”两个大字。 那老头只是瞧了一眼,随后就继续往前走去,同时漫不经心地道,“可能是那家的人有什么事吧!”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同时扭头向后看去。 在他身后,那小孩子哦了一声,也没有多问,但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那宽阔的脊背不动了,他来不及躲闪,直接撞了上去。 “哎哟,好疼啊,爷爷你干嘛呀?” 那老头没有回答他,只是扔下一句,“猴崽子,跟我过来。”随后便大步朝着那衙门口走去。 那衙役在将那块木牌挂上后,大喊道,“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已过,今日放衙,若有要事,明日赶早!” 那一圈百姓闻言也是转头离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又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真是这样吗?这可是大明朝啊! 大明朝的皇帝除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以外,最显着的特点就是卷! 太祖朱元璋是这样,当今圣上永乐帝是这样,未来的仁宗、宣宗乃至代宗、宪宗都是这样!几乎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明堡宗,就没有一个不卷的! 后面的那些还干点人事,都只是自己卷,但是开国这两位,洪武大帝和永乐大帝这两位可不管那些。 我身为皇帝,我都这么能干,你下面的大臣怎么能偷懒呢? 因此从朱元璋开始,就制定了十分严苛的考勤制度,要求所有的官员都和自己一样勤政爱民,当然,钦天监这个除外。 虽然后面朱允炆将其放宽了些,没有那么的严苛,但那也是因为隔辈传,有代沟。 朱棣就不一样了,这位和老朱那叫一个像,刚上台,赏罚完了之后,就把老朱的这一套给学来了。 因此这永乐一朝的官员那也是相当的苦逼,起的比那汤谷的金鸡还要早,睡得比那看门的黑狗还晚,干的比那耕地的老牛还多。 中央这样,那地方的官员也不敢乱来,绝大多数也都勤于政事。 但是这江宁县就有点两样! 一般地方的衙门处理政务都得干到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像是应天府周围这些人口密集的县城,甚至能干到戌时(七点到九点)! 毕竟这些地方的人口数量庞大,仅仅江宁一县就有两万五千户,人口超过十万。 这么大的县城,每天发生的矛盾那是数不胜数,就是一天干十八个小时也不一定能干完! 经常就有县官一手拿着干粮,一手拿着惊堂木办案! 但是即便这样,也只能说得上是勤劳能干,也还达不到勤政爱民的高度。 毕竟,上面那位,每天批阅奏折批到子时(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一点)!忙的时候,丑时都还拿着笔! 这位倒好,才刚过申时,就……就放衙了? 那老头盯着放衙两个字,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色铁青。 终于,这老头在深深的吐出两口气之后,抬脚朝着衙门口走去,一把扯下了那块木牌,推开了紧闭着的县衙大门。 大门刚刚被推开,一个坐在椅子上看书的衙役急忙起身拦住了他。 但是这衙役见着老头霸气侧漏,明显不是一般人,因此很是温和地道,“老先生,衙门已经放衙了,有什么事情,请您明天再来。” 岂料这老头根本不上道,怒斥道,“如今不到酉时,你江宁县怎敢放衙?难道不知朝廷法度吗?” 那衙役闻言一愣,像是被他的气势给吓到了,也像是被他的话给惊到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老头也不搭理他,抬脚就往里走。 那衙役忙道,“老先生,这都是我们县令定下来的,我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您就别难为我们了。” 这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但是这老头兀自不鸟他,道,“你们县令在何处,把他给我……咳咳,我要找他问话。” 那衙役道,“这个,老先生有所不知,我们的县令已经回家吃饭去了……” 那老头闻言,一双虎目瞪得溜圆,怒道“庶子!敢尔?人家县太爷每天处理政务都处理到酉时,他申时放衙也就算了,竟然不在衙内,回家吃饭?” 那衙役缩了缩脑袋,小声道,“我家县尊是这样说的:皇帝老儿就给那么点钱,谁爱加班谁加去!我是不加!” 闻言,这老头的脸色突然一阵绿一阵紫,最后竟然变成了猪肝色…… 第2章 您可真说对了,我也想走啊,但是吏部不让啊! 就在他要发怒的时候,后院传来一道声音,“四六,让那位老先生进来吧!” 那被称作四六的衙役闻言,急忙对着那老头抱拳道,“老先生,我家县尊有请!”随后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那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但是很快就荡然无存,随后背着手大步向着这衙门的后院走去。 他那孙子也是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来到后院,映入老头眼帘的是一把奇形怪状的椅子,说是椅子,又像是床,但是却是弯的,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躺在上面,手里面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除此之外,院中还有一张石桌,一个少女正趴在石桌上拿着一支毛笔写着什么。 院中有一棵桃树,正开着粉红色的的小花。 两侧是各式各样的花草,看上去是经过修剪的,给这院子增添了一抹春色。 老头看着那优哉悠哉躺着的青年,眼里冒出了火光。 “你就是这江宁县的县令?” 这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钟年闻言放下书本,从躺椅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子,笑着道,“不错,在下钟年,字浩瀚,永乐四年进士,于永乐五年迁任这江宁县的县令,不知老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钟年说话时很自然的走到石桌前倒了两杯茶,那少女也很懂事的拿着纸和笔墨向里屋走去。 “呵,狗官,你承认便好”这老头冷笑一声,怒喝道,“外面还有那么多百姓等着伸冤,你身为这江宁县的父母官,不为百姓办事,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摸摸你的良心还在吗?” ??? 钟年本来还想大家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哪料到这老愤青上来就开喷,这能忍? 钟年当即怒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为百姓办事了?没看到外面写着放衙了?你出去看看,我江宁县县衙外面有人伸冤吗?还有,你去找找谁家狗肚子里面有书,谁能摸到自己的心?” “大……你……”这老头闻言指着钟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来,他没想到有人敢怼自己,二来,他没想到钟年的反击会这么犀利! 所以,一时之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睛里面的火光却是不减反增,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钟年此时已经被烧成黑炭了。 不过钟年却看出了些门道,这老头虽然穿的都是粗布衣服,但是霸气侧漏,隐隐带着一丝王霸之气,但是钟年又不敢确定,反正这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就是了。 所以钟年本着不得罪人的原则,挥挥手道,“县衙的后院乃是本官的私人住所,不是办公区域,你们二位如果是有事,那请明日过了巳时再来。” 说罢,钟年对着一旁带路的丁四六道,“四六,送客,然后回来吃饭,吃完饭再值班。” 那老头却是丝毫不退,一双虎目盯着钟年,“狗官,外面是没有百姓伸冤,可是谁知道是不是迫于你的淫威不敢声张?还有,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应天府治下哪一个县城的县衙酉时就放衙?朝廷每年给你那么多俸禄就是让你在这偷懒的吗?” 钟年闻言嘴角抽了抽,“那什么,老愤青,啊不,老先生,先等一下啊,你刚才说朝廷给我那么多俸禄?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就那点俸禄也叫多?” 随后,钟年就开始掰起了指头,“本官乃是正七品,年俸是90石米,当然,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各县衙去问。 然后,当今的米价是三十八文一斗,也就是三百八十文一石,也就是说,我一年的年俸仅仅只有三十四两银子。 这三十四两银子平分到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不过是二点八五两银子,仅仅够我和我的侍女吃饭穿衣,甚至本官到现在都还未曾成家,就这点俸禄,谁给你的勇气说多的?啊?” “再说了,申时放衙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啊?本官白天干活干的够多的了,难道还不允许本官有一点私人时间吗?就是那皇帝老……啊不是,就是当今圣上,难道他就是每天通宵达旦,宵衣旰食的处理政务吗?” 那老头本来还沉浸前面算账的一番话中,甚至还不自觉的举起手指在那比划,但是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冷哼道,“哼,你可是说对了,当今圣上可就是每天都通宵达旦,宵衣旰食,批阅奏折到子时,乃至丑时,又岂会像你这狗官一样,拿着国家的钱还不干活!” 钟年翻了个白眼,“合着我前面说的你是一点都没听啊?” 老头一愣,但是他反应很快,立刻又道,“那你既然嫌弃朝廷给的俸禄少,你何不辞官不干啊?是朝廷求着你在这当县令吗?” 岂料钟年淡淡道,“哟,您老可是真猜对了,我去年夏天就把辞呈递上去了,可是却被吏部给驳回来了。” 说着,钟年耸了耸肩,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老头闻言傻了,对于吏部驳回他的辞呈,老头能够理解,因为当时吏部并不知道这县令干的如何,但是当时刚刚经历过靖难,建文一朝的大臣都被自己杀得差不多了,急需一批新的官员,应天府周遭县城的县令,干得好的都提拔到中央了,地方自然就缺少人管理,因此吏部轻易不会裁员的。 让他感到惊诧的是,这可是七品的县令啊!在永乐朝,七品县官可不是什么芝麻官,虽然在中央不够看,但是在地方上,那也是手握一县十余万人生杀大权的大官! 虽然谈不上是位高权重,但是在一般人眼里,那就是天了! 但是这年轻人竟然不想干?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是去年当上这江宁县县令的,但是他说他去年夏天就把辞呈给地上去了,就是说他几乎还没开始干呢,就不想干了?啊? 突然,他孙子揪着他的衣角开口道,“爷爷,爷爷,你快看啊,这县衙里面为什么只有这三个人啊?” “嗯?”那老头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随后猛然回头看向钟年,沉声道,“你这偌大一个县衙,除去那丫头,竟只有你一个县令和一个衙役,难道……” 第3章 阎罗王手底下朝九晚五,主打一个天高皇帝远 钟年也很好奇,这老头能说出个什么来,所以并没有阻止他。 这老头缓缓道,“难道这里的衙役都忍受不了你的暴虐,都跑了?” 钟年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了三根黑线。 “哎,我说老头,你瞎说什么呢,我家公子可是大大的好人,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一老一少说话间,刚刚走进里屋的少女又回到堂前,插着腰对着那老头娇呵道。 钟年也不敢让这老头再说下去了,不然那还不定说出什么来呢,忙道,“老先生想来是外地人吧,对我们这江宁县的规矩有所不知。” 说着,钟年对一旁站着的丁四六使了个眼色,后者秒懂,走上前来,对着那老头道, “老先生,我们江宁县的县衙有一个值班制度,每天放衙之后,都有衙役和民壮巡街,负责这缉捕贼盗和预防走水,一般百姓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都来找值班的人员,再由值班人员来禀告我们县尊。 今日正好是轮到小人值守,而且我们值班得到时候都得在那值班簿上签字,出了事要负责的……” 随后丁四六又简单的把值班需要负责的具体事项以及时间安排说了一遍。 在得知每工作六天还可以休息一天后,这老头人都麻了,就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衙役还有休息的? 在大明朝,这种最低级的衙役管吏员是没有休假的,当然,过年肯定是要休的,但是除了过年,就是全年无休了。 现在倒好,这江宁县的衙役,干六天休一天,过节休三天,那干脆全年都休算了,还干什么活! 想到这里,老头又冷声道,“哼,照你这样安排,那衙役休假的时候,有百姓来县衙伸冤怎么办?” 钟年突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老头,“这是我家,县衙就在我家前面,没有衙役我不会自己上啊?” 老头眨了眨眼睛,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如果这么说的话,给衙役放假,衙役放假的时候活都自己干,家里面还没有下人,难道这人还是个清官? 一时之间,老头的世界观都有些崩塌了,在他的认知中,贪官都是那种不办实事,有事都让下人去干,只知道利用职权中饱私囊的,府里面侍妾女婢养一大堆的,而清官都是像他一样,勤政爱民,生活简朴的。 但是这位江宁县令倒好,申时放衙,听他的意思,巳时才开门,一天就干四个时辰?这还不算吃中饭的时间,这是典型的贪官了,但是这样的人还给衙役那么多的假期,自己家里面还就只有一个女人,这…… 突然,从里屋又传来一个声音,“公子,串好了,可以起炉子了!” 闻言,这老头的脸再次沉了下去,“好你个狗官,我刚才竟然还以为你府里面没有养下人,现在看嘛,哼,也是个贪花好色的狗官!” 钟年都不想说什么了,翻了个白眼,就往里屋走,一边走一边喊道,“四六,送客!” 同时,那少女也开口道,“你这老不羞的瞎说甚么,里面的人是我娘亲,我们是被公子收留的,没有公子我们娘俩早就饿死了,你这老头真是可恶!哼,还有,你要是没事就赶快出去,别打扰我们吃饭!” 那老头闻言顿时感觉脸蛋火辣辣的疼。 啊?被打脸了吗? 突然,那老头的孙子扯了扯老头的衣角,怯生生地道,“爷爷,爷爷,我饿了,我也想吃饭。” 那老头拍了下孙子的后脑勺,嘴里还不争气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和你爹一样吃成个大胖子!” 突然,里屋里面又传来钟年的声音。 “丫丫,让他们进来一块吃吧,四六,你也进来,今天吃烧烤,你帮我把炉子架起来!” “好嘞,公子,我知道了。”丁四六应了一声,也往里屋走去。 丫丫应了一声,随后看了一眼那老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弯下身子,对着那小孩道,“小朋友,想不想吃好吃的?” 那小孩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爷爷,见老头没有反对的意思,忙说道,“想!” 那老头却是撇了撇嘴,“不就是烤肉嘛,有啥稀奇的。” 烧烤,自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当然,烤肉在这个时代是有的,但是并没有烧烤这个名词,而且这烧烤可不就等于是烤肉,用数学的术语来说,烤肉是烧烤的子集! 而这个名字,自然是身为穿越者的钟年带来的。 钟年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半年以前,他在在一个雨夜被雷电劈中,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了这江宁县的县令,而且他穿越的这个人的名字竟与他原本的名字是一样的:钟年。 所以,他,将要在朱棣手底下当官! 在得知这一情况的那一瞬间,钟年想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说朱棣倒不是很嗜杀,但是朱棣这老货后面搞出来一个叫东厂的玩意,在他手底下当官,他手底下那一堆狗腿子三天两头找你毛病,这谁受得了?! 因此钟年在穿越过来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去吏部递交辞呈。 俗话说这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请辞的辞呈被驳回来的同时,他居然激活了一个名叫“朝九晚五”的系统。 按照系统的话说,他只需要每天早上九点上班,五点下班,上下班在系统打卡,就可以获得系统发放的随机奖励。 这感情好啊! 朝九晚五?系统都这么人性化了? 但是,这里面还有个问题。 众所周知,万恶的资本家们总是宣扬“996”是福报。 但是资本家他最多是压榨你的劳动成果,逼迫你干活,但是没有一个资本家想要你的命的,他们只要劳动力,不要命。 但是永乐帝可不是资本家,那是活生生的五殿阎罗王啊! 在永乐大帝脚底下当官你还想朝九晚五?从京城来的刽子手不用一个时辰就到地儿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天高皇帝远”! 因此钟年一开始是十分纠结的,系统可是个好东西啊,错过了可就没有了,但是命也挺重要的啊……这很难选! 但是,在得知了系统的奖励后,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系统! 系统给的……太多了! 激活系统的第二天,系统就给了一枚高阶洗髓丹,后面更是层出不穷的炼体丹药,还有一大堆武功秘籍,更重要的是还有轻功!到后面甚至还给他发了一件防弹衣! 虽然说不能天下无敌,在朱棣头上拉屎了,但是打不过朱棣的军队,他跑总是可以的,军队虽强,但是他身怀绝世武功,直接往南撒丫子跑,他就不信谁能抓得住他! 第4章 你个老愤青!我烧个烤烤你家老母猪了啊?! 此时,那老头的孙子已经跟着丫丫去了后屋,而那衙役丁四六也已经将一个奇形怪状的炉子给支好了。 当然,那老头也不认得这东西,看上去像是弄好了吧…… 但是很快,打脸就来了。 “公子,这,这烤炉怎么支来着?我给忘了……” 老头一阵无语,嘴角抽抽着,但是好在没人注意他。 钟年从里屋走出,然后就在老头不敢置信的注视下,将八块碎石板分成四份,然后摞起来摆在四个方位,将一个铁制的钻了好多小眼的盒子架在上面,随后将几块漆黑的木炭给丢到盒子里面,然后又将几根铁丝给摆在了上面。 老头凑近一看,那铁丝竟摆成了一个棋盘状。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钟年堂堂县令,亲自做饭? 不科学,啊呸,不合理,对,相当的不合理! 老头忍不住道,“你明明有时间去给百姓办事,你却躲在这里做这些下人做的事,真是枉读圣人之书!” 又来了!这老愤青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啊!我烧个烤烤你家老母猪了啊?啊不对,咳咳,不是老母猪啊,是那个老母豕,或者说是老母豚,大明朝没有猪肉这一说的…… 钟年忍不住道,“我说老先生,我留你在这吃饭已经够客气的了,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 老头冷哼一声,“哼,谁要吃你的嗟来之食! “不喜欢吃没人逼着你吃,我们是看在瞻基的份上才留你吃饭的,您老人家大可出门左拐。” 就在这时,丫丫正好端着一盆肉串和菜串从里屋走出来。 丫丫最见不得有人说他家公子的坏话,当即就怒怼回去。 那老头一愣,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既然这母女俩是捡来的,那么肯定就是这县令府里的下人来的,一个下人都敢这么对客人说话了? 突然,钟年颤抖着声音看向丫丫,“丫丫,你……你刚才说他叫……叫什么?瞻基?” 钟年突然感觉后脊背有些发凉,凉气直冲天灵盖! 瞻基!大明朝! 此时是永乐六年,钟年知道,也就是1408年,而那个叫做朱瞻基的小子是1399年出生的,现在也就九岁,差不多也就这么大! 而且这老头龙行虎步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那么这一老,一小!难道…… 丫丫有些疑惑地道,“对啊,他跟我说他叫郭瞻基,怎么了,公子?” “没,没事,那个,你把肉放下吧,去,去把我的调料拿来。” “哦,好。” 钟年松了一口气,就说嘛,永乐帝这个时候应该忙着迁都才对,哪有空满大街晃悠啊!这明显就是重名了!不过这老头可也挺大胆,敢给孙子起这么个名字,一点都不避讳的! 但是很快,钟年也就想通了,这个时候朱瞻基还是个小孩子,还没有册封太孙,一般人都不认识也很正常! 而且,如果这老头真是朱棣,自己刚才和丫丫那么怼他,现在他早就叫守在外面的锦衣卫捉拿自己了,自己应该都已经拔剑了才对! 这样想着,钟年摇了摇头,开始专心的点木炭。 这不管是在后世还是在大明,烧木炭都是个很愁人的活,尽管钟年已经很熟练了,可是还是总点不着,总是火折子还燃着的时候,木炭也跟着发红,火折子烧完了,木炭又灭了…… 老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起来,真是蠢,点个炭火都这么笨。” 说着,老头蹲下身子,将钟年给挤开,拿起两枚火折子,点起了炭火。 钟年撇了撇嘴,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自顾自地调起了酱料。 “三份辣椒粉,两份花椒粉,一份孜然粉,还有……小茴香!哦对,还有灵魂的熟芝麻!” “喂,小子,你嘀咕什么呢?什么辣椒又自然的,能吃吗?” 钟年无语地道,“您老可以选择不吃,还是那句话,我没有逼你吃!” 明初自然没有辣椒,这是系统给的,这老头要是认识那就见鬼了。 “老先生,您点着了没有?” 钟年突然回头一看,这老头一直瞅着他手里的干料。 老头忙快速的将手甩了几下,然后,用一种奇怪的口型吹着气。 不一会,随着两枚火折子燃烧殆尽,铁盒子里面的木炭也开始灼烧。 “老先生,您是干什么的啊,这么熟练?” 钟年张大了嘴巴。 老头很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老夫年轻的时候,随着当今圣上讨伐元鞑子,到了冬天,再草原上要是不会生火,早都冻死了!” 说着,老头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些许回忆之色。 钟年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知道,这种老头,你只要吹捧他两句,那他能跟你吹三天三夜。 钟年又朝屋内喊了一声,“穆姨,热油炼好了没?” “公子,在这了。” 话毕,只见一身穿布衣的少妇自里屋走出。 但见此少妇长发高高挽起,一把玉钗斜插,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精致,一身布衣却也遮盖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尽管已经生过孩子,但是豪ru依然高挺,腰不很纤细,但也不显臃肿,翘tun圆满,自有一番风情。 此人便是丫丫的母亲,秦穆氏。 钟年管她叫穆姨。 穆姨手中捧着一个陶碗,里面的热油还在滋滋作响。 钟年起身接过热油,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双筷子来,将热油分三次倒入了先前调好的干料中,一边倒一边用筷子搅拌着。 “搞定!丫丫,上马扎!” “好嘞!” 很快,丫丫从里屋拿来六个小马扎放在园里。 然后,就在老头不可置信的目光的注视下,钟年等人纷纷拉过一个马扎,围着那烤炉坐好。 老头骇然地看着钟年。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吃饭的?”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钟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老头一眼,神情颇为疑惑。 不是,一个堂堂七品县令,和家里的的两个下人同桌……啊同席吃饭? 但是他不知道,等会还有更让他震惊的。 第5章 等你被拖到菜市口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果蔬烧馍,晚上烧馍,烧烤烧好了么。” “晚上烧烤,土豆烧烤,怎么跟你说嘞!” “这是个快乐美丽的季节,是谁在为谁而幸福着。” 钟年一边拿着一大把肉串在炭火上烤着,一边哼起了淄博烧烤之歌。 “欢乐的火把,温暖的目光,照亮了故乡的山和水。跳舞的月亮,多情的月亮~落在了山谷里的水井旁——” “哎哎哎,小子,你乱哼什么呢,这是什么曲子,简直是不堪入耳!” 老郭头在一旁气急败坏的道。 钟年对此已经习惯了,愤青这个物种是这样的。 “人们在唱着,人们在跳着~如风的幸福已经来了吧!” “公子,这是什么歌啊,好好听啊。” 丫丫有些好奇地凑了上来。 “小心点,别被烫到了。” 钟年一边温柔的提醒着,一边笑着解释道,“这个是我自创的烧烤歌,想学不,想学我教你。”钟年在心里面对吉克曲布和沈金辉暗道一声抱歉。 “想!” 钟年就又从头开始唱了起来,当然,每次都是唱到这里,因为吧,原歌词下一句就是“淄博,淄博,淄博……” 老愤青忍不住道,“你不给百姓办事就琢磨这些东西?” 钟年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老先生,朝廷就给90石的俸禄。这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只做分内之事,有何不可呢?” 老郭头愣了愣,似乎对于钟年能够说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种话感到十分的惊奇。 思考片刻后,又反驳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制定那个值班制度,让县衙里的衙役夜间巡街?他们的俸禄比你更少,按照你这说法,他们午时就该回家休息了!” “额,这位老先生,县尊大人他有给我们加班费的,我们的俸禄比他还要多……”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了丁四六弱弱的的声音。 老郭头再一次懵逼了。 什么玩意? 衙役的俸禄,比七品的县令还要高? 这不纯纯鸡屁股上拴绳儿——扯淡吗?! 虽然,老郭头从来没有听过“加班费”这个奇怪的名词,但是他今天在钟年这里听到的新名词也不少了,或多或少已经学会猜了。 在他的认知中,衙役别说给加班费了,连俸都没有,只有禄! 也就是每个月给发禄米,钱是不可能的,不饿死你那就不错了。 衙役在大明朝的地位相当低啊,所谓这士农工商,衙役就比这商的地位还要低,比奴隶那肯定要强上一点,但不多。 这个,还要追溯到大明洪武帝年轻的时候,众所周知嘛,开局一个碗,建国全靠捡。 在他“捡”到郭子兴这个好伯乐之前,可没少受那些小吏、衙役的欺压。 因此建国之后,老朱是往死里打压这些人,最主要的就是,小吏、衙役本人还有后人都不能参加科举!当然,负责记录的刀笔吏不在其中,这些人还是可以科举的。 这个还要和老朱的户籍制度挂钩,什么意思呢,就是军人的儿子只能当军人,铁匠的儿子只能当铁匠,当然,铁匠的儿子如果读书能考中,那就可以当官,如果考不中,那就只能子承父业,一代一代传下去咯。 这科举,几乎可以说是平民实现阶级转变的唯一途径,当然,说是机乎,是因为还有一条。 造反,很好理解嘛,造反改变阶级。当然,成功率无限接近零,所以说几乎这一条没用,古往今来成功的也就当今龙椅上面坐着的那一位。 那么由于这个户籍制度的存在啊,这些衙役后代只能是衙役,甚至不愿意也可以去边境当苦力,但是都一样,后代不能科举呗,那就等于是断了这些人上升的念头。 不光皇帝,就算是各级官吏,地方上的知府、知州、县令、县丞等等,也很少有人把这些小吏当人看。 这位倒好,不光让给衙役休假,还给加班费! 就这样式的,早晚得被手底下小吏给架空了,正所谓吏大欺官就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老郭头鄙夷的道,“看你小子伶牙俐齿的,还以为是个人物,现在看来,也就那样吧,哎。” 钟年眉头微挑,拱拱手,对着老头道,“小子自有自知之明,我本碌碌,非老先生所谓之人物。” 老头见状更加鄙夷的看着钟年,张张嘴,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一旁的丫丫却是不干了。 丫丫最是见不得钟年受半点委屈。 正所谓这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啊不对,是钟年可以忍,但丫丫不能忍! 所以丫丫直接怒怼道,“你这老头子好不知羞,我家公子请你吃烧烤,你非但不感恩,还羞辱我家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公然侮辱朝廷命官,我家公子都可以把你抓起来了!” “他敢!” 老郭头冷哼一声。 但是老郭头也只是对钟年看不惯,对于丫丫,他还是耐心的解释道:“老夫吃过的盐比你俩吃过的米都多……” 钟年忍不住在内心高呼:是不是但凡是个老人都会这一句啊,二十一世纪是这样,怎么十五世纪也这样啊! 老郭头的话还在继续,“有些事情你家公子不懂,着为官者,虽然要讲究清廉为本,爱民如子,但是对待底下的这些小吏还是要拿出威严来。” 说到这里,老郭头回头瞥了一眼正直勾勾盯着烧烤炉看的丁四六。 后者下意识地与他对视了一眼,顿时吓得直打哆嗦。 “这些小吏大多都是些奸巧刁滑之辈,你一时不压着他们,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这守夜、捉贼本来就是这些衙役的职责,你家公子倒好,竟然用什么''加班费''哄着他们干活,时间长了他们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老郭头又扭头看了眼钟年。 “时间长了,这些衙役打着你县令钟年的旗号在县里乃至乡里作威作福,名声受损的还是你,等到将来你被拖到应天府菜市口的时候,你可别说这些话我没告诉过你。” 第6章 你这年轻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钟年一边听着,一边已经将几串羊肉给烤好了。 钟年举着肉串,犹豫片刻,还是将第一串递给了老郭头,毕竟远来是客嘛! 随后第二串给了穆姨,然后才是丫丫和瞻基以及四六,他自己则是放到了最后。 这也就算了,而拿到肉串的人竟然放在嘴边就咬,动作十分自然,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但是,老郭头却感觉太不对劲了呀! 瞻基也就算了,毕竟是小孩子,那个什么穆姨尽管是收留的,但是毕竟也算是长辈,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但是堂堂县老爷给婢女和衙役递肉串,后者竟然堂而皇之的吃了起来! 老郭头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啊不对,这个世界不太正常,还不对,应该是这个叫做钟年的小子不正常! 老郭头接过肉串来,也不含糊,张嘴就吃,它可也是无肉不欢之人。 但是咬下去的第一口,老郭头就不淡定了,外焦里嫩,鲜香异常,最为重要的是,有一股有些辛辣的味道直冲味蕾! 但是又不像是大蒜和葱,葱姜蒜的味道他都知道,但是都不是这个味道!除了葱姜蒜,还有什么东西有辣味呢? 看着老郭头一脸舒爽的表情,钟年暗笑,我吃过的辣椒比你吃过的盐都多,看你这糟老头子还怎么pua我! 老郭头意识到事态,将肉串放下,轻咳两声,“看不出来,你这手艺还不错。” “哟,老先生还会夸人呐,不敢当不敢当,小子可是受不起。” 钟年又不是泥捏的,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他呢,被老头埋汰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反击了。 听着钟年的嘲讽,老郭头冷哼一声,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听着呢,老先生你继续,我先刷点料。” 说着,钟年将没熟透的鸡翅膀翻了个面,又刷了一遍酱料,随后又从盆里拿出来几串肉串放在了铁丝网上。 老郭头皱了皱眉,又道,“对付这些小吏,就必须采取硬性措施,让他们都惧怕你,谁若是不听号令,直接打杀便是,这样他们才不敢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停!老先生,不得不说啊,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呢,小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啊?” “你说就是了,难道我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吗?” “老先生果真是聪明,那我就说了啊,我观老先生的年纪,想必经历过前元时期吧?” 老郭头闻言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一张老脸变得涨红,由内而外的爆发出一股无形的杀气来。 丁四六坐在老郭头身旁,感受最为明显,再加上老郭头前面动不动就对衙役喊打喊杀的,可怜的四六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身体颤抖的程度比之老郭头更甚。 老郭头无心看他,盯着钟年道,“是又如何?” 最后四个字,老郭头是咬紧了牙缝蹦出来的。 不过由于系统这一年下来发放的奖励堆积,钟年如今内力在身,倒是没有被这杀气过多的影响,淡淡道,“既然经历过,那老先生应该知道,前元残暴,天下人苦之久矣,这才有我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那按照你的说法,前元的统治应该十分牢固才对啊……” 老郭头一愣,“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好!好一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何其妥帖,看不出来,你竟有如此见地。”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打断别人说话?”钟年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句。 老郭头老脸一红,道,“咳咳,你继续。” “再往前一些,还有隋朝,那隋炀帝何等的残暴?结果刚刚统一的天下拱手让给了李家。” “更不要说还有大一统王朝的开始——大秦!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始皇帝不愧为千古一帝,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他暴政的事实,从历史的角度来讲,哪怕他别的地方没问题,二世而亡就是最大的问题!” “那么同样的道理,如果一味的对手下喊打喊杀,或许人家一时半会的迫于你的淫威不敢造次,但是他心底里面说不定就在想着怎么要了你的命!” “我不知道老先生对于三国有没有了解,那张飞张翼德,不就是因为鞭打士卒而被手下割了头颅吗?” “由此可见,以暴制暴绝不可取!”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钟年突然感觉嗓子有些渴,忙对着痴傻在地上的丁四道,“四六,去帮我拿一坛子甜酒来,哦还有,多拿几个碗。” “丫丫,你去帮他。” 吩咐完这些后,钟年又将烤好的肉串和熟透了的鸡翅膀放在盘子里面,重新拿了一把肉串。 然而,老郭头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味来。 等到丫丫和四六将碗和酒坛子拿过来了,他才艰难地开口道:“即便以暴制暴不对,难道你这般许以重利便是正途吗?” 钟年不禁有些无语,给个加班费都变成许以重利了,那要是让后世的打工人听了,说不定周扒皮就不存在了,应该叫李扒皮! 哦不对,李扒皮早就有了啊,强哥苦之久矣! “所以说,这两者应该结合,以人道主义抚之,以我大明律法整之,方为上策!” “以人道主义抚之,以大明律法整之……” 老郭头又像刚才那样,不断地嘀咕着两句话。 “爷爷,爷爷,你怎么不吃啊,这肉串可好吃了!” 就在这时,郭瞻基冲着老郭头喊了一句。 老郭头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肉串咬了一口。 嗯! “这,这是什么肉,怎么这么好吃?” 钟年白了他一眼,“老先生啊,您先前说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合着你这是光吃盐啊?” 老郭头把眼一瞪,“什么话,什么话这是?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比你年长那么多,见识也比你广,你这小子连这都不懂?” 钟年满头黑线地道,“那你还吃不出来,这不就是猪……豚肉嘛?” “胡说!豚肉老夫又不是没有吃过,那味道骚臭难闻,即便是加了佐料也会有腥臊味,你这年轻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第7章 这能比吗?比不了啊! 不过老郭头有这种想法也实属正常。 恰恰相反,如果他知道了这是猪肉,还吃得特别香,那才是怪事呢! 这个年代,要说文治武功,那没得说! 但是吧,这个技术,尤其是这个养猪技术的发展啊,当然,不能说人家是原地踏步,只能说是越活越回去了! 养猪有什么技术呢? 看起来好像就只有经典的互联网热梗《母猪产后护理》。 但是!最重要的东西,是猪仔的煽割意识! 煽猪,也就是给公猪和母猪割去生殖器官! 听上去有些惨无人道。 但是!如果不割的话,猪肉就会变得骚臭难耐! 骚臭味哪里来? …… 咳咳,除此之外,众所周知,这个生殖系统相当的耗蛋白质! 原因嘛,那也是众所周知的,尤其是男性同志,对此应该是相当的了解。 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个没有阉割的公猪,好斗性比较强!经常会因为争夺配偶而与其他公猪产生争斗,但是他还不是一般的争斗,相互之间动不动就上牙啃! 这一来,影响猪肉的品相,二来,最重要的就是天天十八个小时运动,不长肉啊! 人家农夫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年尾要卖了,一看,练出来八块腹肌! 但是有用吗?卖猪肉那是论斤卖啊!猪把肥肉都给练没了,这得饿死养猪的啊,卖个屁啊! 因此,这个时期的猪肉和二十世纪以后的猪肉,那是两码事! 当然,其实,早在商朝,就已经有了猪肉阉割的意识了。 但是是在商朝出土的甲骨文上发现的,也就是说,二十世纪的甲骨文系统被投入研究之前,应该是没有人知道这回事的。 没有煽割的猪肉要是不难吃,那就怪了! 随着钟年的讲述,老郭头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世界观。 这……什么时候,我大明的县令需要去研究这些东西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没好气地道,“你别把话题给我扯远了,你堂堂七品县令,不去研究帮老百姓办实事,你整天就研究这些东西?” “我再说一遍……” “你快别拿着俸禄说事了,就算是朝廷给你的俸禄只够你做那么多事,可是你眼看着百姓受苦,你有多余的时间,你拿出来帮助百姓不好吗?” “再说了,这也不能算占用你的私人时间吧,你对老百姓宣称什么朝九晚五,但是又用自己的私人时间帮助百姓解决问题,百姓肯定也会发自内心的拥戴你啊,你这样既赚足了名望,而且对上也好有个交代,何乐而不为呢?” 钟年一愣,心说老愤青学聪明了啊,知道我要说啥,全都给我堵死了,但是…… “老先生,我承认,你说的这些我都认同,但是,你没有注意过一个问题?” 老郭头不耐烦地道,“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和个娘们似的。” “你这一路上可曾见到一个百姓跑来伸冤?可曾见过一个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可曾见过一个小偷,盗贼?” …… 老郭头呼吸一窒,诶,你别说,别还真别说,还真……就没有! 老头也纳闷呢,这狗官巳时才上衙,一到酉时就放衙,为毛一个伸冤的百姓都没有呢? 去掉吃饭时间这偌大一个江宁县,大大小小那么多事件他一天三个时辰多就全部干完了???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这一路上走过来,的确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或许有,但是至少他目前没发现,那他就没法说钟年不为百姓做事,只能说人家能力出众,用少量的时间做了大量的实事! 想到这里,老郭头有些郁闷,虽然他一天干的肯定比钟年多得多,而且在质量上面也不差,但是扪心自问,自己在二十岁的时候能有他做得好? 这都不是不见得,是肯定不如。 这能比吗?这根本比不了啊! 老郭头这人有个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胡吃海喝,眼见着钟年没给上酒,他就逮着钟年烤好的烤串一个劲的炫。 “嗯?猴崽子,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钟年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老头手盯着孙子手里的一串烤土豆片,正惊疑不定的瞅着。 钟年顿时恍然,心说你要是认识,从此我改姓郭! 郭瞻基一口咬去一片,含糊不清地道,“不知道啊,我闻着挺香的,而且……” “你这猴崽子,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你……” 谁料想,老郭头刚打断孙子的话,他孙子也有样学样的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开口道,“可是爷爷你刚才已经吃了两串了呀。” “啊?啊……啊!那没事了……” 可是郭瞻基得理不饶人,“爷爷,这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以前从来没吃过啊?” “啊,这个是……是那个什么,就那个……” 老郭头一阵手舞足蹈,但是他就是说不出来,当然,这是因为老郭头不想承认他自己不知道。 丫丫看不下去了,“老人家,这个东西叫土豆,是我家公子从去过南洋的商人手中买来种植的。” 随后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不知道就不知道嘛,直说就是了,有没有人会笑话你……” “你说什么?” 老郭头顿时满脸羞红,活像那红脸的关公。 丫丫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话,继续小口小口的吃起了烤串。 老郭头一时之间尴尬不已,突然瞥见钟年正在专注的烤着串,老头玩心大起。 “你起来,我烤会儿。” 钟年愣了愣,“老先生,您没发烧吧?这天也不冷啊,你烤什么火啊?” 老头脸一黑,“我是要烤串,你想哪去了!” 钟年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您刚才不是还说这是不务正业吗?” 老郭头黑下去的脸再次涨红了起来,“你……哼,老夫只是一个无业游民,身无官职,自然是想干嘛就干嘛,不像你,领着朝廷俸禄还……” “好好好,老先生,算我怕了您了,您请!” 第8章 老郭头是永乐大帝! 钟年打心眼里不想跟这个老愤青多费口舌,当即起身,并且将自己的小马扎搬走,挑了个距离老头较远的位置,一手烤鸡翅,一手烤羊肉的吃了起来。 老郭头来到炉子前,搓了搓手,拿起钟年没烤完的烤串,学着钟年的样子翻来覆去。 钟年看得直翻白眼。 “哎哎哎,老先生,你别光翻啊,刷油,刷油懂吗?” “知道啦,知道啦,你小子能不能别催啊,你催命啊?” “我……” 钟年深吸了两口气。 不跟愤青计较,不跟愤青计较…… 但是钟年能忍,丫丫忍不了,“老头,我家公子好心教你,你不学就走开,别浪费了娘亲辛辛苦苦串好的肉串!你难道不知道浪费粮食可耻吗?” 老头呼吸一窒,别的他都能反驳,但是最后这句,怼得他无话可说,因为他自己就最注重节约,他也知道自己不会烤,但是他那不服输的性子不允许他认输。 就算再差,应该,可能,大概也不至于浪费吧…… 本来心里就紧张,再加上天气又热,火炉的温度又高,很快,老头的额角就浮现出一片密密的细汗。 很快,汗水都开始往眼睛上淌了,老头忍不住低头用肩膀擦了擦汗。 “老头,你干嘛呢,糊了!快点拿开啊!” 随着丫丫的大喊,老郭头急忙看向炉子上的肉串,果然,伴随着一阵刺鼻的的糊味,炉子上已经开始有白烟飘起,肉串的下侧已经变黑了。 “咳咳……”老头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钟年。 钟年无奈地道,“丫丫,收起来吧,等会拿给张老板家的旺财,它应该不会嫌弃。” 丫丫应了一声,起身进屋去了。 钟年又将马扎搬了回来,“我说老先生,不会就不会,你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嘛。” 老郭头这次很配合地让开了位置。 虽然他不明白打肿脸充胖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也能猜出来,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反驳,因为是他浪费粮食在先,而且浪费的还是昂贵的羊肉,毫不夸张的说,就算钟年现在让他赔偿他的羊肉,老郭头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就在老郭头羞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郭瞻基又一次给他解了围。 “爷爷,爷爷,救命啊,好痛……” 老郭头急忙往孙子的方向看去,小瞻基此时正双手捂着脖子,痛苦的哀嚎着。 老头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给他孙子下毒了! 老郭头猛然扭头看向钟年,浑身散发出犹如实质的杀气,“畜生,尔安敢下毒!” 钟年面对老头冲天的杀气却显得有些云淡风轻。 “老头,你把嘴巴放干净点,谁给你孙子下毒了?他不过就是第一次喝雪碧,不习惯而已。你孙子以前没喝过酒吧?” 老郭头愣了愣,但是此时他正在气头上,脑子转的没那么快,怒哼一声,依旧恶狠狠地道,“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你现在把解药交出来,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钟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指着他身后的郭瞻基道,“老头,你先看看你孙子。” “嗯?”老郭头下意识地就扭头看了孙子一眼,却发现小瞻基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老头身上的杀气顿时消去大半,同时又有些迷茫。 眼见如此,不远处趴在墙上的纪纲又将刀收回了刀鞘中,同时又抬手抹了一把汗。 呼,还好,差点又要血流成河了。 院中,丁四六和丫丫以及穆姨都已经吓傻了,他们哪里见过这阵仗,丁四六虽然和一些刀尖舔血的悍匪打过交道,但是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凝实的杀气。 然而钟年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眼前这老头,十有八九就是当今圣上——朱棣! 其实换个人来,还真的很难猜出来,老郭头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有这种杀气的人,虽然少,但是也不是只有朱棣一个人,很多百战老将、顶尖刺客、刽子手都有可能有。 这其中,顶尖的刺客一般只有在准备一击毙命的时候才会显露杀气,像那种随随便便就动杀心的刺客也活不长,不可能积累如此浓重的杀气。 但是剩下的百战之将和年迈的刽子手则都有可能,仅凭这点,当然不可能断定这老头就是朱棣。 但是如果是当朝的百战之将,那就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的孙子叫朱瞻基,绝对不可能给自己的孙子起名带瞻基。而且,老朱曾经认郭子兴为义父,因此朱棣给自己的孙子化名姓郭也是很好解释的。 那种年迈退休的刽子手虽然不太可能知道,但是刽子手的身上绝对不可能有霸气。 最后,还有这老头对于做官的那一番见解,也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 结合这四点,钟年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老头一定就是那位永乐大帝! 此时此刻,要说钟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他此时根本不怕朱棣,他身怀绝世武功,当今世上还没有谁能杀了他,哪怕是最强的锦衣卫也不可能,如果朱棣调大军围剿,他也能跑路,跑到天涯海角去,朱棣不可能让大军一直追杀他。 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朱棣撕破脸,首先,他不想丫丫和穆姨跟随他过那种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其次,如果他的县令工作丢了,他朝九晚五的的打卡任务就完不成了! 想到这里,钟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微笑着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刚才瞻基喝得是我自己制作的饮料,叫做雪碧,这种饮料和酒水类似,入喉有刺激性,但是不会醉人,而且很甜,老先生不妨尝尝。” 既然朱棣还没有表露身份,那他也没必要拆穿,他想赌,赌朱棣不会真的想要杀他! 眼看孙子没事了,老郭头松了口气,同时狐疑地看着钟年,“你还会做饮料?”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丫丫颇有些神气地道,“那当然,我家公子什么都会,制作饮料当然是小菜一碟了!” 看那样子,好像什么都会的是她一样。 第9章 你欺骗感情啊! 钟年见状也不多说,自顾自得继续烤着串,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不能露出破绽。 因为现在从明面上讲,钟年是县令,老郭头只是平民,所以钟年帮衬一下可以,但是不能表现的太过热心,不然反而容易穿帮。 老头又看了看孙子,最终咬咬牙,端起小瞻基用的那个杯子,酌了一小口雪碧。 老郭头咂吧咂吧嘴,发现这东西还挺好喝,于是干脆将杯子中剩下的雪碧一口闷了下去。 “啊呀,爽!” 随着辛辣的雪碧下肚,老郭头舒爽的大叫了一声。 钟年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果然,老郭头很自然的“忘记”了刚才的事情,重新挤到钟年身边。 “小子,这饮料怎么做的,你教教我呗。” “那可不行,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这雪碧可是要拿来卖钱的!” “哎呀,小子,你这样,你把这个配方卖给我,我出……一百两!怎么样?” “哇!老头,你糊弄谁呢?区区一百两就想买我的雪碧配方?” “一百两不少了哇,你年俸禄才三十四两,这一百两几乎可以抵你三年的年俸了!” 钟年颇为无语的看了老头一眼,冷笑道,“哼,你知道我这配方一年能挣多少钱吗?” “多少?” 钟年竖起了两根手指, 老郭头想了想,觉得如果只是二百两的话,钟年不至于这个表情,应该是更夸张一点! 想到这里,老郭头试探着开口道,“两千两??” 按照这个味道,如果能够推广到应天府上层社会中的话,两千两也不算太离谱,老郭头是知道那些人的消费水平的,甚至两千两都是说的太少了! 岂料钟年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两百两!” “我就说……啊?” 老郭头懵了。 不是,你表情做得那么足,一百两都不放在眼里,整的那么牛逼轰轰的,啊,到头来就两百两?不是,你欺骗感情啊! 老郭头挠了挠脑袋,“那这样,我出三百两,买你这配方,你很划算了吧!” 老郭头颇为得意的看着钟年。 但是下一秒,“你打发要饭的呢,我说的两百两,是每年都能赚两百两啊喂!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我干嘛要卖给你?” 老郭头一琢磨,好像也是这么个事…… 等会,不对啊!这事不对! 老郭头突然大喊出声,“好啊你小子,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做买卖,你身为县令,怎敢公然售卖这雪碧?” 靠,忘了这老头还是个愤青来着! 钟年一阵无语,随后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给衙役发加班费,还有修路的钱是哪来的?大风刮来的啊?就我那一个月二两多的俸禄能干嘛?” “修路?你还修路?” “不是,你反射弧这么长嘛?你来的时候没看见地上的路是什么样嘛?” “反射狐?我没养狐狸啊?” 钟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在这老头面前甩这么多新名词啊!当务之急是早点打发他走啊喂! 钟年深吸一口气,“老先生,总之,这雪碧的配方我是不会卖给你的,但是如果你想喝雪碧,在县衙西边有一家酒馆,叫做四方酒馆,老板姓张,他那里有卖雪碧,这东西也很便宜,八文钱一两。如果你想要去告我的话,直接去应天府敲御鼓便是。” 老郭头撇撇嘴,“我不管,以后我馋这雪碧了我就上你这来。” 钟年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心说你堂堂永乐大帝天天跑我这喝饮料算怎么回事,要是让人知道了我得被弹劾死! 小瞻基突然来到老郭头身边,“爷爷,爷爷,天黑了,咱们该回家了,不然我爹他又要埋汰我们了。” 老郭头愣了愣,随后满脸晦气地叹了口气。 钟年却是在旁边使劲憋着笑,差点忘了朱高炽这时候还活着了,要是说这天地下还有谁能管着这永乐大帝的,那就只有当今的太子爷了! 老郭头无奈的叹息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钟年,随后大步向外走去,临了还留下一句,“小子,我们会再见面的。” 小瞻基也急忙跟在老郭头后面往外走去,但是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来到桌前,眼巴巴的望着钟年。 “我可以拿两串回家去给我爹爹嘛?” 钟年嘴角抽了抽,他真得很想说一句,你爹,你爹再吃就成个球了!虽然他现在好像就是个球。 但是为了不让朱棣发现破绽,钟年还是笑道,“当然可以。” 小瞻基拿起一串羊肉和一串烤鸡翅蹦蹦跳跳地就走了。 眼见着两人穿过县衙的大堂,走出门去,钟年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六,去把门关上去,快。” “啊?哦。” 可怜的四六已经被老郭头的杀气给吓傻了,钟年叫他的时候,他还坐在地上呢。 话说这老郭头真的是朱老四嘛? 他还真是! 且说另一边,小瞻基跟着爷爷刚刚离开县衙,没走几步,县衙两边以及对面铺子两边的小巷子里面便涌出了一群身穿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武士,将爷孙二人拱卫在其中。 这群人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了。 而那爷孙俩自然便是永乐大帝朱棣和他的大孙子,未来的宣德皇帝——朱瞻基了。 纪纲凑到朱棣身边,小声道,“万岁爷,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啊?” 他指得自然便是刚才朱棣爆发杀气的事。 朱棣淡淡地道,“一个误会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那纪纲也是立马闭嘴,他知道了,这位不想多说,那多余的事就不该他问了。 “哦对了,你明天去割两斤羊肉给这县令送来。” “啊?哦,遵命,万岁爷。” 纪纲莫名的感觉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很快,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此处看门的士兵早就接到了命令,见状立马打开了城门。 一行人很快来到直通应天府的官道上,早有一支一百精锐的骑兵在此等候了。 想想就行了,永乐帝出门,会不带护卫吗? 第10章 那我到底是猴子呢,还是兔子呢? 此时距离那场浩劫已经有六年了,这六年来,朱棣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他站在奉天殿当中,他的父亲洪武大帝——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其膝下正是建文皇帝——朱允炆。 每当梦到这一场景的时候,老朱都会拿着剑砍朱棣的脑袋,然后朱棣就醒了。 它已经被这个噩梦折磨了整整六年了。 他认为这是因为父亲朱元璋和侄子朱允炆的灵魂还在应天府的皇宫内没有离去。 再加上北边的蒙元余孽瓦剌部和鞑靼部闲的没事就爱南下来抢东西,永乐大帝此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迁都北京了! 就在去年,他抽调了三十万民工和军队开始修建北京城,就连位置都是他和姚广孝亲自确定的。 然而,按照真正的历史轨迹,朱棣从永乐二年开始有这个想法,从永乐五年开始修缮北京城,一直到永乐十九年他才成功! 当然,此时的朱棣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他还满心欢喜的以为最多三年,他就可以搬到北京城去呢,他现在只要一有空就跑到应天府周边的县城去微服私访。 他怕等他到了背景,就再也没工夫来看了。 原本上次他来江宁县的时候,还一切正常,那个时候的县令还是原本的那个叫做吴观的,将江宁县治理的也是井井有条的,虽说不一定有钟年做得好,但是最起码当时朱棣也没挑出毛病来,结果就才一年没见,他第二次巡视江宁的时候,就碰上这么个棒槌县令! 一想到今天的经历,朱棣现在是又想生气又生不起来气,按照以往他的性格,钟年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甚至还得剥皮揎(xuan,四声)草! 也就是把皮扒了,然后往里面填充稻草。 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何,他明明很不爽那个叫做钟年的家伙,但是他就是没有想杀他的念头! 一直到回到皇宫,他还在纠结着这个问题,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啊。甚至上台阶的时候还绊了一跤。 一直到有一个大胖子走到他面前给他行礼,他才回过神来。 “儿臣朱高炽问皇上圣躬金安。” “嗯,朕安,嗯?不对,你小子不好好的批奏折,怎么跑这来了?” 话语间甚至还带有一丝的责备。 朱高炽茫然地道,“爹,这儿是武英殿啊。” “啊?都走到这了吗……不对,那你不在上面坐着批折子,瞎跑什么?今天的折子都批完了?” 朱高炽顿觉十分委屈,“啊?爹,我这不是下来给你行礼吗?这也有错?” 朱棣闻言愣了愣,随后轻咳两声,“咳咳,没事,你继续,我还有事。”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嘀咕呢,“这怎么就上这来了呢……” 朱高炽本能地感觉他爹今天不对劲,于是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又跟了上去,“爹,您今天又去哪了?怎么回来这么晚?瞻基呢?” 朱棣下意识地答道,“去了一趟江宁县,在县衙待了会,那猴崽子我让纪纲送回东宫去了。” “哦,那什么,爹,您明天还出去吗?” 朱棣停下了脚步,随后转过身来,盯着朱高炽看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啦!哈哈哈……” “不是,爹,您知道什么了呀?这出去一趟怎么还疯了呢……” 朱棣再次轻咳两声,“没事,没事,那个,明天你早点起,帮我个忙。” 朱高炽有些诧异,这老头今天抽的什么风? “什么忙?” “帮我去江宁县送两斤羊肉。” “啊?送,送什么?爹,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哎呀,你哪那么多废话,你听我跟你说啊……” 接着,朱棣就把今天巡视江宁县遇到钟年的事都说了一遍…… 然后这位胖太子就开始了他的相声表演: “啊?啧~哟呵!是!哦?哎!又怎么呢?没事吧?嗐!” 这也就是于谦还没考中状元,不然高低得上演一幕《真假于谦》! “要不我说呢,爹,您那杀气是真该收收!” “啊?不是,刚才我说你儿子被人下毒了你一点反应没有?” “爹,您刚才还说呢,瞻基已经回东宫去了,我有啥反应啊?” “啊……那没事了,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钟年面对你老子我的杀气,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说不定是因为爹你老了呢?” “你说什么?” 朱棣把眼一瞪。 朱高炽急忙认怂,“没事,爹,您继续。” “算了算了,反正那小子我是有点看不透,你明天借着送肉的名义帮我去会会他,你们都是年轻人,能聊得来。” 朱高炽突然眯了眯眼,随后满脸凝重地道,“爹啊,那这折子……” “哎呀我批,你瞧你那点出息!” “诶~爹您出息就行。” “嘿,你个兔崽子,有胆再说一遍?” 朱高炽缩了缩脖子,“没事,爹,那我就先回去睡觉了嗷,明天还得早起去菜市街买羊肉呢。” “滚吧。” “好嘞。” 这太子爷挺着个大肚子一溜烟就跑了,就那架势,上哪能看出来是二百五十斤的人呐? 朱棣也不由得感叹一句,“这兔崽子,也就这时候能跑快点……嗯?不对,他今天的折子是不是还没批完啊?啊!” …… 另一边,在去东宫的路上,这位太子爷还嘀咕呢,“这老爷子管我叫兔崽子,管瞻基叫猴崽子,那我到底是兔子呢还是猴子呢?爷爷(朱元璋)管他叫狼崽子,那他到底是狼还是兔子呢?” “要我说啊,你们一家全是夜猫子!” “哎哟,媳妇儿,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都知道在门口等我了?” 朱高炽抬眼一看,眼前赫然是自己老婆,太子妃——张氏。 张氏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儿子闹得。” “儿子?儿子怎么了?真中毒了?那快请御医啊!” 朱高炽顿时冷汗都下来了,心里把那老爷子给埋怨了个半死。 张氏一愣,“中什么?中毒?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第11章 怎么说话呢?嫁给我这个太子还委屈你了? “那你站门口干什么呢?” “这不是儿子让我在这陪着他等你嘛。” “那儿子呢?” “儿……诶?儿子呢?” 张氏一回头,刚刚还在这蹲着的朱瞻基却不见了。 “我刚回来,我知道啊?” 朱高炽迈过门槛,也是一脸懵逼。 “哎呀,别傻站着了,快去找儿子啊!” 说着,张氏急匆匆的就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呢,“儿啊,你在哪呢……” 这东宫可不小,没一会就跑没影了。 “唉不是,我说你等等我啊,哪有这么欺负胖子的啊?” 朱高炽一路小跑回来的,这会儿正喘呢。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袖。 “不是,谁啊,大晚上的这么没规矩呢?” “爹,我娘她怎么了?” 朱高炽低头一看是朱瞻基,下意识地道,“你娘?她找你去了呀。” 说罢,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然后两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张氏离开的方向。 “不是,你刚才上哪去了?” 朱瞻基眨了眨眼睛,随后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两根烤串,一根烤羊肉和一根烤鸡翅膀,正是他在钟年那里要的两串。 “爹爹,刚才烤串都凉了,我去让他们又热了热。呐,你要哪根?” 朱高炽眼眶一酸,缓缓蹲下了身子,“孩子,你吃吧,我不吃,御医叮嘱过我不能再吃肉了。” 一边说着,朱高炽摸了摸小瞻基的脑袋,一边喃喃道,“我们家瞻基长大了呢,爹没白疼你……好……” 一边说着,这位太子爷的眼泪夺眶而出,整的小瞻基顿时就慌了。 “爹,你怎么了?孩儿哪里做得不好吗?爹,你别哭了,要不你打我一顿吧好不好。” 说着,朱瞻基走到大门正对的院子内的石头凳子前,然后弯腰趴了下去,把屁股撅了起来。 朱高炽赶忙过去将儿子扶了起来,“好孩子,你做得很好,爹怎么会打你呢?” “那爹爹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 “好好好,爹不哭,咱们去找你娘好不好?” “好~” 朱高炽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虽然说九岁的小孩子也不算轻了,但是再怎么也就五十来斤,这个时候的朱高炽才三十岁,正值壮年,还没有那么多病,抱起来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如果只是平民家的孩子专门给父亲留口吃的,当爹的虽然也会感动,但是也绝对不至于会成这样。 但是朱高炽不一样,朱高炽出生的时候,就因为脑袋太大导致燕王妃徐妙云难产,也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所以朱棣打小就不太喜欢这个胖儿子,对他的关爱也很少。 再加上朱高炽打小就特别能吃,还是个小胖墩,除了眼睛鼻子长得像朱棣以外,其他的地方是一点都不像。 这也就算了,关键小高炽在性格上也和这位燕王殿下相差甚远,朱高炽打小就喜欢学文,不爱舞刀弄枪,对于他爹那点功夫是一点也不感冒,朱棣好几次想要教他射箭都被他拒绝了。 到最后,朱高炽也就学会了一个骑马,其他的武学他也就会看了,上手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尽管出于立长立嫡的原则,朱棣将他立为了燕王世子,但是朱棣还是更喜欢他那个弟弟朱高煦。 不过徐妙云倒是对于这个胖儿子很是宠爱,总是带在身边。 这也导致朱高炽从小也算是缺少父爱吧,再加上之前靖难的时候,朱棣曾经对朱高煦说过“世子多疾,汝当勉励之”这样的话,所以这父子俩之间还是有点隔阂的。 而另一边朱瞻基出生之后,打五岁起就被朱棣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老爷子还总说呢,这猴崽子像他。 当然这个像就有点隔代传那意思了,因为朱瞻基整体长得像朱高炽,有点偏圆脸,而朱棣是完美的继承了朱元璋的国字脸的,但是朱瞻基在性格上面就很像朱棣。 再加上朱棣靖难之后就一直研究着北征,监国的担子全都压在朱高炽身上,所以朱高炽和朱瞻基这父子俩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当儿子是这样,当爹了还是这样,因此朱高炽对于父亲这个角色一直都没有很好的体会。 直到今天,朱瞻基的这一番行为,第一次触碰到了他作为一个父亲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尽管这已经不是父爱了,而是儿子对父亲的爱,但是也让他很是感慨和享受。 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特别是皇家嫡系这敏感的身份。 古往今来多少皇家父子相残,雄才大略如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也是万万不能够避免的。 因此能够在这东宫当中感受到这一份亲情,对于朱高炽来说真的很不容易。 …… “你说说你,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成天就知道大惊小怪的。” 这边朱高炽父子已经找到了跑累了的张氏。 就这么点时间,张氏几乎把整个东宫的屋子都转遍了! 张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回来那么晚的。” 朱高炽此时正高兴呢,也懒得跟她斗嘴,只是朝着儿子努努嘴,“呶,儿子给你留的那什么烧烤,你尝尝。” “你怎么不吃呢?” 张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要知道,以往看见好吃的,朱高炽都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朱高炽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老爷子说了,御医说,我这身子,不能再吃肉了。让我戒荤一个月。” “嘿,这老爷子,这不是要了你的命吗?” 张氏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样也好,你这肚子也是该减减了,啧,当初怎么就想着嫁给你了呢……哎,不过你放心,我会监督你的!” 朱高炽额头上浮现出三根黑线,颇为无语地道“哎不是,怎么说话呢?嫁给我这个太子还委屈你了?” 张氏翻了个白眼,接过儿子递来的烤羊肉,轻轻咬了一口。 “呀,孩他爹,你快尝尝,这个好好吃!” “嘿,你刚才还说监督我呢!” “你吃不吃?” “我吃,媳妇儿给的,怎么能不吃呢!” “吃你还那么多废话!” 第12章 你相信我,这真的是个意外 “老爷子找你啥事啊?这么晚才回来。” 朱高炽一家三口吃完了两根烤串,正围坐在桌边。 “也没啥事,就是让我去江宁县送两斤羊肉。” “啊?送羊肉?老头子也太过分了吧,什么事都让你管,折子也让你批,朝会也让你开,现在还让你送什么羊肉,他怎么不把你掰成八瓣啊!” “哎呀你就消停会吧,你老二老三还想批折子呢,他们还捞不着呢。” “嘿,不行咱就不干了,这国让老二监两天去,他不是能耐吗?” “哎哟你快歇着吧,你信不信,我请辞的折子刚递上去,第二天咱们一家三口就得收拾东西上岭南去?” “反正老头子这事干得不地道,让你堂堂太子去送羊肉,还是去江宁县,这不就是成心捉弄人嘛。” “哎哟你可别这么说,爹可是说了,只要我帮他这个忙,明天的折子就不用我批了,他自己批。” “哟呵,那敢情好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头子抽的什么风啊,这羊肉有什么说道啊?” “这我可就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今个儿老爷子去了一趟江宁县……” 朱高炽又把从朱棣那里听来的故事给张氏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不过好在,张氏并没有捧哏的天赋,大明朝也并没有出现第三个于谦。 朱高炽好不容易讲完了这个故事,差点给他累岔气。 “咳咳,然后老爷子就领着瞻基回来了,哎呀不行了我先喝口水。” 张氏不禁又翻了个白眼,“你就非得说那么快嘛。” “咕咚咕咚……” 朱瞻基突然道,“爹,你刚才是说你明天要去那个棒槌县令家?” 朱高炽端着一碗水正灌呢,一听这话“噗”得一声就喷了出来,连带着还呛了一大口水。 “额咳咳,咳,哎哟我的妈呀,不是,儿啊,你刚才管那县令叫什么?” “棒槌县令啊,爷爷是这么说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禁同时以手扶额,果然,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爷爷奶奶带孩子! “儿啊,你跟在爷爷身边,像这种骂人的话可不能学啊,你爷爷他都那个岁数了,也不怕得罪人,但是你不行,知道不,最起码在你坐上那个位子之前,你一定要注意形象,你二叔三叔他们可一直都盯着咱呢,知道不?” 朱高炽循循善诱道。 “哦,我知道了,爹,那我明天可以和你一块去吗?” 朱高炽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去干什么?” “那个棒槌……额县令家的烧烤好好吃的,我还想吃。” 张氏突然幸灾乐祸地对着朱高炽道,“你看,这下好,儿子也和你一样了,天天就知道吃。” “哎不是,怎么个事,刚才就属你吃的最欢,怎么还说我呢?” “我那是……那我……哎对,那是儿子留给我的,我开心,怎么滴?” “没事,你开心就好!嗯!” “额那什么,瞻基啊,咱们可先说好了,你跟着我去行,但是你可不能乱说话,多看可以,但是少说,明白吗?” “明白明白,爷爷都教了我一万遍了,不能说带有宫字的字眼,不能说皇上,不能说那些大臣的名字,不能说宫里的公公们,宫女要叫丫鬟……” 朱瞻基连着说了一连串的微服的忌讳,听得朱高炽一愣一愣的。 “看来你爷爷还干了件人事,倒是省的我麻烦了,那行,你快点去睡觉,明天咱爷俩就去江宁县蹭饭……哦不,执行任务去。” “哦好。” “去吧去吧。” 朱瞻基迈着两只小短腿就回屋去了。 但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朱高炽和张氏能明显的听到这小子嘀咕了一句,“蹭饭就蹭饭嘛,又不丢人。” 朱高炽当场石化! …… “谁识曲中~意,断弦~等你~系,哎哟~小情郎你莫~愁,此生~只为你挽红~袖,三巡~酒过月上枝~头,我心悠~悠……” 在江宁县县衙后院的正中央的矮桌上,摆着一架桐木色的古筝,古筝的纹理清晰可见,犹如时间的印记,讲述着千年的历史故事。 古筝的前面,盘腿坐着一美男子,自然便是县令钟年了。 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如同山涧流水般流动。 每一次琴弦的震动,都犹如晨钟暮鼓般深入人心,但又少了肃穆,取而代之的是轻快。 音乐从他的指间流淌出来,曲调优美,旋律悠扬。 那一个个音符似乎都具象化来,他们跳动着,旋转着,形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他的眼神专注而深情,眉宇间尽是温柔。 与此同时,温婉细腻的歌词从他的嘴中缓缓流出。 随着他的演唱,一个美好的鸳鸯间的爱情故事呈现在听众的眼前。 听众自然便是穆姨和丫丫了,四六早都出去巡逻去了。 随着钟年轻轻一拨,最后一个跳动的音符缓缓随风消散,院中静悄悄的。 穆姨和丫丫似乎还没有回过味来。 这首曲子便是江南水袖戏的代表作之一《鸳鸯戏》,只不过钟年这一版,并不是男女对唱的。 主要是钟年也找不到一个会唱的人。 尽管中国的戏曲文化在明代有了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是现在这个时间,还是有些匮乏的。 不过,得益于钟年的两个被动技能“乐器精通”和“嗓音优化”,这一曲放在整个大明那也是绝对的王炸了。 钟年冲着丫丫挥了挥手,“喂,睡了吗?” “啊?公子,你,你就唱完了呢?” “那不然呢?”钟年晃了晃脑袋。 “哎呀公子你再唱一遍嘛,丫丫还想听。” 穆姨突然拉了一下女儿的衣角,“丫丫,公子还要休息呢,明天还要早起出摊呢。” “哎呀,公子,你就再唱一遍嘛,明天我替你去摆摊好不好。” 钟年神色古怪的道,“也不知道是谁今天把午饭当早饭来着?” 原来,这一日丫丫一直睡到午时才醒,醒来就直接吃午饭了! 丫丫一张小脸瞬间就红了,声若蚊蝇地道“啊呀……公子,你相信我,这真的是个意外嘛~” 第13章 用最少的时间干最多的活 丫丫试图通过撒娇来唤起钟年的同情心。 钟年哪里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在想些什么,将古筝收好后,上前两步,一把横抱起了丫丫,同时柔声道,“你乖乖睡觉,明天放衙之后我再给你唱,好不好? 你放心,明天没有那俩电灯泡,咱们的时间还是很充裕滴~” 丫丫红着小脸,好奇地道,“可是公子,什么是电灯泡呀?” “额……就是……就是电灯泡!” “什么嘛……” …… 翌日,卯时三刻(五点四十五),钟年准时的从床上醒来,然后抽出长剑练了一段剑法,这才去洗漱。 而丫丫此时也已经醒了,看来她说昨天只是一个意外还是可信的。 丫丫早早的就已经给钟年打好了洗漱用的水。牙膏也给钟年挤好了。 牙膏和牙刷自然都是系统给的。 不得不说,系统给的奖励虽然好,但是也是真的杂。首先,有作物种子,花种子,有机器或者是机械的图纸,乃至是兵器,防具,生活用品,乐器……等等这些具体的东西。 然后,功法类的,拳谱、剑法、轻功这些就不说了,甚至还有内功、心法、练气之法!当然,这也还能理解。 还有一些锻体的丹药以及什么养颜、生发、美白之类的丹药……以及这些丹药的配方,这也好说! 最离谱的就是那什么被动啊…… 就比如钟年现在有的:夜视术,过目不忘,水精通,火焰精通,打铁术,扎纸术,大师级书法,大师级画技,乐器精通,嗓音优化,兵器精通,温度掌控,声音分辨…… 钟年就很不理解,这些东西系统是怎么灌到他体内的! 当然,最后实在是理解不了,他也就放弃了,毕竟系统又没有害他,白嫖谁会拒绝啊! 钟年又喝了一碗粥,这才穿戴整齐,从后院来到了县衙大厅。 辰时刚过,钟年正正好踏入了县衙正堂。 然后,他的脑海里面响起了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叮~恭喜宿主,签到成功,奖励马丁hd28v41寸d桶吉他一把。” 钟年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往他的靠椅的位置走去,这种提示他已经经历半年了。 但是他还是暗自窃喜了一番,这样一来,他的圆满级吉他就有用武之地了! 但是那也是放衙之后的事情了,在上班的时候,钟年还是非常敬业的。 大堂两侧站着三十多个衙役胥吏。 本来他们还应该跪拜行礼的,不过被钟年给废除了,他觉得没必要,主要是浪费时间,别看他朝九晚五,但是他其实还是很想为百姓多做事的。 这是真话,别看钟年工作时间在整个大明的县令行列当中都是最少的,但是他的工作量却是最大的。可谓是用最少的时间干最多的活,劳模典范啊! 这里面还有个问题,就是他手底下现在是缺人的。 别看衙役那么多,但是小官还缺呢! 一般县衙的官职金字塔包含三层。 第一层,正七品——县令! 第二层,正八品——县丞(二把手,类似于县委副书记),正八品——县学教谕(教育局长)。 正九品,主簿(类似于办公室主任,后面改为从九品)。 从九品,典吏(类似警察局局长),巡检(类似于派出所所长),这俩有点像,但是又不太像,巡检自然便是掌管巡视周边的,典吏权力比他大一点,典吏还管犯人! 当然,他们的地位吧,就有限了。 虽然说他们在普通人眼里面,那也是大人物,但是在一些小世家或者读书人眼里,那也就那么回事,但凡是个读书人,考不中那没得说,只要考中了,那都比这些人强,最差最差也是个县丞。 怎么说呢,县令,最起码也得是考中进士才能担任,县丞的话,举人也可以。 这里面有个例外,考了很多年的进士没考中的举人,如果足够努力,那也可以分配到一些小县城担任县令的,这些人就属于是努力有余,但是天分定死在那里,总要给人家个机会的。 然后县学教谕,也是需要举人才可以,但是同理啊,比较努力的秀才也是可以担任的。 其他的那些吧,就不需要考了,当然如果有秀才想要去当主簿,那也是可以的,直接去参加吏部的基层选官就可以了。 但是大部分的主簿,典吏,巡检的开源,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就是老吏,也就是资历比较老的小吏,兢兢业业的在一个县城干了几年十年十几年几十年这样子。 另一部分就是一些庶出的世家子弟。 庶出呢就是世家大人物的私生子啦。 当然,经历了明初四大案(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蓝玉案)之后吧,世家大族就不多了,不像魏晋南北朝和隋唐那样子,明朝的世家是比较少而且实力比较弱的,最起码不能和唐朝的世家那样子指着皇帝鼻子骂,皇帝还毫无办法。 所以说这些世家子弟也就比百姓地位要高一点点,没有那么牛逼。 当然,像徐达的后人,那还是很牛逼的! 言归正传,这些九品芝麻官,虽然和八品就差一品,但是他们几乎是没有上升途径的,除非被上面的人破格提拔,不然一辈子也就在这当个小官了。 八品就不一样了,那是可以升迁的,比如与包公齐名的海瑞,这位一开始就是成绩不好,从县学教谕做起的,后来做到正三品右佥都御史,以为官清廉名垂千古。 但是,在江宁县,如今只有县丞和典吏,甚至都没有巡检和县学教谕以及主簿。 原来的县学教谕因为母亲去世,丁母忧守孝去了。 原来的巡检因为仗势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被钟年给下了大狱然后流放了。 至于主簿,那钟年就不知道了,从他上任开始,就没听说过江宁县还有主簿。 因此,如今的江宁县,你可别看十万多人呢。正儿八经的官员,就仨:县令钟年,县丞范文宇,典吏周胜。 第14章 那不叫私塾,叫学校! 钟年先是例行点了点人数,确定人都到齐了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相信诸位也都感受到了,这两天,气温有所升高,我看诸位的棉袄已经穿不住了,棉裤也都该脱下来了吧。”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这就是钟年作为县令最特别的地方,要说朝九晚五虽然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但是毕竟也是上午上班,下午下班,虽然有点牵强,但是还说得过去。 但是钟年对于这些小吏衙役的态度,绝对是当世独一档的存在。 其他的县令,不管是清廉还是贪腐,不管是勤政还是怠政,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们对这些底下人都没有好脸色,除非是有亲戚、师徒关系,一手提拔上来的。 钟年就不一样,他给衙役加班费,还给他们休假这就不说了,有事没事就请值班的衙役吃饭这都很常见了,甚至他还和这些衙役小吏兄弟相称! 钟年咳嗽两声,示意属下安静,这才道,“那么也就是说,如今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耕时分,所以我们江宁县衙门这段时间的核心大事就一个!就是劝课农桑! 衙门里的衙役和捕快这些日子都给我瞪上眼去,平时你们嘻嘻哈哈的就算了,谁要是敢在这个关头给我偷懒,别怪本官不给你面子。” 众人立马齐声唱喏。 “另外,明天让所有十二个村的里长和粮长都来一趟县衙,本官要开一个会议,还有,通知掌管粮仓和工房的书吏都来一趟。” 典吏周胜忙站出来拱手领命。 钟年点了点头,又对范文宇道,“老范,主簿的事情你上点心,我这都来了一年了,咱们现在连个主簿都没有。” 范文宇苦笑着拱了拱手,心里却在说,我都找了几十个了,您一个也看不中那我怎么办嘛。 随后钟年简单的审核了一下值班记录表,又处理了几个案件,就下衙吃午饭了,不过这个下衙和放衙不同,下衙只是单纯的两刻钟的时间,就用来吃个午饭,而且这个时间如果有人来报案,中年也得出去处理。 当然了,人家县令吃饭的时候是不允许人打扰的,这也就钟年了。 …… 另一边,四方酒馆。 “爹,这雪碧好喝不?” “好喝,比酒好喝多了,还不醉人,哎,你带钱没有,咱们多买点。” “爹,您给过我钱吗?” “啊?咳咳,瞻基啊,这也不能怪爹呀,钱都在你妈手里把着呢,我一跟她要点钱她就哭穷,我是没招。” “可是爹,你不是太……” 朱高炽眼疾手快,在朱瞻基“子”字出口之前捂住了他的嘴,“我昨晚上跟你说什么来着?” “唔……呜呜……” 朱高炽把手松开了点。 “呜咳咳咳,额咳,呕~” 朱瞻基捂着嘴巴一阵干呕。 朱高炽忙给他递了一杯雪碧。 但是这就属于是好心帮倒忙了,汽水汽水,谁家咳嗽还能喝汽水的? 结果就是,可怜的小瞻基咳得小脸通红,店小二见状给他拿来了一杯水,这才有所缓解。 “哎哟我说客官呐,您是外地人吧,咱们江宁县这汽水好喝是好喝,但是可千万不能在咳嗽的时候喝啊,要不然可遭老罪咯。” 朱高炽连忙道,“是是是,我们是从应天府过来走亲戚的。” “嗐,我说呢,哎客官,您说是从应天府过来的,那您觉得,这应天府的酒水和我们这雪碧比如何?” “这…… 这个嘛,这雪碧喝起来甜滋滋的,而且还不醉人,那应天府的秋露白和金盘露喝起来更有劲一些,只能说各有千秋吧。” 当然,朱高炽也知道这是在人家地盘,因此又加了一句,“不过吧,这雪碧就非常适合给小孩喝,小孩子更喜欢甜的。” 那小二原本眉头都皱到一块去了,一听这话,又舒缓开来。 “那是,不满客官你说啊,我们这酒馆原本都快要黄了,就是因为开始卖这雪碧,这才起死回生,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呢。” 朱高炽眼珠一转,他觉得,这小二挺健谈的,说不定能从他这里打听到不少消息。 “哎,店二哥,我听说,整个江宁县,就只有您这一家有这雪碧卖,那你们东家可不得发大财了?” “嗐,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售卖这雪碧的收入还得分七成给俺们的县令大老爷呢。” 朱高炽心头一动,脸上却是故意摆出一副气愤的神色。 “那县令当真如此无耻?这可是你们的血汗钱啊,他竟然要七成!你们没有告他吗?” 此话一出,酒馆内所有的人纷纷回过头来,并且放下了碗,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酒馆内的温度骤降,瞬间跌至冰点。 好在那小二反应快,急忙解释道,“大家伙别激动,这两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咱们这的事,待我向他们解释清楚就好了。” 众人这才释然,纷纷把头转了回去,喝酒的喝酒,喝雪碧的喝雪碧。 吹牛的就继续吹牛。 酒馆内的气氛顿时又活络了起来。 小二啧了一声,对着朱高炽说道,“我说客官呐,这种话可不兴说啊,在咱们江宁县,谁说要告我们的大老爷,那大家伙一定会和那人拼命的。” 朱高炽顺势问道,“那是怎么呢?” 小二沉思片刻,“这么说吧,我们这雪碧的生意,就是大老爷让给我们做的,雪碧的配方和配料也都是大老爷给提供的,他得大头当然说得过去了。” 朱高炽闻言点了点头,继续不动声色的道,“那为何不能告他呢?” 小二咧嘴一笑,“客官呐,我还是拿我们这雪碧生意举例,大老爷拿了我们的这七成收益,可不是自己用的,而是拿出来给咱们县里修路、搭桥、修房子和请私塾先生的。” 突然,旁边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的老头转过来笑道,“王小哥,咱们县现在可没有什么私塾了。” 那店小二一愣,随后也是跟着笑道,“对对对,瞧我这记性,现在那不叫私塾,应该叫学校了!” 第15章 放心,我让老爷子给你报销 “学校?敢问二位兄台,这学校又是何物啊?” 那姓王的店小二笑着解释道,“这学校就是给孩子们学习的地方。原本,咱们县只有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请得起私塾先生,才买的起书。可是俺们的大老爷上任之后,就统一修建了一座学校叫做江宁学院。 大老爷规定,所有年龄在七岁到十二岁的孩子们都要去上学,而且还不用交钱,大老爷他出钱管饭,请先生,哎呀不对,这学校里面教书的也不叫先生,叫老师,这位,就是咱们江宁学院的马老师。” 朱高炽听得都傻了,磕磕巴巴地道,“你……你刚才说……上……上学不……不……不用交钱?还……还管饭?” “对啊,哎客官,应天府不能这样吧?” 朱高炽下意识地道,“当然不能,在应天府,请先生可贵着呢,而且每天还得管先生一顿饭。” “嗐,要我说吧,应天府也应该办一个学校,不过,应天府是皇帝管着的,咱们可也说不上话。” 朱高炽干笑两声,突然又道,“不对啊,如果全县这么大的小孩都去上学,那也得有好几千人吧,这得请多少先……老师啊?” 小二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道,“说得是啊,大老爷再厉害,毕竟也是人,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大老爷规定了,每户人家暂时只能有一个孩子上学。” 马老师接过话来道,“即便是这样,老师也是不够的,因此,学院的学生分五个年级,七岁的孩子上一年级,八岁的孩子就上二年级,以此类推,那么十二岁的孩子就上六年级。” “大老爷规定,一个月分为四个周,每个周七天,分别是周一,周二,周三……周七,周七也就周末,也就是学院休息的一天。” “周一一年级上课,周二就二年级上课,一直到周末,周末的时候所有孩子都不上课,等到下个周的周一,又是一年级的孩子上课。” 朱高炽皱了皱眉,“这样的话,孩子们岂不是没有充足的时间学习?” 马老师闻言解释道,“孩子们不上课的时候,在家里面也会自己学习,不过……” 马老师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是在家里面自己学习效果肯定不会太好,普通人家的孩子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自己学又能学些什么呢。不过这也没办法,学院如今有四千多个孩子,每天都有大几百的学生要上课,学院里面一共也才只有三十多名老师,基本上一个人得同时教二三十个孩子。” 其实这个数字放在后世真不算什么,后世一个标准的班级,人数都在四十到五十,二三十个的那都是火箭班了。 但是这个年代教学方法还是古老的老师念一句,学生跟着念一句,也没有黑板什么的,教学效率自然很低,因此一个老师带二三十个学生也很费劲了。 总结起来就俩字!没钱! 朱高炽也明白,钟年以一己之力,让四千多名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够学习,能够有改变命运的可能,这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孔子尚且只有弟子三千,但是孔子后面就是全职当老师的,而钟年作为县令,还要处理一县的政务,哪怕是朝九晚五,空闲时间比之孔子也很是有限了。 圣人,也不过如此啊!钟年此举,可追圣人矣! 想到这里,朱高炽不禁肃然起敬,起先听到老爷子说这是个棒槌县令,还搞什么朝九晚五,朱高炽也只是觉得这人是个有些本事的奇人罢了,但是现在看来,此人不只是奇人那么简单啊…… 离开酒馆后,朱高炽来到江宁县的大街上,此时才刚到未时,还有俩时辰钟年才放衙,因此朱高炽打算在这江宁县逛一逛,顺便去买两斤羊肉。 其实他本来是打算在应天府买好了带过来的。 但是老爷子在他临走之前神秘兮兮的嘱咐了一句:“羊肉新鲜的更好吃。” 说的是啊,从南京菜市街买来,等到了江宁县吹一天的风,就不新鲜了撒。 不得不说,朱棣总算干了件人事。 突然,朱瞻基拉着朱高炽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扛着一棵“糖葫芦树”的老头惊喜地道,“爹,快看,那里有卖糖葫芦的哎。” 朱高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不远处有一个老头,肩上扛着一个草靶子,上面插着一串串鲜红的糖葫芦,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糖葫芦树一样。 朱高炽皱了皱眉,“瞻基,你带钱了没有?” 朱瞻基闻言,满是兴奋的小脸顿时僵住了,随后无语地道,“爹,你刚才问过一遍了。” 朱高炽无奈的耸耸肩,“你娘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他说要买两斤羊肉,他就给我三十个铜板,刚好能买两斤羊肉,我能咋办?” 是的,这位大明太子爷,身上只有三十个铜板!也就是三十文钱! 永乐六年,应天府的的羊肉的价格是十五文钱一斤。 不得不说一句,张氏是真的抠啊!当然,朱棣更是干脆就没给,不过想来朱棣应该是忘了,毕竟一开始没看到朱高炽的时候,朱棣是打算让纪纲买两斤羊肉送去的,那钱肯定是他自己出,他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 所以,抠门的就只有张氏! 突然,朱高炽眼珠一转,随后抓起一旁撇着小嘴闷闷不乐的朱瞻基就进到了一旁的一条小巷子。 “爹,你干嘛——” 只见朱高炽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竹制的哨子,随后用力吹了一下。 很快,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出现在了巷子中。 赫然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诶,你身上带钱都没有?” 纪纲正纳闷呢,太子爷都还没见到那钟年,也没遇到危险,叫自己干嘛? 一听这话,脑子瞬间就宕机了,下意识地道,“带了几个铜板。” 朱高炽手一摊,“拿来。” 纪纲瞪大了眼睛,“太子爷,那是我吃饭的钱啊!” “哎呀,等到了回宫我去找老爷子给你报销就是了,再说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吃什么饭!” 第16章 江宁县街头惊现环卫工! 就这样,可怜的纪纲兜里仅有的五文钱被“借”走了三文。 要知道,当今市面上的羊肉包子也才三文钱一个,五文钱是可以买两个的,做买卖嘛,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 但是如今他只剩两文钱,那他可就一个都买不出来了。 诶,五块两个我卖,两块一个嘛,抱歉,恕不伺候! 当然,或许会有那种心善的老板看他可怜,两文钱卖他一个,可是他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提出来可止小儿啼哭的存在,更是悬在无数朝堂大臣和王亲贵族头上的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竟然沦落到了要靠一个包子铺老板的施舍才能吃得上饭的地步! 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 但是……他必须忍!没办法, 谁让人家是太子和太孙呢…… “爹爹,我还想吃。” 另一边,朱高炽领着朱瞻基在大街上闲逛,朱瞻基手里拿着的糖葫芦就只剩一颗了。 朱高炽满脸无奈地道,“可是咱实在是没钱了啊。还有,山楂可不能吃多了,吃多了是要坏肚子的!” 朱瞻基瞥了瞥小嘴,“好叭。” 朱高炽突然四下看了看,随后满脸严肃地道,“瞻基啊,爹告诉你,不要说糖葫芦多吃了不好,就算可以多吃,你也不能得着就猛吃,做人啊,一定要控制自己的贪欲。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贪一点就贪一点,反正你贪一点也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损害,但是如果你是一名官员,那你就一定不能贪,更何况你还不是官员,你是我的儿子,将来有一天也要当皇帝的,如果你还像现在这样谈心,那可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 所以,你这辈子唯一能够贪图的东西,就只有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如果你贪这两样东西,并且为了得到这两样东西而竭尽全力,那你就会成为一代明君,为后人所赞扬,你能明白吗?” 朱瞻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也有些惊讶,自己只是想吃糖葫芦,爹爹就说出这么多大道理,那自己要是想天天吃烧烤,爹爹会不会把天都说出个窟窿来啊? 朱高炽可不知道朱瞻基的小脑袋瓜子里面在想什么,他此时很是惊讶。 因为他竟然在江宁县小小的一县之地的街头看到了“倾脚头”! 也就是街头清洁工来着。 关于“倾脚头”的说法,首次出现在吴自牧老先生的《梦梁录》一书当中。 在这本书当中,记载了南宋后期的杭州城当中,已经出现了负责清扫街道污秽的专业人员——倾脚头。 但是自那之后,就很少有关于这一类工作者的记载了。 一个是后面的朝代的朝廷都没有南宋朝廷那么……有钱。 该说不说,南宋弱归弱,但是人家就是有钱,你光眼红没用,人家就是能挣,当时江南那一小块地方的经济总值甚至是蒙元建立之初的六倍还多! 要知道忽必烈立国的时候,元朝的版图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个亚洲了,但就是这样,还是远远挣不过南宋。 就算明朝的经济总值要高出元朝不少,但是因为朱老板实行海禁并且商税三十税一,所以国家依旧没有多少钱,更何况朱老四还天天吵着要北征,到后面朱高炽都快累死了都给他拿不出出征的钱来了他还要打。 因此明朝的国库在某些时期都还不如蒙元…… 所以更不可能花钱雇人做这些公益工作了。 朱高炽也仅仅是在书中看到过这种职业。 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今天竟然在这江宁县见到了! 江宁县此前虽然也很富裕,是人口大县,但是因为是在应天府边上,这都比较正常,再加上一旁有一个超级大县上元县,所以江宁县并不算出众。 但是如今可真的是让朱高炽开了眼了。 别看只是几个清洁工而已,可是看他们的服装,显然是统一着装的,那么很显然就不可能是这些老头自发的出来干这活的。 那么也就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本地的世家出钱出人 ,但是在这个时候,世家啥的都被清除的差不多了,虽然在远一点的州县还是有的,但是最起码在朱老板和朱老四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有那种大世家了,那些小世家也是小的不像样了,远远不能和隋唐相比。 唯一比较牛逼的也就徐达大将军这一家了。 很显然,江宁县不可能有。 更何况,就算是有,以世家的尿性,也不可能干这事。 第二种可能,本地的商人出钱雇人,虽然这些商人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有些人为了招揽客户,清扫街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绝对不可能每条街上都有。 因此朱高炽又领着朱瞻基转了两圈,发现整个江宁县的街道,只要不是死胡同,就全都有人在打扫,而且还是统一的着装,都是朱红色的短衣。 短衣上书四个白色大字:江宁环卫。 虽然朱高炽没听说过环卫这个词,但是猜也能猜出来了。 同时,这也说明第二种可能不成立,不可能有哪个商人为了一点客户,把全江宁城的大街小巷都打扫一遍。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衙门出钱雇人。 至于为什么说不是衙门出钱出人,是因为这些“倾脚头”们都是年纪一大把的老头了,不可能是衙门的人。 这种人衙门有一两个还好说,但是这么多绝无可能,肯定还是雇的。 当然,也肯定不是衙门逼迫他们干的,因为朱高炽一路走来,看到这些老头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如果是被迫当苦力,绝无可能如此。 如果说他们只是觉得能够为百姓们出一份力,就全都这么开心,那朱高炽是不信的,要是这么多百姓有这种想法,天下早就大同了! 那么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衙门给的钱很多,至于是多少,朱高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最起码能够让这些老头养活自己和自己的老伴,或者是再加上自己的小孙子或者小孙女。 第17章 天生我才!重生按摩馆! 想到这里,朱高炽将这位自己素未谋面的钟县令在自己心中的高度又提了提。 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肯定还会发生更多令自己震撼的事情。 于是他索性沿着街道继续走。 然而…… “瞻基,瞻基,你在哪?” 这位太子爷走出去一条街才发现,儿子不见了! 这可把他吓得是亡魂大冒。 他倒不怕儿子有危险,毕竟纪纲还跟着呢,不可能看不见。 他是怕这件事让张氏知道了,又要揪着耳朵埋怨他。 他把来时候走过的道全走了一遍,可也奇怪,这位胖太子这个时候又跑的飞快了,有时候真的很难不让人觉得他在宫里面跑不快是故意的。 但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找到儿子的踪影。 无奈之下,朱高炽再次钻进一条小巷子,然后掏出了竹哨,吹了一声。 然而,根本没有反应。 朱高炽愣了愣,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呢,纪纲可从来不是一个旷工的主。 不信邪的他又使劲吹了一下,这一下的声音明显大得多了。 果然,在过得几个呼吸之后,朱高炽迎面一阵劲风吹来,一身黑衣的纪纲出现在他身前。 “老纪,不是我说你,我不就借你三文钱嘛,你至于害我废这么大力气吗?” 纪纲愣了愣,“太子爷,您说啥?我干什么了就……” 朱高炽满脸怨气地道,“我刚才吹了一遍哨子,没反应,我这重新吹了一遍,吹得我腮帮子生疼!” 纪纲顿感哭笑不得,有些尴尬地道,“那什么,我和太孙在一家按摩馆按摩呢。街上又太吵,所以没听见。” “瞻基跟你在一块?” “额……对啊。” “好啊你们两个,害得我一阵好找。” “哎哎哎,太子爷,别打脸啊。” 朱高炽气呼呼地道,“那臭小子现在在哪?” “这个……还在那家按摩馆里按摩呢。” 朱高炽冷冷地道,“你就把他一个人扔在那?” 纪纲摇了摇头,“那哪能呢,还有几个兄弟跟着,都守在那呢。” 朱高炽的脸色有所缓和,“哼,还算你有脑子,赶快的吧,带我过去。” “得嘞。” 两人从巷子中走出,纪纲领着朱高炽穿过两条大街,来到了最繁华的那条大街上,然后来到了一座二层的小楼前。 只见上书“天生我材”四个大字,是用草书写的,字体潇洒磊落,变幻莫测,颇似唐朝张旭的狂草。 朱高炽看得直点头,“好,好字啊,想不到这江宁县还有如此大才,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而在那巨大的四字匾额的下面是一副小一些的匾额,上书五个字:重生按摩馆。 朱高炽眉头微皱,按摩馆是个什么东西,他从来没听说过,但是他也知道按摩,因此猜也能猜出来是干嘛的,但是为什么要叫重生呢? 来这里按摩之后就能重获新生? 那么神奇? 那我得去看看! 这样想着,朱高炽抬脚就往里走。 纪纲见状急忙跟上。 馆内整体陈设非常简洁……当然简洁,因为除了一个柜台以外就全是一个个的屏风,围成了一个个的包间,一眼看上去,整洁的不能再整洁了。 要说再整洁一点呢,那就是把屏风上的图案全都去掉,然后把柜台上摆放的茶水和糕点全都拿掉。 嗯,那就不光整洁了,还有点恐怖…… 在朱高炽观察的同时,柜台处的女服务员对着两人微笑道,“欢迎光临。” “哎,哎……哎?”朱高炽突然发现了华点,哦不,盲点,这,这为什么会有女人?难道这里是…… 朱高炽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青楼,随后怒目看向纪纲。 纪纲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爷?” 朱高炽凑到了他耳边,怒其不争地道,“你怎么能带我来这种地方,啊呸,你怎么能带瞻基来这种地方,还有,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啊?” 纪纲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跟什么,这什么地方啊? 就在这时,那位女服务员又开口了,“两位客官,请问,是需要按摩吗?” 纪纲笑道,“这位小姐,我刚才来过的,你忘了么?” 那服务员微微一笑,“自然是记得,只不过,先生你不告而辞还不给钱可是有些不太绅士哦。” 她指的自然是纪纲在听到朱高炽的哨声然后直接飞出去的事。 不搞而辞事小,关键是还没给钱! 纪纲尴尬的笑了笑,“嗐,我那不是有事嘛,我家公子还在这呢,你害怕我跑了不成。” 服务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那您身后的这位先生也是来按摩的嘛?” 纪纲点了点头,随后急忙站到一旁,“这是我家老爷,麻烦把他安排到和我家公子一个包间,我就不用了。” “好的,那您直接领他过去便是,号牌……您也还没给我呢。” “啊……哈哈……那啥,我们先进去了啊。” 纪纲逃也似的拉起朱高炽往走廊右侧走去,随后走进了一个标号为09的房间。 房间内布置的很是温馨,入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雪香,门对面是镂空的雕花窗桕。一张柔木大床,旁边是一张躺椅,还有一张小圆桌,圆桌上面摆有茶盏糕点,还有一个香炉,那淡淡的香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此时,朱瞻基这小子正躺在大床上,枕着一个枕头,闭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在他旁边有一个汉子正在他身上揉捏着。 奇怪的是,那汉子只有一条腿是完整的,另一条腿从膝盖往下的部位都不见了。 朱高炽有些尴尬,他还以为这里是那种地方呢,就那种地方,现在一看,自己好像是想岔了。 见到两人进来,那汉子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便继续忙活着手头上的工作。 朱瞻基听到开门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嘴里面道,“纪叔,你回来啦?我爹找你啥事?” “你这小兔崽子,还能想起我来哈。” 朱高炽突然的开口让朱瞻基菊花一紧……啊呸呸,浑身一震……也不对,应该是……浑身一哆嗦……还不对啊,反正就是突然就坐起来了。 “爹……你听我解释。” 第18章 有的是需要用钱的人,谁用不是用呢? 随着朱瞻基一顿叽里呱啦的解释,朱高炽也明白了过来。 原来,朱高炽因为走得太快,把可怜的小瞻基的手给松开了,这时刚好有一辆马车往两人驶来,朱瞻基害怕被撞到,往后跳了两步,结果马车驶过之后,朱高炽直接走没影了,朱瞻基茫然之下,在路边的一张长凳上坐下,等着朱高炽回来找他。 然后纪纲就领着他来了这按摩了。 朱高炽有些诧异地对着身旁的薛展鸿问道,“老纪,你怎么回事,老爷子让你跟着出来,就是让你来这享受的?” 纪纲顿时就急了,“不是啊太……泰哥,情况是这样的,这个,跟我一块出来的弟兄里面有一个叫杜明言的,他弟弟当年在战场上被砍掉了一条胳膊,没法再打仗了,于是卸甲之后就回到了老家江宁县,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学会了给人按摩,在这里给人家干活。 正好这次的任务地点就在这江宁县,老杜就跟我请半天假来看看弟弟,我寻思着他和他弟弟也老些日子没见了,就批了,然后您和额……公子走散之后呢,我就寻思着领着公子先上这来,让老杜照看着,然后再去找您。 结果我进来之后,公子他对这按摩挺好奇的,非要体验一把,还让我也跟着一块,然后我就……这个……啊对,这个我看在这里给人按摩的都是一些失明、失聪、断臂、断手的人,我寻思着帮他们一把,就……就也体验了一把……” 朱高炽听明白了,“哦~那也不对啊,你想帮这些人我能理解,那你哪来的钱呢?” 纪纲急忙道,“泰……哥,这个按摩不贵的,按摩一个时辰才收五文钱。” 朱高炽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还是不对啊,老纪,你不是就剩两文钱了吗?” 纪纲突然有些骄傲地道,“泰哥,你看啊,一个时辰五文钱,那么小半个时辰不就是两文钱吗?” 朱高炽突然有些无语地道,“那就两文钱你怎么还欠着呢,刚才我可听那位姑娘说了,你还没给钱呢。” 纪纲道,“诶~泰哥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是按摩结束了之后再给钱。” 朱高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床上正在给朱瞻基按摩的那独腿大汉,开口询问道,“哎,师傅,我问你几个问题行不?” 那独腿大汉这才转头看向朱高炽,憨笑一声道,“先生有啥要问的就问吧,不过俺老刘没读过书,知道的事情可不多。” 朱高炽摆摆手,“无妨,刘师傅,我就是想问一下,您这按摩的技术是从哪学的?这家按摩馆是谁开的?” 那刘师傅一边在朱瞻基身上轻轻的揉捏着,一边回答道,“这技术是俺们江宁县的大老爷教的,在俺们这里干活的全都是跟大老爷学的,这家按摩馆也是大老爷开的。” 朱高炽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丝明悟,思考片刻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收费这么低呢?” 刘师傅答道,“这个是大老爷定下的,他说按摩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如果要的钱多了,就没有人来了” 朱高炽又问道,“那你们收费这么低能养活妻儿吗?” 刘师傅道,“嗐,俺们这种人,如果不是大老爷让俺们来这里干活,俺们就只能在家里编草席卖了,更何况按摩馆每天还管一顿饭,一天下来能挣二十五文呢,足够养活我和我老伴了,而且过年过节啥的,馆里还给发粮食,发酒肉呢。 再说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俺也没啥大的追求,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就可以了。有的是需要用钱的人,谁用不是用呢? 以前没有按摩馆的时候,俺们成天躺在家里,尽管家里的儿女还算孝顺,但是就那样像个废人一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俺们也想和大老爷一样,为百姓做些事情,只是俺们没有大老爷那样好使的脑子,能给人按摩也是好的。” 朱高炽继续问道,“那这按摩馆不是赔了嘛?” 刘师傅突然啧了一声,“可不是赔了嘛,先生,实不相瞒,俺们都知道,这按摩馆根本就不赚钱,单单是俺们吃得那一顿饭,就要十文钱,每天赚到的二十文钱还都是我们自己拿着,馆里一文也不要,要说这馆里赚的钱,可能也就只有那些糕点钱了,就连茶水都是免费的。 哎,说起来,我们这大老爷可真是好人呢,实话跟你说,在俺们这里按摩的,一楼全都是一些像我一样腿脚有残废的人和几个瞎子,二楼呢,全都是一些老鳏和一些聋子和哑巴,大老爷说,俺们这种人上楼不方便,就让俺们在一楼干活。 在后院还有寡妇,他们不方便出来见客,大老爷就安排他们给我们准备中饭和按摩馆需要的糕点和茶水。 大老爷知道我们干活不方便,在半年前出钱建了这按摩馆,然后亲自交给我们按摩。 这屋内的家居、熏香什么的,全都是大老爷出钱置办的,就连那些糕点、茶水以及过年过节发的米面和酒肉也都是大老爷出钱给我们买的!” 朱高炽突然颤抖着声音问道,“刘师傅,你说的这位大老爷,可是这江宁县的县令钟年?” “诶~先生,你们是外地人吧,在俺们江宁县,可不能直呼大老爷姓名的,不然乡亲们可不会饶了你。不过嘛,大老爷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叫老了,所以在大老爷面前我们都管他叫县尊或者叫公子。” 但是朱高炽却没了反应,刘师傅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位胖先生已经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朱高炽此时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圣人! 西汉戴圣先生在总结孔子对于大同社会的认知时,在《礼记·礼运篇》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第19章 朝圣 那些老人被钟年请来干活,活不重,还给工钱,关键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闲散的时候三三两两之间还能聊两句,这样的生活,算不上老有所终吗? 店铺小二、私塾先生、还有钟年花钱雇佣劳力来修路、搭桥,这难道不算是壮有所用吗? 创办学院,让大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够在上不起朝廷官办的县学的情况下也能够读书,这不正是使幼有所长吗? 自己掏钱创办按摩馆,雇佣身体有残疾的人和鳏夫以及寡妇来工作,并且每天供他们一顿饭,过年过节还发放米粮、酒肉,还不克扣他们的工钱,让他们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真正做到了“鳏寡孤独废疾者者皆有所养”。 虽然女子有没有适时而嫁尚未可知,但是男子都有职业这一点已经做到了。 结合刚才刘师傅说的,钱多钱少无所谓,能够吃饱穿暖就足够了,有的是需要用钱的人,不正对应了那句“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吗? 想为百姓做事,不正对应了那句“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吗? 再加上朱棣昨日回宫后提到的值班制度,每天都有人巡街,守夜,这些人拿了加班费,工作时自然更有动力,再加上那赏罚制度,这些衙役的工作效率无疑是极高的。 那不正是使得盗窃乱贼而不作吗? 明白了,全明白了! 如今的江宁县,不就对应了书中的大同社会吗? 是否谋闭而不兴已经不重要了! 钟年不仅仅是在治理一个县城,他更是在创造一个盛世! 他不仅仅是一个县令,他更是大明朝的活圣人! 即便孔子再世不过如此! 朱高炽猛然转过身子,声音低沉的喊了一句,“瞻基,跟我来!” 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朱瞻基突然有些懵,还是纪纲先反应过来,“泰哥,还没给钱呢?” 话刚说完,就听到前台传来的朱高炽的声音,“姑娘,我们身上没有带钱,这枚玉佩送给你,这是当今圣上赏赐的,你拿去当了,可以换些银两,分给诸位师傅们吧。” 因为门被朱高炽打开了,所以声音特别的清晰。 纪纲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床上刚爬起来的朱瞻基,随后轻声道,“公子,走吧。” …… “爹爹,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走在前面的朱高炽头也不回的丢下两个字。 “朝圣!” 另一边,朱高炽眼中的“圣人”钟年此时却并没有在他的“道场”——江宁县县衙里,而是带着十几个衙役,纵马奔驰在郊外的一条小道上。 十余人全都是骑马的,永乐一朝并不缺马匹,朝廷的马匹储量甚至远超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当然,后面明堡宗把五十万明军精锐败光之后,后面的一百多年里面,就没有哪个县令能有这待遇了。 很快,钟年“吁”了一声,停在了一片用篱笆围起来的农场前。 这里两面环山,农场外杂草丛生,在远处看的话,很难发现在这里还有一个农场。 农场里面并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都是一些小平房,甚至还有一些草屋,因此外人哪怕是走到近前来,最多也只会认为这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但是在这一排排房子后面,却是钟年的大宝贝! 这里种植着系统奖励的土豆、红薯、玉米等等粮食作物,包括一些口感不算好但是产量极高的杂交水稻,不过水稻的种植面积很小,因为需要水田,管理起来比较麻烦,钟年只是试种了很小一块地。 但见田中的玉米茎已经有一尺高了,长势格外喜人,嫩绿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仿佛在向人们展示他们的生命力。 玉米田的旁边约莫三十米外,是一片翠绿的土豆田,像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的土豆苗,就像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土豆田的右边二十米外,是一片同样翠绿的红薯地,红薯的叶子与土豆和玉米不同,每一颗红薯都长出了许多心形的叶子,它们像绿色的面纱一样低垂着,仿佛在向人们展示它们的优美身姿。 这些叶子中间,点缀着一些娇嫩的花朵,它们害羞地探出头来,迎接着新生的阳光。 钟年找到了这里的管理者。 “草民见过见过县尊。” “老魏,我看这玉米的长势很是不错,但是土豆和红薯的话,还是需要挖开泥土看看下面的块根,你有看过吗?” 老魏答道,“放心吧县尊,我们每隔七天便会随机挖出两三颗土豆和红薯,如今红薯的个头和县尊您说的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大一些,已经有婴儿手臂粗细了。 但是……土豆的长势就要差一些,县尊您说在这个时候应该和鸡蛋黄差不多大,可是现在最大的才有那么大,小的神职只有小拇指头那么大,绝大多数也就是有人的大拇指那么大。” 钟年点了点头,“这也正常,红薯的生命力的确是要比土豆要强上一些的。 土豆的话你不用担心,土豆的生长周期很短,从种下到长成一共也就两个多月,第一个月要长叶和茎,第二个月就开始完全长根,到时候将会有一个质变。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也快到时候了,这样吧,你看看这两天下不下雨,如果没有雨的话,就浇一遍水,半个月之后,你再看看能长多大,到时候我会再来一趟。” “遵命,县尊。” “嗯,那杂交水稻的长势如何?” 水田在一条从山上留下来的小河旁,因此还要在三片粮食田往南大概一百米的地方,钟年没有过去。 “这……” 老魏有些犹豫。 钟年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也知道,长势可能不太好,你跟我具体说说。” 老魏缓缓开口道,“那杂交水稻的存活率很高,只有几株因为插秧的时候没有插好而没有活过来。 不过,当初县尊您说插一乍高的秧,一个月后能长到一尺高,可是现在来看,仅仅只有不到一乍半,有一些甚至都看不大出来,当然,我能确定,都是活的,并且长高了一些的,但是很不明显!” 第20章 棘手的案子 钟年皱了皱眉,按理说,袁老先生的杂交水稻抗病虫害的能力是很强的,对于土壤的要求相对也是比较低的,按理说应该很容易成功才对。 但是具体关于这方面的知识,钟年也是一知半解的,因为他穿越前他是北方人,他虽然是农村人,但是家里面种的都是些红薯、小麦、玉米、葡萄、韭菜这些作物,并没有种水稻。 所以红薯和玉米他能提供些经验,土豆他也多少了解一下但是水稻可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了。 钟年皱眉沉思片刻,才道,“这样吧,这边的这些正常管理,种子的话我等让人再送来一些,你找个原本就种植水稻的水田去试种一下,这里毕竟不算什么良田,或许是土壤的问题。” 老魏点了点头,“县尊,我明白了。” “哦对了,还有,你可以开始联络县里面的一些商人了,这土豆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到时候咱们先在江宁县试卖一些,如果反应好的话,明年咱们就在全县大规模种植。” …… 钟年又先后逛了两个实验田,一个是用温室大棚种的葡萄,另一个是暖棚种植的西红柿。 葡萄虽然早就有了,但是都是露天种植的,而且葡萄由于温度需求比较高,所以大规模的种植仅仅在西域,也就是新疆那一块。 在其他地方虽然也有,但是也就是在南方温度较高的地方有种植,而且种出来的葡萄的口感和糖分也一般。 甚至于是比较难吃! 至于北方,几乎可以说没有,但是如果说某些有钱人运用一些比较特殊的手段或许也有可能,但是理论上不现实。 而刚好系统奖励了雁塔塑料纸和阳光玫瑰的葡萄枝,钟年便让人暗中建造了一个塑料大棚,并且派人日夜看守。 西红柿则是通过种子育苗的方式栽种的,自然也是系统给的。 正常来说,那玩意是万历年间才传入大陆的。 这个时间点,整个县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春耕,所以县衙这段时间春耕没关系的事很少,案子也很少,因此钟年多数时候都是上午断几件案子,下午出去周边巡视,回来坐上半个小时就下班! 当然,这也就是这时候了,平常来说,县令的工作还是很重的。 因为明朝可没有什么教育局,公安局,司法局、人事局、体育局、粮食局、农业局、林业局、水业局、气象局、商务局、电力局……额最后这个不算,明朝没电。 总之,但凡是江宁县发生的事,那甭管什么事,肯定都和钟年有关。 哪怕是张家村老张家闺女的未婚夫和刘家屯老刘家儿子的未婚妻上了王家坳老王家的床,这事也归钟年管…… 咳咳,言归正传,本来钟年寻思今天应该也没啥事,已经开始盘算晚上吃什么了,结果他刚回到县衙,就发现县衙门口围了一堆人。 有些眼尖的百姓看到钟年到来,急忙招呼同伴让出一条道路来。 钟年有些诧异的走了进去。 一边走一边喊道,“老范,怎么回事啊?今天有什么大案子吗?” 县衙院子里已经列班站了两排抱着水火棍的衙役,在二门处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正是县丞——范文宇。 在院子的中间,站着两个男人,跪着一男一女。 范文宇一见钟年回来,急忙站起身来,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凑到钟年耳边悄声道,“县尊大人,您可回来了,这桩案子不好判呐。” “哦?”钟年问道,“这个时候还有你判不了的案子?” 范文宇看钟年断案也看了快一年了,基本一些中小案子他已经能够处理的得心应手了。 虽然也有一些特别复杂的大案子他有些无从下手,但是按理说春耕时期不应该有这种案子啊!大家都忙着耕地,谁有空蹦跶啊。 范文宇有些紧张的道,“这案子是很简单的,但是这案子涉及到魏国公府啊!” 钟年眉头微皱,魏国公也就是徐达,徐家是大明朝真正的超级大家族,一门双皇后,双国公,做到了与国同休,共享276年荣华富贵的存在。 钟年便坐到了桌子前面看起了诉状书。 原来这案子其实并不太难,说简单倒也不是,但是钟年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的是江宁县陈家庄的一个女人的丈夫外出耕地,结果晚上却没回来,女人很是着急,满村子的的询问找寻,但是也没有找到。 第二天,村子里面的一个叫做陈安的村民在打水的时候,看见井里面有一具尸体,便吓得扔下水桶跑回了家,并将这件事告知给了村民。 村长便带着村里人来井边认领尸体,所有人都说不认识井里面的人,唯独那丢了丈夫的女人一眼就看出了井里面的人是他的男人。 那女人便一口咬定是陈安杀了他的男人并抛尸在井里,恰好陈安那一日帮人杀猪手上沾染了血,所以村民们也都认同女人的说法,同时还有一个外乡人说自己那天路过那里,看到了陈安将一具尸体扔到了井里面。 但是,旁村的一个张屠户却出面作证,说陈安在那天上午的确去了张家村帮他杀猪,他还打算留陈安吃一顿饭却被陈安拒绝了。 陈安也说,自己是想打水洗干净手上的血在回家的,结果刚到井口就发现井里面有一个人。 双方横竖说不通,那女人最后便一纸诉状将陈安告到了县衙。 钟年看完了案子后,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并不是这案子太难,是因为他看不出来哪里和魏国公府能扯上关系,张屠户,陈安,女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宁县人啊! 这时,范文宇走了过来,趴在钟年耳边,捂着嘴道,“县尊,堂下跪着的那男的就是陈安,女的就是那个寡妇,站着的那个高个子大汉就是张屠户,另一个站着的人就是那个外乡人,但是那个人是魏国公府的管家的弟弟!” 钟年也捂着嘴巴道,“一个管家的弟弟至于让你害怕成这样?” 范文宇咽了口唾沫道,“那管家和这个人的母亲就是当今魏国公的两个嫡子的乳娘!” 第21章 小心引火上身! 钟年都听傻了,“不是,你等会,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男的日前来找过我了,并且拿出了魏国公府的印信,让我给陈安判罪!” 钟年更不明白了,“不是,你等会,这案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范文宇声音更小了,但是钟年凭借着超高的听力还是听清楚了。 “就是他和那个寡妇偷情并且杀害了那寡妇的丈夫!” 而就在两人交谈的同时,那寡妇陈李氏还在哀嚎着,“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们家陈豪死得惨啊!” 钟年对此也感到非常棘手,徐显宗和徐承宗乃是魏国公徐钦的嫡长子和嫡次子,能够当他俩的乳娘,这女人在魏国公府的地位必然极高,更何况这奸夫的兄长还是当今魏国公府的管家。 说真的,钟年虽然不怕什么魏国公,但是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要知道,昨天刚送走一个朱棣和朱瞻基,自己现在随时都站在刀口上啊。 突然,钟年在衙门口德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踮起脚往院里看。 在那小孩子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大胖子正在扶着他,那胖子看向钟年的眼神里面写满了崇拜,哦不,是崇敬。 钟年顿时自信起来了。 那小孩子他认识啊!那不就是朱瞻基嘛,那么那个大胖子摆明了就是当今太子爷朱高炽啊!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爷看向自己的的眼神有些暧昧,但是有这两位压阵,管他什么魏国公府管家的弟弟,就算魏国公来了他都不惧,反正要是让朱棣知道了有这档子事发生,够那徐钦喝一壶的! 就算徐钦的姑姑乃是徐妙云,他也不惧,要知道,当今这位永乐大帝那可最是嫉恶如仇了,如果是徐显宗或者徐承宗干出这种事来,那钟年不怀疑朱棣可能保他们,但是仅仅只是一个乳娘的小儿子,那还入不了朱棣的眼。 事实上,如果不是涉及到魏国公府,这案子其实贼清楚。 钟年当场派衙役叫来了陈家庄的村长。 “草民陈应见过县尊大人。 “陈村长请起,本官这次叫你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县尊大人请讲。” 钟年站起身来,走到院中,突然跺了下脚,厉声喝道,“我且问你,为何当日你带领村民们前去认领尸体的时候,你们那么多村民都往井中看过了,却无一人认得那陈豪?” 钟年浑身气势外放,站在陈应面前,陈应当即吓得跪到了地上,“县尊大人饶命啊,那井太深了,从井口往下看,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啊!” 钟年突然看向一众衙役,“你们有没有人去现场勘察过?” 那群衙役也被吓傻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之间感觉眼前的县尊大人变得好恐怖。 其中一个衙役颤抖着身子站了出来,“大人,我去过。” 说话的时候,衙役的嘴都在打颤。 这是因为钟年从系统奖励中获得的被动技能——气场压制。实力不如钟年的人在面对气势全开的钟年的时候会感觉到恐惧,实力越差的人感受越是明显。 钟年气势不减,“我且问你,是否真的如这陈应所说,从那井口看下去看不清人的模样?” 那衙役颤抖着声音道,“大人,我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但是那口井的确很深,如果真的有人掉下去,那绝对是看不清样貌的,最多能看出来是个人。” 钟年突然又换上了一副笑容,慢悠悠的走到桌前坐下,他身上的气势也消散了不少。 但是还没等院中众人和围观的百姓松口气,只听“啪”得一声! 钟年突然狠狠地砸了一下惊堂木。 “本案的案情已经十分明朗,犯妇陈李氏谋杀亲夫陈豪并抛尸井中,随后嫁祸于发现尸体的陈安,如今杀人罪,陷害罪同时成立,按律当处绞刑,盖因此时正值春耕时节,不宜见血,因此暂将其收监,秋后处决。” 随后不等众人反应,钟年继续喊道,“外乡人马氏,伪造假证,误导官差,按律杖刑六十,流放一千里,立刻执行!” 那陈李氏当即大喊不公,“青天大老爷,民妇冤枉啊!我怎么会杀死自己的丈夫呢?” 钟年突然看向围观的百姓们,“诸位可有看出我为何判定这陈李氏谋杀亲夫?” 钟年知道,那朱家父子肯定看得出来,那俩可都是聪明绝顶之辈。 事关重大,他得先拉个人下水。 朱高炽突然挤到了前面,“县尊大人,草民却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哦?不妨说来听听。” 钟年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可算是落地了。 朱高炽缓缓道,“既然所有村民和衙役都说看不清那井下的人的样貌,那这陈李氏为何却能一眼看出来那便是自己的丈夫呢? 除非人就是她自己个儿扔下去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都反应过来,是啊,人家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就你能看出来啊?别逗了! 众人不禁感叹,不愧是青天大老爷啊,这么复杂的案子竟然就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想明白了! 不过,其实案子本身没什么复杂的,范文宇一早就看出来了,但是他害怕魏国公府,所以一直不敢妄下定义。 钟年是知道朱高炽和朱瞻基在围观的,他就不怕那么多了。 钟年笑了笑,随后看向目瞪口呆的陈李氏,问道,“陈李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陈李氏却是哑口无言,满脸死寂地瘫坐在地上。 就在钟年想要宣布此案结束的时候,那马氏突然站了出来,“哼,你这县令断案当真是好笑,仅凭人家认得自己丈夫就能断定是人家谋杀亲夫? 村里人对他丈夫不熟悉,当然认不出来,可是那可是人家朝夕相处的人,她能不认得吗? 要我看,就你这样的还青天大老爷呢,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冤案吧! 我奉劝你查明白了再断案,不然小心引火上身!” 他这几句话一出,乡亲们顿时不干了,恨不得冲上来撕了他。 但是钟年却是率先开口了。 “几十米深的井,她就是再熟悉也看不清啊,要不我把你妈扔下去,你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来好不好?” 第22章 你可真是你妈妈的好大儿啊! 那马强一听,“你大胆!你可知我母亲是谁?” “我管你母亲是谁,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你母亲你够熟悉吧?我把她扔井里你也未必认得出来。” 钟年说话的同时在心里面冷笑道,你可真是你妈妈的好大儿啊。以前光听说有拼爹拼爷爷的,头一次见拼娘的。 马强闻言破口大骂道,“混账玩意,我母亲乃是魏国公府大公子和二公子的乳娘,你竟然公然侮辱她老人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钟年在那边憋着笑,范文宇都快吓死了。 这尼玛要是传到了魏国公府这还得了,一个七品的小县令,人家抬抬脚就能跺死啊! 钟年发现了范文宇的窘状,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看向马强,“我只是在通过一个例子告诉你,正常人不可能看得清十几米的井下的人的模样,可没有说要真的把你母亲抓来扔到井里,是你自己在那脑补,还反过来怪罪本县令,你可知道,公然辱骂朝廷官员是何罪责?” 朱高炽很合时宜的补上一记助攻,“大人,我知道,轻者杖责二十,重则处绞刑。” 钟年给暗暗给朱高炽竖了一个大拇指,这下好了,朱高炽卷进来了,这姓马的死定了。 然而,马强竟然将矛头对准了朱高炽,“大胆刁民,这里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信不信我家老爷上报朝廷诛了你的九族?” “噗嗤!” 钟年实在是忍不住了,这货也是够可以的,跟当朝太子爷说要诛了你的九族,他能不能做到不好说,反正他自己的九族有点悬。 但是眼见着朱高炽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钟年也怕他自报身份之后自己和他就没办法相处了,所以当机立断的拍了一下惊堂木,“来人啊,罪犯马强公然恐吓百姓,在原有惩罚上再加笞二十,共计一百下,立刻执行!” “你敢?”马强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你有意见?” 钟年也不惯着他,再次气场大开,但这次是只针对那姓马的一人。 顿时,马强再也说不出话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挣扎片刻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躲在暗处的纪纲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很快,几个衙役搬来了虎头榻。 然后早已经吓尿了的马强被架着按到了虎头榻上面。 而早有两个衙役拿着木棒站在一旁等着了。 这杖刑也是有讲究的。 钟年定下的规矩就是,当他轻拍惊堂木的时候,就要伤皮不伤骨,当他重拍惊堂木的时候,就要伤骨不伤皮。 这听起来挺玄乎的,其实也就是考验衙役用劲儿的门道。 伤皮不伤骨,就是在棍子重重拍下,接触到犯人屁股的时候立马就往回收,这样子就只会打在肉的表面,而不会打到下面的盆骨。 平常磕鸡蛋就是用的这个技巧,没有人磕鸡蛋的时候一个劲的往下砸,把整个鸡蛋壳贯穿,谁要是真那么干,早就被他妈妈打屁股了。 伤骨不伤皮,用的就是透劲儿。 简单点来说,就是无视掉外边的肉,直接打骨头。 剁排骨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劲儿,打个比方,如果是一块猪里脊肉,没有人会用剁的,都是用推拉切或者直切。 剁排骨的时候,持刀人的目标就是肉下面的那块骨头,如果对着肉剁,你就会发现用的劲不够,剁不断。 只有不管肉,直接对着骨头剁的时候,才能一刀两断。 这涉及到人的一个习惯问题。 一个人在想着切肉的时候,下意识地不会用太大的力,哪怕主观意识逼着他使劲,也使不出太大的劲。 换个通俗的说法。 如果一个人故意咬他的舌头,除非是想死,否则都没有不小心咬到的疼。 因为一个人的潜意识会怕疼,控制不住的收力。 但是当不小心咬到舌头的时候,人的潜意识不会提前做出准备,所以就会很使劲。 俗话说,我不怕她的冷漠,我只怕她无意间的忽视…… 咳咳,扯远了,但是总之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些衙役干了这么多年了,早就知道了对付什么样的犯人该怎么下手了,钟年把桌子都快敲碎了,意思就是,往死里打,能打多狠就多狠。 另外就是有一个部位的问题。 如果要求把人打残,那就打盆骨。 想要把人打死的话,比较瘦的人就打大腿骨,因为腿上没肉,直接打就能打到。如果是胖子或者强壮一点的,腿上有肉的,那就打尾椎骨和髋关节。 当然,那种实在是胖的没边的,三四百斤的那种,打哪都不容易打到骨头。 但是话又说回来,封建社会,能胖到那个地步的,家里那得多有钱? 另外,还有一种打法,叫做落地棍。 什么意思呢,就是打的时候,棍子的一头都敲到地上去了,棍子的中间才刚接触到犯人。 而犯人也会配合的惨叫,触地的声音又大,因此围观的人会感觉打得很重,其实屁事没有。 当然,这肯定和马强无关。 在马强挨打的同时,那陈李氏已经被拖了下去了。 尽管钟年不是一个弑杀的人,可是,一个因为通奸杀掉自己丈夫的女人,自己有必要仁慈吗? 就算有,那再加上嫁祸无辜这一条,钟年就没必要让她活着了。 随着衙役手中的木棍一棍棍的落下,日鬼的指针渐渐指向酉时。 钟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后对着外围的百姓道,“已经酉时了,衙门该放衙了,如若有别的案子,可交给刑房司吏,明日审理。” 钟年说完后,那两排抱着水火棍的衙役就用棍子在地上的石板上敲打了几声。 在这之后,便是三声退堂鼓。 然后一众衙役随着鼓声齐喊退堂。 钟年便转身进了大堂。 百姓们也很识时务的四散走开了。 不过今天虽然挂上了放衙的木牌,门却没有关,因为如果打了一百四十棍之后那马强还没死的话,就得给扔出去的。 其他今天不值班的衙役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衙门。 仅剩值班的那一个和行刑的两人。 第23章 朱棣那小气鬼还知道补偿我?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了吧? 那值班的衙役刚在一个马扎上坐下准备歇息歇息,就看到门外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赫然便是之前帮钟年说话的胖子,另一个是一个小孩。 那衙役对这胖子还是挺有好感的,走上前来询问道,“这位先生,衙门已经放衙了,如果您有什么事的话还请明日再来吧。” 那胖子摇了摇头,“我是来给县尊大人送羊肉的。” “羊肉?这……” 那衙役有些摸不着头脑,送礼能理解,干嘛送羊肉啊? 现在这羊肉价格,十五文一斤,拿来送官员? 这时,从大堂内传出钟年的声音,“韩生,放他们进来吧,那位先生是我的朋友。” 那叫做韩生的衙役一听,急忙对着朱高炽父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位请进。” 朱高炽冲他点了点头,便领着朱瞻基往里面走去。 在路过那马强的时候,朱高炽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尚未断气的马强抬头怨毒的看了他一眼,嘴唇翕动着,似乎是在说:你完了。 但是很快,他就不动了。 另一边,钟年站在大堂中,他的脑海里面响起了冰冷的电子音:“叮~恭喜宿主,打卡成功,奖励穆堂香清真老字号原味不辣番茄火锅底料一包(500g)。” 钟年嘴角抽了抽,心说好嘛,就没有你系统没有的东西啊。 不过这也不错,那今晚就吃火锅咯。 这样想着,钟年走进了后院。 钟年先是将火锅底料取出,然后撕掉包装袋,放在后院石桌上的一个碗内。至于包装袋,他没办法去跟丫丫解释,所以每次抽到这种东西都是先把包装袋收好,趁着丫丫不注意给想办法扔掉。 不得不说,这一点还是令他比较头疼的,他有时候常常就在想,如果系统能给刷一个塑料压缩的技能就好了,直接徒手就能将包装袋变成一个饼。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了,因为系统从来不会按照他的喜好发放奖励。 将包装袋收好之后,钟年冲着里屋大喊了一声,“丫丫,今晚吃火锅,底料我放在院子里面了,你和穆姨先切一下羊肉,我先招待两位朋友。” 丫丫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知道啦,公子!” 火锅在这个时代并不陌生,哪怕是钟年没来,这个时代的人也会吃火锅。 钟年拿起两个小马扎放在院内的石桌旁。 与此同时,朱高炽与朱瞻基父子二人也走到了后院的门口。 尽管门是开着的的,可是朱高炽还是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县尊大人,我们能进去不?” “二位不必拘谨,进来坐吧。” 钟年是知道的,这位太子爷从小接触儒学,礼仪方面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会和朱棣那糟老头子一样,进来就吵吵。 朱高炽便领着儿子走进了院内,在钟年给搬的马扎上坐下了。顺势将手中提着的荷叶包给放在了石桌上。 朱瞻基也想坐下,却被朱高炽瞪了一眼。 钟年见状,微微一笑道,“无妨,瞻基和我也是朋友,正好我们要吃饭了,坐下一块吃吧。” 朱瞻基没有坐,只是看向父亲,朱高炽也是笑道,“主人家都让你坐了,你就坐吧。” 朱瞻基这才拉过一个小马扎,坐在边上。 朱高炽笑道,“县尊大人,家父昨日在你这糟蹋了两串羊肉,回去之后深感惭愧,便让我今日买了两斤羊肉送了来。” 钟年顿时感觉有些惊讶,朱棣那小气鬼还知道补偿我?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了吧? 但是出于礼貌,钟年还是象征性地推辞了一下,“郭先生不必客气,两串羊肉而已,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样肉您还是拿回去吧,给孩子做两顿好吃的。” 朱高炽这才想起来自我介绍,“哦对了,县尊大人,在下郭炽,应天府人。” 呀哈,这个还知道自己名字敏感,我还以为他要傻傻地说自己叫郭高炽呢! 钟年这样想着,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 “原来是郭兄,久仰久仰。” 朱高炽道,“县尊大人不必客气,这羊肉您还是收下吧,另外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钟年道,“郭兄请讲。” “昨日承蒙县尊大人不弃,犬子与家父在这里吃了一顿便饭,炽在此谢过县尊大人。” 钟年不禁在心里感慨一句,和这种有礼貌的人打交道好费劲啊,就不能直来直去的嘛,你今天还想蹭饭你就说嘛,至于这么客气嘛? 果然,朱高炽的下一句就是,“只是,犬子嘴馋,回家之后就一直怀念县尊大人这里的饭菜,炽斗胆请县尊大人赏一顿便饭。” 钟年笑道,“我刚才都说了,瞻基也是我的朋友,想吃饭随时来就是了,人多还热闹。” 朱高炽见钟年这么随和,便也跟着道,“既然如此,那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嘛,你倒是挺会借坡下驴的。 不过不得不感慨一句,朱棣和朱高炽完完全全就是两个极端啊! 正在这时,丫丫端着一个铜锅走了过来。 “呀,瞻基来了,饿了没?等着,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说着,丫丫将一个铁质的小火炉点燃,然后将铜锅放在了上面。 小火炉自然是钟年自己打制的。 这个年代的汤锅炉子钟年用不习惯,主要是不好控制火候。 钟年运用温度掌控和打铁术等技能,自己打制了很多东西来着。 朱瞻基也甜甜的喊道,“丫丫姐姐好。” “你好呀,对了,瞻基,你爷爷今天没来吗?” 说完这句话后,丫丫歪着脑袋打量着朱高炽。 朱高炽也在打量这个少女,从少女的言谈来看,明显不像是个下人啊,如果非要说的话,倒像是这家的女儿,不然不应该说话如此大方啊。 但是按照情报上看,钟年家里只有一对母女,都是钟年捡来的,应该是下人一类的,而且钟年才二十岁,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朱瞻基拉着朱高炽的手说道,“丫丫姐姐,今天是我爹爹领我来的,这就是我爹爹。” 丫丫对朱高炽行了一个万福礼,“奴婢丫丫见过郭公子。” 刚才见到朱高炽和钟年相谈甚欢,而且对钟年很是恭敬,因此丫丫对这个大胖子也很有好感。 很简单,谁对钟年好谁就是好人,谁对钟年不好谁就是坏人! 至少丫丫就是这么认为的! 第24章 在我这里,人人平等 钟年介绍道,“郭兄,这位是秦雪,我的朋友。” 朱高炽有些诧异的看了丫丫一眼,但还是很礼貌的说了一句,“你好,秦姑娘。” 情报有误啊! 不是说好了这院里就只有一个县令、一个叫穆姨的下人和一个叫丫丫的丫鬟吗? 这个秦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似乎是看出了朱高炽心中的疑惑,钟年笑着解释道,“郭兄,在我这里,人人平等,没有下人一说,都是朋友,都是亲人,前面那些衙役也是如此,白天,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放了衙,我们就都是朋友。” 朱高炽听闻此言却感觉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么年轻就能创造出一个初步大同的社会来! 人人平等!我记住了! 是的,朱高炽其实不是来蹭饭的,他是来朝圣的! 大同社会,这是朱高炽毕生所求,他不像朱棣、朱元璋那样痴迷于开疆拓土,甚至他在位期间,还丢了几小块领土,但是他是一个纯粹的好人! 朱高炽对朋友很好,对敌人也很好,对上怕老爹,对下怕儿子,在家里还怕媳妇,在他这一生,除非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会不留余地,其他的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始终不忍伤害。 但是毕竟他生在封建社会,所以哪怕他再仁慈,他也想不到人人平等这一点。 在他的世界观当中,仁慈就是对待下人包容,对待犯错的人要给与改过的机会,对于可怜的人要给与照顾。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点,人人平等!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不能因为朱高炽当了皇帝之后将太监宫女使唤来使唤去就说他不够仁慈。 实际上,他已经在尽可能的去追求至善,但是他的潜意识里面,就没有人人平等的概念,就好像是一个学霸永远理解不了倒数第一为什么数学能考六分,只要不傻,随便学一点也能考个十分,可是就是有人能考六分。 不是想不想,问题,而是意识形态就还没有到那一层,怎么想都突破不了时代的局限。 钟年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朱高炽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暧昧,但是看到他现在的兴奋表情,他大概是明白了。 感情这位仁皇帝是来求道的呀? 在钟年的示意下,丫丫将羊肉拿去切了,朱高炽这才兴奋地对钟年道,“县尊大人,我来的时候看见……” “停!郭兄,咱们有事吃完饭再说,免得坏了心情。” “啊?哦好,全凭县尊大人吩咐就是。”朱高炽皱了皱眉,他虽然贪吃,但是在信仰面前,口腹之欲算不得啥。但是毕竟他是来求道的,人家老师愿不愿意教还是一回事呢,所以现在必须先得让老师开心!老师一开心,那不就愿意教了? 这样想着,朱高炽倒也不急了,他反倒开始期待这汤锅子了。 这个年代火锅只是小众叫法,大面上的叫法还是叫汤锅子。 在靖难之前,朱高炽生活在的北平,北平寒冷不似江南,因此一到冬天,燕王妃徐妙云就会张罗着一家人吃汤锅子。 现在回想起来,朱高炽不禁觉得,还是那样的日子更幸福一些,现在别看是当了太子,尽管荣华富贵、受人尊崇,可是一家人却再也回不到那时候了…… 更何况,朱高炽其实也并没有享到多少荣华富贵,要知道,这位太子爷今天想给儿子买串糖葫芦那都得去“借”…… 再说了,有那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爹,这太子当得比皇帝还累,皇帝只需要管朝廷的事就可以了,可是朱高炽现在是得批朝廷的折子,还得管太子府的事务,还得帮着老爹修永乐大典,还得筹钱帮老爷子凑军费……一个人当四五个人使! 钟年看着对面的大胖子一会露出缅怀的神色,一会又变得气冲冲的,不禁有些想笑。 钟年轻咳两声,“郭兄啊,你也别老叫我什么县令大人了,听着怪别扭的,嗯……这样,我叫钟年,字浩瀚,你年龄大我一些,便以表字称呼便是。” 朱高炽道,“那我便不客气了,浩瀚贤弟。” 钟年额头隐隐浮现三道黑线,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三人没有等待多久,丫丫便将三盘羊肉端了上来。 后面穆姨端着两个小盆,里面装着各式蔬菜,有白菜、茼蒿、黄豆芽、藕片、香菜、茄子、菠菜以及油豆腐。 小小的石桌一下子就堆满了,将羊肉放下之后,丫丫又起身回去拿了碗筷和漏勺。而穆姨则在钟年身边坐下,因为来者是客,他从不能去跟朱高炽抢位置,再说那一坨肉堆在那里也挤不过呀! 而她身为长辈,自然不能跟朱瞻基对坐,而石桌是长方形的的,那么他自然就要坐在钟年旁边了。 此时,铜锅里的的汤汁已经沸腾了,不住的往外冒着热气,都快把朱高炽馋死了。 朱瞻基就更不用提了,别管他以后咋样,小孩子哪有不贪吃的? 但是钟年没有动,朱高炽也没好意思先动,朱瞻基看爹没动,也没敢动。 钟年是在等丫丫母子。 这是钟年定下的规矩,晚饭必须要所有人到齐了才能开始动筷子,哪怕火锅是先涮再吃也不能先开锅盖。 这倒不是说出于尊重谁,因为钟年的规矩是哪怕穆姨都坐下了,但是丫丫还没到,也不能动筷子。 这是因为,钟年非常的注重亲情。 他已经打心眼里把丫丫和穆姨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前世的他,没有怎么享受过家的温暖,这一世,他成为了一家之主,所以他定下了这么一个规矩。 哪怕他贵为县令,在丫丫没有上桌之前,他也不会先动筷子。 因为他觉得,一个人吃饭,再好吃的东西也索然无味。 当然,平常早晨和中午的饭不算,因为他吃完了就得去工作,他身为县令,没有什么是比老百姓的事情更加重要的。 就只有晚上这一顿是这样的。 第25章 你这是吃羊肉还是吃麻酱啊? 很快,丫丫拿着一个木制的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面是五个碗,五个盛放有芝麻酱的小碟子和一把筷子。 钟年见状,急忙将已经快要被顶飞的锅盖给拿开来,刹那间,如棉絮般轻盈的白雾涌现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得道飞升”! 说起来,如果丫丫迟迟不过来的话,钟年当然也会把盖子掀起来,毕竟比起规矩什么的,人命当然更重要了! 穆姨将托盘里面的碗和碟子分给众人,随后拿起那一把筷子,数了数之后分给每人一双,然后指着剩下的筷子对着丫丫道,“你这丫头, 又拿多了。” 丫丫吐了吐舌头,“我这次懒得数嘛。” “你哪次数过?” 丫丫没话说了,红着脸坐到了朱瞻基的对面去。 朱高炽看着眼前的场景,那是感触颇深呐。想想自己和两个弟弟的关系,想想刚去世的母亲,不禁又有些悲从心来。 但是他突然发现,铜锅里面的汤居然是红色的! “浩瀚贤弟,这汤为何会是红色的啊?” 钟年解释道,“这里面放了一种调料,是用番茄制成的,番茄是红色的,因此这浸泡出来的汤自然也是红色的。” “番茄?”朱高炽有些纳闷,还有我没吃过的东西? “嗯,这是我从南洋那边的商人手中买来的的,嗯……你看,在哪里吊着的就是。” 顺着钟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株绿色的植物吊在一根绳子下面,绳子上方系着一根铁丝。 而那绿色的叶片中间,隐隐露出几个红色的脑袋。 “那红色的便是番茄吗?” “对!”钟年点了点头,“好了,番茄什么的等会再研究,先吃饭,美食是不可辜负的!” 朱高炽眼前一亮,这说法倒是对他的脾气! 由于是番茄的火锅底料,所以钟年先把一盘羊肉给倒了进去,让汤裹带上肉香。 钟年笑着对朱高炽道,“我也不知道郭兄你喜欢吃几成熟的,所以你看着合适了就自己捞吧,毕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朱高炽连忙道,“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钟年摆了摆手“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的,吃火锅哪有那么多讲究?” “火锅?倒是贴切……” “郭兄,请。” “浩瀚贤弟请。” 随后在羊肉变成乳白色之后,朱高炽眼疾手快的用漏勺捞起了几片放到自己碗里面,然后美美的来了一大口。 “咦?这……这是什么味道?这不对呀,浩瀚贤弟,为何这羊肉一点膻味都没有?” 朱高炽惊奇的询问道。 钟年笑道,“这个嘛,告诉你也无妨,但是郭兄你可不能拿来开店啊。” “开店?我为什么要开店?”朱高炽惊喜之余又有些诧异。 钟年解释道,“想来郭兄已经品尝过我们县的特产饮品雪碧了吧?” 朱高炽点点头,“这是自然,今日刚一来到江宁县,我们爷俩就去了那四方酒馆,那雪碧的味道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哦对了,听说那也出自贤弟你之手?” 钟年点点头,“我现在要和你说的这让羊肉没有膻味的秘方和这雪碧的配方差不多。 我们江宁县有一家火锅店,叫做暖冬火锅店,也是和我们县衙合作的,我给他们提供这秘方以及番茄、辣椒这些作物,他们给我分成。” “所以啊,郭兄,这秘方我可以给你,但是那你可不能拿来开店或者传给别人啊,不然我可就亏大发了。” 主要钟年也知道,太子爷怎么可能去开店呢? 朱高炽连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那是自然。” 也怨不得朱高炽这么兴奋! 这羊肉有膻味的问题可是困扰他好久了。 朱高炽也是无肉不欢的人,猪肉又有骚味,羊肉有膻味,牛肉虽然不是不能吃,但是朱高炽……怎么说呢,真没白叫他仁皇帝!当然,他现在还不是。 这位是这样想得,哪怕是老了不能耕地了的牛,可是它也为了百姓付出了大半辈子了,到老了还要被人宰杀,他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从来不让人杀牛。 哪怕是产牛肉了,他也只是吃那些已经死了才杀的牛。 那味道能好了才怪。 所以这位太子爷一听说有能去除羊膻味的配方,就跟了打了鸡血一样,一对小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钟年。 钟年嘴角抽了抽,他突然感觉菊花一紧…… “咳咳,给羊肉去膻味的方法其实有很多种,首先,羊身上各部位的肉的膻味不尽相同。 比如,羊排上的肉膻味就要更重一些,因为羊骨头里面能有骨髓,是羊膻味最重的地方。” “其次,羊血是膻味比较重的东西,因此在做羊肉之前,可以先焯水,额……就是,准备一锅凉水,然后把切好的羊肉放进去,然后放姜块,用大火煮开。 煮开了之后,把锅里面的浮沫给打去,然后把羊肉捞出来之后,用清水冲洗,就可以把血水去掉。膻味会小很多。当然,也可以在焯水的时候倒一点米醋,效果会更好。” “还有就是在汤里面放花椒、生姜,或者萝卜、绿豆、甘蔗、马蹄、山楂,其中山楂效果最好,不仅可以去除膻味,还可以给汤提鲜!” 朱高炽认真的将这些个法子给记了下来,还不忘对着儿子嘱咐道,“瞻基,别光顾着吃,帮我记两条。” “啊?” 别说朱瞻基懵,钟年也有点懵,这位当真是当今的太子爷?这画风怎么不太对呢! 哎呀不管了,吃火锅就是要开心嘛!管那么多干嘛? 这样想着,钟年也也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很快,一盘羊肉就被众人消灭了,当然,主力军还是三个男人,朱瞻基哪怕是个小孩吃的也比穆姨和丫丫多,他们俩几乎就只是看着没有吃多少,丫丫还好,穆姨更是从头到尾只挑了一筷子。 而朱瞻基碟子里面的麻酱甚至已经被他蘸完了,就只剩一点底。 钟年不禁纳闷道,“瞻基啊,你这是吃羊肉还是吃麻酱啊?” 第26章 你确定蒲桃是这个季节的水果? 朱瞻基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羊肉好吃,麻酱也好吃!” 钟年不禁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看来电视剧也不是随便演的,这小子偷换概念还真有一手!而且是打小就练的! 朱瞻基怯生生地道,“钟叔叔,我不要麻酱了,我只要羊肉就行。” 钟年顿时当场石化。 叔叔? 叔叔! 叔叔…… 我才二十啊! 钟年不禁在心里面痛呼。 丫丫也是差点笑喷了出来,待将嘴里的羊肉咽下之后,丫丫冲着朱瞻基笑道,“瞻基,你为什么要叫他叔叔啊?” 朱高炽闻言,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饭碗抬得更高了些,直接挡住了脸,哪怕碗里面已经没有食物了,他还是假装在扒拉着。 穆姨也是饶有兴趣的看向小瞻基。 朱瞻基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他和我爹爹兄弟相称,我当然要叫他叔叔啊!” 其实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父亲的弟弟叫叔叔,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钟年真的高兴不起来一点,年龄辈分各论各的虽然时有发生,在后世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这小子偏偏是朱瞻基! 朱瞻基的叔叔都有谁? 朱高煦、朱高燧…… 好嘛,张口就给钟年判死刑了。 哦不对,是死缓。 但是如今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所以也就钟年一个人感觉郁闷。 那么郁闷的钟年会干什么呢? “钟叔叔,你慢点吃,给瞻基留点。” 都说化悲愤为食欲,钟年是切实做到了,羊肉、油豆腐、腐竹、白菜、茼蒿…… 反正有啥就炫啥。 麻酱吃完了就吃辣酱。 “钟叔叔,那个红红的是什么东西呀?好吃吗?” 钟年停住筷子,随后将辣酱拿远了一点,同时说道,“这个是辣椒酱,就是用辣椒制成的,和昨天咱们吃烧烤时撒的东西差不多。” 朱瞻基一听,眼睛亮了亮,随后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钟年……的手…… 钟年无奈地解释道,“这个东西你不能吃太多,不然会吃坏肚子的。” 朱瞻基这才不情不愿的撅起了小嘴。 朱高炽见状,放下了手中的碗。 钟年还以为这位太子爷想要为儿子讨回公道,正打算解释呢,就听到朱高炽道,“贤弟,他不能吃,那我能吃不?” 汗! 还得是你啊朱高炽,语出惊人啊! 钟年翻着白眼递给朱高炽一碟辣椒酱。 朱高炽接过来后,急忙从锅里面捞了一大块羊肉,然后蘸了辣椒酱就往嘴里炫。 “啊!” “呼呼……” 朱高炽张着嘴,不住地往嘴里哈气。 钟年忙喊道,“郭兄,快喝口雪碧!” 朱高炽没有犹豫, 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 “啊!” 一大口雪碧下肚,朱高炽终于好受些了,额头上满是密密的细汗。 “哎呀妈呀,贤弟啊,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吃啊!” “难吃?” 不会吧?钟年头一次听说胖子会觉得辣椒难吃的。 可能是第一次吃不适应吧,这也是正常的,这样想着,钟年打算让朱高炽再吃一点试试。 然而,朱高炽却突然开始用手在脸上胡乱摸着,同时嘴里面不断喘着粗气。 钟年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朝着里屋跑去。 很快,钟年拿回来一盆凉水和一块毛巾。 钟年抄起毛巾泡了水,然后直接往朱高炽脸上呼去。 搓了一把之后,朱高炽总算不再喊疼。 但是肉眼可见的,朱高炽脸上长出了不少细密的红点。 钟年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很明显,朱高炽这是辣椒素过敏,一吃辣椒就会脸疼长痘。 虽然这个东西过个一两天就会自己消去,但是如果让朱棣看了朱高炽这个样子,难保永乐大帝不会派兵灭了自己…… 因为在古代,脸上长这么一片红点,那基本就是天花了。 朱棣那个大侄子朱雄英不就是死于天花。 这要是让朱老四看见了,别的不好说,但是钟年必须得跑是肯定的了。 钟年犹豫片刻,再次回到里屋,这一次出来,他手里拿了一个小药瓶。 钟年满脸肉疼的将手中的药瓶打开,然后让朱高炽仰面朝上,在他脸上滴了几滴。 然后钟年小心翼翼的扶着朱高炽,大概过了有一分钟,朱高炽脸上的红点点竟然奇迹般的的消失了。 朱高炽也如获新生般的拍了拍脸颊。 “贤弟,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神奇?” 钟年笑笑,“这是千年石钟乳,有治百病的功效。” 朱高炽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纠结,他对于药物了解甚少。 但是很快,朱高炽又疑惑地问道,“贤弟,我刚才那是怎么了?” 钟年嗐了一声,“辣椒过敏呗。” “辣椒?过敏?” “辣椒是我从南洋的商人手中获得的一种植物,这种植物可以磨成粉制作成辣椒粉,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做成辣椒酱,都是很好的调味品,但是因为它的辣味太过刺激,所以一般人受不了,哦对了,辣也就是辛的意思,就是那个酸甜苦辛的辛。” “过敏嘛,就是指一个人的身体对于某种植物或者动物有排斥,我换个你能理解的说法吧,过敏也叫藓,你听说过桃花藓吧?就是那个意思。” 朱高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了,咱们继续吃吧,看来这辣椒你们是都吃不惯了,那我自己吃吧。” 是的,丫丫和穆姨此前也尝过这辣椒,但是仅仅只是蘸了一点都被辣的不行。 虽然不能吃辣,但是朱高炽觉得,这麻酱可比辣酱好吃多了,父子俩硬生生吃没了钟年半罐麻酱。 眼见着蔬菜和羊肉都吃完了,钟年帮着把碗筷端到礼物的厨房去,丫丫则是跑进了厨房刷碗,而穆姨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去。 她们知道,钟年和那个大胖子有事情要谈。 钟年拿了一盘水果回到石桌前。 “郭兄,这些都是当下新鲜的水果,你尝尝看。” 朱高炽神色古怪的看着钟年,“贤弟啊,你确定,蒲桃是这个季节的水果?” 第27章 圣人说的,记下就是了! (葡萄在明朝叫做蒲桃,此前还有蒲陶等叫法) 钟年嘴角抽了抽,虽然按理说不是,但是暖棚葡萄的确就是三四月份的水果呀…… 而且后世的的暖棚葡萄还是公历三四月份上市,农历也就二三月份,明朝没有公历,但是他的温室大棚也没有后世的效果那么好,所以还要晚上一个月左右。 但是这些他也没有细说,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朱高炽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摘了一个葡萄剥了皮扔到了嘴里。 “诶?这蒲桃怎的这么甜?比宫……比我以前吃过的所有蒲桃都要甜!” 钟年暗暗觉得好笑,你说宫里的就宫里的嘛,干嘛遮遮掩掩的,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那你是朱高炽了? 但是钟年可也不想和这一家子刚正面,他倒是不怕死,实际上他也不会死,但是他怕麻烦啊! 朱瞻基也挣了几个葡萄吃,眼见着饭也吃了,餐后水果也上了,饮料也都备好了,那就是要谈正事了! 果然,朱高炽在吃完了手中的葡萄之后,正了正身子,这才缓缓开口道,“贤弟啊,为兄有几个困扰,还望贤弟帮忙解惑。” 钟年也是正色道,“郭兄请讲。” 朱高炽想了想,突然发现他的问题还挺多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先问哪一个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贤弟啊,你可知那重生按摩馆上面的‘天生我材’的匾额出自何人之手?” 钟年愣了愣,随后面色古怪的问道,“怎么了?那字写的不好吗?” 朱高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钟年是这么个表情,但是他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应该是唐朝张旭先生的狂草以情性一气呵成,如动若脱兔,蛇惊入草,气势磅礴!” 钟年干咳两声,“那什么,你快别夸了,怪不好意思的……” “什么?不好……啊?贤弟,那字是你写的?” 钟年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他写的,他的被动技能大师级书法赋予了它举世无双的书法,系统的介绍上面也说,仅次于王羲之、张旭等登峰造极之先辈。 朱高炽一张嘴张得老大,活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贤弟,你,你今年也才二十岁吧,怎能……” 朱高炽多少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也不怪他如此惊讶,别的方面都可以概括为天赋,但是书法不行,天赋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但是努力也同样重要,即便二者同时兼备也还不够,因为书法还需要心性。 天赋和努力,朱高炽相信钟年都具备。 可是心性这个东西,必然是要年龄的支撑的。 没有足够精彩的经历,不可能写出那样成熟的字体。 钟年也解释不清楚,索性主动转移了话题。 “郭兄,你已经去按摩馆看过了?” 朱高炽点了点头,随后眼神狂热的看着钟年,“贤弟啊,你是怎么想到让这些人去按摩的啊?此乃圣人所为啊!” 钟年心说,后世盲人按摩馆都烂大街了,你至于这么激动么。 然而,盲人按摩虽然烂大街了,但是钟年这按摩馆内可是集结了数十种不同症状的残疾人啊! 钟年想了想,道,“郭兄,是这样的,我当初赶赴京城参加科考的时候,有一次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没能进城歇脚,便在城外一座寺庙里面歇息了一晚,那寺庙仅仅只有一个住持,是个盲人,我看他可怜,帮他打扫了寺庙,并且上了些香火,作为报答,他提出给我按摩解乏。 这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啊,我原本没有过多的期待的,但是那住持的按摩手法却是极为高超,我问他的时候,那住持告诉我,他的眼睛看不见,他对于周围的一切认识都只能通过手脚和耳朵。 因此他的双手的感知要远超旁人,所以他更能清楚的感知到人身上肌肉的软硬程度,从而调整更为合适的力度。 因此,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些残障人士也是有优点的,他们有旁人不具备的特性,比如说,一个失聪的人,他就可以忽视掉周围所有的杂音,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 再比如,一个失去了一只手的人,那么他的另一只手就需要做两只手的事情,而且使用得更加频繁,那么在灵活的程度上就要优于一般人……” 钟年说的这些他也不知道对不对,这都是他自己的理解,至于那盲人住持也不全是编的,原主在进京赶考的时候的确是在一个寺庙借宿了一晚,那寺庙也的确有个盲人住持,只不过是寺庙里面可不止那住持一个人,那住持也没有给他按摩就是了。 最后,钟年做了一个总结,“所以啊,这经验就出自于生活当中,生活才是我们最好的老师!”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什么意思呢? 不管了,圣人说的,记下就是了! 朱高炽先前吃火锅的时候和钟年称兄道弟的,可是真的开始“授道了”,朱高炽的态度立马就变了,变得极为恭敬,对于钟年的称呼也从贤弟变成了先生。 钟年数次想要纠正,但是都无济于事。 就这样,钟年又把“清洁工”、学院和雪碧、辣椒等等等等的事情都给朱高炽讲了一遍。 听得朱高炽是如痴如醉。 到后面,朱高炽跟钟年要来了纸笔,然后自己研墨,让钟年从头再讲一遍,他趴在石桌上认真的记录着。 钟年突然感觉有点想笑,这怎么他自己大学没毕业,跑到这里给成人大学上课了? 但是,钟年也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治理江宁的想法和规划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朱高炽。 因为他知道,朱高炽是真的会为了他口中所谓的大同社会而奋斗一生的。 他这么做倒也不是他多么希望见到一个大同社会,只是因为他喜欢大明。 他喜欢这个从不和亲、从不割地、从不和款得有骨气的王朝。 每每听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样的话,他就感觉心神俱动,仿佛浑身上下都有战魂燃烧一般。 第28章 术业有专攻!男人要有自信!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希望自己的祖宗头上留着一个“流氓辫”! 如果能够帮助明朝早些进入工业时代,哪怕电气时代有点勉强,蒸汽时代总还是能做的,这样一来,二百多年以后的小冰河时期对大明也造不成太大的的威胁,那后面那些屈辱的历史就都不会有了! 当然,在这之前,他必须想办法让朝廷把海禁给开了。 不然的话,哪怕没有清鞑子,到了后期,没有坚船利炮的大明也会被逼得割地求和。 这不是骨气的问题,而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是说大明王朝的皇帝都有骨气就可以避免各地赔款的,拿着火铳和红衣大炮跟人家的意大利炮和冲锋枪打,那根本就不现实。 当然,这一切,可谓是任重而道远啊! 突然,钟年眼珠一动,郑和下西洋是永乐三年,如今是永乐六年,这个时候的朱棣还是有出海之心的,朱高炽又在自己面前,要不…… 钟年突然对着正在专心记笔记的朱高炽道,“郭兄,其实我也有一个疑惑,不妨你帮我解答一下。” 朱高炽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随后有些拘谨地道,“先生你都不懂的事情我哪能懂啊?” 钟年摆摆手,“诶~话不能这么说,所谓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什么都研究的,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啊!再者说了,孔子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做男人还是要有自信,不然能成什么大事?” 朱高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术业有专攻!要有自信! ……记下来! 但是朱高炽嘴上也不忘了答道,“那,先生请讲。” 钟年一看,嘿,上钩了!随后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慢悠悠地说道,“你说朝廷为什么要禁海呢?” 朱高炽下意识地道,“因为海上有倭寇啊!” 钟年又是颇为不解地道,“可是我大明军队所向披靡,为何要惧怕那些许匪寇呢?” 朱高炽道,“朝廷自然不会怕,可是沿海的百姓们怕啊!” 钟年道,“那朝廷不能派军队去保护他们吗?” 朱高炽叹了一口气,“先生有所不知,这军队出动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倭寇又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让军队在海边长期镇守的话,耗费也是极大的,犯不着啊。” 钟年叹息一声,“这可恶的倭寇,坏我大明百年国运啊!” 朱高炽果然来了精神,“先生何出此言呐?” 钟年继续引导着,“那海外那么大一笔财富,就因为这可恶的倭寇而与我大明失之交臂了!” 朱高炽却是不以为然的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大海荒无人烟的,出海赚不到几个钱的,前元的市舶司每年收入才几千两银子,都快赶不上给官员发俸禄的钱了! 咱们大明也不是没开过市舶司,听他们说,市舶司一年的税收才不到一万贯,随便出兵打一次倭寇花的钱也不止这个数!” 钟年皱了皱眉头,他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朱元璋之所以禁海,源头就在这里! 钟年耐着心思解释道,“郭兄你有所不知啊,这市舶司在宋朝,特别是南宋的时候,一年的收入,大概在一百五十万贯到两百万贯之间,而在蒙元初期,市舶司的收入最高可以到达三百多万贯每年!” 朱高炽神色复杂的看着钟年,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宋朝的市舶司的确很赚钱,但是这元朝的市舶司收入远远没有你说的那么高!” 钟年此时颇有些想笑,心说你连这个都知道了,你不会还觉得我猜不出来你是谁吧? 钟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郭兄所言不差,蒙元后几十年的市舶司的确是不赚钱。但是,元初忽必烈和铁穆耳在位的时候,这市舶司是非常赚钱的!而且后面几十年也不是不赚钱了,而是这市舶司的钱被别人给赚走了!” 朱高炽愣了愣,“被别人赚走了?这咋可能?谁那么大胆子敢赚朝廷的钱?” 钟年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应该是沿海的一些地区的富商和一些官员,他们和海寇勾结,骗的朝廷将市舶司的收入都用于防患海寇,然后他们再和海寇将这些钱分摊,再假装打上一架,这从商人手里收来的税就这样落入了他们的口袋中。” 朱高炽突然眯了眯眼,随后沉声问道,“先生,您的意思是,我大明刚建国的时候,市舶司的钱也被那些畜生给弄走了?” 钟年犹豫了片刻,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没听说过明初在沿海有什么大的富商啊,而且沿海的官员都是像江国公(吴良)、海国公(吴桢)这样的开国功臣,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其实钟年知道是谁干的,但是他不能让朱高炽知道他知道那么多,要知道哪些人里面,胡惟庸、李善长这些人已经牵连了多少无辜的生命了,钟年不希望卷进去,所以在这方面,他只能给朱高炽一个提示。 朱高炽也觉得钟年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于是他又问道,“先生,您去过大海?” 钟年摇了摇头,“未曾。” 别说这一世,上一世他也没去过! 朱高炽又问道,“您在那边有朋友吗?” 钟年愣了愣,“你为什么这么问?” 朱高炽道,“先生莫要怪罪,只是炽实在好奇,先生是如何得知这大海中有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的?” 钟年嗐了一声,“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番茄和辣椒都是在一个南洋商人手里买的嘛?” 朱高炽点了点头,“所以,先生,这些都是那个商人告诉你的?” 钟年点了点头,“郭兄,你可知咱们应天府吃茶用的瓷碗价值几何?” 朱高炽犹豫片刻,给出了一个合适的价格,“比较次的百姓用的那种大概在五到十文,官员平常用的则应该在五十文到一百文,官员用于收藏的则在五百文到一两银子,但是应该还有更贵的,进贡给皇室用的,但是那个价格我就不知道了。” 第29章 那能有利润就怪了! 钟年不禁暗暗鄙视这个大胖子,还装呢! 但那是钟年没有过多纠结,又道,“那大绒呢?” 朱高炽思索片刻道,“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一匹长十余丈的大绒价格达一百两。” 钟年点点头,“那我再问你,西域传来的香料值钱几何?” 朱高炽答道,“十两银子方能购得一两。” 朱高炽忍不住询问道,“先生,你说这些和大海有什么关系啊?” 钟年微微一笑,走进里屋拿出了一个卷轴。 “郭兄,我先卖个关子,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大明,还有哪些国家?” 朱高炽思索片刻,张口道,“除了我大明以外,还有北方的蒙古、哈萨克,西方的吐鲁番、乌思藏、都格拉特。南方的安南、暹罗等国,还有东方的倭国和东番。” 钟年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的卷轴展开。 赫然是十五世纪的世界地图。 只不过亚洲和欧洲以外,其他的几大洲都是空白的,只有轮廓,没有政权。 但是仅仅是欧洲那一小块地方,就有十多个不同的颜色。 朱高炽看了一会,问道,“先生,这是哪里的舆图啊?在我大明有这样的地方吗?” 钟年黑着脸道,“这不是我大明的地图,这个是世界地图。” 朱高炽点点头,然后又有些疑惑地道,“不对呀,世界地图我看过呀,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钟年诧异地道,“你看过?那你看过的世界地图什么样?” 朱高炽比划着道,“就和你这张图上面的这一块差不多。” 钟年一看就明白了,“嗐,你那是看的亚洲地图!” “亚洲?” 钟年挠了挠头,指着地图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上面蓝色的就是大海,其他颜色的就是陆地上的国家,这几块白色的地方都是还没有开发的大洲,上面还没有国家。 而已经标注颜色了的这两块,大的这块叫做亚洲,也就是我大明所在的陆地,西边这块小的是欧洲。” 朱高炽突然发现了盲点,“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地方的?” 钟年顿时感觉脑仁疼,只是随便扯了一句,“有一个西方的商人曾乘船游历世界,绘制了这样一份舆图,当然,不是太准确,但是大体上是这样的。” 朱高炽满脸狐疑地道,“所以,先生,咱大明就才这么一点?” 钟年嘴角抽了抽,“郭兄,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大明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了!” 朱高炽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如此,除了大明一大块橙黄色以外,也就一块粉色的蒙古还算能看,其他的地方花花绿绿的纠缠在一起,粗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国家,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是十数个乃至数十个微小国家。 朱高炽颇为不解的问道,“这么小的一块也能算作一个国家?” 钟年随便找了个借口道,“咱们中华在十六国那段时间不也是这样?” 说罢,不待朱高炽反应,钟年又道,“郭兄,我告诉你,你可别小看这些小国家!他们虽然说国力比较弱,但是他们的购买力非常强!” 在朱高炽满脸不可置信的目光的注视下,钟年指着印度洋北边的一块地方说道,“这里,乃是曾经的天竺国,如今的德里苏丹国,不过,由于蒙古人帖木儿的入侵,这里如今正处于分裂状态,但是过几年就会被……大概率也会和我中原一样,迎来统一。” 钟年暗道一声好险,差点就剧透了,趁着朱高炽没注意,他急忙又说道,“我那商人朋友曾满载我们这儿的瓷器、茶叶和丝绸去那里售卖,发现价格最少翻了五倍不止!就拿瓷器来说吧,你刚才也说了,咱们这官员用的瓷器,就比如我这县衙用的,这么一套茶具我当时一共才花了五百文。 你猜猜,这一套茶具拉到这里能卖多少钱?” 朱高炽试探着问,“一两银子?” 钟年道,“错,是一两,但是是一两黄金!” (明初一两黄金能换四两白银,不是十进制的) !!! 朱高炽的世界观有被震碎到。 要知道,进贡给皇室的瓷器,一套也就才十两银子,就算是他这个太子自己用的,一套也才三十两。 但是那是什么品质,这县衙里面的又是什么品质? 如果…… 但是很快,钟年就打破了他的这个幻想,“不过就瓷器来说,咱们这边生产的瓷器在他们眼中都差不多,都是好东西,没有太细的分别,所以,咱们这边上好的瓷器如果拉到那边,反而不赚钱。 但是,咱们的丝绸和茶叶才是最赚钱的点! 就拿丝绸来说,应天府如今的丝价差不多是五两银子一匹,当然,上等的和次等的又不是一个价,我这里去一个平均值。而同样一匹丝绸,运送到这德里苏丹国,可以卖到十两黄金!” 朱高炽听到这里,眼睛都直了,“先生,那边的人都是傻嘛?” 钟年轻咳两声,摸了摸鼻子,开口道,“我还没说完呢,虽然咱们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在那边很受欢迎,但是在咱们这边极其昂贵的香料,放到那边反而不值钱。 那西域香料,在那边一两黄金能买十斤!在应天府,十两银子才能买一斤!” 朱高炽眨了眨眼,“所以,先生你的意思是,把咱们的商品运到那边去卖,然后把那边廉价的香料运到咱大明来卖?” 钟年给朱高炽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郭兄果然聪慧,就是这个道理,但是那边廉价的东西不止有香料,还有宝石、珊瑚、樟脑等等等等好东西,都很便宜!粗略估计的话,往返一趟,最少也有十倍利润!” 朱高炽急忙把这些东西都记了下来,但是一边记,他一边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可是我听说那三宝太监也曾出使西洋,但是也只是带回了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且去这一趟,耗费了大量的钱财,并没有先生你说的那么大的利润啊。” 钟年嘴角抽了抽,那他妈是去炫富的,能一样吗?郑和那就是带着一船钱,走到哪撒到哪,撒完为止,能有利润就怪了! 第30章 团结的力量? 钟年委婉的将郑和下西洋和与外国通商的区别。 总之就是,人家郑三宝那是去“宣扬国威”的,而不是去做买卖的,让人家臣服大明才是主要目的,而让人家臣服就要给与人家好处,所以说不赚钱,但是赚到了名望。 名望也属于利益的一种。 朱高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那,先生,这价值守恒定律是什么意思啊?” “这……” 钟年挠了挠头,这个定律的原理其实也很简单,价值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别的形式,或者由一个物体转移到别的物体,而在这种转化和转移中保持价值的总量不变。 也就是能量守恒定律社会化的应用。 但是吧,他不确定朱高炽能不能听得懂。 想了想,钟年决定用自己当年刚听这段话时的理解来给朱高炽解释,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也不比这古人好到哪里去。 “郭兄,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一件商品,或者说一件物品,可能是一个茶碗,一匹丝绸,乃至一个人,他或它的价值是一定的,他不会突然增加,也不会突然减少。 但是随着时间的改变,它的价值可能会转化到别的物体或者人上,那么他自身的价值就会减少,但是他减少的价值和另外一个物体或者人增加的价值是相通的。 但是这两者之间,可能会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你别急,我知道你没听懂,你听我给你举个例子啊,有一根木头,假设它值两文钱,有一碗米,假设他价值三文钱,还有一瓢水,假设它的价值是一文钱。 有一天,主人把木头砍下来一半,给烧了,然后产生了火,用火的热量蒸熟了米饭。 现在,那根木头就只值一文钱了,因为他只有一半了呀。 但是做这顿饭的热量来源于一文钱的木头燃烧产生的热量,那么原本价值四文钱的水和大米做出来的这一锅米饭,就价值五文钱了。 等到下一次,主人家再把剩下的价值一文钱的木头给烧掉,又煮了一锅米饭,那么这一锅米饭的价值,也就是大米的钱加上水的钱加上这一文钱的木头的钱,等于是这两文钱的木头都融入到了两锅五文钱的米饭里面! 它没有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当然了,因为煮饭的这个人耗费了时间,那么他耗费的时间的价值也要加在这一锅米饭里面,最后的总价值,也就是我们购买这一锅米饭所需要付的钱。 假设啊,这两锅米饭,在客栈里面最终售价二十文钱,最后卖给了两桌客人。 那么,当这些人在客栈吃饭的时候,把这二十文钱的米饭给吃下了肚子,变成了他们的力气、身上的肉肉。 郭兄,我说的有点绕,但是我应该是讲明白了。” 朱高炽啊了一声,抿了抿唇,随后开口道,“先生,您看我捋一下啊,就是说,这两桌客人,在吃完这些米饭之后,得到的价值,就是这一根木头的价值、两碗米的价值、两瓢水的价值、店家煮饭消耗的时间的价值加在一块的价值。对不对?” 钟年愣了愣,随后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朱高炽,“郭兄啊,以前没人说你是个天才吗?” “天才?什么天才?” “没事,所以说,你明白了什么?” 朱高炽歪着脑袋想了想,“先生,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团结的重要性!你看啊,这一根木头,两碗生米,两瓢两水,都没有什么用,但是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就变成了两锅香喷喷的米饭!” “啊?” 钟年瞬间呆立在当场,他是真的很想说一句,“下一届《喜灰》导演不是你我不看啊!” 我尼玛好好的价值守恒定律你给我总结出来团结的力量? 看来我对你这个仁字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啊! 钟年彻底放弃了给朱高炽灌输金融知识的打算,先不说他也是个半吊子,就冲着朱高炽这先天圣人体魄,也不能让他沾染了铜臭味。 怪不得朱棣总是说啊,一家子土匪里面出了个圣人呢。 钟年轻咳两声,“好了,郭兄,咱们就先说到这,你大体了解一下就可以了,你要是还想问啊,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慢慢来好吧。” “哦哦,好的先生。” 朱高炽看着桌子上墨迹还没有干的纸犯起了难,“先生,这些纸都还没干啊。” 钟年扯了扯嘴角,废话,你笔就没停过,怎么可能前脚刚写了后脚就干啊?!! 啧了一声,钟年也有些犯难,人家听课记得笔记还没干,总不能把人家赶走吧,万一他派锦衣卫半夜来拿又恰逢我半夜穿着短裤上厕所怎么办? 啊呸呸,我在想什么啊? 就在钟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丫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公子,我知道怎么办呢。” 钟年下意识地道,“怎么办?” “您弹曲儿给我们听呗,等你弹完了,这墨迹不就干了吗?” “嗯?” 钟年猛地回头,对上了丫丫那促狭的笑意。 “好啊你个小妮子,学会偷听了是吧?” “我哪有,明明是瞻基想喝雪碧了,让我给他拿来着,你俩说得太投入了,都没注意到!” “啊?是嘛……咳咳,这个……那个……我……不是……” 钟年的脸烧的通红,同时心里面暗暗奇怪,不应该啊,我的感知明明已经相当灵敏了,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呢? “哎呀,公子,你别这个那个了,琴我都给你搬来了,快点弹吧!” 钟年这才注意到,院中的木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一架古筝,就连他平常用的躺椅,也被丫丫拿开换成了一张凳子。 钟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给我过来,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钟年捏着丫丫光滑的下巴问道。 “公子~” 与丫丫水雾蒙蒙的眼神对视了两秒钟年就败下阵来,“好好好,我弹,我弹好叭。” 第31章 说了你也不懂 “先生,您这是要弹琴嘛?” 朱高炽见状起身询问道。 “诶~打住,现在就不要叫我先生了,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好吧。” 随后钟年才点了点头,“我家丫丫喜欢每天听我弹琴,倒是让郭兄见笑了。” 其实钟年知道,丫丫不是喜欢听他弹琴,她只是喜欢能够和他在一起。 至于在一起做什么,无所谓做什么,丫丫都会很开心的。 朱高炽道,“既如此,却是愚兄沾了丫丫姑娘的的光了。” 钟年微微一笑,“郭兄谬赞了。” 朱高炽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专心的等待着,那神情,颇似餐桌前等着老人上桌的孩子。 钟年不禁哑然,感情这是真把我当圣人了呀。 但是钟年也不在乎,他教授朱高炽就是为了能够让大明变得更强,只要他潜心钻研学问就是,别的都无所谓,圣人就圣人,没什么不好。 …… 在宁静的夜晚,月光洒在古朴的庭院中,钟年坐在木凳上,他的面前,是那一张桐木色的古筝。 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琴弦,宛如山涧流水般悠扬的旋律便在夜空中回荡。 琴声中,仿佛可以看见高耸入云的山峰,层峦叠嶂,遮天蔽日,云雾缭绕。 水流从山谷间缓缓流下,沿着山间的小路蜿蜒前行。 琴声的节奏恰如跌宕连绵的峰峦般起伏。 而其中的细腻变化,又如同水流在石头间穿梭,发出清脆的水声。 钟年的手指在琴弦上的每一次跳跃,都像是一滴水珠自高空落下,激起层层的涟漪。 再配上钟年完美的容颜和一袭白衣,恰恰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 朱高炽也是听得痴了,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但是还没等他的视线攀升,眼前的高峰便幻化成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缓缓流淌着。 没错,钟年弹奏的正是先秦古典乐曲《高山流水》。 钟年觉得,他和朱高炽虽然有些地方的想法大相径庭,但是对于治国的理念确实不谋而合。 钟年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想要推动工业化,想要华夏变得永远不再惧怕西方国家,是有些不现实的。 但是如果加上一个朱高炽,成功的把握就很大了。 因此他选择了这一首曲子,他希望朱高炽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或许我们不能像伯牙子期那般配合默契,但是我希望可以做你的知己,我们君臣配合,缔造一段佳话。 当然了,此处不应有君臣,别说在朱高炽的视角里面,钟年不知道他是她朱高炽,就算他知道,太子也不是君,而是臣。 一曲毕,钟年缓缓将手收回,眸光深邃的注视着头顶的满天繁星。 院中四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良久,朱高炽率先打破了夜空下的沉寂。 “贤弟,愚兄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说吧,朱高炽起身将已经干了的纸给叠到一起,小心翼翼的插到胸前,拉起朱瞻基的小手向外走去。 钟年目送着二人离开,眼角划过一丝遗憾。 但是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了朱高炽的声音。 “记得给我留饭啊!” 钟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想得美!” …… 等到二人走出老远,丫丫才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我看那个大胖子挺有礼貌的啊,瞻基又那么可爱,你为啥不让他们来咱家吃饭啊?” 钟年一脸懵逼,“我啥时候不让他们来了?” 丫丫睁着大眼睛道,“你刚才说‘想得美’的呀!” 钟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妮子,说了你也不懂,走啦,回去睡觉!” 丫丫有些不开心,撅起了小嘴,“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嘛?” 钟年看得食指大动,“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懂,所以我就不说了。” “你又没说,你怎么知道你说了我也不会懂?” “那万一我说了你不懂呢?” “那如果你不说我就懂了呢?” 钟年闻言哈哈一笑,“你懂了?那你说说,你懂什么了?” “说就说!” 丫丫插着腰道,“我懂……懂……啊?” “噗哈哈哈……” “公子你又笑我!” “我没有,你听错了!” “你就有!” …… 等到朱高炽回到武英殿的时候,朱棣果然还没有睡,看样子就等他呢。 “儿臣朱高炽问皇上圣躬金安。” 朱棣这会儿正批折子呢,一只手撑着头,都快睡着了,一听见儿子的声音,急忙坐直了身子。 “啊那个,朕安,你先起来吧。” “谢陛下。” 行礼完毕之后,朱棣神色紧张的询问道,“那人怎么样,对不对你的脾气,将来能否为你所用?” 朱棣今天一天就在想这事,昨晚他就觉得,钟年乃是治世之才,只不过和他脾气相冲,而且年龄差距太大,恐怕难以为他所用,恰好正为这事发愁的时候,朱高炽跑到他跟前,他就想啊,钟年能不能让朱高炽用上? 所以他就把朱高炽打发去和他交谈一番。 为此,这位永乐大帝甚至“心甘情愿”地在这批了一天他最“喜欢”的奏折。 朱高炽突然神情激动地道,“爹,圣人!活的圣人啊!” “什么圣人,什么乱七八糟的,老二老三说你是圣人,你还当真了啊,那是他们取笑你是个书呆子呢。” “哎呀,爹,不是说我,你……你听我说啊!” 这给大胖子急得满头是汗,急忙把今天在江宁县的所见所闻给朱棣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良久,朱棣颇为感慨地道,“当真是天佑我大明啊,竟然同时出了两位圣人啊!” “啊?两位?爹,还有谁啊?”朱高炽有些摸不着头脑。 朱棣抬起手来指了指。 朱高炽顺着朱棣的手看去,入眼的是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 “我啊?不是,爹,您刚才不是说那是老二老三取笑我的吗?” 朱棣摸了摸鼻子,双手叉腰,“我有说过吗?” 朱高炽忙把脖子一缩,“没有,爹。” “那你在这放什么屁话。” 第32章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永乐大帝吗? 朱高炽突然诧异地道,“爹,您不生气?” “生啥气?”朱棣有些莫名其妙。 朱高炽道,“你不是最讨厌官员做生意了吗?这怎么钟年的生意遍布整个江宁县,你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朱棣皱了皱眉,良久,吐出一口浊气。 “老大啊,有些事情你不懂,像钟年这样的人才,有一些小毛病,是可以理解的,爹讨厌的是那种不做实事,只知道为自己谋利的贪官,脏官,那种人,该杀。 但是你也看到了,整个江宁县的百姓都那么拥戴那钟小子,你说朕要是就因为不喜欢他就把他杀了,江宁县的百姓会怎么看朕?天下的百姓会怎么看朕? 说朕小肚鸡肠,容不下人才?再说了,如果他是和爹一辈的人,爹临走之前说不定也会想办法把它解决掉,但是你要明白,那钟小子今年才刚及弱冠,比你还小十岁,这样的人,如果就这么夭折了,老天都会看不下去的,到时候我去地底下怎么见你爷爷呢? 老大啊,爹老了,再打几次元鞑子,也就该回家睡大觉了,这天下,早晚还是你的,像这种人才,你要尽早拉拢才是。” 朱高炽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种话竟然是从他爹嘴巴里面说出来的。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永乐大帝吗? 朱高炽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的爹突然离开自己,但是转念一想,朱棣才四十八岁,虽然这也挺大岁数了,但是再活个十几年,应该也不是问题,就算活不过爷爷,总能活到六十多岁吧。 这样想着,朱高炽又放下心来。 实际上,朱棣也确实还能再活十六年。 “哦对了,爹,这钟先生说的开放海禁的事情,你怎么看?” “先生?他比你还小十岁,怎么就先生了?”朱棣没好气地道。 奶奶的,我凭空矮了一辈,和那小子一辈? 朱高炽来精神了,“爹,这圣人有言:‘三人行……’” “停停停,怕了你了,别跟爹一个屠夫扯什么圣人。” “哦。” 朱高炽耸了耸肩。 朱棣这才皱着眉道,“你确定那市舶司真的那样赚钱?” 朱高炽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啊,先生是这么说的。” 朱棣没有再去纠结他对钟年的称呼,唤来一个太监,让他将元朝市舶司的资料给送来。 很快,送来的元朝市舶司的资料,在武英殿里面,堆积了如有半人高的两摞。 历朝历代,皇权更替之时,一个政权取代另一个政权,除了府库里面的宝物和钱粮这些之外,还有一种东西更为重要。 这个东西就是前朝留下来的众多档案记录。 这其中包括土地划分、户籍统计、税收统计等记载。 古代可没有什么手机电脑和互联网,因此如果不靠这些东西,新的朝廷甚至连全国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地都不知道。 只有依靠这些档案,新的朝廷才能更快更好的,制定出相应的对策,更加轻松准确的掌握各种情况,建立有效的统治。 想当初,刘邦率兵入咸阳,尽管约法三章不能搞破坏,但是这些人就算不烧杀抢掠,也都是各种庆祝,两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刘邦干脆在皇宫里面睡了三个月,给嬴政扣了几百顶大帽子,还是反复扣的。 但是最大功臣萧何却没有加入到这个行列之中。 反而是在拼命地收集和保护这些资料。 哪怕刘邦对此不以为意。 但是刘邦的打脸来得很快的。 等到他开始对秦朝的地方开始治理之后,他才发现小何此番举动的高明之处。 很难想象,如果一个皇帝,哦不对,只能说是统治者,如果他都不知道全国有多少人,有多少亩田地,那他该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呢? 因此后面各朝各代的开国君主都有意识的收集前朝的资料,能收集就收集,能保护就保护。 反正也不是特别占地方,再怎么的随便拿出两间偏殿也装下了。 因此,朱棣这一声令下之后,元朝市舶司的相关资料仅仅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全部送达。 这其中赶路又用了一刻钟。 父子二人丝毫不在乎已经二更天了,急急忙忙的翻找着有关市舶司收入的记录。 至于其他的那些暂时不关他俩事,主打一个向钱看齐! 小半个时辰之后。 “爹啊,要不咱还是别看了吧……” 朱高炽有些弱弱地说道,只见此时朱棣的整张脸已经与那包拯有了几分相似。 但是朱高炽自己的脸色可也好不到哪去。 在二人抄录下来的数据当中,从前至元十四年(公元1277)开始,元政府在泉州、庆元、上海、澉浦这四个地方开设市舶司。 从第三年开始盈利。 前至元二十一(1284)年,开放温州、杭州。 前至元二十三年,开放广州。 自此,元朝廷的市舶司进入黄金时期。每年的税收都超过了一百多万贯。 特别是前至元二十八年,税收第一次达到三百万贯,给朱棣看的双眼通红。 这要是每年明朝也能多三百万贯,不用五年,他能把漠北给打穿咯! 但是很快,朱棣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爹为什么要关闭市舶司,并且不让后人开了。 因为前至元三十年(1293)和至元三十一年,市舶司的税收竟然断崖式下跌,变成了不足二十万贯。至元三十一年的税收更是仅仅六万贯。 但是元贞二年(1296),纸上的数字又变成了一百多万贯。 这个数字开始逐年增加,但是令父子二人有些懵逼的是,在大德七年,资料当中明确写着,元成宗颁布禁海令,取消了市舶司! 然而,至大元年(1308),市舶机构复设,收入开始回暖,至大二年税收再次突破一百万贯。 就这样,元朝的市舶司四禁四开,每一次都是老皇帝快要死的时候给关了,新皇登基复设,搞得这市舶司有的时候赚得多,有的时候赚的少甚至是不赚钱。 第33章 你不去睡觉在外面跪着干什么?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就是从元英宗至治二年恢复了市舶司之后,明明再也没有下达禁海之令,但是市舶司的收入在高涨了没几年之后就开始下滑,甚至于再次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 跌到了几万贯,几千贯,到了最后干脆直接没有了!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元朝灭亡。 而朱元璋当初关闭市舶司的理由也是因为市舶司赚钱太少,入不敷出。 从最后的二三十年来看,这市舶司的确是不赚钱。 但是,真的不赚钱吗? 朱高炽喃喃道,“先生说过,不是市舶司不赚钱了,只是朝廷不赚钱了……” 朱棣闻言瞳孔一缩,“入他娘的,那些驴入的畜生胆敢骗朕!” 朱棣再一次释放出了滔天的杀气。 朱高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颤声说道,“爹,您说谁?” “哼,还不是户部的那些畜生。当初朕想要重开市舶司,他们就拿来了这些不赚钱的资料给朕看,说市舶司不赚钱,宋朝的市舶司赚钱是因为宋朝太弱了,军队都去经商了才赚钱。到了元朝就不赚钱了。 他们还说什么,元朝比宋朝厉害多了,而我们大明又比元鞑子厉害,这市舶司肯定更没用。朕也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不是,爹,这你都信?” 朱高炽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棣。 朱棣一张黑脸瞬间涨红,但还是强撑着道,“这不是你爷爷那个时候开了几年市舶司,但是收入也就那样,后来你爷爷就给关了。” 朱高炽若有所思地道,“所以说,爹你的意思是,爷爷被人骗了?” 朱棣点头道,“对,被那些自私自利的狗东西给骗了,原本朕还不明白,但是钟小子的那句话倒时提醒了朕。 市舶司还是赚钱的,但是赚到的钱没有上交给朝廷,而是进了那些人自己的腰包里面!” “爹,那现在咋办?” 朱棣无语的看了一眼朱高炽,“你是猪吗?还问我怎么办?当然是重新开放市舶司啊,这种事情还需要寻思?” 嘿,一会说我是猴子,一会又说我是兔子,这怎么又成猪了? 哎不对啊,话说爷爷不是不让人说猪吗?爹你就不怕爷爷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打你啊? 当然,这些话,自然是朱高炽那无法言表的心里话了。 朱棣突然道,“哦对了,去把纪纲那混小子给朕叫来。” “纪纲?他不是就在外面跪着吗?”朱高炽茫然的道。 “嗯,他在外面跪着干什么?” 朱高炽耸了耸肩,“那您还是自个儿问吧。” 说着,朱高炽转身朝武英殿门外走去。 可怜的纪纲这个时候正跪在殿前挨冻呢,要说这三月份虽然已经快要到夏天了,但是这夜间的凉风可也比不得盛夏,还是有些刺骨的。 但是饶是如此,纪纲可也不敢离开,他可是知道上面那位的脾气的,一言不合那是真杀,不跟你开玩笑的。 要是平常还好,但是刚才他敏锐的感觉到殿内爆发出一股杀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朱高炽走到他面前来,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老纪,起来了,圣上叫你进去。” “太子爷,圣上他……还好吗?” 朱高炽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没生太大气,但是你小心点。 纪纲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死就行。 这样想着,纪纲站起身,看了一眼朱棣所在的位置,便低着头走进武英殿。 同时,在心里面数着步数,约摸着到了朱棣身前两米,纪纲再次匍匐下来。 朱棣瞥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道,“这都三更天了,你不去睡觉在外面跪着干什么?” 纪纲扯了扯嘴角,心说我这要是真去睡觉了,估计你又要问我为什么能睡的着了。 但是好在,他是匍匐在地上的,朱棣看不到他的表情。 “行了,起来吧,朕让你去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纪纲这才颤抖着身子站起身来,听到朱棣没有追究他今天跑去按摩的责任,不由得一阵窃喜。 要是让那些被纪纲给抓到诏狱里面的那一班子大臣看见这一幕,估计都要把眼眶给瞪碎。 纪纲是什么人,那就是一把悬在文武百官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啊!便是六部尚书,也是谈之色变,畏之如虎。 因为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但可以监察天下,甚至只要有一点借口,就可以跳过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等司法衙门直接抓人进诏狱。 但是没办法,他的权力全是皇帝给的,说好听点他掌握百官生杀大权,说难听点,如果真的有谁惹了他,但是皇帝还看重那个人,那他就是有百般招数也拿那人没办法。 就像钟年,如果钟年一个七品县令指着纪纲的鼻子骂他,纪纲也没有半点脾气,还得笑着答应。 因为他抓人的理由就是皇帝,皇帝只要不支持他,他连个屁都不是。 所以说锦衣卫本质上也不过就是皇权加强的一个表现形式罢了。 朱棣淡淡地询问道,“朕让你派人去查那小子的身份背景,你可查清楚了?” 纪纲点了点头,“查清楚了,我大明的县令任命之时都会调查身世。 这钟年乃是金华府东阳县人。家中父母健在,且钟年为家中长子,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除了他二弟在应天府备考以外,其余人都在家乡。另外,他祖上三代皆是农民。 他自己乃是永乐四年进士,原本只是作为候补县令的,但是在半年后,原本的江宁县县令邹俊平遭逢母亲去世,他丁忧去职。 而后吏部的人按成绩排下来,正好是排到了钟年,他这才成为了江宁县的县令。” 朱棣咂吧咂吧嘴,也没听出啥有问题的地方,便说道,“他那个二弟,叫什么名字?” 纪纲道,“叫做钟月。乃是国子监的一名学子。” “行了,就这样吧,不用再调查了,我另外给你一个任务,你附耳过来……” 第34章 不应该存在的秦淮河 正所谓“一条乌衣巷,半部六朝史。”这话是一点也不夸张。 乌衣巷,乃是南京夫子庙以南的一条幽静、狭小的巷子,历史悠久。 三国时期,这里乃是吴国戍守石头城的部队的营房所在地。 有一句很有名的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很多人都听过,但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的前两句。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诗出自刘禹锡的《乌衣巷》。写的便是这里了。 朱雀桥便位于这座小巷子的背面,千年来屹立于秦淮河之上。 之所以叫它乌衣巷,在刘禹锡的诗句里面便有提示,“王谢”指的便是晋代两大超级门阀,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 而这两家的宅第都在这里。 由于这两族子弟都喜欢穿乌衣以显示身份的尊贵,因此这里便被称为乌衣巷。 也因此,这乌衣巷的青石板上,曾经走过书圣王羲之、“章草第一”王献之、才女谢道韫、北府兵主谢安、山水派诗歌鼻祖谢灵运以及东晋士族最后的荣耀——谢玄。 这一日,烟雨如丝,如梦如幻。 雨滴轻轻拍打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一片片水花。周围的古典建筑在雨中显得更加古朴典雅,青瓦白墙被雨水洗的更加明亮。 迎面而来的则是一个尚不为世人所知的江宁县县令——钟年。 世人皆知,秦淮河两岸乃是出了名的消金窟,便是柳下惠复生,来到这,也得丢下二十两银子。 白天,清一色的江南烟火气,小桥流水人家,尽显旖旎的江南水乡风光。 到了夜晚嘛……如果仅仅只用四个字形容,那便是夜夜笙歌。 当然,这个笙正不正经,那就说不准了。 酉时以后,走在河岸边,甚至都不需要竖起耳朵倾听,随随便便就能听到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当然了,偶尔也能听到有小娘子唱曲的声音,只不过这反倒并不是主流。 因为别说是听曲了,大部分的人仅仅只是听这些小娘子调情两句便已经天雷勾地火,提枪上阵了。 很少有人能坚持到听曲。 当然,也有完事之后再听曲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除去这些纸醉金迷,这一条金淮河却也见证了无数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想那秦淮八艳在这里又留下了多少凄婉的故事? 然而这一切,钟年都没有兴趣去探究。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帮丫丫买一些胭脂水粉。 因为这里,距离县衙实在是太近了。 有多近呢? 后梁贞明三年(917),杨吴政权将原本的上元县分析,拆分为上元、江宁二县,两县县衙位于同一座城池,同时两县以秦淮河为界河。 秦淮河以北为上元县,河南为江宁县。 但是有趣的是,这个时候的上元县衙位置不变,但是这里已经变成了江宁县,而新建的江宁县衙却在河北,也就是上元县内。 此后一千年间,上元、江宁两县始终同城而治,但是由于管理不便,因此两座县衙的位置屡有变动,到明朝洪武年间,江宁县县衙的位置距离这条乌衣巷仅仅只有一街之隔…… 钟年手里面提着数个木盒子,是他从乌衣巷和胭脂巷两家胭脂铺子买来的胭脂,这几个盒子足足价值三贯大钱! 什么概念,就是钟年一个半月的俸禄。 当然了,钟年每次回去都跟丫丫说只用了五百文钱。 而丫丫又不方便出门,更不可能来秦淮河畔这种地方,所以自然不知道她家公子一直在“骗”她,当然,这也不叫骗吧,这应该叫善意的谎言。 用钟年的话说就是,“苦了我可以,但是不可以苦了我家丫丫。” 钟年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烟雨中的秦淮河,如织的游人乘坐着画舫游荡其中,无数绝色的女子在船头搔首弄姿。 钟年微微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任重而道远啊。” 尽管这样的秦淮河有着千重浪漫,万种风情,然而,这不是钟年想要的盛世。 钟年不期望这天下能如自己所愿,那是朱棣、朱高炽、朱瞻基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但是他也希望,能够将自己的江宁县,打造成一个如烈火烹油般的盛世。 但是,这纸醉金迷的秦淮河,是绝对不应该存在的。 只是这秦淮河的水很深,还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能够搅和的,更何况,河对岸乃是上元县,还不归他管。 钟年再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决定往家走,想来丫丫已经做好了可口的饭菜等着他回家了,好不容易休沐一回,当好好陪一陪家人才是。 “嗯?这是……” 钟年突然眯了眯眼,随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了一脸错愕的众多游客。 等到钟年再次出现时,他已经爬到了一家名为红袖招的青楼的屋顶了。 他轻轻地将木盒放在翘起的瓦片上,随后迈着猫步缓缓向下摸索着。 在他身下的屋子里面传出了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但是在钟年开启了顺风耳之后,他还是听得很清晰。 “千户大人,您可一定要帮咱这个忙啊,不然咱可都是活不下去了啊!” “是啊千户大人,那小子当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千户大人,不但是我们几个苦不堪言,便是这城中的百姓也是又怒不敢言啊。” 过了一会,一个更加粗犷的声音响起,“我看不对吧,这江宁县可比以前要繁华的紧呐,能让你们这么痛恨,想来这也应该是一个大大的清官呐。” 先前开口的几人急忙又道,“千户大人,不是这样的,您看到的都是假象,这些商贩和那什么狗屁环卫工,都是那钟年花钱请来做戏的!” “可是那钟年不过一个七品县令,哪里来的那么多俸禄啊?” “千户大人,是这样的,那钟年不顾朝廷法度,与民争利,侵占百姓田土,与商人争利,强行抢夺商人的收益,谁要是不从,在这江宁县,连买卖都不成!” 第35章 清官不好做啊! 那千户犹豫了片刻,又问道,“可有证据?” “有有有,我们知道几片那钟年强占的百姓田土,并且在里面种了很多百姓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不让百姓用以春耕。 另外还有,县里的四方酒馆、重生按摩馆、韩氏制衣馆还有那酥香阁的掌柜的每年都要分六七成的利益给那钟年!” 钟年在屋顶上听得清楚,他微微皱了皱眉,他不相信,那几家店的掌柜会背叛自己。 那张沛的酒馆本来都要黄了,全靠他给的雪碧和蒸馏酒才得以活了过来。 那按摩馆干脆就是他开的,只是他平常没空管理,所以找了一个代理人而已。 韩氏制衣馆的掌柜韩斌当初因为被诬陷,下了大狱,如果不是他给平反了,想来去年秋天就已经上了断头台了。 更何况将布料制成成衣的想法还都是他想出来的的,成衣的款式也是他凭借后世的记忆给设计出来的,第一件制出来的成衣还是他给代言的,甚至就连售卖都是他在帮忙。 那酥香阁里面的新式糕点九成九都是他提供的配方。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他一直帮忙,就这四家店,根本都不可能还存在着。 酥香阁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一下,但是也挣不了几个钱。 再者说,钟年将哪来的钱全都投入了县城的建设,如果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人还会背叛钟年,那钟年也就没必要让他们活着了。 下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六七成?他怎么不去抢啊?那几家掌柜的为什么不去京城告御状啊,当家圣上最痛恨这种鱼肉百姓的赃官,要是让他知道了,哪里还用我动手啊。” “这……大人,这里是三千两大明宝钞,大人,我们实话说了吧,我们的确也不是什么好官,在位期间也多少都向下面伸过手……但是大人,我们可绝对没有像此僚一样阴险。” “呵,你们难道就不怕本官拿了钱翻脸不认账,让三位陪本官去锦衣卫的昭狱走一趟吗?” “千户大人说笑了,这钱我们哪里拿得出来啊,实不相瞒,这也是这红袖招的掌柜的意思,至于这红袖招的掌柜的,那可是老相识了,大人您应该也认识。” 红袖招的掌柜?钟年在脑海中仔细琢磨了一番,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是听他们的对话,这人应该很厉害的样子。 这三个说话的官员,钟年已经认出来了两个,分别是典吏周胜和那已经被他流放三千里的巡检童威。 另外一个钟年并不认识,但是感觉有些熟悉,想来只是下面的一个小官。 钟年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他没有想到,这群人私底下竟然这么痛恨自己,果然,这清官不好做啊! 当然,这些人这么做他也能理解,童威被自己流放自然不用多说,周胜则是因为官威太大被钟年狠狠地调教了一番,导致现在的的周老爷在街头看见个百姓都得客客气气的,不然钟年是真揍他。 下面那锦衣卫千户在思考良久过后,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你们不敢告状我能理解,但是这红袖招的掌柜马彪的可是魏国公府的管家,这上元县又不是偏远县城,距离应天仅仅三十里,以马彪在这一带的势力,弄死一个作恶的县令怕是不难吧。” 马彪?马强的哥哥?钟年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自己昨天刚刚杖杀了那马强,这当哥哥的为弟弟报仇,这也能理解了。 既然都能理解了,那这几个人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吧。 这样想着,钟年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房中。 那典吏周胜刚要回答,突然浑身颤抖的看着那锦衣卫千户的身后。 “你……你……县令大人,您怎么在这?” 其余三人顿时一惊,不约而同的向后看来。 那锦衣卫千户反应很快,“唰”地一声抽出了绣春刀,朝着钟年劈了过去。 钟年不躲不避,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随后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正在下劈的刀身。 那千户面露骇然,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使劲,这刀竟无法再下半分。 见此情形,周胜等三人也是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向外跑去,开门的开门,爬窗的爬窗。 钟年眉头挑了挑,一脚踹了上去,将绣春刀躲过,然后身子化作一道流星,以极快的速度割下了三人的脑袋,随后提起一个头颅,将喷出的献血撒了一些在那千户的胸口前,然后将刀丢在那千户的右手旁,顺势将手中的头颅从窗户丢了下去,然后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他出现到他离开,仅仅只过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但是房间内的情形却是完全变了样。 钟年取回屋顶上的胭脂水粉后,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县衙。 但是他才刚把手中的胭脂盒给放下,就听到前衙传来重重地敲门声。 钟年冷哼一声,“这就来了,倒是挺快的。” 恰巧丫丫从房中走出,闻言便问了一句,“公子,你说谁来了?外面是谁呀?” 钟年微微一笑,“没什么,应该是来告状的,我去看一眼,你先做饭吧,” “哦。” 丫丫很是不开心,待到钟年走后,她撅着小嘴咕哝了一句,“大坏蛋,说了今天陪我的,哼!” 已经走到大堂的钟年自然是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苦笑一声,心说我也不想啊,但是能力越多干得越多嘛! 钟年打开县衙大门一看,门外是两个捕快,他们一看到钟年,急急忙忙地道,“县令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呸,你家老爷我好着呢。”钟年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那捕快一愣,随后急忙改口道,“县尊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发生什么事了?” “哦,是这样的,周大人和童……额邹大人的儿子被杀了!” “邹大人?哪个邹大人?”钟年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杀得那个生面孔。在脑子里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第36章 我打狗从来不看主人 那衙役忙道,“就是咱们江宁县以前的县令邹俊平邹大人啊!” 钟年心下了然,怪得不得呢。 但是他嘴上还是不露声色地道,“邹大人的儿子怎么可能还在江宁县,他不应该随他的父亲一块回家丁忧去了吗?” 那衙役面露为难,见钟年脸色冷了下来,这才咬咬牙,道,“是童大……罪犯童威把他带回来的!” “童威?我不是把他流放到岭南去了吗?”钟年故作诧异。 那衙役此时却是叫苦不迭,只能是讪讪道,“不知道为何,前些天典吏周大人把他们接了回来。” 钟年眸光闪动,随后淡淡地道,“走吧,前面带路。” “是,县尊大人。” 等到钟年赶到红袖招的时候,那锦衣卫千户早就不见了身影。 钟年暗骂了一声该死,怎么就忘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呢?早知道那马彪会故意将他放走,刚才就该直接杀了他,然后嫁祸给那马彪的。 钟年不由得一阵懊恼。 这时,那群衙役见到钟年到来,急忙围了上来。 “小人见过县令大人。” 钟年叹了一口气,道,“诸位先起来吧,现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站出来道,“大人,我来说吧。” “这红袖招的掌柜名叫马彪,乃是应天府人。正是他派人来衙门报的信。本来今日休沐,只有我和四六在县衙,但是听说周大人死了,所以我就把其他几个弟兄也都叫上了。 本来是想和大人您说一声的,但是丫丫姑娘说您有事出门去了,便只能作罢。等到我们到了这里之后,立马就按照大人您说的封锁了现场。但是此案牵扯重大,我们也不敢妄下定论。” 钟年闻言点了点头,“老刘,你干的不错,这红袖招的掌柜呢?” 一众衙役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了?”钟年本能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妙。 那老刘再次开口道,“大人,那马彪平日里不常来,但是今天却正好在这,这阵就在屋里面坐着,他让您来了之后进去找他。” 钟年闻言冷笑一声,“让本官进去找他?好大的脸呐!四六!” “大人,小的在。”人群中的丁四六急忙站了出来。 钟年淡淡的开口道,“进去告诉他,本官有事要问他,如果他不想在这里谈,本官也可以‘请’他去县衙谈。” “是,大人。”丁四六转身朝着大堂走去。 那衙役老刘急忙走到钟年身前,低声道,“大人,不可莽撞啊,这马彪乃是魏国公府的大管家,咱们得罪不起啊!” 钟年冷哼一声,“若是魏国公在此,本官自当给他三分薄面,这马彪一个管家,他也配?” 同时钟年暗暗道,便是那魏国公徐钦来了,要是敢打老子的主意,老子一样办他!老子身后可是皇帝、太子、圣孙,怕你一个魏国公三代?你要是一代那我还有点虚,可是徐达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老刘顿时额角冒汗,退了回去。 马彪此时正悠闲的坐在桌旁喝着茶,他自然想不到钟年这么刚,要知道,凭他魏国公大管家的身份,地方上哪一个官员看到他不得恭恭敬敬的? 然而,他这次属实是踢到铁板上去了。 钟年连朱棣都敢硬刚会怕他? “马掌柜,县令大人有话要问您,还请您挪步。” 丁四六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钟年不怕不代表他不怕啊! 马彪听到这句话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他让我挪步?”他的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震怒,而是不解,他不理解这个县令为什么不怕他。 “我家大人是这么说的,如果您不想在这里谈,也可以去我们县衙谈。那什么,马掌柜,话我带到了,我先走了啊。” 说完之后丁四六一溜烟就跑了,根本不管马彪的反应。 反正出去了就有钟年罩着他,他就不怕了。 来到外面之后,就听到屋里面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丁四六来到钟年面前,拱手道,“大人,话已经带到了。” 钟年点了点头,随后笑道,“毕竟也是红袖招的掌柜,也得给人家点时间化妆打扮一番不是,咱们且在这等等。”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恶寒,不约而同的站得更远了些。 随后钟年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根香,然后随手一挥将其点燃后甩到了地面上的缝隙里面,笑着说道,“如果这支香灭了,马掌柜还没出来,那就说明人家不愿意在这里谈,人家想去县衙谈,那咱们也得满足人家,知道了吗?” “明白,大人。” 纵然心中有万般不愿,但是相比于远在天边的魏国公,眼前这位钟县令还是要更加恐怖一些。 钟年在断案的时候经常使用威压或者武力恐吓来进行心理突破,有时候还得在断案的时候找人当托,连带着这些衙役也都要被迫体验冰火两重天的的快感。 因此在他们眼里,天下第一可怕的是皇帝,他会诛你九族,第二是钟年,他会让你生不如死,第三才是那些王公贵族,得罪了他们最多也就是一死罢了。 当然了,平常日里钟年还是很和善的。 毕竟,能请衙役在自己家吃饭的县令,上哪去找呀! …… 一刻钟过去了,一炷香刚好燃尽,仅仅余了些香灰在地面的石板上,或许缝隙当中还有一点点没有烧完的香,但是也不重要了。 “看来,这位马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啊,诸位弟兄,还得麻烦你们一趟,帮我把马掌柜‘请’到县衙一叙。” 那些衙役闻言都有些犹豫,但是也没有思考太久,就有几个人闯了进去,将那马彪给架了出来。 那马彪还在叫嚣着,“你没长眼睛吗?我乃是魏国公府的管家,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也敢抓我?谁给你的胆子!” 钟年冷笑一声,“我为什么不敢抓你,你是魏国公嘛?不是就给我闭嘴,别在我面前狗仗人势,我打狗从来不看主人!” 第37章 丫丫的身世 一刻钟过后,钟年一行人回到了县衙,当然,大部分人还是留下封锁现场。 而那马彪也被扔在了院子里,钟年随便喝了一口水便打算开始审案。 但是丫丫突然从后院跑了过来。 “丫丫,怎么了?” 丫丫绷着一张脸,撅着小嘴没好气地道,“吃饭!” 钟年往院子里努了努嘴,意思是还有犯人要审呢。 丫丫偏过头去瞪了一眼被强迫跪在地上的马彪,那要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何况她也没想藏。 j 钟年急忙小声安慰道,“乖啦,我的小姑奶奶,我审完案马上就过去,哦对了,给你的胭脂你也没试一下好不好用,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你快去试试。” 丫丫闻言心一软,抿了抿唇,叮嘱了一句,“那你快一点哦。” “遵命,好叭。” 丫丫这才满意地回了后院。 钟年擦了擦汗,心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宠她了呢?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钟年当然是喜欢丫丫的,但是他却不能给丫丫一个名分,也不是不能吧,但是他不可能娶丫丫,最多纳她为妾。 倒不是他多么在乎阶级观念,其实明朝的阶级观念已经淡薄了很多了。 但是这涉及到丫丫的身世问题,丫丫,也就是秦雪,和母亲秦穆氏是钟年捡来的,这个没什么问题,这个年代的流民有很多,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是,在丫丫出生的那一年那,也就是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也就是洪武四大案的最后一案——蓝玉案。 秦穆氏的丈夫秦武乃有一个弟弟叫做秦烈,而这秦烈正是蓝玉一千义子中的一个。 老朱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冤枉的,只要有一点挂钩,都得死,因此可怜的秦武就这么成为了刀下亡魂,但是那个时候丫丫刚出生,甚至还没有过百日,秦武不忍心女儿才这么小就被冤杀,所以将秦穆氏和秦雪托付给了自己的好友耿清。 尽管对于蓝玉一案余孽的追查从未停止,可是秦武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身无官职,因此本来就不怎么重要,况且秦穆氏和一个一岁的婴儿也实在是不怎么引人注意,因此母女二人短时间内并没有被发现,而到了第二年,也就是洪武二十七年(1394),这耿清便在科举当中高中榜眼。 耿清,后人讹传为景清,但是在他生前,他一直都是叫耿清的。 他高中榜眼之后,先后做过编修和御史,后累迁左佥都御史……一直到建文三年,耿清从北平参议改为御史大夫。 本来到这里,他的人生已经很完美了,但是他偏偏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建文四年(1402),也就是永乐元年,朱棣靖难攻破南京,黄子澄、方孝孺、练子宁等人都被杀,唯独他耿清入新朝为官。 然而,能和方孝孺成为好友的人,怎么可能懂得圆滑呢? 在朱棣入南京城的第三天,耿清派人将秦雪和秦穆氏送到浙江金华府去,这是因为耿清曾经做过金华知府,在当地有一些人脉。 那么耿清要干什么呢?没错,他竟然揣着把刀在上朝的时候刺杀朱棣! 当时钟年听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这人怪不得姓耿呢,怕不是耿直两个字说的就是他。 当然,说他耿直那都是夸他了,这就是典型的没脑子,他如果像钟年这样会武功还好,那还有成功的可能,可是他一介书生,除了送人头还能干吗呢? 然后,耿清就把自己的九族给害死了。 好在,丫丫母女并不在耿清的九族之内,并且丫丫出生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上户籍,因此丫丫属于是空户,没有牙牌。 而秦穆氏又是已经出嫁的女子,牙牌也放在秦家,因此如果不是见过两人的人,想要查到他们是很难的。 但是两人既然因为没有牙牌而躲过一劫,那他们就要面对不能进城的尴尬处境。 秦穆氏和丫丫被送到金华府之后,那因为没有牙牌,他们连城都进不去,因此只能以乞讨为生。 金华府东阳县有一个小村庄,叫做宋家庄,村民大多姓宋。这村庄里面有个老光棍,叫宋义,人如其名,为人仗义,常常两肋插刀的帮助别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穷得一直到四十多岁也没娶上媳妇。那一日,丫丫母子乞讨路过宋家庄,在宋义家中讨了一顿饭,宋义见她们可怜,他便收留了她们。 后来, 秦穆氏为表感谢,便委身于他。 原本一家三口这样生活也挺好。 但是,正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或许早在丫丫出生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 注定相遇的人啊,哪怕是在不同的时间走上不同的道路,也终会在同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脚步。 永乐五年(1407),也就是钟年考中进士的那一年,老宋在山上砍柴的时候,失足跌落悬崖,等到村民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就断气了。 后来,老宋的哥哥宋忠以二人没有拜堂为由,霸占了老宋的所有家产,哪怕仅仅只有三间草屋和两亩地。 甚至他还想要霸占秦穆氏,而他的儿子也对秦雪动了歪心思。 如果说父子二人是真心实意的想娶这母子俩,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然而,要不说命运弄人呢,这父子二人早都已经成婚,并且他们的妻子都还健在。 秦穆氏心灰意冷之下,便想要在老宋坠下山崖的地方自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主角登场了。 前面说过,钟年乃是金华府东阳县人,那一日,钟年恰好背着行囊准备前往应天府考试,路过那座山,将秦穆氏给救了下来,并且将两人带在身边。 那个时候的钟年还是没有穿越的钟年,他也只是觉得自己都是举人了,身边也没个丫鬟婆子伺候,怪不得劲,带着这样的心思收留了母女二人。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因此,丫丫可以说是黑户一个。 而钟年又是朝廷命官,娶妻必须是要到户部进行登记的! 所以,娶丫丫为妻,这绝无可能,哪怕钟年日后当了大官,也是不行,因为上面还有皇帝,他越是当大官越得小心翼翼的。 第38章 大坏蛋 在这种情况下,钟年为了补偿丫丫,自然是加倍的对她好,尽管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可是钟年打定主意,能拖一天就是一天了。 丫丫走后,钟年才那些个衙役吩咐了一句,“哥几个,将马掌柜请上来吧。” 几名衙役这才将马彪给抬了上来。 没办法,不用抬的这货死活不走。 就是到了这衙门大堂,对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这还不老实呢,“不知死活的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钟年也懒得跟他废话,象征性地拍了拍惊堂木,随后直接气场全开,对准了堂下的马彪。 若是往常,估计钟年会扣一扣耳朵,然后戴上耳塞,让衙役把大门关上,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来看,等到什么时候堂下的鸭子能好好说话了,他再把耳塞摘下来,一般来说,嫌疑人最起码要在堂下跪满一个时辰,钟年才愿意搭理他。 但是今天不同,丫丫可还等着钟年回去吃饭呢! 钟年直接冷冷地道,“堂下可是红袖招的掌柜马彪?” 马彪有心恐吓,但是他已经被钟年的威压压的喘不上气了,因此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瞪了一眼钟年,并不答话。 同时马彪也暗暗感到有些心惊,想这钟年不过刚及弱冠,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竟然比魏国公徐钦还要恐怖一些,在马彪见过的人当中,恐怕也就唯有那位永乐大帝能够比拟了。 这个结论一出,马彪自己都吓了一跳! 呸呸呸,这小子何德何能,还跟圣上比? 钟年见状也不废话,走到马彪身前,缓缓蹲下身子,一只手摁着马彪的脑袋就往地下磕,一边磕一边说道,“不要以为你家主子能来救你,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明白吗?” 不多时,马彪的额头已经开始渗血了,但是作为一只成熟的鸭子,他的嘴既然是硬的,“你放屁,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在我家主子眼里,连个屁都不是!又不是你杀了我,我让你的九族给我陪葬!” 钟年轻笑出声,“九族?说起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你的弟弟在我们县衙可是出尽了威风呢,指着围观的一个大胖子说要灭了人家的九族呢,那语气啊,和你是一模一样。 哦对了,那个大胖子好像是叫……叫朱高炽来着,对,就叫朱高炽,哎我听说啊,这朱高炽有个表弟,好像就叫徐钦来着,这可巧了哈,我可是听说,你家主子也叫徐钦来着。 嗯,不过我相信,你肯定又要说了,这天底下有个重名的有什么稀奇的,对吧?” 马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惊恐地摇了摇头,开玩笑,他会不认识朱高炽? 朱瞻基他肯定不认识,因为没有册封之前不会公开名字的。 但是朱高炽的太子册封诏令五年前就下来了,谁不知道啊? 没看人家朱高炽化名郭炽而不是叫郭高炽。 但是很快,他就笃定钟年是在骗他,顶着压力强撑着道,“你放屁,太子爷怎么可能在县衙围观,他老人家要是到来,还有你说话的份?” 钟年停止了受伤的动作,耸了耸肩,随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坐回到桌案前,轻轻拍了一下惊堂木,随意地说道,“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是那红袖招的掌柜马彪?” 马彪这一次没有再顶牛,也许他也是被朱高炽给吓到了,恨恨地说了一句,“是又如何?” 钟年问道,“那你可有进去或者派人进去过现场查看?” 马彪道,“没有。那凶手将周大人的脑袋从窗户丢了下来,好多人都看见了,我直接就派了了两个人来报案了,没人敢进去。” 钟年又问道,“也就是说此时那两具尸体还在那间屋子里面没动过?” 马彪茫然地道,“不是三个人吗?” 钟年闻言突然猛拍惊堂木,“大胆马彪,竟敢蒙骗本官,按我大明律法,当杖责一十,来人啊!” “小的在。” 这些衙役在看到钟年猛地提起惊堂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虽说他们也挺怕马彪的,但是他们知道,不听话的话,这棍子就打到自己屁股上了。 马彪闻言勃然变脸,“钟年小儿,你什么意思?你要问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凭什么打我?” 钟年冷笑一声,“你自己说的从来没进去也没派人进去过那个房间,你又是怎么知道屋子里面有三个人的?” “我……” 马彪愣了愣,随后气急败坏道,“你这无耻小儿,我……” “啪!” 钟年如闪电般冲到了马彪的面前,甩了他一巴掌,同时对着两个衙役道,“此人咆哮公堂,再加十下,共计二十下,打完之后关到牙房去,未时开审。” “是,大人。” 钟年摆了摆手之后转身向着后院走去。 他吃定了朱高炽回去之后会朱棣告状,想来如今这魏国公府也不太平才是,怎么可能还有空管一个管家了,便是有空,怕是那徐钦也没有那个胆量。 一进门便看到饭桌旁边丫丫和穆姨都已经做好了,就等钟年了。 丫丫正用手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转着筷子,听到敲门声后忙转过身来,一张小脸上先是一喜,然后便是浓浓的哀怨之色。 钟年微微一笑,走到丫丫旁边,蹲下身子,柔声道,“怎么啦?生气啦?” “哼!”回应他的只有这么一个字。 钟年犹豫片刻,扭头看了一眼穆姨,穆姨很识趣的低下了头,随后钟年一把抱住丫丫便吻了上去。 “唔……唔唔……唔唔唔……”丫丫顿时大羞,挣扎着想要说话,但是嘴唇被钟年堵得死死的,而且钟年一点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就这样,两人亲了几乎有半炷香的时间(明一炷香五分钟),直亲得丫丫有些意乱神迷,小嘴微张,双眼迷离的看着钟年。 钟年趴在她耳边柔声道,“还生不生气啦?” 丫丫抿了抿唇,咕哝了一句,“大坏蛋!” 然而,换来的却是钟年再一次热烈而又深沉的吻。 第39章 真正的借刀杀人 在钟年和丫丫探讨人生哲理的时候,纪纲已经被朱棣打发到泉州去查贪官去了。 朱棣和朱高炽一致认为,大明朝的市舶司不赚钱是因为贪官太多,将本该上缴朝廷的税收都给私吞了,只要能够将这里面的蛀虫全部拔出,市舶司就可以重开了! 大明朝每年将多收两百万贯的税收! 朱棣毫不怀疑,每年多两百万贯,不出五年他一定能打穿漠北,和霍去病一样,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只是,可怜的纪纲终究是没有等来朱棣的报销,当然这其实也怪不得朱棣,因为朱高炽可能是有选择的忘记了这件事情。 此时,这父子俩正在武英殿中谈另一件事。 “爹啊,您着急忙慌的把我叫来干嘛呀?” 朱高炽喘着粗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刚刚行完礼。 朱棣看了他一眼,道“你还记得昨天你说的有关魏国公的事吗?” 朱高炽点了点头,静静等待着老爷子的下文。 朱棣翘着二郎腿,有些随意地开口道,“就在方才,锦衣卫传来消息,说是那马强的哥哥马彪也被那钟小子给抓到衙门去了,还打了二十大棍。” 朱高炽依旧不说话,只是恭敬地低着头。 朱棣正了正身子,又道,“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朱高炽犹豫片刻后道,“陛下,这貌似不是臣该操心的事情。”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事情还真该你操心。 今天上午,那江宁县死了三个人,一个典吏,一个已经被流放的巡捕还有一个前任县令的儿子!” 朱高炽闻言皱了皱眉,“爹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老大,你别急,我没说完呢,这三个人是死在同一个地方,就是一个叫做红袖招的青楼,奇怪的是这三个人竟然没有点姑娘,三个大老爷们在一个房间里面,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哦对了,那青楼的主人就是这马彪。” 朱高炽还是没听明白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朱棣接着说道,“我说的这是别人看到的,实际情况却是,那三个人约了咱们锦衣卫的一名千户到那红袖招去喝花酒。 本来这也没什么,说不定几人私底下私交甚笃呢?因为今天官员休沐,咱也不能管得太多不是。” 朱高炽没有贸然点头,他本能的感觉后面会有王炸。 朱棣啧了一声“可怪就怪在,这三个人竟然拿出了三千贯大明宝钞给咱这个千户,求他帮忙告状,告那钟小子与民争利、与商人争利,并且还说能拿出来证据。” 说到这里,朱棣突然停止了讲述,抬头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皱眉沉思片刻道,“这说不通啊,先不说钟先生有没有与民争利,他们一个典吏,一个被流放的巡捕,一个丁忧在家的官员的儿子,哪里能拿得出三千贯啊?便是我堂堂一个太子爷都拿不出来三千贯……” 朱棣听前半句的时候还略带赞赏地看了一眼朱高炽,但是听完最后这句话后,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朱高炽也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同时心里面委屈道,你凶什么凶,我堂堂一个太子穷成这样还不都赖你这当皇帝的! 朱棣嘴角抽了抽,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的确,这三千贯乃是出自这红袖招的掌柜马彪之手!” 朱高炽心里升起一丝明悟,他不禁怀疑,老爷子这不会是让他去魏国公府走一趟吧?要敲打徐钦他自己去啊!让他去算怎么回事?那魏国公徐钦还是他表弟呢! 朱棣的神色突然变得古怪,“或许你会以为,这只是一起借刀杀人的案件,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借刀杀人。 按照那个千户的说法,是那钟年突然从屋顶上落下,然后夺下了他手中的刀,眨眼之间把其他三个人全杀了,事后又把一个人的脑袋从楼上丢了下去,把刀又还给了他,就消失了。 然后另一伙盯梢的人传来的消息是,这个原本钟年在街上买胭脂水粉,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他们跟的远也没看清,走到近前发现他消失的地方就是那红袖招的门口。 所以,按照他们的推测,整个过程是这样的,钟年路过红袖招,听见里面有人在商议告他的状,然后他就飞进去,‘借’了一把刀,把那三个人杀了,又栽赃给那个长史,然后就又飞走了……所以叫做借刀杀人…… 咳咳,反正他们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这消息可不可靠,按理说是锦衣卫传回来的,应该可靠才是,但是我就觉得不太合理。” 朱高炽出言纠正道,“爹,不是不太合理,是太不合理,那钟年一介书生,能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还从房顶上落下,还眨眼之间杀三个人,这未免有些太扯了吧? 爹啊,您是相信这事是真的,还是相信我能上阵杀敌?” 朱棣本来也想说不信,但是听完朱高炽这句话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老大啊,爹觉得吧,这事它也不一定就是假的,还是有那么几分合理的。” 朱高炽:“啊???” 朱棣握拳咳嗽了几声,道,“那什么,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去了解一下情况,顺带着如果魏国公府的人找事的话,你帮他镇镇场子。” “哎,爹,儿臣遵命。” “哦对了,还有个事,那马彪的母亲马王氏是显宗和承宗的乳娘来着,他俩都还小,特别是承宗才刚过一岁生日,正是吃奶的年纪,所以如果这马彪真的犯了什么死罪,也只需要处决他一个人就行了,明白吗?” 朱高炽郑重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换上了一脸谄媚的笑容,“爹啊,那这今天的奏折……” “滚!” “好嘞!” 朱高炽再次化身飞毛腿,一溜烟似的跑出了武英殿。 朱棣在后面没好气地骂道,“你这臭小子冲锋打仗不行,当逃兵绝对是一把好手!” 第40章 我们是有素质滴公务员! 其实这也真不能怪朱高炽懒,主要朱棣有时候就把全部奏折都给朱高炽一个人批,他自己不知道干嘛去,而且也不给朱高炽找个帮手,想当初朱老板批奏折的时候还知道让朱标帮忙呢,到这可好,朱高炽还没当皇帝呢,全国的事他一肩挑。 更何况,朱高炽是要跟圣人学习的,那么圣人是怎么做的呢?朝九晚五! 朱高炽倒不说朝五晚九,而是朝五晚十! 当然了,可怜的高炽也不敢去找朱棣说要朝九晚五,他只求偶尔能放放假就行,就像现在。 朱高炽走在路上,自嘲般的笑了笑,“想不到我也有休沐的一天……” 然而,江宁县县衙里面,钟年还在加班呢。 “马彪,我再问你一次,周大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此时的马彪早已经没了刚来时候的威风,哪怕是钟年没有释放威压,他也是连头都不敢抬。“大人,真的和我没关系,但是我知道是谁杀的他们。” “哦?是谁啊?” 马彪断断续续地道,“是……锦……锦衣卫的……张……张保……”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你又没有进去过。”钟年显然并不打算放过马彪。 不否认,他现在的确是在滥用刑法。 但是事实是,这马彪先要害他的,周胜等人罗列的罪状也都不成立,那几家掌柜的都是心甘情愿地把钱拿出来,那些地也都是些没人要的荒地或者山里面的没人种的地,所以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陷害,那么钟年及时发现并且自保这无可厚非。 任何时候自保总是没有错的。 马彪没有再说话,一直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才道,“是周大人他们三个邀请的张千户,那张千户进门的时候还和我打过招呼,我眼看着他走进了周大人他们的房间。” 钟年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书吏,“都记下了吗?” 那书吏点头道,“大人,都记好了。” “拿给他,签字画押。” 待马彪颤颤巍巍地把字签好并且按了手印之后,钟年对着他身后的的衙役挥了挥手,“麻烦二位兄弟将马掌柜的送回去,想来那红袖招的老鸨子还在等着他呢。” 两人拖着马彪出了大堂。 钟年又喊来几个衙役,嘱咐道,“你们去现场找那些客人对一下口供,如果都和这马彪承认的不差,那就可以解开封锁了,你们把周大人他们的尸体带回来就行了。如果口供不一的话,你们就继续封锁现场,回来报给我,明白吗?” 几个衙役齐声道,“明白,大人!” “好了,去吧。” 钟年挥了挥手。 待到几人全部离开后,钟年伸了个懒腰,走回了后院。 一开门便见到丫丫迎了上来。 “公子,刚刚有人从后门送了一封信过来。” 钟年有些纳闷,“送信不走正门,走后门干嘛?” 丫丫回答道,“那人说他在前门敲了半天,没有人开门。” 钟年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吩咐衙役不管谁来了都不准开门来着。 钟年耸了耸肩,嗐了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问道,“你有没有看是谁写的信?” 丫丫是识字的。 “公子,是国子监的一个学生,叫钟月,和公子你同姓诶。” 钟年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我俩同父同母当然同姓了。” 丫丫惊呼一声,“公子,你说什么?” 丫丫是在路上被钟年捡到的,所以并不认识钟年的家里人。 钟年解释道,“那钟月是我亲弟弟。” 丫丫顿时化身八卦一姐,追着钟年就问个不停。 钟年凭借着原主的记忆介绍道,“我家一共六个孩子,我是家里老大,钟月是我二弟。” 丫丫和个好奇宝宝一样地问道,“那其他几个少爷小姐呢?” 钟年愣了愣,“什么少爷小姐?” 丫丫理所当然地道,“我是公子的婢女,那公子的弟弟妹妹当然就是丫丫的少爷和小姐啊。” 钟年神色古怪地道,“那你是不是还得管我爹叫老爷了?” “对啊,公子真聪明!” “啊?” “啊不对,公子本来就聪明。” 钟年脑袋上莫名浮现出三道黑线,“我爹在土里刨了一辈子食,做梦也没想到还能当一回老爷。” “这……”丫丫闻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摇了摇头,“行了,信在哪里?” 丫丫指了指钟年的躺椅旁边的木桌子。 那桌子上果然有一封信件,火漆还没有拆。 钟年微微运气,指甲一划,便将信封的一段直接切下,然后将里面的信给拿了出来。 良久,钟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喃喃道,“还算这老小子仗义。” 丫丫再次化身好奇宝宝,“公子,你说什么呢?” “没啥,那什么,我有种预感,今天下午又会有人来蹭饭,你先去准备一下吧,咱们还吃烧烤。” 虽然那大胖子不能吃辣椒,但是孜然应该是没问题的的。 钟月来的信上面说,国子监祭酒胡俨将他收为亲传弟子,并且皇帝还下旨赏赐了他许多财物,还嘉奖了他一番,在信的末尾,钟月询问钟年这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钟年坐在躺椅上想了想,随后还是拿起笔来写了封信给钟月,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先是和钟月一样,关心了一番,然后说这事和他没关系。 倒不说钟年有多么谦虚,他是担心钟月仗着这层关系就开始飘了,不用功学习了。 再说了,朱高炽没直接去找他,就说明这父子俩自以为伪装的还不错,暂时不想公开…… 而且钟年没有抱大树的习惯,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强了。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那棵“大树”很快就要来他这里蹭饭来了…… 半个时辰后。 “咚咚咚。” 钟年拉开后院的门,“嘛事?” 那衙役抱拳道,“大人,外面有个胖子想要进来,说是您的朋友。” 钟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吧,哦对了,记住,要叫先生,什么胖子?咱们是有素质滴公务员!” 第41章 这剧本不对啊! “胖先生,我家公子请你进去。” 那从后院回来的衙役打开了衙门的大门,并对外面的朱高炽这样说道。 朱高炽道了声谢便往里面走,一边还在嘀咕呢。 “胖子就胖子,先生就先生,什么胖先生?” 见到后院的门开着,朱高炽直接就走了进去。 钟年正在院中浇花呢。 “浩瀚贤弟,愚兄不请自来,贤弟莫要见怪。” 钟年放下水壶,转过身来笑道,“这是哪里的话,郭兄的到来可谓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二人客套一番便分宾主落座。 额……好像对于石桌来说也没有宾主一说…… 钟年坐下之前对着里屋吩咐了一声,“丫丫,客人来了,看茶。” “哎,来了!公子。” 钟年对着朱高炽微笑道,“郭兄来的匆忙,小弟未来得及准备茶水,还请郭兄见谅。” 一边说着,钟年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如果将来相认,会不会很尴尬? 朱高炽笑道,“贤弟不必如此客气,我听我家的老爷子说你遇到了些麻烦,特意来给你帮忙的。” 钟年客套道,“郭兄你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再说了,我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能遇到什么麻烦?” 朱高炽嘿嘿笑道,“那魏国公府的大管家那事不算事么?” 钟年故作惊讶地道,“郭兄你都知道了呢?” 朱高炽笑道,“我三弟是锦衣卫的一个百户,今天晌午他回家吃饭的时候说的。” 钟年不由得暗自好笑,谁不知道锦衣卫一般不轻易回家,还回家吃饭…… 当然,站在朱高炽的角度来看,钟年的确不应该知道,因为锦衣卫虽然时常露头,但是他们的具体行踪没有人知晓,哪怕是皇帝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对待皇帝也只是随叫随到,至于没叫他们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样子,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但是钟年可是知道的,这群锦衣卫天天忙的的要死,不预约都见不到面! 当然了,钟年表面上还是面露恐惧地道,“郭兄,我可是听说,这锦衣卫可最是……” 钟年及时地把话掐断,那意思就很明显了,你弟弟是锦衣卫,他不会抓我吧? 朱高炽还以为钟年是真的畏锦衣卫如虎呢,笑着道,“这锦衣卫也就是看起来风光,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不满贤弟你说,我这三弟现在可谓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脑袋都没了,远没有那些人传得那么邪乎。” 钟年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哎,谁都不容易啊!”同时心说朱高燧那货现在保不齐正在那吃香的喝辣的呢。 朱高炽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贤弟,说说你的事吧,我听我三弟说,你们衙门死了三个人呢?” 钟年摆了摆手,“就一个是我们衙门的,另外两个当中,一个是以前衙门的巡捕,犯了大错被我流放了,然后偷偷跑了回来,本来这也是死罪,死了刚好。另一个嘛,是原来县令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得就回来了。” 就在这时,丫丫端了一个木质托盘过来,托盘里面是泡好了茶水的茶壶和冲洗好的茶杯。 钟年对丫丫点了点头,后者盈盈一礼后退了下去。 朱高炽又问道,“查到凶手是谁了吗?” 钟年眼中精光闪动,他可不相信锦衣卫查不到他的所作所为,而且就算差不多,那个锦衣卫千户可是活着离开了,他可不相信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会第一时间回到应天府去报告朱棣。 当然,只是一瞬间,钟年就恢复了正常,“根据那红袖招的掌柜的马彪的供词来看,是锦衣卫的一名千户杀的,那三个人约了这位千户,并且拿出银两来贿赂他,但是却被他给原地斩杀了。” 朱高炽也是戏精附体,“这么狠?我可是听说,这锦衣卫虽然能够越级抓人,并且可以不用上奏,但是他们可不能随便杀人啊。” 钟年耸了耸肩,“那马彪就是这么说的,谁知道呢,我已经让衙役去现场问口供了,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了。” 眼见着有些冷场了,钟年赶紧道,“哦对了,郭兄,你还没吃饭吧?” 朱高炽下意识地道,“没有啊。” 同时心里面很是茫然,这才申时,谁家好人这时候吃饭啊? “那刚好,我们正打算吃烧烤呢,郭兄不嫌弃的话一起呗!上次郭老爷子来的时候吃的就是烧烤,老爷子当时还夸我手艺好呢。” 钟年才不管你到没到饭点呢,我就是要请你吃饭!为什么呢,因为你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当然,这次他可是误会胖胖了,人家胖胖这次真的是有正事来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朝五晚十的批奏折,蹭饭嘛……那也是必须的! 很快,钟年架好了烤炉,生好了炭火。 生火对于拥有火焰精通的他来说也就是搓搓手的事。 丫丫将一盘盘肉串和菜串给端了出来。 很快,钟年又开始了他的烧烤之旅。 当然,这必然少不了他的淄博烧烤之歌咯。 前世他没少被这首歌洗脑,因此尽管他的音乐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可是对于这种简单欢快的曲子还是欲罢不能。 朱高炽不同于朱棣,他对这歌曲很感兴趣,因为他自己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也是很高的,所以他也没有那么刻板复古,他也是能接受新奇事物的。 往往只有弱者才会固步自封。 就比如朱棣……当然了,是说他在音乐方面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丫丫打开门后,进来的是两个衙役。 “报告县尊大人,那马彪的口供与在场众人的叙述相差无几,我们已经解除了红袖招的封锁。” 朱高炽心里咯噔一声。 钟年呵呵道“那看来就是这个锦衣卫的千户没跑了。” 朱高炽心说这不对啊,老爷子给的剧本不是这样啊! 不是说好了,要治马彪,然后魏国公府出面保人,然后自己来镇场子嘛? 这怎么就……啊? 第42章 公子,你不讲武德! 钟年当然知道和那千户没有关系,但是他相信,自己这边和朱棣那边给足压力之后,那千户保准会把马彪出钱让他陷害钟年的事情给说出来。 那么只要朱棣派人查证钟年犯罪不成立,这马彪可就是构陷朝廷命官的大罪了。 虽然不一定致死,但是流放三千里是没跑了。 钟年可不是什么好人,额……最起码不是个圣母,人家敬他一尺,他就敬人家一丈,比如他和朱高炽。 人家辱他一尺,他也倒还人家一丈,那就比如他和朱棣。 现在人家都要他的命了,那他也不可能惯着那马彪。 别说只是一个管家,就是徐钦本人如果想要害他,钟年也丝毫不会给他机会。 哪怕顶着朱棣的怒火。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徐钦没那么闲,也没那么傻,顶着朱棣的大刀作案。 朱高炽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也很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他猜的是希望那锦衣卫把马彪供出来,倒是没有想到钟年把他父子俩也算计进去了。 但是,这又有谁能想到呢。 朱高炽想清楚之后,倒也没有那么担心了,无非就是回去嘱咐一声就是了,把马彪卖了换钟年钟圣人一个人情,怎么算都是赚的。 这样想着,他们又开心的烤起了烧烤。 丫丫将调料和饮料都给拿来后,也在一旁坐下,略带些失望地问道,“郭先生,瞻基今天没有一起来嘛。” 朱高炽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丫丫对朱瞻基这么上心。 钟年一语道破,“郭兄有所不知,我家丫丫在县衙这一周围的人家当中,是最小的,哪怕是隔壁刘奶奶家的小孙女都比她大一岁,所以她见了谁都得叫哥哥姐姐,好不容易当一回姐姐,那给她稀罕的……” 突然,钟年感觉背后吹过阵阵阴风,没敢再说下去。 朱高炽倒是乐得不行,哈哈大笑着,丫丫也不好意思去埋怨人家一个客人,只是幽怨地瞪了钟年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钟年耸了耸肩,斜着眼瞟了瞟一旁的穆姨,意思是你在威胁我我就告诉你妈妈。 丫丫扬了扬下巴,但是很快对上母亲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还是泄了气,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钟年。 朱高炽以前倒是吃过烤肉,但是从来没尝过孜然,正如钟年所料,这大胖子对于孜然可是喜欢的紧,钟年给他特制的不带辣的烧烤料很快被挥霍一空,朱高炽不解馋,又跟钟年要了一小壶孜然,不停地往他自己眼前的盘子里面的串上撒。 但是人家大胖子虽然撒得多,可是一点都不浪费的,撒到盘子里面的他用烤串蘸了吃,看得钟年是心惊不已。 其实大胖子之所以这么开心,一方面是他确实很喜欢孜然的味道,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钟年的的计划,既然要等到那个千户把马彪供出来,这案子才能继续进行下去,那么也就是说朱高炽明天还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出宫来! 不用朝五晚十的批奏折,大胖子能不高兴嘛! 然而…… “明天我亲自去一趟,你就不用去了。” 武英殿里面,朱棣对着朱高炽说了这样一句话。 朱高炽原本一脸兴奋的表情顿时荡然无存。 大胖子还有些不死心,“爹,还是我去吧,我跟钟先生比较熟,到时候我也能帮忙打个圆场。” 朱棣板着一张脸道,“得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那点花花肠子。” 大胖子顿时满脸委屈,“爹,我能有啥花花肠子?” 朱棣指了指朱高炽的嘴,“下次说这话之前把你嘴巴上的油擦干净。” 大胖子尬笑着擦了擦嘴角,再次挣扎道,“啊……哦,咳咳,爹,主要是什么呢,我和钟先生是同龄人,我们能说上话来,您去不合适啊……” 朱棣没好气地道,“你儿子眼瞅着快十岁了,他还没成亲,你管这叫同龄人? 还有,你这一口一个钟先生的叫着,怎么得,过两天我干脆给他封一个太子太师得了呗?” 朱高炽眼前一亮,“爹,你这想法不错啊,钟先生那样的大才,就该入朝为官才是,在地方上当一个县令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啊!” 朱棣黑着脸道,“你听说过二十岁的正一品大员吗?” 朱高炽挠了挠脑袋,“爹啊,这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不能有啊。” 朱棣气得一巴掌拍在这个傻儿子脑袋上。 “你这臭小子,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像钟年这样的人,只有和他以朋友相处的时候,他才会跟你说真心话,如果你们成了君臣的关系,他不管说什么话都会有所顾忌,反倒埋没了他的才能,你懂不懂啊?” 朱高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爹,那明天的奏折……” 朱棣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嫌累就让老二帮你一块批。” 朱高炽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心说让他批,我一份折子都批两遍。 朱棣好像也意识到了朱高煦是个什么德行,于是干咳两声道,“老二没空那不是还有老三嘛。” 朱高炽摇头苦笑一声。 老三倒是能行,但是老三他也得愿意啊…… 朱棣可不管那些,找了个由头就溜了。 朱高炽看着桌案上堆积的像小山似的奏折,陷入了沉思。 …… 武英殿前的台阶上,朱棣对着身旁的一名男子吩咐道,“告诉他,一口咬定是马彪贿赂他陷害江宁县县令钟年。” “是,陛下。” ……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没心没肺的逗弄着小姑娘。 “敢不敢瞪我了?啊?” 钟年一边挠着丫丫的咯吱窝,一边威胁道。 “公子,不要,哈哈哈……公子你……哈哈……不讲武德,啊哈哈哈……” 眼见着丫丫就要哭出来了,钟年急忙收手。 心说不会吧,就才一分钟,不带这样式的啊。 但是很快,看着钟年茫然无措的表情,丫丫很快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你个丫丫,敢取笑本老爷,看我上家法!” 第43章 二百文一升,三百文一斗 第二日,又到了正常上班的日子,钟年早上来到衙门大堂,先是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下面的凳子上打了卡,随后简单的审理了两件民案,确定没有人告状了之后,便回到后院换了衣服,从后门匆匆离开了县衙。 虽然马彪的案子很重要,但是目前这个节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春耕。 在大明朝,春耕秋收那是地方官员最重视的两件事情。 哪怕是再懒再不负责任的官员,也会把这两件事当成自己的头等大事来抓。 因为除了洪武一朝以外,其他的时候,只要你把春耕和秋收抓好了,让老百姓不至于饿死,税收能交上去,那你就算是懒一点,不审案子,只要不出大错,上面也不会怪罪下来。 朱棣那天之所以那么生气,主要是江宁县乃是应天府的副郭,江宁县的最南边距离应天府不过十余里。 钟年在他眼皮子底下朝九晚五,他当然气得不行。 不然,平心而论,钟年去年的秋收工作是做的极好的。 按理说,钟年作为一县父母官,理应把江宁县五十五个乡和一百四十八个里全都巡视一遍。 但是钟年才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大部分地方他都是吩咐范文宇去的。 他只是将几个大乡巡视一遍,提提建议,对于他来说,目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把秦淮河畔的这种不合理的现象给铲除。 秦淮河北岸是上元县,南岸是江宁县,上元县的勾栏文化要比上元县更加丰富一些,因为上元县的县令本身也是一个爱好风花雪月的人,常年混迹风月场所,但是因为春耕和秋收这两点工作做得也还不错,所以上面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宁县这边,因为钟年本身是抵制这些东西的,所以手下的衙役和和他合作的一些富商都很少往来于此,因此就稍显落寞。 秦淮河南岸,有两片大的瓦舍,一共五家酒楼,十四家青楼,六家勾栏,还有钟年尚未摸清的数量的赌坊。 酒楼倒是还好,钟年没有动他们的想法,最多就是打压一下。 因为虽然人家酒楼当中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服务,但是整体上来说还是属于正当的餐饮场所。 当然了,如果按照法律来算,明法是允许开设勾栏和青楼的,说白了人家嫖娼也是合法的。 先别管上不上得了台面,但是人家可没有违法乱纪。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法律没说不允许开勾栏和青楼,也没说允许,这就看钟年怎么操作了。 如果钟年能够找到他们违法乱纪的地方切入,那就可以合理的将他们铲除。 为什么说酒楼就不可以,但是勾栏和青楼可以呢,因为酒楼是大众所需要的,有一些便宜些的酒楼,便是普通百姓在宴请的时候也会去坐一坐,并不是只属于中上层社会的娱乐场所,如果要动的话,是没有助力的。 反观勾栏和青楼,平民老百姓没有人会往这里来的。 但是勾栏和青楼又有些不太一样,去青楼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为了“田力女强女爱”,勾栏就要文雅一些,大家虽然目的不纯,但是动作上面还是比较矜持的。 还有文人作诗,小娘子唱曲儿呢。而且就算有那种服务,一般也不会在个勾栏里面,一般都是情投意合的小“情侣”手挽着手找个地开房。 因此钟年的安排是,先把赌坊全部扫除,然后是青楼,勾栏的话,他甚至想要改造一下,因为市民们生活水平好了之后,娱乐场所是必不可少的,不然,百姓们都不娱乐,他县衙的资金去哪里搞呢? 等到把商业搞起来就可以合理的收收商税了,当然,这个得跟朱老四商量好。 快走到乌衣巷的时候,钟年吩咐身后的众人全都下得马来,仅仅带了两个人走进了乌衣巷,其余众人则是乔装成普通游客三三两两的在附近游荡着。 在乌衣巷的最东头,有一家梨园,叫做怡红苑。 这也是钟年此次的目标之一。 梨园也就是戏院,唱戏的地方。 明朝的的戏剧文化是非常丰富的,主要表现在传奇戏曲和杂剧的发展上。 杂剧就是从元杂剧继承发展过来的,传奇戏曲就比如明初五大传奇(《琵琶记》与荆、白、拜、杀)这样子,这五大传奇也被称作杂剧时代向传奇时代转变的标志。 但是明初还是以杂剧为主,传奇戏曲很少甚至几乎没有,一直到朱瞻基那小子的宣德年间,盛世降临,才开始出现局部的传奇戏曲,一直到成化帝的时候,才开始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 因此,钟年等三人走进怡红苑的时候,戏台上面演的正是元朝四大名剧之一的,感天动地《窦娥冤》。 这阵子,戏台上演的是张驴儿父子要强娶蔡婆婆和窦娥。 钟年对着身后的两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听曲。 来的路上,钟年已经将自己的计划跟他们详细的说过两遍了,所以他们很自然的找了一个没人的位子坐了下来。 钟年所在的位置要离戏台近一些,那张桌子上已经有了两个人。 那两人见钟年坐过来,只是微微皱皱眉,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钟年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系统给的易容面具还真好用,他这个青天大老爷在自己治下的县里竟然没有被认出来。 看了一会,钟年突然开口道,“二位仁兄,这花雕酒几文钱一升啊?” 那二人闻言抬了抬眼睛看了看钟年,其中一人不动声色地说道,“二百文一升,三百文一斗。” 钟年又道,“那给我来六斗又六升。” 那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站起身来,去和旁边一个管事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便对着钟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并向戏台东边的一个小门走去。 钟年急忙起身跟上,同时在转身的一瞬间对着那两个衙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见机行事。 第44章 浪费时间的惩罚 是的,这家戏院很不正经,有多不正经呢? 等到钟年跟着那人走进那家小门之后,进入到一个长廊里面,长廊只容一人通过,两边是石墙,密不透风的那种,把门关上之后屋里面是完全漆黑的,但是钟年由于有内力,所以还没有感觉到呼吸困难,而且这长廊里面似乎是有一丝空气的。 饶是钟年有夜视术傍身,那也建立在有微弱的灯光的前提下,他可以看的比别人清楚,但是像这样一点灯光都没有,他也没办法。 钟年跟着那男人走到一个拐角,随后拐上另一条长廊,这一条长廊很短,大概只有先前那一条的三分之一。 走到尽头之后,那人好像是从衣服里面掏出了什么,钟年只是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 随后那人用那东西在墙上敲了敲,钟年数了下,一共是三下,三下之后又是三下,很有节奏,一共是三轮,九下。 想来应该是什么暗号之类的东西。 随后那人往后退了两步,把钟年也撞的差点摔倒。 还没等钟年出声询问,只听“轰隆”一声,面前的地板上透出些许的光亮来。 钟年捂住双眼,缓缓的将手移开,避免强光刺坏眼睛,但是等他移开了一条缝才发现,那光亮很微弱,仅仅是能看清地上的台阶。 是的,那是一条向下的阶梯。 钟年跟着那人往下面走去,越往下去,反而越来越亮堂起来。 不断地有嘈杂的咒骂声传入钟年的耳朵中,并且钟年还敏感的嗅到空气中有很浓重的酒味和……血腥味! 但是钟年脸上表现出来的却很是淡定,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一样。 很快,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出口,是一个长方形的铁质的门框,但是没有镶门,不过通过一旁的活页不难看出,这里原本应该有门,但是被卸下来了。 门框早已锈迹斑斑,看上去似乎废弃多年了。 但是实际上,这里面却是热闹的很。 这里,是一个赌场! 明明是地下,但是场内却是灯火通明,照亮了每一个肮脏、腐朽的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味和淡淡的血腥味,这种独特的味道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周围的赌徒们大声呼喊着,为自己支持的赌客加油助威。 钟年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有小部分人回头看了一眼,便重新将目光投放到赌桌上面去了,大部分人则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钟年。 带钟年过来的那名男子此时开口道,“先生,赌金都带了吗?” 钟年收回目光,嗓音清冷地道,“这儿都有什么玩法?” 那男子将钟年领到一张人数稍小一点的桌子,桌子上面正在掷骰子,但是看样子并不是简单的比大小。 钟年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怎么玩?”他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玩骰子也只是跟自己的朋友一块玩过,因此很多玩法都不懂。 一边说着,钟年从兜中掏出一叠大明宝钞,看上去约有一百贯的样子。 那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了,语气变得有些热情,“先生,咱们这玩法叫做小吹,就是每人一副色子,一副是三枚,两个人各自摇色子,然后根据自己手中的色子轮流猜测两个人手中相同点数的色子一共有几个。 如果其中有一方不相信对方猜测的这个点数,那么就喊一声开,两个人就要公开自己的色子,如果两个人的色子点数大于刚才最后猜测的这一个点数,那么喊开的人输,如果小于这个点数,那么就是最后给出猜测的人输。 比如,先生您喊了一次三个四,对方认为两个人手中的色子点数不够三个四,就可以喊一声开,如果总数真的不够的话,就算您输了,如果够了或者多了的话,就算对方输了。 但那是如果对方不喊开,那他就要继续喊一个比三个四大的数,由您来决定开不开,如果您还是不开的话,那就要继续喊,直到一方选择开。 另外还有一项规矩,就是这骰子当中有一个一点,这个一点可以作为任意点数出现,比如说三个一,就可以算作三个六,但是如果对方或者您自己先前已经叫过一了,那么一就只能算那一。” 钟年自然是很聪明的,而且这玩法也并不复杂,钟年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筹码怎么算?” “先生,如果只是两个人玩的话,这一桌的赌筹是每局五百文。” 钟年瞳孔微缩,但是很快恢复正常,依旧声音清冷的问道,“这里都是这个数?” 那男子笑着解释道,“不同的桌子赌筹也不同,像咱们刚进来看到的那两桌,那就是每局五十文的,当然,他们的玩法也不同,先生您如果嫌这一桌的赌筹太小,不过瘾,咱们这也有一局五贯大钱的桌。” 钟年略一沉吟,道,“不必了,在这里就行,你刚才说两个人玩是这样,这还能有多个人的玩法?” 那男人笑道,“这自然是有的,但如果是三人或者三人以上的玩法,那每个人就是五枚色子同时抛掷,然后轮流喊猜场上最大的色子数。 如果有人喊开,那么所有人都要亮出自己的色子。 如果这里面最大的点数超过了或者等同于最后猜测的那个人所猜的点数,那么喊开的那人输,如果没有超过,那么就算最后猜测的那个人输。 最先输的人要把自己的赌筹全部转移给令自己输的那个人。 比如说,一个人喊开,但是输了,那他就要把自己的赌筹都转移给最后猜测的那一个人,如果是最后猜测的这个人输了,他的赌筹就要转移给喊开的那个人。” 钟年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又问道,“如果一直没有人喊开呢?” 那男子微微一笑,显然是想到了钟年会问这个问题,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一直到有人喊出五个六都没有人喊开,那么这一局就要重来,但是所有人都要分一半的赌筹给赌场,以示浪费时间的惩罚。” 第45章 赌点大的才有意思 钟年缓缓扫视了一圈这桌子上的其余四个坐着的人,发现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钟年当下明白过来。 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钟年缓缓开口道,“那开始吧。” 那男子轻笑着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然后帮钟年把一把椅子给拉了出来,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钟年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跨坐了过去,随手将一叠宝钞往桌上一甩,拿出了一张一贯的,递给了那个男子,“先帮我换这些。” 那男人本来还有些鄙视钟年,但是转念一想,进了这里的人,有几个能带着钱走的?因此也不啰嗦,拿了钱转身离去,很快端了一个木质的托盘走了过来,托盘内是两摞赌筹,每一摞十枚小圆盘,一枚五十文。 钟年随手拿起一枚看了下,圆盘上面并无文字,只有一些淡淡的纹路,钟年摸了摸,感觉像是用刀子刻上去的,但是每一枚圆盘上面的纹路完全相同。 这特娘不是闲的嘛! 钟年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便将那枚圆盘放了回去。 随后场中其他四人也都各自拿出赌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钟年拿起了面前一个木制的杯子,观察了下,并无什么机关,就是很普通的木杯子,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有什么,杯子内也没有任何一点小突起。 “搁楞搁楞……” 一阵摇晃骰子的声音过后,钟年将杯子倾斜着微微打开,看了一眼后又迅速合上,双手抱胸,等着竞猜的开始。 那男子在他身后笑着说道,“诸位弟兄,这位先生刚来,这第一轮不如就让他先猜如何?” 其余四人纷纷表示同意,钟年也不客气,直接喊道,“五个二。” 这是一个最小的数字,五个色子总点数不可能比五个二小,最小也是五个二,因为一可以看做任何点数。 因此钟年相当于是白白浪费了一次猜点数的机会,猜五个二不可能有人去开,当然了,这也代表他暂时是安全的,初来乍到,谨慎些也无可厚非。 很快,众人都猜了一圈,钟年左手边的人喊了一个“四个四,一个三”。 钟年并没有要开的意思,神情淡漠的喊了一个“四个五”。 话音刚落,他下家的人便喊了一声开。 钟年脸上没有任何表示,伸手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拿开,下面的点数赫然是两个一,一个二,一个三,一个四,因为没有人喊过一,所以一可以使任何点数,等于钟年的点数可以是二、三、四、六、六。 赫然是二十一点。 毫无疑问,喊开的那个人输了,都不用看别人的,只是看钟年自己的,就比钟年喊得数字要大。 但是钟年却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除了他以外,其他人手中的色子最大的点数就是十九,恰好是他左手边那人最后喊的数字,这是巧合吗? 钟年显然不是傻子,虽然他听不懂他们不同的猜数的排列方式有什么含义,但是他明白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但是显然,他手中的两个一很关键。 那人也很痛快的将十个赌筹挪到了钟年的托盘里面,随后将自己的托盘拿起放到一边,自己站在围观人群当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真的愿赌服输一般。 当然,姑且认为他是这样想的。 随后,钟年与其他三人再一次摇晃起了骰子,因为上一把是钟年赢了,所以这一次钟年先喊。“五个四。” 钟年上来便抬高物价,但是却依旧表现的很是淡漠。 这让众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因为这是第二小局了,所以一算作没有喊开,可以继续用的。 实际上,只有没有摇到一的人才会在第一轮喊一,把一废掉。 很明显,钟年摇到一了。 钟年抬眼看了一眼其余三人,两人略显担忧,一人依然从容,那很明显,他是有比五个四大的点数,有可能摇到了很多一,也有可能没有一也比五个四大。 果不其然,当那个人喊得时候,直接便喊了一个“五个五”。 紧接着,钟年左手边的人便喊了一个“四个五,一个六。” 钟年明白,如果自己喊开,那么大概率自己对面那人手中的点数就是二十六,但是如果自己多加一位的话,他右手位的人就会喊开。 说白了,除非钟年自己的点数比他们都要大,那主动权在他手里,不然,他只能输。 果然,钟年喊出“三个五,两个六”之后,他就被“开”了,然后他对面的人手中正是两个一,一个三,一个五,一个六,理论最高值为二十六,怎么凑也不会出现二十七。 钟年摇头苦笑一声,也是愿赌服输的将两摞赌筹放到了他右手边那人的托盘当中。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套路了,这四个人干脆就是一伙的,之前自己第一把能赢,那是因为他自己的点数是场上最大的,别人没办法配合压他。 换而言之,如果自己一直不输的话,能连续赢四轮,那就说明运气是真的好,但那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四轮必须都是全场最大的点数。 而且即便是赢了,下一大局依然要面对这样的情况。 很快,这一轮结束了,钟年左手边的男子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当然,他们谁赢了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钟年冷笑一声,这些傻叉,也不知道让人家一上来先赢几把,就这样式的能开长久了也是怪事。 但是钟年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些,只是眉头微皱,随后站起身来,将自己几乎没动过的一摞宝钞拿起来,丢下一句,“不玩了,没意思。”便往外走去。 那些人会这么容易就让他走吗?显然是不太可能。 “先生,您要是觉得这桌不好玩,咱可以换一桌,咱们这儿玩法可多了去了。” 先前领着钟年进来的男子一个闪身来到钟年面前,面带微笑地道。 钟年轻笑出声,“那倒不是,我只是嫌这一桌的赌筹太少,有没有一次五十贯钱的?赌点大的才有意思” 第46章 飞出去了 那男子闻言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先生,咱们这最多只有一局五贯钱的,五十贯的还真没有。不如您试试这一局五贯钱的?” 钟年摇了摇头,“太慢了,我还是换一家吧。” 说着便继续抬腿往外走去。 那男子咬了咬牙,“先生,你请稍等,我去请示一下,单独给您开设一桌也是可以的。” 钟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那行,那我就在这等等。” 钟年说着又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周围的人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大都扭过头来查看,有几个人还颇为不屑地嘀咕道,“头一次见抢着给人送钱还嫌慢的。” 旁边一众赌徒瞬间就不乐意了,“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没说什么,咱们继续。”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了。 那钟年真的就是上赶着来给人送钱吗? 倒也未必。 与此同时,先前三三两两化作游客的一众衙役已经在怡红苑四周站好了位置,有的人拿着虎撑扮作游方郎中,也有的人支起一个书信摊子,给人写信。 有的人身上扛了一个草靶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 在乌衣巷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面,则是有着几个醉鬼瘫在墙边,中间围着一个人正在吹牛逼,那人手中还拿着一个酒葫芦。 然而,无论是游方郎中还是小贩或者是醉鬼,在这条乌衣巷附近都太常见了,因此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钟年那边,也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还是那张桌子,但是上一局当中除了钟年外的人全都自觉地起身站到一旁。 此时坐在钟年对面的是一个生面孔,有多生呢?别说钟年了,就是这赌场里面的其他人也都不认识这人。 但是那领着钟年进来的男子却对他恭敬有加。 那么他的身份便也不难猜测了。 钟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为了一百贯钱,老大都下场了? 其实这也是钟年对一百贯的概念有些模糊。 别看他自己一年的俸禄才三十多贯,但是他的消费可大了去了,开按摩馆、开学校食堂、请老师、修路、培育种子…… 当然了,这里面基本上没有一样是为了他自己的,但是耗费可都不小。 因此钟年账下的流水是很夸张的,那点俸禄就和毛毛雨一样。 当然了,他当然不可能光花钱不挣钱,但是他目前也就是靠着酒馆、成衣铺和酥香阁的利益分成来维持。 因此钟年此时已经快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所以抄查赌坊对他来说已经成了首要的任务。 老大下场,钟年自然是玩不过了,玩了一局,输了五十贯,钟年就不玩了。 因为他手里面就只剩下了四十九贯和五百文的赌筹了。 因此钟年拿起自己剩下的四十九贯,赌筹也不拿了,便起身往外走去,嘴里还嚷嚷着,“不玩了,不玩了,真没意思!” 那能走的了嘛? 不太现实。 “二位壮汉,这是何意?” 两个身形魁梧的保镖站在钟年面前,挡住了钟年的去路。 二人闻言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微笑,“这位先生,我家老爷亲自下场陪您玩,您就这么走了可是不太礼貌。” 本来这话是极具威胁的,但是在从那长得和李逵似的两个人嘴里面说出来就有点变味了,钟年莫名感觉这一幕带点喜感。 但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两人口中的老爷二字。 钟年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赢了他五十贯的中年男子,那人此时也站起身来,身形修长而优雅,像一棵矗立在风中的劲松,脸庞刚毅,眼神深邃,仿若能够洞察人心。 仅仅一眼,钟年便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大家子弟,并且保不齐还是哪个大家族的继承人。 其实,秦淮河畔的酒楼、青楼、勾栏、赌坊背后之人无一不是皇亲国戚、或是功臣权贵。 就像那红袖招,不用寻思都知道背后肯定是魏国公府,只不过徐钦不便出面,由马彪代为管理,因此李贤并没有借着死了朝廷命官为由查处红袖招,而是只找马彪的麻烦。 因为他清楚,他还没有跟魏国公正面硬刚的资本,如果只是一个管家,朱棣肯定会站在理这一边,但如果跟魏国公起冲突,那就很难说了。 当然了,其实他也没有正面起冲突的打算。 因此这怡红苑肯定也不会例外,但是显然,一个梨园还不足以这些大家族费心思,赚不到几个钱的,远没有酒楼、青楼赚钱,那么赚钱的自然就是地下的这个赌坊了。 钟年本来寻思这里无非也是哪个大家族的人派遣管家或者手下代为管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本尊亲至,这多少让钟年有些始料不及。 但是,这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先生,我和你玩的可是五十贯的局,现在我手头没有五十贯了,这也没办法玩了呀!” 钟年颇为无赖的对着对面那中年男子摊手说道。 那男子只是微微一笑,道吗“先生有所不知,您先前玩的那一把,乃是这四个人联合起来坑骗您的,因此那一把不算做数,您的损失由赌场来赔付,一共是五百文,因此,先生您现在是有五十贯钱的。” 曹!钟年没想到,这人还能这么无耻,赌场内部人员明演这种事情都可以往外爆,为了五十贯钱你还真是蛮拼的。 他的那名手下也附和道,“先生,这是赌场的规矩,来了这里,要不就赔的一分不剩,要不就赢得盆满钵满,直到没人敢跟您玩,才可以离开。” 这话可谓是相当的不讲道理,但是周围的赌客却都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殊不知,钟年等的就是他们这一出! “那如果我一定要走呢!”说着钟年无视掉两个保镖,大踏步往外走去。 “走可以,钱留下!” 两个保镖同时伸出手想去抓钟年。 然而,戏演到这里,龙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两人的手并没有抓到钟年,反倒是在空中一阵划拉挣倒了好几个看戏的赌客。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已经飞出去了…… 第47章 多少是带点不知好歹 在场的众人全都呆愣在原地。 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人看清钟年是怎么出手的。 关键是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钟年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出手居然这么狠。 这么狠也就算了,但是那两个保镖少说都有两百斤,就这么飞出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那两个保镖的惨叫声却是那么清晰。 “哎呦,嘶~啊啊啊……疼疼疼……” 很难想象,那样柔弱无力的声音是两个大男人发出来的。 场中众人顿时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钟年。 先前和钟年对赌的中年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只见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瞬间就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群身穿黑衣的打手。 这些打手手里都拿着刀剑,直逼钟年的要害而去。 那是奔着要命去的。 但是很可惜,就连纪纲都无比忌惮的钟年,这群人又怎么是对手呢? 钟年身影腾挪间,数脚踹出,那几个手持刀剑的打手都没有碰到钟年的衣角就被踢飞了出去,而且刚好落在先前那两个保镖身上。 “啊!啊啊……断,断了,起,起来,啊!” 但是却只有一个人在叫了,另一个保镖只是“啊”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一柄刀精准的擦过了他的脖颈。 钟年略带笑意的看着那儒雅的中年男子,“先生,您还有什么底牌,都使出来吧,我赶时间。” 那中年男子见事不可为,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先生误会了,郭某只是想让先生在这里多玩一会,并没有伤害先生的意思。” 钟年眉头微皱,姓郭? 不会吧? 钟年下意识地问道,“你……你叫什么?” 那人答道,“在下郭铨。” 钟年愣了愣,在脑袋里面仔细的搜寻了一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郭铨好像是营国公武定侯郭英的儿子来着。 但是这人不太出名,对他的记载也很少,好像就只有个名字,连生卒都没有记载。 而且郭英曾经跟随耿炳文和李景隆讨伐燕王朱棣,因此朱棣登基之后就把他给罢官了来着。 在永乐元年,郭英病逝,然而,他的大儿子郭镇在建文元年就死了,因此武定侯的爵位没人继承,讲道理应该是给郭镇的儿子,但是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郭镇的亲弟弟郭铭。 但是朱棣可能是觉得这事挺麻烦,所以就干脆不管了,这个问题就悬了起来,一直到朱高炽的洪熙朝才把这个事捡起来。 另一边,别看郭宁莲是朱老板的宁妃,但是老朱他实行妃嫔殉葬制度,早就跟着他一块下去了。 因此,郭家的地位现在其实很一般,甚至有些危险了都。 钟年没有想到,郭家一个不起眼的儿子,都敢在应天府的附郭开这么一家赌场,多少是带点不识好歹了。 但是钟年也不打算惯着他,要怪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算盘打到钟年头上了,但凡是多跑两分钟,跑到对岸上元县,也不至于招惹上这个煞星。 钟年冷笑出声“郭兄莫不是以为钟某乃是三岁的娃娃?” 郭铨面带微笑,“原来是钟兄,先前是在下冒昧了,如今既然钟兄也出了气了,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说的倒是好听,怕只怕我刚坐下,就会被射成刺猬了。” 钟年冷声道。 郭铨眼见忽悠不到,索性也不装了。 “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果真是有十余名弓弩手从两边窜出,不由分说便朝着钟年所在的位置开始了射击。 由于钟年先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生猛,因此现在他身边空无一人,那些弓箭手便没了顾忌。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点。 承认,远程武器覆盖对着个体的压制力是很明显的,但是这是在能命中的前提下展开的。 显然,他们忽略了钟年那恐怖的速度。 只听得箭矢破空的声音减弱,随即传来一声声闷哼。 仅仅数个呼吸的时间,十余名弓弩手全部躺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死倒是没死,但是也差的不大了。 郭铨此时脸色铁青,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这么强,速度快到他连影子都看不清,只能通过眼前的明暗变化确定钟年动过……但也仅限于此了。 钟年缓缓从他身后走来,冷笑着道,“武定侯的后人便是如此草芥人命,为达利益不择手段之人吗?” 郭铨僵硬的转过身去,正对上钟年那清冷的眼神。 此时的钟年,霸气侧漏,并且是真的侧漏,郭铨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上。 “郭某与钟兄平生素未谋面,不知如何得罪了钟兄,何至于如此对我?” 钟年叹了一口气,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摘了下来,缓缓开口道,“你说你在江宁县开赌场,也不打听打听我钟年是个什么人,又如何能怪我呢?” 钟年很早就命令禁止开设赌坊,青楼都可以,赌坊是坚决不行的。 为什么会有“黄天在上,我与赌毒不共戴天”这样的话,因为黄只是危害个人,最多两个人,但凡是被黄危害的人,都是自愿的,不可能两个人嫖娼还能影响到第三个人,就算影响了,那也是那个人自愿加入的。 说白了,黄最多就是影响夫妻感情。 但是赌毒不同,那是社会性的,大面积的危害,是很容易就能造成无数个家庭家破人亡的,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郭铨听到钟年这个名字,脸上先是露出了些许茫然,紧接着是疑惑,然后是惊恐,最后满脸不可思议地大喊道,“这不可能,那钟年明明只是个书生,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钟年依旧是保持标志性的微笑,“你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因为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在钟年大杀四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赌客顺着石梯跑上去了,钟年也没拦着,因为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很快,石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 第48章 你擅闯民宅还有理了? 只不过这一次下来的不再是赌客,而是一众衙役。 其实他一开始就可以带着衙役下来直接把这里一窝端了,但是那样的话,他就只能抓到一众赌客,而揪不出这背后的人。 这倒不是说他真的和郭铨有多大恩怨,在一开始他制定计划地时候他也根本不知道这怡红苑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他并不是去针对某一个人,他只是为了杀鸡儆猴。 但是现在来看,效果恐怕不会很明显,因为大明武定侯一门现在很是落魄,历史上一直到郭铭的女儿嫁给了仁宗朱高炽,郭氏一族才又崛起,但是很快又没落,如此起起伏伏。 当然,毕竟是开国功臣,郭家倒也并不至于一点威望没有,可是问题在于郭铨这家伙是个庶子! 郭英第六子,还是庶子,这家伙要说威望那的确是没有。 因此如果仅仅只是帮了他,恐怕很难让其他家族的人产生动摇,后续的工作虽然也能展开,但是肯定会很缓慢。 原本钟年寻思着最多抓个一两家,抓一些势力比较大的家族,吓唬吓唬他们,然后咱们坐下来谈谈,你们退出江宁县,去哪都行,你就去对岸也行,你接着开你的青楼、赌坊我都不管,你别再江宁就行。 但是目前来看,仅仅抓一个郭铨,明显吓唬不到那些大家族,甚至会导致他们谨慎起来,后面想要像这次一样轻松就很难了。 而且即便是能全部扫荡,也就意味着要和那些大家族彻底地撕破脸皮,正面宣战。 一个两个还好,他相信朱棣能保住他,但是如果是全部世家勋贵,那肯定是不太现实的。 不过眼下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在钟年的威压加持下,衙役们很快将在场的赌客和打手以及郭铨给绑好。 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些赌客跑走了,因为他留在戏院内的只有两人,而且这些衙役的身手也就是和普通壮汉差不多,那么多人不可能全拦得住,所以跑了一些人也能理解,而且跑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赌客,只要他们继续赌,钟年早晚能抓住他们。 半个时辰后,钟年领着一众衙役和赌徒回到了县衙。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赌徒,朱老板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方式了。 他在南京淮清桥北边建了一座楼房,叫做逍遥楼,将赌徒全部抓来囚禁在这里头,然后给他们赌博所需的一应物品和钱财,让他们痛痛快快地赌,但是不给饭吃。 等到什么时候饿得不行了,再给他们讲道理,成天赌博,不务生计就只能饿死……甚至有一次,朱元璋亲自去给这些人讲道理。 因为严格来说,他们赌博也没有谋财害命,虽然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但是毕竟是自己原因,所以罪不至死,可是这些人不务正业,社会生产上不去,也是件很头疼的事情。 当然了,老朱的做法虽然不是太科学,但是既然有现成的,钟年当然是懒得恒生是非,因此他指派了几个衙役将那些赌徒全都押送到应天府的五城兵马司去了,后面的事情那就不归他管咯。 但是抓到的赌坊工作人员,那可就要他来处理了。 县衙大堂。 “我说郭兄啊,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二十大明律法写的清清楚楚的,犯赌博之罪,文官革职为民,武官革职,降为普通士卒。百姓则交由当地县衙或官府,视情节严重处流放罪或处斩。 如今你既非文官,也不是武官,就算是我想把你送到大理寺也没有理由啊。” 原来,郭铨想要让钟年将他移交大理寺处置。 显然,这位也是意识到了钟年油盐不进,想要贿赂怕是不太可能了,想要换一个好贿赂的官署。 但是钟年会放他走吗? 郭铨还不死心,又换了个说法,“大人,您看,我是开办赌场,比参与赌博的罪名更大,理应交由大理寺处置啊。” 钟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说你小子真特娘的是个天才啊! 这种借口都能想出来?! 但是不得不说,郭铨说得有道理,开设赌场那是死罪,的确是不归钟年管的,遇到了要上报州府,而江宁县乃是应天府的附郭,因此就是直接上报应天府处理。 可是钟年知道,如果他把人交到大理寺,最后郭铨肯定还是能出来。 钟年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有好的办法,只能无力地道,“那就劳烦郭兄先在衙门住两天,我派人去联系大理寺的人来押你入京。” 郭铨闻言忙道,“大人,理应如此。” 钟年起身去院子里面看了一眼日晷,已经申时七刻多了,还差不到一刻钟就要放衙了。 “来人啊,将罪犯郭铨带到牢房暂时看押起来。” 其实也不用来人,押着郭铨的两个衙役自觉地将郭铨带了下去。 钟年又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一会,酉时一到,系统传来打卡成功的提示,钟年起身伸了个懒腰,便朝后院走去。 一边走,这没心没肺的还在寻思着晚上吃点什么好。 结果刚一推开门就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 回答的是老郭头,哦,也就是永乐大帝朱老四。 钟年翻了个白眼,“拜托,这是我家,你擅闯民宅还有理了?” 朱棣反驳道,“是秦雪姑娘请我们进来的,什么叫擅闯民宅?” “秦……你等会,你们?还有谁来了。” “钟叔叔,是我。” 从里屋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不用听也猜得出来是朱瞻基那小子。 钟年不禁有些牙疼,合着爷孙仨是拿我这里当公共食堂了? 但是…… “老郭啊,问你个事啊……” “你叫谁老郭呢?你和我儿子称兄道弟,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伯父。” “好的,老郭。” “……”朱棣一整个无语住了。 “那什么,今天啊,我抓了个……” 钟年将郭铨的事和朱棣讲述了一遍。 他也不添油加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相信朱棣会有办法的! 第49章 谁敢说半个不字? 实际上,朱棣老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了,一直趴在门上偷听来着,这门就是普通的木门,还有缝,因此他早就已经听了个大概。 直到他听见钟年的脚步声逐渐放大,才从门上下来,坐在钟年的躺椅上。 听完钟年的讲述之后,朱棣沉思片刻,抬头看了钟年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办?” 钟年反问道,“不知老先生以为该当如何呢?” 朱棣愣了愣,随后很光棍地道,“这关我啥事?” 钟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冲着里屋喊了一句,“丫丫,做三个人的量就可以了,郭老先生和瞻基不在这吃!” 朱棣闻言急忙道,“怎么不吃,我吃啊!” 钟年见状又喊了一句,“老先生说他以后都不来这吃了!” 朱棣咬咬牙,暗道一声你狠! “行!这个忙我老头子帮了!行了吧?” 钟年眨了眨眼睛,“丫丫,老先生又说不走了,还是做五个人的份吧!” 朱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就确定我能帮你?” 钟年早就准备好了借口了,“那不是郭兄说嘛,他有个弟弟是锦衣卫的一名百户,我寻思着让他把这事跟当今圣上一说,这不就妥了吗?” “老三?” 朱棣扯了扯嘴角,老三天天想着当锦衣卫不假,啥时候稀罕做一个百户了…… 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呵呵笑着。 吃饭的时候,朱棣不住地摸着后脑勺,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似的,但是又想不起来,钟年看得一阵好笑,但是也不说破。 他当然知道朱棣来干嘛的,不就是为了那个千户的事嘛。 而这件事,一直到他回到武英殿…… “爹啊,这案子进行到哪了?” “啊?什么案子?” 朱高炽瞪大着眼睛道,“爹啊,您不会给忘了吧?” 朱棣原地呆愣了一瞬,随后一拍脑门,“对对对,是有这么码事来着,老大,他这个……” 朱棣又把钟年跟他讲的郭铨的事说了一遍。 但是朱高炽还是智商在线的。 “不是,你等会,爹,咱俩说的貌似它就不是一码事。” “什么?什么事?” 朱高炽缓缓吐出两个字,“马彪。” “呃……”朱棣挠了挠后脑勺,随后强装镇定道,“这案子简单,咱直接把马彪抓了不就行了?” 朱高炽一脸茫然,“可是那个千户不是还没有招供吗?” 朱棣理所当然地道,“咱就说他招供了,就是那马彪干的,谁敢说个不字?” 是啊,他俩不是老郭头和郭炽啊,他俩是永乐大帝和当今太子爷。 他俩跺跺脚,整个大明都得抖三抖,谁敢说半个不字? …… 魏国公府。 “开门,开门!” “谁呀,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门童睡眼惺忪的打开了大门,但是很快一队士兵鱼贯而入,把他撞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人将他拉到了一边去。 “我们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钦犯,多有冒昧,还望担待。” 说话的是一个将军打扮的人。 那门童哪里见过这阵仗,张着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这位将军,我们府上没有钦犯啊!” “马彪可是住在这里?” “马管家,是啊!”那小门童反应有些迟钝,下意识地就回答道。 “那就没错了,我们要抓的钦犯就是他,把他叫出来吧,免得我们去搜了。” 毕竟是魏国公府,所以那带头的将军还算客气,没打算自己搜,毕竟这老些人,要是搜起来,难免磕磕碰碰,造成不必要的破坏,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那门童直接就吓傻了,愣在地上不知所措。 那将军皱了皱眉,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亲自动手。 “大胆!私闯本国公府邸,你们可知是何罪名?” 人未至,声先到,来者,自然便是当今魏国公——徐钦。在他身后还跟着呼呼啦啦一大帮拿着火把的家仆。 那将军见状急忙上前行礼,他手下的士兵也同样如此。 “卑职见过魏国公。” 因为朱元璋实行军户制度,所以他们这些人八成都是当初开国将士的后代,因此他们其中大多数人的父辈祖辈都是当年徐达的部下。 徐钦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先起来,随后换了一副相对温和一点的语气问道,“这都已经二更天了,你们不去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那将领面露为难,走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徐钦。 徐钦从家仆手中接过一根火把,仔细瞅了一眼,当即吓了一跳! 那将领继续说道,“我们奉旨逮捕钦犯,还望国公大人莫要让我们为难啊。” 徐钦这个时候可不敢嚣张了,先不说朱棣是皇帝,朱棣还是他姑父!他再嚣张也知道这位是个什么脾气。 他强装镇定的开口道,“不知你们要抓何人啊?” 那将军哦了一声,答道,“是您府上的一个叫马彪的管家。” 徐钦诧异地道,“他所犯何罪啊?” 那将军答道,“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好像说是贿赂勾结锦衣卫谋害朝廷命官。” “嗯?”徐钦闻言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勾结锦衣卫?锦衣卫那玩意就连他堂堂魏国公都不敢招惹,那就是一群疯狗,和他们沾上点关系都不知道哪天脑袋就没了,马彪一个小小的管家敢去贿赂勾结锦衣卫? 还谋害朝廷命官?锦衣卫想要抓朝廷命官都不需要理由,何来谋害啊? 但是这阵也没时间给他思考,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是人家是拿着朱棣的金腰牌来的,他也不敢拦。 很快,马彪被几个士兵从厢房中架了出来。 一边走一边还嚷嚷着,“你们这群驴养的东西,眼瞎了么?敢来我魏国公府抓人!” 直到他看见徐钦在停止了咒骂,立刻又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老爷,救我啊,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来,明显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他们这哪里是抓我啊,是在抓老爷您的面子啊!” 徐钦听得额头青筋直冒,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你**已经把我的面子都丢没了,还**好意思叫唤,要不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弄死你!” 第50章 也许,不止有俩孩子呢? 徐钦此时想杀了马彪的心都有了。 惹事就算了,毕竟是魏国公府的下人,在外面趾高气昂的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这也正常,谁家也有几个不开眼的仆人,最后也就是惩戒一番就是了。 事大点无非他自己死,但是这马彪倒好,什么叫抓他徐钦的脸? 就这么一废物都能代表他徐钦的脸了? 传出去得让其他朱、沐、张三家给笑死去。 徐钦不解气地又踹了两脚,这才对着那领头的将军道,“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是,大人,那,我们就先走了。” 随后那将领一挥手,示意手下跟上,以极快的速度出了门,显然,他们对于半夜闯进魏国公府这事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徐钦脸色铁青的回了屋。 妻子何妙莲急忙迎了上来。 “夫君,外面发生何事了啊?” 但见此女子容貌俊俏,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两颊旁掉落下两缕青丝,但有些可惜的是,明明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胸前却还只是微微有些形状,或许也正是因此,她的眉宇间透着一股与其年纪不相符合的哀伤。 要知道,何妙莲今年也才十七岁,和魏国公徐钦同岁,但是脸上却不见笑容。 当然了,两个孩子等着喂奶,她干着急没办法,只能交给乳娘,当妈的能不急嘛? 或许,这也是那马彪和马强的母亲在魏国公府地位那么高的原因。 徐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这才说道,“还不都是那马彪闹的,圣上派人来抓他,说他贿赂勾结锦衣卫谋害朝廷命官。” “啊!怎么会……”何妙莲很及时地将话给掐断,他身为魏国公夫人,自然明白锦衣卫是一群什么豺狼虎豹,能不提自然就不提。 徐钦神色复杂地道,“我担心这样下去,马夫人会撑不住啊。” 何妙莲也沉默了。 是啊,先是死了一个二儿子,现在大儿子又被抓了,很难想象一个只有不到四十岁的寡妇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徐钦很快又道,“不过她还有一个小儿子,想来就算是为了他,应该也不至于倒下……” 何妙莲道,“夫君,难道就没有办法救救马彪吗?” 徐钦苦笑着道,“这是圣上亲自派人来的,他们手里还拿着圣上的金腰牌,我敢救嘛?这一次来的还只是禁军,下一次恐怕就直接是锦衣卫了……” 说到底,他是徐钦,不是徐达!他还没那么大的脸。 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爹徐辉祖都不够份!靖难之后,徐钦的的父亲徐辉祖被朱棣削爵禁锢,永乐七年,徐辉祖自尽于家中。 尽管后面朱棣以徐达“开国元勋不可无继,特命(徐)钦袭封。”但是他这个处境也不比那郭家就好上多少。 这一点,从正史上的记载就可见一斑,永乐九年,钦以“恣纵”为言官所劾,令(徐钦)归而“就学”读书,以广闻见。 尽管现在还并未发生那些事情,但是身为当事人的徐钦自然清楚他自己的处境。 何妙莲自然也明白丈夫的处境,但是她也无能为力,她的娘家只是小家族,甚至比郭家都差得远。 “那,夫君,我去看看孩子。” 徐钦眼含深意地看了妻子一眼,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一块去吧。” 何妙莲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哪里是去看孩子的。 三更时分,府内绝大多数的屋子都已经灭了灯,仅仅一间屋子还点着烛火。 房间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轻哼声,像是一位母亲在给自己的孩子唱摇篮曲。 实际上,也正是这样。 房间内,有着一位妇人。 这妇人的容貌说不上多么娇艳,并且看起来有一些衰老,眼角已经生出了些许的鱼尾纹,仿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但是她的领口开的很大,露出了那恐怖的事业线,犹如两座“雪山”,仿佛就要破衣而出一般。 如果钟年在这里,肯定会让马强再死一遍……羡慕死的! 可能,这也就是她能在府内有如此之高的地位,连带着魏国公本人都对她关怀备至的原因。 也许,不止有两个孩子需要吃奶呢?要知道,十七岁的徐钦放到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大孩子。 当然,具体怎样,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房间里面有三个小孩子,最小的一个看样子只有一岁多,正是徐钦的第二个儿子,徐承宗。 稍大一些的则是这妇人的小儿子,马锦,也就是马彪和马强的弟弟。 最大的那一个孩子自然便是徐显宗了,已经三岁了。 这样算来,何妙莲和徐钦生下徐显宗的时候……两人都才十四岁? “咳咳。” 房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房内的妇人急忙起身打开了房门。 “老爷,夫人。” 徐钦点了点头,示意她出来。 那妇人回头看了一眼三个孩子,便跟着徐钦出了屋子,还不忘回头轻轻的将房门给关上。 “马夫人,今天……” “老爷,您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 马夫人轻声说道,“是彪儿他不懂事,也该让他吃些苦头了。” 徐钦满嘴安慰的话顿时被锁死在嘴巴里面。 这话乍一听没啥毛病,但是哪怕从字面意思来看,也有埋伏,让他吃些苦头,而不是说他活该,那不就是让徐钦保住他的命嘛? 吃点苦头,挨顿打都不要紧,能活着就行。 可是徐钦也得有哪个能耐啊! 一旁的何妙莲看出了丈夫的尴尬,急忙道,“马夫人,您没事就好,那我们就先回去睡觉了啊。” “哎,老爷夫人慢走啊。” 马夫人眼角划过一丝失望,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房中,何妙莲有些于心不忍地问道,“夫君,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徐钦叹了口气,“我明天去打听打听吧,现在咱们连马彪犯的是什么事都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 第51章 这到底是怎么练的呢? 钟年自然是不知道马彪被抓的消息,再说了他现在也没空管他,那边郭铨刚被抓,以朱、沐、张、李四大家族为首的各大世家就开始写信恐吓他了,据丫丫所说,每天钟年出门之后,都有人从后院墙上扔进来一封信,有时候是两封、三封。 但是钟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每天下班之后帮着丫丫烧火的时候,把那些信件拆开来看,如果有言语威胁、恐吓的就直接烧掉,如果是有实质性动作的,就作为证据保留下来。 白天,他该抓谁还是抓谁。 一个周的时间里面,他又查抄了三家赌坊,一家是曹国公李景隆的弟弟李芳英开设的,不过这位还有点智商,本人不在现场,钟年只是抓了一个管家,但是那管家也死不承认和李家有关系。 一家是驸马都尉沐昕的产业,沐昕,为西平侯、黔国公沐英第五子,娶了朱棣的第五个女儿,封为驸马都尉,这货同样也是派下人打理的的,甚至都不是管家,不得不说这货也是够谨慎的。 钟年也懒得去扒,反正等到大朱或者小朱来蹭饭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 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当然了,在朱瞻基还没有什么作用的情况下,小朱指的是朱高炽。 第三家则是江阴侯吴高的产业,这货就很勇了,直接派了自己的儿子吴昇来打理。 钟年抓他的时候,那小子还在大言不惭的说钟年不出三天就得放了他,不然就跟钟年姓。 钟年回家和丫丫说这件事的时候,丫丫捂着嘴巴直笑,在钟年的一顿“家法”处置下,丫丫才说是因为钟年还没成亲就有儿子了,所以她才笑,搞得钟年好一阵尴尬。 ……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 永乐六年,四月一日,小雨。 江宁县县衙后院。 “公子,烙饼,马上就好啦,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厨房中传来丫丫的呼喊声。 “知道啦!” 躺在檐下的躺椅上的钟年随口应了一声,却全然没有要动的意思。 四月初一为清和节,但是这个节日并没有流传开来,只是在少数几个地区存在。 “清和”之意,一为清净平和,多形容国家升平景象或人的性情:二指天气清明和暖。 魏文帝曹丕有言,“伊暮春之既替,即首夏之初期,天清和而温润,气恬淡以安治”。 首夏,即四月,因此四月也被称为“清和月”,四月初一,便成为了清和节。 当然,这玩意是谁定下来的,那就无从得知了,只是民间流传,这一日讲究“吃烙饼”,插皂角叶于鬓角,据说可以祛病驱邪。 恰好这一日钟年休沐,并且还下雨,所以钟年哪都不想去,就在家呆着,甚至他连动都不想动,早上被丫丫从房中赶出来之后,洗了把脸拿了本书就躺在躺椅上,一躺一个不吱声。 整整一上午,他就几乎没挪过地,唯一动弹的一次是上了一趟茅房。 又过了一会,丫丫从屋里面出来,一眼便看到了还躺着的钟年。 丫丫一张小包子脸顿时鼓起了两个包。 “公!子!” 钟年吓得一激灵,盖在脸上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干什么?睡觉了?” 丫丫眨了眨眼,张着小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以前总听人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丫丫头一次见有人睡饱了睡,再睡饱了接着睡。 很难想象,就这样式的,是怎么在二十岁就成为绝世高手的。 但是丫丫毕竟对武艺一窍不通,所以她并不明白钟年强到了什么地步,只是知道她家公子能打二十个! 但是不远处墙上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韩宣却清楚地知道钟年是个什么实力。 最起码能打他十个! 是的,纪纲南下之后,监视钟年的任务就落到他头上了,钟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看这人每天也只是监视他,并且晚上就走,所以也懒得管了,就由着她去了。 当然了,如果这小伙子想要在晚上监视他,那他不介意穿上衣服出来教他做人。 而这些日子他去清剿那些赌坊的时候,韩宣也都在外面等着,有一次干脆假扮成赌徒在钟年之前提前混入现场,亲眼目睹了钟年是怎么一打五十个的。 当然了,他也只是看到了他把那五十个人打倒,至于具体怎么打的,那他也看不清啊! 扪心自问,韩宣作为锦衣卫二把手,想要撂倒这么一帮普通打手,难度也很大,如果靠偷袭的话,给他足够的时间,那是能做到的,但是证明硬刚,并且瞬秒,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钟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干了。 给他吓的都是爬着离开现场的,好在钟年也没有追他,不然可就要闹大笑话了。 几乎与丫丫在同一时间,韩宣也喃喃的嘀咕道,“这到底是怎么练的呢?他真的二十?” 紧接着,在韩宣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丫丫拎着钟年的耳朵把他给提了起来。 当然了,那也是钟年配合的,不然一百个丫丫也拿他没办法。 “诶诶诶,你这丫头,我真是把你宠坏了,谁家丫鬟还敢揪主子的耳朵的?” 钟年起身之后没好气地道。 丫丫撅着小嘴道,“谁让公子你不吃饭的。” “我哪里有不吃饭,我这不是起来了嘛?” 但是钟年说话的声音很小,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多少有点懒了,懒到连饭都忘了吃。 吃饭必须全部到场的规矩是他定的,结果却让人家母女俩等他,钟年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吃饭的时候,钟年突然说道,“对了,丫丫,我这里有五百文钱,你拿着,下午去买些鸡鸭鱼肉,多做几个菜,今晚可能会有客人来蹭饭。” 丫丫颇为无语的说道,“公子,你直接说郭世伯一家会来蹭饭就行了。” 钟年故作严肃地道,“这是什么话,又不是一家子都来,还不一定谁来呢,我哪知道。” 第52章 法不加皇权 那钟年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就要聊一聊韩宣了,这一个周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加上之前的一次,一共是四次了。 每一次只要韩宣从墙头下来,然后直线奔向应天府,那么百分百下午放衙之后,县衙就会来两只“朱”蹭饭,大朱或者小朱带着小小朱。 之所以钟年叫朱棣大朱而不是老朱,因为朱棣今年也才四十八岁,虽然已经超过了这个年代的平均寿命了,但是钟年按照后世的观念,还是觉得朱棣应该算中年人。 尽管大朱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白发白胡子了。 丫丫有些不情愿,“公子,郭世伯他们三天两头就来蹭饭,就你那点俸禄哪里够用啊?” 钟年皱了皱眉,其实不光丫丫这样想,他也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 大朱正值壮年,还是个武夫,小朱又是个大胖子,饭量都大的惊人,便是那小小朱,饭量也不算小,至少比丫丫和穆姨要大。 原本一男两女只需要准备正常两个人的饭菜就可以了,加上两只“朱”,最少要五个人的量,钟年本来就穷,这一下子更是雪上加霜。 钟年道,“也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今天他们来必须得让他们能交伙食费,不然以后咱们就不伺候了!” “对!不伺候了!”丫丫也跟着喊道。 穆姨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插话,自顾给两人夹着菜,眼里满满都是宠爱,这一刻,她不仅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也是一位温柔和蔼的母亲。 …… 武英殿。 “爹,今天还是我去吧,今天也没啥大事。” “不不不,还是我去,越是没有大事越应该我去,钟小子有句话说得好,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最为危机四伏,真发生了什么事你把握不住,还是我来。” “爹你这是强词夺理啊!” “你说什么?” “我说爹你说的都对。” 朱高炽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半,这怎么赢嘛? “所以,我可不可以说你是为老不尊?”听完了朱棣的讲述,钟年颇为无语地道。 “什么话这是?他那么胖,也该减减肥了。”朱棣的回答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钟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两人进入了长达两秒钟的对视。 最终钟年不敌老郭,败下阵来,揉着太阳穴说道,“跟你说个事,我昨天把江阴侯吴高的儿子吴昇给抓了。你和吴高没什么交情吧?” 朱棣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当时还在武英殿里面对着朱高炽把吴高臭骂了一顿,并且降旨训斥了他一番。 “吴高?有点印象,吴良的儿子吧?” 钟年颇为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要和我说你跟吴良有交情吧?” 朱棣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江国公比我大了快四十岁,我咋可能和他有交情?不过我爹倒是和他交情不浅。” 钟年也没想着深入的谈下去,他只是让朱棣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行,后面的事情朱棣会处理的,他只需要继续进行他的清剿行动就行了。 朱棣突然道,“钟小子,我问你个事。” 钟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 朱棣凑得更近了些,“你小子整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是怎么把这一县之地治理的这么好的?教我两招呗?” 钟年警惕地问道,“你要干嘛?” 朱棣搓了搓手,“我这大儿子过两年也要入仕了,我帮他打听打听。” 钟年又岂会不知道这老东西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但是他还真不敢乱说,而且他也不是太明确朱棣这是来考校自己还是真的来拜师学艺了。 沉思片刻,钟年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吧,就是制定一些比较合理的制度,然后我自己带头遵守,奖惩分明,对于不遵守制度的人要严惩,对于在一段时间内表现好的人要奖励。然后…… 然后就是升迁有序,提拔有度,也就差不多了吧。 不过,这也是因为我江宁县县衙人少,老郭你儿子将来肯定是去大衙门,这法子可不一定好使啊。” 钟年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 万一朱棣把这法子用在朝堂上咋办? 虽然他认为自己的治理方法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就怕朱棣他用错了,万一到时候没有起到效果,反而惹出了大乱子,再跑过来怪自己,他真的是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难道就带着丫丫和穆姨亡命天涯嘛?丫丫还好,可是带着一个成熟美妇加一个青春少女那叫什么事啊…… 钟年还是觉得预防的不够,于是又道,“还有啊,这再完美的制度也需要人的执行不是?如果这制定制度的人带头不遵守,那只会让下面的人更加不服气,后面的政令想要推行也会很困难。 最重要的是,制定这个制度的人,必须要对下面的官员了如指掌,知道他们的底细,并且能够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乖乖听话,不然也是不行的。” 朱棣眼神黯了黯,要是制定制度有用的话,就不会有明初四大案了……哦不对,应该还是会有胡惟庸案,因为那傻逼自己作死! 但是问题在于这个制度它就不可能所有人都遵守。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没有问题,就是朱棣的二儿子朱高煦,在永乐十三年的时候,也被他贬为了平民。 但是问题在于,法不加王权这都是有数的,别说王子了,太子犯错误都不行,但是皇帝可以,不管是什么赏罚制度,罚一定是不能加到皇帝头上的。 君主专制也是封建社会的本质特点。 不可能说为了管理好天下就要加罪于皇帝,任何一个皇帝想要治理好天下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啊! 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啊! 如果法可以上皇权,那朱棣谋反早就应该诛九族了。 没有哪一个皇帝是不自私的! 所以朱棣无奈地叹息一声,“钟小子,不得不说,你这话在理啊,制定制度容易,遵守制度却是难之又难啊!” 第53章 你看我像三岁小孩吗? 钟年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朱棣。 朱棣突然又道,“这管理实在是一门大学问,想当初我跟着当今圣上征战北地的时候,多少也是一个小头领,手底下也管着千八百号人的,当时年轻气盛,也不懂的怎么管理,只知道在战场上埋头猛冲,下了战场就什么都不管了,导致那些士兵个个如你一样疲惫懒,甚至犹有过之……” 钟年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唉唉哎,打住,什么话这是?” “好好好,不说你,你别打断我说话。” 朱棣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吧,我就日夜不停地看着他们,食同案,寝同席,结果他们一个个的恨我恨的不行,表面上对我的命令是言听计从,背地里天天讨论怎么能弄死我。” 钟年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了一句,你特娘的带人造反,还反成功了,你跟我说手下有人想杀你,你看我像三岁小孩吗? 朱棣见钟年面上毫无反应,又问道,“那真的就毫无办法吗?” 钟年眼皮抬了抬,揉着眉心,假装不在意的说道,“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快说!” 钟年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道,“设置中间人啊!” “什么中间人?”朱棣隐隐好像猜到了什么。 “那你也说了,一个人管那么多人肯定是管不过来的,所以在军队里面,除了有将军以外,还有偏将,千夫长,百夫长等等小头领,这样一级一级的分化下去,我可是没听说过有哪位大将军一个人,没有帮手就能调度十万人的军队的。” “军队是这样,咱们这种衙门或者大理寺、鸿胪寺这样的大型机构也同样如此,你比如说我吧,我这里仅仅一百来号人,但是我一个人也不能全都管过来,所以我手下有县丞、典吏……典吏不算,还有巡捕……这个也不算,但是总之起码我还有个副手……” 钟年一边说着,愕然发现自己县里面竟然就剩两个管事的了! 他琢磨着是不是得再招点人呢? 朱棣突然奸笑道,“钟小子,问你个问题,你敢说不?” 钟年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的看着朱棣,“你先说是啥问题。” 朱棣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 “那按照你这个说法,朝廷是不是不应该撤掉宰相一职啊?皇帝也需要二把手?” 艹!老子一个县令,你问我这个?你就拿这个考验我?你是想害死我吧! 钟年浑身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离朱棣远了一些。 “老郭啊,你想死你别拉上我啊!这是能说的吗?” “嗐,这有啥不能说的,你只管说就是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朱棣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钟年心说我让谁知道都不能让你知道啊! 但是钟年转念又一想,自己先前都怼了朱棣本人和朱元璋那么多回了,靖难这么敏感的问题都能说,还说不得一个宰相的问题了? 因此钟年打算跟朱棣说道说道。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那个和蔼可亲的大胖子能多活两年呢! “的确是不应该!” 听到这话朱棣不但不恼,反而有些欣喜。 要知道,废除宰相那是他爹干的,可不是他干的! 虽然他和他爹一样都挺卷的,是个劳动模范来着,但是他的目标都放在北征上面去了,他是真不爱处理朝堂上这些琐碎“小事”。 哪怕是他设立了内阁也一样,内阁虽然能帮助皇帝处理政务,但是永乐年间的内阁只有提出建议的权利,没有决定权,那么相当于他们看过一遍之后,皇帝还是得再看一遍,只不过看的时候能少思考一些罢了。 所以朱棣还是被捆绑在了南京,哪也去不了。 的确,这些事情朱高炽可以帮忙做。 但是问题在于朱高炽不想让他爹天天北征,国库扛不起这么大,所以每次朱棣想要走,朱高炽都会拿出堆成山的政物给朱棣批。 哪怕上面都已经写好了内阁大臣的建议,可是这一个国家大大小小那么多事情,就算照着答案批也批不完呐。 因此朱棣就在想,有没有更高效的方法。 钟年继续道,“但是既然已经撤掉了,那么也就没有再设的必要了。” 朱棣道,“那皇帝没有二把手,自己能处理好那么多政务嘛?” 钟年道,“这个嘛,当今圣上是有二把手的呀,太子爷嘛,谁不知道太子爷现在都快成宰相了,宰相要干的活他都干。” 朱棣老脸一红,又道,“那只是这一朝而已,万一后世哪一朝的皇帝年轻,太子又年幼,那该怎么办呢?” 钟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听说永乐大帝还有预言家的属性啊! 真别说,还真有,朱瞻基那小子死的时候,他儿子都才八岁,更别说他活着的时候了。 别说帮他处理奏折了,不给他捣乱那都烧高香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朱厚照,即位的时候十四岁,他弟弟朱厚熜即位的时候也是十四岁,朱翊钧,即位的时候是九岁。 朱由校和朱由检则都是十五岁即位。 虽然说远远没有东汉那么离谱啊,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在老皇帝死之前,太子都没有什么理政能力。 十五岁或许还可以,但是老皇帝在位初期,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后期内阁的权力是很大的,因为皇帝干不完,太子又帮不上忙。 但是这是明初,这个时候还延续着父子共同理政的传统,因此内阁的权力还是很小的。 钟年不动声色地问道,“老郭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妄自议论皇家的事,小心被锦衣卫抓到诏狱里面去!” 朱棣摆了摆手,“钟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爹当初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我跟着当今圣上起兵靖难、清君侧,这江山,我们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我当然希望咱大明能千秋万代,永世长存了。” “可是问题是你就算知道了,你又不是皇帝,也没办法实施啊!” 第54章 改变继承方式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说服圣上!你小子只管说就行了。” 钟年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老郭啊,你现在可是在向我请教问题,怎么还一口一个小子的?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懂点礼貌?\" “你!” 朱棣把眼一瞪,可是钟年浑然不惧,当即瞪了回去。 朱棣气得有些牙痒痒,这么多年来,还没谁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没礼貌的! 但是没办法,这小子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 朱棣到底是一代大帝,尽管脾气有些暴躁,但是还是很拎得清是非的,很快就压下了心底的怒火,有些阴阳怪气地道,“那,钟先生,还请您不吝赐教。” 钟年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摆了摆手道,“那还是算了,你还是叫我钟小子吧。” 朱棣大怒,“你玩我?” 钟年瞥了他一眼,“你听还是不听?” 朱棣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咬着牙道,“你说!” 钟年毫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调皮一下,说一句“我突然又想不起来了。”朱棣一定会突然暴起给自己一个暴扣。 当然,他肯定扣不中就是了。 钟年理了理思绪,开口道,“第一种方法,就是将当今的内阁变成类似于宰相的机构,给与他们决策的权利,这样就可以大大减少皇帝的工作量。” 朱棣摇了摇头,“这不行,那这不就是重新设置宰相嘛!这肯定不行的。” 钟年却道,“这也有些不同的的,比如说宰相只有那么几个人,但是内阁大臣理论上可以有很多,因此权力就比较分散,不会出现一人独大的情况,还是要比宰相制度的危害要小一些的。” 朱棣略微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个办法不太行,因为他也知道,不可能后世子孙个个都像他爷孙仨这样优秀,就算不会出现箫宝卷、刘子业那种废物,也一定会出现碌碌无为之辈,到时候这内阁很难不会影响皇权。 甚至严重一点,内阁大臣联手将皇帝架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朱棣绝对是不想给这内阁放权的。 朱棣又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钟年拧了拧眉,“还真有一个。” 朱棣忙道,“快说快说。” 钟年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半响,才开口道,“新增设一个机构,位于奉天门以北,我将它命名为军机处!这军机处无品级,也无俸禄,仅仅作为皇帝的私人机构存在。 而从此之后,内阁只负责诸如旱涝灾害,地方上供,婚姻嫁娶之类的小事的奏折批阅,并且赋予他们决定的权利,而有关于赋税、军事、官员的任免这一类的事,则交由军机处初步审理,提出建议,然后交给皇帝。 这样一来,皇帝要做的事情会少很多,又不怕那些内阁大臣有了权力之后威胁皇权,因为需要他们处理的都是小事。 至于这军机处,依旧是只有审理建议的权利,没有决定权,就和现在的内阁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审理的是一些大事。 同时,由于军机处位于奉天门以北,皇帝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召见军机处官员,也大大的提高了皇帝处理军过大事的效率。” 虽然说,钟年也很讨厌那些清鞑子,甚至是有些憎恨。 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康熙和雍正这两位的能力还是很出众的,特别是雍正,比之诸如汉之文景、唐之高宗、明之仁宣、成化这些汉人帝王第二梯队也是不遑多让。 乾隆的话,如果只论前三十年,那也属于这个梯队,甚至犹有过之,但是全部六十三年加一块,那就白瞎了,属于是晚节不保一类的。 雍正对于大清最大的贡献,就是这军机处。 军机处总揽军、政大权,成为执政的最高国家机关,并且完全置于皇帝的直接掌握之下,这就使得君主专制在清朝彻底达到了顶峰,皇帝说啥就是啥,下面的人别说反对了,就是议论的机会都不多。 这样子搞虽然不利于国家的治理,但是的确对于国家安定是有很大的增益作用的。 军机处属于是一把双刃剑,皇帝圣明的时候,军机处将会给皇帝治理天下提供极大地帮助。 但是当皇帝昏庸的时候,军机处则会成为皇帝一手遮天的工具,没有人能够限制得住。 朱棣自然很快也想清了这一点。 原本刚听完钟年的描述的时候,他开心的差点原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但是等他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又不免有些担忧。 “如果皇帝昏庸无能,那这军机处岂不是成了助纣为虐的工具?” 钟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吧,当今圣上、太子都是贤明之君,短时间内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数十年百余年之后……我都死了,管他洪水滔天呢?与我何干?” 朱棣顿时怒上心头,但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是啊,正如朱高炽所说,钟年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介七品县令,在他死后,洪水滔天,与他何干? 想到这里,朱棣换了一个温和一点的语气。 “钟小子啊,难道,几十百余年后的大明百姓,便不是百姓了吗?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忍受那乱世之苦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钟年无奈的说道,“想要依靠单一的制度做到完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多个制度配合是可以的。 首先,给内阁放权,改变他们的工作类型,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设立军机处,刚才说过了。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更是最不可能实现的一点:改变继承方式!” 钟年的最后一句话落地,宛若一柄巨锤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砸在了朱棣的脑海当中。 那一瞬间,这位永乐大帝宛若醍醐灌顶。 朱棣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在乎这个嫡长子继承制。 首先一点,他自己就不是靠这个得来的皇位,尽管他的三个哥哥都没了,可是他大哥是有嫡长子的,那么这皇位就不该他事。 第55章 四百年国运 其次,在他的认知当中,并非嫡长子就是最优秀的,而皇位理应优秀的人去继承。 只不过嫡长子继承制存在已有近两千年,他也不敢贸然的去改变,而且在他这里,他的嫡长子还是很优秀的。 不过他还是想听听钟年的想法。 “老郭啊,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大逆不道,你要是不爱听你也别吱声,明白不?” “啊?” 朱棣有一瞬间脑子是宕机的,这不对啊,你不应该问我你要不要说,然后我说没事吗?这……怎么……啊? 钟年也不搭理他,缓缓开口道,“总结起来就八个字,分批放权,择优取之。” 朱棣神情微动,没有开口,静静地看着钟年。 “展开来说,首先第一点,在上一任皇帝在位期间,对于那些天生有疾病或者后天得病的儿子和弟弟等继承者,应取消他们的继承资格。 避免出现东汉那种皇帝早逝,幼子即位,宦官外戚交替专权的情况。 第二点,在剩下的继承者当中,主观的进行筛选,对于那些生性残暴、自私自利的人,取消他们的的继承资格。 第三点,在剩下的初步合格的继承人当中,筛选出一些生性懦弱,不堪大用的人,取消他们的继承资格。 第四点,依次给剩下的这些品性尚佳、可堪一用的人下放一定的权力,让他们担任县令、知州、知府乃至六部尚书。 在这期间由皇帝、太后两人选出做的最好的几人,最多不超过五个人,让他们轮流监国,就如同当今太子这样,上一任皇帝可以在暗中看他们的表现。 如果他们有结党营私,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行为,那么再一次取消他们的继承资格。 一直到最后筛选出仅剩一个的年轻力壮、德才兼备、品行兼优的继承者来,则可用心栽培。 甚至对于一些活得久的帝王,比如我们的太祖皇帝这样,就可以在生前将位子传下去,自己做太上皇,也可以享几年清福。 顺带着还能看看自己选出来的继承人是否合格,有一定的容错率……额就是试错的机会。” 听完钟年这一番话,朱棣顿时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另外还有一种找到了知己的亲切感。 他一直以来就信奉强者为尊,认为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当皇帝,因此在他大哥朱标没死的时候,他对于那个位子一点想法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他不如自己的大哥,实际上他兄弟几个就没人能够比得上朱标,朱标在一天,没有一个人敢反,也没有一个人会产生造反的念头,下面的一干文武大臣也没有一个敢跳的。 同理,他大哥死后,朱雄英又早逝,皇位给了朱允炆那个废物点心,那朱棣自然不服,所以他就反了,所以他就成功了,因为朱允炆的确不适合当皇帝,当了皇帝还那么心善,优柔寡断者成不了大事。 而现在,他自己的嫡长子朱高炽也很有能力,所以这太子之位就应该给他。 而钟年这一番话说的也是这个,就是有能力、有品德的人继承,并且想法比朱棣更大胆,朱棣只是觉得只要是自己的儿子,有能力谁都有机会,但是钟年甚至加上了自己这一辈的弟弟等人。 当然,这也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同,做到了那个位置,不可能会愿意把这天大的位子让给别人家,兄弟间成人了都是分家的,再怎么亲那也是别人家了,是不一样的。 因此这一条在朱棣心中待定,其他几条朱棣打算回去就写进老朱的祖训里面。 谁让老朱的祖训当中没有规定不能改继承法的,这又不是老朱发明的东西,嫡长子继承制是西周时期确立的,和她老朱家有啥关系? 但是,钟年还有下文呢。 “除此之外,还有追加一个丧失继承权的条例。 比如说,故意杀害其他被继承人;遗弃、虐待其他被继承人;伪造、篡改或者销毁遗诏;隐匿遗诏。诸如此类现象,一经查实,则丧失继承权。 当然,如果此人虐待、遗弃被继承人,但是该被继承人愿意予以宽恕,并且纸面承诺,那么此人依旧可以享有继承权。” 中年说的就是有关民法典对于继承法的一些规定,当然,肯定有不同的,民法典当中,继承法继承的是家产,是所有有权继承人平分,或者某一继承人会分得多一些,但是是都有的。 皇位就不一样,只能传给一个人,所以就是要经过层层的筛选。 虽然钟年也觉得这些个想法放到这个时代有些惊世骇俗,但是他觉得永乐大帝不会是那么死板的人,还是那句话,他希望大明朝能够更久一些,不要再出现那段屈辱的历史。 钟年最后总结道,“老郭啊,别的我不敢说,如果当今圣上真的能够将我今日对你说的这些全部实施,我不跟你吹,最少可保大明四百年的国运。” 说罢,钟年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棣一眼。 朱棣还沉浸在钟年有关继承法的理论上面呢不能自拔,听到这句话后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只有四百年?” 钟年下意识地道,“四百年你还嫌少?” 朱棣一本正经地道,“有我高祖皇帝留下来的祖训,我大明最少也当有千年的国运才是!” “啊?” 钟年不禁以手扶额,他真的很想说一句,要是朱元璋没留下那些祖训,说不定还好一点,能突破三百年的魔咒,起码和两汉一样,分东西而治四百年。 但是就是因为这些祖训,后期的大明皇帝都让文官集团欺负成孙子了! 但是这话他也不能跟朱棣说,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 “老郭啊,有时间就多看看史书,唐太宗有言,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钟年知道这位明太宗(此时还不是成祖)是非常崇拜唐太宗的。 “我给你捋一捋啊。” 第56章 王朝三百年魔咒;四舍五入 “老郭啊,我先问你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大一统王朝?” 朱棣点了点头,虽然他是个武夫,但是这些年当上了皇帝之后,也经常阅读史书,对于唐太宗的那一句以史为镜,他是深有体会。 钟年继续道,“《汉书》当中记载,‘所以大一统者,六合通风,九州同贯也。’ 在我的认知当中,大一统王朝应当自秦开始算。 夏商周三朝当中,地方的诸侯国本质上并没有成为中央王朝的地方一级权力机构,额这个很复杂,总之我并不将他们仨算作大一统王朝。” 见朱棣没有异议,钟年继续道,“秦传二世,国运十五年; 西汉传十三世,二百一十年,东汉传十四世,一百九十五年,国运四百零五年。 新朝传一世,国运十五年 西晋传四世,共五十一年。 隋传三世,国运三十七年,大一统二十九年。 唐传二十一帝,国运二百七十四年。 武周传一世,国运十五年。 前元自蒙古国算起,传十五世,国运一百六十二年。 自统一算起,不过九十二年”(完全统一,从1276开始算,不是1271) 朱棣耐心地听着钟年罗列这些数据,虽有些不惑,但也隐隐有了一丝明悟。 钟年喝了口茶,继续道,“相信老郭你也发现了,单一的大一统王朝,国运绝对不会超过三百年,汉朝虽然有四百多年的国运,但是也分成了两汉,并不是单一的大一统王朝,那光武帝刘秀,也并非刘家的嫡系继承人,说到底,和新建立了一个王朝也差的不大。 我将这一现象称之为大一统王朝三百年魔咒。 就是说,大一统的王朝,不可能不断层的传递三百年以上。 那我再给你算上没有大一统的两宋,北宋传九世,历一百六十七年,南宋传九世,共一百四十九年,两宋加在一起不过三百一十六年。 很明显,咱大明是大一统王朝没错吧?那么,如果在不发生断层的情况下,老郭你觉得能打破这个三百年魔咒嘛?” 钟年的话很轻,但是落在朱棣的耳中,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朱棣此前从没有想过所谓王朝三百年魔咒这种问题,在他看来,各朝各代的灭亡,无非就那么几个原因。 第一种,末代君王年幼无能,权柄操控于奸贼之手。 就比如王莽篡汉之时,小皇帝只有九岁,东汉末年,董卓立了不满十岁的刘协为傀儡皇帝。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时候,北周同样也是孤儿寡母。元末也是留下了年幼的小皇帝。根本无力控制国家政权。 一般而言,只要皇帝处在成年之中,又没什么大病,基本上就不会出现亡国的现象。 第二种,末代君王懒惰不堪,荒淫嬉戏,酒池肉林,奢靡无度,是一个无道的荒淫昏君。 第三种,末代君王本身不是被当做皇帝培养的,对当皇帝一窍不通,就比如李煜,死了五个哥哥,莫名其妙的当了皇帝。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错,的确大多都是因为这几个原因,但是可有一点,就是当王朝运行到近三百年的时候,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是封建王朝的本质规律,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就是无论前面的皇帝做得多好,快到三百年的时候,一定会在某一个时间,出现一些特别奇葩的事情。 一切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但,其实那都是命中注定。 这让朱棣感到了深深地无力。 唐太宗李世民是他的偶像,可是李世民的大唐国运也不过二百七十四年,可是……他不甘心! “钟先生,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这一刻,朱棣不光对钟年的称呼变得尊敬了些,两只眼睛也在这一刻迸发出精光,连带着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钟年正了正身子,说道,“方法我告诉过你了,想要打破这条魔咒,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常规,推倒重来!” 说完这句话后,钟年及时地掐断了这个话题,因为饭菜都已经上好了。 小小的石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红烧肉、黄焖鸡、四喜丸子、糖醋鱼、金陵盐水鸭……鸡鸭鱼肉是上全了,还有其他不少的配菜。 当然了,由于谷氨酸钠(味精)的存在,钟年这里的菜的味道比尚膳局的还要好! 朱棣每次吃完都赞不绝口,并且向钟年学艺,美其名曰回去做给老伴吃,但是钟年怎么可能给他呢? 钟年给自己的理由是,这老小子不真诚!徐妙云都死了一年了,还在这老伴老伴!他钟年,最不喜欢不真诚的人! 他自己? 咳咳,选择性忽略! 菜吃到一半的时候,钟年突然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朱棣正夹了一块红烧肉,冷不丁手抖了下,肉块掉到了盘子里。 朱棣忍不住怒道,“钟小子,你干什么?!” 钟年冷冷的看着他,面色严肃地道,“老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怎么了?”朱棣有些不明所以。 “老郭,你可知上个月你来我家吃了多少顿饭?” 朱棣还是没反应过来,“啊?” 钟年继续说道,“从三月二十日你第一次来开始算,十天,你和你儿子一共来蹭了五顿饭,其中有四次都带着你孙子,你和你儿子的饭量都至少是我的两倍还多,就是你孙子也能顶我家丫丫和穆姨两个人的饭量,也就是说,你或者你儿子每来一次,我们这一顿饭的耗费将是平常的三倍! 我们家一个月的餐饮费用是两贯大钱,平均下来每一顿是二十二文多一点。那么你和你孙子或者是你儿子和你孙子来吃一顿的花费就是四十五文。 你和你儿子平均两天来一次,每次一顿,一个月是十五顿,也就是六百七十五文,四舍五入下来,你要是还想来蹭饭,就一个月付我一贯大钱!” “啊?” 朱棣的脑子已经宕机了。 合着你又是拍桌子又是打算盘,你就为了一贯钱? 朱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钟年所谓的“四舍五入”。 这要是搁后世,钟年这话一说完,就已经有人进厨房给他拿美刀、人民匕和珐榔了! 第57章 试收商税 朱棣大手一挥,“不就是一贯钱嘛,我一个月给你十贯,行了吧?” 钟年闻言大喜,“君子一言!” 朱棣无语地道,“驷马难追!你看看你那点出息!” 钟年摆了摆手,“我不要出息,我要钱就行了。” 随后钟年装作无事发生地拿起了筷子继续夹菜。 朱棣假装继续去夹自己刚才掉了的那块红烧肉。 “啪!” “又怎么了!” 朱棣看着再一次落入盘中的肉块,也学着钟年把筷子一摔,怒不可遏的问道。 钟年看着他这反应,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那你摔什么筷子!” 朱棣毫不怀疑,如果眼前这个可恶的臭小子不是钟年,他已经请他去诏狱吃牢饭了。 见钟年丝毫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朱棣也是百般无奈,试探性的将那块肉夹起来,然后突然又放了回去,见钟年毫无反应才重新夹起来,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才送到嘴里。 丫丫和穆姨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但是朱瞻基就不一样了,直接大声地问道,“爷爷,你不喜欢吃红烧肉嘛,你不吃给孙儿吃好不好?” 朱棣差点没噎死过去。 但是毕竟是大孙子,朱棣又夹了两块肉在朱瞻基的碗里,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钟年两眼。 为啥呢,因为此时碗里面一共就剩两块红烧肉了! 钟年权当做没看见。 由于朱棣的饭量摆在那里,又没有主食,或许也是因为钟家的盘子小,一桌子的菜很快就吃没了。 小瞻基跟着丫丫和穆姨去了厨房洗碗,钟年主动的将自己的躺椅让给朱棣,自己坐在小马扎上,朱棣正纳闷呢,钟年上去给他抛了个炸弹。 “老郭啊,我想在江宁县试收商税。” “噗!” 朱棣猛地喷出一口雪碧,惊怒道,“你说什么?” 钟年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所以刚才在饭桌上他想说又没敢说,怕的就是这个。 钟年搬着小马扎跑远了些,道,“老郭,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 朱棣腾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钟年,仿佛在说:小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但是这件事是钟年一定要说的,哪怕朱棣再怎么恐吓他也不行。 “老郭,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江宁县和其他州县不同,我们这的学校是面向所有百姓的,而且还管饭,学费也是全免的,只收些许书本费,而这钱都要从县衙拿,另外修路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有那按摩馆,也是我一手供应的。 本来仅仅依靠四家店的供给还勉强撑得过去,可是随着这几家赌坊的查抄,空出来的地方我打算新建几个高等学校和贸易市场,这都需要钱啊!” “你等会,高等学校?贸易市场?你建这玩意干嘛?”朱棣突然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的了,上一刻他还想发飙来着,现在直接一个头两个大了。 “学校当然是给学生上学用啊!贸易市场当然是给百姓做生意用的啊。”钟年很耐心的解释道。 岂料朱棣听完这话更火大了。 “你让百姓都去做生意,谁来种地啊?枉老夫还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官,却不曾想你竟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 “停停停,老郭,你先坐下。” 说罢钟年一个闪身来到朱棣身后,将他按回了椅子上。 朱棣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抓钟年,但是他骇然发现竟然完全碰不到钟年。 尽管他一直都知道钟年的武艺非常之高,甚至比他手下锦衣卫的一把手纪纲还要高,但是他寻思着再强也是人吧? 然而,刚才这一抓,让他明白,眼前这个刚刚二十岁的小子,强的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这一切得益于系统给的一道功法。 名为凌波微步。 没错,就是段誉的那个凌波微步! 实际上,他绝大多数的主动技能都是金老爷子武侠世界里面的招数,什么北冥神功、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他都会。 只不过平常都用不到这么高级的招数,七十二路空明拳这种低级招数也能打遍大明了。 大明终究是没有所谓的倚天屠龙。 朱棣挣扎片刻也放弃了,声音清冷地道,“你私收商税,莫不是要造反?” “诶~别给我乱扣帽子,我朝九晚五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我造嘛反啊?真要是造反了,失败了十族升天,成功了还得天天累死累活,我那是闲得吗?” 钟年在朱棣身后翻了个白眼,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朱棣真的是个脑瘫。 实际上,朱棣冷静下来后也反应了过来,就这么懒的人会想造反? 他刚才只是被商税这两个字给冲昏了头脑。 眼见着朱棣身上滔天的杀气被压了下去,钟年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问道, “老郭,你觉得我这提议怎么样,要是收了商税,哪怕十税一,县衙每个月至少也能多出来两千贯以上的收入,到时候别说是贸易市场和大学了,我能把商业街都搞出来!” 朱棣冷声道,“朝廷明令禁止,地方官府不允许擅自收税,巧立名目,压榨百姓,吏部的官员没有告诉过你吗?” 钟年拧了拧眉,有些犹豫,顺势松开了朱棣的肩膀。 朱棣就那么坐着,也没有什么反应,静静等待着钟年的回答。 良久,钟年回过头来看向朱棣,“老郭,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大逆不道,你控制一下脾气,因为什么呢,因为你就算发火也没用,你也打不过我,所以你就控制一下,ok?” 朱棣虽然不知道欧尅是什么意思,但那是这并不妨碍他露出那想要刀人的眼神。 “哼,你小子又不是第一天大逆不道了,我不让你说你难道就不说吗?” 钟年见着老头并没有要太过应激的动作,缓缓开口道“不收商税,本来就是我朝行政最大的错误!我管不到朝廷,难道,还不能纠正我辖区内的错误吗?” 第58章 我的脑袋就放在这里 严格意义上来说,钟年说的并不准确,大明并非完全不收商税的,只是绝大多数的商品是免税的,比如说丝绸、布匹这一类的百姓生活用品都是不收税的的。 朱老板的初衷可以理解,为了让减轻百姓的生活压力,而且朱老板这一辈子做的事都可以总结为这一句话。 他是真的全心全意为了百姓在着想的。 但是问题在于,朱老板忽视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不收税,得益的并不是百姓,而是商人! 老朱的想法应该是,我免你们商人的税,你们就把价格定的低点,这样你们也有钱赚,百姓也能收益,朝廷也没有损失,是三赢的局面。 然而老朱实在是有些低估了那些商人的胃口了。 英国经济评论家邓宁格在《工会与罢工》当中有这样一句话: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这段话,很适合用来评论明初的商人。 我才不管你老朱怎么想,那你不收税,我们就多赚点,想让我们主动降价?门都没有! 老朱为此曾动刀杀了很多人,但是没用,哪怕没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们也敢冒着砍头的风险赚钱。 当然了,可有一点,他们也知道百姓是老朱的逆鳞,因此他们对外售卖的价格也一直维持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内,百姓的生活压力并不大。 换而言之,他们赚的其实是朝廷的钱。 因为朝廷虽然轻视商人,但是在搭建平台和提供运输方面还是有所付出的,但是对于这些最重要的商品却不收税。 即便是对于其他物品,比如瓷器、茶叶、酒水这类物品,税收最多的时候也才三十税一。 什么概念啊? 就是几乎等于不收税! 南宋的商人要是听说有三十税一的商税,估计做梦都要笑醒! 举个最简单的的例子。 宋朝天禧年间的商税大概在五百五十万贯左右,而明朝宣德年间的商税大概在……三十二万贯? 这已经不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了,只能说朱元璋农民出身的局限性太大了。 朱元璋根本就不了解商人有多赚钱,甚至他曾对李善长说,就商人赚的那点钱,全收上来也没多少,不值一提。 同样的,朱棣对于这里面的弯弯绕也几乎一窍不通,朱高炽倒是明白一些,但是这位…… 洪熙大帝在位二十年间,竟然不掌权?(永乐年间几乎一直都是朱高炽在监国),掌权一年,花了一半时间给朱棣擦屁股,给儿子铺路,为平定汉王之乱做准备。 另外半年时间还张罗着要还都南京。 然后,嘎,人没了。 那没办法呀,累死了能咋办嘛。本来体格子就差,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他全占了,还天天朝五晚十的,累不死才是怪事。 朱瞻基吧……咋说呢,他还是意识到了一点点的,但是这位也只是把商税略微提高了一点,二十五税一,并且将丝绸和布匹纳入了收税的行列。 要不然连那三十二万贯都没有! 朱棣并不知道这些,但是钟年当着他面说他和他爹行政有错误,他就不能忍!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收商税就是最大的错误了?” 钟年唇角微微上扬。 还是上钩了。 “不知道你家我郭兄回家之后有没有和你说起来关于市舶司的这个问题?” 朱棣点了点头,“当然说过,老夫还上了一道折子给圣上呢。” 钟年假装好奇地道,“你写的啥?” “不告诉你!”朱棣把头一偏。 钟年也不拆穿他,继续道,“那么你应该明白了,这市舶司有多么赚钱,可要是我说,年税收二百万贯的市舶司在宋朝税收当中的占比连百分之二都不到呢?” “你说什么!”朱棣勃然色变。 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二百万贯不到百分之二是什么概念。 钟年摊了摊手,“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朝廷总收入约在一亿五千万两白银,那市舶司的收入不过二百万缗,可不就是连百分之二都不到嘛?” 朱棣听着这一个个数据,只感觉五雷轰顶,一亿五千万? 先别说一亿了,大明朝廷每年的收入连五千万贯都没有啊! 版图是人家的四倍差不多,收入连人家的零头都不到? 朱棣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也许,那宋朝的农业比较发达,粮税比较多呢?” 但是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农业再发达,一共就那么点地,粮食税一亿两? 别说他不信,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大明版图这么大,粮税每年也就三千万贯。 钟年直接就笑出了声来,“老郭,这话你自己信不?实话告诉你,北宋时期农业税仅仅占据总税收的差不多十分之一,而商税占到了十分之七还要多,差不多就是最多的时候,每年光商税就有一亿两!就是少的时候,最少最少商税也有五千万两。” 当然了,有些天灾人祸的时候,或者皇帝更替啊这些时候,这个数据会有不同程度的降低,幅度也有可能很大,但是通过这个例子让朱棣明白商税的重要性还是足够了。 果不其然,朱棣直接瘫在了躺椅上。 钟年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拿出一把小剪刀修剪着院中的花草。 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需要解释的太详细,他相信,仅凭这些数据和史实,足够让朱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良久,朱棣冷不丁地说道,“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钟年缓缓转过身来,“帮我跟圣上上一道折子,允许我江宁县作为实验特批县,自行收取商税,如果一年以后,我不能让圣上满意,我的脑袋就放在这里。” “好,老夫答应你。” 第59章 你爷爷是怕咱俩没出息 钟年也不关心老郭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皇帝允许他收税,朱棣虽然疑惑,但是也没当回事,他自认并没有让钟年发现。 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隐瞒的多好,而是因为他觉得如果钟年猜出来了,这阵应该已经给自己跪下了才对,这只能说是认知偏差在搞鬼吧。 其实钟年攻心的策略很简单,就是让你朱棣明白商税蕴含多么大的财富,让你心动。 那到时候我作为实验基地或者说实验模范县来给你打先锋,效果好你就可以以此为由在全国推行,到时候也没人有办法反对,因为成果就摆在那里;如果效果不好,一刀给钟年咔嚓了,也就是了。 那你怎么可能拒绝呢? 除非你是傻子。 但是朱棣作为历史上唯一一个造反成功并且传位二百多年的皇帝,显然不可能是个傻子。 当然了,如果朱棣要杀钟年,钟年肯定是会跑的,造船出海,凭借他的能耐在哪也能混得下去。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钟年并不想跑,因为跑了之后他就没办法打卡朝九晚五了,系统就等于没用了。 但是朱棣其实隐隐也有些判断,钟年大概是不会失败的。 当天夜里,朱棣一回到武英殿,就跟朱高炽两个人翻看起了宋朝的税收记录,结果果然如钟年所说,商税在税收当中所占比重达八成以上,每年最少最少也有五千万两的商税收入。 朱高炽啧了两声道,“爹啊,这要是爷爷还活着,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啊。” 不开市舶司和不收商税都是朱元璋定下来的。 朱棣扯了扯嘴角,“你懂什么,你爷爷是怕咱俩没出息,给咱俩留下来的功绩呢。” 朱高炽顿时张大了嘴巴,不是,还能这样玩的?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华点,“爹,不对吧,就算是留也是留给建文的啊……” 朱棣扭头狠狠地瞪了朱高炽一眼,想要吃人的眼神是遮掩不住的,换句话说他也没想遮掩。 那意思很明显,人家外人都不说了,你还搁这叭叭,你是不缺心眼啊? 朱高炽缩了缩脖子,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爹,你说咱要不要下道旨意帮帮他?” 朱棣沉吟片刻,道,“下旨是肯定要下的,不然那些言官们三天两头弹劾他朕也烦,但是,朕现在还不想让太多人关注他……” 朱棣对此也是颇为苦恼,如果下了这道旨意,一时之间朝野上下的关注点一定会全部聚集到江宁县,到时候钟年每一步都可以说是走在了钢丝上。 尽管钟年的天赋,无论是文治还是武艺在当世都是独一档的存在,但是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终究是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这么大的压力他很难承受,更何况也不应该由他承受。 “这样吧,给锦衣上前千户所起一道密旨,让他们提前伪装成商贩潜入江宁县,务必保护好那小子并配合他,对于各大世家派去监视那小子的人有先斩后奏之权。” “好嘞,爹。” 锦衣上前千户所,无印,编一千人,巧的是,这一所的千户正是那一日被周胜等人约去红袖招的张保。 因此,当张保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张保是亲眼见过钟年出手的。 这要是见了面……那得多尴尬啊? 再说了,让他们一千名锦衣卫去经商? 这不是闹呢嘛? 但是朱棣的旨意就是这么写的,不听也不行。 好在朱棣是给了本金的,基本上只要他们不傻,应该也不至于遭到哪里去,无非也就是赔点,不影响任务。 但是等他们分批来到江宁县的时候直接就傻了。 “特大公告,本县被朝廷划为实验特批县,进行改制,于本月初七开设商税,初始税率为十税一,商贾逾期一月不交商税则视为藐视朝廷法度,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 县令钟年。永乐六年四月初三。” “老大,这啥意思啊?” 张保看着眼前的布告栏陷入了沉思。 十税一? 大明建国四十年,从来没听说过十税一的商税,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而,更加令他不敢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太好了,大老爷总算是注意到咱们普通商人了,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只听几个身穿麻布衣服的人位在布告栏前大声交谈着。 从他们的言语当中不难得知,他们是商人,并且,他们对这十税一的商税不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还有点……期待? 尽管张保早就知道自己来江宁县之后肯定会被震撼,但他没想到他拉了一车的货物都还没卸就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思索片刻,他觉得上前打听打听。 张保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询问道,“这位仁兄,方才听你们所说,这大老爷总算是注意到咱们普通商人了,是什么意思啊?这商税增加了,咱们咋还能有好日子呢?” 那人回过头来看了张保一眼,注意到他身上穿的麻布衣服,颇为亲切地问道“你是外地来的商人吧?” 张保急忙道,“正是,正是,仁兄何故一眼便看出?” 那人笑了笑,“你刚才说咱们商人,而且你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那肯定是外地的商人咯,既然大家都是同行,那我就跟你说道说道啊。” “在下洗耳恭听。” “咱们江宁县的大老爷在咱整个大明都是独一份的好,大概半年多以前吧,大老爷制定了一个规矩,就是百姓们不得将自家产出的多余粮食囤起来,要拿到市场上去卖或者卖给官府储存,自己家只能留够自家吃的粮食,粮食不够的时候也可以上市场去买。 诶,你别急,我知道你不理解,因为一开始我也不理解,可是现在我不光理解了,并且非常的佩服大老爷。 因为原本咱们县里面有很多人他是不种地的,就比如咱商人,还有就是咱的手下,还有就是一些王公贵族的家奴,还有啊比如一些店铺的掌柜和乌衣巷那边的小二、姑娘、戏子啥的。” 第60章 够咱赔的嘛? “那这些人不种地咋办呢,总要吃粮食吧,那自然就是去买了,兄台你可知咱大明的粮价是多少?” 张保愣了愣,随后认真地答道,“上等禄米应该在五十文一斗,次一点的大概是三十多文一斗,陈米大概是二十文一斗。” 那商人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那你可知咱江宁县的粮价是多少?” 张保当然不知道了,但是他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多差别吧? 然而…… “十五文一斗!” 陈米比其他地方一斗低了足足五文钱,这粮价的确很低了,黄文武这样想着,又问道,“那好一些的新米呢?” 然而…… “我说的就是新米啊!” 那商人笑着道。 “啊?” 张保抠了抠耳朵,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商人依旧笑道,“我说,咱们江宁县的新米,十五文钱一斗!” 张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十五文钱一斗的新米? 这……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咋可能呢?”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人在诓骗他。 但是看其他人的表情,好像,大概,可能,还真是这样?! 张保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那陈米呢?” 那商人直接就笑出了声,好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样。 旁边一个人接过话来,再次给张保抛了个炸弹,“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在咱们江宁县的市场上,早就没有陈米了,全都是头一年的新米!” 张保只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张保道,“这……这咋可能呀?那早些年的陈米呢?” 那商人道,“陈米都被大老爷以二十文一斗的价格收上去了。” 张保道,“大老爷用陈米干什么呀?” “那咱们哪知道啊!大老爷做事向来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你也不需要明白,反正都是为了咱百姓好就是了!” 那商人这样说道。 随后先前笑出声的商人接过话来说道,“所以啊,大老爷这一次曾设商税,肯定也是为了咱们商人好,这也就是你赶着好时候了! 而且啊,在咱江宁县,如果你做生意遇到困难了,尽管去找大老爷,大老爷在做生意方面的脑子也是一顶一的好使! 就这么说吧,在咱们江宁县,只要你遵纪守法,踏实肯干,就肯定能赚钱!” 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的眼神里面闪烁着憧憬的光芒,看得出来,钟年在江宁县真得是深得人心的。 能让农夫、商人和皇帝都喜欢,让贪官和权贵讨厌的人,一定是个大大的好人。 …… 肖仁驾着马车行走着在街道上,颇为感慨的对着一旁的张保道,“老大,我算是明白陛下为何这么看重这个钟年了。” 张保苦笑一声,“老肖,先不说这个,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本来就不会做买卖,现在还得交这么高的税,陛下给的钱够咱赔的嘛……” 肖仁顿时卡壳了。 但是很快肖仁就想到了办法,“刚才那商人不是说嘛,咱做生意遇到麻烦,可以去找那大老爷。” 张保嘴角扯了扯,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在红袖招,他一看见钟年就拔刀要砍人家…… 说实话,张保宁愿回去让朱棣训一顿,也不想面对钟年。 那三秒三刀三颗头的场面实在是太恐怖了! 当然了,朱棣的屠刀当然也恐怖,可是毕竟朱棣讲道理,朱棣只是对那些本该诛三族的人诛九族,本该诛九族的人诛十族(方孝孺),本该杀头的人抄家,本该抄家的诛三族。 只是刑罚比较重,但是整体来说还是讲道理的。 但是这钟年貌似是不讲道理的! 肖仁见自己家老大傻愣着不说话,也不敢多嘴,自顾自地赶着车。 这两天,江宁县的各大街道都发生着这样的现象。 要知道,朱棣可是派了一整个千户卫所一千人来啊! 可想而知,朱棣对于商税这件事有多么重视。 如果说,重开市舶司的收入还要去填窟窿,不能给他打仗,不足以让他封狼居胥。 那么,加上每年五千万贯的商税,他百分之百能把元鞑子犁庭扫穴!就是道上有条狗路过都得挨两个大逼斗。 而且,这一次,不光朱棣开心,钟年也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收商税了! 江宁县两万五千户,怎么地一个月也能收上来三千来贯,这还是商业活动都不怎么发达的情况,这要是等到他把农贸市场和游乐场之类的东西全都开起来,他都不敢想…… 当然了,目前还不到收税的时候,具体怎样还得看初七那天。 四月初二,多云,钟年的四弟钟时来信,说是钟年的三妹与隔壁村子的一个姓白的人订亲,让钟年抽空回家一趟,把这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钟年以衙门事多为由给推辞了,因为他实在是没空,这两天忙着税收和春耕,还有查抄赌坊,他一个人都快当八个人使了! 四月初三,晴,朱高炽带着朱瞻基来蹭饭,顺带着把十贯大钱交到了丫丫的手上。另外,带来了朝廷派了锦衣卫入江宁县的消息。 因为朱高炽知道,钟年那么高的武艺,走在路上都能听到路边屋子里有人在议论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大街上突然多了哪那么多有功夫在身的商人。 当然,朱高炽虚报了人数,说只有一百来人。 对此钟年也不意外,他可不会相信朱棣真的只是一个莽夫,朱棣心细起来比起女人也是不遑多让。 四月初四,钟年再一次当着穆姨的面狠狠秀了一把恩爱,只是依旧没有突破最后一步,丫丫哭着说钟年嫌弃她,钟年哄了好久,还唱了好几首曲子才哄好。 没办法,十六岁的丫丫对于钟年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虽然说年满十六周岁的双方自愿的性行为即便是在后世也并不违法,但是,这个东西它是不符合道德的。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这个年代没有防护措施,实在是太容易怀孕了,而十六岁怀孕,难产的概率太大了,钟年可不敢去赌! 第61章 大明武神钟浩瀚 四月初五,小雨,朱棣带着朱瞻基来蹭饭,狠狠地邀了一波功,入夜,钟年带着几个衙役再次查抄了一家赌坊。 在钟年的调查当中,江宁县所有的大型赌坊应该已经全部落网了,剩下一些小型赌坊,十几二十几个人的那种,就很好办了。 四月初六,雨还未停,钟年趁着这个机会将其余一些隐蔽在地下或者酒楼当中的中小型赌坊全部一网打尽,由于在一个酒楼当中出手被百姓看到,钟年还意外获得了一个武神的称号。 钟年倒也不谦虚,因为如果只论武艺,他配得上这个称号。 当然了,如果是战神那肯定是不行的,首先,在大明,战神属于是一个贬义词……虽然朱祁镇还没出生,但是李景隆那可也是大明战神来着…… 除此之外,钟年自认武艺高超,但是让他带兵打仗肯定是不行的,战神可不能有勇无谋,他虽然也不是没脑子,但是带兵肯定是不行的。 战场上,个人武艺的影响力就很小了,虽然身负北冥神功,以一敌百是能做到,但是五百、一千呢?那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武神的名头是没跑了。 经此一“役”,钟年名声大噪,在江宁县,再也没有谁敢违背他的意思,另外他对百姓也是真的好,所以百姓们也都以有钟年这样的大老爷而自豪。 因此,四月初七,收税进行的异常顺利。 天色刚刚破晓,蒙蒙的亮光悄然弥漫。 刚刚被细雨冲刷过的天空是一片深邃的蓝,微微泛着些许粉红。 在这朦胧的光线中,万物都显得格外柔和,树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颤动。 风并没有停下脚步,随着流光来到了江宁县的小县衙,带来了远山淡淡的的花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人们缓缓睁开双眼,迎接着这崭新的一天。 这一天注定是不同寻常的。 二十世纪的华夏国有这样一句话,叫做“收税靠腿,宣传靠嘴。” 这是因为那个时候经济发展水平并不高,税收征管主要依靠税务人员走街串巷上门去收。 后来建成了全国统一的电子税务局,纳税人足不出户网上“报税”,并且逐步实现了信息系统自动提取数据、自动计算税额、自动生成申报,只需要纳税人确认或者补正之后就可以线上提交。 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之后,收税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当然,这里的简单指的是已经算好了账的税收起来简单,算不好的……那就说来话长了。 钟年以前是自由职业,稿费下发的时候就已经将个人所得税扣掉了,所以他并不怎么了解这些东西。 但是好在这个时代也没办法线上收税,还是得线下跑腿。 然而,众所周知,钟年是很懒很懒的,除了半夜查抄赌坊以外,他就没加过班,就是正常上班都要打个瞌睡哦。 那咋办呢? 参考一下农税是怎么收的呗! 早在布告发出的当天,钟年就派了几十个衙役分成十几个小组,每个组配一个书吏,然后前往各大商业聚集区域进行通知和统计。 钟年很早之前就专门划出了几条街道用于做生意,因此除掉卖糖葫芦和糖人这一类的流动商人,绝大多数的商人都是有一个固定地点的。 因此还是很好统计的。 第一点,根据商品交易额收税,比例早就列出来,十税一,也就是每交易十贯钱就收一贯钱的税。 第二点,占地税,很好理解,就是根据店铺所占面积进行收税。 第三点,对没有房屋但是占地的商行收取地皮税。 第四点,对借用仓库或者场地用于存放货物收取的租赁税。 当然了,后面三点其实都可以概括为场地税,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建造了房屋的就要多收一些,只是借用的仓库就少收一些。 因为场地税是一直都要交的,所以哪怕钟年忘了在布告栏上写,那些商人也并没有多少反应,因为他们知道钟年是不可能害他们的。 很快,第一波回报就来了,首先,钟年手握圣旨,大手一挥,直接取消江宁县范围的“勾军”和“清军”政策,并暂时取消军户制度。 怎么说呢,这要是朱元璋在位,钟年的九族已经升天了,百分百的。 就是朱棣也被他气得够呛,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昏死了过去,后来朱高炽好说歹说才打消了他下旨的念头。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呢? 首先,啥是“勾军”和“清军”呢? 这个就要从朱老板开始说起了,明朝的兵制相比之前各朝各代有了很大的变革,创立了独具特色的卫所制度。 卫所制度的特点是:皇帝独揽军事大权,全国各重要州县设立卫所,给养仰赖屯田。 最大的特点在于最后这个给养仰赖屯田上面。 也就是所谓的屯田制, 按规定,边境的军士三份用作守城,七分屯种,内地则是二分守城,八分屯种。 也就是每一个士兵给一块地,给你耕牛、农具、种子,让你种地。 就是说不打仗的时候,就留下两三成的将士守城去,其他人去种地,打仗的时候就所有人一块上。 另外朱老板还有一个补助手段,称作商屯,也就是让商人在边境招募人手开荒,开垦的荒田归商人所有,但是需要缴纳粮食,用来补充边境的军粮。 避免有时候一打打一年,没人种地,粮食不够用。 接下来就是卫所制度的前置核心了,它就是军户制! 这要是朱老板办的最没脑子的事情了。 虽然说他干的没脑子的事挺多的,但是再离谱也不会有这个离谱。 而勾军和清军正是和这个制度息息相关。 军户制前面也提到过了,凡是跟随朱老板“起事”的老兵和归降他的元军以及那些年被他强征入军的人还有他们的家属,这一大帮子人全部编入军户,修造军户图籍。 然后,这些人和这些人的后代,就永远都要当兵了。 虽然后来军户制遭到破坏,但是在明初是非常严格的。 第62章 劳动模范范文宇 那么说了这么多,勾军和清军到底是啥呢? 众所周知啊,祖孙三代都当兵,肯定会有人逃跑啊,就算防的严,十几万的边军不可能都防得住。 再加上还有最主要的,打仗肯定要死人啊! 比如说某一军户家里面三个人参军,跑了一个死了俩,那么这一家没了,该咋办呢? 诶,由这个官府派人到该军户的原籍去勾补他的亲族来顶替。 所以朱棣打仗的那几年,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人在家里待的好好的,然后莫名其妙来了一队官兵,然后把你带走了,然后你就参军了,然后,你儿子,你兄弟,你兄弟的儿子,就全都成军户了。 然后,你们家基本就算是废了。 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所以别看老朱一心为民,他这个脑子是真不太好使,应该说他的初衷其实就不是为了百姓着想。 要知道,不管是废除宰相还是军户制度,最终受益者其实都是皇帝,也就是加强中央集权和君主专制。 这也是明清皇帝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实际上,他老朱的确是变了心了。 不可否认,在官员、皇族和百姓之间,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百姓。 那么在百姓和他自己之间,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自己。 在这一点上,同样是为百姓着想,他和他那个胖孙子差得远了。 钟年每每想到此处,都要在心里面痛骂一顿老朱。 就因为这军户制度,他江宁县根本就没有多少劳动力。 不是去种地就是去当兵。 其实大明的海禁并没有和清朝那么严格,讲道理,不应该一直到1644年,仅仅只是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 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出现必须在经济上具备两个条件。 简单来说,一个是有充足的失去生产资料且有人身自由的劳动力,第二个是在少数人手中具备了一定规模的货币资本。 就劳动力这一块,大明就永远不可能迈入资本主义。 这和海禁没有关系。 讲道理,就是放开了海禁,天天和西方跑船,也发展不了资本主义,个人的资本再多没用,没劳动力! 因此,钟年得到特批的圣旨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改革。 而且是大刀阔斧的改。 倒不是说钟年有多向往资本主义社会,而是因为以当今的形式,想要像后世的华夏一样,从封建社会直接跳到社会主义不太现实,那么相比较之下,资本主义社会还是要更加的合理一些。 当然了,这单单这一步,他也要走好久,目前只能是一步一个脚印来了。 在取消了军户制之后,钟年又将除商税和农税之外的所有税全部废除了。 比如什么牙税、契税、门摊税、公关税…… 其实,在钟年没收商税之前,官府巧立名目,也是大把大把的从百姓手里捞银子。 别的都不说,那邹俊平在位两年,最少捞了有一万贯。 当初钟年上任之后,虽然并没有加剧这种行为,但是也没有停止,一直到那次雨夜钟年穿越过来之后,这种现象才有所改善。 但是由于衙门一直缺钱,所以钟年时不时的还是会想办法搞点钱来。 一直以来他对此都挺愧疚的,但是他的一切布局都需要银子,没钱是万万不能的,他也只能这么继续下去。 一直到今日,收了商税,他总算是可以自我救赎了。 四月初八,晴。 县衙大堂内,范文宇拿着几份文书正在跟钟年汇报。 “县尊大人,昨日拢共收取商税一千八百零八贯,其中所有店铺一个月的占地税是八百三十一贯,地皮税为六百一十八贯,租赁税为三百五十九贯。皆已存入库房。” 是的,这一次收税仅仅只是收取了一个月的场地税,交易税钟年吩咐等到下个月初七再交。 这主要是因为上个月商人们的交易金额官府没有记录,与其稀里糊涂的跟着那些商人的记账簿走,还不如放掉这一个月,后面由官府出人记录。 虽然一个月的交易税少说得有上两千贯,但是钟年可不想开了这个让别人做主的先河。 他要改革,那么主动权就必须握在他手里面。 钟年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上次跟你说的农贸市场就可以开始选址了,尽量选在道路比较通畅,供水比较便捷的地方,另外场地一定要大,最起码要有咱们县衙粮仓的二十倍大才行。” 关于农贸市场,钟年从开始种植土豆的时候就已经在筹备了,他的土豆、玉米、番薯、葡萄、西红柿这些东西都还没有销售渠道呢。 只不过一直没钱,所以这事就暂时搁浅了。 如今有了启动资金,并且是源源不断的启动资金,那钟年就可以奢侈一把了。 范文宇面露不解,“大人,为何要建的那么大啊?这农贸市场不就是交易粮食的地方吗?” 钟年揉了揉太阳穴,“让你去办你就去 ,后面你自然就明白了,限你在我说也说不清楚。” 毕竟土豆啥的都还没成熟呢…… 话说,也该去看看了。 上次钟年去的时候就和老魏说好了,半个月后再去看看的,如今这都快二十天过去了,他一直还没倒出空来呢。 想到这里,钟年站起身来,走过去拍了拍范文宇的肩膀道,“老范啊,如今咱们县衙有钱了,要办的事自然也就多了,你还是得多上点心啊,干得好的话,年底给你发奖金。” 范文宇哭丧着脸道,“大人,那我不要奖金,能不能少干点啊?” 他这两天是真累得够呛,钟年和个甩手掌柜一样,就在县衙待着,商税的计算和收取都是他带人在忙活,这也就是江宁县的店铺比较集中,就那么几条街,不然他非得累瘫了不可。 钟年故作惊讶地道,“什么?老范你加班不要工资?那敢情好啊,不枉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那这样,奖金不发了,给你颁个‘劳动模范’的奖好不好啊?” 第63章 一家呆子 调侃完范文宇,钟年回到后院和丫丫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几个衙役,直奔南郊他的秘密基地去了。 “老魏,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土豆总是长不大了。” 钟年刚找到老魏,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这些天的“发现”。 所谓发现,也就是某一天早上打卡之后,系统给了一本土豆种植手册…… 老魏顿时满脸期待地看着钟年。 钟年侃侃而谈道,“首先,土豆应该要半个月一浇水,之前我跟你说一个月一浇是错误滴。 当然,现在已经到四月份了,开始下雨了,就不需要浇水了,我主要跟你说的是另两个问题。” “第一个,土豆需肥量很大,因为它生长周期短,不同于红薯,那玩意你种上之后不去管,秋天自己就成熟了,土豆的话必须要大量的施肥,保证土壤当中的营养供应。” “另外一个,土豆种植是需要起垄的!这个怪我,之前没跟你说清楚,因为这个土豆这一类额……长在底下的作物,不能被太阳直接晒到,所以说需要将垄加高,地面上只留出来种株就可以,现在土豆还没长出来,没被晒绿,现在起垄也来得及,就是可能会麻烦点。” 原本钟年也不知道这些,虽然他前世的家中都有种这些东西,但是他也只知道啥时候种,啥时候熟,怎么做好吃……这也是看了书才明白的…… 然而,老魏不愧是老农民了,一眼就发现了华点。 “大人,那那个红薯也是长在地下的,不需要起垄嘛?” 钟年挠了挠后脑勺,“啊这……应该是需要的!” 钟年虽然不懂,但是他不傻,土豆和红薯的性质大差不差,也就是生长周期有区别,那不可能土豆需要起垄,红薯不用,同样是为了避免太阳直晒,应该……没问题! 实际上,确实没问题,只是钟年不知道,红薯起垄要比土豆起的还要高很多,当然,这玩意稍微矮一点不会影响太多。 因为吧,亩产一千斤和亩产一千二、一千五其实……区别是很大的,但是对于亩产大明亩产三百斤的小麦来说,那就无所谓了…… 反正降维打击。 随后钟年又帮着翻了两趟垄,然后跟着老魏去看了看水稻田。 水稻还是那样,活着,但是长不高。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其他三样能够成功,钟年也很满足了。 只是希望系统早点把水稻种植手册给刷出来…… 虽然钟年没有特别喜欢吃米饭,但是如果能够将老先生的杂交水稻推广开来,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如果他成功了,或许将来就不会有那些感天动地的故事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土豆红薯玉米也差不多足够了,说到底只是粮食作物。 粮食只是钟年开展商业的基石,虽然很重要,但是标准并不高,能够保证所有人都能吃饱饭就可以了。 说白了就是保证下限。 决定上限的,还得是经济作物和手工业。 由这两者来带动商业。 至于纯粹的商业…… 钟年暂时没有玩那个东西的想法,主要他也玩不转,他可没有想要打造一个商业帝国,他只是希望这片土地上做主的一直是汉人。 最多加上在后世留些好名声吧。 从葡萄大棚回来之后,钟年去了一趟按摩馆,慰问了一下那些技师们,随后吃了一顿便饭。 下午,钟年的安排是:先和范文宇一块去西三街选址,然后去江宁学院看看孩子们,顺便和那些老师商讨一下有关大学也就是高等学校的事情,最后回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判的案子,然后打卡下班吃饭。 应该说他还是非常忙碌的。 朱棣给了他这么大的信任,他总要做出些成绩来,另一边,朱高炽以他为大明朝的圣人,把江宁县县衙比作圣人道场,那他总不能让那个大胖胖失望。 另一边,对于私设赌坊的几家青楼、酒楼和戏院,工作人员都被钟年遣还为民,但是场地是空出来了。 然而乌衣巷那种地方肯定没办法建造学校和农贸市场,那么用来干啥就成了个问题。 肯定是不能荒废了。 …… 酉时三刻(17:45),四方酒馆后院。 “咚咚咚。” “来了来了,谁啊?” 张通刚一打开门,便看到县令钟年提着一个木盒子站在门口。 “县尊大人!您快请进。” 张通脸上写满了欣喜。 也难怪,钟年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再生父母”了。 钟年进屋的时候,张通一家正在吃饭呢,桌子上摆着一荤两素一汤,虽然比不上钟年,但是在这个年代也算是豪华了。 桌边坐着张通的两个儿子,他的媳妇正在盛饭,看上去很是温馨。 其实钟年的目标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让这个画面出现在每一户百姓的家中。 仅此而已。 张通媳妇热情地招呼钟年吃饭,钟年也不见外,将手中的木盒子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便坐了下来。 张通媳妇也没有要接过去的打算,只是回厨房多拿了一副碗筷。 张通也只当没有看见,坐下和钟年攀谈起来。 最终还是张通年仅六岁的小儿子张小虎问出了那个问题,“钟叔叔,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钟年摸了摸小虎的脑袋,笑道,“你们这一家呆子,反倒是小虎最聪明。” 张通挠了挠头,红着脸没说话,其实他也很好奇,只是钟年帮助他家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要钟年不提起来,他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他媳妇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钟年拿过盒子,放到饭桌上,掀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的一个个小方格,方格里面是一块块白色的东西。 小虎好奇地道,“钟叔叔,这是什么呀?” 钟年对于叔叔这个称呼已经免疫了。 “那个,嫂子,你去帮我拿个盘子来行不?” “好嘞。” 张通媳妇应了一声,随后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盘子给钟年,随后钟年将盘子放在面前,将木盒倒过来轻轻磕了一下。 然而……没啥反应。 第64章 雪莲出世 钟年不信邪,连着磕了四五下,才磕下来两块。 钟年捏起一块,递到小虎的面前道,“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小虎伸出小手去接。 钟年还嘱咐了一句,“小心点,这东西很凉的。” 但是小虎毕竟还是六岁的孩子,家里开店,也没干过什么重活,皮肤还是比较嫩的,所以刚一捏在手里就惊呼一声,然后松开了小手。 小虎下意识地就想去捡,但是被钟年拦住了,“掉在地上的就不要吃了,呐,这还有一个。” 钟年拿起小方块,让小虎张嘴,然后轻轻地喂了进去。 小虎嘶了一声之后,小脸紧绷,看那样子有些难受。 钟年脸色一变,忙道“快吐出来。” 小虎很听话的将小方块吐了出来。 钟年再一次挠了挠后脑勺,扭头对上张通那略显担忧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只是这东西太凉了,你儿子有点受不了,要不你尝尝?” 张通忙点了点头。 钟年又磕了两下手中的木盒子,倒出来两块,递给张通。 由于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张通接的很是小心翼翼。 “嘶~好凉!” “大人,这是……?” 张通不断地用牙齿刮着舌头来缓解凉意。 钟年不禁哑然,“不是吧,这都四月份了,都这么热了,还吃不了冰?” 张通眨了眨眼,有些懵地问道,“大人,这是冰?” 钟年下意识地道,“当然了!” 下一秒,张通一巴掌挥到了张小虎的屁股上。 “你个败家玩意!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上去就糟蹋了两块,你是嫌你爹太有钱了?啊?” 钟年急忙一把拉住了张通第二次抬起的手。 “老张,你怎么个事,就这么点事你就打孩子?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张通顿时就急了,“大人,你不知道啊,对于俺们这种平民百姓来说,冰块那是只有冬天才能看见的东西,在夏天这冰块的价格是相当昂贵的!” 钟年摆了摆手,“什么贵不贵的,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说着他就把张通摁在了凳子上。 朱棣都反抗不了,别说是他了。 钟年指着那木盒道,“这玩意我叫它雪莲,为啥这么叫你别管,你只需要知道,这玩意是解暑用的。 你刚才也尝过了,和冰块差不多,但是是甜味的,和雪碧的味道差不多,你觉得这玩意要是推广,市场怎么样?” 钟年经常和这些个老板聊一些商业上的问题,所以对于一些后世的名词,他们也都已经很熟悉了。 张通缓过神来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雪莲既然和冰块类似,那成本一定很高,价格也没办法太低,因此应该只能在贵族之间售卖,然而我们这些小商人,贵族是看不上眼的,肯定会往死里压榨我们,恐怕没多少利润可赚……” 钟年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张,你是真行啊,这么一座金山摆在你面前,你跟我说没多少利润可赚?!你可知这一盒雪莲的成本是多少?” 张通的脸上写满了茫然,试探性地说道,“一贯银子?” 钟年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让你猜一百次你也猜不到,成本一共二十文钱。” “大人,您就莫要拿我寻开心了,这咋可能啊?” 张通直接就把不信写在脸上了。 虽然钟年从来没骗过他,但是黑的永远不可能是白的! 钟年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说道,“带我去你家酒窖,我给你看一下什么叫化学。” 随后又对张通媳妇说道,“嫂子,家里有没有凉水,比较冻手的那种。” 后者想了想,道,“有的,刚从井里面打出来的。” 钟年点了点头,“那,嫂子,你拿一个大一点的碗装一碗凉水来。” 张通带着满脸的自信领着钟年来到了后院的酒窖,钟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一个碗,就是刚才张通媳妇给他吃饭的碗。 不一会,张通媳妇端着一大碗凉水走进了地窖。 钟年也不多废话,将大腕里面的水倒了一些在他刚才顺来的碗里面,仅仅只是覆盖了一个底。 随后钟年将小碗放到了大碗当中,紧接着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些白色的颗粒物。 钟年将他们全都倒进了那大碗当中。 紧接着,张通突然冻得打了个哆嗦,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小碗里面的水便发生了变化。 肉眼可见的,水开始结晶,最后彻底变成固态,在冰块中间残存一朵绚丽的冰花。 这一幕,直接把张通夫妇都看呆了。 良久,张通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大人,这……这是何物啊?” 他问的自然是钟年倒进去的白色颗粒。 钟年笑道,“这就是朴消而已,这玩意溶解在水里面可以降温,额……这个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只需要知道,用凉水加硝石可以制冰就可以了。” 这玩意钟年还真没办法跟他解释。 总不能说,硝酸钾溶解过程中大量吸热,导致溶液温度降低,通过热传递,小碗内的温度也会跟着降低,温度降低到冰点了就结冰了吧。 而且就算说明白了,张通到时候又问为啥要用凉水咋办。 总不能在给他计算一下硝酸钾的溶解热,算出来极限降温10.9摄氏度…… 别说张通听不懂,钟年自己都会疯掉的。 前世他化学就抓瞎,硝石制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之所以用冻手的凉水,就是因为硝酸钾在零度时极限降温就是十点九摄氏度,想要将小碗内的水降低到冰点,那么必须要初始温度低于十一度。 其实,只不过因为水的质量较大,所以不可能一下子结冰,加上硝石溶解吸热有限,所以大碗内得到的是冰水混合物。 大碗和小碗内都是零度。 因为被冷却物体是不可能低于冷却剂的。 然而小碗内水的质量比较小,所以直接结冰了。 但是这些张通不需要明白,他只需要明白,这雪碧制作雪莲也可以这么做就可以了。 第65章 鸡鸣寺道衍大师 紧接着,钟年又演示了一遍用雪碧制作冰块。 “既然用这个小碗可以,那么用模具自然也可以,只需要将凉的冻手的雪碧倒入这个模具的的小方格里面,然后将整个模具放到一个盛满凉水的大盆或者木桶里面,在凉水里面撒一些朴消,用不了多久就会结冰的。 只不过要注意,制作好的雪莲要放在温度……就是足够冷的地方,你这个酒窖虽然已经很冷了,但是还不够,嗯……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先尝试着做,少做些,当天做,当天卖。 如果反应好的话,我在乌衣巷给你留了一块地,你可以在那里开一家分店,这样也可以很好地向上元县推广,而且主要是那里原本就有地下室,方便做地窖。” 钟年一边说着,张通早已是热泪盈眶了。 “大人……您对我家的大恩大德,张通没齿难忘,请受通一拜。” 说着张通就要跪下去,虽然钟年已经明确在江宁县范围内废除跪拜礼,但是这一刻的张通的是真的情不能自已了。 钟年肯定是不会让他跪的,张通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被牢牢地禁锢住,动弹不得。 整个画面显得十分的诡异。 钟年也是有些无语了,他只是一个县令而已,怎么那么多人都要给他跪啊,这要是让他当皇帝,那他真的会疯掉的。 从张通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戌时了,钟年到底是没有在人家吃饭。 饶是如此,到家之后也免不了被丫丫一顿数落。 但是在钟年深沉而又热烈的吻的攻势下,丫丫很快求饶。 “所以公子你到底干嘛去了才回来这么晚?”丫丫一脸八卦地盯着钟年。 钟年把在张通家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给她讲了一遍。 然后,不出意外地,丫丫听完后的第一反应是: “公子,那雪莲还有嘛,我也想吃!” 钟年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没好气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吃成瞻基他爹那样子。” 丫丫吐了吐舌头,“才不会呢!” 饭桌另一边的穆姨突然轻咳了一声,随后柔声道,“丫丫,姚大师……” 丫丫闻言拍了一下脑袋,哎哟了一声,说道,“公子,有个事忘了告诉你了,今下午放衙的时候,有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和尚来找过你。” 钟年眨了眨眼,姚大师?黑衣?老和尚?啊? 钟年试探性地说道,“你说的不会是鸡鸣寺的道衍大师吧?” 丫丫惊呼一声,“公子,你怎么知道?” 钟年心说我不光知道是他,我还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永乐五年,姚广孝奉命教导皇长孙朱瞻基。 所以第一种可能,就是朱瞻基在上课的时候提到了自己,这老和尚听说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特意来“请教。” 第二种,据史料记载,姚广孝擅长摸骨相面,曾给朱棣摸出了皇帝命格。 所以朱棣让他来试探一下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鸡鸣寺距离江宁县也不远。 钟年忍不住问道,“道衍大师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丫丫想了想,道,“他说明日公子你放衙的时候他还会来的。” 说到放衙,钟年急忙打开系统页面看了一眼,然而,打卡按钮已经变成了灰色…… 果然,加班不给奖励…… 其实钟年也不想啊,但是他的事太多了。 原本没啥大权力的时候还好点,现在朱棣给他这么大的权利啊,实验特批县啊,那就是说政策都可以他自己制定了,因为朱棣就是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好的政策,反正钟年说了,效果不好就要他脑袋。 所以只要钟年不造反,他现在和土皇帝也差不多少了。 但是就像之前说的,当皇帝一定好吗? 怎么说呢,好是好,可有一点,太累了。 思索片刻,钟年决定……先吃饭! 同时在心里面警告自己,做人千万不能忘本! 你钟年是靠什么混到这一步的?你是靠系统!没有系统,你哪来的半点武艺?你哪来的半点艺术天赋?所以啊,忘了什么都可以,但是唯独不能忘了本心。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啊! 所以,第二天哪怕钟年早早就醒了,明明那么多事等着他,可是他就是一直待到巳时再进门。 “叮,恭喜宿主,签到成功~奖励易筋洗髓丹一枚。” 钟年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这玩意他早就吃过了,丫丫和穆姨也都已经吃过了,没想到还能四刷。 离谱! 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到该给谁,索性先放在系统仓库里面不拿了。 步入四月,其实案件就开始多起来了,有些家里地少的人就开始活跃了,不过也都是一些小偷小摸的案件,交给范文宇也就是了,钟年主管的还是建设。 农贸市场的建设迫不容缓,土豆就要上市了,钟年可不希望到时候自己派几个人推着小车满大街吆喝。 先不说效率的问题,主要是,那多掉价啊! 到时候钟年的脸上也不好挂。 既然是得到皇帝特批的,那必须要搞得气派一点。 而且这并不单纯只是钟年的面子问题,如果农贸市场建设的好的话,那是不是同样也说明官府和朝廷是重视百姓的? 对于调动百姓的一个积极性也是有一个很大的帮助的。 为什么皇帝派人出使之前都要封个大官,虽然有时候可能是虚衔,但是品级一定很高,就是为了宣示朝廷的重视。 一个道理的。 对于市场的建造,钟年参考的是前世自己镇上的一个蔬菜批发市场,建一座总办公楼用来交易大批量的货物,比如说十万石粮食(打个比方啦),总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拉来,那这个时候就要签订官契,后续交接。 诸如此类都是在这个办公楼里面去交易,那么平常的小宗货物,就建几个大棚,没有那么多铁就用木头的,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有多少蔬菜啥的交易,也不需要多么大,等到后面经济作物推广之后,这玩意也可以用铁来建,暂时用木头就可以。 第66章 海纳百川钟浩瀚 而钟年今日的任务就是,去应天府挑选合适的木材和寻找好的工匠,虽然他自己就是当世顶级工匠,但是建筑方面的问题还是需要请教专业人士的。 至于挑选木材嘛…… 这个就涉及到他的另一个技能——入木三分。 字面意思,施展时可以看清植物内部构造和纹理。 一开始钟年觉得没用来着,但是后来他在院子里面种花草的时候才发现,这玩意可以用来诊断植物的病虫害。 那么当然也可以用来检查木材内部有没有蛀虫了,另外也可以检查木材有没有拼接的痕迹,以及辨别木材的种类。 钟年老早就计划好了,建造木架大棚,最好用的木材当属樟树和苦槠,这两种树木都属于阔叶木,其木材为硬材,即便在后世,也是南方建筑木材的主要来源。 楠木的话,主要是贵,,白桦和杨树则是因为南方种植的比较少。 另外,这入木三分不和千里眼一样有那么大的副作用,长时间使用也不会造成太大的疲劳。 所以钟年真的是将每一根木材都仔细看过才出手的,都给那老板看蒙了,头一次见买那么多木头还一根一根挑的。 关键钟年最气人的是,他一天跑了三家木材店。 好在这三家都不在一条街上,不然人家老板非得扛着根木头出来给他一记豪烈万军。 钟年为了防止老板给自己的木头掉包,还在每一根木头上都雕刻了花纹,关键他还提前给钱了,老板也不能说啥。 关键是钟年圆满级雕刻术摆在那里,老板想要模仿都不可能,可谓是一丁点缝都不给你露。 主要是他担心应天府的商人没有他江宁县的商人那么淳朴。 约定好了送货时间和地点之后,钟年又去买了些菜和肉,毕竟人家姚广孝七十多岁的年纪了,专门来拜访他,总还是要好好招待的。 申时七刻,钟年准时走入县衙,照例在大堂坐了一刻钟的时间,打卡下班! 朱棣以为钟年每天只干三个时辰,殊不知,他最多在县衙待半个时辰。 钟年刚打开后院的门,就有一个衙役从堂下进来通报。 “大人,外面有个和尚求见。” 钟年嘴角扯了扯,合着这老和尚搁这蹲点呢。 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黑衣妖僧,钟年决定给予最大的礼遇——亲自出门迎接。 县衙的大门外,站着一个身高八尺的僧人,一袭黑衣随风飘扬,三角眼,神态颇似一只病了的老虎,气质内敛,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但又好像与世界相容,站在那里,自成一方天地。 钟年仅仅看了一眼,就知道历史上对他的描写还是太收敛了。 朱棣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朱允炆那个废物点心哪头赢啊? 钟年很是热情的上前想要握手,但是手伸出一半才想起来这是大明,急忙收手作了个揖。 姚广孝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县尊大人。” 钟年微微有些诧异,他今天出去买东西就没穿官服,他认识自己? 似乎是看出了钟年的不解,姚广孝微微一笑,“贫僧观大人器宇轩昂,非池中之物,想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江宁县令钟大人了。” 钟年急忙一把把他拉进县衙,然后把头探出门外左右看了一眼。 “大师,慎言啊!这种话可不兴说啊!” 非池中之物那是啥?那是龙啊! 在封建社会说龙?九族都不够砍的! 当然了,钟年倒也不是真的怕,只是他要做给姚广孝看,装作自己很害怕的样子。 但是姚广孝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只是微微一笑道,“是贫僧唐突了,还望大人恕罪。” 钟年皱了皱眉,但很快又笑道,“大师,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到后院一叙。” “那贫僧就叨扰了。” 来到后院,钟年吩咐丫丫给沏一壶茶,随后与姚广孝对面而坐。 姚广孝双手合十道,“贫僧乃鸡鸣寺住持道衍,平生好结交有识之士,听闻钟大人才学出众,当世无双,故此特来拜访。” 钟年微笑道,“大师过奖了,年才疏学浅,恐担不起如此赞誉。” 姚广孝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随后道,“钟大人,贫僧有一事不解。” 钟年道,“大师请讲。” 姚广孝问道,“听闻大人您表字为浩瀚,不知是否如实?” 钟年点了点头。 姚广孝道,“可是大人名讳为年,这年,谷熟也。浩瀚,水势广大也,贫僧有些不解,为何大人会取这样一个表字。” 钟年闻言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缓缓道出一段往事,“既然大师你问起,那我便也不瞒大师了,我出生的时候,家祖为我取名年,取字谷旺,取五谷丰登之意。 但是在家祖去世之后,曾有一游方道人来到我家,给我算了一卦,说是我将来会有大造化,不会局限于小小的一个县城,便给我取名为渊,取字为浩瀚,取海纳百川之意,我爹听了很高兴,只是毕竟我的名字是家祖留下来的,而当时我尚年幼,便改了我的字,没有改名。” 其实钟年也一直不太明白这个名和字之间的关系,而且日常生活中人家要不叫他大人,要不叫他公子,要不就贤弟,要不就和朱棣一样叫小子,所以表字啥的也不太重要,听姚广孝提起这才想起这一段往事。 姚广孝眸光闪动,急切地问道,“大人,您可记得那位道长的长相?” 钟年捏着下巴,思索片刻,道,“那道人身高大概八尺有余,反正挺高的,相当魁伟,比较显着的特点就是耳朵比较大,双目浑圆……还有就是胡须挺长,呈戟状。大概就这些吧。” 其实这也是钟年的记忆当中,钟年的父亲对那道长的描述,他自己虽然记得那人长啥样,但是他作为一个后世人,是真的不会描述外貌。 岂料,钟年话刚出口,姚广孝就激动地大喊道:“真的是他!” 第67章 没有破绽,恰恰就是最大的破绽 钟年被吓了一跳,忙问道,“大师,你认得他?” 姚广孝做了两个深呼吸,随后极为认真地说道,“如果贫僧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便是‘忠孝神仙’张真人!” “说起来,真是没想到,张真人当初竟还去了一趟浙江,怪不得沈万三山道士苦苦追寻三年还没有找到。” 那边姚广孝还在讲述着,但是他后面说的话钟年已经听不清了。 他现在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给他算卦的那个老头是张三丰! 之前他一直以为张三丰活了二百多年是民间传说,明朝的皇帝给他敕封也只是为了“蹭流量”。 但是如今看来,这老道是真的活了二百多年! 要知道张三丰出生于南宋末年这是肯定的了,不管宋朝的野史还是正史,都记载过南宋的多名皇帝曾经面见过张三丰,元朝大肆篡改宋史,但是在这件事上,所有的史料还是高度的统一。 那就说明张三丰肯定是宋末明初没跑了。 可是那老道给他算卦的时候,元朝都灭亡二十多年了! 元朝好说歹说立国九十八年,这…… 仅仅是眨眼之间,钟年的后背就湿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所以行事才会那么嚣张。 但是现在张三丰有可能活着,他算个屁的天下第一啊! 他的功法多半出自金老爷子的武侠世界传承,可是他使用起来毕竟不可能发挥出原主那么大的威力,让他打真的玄冥二老都费劲,更何况能秒杀他俩的张三丰啊! 张无忌仅仅学了一会的太极功,便能称霸天下,何况是太极功大成的那个老道啊? 原本对于那老道给他算卦的事,他是不信的,倒不是他不信玄学,只是他觉得一个普通道士怎么可能算到他会穿越这种事啊? 但如果是张三丰……那没事了。 钟年只感觉头皮发麻,这到底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姚广孝见钟年怔怔入神,也不再说话,双手合十,低声念起了佛经。 良久,钟年才回过神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大师,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姚广孝此时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微笑道,“大人,无妨,是贫僧失态在前,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丫丫端着茶壶和茶杯走上前来,在内心狠狠地吐槽了一通这两个人。 好好说话会死啊? 姚广孝突然问道,“大人,那您在那以后见过张道长吗?” 钟年摇了摇头,“未曾再见。” 姚广孝眼角闪过一丝疑惑。 他是知道张三丰武艺高超的,之前朱棣告诉他这钟年的武艺同样登峰造极,结合钟年如此年轻,他还以为钟年的武艺是张三丰教授的,这样一切就都能解释清楚了。 可是竟然不是?! 但是姚广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和钟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钟年此时还摸不清姚广孝的主要来意,所以也是回答的很谨慎,碰到有关朱家的话题,他就一个太极打过去,一点机会不给。 但是钟年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没有破绽,恰恰就是最大的破绽! 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是钟年那可是敢当着老郭头的面指责当今圣上政策错误的,这种人会对朱家闭口不谈?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钟年已经猜到了他来的目的。 姚广孝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随即再次转换了话题。 “大人,贫僧今日在您治下这江宁县闲逛了一番,可谓是大开眼界,但也有许多不解的地方,还祈大人赐教。” 钟年感觉自己都有点装不下去了,这样子说话真的很累的好伐?! 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师请讲。” “如今大人的江宁县作为朝廷的特批实验县,圣上的本意应为朝廷制定合理的政策。 可是,我这一路行来,发现大人似乎极力在推动百姓经商,自古王朝皆重农事,轻商贾,盖因商人之道,贪利而麻木,不仁不义,是以难登大雅之堂。” “阿弥陀佛,是以贫僧斗胆请大人赐教。” 钟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玩意他要是能解释清楚了,他在后世就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作家了。 看都看得明白,一说就瞪眼了。 良久,钟年才憋出一句话来。 “因为,商人能赚钱。” 姚广孝显然没想到钟年的回答竟然这么的……“朴实无华”。 直接给他整沉默了。 良久,姚广孝沉声问道,“大人可是缺钱?” 钟年正色道,“那是自然,人哪里有不缺钱的?” “丐者,缺钱吃饱饭;田公,缺钱给儿子娶媳妇,给闺女办嫁妆;商贾,缺本金做更大的生意;像我这样的一方县令,缺钱治理,举个例子,我们的环卫工,也就是所谓的‘倾脚头’,他们干活也要发工资的。 还有那按摩馆,相信大师你也进去看过了,那些技师们的工资、福利也都是需要花钱的。 还有,江宁学院,这也是需要投钱进去的,别的不说,现在孩子们七天才能上一天课,我也想扩建啊,我也想让孩子们住进更好的教室,有更好的食堂,读更多的书啊!这也需要钱啊。 还有我们县里的养老福利制度,现在还只能维持九十岁以上的老人的供养,其实八十岁,七十岁的老人,也需要赡养啊。 那所有的这些都需要钱。大师您说,我缺不缺钱?我该不该想法赚钱?” 钟年也有些烦了,心说你这糟老头子看我好欺负是吧,道德绑架?跟我玩这个,这你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 姚广孝被钟年这连番攻势搞得也有些懵。 但是仔细想想,钟年说的也没问题,他要钱都是花在正道上,而且也都是有必要花的钱,你可以自己不这么干,但是人家这么干你能说不对嘛? 姚广孝就是功劳再大,他也不敢说个不,不然别说江宁县的百姓不会放过他,就是朱棣也不会放过他。 最终姚广孝连饭都没吃便起身告辞,钟年一路将他送到城门处才回还,给足了礼遇,但是你想从我这套消息,门都没有! 第68章 贫僧怕是没有资格当他的师父啊 虽然说刚才小赢了一把那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但是钟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张三丰还活着。 张三丰还有可能已经算出了他穿越的事情。 虽然目前看来张三丰和他没啥交集,就算有那也是友非敌。 但是一个活了二百岁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免不了要多想一些东西。 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既然张三丰活得好好的,那么也许……张无忌?周芷若?黛绮丝?谢逊?韦一笑? 钟年不由得怀疑这些人物是否也是真实存在。 当然了,可能性不太大,因为这一段故事发生在元末明初,如今朱元璋都死了快十年了。如果真的有这段故事,不可能明朝民间一点风声没有。 但是,没有这些故事,不代表这些人一个都不存在啊! 真正的那些武学高手,像是玄冥二老这个级别的,拎出来一个他对上都可能有些费劲,要说不慌那肯定是假的。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不得不防。 这样想着,钟年将仓库里面存放了许久的92f拿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子弹之后揣在了兜里。 原本他以为这东西这辈子都用不上了,但是现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热武器在手,钟年心头的雾霾顿时消散了许多,吃过饭后还帮着丫丫洗碗,两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实际上也正是这样,而且更加纯粹…… …… 应天府,鸡鸣寺,大雄宝殿。 朱棣躺在一把藤制的躺椅上,那是他命人模仿钟年的豪华躺椅制作的,在前面还有一块用藤条固定的木板,木板上面还放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要是丫丫在这里,高低要说他是学人精。 可怜的大胖胖……啊呸,可怜的朱高炽就只能坐在一把木制的靠背椅上,当然了,还是比他儿子舒服得多。 可怜的瞻基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暗自鄙视。 说起来,能让这祖孙三位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待的人可不多。 去掉徐皇后以外,也就只有那位了。至于为啥朱老板和马皇后都没有这样的殊荣,是因为老朱都死了一年之后朱瞻基才出生…… 很快,随着一声“吱呀”响起,那一袭黑衣闪入大殿。 姚广孝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贫僧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姚广孝是不需要行跪拜礼的。 至于为什么他不需要给朱瞻基行礼…… “学生朱瞻基见过老师。” 因为这个时候的朱瞻基还不是太孙,只能算是皇帝的嫡长孙,是没有封号在身的,并且姚广孝是朱瞻基的老师,所以理应朱瞻基向姚广孝行礼才是。 朱棣原本都快睡着了,闻言晃了晃脑袋,坐直了身子,上来第一句就是,“少师,你觉得那小子怎么样?” 姚广孝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现在还有点懵,他也算是被钟年教训了一顿回来的。 良久,姚广孝缓缓开口道,“如果贫僧没有猜错的话,钟年应该是张真人的弟子。” 朱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让姚广孝去看看钟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姚广孝却整了这么一句。 反倒是朱高炽最先反应过来,“张真人?少师,您说的可是那‘犹龙六祖隐仙寓化虚微普度天尊’张真人?” “张三丰?”朱棣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说起来这一大坨称号还是他给敕封的呢。 姚广孝重重地点了点头。 朱棣也顾不上其他了,急忙让姚广孝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讲给他听。 两刻钟之后。 朱棣眉头紧锁,朱高炽面色凝重,朱瞻基懵懵懂懂。 随后三人同时开口。 朱棣道,“有必要让那么多人读书吗?” 朱高炽道,“养老福利制度是什么?” 朱瞻基道,“钟先生缺钱,咱们不能给他些钱嘛?” 好嘛,要不说是祖孙三代呢,一人一个想法。 但其实也能理解。 朱棣不喜欢读书人,虽然也重视,但是就是不太喜欢,所以虽然科举照常开,但是招的人数并不多。 在这样的前提下,钟年得到了他的旨意还大力推广教育,令他有些不舒服。 朱高炽嘛,做梦都在想着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他的重点自然而然就放在了这养老福利制度上面。 至于朱瞻基……别管这小子后面多牛逼,他今年才九岁……不是谁都能像甘罗那么牛逼的,这要是换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可能会脱口而出“啥时候能再去吃饭?” 姚广孝眨了眨眼,问题有点多,他有点不知道先说啥。 朱棣对着朱瞻基道,“咱给他那么大权力了,再给他钱,还要他干嘛?让他自己挣去。” 对于钟年收商税挣钱他并不反对,他这块疙瘩就在学院上。朱瞻基吐了吐舌头,低下头,背着手,用沉默表示“反抗”。 姚广孝沉思片刻,回答了朱高炽的问题。 “太子爷,根据那钟年的说法,这应该是一种供养老人的制度,类似于‘三老五更’制度,只不过按照钟年的说法,维持这个制度需要钱,那应该是需要衙门出钱供养老人。” 对于朱棣的问题,姚广孝实在是不想回答,朱棣也没为难他,只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明天去他家问问不就是了。” 姚广孝忙道,“陛下,切记,不要说你我认识。” “知道,知道,行了,我们走啦。哦,不用送了。” 说着朱棣走到朱高炽身后提了他一把,因为目前的朱高炽起身多少有点困难了。 目送这祖孙三人走后,姚广孝关上寺门,转过身来,喃喃道,“张真人,现在看来,贫僧怕是没有资格当他的师父啊。” 姚广孝的思绪飘回九年以前,朱瞻基刚出生的时候,朱棣下定决心要起兵靖难,几乎是同一时间,张三丰来到庆寿寺,找上姚广孝,交给他一本书,并告诉他,将来如果遇到一个叫做钟渊的年轻人,便将这本书交给他,并且收他为弟子。 由于张三丰对席应真有授道之恩,席应真又是姚广孝的老师,姚广孝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等到了。 钟渊,不就是张三丰给钟年取得名嘛,不过是没有用而已,结合其他的几点,姚广孝非常确定钟年就是他要找的人! 第69章 路还很漫长啊! 翌日,钟年早早就起了,趁着丫丫还在睡觉,运起太玄经,足尖在地上一点,随后便消失在了院中。 不远处的韩宣也只是看到一道残影掠过,随后在远方化作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他有心想跟上,但是……那明显不太现实。 无奈之下,韩宣选择回去找朱棣…… “爹,今天说什么我也得去,我都已经六天没去过了!” 武英殿中,朱高炽挺着个大肚子,直面朱棣,寸步不让。 自打他吃过钟年家的饭菜之后,再吃尚膳局做的菜只感觉味同嚼蜡。 朱棣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那我不也四天没去了嘛……” 朱棣自知理亏,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让你去也行,但你必须给我问清楚,那小子养那么多书生是要干什么!” “啧啧,再说吧!走了啊,爹。” 朱高炽转身就走,不给朱棣丝毫后悔的机会。 朱棣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拄着脑袋,抬眼看见韩宣还跪在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滚回去!” “是,陛下。” 韩宣心里苦啊!但是他还不能说出来,不然朱棣还能让他更苦。 那钟年干嘛去了呢,他跑到无人区练功去了…… 尽管手枪在身,可是他还是觉得不保险,行走江湖,还是得练真功夫,毕竟手枪正面对敌好用,可是被暗刺的时候是来不及拔枪的。 虽然他不会傻到和这种人结仇,可是他毕竟触碰了某些人的蛋糕,如果那些人花大手笔请顶尖刺客刺杀他,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他的消息渠道终归还是比不上那些顶尖权贵。 因此他首要选择的功法就是神照经! 其次便是凌波微步和太玄经,用钟年的话来说就是:活着最重要,至于攻击类的招数?一发9mm下去,就没有然后了,如果有,那就两发! 一个时辰后,差不多辰正(早上八点)时分,钟年回到城内,来到西市随便买了两根糖葫芦,便跑回了县衙,随后在丫丫发火之前将糖葫芦递了上去。 “哼!” 紧接着,钟年的眼中就只剩下一道红色的背影和空荡荡的双手。 钟年无奈地耸了耸肩,只得自己打了水洗漱,随后躺在躺椅上静待早饭上桌。 然而,早饭还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不懂事的衙役。 “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衙门巳时上衙不知道吗?” “大人,是小人啊,出大事了!” 钟年听得清楚,门外是衙门的一个书吏,叫做单小屏。 钟年伸了个懒腰,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什么事?” 单小屏拱了拱手,“大人,账错了啊!” 钟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账?” 单小屏低声道,“就是商税啊,乌衣巷的商税数错了啊!” 钟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忙道,“快点带我过去。” 单小屏带着钟年来到县衙的库房,来到一摞崭新的账簿前。 “大人,您看,这些就是这次收取场地税的账簿,按照您教授的方法,按照街道分出了八个等级,分成九个账簿,单独记录。 东三市和西三市以及南街商铺的八本账都没有问题,但是唯独这第九本,也就是代表乌衣巷的这一本……大人,您还是自己看吧,我先出去躲躲。” 单小屏知道,钟年不发火的时候,脾气是很好的,所以哪怕他皮一下,钟年最多笑骂一句,也不会追究,可如果在钟年发火的时候出点差错,那可是很危险的。 所以单小屏一溜烟似的就跑出了库房。 钟年面沉如水的翻开了那本封皮上写着大大的九的账簿。 仅仅只是看了第一眼,钟年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账簿都是按照表格的方式做的,钟年一直认为,excel是一件非常伟大的发明,用表格来记账真的省事太多了,钟年刚上任的时候,看衙门的账簿就好像在看微信情书一样。 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字凑到一起,虽然他融合了原主的记忆,认得那些字,但是看不过三秒就头晕眼花。 如果没有表格,他完全不知道这税该怎么收,有时候他就蛮佩服户部那些官员的,用着最古老的记账方式不光能把账算的明明白白,还能从中捞一笔还不被皇上发现。 虽然说皇上都知道,但是皇上最多也就是知道他们贪了,至于在哪贪的,具体贪的多少,这玩意皇帝也是睁眼瞎。 只能说如果不是靠着系统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随便一个官员拎出来也能捏死钟年。 路还很漫长啊! 咳咳,扯远了。 总之用表格看账一目了然,主要体现在他能一目了然的看到第一行上面写着:醉仙阁酒楼地皮税两贯银子。 这…… 什么概念呢? 醉仙阁,占地二十余亩,每日客流量以千计,位于朱雀桥桥体的正南方,从桥上下来到乌衣巷,直走几步横跨巷子就到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一个月的地皮税两贯银子。 好好好。 钟年感觉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侮辱。 醉仙阁一天也不止赚二十贯银子,这个月还没要他的交易税,只要地皮税,他交两贯钱。 钟年强忍着怒意,继续往下看去。 金凤楼两贯。 云良阁三贯。 松竹馆三贯。 聚仙阁两贯。 …… 第一页看完,钟年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他翻页的手都在颤抖。 然而,第二页的数据却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庆元春三十贯。 潇湘馆三十贯。 红袖招三十贯。 永安楼五十贯! …… 红袖招交这么多税他倒是能理解,毕竟那的掌柜的都因为得罪自己而下狱了,他们这也算是破财消灾吧。 但是其他十几家酒楼妓院他就不能理解了。 思索再三,他走到库房门口,一把推开了大门,然后把躲在外面的单小屏给拎了过来。 “大人,饶命啊,这税也不是我收的啊,我只管统计的……” “行了,我没怪你,我就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地皮税上下浮动这么大?最多的交五十贯?,最少的才交两贯?” 第70章 活着不好吗? 单小屏此时也很委屈,他只是管算账的,也就是对数的,今天他也是发现这几家店交的税太少,怕出问题,才去报告给钟年。 可是实际上,这税是咋收上来的,他一概不知啊! 钟年也看出来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所以就去把范文宇得叫了过来。 可怜的范文宇原本都习惯了钟年的上班模式,这个点才刚吃饭呢,还没吃两口就被钟年给叫到县衙了。 钟年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范文宇苦笑一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秦淮河南岸有很多秦楼楚馆都是朝廷的教坊司开办的,他们在交税的时候还是很配合的。 然后那个永安楼虽然不是朝廷开办的,但是乃是魏国公的产业,并且占地极大,几乎是其他酒楼的三倍大,并且……可能是因为大人你,所以咱们的人去收税的时候,那永安楼的孙掌柜也很配合,还给了弟兄们跑腿费呢。 而其他的那些……大人,我不说您应该也知道,他们本来就对大人您心存不满,说实话,能收上来这两贯,也已经很不错了……” 钟年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沉声道,“老范,把弟兄们都召集起来,既然那些人不想要体面,咱们也不能强求人家。” 范文宇还有些犹豫,“大人,那些酒楼勾栏背后之人,可全都是应天府中的达官显贵,贸然与这些人交恶,怕是……” 钟年直接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我有圣旨在手,在江宁县便宜行事,他们带头挑事,我跟他们讲讲道理,不是合情合理吗?” 范文宇又是苦笑一声,心说您要是真去讲道理还好咯…… 但是气头上的钟年没有人可以拦得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所以范文宇也只能乖乖地出去召集衙役了。 钟年站在原地喃喃道,“活着不好嘛……” 不多时,范文宇召集了衙门当值的衙役五十名之多,每个人都牵着一匹马,这已经是衙门全部衙役的一半了,虽然说范文宇知道钟年的武力值,但是他想着人多势众嘛。 钟年简单阐述了一下今天的任务目标,刚要下令出发,突然神色一动,眨了眨眼,随后嘴角微微上扬,笑道,“看来,老天爷也要求咱们巳时才能上班啊。” 范文宇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钟年也不解释,只是双手抱胸站在衙门口,双眼微闭,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一炷香过后。 “浩瀚贤弟,太好了,你刚好在,我还以为这次来又要见不到你呢。” 大胖胖领着朱瞻基走到近前,大胖率先给钟年作了一个揖。 而早在大胖声音响起的时候,钟年就走上前去给朱高炽作了一个长揖。 朱高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暴露了什么,看这衙门口列队站齐的衙役,心里暗暗吃惊的同时,最里面不忘问道,“贤弟啊,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钟年笑道,“我们正打算去收税呢,有几家老赖死活不交税,只能我亲自出马去请他们了。” 朱高炽稍微一寻思便明白过来,心里暗暗吐槽道,你要是出马,那可就不是请了。 一旁的朱瞻基兴奋地道,“钟叔叔,我可以跟着去嘛?” 钟年蹲下身子摸了摸朱瞻基的小脑袋,“当然可以呀。” 随后起身对着朱高炽道,“郭兄,要一起嘛?” 朱高炽拍了拍肚子道,“我这多少有点不太方便吧……” 钟年笑了笑,“无妨,郭兄,来人啊,把我的马车带过来。” 钟年作为县太爷,出行肯定是有朝廷配备的马车的,只不过钟年从来没用过,现在给朱高炽用刚好合适。 …… 勉强合适…… 挤一挤还是能装进去的! 五十多个挎着腰刀(稍短一些的,大概八十公分)的衙役纵马奔驰在大街上,这阵势根本就是瞒不住的,换句话说钟年也没打算瞒。 他早就派剩下的衙役把消息散发出去了。 百姓们虽然都大声叫好,但是也没人敢围观,毕竟这两方交手的余波弄死他们也很容易。 但是城内那些个“外地商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听说有这事,赶忙派手下人过去查看,千户张保更是亲自绕道摸到了乌衣巷去。 由于江宁县县衙时常变动,而这个时间点的江宁县衙距离秦淮河还是很近的,只有十多里,并且钟年在出了城的十里土道上面也修了石板路,再加上众人都骑马,所以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众人便赶到了乌衣巷。 众人下马之后,钟年又找了两个人帮忙把朱高炽从马车里面弄了出来。 “哎哟我说,贤弟你这马车是真挤,改天愚兄送你一辆宽敞的,” 钟年微微一笑,“那就先谢过郭兄了。” 随后钟年对着一旁的范文宇道,“上交占地税少于十贯的,全部封锁起来,我亲自上门去要。” “是,大人。” 范文宇急忙组织衙役分成数个小组。将那些交税的时候只交了两贯、三贯铜钱的酒楼勾栏给封锁了起来。 其实也没多少,这里的青楼还是以教坊司下辖的为主,私人青楼只有云良阁这一座,其他的就都是私人的的酒楼了。 一共有七座酒楼,一座青楼。 因为有教坊司的产业在这占着,别的烟花场所也没啥竞争力。 当然,其实还有一座勾栏,就是红袖招,但是那档子事之后,红袖招的新任掌柜可乖了,钟年有什么政策,他绝对是第一个执行的,搞得钟年都怀疑他是个托了。 很快,一众衙役将几座酒楼和青楼围了起来。 虽然平均下来,人数有点少,但是一个个衙役手中出鞘的腰刀可不是摆设。 那可全都是钟年亲自操锤,运用百锻钢打造而成,削铁如泥自是不在话下。 此时,五十多把钢刀犹如一根根地刺贯穿整条乌衣巷。 在烈日之下,百锻钢刀闪烁着寒芒,像是冷月落入深渊,清冽而深邃,又仿佛数十头正欲择人而噬的猛兽,对着那一座座酒楼和青楼展露出了獠牙。 第71章 见旨如见朕 李贤简单伸了个懒腰,便朝着距离他最近的聚仙阁走去。 还没等他进门,便有十几个手拿棍棒的家奴打扮的人从里面走出,跟在最后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的是绸缎的衣服,说明这人不是个商人,更不可能是这儿的掌柜,那就是这聚仙阁背后的东家了。 那群家奴一看到钟年,便要冲上来。 一旁的范文宇急忙上前一步,挡在钟年面前,大声喝道,“县尊老爷在此, 休得放肆!” 话才刚说完,就听得对面传来一阵阵“呸”声。 “狗屁的老爷,在我家老爷面前你一个七品杂官算个屁啊?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识相点早点滚回去,我家老爷大人有大量,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钟年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询问道,“谁是你们这里的掌柜?”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回头看向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只是微微点点头,并不说话。 那中年男人便从人群中站出来,昂首道,“我乃永安郡王府……” “本官听闻你们聚仙阁的场地税,一个月只交两贯钱?”钟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同时,钟年心里也在搜寻着有关这个永安郡王的信息。 然而,他对此几乎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应该是某位亲王的儿子,也就是朱棣的某个侄子,或者说是朱高炽的表弟。 那中年男人见自己的话被打断,显然十分恼怒,叫骂道,“呸,我们可不是交税,那是我家老爷看你可怜,给你两贯钱就当是喂狗了,别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钟年无视他的话继续说道,“衙门的布告上面清楚的写着,占地一亩,则每月应向官府缴纳占地税两贯铜钱。 本官听闻这聚仙阁占地足有十六亩,理应缴纳三十二贯占地税。 然,本官也明确表示过,若应缴纳赋税超过十贯,则只收取整十整百的税,零头抹去,以示陛下降恩于而等。 因此尔聚仙阁实际应缴纳三十贯铜钱的占地税,除去先前缴纳的两贯钱,余下二十八贯钱,还请掌柜的将剩下的税补齐,本官也好继续去下一家,也免得打扰你们做生意。” 那年轻人皱了皱眉,那中年男人立马会意,当即大骂道,“大胆!你可知我聚仙阁的东家是谁?” 钟年鸟都不鸟他,“本官不想知道你家老爷是谁,本官只想让你把税补上,然后我立马让人撤走,你们继续做你们的生意,最后提醒你一点,别给脸不要。” 那中年男人愣了愣,仿佛是没有想到钟年敢这么说话,反应过来后再次破口大骂,“我便是不交,你这黄毛小儿又能奈我何?” 站在钟年身边的范文宇突然感觉身旁一阵冷风吹过,莫名的令他有些胆寒,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钟年阴沉的面庞,把他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躲了两步。 钟年缓缓开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可有功名在身?” 那中年男人冷哼道,“没有又如何,我乃永安王府管家,便是没有功名,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呃……呃……” 芝麻官三个字还没有出口,他的胸口便多了六个血洞,随即扑通一声倒在了血泊里面。 钟年缓缓收回手指,语气淡漠地道,“据大明律规定,无功名、官职、爵位者,若当众辱骂朝廷命官,以‘奴婢辱骂家长’罪论处,当斩!” 随后钟年又对着那十几个早就吓傻了的家奴冷声道,“怎么?你们也想试试我这六脉神剑吗?” 那十几名家奴有的都吓尿了,浑身打着哆嗦,回头看向自家主子。 朱孟炯也有些愣神,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永安郡王的名号一出, 为何这小小的七品县令还敢动手杀他的人? 这不可能啊! 但是眼下可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思考了,眼看着一众下人都开始想要退缩,朱孟炯无奈地上前一步,朗声道,“本王乃永安郡王朱孟炯,前方何人?见到本王何不行礼啊?” 钟年面无表情的从怀里面掏出了圣旨。 “奉 天承运 皇帝,诏曰:” 朱孟炯瞳孔一缩,钟年有圣旨他是知道的,朱棣下旨让江宁县作为示范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想要实行新政策,选择一县之地用于实验,这种事情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朱棣用的是诏,不是制。 明朝圣旨分五类,分别是“诏”、“制”、“诰”、“敕”、“谕”。 “诰”和“敕”这两者都有告诫、勉励的意思,本意为“天子之命辞”,大多用于封赠爵位、官职或者一些虚衔。 “谕”一般用于某个具体的人、具体的事,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圣旨,不如其他四种那么正式,用法也很随意,属于是级别相当低的一种圣旨,很多宫斗剧里面动辄就‘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纯粹是扯淡,大部分用的都应该是谕。” “诏”是一种正式的、公开的官方文件,属于皇帝的决策的一个堂皇正大的通知,多用于国家大事和朝廷要务。 “制”和“诏”差不多,但是“制”仅仅代表皇帝本人重视的事情,而“诏”乃是对于整个朝廷都很重要的大事,就比如说登极诏、平倭诏、册立皇太子诏这一些有关朝廷大事的旨意多以“诏”的形式发布。 很明显,似乎小小一个江宁县改制这点事,也仅仅是皇帝的个人意思,甚至都没有拿到朝堂上去商议,诏书发布之前,六部官员都没听说过这事! 那这怎么能用“诏”呢? 朱孟炯虽然诧异,但是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纵然再不服钟年,圣旨是实打实的,这要是正面扛,是真的会九族升天的。 “朕多日巡视,偶有感发,得一利国民之策,然不知其效,事滋体大,恐有遗缺,特批江宁县为新政实验县,全面推行新政,以观成效,待而后定,一应新政事务由江宁县令钟年全权总管,见旨如见朕,不得违抗,布告应天,咸使闻之。” 第72章 刚好是二百五! 静。 钟年在宣读圣旨的时候,还控制威力运用了狮吼功,保证全场的人都能听见。 整条乌衣巷,算上游人和各家酒楼派出的家奴,足足三四百人,没有一人发出半点声响。甚至所有人都忘了起身。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风声、鸟鸣都消失了。 足足半晌,场中响起一阵阵吞咽唾沫的声音。 能走在乌衣巷的人,没有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最次最次也是些穷书生,老百姓没有上这来的,所以哪怕别的他们听不懂,那见旨如见朕五个字总是听得懂的。 在此之前,圣旨只是送到了县衙,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是通过钟年设置的布告栏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是都不知道圣旨的内容是什么。 钟年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其实他在布告栏上有写,让百姓配合他推行新政,并且为了防止某些人“不看”布告栏,钟年派人税收的时候还专门上门复述一遍。 呐呐呐,可不是我不告诉你们,你们自己不听可不能怪我吖! 朱高炽带着朱瞻基率先高声喊道,“草民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场中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齐声高喊:“草民(学生、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年高声喊道,“诸君请起。” 钟年将圣旨小心收好,随后缓缓走到朱孟炯面前。 钟年每一步落下,朱孟炯的心脏便跟着颤抖一下,不是跳动,是颤抖! 朱高炽的声音他又岂会听不出来?一想到堂堂太子也混在百姓中给钟年做托,朱孟炯就有些不寒而栗。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钟年和朱高炽关系很好,朱高炽是专门给钟年来镇场子的,不然刚才就站出来了,而且钟年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了。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本来就是朱棣和朱高炽设下的一个局,通过钟年的手,借个由头处理他们。 但是朱高炽有意隐瞒身份,并且起身之后还一个劲的给朱孟炯使眼色,搞得朱孟炯感觉如坠冰窟一般。 钟年拱了拱手,“下官见过永安郡王,先前多有冒犯,还望王爷恕罪。” 朱孟炯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哪里哪里,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常年居住在应天,很少来打理产业,一直都是府里的下人在打理,没想到他们竟然敢抗税,我这也是刚知道。” 见什么人,在什么地点,在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这是他们这些旁系皇亲的必修课。 钟年也是很配合的笑道,“无妨,只是这厮顶着王爷的名号,公然抗税,我怕他这话传出去给王爷招黑,便出手了解了他,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朱孟炯神色一凛,他刚才都忽视了这一点了,当着朱高炽的面,那家奴仗着他的身份作威作福,这不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嘛? 明初封了二十四亲王、二十五国公、七十九侯爵,但是截止到现在,亲王还剩十七个(但是没有传承下来的大多数早夭和无子,然后有一个燕王朱棣是称帝了,被逼死的就只有湘王朱柏), 国公被杀的就剩下魏国公这一家,侯爵也就只剩下江阴侯和武定侯了。 而且那江阴侯吴高再过两年也要被废为庶人了。 可想而知,这个时候的贵族面对朱棣是得多么小心。 钟年只是一个七品小官,瘦死的骆驼毕竟也比马大,他们再不堪也不至于把钟年放在眼里。 但是不放在眼里归不放在眼里,这不能让朱棣看见啊!哟,你们过得挺滋润哈,七品小官你都不放在眼里,那明天是不是连六部尚书都看不上了?后天是不是直接骑我脖子上拉屎了? 一旦让朱棣产生这样的想法,那就可以直接收拾行李或者定做棺材了。 钟年一看朱孟炯的脸色就像翻书一般变化着,也不戳破,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王爷,要不,咱先把税补上?我也好去下一家不是。” 朱孟炯顿时如梦初醒,一边干笑一边踢了身旁的家奴一脚,后者立刻会意,小跑着跑回楼内,钟年也不着急,跟朱孟炯扯着瓜皮,不多时,那家奴拿着一摞大明宝钞走了出来。 那家奴下意识地把宝钞交给自家王爷,被朱孟炯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后朱孟炯双手拿着宝钞递给了钟年。 钟年数了数,随后从中抽出来十二张又还给朱孟炯,同时笑道,“说三十八贯就是三十八贯,本官一文钱都不多要。” 随后将三十八张面值为一贯的大明宝钞揣进兜里,拱了拱手道,“那,王爷,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对着几名衙役挥了挥手,“弟兄们,撤,去下一家。” 朱孟炯低头看着手里面的十二贯大明宝钞,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他真的就只是来收税的? 眼见着朱高炽也没有丝毫停留,跟着钟年朝着不远处的松竹馆走去,朱孟炯顿时有些怀疑人生。 不是,说好的联手下套呢? 虽然我应该庆幸来者,但是你们这样显得我像个小丑哎?! 当然了,能够拿钱消灾,朱孟炯还是很开心的,眼见钟年没有回头的意思,急忙吩咐手下把地上的尸体拿去埋了,自己嗖的一下就跑回了楼里。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朱孟炯骑着一匹快马,沿着江宁县的大街小巷,冲着应天府飞驰而去。 他有预感,那五个字一出,朝野上下必将震动,怕是又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钟年可没功夫去操那个心,他今天的目标就一个——搞钱! 按照他的说法,老子都给你们把零头都抹了,你再哭穷,那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你不给我面子行,呐呐呐,见旨如见朕,那你有本事不给这玩意面子,看你有几个脑袋? 至于朱棣今后要面对多大的压力,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你朱棣想要钱,你还不想出力?你想得美! 很快,仅仅一个时辰的时间,七座酒楼和一座青楼欠的税全都补上了,一文都不少,一文也不多,一共二百五十八贯大明宝钞,钟年拿出来八贯请衙役们吃了顿大餐(羊肉十五文一斤,八贯八千文,够够的好叭),刚好是二百五! 第73章 天神下凡? “二哥,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应天府,楚王府当中,寿昌王朱孟焯颤抖着声音问道。 朱孟炯摇了摇头,“四弟,我也希望我是听错了,但是在场那么多人呢,还是说你认为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崇阳王朱孟炜苦笑道,“看来这才是圣上让我们进京的最主要目的吧。” 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屋内还坐着通山王朱孟爚、通城王朱孟灿、景陵王朱孟炤以及岳阳王爟。 也就是楚王朱桢除去世子和早夭的长子之外其他七个儿子全都到齐了。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京城各大亲王府中。 现任秦王朱尚炳的五个弟弟、晋王朱济熺的六个弟弟、周王朱橚的前九个儿子……基本上只要是在永乐初年被封王的那些个郡王全齐了,没到的也正在快马加鞭往应天府赶。 因为三月份的时候,朱棣下令各地郡王进京赴宴,当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经常把人叫来,大家伙聚一块吃顿饭,然后就回去了,所以也没有人不来,那些王二代在家也都是无所事事,就当是出来游玩了。 本来他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但是今天在乌衣巷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诚如朱孟炯所言,这很有可能是朱棣设下的一个局,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实际上,他们这些个郡王,在京城的时间并不多,每年除了皇帝召见以外,也就偶尔来个两三次,聚聚餐,笼络笼络感情,顺带,巡视一下手头的产业。 大部分时间,他们手下的产业都是下人在打理。 所以那些人即便是有什么不法行为,一般情况下也很难找到他们头上。 然而,这次朱孟炯直接就撞枪口上了。 朱孟炯有些迟疑地道,“但是,那钟年真的是收了钱就走了,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太子爷应该也是不想暴露身份,所以都没搭理我,看样子不想要对我们动手啊。” 朱孟炜道,“也有可能圣上只是想敲打一下我们呢?” 年轻气盛的朱孟灿冷声道道,“哼!敲打?他哪年不敲打我们?” 朱孟爟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有没有可能,咱们猜错了呢,也许那个钟年就只是想要钱呢?” 朱孟炤轻拍了一下弟弟的脑门,嫌弃地道,“要不说你傻呢老九,如果没有四伯的同意,他一个县令敢这么对咱二哥嘛?” “哦,八哥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老说我傻?!” 朱孟炤其实也就比朱孟爟小一岁,但是由于上面的哥哥太多,好不容易有个比他小的,他就可劲的薅。 “可是你就是傻啊,二哥,四哥,你们说是不是?” 身为老大(朱孟熜早逝)的朱孟炯看不下去了,调侃道,“老八,那你觉得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朱孟炤顿时傻眼了,支吾半天才道,“也许,圣上是真的缺钱,想要收商税了呢?” 朱孟焯轻笑道,“老八,要不说你和老九差不多少呢,圣上会缺钱?” 朱孟炜反驳道,“那可说不准,四哥,你要知道,这郑三宝下海和永乐大典,还有圣上要北征元鞑子,这都挺费钱的,说不准朝廷真的没钱了呢?!” 朱孟灿依旧是冷笑道,“哼!咱爷爷太祖皇帝在位那么多年与民休息(相对),他燕王就是再败家,至于这么几年就花完了?” 朱孟炯急忙捂住弟弟的嘴,低声呵斥道,“老七,你不要命啦?现在满城都是锦衣卫,一个不好咱们都得进去!” 朱孟灿挣扎着道,“怕什么!他朱棣不是喜欢残杀亲族吗?我就坐这让他杀,看他下去怎么面对爷爷和大伯!” 朱孟炜见状揉了揉脑袋,对于朱孟灿的口无遮拦,他们兄弟几人苦之久矣。 倒不是说朱孟灿没心眼,这里面有这样一层渊源,懿文太子朱标育有五子,其第四子朱允熙与朱孟灿仅仅相差一岁,两人关系十分要好,经常一块玩耍。 可是就在去年十二月,朱允熙在瓯宁王邸被活活烧死。 虽然官方的说法是偶然失火,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有朱棣的身影。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朱孟爚突然开口道,“有没有可能……老九说得是对的呢?” …… 皇宫,武英殿。 朱棣听着韩宣的汇报,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所以,你是说,那钟年自己出手把那个管事给杀了?” 韩宣小心翼翼地道,“陛下,不仅如此,微臣看的真切,那钟年仅仅是伸出手指,没有用兵器,随手一指,那管事的胸前便多了六个手指粗细的血洞……” “嘶……” 朱棣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有些不确定地道,“你不是在讲话本吧?” 韩宣刚刚抬起来的头又磕了下去道,“陛下,臣哪里敢啊!” “这小子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你等会,他真的只有二十岁?”朱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应该吧……”韩宣也有些懵,这都是朱棣告诉他的信息,怎么还反过来问他呢。 朱棣掏了掏耳朵,有些随意地说道,“算了,这事朕是让纪纲去查的来着。” 韩宣心说您多闲啊,这怎么还拿我开涮呢? 朱棣站起身来叉着腰道,“哎,行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去监视他了。” “啊?陛下,陛下明鉴啊陛下,微臣对陛下绝无二心啊!微臣说的都是实话啊!”韩宣顿时亡魂大冒,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朱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停停停,你想哪去了?我不让你去是怕你哪天被那小子杀了。” “这……”韩宣起身挠了挠后脑勺,“陛下,说实话,锦衣卫的兄弟虽然我不是都很熟,但是能打得过那钟年的……应该是没有。” 朱棣走下台阶,在大殿内来回走了两趟,突然心血来潮道,“诶你说,要是我把那个猴崽子送去监视他行不行呢?” 韩宣不敢接话,他自然也知道猴崽子指的是朱瞻基,这种事情他就是听见了也得当没听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朱棣越想越觉得可行,“正好,免得在宫里面吃成他爹那样的大胖子,出去历练一下也好!” 第74章 天赋;你小子好福气! “真不是我说你啊老郭,你儿子和你孙子昨天刚来过,你今天又来?真把我这里当公共食堂了?你来就来,你还晌午就来,咱们说好的两天一顿饭,你这怎么两天来蹭三顿呐?” 县衙后院中,正在吃午饭的钟年看着门口站着的朱棣,没好气地说道。 朱棣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走到饭桌前,掏出厚厚的一叠大明宝钞,拍在桌子上。 “一百贯,让我孙子在你这住一段时间,够不够?” “啊?你孙子?住我这?你没发烧吧?”钟年差点一口米饭喷出来,他有理由怀疑朱棣是得了失心疯了。 朱棣虽然不知道发烧是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能理解钟年在骂他有病,“你才有病,别废话,你就说干不干吧?” 钟年仔细的盘算了一番,最终摇了摇头,“不干!” 这回轮到朱棣吃惊了,“为什么不干?一百贯能抵你三年俸禄啊!” 钟年正色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可不信你只是让我帮你看一个月孩子,你就给我一百贯,你肯定有别的事!” 朱棣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这人有病吧? 朱棣不知道的是,这种病在后世被称为受迫害妄想症! 当然了,钟年肯定是没病的,只不过他可不敢让朱瞻基在自己这待着,这小子说好听点是太子世子,说不好听点就是个定时炸弹! 指不定哪天朱高煦和朱高燧俩小子闻着味就来了,钟年可不想跟这一家深入地打交道。 然而,朱棣直接玩起了无赖,“那我不管,反正我把人给你送到了,走了啊。” 说罢,朱棣转身就走。 钟年目瞪口呆的盯着朱棣的背影,心说你这人……还怪有礼貌地嘞?! 在朱棣一只脚踏过门槛之后,钟年才回过神来,嗖地站起身来,一个闪身来到朱棣面前,面色严肃地道,“给我个理由。” 朱棣停下脚步,想了一下,随后道,“他在家挑食。” 闻言,站在院子里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朱瞻基顿时一脸委屈的看着朱棣,那眼神好像在说:来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呀! 然而,由于他是背着丫丫和穆姨的,而钟年和朱棣又在对峙,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可怜虫。 钟年张了张嘴,随后直点头道,“好好好,理由很充分,你可以走了。” 送走了朱棣之后,钟年一脸不爽地回到后院,低头看着刚刚到自己胸口的朱瞻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又不欠那老头的,凭啥给他带孩子啊?就凭一百贯……扭头看见桌上的一百贯,钟年这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因为他真的太穷了。 虽然说这一百贯对于江宁县的发展来说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 但是问题是这一百贯是他的私有财产啊! 他收税多归多,但是都是要用在江宁县的建设上面的,但是这一百贯不一样,这是他自己凭“本事”“赚”的! 这样想着,钟年顿时平衡了许多,连带着看朱瞻基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些,随后对丫丫说道,“丫丫,你等会去给他收拾出一间房来,他需要什么你就去给他买,额……这个买东西的钱你单独记下来,找他爷爷报销,这一百贯是只算住宿费和伙食费的,别的东西需要另外拿钱!” 丫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半蹲下身子,摸着朱瞻基的脑袋道,“瞻基乖,公子他是个大坏蛋,他的话你不要听哦。” 随后又站起身来白了钟年一眼,“连小孩子都欺负,真是不害臊。” “啊?嘶……嘿你个小丫头,你是不是忘了这个家谁说了算了?看我上家法!” 说着,钟年一步冲上去将丫丫抱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下去。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场了。 丫丫顿时瞪大了眼睛,虽然对于钟年突如其来的吻她早已习惯了,但是如今可是当着一个小孩的面啊! 穆姨捂着笑走上前将朱瞻基拉到怀里,挡住他的视线,柔声道,“瞻基乖,你现在还小,不能看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这些词自然也是从钟年那里耳濡目染学到的。 然而…… “呜~呜呜~呜……” 钟年听到动静,急忙转过身来,他可不想朱瞻基在他这里出什么事,不然朱棣就算再看重他,也必然要砍了他的脑袋的。 然而当穆姨松开手后…… “呼~呼……”朱瞻基接连喘了几口粗气,那样子就像是在陆地上待久了的鱼猛然回到水里面一样。 钟年神色古怪的眼神在朱瞻基和穆姨身上交替着。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朱瞻基可能是……被挤得喘不过气来了?!! 哇靠你小子好福气啊! 钟年顿时有些羡慕……阿呸呸呸,是嫉妒…… 穆姨也意识到了尴尬,他刚才只是下意识地把朱瞻基当成了一个孩子,因为朱瞻基真的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而她都三十多岁了。 但是毕竟她可不是一般人啊…… 钟年轻咳两声,道,“那什么,瞻基啊,还没吃饭吧,坐下一块吃吧,以后一个月你都要在我们这吃饭了,先跟你说一下我们这的规矩啊……” 穆姨悄悄地退回到房间里了,只有傻傻的丫丫一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其实也不能怪她傻吧,毕竟刚才被钟年“偷袭”,脑子有些宕机,而且钟年比她高很多,完美挡住了她的视线。 怪就只能怪……穆姨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天赋”吧。 吃过饭后,钟年换上官服,来到衙门大堂,坐在明镜高悬之下,等待升堂。 是的,今天钟年哪都没去,就留在衙门审案,审了一上午了,下午还要接着审,因为之前他天天东窜西跑的,案子都是范文宇帮着处理的,可是毕竟一县十万人呢,总有范文宇处理不了的案子,所以就堆到一块,钟年单独拿出一天来审理。 钟年仅仅闭目养神片刻,范文宇便抱着几个卷轴走了进来。 “大人,这是今天下午的案卷。” 钟年揉了揉太阳穴,挥了挥手道,“开始吧。” “好的,大人。” 范文宇随即冲着外面院子喊了一声,“升堂!” 第75章 钟年审案,讲究一个效率 立马便有两队衙役从正堂的大门两侧鱼贯而入,按次序分列两边。 钟年轻拍了一下惊堂木,两侧衙役立即将手中抱着的水火棍很有节奏的敲击在地面上,同时齐声大喝道,“威——武——” 一股威压油然而生。 “堂下所跪何人?” 钟年对着自己面前跪在地上的一个中年男子询问道。 那男子穿着麻布的衣服,但是整个人显得很有精神,油光满面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那么很明显应该是一个富商。 那男子道,“回大人的话,草民钱四喜,乃是城西四喜客栈的掌柜。” 钟年点了点头,这个四喜客栈他知道,当初交税的时候,就属他积极,人家都抹零,他急哇哇地要添零,一共两亩地的小客栈,按理说交四贯,因为不满十贯,所以也没有抹零,这老小子倒好,说什么也得交十贯钱,说不交不踏实。 钟年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甚至问了一句“他会做四喜丸子吗?” 钟年忍着笑说道,“那你今日状告何人呐?” 那钱四喜还没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钟年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一旁的范文宇,范文宇立马会意,起身往院中走去。 钟年示意钱四喜继续说。 钱四喜一脸尴尬地道,“大人,我也不知道我具体该告谁。” “啊?”钟年皱了皱眉,拿过惊堂木,放在手里把玩着,眯着眼盯着钱四喜,意思就是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钱四喜急忙道,“大人,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去核对账目的时候,发现账房的账目被人改过,连墨迹都不一样,并且少了十多贯钱,我寻思着应该是被人给偷了。 但是我也不会查案,我又怕耽误了时间让那小偷把证据都给销毁了,这不正好他们说今日大老爷你开堂审案,那我寻思着大老爷您那么英明睿智,肯定能帮我抓到这个小偷的。” 钱四喜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其实有用的没几句,就是有人偷了他的钱,他想让衙门帮他抓住小偷。 钟年规定,涉案金额一贯以下的偷盗案件,乡民自行处理,或者请一个衙役帮忙调解。 一贯到五贯的,将状纸递到主簿那里,由主簿出面处理。 因为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贯钱也要赚半个月呢。 当然了,目前没有主簿,所以统一交由县丞范文宇处理。 不然只有涉案金额在五贯到十贯之间的状纸会递到范文宇那里,再往上的才由钟年亲自审理。 饶是如此,钟年审理的和钱有关的案子也很少,该他的他也都推出去了,就这样他还经常被迫加班呢。 不过今天既然碰上了,那自然是推不了了。 钟年无视掉他的马屁,询问道,“被偷的是宝钞还是铜钱?” 钱四喜讪讪地笑了笑,道,“回大人,是宝钞。” 钟年一边用食指有节拍的扣着桌面,一边说道,“按照你的说法,有人改过账,有没有可能是你家的账房先生呢?” 钱四喜摇了摇头,“大人,应该不可能,实不相瞒,昨日乃是家母的六十岁大寿,张先生在给家母祝寿的时候……额……咳咳,有些不胜酒力,早早地就睡了。” 钟年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令堂庆寿时,你家客栈其他的杂工、小二啥的呢?可同你们在一块?” 钱四喜想了想,道,“他们全都在,不过,大概快到亥时的时候,他们就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两个小二在前堂值夜,但是应该也不是他们,他俩都不识字,更别说改账了。” 钟年啧了一声,道,“还有别的线索吗?就是你在席间就没有察觉到谁有不正常的地方?” 钱四喜沉默片刻,道,“不正常的……好像没有,真要说的话,昨晚张先生举杯有些勤,但是他可也是个爱酒之人,平日里也挺能喝的,好像也差不多……” 钟年道,“那两个小二呢?” 钱四喜挠了挠后脑勺,“也没啥问题啊,他们吃完饭就出去招待客人了,那个时候还没宵禁,还有最后一批住店的客人。” 钟年点了点头,道,“本官大致知晓了,你且下去,把你家的账房先生和那两个值夜的小二找来。那个,张鹏、吕宽,你俩跟他一块去。” 两名衙役出列对着钟年拱了拱手,随后便跟着钱四喜向门外走去。 这时,范文宇也回来了,附在钟年耳边道,“大人,是一些想要看热闹的百姓,要驱赶他们吗?” 钟年摇了摇头,“不用,让他们看吧,让兄弟们不必阻拦。” “是,大人。” 钟年轻轻拍了拍惊堂木,道,“下一个!”他可没时间在这等着,他审案,讲究的是一个效率,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在这耗。 立马有衙役快步走出大堂,领人去了。 不多时,那衙役领着一个妙龄女子来到了堂前。 那女子刚一看到钟年便跪在了地上,并且不住地低声抽泣着。 那女子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未成年”但是眉宇已开,胸前下垂,明显已经人事,而且看样子次数还不少。 这东西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钟年有“见微知着”的被动技能,随便扫一眼便是了。 甚至她今天来告状告的是什么钟年都能大致的猜出来。 但是钟年还是走了个流程,“堂下所跪何人呐?因何哭泣?” 那女子磕磕巴巴地道,“草民……秦……秦莲……因为……因为……” 没说几个字就又哭上了。 钟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对着两列的衙役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一众衙役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多问,列队整齐地往院中走去。 钟年又对着身旁记录的书吏道,“你也下去吧。” 那书吏迟疑了片刻,问道,“大人,这……” 钟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多问。 后者见状也是不再迟疑,起身往外走去。 钟年嘱咐道,“把门关上。” “啊?哦哦,是,大人。” 那书吏小心地将门给拉上,然后就站在门口等候着。 第76章 我也可以这么玩啊 围观的百姓全都有些懵,甚至有人直接提出了质疑。 “这大老爷审案咋还关门呢?” “就说呢,大老爷以前审案都是让咱看的。” “话说这孤男寡女地待在一个屋里,不会出啥事吧?” “你放啥屁呢,大老爷是那样人嘛?你这么说也不怕挨抽?” “嗐,我不是那个意思,那……那你说大老爷为啥关门?” “我说就……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咦~” “……” “大家安静一下,让老夫来说吧。”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位老丈抬着手说道。 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老人家,你是谁啊?” 旁边立马有人道,“这位你都不认识?他可是咱江宁县大名鼎鼎的老进士黄承安黄老先生。” “黄承安?不认识。” “嗐,我知道你不认识,我话还没说完呢!黄老先生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是咱江宁学院的副院长!” “噢噢,是黄老先生啊~不认识。” “去你的吧。” 一旁有人看不下去了,“你俩能不能听?不能听出去!” 说话的那人嗓门极大,个子又比较高,看上去不像个好惹的主,那两人瞬间就安静了。 黄承安双手按在拐杖上,缓缓开口…… 原来,这秦莲的父亲秦志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赌徒,年轻的时候参加科举,考了九年都没有考中,后来干脆便放弃了,回到老家上元县,靠着老爹积攒大半辈子的家产盖了房子又娶了媳妇,不多时,他媳妇便给他生了一个女孩,就是这秦莲了。 本来这一家三口日子还算过得去,可是自从秦志学会了赌博之后,这个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先是秦志赌博败光了所有的家产,逼得他媳妇在织布之余,还要去给人家大户人家当丫鬟,干些烧水砍柴之类的粗活。 后来,干脆连房子都给抵押了,说是抵押,实际上他也根本没钱赎回来,就是给败没了呗。 这还不算,后面接着赌,直接把老婆都抵给人家了,关键到这还没完,最后他干脆连才十四岁的女儿都给卖了,卖到了青楼,还了钱,接着赌,最后不出意外地把命给搭上了,好好的一个家就散了。 另一边,县衙大堂内,听着秦莲的讲述,钟年站起身来,捂着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晚了啊……这种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这也不是钟年能决定的,毕竟钟年也才穿越过来不到一年,这种事情他想早一点也是不能够的。 钟年走到秦莲面前,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从今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秦莲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但是还是断断续续地道,“明明……赵公子已经……已经答应给我赎身,把钱都给……给了他们,可是那老妖婆死活……死活都不肯给我……给我我的卖身契,赵公子……赵公子也被吓跑了……” 钟年沉默片刻,问道,“你说的赵公子是哪里人?现在何处?” 抓人也是需要证据的,总不能说给钱了就是给钱了吧,那玩意太牵强,朱棣那边也不好交代。 秦莲不断地抽抽着鼻子,努力地回忆道,“赵公子说……他叫赵修然……是应天府人,他还告诉我,让我……让我别去找他了,那……那金凤楼背后的人……不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钟年拿出一块手帕递给秦莲,示意她先擦干净眼泪和鼻涕,然后站起身来,开始思索对策。 这玩意说简单也简单,这里面没啥弯弯绕,明摆着是金凤楼故意卡妓女的卖身契,拿了钱不放人,并且以势压人,那赵公子应该也是被人恐吓了,以至于除了个名字什么都没留下就跑了。 但是这就属于是另一类问题了,知道案件的起因经过,但是没有证据,你光靠一张嘴肯定是不行的。 说白了,这年代没有监控,没有指纹识别技术,也没有录音录像,人家就是死活不承认,你还真就没辙。 哎等会……死不承认? 钟年眼前一亮,脱口道,“对啊!我也可以这么玩啊!还能顺带着将计就计一下……” 钟年打开后院的门,将秦莲暂时交托给丫丫照顾,随后来到院中。 “诸位乡亲们稍安勿躁,本官去去就回,老范,你过来……” 钟年在范文宇耳边嘀咕了几句话,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向外走去。 百姓们自觉地给钟年让出一条道路来。 一直到钟年走出县衙大门,百姓们还都是懵的,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没等他们思考太久,范文宇就带着两队衙役返回到大堂内,继续了审案。 “带原告钱四喜及涉案人员张彬、胡贵、孙吉上堂!” 不多时,人员全部到齐,范文宇道,“张彬,胡贵,孙吉,经过调查,本官怀疑你们三个人当中有人窃取了钱掌柜一十八贯大明宝钞,形成偷盗罪,现今给与你们三人一个主动承认的的机会,如果现在承认,可以降罪一等。” 三个人依旧只是跪着,并且都在喊冤,说自己没有偷…… 范文宇见状叹了口气,道,“本来按照大明律,偷盗金额超过十贯,应该判处绞刑,但是既然现在不能确定偷盗者是谁,那就你们三个平摊吧,每人拿六贯钱,把钱还给钱掌柜,然后各杖一百,行不行?” 三人依旧求饶喊冤,但是很明显,有个人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张彬高呼道,“大人,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要挨打,这太怨了吧?” 范文宇皱了皱眉,故作不耐烦地道,“本官公务繁忙,没工夫给你们浪费上,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每人拿六贯钱补偿钱掌柜的,杖刑就免了,这下行了吧?再讨价还价休怪本官把你们三个全都关到牢房里面去!” 张彬忙叩首道,“大人英明!” 但是胡贵和孙吉顿时就急了。 “大人,我们冤枉啊……” 然而,他们的话还没说完,范文宇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张彬!你可知罪?” 第77章 咋滴?你是大圣人啊? 张彬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急忙高呼冤枉,但是范文宇可不吃他这一套。 “张彬,你现在招供,大老爷宽宏大量,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如果等到在你家把钱搜出来,可就没人保得住你了。” 张彬不服气地道,“二老爷,凭什么您就一口咬定是我偷的?证据呢?” 范文宇笑了,“好,这是你自找的,可不要怪本官没有给过你机会,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跪在你这个位置,钱不是我偷的,还让我赔六贯钱,哼,别说六贯了,一文钱我都不会拿!” 随后范文宇又对着围观的百姓问道,“乡亲们,换做是你们,你们给不给?” “不给!” “当然不给!” “不是我偷的我凭什么给?” 听着百姓们义愤填膺的发言,张彬面如死灰,但还是有些不死心,“这只是二老爷您的猜测,又没有证据,那我拿钱消灾不行吗?” 范文宇听得直点头,“好好好,哪个,钱掌柜的,我问你一下,你给这张先生一个月开多少钱的工钱啊?” 钱四喜忙拱手道,“大人,一个月两贯大钱。” 范文宇又对着张斌道,“据本官所知,张彬你家中尚有七十多岁高龄的祖母和年仅花甲的老父亲,而且你还有两个儿子,小的才三岁,并且,你的媳妇每日织布所得,连温饱都不能保证,你全家都指着你这工钱过日子,对吧? 那本官就不明白了,你家都这么困难了,让你凭白拿出来三个月的工钱,你还如此欣喜,咋滴?你是大圣人啊?” 张彬神情呆滞,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范文宇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张彬突然大哭起来。 “二老爷,那十贯钱已经拿去给我父亲治病了,家里面就剩八贯钱了,您要杀就杀我吧,别为难我的家人,他们本来也快要活不下去了,大人,您就给他们一条生路吧大人……” 钱四喜忍不住开口道,“张先生,你老爹生病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要钱我会不给你吗?何至于偷盗啊?” 张彬抹着眼泪道,“都怪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钱老爷,我对不起您,只是求您千万别追究我的家人了,他们是无辜的,这十八贯钱,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给您,我求求您别去跟他们要了……” 钱四喜打断道,“我不用你下辈子还,你这辈子就给我还上!” 然后钱四喜扭头对范文宇道,“二老爷,这状我不告了行吗?我们私了就行。” 范文宇右手撑着额头,食指和拇指不断地揉搓着太阳穴,他总算是明白为何钟年总是做这个动作了,无他,真的心累啊。 就拿这事来说,偷盗十八贯,这绝对算是大罪,必然是绞刑的。 可是人家原告突然又不告了,大明可没有撤诉这一说,你这样子搞是要判你一个戏弄公堂的。 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原因,这事总要有个人挨罚,不然传出去钟年是会挨弹劾的。 范文宇思索再三,道,“你们且先下去等着,等大老爷回来了再做决定。” “是,大人。” “大人,那我们呢?”胡贵和孙吉异口同声道。 “你们俩把这个口供签了,然后就回去吧。” 范文宇决定把皮球踢给钟年。 那他又不是主角,管那么多干嘛? 咳咳,言归正传,在签字的时候范文宇才意识到,把胡贵和孙吉当做嫌疑人有多么的可笑。 因为他俩那蹩脚的字……但凡不瞎都能看出来和人写的有区别。 是的,和蝎子扒拉的差不多。 胡贵还把贵写成了贲……(贵古作贵,贲古作贲) …… 紧接着范文宇又审理了两个比较简单的案子,但是都只是理清了过程,最终的决定权还是留着给钟年。 申正时分(下午四点钟),钟年出现在县衙的大门口。 百姓们急忙凑上前去询问,钟年只是神秘地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随后便快步往后院走去,直接无视掉了“泪眼汪汪”的范文宇。 后院,丫丫和秦莲两个小丫头正好奇地看着朱瞻基读书。 至于为啥读书都要好奇,自然是因为那书是钟年自己抽空编写的小学数学…… 钟年觉得,既然大明未来的接班人落到了他手里,如果不留下什么,难民会有些可惜。 数学倒不是很重要,钟年主要是想让朱瞻基学会数学思维,这样对他将来治国理政会有莫大的帮助。 而且,最主要的是,让他去教朱棣,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听啊!那教育,还是得从小抓起! 钟年来到秦莲身后,轻轻在她的肩膀上点了一下。 秦莲吓了一跳,像只受惊了的兔子一样跳开,一旁的丫丫也跟着转过身来。 不过小瞻基倒是挺投入的,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钟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对着秦莲招了招手。 秦莲急忙迈着小碎步跟上。 钟年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张泛黄的纸张递给了秦莲。 “呶,你的卖身契,等会你在衙门办个手续,你就是自由身了。” 秦莲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接过了钟年手中那张十分破旧的纸来。 “大老爷,这……奴家不是在做梦嘛?” 说话间,刚洗过的小脸上又泛起了泪花。 钟年面色郑重地道,“自然不是在做梦,不信你掐一下你的手背,你试一试疼不疼,疼的话就说明不是在做梦,因为在梦里面是感受不到痛的。” 秦莲竟然真的照做了。 “呀,大老爷,真的很疼诶,这不是在做梦!” 钟年抽抽着嘴角,故作高深地道,“那是当然,行了,快点的吧,我给你办手续。” 妓女从良不需要像奴隶放良那么麻烦。 奴隶放良,必须要原本主人亲自签署放良凭证并交给官府审理,双方都同意之后才可以放良。 但是妓女从良,只需要青楼方面将妓女的卖身契交出,然后妓女本人带着自己的卖身契来到官府,官府审理过后签字存档就可以了。 第78章 学数学的小学生 这里面最大的区别就是,奴隶放良必须要原主人是愿意的,不然别人怎么弄都是白搭。 但是青楼那边,卖身契是可以偷的啊! 钟年就是这么干的,他金凤楼不是收了钱不给卖身契嘛? 那没关系,我直接飞进去把秦莲的卖身契偷出来,然后我又是县令,我做主让她从良了有何不可? 那你青楼来要人没关系,人家赵公子给人家秦莲赎身了的,你说我没证据? 别搞笑了,那你说我偷盗就有证据吗? 反正我就一口咬死是赵公子和你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契,除非你把赵修然找来当面对质,让他亲口承认他没交这个钱,不然你就是拿我没办法,玩赖得?抱歉,我钟年还真的没怕过谁! 当然了,如果赵修然真的那么干了,钟年敢保证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还是个男人么? 至于金凤楼敢私下里去找秦莲?别逗了!现在钟年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对那些青楼动手呢,谁让人家是合法的呢。 但是你要是敢逼良为娼,那天王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别问谁给钟年的底气,问就是后院正在学数学的那个“小学生”。 开玩笑!太孙在手,我怕你什么牛鬼蛇神啊? 应该说,在知情人眼里,钟年玩的这就是阳谋,但要说赤裸裸的话,还差一点,因为江宁县城遍布冒充成商人的锦衣卫,各大家族的探子进不来,所以没人知道朱瞻基在这。 当然,真要说起来,金凤楼那边能不能发现是钟年偷的东西还很难说,大概率他们会以为是秦莲自己偷的。 但是无论如何,钟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金凤楼那边选择不了了之,钟年的计划要耽搁上一段时间。 来到大堂,范文宇刚审完一个案子,见到钟年出来,急忙起身让出位置来。 钟年大马金刀的坐下之后,秦莲很配合的跪到堂下去,钟年咳嗽了两声后道,“堂下所跪何人呐?办理何……额来衙门作甚呀?” 秦莲鼓起勇气说道,“奴家秦莲,请大人允许奴家从良!” 此话一出,吃瓜群众们瞬间都不淡定了。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刚才还哭得和个泪人似的,现在就要从良了? 这是大部分现场观众的第一反应。 因为之前黄承安讲述秦莲的过去的时候,只是说可能是钟年想要保护秦莲,所以关上了门,但是他并不知道赎身的事。 所以在观众的眼里,就是秦莲在里头哭,然后钟年出去了一趟,秦莲被领到后院去了,然后钟年回来之后,秦莲从后院出来,这就要从良了。 哦对,她手里头还多了一张纸,大概就这样。 别说他们了,就连范文宇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钟年继续说道,“从良?那你可有携带卖身契啊?” 秦莲急忙起身将手中攥着的卖身契递到钟年面前。 钟年随便扫了一眼,便对着范文宇道,“老范,去库房取一块牙牌来。” “是,大人。” 明朝的身份证叫做牙牌,由象牙、兽骨、木材、金属等制成,身份越高贵的人,制作牙牌的材料便越高级。 比如说普通百姓就用木材,官员则用兽骨,王公贵族便用象牙或者铁、铜一类的金属,至于皇帝……人家不用那玩意。 这牙牌有点像大号名片,上面标注了持有人的姓名、职务、履历以及所属的衙门等多样信息,其中,履历就包括科举考试的成绩,每一次考完了都会加上去。 除了这一项以外,其他的东西都是由衙门办理的,每个孩子从出生就要到衙门办理牙牌,当官之后就要去新衙门重新办理,然后去原衙门修改档案。 当然了,对于役籍和乡贯,是不变的。 就比如钟年,吏部的委任通知下来以后,他就是将所属衙门从东阳县改成了江宁县。 而奴隶是没有牙牌的,因为他们是没有身份的。 而妓女也差不多,被卖到青楼里面之后,牙牌作废,由官府“注册”卖身契,剥夺自由人身份。 从良也很简单,就是拿一块新的牙牌,重新“注册”就可以了。 当然了,这都是钟年的理解,具体里面还有很多弯弯绕,他也懒得去研究。 秦莲只是最普通的百姓,所以用的牙牌自然是木制的。 牙牌呈圆角矩形,下面刻写身份信息,上面是特殊雕刻的花纹,在花纹中间有一个圆孔,是用来串绳子的。 正面是基础身份信息,背面是所属衙门,全都用刀刻好之后,钟年将牙牌递给秦莲,并笑着说道,“恭喜你,秦莲,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江宁县的合法公民了。” 当然了,这词还是钟年“自创”的,但是也很好理解,百姓们虽然不知道为啥就发展到这一步了,但是也都跟着笑,由衷地为秦莲感到高兴。 “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惊喜了,秦莲竟然再一次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给钟年磕头,嘴里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钟年又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秦莲眨了眨眼睛,小嘴微张,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显然是有些迷茫。 是啊,她已经没有家了…… 钟年挠了挠脑袋,道,“那什么,我家还缺一个厨娘,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便在我这先住下吧,我每个月付你一贯工钱。” 秦莲张大了嘴巴,颤声道,“大老爷,您……您说的是真的嘛?” “那当然,看见我后面这四个字没有?” 钟年转身指了指后面椅子上面的匾额。 “明镜高悬,本官要是骗你,又怎么对得起这四个字呢?” 其实人家明镜高悬根本不是这意思,钟年又在欺负人家小姑娘没文化了。 但是秦莲却信以为真。 “多谢大老爷……” “好了好了,你也别叫我大老爷了,就和我家丫丫一样,喊我一声公子吧!” 怕秦莲不敢,钟年又补充了一句,“总喊我大老爷,都给我喊老了,本官才二十岁啊!” 这话一出,不光是秦莲捂着小嘴偷笑,围观群众也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看你,人家大老爷二十岁就是大老爷了,你都三十好几了,还在啃泥块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咦~就你有出息,你二十岁当小二,都快四十了还当小二!” …… 一番玩笑打趣过后,钟年帮着范文宇将其余的三个案子盖棺定论,钱四喜那个案子则是象征性地打了张彬二十大棍,而且打的都是落地棍。 毕竟这玩意人家原告都选择原谅了,“法院”又能说啥呢。 酉时一到,打卡下班,放衙吃饭! 第79章 学数学,从认识阿拉伯数字开始 “公子,咱们让瞻基和秦莲姐姐住哪间屋啊?” 饭桌上,丫丫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钟年随口道,“随便找两间不就是了,咱们这房间多着呢。” 江宁县县衙是杨吴政权修建的,典型的地广人稀,所以仅仅一个县衙后院就有三十多间屋子,还有好几个院子。 钟年和丫丫和穆姨住一间,另外拿出一间来存放钟年从系统那里得到的各类大型物品。 其他好多院子都荒废了。 钟年之前闲来无事还在其中一个院子搞了一个池塘用来养鱼,结果种下的鱼苗有一尾算一尾,全都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不见了。 钟年一度怀疑池塘里面有一窝水蜈蚣在吃他的鱼苗,于是就不当人的用狮吼功把整片池塘给震了个稀碎,甭管有没有水蜈蚣了,就是水草都震成末了。 然而,他第二次种下鱼苗,结果依然一条都没看见,气得他用水灵动把整个池塘的水都给换了,当天还来了一场“人工降雨”,关键还是局部的,搞得县衙周围的百姓都以为神仙显灵了来着。 丫丫又道,“可是那些房间全都没收拾啊,屋子里面全是蜘蛛网,那灰尘都积了那么~厚一层。” 一边说着,丫丫还伸出右手手指和拇指比划着。 “拿鸡毛掸子扫出来不就行了?” 钟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往常丫丫不会过多纠结这些小事啊。 丫丫幽幽地道,“可是,时间不太够了呀。” 钟年突然悟了,轻咳一声道,“那这样吧,你去和你妈妈一个屋,瞻基先来我屋里睡,让秦姑娘暂且睡你那个屋,明天让他们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屋子打扫出来。” 嗐,不就是不想打扫房间嘛,还说的这么绕…… “公子~” 丫丫两只灵动的大眼睛瞬间变得像两汪清泉,嘴唇微微颤抖,可怜兮兮地望着钟年。 钟年左手手肘拄在桌子上,左手拇指和食指分别按在太阳穴上。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招牌动作了。 他是真的感觉头大,他哪里不知道丫丫在想什么,可是……他怕他自己忍不住啊! 这万一出个什么闪失,钟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就只能委屈一下丫丫了。 “那要不这样,你和秦莲姑娘一块睡吧,免她她人生地不熟的睡不习惯,你陪她说说话,好不好?” 可能是钟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也有可能是看出了钟年眼神里的坚定,丫丫都没有再坚持,使劲眨了眨眼,将眼眶里面的泪水挤出,随后用力地抹了一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道,“好。” 钟年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系统快点刷出来小雨伞吧…… 如果真的能刷出来,哪怕是未成年钟年也不在乎了,他是真的见不得丫丫哭。 最重要的是丫丫健康的活着,第二重要的是丫丫能开心,其他的……见鬼去吧! 吃完饭后,秦莲跟着去厨房洗碗了,穆姨在院中纺纱,钟年则是客串起了小学教师。 尽管这货未来也会成为一个盛世的缔造者,但是毕竟认知水平有限,哪怕是最基础的数字概念钟年都讲了足足一个时辰。 当然,这一个时辰里面,大半时间钟年在教授朱瞻基学阿拉伯数字。 想要推动社会进步,推广数学教育是十分关键的一步,倒不是说得让所有人都会解微积分、三角函数,甚至连一元一次方程都不需要会,只要所有人都能学会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一直用一二三来列竖式……—加—等于两条—……钟年都不敢想象大明会有多少人cpu烧成灰。 所以推广阿拉伯数字变得尤为重要。 当然,阿拉伯数字其实很早就传入中国了,大概是在魏晋南北朝那一段时间,主要是随着佛教一起传播的。 然而,这玩意并没有推广开来使用,基本上用途只有俩,第一个是佛教内部使用,因为穆罕默德是阿拉伯人嘛,阿拉伯帝国把人家印度数字偷过来之后包装了一下宣传出去,这份“功绩”必然要分穆罕默德一半。 第二个就是在道教中要来卜卦占卜。另外,在道教当中,数字被称为“星辰数”。 所以大明百分之九十五甚至九十八以上的人都不认得数字,即便认识,也就是知道那玩意叫数字,并不知道1是一,2是二。 所以钟年要先试一试,用阿拉伯数字进行计算,这个年代的人能不能学明白,需要多久能学明白,然后一步一步的将这玩意放到江宁学院去教授。 选择朱瞻基做这个“小白鼠”一来是因为刚好碰上了,二来是朱瞻基的智力天赋在这个年代几乎已经是金字塔的第二层往上了,除了民间少数的几个“曹子建”一类的妖孽以外,基本不可能有人比这小子还聪明了。 所以说,如果连这小子都学不明白,那就说明他要换一种方式来教了。 如果他能学明白了,那么根据他用的时间就能推算出大部分普通人需要的时间。 当然了,肯定有很多人就算用了他十倍的时间也接受不了,那钟年就没办法了,只能说时代进步必然要淘汰一部分人,一个班级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掉队,一个队伍也可以,但是一县之地,是不可能的,实在是没办法的钟年也只能选择放弃。 “钟先生,我做完啦!” 朱瞻基兴高采烈地将一张写满了数字和文字的纸交到钟年手里面。 纸上的内容估计让很多后世小学生……乃至大学生来了都看不懂。 倒不是说有多复杂,而是简单的让人有些不敢置信,当然,这是从后世人的角度来看。 纸上,钟年给写了十个两位数,是用汉字写的,然后让朱瞻基用数字一一对应。 事实证明,要不说这小子是朱瞻基呢,第一次接触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就适应的这么快。 十五、二十七、三十二……九十八,十个数字全部对应正确。 第80章 看来我还是很有底线的五好公民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钟年不免开始怀疑这家伙的数据有没有借鉴的意义…… 之前钟年让丫丫学阿拉伯数字,整整学了三天才认识明白…… 看似也就差了几十倍,但是问题在于丫丫已经十六岁了呀,而朱瞻基只有九岁啊……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啊?没事,那什么,接下来咱们学习加减法。” “啊?还学啊……先生,我想睡觉……” “嗯?睡什么睡,这才几点……啊不,这才几更啊?” 朱瞻基挠了挠脑袋,“我不知道呀,只是我感觉好困……” 钟年摸着下巴寻思着啥时候做个时钟呢,咋做呢…… 朱瞻基见钟年又把自己忽视了,撇了撇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钟年也挠了挠后脑勺,道,“行吧,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可以熬夜,你先去睡吧,我还有事。” 朱瞻基好奇地问道,“你有啥事呀?” 钟年在他脑袋上轻弹了一下,“不该问的就别问。好了,我先出去一趟,你让丫丫姐姐带你去房间吧。还有,要是我回来看见你还没睡觉,你就给我爬起来学数学听到没?” 朱瞻基歪着脑袋道,“为什么会还没睡?” “额……没事!” 差点忘了,这会儿是十五世纪…… 随后钟年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空中。 在朱瞻基的视角当中,钟年背过身去,随后不见如何动作,整个人飞到了空中,然后一个黑色的模糊黑影闪动了一下,钟先生就消失不见了。 朱瞻基嘴巴张得老大,如果不是因为他还太小,估计那张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随后朱瞻基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 “丫丫姐姐!丫丫姐姐你睡了吗?” 朱瞻基也不知道丫丫在哪个房间,便在院子中喊了一声。 “哎!在这呐,怎么了,瞻基?” 丫丫刚刚还和秦莲聊天来着,听到朱瞻基喊她,急忙走了出来。 “丫丫姐姐,钟先生让你带我去他的房间,他有事出去了。” “哦好,就那边那间没亮灯的。” 朱瞻基顺着丫丫指的方向看去,随后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对啊,只有那间屋子没亮灯……” 另一边,钟年飞离了县衙之后,并没有跑去练功,而是飞到金凤楼,运用弹指神通将一团纸丢进了老鸨子的房间,随后又飞到西市一家书店,悄悄地潜入了进去。 按理来说,现在都差不多快三更天了,正常人家早都已经熄灯睡觉了,也就客栈、酒馆、青楼勾栏这一类的商业场所还灯火通明。 书店显然不在此列。 但是张保偏不,这个点了还拉着手下开会。 百户肖仁率先开口道,“老大,咱们一天才卖了三本书,这账都不能再明白了,还开啥会呀?” “废话,就是因为这样才开会!圣上让咱们在这待一年,可是一个月光交税就得交两贯钱,咱们一个月一共都赚不上这么多!” 其中一个人补充道,“另外下个月还得交那什么交易税。” “嘶~所以说啊,咱们得想办法挣钱啊!” “可是,老大,俺们是真不会做生意啊!” 张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个手下,“就是不会才需要学啊!” 肖仁突然提议道,“那咱们去找那个钟年吧!” 张保下意识地就道,“不行!” “啊?” 其他人都有点懵,这都哪跟哪啊? 肖仁有些不明所以,“为啥啊老大?” 张保犹豫片刻说道,“我是说我不去,你可以去,你们都可以去。” “所以说,为啥啊老大?” 钟年躲在二楼,听着楼下的声音,实在是忍不住想笑,但是好在他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所以仅仅嘴角抽了抽,并没有笑出声来。 只是下面的人没睡,并且都是些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因此想要找东西多少是有些难度。 钟年虽然会暂时停止呼吸的龟息功,但是翻东西期间不可能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稳妥起见,钟年又飞到屋顶去,盘腿坐下开始打坐。 进入入定状态后,钟年渐渐忽视了时间的流逝。 两个时辰以后,钟年缓缓睁开双眼,运起擒龙功,打开了窗户,然后再次进到刚才的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人,不过是躺在床上的,呼吸均匀,明显是已经睡着了。 四更半(凌晨两点半),几乎是人睡得最死的时候,钟年运起龟息功和无影步,摸到了床边,随后伸出右手食指,快速地点了一下那人左耳后方的安眠穴。 虽然已经睡着了,但是这样保险一些。 随后中年在房间中翻找起来。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钟年将一张提前准备好的纸条放到原处,然后来到床边,再次点了一下那人的安眠穴,足尖一点,便离开了房间。 出来之后,钟年不忘轻轻把窗关上。 “呼~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连着当两次小偷……诶?不对啊,现在这应该是第二天了才对!啧,看来我还是很有底线的五好公民……” 然而另一边,肖仁还是醒了,因为刚刚点过穴之后,人体的感知会比平常高出数倍,而钟年从外面关窗,在里面听到的声音会格外大一些,另外钟年走的时候毕竟是放松了些,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一些…… 肖仁躺在床上,晃了晃脑袋,他刚从重度睡眠当中恢复过来,意识还有一些不清醒,只能隐约记起来刚才窗户重重地响了一下…… 窗户怎么会响呢……有人进来过! 肖仁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能当上百户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反应还是很敏捷的,他来不及穿衣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去拿床头地上靠着的绣春刀。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 肖仁顿时亡魂大冒,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房间内并没有第二个人。 肖仁又小心翼翼地将床板掀开,下面也没有人…… 但是肖仁敏锐地察觉到,床板下面的那个大木箱子的位置发生了改变…… 第81章 当一回锦衣卫 肖仁脸色一变,急忙放下床板,趴在床边将箱子挪了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两张小纸条。 肖仁脸色铁青地拿起第一张纸条一看,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借你装备一用,明日亥时归还,给你算一贯钱利息,怎么样,我厚道吧? 肖仁怒骂了一声该死,又拿起第二张纸条。 第二张纸条上面的字和第一张有一点不同,看上去不像是用墨水写的,更偏灰色一些,而且比起第一张的遒劲有力的字来说,第二张纸上面的字更加清秀一些,而且线条很细,至少应该不是用毛笔写成的。 内容是这样的: 另外,教你一个赚钱的好法子,你可以去找那什么江宁学院的院长或者副院长,争取一个为学院提供书籍的资格,那你的不就不愁卖了?哈哈,不用谢我,我这人就爱助人为乐。 第二张纸是钟年用随身携带的铅笔和便利贴写成的,毕竟人家目前也是他江宁县的公民,总要给人家指一条“活路”。 而且,他最近也确实打算扩大学校规模,倒不是打算扩招学生,主要是他想让所有学生每个周都能上五天课,那样的话书籍也是不够的,以前学生们都是互相借书上课去的。 既然要大刀阔斧的改,教育一定要到位。 钟年拿走了绣春刀和飞鱼服之后,“马不停蹄”地又赶往了捕头阮武家里面。 捕头在巡捕之下,无品级,在以前的一些小朝小代可能会列为十品或者流外,而在大一统王朝的九品中正制当中,这就是一个吏职,也拿俸禄,但是无品级。 而且那点俸禄也就够勉强养活一家三口,多一点都不能够的。 也就是钟年给加班费,困难的时候可以加班补贴家用,不然这小子不可能敢生三个儿子。 钟年赶到他家的时候,阮武并没有在睡觉,看似起得早,实际上可能一晚都没睡,参照他那厚厚的黑眼圈。 这自然是因为阮武的二儿子和小儿子,一个四岁一个两岁,整宿整宿地闹腾,通常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就开始闹。 大一点的还能打,可是那个两岁的怎么打嘛,没办法,钟年每个月给阮武批十天的假,但是代价就是,每一次加班阮武必须到场,当然了,加班费照给。 虽然说有时候晚上干活白天睡觉很辛苦,但是用阮武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所以,不当人的钟年再一次带来了加班任务。 “假扮锦衣卫?不行不行!大人,这俺哪敢啊?这不是要俺的命嘛?” 听闻钟年给的任务之后,阮武直接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对于他这个反应,钟年早有预料,毕竟在明朝,虽然普通人也可以穿飞鱼服,但是是不允许随便携带绣春刀的。 当然,不管是飞鱼服还是绣春刀,这都不是锦衣卫的制式专属装备。 飞鱼服谁都能穿,甚至商人只要不是在做生意的时候想穿都可以穿。 绣春刀的话,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皆可配备,不过因为绣春刀的锻造水平并不高,所以大部分武将都选择配一些家族传承的或者独一无二的那种宝剑宝刀。 所以实际上官员当中携带绣春刀的人并不多,因此很多人就会产生一种错觉:绣春刀是锦衣卫的专属装备。 其实不仅仅官员和锦衣卫,便是御林卫的佩刀也是绣春刀。 但,不管怎么说,阮武绝对是没有资格的。 而且不仅如此,钟年带来的那一把绣春刀的刀鞘上端有一个代表锦衣卫的方形印信,虽然说一般人不认识,但是一但被锦衣卫得知,在查证之后,阮武绝对要没命的。 但是,钟年怎么可能为达目的牺牲手下呢?不太现实。 钟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面具,笑着说道,“放心,带上这个面具,没有人能认出来是你。” 面具自是他刚才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来的。 阮武将信将疑的接过面具展开来,下一秒,“啊!这……大人,您……这人……” 阮武将手中的人皮面具一丢,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看得出来,他吓得不轻。 钟年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阮武艰难地开口道,“大人,这人犯了什么罪啊,何至于被剥皮啊……” 他作为捕头,以前的捕快,经常和刽子手打交道,也见过不少的杀人场面,但是还从来没见过活生生的人皮呢。 这也就是上面没血,不然阮武高低得晕过去。 饶是这样也吓得不轻。 钟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不是人皮,这只是一个面具,你摸摸你自己的脸,再摸摸这个面具,试试是不是不一样?” 阮武将信将疑的照做了。 “诶?真的诶,大人,确实两样,这……这是什么东西做的啊,就和真的一样咧!” 钟年神秘兮兮地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你附耳过来。” “等到……你就……先这样……再……如果……就……明白了吗?” “大人,这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阮武还有些犹豫。 钟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老阮,我什么时候骗过兄弟们?” 阮武面露挣扎,最后咬了咬牙,道,“这……行吧,这事咱干了,只是没想到,俺老阮这辈子还能当一回锦衣卫嘞!” …… 钟年从阮武家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经过了五更了,秦莲早早地就醒了,正在扫地,虽然地上早已看不见一点灰尘。 钟年走到她身前说道,“秦姑娘,你不用起这么早的,我们县衙巳时才上衙,我一般都得辰时才起。” 秦莲腼腆一笑,“大人……” 余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钟年纠正道,“我说了,叫我公子,别老是把我给叫老了。” 秦莲呆了呆,随后试探着喊道,“公子?” “哎,你说。” “我觉得我一个月拿那么多工钱,就帮公子您洗碗做饭,这钱我赚得也不踏实,我就想着帮公子您多做点事情。” 第82章 好戏,就要开演了 钟年挠了挠脑袋,道,“那行吧,你注意点身子,别累着。” “知道啦,公子。” 钟年应了一声后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觉得,秦莲这种情况,刚从妓院出来,是应该找一些活干来分散注意力,免得总是想起那些伤心的事。 房间里面,朱瞻基那小子也已经醒了,正拿着那本钟年编写的一年级数学在钻研。 看得钟年暗暗咋舌。 这nm怪不得这小子四十岁就噶了,这么卷你不噶谁噶? 钟年走上前,一把夺过了朱瞻基手中的书。 朱瞻基正看得投入呢,骤然书被抢了,皱了皱眉,用稚嫩的声音呵斥了一声,“大胆!谁让你……先生,您回来啦?” 看到是钟年,朱瞻基自主地撤回了一条消息。 钟年眨了眨眼,心说你小子穿帮了知道不? 但是钟年有选择地忽略了这一点,居高临下道,“你,过来。”说罢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来到一片空地,钟年转过头来,道,“从今天开始,我不光要教你读书,还要教你锻炼身体,注意看,注意学,知道不?” “先生,我知道了!”朱瞻基兴奋地挥了挥小拳头,他早就想和钟年学武艺了。 但是钟年很快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我是教你锻炼身体,不是教你武艺,你现在根基太差,最简单的功法你都学不了!” 朱瞻基不服气地道,“先生你又没教过,你怎么知道?” 钟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服?好,我做一个动作,你要是能做得来,我就教你武艺。” 说着,钟年活动了一下胳膊,随后一个下趴,单手着地做了一个平板支撑,紧接着改掌为爪,并且收起了大小拇指和无名指,两指着地做起了俯卧撑。 一连做了二十个,钟年用力地地上一点,站起身来,淡淡地道,“我不用你做二十个,你能做两个我就教你练武。” 朱瞻基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钟年忍住笑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说完之后,朱瞻基学着钟年的样子开始活动手腕。 “嘿!啊~哎呦!疼死我啦!” 不出意外地,朱瞻基的小脸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钟年心说前世我练了一年多都还不能单手俯卧撑,更别说两指了,你小子在宫里面天天吃好的喝好的,还指望着比我强? 朱瞻基一开始不信邪来着,直到…… “咦?瞻基,你饿了吗?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做饭去,你别吃土了。” 朱瞻基羞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从此闭口不再谈练武的事。 一直到二十年后的某一天,已经成为太子兼新一代大明武神的朱瞻基在想起这一段经历的时候还会忍不住脸红……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就目前来看,朱瞻基别说练武了,钟年教他站桩他都站不明白。 “挺胸!抬臀!把你那个肚子给我收起来!” “抬起头来!谁让你低头的!你再低头我就在你头顶上放一个碗,碗掉下来你今天就没饭吃,知道不?” “哦。” “才这样就不行了?我还没让你手上再提两个水桶呢!” “啊?” “啊什么啊!把脚收回去,不准摆外八!” 钟年整整折磨了朱瞻基几乎半个时辰,累了就歇,歇好了接着站,好不容易丫丫做好饭救了朱瞻基一命。 饭桌上,朱瞻基壮着胆子询问钟年道,“先生,你可不可以让我爹爹来接我啊,我想回家了。” 钟年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问道,“怎么?这就坚持不了了?就这你还想学武呢?” 朱瞻基反驳道,“哪有!我就是想娘了,我想回家看看。” “哦?真的吗?” “当……当然是真的!” 钟年淡淡地道,“不出意外的话,最早今天放衙,最迟明天,你爹或者你爷爷就要来了。” 朱瞻基顿时喜笑颜开,但是他很快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钟先生,你怎么知道的啊?” 钟年耸了耸肩,随口道,“猜的。” 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由于昨日钟年出去“偷”卖身契耽误了一些工夫,所以有几个案子没有审完,钟年决定再拿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来审案。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钟年回到后院简单吃了口饭,甚至没时间“调教”朱瞻基,就又回到了前衙。 因为……好戏,就要开演了。 “大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肃静!” 钟年敲了敲惊堂木,喊了一嗓子,随后慢悠悠地道,“堂下所跪何人呐?” “大老爷,民女金凤楼的鸨母蔡兰。” “草民洪山,是金凤楼的龟公。” 钟年一听乐了,“哎哟,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到县衙来了?” 那蔡兰扭着身子给钟年抛了个媚眼,夹着嗓子说道,“咱(我,一种亲切的叫法,并不是咱们的意思)金凤楼出了个贼,偷了东西跑了,我们二人心里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希望大老爷能帮忙抓到这个可恶的贼,到时候……大人你懂得~” 饶是钟年有了心理准备,也被恶心的不行,差点吐了出来。 好在他忍住了,不然这个戏就不好看了。 钟年简单调整了一下后淡淡的开口道,“再把你那一套死处拿到公堂上来,本官先打你二十大棍。” “嗯~” “啪!” 钟年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怎么?你想先给你的同伴做个示范?” 蔡兰怨毒地看了一眼钟年,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只不过依旧是夹着嗓子道,“大人,民女知错了。” 钟年深吸了一口气后,道,“说吧,你们状告何人?” 蔡兰与洪山对视一眼后说道,“大人,我们状告我们楼里面的一个妓女秦莲,她偷走了自己的卖身契。” 钟年很是配合的说道,“哦?你说的秦莲可是来自上元县?” 蔡兰急忙道,“是的,大老爷知道她?” 钟年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昨日便是本官给她办理的从良,不过本官可是听说,有一位应天府的赵公子已经用一百贯大钱给她赎身了,怎么到你这就变成了她偷了自己的卖身契呢?” 第83章 石头缝里面还蹦出个钟年来 蔡兰脸色一变,“大人,这……” 钟年陡然拔高了音量,“怎么?莫非是你们拿了钱不认账?” 蔡兰浑身一哆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洪山急忙说道,“大人,是这样的,当时那位赵修然赵公子再给那秦莲赎身的时候,并没有支付现金,立的字据,说是三日后送达,昨日刚好是第三人。 然而我们没等来钱,秦莲却跑了,这也怪我,当时看着快到约定时间了,寻思着去接一下赵公子,结果等了两个时辰也没等到赵公子,回来这秦莲就没影了。 本来我寻思着吧,可能是她在楼里面闷得慌了,出去走走,这我们也能理解,我们也就没多想,但是昨晚我在记账的时候,发现秦莲的卖身契不见了。 大人,这秦莲毕竟是我们花了二十贯大钱从他爹那里买回来的,而且也不是我们要强买的,是他爹非要卖给我们的,这些年也没饿着她冻着她的,她就这么跑了我们怎么跟东家交代啊……” 洪山的话说的很委婉,显然他也是事先打听过钟年的行事作风了,如果按照他的的说法来看你,那确实是秦莲的不对,人家既然没有虐待她,又没人拿钱给她赎身,她确实不应该偷东西跑路。 然而,按照秦莲的说法,赵修然已经给钱了,并且被人恐吓了之后,也没把钱要回去就跑了。 不过毕竟卖身契的确是偷的,所以钟年耍了个花招,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把拮据拿出来,如果属实,那便是秦莲在欺骗本官,本官自当为你们能做主,如果你们拿不出来或者伪造拮据,那就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实际上,钟年也不知道赵修然到底有没有真的给钱了,他也只是听了秦莲的一面之词。 最主要的是拔除青楼产业本身就是钟年的目的,秦莲的事情更多的只是个由头罢了。 但是如果退一万步来讲,秦莲欺骗了钟年,只能说钟年还有b计划,但是事后秦莲肯定不能留在家中了,钟年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想办法生存。 蔡兰和洪山再次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浓浓的不安被钟年看在眼里。 钟年在心中冷笑一声,就这点能耐也和我玩,真不知道金凤楼是怎么开到今天的。 事实上,在钟年上任之前,这金凤楼和江宁县衙的联系可密切了呢,哦不,应该说,但凡是个产业就和县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谁知道石头缝里面还蹦出个钟年来! 洪山故作镇定地道,“大老爷,那借据如今就在楼内,带我回去取去。” “去吧,本官在这等你。” 钟年微笑着说道。 随后钟年伸了个懒腰,道,“审了这么久案子,本官有点饿了,诸位稍等片刻,本官去去就回。” 说着,钟年朝着后院走去。 刚一进门,就有一名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出现在钟年面前。 “大人。” “怎么样,老阮,还适应吗?” 这人自然便是阮武了。 阮武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道,“还行,就是这东西有点凉,诶大人,这到底是是用什么做的啊?” 钟年一脸高深莫测地道,“天机不可泄露。” 钟年最开始说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用崇拜和畏惧的眼神看着钟年,可是半年过去了,钟年这话已经没啥威慑力了。 像阮武就咦了一声。 钟年轻咳一声道,“你该出发了,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吧?” “记得,大人,您就放心好了。” 钟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这次干好了我给你放三天假,回去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那阮武就先谢过大人了。” “好了,快去吧。” …… 金凤楼三楼的某个房间。 朱尚煜坐在房间内百无聊赖地看着书。 朱尚煜,秦愍王朱樉第三子,现任秦王朱尚炳的三弟,爵位为保安郡王。 金凤楼便是他手下的产业,在这之前是他爹朱樉的,朱樉死后其手下产业分给几个儿子,金凤楼便是其中之一。 朱尚煜和朱孟炯一样,也是进京赴宴来的,本来是应该和其他几个兄弟暂居秦王府的。 但是这小子以监督下人为由搬到了金凤楼来住,偶尔回家一趟。 但是他那几个兄弟谁不知道这小子最是贪花好色。 但是他也没有别的什么缺点,好色是唯一一个了,所以大哥朱尚炳也就由着他来了,这么多年来,这小子密切交流过的姑娘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了。 关键这小子隔辈传,随他爷爷老朱了,身体素质强的可怕…… 可能是因为精力过旺吧,这小子昨天在楼里面巡视的时候看到了秦莲,便想“白嫖”,决定留到晚上“享用”,结果,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其实,本来要是能给王爷当情人也不错,但是问题在于,之前赵修然要给秦莲赎身,就是这小子给人家恐吓走的,恰好有客人在楼里面喝酒的时候说到了钟年要开衙审案的事情,秦莲便趁着洪山不注意,一路逃到了县衙。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的巧合,只能说朱尚煜的点太背了…… “咚咚咚!”门被敲响。 朱尚煜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喊了一句,“进来。 满脸堆笑的洪山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有件事还得麻烦您一下。” 朱尚煜不耐烦地道,“又怎么了?那县令不放人?” 洪山忙道,“那倒不是,只是,那县令说要看看那赵修然写的借据。” 朱尚煜皱了皱眉,“怎么那么多事?你直接把人给我带回来,就说是我让的,我看他敢不从?” 洪山低声道,“王爷,莫要忘了那永安郡王……” 朱尚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思索再三,他还是忍住了,为了一个妓女,和这样的愣头青硬碰硬明显不划算。 圣旨在手的钟年,在江宁县以内的确惹不起。 朱尚煜又道,“那这样吧,你伪造一份借据,然后拿来,保人那里签我的名字,咱们给他面子,相信他也不会太过火。” 第84章 传出去咱老朱家要遭人笑话的 “保安郡王好大的威风啊!” “谁!” 朱尚煜面皮一紧,死死地盯着门口。 “锦衣上前千户旗下百户肖仁。” “锦衣卫?”朱尚煜瞬间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缓缓走进来身穿飞鱼服的男人。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王爷饶命啊王爷,我们实在是拦他不住……” “滚出去!”朱尚煜怒斥了一句。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就在这时,“肖仁”开口笑了笑,道,“王爷,这有客人来,连杯茶都不招待吗?” 朱尚煜沉声道,“本王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座大佛,肖百户若是无事,还是请回吧。” “有事,怎么能无事呢,王爷,实不相瞒啊,我可是仰慕您已久啊,可否跟属下分享一下您是如何能够夜夜……” “够了!” “肖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尚煜打断了。 “肖大人,如果您在执行公务期间来本王这里只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事的话,本王可要参你一本了。” “肖仁”很自来熟的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很是流氓的说道,“王爷不必如此大的敌意,属下来这里自然是有要事的。” 但是在没人注意的角落,“肖仁”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朱尚煜冷冷地道,“本王可不是你们锦衣卫的属官,这属下一词还是免了吧。” “肖仁”一本正经地道,“诶~您是郡王,咱是臣子,一声属下并不过分。” 朱尚煜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想就这个问题过多的纠结下去,道,“不知肖大人来此有何要事?” “肖仁”摊了摊手,“圣上让咱给王爷带句话。” 朱尚煜脸色大变,忙跪下道,“臣朱尚煜问皇上圣躬金安。” 趁着朱尚煜低头,“肖仁”摸了摸脸上并不存在的汗……也不能说并不存在吧,在皮下面。 “王……爷,圣上只是让咱捎句话,可不是旨意啊,王爷您听不听那和属下没有关系,所以王爷不必如此” 说这话的时候,“肖仁”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但是仅仅一瞬而已,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可此时的朱尚煜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哪里有注意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 “肖仁”冲着应天府的方向拱了拱手,“圣上说,王爷既然到家了,就回家去住,住在青楼里面算怎么回事?传出去咱老朱家要遭人笑话的。” (其实如果是传旨的话,这里 “肖仁”要说一句“朕安”,但是这毕竟不是传旨,而且钟年也没跟他说有这么档子事啊) 朱尚煜抬头看了“肖仁”一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道,“臣谨遵圣意。” “如此甚好啊,既然如此,属下就先告退了。” “肖仁”拱了拱手,转身朝外走去。 朱尚煜眉头皱了皱,“等一下!” “肖仁”身形一僵,但还是转过身来,勉强笑道,“王爷有何贵干呐?” 朱尚煜犹豫片刻道,“肖百户,可否将你的佩刀给本王看看?” “肖仁”双眼微眯,“王爷,这个,请恕属下难以相从。” 朱尚煜摆了摆手道,“无妨,那,肖百户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肖仁”再次拱了拱手,“王爷请留步,属下自去便是。” 随后“肖仁”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金凤楼,门口的洪山早已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然而,“肖仁”在拐进一条小巷子,摘下面具之后,脸上已经被汗水泡透了。 实际上,如果在待的久一点,也许面具就要自己滑落了。 面具之下正是捕头阮武。 阮武这个时候腿肚子都在打转,别看他刚才那么威风,多呆最多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要穿帮了。 就算是这样也差一点九族就交代了。 最后朱尚煜问的那一句话,如果是钟年没说过,阮武肯定以为朱尚煜是要检查一下刀上面有没有代表锦衣卫的印信。 然而,在阮武走出去一段时间之后,钟年又追上他补充了一句,锦衣卫的刀,除了真龙索取之外,不能交给任何人,如果有人跟他要刀一定不能给。(可惜后面的锦衣卫骨头越来越软,都快成了内阁和宦官的奴才了) 可以这么说,如果刚才阮武把刀递了过去,他当场就得被抓,他可没有钟年那功夫,一旦被抓,那脸上的面具也藏不了多久,真到了那时候,别说他老婆和三个儿子,就是他全家乃至九族都得跟着一块下去! …… “好啦,老阮,至于嘛?吓成这样!” 县衙后院中,钟年半开玩笑的对阮武说道。 阮武的脸上已经不淌汗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用手抹着,闻言瞪大了眼睛道,“大人,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我刚才差一点就……” “好了好了,没你说的那么玄乎,我有圣旨在手,就算真的暴露了,就说我让你这么干的,行吧?” “那哪行啊?大人你……哎呀反正以后我不接这活了!” 钟年笑着安慰道,“好啦,以后也没有这活了,那这样吧,咱们县里面还缺一个捕头,我上报吏部,让你当怎么样?” “另外,我再给你放十天的假,发十贯钱的奖金,你拿去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怎么样?” “啊?大人,这,其实也不用那么多吧……” “哎呀主要肯定有人看到你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从后院进来了,所以这段日子你先避避风头,今晚等到三更你再回去,回家之后,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给我。” “那……好吧……” 钟年回到大堂,活动了下身子,重新坐在椅子上,朝着堂下问道,“蔡兰啊,你家洪山怎么还不回来啊?” 蔡兰白了他一眼,“大人又在瞎说了,什么叫我家的……” “啪!” “本官是在问你话!” 蔡兰吐了吐“小香舌”,委屈地道,“我也不知道啊?” 钟年不耐烦地道,“本官可忙着呢,这一下午还有好几件案子呢,没工夫陪你们等着,实在不行你就先下去,别耽误本官审案。” 第85章 一盘小棋 蔡兰回头看了一眼,自知理亏,转身退了下去。 钟年喊道,“下一个!” ……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还差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就要放衙了,可是洪山还迟迟没有回来。 钟年判完手中的一个案子之后,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子,走到院中,来到蔡兰面前,笑着问道,“蔡妈妈,你们家洪山呢?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蔡兰这时候也没心思和钟年扯皮了,她是真的慌了。 “大老爷,要不,我也回去看看。” 钟年无所谓地道,“那你就回去呗,你们是原告方又不是被告,你想走就走呗,反正衙门也快要放衙了,等你们找到借据了再来也可以。” 蔡兰对着钟年行了一礼后就往外走去,她作为青楼鸨母,没有那么多小姑娘的讲究。 但是就在她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钟年在后面叫住了她。 “蔡妈妈,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根据衙门最新颁布的审判法,在衙门立案之后,如若原告方无故撤诉,是需要赔偿诉讼费用的。” 虽然很多都是新名词,但是并不妨碍蔡兰听明白钟年是要管她要钱。 那她当然不乐意了,“大人,这……以前也没这规矩啊。” 钟年把手一摊,很是流氓地道,“布告栏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的,衙门在你们乌衣巷也立了一块布告栏,还派了人值守宣传呢,那你们不去看不能怪我呀。” “你这样想啊,衙门为了你这事,两个时辰没审案子,这么多衙役加上本官的时间不值钱啊?还有啊,我们还需要派人去寻找这赵修然赵公子核实这件事,这找人也需要人力吧?随后要是你说不告了,那衙门的损失怎么算?嗯?蔡妈妈,你倒是说话啊?” 蔡兰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如果她生活在后世的华夏,那他一定会脱口而出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钟年是县令,她是一个青楼鸨母,她要是真这么说,如果钟年愿意的话,她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蔡兰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那……不知大老爷要多少钱?” 钟年伸出两根手指。 “本官也知道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所以一贯钱一个时辰,虽然说你们没有耽误我一个时辰,但是本官派去应天府核实的衙役用的时间可远远不止这个数,所以我给你算两个时辰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 蔡兰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两贯钱虽然也不少,但是还不至于到肉疼的地步。 紧接着钟年又道,“不过,你要明白,本官说的是你们现在撤诉的话是这样子,如果你们选择继续上诉的话,那么是不需要交这一笔钱的,因为正常的审案乃是衙门的职责,朝廷明令禁止收费的,我说的只是你们半途撤诉的情况。”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来做决定吧。哦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下,如果你选择撤诉的话,那本官明日就不审案了,你再想要告状就要等到一个多周以后了,也就是这个月的廿二日。 哦对了,这个周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你别告诉我你们那里消息闭塞的连本官制定的新历都不知道。” 听着钟年充满嘲讽意味的话语,蔡兰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最主要的是她现在也拿不定主意,她也不知道为啥洪山一去不返了。 蔡兰咬了咬牙,“大老爷,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撤诉的话,明天您还会帮我们抓贼……啊不,办案嘛?” 钟年点了点头,“当然,只要你们不撤诉,这件案子就要审到底。” 蔡兰道,“那我们不撤诉。” “那行吧,那你们就明天再来吧。” “民女谢过大老爷。” 钟年点了点头,随后朝大堂内走去。 他刚才跟蔡兰说这么多,目的就一个,让蔡兰明天继续来衙门折腾。 首先,“肖仁”对朱尚煜说的那一番话很好理解,就是钟年借朱棣之口把朱尚煜调走。 不然他后面的计划不好展开。 锦衣卫亲自上门,再加上这两年开国王爷死了那么多,现在的这些个郡王就没谁不怕朱棣的,钟年敢肯定,朱尚煜一定会选择回到应天府居住,并且短时间内不敢顶风作案。 只要朱尚煜暂时性的不插手,那么赵修然便有了拉拢的可能。 那么等到蔡兰和洪山两人明日再来衙门,当堂对峙之时,只要钟年能将赵修然请出佐证,那么便可当堂给蔡兰和洪山两人定罪。 在大明律当中,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流、徒、杖罪加所诬罪三等…………至死罪所诬之人已决者,反坐以死,,未决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三年。 就是说说,如果甲诬告乙什么什么罪,然后这个罪应该判笞刑一十,但是经过查证,乙是冤枉的的,那么甲就要被判笞刑二十。 如果被诬告者原本判的是是流放、徒刑、杖刑这三类,那么诬告者就要承受三倍的罪刑。 如果被诬告者已经处决,那么诬告者需要抵命,如果没有处决,那么被告者无罪,诬告者打一百大棍,流放三千里,还要做三年的劳役。 而明初盗窃罪超过一贯即判死刑。 而秦莲的卖身契本身价值应为一百贯,再加上秦莲在那个时候属于是奴隶。 按照律法,如果盗窃属实,那真的没有半点活的可能。 所以,只要证实秦莲没有偷盗,那么蔡兰和洪山一人打一百大棍,流放三千里还得服三年劳役。 但是钟年的目的可不是仅仅惩罚这两个人,这只是个开始。 朱尚煜回了应天,蔡兰和洪山被流放甚至可能被直接打死,那么金凤楼便成了一盘散沙。 那么钟年代表官府低价买下金凤楼将不会有人拦得住。 有这个资格的只有朱尚煜一人,然而这货这个时候哪里还敢蹦出来? 那么钟年便可以轻松拿到地契,后面的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这便是钟年筹划的一整盘小棋。 如今最开始的两步已经落子,接下来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找到赵修然并且说动他出面作证了。 第86章 我就是朕,朕就是我! 为什么说是小棋呢,因为钟年的整个大场是拿下整个秦淮河南岸。 第一步清扫赌坊,第二步把税收上来,第三步尽可能的清扫私人产业的青楼,第四步与教坊司协商关闭青楼,第五步逐渐改造勾栏瓦舍,保留一部分风月场所,第六步将酒楼收归衙门所有。 这都是有数的,一步一步来的。 这如今第三步才刚走出两小步,任重而道远啊! 打卡下班之后,钟年就瘫在躺椅上等待着赵修然的到来。 然而,赵修然没等到,却等来了头上冒火的朱老四…… 这事还得从六个时辰以前说起。 …… “你说什么?绣春刀丢了?飞鱼服也丢了?你他娘的怎么不把自己弄丢啊?” 话说张保本来是没有起床气的,但是被肖仁叫起来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但是也不能怪他,任何一个锦衣卫千户听到自己手下的百户说飞鱼服和绣春刀被偷了估计都得是这个反应,甚至更严重。 这玩意是真的要掉脑袋的,甚至还不止这么简单。 但是没办法,训了一顿之后还是找刀要紧,衣服还好说,衣服那玩意谁都能穿,无非就是偷偷买一件,但是带印信的刀可不能丢, 不然真找个坑埋了。 然后,这哥几个全程搜捕小偷的时候,被“闲逛”的韩宣逮住了,待到问清了事情的始末缘由之后,韩宣当即就知道了“罪犯”是谁。 害怕出事,韩宣第一时间回到皇宫把这事告诉了朱棣。 然后朱棣就来了。 其实朱棣早就来了,但是看到钟年在审案,就躲在人群当中做起了观众。 由于今下午的观众实在是多,而且钟年一心筹划自己的大棋,所以竟然没注意到人群里面有个头上冒气的老头。 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那老头头上的气已经着了。 钟年嘴角微扬,笑道,“哟,今儿什么风把老郭你给吹来了?来看你孙子的吧?” 朱棣闻言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老郭不是永乐大帝。 朱棣强行把心头的火压了下来,站到钟年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这钟年能忍? 当即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诶?老郭你人呢,我怎么都看不到你了?” “眼瞎当什么县令?” 本来钟年只是想调侃一下朱棣比他矮,然而朱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钟年的躺椅上。 “靠!老郭你也玩上调虎离山了?” “哼!就你,还虎?花猫还差不多!”朱棣没好气地道。 “哟,这话说得,老虎还是猫科动物呢,咋地,老郭你不服啊?要不咱俩比划比划?我让你一只手,哦不,两只手,好不好?”钟年笑嘻嘻地说道。 朱棣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再一次压制住了想要刀人的念头,冷声道,“我家老三今天告诉我说他们锦衣卫当中有人的飞鱼服和绣春刀被偷了,这事你可知道?” 钟年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是冲着这个来的,话说我这一路上都把视野排出去了啊!他就纯靠猜也能猜到是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朱棣的语气当中已经带了几分火气了。 钟年走到石桌前倒了两杯茶,拿了一杯给朱棣,正要说话呢,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声。 “爷爷!你终于来啦!” 朱瞻基一个飞扑来到朱棣怀里。 “爷爷,我好想你啊!” 朱棣却是满脸“嫌弃”。“嘿你个猴崽子,怎么和个娘们似的?” 嘴上是这么说,可是朱棣还是摸了摸朱瞻基的小脑袋,脸上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果然,再凶的老虎也有慈祥的一面。钟年这样想着。 但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只听朱棣说道,“猴崽子,你先去一边玩去,我有事和这个棒槌县令说。” “哎哎哎,怎么个事啊你?什么棒槌县令,我劝你对我尊重点,我身上可是带了圣旨的,知不知道‘见旨如见朕’的含金量啊你?” 钟年是真的不明白了,自己怎么就棒槌了,自己难道不应该是模范好县令嘛? 朱棣冷笑一声,心说要是哪天让你知道我就是朕,朕就是我,你还不得吓尿了? 但是朱棣也就是想想了,他知道,就是天塌下来这小子都不带怕的,又岂会怕自己? “你到底说不说?” 钟年将一杯茶递到朱棣眼前,见朱棣没有要接的意思,直接对着朱棣的手把手一松。 朱棣看在眼里,急忙握住下落的茶杯,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茶水溅到了他衣服上。 “臭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嘿,你这老头还真不讲理哩,我好心给你倒茶你还骂我?” 说吧钟年轻轻吹了吹手中的茶杯然后喝了一口。 朱棣感觉自己都快要气炸了。 但是钟年可不会给他机会爆发。 “我这不正要说嘛,你急什么?” “我!——呼——说!” “这事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我偷的。”钟年很光棍的说道。 朱棣对此早有猜测,因此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冷声道,“你偷锦衣卫的衣服,就不怕他们请你去诏狱喝茶?” 钟年耸了耸肩,“那不能怪我,谁让他们一群锦衣卫假扮成商人偷偷潜入我江宁县的?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对我江宁县的百姓图谋不轨啊?那我身为一县父母官,有责任保护我治下的百姓吧?这有问题吗?” 朱棣只感觉有一股火已经顶到脑门了!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明明是怕你图谋不轨,派人来监视你的,你还恶人先告状上了? 朱棣道,“你别扯别的,先不说锦衣卫出行,必然是有皇帝的直接命令,就算如你所说,你偷东西算怎么回事?” 钟年知道,自己不说点有用的,这老头不会罢休的,于是就把自己假扮锦衣卫把朱尚煜给吓跑的事告诉朱棣了。 反正这事自己不说朱棣早晚也能查到,锦衣卫的监视能力太强大了,就算查不到自己的行踪,但是跟踪一个阮武还是太简单了。 朱棣直接就把被子一把砸在了躺椅的扶手上,“胡闹!你不要命了?” 第87章 反正圣上是站我这边的 “哎哎哎,老郭你说话就好好说,摔什么杯子啊?你看看你 ,这一身水,不知道的还以为……” 钟年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因为……朱棣是靠在躺椅上的,手的位置刚好是扶手的末端,茶水从那个位置四溅,刚刚好洒在了…… 显然朱棣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露痕迹的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钟年说道,“你就不怕永安郡王殿下问到圣上那里把你给揪出来?” 钟年耸了耸肩,“怕什么?反正圣上是站我这边的。” “嗯?你小子到底要不要命了,连这种话都敢乱说!” 话是这样说,但是朱棣这一会并没有很惊讶,他早就猜到了,这小子连天塌下来都不带怕的,说出这种话来在正常不过了。 钟年走过去在朱棣的肩膀上拍了下,随后一丝内力流转,很快朱棣被茶水浸湿的衣服就被震干了。 随后钟年一个跨步转身靠在躺椅背上,懒洋洋地开口说道: “这很简单,圣上跟我有着共同的利益,永安郡王又只是他的侄子还不是儿子,而且只要圣上承认此事,永安郡王也不会知道是我干的。 另外一点,他身为王爷还天天住在青楼,圣上一个做叔叔的替已故的哥哥管教侄子,这说到哪都是说得通的,那老郭你告诉我,圣上是不是站我这边的?” 朱棣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的很对,说到底朱尚煜自己不检点,身为王爷却终日在青楼居住,这本是也是不成体统、不合礼法的。 就算有错,也是朱尚煜有错在先,如果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帮着朱尚煜惩治钟年的理由! 但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从一开始就把圣上算计进去了?” 钟年连忙摆手道,“呐呐呐,不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啊,我可没算计圣上,我这个充其量叫狐假虎威,懂不?” 朱棣不说话了,看样子可能是动摇了,但是很快嘛,他又问道,“那要是锦衣卫找上门来,你怎么办?” 钟年一愣,张大了嘴道“哈?我没听错吧,老郭你是在关心我?” 朱棣皱了皱眉,“我是害怕我孙子受牵连!” 钟年顿时乐了,“那你快把你孙子领走吧,上午让他站个桩他就受不了了,急哇哇地要走,正好你来了。” 朱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朱棣的孙子,怎么可能连站桩都受不了! 朱瞻基可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呢,一听这话瞬间就急了,“钟先生,我哪有,我只是想回家看看娘,谁说我受不了了?” 钟年狐疑地道,“你确定?” 朱瞻基坚定地说道,“确定!” “那好,现在给你爷爷展示一遍没问题吧?” “没问题!”朱瞻基回答的很是干脆。 钟年道快速地道,“虚灵顶劲,下颚微收,松肩坠肘,含胸拔背,收腹敛臀,大腿绷紧,五趾抓地,上身中正,五体化弓!” 随着钟年喊出口诀,朱瞻基快速地做好动作。 这动作说起来也很简单。 虚灵顶劲的意思就是想象自己的头顶有一根绳子在向上拉自己的脑袋,不能让他落下来或者是垂下来。 下颚微收就是把颈部的一个微微弯曲的骨头向后顶。 松肩坠肘就是字面意思,肩和肘都像是自然落体一样有向下坠的感觉,但是在虎口处就像有绳子向上吊,就是整个两条胳膊各自弯成差不多九十度横在胸前,保持悬浮不动,胳膊有下坠的的感觉。 含胸拔背就是挺胸,使脊柱上部挺直。 收腹敛臀和含胸拔背差不多,就是把小腹向后收,臀部向前收,使脊柱下部挺直。 大腿绷紧就是字面意思。 五趾抓地是指身体的重量大部分落在脚后跟上,有点向后倒的感觉,但是五个脚趾死死抓住地面,保持平衡,在这期间,脚掌要微悬,也就是涌泉穴必须悬空。 五体化弓就是指两条腿、两个胳膊还有腰部,全都像一张向后拱起的弓背。 整体来说,微调的地方比较多,从外表上来看,和正常的站姿区别不是很大。 当然,这是因为古人讲究站如松,坐如钟,本身就站的比较直,区别不大。 而后世的人,站姿就比较的……销魂,所以说站正姿的时候和平常的站姿区别就会比较大。 朱棣看了之后,也没觉得有啥不同的,点点头道,“看来还真是这臭小子冤枉你了,这么简单怎么可能受不了!” 随后又瞪了钟年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臭小子未免欺人太甚了吧!我孙子就算不如你,也不至于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钟年呵呵笑道,“老郭你别急啊,这才哪到哪啊,一炷香以后你再看看。” 然而,钟年甩在地上的香连一半都没烧完,朱瞻基就坐地上了。 朱棣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扭头又对上钟年那始终带着淡淡微笑的脸,朱棣只感觉两颊火辣辣的疼。 但是朱棣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谁叫自己孙子不争气呢? 但是对钟年他选择沉默,可不代表朱瞻基能免了一顿骂。 “你这猴崽子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快点给老子起来!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呢!” 朱瞻基不服气地道,“爷爷,您说着容易,要不您来试试?” “我……试就试!” 说着朱棣恶狠狠地看向钟年道,“这东西到底怎么站的?” 钟年“好心”提醒了一句,“老郭,要不您还是算了吧,你这都快五十了,我怕您这身子骨扛不住啊。” 朱棣这暴脾气当即就忍不住了,这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钟年,韩宣也打不过钟年,他早就把钟年吊起来打了! 但是,他当然不可能要真的要钟年的命,那就意味着他不可能调军队来教训钟年,可是不调军队的话……打不过能怎么办嘛,那又不是朱棣手下的人不行,谁知道石头缝里面蹦出来钟年这么个妖孽啊? 所以最终朱棣还是忍住了,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教不教?” “害,那还有啥说的,就是我怕待会您都不好意思教训人家瞻基了。” 第88章 我儿子到底去哪了? 然而钟年还是低估了这位马上皇帝的体格子。 朱棣六十多岁还能上马杀敌,远征漠北,站桩这种基本功对他来说还是没难度的。 朱瞻基那小子实在是因为年龄小,骨骼还没长开,想要纠正就会格外的疼,饶是如此,那小子坚持的时间也比后世很多年轻人要长了!(小伞自己最多站两分钟差不多) 足足纹丝不动的在那站了一盏茶的功夫,丫丫都已经招呼着吃饭了,朱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钟年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道,“郭世伯,先前是小子言语轻狂了,还望郭世伯不要见怪。” 朱棣这才缓缓将手放下,吐出一口浊气,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所以说,年轻人,不要太过气盛!” 钟年立马变脸笑道,“不气盛那能叫年轻人嘛?” “你!”朱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所以我说不要太过气盛,年轻气盛是好事,但是不能没脑子,知道吗?” 钟年选择跳过这个话题,“哎呀,快点吃饭吧,你看给人家瞻基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朱瞻基顿时一脸无辜地道,“钟先生,我没说话啊!” “没有嘛?我咋好像听见你说饿了呢?” “我真的没有!”可怜的小瞻基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 饭桌上。 “公子,你以后不许再欺负瞻基了,人家才九岁你就这么欺负人家,像话嘛?” 丫丫撅着小嘴不满地对着钟年说道。 洗菜的地方是在厨房外面的一口水井旁边,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丫丫看在眼里。 钟年耸了耸肩,“那他想要练功夫,不吃苦怎么能行呢?” 但是丫丫仅仅歪了歪脑袋,就问出了一个世纪难题。 “可是我也没见公子您吃过什么苦呀?” 钟年眨了眨眼说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在认识你之前吃了数不清的苦?” 丫丫吐了吐舌头,但是也没有再说话。 有外人在,他还是要给钟年留点面子的。 为啥呢,因为差不多一年前,钟年刚来江宁县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招仆人,有一次买了一条鱼要做来吃,丫丫不敢杀,钟年仅仅只是碰了一下鱼就吓跑了,最后还是钟年指派了一名衙役把鱼给剐了。 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丫丫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她知道,她家公子有很多小秘密,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怎么数都数不清。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公子还是她的那个公子不就好了嘛?就好像天上的星星只要不会掉下来砸到人就好啦,谁管它为什么会发光呢? 朱棣也说道,“秦姑娘,练武总是要吃苦的,别说是练你家先生这样的武艺,便是当初我跟着魏……我师父学战场冲杀的武艺,也是足足练了四年的基本功,师父才教我枪法,这才哪到哪呢!” 实际上,战场冲杀未必就比江湖武艺要好学。 看上去不需要练内力,但是战场冲杀是需要随时面对生死的,对于心境的要求也并不小。 不过,在这个没有武侠的年代,正常人应该是不可能能修炼内力的。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内力这一说,因此也不会有修炼内力的书籍。 但是钟年可以靠系统来刷,刷洗髓丹给朱瞻基吃,然后直接给他传先天功。 这也是钟年目前所刷到的功法当中,唯一可以没有任何副作用给别人传输内力的方法了。 至于之后朱瞻基能修到哪里,就全看他自己了。 希望,这位六边形战士,将来能活的久一点吧! 朱棣到底还是没有把朱瞻基带走,反而叮嘱钟年,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因为…… 朱棣寻思着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打得过钟年了,但是看见钟年这么嚣张他就牙痒痒,那就只能指望着朱瞻基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但是,更令朱棣头疼的还在家里呢! 在一个时辰之前,太子宫里面上演了一出大戏。 太子妃张氏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当今太子爷朱高炽满院子跑。 宫里面的太监宫女们全都跪在两边不敢抬头。 “朱高炽!你给我站住,我儿子到底去哪了?昨天你说跟着老爷子睡去了,今天这都一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下午老爷子就出去了,王福都告诉我了,老爷子是一个人出去的!” 朱高炽一边挺着个大肚子四处躲,一边扔出两句话来。 “哎呀,媳妇你放心,儿子没不了,他现在过的好着呢,那儿的伙食比宫里可强多了。” 张氏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掐着腰,“好你个朱高炽,到现在了还在骗我,那儿是哪啊?我就不信这天地下还有哪儿的吃食比皇宫尚膳局做的还好?” 朱高炽见她不追了,也靠在一根柱子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嘿,这么跟你说吧,和那儿的饭食一比啊,尚膳局做的菜那也就能填饱肚子罢了。” 张氏眼球一转,道,“我不信,除非你带我去吃一次!” 朱高炽笑道,“嗐,你不就是想去看看儿子嘛,成成成,明天咱就去,等今天老爷子回来了你去求他,正好我批了一天的奏折,眼睛都快瞎了,明天沾你的光,咱出去走走。” 张氏翻了个白眼,“干嘛让我去?你自己去求老爷子不行啊?” 朱高炽在横椅上坐下,腆着个大肚子笑道,“想跟老爷子抢饭吃,我这面不够啊!” 张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儿的吃食,当真那样好?” 朱高炽一乐,“那天儿子不是给你带了尝过了吗?”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张氏又把鸡毛掸子举起来了,“好你个朱高炽,你不说我还忘了,你明明跟儿子说太医不让你吃肉,我看你最近可一点都没少吃!你就是这么给儿子做榜样的?” 说着举起鸡毛掸子便要追。 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院中禀报道,“太子爷,太子妃,皇上回来了。” 张氏这才把鸡毛掸子放下,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后朝着乾清宫走去。 朱高炽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诶,我估计老爷子能先去武英殿看一会奏章!” 张氏没有理他,但还是调转了方向。 朱高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把手一揣,跟了上去,今晚可有好戏看咯! 第89章 他就非得是畜生呗? “老大,真不是我说你,都吃成这么个熊样了,还管不住你那个嘴?” 武英殿中,朱棣没好气地对着朱高炽训斥道。 朱高炽顿感十分委屈,“爹,您这什么话,人家玲珑两天没见着儿子了,能不着急嘛?”(史料并无记载张氏的名字,此处乃是剧情需要,本书虚构) 这是说出来的,还有没说出来的。 朱高炽还寻思呢,自己的老爹是真龙天子,那自己是太子,和龙带点关系,老爷子经常说自己是兔崽子,还说他儿子是猴崽子,那就再加上兔子和猴子,除此之外,家庭宴会的时候,朱棣经常说他胖得都快成猪了! 现在倒好,再加个熊样,合着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朱高炽就非得是畜生呗? 朱棣这刚一回到武英殿,打眼往上面一瞅,那个胖儿子竟然出奇地没有在批奏折,他走过去一看,还有厚厚的一摞没有批,正要发火呢,大胖就带着媳妇进来了。 行完礼之后,张玲珑都没给朱棣说话的机会就开始诉苦水,说想儿子云云。 朱瞻基虽然是他朱棣的孙子,但是张玲珑更是孩他娘啊!哪有当爷爷的不经过当娘的同意就把孩子送走的? 再者,徐妙云一死,按照规矩,后宫应该由太子妃执掌,这位太子妃每天要忙活的事也不比朱棣父子俩少多少。 现在倒好,干了一天的活,到家一看,儿子没了,第二天回家一看,嚯,还没回来,然后揪着孩他爹一问,一个月都不回来了? 这叫嘛事啊! 所以朱棣现在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轻咳一声道,“玲珑你有所不知,那猴崽子在那过得可滋润了,一点也不比在宫里差!” 张玲珑委屈地道,“不比在宫里差,难道还能比在宫里好吗?我可不信这天地下还有比皇宫更好的地方。” 朱棣忙抬手道,“玲珑,你可真说对了,那地方可比皇宫好多了,如果不是还要回来批奏折,而且那个小兔崽子也不待见我,我都想住那了!” “爹,您说什么?这天底下还有不待见您的?” 张玲珑张大了嘴巴,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朱高炽急忙解释道,“爹是微服出访,钟先生还不知道爹的身份呢。” 张玲珑微微皱了皱眉,“那他能对咱儿子好吗?你们爷俩就这么放心把儿子交给一个外人?” 朱高炽挠了挠后脑勺,这事还真不好解释,真要说起来,他也才认识钟年不到一个月,可是他就是下意识地相信钟年是好人。 或许,这是因为朱高炽在潜意识里面已经把钟年当成了当世的圣人吧。 朱棣实在是感觉头大,无奈之下,他摆了摆手说道,“这样吧,玲珑,明日让老大陪你去江宁县走一遭你就知道了,我们爷俩光说也说不明白。” “那成,那玲珑就先告退了,爹您也早些歇息。” 说吧张玲珑行了一礼。 朱棣张大了嘴,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好像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家伙,你是不是就等我这句话呢? 朱高炽对着朱棣使劲地点了一下头,那意思就很明显了:爹您猜得对! 朱棣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厚厚的一摞奏折,怒从心起,抄起一本奏折就朝着朱高炽摔了过去。 朱高炽眼疾脚快躲了过去,随后语速极快地说道,“爹,您早些歇息,儿臣就先告退了。” 随后拿出使出绝技捂耳朵,一溜烟的就跑了,只留下朱棣在原地无能狂怒。 朱棣靠在龙椅上,不禁仰天长叹。 老婆去世了,在宫里面,儿子不向着自己,出了宫还要受那个小兔崽子的气!这皇帝当的,忒憋屈! 思前想后,朱棣觉得,自己是时候再去北方草原上看看了,顺便踹北元鞑子两脚。 嗯,儿子不能打,那小兔崽子又打不过,那就只能去打蒙古人了。 如果蒙古人知道自己平白无故挨一顿打是因为朱高炽宠媳妇外加钟年思想太过超前,估计鼻子都得气冒烟。 当然,实际上朱棣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原本也是永乐七年想打,永乐八年出兵第一次远征漠北。 “算了,先看看那小子收商税效果怎么样,要是有用的话,再开打也不迟。” 那“小兔崽子”并不知道自己在小小一县之地的改革即将改变历史,他只知道他此时被包围了。 二更末,差不多快到三更天的时候,钟年动身带着那一套飞鱼服和那把绣春刀朝着聚源书店而去。 聚源书店,就是张保开的书店,这位肚子里倒也有些墨水,“聚”就有知识汇聚、读书人汇聚的意思;而“源”字就有知识的获取地之意;也指知识获取的源头。 初衷是极好的,就是没啥人光顾,毕竟应天附近的读书人全都跑去应天府了,还在江宁县的,哪怕是读书人也大多岁数还小,还在读论语的,谁没事往书店跑啊,再说了百姓们也没啥钱。 除了6.6,谁没钱还瞎逛商店啊。 钟年出于好心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没想到这群人还不识好人心,他前脚刚到,后脚这群人就把他围上了。 不过好在,钟年早有准备,提前戴上了面具。 “你到底是谁,胆敢偷锦衣卫的东西,不要命了吗?” 肖仁看向钟年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毕竟丢了御赐绣春刀,命就差不多没了一半了。 钟年摊了摊手,“呐呐呐,你不要污蔑我,我可不是偷,我这是借,我可是打了借条的,只不过没签字而已,就放在你那个箱子里的哦,而且为了补偿你,我还给你们指了一条能赚钱明路,你们不思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说我,我真是太伤心了!” 说着,钟年摆出一副泫然欲涕的架势。 甚至这厮还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块白手帕作势要擦泪。 他这一番话外加动作,气得肖仁差点吐血。 “你,你无耻!” 张保皱了皱眉,厉声道,“跟他废话干什么,先把他抓住再说!” 说罢“唰”地一声拔出绣春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那哪里是要抓住钟年,那简直就是想活劈了他! 第90章 给赵修然画饼 然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如初见时一样,钟年轻轻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夹住了那柄闪烁着寒芒的绣春刀。 张保忍不住惊叫失声。 “你……你是……” 钟年把刀一躲,一个擒龙手抓过去,就把刀横在了张保的脖子上。 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可就不礼貌了。” 张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向钟年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钟年把刀轻轻地插回张保腰佩的刀鞘里面,随后足尖一点,消失在了原地。 空气中传来钟年的声音,“东西都还给你们了,咱们两清了哟。” 良久,张保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随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肖仁捡起地上地飞鱼服和绣春刀,有些担忧地对张保道,“老大,您没事吧?” 张保眼神复杂地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查了。” 肖仁十分不解地道,“老大,这怎么能到此为止呢,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们锦衣卫的威严何在啊?” 张保叹了口气,“谈什么威严不威严的,那人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肖仁面色骇然地道,“那难道是某位亲王?” 张保沉思片刻,道,“你们就这么理解也可以,虽然那位不是亲王,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除此之外,以那位的武艺,想要收拾咱们再轻松不过了,人家没有杀了咱们灭口就很不错了。” 肖仁见自家老大都这么说了,也只能作罢。 张保又道,“早点休息吧,明日咱们一块去县衙,见见那位大老爷。” 这一次,还没等肖仁提问,张保就道,“那纸条上不是写着吗,为江宁学院提供书籍,也许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肖仁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 当钟年回到县衙后院时,丫丫等人还没有睡,因为院中除了丫丫等人以外,还有两个男人。 其中一人便是范文宇。 范文宇见钟年落地,上前拱了拱手道,“大人,赵公子我带回来了。” 钟年点了点头,“好,就知道你老范出马,一个顶俩!” 范文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随后伸出手来指着自己身后的男人道,“大人,这位便是赵修然,赵公子。” 赵修然急忙上前拱手行礼,“草民赵修然见过县尊大人。” 钟年双手虚扶,笑道,“赵公子不必多礼,说起来,三更半夜把你叫来,实在是本官的不是,此案过后,本官定然做一回东,好好地请你搓一顿。” 赵修然微微一笑,“大人不必客气,说来惭愧,修然还要感谢大人救秦姑娘于水火之中……” 钟年道,“赵公子,咱们坐下聊吧?” 赵修然忙道,“县尊大人请。” “赵公子请,老范 ,你也一块吧。” 钟年亲自沏了一壶日铸清茶,随后坐在主座,道,“茶还需些时间,我们先聊。” 钟年率先道,“老范,具体计划你应该都跟赵公子说了吧?” 范文宇点了点头。 赵修然有些担忧地问道,“大人,只是那金凤楼毕竟是保安郡王的产业,咱们这么做,王爷他如果动怒可如何是好呐?” 钟年道,“赵公子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据本官所知,圣上已经下旨令永安郡王返回应天居住,现如今的金凤楼就是一盘散沙,咱们只需要刮一阵风,他们自然就散了。” 赵修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那王爷事后报复怎么办?” 钟年皱了皱眉,这赵修然未免有些太过胆小怕事,都到这一步了,还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这样子可不行,万一他明天到了大堂之上临阵倒戈,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钟年从怀中掏出圣旨,“有这个在,量他也没那个胆子。” 赵修然脸色大变,他并不是江宁县的人,并没有关注过这些消息,自然不知道钟年手中有圣旨的事情。 但是一个七品县令能够手握圣旨,也足够说明了钟年的不一般,对于圣眷正浓的人,如果仅仅是一个郡王的话,的确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但是很快,赵修然反应过来,钟年圣眷正浓,可是他赵修然什么都没有啊!人家要捏死他,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似乎是看出了赵修然的恐慌,钟年又说道,“赵公子,你家中还有何人呐?不妨全都接到江宁县来居住,在江宁县,没有人敢随便动手,在这里你们是绝对安全的。” 赵修然摇了摇头,“大人,我家在应天府还有生意,想要全部搬到江宁县来,恐怕有些困难。” 钟年起身将泡好的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继续说道,“困难也要办,你放心,搬到江宁县来,对你们家的生意只会有好处。” 赵修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好奇。 钟年一个书生,还能知道做生意的事? 范文宇笑道,“赵公子,你可别看我家大人是个书生,但是论起做生意了,全应天府你要找不到第二个比他厉害的人来。” 赵修然脸上的好奇逐渐转化为质疑,他可不信,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把一县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基础上还会做生意,更何况,他刚才是看到了钟年飞到院里的,说明此人武艺也极佳,一个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 钟年叹了口气,随后开始给赵修然讲解他对江宁未来一年商业发展的规划。 良久,赵修然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二字。 令他如此吃惊的不仅仅是钟年对于商业的超前理解,更主要的是他没想到钟年的胃口竟然那般大! 钟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说道,“怎么样?赵公子,在秦淮河畔给你两座楼用来开米店如何?甚至不止可以开米店,你们家改做酒楼生意也不是不行!” 赵修然动摇了,尽管钟年看上去像在给他画饼,但是这里面的利益实在是太诱人了! 赵修然家本来仅仅在应天府经营了一家不起眼的米店,收入还算可观,但是也就那样,首先商人的地位摆在那里,其次,他们比普通百姓的确要富庶得多,但是和真正的大商人和贵族比起来,还是有些不起眼。 但是钟年却答应赵修然,这件案子过后,将金凤楼买下给他家做生意,让他家举家搬到江宁来。 第91章 第一次股东大会 虽然看上去的确像是钟年在画饼,但是架不住这个饼它足够大啊! 依旧是那句话,当存在百分之三百的利益的时候,所有其他的一切都是狗屁,何况,这压根就不止百分之三百的利润! 没有过多犹豫,赵修然便答应了下来。 而随着赵修然突然出现在公堂并出面作证自己曾支付金凤楼一百贯大明宝钞用以给秦莲赎身,这一场戏也算是彻底落幕,最终,洪山与蔡兰两人以诬告罪判处杖刑一百外加流放三千里并三年劳役。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钟年召集了赵修然的父亲赵大海、县丞范文宇、四方酒馆掌柜张通、酥香阁掌柜南奇正,开了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会议。 哦对了,还得再加上朱瞻基! 为啥呢,因为钟年要开的是股东大会! 当然,这得加个引号。 在此之前,金凤楼被钟年以一千八百贯的价格从保安郡王手中收回,名义上归江宁县衙所有。 但是这一千八百贯不可能全由县衙来出,而单单一个小小的赵家,很明显有些吃力,所以就需要集资。 而人家给你钱肯定是要有回报的,钟年就将有关股份制有限公司的相关知识简单的给众人讲述了一遍。 这玩意当然很复杂,一定很复杂! 但是,如果是在明朝,那倒也没那么复杂。 首先一点,钟年自己都不明白的,那也不需要明白,比如说需要严格遵守《公司法》,认购和公开发行的的股本需要达到一定限额,注册资本金最低需要达到多少多少这些,甚至股票都不用管,只需要让他们知道股份是什么就行了。 而清楚了概念之后,实行下来就两步。 首先一点,名字。 钟年提出,这么大一座楼,原本的赵记米店这个店名也不合适了,于是给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做积香楼。 稻谷和白酒不同,白酒是放的时间越长越香,而稻谷是每年的新米最香,因此,积香的意思就是只卖新米,不卖往年的陈米。 赵修然的父亲赵大海提出可以叫做积香米楼,更有识别性。 实际上,抛除术成分,给除商店以外的店铺取名时,的确是应该融合产品的特点与产品本身的字眼。 但是……积香米楼?这名字,怎么看怎么土! 结合秦淮河畔的诗情画意的主题这么一看,这……他就不像那么回事。 而且不止如此,原本金凤楼三个大字匾额放在大门的上方,如果把三个字换成四个字,那肯定就会变得有些违和,要不就长了,要不就窄了,它也不适配啊! 最终,积香楼的名字确定下来,钟年亲手写了一副匾额挂在原本金凤楼三个字的位置。 第二步,拿钱,签协议,这名词是钟年提出来的,类似于契约,只不过钟年为了区别以前的契约,“创造”了这么一个名词。 协议的内容也很难简单,就是张通、南奇正、钟年、赵大海加一个郭瞻基,五方出资,凑齐两千作为启动资金。 其中一千八百贯用于补足县衙的亏缺,其余二百贯用作米店改造与经营,那就和这次的会议无关了,这次的会议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一个控股占比的问题。 钟年借此提出了百分数的概念。 但是分数其实对于明代人来说并不难理解,因为原本的商税是十税一,农税是十税一到二十税一,这都涉及到分数。 简单换算了一下众人便都听明白了,朱瞻基也不例外。 对于朱瞻基参会,钟年给出的解释是,他是代表的他爷爷。 钟年等人都是生意人,最基本的算账都还是明白的,就比如张通和南奇正各拿出两百贯,那么就是各占百分之十。 赵大海作为实际经营人,自然是拿的最多,出资一千贯,占百分之五十。 钟年和范文宇一共代表县衙入股两百贯,以范文宇为控股人,占百分之十。 郭瞻基则是出资四百贯,这个后面等他爷爷来了再和他要,暂时由钟年垫上。 实际上也不用垫,因为其中一千八百贯要入库保存,钟年和郭瞻基的都在里头了。 协议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根据百分数,进行年底分红。 而之所以让范文宇做这个控股人,是因为钟年要代表县衙做担保人。 一共六份,六人一人一份,全都签字画押之后,由钟年盖上官印。 自此,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股东大会”圆满结束。 钟年没有因为其巨大的历史意义就搞得很隆重,因为他现在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一个不慎就容易被告官商互通、以权谋私……之类的,这也是他把朱瞻基拉进来的一个原因。 不仅仅是积香楼,此后但凡是江宁县的大规模产业,他打算全部以集资的方式筹办,然后全都把朱瞻基这小子给加上。 这样子即便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有皇家在后面站着,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不至于被抓住把柄。 除此之外,县衙也必须参与,这便是钟年让范文宇入股的原因,实际上,这二百贯也都是钟年的钱,只是控股人写的是范文宇。 而张通和南奇正则是因为酒馆和糕点铺子本身就和粮店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们入股也算是为自己寻得一个更加方便、低成本的进货渠道。 而赵大海无疑是最大的赢家,虽然说每年要分一半的收入出去,而且一下子就拿出来一千贯钱,但是实际上他赚麻了。 首先有酥香阁和四方酒馆两家在,本身就能消化一部分粮食,而积香楼的地理位置本就极好,交通极为便利,并且毗邻秦淮河,两岸的酒楼数不胜数,更不愁销售渠道了。 如果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赵大海一个卖了二十多年粮食的米贩子还赚不到钱,那就去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至于钟年为何仅仅入股两百贯…… 就这么说吧,看起来少,但是如果将来秦淮河两岸南岸的产业,衙门全都占两成股份呢? 那每年县衙单单分红怕是就有数万贯。 第92章 半点边都不沾 至于范文宇控股这么多,钟年倒也不害怕,因为这些钱最终都是归于县衙的。 虽然说,这人一有钱,就容易变是真的。 但是钟年也不怕,因为还有朱瞻基在。 虽然现在他只是郭瞻基,但是钟年知道,这爷仨的身份不可能瞒一辈子,最迟半年不到,就到了坦诚相见的时候。 到时候给范文宇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跳啊。 更别说范文宇要是实在变心,钟年还能一刀给他咔嚓了。 开玩笑,为什么规矩是强者制定的?因为强者可以让所有人都遵守规矩。 至于说强者自己不守规矩? 抱歉,那他不可能成为强者。 如果钟年不守规矩,每天不按时打卡上下班,那系统根本就不给奖励。 忙活了一天,钟年才从积香楼回到县衙,刚一到家,就在门口看到了张保和肖仁。 钟年苦笑一声迎了上去。 任重而道远啊! “我在这呢,张兄。” 张保回过头来,见到是钟年,忙拱手道,“草民见过县尊大人。” 钟年忙摆了摆手道,“咱哥俩哪那么多讲究,话说,你这好好的锦衣卫不当,怎么还自称草民呢?” 张保脸色微变,但很快又笑道,“这不是上次因为那件事被革职了,正好,家中还有些藏书,我就在这县里面开了家书店,凑合过日子。” 钟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指着身后的范文宇笑道,“张兄,这位是我们江宁县的县丞,范文宇。” 随后又回过头来对着范文宇道,“老范,这位是我的朋友,张保,原本是应天千户所的千户。” 范文宇闻言吓了一跳。 先前钟年说张保是锦衣卫的时候, 他腿肚子就开始打哆嗦了。 在大明朝当官,谁不知道锦衣卫啊,那完全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明初四大案,有三个半都是锦衣卫一手操办的。 这些年死在锦衣卫手上的官员,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了。 是的,单位是万,不是千。 就是这么恐怖。 百姓们反倒是对锦衣卫无感,因为锦衣卫如果敢骚扰百姓,老朱和大朱的砍刀就下来了。 但是官员不一样,当官的就没有不怕锦衣卫的,别说当官的,就是公爵、侯爵,死在锦衣卫手上的也好几十号了。 也就只有亲王一级的,锦衣卫不敢动,其他的哪怕是郡王都要掂量掂量。 那天在金凤楼,朱尚煜不就是被一个假的“肖仁”给吓跑的? 百户尚且如此,千户?应天千户所的千户? 说是活阎王也不为过。 钟年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怕,张兄现在只是咱们江宁县的一名掌柜的。” 张保跟着笑道,“是啊,咱现在可不是啥锦衣卫了,今后还得多多仰仗大人呢,哦对了,这位是我请的账房先生,肖仁,肖先生。” 肖仁闻言及忙拱手道,“草民见过县尊大人,县丞大人。” 钟年啧了一声道,“张兄不必如此客气,什么草民不草民的,伤感情,咱们不若以表字相称如何?在下表字浩瀚。” 范文宇急忙道,“在下字志远。” 张保愣了愣,随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保就却之不恭了,张保,字建德。” 肖仁忙道,“在下字善存。” 钟年扯了扯嘴角,心说你俩但凡和你们的名和字沾一点关系,也不至于把人家小范同学吓成这个样子。 建德建德,干的都是缺德事,肖仁就更离谱,仁、善,和他这锦衣卫百户的身份是半点边都不沾。 说句不好听的,这里面的间隔比方孝孺和他的第十族之间的间隔还大点。 但是钟年很快又哎呀一声道,“瞧瞧我这脑子,怎么能让客人在外面站着说话呢,二位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移步衙门后院一叙。” 二人对视一眼,张保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愚兄弟二人就叨扰大人了。” 钟年摆了摆手,“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来到后院,还是那副老样子,“三秦”(秦雪、秦莲、秦穆氏)正在准备饭菜,朱瞻基在院子里面站桩,见到钟年回来,只是喊了一句“钟先生好”,并没有动。 张保一见到朱瞻基,顿时脸色大变,正要上前,却被钟年给一把拉住了。 张保不解地看向钟年,钟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这才松开他。 肖仁并不认识朱瞻基,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当这是钟年的弟弟之类的。 至于儿子,那不可能,就算再早生娃,十一二岁也不可能有那个能力。 钟年才二十,这是实打实的,院子里面站着的那小子少说也有八九岁了。 钟年对着厨房喊了一声,“丫丫,沏茶!有客人!” 丫丫回应了一声,“知道啦,公子!” 随后钟年对着身后的范文宇道,“老范,忙活一天了,今天你也在这跟着吃一顿吧。” 范文宇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随后钟年引着三人在石桌前分宾主落座。 坐下之后,钟年对着朱瞻基招呼道,“瞻基,你先回房间吧,等吃饭你再出来。” 朱瞻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手放下,哦了一声之后就回房间去了。 张保眼睛睁得老大,张了张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一旁的肖仁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老大,怎么了?” 张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少说,多看。” “哦。” 肖仁耸了耸肩,坐回原位。 钟年率先开口道,“建德兄,不知你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 张保忙道,“确是有事相求,愚兄听闻江宁学院需要书籍,正好愚兄开了一家书店,希望能为孩子们略尽绵薄之力。” 钟年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如今孩子们三五个人只能用一本书,对此我也是苦之久矣,建德兄自来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张保忙摆了摆手,“贤弟过奖了,愚兄也只是想为孩子们略尽绵薄之力,顺带着混口饭吃罢了。” 钟年在心里面补充了一句,顺带着监视这棒槌县令。 第93章 有钱赚干嘛不赚呢? 钟年突然皱了皱眉,道,“建德兄,这学院所需要的书籍数量颇为庞大,你那边……” 张保小心翼翼地问道,“贤弟可否给个估值?” 钟年略一思索,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千本《论语》、一千本《孟子》、一千本《尚书》,此外还有一百套算经十书……” 张保越听越是心惊,到最后直接就麻木了,心说你这一根手指的意思原来是一大堆啊。 不说别的,他店里面连一百本《论语》都凑不出来,这不是要命嘛。 其实,木活字印刷术在这个年代已经普遍推广了,印书倒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但是问题在于谁闲的没事印那么多《论语》啊? 要知道,除了江宁县以外,其他县城的蒙学学堂恐怕连一百个人凑不出来,基本也就几十个人,这几十个人将来能考中童生的可能也就二三十个这样子。 这二三十个人能考中秀才的也就十个八个的。 这十个八个里面能中举人的多达四五个,少则两三个。 进士?不会超过一个人,最多一个,即便是江宁、上元这样式的超级大县城,最多也就两个仨的。 大明1138个县城,三年取一百个进士,这玩意是真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所以说朱棣才会对钟年大兴学院那么气愤。 不是说朱棣也搞文字狱,觉得读书人多了不利于他的统治。 而是因为读书人多了根本就没用! 不是说你读好读坏的问题,你就是读好了,上万人三年取一百个,十年才取三百个,你难道豁上一辈子? 那你读书没用还不如去种地,哪怕不种地,你去学门手艺,去参军,哪怕去做个生意,也比你在学校空耗着强啊。 在这个基础上,恐怕也就只有两京的大书店能凑出来这么多书了。 而且单一的哪一家书店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有几万本不同的书很正常,但是一本书有上千本,那不可能。 钟年挠了挠后脑勺,随后摸着下巴道,“建德兄,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创办一个印刷厂。” “印刷厂?”张保有些摸不着头脑。 钟年急忙纠正道,“就是印刷作坊,厂就是作坊的意思。” 差点忘了,厂在古代应该是崖屋的意思。 也就是山石自然相称的崖岩,下面有一块可以供人居住的地方,这种就称为厂。 张保眉头微皱,“这……有那个必要吗?” 钟年用力点了点头,“你这话都白问,这肯定有必要!建德兄,我就这么告诉你吧,只要你这个印刷厂开起来了,一年以后,就算圣上让你继续当锦衣卫你肯定都不乐意干。” 张保脸色微变,忙道,“浩瀚贤弟,这种话可说不得啊!” 钟年讪笑道,“我就是举个例子,换句话说,到时候我就是拿一万贯钱换你的印刷厂,我敢打赌,你都不会跟我换的。” 张保见钟年不像是开玩笑,有些不解地问道,“就印几本书,能有那么大利润?” 钟年神秘兮兮地道,“谁跟你说印刷厂只能用来印书的?” 张保有些不明所以。 钟年随后又将昨日开的那场“股东大会”的内容给张保讲述了一遍。 张保能够成为应天千户所的千户,见识与反应能力自然都是顶级的,很快就弄明白了这股份制店铺的原理,但是他不明白钟年和他说这些干嘛,因此并没有急着出声,他知道钟年还有下文。 “首先我要说的是,你开办这个印刷厂,也可以用股份制的方式来集资,这样可以保证在创办初期就拥有足够的资金,先声夺人揽下大量的项目……算了,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总之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就是,建德兄你应该明白,这种股份制集资的方式一但推广开来,必然会成为主流的集资方式,到时候需要的协议数量也是非常庞大的,甚至可能一份协议需要十多个人来签也是有可能的,那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活字印刷了对吧? 而且像是这种级别的协议,一般来说收费也可以高一点对吧?” 范文宇忍不住在心中不住地念叨着:我不认识这个奸商,我不认识这个奸商…… 钟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自顾自地说道,“另外还有啊,像是这个布告栏上面的布告,是不是也可以用印刷的方式?诶,不止这样,我还打算发行报纸! 这个报纸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手持版的布告栏,在上面刊登一些文章和每天衙门的告示,甚至每天的菜价粮价还有哪个店铺搞活动也可以刊登上去,诸如此类…… 这报纸要想推广开来,至少要数以千计的刊印,没有一个大型印刷厂是做不到的!所以说啊,建德兄,我就敢跟你打包票,不出一年,绝对血赚!” 钟年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给张保都说迷糊了。 肖仁眉头微皱,在张保的腰上戳了戳。 张保急忙晃了晃头,讪笑道,“浩瀚贤弟,愚兄没有那么大的理想,也没有那个胆量,还请贤弟另请高明吧。” 钟年登时就急了,“不,你相信我,你有,这事还非你不可!别的不说,主要是你人手够啊! 你看我给你捋一捋啊,本来要是开个大印刷厂,启动资金可以众筹分股,场地的话,秦淮河畔还有几处空闲的房屋暂时归衙门所有,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人手是个问题,这最少也得几百个人,而且农贸市场那边还需要大量人手,衙门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人来了,但是建德兄你有啊! 你要是开个印刷厂,你那一千个弟兄也就不用天天愁眉苦脸的讨饭吃了,直接跟着你干那不香吗?” 此话一出,张保和肖仁瞬间脸色大变。 他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钟年勾唇一笑,眼含深意地对着二人说道,“既然有这么好的资源,二位仁兄何不利用起来?要我说,你们就做一年看看,那你们在店里面闲着也是闲着,有钱赚干嘛不赚呢?” 第94章 保仁印刷厂尘埃落定 就在张保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衙役进来禀报道,“大人,郭先生来了。” 来了那么多次,县衙的衙役也早就认识老郭家一家三口了,特别是那个小的现在还就住这。 钟年嘴角抽了抽,好嘛,原来两天一趟,现在改一天一趟了,真当我家丫丫给你们做饭不要钱啊? 钟年打定主意,这次必须再要十贯钱的伙食费。 然而,那衙役的话还没说完。 “而且,郭先生这次是带着他媳妇一块来的,大人,让他们进不?” “啊?” 钟年大脑有些宕机,媳妇?难道是……那位? 钟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别的不谈,他现在是真心抑郁,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这十贯钱是要不出来了! 不仅如此,之前他让朱瞻基入股的四百贯恐怕也有点悬。 谁不知道这位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张皇后、张太后、太皇太后张氏,出了名的抠啊? 钟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范文宇说道,“老范,你帮我去迎接一下。” 范文宇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起身领着那名衙役向外走去。 钟年凑到正在发愣的张保二人身边耳语道,“等会那位郭先生进来了之后,你们就算认识也要装作不认识,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张保双眼微眯,他似乎已经能猜出来来者是谁了。 是谁呢? “浩瀚贤弟,我们没来晚吧?” 随着朱高炽爽朗的笑声在院中响起,那道“魁梧”的身影也是出现在张保与肖仁的视线中。 两人彻底麻了。 肖仁不认识朱瞻基,但是朱高炽总是认识的。 正要起身行礼,却被张保给拉住了。 张保轻轻摇了摇头,朝着钟年努了努嘴,示意他就按钟年说的,认识也当不认识就好。 钟年忙起身相迎道,“没晚,这正要开饭呢,贤兄你就来了,可谓是刚刚好啊!” 完事钟年又对着朱高炽身后的张氏拱了拱手,“这位就是嫂子吧,常听郭兄提及,久仰久仰。” 钟年也不知道这玩意该咋说,对男人咋说就咋说了。 张玲珑被吓了一跳,心说这人好生轻浮,见到本宫竟然……哦不对,我现在不是本宫…… 想到这,张玲珑深吸一口气,微笑道,“钟……”但是一开口,她就卡壳了,因为按理说,她应该是叫钟年叔叔的…… 钟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脸上的笑容顿时也僵住了,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无比尴尬。 但是张玲珑毕竟是太子妃,很快就调整过来,微微欠身道,“钟先生有礼了,我家瞻基在这没给您添乱吧?” 从朱高炽这儿论怪别扭的,那不能从朱瞻基这论嘛,管孩子的老师叫一声先生,这就顺口多了。 连带着钟年也在心里面舒了一口气,热切地道,“郭兄,嫂嫂,先请坐吧,我给你们倒茶。” “啊?” 饶是张玲珑再有涵养,也觉得这话接不下去了。 钟年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场面再度变得有些尴尬。 朱高炽看不下去了,忙说道,“贤弟啊,内子今日想孩子想的紧呐,愚兄这才带她前来叨扰贤弟,不若让她先去看看瞻基,如何?” 钟年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大明,男女有别!男女是不能同桌吃饭的,家庭当中自然可以,但是眼下显然不像是家庭聚餐。 于是忙道,“如此也好,嫂子,瞻基就在那个屋做作业呢。”说着,钟年给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虽然有些别扭,但是好在外人并不知道那是他的房间,屋里面也没有内裤之类的东西,只当是给朱瞻基居住的客房就好。 张玲珑微微欠身,朝着那个屋子走去。 说真的,钟年感觉过去一年都没这么尴尬过。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没礼貌,也不能说张玲珑为人处世的本事不到家,主要是两人来自不同的社会,不同的时代,为人处世说话的习惯有着天差地别,而钟年平日里接触外人大多都是接触男性,所以一时半会也还没有适应这个年代的男女有别原则。 钟年给朱高炽倒了一杯茶,引着他在石桌前坐下,并且介绍道,“这位,是郭炽,郭兄,瞻基的父亲。” 随后又伸手指向张保道,“郭兄,这位是剧院书店的掌柜张保,张建德。” 随后是肖仁和范文宇。 朱高炽与几人一一见礼,范文宇不疑有他,但是那两位可是吓得够呛,连带着手都是抖的。 朱高炽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就当做没见过这两人,但是钟年看得真切,朱高炽在暗中给两人使了个威胁的眼色。 钟年略一思索,唇角上扬,继续跟张保谈起了印刷作坊的事情。 朱高炽自然很配合的提出疑问,钟年借机又给他讲了一遍。 那朱高炽还能不明白嘛,跟着连连称是,那朱高炽这么一说,张肖二人还能说啥,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张保哪里看不出来朱高炽是在配合钟年给自己暗示,但是既然太子爷都发话了,他还能说啥呢。 就这样,随着朱高炽的到来,原本牢守底线的张保直接就把底线往下拉了拉,印刷作坊的事情也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商讨集资问题了,钟年又给朱高炽讲了一遍股份制集资的原理和应用,当然也把朱瞻基那事给交代了一嘴。 正如钟年所料,大胖对此也表示支持,毕竟从一位太子的角度来看,这并没有什么坏处,如果是他自己掌握这么一份产业,或许还会有些隐患,但是如果是给朱瞻基,那就没问题了,身为皇室成员,手底下有些产业是再正常不过了。 钱的问题,大胖答应下来,下次来的时候捎过来。 至于是他自己来还是朱棣,那就不重要了。 而钟年提出让朱瞻基入股印刷厂,朱高炽自然也是答应了下来,然后便是选址、取名的问题。 最终名字定为保仁印刷厂,这自然是以张保和肖仁的名字命名的,毕竟实际控股人是这两位才对,虽然他俩的钱都应该是朱棣给批的,但是还是那句话,谁让朱高炽发话了呢。 当然,关键是这俩字本身的寓意也比较好。 第95章 注水放水是一个生理学问题 另一边,张玲珑来到钟年的房间,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儿子正趴在桌案上不知道写着什么。 “瞻基。” 张玲珑轻唤一声。 然而朱瞻基根本就没有反应,就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借用后来钟年的话说就是:这个,就叫做数学的魅力。 但是这阵张玲珑可吓得不轻,忙急走两步来到桌案前。 “瞻基,你怎么了瞻基?别吓娘啊。” 朱瞻基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眉头还是皱着的。 朱瞻基喊了一声“娘”之后就继续低头看题了。 张玲珑眨了眨眼,“瞻基,你,你怎么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朱瞻基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怎么了娘,我没事啊。” 随后朱瞻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脑袋,认真地问道,“娘,您怎么来啦?” “啊?” 张玲珑在短暂的愣神之后,顿觉五雷轰顶,他的儿子……傻了?!这才反应过来??? “朱……郭!炽!” 此时的太子妃张氏,俨然一只欲要择人而噬的猛兽,而他的猎物就是外面正在没心没肺喝茶的朱高炽。 朱高炽正在那思考入股多少钱呢,猛然听到这么一道炸雷般的“呼唤”,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钟年眨了眨眼,也是极为认真的问道,“郭兄,嫂子这是……更年期了?” 朱高炽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更年期,但是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家媳妇可能是出了点问题,不过嘛,应该问题不大,不然也不至于还知道喊郭炽,而不是直接朱!高!炽!,说明还有挽救的空间。 张保和肖仁干脆就吓傻了,他们已经不敢想象等会这里会变成怎样的人间炼狱了。 只有范文宇,此时依旧是一脸懵逼,换而言之,其实他从进院子开始就一直挺懵的,都没说几句话,光听别人说了。 然而,钟年的瓜没能捧起,朱高炽的耳朵安然无恙,张保和肖仁“期待”的修罗场也没有出现。 而一壶的茶水却是照常进了范文宇的肚子。 房间当中。 “娘,你快过来看看,这题怎么解?” “啊?” 张玲珑刚想去找朱高炽算账来着,听到儿子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尽管如此,张玲珑还是下意识地凑近了些。 朱瞻基将桌子上的纸转了一下,方便张玲珑看题。 纸上的题目倒是竖着从右往左写的,钟年也习惯了,他并不觉得这是文化的糟粕,这玩意完全就是个习惯问题,倒是没有改的必要。 题目一共有两道,用大写的一二标注出来了,第一道旁边,朱瞻基也解出来了,张玲珑倒是能看得懂。 她直接就去看第二道题。 但是很快她就皱紧了眉头。 因为她发现题目当中有许多她不认识的字或者说是符号。 “瞻基啊,这是什么?” 朱瞻基看了一眼她手指的地方,哦了一声道,“这个叫做额星辰数,是一种数字,像这个,这个是一百,这个是十八,这个是十三。” 张玲珑本就聪慧,虽然说不能很快就记住,但是最起码她能听得懂,随后问道,“这都是钟先生教给你的?” 朱瞻基点了点头,“是的,钟先生说用星辰数来进行计算,要比用字方便得多。” 张玲珑毕竟不是太习惯,所以她倒没有试出来有多方便,但是她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向下看。 题目是这样写的:一个水池可以容纳100升水,现在开始以每刻钟18升的速度向水池中注水,同时,以每刻钟13升的速度从水池的底部往外放水,请问,几刻钟后水池会被注满? 题目是很简单的,但是架不住古人的思维它…… 怎么说呢,就张玲珑问出了朱瞻基乃至后世无数小学生最想知道的问题。 “啧,这人闲的吧,一边注水一边放水,怕不是得癔症了吧?” 钟年如果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竖一个大拇指道:“完全正确!” 甚至钟年一度以为这是一个生理学问题,探讨出题人的脑子是否正常运作,哪一根神经出现了问题,出现了什么问题,如何治疗…… 当然了,这是能说的嘛? 所以,后来钟年给朱瞻基讲解的时候,解释是这样的:这个水池啊,是修建在半山腰上的,现在需要引水灌溉山下的农田,但是水池内没有水,而山上的河流无法直接灌溉到农田里面,因此就需要这个水池的中转,但是注水口比出水口大,所以注水快,出水慢。 不得不说,这很“钟年”,死的能说成活的,关键是,还挺有道理?! 不过目前来看,张玲珑和朱瞻基一直认为这个水池的主人脑子有病。 但是有病归有病,题还是要做的。 张玲珑虽然智商在线,但是架不住从小没学过算数啊,如果问她乘除法,她还是能做出来的,但是像这种注水放水体型…… 但是不会用公式解题,不代表咱们的这位太子妃就做不了这道题。 张玲珑一本正经地对朱瞻基说道,“瞻基啊,你这么想,朝廷每年都要收税对吧,但是每年又要花很多钱,你可以这样想,好比这个水池就是国库,能装一百万贯钱……好像不止,那就一百百万贯,然后现在每年的税收为额……十八百万贯,每年又要花十三百万贯,你算一下,多久能把国库填满?” 不得不说,这位太子妃和钟年应该是一个老师教的。 解题思路不谈,就这个概念转化,如果拿去参加辩论大赛,不出意外会被踢出去…… 当然,说实话,这么理解是没问题的,朱瞻基也很快就算了出来。 “娘,应该要……二十年!” “啊?这么久?哦不对,那这个题目的答案就应该是二十刻钟了对吧?” 张玲珑抹了一把本不存在的汗。 朱瞻基兴奋地点点头,“娘,你真聪明!” 张玲珑摸了摸朱瞻基的小脑袋道,“咱们瞻基才是最聪明的。” 朱瞻基腼腆一笑,突然又问道,“娘,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 第96章 我现在是郭瞻基,不是朱瞻基啊! 张玲珑这才明白过来,自家儿子不是傻了,而是做题做的太投入导致反应慢了些。 想到这里,张玲珑长舒了一口气。 朱瞻基挣了挣她的衣角道,“娘,咱们快去吃饭吧,去晚了饭菜就凉了,丫丫姐姐做饭可好吃了!” “啊?丫丫……姐姐?是谁啊?” 朱瞻基道,“就是丫丫姐姐啊……哦,是钟先生的贴身婢女。” “是……啊?婢女?不是,瞻基,你怎么能管一个婢女叫姐姐呢?” 虽然张玲珑并没有很严重的阶级固化观念,她的出身也说不上多么高贵,但是她可以不在乎,朱瞻基不行,她儿子毕竟是太子嫡长子,不出意外将来这是要当皇帝的,因此这姐姐可是万万不能乱叫的。 朱瞻基歪着脑袋道,“为什么不能啊?” 张玲珑皱眉道,“你可是太孙,将来是要……这成何体统啊?” 朱瞻基眨了眨眼,道,“可是娘,我现在是郭瞻基,不是朱瞻基啊,而且,爷爷也说可以啊。” “啊?那没事了,那瞻基你先出去吧,娘等会吃。” “为啥呀?” 朱瞻基在钟年这住了两天,本来因为年龄小就不怎么浓重的封建观念现在已经很淡了。 男女不能同桌吃饭……在钟年这这就是个笑话。 张玲珑皱了皱眉道,“娘是女人,怎么能和你们一块吃饭呢?” 朱瞻基有些迷茫地道,“可是丫丫姐姐还有丫丫姐姐的母亲都是和我们一块吃饭的啊。” 张玲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胡闹,这成何体统?主子和下人同桌吃饭倒也就算了,这男女又岂能同桌而食?” 朱瞻基却完全get不到张玲珑生气的点,拉起她的衣袖就往外走,“娘,咱还是快点吧,不然就只剩菜没有肉了!” 朱瞻基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在跟着钟年学功夫之前,也跟着朱棣在军营中“混”过,力气大的惊人,再加上张玲珑没有用力抵抗,所以竟然一个趔趄就被朱瞻基拉着走了。 等到张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门外了。 随后张玲珑就看到了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炸裂的场面! 今晚毕竟人多,钟年直接从另一个院子里面搬来了一张八仙桌。 此时钟年、“三秦”、张保、肖仁、范文宇以及朱高炽已经全部落座,虽然是八仙桌,但是钟年还是留出了两张椅子,十个人也不是太挤。 毕竟有四个女人,占地面积比较小。 朱瞻基可不管那些,直接跑到自己爹旁边坐下,随后就看着桌上的红烧肉流起了口水。 钟年对着张玲珑招呼道,“嫂子,快过来坐下吃吧,要不菜都凉了。” 张玲珑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有些震碎她三观的场面。 直到朱高炽也苦笑着对她说道,“过来吧,媳妇,这入乡随俗嘛。” 张玲珑有些艰难地嗯了一声,随后步履沉重地朝着那个空位子走去。 纵然再不愿意,但是这个时候转身折返回去,那未免就太不礼貌了,何况自家男人都发话了,这在外人面前也不能驳了面子。 可以说,张玲珑现在是如坐针毡一般。 钟年将她不自然的脸色尽收眼底,但是也没啥办法,这种东西需要慢慢去改变,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是有朱瞻基和丫丫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这顿饭吃得还是蛮愉快的,她俩可不管那些,该斗嘴斗嘴,该打趣打趣,谁管旁边做的是谁呀。 钟年不必多说,穆姨、秦莲、朱高炽和范文宇也早就习惯了,所以尴尬的其实就只有“保仁”和张玲珑而已。 吃完饭之后,范文宇就先走了,毕竟他明天还有一大堆案子要审,早期不上衙也得先看状纸,可不能和钟年这么悠闲。 张保和肖仁也走了,说是忙着召集人手和处理货物啥的。 钟年这才有机会小心翼翼地和张玲珑商量股份的事。 小半个时辰后…… 张玲珑的眉毛已经拧成一个甲骨文的川字了。 一千贯啊! 钟年甚至都没敢提那十贯钱的伙食费了,因为那玩意压根也不值个生气钱了。 特别是看到朱高炽还一脸赞同的表情,张玲珑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扭头看看朱瞻基……好叭,这小子在站桩,还算有点出息,知道用功,但是你小子都被人卖了知不知道啊喂?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她就算是不愿意,也只能回去关起门来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驳了朱高炽的面子。特别是在帝王家,这可是大忌。 但是张玲珑还是问出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如果这店铺赔了怎么办?” 钟年一听,嘿,有戏,急忙道,“嫂子你放心,股份制的好处就是,如果控股人经营不利导致亏损,可以随时召开股东大会,由其他股东投票选择新的控股代理人。 如果实在不行,也大可以将整个店铺和存货变卖,将所得按照控股比例分补,这样即便是亏,也亏不了几十贯,而且那么多产业,不可能全都亏,最主要的是,我们县衙也不可能投资亏本买卖啊!” 其实股份制有没有这样的功能他还真不知道,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说动张玲珑,其他的事后面再说,反正现在对于集资产业还没有明文规定,后面制定法律的时候都是可以变动的嘛。 张玲珑皱眉沉思片刻,发现确实如钟年所说,虽然一个产业四百贯,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异于一座大山,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还不至于肉疼。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沙特皇室拿几十万出来做生意,赔不赔的,区别很大吗? 现在的四百贯,也就是差不多二十万左右,浮动不会很大,而且在这里产品和店铺变卖也能找补一些,最多亏个十万左右。 即便是普通成功人士,做买卖亏十万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张玲珑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最后张玲珑甚至还拉着钟年给她讲那道注水放水的题,于是便有了钟年的那一番精妙绝伦的概念转化,朱高炽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这算数对他们来说都不难,但是这种题目还是满新颖的。 尽管那位本该是主角的“小学生”却只能在一旁站桩…… 第97章 主打一个刷倍数 另外一边,提前逃遁的保人二人组此时已经回到了书店。 张保第一时间召集手下开会。 这种会议他们已经开过不下十个了,但是除了之前抓捕“盗贼”那一次是说正经事以外,就没正经过。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一次打发时间的无聊会议时,张保第一句话就抛出一个炸弹来。 “弟兄们,想不想当一次真正的商人?” 众锦衣卫:“???” 肖仁紧跟着丢出四个二,“咱们把全部弟兄们召集起来,开一个大的印刷作坊,名字我们都想好了,就叫保仁印刷厂,厂就是作坊的意思。” 然后张保直接就是一个王炸,主打一个刷倍数。 “而且,这是太子殿下亲口定下的,太子世子亲自入股的,所以,咱们也没得选。” 众锦衣卫一看,好嘛,您人还怪好的嘞,知道我们没得选,还知道用个问句。 但是尽管已经定下来了,他们可还是一头雾水,这必须得问明白。 待到张保将今天在县衙的所见所闻全部给他们讲述了一遍之后,一众锦衣卫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便有多精彩。 太子世子住在一个县令家,管一个婢女叫姐姐,太子管那个县令叫贤弟,那县令管太子妃叫嫂子。 这…… 先不说辈分可能都错了,因为在江宁呆了这么久了,谁都知道钟年有多疼爱他的那个小婢女,说是婢女,其实就差不多是县令夫人了。 那这辈分可就乱套了。 况且,这辈分问题都可以先放一边,最主要的是,太子和一个县令称兄道弟,那等到皇上御龙归天,太子即位,这县令难道封王吗? 不然怎么办? 另外一边,这县令目前既然是太子世子的老师,将来最少也得是个太子太傅啊。 锦衣卫可没有蠢人,这一下,屋内所有人也都知道了朱棣让他们扮成商人来暗中帮忙的原因了,这哪里是来帮忙啊,这明明是来保护人家的,那位将来很可能是要封王的,就算不封王,也起码是一品大员。 还不是一般的一品大员。 想清楚了这个,他们顿时平衡多了,原本让他们堂堂一整个卫所的锦衣卫下放地方辅佐一个七品芝麻官他们是相当的不情愿。 这已经不是牛刀杀鸡这么简单了,这简直就是用泰阿剑切西瓜。 但是毕竟是朱棣吩咐下来的,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现在好了,他们平衡多了,堂堂圣孙,太子世子都得管那个县令叫一声先生,那他们这也就不算上了。 除此之外,原本他们还得天天去监视那些朝堂大臣,稍有不慎就要被记恨上,人家得着点由头就得往死了弹劾他们,对于有功之人,皇帝肯定是向着人家的,到时候他们锦衣卫了就成了出气筒。 别看大部分时间威风,只要有那么一次,命就没了。 现在呢,往店里一坐,上面还给钱,还啥都不用干,这日子多舒坦呐?! 只要面子上的疙瘩解开了,现在让他们回去当锦衣卫他们都不带回去的,除非朱棣亲自下令。 但是他们当中还是有人有些商业头脑的。 此人名为庞元,父亲是一个木材商人,从小也算是耳濡目染,最起码有些常识。 庞元有些犹豫地说道,“老大,这……这江宁县城当中本来也有不少的印刷作坊,我们虽然人多,但是毕竟没有经验,如果到时候其他几家联合起来挤压我们,我们恐怕很难竞争得过……” 张保闻言挠了挠头,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下意识地就是想挠,然后说道,“钟先生说……” “等等,老大,你为什么要叫他先生?” “啊?那太子世子都管他叫先生,那他还不值得咱叫一声先生?”张保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那个手下。 那个手下神色古怪地道,“值得倒是值得,但是问题是差辈了呀……老大你都过四十了吧?” “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张保说着都快哭出来了,原来,不经意间,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肖仁忙道,“老大,偏了,偏了!” 张保轻咳两声,继续道,“那什么,这个不重要,我的意思是,那县令大人说了,咱们可以和衙门合作,印刷衙门需要的文件以及协议,再加上刚才我跟你们说的那报纸,只要有了这个大杀器在,咱们是不可能被击垮的。 另外,县令大人给咱们批的地在秦淮河沿岸,足足三十亩呢,你们用脑子想想,在秦淮河畔,干啥不挣钱啊?” 这话是真的,人流量摆在那里,只要是常规大众生意,都不可能不挣钱! 然而,杠精无处不在。 “老大,那挑个桶送大粪赚钱不?” …… “老大,开门啊,外面冷!” “冷点好,让你那个猪脑子清醒清醒!” 张保说完还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 既然定下了目标,那接下来就要做准备了,按照钟年的的嘱咐,第一步是召集人手,将原本的货物处理掉,至于张保自己的书店可以保留下来,后面印刷书籍可以拿去售卖。 因为聚源书店的位置距离江宁学院是比较近的,而秦淮河则靠的远一些,另外秦淮河畔本身也不是什么适合读书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卖书,怕是还真不赚钱。 第二步,就是学习了,钟年给了张保一本有关印刷技术的书籍,那玩意其实是系统刷的,后面钟年用现代语言抄写了一遍,另外将一些未来的科技部分给删掉了,转化成木活字印刷的技术。 虽然有些杂乱,但是只要看一遍,最起码大体的操作便也明白个七七八八了,还是那句话,锦衣卫里面没有一个无能之辈。 后面的自己钻研便是了。 如果把饭都喂到嘴边了,他们还吃不明白,那他们也不可能成为锦衣卫。 之后便是置办机器和员工住宿的问题了。 机器方面,朱高炽说他有办法,而住宿方面,钟年打算按照后世学生宿舍的规模建造,一间三十平,住四个人,还算宽敞,一共占地约十二亩,但是由于宿舍可以不用建造在乌衣巷,在后面的街道也是可以的,所以难度并不大。 第98章 焦头烂额的钟年 朱高炽夫妇一直到三更天才走,走的时候说是要随便找个客栈住一晚,但是钟年留他们住宿,他们死活不从,钟年也不拆穿,还给两人推荐了城西的四喜客栈。 将两人送走后,钟年抓紧时间上床睡觉,因为他知道,明天还有一大堆活等着他呢。 翌日,天刚蒙蒙亮,钟年就出了县衙, 拉上正在看状纸的范文宇就去了西市的农贸市场,哦,此时还是一片空地。 因为今日,就是他和那些木材商人约定的送货的日子,当时约定的是头天夜里拉到江宁县城外,白天一开城门就送来。 钟年和范文宇仅仅在路边的小吃摊搓了一顿的功夫,木头就来了。 足足一万根圆木,送货的牛车都看不到尾。 钟年看着这一万根雕刻有花纹的木头,不禁感慨自己当时是真闲啊,还有心情搞这些。 现在自己都快忙得焦头烂额了。 由于他当天就给钱了,所以过程很是顺利,后面钟年嘱咐范文宇看着,他自己就先溜了。 但是他溜可不是偷懒去了,他跑去梧桐街谈房子去了。 江宁县很大,在县城当中算是第一梯队的,一共有七条东西大街,八条南北大街。 南北大街从东到西依次为阳光大道、春华街、秋实巷、奇迹大道、水墨街、丹青街、紫藤巷、红枫大道。 东西大街的话,最为特殊的便是最北边的乌衣巷。 往南依次是梧桐街、朝阳街、云锦街、清风街、南街、青石巷。 其中南街就是江宁县南市场所在地,钟年为了方便南边两条街道的市民进行买卖交易,划出来半条街道,就在南街中央。 东三市便是指的春华街和秋实街的三个小型市场。 西三市则是分别在水墨街、丹青街、紫藤巷各有一个。 县衙则是在奇迹大道与朝阳街的交汇处,位于整个县城的中心偏东北。 这些街道的名字都是钟年后面给起的,说是便于区分和管理。 而钟年此时所处的梧桐街,便是毗邻乌衣巷的一条东西大街,得名于这条街巷当中的一棵大梧桐树。 这棵树钟年目测少说有一百多年了,基本是这条街道的代表景观了,便用了它的名字给这条街道命名。 由于前面便是乌衣巷,所以这条街道尽管没有放开市场,但是也有很多客栈。 只不过这些家客栈为了避免责罚,明面上都不打招牌,而且实际上也都是拿出各自家里面的几间空屋用于招待乌衣巷来的一些个游客。 钟年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主要的是这是人家自己的房子,人家就说是留朋友住一晚,那他能说啥呢。 实际上,也多亏了他们这样的行为,给钟年提供了思路。 乌衣巷已经拿下来的地并不多,怡红苑分给张通开店,金凤楼给了赵大海做米店,其余几家赌坊被钟年通过交换的方式集中到一块划给了保仁印刷厂,因此留给张保那一千个弟兄居住的地方并不多。 尽管可能要留下几十个人打理书店,但是大部队还是要放在印刷厂附近的。 而梧桐巷的这些个私家客栈刚刚好。 钟年简单的估摸了下自己的威望,便走上前敲响了第一家的房门。 “咚咚咚。” “谁啊?当家的,你去看看是谁在敲门呀?” “哎,好嘞。” 只听得一阵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抽拔插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木门被打开来,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那男子看上去很有些憨厚,但是颇有些强壮,虽然没有钟年高,但是也差不多少了。 那男子一看清钟年的脸,慌忙便要跪下行礼。 钟年眼疾手快缠住了他,“老乡,不必多礼。” “县尊大人,您,是来抓我们的吗?” 钟年心头微动,他大概明白了眼前的这男子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了,近些日子,江宁县基本没有发生什么大案,即便有,凶手也早已抓获,不可能还有逃逸在外的,那就说明这名男子指的是他私开客栈的事情。 钟年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老乡,我不是来抓你的,相反,我是来给你送生意的。” “送……送生意?大人,此话何意啊?” 钟年打趣道,“你就打算在这聊?” 那糙汉忙让开身子,朝里面伸了伸手,“县尊大人,您请。” 先前出声的那妇人也走了出来,一看见是钟年,急忙放下手中的铲子便要跪下。 钟年对此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右手运气微托,便将那妇人搀了起来。 那妇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被钟年搀扶了,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 毕竟,朝阳街就和梧桐街靠着。 那妇人进屋去泡了茶,那汉子便请钟年来到堂屋坐下。 钟年忍不住鄙视了一番自己,就连一个普通老百姓见客都有个像样的堂屋,自己倒好,县衙五六亩地,除了审案的大堂以外,愣是连一间像样的堂屋都找不出来。 这也就是现在已经夏天了,要不然,冬天领着人家在外面石桌上吃饭,估计就没朋友了。 主要是,钟年是秋天穿越过来的,原本的钟年是安排了会客厅的,但是给丫丫的房子就狠破破烂烂的,钟年穿越过来之后,就把那间屋子给丫丫了,然后一整个冬天也没啥客人,最多就是请衙役和范文宇吃顿饭,在他自己屋生个炉子也就是了。 而第一次有客人来访就是老郭头和郭瞻基咯,那时候已经是暮春时分,已经很暖和了。 说回当下,那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县尊大人,您刚才说要给小人送生意,是什么意思啊?” 钟年抿了口茶,淡淡地问道,“在你们家住宿,一晚多少钱?不要隐瞒,如实说来便是,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那男子犹豫片刻后说道,“小人不敢多要,一晚五十文,热水管够,如果要加上早晚两顿饭食的话就是一百文。” 钟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如果包月呢?额,就是一个月每天晚上都来这里住,能给便宜一点嘛嘛,不要饭食。” 第99章 难道真的要不留活路吗? 那男子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大人,您是有朋友要来住吗?” 钟年不置可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问道,“你这里一次能住几个人?” 男子答道,“小人家中有两间厢房,最多可以住四个人,但是一般客人都不爱和别人挤一间屋子,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只能住两个人。” 钟年点了点头,道,“那,四个人,住一个月,不要饭食,只在晚上住,我付你五贯大钱,行不行?” 一个人一天五十文,四个人就是二百文,一个月就是六贯钱,但是做生意嘛,讲究一个薄利多销。 这倒也不是钟年仗势压人,如果钟年不来包月的话,那男子自己也说了,一般也就住两个人,而且也不是谁都要饭食的,因为在秦淮河畔游览的游人,早饭晚饭肯定去秦楼楚馆解决啊,只是大多没钱在青楼过夜点小姐的穷书生一类的人才会来这里住一晚。 所以说平均一天的收入也就是一百到一百五罢了,更何况,提供饭食也是需要钱的,再者说这还不稳定,不一定每天都有游人来居住,一个月未必能赚五贯钱。 那男子思考片刻,也是算明白了这个账,当即换上了一副笑容,十分热切地答应了下来。 钟年见状也不多言语,丢下一句,“这个月正常营业,从这个月的三十开始,我把人和钱给你送来,你可以提前一天准备一下。”便起身告辞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钟年眼含深意地看了那男子一眼,给人整的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在心里面叹了口气,希望,他能抗住锦衣卫的洗礼吧! 不过一般来讲,问题不大,锦衣卫对百姓没啥威慑力,他们只有监察百官和王公贵族的权利,百姓那不是他们可以触碰的。 除非是有老百姓犯法被他们看到,那就另说另论了。 随后,钟年又接连拜访了数十家大大小小的客栈。 最小最小的也是和第一家一样,有两间房的,大多都是六间屋子,自己家人住一间,一间正屋,一间厨房,余下三间为客房,像第一家那样子的大多都是家里面有孩子要单独睡一间的。 也有家里有俩院子的,比较富庶的人家,足足有十间屋子,不过这种就特别少,整体来说,一条街道逛下来,钟年谈拢了足足六百多人居住的房间。 当然,他从最后一家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当然指的是秦淮河畔的华灯。 其实钟年有时候也在想,如果真的把所有风月场所扫荡一空,这是否是正确的。 也许从为政爱民的角度来看,这或许是应该的,但是身为文人的钟年,总觉得他如果真得一点余地都不留,这样浪漫的一条秦淮河,将会变得黯淡无光。 纵观古今,有多少诗词佳话都出自秦楼楚馆,其中以钟年的偶像柳三变为魁首,如果没有青楼,那绝对不会有刘永波澜壮阔的一生,也就不会留下那么多细腻婉约、凄楚浪漫的篇章。 纵然有很多妓女都是被逼迫卖身的,但是也确实有很多卖艺不卖身的名媛,没有别的能耐,就会弹些曲子,唱些歌谣,以此来讨碗饭吃,难道真的要不留活路吗? 或许钟年可以给她们找到体面些的工作,但是让她们放弃自己曾经的理想和自己最拿手的东西,这真得是善良吗? 站在十字路口,钟年盯着前方百步以外的秦淮河上的一盏盏画舫与花灯,怔怔地入了神。 他真的特别特别喜欢那种浪漫的氛围。 也许,只要改变一下经营模式,没必要非得赶尽杀绝呢? 不知道为何,钟年总想证明些什么…… 等到钟年回到县衙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早都凉了,不过好在,丫丫现在也不撅个小嘴闹脾气了,以前是心疼钟年,现在的话,他也明白了钟年所图甚大,为了自己的理想事业奔波,并不累,便也由着他了,她只管打理好家里面便是了。 钟年尽管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在三秦的注视下,认真的吃了许多。 随后又给朱瞻基讲了几道题,又拿出了两张新的习题交给他。 朱瞻基似乎是对数学有瘾,尽管他更想学武艺,但是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根基还是差得远,所以在现在每天除了做题就是站桩,争取早日跟师傅学武艺。 由于累了一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钟年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之后,钟年没有和昨日一样早早的就出去,而是在家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一碗粥之后才出门,尽管出门时依旧不到巳时打卡上班的时间。 这就意味着今日又要断签了。 每个月满签会额外获得一份大礼包,这东西必定会刷出绝世功法和顶级丹药。 但是以钟年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玩意虽然依旧珍贵,但是还没到必须要拿到的地步,主要是他实在是太忙了,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土豆快要下来了! 基本上就在这两天了,农贸市场一时半会肯定建不起来,但是不能影响土豆的销售,没有农贸市场就暂时批发给小商人,让他们想办法去卖。 第一批实验田的土豆钟年也没打算用来盈利,主要是收集一下百姓的反馈。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培育土豆需要成本的话,钟年都打算免费送给百姓品尝了。 等到钟年赶到南郊的实验田的时候,老魏正带着一干人等正在刨土豆呢。 钟年有些惊讶地说道,“老魏,这么巧,今天收?” 老魏忙行了一礼道,“县尊大人,是这样,咱们每天都会刨几个来查验,前日已经有拳头大小了,俺们想着再稍微长两天,这不今天就开始收了。” 中年点了点头,“那就差不多了,那个仓库都准备好了吗,这玩意不能受潮,并且不能见光,要通风,不能受热……” 老魏点了点头,“大人,全都已经准备好了,城内的一些菜商也都联系妥当了,就等着大人您一声令下了。” 钟年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手下这些人还是很能干的,看来自己之前有点过度杞人忧天了。 第100章 这钟年……当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钟年简洁干脆的下达了命令,随后便离开了南郊,第一时间回到了县衙,然后叫上几个书吏和衙役,便直奔水墨街而去。 如果用十五条大街把江宁县划分成一个个小方格的,南市场占了东西四个格子,东三市占了春华街的四个格子和秋实巷的两个格子,那么西三市则是占了水墨街、丹青街的三个格子与紫藤巷的两个格子。 水墨街与秋实巷的两个市场全都毗邻奇迹大道,而县衙乃是坐东朝西的布局,就是从县衙的后门出来就是秋实巷的一个小市场,从前门出来,往北或者南边走一段路,然后在路口往西一拐,就到了水墨街的市场。 这也是钟年把农贸市场放到水墨街的原因之一,便于管理。 钟年赶到的时候,从应天府来的“梓人”已经在分拣木材了。 “梓人”也就是建筑工人,这些人是钟年专门从应天府预定的“专业建筑团队”。 虽然贵是贵了点,但是最起码老字号,信誉有保障,而且效率也有保障。 而设计图钟年也早就拿给他们了,因此即便是钟年不在,他们也能顺利开工。 他们倒也不敢偷懒,因为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百姓了。 他们此前倒也打听过了,知道这个钟年乃是江宁县的青天大老爷,而且这农贸市场也都是为了百姓贸易所建,他们但凡敢偷懒,周围围观的百姓们能把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 除此之外,钟年手里面还握有圣旨这个大杀器,而且人家还给了钱了,这谁敢不好好干啊? 因此每个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即便要说有,那也就是明明能一次扛三根他扛两根。 当然,这无伤大雅。 毕竟累着了歇息的时间也长,结果是大差不差的。 钟年仅仅象征性地将几个书吏留下看管,将一众衙役打发去帮忙准备饭食,便又走了。 这次的目标是张通家。 之前答应张通给他怡红苑用来专卖雪碧和雪莲。 虽然说怡红苑那么大的场地有点浪费,但是这也是最合适的了,因为怡红苑地下有赌场,离地约有十米,用来当地窖是很合适的。 而且之前的郭家在这个地下赌场周围都钻有通风孔,不用担心通风问题,毕竟那么一大帮人在这赌博都不至于窒息,可想而知有多少通风孔。 而且秦淮河畔,还是那句话,人流量摆在那里。 张通经过多天的实验,也已经做出数十板雪莲了,全都放在地窖储存。 尽管从水墨街往乌衣巷搬可能会容易化,但是钟年的温度掌控技能,可以控制周身的温度在短时间内降低或升高三度,虽然极为消耗内力,但是也不差这一会了。 上次开股东大会的时候,钟年就已经嘱咐张通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搬迁了,而怡红苑那边,虽然一应器具还没有准备好,但是地下室已经清理出来了,先把雪莲拿过去储存是没问题的。 为了以防万一,钟年把数十个木制板型模具用绳子捆好,一个闪身便飞了出去。 虽然温度掌控耗费巨大,但是毕竟速度够快,仅仅数个呼吸的时间便赶到怡红苑,所以钟年的消耗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呼~若是温度掌控的范围能大点就好了,再配上全面气场压制,啧啧,装逼神器啊!” 但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温度掌控的范围每增加一米,温度浮动便减少一摄氏度,也就是当在周身三米施法时,几乎就无效了。 钟年暗道一声可惜,随后便将绳子隔开,将一个模具放在了地下室的一张张桌子上,原本的赌桌还在,用来放东西刚好,至于怎么收拾,那就是张通自己的事了。 钟年回到地面又等了一刻钟,张通和张大虎才到。(肯定不能叫张小龙啊,普通百姓叫龙不要命啦?) “县尊大人,都放好了吗?” 钟年点了点头,“都在地下室了,你自己下去整理下吧,后面的东西就你自己搬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张通并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是知道地下室的进入方法。 一旁的张大虎痴痴地看着钟年,看得钟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要开口询问,张大虎开口道,“钟叔叔,你可以教我飞吗?” 钟年无奈一笑,道,“这个没办法教,必须从小练起,在三四岁刚会走,骨头没长成的的时候练,由高手矫正胳膊,才能像鸟一样挥动手臂飞翔,你现在骨头长成了,肯定没办法练了,哦对了,还有,你别叫我叔叔,你今年都十六了,我都才二十,你管我叫叔叔这合理吗?” 钟年编了个瞎话,也是想断了张大虎学飞的念头,说三四岁才能练是怕张大虎让张小虎跟着他学。 没办法,这种东西他没办法教的,要是给张大虎也吃洗髓丹,那韩斌的儿子韩琦要不要给,南奇正的儿子南统要不要给……再说了,洗髓丹这玩意随缘,基本上朱瞻基就是他的开门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了。 张大虎眼神里面的遗憾是藏不住的,不过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给钟年说了一声之后便也跟在父亲身后往地下室走去。 钟年微微摇了摇头,闪身离开了这里。 下一站,聚源书店。 “建德兄可在?” 钟年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不多时,肖仁和张保并排从二楼走下,张保的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正是钟年给的那本《活字印刷基本原理与应用》。 看得出来,这两人还是很上心的,毕竟朱高炽亲自发话,朱瞻基入股的。 “浩瀚贤弟快请进,可是选址一事有了进展?” 钟年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悦地道,“别说选址,员工住宿问题我都给你解决了,在建德兄你眼里我办事效率就那么低?” 张保张了张嘴,眨了眨眼,显然没意识到钟年的效率可以这么高,的确是低估了,他原本还以为自己高估了,没想到还差得远。 钟年……当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第101章 她抠成这样子我有什么办法? 钟年当然没有三头六臂,可是哪吒的办事效率不一定有他高。 钟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地址就定在梅花苑、春兰阁、玉笙苑、明月轩这四家,此前这些地方都是些赌坊、戏院、妓院之类的产业,早已被我肃清,你可早些遣人前去收拾一番,印刷装置啥的,等郭兄安排吧,他人在应天府,购置此类物件方便些。 然后住所的话,就在那个梧桐街,从东到西一共二百零二户人家,其中有一百七十八户愿意租出家中客房用作员工宿舍,到时候他们会在门口挂一个红牌子。 嗯……还有就是,让你那些手下对百姓客气点,都是些平头老百姓,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别吓着人家,主要是,千万别暴露身份,明白不?” 说到这的时候,钟年明显看到肖仁的脸色变了变。 钟年微微一笑,道,“善存兄可是有话要问?” 肖仁咬了咬牙,拱手问道,“不知大人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身份的?” 钟年摸了摸鼻子,瞥了一眼张保,意有所指地道,“难道你家老大没告诉过你么?” 肖仁有些茫然地道,“告诉我什么?” 张保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就是我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和大人见过一面。” 一边说着,张保一边对着钟年“挤眉弄眼”。 显然,两人第一次的见面貌似不怎么光彩。 钟年眼含深意地看了张保一眼,随后也跟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记得那时建德兄还请我喝花酒来着。” 饶是肖仁再呆,也看得出来自家老大已经脸红脖子粗了,更何况他还不呆。 但是他很聪明的没有点破,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又问出了另一个致命问题。 “那大人,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有一千人的?” 钟年顿时战术后仰,嘶了一声后道,“这个,还是,额……问你家老大吧,那什么,我还有事,你们先忙着,告辞。” 然后钟年根本不给肖仁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好家伙,以前没看出来啊,这个“小人儿”还是好奇宝宝呢! 钟年出得丹青街,站在十字路口思索片刻,随后往乌衣巷走去。 不过他并不是要去积香楼,而是……潇湘馆! 去砸场子?nonono!去……听曲! …… 且说数个时辰以前,乾清宫。 朱棣忙活了一天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会儿刚要上床睡觉呢,外面一个老太监传话道,“陛下,太子爷来了,说要见您,见是不见呐?” 朱棣使劲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道,“这个兔崽子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那儿?!” 话是这样说,但朱棣还是撑起身来吩咐了一句,“让他进来!” “是,陛下!” 那老太监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不多时,大胖腆着个大肚子就冲进来了。 朱棣皱了皱眉,“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朱高炽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极为兴奋的道,“爹,好东西!好东西啊!” 朱棣神色微动,忙问道,“什么好东西?是不是那个臭小子又发明出什么好玩意来了?” 朱高炽吵起来一个茶壶灌了两口,随后缓缓开始了讲述…… “爹,您说这算不算好东西?” 朱棣眼含深意地笑道,“你说的哪一样?” 朱高炽一愣,随后哈哈笑道,“都是,都是好东西!” 朱棣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朱棣使劲地咳嗽两声,朱高炽忙递上一杯水,有些责备地道,“爹,您至于这样嘛?” 朱棣摆了摆手,抿了口水,随后又轻咳两声,这才道,“这报纸如果用得好的话,可是个大杀器啊!” 朱高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有些犹豫地问道,“爹,这种东西,是否要朝廷来掌控……” 朱高炽和朱棣的眼光自然十分长远,他们自然明白,报纸这东西,如果真的能全城百姓一人一份的话,那将会有多么恐怖。 这是能操控人心走向的东西。 如果被落到了居心叵测之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朱棣低头沉思片刻,吐出一口浊气后道,“先不急,再看看,我相信那臭小子。” 表面上看来,如果真的让钟年掌控了报纸,结合钟年自己天下独绝的武艺,手里面捏着朱瞻基,再加上尚未找到的建文皇帝,钟年若是有歹心的话,绝对会让朱棣很是头疼。 朱棣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外姓人这么放心呢? 但实际上,从应天到江宁不过三十里,再加上保仁印刷厂的主要控股人是张保和肖仁,所以那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事。 朱高炽略一思索也明白过来,他倒不是真的对钟年起疑,他就是怕老爷子多想,好在老爷子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他也就放心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可不兴有间隙。 朱棣突然又道,“你等会,你刚才说,我下次去得给他带钱?” 朱高炽茫然地点了点头,“对啊,你不说了这都是好东西吗?而且让瞻基入股也是应该的吧……” 朱棣呼吸一窒,他当然知道是应该的,但是一想到要给那个臭小子送钱,还是送一千贯…… 他就牙痒痒! 朱高炽挠了挠头,道,“爹,实在不行下次还我去……不过,我没钱啊,得您给钱。” 朱棣没好气地哼道,“那是你儿子的股份,和我有什么关系?” 朱高炽目瞪口呆地道,“那不是你孙子吗?” 朱棣伸了个懒腰,“那你这个当爹的都不管,我当爷爷的为啥要管?” 朱高炽也干脆光棍地道,“那我没办法,我没钱!” 朱棣敲了一下朱高炽的脑袋,“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堂堂太子爷你没钱?” 朱高炽吃痛地捂着被打的地方,委屈地道,“那不是您说的吗,张氏贤良淑德,温良敦厚……那她抠成这样子我有什么办法!” 朱棣脸色一僵,他依稀记得,当初张麒好像是说过,他那个女儿日常生活当中颇为节俭,他还觉得是好事来着,一开始也没啥毛病,毕竟燕王府那个时候极为敏感,所以节俭一点是应该的,就是没想到住进了太子宫她还是那么能省…… 第102章 朱高炽!你是不是拉屋里了? 眼看着孙子在人家手里,自己儿子又“不争气”,朱棣无奈之下从自己的小金库里面拿了一千贯出来。 要说这一千贯,的确不多,并且赚回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一想到得给那臭小子送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朱高炽有些不放心地道,“爹啊,要不,明天还是我去吧?” “不行!这么重要的事必须我亲自去!” 朱高炽默默地在心里鄙视了一番朱棣。 什么跟什么嘛,你明明就那么不情愿,还重要,咦~你就是不想批奏折! 但是朱高炽也没打算和这老头争了,第一个是争不过,第二个是他也挺好奇自家老爷子去给钟年送钱是一副什么场景。 虽然他看不到,但是等以后有时间可以问瞻基啊! 瞻基…… 朱高炽后知后觉地从口袋里面捞出来一颗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丹药。 朱棣咦了一声,一把夺了过去,“这是什么东西?夜明珠?好啊你小子,这是不是那臭小子贿赂你的?” “哎呀爹你还我的,你说啥呢,钟先生又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夜明珠,钟先生说这是……额叫洗髓丹来着。” 朱高炽一把将洗髓丹夺了回去。 朱棣也没有要再抢的想法,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那枚晶莹如玉的丹药,出声询问道,“洗髓丹?干嘛用的?” 朱高炽挠了挠脑袋,朱棣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也和那小子学会了?” 朱高炽有些茫然地道,“什么啊?” 朱棣做了个挠脑袋的动作,“就这个啊!” 朱高炽眨了眨眼,随后……又挠了挠脑袋,一边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想挠。” 朱棣有些后怕地挪了挪屁股,一边还说着,“你离我远点,别传染给我,我就剩这么几根毛,再挠没了!” 确认自己离得够远了之后,朱棣这才继续问道,“你还没说呢,那洗什么丹到底是干嘛的?” 朱高炽低头看了手里的丹药一眼,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钟先生说是可以易筋洗髓,强身健体……哦对,主要是能减肥!” 朱棣眯着眼睛道,“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朱高炽耸了耸肩,“谁知道呢,钟先生是这么说的,而且他给瞻基也吃了一颗。” 朱棣睁大了眼睛,“那猴崽子的脑子呢?来路不明的东西也随便吃?” 朱高炽撇了撇嘴,“说的和那土豆不是来历不明的东西一样……” “你说什么?” “哦,没事,我是说啊,钟先生说他种的土豆快要收获了,问用不用给咱留点?” 朱棣再次战术后仰道,“好好好,你是会说话的,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灵巧了?” 朱高炽挠了挠脑袋,“应该是被钟先生传染的吧。” 朱棣扯了扯嘴角,“这也能传染?” 心说挠头也就算了,说话也能传染?难不成是嘴对嘴传染的?咦…… 朱高炽并不知道朱棣此时在想什么,不过他倒是想尽快试试这洗髓丹的效果。 至于钟年会不会害他,这都不用想,还是那句话,钟年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即便是知道,那就更没有理由了,钟年又不是孑身一人,他亲人朋友乃至那个小婢女,一大堆牵挂呢,所以仅仅从作案动机就能完全排除了。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看起来就挺好吃的! 嘿嘿,尝尝味先! 从朱棣处离开之后,朱高炽回到太子宫,吩咐下人准备了两桶洗澡水。 哦,是两盆水,洗澡桶他进不去,得用专门的大盆。 宫里面倒是有洗澡池,但是那是老爷子才能用的,按照钟年的说法,洗髓的过程中会排出一些污秽之物,万一给老爷子把池子污染了,那老头非剁了他不可。 朱高炽脱下衣服,缓缓进入泳池,按照钟年嘱咐的,盘腿而坐,精神放空,五气朝元,大概过了十余个呼吸的时间,朱高炽将一旁的丹药拿过来,一口吞了下去。 那丹药也是神奇,无需咀嚼,入口即化,一股暖流自口腔流至四肢百骸。 下面的景象太过辣眼,自动跳过。 很快,朱高炽的脸就由舒爽变得有些扭曲了。 因为他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味。 没错,就是*味。 朱高炽捏着鼻子低头看去,浑身毛孔大张,一缕缕黑色的泥状物质不断地析出…… “呕!” …… “王福,给我再打一盆水来!” “呕!” …… “太子爷,里面太臭了,咱进不去啊!” “呕!进不来你也得给我……呕!进!要不然我要你的脑袋!呕……” 这是朱高炽这辈子第一次拿人脑袋威胁一个太监,他此前连想都不敢想这话是他说的。 但是他现在真没辙了。 钟年让他准备两盆水,现在两盆水都全黑了,他身上还是在不断冒黑泥。 “朱高炽!你是不是拉屋里了?” “媳妇,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这都是钟先生……呕……” 朱高炽只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好在,王福还是及时把第三盆水送了进来。 在把第三盆水也污染了之后,朱高炽身上总算是不再往外冒黑泥了。 仅仅有一丝丝的黑水往外缓缓流淌。 然后朱高炽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大肚子竟然少了一半。 虽然还是比正常人要鼓起不少,但是明显的轻快了一大截。 朱高炽现在只感觉浑身通透、舒畅,有一股暖暖的气流在身体里面游走。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房间里面的臭味依然十分浓郁。 朱高炽换上睡衣,从屋中走出,却发现院子里面空无一人。 “王福!你给我出来!” 院门处露出王福半个脑袋。 确定朱高炽已经没事了,王福才小跑着跑到近前来。 然而…… “呕……太子爷,小的不是故意的……呕……” 朱高炽现在心情正好,也懒得和他计较,“没事,交给你个任务,想办法把这三盆水解决掉。” 说罢朱高炽迈开长腿就往外跑。 朱高炽本就不矮,只是因为太胖显得锉,现在瘦了几乎一半,身高优势顿时就显现出来了。 只留下王福老泪纵横的看着敞开的屋门陷入了沉思…… 第103章 江宁有公子,风华绝代 张玲珑看着眼前“瘪”了一半的丈夫,眼眶都快揉碎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是没睡好,眼花了,你别吵我,我再睡会。” 朱高炽都快急哭了,“媳妇,我真瘦了,你没眼花!” 张玲珑翻了个白眼,“你说你瘦了我信,毕竟这两天跑江宁跑的那么勤快,但是你说你生了让我怎么信?” “啊?” 朱高炽面皮抽了抽,他突然有点想笑,诶,真别说,她形容的还挺贴切…… “咳咳,媳妇,不信你摸摸,这是真的,钟先生没骗咱!” 张玲珑此时下意识地就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哪怕站在自己面前的朱高炽再真实,她潜意识里面就觉得这不可能。于是随便往朱高炽的肚子上摸了一把,好验证自己的猜想。 然而…… “呕……高炽,你身上还是有臭味!” 朱高炽当然知道还有,不过比起刚才已经好太多了,所以他下意识地都免疫了。 “这……那要不我再去洗洗?” “快去快去,呕……”张氏直接就趴到榻边吐了起来。 朱高炽耸了耸肩,紧了紧睡袍又往外走去,“得嘞。” 且说王福那边才刚用水桶解决了一盆水,朱高炽就又来了。 “王福,给我再准备一盆洗澡水……” “太子爷,您杀了我吧行吗?” 王福痛苦不已地哀嚎着,然而好在朱高炽早有准备。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从睡袍的袖子里面掏出来一叠宝钞,笑着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最近有点耳背,没听清。” 其实他向来不喜欢用金钱来御下,尽管他的父亲、二弟以及那位钟先生都是这么做的,他也不敢苟同,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他自己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所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福有些不敢置信地接过宝钞,甚至都忘了应该第一时间藏到袖子里面,主要是因为自打跟了朱高炽,就没见过这场面,手都生了。 朱高炽轻轻踢了他屁股一脚,“快去!” 王福这才反应过来,笨拙地将宝钞塞进衣袖,随后屁颠屁颠的跑了。 朱高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飘着黑气的偏殿,皱了皱眉,扭头离开了。 …… 好在,太子宫中的殿宇众多,随便找一间屋子洗个澡的事,倒也没有多么麻烦。 这遍冲下来,王福再上前闻,那臭味已经很淡了,要说有肯定还是有,但是最起码不会让人想呕了。 朱高炽又换了一件干净的睡袍,这才向着寝殿走去。 张玲珑倒是并没有睡,她要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想,自己刚才真得是眼花了。 然而…… “高炽,你,你肚子呢?你怎么……” 张玲珑直接就吓坏了。 她的另一个猜想成真了,朱高炽……真生了! 朱高炽挠了挠脑袋,若有所思地道,“钟先生说吃了这洗髓丹,可以排除体内的杂质,疏通筋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我刚才身上排出了许多污秽之物,刚才你闻到还吐了来着……” 张玲珑呆了呆,钟年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是听着的,也没当回事,只当是普通的调养身体的丹药就是了,她也知道自己丈夫身体不好,这些年来御医给配了多少药方都不管用,唯一可能有用的方法就是让朱高炽节食,但是他又不肯,所以她本来都不怎么抱希望了,却不曾想…… 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地道,“你真不是生了?” 朱高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能生,我还要你干什么?” 张玲珑情不自禁地挠了挠脑袋,她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么愚蠢了。 “那……那洗髓丹效果当真那么好?可是为啥我没看瞻基瘦啊?” 这会清醒过来,她才想起来钟年好像说过,他给朱瞻基也吃了一枚这玩意。 朱高炽若有所思地道,“可能是因为瞻基本来也就不怕,体内没有那么多那什么杂质吧?” 夫妻二人对于岐黄之术都没有什么了解,因此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索性也就不讨论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测试一下这副新身体的机能如何。 至于如何测嘛…… 不必过多赘述! …… 结果如何并无人知晓,只知道在钟年跑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远处皇城太子宫内的两位主人还没起呢。 钟年换好衣服后和穆姨她们说了一声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便冲着潇湘馆飞去。 之所以选择潇湘馆,主要这家当初交税的时候很积极,占地税就给了三十贯,而且是朝廷教坊司的产业,对自己推行的政策很是配合,最主要的是,潇湘馆总体来说不属于青楼的行列,属勾栏。 虽然也有pc交易,但是主要业务还是乐曲和歌舞,甚至有不少文人曾在此题诗、宴饮。 这也是第一个钟年决定放过的产业,一来是,即便后面和教坊司商量,也不可能把人家的活路全断了,不可能十几家产业全给叫停,那真的是没法见面了。 二来就是昨日钟年在此苦思半个时辰得到的感慨,烟花之地虽然不光彩,但这里是秦淮河,是一个充满浪漫的地方。 总要给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身怀绝技的姑娘一个展示歌舞曲艺的平台,钟年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剥夺她们的这一项权利。 ……总要给千百年后的后人,留一些美好的故事和遐想的空间…… 钟年此来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袍,袍身上用细如发丝的银色丝线绣着繁复的云纹。 发髻半梳,余下一半披散在两肩,略显凌乱。 腰束一条白玉带,以一块青玉为带钩。 脚上是一双黑色云纹千层底布鞋,鞋尖微微翘起。 由于常年修炼内力,钟年的皮肤本就晶莹如玉,其下仿佛若有光辉流转。 眉似远山般淡雅,又如墨线,丝丝入扣,气质超然。 瞳似山泉般清澈,又如夜空,繁星点缀,璀璨而又神秘。 鼻梁高挺,嘴角带笑,脸庞轮廓分明,线条优雅流畅,自是风华绝代。 唯一的瑕疵就是钟年将胡须给刮掉了,因此只看五官稍显阴柔,但好在,只需气势稍稍外放,英气扑面而来,宛若谪仙下凡,自是写不尽的风流。 第104章 大爷我不爱看戏,就爱听曲儿 这也得亏是丫丫外出买菜去了,不然就看见钟年这一身打扮,高低是不能让她出门的。 如果真赶上那样,也不能怪丫丫不懂事,毕竟就这打扮摆明了逛窑子去的! 诶,这真没法洗,谁家好人把胡子剃了还披散着一半头发是去办正事的? 至于钟年为啥要突发奇想去听曲儿呢…… 也不能算突发奇想,他只是累了好几天了想休息而已。 但是在县衙躺着,让范文宇在前院干活,他又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不让范文宇看到,那他就过意的去了! 什么?范文宇日后会听别人说起?呐呐呐,谁让你去听咯…… 主要是钟年最近的确压力太大了,每天忙活到三更一点钟,卯正辰初就得去干活,回家吃饭就睡觉,也无处发泄,不管他的心灵多成熟,他这具身体总归是二十岁! 而且不止如此,更甚者家中还住着三个美娇娘,一个成熟美妇,一个可爱萝莉,还有一个从良的风尘女子,只能看不能吃,早晚给钟年憋炸掉。 饶是钟年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说一句,实在是控制不住这具血气方刚的身体。 勾栏毕竟不是青楼,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招子”,花花绿绿的,上面写着今天演的戏曲名字和名角的姓名。 另外还挂着“旗牌”、“帐额”,这些玩意钟年都是只知道名字,但是并不知道是干毛用的,好像是装饰用的吧,类似于匾额的东西,因为那绢质的“帐额”上面还写着鎏金的字。 随后往前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大戏台,戏台周围是用栏杆围起来的,可能这就是勾栏这个名字的由来。 木制的栏杆上面雕刻着花纹,虽然技术和钟年比差远了,但还是比较精美的。 戏台后面是一块“神巾争”,上面画着一副神像,也是比较的典型。 此前虽然经常来此探听消息,但是从正门进勾栏这还是钟年这辈子第一次呢。 整个观众席比之后世的电影院的观众席还要大很多,大概和大体育场的观众席差不多大,或许要略小一些。 正对着戏台比较高的地方有一个牌位,上面供奉的是梨园神李隆基。 也就是那位创作了《霓裳羽衣曲》的唐玄宗,那位,就是戏曲的祖师爷。 周围便是腰棚了。 腰棚也就是观众席,不过只有后世大体育馆的四分之三,因为戏台的背面是没有办法观看的,这年代可没有全景录屏。 但是腰棚也是阶梯式的,这个并没有太大区别,每层都有座椅,没有站位。 钟年进来的时候,“青龙头”和“白虎头”都已经坐满了。 “青龙头”就是在戏台左侧下场门附近的座位,“白虎头”乃是在舞台右侧的上场门附近的座位,都是好位置。 而在正中央最靠近舞台处还有一个金交椅,那儿到是没人坐,也是好位置,不过那儿是留给皇帝坐的…… 虽然大多数勾栏的金交椅这辈子也没碰过皇帝的屁股,但是只要开勾栏你就得给留出来,这是规矩。 由于光线较暗,所以并没有人认出钟年来,那例行介绍的伙计也只是摊手问钟年要钱。 给了钱就可以看戏,如果不需要别的酒水茶果的话,那就可以看一天,看到关门。 但是钟年可不是来看戏的。 为啥说勾栏和青楼有类似之处呢? 要知道,如果仅仅看眼前的场景,其实就是梨园,就是看戏的地方,台上的演员自然有女子,但是也有男子啊,貌似和青楼八竿子打不到一撇去。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是大明的勾栏。 原本宋朝时期的勾栏只是瓦舍里面用于表演戏曲的场所,瓦舍当中有专门的青楼。 但是后面瓦舍因为占地问题和成本问题被时代所抛弃,这勾栏也就跟着进化了。 当然也不全是,只是有一部分衍生出了其他的服务。 潇湘馆占地十六亩,交三十贯占地税,钟年都是知道的,可是如果目测观众席加戏台,那可没有那么大,顶天了有十亩地,那其他的呢? 钟年背着手对着眼前的伙计道,“大爷我不爱看戏,就爱听曲儿。” 那伙计立马会意,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领着钟年从戏台周遭绕了过去,绕到了“神巾争”的位置,随后撩开进入,过了“鬼门道”便是戏房。 戏房处另有一活计在等着了,两人点头示意,随后由等待在此处的活计领着钟年往右侧走去,前方乃是一道木门,门开后,现有廊道,沿廊道是一个个房间,左右皆有分布。 那活计微笑道,“不知公子有何要求?” 钟年轻笑出声,“卖艺不卖身者可有?要弹曲儿弹得好的。” 那伙计点了点头,微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价格略高一些。” 钟年啧了一声后道,“说个数。” “一贯钱一个时辰。” 钟年眉头微皱,但是很快又舒展开来,随手拿出两贯宝钞随手一甩,那人立马接住,便带着钟年往前走去。 来到一处房间,那伙计敲了敲门。 很快,从房间内传出一道清脆甜美的女子声音。 “请进。” 那伙计回头对着钟年笑了笑,道,“公子,请,到时间我会来叫您的。”说着便让开了位置。 钟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后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约有二三十平。 布置装潢则与他的那重生按摩馆的包间有些相似。 一扇小窗之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围墙的外边应该便是梧桐街了。 窗边是一张矮榻,矮榻上端坐着一名女子。 一张惊艳绝伦的鹅蛋脸,若三月桃花,光滑细腻的皮肤宛如凝脂一般,吹弹可破,双瞳剪水,领如蝤蛴。 由于并非人妇,身穿一件宝蓝色的水袖襦裙,领口开的并不高,因此那一抹雪白当真是绚丽夺目,沟不见底。 要知道当今可没有什么魔术内衣,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说不出的妩媚诱人。 那女子见钟年到来,朱唇轻启,“公子可是要听曲?” 第105章 钟暮瑶 声音清脆悦耳,不娇不媚,别有一番风情。 如临春风,如沐秋雨,让钟年原本有些压制不住的邪火又压了下去。 其实钟年原本的确是不安好心的,首先他尚未成婚,其次他也没打算不负责,所以才要的雏儿,应该说这个时间段的钟年算是有些黑化了,但是没办法,一直压着火气干活都不得劲,还得想办法捂着。 但是眼下这女子的声音却并不娇媚,倒是没有再度激发钟年的火气,因此钟年很是慵懒的往榻上一躺,一只手斜撑着胳膊,眼中带笑的看着对面的女子。 钟年照过镜子的,所以他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这副容貌对于女子的杀伤力有多大。 仅仅从一秒内攀上女子双颊的红霞便看得出来。 钟年轻笑出声,道,“却是不急,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那女子抿了抿唇,略带羞意地道,“不若公子猜猜如何?” “好啊,那还请姑娘给些提示。” 那女子思索片刻后道,“这第一个字,与时辰有关,有半句诗为引,作朱雀桥边野草花。” “第二个字,则为荆人所泣之物。” 钟年思忖片刻后,抬头问道,“姑娘姓什么?” “却是小女子之荣幸,许与公子同为一家。” “啊?” 钟年有些懵圈,这话他倒是听得明白,就是说和他一个姓呗,但是问题在于他好像没有暴露过身份吧? “你,你认得我?” 钟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那姑娘身子前倾,作了个半揖答道,“自然是认识的,还请大人饶恕小女子未曾行礼见过。” 钟年微微皱了皱眉,按理说,虽然他没怎么化妆,但是在古代,一个男人有胡子和没胡子几乎是两个人,而且他平日出行都是带着官帽,梳着发髻。 关键是一个官吏把胡子给刮去这几乎是不敢想的事情, 明朝的尚古之风颇为浓郁,你一个官员随便刮胡子这是大忌,这普通百姓也该知道的。 因此,除非是天天能看到他的人,才认得出来。 如果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应当是不可能想到是他才对。 并且他此前也从未来过这潇湘馆,这姑娘怎可能一眼就能看出呢? 那姑娘继续道,“大人不必疑虑,小女子只是仰慕大人已久,故此才能一眼认出。” “哈?” 钟年忍不住惊呼出声,不是,这,仰慕?仰慕我?真假的啊?钟年脑子瞬间就宕机了。 主要是他上辈子单身solo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女生对他表露过半点好感,别说喜欢了,不嫌弃都是好的,因此即便他这一世早已貌比潘安,才比子建,武功天下独绝,却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尽管这貌似应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钟年不禁坐直了身子,低下头去,不敢对视那姑娘的眼睛,轻声呢喃道,“钟暮瑶,却是好名字……” 钟暮瑶小嘴微张,“大人,您是如何猜出的?” 钟年依旧低着头,柔声道,“这并不难猜,朱雀桥边野花开,出自李义山的《乌衣巷》,下句应为‘乌衣巷口夕阳斜’,论时辰即为‘暮’。 而李太白又有‘荆人泣美玉,鲁叟悲匏瓜’这样的诗句,所以荆人所泣之物应为美玉,而美玉者,‘瑶’也,不知我之猜测是否正确?” 钟暮瑶美眸闪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需要她二次提示就能猜出她的名字来。 而且这个人还是钟年。 别看钟年高中进士,但是明代科举重文赋不重诗词,钟年年仅二十,高中之时甚至只有十九岁,尚未加冠。 他腹中又能有多少东西呢? 况且钟年武艺高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强,但是也不可能是看书看出来的,必然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就算打三岁开始读书练武,也不可能什么都会吧? 何况李白和李商隐的这两首诗并不怎么出名,没有读过几车书是接触不到的。 这……这真的还是人嘛? 钟暮瑶看着钟年绝美的脸庞怔怔出神,一时之间竟忘了回话。 刮了胡子的钟年当然是绝美的,而且在这个年代,除了宫里的太监,男子哪有不留胡须的? 看不起没胡子的男人那都是男人的想法,不能代表女子不喜欢。 谁希望亲热的时候几万根钢针扎脸呢? 所以乍一见到如此白净帅气的男生,再加上才华和身份的加持,可以说如果这个年代有安徒生的话,那钟年一定就是白马王子的原型。 钟年有些忐忑地抬头看了眼,二人顿时四目双对,又同时低下头去。 钟暮瑶声若蚊蝇地道,“公子,奴家给您弹曲如何?” 钟年这才恍若隔世般地抬起头来眨了眨眼,随后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啊……哦哦,好,那……你,你弹吧。”心想这怎么突然还转换称呼了,这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钟暮瑶抿了抿唇,双手轻拨。 “硿!” 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 钟暮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断掉的琴弦,手指胡乱抖动着,有些茫然。 钟年愣了愣,随后鬼使神差的将自己前些日子奖励的那把吉他拿了出来。 钟暮瑶都看呆了。 要知道,d桶为标准的41寸琴体,这不管怎么看也不可能藏得住啊?! 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实际上,这还真是凭空出现的! 钟年吉他入手,一股自信油然而生,柔声说道,“既然如此,便由我来给姑娘弹奏一曲吧,姑娘意下如何?” 钟暮瑶张大了小嘴,脱口而出道,“公子还懂得丝竹之道?” 钟年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淡淡道,“略懂。” 说罢不再过多言语,缓缓闭上了双眼。 钟年一根一根的拨弄着琴弦,一边扭着弦钮。 他早就身负圆满及吉他术了,他的耳朵便是最好的调音器。 扭下最后一个弦钮之后,钟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一刻,他的双眸之中似有星辰闪烁,浩瀚而深邃。 第106章 此境竟有如此高手…… 那是自信,是淡定,是从容。 虽然这也是钟年第一次实践,但是在脑海当中早已演练过千百遍了。 略作思索之后,钟年选择了那首《告白》。 至于为啥……他也不知道,遵循本心吧。 只觉得很应景。 钟年没有跟着唱,只是静静地弹奏着。 坐在对面的钟暮瑶美眸一闪一闪地望着钟年,视线在他的脸上和他怀里的吉他来回切换着。 不知过了多久。 “姑娘,看够了吗?” 钟年微笑着问道。 原来,曲子早已结束,钟暮瑶却还在盯着钟年看个不停。 钟年一时之间都搞不清谁是客人了。 钟暮瑶闻言慌忙的低下小脑袋,不敢再看钟年,然而越是这样,她的脸就越红,因为她低头根本就看不见别的东西,只能看见那一抹雪白。 钟暮瑶又微微抬抬头,斜着眼去看钟年,这一看不要紧,钟年也在看…… 哎呀羞死了! 钟暮瑶尽管芳心暗许,但是毕竟还是少女怀春,这层害羞也许更多是生理层面的。 钟年见状微笑道,“姑娘,你可曾见过我手中的乐器?” 钟暮瑶声若蚊蝇地道,“未曾见过。” 钟年微微挪了挪身子往前靠了靠,直到少女身上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钟年抽了抽鼻子,不露痕迹地微微前倾,柔声问道,“姑娘,不如我教你如何?” “啊?” 钟暮瑶被钟年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虽然她本人倒是没有像受惊的小鹿一般往后缩,但是那头小鹿却在她心中撞来撞去,似乎是迷了路。 刚才还是声若蚊蝇,现在干脆都听不到了,钟年只能看到那张唇红齿白的小嘴正在翕动着。 但是钟年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嗯字。 至于是不是那不重要,反正他听到了。 “姑娘,此琴名曰暮瑶琴,为丝类乐器……” “啊?” 钟暮瑶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暮瑶……琴?创造此琴的人也叫暮瑶嘛?” 钟年眉头微挑,原来,坠入爱河的女生智商都会降为负数这句话是真的,张三老师诚,不欺我也! “姑娘,有没有一种可能,此琴,便是以姑娘的名字命名呢?” “啊!我?”钟暮瑶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歪着脑袋想了想,“啊……难道,此琴乃是公子所创造的?” 钟年心不跳脸不红地道,“姑娘当真聪慧至极,一猜即中。” 明摆着钟年这是在夸自己,可是钟暮瑶却还乐呵呵地搁那傻笑。 钟年喉头微动,起身来到钟暮瑶身后,将手中的吉他……哦不,是“暮瑶琴”,递到钟暮瑶怀里,随后坐在她身后,手把手的开始教导。 …… 钟年离开潇湘馆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了,钟年运起太玄功从江宁县城上空飞过,出了城之后来到秦淮河下游,一个猛子便扎到了水里。 钟年连衣服都没脱,就在水里泡着。 此时已经快要农历五月份了,水一点都不凉,况且钟年太玄功傍身,寒气本就入不了身,所以钟年此时很是享受的仰头飘着。 当然,享受的原因也许并不是泡澡,至于到底是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泡去身上的香味之后,钟年从水中跃起,跳到岸上来。 钟年的“白首太玄经”早已大成,体内内息早已如同汤汤(shang)大河般急速流转,无需运转,自行将水汽蒸干,钟年微微外放,将衣服也蒸干后,便起身朝城内飞去。 然而这一次,钟年的感知却出了疏漏,并未发现远处戴着斗笠正在垂钓的老叟。 “此境竟有如此高手……” …… 潇湘馆内。 “公子,时间到了,您该出来了。” 。。。。。。 “公子?公子您若是不想走也是可以的,只是需要另付费用。” 房间内依旧毫无反应,一点声音都没有。 伙计脸色一变,慌忙推门走了进去,然而,待到看清房间内的场景,他登时就吓傻了。 房间内有啥呢? 那自然是……啥都没有咯! 别说是钟年了,便是钟暮瑶也不见了身影,甚至就连钟暮瑶的琴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伙计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自己胸前掏了掏,好在,钱还在。 等会……所以自己两贯钱就卖了一个姑娘? 啊? 伙计慌忙走出房间,来到戏房询问道,“你们有没有谁看到十二号房间的那位钟姑娘呢?” 一众戏子和护卫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还道,“不是就在屋里嘛?没见人出来啊!” 那伙计崩溃地道,“没了,没了……” 主事的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来到那伙计面前,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没了?” “姑娘,姑娘没了!” 主事瞳孔一缩,扬起巴掌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是废物吗?那么大个活人让她跑了?” 即便是教坊司开设,也并不是说就全都是自愿来的,当然并没有强抢民女的事情发生,但是问题是,有很多女子都是那些罪臣的家眷,比如说胡惟庸一家……哦不,他不算,他全家都噶了。 就说被他牵连的很多朝中官员的家眷,百分之八十都被充入教坊司,四大案以来,足足万余女眷流落教坊司。 如果当初丫丫和穆姨没有被耿清搭救,那么她俩十有八九也得入教坊司为奴,丫丫还好,毕竟还太小,可能被当做丫鬟,穆姨……也还好,那个长相和身材,可能会被哪个官员收入府中纳为小妾,成为玩物。 但是不管咋说,不可能有现在过得好。 绝大多数的女子,有姿色的或者被哪位大人物看重,或者被培养成钟暮瑶这样的琴师或者是舞女,送到各地教坊司产业去工作,没有姿色的但是长相一般的,则入青楼,下场不用说。 再次一点的就做丫鬟或者老妈子。 其中有些特例就是天赋异禀的可为乳娘。 反正,就那么些事。 说回钟暮瑶,她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也是教坊司着重培养的,因其性烈如火,曾以死相逼,没有被某位大人物纳为小妾,好在琴技还算不错,便被教坊司打发来江宁县做个琴师,毕竟能赚钱总比逼得人家自杀要好。 教坊司的官员也有锦衣卫盯着,谁也不想徒生事端。 然后就便宜钟年这小子了,当然,那也是人家钟暮瑶心甘情愿的,这……嗐,时也,命也! 第107章 别说加俩菜,就是十个菜也加得! 那主事自然派人去寻,然而他注定是寻不到的,另外教坊司本就对这钟暮瑶不感冒,倒也不虞上头会追究。 最主要是现在的江宁不太平,虽然看起来那位手持圣旨的钟县令并没有刁难他们的想法,但是还是小心为妙,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总不能教坊司产业你打上门来吧? 要是让那位主事知道还真是钟年上门把人偷走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哦不对,那不叫偷,那就两情相悦,正大光明的从窗户飞出去。 话说钟年回到县衙的时候,老郭头已经在等着了。 钟年挠了挠头,心说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道,“老郭,今天比较忙,见谅啊。” 朱棣这次倒是并没有为难他,甚至还很大度的摆了摆手道,“无妨,我也才刚到。” 也许是老头也觉得这两天钟年属实是有些太忙了,已经很多天没能朝九晚五了,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钟年却莫名觉得有些想笑。 之前自己兢兢业业的工作,这老头来了就给自己一顿埋汰,今天自己去风流了一下午,这老头看样子还挺高兴,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这事情又瞒不住,满城的锦衣卫,老头想知道并不难,再说自己也没有隐藏行踪。 不过显然老头现在并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目前来看是个好消息。 “老郭,钱带来了没?” 朱棣把玩着一串不知道从哪搞来的佛珠,一边随口说道,“就在门口,一马车呢。” “啊?马车?” 钟年一愣,但是转而惊喜地道,“还得是你老郭够意思啊!丫丫!今晚加两个菜!” “啊?哦,好。” 丫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刚回来怎么就要加俩菜呢,这是干啥? 但是家里面有客人,她也没有多问,从地窖里面又拿出来一条草鱼来。 那就做个西湖醋鱼好了。 那边钟年已经给朱棣倒上茶了。 也难怪他这么高兴,这用马车拉说明什么啊? 谁家一千张宝钞还要用马车拉? 一张宝钞的厚度也就零点二毫米多,长三十三点八毫米,宽二十二毫米,这是钟年用系统给的游标卡尺测量的,一千张无非也就两个酒瓶子并排摆放那么大,谁用马车拉啊? 所以,这说明朱棣送来的是铜钱啊! 铜钱和大明宝钞那可真不算一个概念。 洪武十三年(1380),朱元璋设立倒钞法,以旧钞换新钞。 但是,这里面有个很……蛋疼的问题。 这里要简单批评一下老朱啊,当然,老朱提出以旧换新这个想法是很不错的。 因为毕竟是用墨水印的,时间长了这个墨迹肯定会淡化,严重点直接就被磨损了,磨损到一定地步就没办法用了,因为人家不敢收啊,谁知道这是你自己画拉的还是朝廷印发的? 所以肯定要有这么一个法律和机构用来更换宝钞,但是老朱的骚操作就出现了! 旧钞换新钞可以,但是不是免费的,需要收取一个叫做工本费的东西。 最早的时候,收费标准差不多是换一贯宝钞要收取三十文钱的工本费。 简单点来说,就是辛辛苦苦挣来一贯钱,不舍得花,存了起来,后面需要用了,发现磨损了,那就要去换新的,诶,三十文没了。 还没花呢,三十文先没了。 普通人家还好啊,基本上当月赚当月花,但是大户人家乃至县衙这种机构可不同。 就拿钟年来说吧,就从他穿越到现在,衙门库房的宝钞所耗费的工本费就有一百贯了。 这么大个衙门,半年,一百贯,好像倒也不是太多。 但是问题在于这一百贯浪费的毫无必要啊! 特别是钟年三年的俸禄才一百贯,这让他怎么接受? 所以朱棣这一千贯铜钱可真是送到他心坎里面去了。 别说加俩菜,就是加十个菜也加得。 一千贯如果存在库房,不多,放俩月,三十贯没了,三十贯能做几百个菜了。 朱棣有些莫名其妙地道,“你至于嘛?” 钟年脸上笑容一敛,十分郑重地道,“当然有必要!不瞒你说,这宝钞,我江宁县苦之久矣!” 实际情况当然是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但是很严重就对了,正巧朱棣就在,他感觉有必要暗示一下。 “嗯?什么话你这是,宝钞不比铜钱方便多了?我这也是家里铜钱没地方放,正好还欠你钱,这才给你拉来的,不然谁闲的没事出门拉一车铜钱啊?” 钟年扯了扯嘴角,心说你家铜钱没地放?你说出来鬼信吗? 实际上钟年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为毛朱棣会给他送铜钱来而不是宝钞,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位永乐大帝对于宝钞的执念几近疯魔。 朱棣做燕王时曾这样说过:“宝钞这东西,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的好东西,明明只是一些纸张,印上字之后就可以当金银用,还更方便,而且宝钞是朝廷印的,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跟白捡的差不多。” 当时好像还被大哥朱标给臭骂了一顿来着。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位后来靖难成功还当皇帝了,这下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修复城池没钱怎么办?印宝钞! 出征漠北没钱怎么办?印宝钞! 修永乐大典没钱怎么办?印宝钞! 修建北京城没钱怎么办?印宝钞! 郑和下西洋没钱怎么办?印宝钞! 印就完事了! 为什么内行人都赞扬朱瞻基是一代明君?明明朱棣打下来的草原朱瞻基给丢了一大半,但是却没有人说他是昏君? 就凭借他能把永乐滥印宝钞挖的窟窿给填补死,还能给朱祁镇留下那么厚的家底。 别看朱瞻基地盘小,但是论经济头脑,十个朱棣拍马也比不上他。 如果换一个和朱棣一样的武夫来顶替朱瞻基的位置,那恐怕就没李自成什么事了,宣德年间大明就崩盘了。 后世总有些键盘侠说朱棣五征漠北是多大多大的功绩,朝廷有多么多么强大,又万国来朝又永乐盛世。 没有人去看一看被朱棣玩坏了的大明宝钞已经一铲一铲地给大明挖好了一个多么大的墓穴。 第108章 无人可立于百姓之上,便是天子也不行! 朱棣功绩很大没错,朱棣的个人能力很强也没错,朱棣文治武功都可称千古一帝也没错,但是朱棣的商业头脑和司马衷差不多那也没错啊…… 算文治武功,朱棣可以打九十分,算上经济建树,给个六十分也不为过。 好在,目前的朱棣虽然已经开始大规模印发宝钞了,但是好歹还是定时定量的,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还有挽救的空间。 要是再过两年,他开始远征漠北了,那可真就可以洗洗睡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钟年思忖片刻决定把有些话挑明,于是试探着道,“可是老郭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宝钞都贬值的多么严重了吗?”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敏感的问题,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稍微大一些的中年人乃至老年人都知道,洪武末年,一贯大明宝钞大概能换五百文钱左右,贬值了一半,但这甚至还不算多严重! 是的,贬值一半还好,朱棣和朱允炆这叔侄俩更牛逼。 朱棣靖难之后,朱允炆这儿缺钱了怎么办?印宝钞!是的,他也会,不光朱棣这么干。 完事朱棣靖难成功之后,有功者要犒赏吧?毁坏的房屋要重建吧?这还没开始北征,但是没钱咋办?印宝钞! 至于宝钞贬值怎么办? judy表示so easy! 那就印更多的宝钞,让量变引起质变不就得了?! 不过好在,应天附近还没有太严重,因为铜钱还是比较的充足,一贯宝钞的价值大概还在六百文。 而偏远一些的地方,宝钞已经贬值到一贯宝钞二百文乃至一百文,更有甚者干脆一文不值,擦屁股都嫌硬! 江宁县在钟年的积极推动下,宝钞的购买力维持在一贯宝钞八百文以上,这是因为钟年要求市场上平时买卖不允许携带大量铜钱,避免道路拥挤。 这也算是变相的拯救一下老朱的这一心血。 虽然不是什么好计策,但是好在就这么一亩三分地,没有什么动辄千万贯的交易,所以效果还不错。 面对钟年的这个问题,朱棣眼角划过一丝狠厉,颇为不悦地道,“哼,就是朝廷太过仁慈了!圣上就应该禁止民间使用金银和铜钱!禁止宝钞和铜钱互换,一经发现,重刑处理!这样,我就不相信还有谁敢目无法纪,胡乱行事!宝钞自然就不会贬值了!” 钟年砸吧砸吧嘴,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有被朱棣这杀伐果断的大帝气质给吓到,但是也就一瞬间而已,毕竟这位目前好像是在蛮不讲理。 但钟年还是非常耐心地道,“老郭,你别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你没发现吗,是百姓们都不喜欢用宝钞,难道你要当今圣上逆民心而行? 老郭你应该明白,无人可立于百姓之上,便是天子也不行。 我们身为陛下的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而不是让陛下站到百姓的另一面去! 那样对陛下,对百官,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朱棣神色一凛,喃喃地重复着钟年的那两句话:“无人可立于百姓之上,便是天子也不行……” 很快,朱棣又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宝钞携带方便,又便于计算,为何百姓不愿意用呢?” 这也是困扰朱棣数年之久的问题,在他看来,宝钞是具百利而仅一害的东西,唯一的缺点便是容易磨损,但是朝廷也提供了以旧换新的机构,综合其他哪个方面来看,都比铜钱好用啊! 钟年摸了摸鼻子,心说这话谁问都行,就你和你那个大侄子没资格问! 不得不承认,宝钞的发行对于明初的局面恢复起到了一个极为巨大的作用。 那个时候百废待兴,朝廷缺钱,全凭有了宝钞流通,商业才得以能够正常运行,钱荒的问题也随之被解决。 从这一点来看,老朱的经济头脑还是很可以的,虽然也曾多印宝钞,但是并没有滥印,绝对是利远大于弊。 钟年缓缓开口道,“老郭,你想一下,你挣到的钱还没花就先少了三十分之一,换做是你你会愿意用宝钞吗?” 朱棣不说话了,工本费的问题他也苦之久矣,他也知道百姓和大臣们都不爱交这笔钱,完全就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 但是没办法,印钱本身也是需要钱的,朝廷为此也要投入大量人力,印刷用的墨水也要钱,工本费三十文都算少的了,也就够个本。 朱棣思索片刻后道,“那有没有能够不强制百姓使用但是还不让宝钞贬值的办法?” 钟年摊了摊手,“不印不就不会贬值了?” 朱棣脸一黑,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也知道只要不再新印宝钞,市面上的宝钞就不会贬值,但是能不印嘛?那去哪里弄钱啊? “你光说得容易,不印宝钞,朝廷缺钱怎么办?” 钟年反问道,“你咋知道朝廷缺钱?” 朱棣战术性后仰,但很快又道,“你别管我为什么知道,总之你可有办法?” 钟年再次把手一摊,“办法倒是有,但是暂时实施不了。” 朱棣本来没指望钟年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闻言却是愣了愣,然后呼吸急促地问道,“有什么办法,为什么实施不了?” 钟年掐着腰挠了挠后脑勺,意有所指地道,“不印宝钞,只要朝廷有足够的金银不就行了?金银是不会贬值的,即便是贬值,幅度也很小,远没有宝钞贬值那么夸张,金银的贬值速率是以百年为时间单位的。” 朱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臭小子嘴里就没有一句有用的,要是朝廷能弄到金银,还用你在这试收商税干嘛?” 钟年摸了摸鼻子,“所以我说暂时实施不了啊。” 朱棣啧了一声道,“什么叫暂时实施不了,是根本就实施不了,大明一共就那么些金矿和银矿,那都是有数的,你总不能指望地底下又长出来金银吧?” 钟年耸了耸肩,“谁告诉你不可以的?” “嗯?” 钟年摆了摆手,“哎呀,说了你也不懂,但是即便地底下长不出来,不代表就没有啊!大明没有,那别的地方有啊!多了不说,最少两千万两黄金还是有的!” 第109章 金银只在铁骑的烟尘之下 “也就才……你你你你说多少?” 朱棣差点没把下巴摔地上。 钟年耸了耸肩,很是随意地道,“不就是两千万两黄金嘛,瞧把你激动的!我还没说那几亿两白银呢!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轰!” 朱棣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钟年说他没出息的事了。 两千万两黄金……几亿两白银…… 朱棣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地握住了钟年的双肩,神情激动地道,“你说的这地方在哪?我大明的铁骑可否到达?” 好嘛,朱棣无师自通,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金银只在铁骑的烟尘之下。 不过钟年这次还真打算让朱棣莽一回。 但是还是那句话,是去搞钱的没错,但是没有启动资金,也没用啊。 就好比王校长,的确有赚四十个亿的能力与头脑,但是没有五个亿的启动资金的话,他也白搭。 那这金山和银山在哪呢? “说近不近,说远倒也不远,就在我们大明隔壁的倭国。” 没错,钟年图穷匕见,最终的目标还是小日子。 虽然说钟年的目标本身只是让汉人国祚能够延续下去,但是外敌这种东西,能少则少,虽然不怕,但是蚊子这种东西,能没有就没有,太烦了。 钟年觉得,朱棣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绝对不可能会放过小日子,就算元鞑子不打了都得给倭国打穿! 因为元鞑子他就在那,也没啥有价值的东西,啥时候打都行,倭国不一样,玩意他不打,被人先打了怎么办? 虽然说朱棣并不认为海外还有比他大明强盛的国家,但是即便是没有他大明强盛,打个倭国也不费劲,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两千万两黄金!几亿两白银啊! 朱棣双眸一凝,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消息可属实?” 钟年面容严肃地道,“是我一个商人朋友带来的消息,他是一个海上客商,常年往来于倭国与大明,曾在倭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绘制了一份倭国的地图,通过地势与海岸线我能判断几个大型金银矿的位置,我说的还只是保守估计,实际应该会更多!” 其实,凭借地势和海岸线哪能判断金银矿的位置啊?糊弄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但是钟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就和真的一样。 关键是,朱棣他信啊! 朱棣伸出手来。 “干嘛?”钟年顿时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你说干嘛,地图拿来!” 钟年战术后仰,道,“你要地图干嘛?” 朱棣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废话,当然是御……与几个老伙计商议商议共同上奏请陛下对倭国用兵啊!” 钟年心说你快别装了吧,你就是想御驾亲征了! 但是钟年倒并不想阻拦他,因为这也算是好事,算下时间,日本这个时候应该属于是室町时代,也就是所谓日本的战国时代,此时南北朝刚刚统一不过十五年,应该说还是比较孱弱的。 虽然再强也强不过大明,但是还是那句话,能减少一点损失就减少一点,没必要为这么个不起眼的弹丸小国浪费兵力。 趁着现在它国力孱弱,要他命就是了,要不然再过二十年的的休养生息,可能就要废一番功夫了。 系统并没有奖励过日本地图,但是钟年有圆满级画技傍身,直接凭借记忆现画就是了。 “这……这怎么这么像一条蛆呢?” 钟年是从下往上画的,在画完北海道那一块之前,整体形象还真就是…… 不过好在,画完北海道之后,整张图画看上去就没有那么恶心了。 朱棣顾不上钟年的画技高超,急忙问道,“能不能连咱大明的地图也画上?” 钟年顿时满头黑线,有些无奈地道,“老郭,这倭国的大小还不到咱们的二十分之一,这纸就这么大你让我怎么画啊?” 朱棣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 “啊?才那么点?那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金银矿啊,你这什么地势什么玩意的推测靠谱嘛?打这么一场仗还要出海,耗费的钱财可不少,要是得不偿失咱们这些联名上奏的可都得掉脑袋!” 钟年有些无语地道,“其实咱们大明境内的金子倒也不少,只不过北元朝廷当年逃窜的时候几乎卷走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里面,有一部分在各大贵族和超级富商家中,还有一部分则是在宫里,然后还有一部分则是目前还在市面上流通的。” 钟年顿了顿,又道,“至于你要问我靠不靠谱,我可以用我的脑袋担保,打下倭国,可保咱大明百年不愁金银,甚至两百年……额两百年不好说,但是百年是没问题!” 钟年突然想到,即便是让朱瞻基和大胖胖多活几十年,后面没有战神的事,但是有没有朱厚照那就不好说了。 朱棣摸了摸下巴,站起身来,在院子中来回踱步。 钟年也不打扰他,起身去给朱瞻基检查起了作业。 朱棣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说,要不先派人出海勘测一下?” 钟年没有回头,随意答道,“随你便,反正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给陛下上道折子,降低工本费。” 还没等朱棣说话,钟年紧接着又道,“你也不用担心耗费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保仁印刷厂是谁开的,张保和肖仁的情况我相信你家老三也清楚,把印宝钞的任务交给他们不就是了。 这又能省一笔人工费,只需要朝廷支付墨水和纸张的费用就可以了,你要实在担心,我不插手就是了,反正县衙就百分之十的股份,也没有经营权利。” 朱棣沉默半晌,道,“以后再说吧。” 钟年忙道,“诶~那不兴以后再说,我这农贸市场最多十日之内就能建起来了,到时候宝钞交易那么频繁,墨迹摩擦损坏的更快。 就现在这个工本费,我不知道要亏多少钱,不光是我,百姓和商人都要亏钱,就只有朝廷赚钱了,你猜长久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第110章 红烧肉!三十六! 朱棣战术后仰道,“总不可能会造反吧?” 钟年嘴角抽了抽,呵呵道,“那,那倒是不可能,这种话不兴乱讲啊! 但是百姓们将会越来越讨厌宝钞,并且一有机会就会将宝钞换成铜钱,那我们衙门就很难做了,存一堆宝钞,坐看它贬值、磨损,衙门的损失将是不可估计的!” 朱棣明白,钟年所说的有很大可能会发生,甚至可以说是一定会发生的,之前是钟年明令规定在市场上日常交易必须要用宝钞,所以没那么严重。 但是农贸市场一旦建成,大量的农作物交易肯定不可能只用宝钞,人家卖方也不敢收那么多宝钞,一旦第一时间花不完,贬值加上工本费能让他们亏死。 “那,咱跟圣上说说,把这一贯钱的工本费减到二十五文?” 钟年注视着他摇了摇头。 朱棣咬了咬牙,“那行,一贯钱二十文!” 钟年依旧摇头。 朱棣感觉都快崩溃了,“十五文行了吧?!” 钟年突然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声道,“就十文!” 朱棣眨了眨眼,“你等会,我说的是十……” “我知道你说的是十文。我也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我算过了,只要把模板准备好,把纸张全部裁剪准备好之后,成本将会迅速下降。 实际上,也就只有刚刚发行那几年的成本略高,现在印宝钞的成本,一贯钱也就三五文,算上人工费最多也就十文钱!” 朱棣彻底没话了,无力的摆着手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圣上不听那可不是我的事!” “哎呀你放心吧,圣上肯定会答应的!” 朱棣狐疑地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钟年挑了挑眉,“山人 自有妙计。” …… 朱棣回宫的路上,突然对着马车外面的韩宣问道,“你说,这臭小子有没有可能已经识破朕的身份了?” 韩宣悻悻地道,“陛下,您刚发现啊?” “你说什么?!” “陛下,小的刚才说陛下您说得对。” 朱棣语气已经冷下来了,“别打岔,你早就看出来了?” 韩宣沉默了一会,随后在朱棣要发飙的前一秒说道,“陛下您想啊,如果老郭不是陛下的话,那钟年恐怕这辈子也就中第时见过陛下一面,那那道圣旨又从何而来呢? 况且,如果不是钟年知晓郭瞻基便是圣孙,他又怎敢仅靠一道圣旨就和各大郡王爷撕破脸皮呢?若是寻常官吏,仅凭一道圣旨是断然不敢如此的。” 朱棣在马车内面色古怪地说道,“你说的第一点倒是有些道理,但是这第二点……朕估计你是想多了,就这小子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他会怕几个王爷?他估计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韩宣闻言讪讪地笑了两下,这话他可不敢接,他还是赶车吧。 不过他在心里面却是补充了一句:我要是有他这功夫,我比他还狂! 当然,也就只能是想想了。 朱棣冷不丁又问道,“纪纲去福建快有一个月了吧?” 韩宣忙道,“陛下,已经二十七天了。” 朱棣嗯了一声,轻笑道,“你倒是记得牢。” 韩宣讪讪道,“我也怪想指挥使的嘛。” 朱棣诧异地道,“你想他干嘛?他不在京城,你就是锦衣卫老大,这多好?” 马车外一声苦笑,韩宣有些生无可恋地道,“陛下,臣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讲!” 韩宣声音低了下去,“陛下,我说了您可别怪罪小的啊。” “朕恕你无罪便是。” 韩宣小声道,“臣下现在看见钟年在天上飞时的感受,应当就和陛下您在战场上看到有人用十石弓一次三射差不多……” 不得不说,韩宣形容的很形象,而且也很危险。 但是韩宣毕竟干了这些年的指挥同知,当然不可能没脑子,很快又补充道,“但是这个世界上能开十石弓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所以陛下您完全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臣……哎,说多了都是泪啊。” 在他臆想中,朱棣应该会取笑打趣他一番,调侃手下乃至儿子时朱棣平时最喜欢做的事之一,这也代表着他当时心情挺好。 然而韩宣却是失算了,身后的马车里面出来,朱棣幽幽地道,“那倒也未必,以这臭小子的力气,未必不能开十石弓……” 韩宣顿时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 钟年的房间当中。 钟年:“从此一贯钱省二十文,两千贯钱就能省四十贯……” 朱瞻基:“因此底长是十二丈,而高是底长的一半也就是六丈……” 钟年:“所以能吃四百顿红烧肉!” 朱瞻基:“所以三角形的面积是三十六!” 钟年扭过头去看了朱瞻基一眼,却发现朱瞻基也在看他。 良久。 钟年上去就是一记弹指神功,当然,是低配版的。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单位单位!你都记了些什么啊?” 朱瞻基双手捂着小脑袋委屈巴巴地道,“我这不是为了跟你押韵嘛……” 钟年顿时战术性后仰,“不是,你这么会押韵你要考研啊?” “啊?烤……烤什么?烤盐,好吃吗?” 钟年使劲拍了拍脑门,无奈地道,“没事了,先睡觉吧,一百年后我再告诉你考研是什么。” 朱瞻基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先生,咱们能活到一百年以后吗?” 钟年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道,“可以,但是你必须要好好练功。” 朱瞻基顿时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小脑袋。 “先生,我会的。” “嗯……” 另一边,丫丫和秦莲的房间内,两个小姑娘还没睡呢,正趴在被窝里面看话本。 丫丫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秦莲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公子有什么不对劲呀?” 秦莲眨巴着大眼睛,有些迷茫,“有什么不对劲?” 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急忙道,“妹妹你说的是公子的胡须吧?” 丫丫使劲地点了点头道,“公子虽然平日里面也刮胡子,但是每次都留差不多半寸长,从不会完全剃去,今天这是咋回事……” 秦莲皱着小眉头苦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丫丫用食指和拇指搓着小下巴,若有所思地小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公子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了?” 第111章 这么说,你有喜欢的人咯? 秦莲被丫丫的这话吓了一跳,诧异地问道,“公子喜欢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丫丫顿时霞染双颊,小声呢喃道,“姐姐你别乱说,八竿子还没一撇的事呢……” 秦莲顿时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是你喜欢公子对不对?” “呀……姐姐你胡说甚么……才没有呢……” “行啦,姐姐是过来人,还能不明白你那点小心思!” 秦莲本来就是一句公式话,没想到丫丫却别出心裁地问了一句,“姐姐,这么说,你有喜欢的人咯?” “啊?我……” 秦莲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闲的没事趟这浑水干嘛! “姐姐,快说嘛,到底是谁啊?是赵公子嘛?” 秦莲轻轻摇了摇头,脑袋里面慢慢浮现出了钟年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哎呀呀,想什么呢! 秦莲晃了晃脑袋,将某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公子又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人呢…… 丫丫还在叽叽喳喳的询问着,秦莲却转过了身去,蜷缩着身子不再言语。 丫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看得出来秦莲不高兴,只是吐了吐舌头,便将话本收了起来,朝着床边吹了吹,熄灯睡觉。 秦莲突然轻声问道,“妹妹 ,要是公子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你该怎么办呢?” 丫丫对着黑暗的屋顶眨了眨眼,柔声道,“姐姐,我只是公子的婢女,公子若能遇到喜欢的人,我自然应该开心啊。” “……你不难过嘛?” 丫丫展颜一笑,道,“我难过什么,姐姐,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我的父亲是朝廷的罪犯,连带着我也应该被问斩的,靠着许多好心人的搭救我才能活到现在。 但是我是没办法有身份的,自然也就不可能嫁给公子,我当然不想让公子一辈子不娶妻啊,反正我可以一辈子做公子的婢女,一辈子守在公子身边,公子喜欢谁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公子不讨厌我就好啦,无非就是多照顾一个人的事罢了。” “姐姐,我信得过你才告诉你这些事情的,你可不要去告官啊,我不想离开公子……” 秦莲闻言沉默了,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她一直以为,丫丫名为婢女,实际上已经是钟年的内人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显然是不可能了…… “诶?妹妹,我倒是知道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公子娶你!” 丫丫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谢你啊姐姐,但是你别安慰我了,我连牙牌都没有,奴籍都算不上,如何能成亲啊?” 秦莲枕着胳膊看着丫丫,神秘兮兮地道,“你到底要不要听,我保证,绝对管用。” 丫丫脸色微红,略带羞涩又有些随意地道,“你说呗,又没人拦着你。” 秦莲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公子又不在这,你就认了得了。” 丫丫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秦莲便凑近了些,缓缓开口道,“只要皇帝陛下赦免了你爹爹的罪刑,你不就可以恢复身份,嫁给公子了?” 丫丫那双正在瞅天花板的眼睛猛地迸发出一阵精光,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有气无力地道: “姐姐,你别看公子在江宁县好像很威风,但是其实我也知道,公子只是正七品的官职,听他们说在应天府都没资格上朝,公子都这样,更别说我了,我这辈子能不能见到皇帝都很难说,咋可能……” 秦莲忙道,“妹妹你是不是傻呀,公子可不是一般的七品官,你知不知道公子那道圣旨上面‘见旨如见朕’五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丫丫点了点头,“当然知道,不就是说见到圣旨就像见到皇帝陛下一样吗?” 秦莲惊呼一声道,“哎哟我的妹妹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这意味着在江宁县公子就是……额不对不对,应该说在江宁县,公子说话就和皇帝说话一样管用,你知道不? 虽然说,出了应天这道圣旨就不管用了,但是这最起码说明公子在皇帝陛下眼里面地位很高啊,让公子去上一道折子,给你爹爹平反不行吗?” 丫丫张了张嘴,眼神呆滞,她以前只知道自家公子厉害,但是皇帝那毕竟是天边的大人物,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家公子能和皇帝有什么接触,但是现在想想,自家公子一个七品官竟然能有这么大权力,这肯定也不是普通的七品官呀! 但是丫丫思忖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给公子惹麻烦,万一公子因此招皇帝陛下厌恶怎么办嘛……” 秦莲闻言顿时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敢保证皇帝一定会答应,毕竟那可是皇帝啊…… 两个小丫头就这样各怀心事地渐渐睡熟了过去。 一夜无话。 …… 翌日,钟年刚从床上坐起来,正在发呆呢,院门外就传来了丁四六的声音。 “县尊大人,有您的信!” 钟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信……信是什么?哦,信,“(突然大声——)那什么,你那个……呃……呃……(小声嘀咕——)我要说什么来着?(突然又大声——)哦对,那个你等一下,我这就来拿!” 钟年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着,“以后不能两点睡了,就算两点睡也不能六点醒了,太痛苦了!” 说罢钟年扭头看了一眼睡得和猪一样的朱瞻基,哀叹了一句,“哎,什么好也不如命好啊!出生在帝王家就……诶?这小子将来是不是每天都得四点起床准备五点上朝啊?哦~那没事了,你就睡吧,一睡一个不吱声!” 这么一比较,钟年只感觉浑身舒畅,来到院门口打开门接过了丁四六手中的信,顺便还问了一句,“四六,吃了没?” 丁四六忙拱手回道,“大人,吃了,今早巡逻的时候,南掌柜的请我们吃的甜糕。” 钟年笑骂道,“好你个丁四六,还学会公款蹭吃了哈!” 丁四六忙摆手道,“大人,这你可是污蔑俺了,昨晚南掌柜新进了一批柜子之类的家具,但是因为太晚了,伙计都下班了,俺们帮忙搬进去的,所以人家才请俺们吃糕点的嘞。” 第112章 这统子绝对产自华夏 钟年点了点头,笑道,“行了,吓唬你的,忙去吧,你吃了我还没吃呢。” “哎,大人,那小的就先走了。” 钟年转身把院门关上,这才拿起手中的信封来看。 信是钟时写的。 钟年基本上不用看也知道是啥事了,拆开了一看,还真就是那回事。 钟年的三妹迎亲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四,也就是五月初六,还有七天,信上说希望钟年能够回去参加。 钟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一趟,毕竟是亲妹妹成亲,他这个做长兄的不在场的确有些不像样。 因为永乐时期的休沐制度还是很银杏化的,官员每个月五天假期,节假日另有一天到三天假期,冬至有三天假期之类的,遇到特别情况可以申请请假,比如说家里面弟弟妹妹结婚,或者是家里面盖新房子这些都可以请假。 而且钟年请假还是比较容易的,直接让老郭帮忙递个请假折子就行,反正给了老郭就等于给了皇上了嘛…… 就是老郭……不对,是皇帝批不批还是个问题。 其他的都还好,自己这两天日理万机,该干的都干了,剩下的基本就是等了,土豆贩卖、农贸市场、印刷厂这些,都得等,所以他暂时不在也问题不大,关键是judy那边…… 钟年这两天倒是没招惹他,最多就是昨天就工本费的问题发生了一些争执,但是这玩意他也说的合情合理,朱棣的格局还没那么小。 但是问题在于,钟暮瑶那事朱棣保准会知道……哎!烦死了! 这真的是,那什么一时爽,爽完火葬场啊! 钟年无奈地将信收好,起身去洗漱,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吃饭的时候,钟年敏锐地察觉到有两个小丫头一直在瞅自己。 “你们俩不吃饭瞅我干嘛?没看过帅哥吗?” 丫丫和秦莲对视一眼,红着脸道,“这不是正在看嘛……” 朱瞻基也跟着道,“是的嘞,钟先生你就是很帅啊, 虽然我爷爷说你有点像娘们。” “咳咳,瞻基啊,你以后不要说虽然这两个字。” “啊?为什么啊?” “你不用管为什么,你别说就是了。” “哦,听你的,钟先生,我爷爷说你有点像你娘们,” “……” …… “呼,好了,你们俩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瞅了快有一个时辰了!” 丫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着钟年身后正在站桩的朱瞻基,颇为同情地道,“公子,瞻基他……头上的碗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钟年耸了耸肩,“那他今天中午就没饭吃了。” “啊!先生,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钟年没有搭理他,眼见着两个小丫头不打算开口,钟年也懒得追问,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给你们说个事,我三妹下个月初六成亲,家里面来信让我回去一趟,你们谁想跟我一块回去?” 丫丫眼前一亮,忙举手道,“我,我,公子,我要去!” 钟年点了点头,“行,还有呢,穆姨,您要去吗?” 穆姨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回去一趟该要很久吧,我留下打扫打扫屋子,免得你们回来满屋的灰尘。” 钟年深深地看了穆姨一眼,随后点了点头,他知道,穆姨不想回去是因为那里有她一段痛苦的回忆,于是又扭头看向秦莲,“秦莲姑娘,你要跟我一起回去不?” 秦莲轻轻摇了摇头,“公子,我还是算了吧,我……我不喜欢走远路。” 钟年嗐了一声,“从应天到金华府不足千里,坐马车三天就到了,也不算太远。” 丫丫也劝道,“是啊秦莲姐姐,没有你,我一个人多无聊啊,你就和我们一块去吧。” 钟年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叫你一个人,我不是人啊?” 丫丫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哎呀,不一样,有些话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不能跟公子说的!” 钟年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秦莲被丫丫晃得有些晕了,这才道,“哎呀,我去就是了嘛,丫丫你别晃了,都快把我晃晕了。” “嘿嘿,姐姐你真好!” …… “叮~恭喜宿主,签到成功,奖励‘皇家安妮’号风帆战舰设计图纸一份(附带全部件平面剖析图)。” 钟年扯了扯嘴角,好嘛我昨天刚说了攻打小日子,今天就给我刷这个?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怀疑这个系统是有主观意识的。 然而,无论他怎么“搭讪”,“系统小姐姐”就是不搭理他。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统子绝对产自华夏。 钟年在椅子上坐好,一应衙役和小吏鱼贯而入,范文宇照例坐在钟年右边,左边的位置依旧空缺。 “咳咳,升堂之前,我先问几个事啊。” “这第一个,单小屏,咱们库房还有多少钱可用?” 单小屏急忙出列,拱手道,“回大人,还余下一千一百余贯。” 钟年眨了眨眼,“怎么会这么多?我还没败……啊我记得请那些梓人和买木材花了有差不多一千贯了。” “大人,一共花了一千三百贯……” “啊对,那为啥还有那么多啊?我记得保仁印刷厂入股二百贯,积香楼也有两百贯,差不多就花没了啊。” 单小屏讪讪地道,“那个,大人,这些钱是郭先生入股用的……还没给赵掌柜的和张掌柜的送去呢!” “啊,所以我们就剩一百贯了?” 单小屏神色古怪地道,“那个,大人,这个月的月俸还没结呢,结完之后差不多就……没了,而且,加班费可能还……还缺!” 钟年顿时战术后仰,他想过自己穷,没想到这么穷! 单小屏忙道,“但是大人,很快咱们就有钱了,下个月的占地税还能收差不多两千贯,交易税也一直派人在统计,在下预测下个月的交易税也能收差不多三千贯。” 钟年这才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那行,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好好干,年底给你发奖金!” “谢大人!” 单小屏拱手退回。 钟年继续道,“大家也听到了,最近衙门的资金紧张,这个加班费的话就先拖一拖,等到后面有钱了再给弟兄们补上,诸位多担待一下,好叭?” 第113章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给我装孙子! 一众衙役小吏忙侧身拱手道,“大人言重了,我等自有分寸。” 钟年点了点头,这帮衙役有几乎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有一半都是他穿越过来之后从民间乃至狱中提上来的,对他是绝对的忠心。 当然也有一小半比如之前的周胜那一伙,所以他们死了,这也没啥说的,剩那么三五个不满他的也都不敢蹦跶。 钟年又扭头看向一名书生打扮的书吏,“老陈,学院期末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裕出列拱手道,“回大人,试卷已经全部印刷完毕,考场也已经打扫妥当了,只等下月初十开始考试。” 钟年点了点头,“行,你办事,我信得过,下个学期你也别兼职什么教导主任了,我另外有人安排,咱们县的县学教谕一职就由你来坐可好?” 陈裕忙深鞠一躬,“谢大人。” 陈裕退回后,钟年又依次询问了有关于粮食、农耕、林业、畜牧等等事宜的近况,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钟年清了清嗓子。 “咳咳,诸位,有件事我需要提前宣布一下,下个月我要回老家一趟,初二就走,也就这两天的事,我不在的时候,由老范暂代县令职务,你们只需各司其职,权当我还在就好。” 说罢钟年轻轻闭上了双眼,约莫数个呼吸后,钟年闪身出了县衙,但是只是左右看了一眼便回到座位上,吩咐靠门的衙役将大门关上。 这才沉声说道:“在这期间不管有谁打上门来找事,你们记住,切不可鲁莽行事,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你们就去找张保张掌柜的,他有办法帮你们,其余的,等我回来,明白吗?!” 刚才他出门去,也是为了吓走某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探子。 原本江宁县虽然这么大动静,但是并没有多少各大家族的探子,那些锦衣卫一直在暗中处理,钟年是知道的,但是最近锦衣卫都学习去了,让这些人瞅见一道缝,就开始往里钻了。 不出意外,他这一走,这些人肯定更加肆无忌惮,恐怕县衙还会有大麻烦。 钟年喃喃出声,“这样也好,正好能把他们全引出来一网打尽……” 一旁的范文宇凑近道,“大人,您说什么?” “没事,咳咳,总之,你们就记住一点,我在这的时候,你们在外面就装大爷,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给我装孙子,明白没有?” 一众衙役神色古怪地拱手道,“明白了,大人。” 钟年大手一挥,“好了,升堂吧!” …… 聚源书店。 钟年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肖仁的惨叫声。 “老大,你换个人吧!别折磨我了!这是人能写出来的字吗?” 钟年咦了一声,“善存兄,你这是……干吗呢?” 肖仁下意识地扭头一看,见是钟年,急忙起身跑了过来就开始倒苦水。 “大老爷,您可来了,快救救我吧,我的手都快不是我的了!” 钟年一听这称呼都变了,这可不是小事啊,皱眉问道,“你怎么了?建德兄虐待你了?” 刚从楼上闻讯赶来的张保笑骂道,“老肖,说话可得讲道理,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我就让你连个字就成虐待你了?” 钟年还是一头雾水,“练字?” 肖仁忙道,“大人,这可不是普通的练字啊,老大他非要逼我反着写字,写不好还不给我吃饭!” 钟年听明白了,继而有些诧异地说道,“可是我记得,昨天郭老爷子说,给你们送来了印字版和三万个木活字,照着那玩意写不就行了?” 肖仁顿时就急了,“大人,您可别不当回事啊,这反着写字可难了……” 一刻钟之后。 “这,很难吗?” 张保看着钟年用反行字写下的一首诗陷入了沉思。 肖仁那张苹果脸硬生生挤到一块去了。 钟年耸了耸肩,“这明明就很简单嘛。” 肖仁有些不服气地道,“光写出来没用,还要用木块刻成一个活字哩!” 钟年意味深长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道,“那有什么难的?这不是有手就行吗?” 肖仁下意识地就不信,“你又不是木匠,你怎么可能会?” 钟年轻笑道,“那我要是会,你俩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肖仁忙道,“那你要是不会怎么办?” 钟年道,“我要是不会,我再出一千贯钱给你们建厂,怎么样?我还不要股份!” 肖仁突然变得有些警惕,“你说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肖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看出来了,这小子是给他下套呢! “怎么样,赌不赌?” “不不不,县尊大人,您自己都说了,您与赌毒不共戴天,这光天化日之下我们怎能赌博呢?” 钟年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那咱们做个交易吧,我给你把这首诗的二十八个字刻出来,你俩帮我个忙,怎么样?” 肖仁把脑袋摇地像拨浪鼓一样,“我不干!二十八个字找谁刻不是刻,鬼知道你要我们帮啥忙?” “啧~这怎么还长脑子呢……” “你说什么?” “我说我这个忙很轻松的,就在我不在的这几天帮我看一下县衙,和农贸市场那边还有乌衣巷那边的一些产业,我估计有些跳梁小丑会蹦出来捣乱。” 张保突然插嘴道,“你等会,我可还没同意呢,照你的意思,我们锦衣卫成了你江宁县的保镖了?” 钟年摇了摇头,“不用你们保护,你们帮我盯着就行,另外,这个也是老郭的意思,有些人身份特殊,便是他也烦得紧呐。” 肖仁与张保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浓浓的震惊之色。 钟年伸了伸手,“木块给我,给你们刻完了,我还有事要忙呢。” 张保眨了眨眼,“你,你不是开玩笑的?” 钟年耸了耸肩,“我啥时候说开玩笑了!” 在张保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钟年仅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将二十八个反字木活字给雕刻了出来,并且大小一致,或许差之毫厘,但是对于印刷来说影响不大。 第114章 他是人吗?当然不是啊! 钟年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又说道,“哦对了,上次忘了告诉你们了,那个梧桐街的住宿当初我和他们定下的是四个人一个月五贯钱,也就是一人一千二百五十文,记得和他们都说一下。 另外,有三四百个人没地住,不行就让他们把他们原本暂居的那些店铺都改成书店和报馆,用来销售,这个,你们自己定吧,我也不好太多干涉,反正梧桐街那边就能住六百多个人。” 张保皱了皱眉,“陛下来密保说要调五百人回京,恐怕用不了那么多了……” 钟年愣了愣,眉头微皱,印刷厂倒不一定非得那么多人,但是问题在于他都跟那些百姓谈妥了,现在临时变卦,这不像回事啊!这让他里外不是人啊! 但是既然是朱棣调走的,那他也没什么资格过问。思忖片刻后道,“你看着安排吧,反正书店肯定要留人打理,具体人数你来分派。 现在排版和木活字都已经到了一批了,可以让你手下已经学会排版刷印的弟兄们先去入住了,先随便印几本书练练手。 另外,多出来的房舍,我去谈就是。” 虽然难办,但是也得办啊,他当初还觉得不够来着,现在朱棣来这么一手,给他真的极其尴尬,等下次他来了,必须好好理论理论! 张保也知道钟年的为难,但是他也没办法,轻叹一口气道,“麻烦你了。” “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本就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钟年说完又在心里面加了一句:这加班费我早晚得要回来,最起码也得够补偿我满勤的钱。 张保闻言肃然起敬,给钟年深鞠了一躬,肖仁同样如此。 钟年走后,肖仁才凑到张保身边小声说道,“老大,问你几个事。” “说。” “钟年是进士出身对吧?” “对啊,怎么了?” “那他武艺很高对吧?” “我只能说,堪称当世第一人。” “他理政很有一套对吧?” “嗯……仅从江宁县这一县之地的繁荣来看,确实如此,况且太子殿下也赞赏他可追古之圣人。” “他很会做生意对吧?” “这个,说实话,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读书人当中可为古今第一人也。” “他好像还颇善烹调来着?” “是有这回事来着,连世子殿下都颇为赞赏。” “那你还记得不,陛下还放心让他教导世子殿下的算数,说明他对算学颇为精通对吧?” “那肯定的,不然陛下怎么放心嘛!” “那还有啊,他书法很好对吧?” “是,那个什么重生按摩馆的匾额听说就是他写的。” 肖仁又道,“那刚才咱们好像还看见他会木匠活计对吧?” 张保忍不住道,“不是,你到底还有多少问题啊?你今天怎么回事?” 肖仁面色严肃地道,“最后一个,他是人吗?” “你这什么话,他当然……啊,啊这,当然不是人!” “你看,我就说,我也觉得他不是人。”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妖怪!” 飞在去往南郊的路上,钟年猛然打了个喷嚏。 “哎呀,这不会是暮瑶在想我吧?emmm要不就带她一块回去好了!可是丫丫那边该咋解释呢……啊啊啊啊烦死了!” 钟年赶到实验田的时候,老魏正在和几个老农喝茶,见到钟年到来,忙起身迎接。 “草民见过县尊大人。” “行了,老魏,咱们之间就别讲这些了,我跟你说个事,我最近得离开一趟,大概得下个月初十才能回来。土豆的话,别放坏了,农贸市场十天之内也建不好,你就批发卖给那些蔬菜商人就行了,利润不重要,主要是推广,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是,大人。” “行,那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大人慢走。” 钟年打开系统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钟年哀嚎一声,“别说朝九晚五了,我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了,这都叫什么事啊!苍天啊,大地啊,我得罪谁了啊!”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别飞太快,等等贫道!” 钟年心下警笛大鸣,忙将全身气势外放,大喝一声,往高空飞去。 然而那声音却犹如附骨之蛆一般跟着钟年,“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贫道并无恶意。” 钟年心下一凛,运起全身真气,施展出狮吼功,试图波及到暗中之人。 事实证明,这一招颇有成效很快那人身影闪现,钟年看得真切,那人须发皆白,身穿紫色道袍,头戴铁冠,单看外表却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但是钟年并不给他机会,运转内力使出他最为熟悉的擒龙功抓过去。 那人显然内力并不深厚,被狮吼功一震,尚未来得及回神,便被钟年牵引而去。 在凌波微步的加持下,极短距离内钟年几乎可做到瞬移,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钟年右手化掌抓在那道人胸口,同时左手作一阳指迅速点在那道人的肩头麻穴处。 钟年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那道人缓缓落地。 就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认出了眼前的道人是谁。 在应天附近出现,头戴铁冠的道人,在钟年的印象当中只有一人,便是明教五散人当中的铁冠道人——张中! 想清楚这一点,钟年心头大惊,既然张三丰和张中都出现了,那么…… “小友,小友?你能先放开我不?” 钟年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手,冷冷地道,“张道长,你我此前并无交情吧?在此地拦我作甚?” 张中双眼微眯,“你认识我?” 钟年眉头微皱,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张中深吸一口气,道,“贫道在小友身上看到了几分故人的影子,故拦路询问,并无恶意。” 钟年一愣,顿时没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在练功的时候被这老道看到了。 钟年厉声问道,“张无忌现在在哪?” “啊?张无忌?谁啊?” 岂料张中闻言却是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并且眨了眨眼。 钟年也懵了,“你们教主不是叫张无忌吗?” “教主?你说的是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 “啊?” 第115章 猜猜我是谁? 钟年依稀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这好像是太上老君还是玉皇大帝的来着? 但是钟年还是眯眼问了一句,“你不是明教散人?” “贫道的确曾为明教众人,然太祖皇帝建国大明之后,贫道便脱身明教,于终南山悟道,视为道家弟子。” 钟年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张中看上去有些难受,“小友不妨先给我解开穴位如何?” 钟年突然眨了眨眼,“我记得,圣上即位之后不是还给你准备棺材,把你葬在了凤阳嘛?还敕封你为张太师哩。” 张中曾辅佐朱元璋在鄱阳湖大败陈友谅,攻取豫章。据说,他还曾预言建文殉国的事来者,后面功成身退,不知所终。 朱棣继位之后这位铁冠道人差不多都有快八十岁了,甚至还可能八十多了,大概率是死了,所以朱棣直接派人给他准备的棺材,然后给他招魂,葬在老朱家的老家凤阳。 现在出现在应天附近,属实是把钟年给看傻了。 “这个,说来话长,小友还是先给我把穴位解开,我慢慢和你说。”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哦。” “别别别,我说,我说。” 张中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年轻人! “当初太祖皇帝建国之后,曾派人去终南山寻我,我素来喜好清净,不愿被俗尘所累,便托同道告知来使贫道已死的消息,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圣上为我招魂安葬,本来我也觉得这尘世间的日子过够了,便南下去寻武当山的张真人,欲与其论道飞升。 岂料,张真人倒是找到了,但是他跟我说我尘缘未了,在这应天府还有一桩大机缘,给了我一块玉佩,就打发我回来了。” 钟年扯了扯嘴角,他有种预感,那个老东西……哦不,那个老道说得机缘大概可能八成就是他。 先头一个姚广孝,后面又来一个铁冠道人,这张三丰到底给自己准备了多少“惊喜”啊? “等会,你说玉佩?什么样的玉佩?” 张中努了努嘴道,“小友,你看,我还被你点着穴呢,我咋拿给你看啊?” 钟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里面打起了算盘。 现在我都还不能确定张三丰让这老小子来应天就是找我来的,那他肯定更不知道了,如果现在放了他,说不定他直接就跑了,虽然他内力看上去并不深厚,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但是跑起来是真的快…… 想到这里,钟年冷声道,“你说在哪,我给你拿。” 张中眼见着小子油盐不进,也没办法了,索性耍起了无赖,“想知道啊?我就不告诉你!” 钟年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从系统仓库掏出了一根鸡毛掸子,随后伸出一阳指,一缕剑气穿过,将张中的腋下道袍切开来,随后将鸡毛掸子伸了过去…… …… “真是的,早知道这样你干嘛不早点拿出来?” 看着已经快要窒息的张中,钟年耸了耸肩,表示这可不怪他嗷,是张中自己看不清形势。 低头再看一眼从张中衣兜里面掏出来的玉佩,钟年是怎么看怎么觉着扯淡。 玉佩上面就一个字,渊。 这要是别的字都好说,但是偏偏他是个渊字。 问题是当初钟年差点就应该叫钟渊啊! 要说这没联系,钟年是信不了一点的。 “这玉佩看上去挺值钱的,正好,你今天吓了我一跳,这个就当是补偿给我的精神损失费了哈。” 说着,钟年给张中把麻穴点开,随后脚尖一点,身形向后飞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这方天地。 张中有心去追,然而仅仅是刚迈出脚去,就剧烈的咳嗽几声,随后大口的喘息着。 一边喘一边骂道,“这王八羔子,一点公德心都没有!你别让我再碰见你的!” 然而这也就是钟年飞远了,并且没开千里耳,不然听见这话,高低得回来把他头上的铁冠也给扒去,那玩意应该也挺值钱呢。 钟年现在几乎已经确定了,这老道所说的机缘就是指自己,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绝对和张三丰那老不死的脱不了关系,哪有什么机缘,张三丰只是把张中也当成了自己的一枚棋子罢了。 虽然不知道张三丰要干嘛,但钟年总觉得这老不死的没安好心。 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能做的就是提升实力,别的东西他还真玩不过这老不死的。 谁让人家活得久,资历老,朋友多,人脉广呢,这都是他没办法比的。 “妈的,以后不能加班了,下个月开始,拿满勤!” 飞着飞着,钟年来到了紫藤街的四喜客栈。 “张先生,别来无恙啊!” 钟年走进客栈,对着前台正在记账的张彬拱手说道。 张彬,便是上次钱四喜一案当中偷盗财物的账房先生,看这样子,钱四喜并没有辞退他,不得不说,两人的感情确实不错。 张彬抬头见是钟年,忙从柜台后面转出来,拱手低头道,“草民见过县尊大人。” “免礼,张先生啊,令尊的病可好些了?” 张彬忙道,“承蒙大人挂念,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啊,那什么,张先生你先忙,我有个朋友在这住店,我上去看看她去。” 张彬微微欠身,“大人请。” 钟年点了点头,走上了一旁的楼梯,来到二楼,来到人字三号房门前,敲响了房门。 “谁啊?” “姑娘,送热水的。” 钟年特意改变了一下音色,同时右手微微下垂,做好了准备…… “来了。” “多谢——啊!” 钟暮瑶刚刚打开房门就被钟年一把抱了过来并且捂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 “公子,别闹~” “啊?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明明改变了声音啊,刚才那么快你都能看清??” 钟年感觉有些扫兴,放开了左手,但是右手依然环在钟暮瑶的腰间。 钟暮瑶顺势环抱住钟年的腰身,趴在他胸口轻笑道,“因为公子的下巴不扎人呀!” 第116章 你只是站在那里,便已是人间美好的第一境 钟年顿时哑然,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公子,进来说话吧。” “嗯。” 钟年跟着钟暮瑶走进房间,钟暮瑶给钟年沏了一壶茶,钟年就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同时在心里面感慨道,果然好看的人,干什么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钟暮瑶察觉到钟年炙热的目光,顿时霞染双颊,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公子,那边榻上有一本我这两天在看的话本,你要不要也看看……” 钟年轻轻摇头,“不要,话本没有你好看。” “瞎说甚么……” 钟暮瑶轻啐一口,然而一张俏脸变得更红了,微微侧过身去,不敢看钟年。 钟年捋了下头发,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柔声道,“下个月初六我三妹成亲,我打算回老家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回去呢?” “啊?公……公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钟年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傻姑娘,这房间里面还有第二个人吗?” 钟暮瑶轻轻捂住了小嘴,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再添一剂猛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回家见家长!” “啊。” 钟暮瑶直接用双手捂住了整张小脸,微微露出来的两边脸蛋如同两线残霞,醉人心脾。 钟年起身走到钟暮瑶身前,一根一根的将她的小手拨开,继而捧起那张绝美的容颜,柔声道,“别怕,我在家里一言九鼎,我爹娘肯定不会反对的。” 钟暮瑶声若蚊蝇地道,“可是公子,我终究是出身教坊司……” 钟年竖起一根手指按在那张樱桃小嘴上,“这事交给我便是,不要担心,再说了,中书舍人之女,也算是门当户对。” “公子,你怎么知道?” 钟暮瑶眼中是难以遮掩的惊诧之色,另外还带有几分茫然。 钟年白了她一眼,“你还真以为我是那种不学无术整天流连烟花柳巷的公子哥啊?” 钟暮瑶眨了眨眼,她倒是没这么想,钟青天的名号百十里外都知道,但是她也没往更深处想,只当是钟年的文人本色作祟,而且她也不反感,稀里糊涂的半推半就就这样了呗…… 钟年将钟暮瑶放开,坐到桌旁,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喜欢,这是真的。 只不过嘛,我最开始的的想法是,毕竟是同姓之人的后代,钟舍人本身也是无辜的,又无兄弟,若是儿女再不得搭救,怕是钟氏这一支便要绝后了。 不过在看见你之后,我承认,我是动了私心的。这世间文字八万个,也不足以形容你半分的惊艳,你只是站在那里,便已是人间美好的第一境。” “公子你……瞎说甚么呢,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钟年前世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写情书了,虽然在那个年代屁用没有,但是拿到大明那就是文字的降维打击了,虽然说从文采方面来说比较一般,但是从大胆程度来讲,绝对是独树一帜的。 其实,早在数月之前,钟年家中老父来信说,他有一个第五服的远房堂弟名曰钟彦,在朝担任七品中书舍人,在蓝玉一案当中受牵连,全家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只是因为当时对于涉案人员只是株连三族,并不是九族,因此并没有影响到钟年一家。 钟父的意思是希望钟年能够帮忙搭救一番。 其实钟年一个七品县令哪里有资格管这事啊! 但是恰好啊,在钟年东飞西窜的“调查”下,他还真从钟彦的几个同事嘴中听说了钟暮瑶的存在。 随后又是一番“鸡鸣狗盗夜黑风高”,钟年从教坊司当中得到了钟暮瑶在潇湘馆的信息。 这也算是钟暮瑶命好,但凡不在江宁,钟年也不敢轻举妄动。 听完了钟年的讲述,钟暮瑶的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钟年自然明白她这是想到自己的父亲了,忙再次起身将她拥入怀中。 “乖,别哭了,没事的,叔父那边我来想办法,毕竟人还活着,就还有机会,你相信我,这次立功之后,我便跟圣上请求为叔父平反,用不了多久的,乖。” 一边说着,钟年的吻如雨点般落在钟暮瑶满含泪水的脸庞,眼角亦不曾放过。 钟暮瑶螓首轻摇,缓缓地埋在钟年的胸膛中。 钟年就这么抱着她,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钟暮瑶才缓缓的抬起脑袋,看向钟年的眼神中满是爱意。 “公子,我相信你。” 钟年嘿嘿一笑,“还叫公子?” 钟暮瑶大羞,轻轻地吹了一下钟年的胸膛,“公子,还没成亲呢,你别……” “哦~” 钟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还没成亲你就……这怎么办呢~” 钟暮瑶直接扬起两根青葱玉指按住了钟年的嘴巴,眼神里面满是幽怨。 钟年将那只小手轻轻一拨,凑到她耳边道,“下次记得,堵我的嘴,也得用嘴哦。” 说完便一口亲了上去…… 钟年牵着钟暮瑶的手大摇大摆的来到柜台时,张彬的眼眶都要被瞪碎了。 “张先生,这个是房钱,不用找了,那我们就先走了,有缘再会哈。” “啊?哦哦,大人慢走。” “哎,好了,不用送了。” 钟暮瑶全程红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钟年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后,张彬才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胡须全剃了……” 正端着一盆水的胡贵从后堂走来,走到柜台处停下了脚步,冷不丁问了一句,“张先生,你说,那姑娘会不会是大老爷的情人啊?” 张彬没有回头,只是啧了一声,“我看不太像,更像是大老爷未过门的妻子才对。” “那不能吧,既是许了亲,便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对,咋可能还来住店来。” 张彬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道,“仔细想想,大老爷做事好像从来就没守过礼法。” “啥?” “没事,送你的水去吧,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嘿,你没说我咋能明白。” 话是这么说,但是胡贵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切了一声之后就上楼去了,张彬望着钟年离去的方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117章 那小子是个天才 钟年没有急着回县衙,而是牵着钟暮瑶的手在街市上游逛,背上背着的是钟暮瑶的那一架七星古筝。 钟暮瑶微微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问道,“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啊?” 钟年微微一笑,“回县衙啊,不过之前,咱们先好好逛逛街,不然下次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哦哦,可是公子,咱们这样……不好吧?” 钟年低头看了一眼十指相扣的两只手,耸了耸肩,“有啥不好的,谁敢有意见我就给他押到大牢里面先打个三十大板。” “啊!公子你怎么……”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我咋可能那么做呢,但是你要明白嗷,就是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那么做,所以江宁县的百姓即便看见了也只会真心地祝福而不会嚼舌根子。 明白吗?”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钟年对百姓有多好,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百姓自然也是对钟年感恩戴德,别说当街牵手了,就是钟年白日宣淫,百姓们都得夸一句风流倜傥。 最多就是有几个穷酸书生会指责一句有辱斯文。 但是江宁早就几乎没有那种人了。 要不就被钟年洗脑灌输男女平等思想去教书了,那大部分接受不了的则都被钟年用武力灌输了。 剩下极小一部分死活不从的,但是也只敢在暗地里面骂,要是敢当街指责钟年,是真的会被父母赶出家门的。 手段是强硬的,但是效果是好的。 “哎,县尊大人,领媳妇逛街啊,新鲜的果品尝两个不?” “县尊大人,我这糖炒栗子才好吃呢,来一斤吧,不要钱。” “县尊大人,尝尝我这茶汤吧,热乎着呢。” “上一边去,大夏天吃什么热乎的,还得是我这西瓜解暑……” 钟年眼前一亮,走到那卖瓜的摊位前,指着那瓤红皮绿、颜色鲜明的切开一半的瓜道,“这是今年的新瓜?” 那小贩慌忙执得一礼,随后笑容满面地道,“大人说笑了,这去年的瓜又怎么能放到今年呢?早就烂了” 这年代又没有冰箱,普通商贩自然也是挖不起地窖的。 钟年扔下一贯钱,大手一挥道,“等会帮我捡十个瓜送到县衙去,这两块我先拿着吃啊。” 说罢抄起两块切好的西瓜,一块递给了钟暮瑶,自己则捋好袖子开“啃”。 说起来,钟年真的好久没吃过西瓜了。 系统之前刷过一次西瓜种子,但是是今年三月份刚刷出来的,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熟呢。 他又是半年前穿越过来的,一开始都在苟系统,所以愣是一口西瓜都还没吃上。 钟年一边啃,一边颇为不解地道,“这如今还未到五月,这瓜便长得这么好了呢?” 在钟年的认知当中,习惯是公历六月到九月份的水果,换算成农历就是四月下开始陆续成熟。 但是问题在于,这个年代的水肥条件都是跟不上的,成熟期必然是要晚一些的。 就算是现在就成熟,也应该是略带点粉色的瓤,没有熟透的样子。 可是他手里这个瓜,瓤红似烈火,皮绿如翡翠,显然是已经熟透了的。 这怎么可能呢? 那小贩笑道,“还是大老爷您的法子好使。”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钟年有些发懵。 “大人在南郊不是有两个蔬菜大棚嘛,虽然俺弄不来那什么膜,但是草苫还是有的。 俺便照着那大棚的样子,用木材搭建了一个拱棚,然后在上面盖上草苫,天冷的时候,就在工棚里面生一个火盆,烧些枯草落叶,也花不几个钱。 这几个月下来,这瓜还真的就比往年更早成熟了!” 钟年扯了扯嘴角,“哥们,你真的是个天才,我严重怀疑,再过几天你能把补光灯也搞出来。” “啥灯?补光灯?不行不行,烧蜡太贵了,不值当。” “没事,你这样,你卖完手头的瓜之后,你也别种地了,来县衙,我给你安排个差事,干不干?” “啊?俺,俺不识字啊,俺也不会打架,去县衙能干啥?” 钟年额头浮现一团黑线,捂着额头道,“你到时候只管去就是了,绝对是你能干的活,你就说干不干吧!” “俺干,能吃皇粮为啥不干!” “行,今天是周三,下周七你来衙门找我,说定了啊。” 钟年吃完瓜,将瓜皮轻轻一曲,随后指尖轻弹,瓜皮便精准的落到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走了啊老板。” “哎,大人,钱您拿回去,俺咋能收你钱呢!” 小贩拿起宝钞刚想追上去,却发现钟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到钟年飞到另一条街道才发现,钟暮瑶手中的西瓜才刚咬了两口…… “你为啥不吃嘞,不好吃吗?” 钟暮瑶弱弱的说了一句,“公子,是你吃得太快了……” 有那么一瞬间,钟暮瑶都被钟年的吃相吓傻了。 钟年轻咳两声,忙转移话题道,“那啥,趁着这个时间你,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啊,不算咱俩的话,此时县衙后院一共有四个人,一男三女。 那男的叫做郭瞻基,是我一位朋友的儿子,暂时拜托我照料一段时间。 然后其他三位分别是我的贴身婢女秦雪、秦雪的母亲秦穆氏,我管她叫穆姨,另外还有我请的厨娘秦莲。” “没……没了吗?” 钟暮瑶大受震撼,她毕竟也是出生在官宦之家,他父亲只是一个七品的中书舍人,家里面蓄养的家奴丫鬟也有几十号人。 钟年虽然也是七品官,但这可是得皇上信任并委以重任的七品官啊! 家里面没有百十号仆人是说不过去的。 钟年微微一笑,“别乱猜了,因为我穷,养不起家奴,明白吧。” 钟暮瑶翻了个白眼,“公子,您要是真那么穷,刚才也就不会随手就抛出一贯钱只为了买十个西瓜了。 奴家可是知道,再好的西瓜,也就是卖二三十文一个,哪能卖的上一百文啊!” 钟年握着钟暮瑶的手又紧了紧,缓缓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刚才那个卖西瓜的小贩,可是个天才啊,招揽这样的人才,一贯钱算得了什么呢……” 第118章 挫败是合成强者的必要材料之一! 钟年拉着钟暮瑶在西市兜兜逛逛,又是半个下午过去了,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经日近申正(下午四点)了,还剩半个时辰就又要放衙了。 可以这么说,钟年只是虚假的县令,真正的县令应该是范文宇才对。 不过钟年依旧可以照常打卡下班,因为这统子作为华夏产品,自然是十分的人性化,虽然钟年前段日子加班导致打开失败,但是只要是用在工作的上时间,都会被系统储存起来,用以弥补后面的空缺。 也就是说,加班会导致打卡失败,但是偷懒却可以顺利打卡,这便是朝九晚五的真正含义! 因为,有资格朝九晚五的人,其实只需要略微出手便足以将工作做好,反之,没有那个能力的人,便也没资格朝九晚五。 大堂内此时只有范文宇和两个守门的衙役,看样子今天的案子是审完了。 “嘿,老范,我回来了,你也不知道叫我声!” “诶?你趴着干啥?我靠,你别吓我,你他……” 钟年忙走过去把范文宇扶正,探了探鼻息,随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这货居然睡着了。 “小武,他睡多久了?”钟年扭头看向门口的两个衙役。 “大老爷,二老爷他已经睡了快半个时辰了。” 钟年战术性后仰,随后低头看了范文宇一眼,顿感有些内疚。 “小武,文轩,帮我把他背到后院我房间睡吧。” 陈小武和章文轩忙将手中的水火棍放下,将范文宇背到了后院。 钟年拉起钟暮瑶的手,也跟了上去。 院内还是老样子,并没有某个碍事的大胖子和碎嘴的半百老头。 也正是因为那位,昨天钟年都不敢第一时间把钟暮瑶领回来,就怕朱棣开始哟哟哟。 更关键的是钟暮瑶的身份不经查,万一被朱棣身边前些日子监视钟年的那位查到什么就不好了。 “钟先生好,诶……这位姐姐是?” 朱瞻基小跑着上来打招呼,看到钟年身后的钟暮瑶的时候歪了歪脑袋。 钟年走上前揉了揉朱瞻基的脑袋笑道,“你管她叫暮瑶姐姐就行。” “哦,好的,暮瑶姐姐你好。” “啊……你,你好?……” 钟暮瑶还微微有些不习惯这种打招呼方式。 不过后来跟钟年待几天也就习惯了。 “公子,又有客人来啦?” 丫丫的声音从厨房中响起。 紧接着,一袭绿裙的丫丫出现在房门口。 “公……” “额丫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钟暮瑶,钟小姐。” “暮瑶,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秦雪。” “嗯,秦姑娘……你,你好。” 丫丫呆呆地看着钟年和钟暮瑶,好似时间在此刻定格了一般。 钟年没来由地心揪了一下,忙道,“丫丫,今晚多做个菜,老范累了一天了,我打算留他吃顿好的。” 丫丫微微点了点头,扭过头去,一边朝着厨房走去,一边用套袖擦拭着手中的菜刀。 厨房当中的秦莲看得清楚,丫丫握着菜刀的那只衣袖在不断地抹着眼泪。 钟年自然不会看不到,但他也明白,此时的丫丫更需要的是安静,所以并没有去过多的解释什么。 只是,想要救钟暮瑶,单单凭借那出了五服的亲缘关系是没用的,只有让钟暮瑶变成与自己关系更为亲近的人,朱棣才有可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为其父亲平反。 蓝玉一案平反是不可能的,便是钟彦这样涉及其中的小官员,想要捞一把也是难上加难,堂堂魏国公想要捞一把自己的妹夫都做不到,何况是他钟年。 唯一的可能就是钟年娶钟暮瑶为妻,这层关系摆在这里,朱棣如果不想抛弃钟年,那就必须恢复钟暮瑶一家的名分。 但是钟年现在的作用摆在那里,抛弃是不可能的,所以这算是一个阳谋,逼着你朱棣撇下面子为你爹盖棺定论的案子平反。 但凡是换一个人,朱棣都绝对会向着自己老爹。 然而交易是公平的,钟年救了钟暮瑶一家,那么代价就是丫丫会很难过,并且将会连个正妻的名分都捞不到。 或许一个婢女本就不该奢望正妻的位子,但是丫丫和钟年朝夕相处一年的时间,钟暮瑶横空出世仅仅两天就夺走了这一切。 这对一个已经被钟年用社会主义思想洗脑了的小姑娘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这让钟年很是苦恼,那么以他的性格,谁让他不好过,他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骚扰不了那个人,折磨一下他孙子也是可以的…… “瞻基,过来。” “哎,先生,我来了,干啥?”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功夫。” 朱瞻基闻言顿时两眼放光,“先生,您要教我什么功夫?帅不帅?” 钟年嘴角微微上扬,“帅,当然帅,帅炸了!连我都没学会,但是我感觉你应该可以。” “咳咳,你现在还没有内力,但是你可以先做一些准备工作嘛,这个,首先,这门功法乃是一门剑法,名为《辟邪》,练成之后威力极大。 现在,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啊。额……欲练神功,挥刀自宫。若不自宫,功起热生。热从身起,身燃而生……” “先生,先生,能换一个吗?我不练了行吗,我……我不要自宫……” 显然朱瞻基也不是傻子,说着说着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此时钟年一点负罪感都没有,挫败是合成强者的必要材料之一! 抛开这点不谈,他老爷爷干了那么多的缺德事,他还一点咋了,自己又不可能真的给他阉了,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然而即便是钟年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位未来的宣德大帝心理素质是真好。 仅仅五分钟,也就是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就又缠着钟年教他别的功夫了。 这小子体内没有内力,脉穴没有打通也练不了内力…… 害,那你去练独孤九剑吧!学学人家令狐冲,没有内力全靠剑法也能成为三流顶级高手,看看摸到二流门槛。 第119章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们都是命中注定 就这样,朱瞻基拿着一柄木剑一招一式的划拉着,剑诀是钟年默写下来的,还配了图,不过只有破枪式的。 因为朱瞻基这辈子打交道最多的兵器就是战场交战的长枪了,独孤九剑破枪式练到大成之后,寻常将军士卒不可能近的了他的身。 至于洗髓丹,这玩意纯看运气,啥时候能出也不好说,钟年也没啥好的办法。 钟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放衙还有半个多小时,无奈之下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大堂,拿起一本孙子兵法坐下就看。 攒点时间也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 一直到放衙,也没有人来衙门告状,不得不表扬一句范文宇,颇有封疆大吏之风了,额至少从理政这方面来看,其他的那也不能太苛求人家。 两万五千户的大县,治理成这样子实属难得,这也就是钟年不想卷朝堂,又不想放这么好的“干活机器”走,不然完全可以举荐范文宇单独做一方县令了。 “哎,以后再给他涨一贯钱的工资好了。” “叮,恭喜宿主,签到成功,奖励易筋洗髓丹一枚。” “我艹!系统我爱你!” 钟年回到后院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朱瞻基十分气愤地对钟年道,“钟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丫丫姐姐!” 钟年心下一惊,不是,虽然他没想隐瞒,但是这还没说就被看出来了? 但是紧接着,朱瞻基的下一句话却是令他哭笑不得。 “戏彤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快快从实招来!” “戏……我,不是戏彤,是系统,三声的统……哎,总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工具,算了,我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我刚才说我爱系统是因为,系统给我刷出来一枚洗髓丹。” 然而,院中的几个人依然没有要相信他的意思。 钟年强行忍住了扇自己一个嘴巴子的冲动,随后双眉一拧,拎起朱瞻基,将他关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然后拉起钟暮瑶,来到了厨房。 县衙的厨房很大,是钟年自己改造过的,足足六十个平的大房间,饶是如此也是摆放的满满当当。 此时丫丫正蹲在地上小声地抽泣,秦莲拍着她的背,小声地安慰着她,穆姨面色如常的正在洗菜,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钟年沉声道,“秦莲姑娘,你先出去一下行吗?” 秦莲闻言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走了出去。 钟年轻轻地将门靠上,走到丫丫身前蹲下。 “丫丫,别哭了,我给你耍个戏法看好不好?” 丫丫虽然难过,但是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钟年发脾气,只是断断续续地道,“没,没事的,公子,我没事,我很快就好。” 钟年轻轻用左手将丫丫拥入怀里,随后右手伸出,假模假样地念起了咒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亏,辰宿列张……现!” 钟年大喝一声,一个巨大的方形物体出现在钟年手中。 那物体长一米有余,宽约半米,棱角处为圆角,四面为赤红色,其上为金色。 这东西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丫丫感受的清楚,钟年并未离开过。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阵宁静的诡异。 丫丫往后缩了缩,脖子整个藏在钟年的胳膊下面,小声的道,“公子,这,这是什么啊?” “这个是烟花,乃是我从系统当中提出来的。 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们的,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但是现在,我要是再不说也解释不清楚了,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这个系统,乃是存在于我脑海深处的东西。 去年,有一天我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面,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告诉我说,我乃是上天派到人间的神使转生,来到人间历练。 这系统就是我的法器,每天可以给我提供不同的物品,就像这个烟花,就是系统给的,还有之前的洗髓丹、辣椒种子、土豆、红薯那一些东西全都是系统给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大的东西能存在我脑海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能凭空变出这么大的东西,应该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没有丝毫意外地,在场的三女全部陷入了呆愣,这事别说是他们听不明白,要是钟年不知道系统这个名词的话,估计也听不明白。 钟年编造这么一个故事,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勉强理解之后能够相信这件事。 毕竟是封建时代,有什么不可思议地事情往神仙上面引就准没错。 这样最起码他们就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了,如果说钟年是神仙,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钟年在心里面感叹一句,自己这张嘴啊,是真该死啊! 良久,钟暮瑶才缓缓开口道,“公子,您,您是天上的神仙?” 钟年忙道,“额这个我也不确定,做梦是那么梦到的,至于是不是还不好说。” 钟暮瑶不由分说就要跪下,钟年忙伸手拦住了她,“暮瑶,别这样,现在还不确定呢。” 钟暮瑶浑身颤栗地道,“公子,哦不,神使大人……” “停停停,暮瑶,你别急,那老头还说了,这件事只有我至亲之人方可知晓,若是让外人知晓,我便会受到惩罚,被天打雷劈。 所以,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咱们就还像从前一样相处便好,不然万一被别人看出什么来,我会死的。” 丫丫忙从地上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小拳头,脸上渐渐有细汗冒出。 钟年轻轻在她脸上吻了吻。 “你们如果不想让我死的话,就别把我当什么神仙,而且就算我是神仙,我也是转世而来的,这一世,我就是你们的公子,明白吗?” 丫丫抿着唇,点了点头。 钟年右手抱住丫丫,左手将钟暮瑶也揽入怀里,柔声说道,“不管我是神使钟年,还是县令钟年,我都永远爱你们,这是不会变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们都是命中注定。” 第120章 我回去让我爷爷打死你! 钟年并不觉得自己变成了神仙,会和二女变得疏远。 相反,通过她们的反应,钟年知道她们对自己的爱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即便是再畏惧神明,为了心爱之人也可以坦然面对,这说明在她们的心里,对县令中年的爱已经打过了一切。 为了不让自己心爱之人有事,即便是面对仙人也无所畏惧。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在迈出了这一步之后,所谓的神明光环,也不再是一层隔膜,而是爱情的调味剂,是二女感情付出的回报。 钟年不得不承认,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差了些,犯下了这样的低级失误,为了挽回,竟然只能编造一个更大的谎言。 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还能怎么说才能给二女解释清楚,似乎用神说来解释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那,就这样好了。 “公子,那刚才你是因为得到了那什么洗髓丹才说出那……那样的话对吗?” 钟暮瑶扬起小脑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钟年点了点头,“是的,那洗髓丹全名叫做易筋洗髓丹,人在服用之后可以清除体内杂质,疏通理顺身体内的静脉,从此人便可以修炼武功了。 我、丫丫还有穆姨,我们都已经吃过了。不过,这颗洗髓丹是我早就答应给瞻基的,我不能食言,暂时不能给你……” “没事没事,我又不需要修炼武功,有公子保护我就好了呀。” 钟暮瑶甜甜一笑。 钟年在她的额头轻啄两下,这才开始向丫丫和穆姨介绍钟暮瑶的身世。 在得知同为蓝玉案的受害者家属之后,三人忍不住相拥而泣,钟年也很识趣地将空间留给她们,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有些事情也要宣泄一下才好。 钟年走出门之后,对着秦莲招了招手,轻声道: “秦莲姑娘,我已经和她们解释清楚了,具体原因不方便告诉你,但是你也别误会,我对丫丫是真心的,你放心便是。” 秦莲愣了愣,随后忙低着头道,“公子,我没有误会……” “嗯,没有最好,行了,你们先做饭吧,我去看看瞻基。” 钟年刚一打开自己的房门,就迎上了朱瞻基那如同狼崽子一般的眼神。 “喂,我可是你师父,谁让你这么瞅我的?” “哼,你欺负丫丫姐姐,我才不认你这个师傅!” 钟年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蛮高兴的,朱瞻基这么向着丫丫,至少以后找朱棣理论也能多一份助力。 但是他都把朱瞻基当做开门弟子和关门弟子对待了,这小子对自己就这个态度,他是真不能忍。 “来你过来来,不认是吧,行行行……” “你,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房间里面传来了朱瞻基杀猪似的叫声,范文宇直接被吓醒了过来。 “小伍,谁家杀猪了?怎么都杀到县衙来了?” 钟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老范,你再睡会,吃饭我叫你。” 随后又扭过头去,狠狠地扭着朱瞻基的肩膀,“你认不认,啊?” 这位“宣德大帝”脾气自然不是一般的倔,都到这时候了还在刚。 “就不认,你这个大坏蛋!我回去让我爷爷打死你!” 钟年一听更来气了,倒不是说别的,主要是他一想到朱棣就牙根痒痒。 钟年直接将朱瞻基当成一块橡皮泥开始揉腰搓骨。 可怜的小瞻基直接就疼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木桶里了。 钟年就坐在桶边瞅着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朱瞻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站起身来。 然而…… “害,你挡啥呀,才那么点,谁稀罕看啊?”钟年将头扭过去,靠在木桶边上。 朱瞻基又羞又臊,用力地扬起一捧水花泼向钟年,大骂道,“坏蛋,我命令你,把我的衣服还给我!不然我就……” 钟年挥了挥手,将水花反弹回去,随后转过身来捂住了朱瞻基的嘴。 丫丫在一旁好奇地道,“瞻基,不然你就干嘛?” 钟年也是担心这小子再说话说露馅了,那就不好玩了。 朱瞻基原本还在挣扎扑腾,看见丫丫瞬间就老实了。 钟年快速地将手拿开,避免了被咬的下场。 朱瞻基没有咬到也不恼,而是十分羞涩地拿起旁边的毛巾挡在身上,同时小声说道,“不然我就咬他,但是没咬到……” “噗嗤——” 丫丫自然知道朱瞻基没说实话,但是也不揭穿他,笑着说道,“刚才啊,我和公子闹了个小误会,公子他没有欺负我。” 说着,丫丫挽住钟年的胳膊,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朱瞻基顿时无比尴尬,心说你们这不是瞎胡闹吗,合着我替你出气,你扭头就原谅人家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当然了,朱瞻基肯定是不知道这些梗,这都是钟年的笑点来着。 笑了好一会,钟年才面容严肃地道,“你就没感觉你身体有什么不一样吗?” 朱瞻基眨了眨眼,这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朱瞻基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皮肤竟然可以这么滑嫩,并且还是淡淡的粉红色,皮下仿佛若有光晕流转。 “先生,我这是……怎么了?” “哎哟,可当不起啊,咱不知道刚才是谁说死都不认的,咱可当不起这一生先生啊。” 朱瞻基转而看向丫丫,“丫丫姐姐,我知道错了。” “哎哎哎,你几个意思啊?你知道错了不跟我说?你知道哪门子错了啊?” 钟年顿时满头黑线。 丫丫掩嘴一笑,戳了戳钟年,小声道,“公子,要不就算了,我看瞻基认错的态度挺诚恳的。” 钟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他哪诚恳了?到现在还在耍花招呢还诚恳!” 朱瞻基撇着小嘴道,“可是就算我误会你了,你也不能那么对我吧?差点没把我胳膊拧断了,有你那么当师傅的吗?” 钟年都给气乐了,“嘿,你小子是真不识好歹啊。你岁数那么小,骨头都没长正,浑身经脉都没生长开,还想要学功夫,我好心给你易筋伐髓正骨,帮你传输内力,你还指责上我了?” 第121章 关门弟子不就是关门用的弟子吗? 的确如同朱高炽想的那样,朱瞻基体内的杂质虽然也很多,但是远没有他那么恐怖。 钟年在给朱瞻基服下易筋洗髓丹之后,仅仅两盆清水就冲洗干净了。 但是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容易。 朱瞻基最大的问题就是年龄太小了,骨头还没有发育完全,如果要和成年人对比的话,有些错位。 也不是错位,只是他的骨架不允许有些骨头长到成年人对应的位置上。 那么根骨的位置不对,筋脉的位置也就会有偏差。 但是钟年所掌握的任意一种内力都是有特定的人体循环方式的,这些循环都是遵循人体内周天循环轨迹的。 因此在朱瞻基体内都没有办法有效的运转,甚至是根本就无法正常的运转。 也就是说,朱瞻基因为骨头位置不对,所以不管用易筋洗髓丹怎么给他调,都不可能调正。 就好像在一个长四寸,宽三寸,高十二寸的长方体盒子里面,怎么也不可能放下一根十四寸的木棍一样。 所以钟年人为的给朱瞻基运用拔骨功和一阳指引导调整了他体内各处骨骼的位置。 但是这想法听起来就很天方夜谭,完全就是在瞎胡闹,代价就是朱瞻基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四肢瘫痪的,动都动不了。 在后世的华夏,也有不怕死的尝试过用手术拉伸骨骼内的有机质。 而代价就是,四肢瘫痪,成为废人,连带着脑子供血都出了问题,很快人就没了。 可是,在服用了易筋洗髓丹之后,结果就不同了。 这玩意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无论原来的筋脉什么样子,这股药力都可以推动它进行改造,置其于最为合理顺畅的位置上。 如此一来,筋脉扩大并且顺畅,而体内各处杂质被清除,身体机能依旧完整。 而唯一的代价就是…… 骨骼内有机质被拉伸,导致骨骼内部密度降低,就会变得很脆,换句话说,现在的朱瞻基如果抬腿踢一下桌子,说不定小腿就断了…… 不过这最起码并不致命,恢复的方法就是不断地吃吃吃,补钙,补营养,在此之前服上一颗大梅耘丸,这千古难题便算是被钟年解决了。 如此一来,便可以直接给朱瞻基传先天功,后面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尽管对于钟年说的这一大串朱瞻基几乎就像在听天书一样,但是他能理解钟年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 所以在穿好衣服之后,朱瞻基第一时间走到钟年面前,郑重地跪倒在地, 磕了三个响头,“先前是弟子错怪师傅了,还请师傅责罚。” 钟年轻轻一托,并没有让朱瞻基的膝盖和脑袋接触地面,但是还是完整的受了这一礼。 随后钟年坐在椅子上给一旁的丫丫使了一个眼色。 丫丫立马会意,端起桌子上的茶碗递给了朱瞻基。 朱瞻基一开始还有些懵,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拜师茶,忙站起身来快走两步递到钟年的……下巴上。 “诶?师父,这个,不怪我啊,之前我给你递东西的时候都是递到你手上的,这怎么……” 钟年接过茶碗,无语地道,“废话,你长高了二十公分不知道吗?” “啊?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吧?” 朱瞻基伸出手比对了一下自己和丫丫的身高,发现还差了不少。 “哎,二十公分就是差不多七寸。” “哦,好的师父。” 就说嘛,哪能一下子窜二十寸。 现在的朱瞻基差不多一米五了,勉强够十二三岁的水平。 钟年掀开茶盖抿了一口,朗声道,“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开门弟子,也是关门弟子,我这辈子就收你这么一个徒弟,你要好好练,可别给我丢人!” “师父,弟子明白!” “好了,先吃饭吧,锅里给你留的热乎的。” 此时范文宇早就吃完饭离开了,丫丫和秦莲也早已吃过了,此时回到房中准备休息了。 钟年给朱瞻基在隔壁院腾了一间屋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因为他肯定要和钟暮瑶一块睡,朱瞻基是什么鬼,去一边去。 什么关门弟子? 不是给我关门的弟子吗? 朱瞻基倒也没有丝毫怨言,给钟年把门轻轻带好之后,就去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钟年怕他磕到,在房间里面放了一张矮榻,除此之外,还将门槛给割了去,屋内除了一张床、几条被子还有一盏油灯以外什么都没有,只要朱瞻基不是傻子都不会磕到碰到。 另一边,张保的那一帮手下也都顺利的入住了梧桐街的民宿当中,他们过了今天,也就正式成为一名名印刷工人了。 所有的排版印刷装订设备全都送到了刚刚改好的保仁印刷厂中。 说是改好,其实也就是换了个牌子,撤去了一些太过华丽的装饰物,别的地方还和原来是一样的。 五个院落相邻之间的院墙砸开,理出一道道双开门,楼房改装订,平房搞印刷,包间搞外包销售,后院统一改食堂。 这个啊,这个就叫物尽其用。 这印刷厂的规模有多大呢,整个应天的印刷作坊加一块也就是这个两倍大。 什么概念啊,应天府啊,一国都城啊,天子肚皮上啊,那都不是脚下了! 最最重要的是它这个配置。 太子世子入股,衙门入股,锦衣卫千户控股,半个锦衣上前千户所四百多锦衣卫为员工,秦淮河畔黄金店面,员工宿舍就隔着一条街道。 就连全部的装置设备都是皇帝调配的,这什么概念?那这个就叫口碑。 另外,钟年还在新几期布告栏上都对此做足了宣传,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能暗示一下,这一下子,满城百姓大小官员都对这神乎其神的印刷厂充满了好奇。 最最主要的就是,钟年在布告栏上还说,以后江宁县报由保仁印刷厂统一代印。 只是百姓目前还不知道这个县报是干嘛的,不过可以想象,等到第一版报纸出世的那一天,不说江宁,整个应天都会为之轰动。 第122章 最迟明天,我就成牛马了 翌日,钟年从睡梦中醒来,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寻得了芳香的来源之后,一口亲了上去。 “公子,大早上的,你干嘛呀。” “叫什么公子,叫老公。” “啊?公子,你瞎说什么呢……” 钟年猛然惊醒,老公这时候还真的是公公的意思。 钟年很快又道,“那什么,刚才说错了,叫夫君。” “这还差不多……不对啊,公子,还没成亲呢,你瞎说甚么!” “我不管,你叫不叫,不叫我就这么一直抱着你……” “你……夫……夫君。” “哎,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嘛!” 钟年轻轻地在钟暮瑶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后一个鲤鱼打挺下地,只感觉浑身舒畅。 他是舒畅了,钟暮瑶可感觉不怎么样。 钟年的体格还是太强了,钟暮瑶又是初经人事,怎可能受得了啊! 其实最早钟年也是有过顾虑的,可是第一次是气氛到了,第二次则是钟暮瑶希望钟年能救她的父亲外加确信钟年是天上的神仙,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包袱了。 一来二去就这样了。 钟年轻轻地吻了吻钟暮瑶,笑道,“我吃完饭还要上衙,今天上午你就好好休息吧,不用忙着起来,等会我让瞻基把饭给你送过来。 乖乖等我。” 钟暮瑶将脑袋缩在被窝里面,有些不知所措。 待到钟年走后,她才坐起身来,但是很快又被迫躺下,她真得是太累了…… 与此同时,在武英殿当中,朱棣看着眼前只剩一半的儿子陷入了沉思。 但是那老好人的表情以及身旁挽着的张玲珑又让他无比确定那是自己的儿子。 首先,自己就算从小没关注过儿子,但是张玲珑和朱高炽孩子都造出来了,不可能认错。 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情况呢? “你,你,你,你生了?” 朱棣连着说了三个“你”才憋出这么一句。 但是很快又自我否定了,“不对不对,一个孩子也不至于这么小。难道,你生的是猫崽子?” “哎呀爹,你就别瞎猜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这是吃了钟先生给的洗髓丹,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就吃一颗,就这样子了?那朕要是吃一颗岂不是直接没了?” 朱棣掐着腰站起身来,“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五花八门的东西,层出不穷一般。” 朱高炽深有同感地点头道,“所以爹,要不今天我去登门感谢一下他?顺便问一下他这洗髓丹到底是哪里来的。” 朱棣白了他一眼,“谢肯定是要谢的,原来御医说你这个身体,最多再活二十年,现在这样子少说能再活三十年,就冲着这一点,你也得去好好谢谢人家。 甚至不光是你,就连朕也应该替大明好好谢谢他,只是,现在还不到相认的时候。 不过嘛,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朕可警告你,你要是再吃成以前那个熊样子,我打断你的狗腿!” …… 过了中和桥,马车上面,朱高炽揣着手对一旁的张玲珑道,“这老爷子最近是不是对牲口上瘾啊?” “怎么呢?”张玲珑一头雾水的问道。 “我给你掰扯掰扯啊,之前的猪、猴子、兔子、熊,今天,又多了猫和狗,啧,我估计啊,最迟明天,我就成牛马了。” 张玲珑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并且丝毫没有要憋回去的意思。 笑了好一会,张玲珑才道,“你说老爷子也不想想,你要是牲畜,那你是他的种,他是啥?” “嘿,老爷子这叫伤敌一千,自损五百。” “什么意思?” “你看他说我是牲畜,那你是什么?对吧,你看,他这给咱俩都骂了,可不是伤敌一千,自损五百嘛?” 张玲珑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 钟年忙完了一上午的公务,回到县衙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朱瞻基正在站桩,只不过这一次在身下放了一个软软的大垫子,是钟年特意为他定制的,生怕他一个站不稳摔断骨头。 钟年招呼着朱瞻基过来吃饭,刚一坐下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他。 “大人,大人,胖先生又来啦!” “哎哎哎,什么胖先生,没看见我现在瘦了吗?你这小吏怎么回事啊?” “哦,嗐,我这不是习惯了,那啥,胖……郭先生,您怎么瘦下来的?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朱高炽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径自朝里走。 那小吏笑了笑,便走了。 钟年放下碗筷起身相迎。 “郭兄,今日怎得闲散?” 朱高炽笑了笑道,“这不是吃了贤弟你给的丹药,一下子就瘦下来了,愚兄实在是不胜感激,因此特来登门拜谢,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钟年这才发现朱高炽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那两人抬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正是老朋友韩宣。 钟年强忍着笑意扭头又向张玲珑拱手行礼,“年见过嫂嫂。” “钟先生有礼了。”张玲珑同样还以一礼。 韩宣两人把木箱打开,里面是一箱子的珠宝,虽不说件件价值连城,甚至可以说有些一般,仅仅是有些稀有。 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 钟年目测这一箱的价格少说在小三千贯,即便是遭到压价也要有两千贯这样子。 钟年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缘由。 如果朱高炽拿宫里面的稀世珍宝来答谢他的话,那么就暴露了。 尽管钟年觉得,朱棣应该已经猜到他什么都知道了,但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他们都明白,还不到相认的时候。 “郭兄,不过一颗丹药而已,不值钱的。” 朱瞻基突然插嘴道,“爹,娘,不是一颗,是三颗,钟先生给我吃了两颗仙丹呢。” “啊?” 钟年和朱高炽夫妻俩同时发出了一声疑问。 “两颗?” “仙丹?” 钟年忙抬手道,“什么就仙丹了,瞻基你知道什么了?” 钟年忍不住冷汗直流。 朱瞻基一脸兴奋地道,“能让我一下子就长高六七寸,这不是仙丹是什么?!” 钟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张玲珑和朱高炽瞬间就不淡定了。 “多少?” 第123章 你是我儿子吗? 张玲珑赶忙走到儿子身前,这才发现,自己九岁的儿子已经长到自己的脖子处了。 而上一次,也就是三天之前来的时候,儿子的脑袋才堪堪到自己的胸部。 这,三天? “儿啊,你,你是我儿子吗?” “咦,娘你怎么回事,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朱瞻基颇有些嫌弃地说道。 张玲珑挠了挠脑袋,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尽管直觉告诉她这确实是自己儿子,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对。 钟年笑着解释道,“瞻基要跟我学功夫,但是我这功夫和战场冲杀的刀枪功夫不同,需要修行内力。 但是瞻基的骨骼筋脉没有长成,没办法运行内力,我便给他拉伸了一下骨骼,然后用丹药给他调养身体,调解筋脉,这才有了现在的瞻基。 没能提前跟你们说一声,我在这说一声抱歉,但是我可以保证,这样做没有什么副作用。” 思来想去,钟年还是决定隐瞒副作用,因为他有把握能给朱瞻基养好,那就没必要让这两口子白操那块心,他们也帮不上忙,还容易受影响。 张玲珑和朱高炽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钟年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俩人不会能猜到吧?怎么这个表情? 朱高炽走上前两步,对着钟年深鞠一躬,“先生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如今想来,这些珠宝也难报先生之恩于万一,先生放心,在下不日便派人择重礼相赠,必不负先生。” 钟年忙闪身躲开,“哎哎哎,老郭你这可就见外了,咱俩什么关系,几枚丹药而已,不值什么钱。这些就够我用了,万不可再破费了。 额你要是过意不去吧,我还真有个事需要你帮帮忙。” 朱高炽一愣,“先生您说。” 钟年摆摆手,“别叫我什么先生啊,郭兄,你要早说我给瞻基吃两颗丹药能把我兄弟吃没了,我就不给他了。” 朱高炽心下一暖,拱了拱手,“那愚兄变不客气了。” “理应如此啊,行了,你们来的也赶巧,还没吃饭吧?坐下吃点儿。” “哎,好嘞,来,媳妇,你不是老惦记秦姑娘的西湖醋鱼嘛,我看今个儿刚好有。” “瞎说甚么,我什么时候……” 钟年看着眼前的画面,只觉得无比的温馨,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嘛,天天“大人”、“长官”、“王爷”、“娘娘”、“太子爷”、“陛下”这样乱七八糟的多累啊。 如果人与人之间相处都能这样该有多好…… “丫丫,添两副碗筷。” “知道,公子,早就添啦,等你说,黄花菜都凉啦!” 钟年微微一笑,也坐到了座位上。 “郭兄,令尊的官职应该不小吧?” 朱高炽道,“也就那样吧,不上不下,算是个闲职,不过品级挺高,还能说得上话。” 钟年又道,“不知,可否让令尊帮我递个请假的折子?过几天舍妹成亲,我打算回去一趟,可能要个十天八天的。” 朱高炽闻言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行,没问题,给你请半个月的的假够用吗?” 钟年迟疑了一下,道,“倒也不用那么久,十天就可以。” 朱高炽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家乡是浙江金华东阳县吧,从江宁去东阳少说也有三日的路程,一个来回这就是六日,而且路上还有可能耽搁,十天能够吗?” 钟年点了点头,“许亲、下聘那些流程早就走完了,就是回去做个见证而已,最多两天就行,满打满算十天也够了。” 见钟年如此说,朱高炽也不再坚持,点头答应了下来。 张玲珑突然出声询问道,“钟先生,那我家瞻基怎么办?跟我们回家嘛?” 朱瞻基忙放下碗,含糊不清地道,“不要,我要跟着师父学功夫!” 说话间又吐出一块骨头。 张玲珑扯了扯嘴角,顿时感觉儿子白养了。 虽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且朱高炽也教导朱瞻基要对老师像对自己一样尊敬,这没问题,但是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替别人养儿子的感觉呢? 钟年冲着朱高炽和张玲珑点了点头,道,“郭兄,嫂嫂,瞻基现在这个情况,需要我每天给他传功,的确是不能离眼,不然一但他自行运转不上来,前功尽弃事小,内力冲破筋脉导致走火入魔可就麻烦了。” 虽然什么内力朱高炽听不明白,但是他也听得明白钟年说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到嘴边的婉拒也说不出口了。 张玲珑虽然面露担忧,但你分得清轻重缓急,并且她明白,自己作为孩子的母亲,需要做出表率。 “钟先生,既然如此,瞻基就交给你了。” “嫂嫂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钟年拱手一礼。 朱高炽揣了揣手,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年突然又道,“郭兄,还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贤弟请讲。” “是这样的,家父在信中提到,东阳县贪污之风盛行,县官与府官沆瀣一气,结党营私,为祸乡里,只不过因为上面有省官的庇佑,所以换了好几个县令也没能肃清官场风气。 我这次回去,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可是我毕竟只是一县县令,圣旨也仅在江宁县范围内管用,出了江宁,我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让令尊帮我请一道暗旨,派一名锦衣卫来协助我行动?” 其实信压根都不是钟年的父亲写的,也根本没提到过这回事,但是钟月来的信里面却有提到过,并且一年之前钟年还在东阳县居住,对于这些事情都有印象,因此本着为家乡谋福祉的想法,钟年决定帮一把。 朱高炽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对于地方上的贪污之风盛行他早有耳闻。 但是这些人却也有分寸,尽管中饱私囊,却还是能保证地方行政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运行。 也就是说,虽然千疮百孔,但是并没有腐烂,就好像是一架破旧的马车,虽然木材寸断,没法坐人,但是还能走道。 第124章 他不会是陛下的私生子吧? 也许对于朱棣来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没有爆发大的骚乱,不会影响到他的北征大计,除非那些官员开始草菅人命了,他才会下旨彻查。 毕竟他连南京都不想待。 但是这位这位太子爷最是见不得这些事情。 从前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也没有合适的人手去调查,锦衣卫虽然好使,但是到了地方上,他也是两眼一抹黑,没办法调查。 这下好了,以钟年的身手配上锦衣卫的权力,想要调查就很简单了,只要能找到证据,那别的就可以交给他了。 最主要的是,这次朱棣也欠了钟年一个大大的人情,这种忙他也不好拒绝,这事就更加顺利了。 因此朱高炽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吃完饭之后,朱高炽两口子很快就走了,并没有过多地逗留。 这样多的事,需要尽快与朱棣商量。 朱棣在得知了全部的事情经过后,也明白,自己这回的确是欠了钟年一个极大的人情,犹豫再三,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封江宁县县令钟年为东阳县男,年俸为禄米一百石。 第二道,勒令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齐岳携密旨随江宁县县令钟年返乡,配合其调查东阳县官场贪腐情况,另调锦衣上前千户所一百户携一队人暗中跟随。 第三道,勒令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自福建返程之时去东阳县配合钟年行事,若情况危急,可调动当地守军。 后两道皆为密旨,由朱高炽亲笔书写,不经外人之手,由锦衣卫直送至二人手中。 一个正五品县男,一箱珠宝,锦衣卫的一把手和三把手帮忙行动,外加一队锦衣卫,朱棣这报恩可以说得上是大手笔了。 而且这配置保护朱瞻基也没问题,虽然说有钟年在,本来也不太担心安全问题…… 至于对外宣布给钟年封爵的理由也很简单。 受命教导太子世子。 这一项就够了。 而钟年虽然说科举的成绩一般,但是治理地方颇见成效,主要是武艺冠绝天下,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人估计也都知道,所以不会有谁不开眼的阻拦。 因为毕竟只是县男,不是郡侯,没多大影响力,封了也就封了,有个由头就行。 当然了,这肯定不可能写在圣旨上,只有一些枢要大臣才有资格知晓。 圣旨连同批假条子是第二天你由齐岳送来的。 至于用齐岳不用张保或者韩宣这俩老熟人很简单,张保作为控股人,开业在即,根本就走不开。 而指挥同知虽然有两人,但是另一人现在在筹建北平锦衣卫,所以南京此时只有韩宣统一调度,也走不开,那就只能派一个稍微官大一点的。 齐岳没走正门,是敲得后门。 高大威猛,脸庞刚毅,眼神犀利而深沉,双唇紧闭,眉目之间散发着一股英气,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 此人一定曾经是百战之将。 这是钟年对齐岳第一眼的评价。 不过并一定是大将,因为江明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甚至有些死板,看不出自信。 也许,是朱棣的亲卫那一类的人物。 不管怎么说,这位,腕够大,借势是足够了。 钟年上前拱手,“下官见过齐将军。” 锦衣卫属皇帝的私人军队,因此千户也可以称得上一声将军,而指挥佥事正四品,显然比钟年的县令大得多,哪怕是县男爵也不够看。 齐岳拱了拱手,“钟先生不必多礼,陛下嘱咐过了,此行以您为主。” 钟年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那行,那就麻烦齐将军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先生请便。” 齐岳称呼钟年为先生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和他俩一辆马车的那个小孩哥。 “师父,您不是会飞吗,为什么不直接飞回去啊?坐马车多慢啊?” 钟年耸了耸肩,“我是能飞,那你们咋办?” “你带我们飞啊!”朱瞻基理所当然地道。 钟年伸出手在他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你那么重,谁带的动你啊!” 朱瞻基顿时曼丽不服气地道,“我哪里重了?我都还没有暮瑶姐姐重,为啥师父你天天抱着暮瑶姐姐不能带我飞啊?” 钟年战术性后仰,脑袋都快贴到马车墙上了。 “不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又不是女孩子,我抱你干嘛?” “哦~我知道先生你为啥要教我辟邪剑法了,原来……” “诶诶诶,闭麦,你可以闭麦了。” 钟年急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齐岳听着两人的对话,三观碎了一地。 哦不,三观没碎,只是世界观碎成粉末了。 这……七品县令?这你说是一品太子太傅我都信。 那可是太子世子,未来的太子啊!就…… 别看齐岳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其实内心早已掀起滔天骇浪。 钟年在他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数层楼。 原本朱棣让他听命于一个七品县令,他就已经觉得这人的身份不一般了,现在还能对朱瞻基这般不敬,这……这不会是陛下的私生子吧? 这个想法一出,齐岳吓了一跳,使劲地咳嗽了两声。 意识到两人都看向他之后,齐岳转过头来道,“公子,先生,我先去前面探探路,在行伍当中待久了,不习惯坐马车。” 钟年点了点头,道,“那你解下一匹马去吧,正好我也带瞻基去天上逛一圈,只载车夫一个人,一匹马应该也行。” 朱瞻基顿时兴奋地从座椅上跳起来,钟年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横抱了过来。 朱瞻基有些羞涩地道,“师父,你干嘛呀?” 钟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瞬间松开了双手,拿出一块白手帕不断地擦拭着,一边擦一边说道: “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啊,我跟没跟你说过,你现在这个身子骨不能剧烈地碰撞,你知不知道刚才如果你跟马车顶撞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钟年这马车高四尺,也就是差不多接近一米三,但是朱瞻基光站着都一米四,一蹦就到顶了。 顶是木头做的,这一撞,虽然不是百分百有事,可是一旦出事,钟年……他自己倒是没事,但是他九族不保。 第125章 谁说莱特兄弟只能是兄弟两个人的? 钟年吓出了一身冷汗,拎起朱瞻基就往外走,对着车夫点了点头之后,继续向前迈出一步。 足尖在一匹马的背上轻轻一点,钟年与手中的朱瞻基已经跃出地面两丈远。 “白首太玄经”急速运转,很快两人变化做两个黑点消失在了马夫的视线中。 那马夫喃喃地道,“大人真乃神人也。” 紧随钟年从马车内出来的齐岳看着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尽管他早就听锦衣卫中有些弟兄说,江宁县县令钟年武功天下无双,可飞檐走壁。 但他对此持怀疑的态度,因为他听说那小子才刚刚二十岁,打娘胎里开始练又能练到哪去? 直到这次接到任务之后,韩宣也跟他说了这件事,他才重视起来,但他也只是觉得最多也就是比自己强,比韩宣强,哪怕是比老大纪纲都强,但是能飞檐走壁总是不可能的。 直到刚才,听着朱瞻基说钟年会飞,他也只当是朱瞻基年龄太小,盲目崇拜师父罢了。 但是现在他只想说一句:你管这叫飞檐走壁? 这尼玛还用飞檐,还用走壁? 这都直接在天上飞了好不啦!他早已碎成粉末的世界观被风一吹,彻底不复存在。 齐岳失魂落魄地回到马车里,他只觉得世界昏暗无比,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紧随其后的一辆马车内,丫丫和秦莲正在叽叽喳喳地聊着,钟暮瑶时不时地开口说两句,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看向窗外。 突然,她惊呼一声,“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公子在天上飞啊?” 丫丫闻言一闪身就出现在窗口,“哪呢哪呢?” 钟暮瑶趴在丫丫脑后,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指着远方的一个黑点,“就是那个,刚才还能看到的,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秦莲张大了小嘴,不敢置信地道,“真的在天上飞?” 丫丫回过头来,仰着小下巴道,“那当然,公子可厉害了,不光能一个人在天上飞,飞的时候还能载人呢。 之前上元节的时候,公子带我去应天府看花灯,我们就是飞着去的呢!” 秦莲的双眸之中充满了向往。 钟暮瑶脸红了红,依稀记得上次在天上飞的时候,某个坏家伙用剑顶着她…… 丫丫不清楚,可不代表她也不清楚。 “暮瑶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你发烧了嘛?” “啊?没没有,我没事,就是有点热。” 丫丫忙将窗帘掀起绑在马车上面。 “那暮瑶姐姐你吹吹风,吹吹风就不热了。” “嗯好。” 钟暮瑶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秦莲看在眼里,暗自好笑,却也不说话。 丫丫突然坐到钟暮瑶身边,抱住钟暮瑶的胳膊,好奇的问道,“暮瑶姐姐,你和公子什么时候成亲啊?” “啊?成,成亲?这……” 钟暮瑶的神色忽而变得有些落寞。 丫丫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忙道,“对不起啊暮瑶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丫丫的声音小了下去,脸上满是自责。 她忘记了,钟暮瑶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办法嫁给钟年的。 不过钟暮瑶还是比她好一些,最起码钟年作为男爵,是可以纳妾的,而钟暮瑶是奴籍,是完全可行的,丫丫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钟暮瑶轻轻地将丫丫揽在怀里,柔声道,“没事的丫丫,相信公子,好吗?他一定能做到的,这不刚刚又得了一个男爵嘛,相信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钟暮瑶心中也明白,在大明,非军功不得封侯,再大的功劳也不行,所以绝大部分开国之后几十年的功臣,最多也就是混个男爵,然后给个衔职。 前途到底如何,依旧是一片迷雾。 另一边,钟年抱着朱瞻基已经飞出十好几里了,朱瞻基的状态由刚开始的兴奋到后来慌乱、惊恐,再到现在已经开始哇哇乱吐了。 钟年轻轻落地,落在一棵大树上,将朱瞻基靠在树干上,蹲下身子,笑眯眯地道,“怎么样?以后还飞不飞了?” 然而,朱瞻基在缓了几分钟后,一边打着嗝一边说道,“当然想,我还想飞得更高一点,带着爹和娘也一块! 诶,师父,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能一次带很多人在天上飞啊!最好是还能在天上吃东西,一边吃一边还能看着像棉花球一样的云朵。” 朱瞻基瞅着蔚蓝地天空发挥着想象,而反观钟年已经汗流浃背了。 “那个,瞻基啊,你有兄弟吗?” 朱瞻基又打了两个嗝,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有五个弟弟,没有兄长。” 钟年扯了扯嘴角,喃喃道“不愧是你啊洪熙大帝。” 最后四个字是在心里面默念的没有说出来。 这才永乐六年,这就生六个了? 真能造啊! “那什么,你等以后有空问问,你那几个兄弟里面有没有想要飞上天的,你可以和他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还真能让你们想到办法。” 钟年再一次在心里面加了一句,谁说莱特兄弟只能是兄弟两个人的。 休息片刻后,钟年带着朱瞻基回到了马车,却发现齐岳竟然还在车里面,并且躺在座椅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齐将军,你咋了?发烧啦?要不要先送你去看郎中啊?” 齐岳闻言僵硬地扭过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又把头扭向里面,“不用。” “哦,那行,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起来,因为我要出去一趟,你看好瞻基,他现在不能磕到碰到,不然额你懂的,所以你最好看好他。” 齐岳一听这话,也只得坐起身来,毕竟保护朱瞻基也是他的任务之一,朱瞻基出了事,他全家也跑不了。 钟年倒是很大条的的就出了马车,然后直接飞到了后面的那一辆马车上。 冲着车夫点了点头,然后就掀帘进去了。 马车内的三女顿时被吓了一跳。 钟年不由分说直接坐到了帘对面的中央位置,然后一手一个将钟暮瑶和丫丫搂了过来。 就是嘛,这个味才对,和俩臭男人在一块有什么意思?! 第126章 谁身上这么香?让我闻闻! 钟暮瑶和丫丫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两人的脸颊上不约而同地泛起了红晕。 钟暮瑶抱着钟年的腰身,有些不知所措,丫丫则是把头埋进了钟年的胸膛,不敢直视钟年的目光。 秦莲的眼中满是羡慕,但是只一瞬便低下头去,抠着手指。 钟年的鼻子狠狠地抽动了两下,轻笑道,“好香啊,谁身上这么香啊?让我闻闻!” 说罢,脑袋朝着钟暮瑶凑了过去。 钟暮瑶顿时大羞,直接把脑袋侧向了窗外,并且用力地推着钟年。 可是钟年哪怕不用力,又哪里是她能推动的。 钟年凑在钟暮瑶的玉颈上贪婪地嗅着,随后轻轻枕在了只有薄薄一层布料的香肩上面。 钟暮瑶的脸红的像能滴出血来,但是钟年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但是很快,钟暮瑶的表情就变得极其精彩。 因为钟年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丫丫轻声道,“暮瑶姐姐,公子是不是睡着了呀?” 钟暮瑶比了一个大拇指,意为赞同,因为他怕点头会弄把钟年弄醒。 丫丫轻轻地将一床小毯子给钟年盖上,那是钟年害怕早上湿气重,给她们每人准备的毯子。 随后丫丫就那么缩在钟年的怀中,一动也不动,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如果是在县衙,公子是绝对不会和她一块睡的,每次都说她还太小之类的话。 丫丫现在极度不平衡。 什么嘛,天天说我小!明明暮瑶姐姐也没大哪去,都没有我妈妈大! 至于这是指的年龄还是啥,那就只有丫丫清楚了,反正咋说都适用。 钟年睡得很沉,三女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音。 钟年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昨天虽然早睡早起了,但是“锻炼”了接近一个时辰,早上刚开城门就出发,这能好好休息嘛。 钟年的呼吸声在马车内回荡,气氛温馨而宁静,仿佛时间也慢了下来,钟暮瑶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想着此次见到钟年父母的种种可能。 丫丫慢慢的也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秦莲轻轻抬起头,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她知道钟年对钟暮瑶和丫丫的感情深厚,而她们也对他有着深深的依赖。 这份感情是多么的令人羡慕。 钟年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了,马车已经临近溧阳。 江宁到溧阳一百七十里(明一里576米),走了两个时辰,从辰时走到午时。 刚一停车,秦莲就下去了,并且拦住了前来叫人的齐岳。 虽然钟暮瑶不想打搅钟年和丫丫的美梦,但是到饭点了,总不能饿着。 钟年悠悠转醒,微微抬头,看了看脸上红着脸的钟暮瑶,倒亲了一口,随后才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一下,把怀里的丫丫也给惊醒了。 “公……公子,你醒啦?” 刚睡醒的丫丫声音很是软糯,就像一样,钟年忍不住有了些许反应,但是很快被他用清心咒压了下去。 “呼,还好前几天刷到了佛家的清心咒,不然可糟了……” “公子,你说什么?” 丫丫睡眼惺忪地抬头看向中年。 钟年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怎么样,你睡得还好吗?” 丫丫点点头,脸颊微红,她试图从钟年怀中挣脱出来,但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钟暮瑶见状,轻轻地推了钟年一下。 钟年立刻会意,小心地将手收回,随后率先起身出了马车。 钟年一走,马车内瞬间宽敞了不少,换句话说,其实本来也不算拥挤,只不过钟年给俩人紧紧地抱着,所以活动不开。 钟暮瑶和丫丫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钟暮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马车内的沉默。 “丫丫,咱们也快些下去吧,公子他们都还在等着呢。” 丫丫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羞涩,但是心里是甜蜜的。 两人下了马车,钟年等人正在路旁等候。 钟年冲着两人招了招手,待到两人走近了些,钟年变戏法似的拿出三顶带着面纱的斗笠分给三女。 “这溧阳不比江宁,你们三个大美女走在街上,难免横生事端,还是遮住得好。” 随后钟年又对着两名马夫说道,“咱们下午还要赶路,所以马车就不进城了,辛苦你俩在这守着,我买了饭给你们带来,行不?” 两人忙道,“遵命,大人。” 钟年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其他人朝溧阳城门走去。 由于不确定地方官场的贪污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保险起见,齐岳并没有暴露身份,钟年递上了自己的批假条子。 好在,这个年代的七品官在地方上也是大人物,所以守城将士没有过多盘问,便恭敬地将几人请进了城。 钟年随意找了一家酒楼,便走了进去。 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好之后,钟年喊了一声小二。 然后随便点了几道菜,让人烫了一壶酒。 三女将斗笠摘下,露出各有千秋的绝美容颜来,顿时引来邻桌几声惊叹与几道肆无忌惮的目光。 但是待到他们看到旁边的齐岳之后,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收了回去,安心吃菜。 从外表上来看,齐岳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上菜之后,朱瞻基挑了两筷子,还抱怨了一句,“师父,好难吃哦,比丫丫姐姐和师父地手艺差远了!” 秦莲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丫丫羞涩一笑,而齐岳则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夹菜,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咽不下去,那就都一样,而且他也没吃过丫丫和钟年做的菜。 但是朱瞻基这个时候心眼虽然也有,毕竟不太完善,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导致周围三桌的人都听到了,连带着正在送水的小二也听到了。 那小二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一只手还在身后挥了挥,墙角的几名大汉也站起了身,隐隐朝这边走来。 钟年和齐岳自然都感觉到了,但是他们谁都没动,因为这些小菜还不值得他们出手,识相地最好,不识相地…… 第127章 怎么,我说人话你听不懂么? 小二走到近前,沉声道,“几位客官,我们一品楼的菜品可是远近闻名几十年了,您这么说,可是要来砸场子的?” 朱瞻基一愣,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实话会引起这样的后果,也怪钟年这两天天天给他灌输平等的思想,一时间竟然忘了发怒了。 钟年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小二哥,小孩子不懂事,说话直了些,别往心里去,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对贵酒楼的的名声自然是如雷贯耳的,绝无贬低之意。” 小二听了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皱着眉头道,“可是,您家孩子刚才的话咱们可是都听到了,您自己可也说了,这小孩子说话直,说明您家孩子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这要是传出去,对咱一品楼的名声可是不太好,这事儿您确定不给个说法?” 钟年放下碗筷,淡淡地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想我把孩子的嘴割下来?你未免有些痴人说梦吧?” 既然有些人不识相,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那小二冷哼一声,“那倒是不用,只是你家孩子必须赔偿给我们店带来的损失!” 钟年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倒也可以,这样吧,我们这一桌的饭钱是一百文,我们周围是有三桌,那我赔你三百文,这可以了吧? 毕竟一个小孩子的话,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多少人在乎。” 钟年虽然可以不用赔这笔钱,他也不想赔,但是朱瞻基在这里,他就必须要以身作则。 他要告诉朱瞻基,不是拳头大就可以不讲理。 百姓和百姓之间还好,毕竟有些人能力所限,没办法去做到尽善尽美。 但是官员与百姓之间,皇族与官员之间,皇族与百姓之间却不可一概而论。 朱瞻基作为未来的储君乃至皇帝,首先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仁政爱民,这也是大胖教了他一辈子的东西。 钟年思想再超前,也不可能说这一点不重要。 只要你有错,哪怕你错误很小,你也要拿出诚心来去弥补。 能哄劝绝不吵吵,能吵吵尽量不动手,只有到了非动手不可的地步才能运用手中的力量去扞卫自己的权益。 也许普通人可以不用这样,但是想做一个好皇帝,一定要这样。 然而,很快钟年就要给朱瞻基上下一课。 那就是,不惹事不代表怕事,跟毒蛇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讲不了,那便打。 那小二冷笑出声,“你知道我们第一楼一天要接待多少客人吗?少说也要有五六百卓,就这四张桌子一天也要接待三四十批客人。 我也不给你算多,就按一百文一桌,四桌四百文,三十批客人也就是十二贯,就这样吧,还有你们的饭钱一百文,一共十二贯一百文,拿钱吧,少一文都不行!” 说罢把手一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钟年愣了愣,突然轻笑出声,“盒盒盒,哎哟哥们,说真的,你,你去考算数,说不定还能考个举人呢,犯得着在这当个店小二吗?” 小二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几名大汉使了个眼色,几人立马上前将桌子团团围住。 “小子,我们也不是欺负你,你不好好管教徒弟,这可不是我们的问题,给我们带来的损失,总不能算在我们头上吧? 你要是不想给钱呢,也可以,把你家孩子给我留下,让他在这刷碗端盘子把钱还上,这个,就是到了衙门也是我们占理。 你要是不想吃官司,要不赔钱,要不就把你家孩子留下。” 钟年微微一笑,随后道,“放心,按照这个理算,钱我肯定会给你,只是,你后面的这四位壮汉把我家孩子给吓着了,这精神损失费得你们赔吧?” 说罢瞅了一眼朱瞻基。 朱瞻基立刻会意,直接抱着腿蜷缩到了齐岳腿边,不敢抬头。 “你看,给我徒儿吓成什么样子了,今天你不给个解释我砸了你的店!” 说着,钟年直接站起了身,冷冷地盯着那小二。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动手,因为他现在这个理由毕竟有点牵强。 那小二一听乐了,也不生气,笑道,“小子,知道我家掌柜的是谁么?” 钟年也乐了,“怎么的,你家掌柜是王爷就可以不讲理了吗?” 小二脸色一变,低声骂了一句,“入你娘的不要命了是吗?你自己想死可没人拦着,别他娘拉上我们!” 钟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的是事实啊,就算王爷也要讲道理啊,难道王爷吓到了小孩子就可以不用赔钱了吗?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你家掌柜的真是王爷吗?恐怕不是吧!” 那小二看向钟年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果断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动手。 那几个人盯着三女早就开始流口水了,但是还没等他们伸手就全部飞了出去。 钟年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看向那小二,“小二哥,现在我们可以讲一讲赔偿的事了嘛?” 那小二哪里见过这阵仗,直接就被吓傻在原地,但是很快回过神来,恶狠狠地说道,“敢来我们一品楼闹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有胆你在别走!” 钟年耸了耸肩,“我当然不走,你还没赔我钱呢我走什么?” 那小二连声说了三个好,“你带种啊!我这就去找我们家掌柜的,你有胆就跟他要钱。” 说罢小二转身要走。 钟年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依旧笑眯眯地道,“现在是你和这几个大汉欠我钱,我徒儿是你们吓到的,和你们掌柜的可没有关系。 想走?可以,先把钱拿了,一共二十贯,去掉我赔你的十二贯一百文,你还需要给我七贯九百文钱,少一文都不行哦。 拿不出钱,你们就谁也别走了!” 原处几个大汉还想起身,钟年一个闪身在他们的小腹上各自踩了一脚,居高临下地道,“如果不想死的话,在你们把钱还上之前就别动了。” 那小二此时已经跑到门外了,被钟年一脚踢了回来,“怎么,我说人话你听不懂么?” 第128章 我刚才,有说过这句话吗? 钟年走到小二身前,依旧是笑眯眯地道,“怎么样,什么时候把钱还我?” 那小二嘴里还在叫骂着,钟年啧了一声,一记手刀给他砍晕了过去,随后拖着他来到账台,对着早已吓傻了的账房先生道: “先生,您也看到了,你家小二欠了我八贯钱不还,可是我这还有急事呢,您看您要不要先替他把钱还上? 不然的话,我就只能带着他们五个走了啊,这我实在是着急赶路啊。” 那账房先生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结结巴巴地道,“小……公子,我和他不熟,您看,您家孩子也没出啥大事,要不这事就算了吧,大不了免了你这顿饭钱就是了。” 钟年眉头微皱,随后道,“你给我拿两个食盒,再给我拿两个馒头,我要打包。” “好嘞,公子您稍候。” 那账房先生麻溜地走向一旁的小门,不多时便折返回来,手中多了两个食盒。 钟年将食盒丢给齐岳,并让他们将饭菜打包好,然后从兜里面掏出一叠宝钞,然后点了十三张一贯的递了过去,道,“这个是小二哥说的赔偿,你应该找我九百文,快点,我还着急赶路呢。” 那人有些懵逼,不明白为什么钟年还要给他这么多钱,明明他都不认啊! 但是钟年还在催促着,那人只好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张一贯钱递了过去,语速极快地说道“公子,不用找了,不差那一百文。” 钟年迟疑片刻,转身随便找了一桌客人,将一贯钱递了过去,道,“兄弟,我看你有眼缘,这一贯钱就算我请你的,你给我一百贯使使。” 那客人见到钟年过来,下意识地就搬着凳子往里缩了缩,但是听清钟年的话后又有点小脑萎缩。 那人对面的同伴对着钟年笑了笑,接过了钟年递过来的一贯钱,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一叠宝钞,然后拿出十张一百文面额的递了过去。 自始至终,那人没有说一句话,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 钟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宝钞,也不多废话,转身捻出两张递放在了柜台上,然后道: “行了,赔偿的钱和饭钱都结清了,然后多的一百文是买你那两个食盒的,多出来的就算是给你的小费了,行,我们走了啊。” 那账房先生忙躬身道,“公子慢走。” 此时丫丫等人也已经打包好了饭菜,戴好了斗笠,钟年将昏迷在地上的小二一把丢到那躺在地上的四名大汉身上。 刚刚站起身来以为没事了的四名大汉再次被砸的瘫倒在地上。 钟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足足有数丈长的白色绳子来,在那账房先生的注视下,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地上五个人面前,三下五除二地将五个人结结实实的捆了上下两个圈,确保不会滑落。 钟年伸出手在耳朵里面掏了掏,也不知掏出了什么,只见他随手一甩,手中现出一根银色的长枪来。 钟年把枪尖一横,然后插到两个绳圈中间连接的位置,手腕微抖,便将五个人挑了起来,往肩膀上一扛,就准备往外走。 那账房先生这才反应过来,忙大喊道,“公子,公子您这是干嘛呀,您不都说好了放过他们了嘛?” 钟年闻言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一脸懵逼的说道,“我刚才,有说过这句话吗?” 那账房先生也蒙了,他以为是这意思,但是钟年貌似……的确没说过这话,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并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拔腿便走。 随后钟年带着几人走入一个小巷子。 钟年先是给了其余四人一人一记手刀将其打晕,随后对着身后的齐岳道: “齐将军,你们还从北门走便是,记住,光明正大的就走便可,我先将这五个人送出城去,出城应该不用查身份,你们只管走便是。” 齐岳拱手点头,尽管他不明白钟年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朱棣吩咐了,听他的。其次钟年很强,比他强得多,就够了。 钟年足尖一点,六个人的身影逐渐缩小,逐渐化作一颗不规则的黑点,到最后连黑点都看不到了。 钟年这次飞得极高,在地面上根本是看不到的。 不多时,钟年在城外落地,特意将五个人丢在了距离马车还有约十里的地方,将绳子收好,待他扛着枪回到马车旁边时,齐岳等人正在缓缓走来。 钟年将枪往马车里面随手一塞,接过丫丫和暮瑶手中的食盒递给两名马夫,随后便招呼着众人上马车,自己躺在马车顶上晒起了太阳。 “我饮过风 咽过沙,浪子无钱逛酒家,闻琵琶 谁人画,不再春风如寒鸦~我饮过风咽过沙,浪迹天涯浮云下,叹流年 似黄花,问过苍天无人答……” 丫丫撩起窗帘探出头来,朝着马车上喊道,“公子,你这是唱的什么歌啊?” “此乃我原创歌曲,暂时还没想到名字,怎么样,好听吗?”说罢钟年在心里面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花僮姐姐,对不起了,您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生,应该不会怪我吧? “好听诶,暮瑶姐姐说想让你教她唱!” “丫丫,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哎哟,公子,暮瑶姐姐害羞了呢,哎呀,暮瑶姐姐,你别掐我啊,我知道错了嘛~” 钟年听着马车内两人的玩闹,有些心神激荡,他已经开始期待了……当然,期待的是什么那就很难说了。 钟年等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城门还有约莫一里地的样子,钟年微微侧身,开启千里眼,能看到从城门处有十余骑正纵马出城。 而在这当中,那账房先生被一个人载着,正趴在那人身前,看样子有些狼狈。 钟年喃喃开口,“没穿盔甲,看来是衙门的捕快了,哎,这就没意思了。” 说着,钟年换了个姿势,继续哼歌。 不多时,那十余骑便发现了停放在这儿的马车,并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仅仅仅仅数十个呼吸的时间,那十余骑便来到近前。 “吁~这是谁的马车?何故停放在此处?” 与此同时,那被驮着的账房先生也从马上下来,跪倒在一边哇哇开吐。 第129章 踢到铁板了 两个马夫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并不搭话,依旧低头扒饭。 那人登时就火了,但是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手下就拔出刀来指着两个马夫说道,“你们两个贱奴聋了吗?我们捕头问你们话呢!” 两个马夫对视一眼,各自耸了耸肩,依旧是不搭理他。 马车内的丫丫从车窗探出一个头来,冲着那几名捕快吐了吐舌头,还做了个鬼脸。 那可把那捕头气够呛,抽出佩刀来走到其中一个马夫身前,直接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没见过血是不是?” 那捕头还想再说些什么,马车上传来了钟年的声音,“如果你想让你的全家给他陪葬,那你大可以现在就动手。” 还不等那捕头说话,正在呕吐的账房先生就捂着脖子站起身来,“大人,额咳咳,大人,就是,咳,就是他,咳咳咳……” 说完这几个字,又跑到一旁剧烈的咳嗽起来。 曹景顿时怒火中烧,感情这人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啊,显然知道自己犯事了还不跑? 这要是在应天府那种地方也就算了,遍地是王侯,他一个捕头还真不算个屁,但是这儿都离着应天府二百多里了,溧阳还是个小县,他这捕头在普通人眼里就是天了好吗? 曹景用刀指着马车顶,恶狠狠地道,“你带种啊,知道自己犯事了还不跑,是觉得你爷爷我的刀不够快吗?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下来,你们全都得死!” “三!” “二!” “一!” 曹景再也忍不住了,把刀一横就往最近的马夫脖子上挥去。 那马夫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在心里面把钟年埋怨了个半死,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 然而那把刀终究是没能砍下马夫的脑袋,甚至都没能靠近,刚扬起来就被弹飞了出去,在空中直接碎成了两半。 钟年带有几分嫌弃的声音响起,“我一块指甲就浪费在这么个破玩意上,哎,亏麻了。” 那捕头惊恐万分地退后两步,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是谁?” 钟年脸色古怪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你这捕头不专业啊,我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口都是登记过的,你也不知道问问。” “咳咳,正式介绍一下,在下……啊呸呸,吾乃东阳县男,江宁县令钟年,尔何不行礼啊?” 五品爵位再小也不是八品下的捕头可以招惹得起的。 说着,钟年将封爵诏书掏出递了过去。 钟年暗自撇了撇嘴,丫的就有个诏书,也不说给个腰牌之类的东西,真小气!见面就扔诏书这像什么话? 曹景看完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 “钟,钟大人,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是有意找您麻烦的,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一马吧……” 曹景说话都打着颤。 这也就是两地相隔接近二百里,江宁县的事还没传出来这么远,不然他估计得吓个半死。 钟年伸了个懒腰,随口说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家的马夫并不是奴籍,乃是我花钱请来的,你身为捕头应该知道,无故恐吓百姓是什么罪名。 我呢,也不要求你们县令治你的罪,只要你赔偿二十贯钱就行,这不重吧?” 事实上,如果那马夫是奴籍的话,说不定还真的很麻烦,但是偏偏不是,那曹景这罪名可就大条了。 原本如果没人追究起来,上面不查,也就那么过去了,曹景这几年也一直都是这么干的,杀人灭口,处理的干净些,也没出过事,可是偏偏今天碰到钟年了。 也该着他倒霉,不过钟年并不知道他此前都干过什么事,只当他是和那个一品楼的掌柜有什么姻亲,替人家来出头的,教训一番也就是了。 要不然,他这条命是别想要了。 曹景咬了咬牙,道,“大人,这钱我出,还请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 “那是自然,只要你把钱赔了,今后好好做人,别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曹景和身后的十几名捕快凑了凑,然后又从那账房先生搜出几张宝钞来,将二十贯钱恭敬地递到了钟年身前。 那几张宝钞钟年还认识,正是他先前补偿给那账房先生的钱。 但是此时那账房先生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蜷缩在一条马腿后边,就连抬一下头都是不敢的。 钟年冲着曹景微微一笑,“好了,我们算是两清了,曹大人若是有公务,还请自便。” 曹景有些尴尬地拱了拱手,扭头想走,但是很快又转了回来,但是面对钟年,他又不记得要说什么了。 “曹大人还有何事?” 曹景脸上的表情不断切换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钟大人,我听闻,您今日在一品楼得……阿呸呸呸!” 曹景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改口道,“我听闻,今日在一品楼,有几个不开眼的伙计得罪了您?您把他们都收拾了一顿还带走了?” 钟年随意地跳上拉车的一匹马,斜躺着说道,“是有这么回事,他们欠了我的钱没还,我急着赶路,便只能将他们带走咯,等他们什么时候把钱还上,我再放他们回来。” 其实钟年根本也没给那些人还钱的机会,直接捆起来就走了,但是这都不重要了,现在主动权在他手上。 钟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怎么,曹大人是想替他们还钱嘛?” 曹景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地上的账房先生,怒骂道,“王二他们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还有你,脑子也不好使是不是?看见了也不知道拦着?” 那账房先生没有丝毫的反应,也不敢解释,就缩在那里,如果不是身体还在颤抖,估计别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曹景来之前就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知道这钟年是个不好惹的主,但是看其衣着与马车的装潢等等,明显不是什么王侯将相之类的大人物,充其量有点武艺。 但是没想到,不是公侯是男爵,虽然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对于他来说的确是踢到铁板了。 第130章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曹景硬着头皮转过身,对着钟年拱手道,“大人,那小二王二乃是下官的好友,还请大人通融则个,先把人放了,这钱,我与那掌柜的凑一凑给您送来,可好?” 钟年摇了摇头,“那不成,本官还要赶路呢,哪有工夫在这陪你们耗着?要是拿不出钱来,我就带着他们,每到一地歇息的时候,就让他们给我刷碗挣钱,假以时日,总能还齐的。” 曹景扯了扯嘴角,不只是他,连带着身后十余名捕快皆是如此。 这不是瞎胡闹吗,就算一天干八个时辰,一个月也赚不上两贯钱,五个人得起早贪黑赚两个多月才能勉勉强强凑齐这二十贯,更何况还要赶路,只有休息时能做活? 那不得还一年啊? 要说这人也是倔点,宁愿带着五个拖油瓶走一年,也不愿意花半个时辰的时间等人送钱。 任凭曹景怎么说,钟年就是不答应,非要现在就见着钱。 曹景本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更是整个人都处在爆发的边缘了,但是还没等他爆发呢,他就瞥见了原处碎成数十块的佩刀,瞬间又没了脾气。 人家会怕他鱼死网破?怕个屁,弹块指甲都能把自己的刀崩碎,要杀自己这点人很难吗? 曹景深思过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正要开口,钟年突然又道,“要我说,你也别着急,也不一定就得放弃他们了,你随便给我牵两匹马,我给你算二十贯钱,这事就算完,怎么样?” 早期的大明并不缺马匹,普通马匹的价格也就在十到十五两,这十几匹马虽然也算精壮,但是距离宝马还差的老远呢,一匹十五两最多了。 钟年给算十两,虽然稍微有点少,但是也差不多,至少现在曹景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曹景原本都打算放弃了,听到钟年这么说,顿时又变得有些犹豫。 一方面,二十贯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他跟那王二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只是一品楼的掌柜和溧阳县令是亲兄弟,所以受县令所托来此追人。 花这二十贯,估计县老爷都得给他骂个狗血淋头,但是和那一品楼的掌柜两人凑一凑平摊一下还勉强能接受。 但是这两匹马不一样,从马匹的质量来说,二十两本来就够低了,几乎不可能再低了的价格,再加上马鞍马镫那些东西,这价格已经差不多接近三十两了。 最主要的是,这些马匹都是县衙培养了数年之久的,早已和人熟悉了,花钱去买新的再培养不知道要费上多少功夫。 在场一人一匹马,让谁把自己的坐骑拿出来会愿意? 但是另一方面,人家钟年已经做出了足够的让步了,这事是他们理亏在先,是王二先张口要天价赔偿的,现在人家给台阶你还不下多少就是不给面子了。 再说了,跟县令那边说是对方要价太高,但是跟一品楼的掌柜那边怎么说? 就说人家开了条件了,但是我们不舍得? 这不是挑拨人家兄弟矛盾嘛。 横竖他曹景不是人。 钟年说是急着赶路,此时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当然知道这是明摆着官商勾结的戏码,那县令和这曹景还有那个一品楼的掌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如此,当然是能怎么宰就怎么宰咯。 如果不是顾忌对朱瞻基的塑造影响,他早就拎着人去县衙要说法了。 “怎么样啊曹大人?还是不行吗?” 曹景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大人您稍等,我去和兄弟们商量一下。” 钟年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打了个哈欠,然后闭上了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曹景气得牙痒痒,可是也没有办法,回头招呼了一众衙役…… 一炷香之后。 “大人,就按您说的,给您两匹马,但是,可否让我们将鞍镫撤下?” 曹景低着头,拱手问道。 钟年抬了抬眼,两名捕快正抱着自己的爱马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捋着毛发,眼眶明显地湿润。 钟年看得真切,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不要马了,我只要两副马鞍和马镫,这事算两清。” 曹景闻言大喜,忙问道,“大人此言当真?” 钟年下得马来,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快给我拿来?” 曹景将钟年的意思转达了一遍,那两个捕快惊喜之余,慌忙将自己的马具解下来送到了钟年面前,眼角还挂着泪,脸上是溢于言表的喜悦。 钟年仰天长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马夫准备启程,然后回过头来对曹景道: “他们几个就在此地向北十里左右一块大石头后面,被我打昏了,暂时醒不过来,十二个时辰后自然会醒,我就先走了,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以后切不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枉我今日放过尔等。” 说罢,跳到一辆马车上,撩帘而入。 曹景眼神闪烁了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转身挥手,示意一众捕快去寻找王二等人。 后面会发生什么,那就不关钟年的事了,他现在脑子很乱。 “哎,我还是太善良了啊。” 一旁的齐岳闻言扯了扯嘴角,心说那您这也能算善良,那我……哦,是比我善良点,那没事了。 朱瞻基此时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缠着钟年。 “师父,为什么我只是说了一句话,那小二就要问咱们要那么多钱啊?” “精神损失费是什么呀?” “为什么师父你一开始跟那个小二说,他们还没给钱您就不走,可是您后来又走了呢?”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多钱您还要给他们啊?” “那么大一捆绳子和那么大一杆枪您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啊?” “咱们抢了人,为什么您还让我们光明正大的出城啊?” “为什么咱们要在这等这么长时间啊?” “为什么您刚才跟他们要马匹抵债,最后却换成了两副马具啊?” “为什么……” “停!我靠,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第131章 民心所向,无往而不利 朱瞻基缩了缩脖子,随后吐了吐舌头,委屈巴巴地道,“那我就是想知道嘛……” 钟年扶了扶额,理了理思路,缓缓正色开口道,“我一条一条的给你讲,你给我好好听,这些东西你都要记在心里,记一辈子,知道吗?” 朱瞻基如同小鸡啄米般点着小脑袋,这要是再长高点,估计都得给脑袋磕个稀巴烂。 钟年抬头看了齐岳一眼, 齐岳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起身朝外面走去。 “你这第一个问题倒是很简单,因为这溧阳县的县令和一品楼的掌柜估计早已同流合污,因此那一品楼的伙计早已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 反正无论是和谁起了冲突,在公堂上,县令都是向着他们的,所以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宰客。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家酒楼做的这么大,估计也是因为其他几家酒楼要不就被他们吞并了,要不就被他们给逼走了。 整个溧阳的酒楼都以此为尊,或者说这也是一家分店,和其他分店同属于一家店,背后之人是同一个。 今天这也就是咱们,如果是普通食客,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尚未考到功名的读书人,今天都得吃了这个闷亏,这钱要是不拿,估计就得去大狱走一遭,最后还是得拿钱,人家估计也就指着这个挣钱。” 朱瞻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歪着脑袋问道,“可是师父,难道州府的官员就不管吗?” 钟年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钟年突然轻笑两声,“关于这个问题,过几天我再给你答案,我先给你讲讲精神损失费的事。 这个概念是为师提出来的,也可以叫精神损害赔偿金。 就是说,当一个罪犯在一个案件中,或者在一件事情当中,侵犯了别人的合法权利,从而导致那个人在心里和感情上收到了创伤。 那个人因此啊这个茶饭不思,寤寐难眠,终日浑浑噩噩,就像活死人一样。只有通过金钱赔偿才能够得到一些慰藉和弥补。 那这个罪犯需要赔偿给那个人的金钱,就叫做精神损害赔偿金,也就是精神损失费。 只不过这个东西时很复杂的,在你学到我八成的本事之前,你就不要想着把这个东西搞出来了,你玩不转的,知道不?” 朱瞻基懵懂地点了点头。 钟年继续道,“另外,咱们毕竟还有要事要做,我也不是什么巡抚之类的大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加一个小小的男爵而已,还没资格去插手人家溧阳县的行政。 如果我今天在那待着,等到那掌柜的来了,这事最后肯定要闹到衙门去,就算迫于压力,那县令惩治了那掌柜的,最后那掌柜的和县令肯定都会对我怀恨在心。 聪明人便不该到处树敌,咱们在这解决,不去衙门,我就只是得罪了那掌柜的,人家县令也不会记恨于我。 同理,这也是为何我后来只是象征性地要了两副马具的原因之一。 至于一个小小的掌柜,得罪便得罪了,我为何要怕他呢? 瞻基你要知道,咱们宽容待人,不代表咱们没有火气,如果别人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那就别管什么道义不道义,打了再说,对于有些社会垃圾,你必须要把他们打疼了,打服了,他们才会愿意听你讲道理。 我给他们那么多钱则是为了和他们在这笔账上两清,这样子咱们带走那五个人就是合理的了,因为咱不欠他们钱,他们欠咱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理在我们这边。 这一点你也要铭记于心,作为一名合格的官员,或者是任何管理别人的人,在做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占住理再去做,因为你占住了理,也就是占住了人心,而人心所向,无往而不利。 如果咱们这笔赔偿的钱不给,咱们把人还带走了,那就变成咱们不讲道理了,到时候你师父我丢了名声事小,还容易被一些捕风捉影的言官弹劾,那才是最要命的。 另外,让你们光明正大的出城,还有咱们在这等着,就是为了引那些人来找我们,知道我们是从这个门出城的。 你想想,如果这些人不来找咱,咱们绑了这五个人有什么用? 我绑这五个人就是为了让他们把咱这个钱还上,那先前咱们赔付出去的十二贯钱不就都回来了?还能多赚一点。 只不过那捕头也是个憨货,上来便被我先讹了二十贯。 不过这也是我后来只要他两副马具的原因,咱们见好就收,赚了八贯钱就得了,再纠缠下去那就有违我的初衷了。 也不妨告诉你,在那小二过来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计划,目的就是扬名,在溧阳县打响我江宁县令钟年的名号,这样后面我江宁县的商人来到周遭县城做生意的时候,也更容易融入市场一些。 至少现在可以预料,在溧阳县,我的名声在百姓当中应当是极好的。 你以为百姓们不知道这一品楼的掌柜的还有那县老爷那点破事? 他们只是没办法反抗,但是在心里面还不定怎么骂呢,现在出现这么一个人,狠狠地替他们出了一口气,那对吧,我的名声可想而知不会差,最多就是那掌柜的记恨上我,可是他终究也就是一个商人,又能有多大力量呢? 从整体上讲,我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几贯钱也就不重要了。” 当然,最终促使钟年放弃讹他们两匹马还有一个导火索,也就是那两名捕快对待爱马不舍的泪水。 钟年前世养过好几次狗,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死掉或者送人,经历过太多次的分别的人,是没办法去掠夺的。 就有一点像那位小胡子,奉行素食主义,反对虐杀动物,但是因他而死的人成百万上千万。 但是也只是有一点像,钟年也只是被稍稍的触动了下,结合不得罪那县令和见好就收的原则,最终才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如果只是因为见不得别离,他倒也不至于那么的愚善。 第132章 谁惹的事找谁要去 尽管朱瞻基依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是钟年却不打算再解释太多了,摸了摸朱瞻基的脑袋,拔腿便走,目标自然还是后面的那辆马车。 秦莲再一次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躺在两女怀里的钟年。 钟年打了个哈欠道,“那什么,上午没睡够,再睡会。” 说罢钟年把脑袋往钟暮瑶的腿上一枕,几个呼吸的工夫就睡着了。 睡着了的钟年怀里面还抱着一只呆萌的丫丫,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迷茫。 …… 溧阳县衙。 县令周成端坐在大堂,焦急地等待着。 堂下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面是一个与周成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男子。 此时那男子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就好像屁股生了痔疮一样,在那左摇右晃的。 “三弟,你能不能别晃了?” “二哥,我着急啊!那些个打手都是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王二也是跟了我十好几年了,现在说让人绑走就让人绑走了,我这酒楼以后还怎么开啊!” 周成叹了口气,将脑袋别了过去,他现在是真心累啊! 摊上这么个弟弟,真不知道是倒了几辈子霉了! 又过了一炷香,周成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冲着那男子怒声道,“周康!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那些个手下收敛点,收敛点,就是不听,现在好,摊上事了,知道着急了?” 周康也跟着站起身来,但是话到嘴边了,又不知道怎么说,又颓然地坐下,哭丧着脸道,“谁知道咱溧阳县能招来这么尊大佛啊!” 周成冷哼一声,“大佛?还不一定呢,按照你家账房所述,此人倒有点像……” 周成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下去。 这可把周康噎够呛,“二哥,像什么?你说啊。” 周成走到周康身边,附耳嘀咕了几句。 岂料周康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锦衣卫?怎么可能?!” 周成上去就是一脚,然后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声音极小但又满含怒气地道,“你他妈是长了个猪脑子吗?” 周康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委屈巴巴地道,“二哥,我干嘛了你就打我?” 周成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低吼道:“如果真是锦衣卫,说不定我现在都已经被人盯上了,你这么喊是不要命了? 他娘的你不要我还要呢!” 周康缩了缩脖子,吓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二……二哥,我可是听说锦……”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啊?” “嗯!嗯嗯,嗯嗯嗯……” “一点声都不准有!” “……” 周成这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抬手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 就在这时,衙门的院中传来了曹景惊喜的声音。 “大人,大人,我们把人带回来了!” 周成忙起身往门外走去,周康也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 曹景命一部分人将马匹牵回,然后指挥一部分人将王二等五人抬到院内。 周康走上前来,惊叫一声,上去就朝着王二的屁股来了一脚,“你这驴养的玩意,净知道给老子惹祸,你怎么不死了算了?” 然而王二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康连着踢了好几脚,周成看出不对劲来,忙上前拉住了周康。 “王二!王二?” 连着喊了两声,地上的王二一点反应没有。 周康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一旁的曹景见状忙道,“大人,周掌柜的,你们放心,那位大人说了,王二他们没事,说是被点了穴道,十二个时辰就会好了。” 周成面带惊异地探了探王二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忙问道,“大人?那人你认得?” 曹景拱了拱手道,“那位大人乃是新封的东阳县男,江宁县县令钟年钟大人。” 周成和周康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周康忍不住问道,“江宁县距咱们溧阳县几乎有二百里,那钟年为何会出现在这?” 曹景摇了摇头,“钟大人没说,我们也没敢问。” 周康突然连连摆手,“不对不对,这不可能,这根本就说不通,先不说现在不是休沐的日子,那钟年不可能在这。 我可是听李永说了,那人武艺极高,且很是年轻,那钟年既为县令,当是读书人,那么年轻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有工夫再去练武? 这根本就不可能!” 曹景摊了摊手,无奈地道,“周掌柜,我也希望这不可能,可是钟大人还给我看了他的封爵诏书,这总做不得假吧?” 周康愣了愣,随后冷哼一声,“怎么不能?你是觉得那钟年派人假扮成他来我们溧阳捣乱的可能性大,还是一个年轻的读书人会武功的可能性大?” “这……”曹景也皱起了眉头,听周康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不对劲了,他是亲眼见识过钟年的武功的,说实话,那人年轻的不像样子,说是尚未加冠也有人信,多半还真的不到二十,能有那个武功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这样的人还能考中进士?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打娘胎里面开始练,都不太可能练到这个地步,更不可能有时间读书了! 周成缓缓道,“也许,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不是那钟年要对付我们,而是有人假借钟年之手在警告我们。” 周康脸色巨变,“你是说……” “闭嘴!” “哦。” 周成深吸一口气,“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周康,你把人带回去,好生看管,最近这段日子都收敛点,万不可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是,二……县令大人。” “行了,回去吧。” 周成看着周康离开的背影,眉头拧成一团,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一旁的曹景又走上前说道,“哦对了,大人,那钟年还让我们赔了二十贯钱给他,这钱……” 周成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着手往县衙里走,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谁惹的事找谁要去。” “嘿,那感情好……哎!周掌柜的,你走慢点!” 第133章 宁拆百座庙,不毁一桩婚 接下来的两日并没有再生出什么波折,钟年一行人一路沿长兴、归安、武康到达杭州,在杭州逗留了半日之后,又走萧山、诸暨(ji)一道,过五指山,于五月初四傍晚抵达了义乌。 接下来只需要渡过义乌江,便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直达东阳。、 钟年等人在义乌城的一家客栈住下,决定明日再渡河。 钟年刚一进房间便急冲冲地洗了一个凉水澡。 “艾玛,憋了两天了,再这么下去就要炸了!” 可是钟年这一趟也算是痛并快乐着。 痛就是憋了两天半无从释放,快乐则是因为这两天他几乎除了吃饭睡觉以外,都是和钟暮瑶还有丫丫黏在一起的。 可惜的是,晚上住客栈的时候,钟暮瑶却极力地抗拒和他睡一个屋。 因此钟年虽然在白天吃干抹净的,可是一到了晚上就开始哀嚎了。 钟年暗暗下定决心,今晚一定不能再这么窝囊了,因此洗完澡之后钟年饭都没有吃就直奔钟暮瑶和丫丫的房间了。 而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那就是之前在路上的时候,秦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一次吃过午饭之后,跑到了前面齐岳和朱瞻基那辆马车上去了。 而钟年经过观察,得出一个结论,秦莲对齐岳有点意思,本着宁拆百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原则,钟年以安全问题为由,打发齐岳和秦莲先一步渡河去探路。 原本齐岳当然是不答应的,但是被钟年私下“劝说”了一番之后也就答应了。 而钟年明面上给出的理由是如果齐岳一个人去,太过扎眼,容易引起怀疑,带上秦莲,两人打扮成农夫和村妇,就显得正常多了。 因为天这么黑了,已经不可能进城了。 钟年给的任务具体来说就是查探东阳县近些年来的民生情况,那么自然是要去县城周围的农村打探。 而齐岳这威猛高大的身躯摆在那,大晚上的往人家农夫门口这么一站,估计都得给人吓尿了,而再配上一个瘦弱的秦莲,就显得正常点了,说是逃债来的农夫一点问题没有。 秦莲自然是满脸羞红地答应了下来,齐岳揉着通红的肩膀头子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们两个就“愉快地”上路了。 这样一来,在客栈住下的就只剩钟年、钟暮瑶、丫丫还有朱瞻基四人了。 没有了秦莲那个电灯泡,钟年“顺理成章”地在房间中左拥右抱。 钟暮瑶试探性地转移话题,并试图从钟年怀中挣脱出来。 “公子,你为什么要让秦莲妹妹和齐将军一块去探路啊,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子行动怕是多有不便。” 钟年搂在钟暮瑶腰身上的手又紧了紧,微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么,秦莲看齐岳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了……” 钟暮瑶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顿时双颊微鼓,眼含笑意,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丫丫也跟着道,“公子,这么说,你是在撮合秦莲姐姐和齐将军了?” 钟年点了点头,“那可不,你家公子曾经也是顶级红娘来着。” 这话钟年可不是瞎编来的,前世他的确经常给身边的朋友牵桥搭线,虽然也黄了不少,但是最后成了的更多,从这方面来讲,他还是蛮有做红娘的潜质的。 然而,此话一出,丫丫和钟暮瑶顿时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钟年眨了眨眼,小声地补充道,“那个,也许叫红叔?” “噗~哈哈哈哈……” 钟年也闹了个大花脸,为振夫纲,他快速地转过身将两人拦腰扑倒在床上。 正待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房门响了。 “两位小姐,饭菜准备好了,需要给你们送上来吗?” 钟暮瑶顿时恢复了理智,想要将身上的钟年给推开。 然而钟年只是略微用力,就压得钟暮瑶动弹不得。 钟暮瑶越是着急,钟年就越是兴奋,最后干脆一口咬了上去。 丫丫看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强压着对外面喊了一声,“不用,等会我们下去吃。” “哦,好嘞。”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小,钟暮瑶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狠狠地剜了钟年一眼。 钟年也不在意,继续忘我地吻着,直到钟暮瑶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松开她。 一旁的丫丫早已转过身将整张脸藏在被子里面,隐隐露出半片红苹果。 钟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戳了戳丫丫的小脑袋。 “小懒虫,下楼吃饭啦!” 丫丫回过头来埋怨地看了钟年一眼,撅着小嘴,可怜巴巴的,完全不顾及这对钟年有多大的杀伤力。 不过钟年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吃饭,长夜漫漫,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丫丫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从“虎口”下走了一遭。 而朱瞻基早就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这次朱瞻基学乖了,尽管这客栈的食物只是能勉强饱腹,味道完全没办法形容,但是瞻基虽然不称赞,但是也一句诋毁的话都没说。 钟年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这是帝王心计的最细化展示,在这里就是一个乖孩子的形象,但是如果让朱棣来体现,那就是另一个场景了: 嗯,嗯,嗯。 你们说啥我就听着,我也不说好,我也不说坏,你自己猜呗。 猜对了给你升官加工资,猜错了你就去奴儿干都司当苦力吧,或者再怎么也得降职留用,远离政治中心。 尽管钟年并不喜欢这种方式,但是他一直没有忘,自己教导的是国家未来的储君,所以这都是不可能避免的。 目前来看,朱瞻基不说明不明白,但是也已经有三分模样了。 吃完饭后,钟年打发朱瞻基自己去站一会桩,吩咐他站完之后再做一张试卷,自己则是一头就扎进了两女的房间。 地字号房间内都是标配的两张床。 丫丫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 也是从这一天过后,丫丫再也不提给钟年侍寝的事了。 也算是攻防易手了。 第134章 电灯泡的代名词 翌日,寅时五刻,晨钟刚刚敲响,钟年等人便已经在东城门口等着了。 钟暮瑶看上去还有些疲惫,而旁听的丫丫此时更是连眼皮都睁不开,而出力最多的钟年却是神采奕奕。 不得不感叹练武的好处。 不过,困也得起,主要一个就是,钟年都不太熟悉这些亲戚。 简单点来说,就是亲爹亲妈都得学着叫……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来早点,渡口人少,方便过河。 两辆马车呢,得雇条大船来着。 正如钟年所料,渡口摆着几十条船,候船的人寥寥无几,钟年一行很顺利的过了河,来到了和齐岳约定好的地点。 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齐岳才带着秦莲出现在钟年面前。 只不过,他的形象……有点惨。 钟年捏着鼻子跑远了点,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道,“齐将军,你这是……掉粪坑里了?” 齐岳甩了甩裤子上的黄色液体,大口喘着粗气道,“大人,我先去洗一下,你问秦姑娘吧。” 说着就吐了出来,然后一路狂奔到河边。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保护环境了,他现在只想活命,他快要憋死了。 钟年又将视线转向秦莲,秦莲情况要好很多,只是衣服上沾了一点,应该是被齐岳甩到身上的。 但是毕竟是女孩子,所以她现在也是恶心的要命,但还是强忍着给钟年解释道: “公子,是这样,昨晚我们去到一户农户家借宿,但是那农户却认为我们是县衙派去征税的,不让我们进门,还把门关得死死的。 我们接连问了几家,都没有人接纳我们,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你到是说啊!” 钟年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后来齐将军气不过,和一家农户打了起来,一出手就把人家打伤了,结果全村的人听到动静都来了,齐将军打倒了好几个人,可是那些村民人太多了,根本就打不完。 最后齐将军被那些人扔到了……粪坑里面,还把盖子堵上了,说要淹死齐将军,后来,我趁着村民们都回去睡觉了,掀开盖子把齐将军救了出来,然后我们就赶快跑来和公子您汇合了……” 钟年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这事闹的,要说怪齐岳吧,他差点死那,如果不是派了秦莲去跟着,这会儿啊,这位正四品大官,就要淹死在粪坑里面了。 可是要说怪那些村民吧,那倒也不能算,毕竟是齐岳先动手伤人的。 但是钟年还是迅速的总结了三个结论。 第一点,这东阳县的税收绝对是有问题的,才会激起百姓这么强烈的反抗。 第二点,村民们还知道反抗,并不算愚昧,有煽动的可能。 第三点,齐岳和秦莲的感情迅速升温…… 咳咳,看来,这一趟,没来错! 钟年让钟暮瑶和丫丫带着秦莲去寻得一无人之地清洗,自己则是来到了齐岳身边。 此时的齐岳,整个人都泡在水里面,周围的水此时已经恢复了清澈,而那一团屎黄色正飘向远方。 饶是如此,那股子味暂时还没有消散。 钟年在岸边蹲下,内力外放,隔绝着臭味,对着齐岳道: “齐将军,看来,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啊。” 齐岳抹了把脸,晃了晃脑袋,站在水里面,看着岸边的钟年,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脸色铁青的道,“刁民!全都是些刁民!” 钟年强忍着笑意,轻咳两声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吧,毕竟是你先打人的不是……” 齐岳闻言皱了皱眉,不过并不是因为他觉得钟年说得对,而是因为他敏感的身份。 还是那句话,锦衣卫上抓王公贵族,下抓文武百官,唯独害怕皇帝和百姓。 如果锦衣卫站在百姓的对立面,那么他的生命也就到头了。 可是齐岳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啊! 眼见着齐岳的表情和跑马灯一样变化,钟年忙道,“放心,你这顿打不会白挨的,到时候查实了这县里官员的罪刑并且抓获之后,随便你出气,想怎么打都行,至于百姓嘛……将军您还是忍忍吧。” 齐岳又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也知道没有别的都办法,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钟年看他吸得差不多了,将他扔在一边的衣服捡起来,然后运起水精通里三遍外三遍地冲洗了一遍,最后用内力蒸干,递给了刚爬上岸的齐岳。 齐岳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麻利地穿好衣服,就跑到马车上去了。 钟年耸了耸肩,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劝齐岳,毕竟谁都没有办法理解,被扔在粪坑里面,头上顶着盖子,恶臭、污秽、窒息、疼痛、疲惫、黑暗在同一时间袭来的感觉。 不过也正是如此,钟年相信,秦莲的机会已经很大了! 因此,钟年非常善解人意地将秦莲送上了齐岳所在的马车,然后提出要带着朱瞻基先行一步。 毕竟,和两女腻歪的机会还有很多,可是秦莲和齐岳独处的机会可不多了。 朱瞻基并不知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在钟年心中已经成为电灯泡的代名词了。 他只知道,这次飞上天,他能睁开眼睛了,虽然很快就被迫闭上了,但是总是有进步的。 凭借着记忆中的方向,钟年朝着东阳县城飞去。 在距离西城门还有三里左右的位置,钟年从空中落下,落在一片丛林中,倒是不虞被看到。 随后钟年拉着朱瞻基步行朝着城门走去。 虽然钟年受封东阳县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但是仅仅一个七品县令的官职也足够让守门士兵毕恭毕敬了。 “后面还有两辆马车,是我的随从,为首之人叫做齐岳,你留意一下,放行便是。” “是,大人。” 虽然说这儿不是江宁县,可是毕竟是堂堂七品官,这守门的士兵可不敢怠慢。 钟年点了点头,领着朱瞻基就朝里走。 不过钟年并不打算先回家,首先,空手回家不像那么回事。 其次,他想先去看看那位东阳县令,顺便……给他测算一下阳寿。 第135章 长脑子了? 钟年离开东阳时,已经十九岁了,自然是认得县衙的位置的,钟年的记忆融合的虽然不是很顺利,但是仔细搜寻一番也能找到。 钟年将朱瞻基背在身后,轻轻地落在了东阳县衙的正堂屋脊上。 “师父,咱们会不会被发现啊?” “把你那个嘴闭上就行。” “哦……” 朱瞻基立马闭口不言,只是略带好奇地瞅着下面院中来往的衙役和百姓。 钟年知道他在看什么。 因为这东阳县的衙役素质比江宁县的差远了。 江宁县的衙役和小吏,除去书吏外,虽不说是雄姿勃发,也算得上站姿挺拔,钟年的原则是以务实为主,体面只要看得过去就行了,所以都没怎么严格要求。 然后,就是这没怎么严格要求,从排面上来看,也压了东阳县的衙役一大截。 如果这儿的衙役也能叫衙役的话,那江宁县那就是一班子大汉将军了。 虽然不说是歪瓜裂枣吧,相貌啥的倒还过得去,但是那个弓腰驼背的样子,任谁见了也没有半点公职人员的样子。 通过这些衙役的表现,多少也能看得出来这东阳县令是个什么货色。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东阳县令张永康比钟年还要务实,什么体面都不在乎,就要求手底下人能办实事就行。 虽然这种可能存在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但是毕竟还是有,所以钟年打算再凑近一点看。 钟年小心翼翼地将朱瞻基又抱了下去,找了个小巷子把他藏了起来。 “别出声啊,我很快就回来。” “哦,知道了,师父。” 钟年找来几块茅草给他盖上,确认周围没什么穿帮的地方,也没什么人经过之后,才折返回县衙。 钟年小心翼翼地潜入班房偷了一套衙役的衣服,并来到后院一个无人看管的角落麻利地将衣服套上。 好在他身形精壮,并没有太多肉,外面套上一件衣服也就是略微发福,不怎么穿帮。 随后钟年摸到了县衙大门的位置,站在门外全力施展开狮吼功。 喊了一嗓子之后又翻墙溜到库房,打晕了几名书吏,然后从库房大门大摇大摆地就往外走。 此时那张永康果然带着一班衙役从正堂出来查探情况。 连带着院中跪着的百姓也都起身回过头去看,钟年趁机出现在了队伍的最末尾处,身形一闪便掳走了一名衙役。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门外,没人注意到最末尾处少了个人。 钟年将那人打晕扔到了库房去,然后拿出道具“千面”,拓下了那衙役的面貌,幻化成一张人脸面具,和上次借给阮武的一模一样。 钟年戴好,面具,拿起地上的水火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混到了队伍的末尾去。 这时候才有个衙役注意到了钟年。 “铁牛,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铁……铁牛? 钟年实在是有些无语,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嗐,上了趟茅房,怎么个事,刚才那什么动静?” “咦~我看你是被吓尿了吧,什么都没有,我们一出来那人就跑了。” 钟年佯装发怒,“你什么话?我能被吓尿了?你自己看看,要是被吓尿了我的裤子能是干的?” 那人打量了他两眼,还在某个部位停留了片刻,这才狐疑地道,“那说不准你刚才是换裤子去了呢?” 钟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就这么回功夫,我能跑回家换趟衣服再回来?是你没脑子还是你没脑子?” 那人眨了眨眼,低头合计了一番,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我没脑子!” “阿呸呸呸,是你没脑子!” 一旁看热闹的几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钟年,“可以啊铁牛,长脑子了?” 钟年正要发火,只见张永康背着手从门外走回来,一边挥手一边道,“行了行了,估计是不知道哪来的疯子,不用理会,快点回去站班!”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了一句。 钟年也跟着喊,随后便往旁边退了两步,看上去是为了给张永康让路,实际上这样钟年就顺理成章地来到了队伍的末尾。 并且,钟年还故意落后一步,走进大堂之后,眼见着自己眼前的人也找到位置站好,钟年迅速找到唯一一个空缺,不露痕迹地抱着水火棍站了过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非要说有,那就是之前争论的时候暴露了一下智商,但是并不多,不细思是反应不过来的。 张永康坐在台上,大手一挥道,“继续!” 钟年把水火棍微微右移,挡住自己的面庞,随后开始打量着跪在堂下的两个人。 两人皆作农夫打扮,一人皮肤黝黑,面露不忿之色,一人尖嘴猴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由于钟年是半道插入的,所以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连猜都无从猜起。 那黑汉子率先开口道,“大人,我这有证据!” 李永康拧了拧眉,有些不悦地道,“哦?你有何证据?” 那黑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叠黄色的羊皮纸,钟年看得真切,那纸张怕是有些年头了,估计被风一吹就得分裂成八百块去。 黑汉子小心翼翼地将纸摊开然后上前两步想要递给李永康。 岂料两边的衙役当即上前按住了那黑汉子的肩膀。 “你干什么!” 那黑汉子被吓得一颤,哆嗦着道,“这,这是当初俺爹租李五一家地的时候,县老爷做的证明,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租期二十年,可是如今才过了十五年,这地理应归俺种。” 钟年闻言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一起土地纠纷的案件,李五一这名字,显然是明末时期普通农民加起的名字,就好比朱元璋的爷爷叫朱初一,他爹叫朱五四,诸如此类都是以数字命名。 那么明显这个李五一就应该是旁边那人的父亲了,这黑汉的父亲跟人借了地,官府还做了证明,结果现在还不到期限,那李五一的儿子就跑来要地来了,然后就闹到衙门来了。 第136章 菜,就多练 只是那纸张实在太旧,纵使钟年能够看清上面的字,也看不完整,看了半天也没看个所以然。 张永康吩咐一个衙役将那张纸拿到了他面前。 那衙役在拿的时候,地上的黑汉子还下意识地想要攥住,结果一下子就撕下了一块。 那黑汉子忙低下头,用双手将撕掉的那一块递了上去。 岂料那衙役根本就不管,自顾将剩下的部分递了上去,随后一把将那黑汉子的手甩开,连带着那一角也掉在了地上,被那衙役一脚踩住。 而那黑汉子还以为衙役已经将他递上的那一角给递了上去,便抬头眼含希冀地看着张永康。 张永康拿过来随便扫了两眼,便道:“这不是衙门做的证明,无效!” 那黑汉子顿时就急了,“大人,这明明就是衙门做的证明,当时的县令乃是沈继辅老先生,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啊!” 张永康顿时脸色铁青,“你是在教我做事?” 那黑汉子忙又低头道:“大人,俺没有,但是俺的这证明绝对是真的,上面都盖了衙门的大印的。” 张永康冷哼一声,“你自己看看,你说的大印在哪?”说着,一把将手中的黄纸甩了出去。 黑汉子跪在地上向前走了两步,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张飘落的纸,钟年施展开千里眼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先前被撕碎的口子那里隐隐露出方印的一角。 很明显,被撕碎的那一块必然就是盖印的位置了。 黑汉子虽然看着憨厚,可是并不笨,急忙转身在地上搜寻起来,可是哪里还找得到。 钟年看得真切,在那黑汉子刚接过纸的瞬间,张永康给一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那衙役脚尖一捻,向后一蹬,在他身后的衙役顺势弯腰一把捞起揣在了衣袖里。 看样子,这明显应该不是他们第一次配合了。 那黑汉子转过身的时候,钟年看到的,只有一对绝望的双眸。 “啪!” 就在此时,李永康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 “大胆黄大山,胆敢欺骗本官,戏弄公堂,左右,给我把他叉出去,先打四十大板!” 钟年双眼微眯,向前踏出一步,“且慢!” “嗯?” 李永康皱了皱眉头,有些懵逼。 “张铁牛,你干什么?” 钟年脚下一个趔趄,尽管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张铁牛,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违和…… “禀大人,小得可以佐证黄大山没有欺骗大人!” 李永康闻言面露怒容,“张铁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给我滚回去!” “张铁牛”没有答话,径直朝着对面一排第二个衙役走去。 那人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指着张铁牛道,“铁牛,你没听见吗?大人让你回去!你竟敢违抗大人的命令?” 此时,“张铁牛”已经来到了那人身前不足半米处,那人抬起的手已经戳在了他身上。 也不见得“张铁牛”如何动作,对面那衙役下意识地捂向自己袖口。 随后“张铁牛”转身面向李永康。 “大人,我手中的便是这黄大山那份证明上面缺少的官印部分。” 说着,钟年捏着那片破旧不堪的纸片举起了手。 李永康突然狠狠地拍了拍惊堂木,站起身来,指着张铁牛大叫道,“来人啊,把这个咆哮公堂的东西给我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钟年微微一笑,拉起正在地上发呆的黄大山,右手指天,只一瞬,大堂的屋顶出现了一个大洞,下一瞬,两道身影便冲了出去。 屋内的衙役看着屋顶的大洞,全都陷入了呆滞。 另一边,钟年显然有些高估了黄大山的心理素质。 换句话说,只要是这个时代的人,心理素质再高也不可能飞上天了还不害怕的。 就连钟年自己,刚把太玄经融会贯通的时候,一下子跳到十几米远,这具身体都会本能地颤抖。 那没办法,菜,就多练,任何事物只要习惯了,其实也就没什么了,就和正常人不会害怕睡觉一样。 当然,为情所困的可怜家伙除外(绝对不是我)。 钟年虽然没工夫低头去看,但是光听也能听得出来,这家伙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只得先回到了藏朱瞻基的地方。 原本他是打算先把这位送到齐岳那边去的,因为这黄大山的体型很壮,同时带着他和朱瞻基飞基本不可能。 好在,朱瞻基还在原地。 钟年抬头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他是真害怕这和演戏一样,再出点什么愚蠢的意外。 朱瞻基好奇地打量着钟年。 “你是谁啊?你怎么也会飞呀?” 钟年扯了扯嘴角,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收好,捏了捏朱瞻基肥嘟嘟的小脸蛋。 “小子,记住咯,这个世界上,除了几个快入土的老头以外,就只有你师父我会飞!” “哦。”朱瞻基吐了吐舌头,随即又问道,“师父,你说的老头都有谁啊?” “啊?老……你不用管,你看见了就叫老头就行了。” 朱瞻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可是,师父,他们会不会揍我啊?” 钟年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不会,因为他们不敢。” 朱瞻基若有所思地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怕师父啊?” 钟年老脸一红,挠着脑袋支支吾吾地道,“这个,那个,那什么,咱们还是赶快去和齐将军他们会合吧。” “哦,那师父,他是谁啊?” 朱瞻基指着已经吐昏过去了的黄大山说道。 钟年耸了耸肩,“一个倒霉家伙。” “啊?” “没事,走吧。” 钟年背着黄大山抄小路来到城门口附近,找上了停靠着的两辆马车。 钟年让朱瞻基带着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一条小巷子口,钟年把齐岳和秦莲叫了下来,确认四周无人之后,将黄大山塞了进去。 这么做是因为他暂时还不想暴露,还是那句话,想要抓李永康太容易了,随便搜集一下罪状就能置他于死地,可是要想抓住他背后的人,那还要费一番功夫。 第137章 我先去趟茅房 随后,钟年带着朱瞻基坐在马车顶上,齐岳将之前要来的马具套在一匹马上,自己走在前面。 不过此时也不着急赶路,一匹马拉车倒也不太费劲。 钟年的家在城东,因此钟年等人沿着东西大街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钟年家的房子前。 这一块大多都是木制架构的房子,只有钟年这一家是砖瓦盖的大宅子。 这在明初可不是一般人盖得起的,家里面没个上千贯存款可不敢这么盖房子。 钟年家本是三代农民,尽管祖上留下的地挺多,这一家人也可以说得上是温饱不愁,但是想要盖这么一座十间正屋的大砖瓦房也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但是,架不住钟年和钟月两个人争气啊! 不得不说,原本的钟年也不是一般人,十岁以童生身份参加科考,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中秀才。随后十三岁时赶赴浙江参加乡试,以全省第二的成绩考中举人。 再然后,十六岁,正值束发之年的钟年入京参加会试,一举考中全国第七名,为贡士。 虽说没能考第一,但是就十六岁的贡士,足够轰动整个金华府了,钟年家的房子也就是这么来的,钟父一分钱没拿得这么大一宅子。 试问,谁不想巴结一个未来的六部尚书呢? 更别提钟年十九岁进士及第,全浙江省提名,祖坟冒不冒青烟不知道,但是钟家在东阳县的地位还是杠杠的。 不过,钟年还没考上进士,沈继辅老先生就告老还乡了,换上了这么个棒槌县令,跟钟家很是不对付。 然而,钟年的故事过去了,还有钟月呢,钟月比钟年还吊。 兄弟俩同一年考试,一个考殿试,一个考会试,一个进士及第,一个会试全国第四入国子监。 因此哪怕是李永康看钟家不爽,也只能憋着,谁知道那兄弟俩在京城里面能闯出什么名头来,万一哪天真成了六部尚书乃至大学士呢。 因此,就这两天,钟家可谓是门庭若市,钟年都走到家门口了,愣是进不去。 主要是钟年现在这个样貌,丫的根本就没人认识他了,出去这一年,钟年的样貌就和后世华夏国开了七级美颜的网红一样。 至于为啥不是十级,那是因为人家钟年本来就容貌俊秀,虽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但也算不错了。 因此,哪怕钟年都做了冒“八百”遍自我介绍了,都没人信他。 实在没办法,钟年又把自己的封爵诏书拿了出来,丢到了正在接待客人的钟毅怀里。 “大伯,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钟年抱着肩膀,颇为无奈地道。 钟毅眨了眨眼,颤颤巍巍地拿起怀中的诏书。 钟年看到,钟毅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虽然说这可能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东西了,但是拿在手里应该还是第一次。 门外大多有见识的客人瞧得仔细,直接就跪下了。 钟毅忙躲到一边,满面惊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淡淡地道,“大伯,念吧,让乡亲们都乐呵乐呵也好,小侄没给咱东阳县丢脸。” 钟毅抬头看了一眼钟年,眼里噙满了泪水,但是只一瞬,立马就转身进了门。 钟年眨了眨眼。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小心翼翼地道,“你,你真的是年儿?” 钟年转过头去,盯着那人的面孔看了好几眼,这才模糊地想起来,这人应该是自己的……堂叔,差不多也就是自己曾祖父的孙子之一。 “六叔,是我,您不认得我了吗?” 钟年虽然也知道自己的相貌变化有点大,这话像是废话,但是他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说啥了。 不过钟年的音色变化倒不是很大,这一下子,在场的人大多都听出来了,慌忙起身和钟年打着招呼,钟年也一一回应着。 亲戚长辈该叫的叫,实在记不起来的就点点头。 钟年本就社恐,现在已经是运转内力在强撑着了,再多待一刻钟,他就要遁了。 好在,钟毅没有让他尴尬太久,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钟年认得,是他的四弟钟时,也就是家中平常给他写信的人。 不过钟家的文学天赋到这就算用尽了,同样是上学,钟时只比钟月小两岁,但是到现在也没考过个秀才,虽然说这个年纪没考上秀才的人有很多,但是身为钟时和钟月的弟弟,这还是有够丢人的了。 好在,也还认些字。 钟时走到钟年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随后才打开手中的那份诏书,面对众人开始朗读: “奉 天承运 皇帝诏曰:江宁县令钟年忠诚报国,治县有方,于治下实行新政颇有成效,颇有锺太傅之遗风,特封江宁县男,食禄百石,望其不忘赤子之心,以百姓民生为己任,勿要辜负朕的嘱托,钦此。” 随着钟时的最后一个字出口,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钟年尴尬的脚指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忙微笑道,“诸位,我还要快些前去拜见家父,就先失陪了。” 说着,对着在场众人拱了拱手。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对着钟年拱手还礼。 钟年吩咐钟毅将齐岳等人带去安顿,自己则是随着钟时去见自己的那位便宜老爹。 其实,对于见自己的父亲这件事,钟年是忐忑的。 虽然说,自己继承了这具身体,那老头的确和自己有分不开的血缘关系,可是让他喊一个自己的意识体从未见过的人爹,这确实还是太别扭了点。 毕竟钟年穿越前就已经三十出头了,在他的记忆当中,自己这位父亲虽说是老父,但是也就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罢了! 可能也就比前世的自己大十岁差不多,而自己要喊他爹! 因此刚走到正屋门前,钟年就止住了脚步。 钟时都推开门了,回头才发现钟年站在原地不动。 “大哥?” “啊?那个,那什么,路上走得急,我……我先去趟茅房,等会再来拜见父亲。” 第138章 给死人的爵位? 说罢钟年凭借着记忆中的方向直奔茅房而去,只留下一脸懵逼的钟时。 这时,屋内传来一道嗓音浑厚却又打着颤的声音,“年儿,是你回来了吗?” 钟时推开门走了进去,对着那声音的来源——一个须发微微发白的中年男子拱了拱手,“爹,大哥说尿急,上茅房去了。” “呃……” 钟腾眨了眨眼,神情微微有些落寞。 他与他的这个长子已经一年多时间没见了,饶是男人也是思念的紧。 钟时随即满脸惊喜地凑到中腾面前,“爹,告诉你个好消息,大哥现在是东阳县男了,正五品的爵位呢,每年的食禄有一百石呢!” 岂料钟腾听闻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皱紧了眉头,满脸的困惑之色。 “爹,您怎么了?” 钟腾看了钟时一眼,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咱大明,不是不设男爵和子爵了吗?” “啊?” 钟时眨了眨眼,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不对啊,爹,我记得,靖难之后,好像是封了一大批的男爵和子爵啊。” 这事还得从朱元璋时期说起,在封赏这一块,老朱最开始用的是元朝的制度。 而元朝的百官制度当中,有这样一句话:“若上柱国、郡王、国公,时有除拜者,余则止于封赠用之。” 也就是说,只有上柱国、郡王、国公会用得着,其余那些都是“封赠”之用。 封赠,简单点来说,就是给死人的。 就是说,一个人战死沙场有功,那就给他一个爵位,这个爵位是授予他父母的,父母活着的时候这个叫做封爵,也就是将爵位交给其父母封存的意思,同样享有食禄。 如果说这人死了,他父母也死了,那就叫追赠,是没有食禄的,但是也会记名,以示表彰外加鼓励他人。 总之,一般这些个爵位只能给死人。 老朱在封赏功臣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活人封侯封公,死人则是其下的爵位。 但是,总不可能活着回来的人都封侯吧?那大明朝得有多少万侯爷了。 那对于那些有军功,但是不大,还活着回来的人该怎么办呢? 既然爵位想不出来,那就给官职呗。 老朱不是有卫所制度嘛,那全国那么多卫所,给你们封几个卫所的职务不就得了。 什么?那是你们拿命换来的?好办!老朱又开创了世官制度。 啥叫世官,和爵位差不多,爵位可以世袭,世官也可以,仅限于卫所,就比如张三的父亲是正三品的卫指挥使,那张三就可以在其父亲死后继承卫指挥使的职务。 在这里补充一点,指挥使、指挥同知这些职务,并不是锦衣卫的专属职务,全国各大卫所全都有这些位子。 那么,正、从三品的卫指挥使、指挥同知其实也就和爵位制度下的伯爵是一样的,都是三品。 指挥佥事和县子一样,都是正四品。 镇抚司的从五品的镇抚,千户所的正五品千户还有从五品副千户,这些就和县男是一样的品阶。 其实这样子就和爵位差不多了,同样可以世袭,同样每年拿钱,同样的品阶,只是换了个叫法罢了。 死人封爵,活人封官。 那钟年的这个江宁县男是咋来的呢? 这个就要问永乐大帝咯。 朱棣靖难的那帮老弟兄的文化水平懂得都懂,除去少数几个,大多中小将领都还停留在公侯伯子男的时代,靖难完事之后就想要个爵位。 永乐大帝在这方面也是个直脑筋,反正也没实权,你要就要呗。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又封了一批活人的爵位。 虽然这两年明白事了,不封了,原本封的人死了之后给他的儿子就换个卫所职位,反正都是世袭,这帮子人就明事理,乐呵呵地就接受了。 但是又出了个钟年,钟年这个情况又比较特殊。 钟年现在是商税改革的核心人物,不可能跑到卫所任职去啊,朱棣就对付出了这么个主意。 那怎么呢,活人封官,死人封爵这貌似……只是个习惯吧? 好像,没有哪一条法律哪一条祖训铭文写着活人不能封爵吧? 对吧,那只是一个相约成俗的习惯而已,它不是条规啊! 你别跟我说什么人家怎么怎么,我是永乐大帝,我就要和别人不一样,谁有意见! 这是朱棣对大学士黄淮的原话。 原来,不止钟父有这个疑问,京城里面不少人都有,一开始朱棣还耐着性子解释,甚至还透露出了一些机密问题。 但是到后面实在是烦不胜烦,直接就永乐大帝不等式秒了,谁来我都是这句话,也就没人问了。 这边钟时说出这句话后,钟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话是没错,但是那些人都是靖难的功臣啊,有文化的要不封侯要不封国公,一帮没文化的大老粗就想要个爵位这倒都没什么。 关键钟年这什么都不算啊,给钟年封个男爵,这不整一个四不像嘛!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钟腾还是决定等钟年回来了再问问。 另一边,钟年都快把头皮挠光了,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大哥,大哥,是你吗?” 就在钟年靠着墙挠脑袋的时候,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朝着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大哥。 钟年愣了愣,随后才想起来这小女孩好像是自己的六妹钟莹。 钟年微微一笑,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将小女孩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是莹莹啊,一年不见,更漂亮了呢,想大哥没有啊?” “想啦,天天都在想大哥呢。” 钟莹笑嘻嘻地搂着钟年的脖子说道。 钟年一把将她抱起,柔声道,“那,莹莹这一年有没有乖乖听爹娘的话啊?” 钟莹乖巧地点了点头,“当然有哦,莹莹超乖的。” “真的呀,那,大哥送给莹莹一个礼物好不好?” 钟莹吸了吸手指,好奇地道,“什么礼物呀?” 钟年一手抱着钟莹,左手化掌展开在钟莹面前,然后在上面吹了一口气,眨眼间便出现了一条项链,下坠一颗晶莹如玉的乳白色水滴形宝石。 第139章 娘,我回来啦! 钟莹再小也是女孩子,对亮闪闪的宝石自然没啥抵抗力。 “哇!大哥,这是什么啊?好漂亮哦!” 钟莹的小眼睛里面仿若有星星在闪烁,就差把钟年的心都萌化了。 钟年将钟莹放在地上,然后蹲着身子将项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个啊,叫做项链,是戴在脖子上的,可以给你带来好运哦。” 圣灵白玉链,具有静心凝神,益寿延年的功效。 当然,统子是这么说的,钟年也是这么信的,反正肯定是有益无害,至于有多大的好处,那就不重要了。 “这么好看的石头,真的是给莹莹的嘛?” 钟莹眨巴着大眼睛,面带希冀地问道。 钟年再一次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当然啦,谁叫咱家莹莹这么乖呢。” “嘻嘻,谢谢大哥,大哥真好!” 钟年勾唇一笑,将钟莹又抱了起来,“莹莹,咱们去见爹爹好不好?” 真的是奇怪,一看见这小姑娘,突然就觉得给中腾叫一声爹好像也没有多么为难了,谁让他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呢…… 啊呸呸,钟年你真是个畜生! 钟年当然不是那么想的,但是抱着钟莹,钟年莫名就不觉得尴尬了,这种感觉很难说,反正就是觉得正常了很多。 “好呀好呀,大哥你不知道,最近爹爹和娘亲总是念叨你呢,就盼着你回来了。” 钟年就这么抱着钟莹往先前钟时带他去的屋子走去。 他怕一把钟莹放下,他又会觉得尴尬了。 话说那边钟腾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吩咐钟时出来找寻钟年,兄妹三人正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阿时,你这是干嘛去?” “嗐,爹让我找你去,大哥,你咋和小妹在一块?” 钟年将钟莹往上又抬了抬,这才道,“刚才从茅房出来之后就碰到了。” 钟时点了点头,对着钟莹道,“小妹,快点下来,大哥要去见爹爹了。” 钟莹还没说话呢,钟年就摆了摆手,“诶,没事,咱们一块去就是了,莹莹这么轻,又累不着。” “可是,这……” “好了好了,可是什么可是,快点走吧。” 钟年说罢就走上了台阶。 钟时耸了耸肩,也跟了上去,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妥,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钟年一只手推开门走了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那位便宜老爹。 嚯,这哥们……啊不,这小伙……这老头……这……这人还挺帅嘞。 钟年现在算是明白为毛自己原来那么标致,自己这个小妹妹也这么好看了,合着这基因就强大啊。 四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最“性感”的年纪,这老帅哥要是放到后世的华夏街头,估计不少少女晚上都得做春梦,绝对是大叔控的完美情人啊。 “年儿,你是……年儿?” “啊?哦,不孝儿钟年见过父亲。”钟年这才赶忙将钟莹小心地放到地上,恭敬地给钟腾磕了一个头。 与此同时,钟年不断地在心里面重复暗示着:莹莹是我的好妹妹,他是莹莹的父亲…… 对,咱俩是从莹莹这边论的,没啥直接关系! “年儿,快起来,好孩子,让爹好好看看。” 钟腾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握住了钟年的双肩,眼角也已经是一片湿润。 钟年眼观鼻,鼻观心,他现在确认了一件事,他的确是从钟莹这边论的,他跟钟腾不熟! “爹爹,爹爹,看,大哥送我的……哦……对,叫项链,你看,好看吗?” 钟莹小心翼翼地捧起胸前吊着的白色宝石。 钟腾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女儿,蹲下身子,仔细地敲了敲,随后摸了摸钟莹的脑袋道,“好看,还不快谢谢哥哥?” 钟莹吐了吐舌头,“嘻嘻,莹莹早就谢过了哟。” 钟年在一旁也道,“爹,都是亲兄妹,说什么谢不谢的,那不外道了吗?” 说着,钟年将钟莹抱起,对着钟腾问道,“爹,我娘呢,我先去看看她。” 钟腾道,“我领你去吧,估计你娘看见你也会很开心的。” 说吧,钟腾朝门外走去,钟年也跟了上去,钟时则是去帮着他大伯招待客人去了。 …… “娘,我回来啦!” 对于生养自己的亲娘,钟年内心的抗拒就要小一些了,很自然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钟年的母亲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回来了,可是真正见到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年儿,你,我的年儿,你的胡须怎么……” 钟年挑了挑眉,不出意外的话,这好像是他回家之后第一次有人询问这个问题,说起来钟腾和钟毅哥俩反应也是够慢的。 “这个啊,这个说来话长,娘,以后我有时间再跟您讲。” “哎,好,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哎对了,年儿,你吃饭了嘛?孩他爹,你快去烧火,我给年儿做几道他爱吃的菜,在外面可是吃不到的。” 看着面前尚且年轻的母亲,钟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天将泪水逼了回去,挤出一个笑容道,“娘,我吃过了,您别忙活了,晚上孩儿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钟腾微微皱眉,“年儿,不是爹说你,你现在贵为一方县令,还是男爵,怎么可以行庖厨之事呢?” 钟母闻言插话道,“男爵?什么男爵?” 钟腾哦了一声,解释道,“咱们年儿现在是东阳县男了,正五品的县男爵位呢。” “诶对了,年儿,你跟爹说说,你这爵位是怎么来的,咱们大明的爵位不是……” 后面的话钟腾没再说下去,给钟年使了个眼色。 但是问题是,不光钟母不懂啊!钟年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他还以为钟腾是在问他立了什么功。 钟年笑道,“也没啥,就是圣上打算推行一个新的政策,在孩儿治下的江宁县先行实验,孩儿这段日子为了这个政策忙前忙后的,陛下体恤我,但是我一时又离不开江宁,没办法给我升官,就给我封了这么个爵位。” 第140章 你听说过哪儿的县太爷没有老婆的? 钟腾挠了挠脑袋,如果这么说的话,好像是能说得通。 尽管父子俩并不在同一频道上。 钟年是以为钟腾问他为什么都封了个五品爵位了还不升官,依旧是一个七品县令。 但是他爹确实想问为什么皇帝要给他封爵而不是世袭的卫所官职。 但是好像还歪打正着了。 钟年扯了扯嘴角,别的先不说,至少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他发愁的时候会挠脑袋这个习惯不光会传染,还是祖传的。 “哎哟,爹,娘,我想起一个事来,你们等我一下啊。” 说着钟年小心地放下钟莹,转身跑了出去。 “这……孩他爹,年儿这是干嘛去了?” “啊?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有什么事忘了吧。” 钟母皱了皱眉,“可是他这才刚到家,能有什么事。” 钟莹吸了吸手指,奶声奶气地道,“爹,娘,你们说,大哥有没有可能是带大嫂回来了呢?” 钟腾皱了皱眉,“应该,不大可能吧,虽然说你哥年龄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媳妇了,但咋可能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成亲了?人家女方也不可能还没下聘就嫁女儿啊。” 钟母提议道:“孩他爹啊,这么说起来,咱是时候给年儿说门亲事了,人家孩子都是先成家,后立业,咱们年儿这都是五品的大官了,还没个媳妇怎么成?” “诶,我纠正一点啊,是五品的爵位,可不是官职,年儿的官职依旧是七品的江宁县令。” “嗐,那也是大官,你听说过哪儿的县太爷没有老婆的?” “什么话,怎么没有,咱家年儿不就是吗?” 钟腾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站到了钟莹的身后。 “嘿,你还好意思说,你看我不……” “娘,你别打爹爹了,大哥都回来了,您得给他留点面子。” 钟莹跑到钟母身边,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脑袋认真地说道。 钟母扬起来的手顿时石化在了空中,不住地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按理说,女儿长大了懂事这是好事,可是这…… “娘~求求你了嘛……” “好好好,听莹莹的,那就等你大哥走了再打好不好?” “嘻嘻,娘真好~” 身后的钟腾抽了抽鼻子,果然,女儿没白养,钟年的母亲是街坊邻里出了名的记性差,现在不打这一巴掌,都用不了钟年走,最多一天就不记得这码事了。 很快,钟年带着朱瞻基等人走进这间屋子,当然,这不包括齐岳,那位腕太大,别给两人吓着。正好,他已经提前去联系那位锦衣卫的百户了。 饶是如此,也把两人吓够呛。 钟母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不会真让莹莹说中了吧?年儿,你怎么能……” 钟年眨了眨眼,刚才发生了什么? 钟腾轻咳一声,“年儿,这些都是你的……额朋友吗?” 他实在是感觉问不下去了,这个年代男女之间互为朋友都是大忌,一个也就算了,这一下子三个,三个也就算了,还带到家里来了…… 这也就是那个惯孩子的还站在一边,另外钟年也已经贵为男爵了,不然他早就开训了。 钟年挠了挠头,忙介绍道,“咳咳,爹娘,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钟彦叔父的女儿,钟暮瑶,钟姑娘。” 钟腾怔了怔,随后看向钟暮瑶的眼神就变了,从刚才的略带敌意瞬间变成了热泪盈眶。 激动之下,钟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连说了三个好,随后张着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暮瑶忙上前行礼,“侄女暮瑶见过伯父。” “哎哎,好,闺女啊,到这就和到自己家一样了啊,有什么想吃的就跟你伯母说,让她给你做,千万别见外啊。” 钟母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忙跟着道,“是啊闺女,千万别见外啊……” 两人都有些语无伦次地拉着钟暮瑶的手,钟年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看来有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说了,煞风景……免得自己突然就不是亲生的了。 接着钟年又依次介绍了郭瞻基、秦雪和秦莲。 钟年为了避免麻烦,早在先前没到的时候就和秦莲商量好了,先委屈一下她,做一下钟年的婢女。 秦莲倒是非常乐意,毕竟钟年算是给了她新生,别说是假扮的,就算是真的她也是愿意的。 当然,这不能和丫丫那样,因为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如意郎君…… 咳咳,钟年的父母倒是没有多说什么,钟年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有两个婢女太正常了。 突然,朱瞻基的肚子响了一下。 在场所有人都低头看向他。 朱瞻基咽了口唾沫,刚想开口,肚子又响了一下。 “师父,我……” “咕咕咕……” 可是架不住肚子里面“气过水”的声音就没停下过。 朱瞻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师父,我饿了……” 钟母忙笑着道,“是极,是极,这都晌午了,咱们还没吃饭呢,哎呀,不过现在也有点晚了,那……那这样,孩他爹,你带着他们去下馆子吧,别饿着孩子。” “哎,好,那个……” 钟腾突然满脸紧张地看着钟母。 钟年一眼就瞧出来了,合着这是没钱啊…… “那什么,娘,你也一块吧,我请你们吃大餐,孩儿这一年来也攒了些钱,一直没什么机会好好孝敬你们呢。” 说这话的时候,钟年又将钟莹抱了起来,随后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莹莹也一块去好不好啊?” 钟莹拍着小手,高兴地喊道,“好呀好呀,哦~吃大餐咯!” 钟母却摆了摆手道,“年儿,我就不去了,我在家吃点就行。” “哎呀,娘,孩儿都一年没见您了,还不允许孩儿孝敬孝敬你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真不用了,家里还有半只鹅,是白家送来的‘轿前担’,还没吃完呢,再不吃就放坏了。” 钟年迟疑片刻,“那,行叭,那今晚我亲自下厨,给娘做好吃的。” 主要是钟年也不觉得这小县城能有什么好吃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算美味的菜,在他眼里其实也就那样,之前的溧阳一品楼那不就是个例子。 第141章 你怎么也总爱挠头? 这样想着,钟年便带着几人在附近随便找了一个小酒楼点了“几个”菜“对付”了一顿,打算随后去买菜,晚上亲自下厨。 额,也就八个菜吧,钟年倒是不觉得这就算大餐了,而且五荤三素一汤,这也就是他在县衙平常招待客人的配置,也不算是……大餐吧? 只能算是改善改善生活。 钟年还觉得挺对不起钟莹的,说要带她来吃大餐,结果就这“清汤寡水”的…… 结果吃完之后,钟年都快认不出钟莹了。 “莹……莹莹,你是吃了多少啊?” 看着那张吃得满嘴流油变成圆形的小脸,钟年陷入了沉思。 “不是,爹,平时在家都不给莹莹吃……饭吗?” 钟年扭头看向钟腾,脸上的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精彩。 “不是,爹,你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了吗?” 无他,盖因钟腾不光满嘴是油,就连胸口都洒满了。 “咳咳,那什么,儿子请吃饭,咱不能不给面啊!” 钟腾的声音很大,明显是喝醉了,满脸通红,再配上那潇洒的外表……活脱脱的老流氓一个啊…… 钟年忍不住叹了口气,贪嘴就算了,这酒量也不行啊 虽然说钟年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会感到很尴尬,飞快的付了钱,也没要零钱,拉着几人就往外走。 出了酒楼,钟年将钟腾等人送回去后,又带着朱瞻基前去市场买菜。 与此同时,齐岳也与锦衣上前千户所中的另一名百户江策取得了联系。 两人相见在一处废弃的宅院中。 齐岳率先开口道,“时间有限,咱们就别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江策沉思片刻,抬头看了一眼齐岳,神情严肃地吐出三个字:“很复杂。” 齐岳皱了皱眉头,“牵扯到府里?” 江策叹了口气道,“不止。” 齐岳攥紧了拳头,“省里?” 江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是不止。” 齐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就这么个小县城还能和上面有联系?” 东阳县的确不大,也就一万余户,虽然也不算小吧,但是 江策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我们怀疑,这浙江省的所有贪官已经组成了一张大网,这东阳县只是其中一个节点而已。” 齐岳挠了挠头,“那这张网在谁手里呢?” 江策皱着眉道,“这个,现在还只是猜测。” “是谁?” 江策凑到齐岳耳边,缓缓道出一个名字。 齐岳听完后反倒不那么惊讶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道:“那有把握把这个东阳县令拿下来吗?” “这倒是简单,只是,这好像没什么用啊,把他缉拿之后,上面派下来新的县令也不过是重复这个循环罢了。 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住那么多方的压力,不顺从的话就只有死,所以无论换多少个县令,结果都是一样的。” 齐岳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这东阳县以后如何和我们没关系,但是卖那位一个人情总是不亏的。” 江策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您是说……钟年?” 齐岳轻轻点了点头。 江策也是微微一笑,“那倒是的,要我说,不是不亏,是一定会赚的。” “哦?你认得他?” 江策也挠了挠头,“之前陛下调了我们整个千户所去江宁配合他,后面又把我和五百个弟兄调了回去,没想到这次来又是配合他行事,倒也是有缘。” 齐岳突然又皱了皱眉,“你怎么也总爱挠头啊?” “啊?我,挠头?我不道啊?”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面都是浓浓的不解…… 另一边,钟年将买好的菜肉都带回了家,然后对钟腾提出去看一看自己那位准妹夫。 钟腾却是有些懵逼,按理说嫁资也送过去了,好日酒也吃过了,“轿前担”也给过了,这个时候两家的人不宜见面才是。 这道理钟年应该比他懂啊。 “可是爹啊,明天三妹就要成亲了,我这个做长兄的,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准妹夫是谁,连见都没见过,这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钟年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钟腾神色怪异地道,“年儿啊,这人你不光见过,小时候还经常一块玩呢。” “啊?” 这下轮到钟年懵逼了。 “爹,你等会,姓白是吧,小时候还经常和我一块玩,难道是……白淼那小子?” 眼见着老爹点头,钟年倒吸了一口凉气,“爹,你在家等着,我找他去。” “哎,你别……” 钟腾还想拦一下,可是钟年却已经飞出去了。 “诶?人呢?哎!孩他娘,不好啦!年儿不见了!” 后院正在择菜的钟母闻言急忙赶到现场,满脸惊恐地问道,“你说什么,年儿怎么了?” 还没等钟腾说话,跟在后面的朱瞻基就站出来道,“师公,师公婆,是这样的,师父他会飞,刚才应该是直接飞走了,你们别着急。” “飞?他,他会飞?瞻基,你不要乱开玩笑,人怎么可能会飞呢?” 朱瞻基顿时就急了,“哎呀,师公,你别不信啊,你可以去问丫丫姐姐和暮瑶姐姐,他们都知道, 哦对了,还有马车上的那个还在昏迷的倒霉家伙,也是被师父带在天上飞才昏过去的的。” 见瞻基说的这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钟腾夫妻俩对视一眼,又同时挠了挠头,异口同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钟暮瑶也走了出来,冲着二人点了点头,“瞻基说的是真的,公子的武艺特别高,经常带着我们在天上飞呢,伯父伯母,你们不知道吗?” 钟腾心说我知道个鬼啊,我看着他长到十九岁,就没听说过他会武艺,怎么着,就出去一年就会飞了?闹呢? 丫丫突然插嘴道,“那个,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啊?” 说着指了指后院停放马车的位置,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第142章 咋这么熟悉呢? “丫头,那马车上的人到底是谁啊?我刚才路过看见里面有一只脚露出来,可把我吓坏了。”钟母心有余悸地说道。 丫丫茫然的挠了挠脑袋,“这我也不知道啊,在马车上的时候,公子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带了这么个人。” 朱瞻基忙挥舞着小手道,“我知道我知道,师父说那是个倒霉家伙,是他在县衙救回来的。” “嗯?他去县衙干什么?不会是把这当成他的衙门了吧……嗝~”钟腾红着脸,醉醺醺地说道。 朱瞻基挠着脑袋,“师父好像说要测算一下那个县令的寿命。” “嗯?算命?他什么时候又学会了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了……嗝~” 眼看着钟腾酒劲还没下去,钟母赶忙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搀扶进了房里。 丫丫赶忙过去帮忙,并道,“这个等公子回来不就知道了嘛,咱们猜也是干猜。” 朱瞻基摸了摸下巴,随后若有所思地朝着那马车走去。 “诶,醒醒,快醒醒!” 朱瞻基蹲在马车内,抓着那人的双肩不断地摇晃。 朱瞻基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气力早已异于常人,这也就是黄大山人高马大的,换个瘦的来估计骨头得要被摇匀了。 “咳咳咳,呕……咳咳咳,呕……” 黄大山被硬生生地摇醒,只感觉胃里面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摇晃着,疯了一般的下了马车,在后院一通乱撞。 恰好后院有一个小湖,黄大山直接扑倒在湖边,大口的灌着湖水。 喝完之后,黄大山大吼一声,翻过身躺平在湖边的草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架势活似一头牛。 朱瞻基挠了挠脑袋,走上前去,蹲在黄大山身边,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啊?” 黄大山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但是什么也没说,继续大口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坐直身子。 “俺叫黄大海,小娃娃,这是哪啊?俺刚才不是在衙门嘛?” 随后又自己小声嘀咕道:“咋感觉这儿这么眼熟呢?” “这个,这儿是……是我师公家,是我师傅把你从衙门救出来的。” “你师父?哦哦,你师父是不是那个……张铁牛?” “啊?我师傅不姓张啊,我师傅姓钟,叫钟年,是东阳县男,江宁县令。” “钟年?哦~就是钟腾的那个大儿子对吧?我说这眼熟呢!” “钟腾?师公是叫钟腾嘛?我不道啊!那个,你等会啊,我去问问起。” 说罢小跑着朝着钟母等人所在的屋子跑去。 “哎,小娃娃,慢点跑,我跟你去,哎……” “师公婆!” 钟母下意识地扭头朝门外看去,便见到朱瞻基急匆匆的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瞻基,发什么什么事了?怎么毛毛躁躁的?” 朱瞻基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师公婆,师公叫什么名字呀?” “嗯?你突然打听这个做什么?”钟母有些诧异地问道。 朱瞻基耸了耸肩,“马车上的那个人醒了,他问我为什么在这…………然后,他就问我,我师父是不是钟腾的儿子。” 钟母眉头微皱,“他认识你师公?”思忖片刻后,钟母起身决定亲自去看看。 刚一出门,就看到正在朝这边走的黄大山。 “老黄?” “哎,嫂子,是我,哎哟,这小娃娃腿脚真好使!” 待到黄大山走到近前,又问了一句,“嫂子,我大哥呢?” 钟母翻了个白眼,“又喝醉了,屋里躺着呢。” 黄大山干笑一声,“嘿,大哥喝酒又不叫我!” 钟母笑道,“这不今天年儿回来了,他们爷俩去下馆子去了,谁都没叫。” 黄大山眨了眨眼,随后不自觉地挠了挠脑袋道,“哦,话说,刚才那小娃娃说大哥是他师公,这是咋回事啊?大哥什么时候还收徒弟了?” 钟母嗐了一声,“瞻基啊,是年儿收的徒弟,可不是叫你大哥叫师公嘛。” “你这,怎么回事,听瞻基说,你是被年儿捡额……救回来的?” 黄大山又挠了挠脑袋,“这,俺也不知道啊,俺记得救俺的那人叫张铁牛啊。” “张铁牛?谁啊?” “就衙门的一个站岗的衙役,那人真是神了,带着俺直接从衙门大堂的屋顶穿了个洞飞出来了!” 钟母听得这算明白了,会飞,那就是自己儿子了,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未免也太巧了。 但是钟母却只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去衙门干什么?” 黄大山突然满脸怒容地道,“还不是因为李高那个畜生!” “李高?就是,借你家地种的那个?” 黄大山点了点头,喘着粗气道,“当初他爹李五一和我爹说好的租借二十年,可是现在才十五年,他就要把地要回去,眼看着还有两三个月就要收成了,他哪是要地啊?这是要俺一家老小的命啊!” 钟母也是满脸气愤地道,“这李高也忒不地道了,你直接去衙门告他啊!租契还有吧?” 黄大山瞬间就泄了气了,长叹一口气道,“本来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到了衙门之后,那县令非说我的租契是假的,还要打我板子。 哎,多亏了一个叫李铁牛的衙役出现救了我,不然我还能不能再见到嫂子你和大哥都很难说。” 钟母也挠了挠头,现在她不确定钟年是怎么想的,也不好擅做主张,思忖片刻后说道,“这样吧,等年儿回来,咱问问他有没有办法了,他毕竟也是一方县令了,这事他比我们专业。” 黄大山咂了咂嘴,突然又问道,“对了,刚才那小娃娃说,小年现在是什么东阳县男了?是咱东阳县的官了?” 钟母嗐了一声,“不是官,听他们说是爵位来着,这我也不清楚,还是等他回来再问问吧。” “哎,好嘞,那,嫂子你先忙,我去看看我大哥。” 钟母点头之后,黄大山便朝着钟腾的卧室走去,别的地方不好说,就他哥俩喝酒的地方,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第143章 我把你当兄弟,你还想睡我妹妹? 另一边,钟年已经“打上”了白家的门。 “白淼!你给我出来!” 白家可没有砖瓦房,只是普通的木架构的房子,也没有几间屋子,钟年在门口喊这一嗓子,很快就有人出来了。 “谁啊?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钟年认得她,是白淼的姑姑来着。 “白姨,是我,钟年。” “咦?你是……小年?” 那妇女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钟年。 钟年摸了下下巴,无奈苦笑一声,“白姨,真是我,胡子刮了,您听声音总能听出来吧?” 白姨又围着钟年转了两圈,还是有些惊奇,钟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声音没变,脸型没变,别的全都认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白姨才问道,“小年,你真的是小年啊?怎么变化得这么大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钟年腼腆一笑,“在外面呆的久了都这样。” “是,是这样啊……哎对了,我听隔壁王婆说,你现在是什么……什么男?” 钟年挠了挠头,“啊,就是一个爵位,东阳县男。” 白姨立马两眼放光,“这么说,你以后要来咱们东阳当官了?这个好啊,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 钟年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那个,白姨,这个只是个爵位,额……就是挂个名,但是我的工作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暂时不会调过来的。” 钟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这小小的东阳县令给我我也不当啊,这要是金华知府那还可以考虑考虑。 白姨哦了两声,“那,那你是来找小淼的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钟年就来气,深吸了一口气道,“是的,白姨,他在家吗?” 白姨有些犹豫地道,“可是,明天就是他跟你三妹的好日了,你今天来见他是不是不太……” “哎呀,白姨,那你这样想,从定亲到现在,我这个做长兄的,都还没见过我这位准妹夫呢,这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白姨皱眉思考片刻,觉得也有道理,再加上钟年现在怎么说也是大官了,她也不敢把他拦在门外,“那行,那你就去看看他吧,你们也该有一年多没见了,叙叙旧也好。” 白姨转身走了进去,门板敞开一页,钟年也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门,然后不用白姨提醒,便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朝着白淼的房间走去。 白姨见状也没说什么,扭头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房间里面的白淼正穿着大红的新郎服,站在铜镜前“搔首弄姿”。 钟年看得来气,抬起脚来就想踹门,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就改用手推的。 还不等白淼反应,钟年大喝一声:“好你个白淼,我把你当兄弟,你还想睡我妹妹?” “艹!” 白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就朝后倒去。 钟年脸色一变,闪身过去扶住了他,同时趁势锁住了他的脖子,恶狠地道,“你小子想的挺美呀。” 白淼喘了两口粗气,这才看到身后的男人。 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你,你他娘的谁啊?谁要睡你妹妹了,我还睡你老母呢!” 钟年一听乐了,“怕水鬼,你说什么?你确定要这么干?” 怕水鬼是白淼小时候的外号,名字里面带三个水,可是一到夏天,小伙伴们带着他去河边游泳他就不敢下去,连靠近岸边的时候腿肚子都打哆嗦,就得了这么个外号。 听到这三个字,再加上这熟悉的声音,联系到先前的话,白淼逐渐反应过来,“年……年哥?我错了年哥。” “哟,还认得我呐?刚才不是还要去睡我老母吗?” 白淼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没有,再加上钟年还锁着他的脖子,他只能被迫看着钟年那张略带玩味笑意的脸。 “年哥,我真的知错了,你先放开我吧~” 钟年又掐了两下,“你急什么?我又没用力。” 白淼使劲地向后仰着头,避免脖子和钟年的手掌接触,含糊不清地道:“可是年哥,痒啊!” 钟年战术性后仰,好嘛,这位还是个敏感肌。 钟年把手松开后,白淼缓缓直起身子,耸了耸肩。 “诶,年哥,听他们说你现在已经封了男爵了?” 钟年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 白淼兴奋地道,“那,年哥,朝廷一年给你多少钱啊?是不是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啊?有没有封地啊?就是咱们江宁县吗……” 钟年倒吸一口冷气,随后将手放到白淼的后颈上略微用力掐了掐,“你小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是说你小子挺想娶好几个老婆的?” “哎,哎,年哥我错了,嗷!轻点啊年哥,我保证,我没这样想过,我这辈子只爱芸芸一个人。” 芸芸,也就是钟芸,钟年的三妹,白淼尚未过门的妻子。 钟年越听越觉得这话熟悉,心说这小子不会也是个穿越的吧? “嘶~我怎么相信你?” 白淼立时举起三指道,“我可以发誓!” 钟年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就那么盯着白淼。 白淼也不含糊,面朝自家的大门,右手三指并拢,一一对应天地人,缓缓开口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白淼以身家性命发誓,此生只爱钟芸一人,若违此言,天地共公证,五雷轰顶!” 钟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一股子凉气从涌泉穴直冲天灵盖。 这再不是穿越者,狗都不信。 不过钟年并没有深思,因为他知道,穿越者只分两种,一种是有系统的,一种是没有系统的,没系统的是不是穿越者对钟年来说都没啥区别。 有系统的穿越者,是受天道保护的,同时,所发出的正式誓言也是受天道监管的,普通人不遵守誓言最多倒霉两天,心大的人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但是穿越者违背誓言是要被系统唾弃并强制解绑的。 因此无论白淼是不是穿越者,从他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就都不重要了。 第144章 半条命往鬼门关一扔,收不收全看阎王心情 “行了,这一关算你过了,你现在告诉告诉我,你和芸芸是怎么回事?我这就离开一年,你们就勾……好上了?” 钟年可不觉得他俩是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钟腾再没脑子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儿子的好朋友。 所以这俩人百分之百是按照自由恋爱之后上门提亲这一套流程走的。 白淼缓缓抬起了一只胳膊,在钟年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挠起了后脑勺。 “啊?” 钟年只感觉脑门胀的生疼,为什么只要是他周围的人,全都有这个习惯啊? 伊苏尔德,这是为何啊? “年哥,你听俺慢慢道来啊,额首先,也不是一年吧,这应该是第……第三年……了吧……” 钟年嘴角疯狂抽动着,曾几何时,他还觉得,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其实也是个天才,但现在他彻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尼玛是偏瘫患者吗?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好基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了两年都不知道? 白淼搬来一把椅子放到钟年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后两步,确认钟年没有追上来的意图之后,一溜烟跑到了门口,倚着门框说道: “年哥,你先别急着发火,这个事他也不能怪俺,额……不是不是,也不能怪芸芸,总之,俺们这个叫两情相悦,但是当时芸芸只有十四岁,虽然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了,但是俺怕你揍我,俺们就没敢说。 现在芸芸已经十六了,已经算是大姑娘了,所以……所以俺就让俺爹上你家提亲去了,然后你爹就答应了……” 钟年盯了他好长一会,才长叹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双手抹了一把脸,面容严肃地说道,“怕水鬼,我也不管你们是怎么在一块的,你刚才也发过誓对她好了,那我就祝福你们,但是,可有一点,在芸芸十八岁之前,你不许碰她。 额……也不是不可以吧,但是你必须要戴套!额,也就是阴枷,总之是绝对不能让她怀孕,不然万一芸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要你命!” 再说这句话的时候,钟年浑身气势外放,仅仅是坐在那里,便如同一头欲要择人而噬的猛兽,双眼死死地锁定着白淼。 白淼有心想问为什么,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咽了口唾沫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钟年这才缓缓收回了威势。 白淼也得以大口喘息,过了好一会,才蹲靠在门框上,头也不回地问道,“年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白淼的声音也变得淡漠了几分,自称也从俺变成了我。 钟年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自己也是读书人,你应该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少女死于难产,十六岁的女孩难产的几率有多大。” 白淼不甘心地道,“可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啊,太祖皇帝也定下了女子十四岁可以出嫁的规矩,哪家的女子几乎都是这样啊?没听说过有谁家女子嫁了人还要等到十八岁才能生孩子的!” 钟年突然暴喝一声:“我家的就是!行了吧?” 白淼猛然转过头来,与钟年猩红的眼神对峙着,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可如果芸芸因此记恨你,那你可不能怪在我头上。” 钟年闻言不怒反笑,“只要她能健康地活着,她是否恨我并不重要。” 白淼面色苍白的看向门外,一言不发。 钟年走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别拿你们两个的命去赌博。” 这也就是白淼,换个人,被钟年上门捉弄一顿还连吓唬带威胁的,早就恼了,这婚不结了都得讨个说法。 但是这些话钟年是一定要说的。 在他没有刷出避孕套之前,这个问题始终如同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悬在他的头顶。 百分之二十以上的难产率。 这还是保守估计。 这已经很恐怖了对吧? 但是这个数据是哪来的呢?是钟年在江宁县抽样调查得出来的数据。 但是这个数据并不能代表整个大明。 这个年代基本不存在妇女过度肥胖的问题,正常普通农夫连家里的男人和小孩都吃不饱,妇女更不可能吃的多好了。 而那些大家闺秀更不可能了,都是需要严格控制身段的。 而江宁县的富庶是有目共睹的,粮食的价格和肉价也是几乎全国最低的。 也就是说,江宁县的妇女们最起码的营养都是能跟上的,最起码比全大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普通妇女的体格都要好。 导致难产的原因主要就三个:产力、产道、心理。 心理不用说,基本没谁不想生的,很少有被迫生育的,虽然不是没有,但是同阶级之间是没有的。 产力是什么,主要就是子宫收缩力,和产妇的体能呈正相关。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力气越大的越好生养。 那产道是什么,也就是胎儿分娩产出时的通道,分为骨产道和软产道。 “骨盆”,也就是骨产道,很明显,骨盆越狭窄,胎儿产出就越困难,就是越容易难产。 而骨盆的大小和形状是随着人体的生长发育而改变的。 总结一下,江宁县的妇女在体格优于常人的情况下,难产率高达百分之二十,这个数据的样本来自十八岁到三十岁的产妇。 那么,钟芸的营养摄入和体能锻炼很明显是不如那些妇女的,年龄还要小两岁。 四舍五入以下,半条命。 生个孩子就是半条命往鬼门关一扔,收不收全看阎王心情了。 就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夸张。 这不是赌不赌啊,这就是送啊! 因此钟年直到现在都不敢碰丫丫,就是怕阎王不给他这个面子。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在钟芸十八岁之前怀孕了,并且最后难产死了,钟年指定得让白淼给她陪葬,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还这么干,那就是纯纯不负责任了。 当然了,如果过了十八岁,最后还是这样的话,那钟年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牺牲人家小两口半辈子的幸福换一个安稳,那也没什么意义。 第145章 这是能说的嘛? 到家之后,钟年直奔钟芸的房间。 虽然这儿不是新房,但是此时也布置得很是喜庆,该有的花筹一样都没有少。 “咚咚咚!” “是谁啊?爹,娘,是你们吗?” 钟年敲响房门之后,屋内传出钟芸娇柔的嗓音。 按照规矩,好日前一天,新娘是不能见外人的,只能见自己的父母和姊妹、丫鬟之类的人。 但是钟年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芸芸,是我,大哥。” “呀,大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声音越来越近,很明显,钟芸已经走到门口了,但是她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开门。 钟家只是房子还比较不错,但是还没有富有到能请得起丫鬟仆人的地步,所以今天一直到现在,钟芸连一个人都没有见过,自然就不知道钟年已经回家的消息。 钟年思忖片刻后道,“芸芸,不用出来,我就跟你说两个事,说完我就走。” “哦,好,大哥你说,我听着。” 钟芸轻轻地应了一声,小心地趴到窗沿上,沾了点唾沫,在窗户上点了点。 糊窗用的是纸筋,因此钟芸连着点了五六次才勉强戳破一个小洞。 钟芸将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眼睛凑到那个洞前,打量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哇哦,这人好俊啊,和我大哥还挺像的……嗯?这是 ……大哥?” 钟年自然是发现了小姑娘的动作,但是并没有戳穿,只是自顾说道:“首先第一点,我今天去找白淼那小子了。” “啊!” 钟芸惊呼一声,站起身来,站在窗边看着钟年,捏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继续道,“我告诉他,在你十八岁之前,他不能和你行房事,不然,如果你出事的话,我会杀了他。” 钟芸呆了呆,随后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啊,大哥?” 钟年沉默片刻后道,“因为你现在还太小,虽然已经足够成亲的年龄了,可是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还没长成。 而且你应该也听说过不少少女难产的故事,多的不说,咱们这一旮旯,老刘家的儿媳妇不就是和你一样的年纪,难产大……大出血,就那么没了,一尸两命。” 钟年又开始甩名词了,但是这几个还是比较通俗易懂的。 虽然成亲前说这话太不吉利,但是为了钟芸的生命着想,这些话他必须说。 透过不太清晰的窗户,钟年隐约看到钟芸低着头,有些不高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钟年继续道,“当然,我也没有让他发誓非得这么做,如果你们实在忍不住,可以戴阴枷,另外还有……” 钟年思忖片刻,继续道,“我给你写两个方子,你随身带好,如果……如果实在需要的时候,你再拿出来使用。但你要记住,这种方法必须要配合阴枷使用才能效果更好。” 说罢钟年取出一张纸,运用内力使其漂浮在空中,拿出一只随身携带的钢笔,行云流水般写好了两个方子。 钟年顺着门缝将方子塞了进去,他不知道的是,在门的另一侧,背靠着门的钟芸早已满面羞红。 大哥在说什么啊?这是能说的嘛…… 钟年虽然看不到,但是也猜得到,因此说了一声便离开了这里。 两个方子分别是棉条避孕法和草药避孕法。 棉条是钟年无意间从一个地痞老流氓那里听来的,多方打听之下发现确实管用,这才拿来给钟芸。 具体方法就是用浸泡过柠檬汁、枸橼汁或者树胶的棉条来阻断精液,甚至是当场杀死精子。 棉条可以用羊毛,在阿拉伯那边用纸莎草,效果都差不多,而且不怎么舒服。 当然,也有舒服的办法,钟年也写了,只是钟芸肯定不舍得用就是了,那就是用丝绸…… 草药避孕则是用芹菜籽、芥菜、卫矛等植物作为避孕剂,也可以用鼠尾草、薄荷、月见草等植物,不过这几样中国暂时没有。钟年只写了第一样。 草药避孕的对象是男性而不是女性,因为这玩意可以抑制或者杀死精子,依摄入的量而定,吃得少就是抑制精子的活力,吃得多直接杀死精子。 除此之外,钟年还告诉钟芸,藏红花绝对不能用。 藏红花避孕在大明已经非常普及了。 严格来说,用藏红花的确能避免生孩子。 但是问题这玩意并没有避孕的作用。 他的作用是打胎。 当然,从最终的效果上来看,在这个年代,流产和避孕其实也没啥区别,毕竟这个年代的人连精子是啥都不知道。 但是藏红花必须大量的吃才会有用,并且,吃太多又容易把女性变成流产体质,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了。 目前来看,棉条和草药这俩方法搭配上套套就够用了。 要是这再不行,那就是命了 就好像后世曾有女子在游泳池里面游泳意外怀孕的。 上兆分之一的概率发生了,那能说啥,只能说那孩子就是天命之子。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希望,有些愚蠢的意外不要发生才是。 房子一共就那么大,钟年很容易就找到了钟母和丫丫等三女。 “娘,暮瑶,丫丫,我回来了, 你们看到瞻基没有?” 丫丫闻言回过头来,指了指一旁的房间,“在里头练功呢。” 钟年点了点头,冲母亲行了一礼后便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钟母突然开口道:“年儿,那个你黄叔是怎么回事呀?” “啊?黄叔?什么黄叔,刘皇叔?咳咳,窜台了……”钟年顿觉有些莫名其妙。 “嗐,年儿,你说什么呢,我说的是你爹的那个结拜兄弟黄大山啊。” “黄……大山,我爸的……结拜兄弟?娘你等会啊,我爸的结拜兄弟不是叫黄赤山吗?” 钟母捋了捋垂下的发丝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听你爹说是避讳什么的,就改了个名字。” 钟年顿时恍然大悟,想必是避朱高炽的炽字讳。 “所以,我今天救回来的那位,是我黄叔?” 钟母不说,钟年还真忘了这件事了。 第146章 不行我上吧 钟母紧接着又问道,“年儿,你和你黄叔到底是怎么碰上的,你怎么还去县衙了呢?” 钟年挠了挠脑袋,“娘,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慢慢说,我先去找我黄叔去,娘,他在哪呢?” 钟母指向一个方向,“找你爹去了。” 钟年点了点头,朝着那边走去。 房间里面,钟腾已经酒醒了几分,虽然还有点醉意,但是已经勉强能交谈了。 钟年走到门口的时候,黄大山正气愤地说道,“大哥你说说,这县令干得是人事吗?” 钟腾双眼迷离地看着墙壁,过了一会才大声道,“不是人!老弟我告诉你,就凭你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这李,李……李什么?” 黄大山忙道:“李永康。” “哦对对,李永康,就这个李永康啊,他百分之百收了李高那个混小子的钱了!” 黄大山呆了呆,随后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事是这么个事,咱又能怎么办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钟年闻言轻轻地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爹,黄叔。” 钟年冲着二人拱了拱手。 “年儿,你怎么就回来了呢?你和小淼一年多没见了也不叙叙旧。” 钟年眨了眨眼,笑道:“这不是急着回来帮爹爹和黄叔解决问题嘛。” 黄大山顿时两眼放光,看向钟年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 “小年,你有办法?” 钟年搬过一张凳子坐下,笑道,“我肯定是没办法让李永康公平办事。” 黄大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笑得有些勉强。 “但是——”钟年的转折来得很快,“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李永康砍头抄家。” “嗯?” 黄大山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钟年,发现这年轻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就好像在说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太可怕了,这年轻人太可怕了,这绝对是杀过人才会有的淡定和从容。 钟腾的酒又醒了几分,坐直了身子,犹豫着道,“年儿啊,这……未免有些困难吧,你虽然是男爵了,但是你的职位和那李永康一样,都是七品县令,你又不是巡抚,没资格去查这个狗东西啊。” 钟年耸了耸肩,“我是没资格,但是我又不是一个人来的,放心,陛下早就听说了浙江的官场贪污事件,派了锦衣卫来的,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钟腾闻言忍不住惊呼出声,“锦衣卫?那这李永康可是死定了啊!” 黄大山挠了挠脑袋,憨声问道,“大哥,锦衣卫是啥?” “锦……怎么跟你说呢,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锦衣卫可以直接把李永康抓出来,并且抓进牢里面去,知道了吗?” 黄大山兴奋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哥,也就是说,俺的地还能接这种了?” 钟腾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黄大山假装捂着脑袋,不服气地道,“俺又不可能去当县令,李永康就是下了大牢也不可能让俺上去坐那个位置啊,俺不还是种地!” 钟年挑了挑眉毛,不得不说,黄大山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他这一番话也点醒了钟年。 钟年皱着眉道,“不过,如果李永康被革职,新来的县令,也未必就一定能做到沈继辅老先生那样啊,大概率也要变成李永康这种货色。” 这是省里面,府里面施压,不是你一个县令可以抗衡的。 沈继辅老先生是因为家里面有钱,京城里面有关系,没人敢动他,换个人可就不一样了。 钟腾搓了搓眉头,无奈地道,“那年儿,你说咋办,要不,你来东阳县做县令?” 钟年战术性后仰,“爹,你当朝廷是你家开的啊?还让我上哪就上哪呢。” 钟年对此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上面派谁来不是他能决定的。 “算了,就先这样吧,估摸着上面的人下来还得要时间,暂时应该会推一个代理县令上去坐两个月,爹你好好想想咱们县里面有没有那种德高望重,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我争取推他一把。” 钟腾笑道,“沈继辅老先生不就在家养老呢,这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钟年摆了摆手,“不行不行,沈老年龄太大了,现在看个东西都看不清楚,你们这是要他命啊。换个年轻一点的。” 钟腾改用双手挠了挠脑袋,借着酒劲,道:“年儿啊,不行让我上吧?” “啊?” 钟年顿时目瞪口呆,心说举贤是不避亲,但是我推举我爹去做代理县令,你让皇帝怎么看我啊?再说了您老啃泥块子出身,连个秀才都不曾考中,连个童生都不算,你做县令,你让天下读书人怎么看? 钟腾讪讪地笑了笑,“那,那什么,白淼的老爹是不是也不行啊?” 钟年无语地抹了一把额头,示意钟腾继续想。 钟腾接连说出了十几个名字,钟年挨个给他否决掉,就连黄大山都看不下去了。 “大哥,咱们一共这么十几个弟兄,你就剩我还没说了。” “去,你大哥虽然醉了,但是你能不能干县令我还是清楚的。” 黄大山神色一动,当即笑道,“大哥,小年,虽然俺老黄不行,但是俺知道有个人肯定行。” 钟年已经不抱希望了,仰靠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道,“黄叔,您还是歇歇吧。” “小年,你刚才说,是不是亲戚不重要,主要是能力,那这个人应该行。他毕竟也是个举人,虽然不如你兄弟俩,但是在咱们县里面也算是出了名的读书种子。” 钟年闻言缓缓起身,双眼微眯,“黄叔,你说的难道是白淼?” 黄大山一拍大腿,“就是他!这小子眼看着就要成家,读书也读的挺好,让他做这个代理县令应该可以吧?” 钟年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他倒是勉强凑合,但是举人的身份还是稍微差点,不过嘛,倒是可以让他做个代理县丞,这没什么问题,县令的话,是不是可以让他暂时悬置呢……” 第147章 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年儿,你说什么?” 钟年抬头看了钟腾一眼,若有所思地道,“其实,县令也不是非有不可,之前江宁前任县令丁忧回家之后,我也是过了半个月才去上任的。 这半个月里面都是由县丞处理事务的。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李永康被抓,那衙门里面和他勾结的人一个也跑不掉,是不是县丞的位置也能空缺出来呢? 白淼一个举人,做不得县令,做一个代理县丞应该还勉强说得过去,我现在上一道折子,快马三天也能走一个来回……” 钟腾略带担忧地问道,“这……白淼毕竟是你妹夫,就算是真有能力,可是万一陛下多想……” 钟年摆了摆手,“放心吧爹,不会的,这事我自有分寸,你就别管了。” 钟腾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钟年冲着两人拱了拱手,“爹,黄叔,那我就先去忙活了,你们聊。” 说罢转身出了门,随手将门关好后,足尖一点往高空飞去。 钟年动用千里眼,很快找到了正在和江策喝酒的齐岳。 钟年动身朝着那酒楼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飞去,然后从一个巷口走出,进入酒楼。 齐岳和江策坐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表面是在喝酒,实际上是在讨论怎么善后。 钟年听得真切,两人也明白浙江的行事,自然知道仅仅是换下李永康并没有什么用。 “二位将军,在下倒是有一合适人选。” 钟年缩地为寸,一步踏出来到两人身前。 齐岳脑袋微微一晃,心中警兆大起,右手握在刀柄上,定睛看去,见是钟年方才长出一口气。 “齐将军当真是好反应。” 齐岳拱了拱手,“钟先生过奖了,如果先生方才想对我动手,齐某并无丝毫还手之力。” 钟年闻言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才慢条斯理地道: “其实,把李永康拉下台之后,不一定非得立马推一个县令上去,把这个位置暂时悬置起来也未尝不可。” 江策道,“钟先生应当知晓,李永康在任上这两年,早已将整个东阳县县衙的大小官吏都渗透了个遍,把他办了之后,其他大小官员也跑不了,那这东阳县的县衙就彻底瘫痪了。” 钟年摆了摆手,“无妨,我这倒是有个办法,我有个兄弟,叫做白淼,举人出身,还没参加过会试,不过也是相当有能力,做县令有些不够格,但是做一个临时的县丞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三人可以一同上奏,请一道旨意,让白淼暂居这代理县丞。 而主簿等官职在必要时期也不是非设不可,完全可以悬置起来,然后底下的衙役小吏这些的话……我自有办法,二位不必担忧。” 江策的眼神里面带些犹豫,没有开口,齐岳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钟年看了江策一眼,继续道,“别的我不敢说,和这些衙役小吏打交道,说实话天底下还真未必有人真未必比得上我。” 江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本身就是江宁县的县令,手底下一百多号衙役管理的服服帖帖的。 要知道,江宁县可是有着两万多户的大县,东阳县不过一个仅仅一万余户的小县城,玩这个,钟年还真是手拿把掐。 江策没声了,齐岳突然又道,“那个,钟先生,我记得,这个白淼就是令妹的未婚夫婿吧?” 江策皱了皱眉,“这……” 钟年摆了摆手,“无妨,俗话说,举贤不避亲,更何况白淼还只是我妹夫,再说了,只是一个八品县丞,还是代理的,只有官职都没有俸禄。 再怎么说,陛下不给我面子,也得给他大孙子几分面子吧。”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钟年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齐岳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那,那行,那咱们……” 钟年打筷子一敲,“今晚就写!” …… 钟年回到家就开始忙活着做菜。 钟母和钟腾一开始还拦着,后面发现根本拦不住,钟年直接释放威压把房门堵住,同时带上了两个木制的耳塞,夫妻俩就这么被拦在了自己家厨房的门外。 哦不,严格来说,他俩连接近门口都做不到。 钟腾连着掐了四五个人的大腿才确定这不是做梦,尽管这儿子不像是个人,但是的确是他儿子。 钟年答应好的大餐也不含糊,十八道菜,八凉八热两汤,十二荤六素,汤是一荤一素。 这也就是时间不够,不然钟年甚至打算拿出佛跳墙来。 饶是如此,钟腾在餐桌前坐下之后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钟年有些懵逼地问道:“爹,我没杀咱家老母猪,这都是买的啊!” 钟腾没好气地道:“上一辈子去,咱家什么时候养猪了?” “没养猪啊,那这鸡也是我买来的,也不贵,你至于这一副表情嘛?” 钟腾双手抹了把脸,无奈地道:“年儿,你今天做这一桌子菜,让白家的人知道了人家怎么想?” 钟年呆了呆。 钟母解释道:“年儿,现在成亲吃酒都是八个菜,你在家一顿晚餐就做十八个菜,还是咱们嫁闺女,人家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钟年恍然大悟的挠了挠后脑勺,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事干得的确不地道了,把闺女嫁出去之前来这么一出,白家肯定没这实力,那摆明了是告诉别人,把女儿嫁过去属于是下嫁。 要是钟家是什么王侯贵族或者官宦世家还好说,但是…是,钟年是男爵,五品,堪堪迈入贵族门槛,可是他自己都很勉强,更别说这是他爹家了。 白淼还能平衡一点,让人家白淼的父亲怎么想? 钟年环顾了一眼在场众人,缓缓抬头道:“在座的全都是自家人,应该能管住自己的嘴吧?” 众人皆是神情一凛,互相对视一眼,钟腾沉声道:“这件事的影响直接关系到芸儿过门之后受到的待遇,如果让我知道有人嘴漏把这事说出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148章 你小子还真是武学天才啊! 一顿饭毕,钟年又马不停蹄地飞向白家。 这一次白姨就不让他进了,也是,这阵都戌时了,正常情况下也不合适,因为已经宵禁了来着… 但是看钟年面容严肃,神色郑重,口口声声说有正事,白姨也不敢托大,最终还是把钟年让了进去。 白淼正在房间里面泡脚,靠在榻边,仰头望着房梁,双眼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年见这情形也有些内疚,但是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笑着走进屋。 “哟,怕水鬼这是emo了?” 白淼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脚背撞到木盆沿上,眼看着就要五官面地了。 “你以后进来能不能敲门?” “呐呐呐,你门没关的嗷。” “没关你也得敲门啊!”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哎呀,我这不每次都把你扶起来了嘛。” 白淼坐会椅子,也没有让钟年坐的意思,没好气地道:“又干嘛?回心转意了?” 说这话的时候白淼的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期待的。 然而,那是钟年的底线,白淼的期待注定要落空的。 “那倒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场机缘,一场能够让你飞黄腾达的机缘。” 白淼的神情落寞了几分,仰面朝天地道:“还算你有点良心,说吧。” 钟年勾了勾唇角,张口就是王炸,“送你个八品官做做,要不要?” 白淼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肘撑在大腿上,双眼放光地道:“什么官?” 八品官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是大官了,虽然京城遍地都是,可这是东阳啊! “就咱们东阳县的县城,怎么样?” 白淼眨了眨眼,直接从木盆中站起身来,“年哥,你不是说笑的?” 钟年耸了耸肩,“你觉得我一更天来你家就为了给你开个玩笑的?你是不觉着我挺闲的?” 闻言白淼一把抱住了钟年,“年哥,你真是我的好舅哥啊!” “去去去,你还没娶我妹妹呢!” 兴奋过后,白淼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年哥,那赵拓干的好好的,怎么就轮到我呢?” 钟年犹豫了一下,道:“这个你暂时不用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明天风风光光地娶我妹妹,知道不?” 白淼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地道:“年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陡然从一个小小的举人变成一县二把手,爱情事业双开花,正常人乍一下子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钟年耸了耸肩:“话我送到了,信不信由你,再说了,你也别这么激动,至少在我把事办完之前你不能说漏嘴,不然咱们都得死,知道吗?” 钟年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不是来路不正的,我会向陛下请一道旨意,任命你为东阳代理县令。” 白淼长舒一口气,抓住钟年的双肩,“年哥,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钟年脸一黑,尼玛好妹妹变女儿了,我又没有那种特殊癖好! “滚!” “唉,好嘞!” 钟年这一天算是忙活完了,接下来就等着见证婚礼了。 钟年照例给朱瞻基检查了作业,又检查了一下他破枪式的成果。 “你小子还真是武学天才啊!” 钟年惊奇之余又教授了朱瞻基独孤九剑之破箭式。 “就这两招,你给我反复的练,直到有一天你可以挡住我七剑,六弓,我就继续教你更深层次的招式,明白吗?” 朱瞻基恭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钟年欣慰一笑,吩咐朱瞻基在榻上盘坐好之后,脱去上衣,将全身内力压实,然后一点一点地运转起纯阳功。 纯阳功和太玄经,这是钟年的两种内力功法,他也只能练这两种,正常来说,除了吸星大法和密藏交合法以外,一个人只能有一种内力。 但是由于纯阳功的温和性,外加系统的洗髓丹拓宽延展静脉,导致钟年的体内可以同时储存这两种内力。 平时运转太玄经,纯阳真气压缩于丹田之内。 需要传功之时则将太玄经内力压实,腾出一条通道用于运转纯阳真气。 但是人的筋脉终究是有限的,两种内力不可能同时流通,所以纯阳功只能在丹田附近流转。 钟年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内力全部震出体外,然后缓缓引导给朱瞻基。 将这一部分内力全部传到朱瞻基身上之后,钟年也就不打算继续练纯阳功了,这着实是一种折磨。 内力压实就会导致浑身筋脉僵硬无法动弹,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因此钟年才会说,朱瞻基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了。 将来除非是他生个儿子,可以从小开练,不然谁来都不好使了。 随着钟年额头上的细汗缓缓渗出,一缕缕银白色的真气从钟年的丹田附近顺着毛孔缓缓流出,随着钟年手指的微微划动,沿着朱瞻基身上几处大穴进入了他的体内。 这个过程极其漫长,两人都很不好受。 钟年是憋得,朱瞻基是涨的。 一个时辰之后,钟年停止了传功,将所剩不多的纯阳真气压回丹田内,重新运转起太玄功,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钟年才恢复正常。 抹了一把汗之后,钟年向着床上还在打坐的朱瞻基看去。 此时的朱瞻基相比之前再次拔高了几分,浑身散发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那气息极为浓厚,如果只论内力,这小子哪怕是在倚天里面都能排前三十了。 要不说统子真是好东西呢。 不过钟年所剩的纯阳真气也不多了,最多再来一次,勉勉强强能让朱瞻基迈过二流门槛。 不过这也就够了,九岁这个程度的话,后面练习就好多了。 钟年又待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确认朱瞻基没什么负面反应之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走时还轻轻带上了门。 “呼,累死我了,我算是知道一灯大师当初为什么那么抗拒救自己的儿子了。这小子都吃了洗髓丹了,还这么难扩,那才不到三岁的婴儿体内筋脉一团乱麻,估计得废一条命才能救回来!” 第149章 迎亲仪式 钟年从井里面打了一盆水冲了冲身上的汗,随后用内力蒸干。 因为明天有正事要做,还得早起,所以钟年就没有去找钟暮瑶。 好在,尽管在外一年,他的大房间也几乎纤尘不染,看得出有人经常打扫,钟年随便翻了翻自己的抽屉和衣柜什么的,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挠了挠头就上床睡觉了。 该说不说,自打给朱瞻基传功起,钟年就再没失眠过,每天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上,钟母敲门喊他起床的时候,钟年还在呼呼大睡呢。 …… 婚姻有六礼,一曰问名,二曰纳吉。 顾名思义,就是请算命先生来看双方属相、命相。看看有没有不吉利的征兆。 三曰纳征,也就是下聘礼,通常在迎娶之前两个月之内由男方送至女方家里。 四曰下催妆,意思就是催促女方做好出嫁的准备。 五曰送嫁妆,字面意思,但是一般比下催妆要隆重得多,甚至比下聘礼时还要隆重一些,忌讳也很多。 但是以上这五步具体怎么进行钟年并不知道,他只是通过记忆知晓一个大体流程。 这些流程在钟年到家之前便已经全部走完了。 眼瞎就是第六步,也是最后一步。 迎亲。 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钟年才真切地意识到这短短两个字里面有多少讲究。 首先,白淼亲自来到钟家迎娶钟芸。 和后世一样,迎亲队伍到达家门口时,钟年的两个弟弟和钟年的叔伯家中的几个年轻人合力将门紧闭,不让迎亲人将轿子抬进门。 本来这事钟年也应该参与的,但是他打心底里抗拒这种事情。钟母说不动他便只好作罢。 其实这样做也不是为了什么吉利,主要是为了可以让新娘在拦门的时间里,捱到算命先生事先算好的上轿吉时。 是的,上轿子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 同时,也是给新娘上头开脸留出时间。 开脸就是说将一根细绳拧紧,在新娘的脸上细细的刮一遍,将新娘子的脸上的细小绒毛都去除,暂时让新娘子的面庞白皙光洁。 除此之外,这花轿也是有讲究的。 正常来讲,寡妇或者纳妾都是不能够坐花轿的,所以女子出嫁坐花轿,一辈子应该只有一次。 当然,某些极端情况除外。 除此之外,上轿也有讲究,需要由两位儿孙满堂、夫妻齐眉的高寿的夫妻进行搜轿。 搜轿时,两人中一人执点燃的红烛,一人用一面镜子在轿子里四下照射一遍,再用燃着檀香的熨斗在轿子里熏一遍。 完事之后新郎还得找新娘的父母敬酒,之后则是新娘的兄长。 白淼来给钟年敬酒的时候,脸上明显的挂着一丝不自然。 毕竟也是,新婚不能洞房,换了谁也不会愿意的。 在白淼低头饮酒之时,钟年微微欠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我给了芸芸一张方子,可以有效避孕,如果你能找到那些材料,并且愿意戴阴枷,那便可以正常洞房。” 白淼缓缓起身,轻轻点了点头。 “起——轿!” 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轿夫抬着花轿缓缓朝着白家走去,白淼骑着一匹枣红马走在最前面。 讲道理,其实白淼是读书人,骑白马最好,但是按照刘备的话说就是:只恨财力不足。 好在钟家也不在乎,这这一波算是结束了。 但是这还只是开始,这都不叫麻烦,真正的麻烦在后头。 将钟芸送走之后,钟年的父母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之后便回去了,倒是没有多么的不舍,因为白家与钟家也就隔了两条街,跑快点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也没啥舍不得的。 而钟年则是悄悄隐匿身形,跟上了迎亲队伍。 有些东西还是要学一学,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 轿子抬到白淼家门口就停下了。 只见白淼的姑姑将装粮食用的米袋铺在地上,然后钟芸便下了轿子,踩着两个米袋走进白家家门。 钟年并不知道,这个叫做“传袋”,因为“袋”、“代”谐音,走米袋代表着为男家传宗接代。 随后是常规的跨火盆,这是为了避免新娘带来不吉利的东西。 紧接着,便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三拜了。 这个过程其实还是很快的,午时刚过,拜堂便已经结束了。 再然后,就是每个男人最最最期待的事情了,洞房。 当然,如何走进洞房也是有规矩的。 四名少年手执花烛,引领二人走进新房,也就是所谓洞房。 白淼的父亲将一杆秤放在白淼的肩膀上。 只见白淼身体颤抖着用秤杆的上面一端小心翼翼地去挑钟芸头上覆盖的方巾。 后来钟年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个叫做“挑方巾”,用秤杆表示称心如意。 做这一切的时候,钟年都趴在后窗边,运用龟息术屏蔽了呼吸,运起一只千里眼看了个真切。 只见从洞房外又走来一老妪,那人钟年认得,便是白淼的奶奶。 白淼奶奶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盘子四周写着大大的“囍”字,应该是叫喜盘。 盘子里面装着枣子、花生和莲子。 老太太一边唱着钟年听不真切的歌谣,一边将盘子里面的东西都撒到白淼和钟芸的新床上。 随后便是交杯,也叫合卺,那杯子由彩丝相连,内乘半杯黄酒。 随后白淼的母亲走进房间,点燃一根很长很长的红烛,然后将一块手帕交给了白淼,便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后面,好像就是洞房了来着,虽然还不到晚上,但是按照规矩,一对新人在明日辰时之前便不得再出洞房了。 饭菜有人送来,屎尿有专门的桶。 虽然这习俗有些变态,但是也说得过去,毕竟正常来讲,这一套仪式走完都得酉时了 这完全是两家隔得太近了,又没有故意绕远路,到的太早了,算是个个例。 不过这边结束了,喜棚那边还有一堆事呢。 钟年见房间内两人坐下开始说话,便轻轻起身离开了这里。 第150章 我就问你愿不愿意,你哪那么多废话? 钟年还给白淼和钟芸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钟年不声不响的溜回家,然后找到了正在练功的朱瞻基。 “瞻基,先别练了,为师交给你一个任务。” 朱瞻基闻言挥出最后一记横扫,缓缓将手中长剑收入剑鞘,转身恭敬地朝钟年行了一礼,这才问道,“师父,什么任务?” 钟年将之前准备好的浏阳河精品烟花从马车底抽出来。 “等会,你把这个东西,送到白家去,然后……” 钟年附在朱瞻基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明白没?” 朱瞻基皱了皱眉,“师父,听倒是听明白了。但是还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啊!” 钟年愣了愣,下意识地就问道:“什么问题?” 朱瞻基面容严肃地道:“师父……我不认识路啊!” 钟年扯了扯嘴角,“你去找阿时和阿辰,让他们领着你去,就说我吩咐的。” 钟时十三岁,钟辰十一岁,朱瞻基九岁,刚刚好两大一小。 因为……朱瞻基和钟时的身高差不多…… 这六十发的超大烟花,正常人抱起来都费劲,更别说一个九岁的孩子了,可是偏偏他是朱瞻基。 虽然因为个头问题,抱起来有些别扭,但是抱动并不难。 钟辰和钟时两人抱一头,他自己抱一头,应该也能送去。 主要是这种场合,钟年作为长兄,理应是出现在喜棚那边做客才对,是钟年为了“偷窥”,借口给推掉了,现在再去走正门就不合适,因此只能让这三小只替他去送了。 钟年又连着嘱咐了朱瞻基好几遍,这才起身来到之前和齐岳约定的地点。 距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烟花不急着看。 “齐将军,折子递上去没有?” 齐岳点了点头,“昨夜发的,锦衣卫特许五百里加急,三日便可走个来回,再有两日,任命的诏书便可下来。” 代理地方官的任命不需要走吏部,皇帝直发即可,因为代理官职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 钟年微微颔首,又问道,“何时行动?” 齐岳与江策对视一眼,随后说道,“其实现在就可以,不过毕竟今天是你妹妹的好日,今天抓人可能不太好吧……” 钟年沉思片刻后道,“这倒也是,先不说合不合适,主要就是把李永康搞下来了,一时半会的这诏书也到不了,那就让他再蹦跶两天,咱们后日上衙时动手即可,不要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江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去安排了,二位闲聊,在下告辞。” 钟年和齐岳同样拱手还以一礼。 待到江策走后,钟年凑到齐岳身边,将胳膊肘搭在齐岳的肩膀上,笑道:“齐将军,你和秦莲发展到哪一步了?” 齐岳脸一红,故作镇定地反问道:“钟先生,你在说什么?在下并不是很明白。” 钟年微微一笑,将两只手“轻轻地”放在了齐岳的肩膀头子上,用了一分力捏了捏。 “哎呀,说起来,齐将军还没在我们江宁县体验过按摩吧,不瞒你说,我可是重生按摩馆的掌柜的,论按摩技术,要我说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 你说这还赶巧了,今儿个刚好闲散,在下便免费给齐将军按摩一次如何?” 说话间又加了半分力气。 齐岳的面容有些扭曲,但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磕磕绊绊地道:“既然……既然如……如此,那,那便麻烦……麻烦钟……先生了。” 终于,当钟年加到三分力的时候,齐岳彻底坚持不住了。 “嘶~先,先生,碎,碎……碎了要,啊!轻……轻,我,我说,我说……” 钟年这才缓缓松开了齐岳的双肩,其实钟年也就只是吓唬他,如果齐岳真的一直直到底,钟年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真给他废了。 但是现在这个结果显然更好。 齐岳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双肩,颤颤巍巍地抬了抬手,确定自己的肩膀头子还在之后,长出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钟年,无奈地开口道: “钟先生,哪有您这样的?这婚姻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这直接就让我俩……他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钟年啧了两声,没好气地道,“还说呢,我查过了,你的父亲早些年为国牺牲,你母亲肺痨去世,秦莲也无父无母,上哪门子去找父母之命啊? 媒妁之言也好办,我就充当媒婆了,现在就看你俩的想法了,合适的话,回去我就给你们操办,如何? 我跟你讲啊,我今天可是学了好一手的,绝对给你们办的漂漂亮亮的!” 听着钟年越说越离谱,齐岳急忙制止道,“钟先生,您等一会啊,我没记错的话,秦姑娘好像是青楼出身吧,我是朝廷的正式官员,是不允许……” “去,上一边子去,秦莲的从良证明是我给签的,我大明律规定,官员可与良家女子通婚,当今圣上和太祖皇帝也很提倡这个,你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 齐岳也是彻底没辙了,沉默半响后道,“这也并不能光看我一个人的意思……” “我就问你愿不愿意,你哪那么多废话?” 钟年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齐岳苦笑一声,“愿意,行了吧,可是我愿意有什么用,还得看……” 钟年大手一挥,“你放心就是了,只要你愿意,别的都不是问题,交给我便是。” 说着,钟年拍了拍胸膛。 齐岳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 钟年一把拉住了他,“回来,走,我请你吃饭去,然后我再请你看烟花。” 齐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钟先生,您妹妹成亲,您不去吃席,请我吃饭?您没发烧吧?” “起开,你才发烧了呢,在场的宾客几乎都是比我大一辈的,我才懒得去挨个叫叔伯呢,咱们就找个小酒楼随便吃点就行,重头戏是后面的烟花你懂吧。” 齐岳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地道,“钟先生,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这么上心,难道,这烟花也是你做出来的?” 第151章 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只是北平城看门的一个小卒 钟年神秘一笑,“你猜咯。” 齐岳战术性后仰,看向钟年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两人点了四个小菜,烫了两壶酒,一边喝一边肆无忌惮地天南地北的聊着。 下到儿女私情,上到草原形势,想到哪说到哪。 期间,钟年对于草原割据局势的判断令齐岳都有些震惊,要知道,这些都是边关最机密的军报,先不说机密到什么程度,但是钟年一个县令是绝对没资格知晓的…… 额,齐岳突然想到,如果钟年趴在皇宫里面看,好像,大概,也没人抓的到他…… 那没事了。 不过,钟年当然不是偷听得来的,依旧还是历史的降维打击,就永乐年间草原上那点事,后世三岁小孩都能说两件。 除此之外,钟年对于巩固边防,茶马互市,朝贡贸易等等事情上的简介都令齐岳大受震撼。 倒不是说这些事情有多么多么复杂,朝中三品大员以上,十个人里面就有六七个明白的。 但是,问题在于,从来没听说过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理解得这么透彻的。 惊奇之余,齐岳也是有些感慨。 “哎,想不到我齐子鹏不过四十岁便不得不感慨人已将老啊!” 钟年张了张嘴,有些诧异地道,“怎么呢?齐兄你还没长白头发呢,何来老之一说啊?” 齐岳摇头苦笑,“我就这么说吧,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只是北平城看门的一个小卒。” 钟年啧了一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齐兄,你可知黄河对比长江有什么区别吗?” 齐岳摇了摇头,他又不是工部的人,他管那些干嘛。 钟年又道:“黄河泛滥的时候,会改变原本的航道,而且是经常改道,基本上二三十年一次,原本在黄河东岸的村庄,在黄河改道之后就会出现在黄河西岸,所以……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齐兄何故妄自菲薄呢,更何况,终我一生,也未必能混上个正四品呢。” 齐岳没有接话,只是轻轻举起了酒杯。 二人再次满饮杯中之酒,不约而同地看向远方。 眼神里面同样都有迷茫,也同样都蕴含着梦想。 觥筹交错间,天边半轮新月悄然登场,包间外面又响起了新一波的高潮,钟年将最后一滴酒倒尽,略带几分醉意地说道: “齐兄,你看过的最好看的烟花是在哪看到的?” 齐岳把玩着酒杯,同样醉醺醺地说道:“在皇宫啊,大概是五年前,圣上大封诸王爷公主,在宫里命人燃放了一场烟花,当真是美,美极了!” 钟年闻言暗自偷笑,听得出来,这位已经醉的差不多了。 “咳咳,那什么,齐兄猜一猜,今日我请你看的这烟花,能否比齐兄所说的那一场烟花更为绚丽呢?” 齐岳靠在椅子上,半晌才道:“怕是不太可能。” 钟年勾了勾唇角,“那,咱们便拭目以待咯。” 另一边,三小只却是迷了路了。 是的,钟时和钟辰这俩做小舅子的去姐夫家迷路了。 这事说来话长啊,他俩当然是认识路的,只是走到正门之后,发现门口乌压压的全是人头,正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朱瞻基发育的再快毕竟只有一米四,钟时也就一米五不太到。 无奈之下,朱瞻基提议从后门进去,于是三小只便从旁边的巷子绕了过去。 然而,朱瞻基这小子忽视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白家这小家庭,哪里来的后门啊? 他是住皇宫,住县衙,住钟家都习惯了,以为谁家都有后门呢。 结果就是,三小只拐上了一条不认识的胡同。 白家靠东城墙,这一块人烟稀少,都是些穷苦百姓家,白家就算靠后的,再后面基本都是些废弃了的房屋,虽然也有些有人居住,但是,几乎都去白家吃席去了。 钟时和钟辰平日里也不会来这玩,因此三人误打误撞之下,算是彻底迷了路。 其实如果三人有一米七以上,依稀还能观望一下道路,可是三人目前这个身高,能看到的只有墙壁。 钟时和钟辰提出翻墙再跳出去,迟早能走上一条认识的路,可是被朱瞻基否决了。 这本来是个好办法,但是架不住朱瞻基这个时候不能蹦跳,仅仅补了三四天,这个时候翻墙估计还得骨折,闹不好就散架了。 最终还是年长一些的钟时提出让钟辰陪着朱瞻基,自己去找救援。 就在此时,漆黑的夜空中闪过一抹刺眼的亮光,紧接着一道巨大的轰鸣声传来。 钟辰被吓了一跳,缩在朱瞻基身后,哆嗦着问道,“瞻基,那是什么啊?地龙翻身了吗?” 朱瞻基没好气地道,“地龙翻身声音应该从脚下来,你有没有常识啊?” 钟辰挠了挠头,“那,那是什么啊?” 朱瞻基还没说话,又是一道亮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个璀璨的缺口,就好似撕开了黑夜,露出了里面灿烂的星河。 “是烟花!有人在放烟花!” 朱瞻基兴奋地喊道。 钟辰也从他身后溜出来,看着远方的烟花怔怔出神。 他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烟花呢,这是第一次。 另一边,这附近认识钟时的人还不少,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将被困在废弃院子里面的两小只抱了出来。 那帮忙的大叔站在路边略带怒意的对着三小只训斥道:“你们姐姐成亲,你们不去吃席,也不在家待着,到处瞎跑什么?” 钟时挠着头解释道:“赵叔,是这样的,我大哥让我们来送这个烟花,然后我们去前门的时候,发现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于是我们就打算从后门走,然后就迷路了……” 那大叔啧了一声,掐着腰道,“你们倒是聪明,可是老白家哪来的后门啊?” 朱瞻基讪讪地笑了笑,说起来,这事他全责。 “行了行了,我送你们进去吧,什么烟花,还得你们来送,你们大哥呢?” “大哥他好像还有别的事要忙……” 第152章 他不让放,我还偏要放! 是啊,钟年这阵真挺忙,和齐岳从酒馆出来之后,带着他飞到白家,然后将他和三女依次送到房顶上,自己搂着钟暮瑶和丫丫,将秦莲推向了齐岳。 烟花虽然好看,但是和喜欢的人看才更有意义呀。 然而,当烟花升起的时候,钟年整个人都傻了。 “草,什么狗屁浏阳河精品烟花啊,这不就是火星子吗,这也叫烟花?好家伙,合着做旧处理不光是外壳做旧啊?” 但见那烟花并没有什么绚丽的颜色,就是火光本身的颜色,也没啥造型,就是不断地升空,然后炸裂。 和后世十五块钱买的手持烟花都没法比,就是声音大点。 钟暮瑶和丫丫却是看得如痴如醉,在她俩看来,这烟花已经很好看了,特别是躺在爱人的怀里面欣赏烟花,这一刻她的心情无疑是极美的。 齐岳借着酒意,牵着秦莲的小手,见状也是摇头晃脑地道,“我就说了,钟贤弟你做得烟花怎么可能跟宫里那些老工匠做得比。” 钟年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愧之余,也有些愤怒,当即就想要质问系统,但是问题是系统根本就没有灵智。 钟年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欣赏这索然无味的烟花,虽然不好看,但是也比没有强,更何况,能让丫丫和暮瑶开心,也就够了。 然而,冷静下来之后,钟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浏阳河出品,必属精品,更何况系统给的东西从来就没差过。 这玩意难看还不持久,这能是系统出品? 钟年开启了千里眼,朝着白家撘的喜棚照去。 院子里,刚刚放完的烟花壳子还摆在地上,已经稀巴烂了,但是仅仅看色彩,就不可能是自己的红纸黄皮的大烟花! 大小都对不上! 钟年忍不住啧了一句,“这仨小子是真不靠谱啊,送个烟花都能出差错。” 丫丫躺在钟年怀中,闻言皱了皱眉,坐起身来。 “公子,你刚才说什么,这烟花不是送到了吗?” 钟年收回千里眼,冷哼一声,“这不是我的烟花!这是白家买的烟花,我就说咋这么难……单调呢。” 丫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公子,照你这么说,那瞻基他们去哪了……瞻基现在这个身体,走夜路不会出什么事吧……” 钟年脸色一变,瞬间飞向高空,双目一眨,千里眼开到极致,冲着下方整个东阳县开始扫视,很快,钟年便找到了正在白家啃肘子的三小只。 钟年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落到屋顶之后,丫丫忙问道:“公子,找到瞻基了嘛?” 钟年扯着嘴角道,“不光找到了,这小子现在屁事没有,在白家啃肘子呢!” “啊?那公子怎么说……” 钟年耸了耸肩,“我也不造啊,反正我可以肯定刚才放的不是我的烟花。” 思忖片刻,钟年对着四人说道:“你们在这待好,我去看看。” 说罢凌空跨出一步,下一瞬,便出现在了百米之外,又是一步踏出,已然出现在了正灯火通明的白家的上空不远处。 钟年为了不引起恐慌,在快到白家之时便落到了地上,随后趴在墙头,确定了一眼三小只的位置。 由于他们仨不喝酒,所以单独列出一张小桌子,四周的人醉的醉,没醉的也还在喝,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钟年一个闪身出现在三小只身边,半蹲在桌子边,恶狠狠地冲着三人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的烟花呢?” 朱瞻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中的肘子都掉在了盘子里,待到看清是钟年后,才长舒一口气。 “师父,你怎么和鬼一样?走路都没脚步声的。” “废话!我是飞下来的,哪来的脚步声?” 朱瞻基这一次没有挠头,嗦了嗦满是油腻的小手,认真地说道,“可是,飞下来应该有风声才对啊。” 钟年懒得和他白扯,又问了一遍,“我的烟花呢?” 朱瞻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木柜子,“那个谁……谁来着?” 一旁的钟时补充道,“白淼哥的父亲。” “哦对,就那个人,他不让俺们放。” 钟年眯了眯眼,“你们没说是我让放的?” 钟时耸了耸肩,“说了,可是白叔就是不让俺们放。” 钟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嘿,他不让放,我还偏放,你们仨凑过来来。” 钟年趴在三小只的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随后便悄悄溜出了白家,又飞回钟家。 一落到屋顶上,丫丫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公子,怎么回事呀?” 钟年没好气地道,“白淼那小子他爹不让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哼,他不让放,我偏放!” 丫丫掩嘴偷笑,钟暮瑶抿了抿唇,轻笑道,“公子,尽管如此,可是那白叔叔毕竟是长辈,还是……” “哎呀,暮瑶你放心就是,我有分寸。” 钟暮瑶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静静地靠在钟年怀里,神情期待地看着远处的夜空。 白家,三小只得了钟年的任务,趁着没人注意,小心翼翼地将烟花搬下来,然后悄咪咪地回到了他们的小桌子前坐好,将烟花丢进了桌布下面。 一条长长的引火线延伸出来,攥在朱瞻基手里。 这么长的引火线,自然是系统的手笔,这可比这个年代的隐形炸弹烟花安全多了。 左右看了几眼之后,确定暂时没人注意这边,三小只一脚一脚的将烟花踢出桌底,放置在桌子靠近墙面的一侧,长长的烟花由桌布挡着,不伸头往这边看是看不到的。 朱瞻基将引火线的头轻轻丢到钟时脚下,钟时则将划着的火折子套在上面,随后三小只快速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白父见状一边对着身后的人挥着手,一边朝三人走来。 “阿时,阿辰,你们这是去哪啊?” 钟时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砸吧着嘴说道,“白叔叔,我们吃饱了,还得赶快回去做功课呢,不然明日又要挨打了。” 钟家的孩子全都读书,这不是什么秘密,白父闻言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 “路上黑,慢点走,别摔着啊,要不我给你们拿盏灯吧?” 第153章 烟花噼啪作响,她却在这一刻寻到了真正的宁静 三小只逃也似的离开了白家,在钟时的带领下一路朝西走去。 他们前脚刚走,院中就有人抽着鼻子说道,“我怎么闻着有股子火药味呢?” “火!火!着火啦!” 有靠的近的人已经发现了三小只留下的烟花。 然而还不等众人有进一步的反应,平地一声惊雷,“轰”地一声在院中炸响。 席间众人倒的倒,歪的歪,一时之间竟无一人能平稳地站立。 与此同时,在钟年等人的视角中,白家的小院猛然迸发出一道强烈的流光直冲天际,升到半空时陡然炸裂开来。 五颜六色的花朵在空中绽放开来。 夜黑色的幕布上不断闪烁着这跨时代的奇迹。 东阳县中,凡是此时还没睡的,或者刚刚睡着被惊醒的,无一不爬上自家最高的屋顶观赏着这宛若神迹一般的景象。 当然,毕竟是大明朝了,基本上大大小小的百姓都还是见过烟火的,一般上元节的时候,朝廷会统一调度燃放烟火,或者是朝廷有什么重大庆典的时候也会燃放烟火。 不说常见,但是正常人都是见过的。 然而,从来没有哪一次的烟火有这么多种颜色,在他们的印象当中,烟火就是红黄色的,就是火焰的颜色,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并且是一次就一发,爆炸了之后才有下一发。 可是那白家小院的上空,不断地有一道道流光不分先后的从地面升起,飞向高空。 又在同一时刻争相绽放。 一片片花朵相互交叠,组成了一朵超大的五彩桃花笼罩着夜空。 美得让人窒息,也让无数看到此等景象的烟火匠人充满了绝望与希望。 他们这辈子也做不出此等烟花,但是这世界上还存在着此等烟花,这将成为他们此生最长远的奋斗目标,也许要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也未必造得出来。 可至少,有了前进的方向。 此时此刻,就连钟年这种后世来的人,都看得有些呆滞了。 他在农村,从未见过此等绚丽的烟花,虽然也比这个时代的原生态烟火好看得多,但是和眼前这等是比不了的。 那就更不要说钟暮瑶、丫丫、齐岳、秦莲这些个本地人了。 另一边那俩不知道,反正钟年怀里这俩已经是满眼小星星了。 钟暮瑶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源源不断绽放的烟花,一边紧紧地抱着身旁男人的腰身,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烟花噼啪作响,她却在这一刻寻到了真正的宁静。 钟年微微晃了晃神,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怀中的可人儿,唇角微微上扬。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浪漫永远是最好的粘合剂。 真不愧是系统出品,真不愧是浏阳河。 足足接近一炷香(五分钟)的时间,这一箱烟花才算燃放完毕,整个白家小院鸦雀无声,如果不贴在脸上,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将时间往回拨一会,白家小院当中,三巡酒过,白淼的父亲从仓库拿出一个黄纸盒子,放在院子中央。 场中众人好奇地围成了一圈。 白淼的父亲笑道:“这是我一位应天府的朋友送来的烟火,趁着这个高兴的日子,咱们把他放了,如何?” “好!” “白叔快放吧,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烟火呢。” “嘿,衙门每年上元节都放烟火,你咋不看?” “我……我挨不到那时候就睡着了。” “……” 白淼的父亲双手虚按,示意众人噤声,“乡亲们,且先退后几步,以免烟火爆炸的时候溅到诸位。” 确保距离足够之后,白淼的父亲点燃了盒子上面的麻线。 随着麻线燃尽,第一发烟火飞向高空,炸开来后是第二发,第三发……一共十二发。 烟花放完之后,白淼的父亲红光满面地看向众宾客,“诸位,我这烟火怎么样?” 看得出来,白淼的父亲觉得倍儿有面子,分外的开怀。 一众宾客纷纷发出由衷的赞美。 也就在这个时候,三小只被领了进来,三人手中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阿时,阿辰,你们来晚了哟!” 白淼的父亲笑着说道。 钟时恭敬地拱了拱手,道,“白伯伯,是我大哥吩咐我们来送这个烟花,但是我们找不到路了,所以现在才赶到。” 白淼的父亲点了点头,看向三人手中的烟花。 这烟火比他的烟火可要小多了,估摸着也就三分之一大小,色彩倒是更加鲜艳一些。 沉吟片刻,白淼的父亲开口道:“刚才我们已经放过烟火了,这个就留着等下次再放吧!” 钟时面露犹豫地道:“白伯伯,可是我大哥吩咐过了,一定要在宴席结束之前燃放这个烟花。” 白淼的父亲满不在乎地道,“哎呀,那是他不知道这儿的情况,等我去跟他说就是,你们走这么远的路了,也累吧,先去吃点东西吧。” 说着,将三人手中的烟花一把抱了过来,放在不远处的一张木桌子上,同时嘱咐几个正在忙活着添酒的亲戚给三小只上菜。 白淼的父亲就只是又敬了一圈酒的功夫,三小只就跟他说要走,再然后他的嘴巴就闭不上了。 不只是他,院子中的所有人都是张着嘴巴,看着天空上的大花怔怔出神。 一直到最后几颗光点也消失不见,白家小院中依旧是一片鸦雀无声。 “咕咚!”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吞咽唾沫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应该不是烟火,怎么可能有烟火能做成这样子的!” “就是烟火!不是烟火还能是萝卜啊?” “你读书少就别吱声行不行?你应该说由于……故……” “行行行,就你读书多,四十多岁的童生,多稀罕呐。”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 站在高空看去,整个东阳县的东半城原本漆黑一片的建筑内此时都亮起了火光。 周围靠的近的人更是从家里出来,来到白淼家询问情况。 这一夜的烟火,注定要在无数人的记忆当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54章 南洋的商人干的事够多了,接下来该西域商人登场了 与此同时,白家,也注定因此一夜走红,不出意外的话,衙门明天就得来白家询问烟花的出处,甚至有可能现在就在来的路上了。 毕竟,这种级别的烟花,如果献到御前,八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不愁了。 但是白淼的父亲此时却高兴不起来。 首先,这烟花都不是他弄来的,到时候没办法跟上面交代啊! 其次,看起来这烟花是给他涨面子的,但是在场的宾客全都知道这是人家钟年让人送来的,和他没啥关系,他一开始还拦着不让放呢。 而他引以为傲的烟花,和方才三小只送来的烟花一比,顿时就变得一文不值。 如果说钟年的烟花便如同那皓月一般璀璨,那他所谓的大烟花,最多也就是白淼帐中那连直径两寸都照不到的红烛了。 都没办法放一块比较,都不在一个世界了。 好在,一众宾客也没有谁不开眼地提这事,只是一个劲的夸赞刚才的烟花,另外就是说白淼和钟芸一定是天作之合,上天才会降下此等神迹。 另外一边,齐岳的眼神逐渐凝重,轻轻松开了秦莲的手,缓缓站起身来走向钟年。 钟年抱着两个人儿轻轻地晃着,冷不丁地肩膀头子被戳了一下。 一扭头就看到了齐岳那张阴沉着的在黑夜下几乎看不见的脸。 “齐将军,咋个了?”酒醒之后就叫不出来齐兄了。 齐岳沉声道问:“这火药哪来的?” 钟年愣了愣,随后挠了挠头道:“我买的啊,那玩意不是有的是嘛,之前郭兄送了我一大箱子金银珠宝,你不会觉得我连火药都买不起吧?” 钟年不太明白,火药这东西,貌似并不是违禁物品吧,民间只是不能有火器,没说不能有火药啊,烟花啥的都是可以随便造的,只不过就是太贵了点。 齐岳摇了摇头,“这不是一般的火药,我们锦衣卫也有火器,但是使用的火药威力比你这烟花小得多了! 响声都差得远!” 钟年再一次挠了挠脑袋,“这火药,不都一样吗?” 齐岳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不,一,样!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钟年耸了耸肩,“我就是不给你解释能咋样?抓我?你又打不过我,你带来那些人一块上也未必就够。” 齐岳呼吸一窒,有心反驳,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的确拿人家没办法。 钟年看在眼里,轻笑一声,“行了,我也不让你为难,如果将来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是从西域的商人口中得知了能够增强火药威力的办法,这办法也简单,我教会你,你再去演示给陛下不就是了。” 南洋的商人干的事够多了,接下来该西域商人登场了。 “当真?” 齐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钟年打了个哈欠,“我骗你干嘛,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齐岳原本紧绷着的脸也扭曲了几分。 “你说什么?” 钟年掏了掏耳朵,“什么什么,这玩意不是有手就行吗?有什么重要的……” 钟年当然知道大威力的火药对那位永乐大帝的吸引力有多大。 他更知道,他这话听在齐岳耳中,无疑是赤裸裸的嘲讽与挑衅。 可是他就是想要让齐岳不爽,谁让他破坏了他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浪漫氛围呢。 齐岳气得牙痒痒但是也没办法,一来是还是那句话,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二来,钟年肯把这么大的功劳给他…… “钟先生,如果您把这方法献给陛下,至少也能得一个五品以上的官职,您当真不要?” 钟年又掏了掏另一侧的耳朵,有些无语地说道:“齐将军,真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脑子能不能转一转,我想要升官,还需要用这个? 我直接飞去草原上给元鞑子的首领脑袋砍下来再飞回来,少说也是个柱国,我还稀罕那五品小官职?” 齐岳愣了愣,随后由衷地问道:“那钟先生您为何不要呢?这对我大明来讲,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还能升官,走这么一遭,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而且这对先生你来说也不难。” 钟年静静地听他讲述着,完事之后只问了一句话:“齐将军,你觉得,到了那时候,我还能活吗?” 齐岳不说话了,缓缓走回秦莲身边坐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万年不变的真理。 钟年突然轻笑出声,“也许,做县令,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说完这句话之后,钟年轻轻地抱起身旁两女,将她们抱下了屋顶,送回房间休息,随后又将秦莲送下,最后坐在齐岳身旁,斜躺在屋脊上,嘴里面不知道何时叼了根狗尾巴草。 齐岳有些于心不忍地道:“先生,您真的,不想再争一争吗?” 钟年嚼了两下草根,轻笑道:“争什么?争个荣华富贵?封妻荫子?王侯将相? 那有什么意思,要么便不争,要争,便争那百世留名,千古流芳,一时的风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齐岳心神俱震,看向钟年的眼神中又多了些许敬畏。 原来,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齐岳摇了摇头,他都已经是锦衣卫了,怎么可能还有好名声,自己在个什么单位他比谁都清楚。 “钟先生,这增强威力火药的方法……” “哦?这个啊,好说,你先去给我找些普通的火药来,再多弄一些鸡蛋,还有糖,白糖最好,没有的话,黑沙糖也可以。” 白糖确实是珍贵无比,一般人是弄不到的,也就王公贵族才有可能弄到一点来。 “额……钟先生,是我听错了嘛?您要的是……鸡蛋?糖?您确定这是在提升火药的威力,不是在做饭?” 齐岳一度怀疑,钟年是刚才吃的又消化了,还想再吃点点心垫补垫补。 因为在他看来,鸡蛋和糖这两样东西,和火药完全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撇。 钟年没好气地扭头瞪了他一眼,坐起身来,抱着胸道:“你到底学不学?不学就算了,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第155章 是有手就行,可是我没手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是有手就行啊,可是我没手 齐岳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至于这么晚了他要去哪搞来糖和鸡蛋,那就不关钟年的事了。 钟年刚从屋顶下来便遇到了送货归来的三小只。 钟辰一见到钟年就激动地大喊道:“大哥,那烟花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烟花!” 朱瞻基也跟着道:“是啊师父,我以前在宫……在应天府看到过皇宫里面燃放的烟花,也没有这个好看,师父你太厉害了!” 钟年摸了摸鼻子,一脸高深莫测地道:“切,也不看看我是谁,这很难吗?这不是有手就行吗?” 三小只不和齐岳一样,认为钟年这是在嘲讽,相反,他们反而更加佩服钟年,缠着让钟年教他们制作烟花。 钟年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一人一只丢到房间里去。 “是有手就行,可是我没手啊。” 钟年嘀咕了一句之后,去厨房找来两个木盆和一双筷子,随后从系统仓库又拿出了一个电池款的led灯,将其悬挂在自己的房间。 做好这一切后,刚好齐岳也带着江策从窗户翻了进来。 钟年目瞪口呆地问道:“有正门你俩为什么不走?难道……翻窗户是锦衣卫的标配动作吗?” 齐岳和江策对视一眼,随后同时怨毒地看向钟年。 这事能怪他们嘛,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全都是从窗户进或者挖地道进,哪走过正门啊。 也就抓人的时候直接走正门,可是抓人那是手底下千户、百户的事,他们这种武艺高强的都是负责监视王公贵族,六部大臣的,那能走正门吗? 钟年顿时就不乐意了,“嘿,你俩学不学?不学滚蛋啊,正好我困了。” 齐岳呼吸一窒,深吸了一口气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钟年翻了个白眼,将两个木盆放在地上,对着齐岳一伸手,“火药呢?” 江策忙将手中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钟年接过纸包,在盆中倒了约有三分之一,然后将鸡蛋磕碎,熟练地用蛋壳将蛋黄舀出,将蛋清滴入盆中。 随后就是糖,齐岳当然是搞不到白糖了,但是黑糖效果肯定就没有那么好。 而且黑糖需要磨成细粉,没办法直接用。 不过这个倒也好办,直接内力震碎,这可比后世的流水线加工要快得多,得到的糖也比绵白糖精细许多。 绵白糖起码勉强还能算作颗粒,但是钟年手中缓缓撒下的东西已经和颗粒不沾边了,隶属于粉末这一范畴,还有一种说法叫作面面。 齐岳突然咦了一声,“钟先生,你这照明的东西是什么啊?为何我从未见过,看着不像是夜明珠啊!” 钟年瞥了他一眼,随口道,“这个是我发明的,叫做灯泡。” 齐岳搓着手道,“看着挺亮的哈,钟先生,能给我一个不?” 钟年翻了个白眼,“不能,制作这一个我费了好几个月的工夫,材料都用废了几车,你想要的话,给我一千贯我考虑考虑。” 齐岳悻悻地摇了摇头。 一千贯买个灯,除非他是脑子不好使了。 钟年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要是把这个进献给陛下,好处少不了你的,区区一千贯算什么!” 齐岳撇了撇嘴,“钟先生你又在说笑了,你咋不说说你为啥不去!” 钟年微微一笑,没有再开口,拿起筷子开始搅拌盆中那坨*一样的东西。 江策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切换,确认自己听不懂之后又扭头看向钟年手下的动作,瞬间就有些蹲不住了。 “钟先生,您确定这还能吃……啊不,这还能用?” 江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在拌饺子馅,只不过不能吃就是了,但是看着是真香。 钟年脸一黑,没好气地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爱学滚蛋!” 江策悻悻地耸了耸肩。 钟年的手速很快,和打蛋器也差不多少,筷子时不时与木盆碰撞,发出梆梆的声音。 眼看着这些火药粉已经充分的粘合在一起,钟年拿过另一个同样大小的小木盆,使劲地压了下去,拿起来的时候,那一坨像*一样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张“饼”。 此时,如果抛去颜色不看的话,还真的有点像一张吃的饼。 其实钟年倒是可以用内力直接压实的,但是,就这个粘合程度来看,这个木盆免不了要四分五裂,这倒没什么,主要是还得收拾,忒麻烦。 钟年拍了拍手,用内力将手上沾的一点粘稠物给震落到下方的木盆中。 “弄成这个样子之后,再去晾晒一下,然后做成颗粒,再风干,彻底去除水分,就可以,当然,也可以烘烤蒸干,但是,我的建议是尽量晾干,因为万一温度控制不好,这玩意就炸了……” 齐岳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依旧不觉得这张饼真的能有很大的威力,但是钟年都说得这么认真了,他不信也得信。 更何况,试一试又不亏什么。 想了想,齐岳又问道:“那这晾干了之后怎么用呢?” 钟年又打了个哈欠,说话间带着几分困意,“那什么,就和普通的火药一样用就可以了,不过嘛,最好还是用足够结实的铁做枪管,不然威力太大容易炸膛。 其实,最好,还是先别急着用火器实验,你可以找一块空旷的地方,把晾干了的火药摆在地上,然后覆上一些干草,在远处用火箭点燃,效果也很明显的。” 说完这句话后,钟年就下了逐客令了。 后窗外,齐岳抱着那个木盆,江策提溜着剩余的火药,有些茫然地注视着正在关窗户的钟年。 钟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你俩在这傻站着干嘛?不睡觉了?” 齐岳轻咳一声,“那个,钟先生,剩下的黑糖……” 钟年趴在窗口鄙夷地看了齐岳一眼。 “不是吧,就那点糖你都舍不得?我可是送了你一份泼天的富贵啊,你跟我计较这仨瓜俩枣的?” 齐岳闻言身形一顿,眨了眨眼,突然纪委恭敬地对钟年深鞠一躬,“齐某谢过钟先生大恩,无以为报,但有所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56章 那就赌一把! “停停停,别给我来这套,你要真想谢我,等到圣上哪天想杀我了,你帮我传个话就行。” 钟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江策同样深鞠一躬,拱手道,“既然如此,钟先生,我们就先告辞了。” 钟年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困死了都……啊~~~呼,不行了,再不睡就废了。” 钟年调出系统页面,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两点多钟了。 虽然也不是特别晚,但是架不住他还得早起,这就很致命了。 钟年将木盆刷了刷丢回到原处,然后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就打起了呼噜。 默念三遍清心咒,睡不着?没可能的。 翌日,卯时。 西方残月尚未落幕,东边破晓的微光已经缓缓射进了窗户,钟年准时从榻上蹦起来。 在空中转了个圈,榻上的衣物便自动套在了他身上。 “呵~~~~~欠~!” 钟年已经不知道打了几个哈欠了,就是困。 可是困也得起啊! 那么按照常理,钟年一但不爽了,那别人也就别想爽了。 只是,可怜了还没睡醒的朱瞻基。 “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外面人都看着呢!” 钟年说着一巴掌就拍在了朱瞻基的屁股上。 那力道!当真是,差点就能拍死一只蚊子了。 但是,这个公式还没结束,钟年紧接着又在朱瞻基的屁股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嗷!” 从这一声的分贝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钟年是知道怎么既让你难受又让你无力反抗的。 小样,不能动骨头,还不能动肉嘛。 要不是这猴崽子瘦的屁股上没啥肉,连这一巴掌都是实的。 朱瞻基翻了个身,一只手垫在屁股下面不断地揉着,另一只手拉过被钟年掀开的被子,可怜兮兮地道,“师父,你干嘛~” “擦,你个小黑子!” 钟年扯了扯嘴角,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 朱瞻基呆愣了片刻,“诶?师父,什么是小黑子?” 钟年挠了挠头,“那个不重要,总之,你别给我装可怜,快点起来!” 朱瞻基吐了吐舌头,慢悠悠地从榻上爬起来。 钟年见状又是一套公式上去,逼出了朱瞻基的一个“嗷”来。 这下子他可不敢磨蹭了,麻溜地把被子叠好就下了床榻。 钟年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等会,我要给你传功,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之后,你就只能靠自己来修炼内力了,能修炼到什么程度,能吸收多少,就全看你自己了。 记住,内力是一切武学的基础,如果你基础练得不牢固,你学再多的招式也是白搭的。 反之,如果你基础足够牢固,内力足够深厚, 那么你哪怕只会一招,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哦,除了为师和某个老头。” 朱瞻基脸上还带着困意,但还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低头挤挤眼睛。 如果不出意外,他根本就没在听。 钟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开始吧。” 这一次的传功耗时格外的长,从卯时二刻不到一直进行到接近巳时二刻。 足足两个多时辰,结束的时候,钟年都不会动了。 倒不是累的,累是累不着,主要是肌肉麻了。 朱瞻基相对就要好受一点,因为他一直都是盘腿坐着,虽然也麻,但是毕竟双腿不受力,状况要好太多了。 钟年强忍着针扎般的痛楚,全身内力极速奔涌,如同决堤的黄河一般冲刷着丹田。 钟年之前就曾打算练习神照功,作为保命的手段,另外还可以用来救人。 钟年有那么多在乎的人,这项目前已知唯一的复活神技是一定要掌握的。 但是奈何在江宁城外练习的时候,无论如何修炼,丹田产生的内力便会自动与滔滔不绝的太玄经内力相融。 由于“白首太玄经”这一阶段的侠客行内力本身兼容性极强,即便是神照经内力也很难独立出来,所以练了数日并无丝毫长进,只是太玄经内力更加凝实了几分。 此时的钟年武学悟性依然极高,又有着洗髓丹和筑基丹这两样系统给的绝世丹药巩固体脉,更有系统兜底,钟年决定搏一搏。 将纯阳功内力全部排出给朱瞻基,然后引导神照功内息压缩至丹田深处。 应该说,这是有一定风险的。 纯阳功内力中正平和,易于压缩,并且量也不大,不会与太玄经内力产生争夺的现象,所以二者可以和平共处。 但是神照功不同。 虽然并不像九阴九阳那般狂暴霸道,但是,如果将内力比做人的话,这神照功可也不是易与之辈。 并且,这不像之前的纯阳功,钟年刷到纯阳功时已经身负太玄经第四境界了,无需纯阳无极的内力加持。 传功给朱瞻基也只需要将内力引出即可。 但是神照经的话,钟年是打算真正使用的。 那么就必须能够正常在体内运行。 可是钟年的丹田足够存放,筋脉却不行。 本身就因为丹田无法存放太玄经的内力,导致钟年四肢百骸的经脉内时时刻刻都有内力流转。 就连一丝一缕都塞不进去了。 因此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那就是扩充丹田! 其实,一人身负两种顶级内力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 张无忌,先后有九阳神功和七层乾坤大挪移;郭靖,全真教内功心法加九阴真经;杨过就更杂了,全真教,古墓派,九阴真经,最后还有一个惊涛骇浪内功。 由此可见,内力这个东西绝非是只能存在一种的。 但是由于钟年没有仔细研读过金老爷子的小说,只是读过两遍,基本就算看个热闹,知道主线剧情,其他的就很模糊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如何能够让两种内力并存并且互不影响。 那就,赌一把! 钟年相信自己死不了,是在不行的时候再用太玄经内力将神照功内力吞并,吞并不了就全都甩出去,把周围这房子崩了就是了。 与一项能够起死回生的神技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因此在传功结束之后的一瞬间,钟年睁开双眼,快速地说道:“瞻基,快,出去,把所有人都叫出去,屋子内一个人都不要留,我要练功!” 第157章 石头的不结实,不能怪我嗷! 朱瞻基缓缓睁开双眼,茫然的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清钟年的话。 钟年快速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嘱咐道:“走远一点,一百步之内不要有人,另外嘱咐周围的邻居也都走远一点。” 朱瞻基这才站起身来,快速地朝外面走去。 钟年狰狞的表情使他不敢多问一个为什么。 钟年不敢耽搁,此时他丹田刚刚倒出空来,如同海纳百川一般吸纳着周遭的太玄经内力。 钟年急忙开始运行脑海当中的神照功功法。 与此同时,双手朝着地面不断地释放内力。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房间内尘土飞扬,地面出现了两个西瓜大小的泥坑,并且这两个坑还在不断地扩大。 钟年没有办法遏制内力进入丹田,那就只能释放出去了。 与此同时,钟年开启温度掌控,范围开到最大,温度降到最低,全身内力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疯狂外泄。 这一下,丹田吸运内力的速率大大降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丝丝神照经内力出现在钟年体内。 系统给的功法就是这么变态,只要正常运转即可修炼,没有那么多严苛的前置条件。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缕内息成功运行一周天,钟年才缓缓睁开双眼。 尽管神照功内力尚且只同那炊烟般轻飘飘地在他体内缓慢运行,但至少是稳定下来了,不需要担心两种内力争夺的情况出现。 这是因为,钟年的丹田此时正有两个旋涡不断运转。 大一点的是太玄经,小一些的则是神照功。 两个旋涡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个在左上,一个在右下,互不影响。 时有交互,一缕缕神照功内力被通化为太玄经内力。 但是在钟年的刻意引导下,时而有一丝太玄经内力被引到神照功内力旋涡处,被旋转同化为神照功内力。 而神照功内力每运行一周,钟年的劲力便增加一分,但是这个过程极其的缓慢,运行一周的时间几乎是太玄经内力运行一周所耗时间的十倍。 但是这样也够了。 稍加练习便可以运用了,虽然暂时还不能起死回生,但是最难得一步都迈过去了,后面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呼……” 钟年缓缓地吐出一口内力,与此同时,双手不断收力,缓缓聚到身前丹田之上,轻轻地沉了下去。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钟年缓缓活动了一下麻痹的肌肉,直接朝着身后倒去。 这是钟年有意为之的。 躺在地上之后,钟年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肌肉因长时间挤压导致麻痹的时候,只要四仰八叉地朝天一躺,用不了多久慢慢就会恢复了。 前提是身上的衣物不能太紧。 钟年的视线当中是一片漆黑和数道尘云。 “擦,这都已经晚上了?” 这句话一出,钟年突然感觉小腹处缩了缩,吓得他浑身一紧,小心翼翼地用一缕内力弹了过去。 经过一番体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查探,钟年得出的结论是:他饿了。 也是,也应该饿了,大早上的起来传功,然后又超负荷地释放内力,然后又修炼新的一门功法,一直到黑夜降临,这要是不饿才是怪事。 他只是修武,不是修仙,不可能都不需要食物补给的。 又躺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钟年缓缓运气从地上爬起来,并且同时开启夜视术。 待到看清周围“景象”之后,钟年摸了摸鼻子。 “石头的不结实,不怪我嗷!” 只见钟年原本所处的房间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以钟年为圆心的一个圆周围的一地木板与石板。 床榻和屋顶混插在一起,再分不清彼此。 除此之外,相邻的一间角房和一间卧室还有正屋的一半也尽数坍塌。 不仅如此,邻居家的一面土墙也变成了漫天的灰尘。 他所处的地方更是成为了一个大坑,直径可达十米以上。 深度足足一米有余,尘土飞溅,沙石飞扬,钟年站在坑底,尘雾四起,除去头顶的黑夜以外,再看不到任何人或者物。 有些凌乱的钟年缓缓伸出了双手……挠了挠头皮,随后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百步之外的一处房顶。 站在这里,钟年能很清楚地看到整个“事发现场”。 在大坑不远处站着钟年的父母姊妹以及丫丫等人还有一众邻居。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只有朱瞻基和个没事人一样,盘坐在地上,不断地吸收着从尘云中飘出的丝丝真气。 钟年再次足尖一点,这一次,落在了众人眼前。 “爹,娘,孩儿不孝,练功时不慎将房屋毁坏,不过还请爹娘放心,孩儿定当竭力修缮。 诸位叔伯婶娘不必担忧,毁坏的房屋年自当竭力修补,并且赔偿给诸位一笔钱财,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话毕,钟年缓缓收回双手,静静地看着众人。 钟年的母亲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扑上去保住了钟年,声嘶力竭地喊道: “儿啊,我的年儿啊,你没事吧?伤没伤着哪啊?你可把娘吓坏了,你说你好好一个读书人天天琢磨什么练功啊,又不用你上战场!万一你有个 三长两短,你……你让,你让娘怎么活啊……啊……” 钟年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轻轻地抱住母亲,柔声安慰道: “放心吧娘,孩儿无事,这世上早已无人能伤了孩儿,孩儿今日也是为了给瞻基传功才会这样,不打紧的。” 钟年眸光闪动,两滴泪水自眼角滑落,但是很快就被他不露痕迹地抹去了,只有钟母感受到了,抬头看了儿子一眼。 她的眼眶早已布满了泪水。 要知道,自家的房子被毁去大半,修复无望;自己的儿子毫发无损,红光满面。 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可是她依旧没有过问一句有关房子的事。 这个,就叫做母亲。 钟年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了。 但是,好在一切都是有惊无险,没有任何人受到一点伤害。 第158章 真正的危急还在后头 这一夜,钟年将压箱底的珠宝拿了出来,换了钱财分给一众邻居作为补偿。 几乎每个人分得的钱财都足够再盖一套房子了,只有极少一部分……足够盖两套房子。 用欣喜若狂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些平头老百姓可谓是再恰当不过了。 除此之外,钟年自掏腰包请所有的邻居吃了一顿大餐,只是将菜品的数量控制在了八道。因为,白淼家办婚宴时一桌也就十个菜。 这一夜,朱瞻基自主运行体内内力,运行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正式踏入修武一途。 这一夜,钟年神照经小有所成,不出一月便可臻至化境。 这一夜,齐岳和江策带来了县令李永康因贿赂上级被抓的消息,人是锦衣卫直接抓的,不经省道府直接送入京城。 在一百名锦衣卫的压迫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阻拦。 这一夜,轻舟已过万重山。 在做足了准备的情况下,有些事情的过程其实很简单。 朱瞻基在此之前,虽然根基不是很牢固,但是筋脉的承受能力已经拉满,而纯阳无极的真气又足够中正平和,内力正常运行也只是水到渠成。 另一边,以百名锦衣卫的侦察能力提前准备整整两天,对付区区一个县令完全是毫无画面。 不需要过多的赘述,此行的任务便已经超额完成了。 接下来,便只需要等待那一纸任命诏书了。 然而,真正的危机还在后头。 …… “奉 天承运 皇帝诰曰:举子白淼,忠孝仁义,品学端庄,封江宁县令,旨到上任,望勉励其身,教化民众,勿负朕之期望,钦此。” 旨意念完之后,白家小院内仍然没有一个人起身,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宁静。 传旨的锦衣卫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道:“白大人,谢恩啊!” “啊?谢……哦,草民……啊不,臣,臣白淼……预祝,啊不是,接旨,接旨,然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最后这一句以外,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要是搁应天府,就这一段话,弹劾他的奏折就得和雪花一样往武英殿里飘。 但是好在,这儿也没人怪他,那锦衣卫也只是拍了一下额头,将圣旨递给白淼之后就走了。 其实应该是放到白淼举起的双手上的,但是白淼这个二货愣是单手接旨,那架势不叫接旨,那叫拿。 白淼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挠了挠头,随后把家人都叫了起来。 再然后,钟年进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埋汰。 白淼委屈巴巴地道:“那俺这不是第一次接旨嘛,再说了,这一下子当上了县令,换谁谁能不激动啊?年哥你是没……呃…” 白淼瞬间闭麦。 钟年双手抱胸,冷笑道:“没什么?你倒是说啊!” 白淼挠了挠头,但很快又激动地道:“年哥,你敢说你当初接任命诏书的时候不是这么激动吗?” 钟年依旧抱着胸,吐出两个字:“白痴。” 白淼也学着钟年的样子,抱着胸撇过头去,仰着下巴,有些得意地道: “被我说中了吧,我就说嘛,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年打断了。 “不是,我当初是吏部直接排号任命的,哪来的任命诏书啊?” 白淼二次闭麦,这次是彻底没话了。 钟年瞪了他一眼,妈的,好心情都被他破坏了! 白淼背着手,低着头不敢出声。 钟年深吸一口气,对着白淼的父母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白淼有话要说。” 随后将白淼拉到他的房间里面,神情严肃地道:“你摊上事了。” 白淼吓了一跳,“啊?你别吓我,年哥,我摊上啥事了啊?我能摊上啥事啊?那个李永康不都被抓走了吗?难道他还能从锦衣卫手里逃出来?” 钟年仰了仰头,面容紧绷,神情复杂地道,“和他没关系,但是我倒希望和他有关系。” 白淼眨了眨眼,直接往凳子上一坐,生无可恋地道:“年哥,你继续,反正我听不懂。” 钟年就额前头发往后捋了捋,咬了咬下唇,啧了一声道:“我从头给你分析,你要是再听不懂,你就给我去买块豆腐撞死,听懂没?” 白淼挠了挠头,“额,我……尽量?” 钟年倒吸一口凉气,“哎我真就,你给我等着。” 说罢左右看了看,用控鹤功抓来一把椅子,随手一挥,卸下一根凳子腿拿在手里,用另一只手捋了捋,一把锋利无比的木剑就出现在钟年手中。 钟年耍了个剑花,随后往地上的土里一插。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白淼瞬间化身乖乖宝宝,反过来催促道,“那年哥你倒是快说啊。” 钟年翻了个白眼,开始掰扯手指头。 “首先,我最开始告诉你,要给你个县丞的位子,还是代理的,但是这旨意一来,直接就是县令,至少可以说明圣上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哎哟,年哥,这话可不兴乱讲啊!” “你给我闭嘴!嘶~不是,该你说话的时候你磕磕巴巴,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瞎**吵吵,这个不用你管懂不懂?” “哦。” 钟年又掰出第二根手指头。 “抓走李永康的锦衣卫我认识,他们绝无受贿的可能性,因此李永康是板上钉钉地斩立决或者斩监候,额现在是夏天,估摸着得秋后动刀了。 通过这两点,我们可以得出,你这个县令的位置是稳稳的,不会出现” “那不是好事吗?” “我好你个二鬼子啊!” 钟年都快要崩溃了。 “不是,我问你啊,你觉得李永康凭什么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两年之久,却没人告他?哦不对,应该说是告了,没用,对吧?” 白淼小心翼翼地道,“因为……给上面送钱了?” “好,还不算太笨,你看啊,李永康走了,换上了你,你又肯定不会去行贿,你觉得金华知府和浙江省巡抚、总督这些个你的顶头上司能让你好过吗?” 白淼眨了眨眼,也有些明白了,缓缓开口…… 第159章 你怎么在这? “年哥,你的意思是,他们会跟我要钱?” 钟年皱了皱眉,“倒是有这个可能。” 白淼试探着问道:“那我要是不给呢?” 钟年把手一摊,“那就是我刚才说的,他们会想办法弄死你,其实我一开始拒绝的,他们会选择直接弄死你,也不会跟你要钱的,因为你是皇帝直接任命的人,肯定不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的。” 白淼倒吸了一口凉气,“年哥,那,那圣上就不管?” 钟年眼含深意地看了白淼一眼,“你觉得,全国这么多地方,离应天那么远,圣上能全都知道? 就算锦衣卫真的能渗透各省,各道,乃至各县,你觉得,几名年轻的锦衣卫能玩得过贪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官油条子?” 白淼都快搓下来一层头皮了。 “年哥,难道,这些人真的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百姓就活该被他们压榨吗?难道,难道不行贿就不能当官了嘛?” 钟年摸了摸鼻子,“那倒也不是,如果你能和我一样,那你就可以不用怕他们,谁来杀谁,他派来一百个刺客我还给他一百零一个脑袋,连着他自己那一个。” 白淼眼前一亮,“那年哥,你教我武艺吧,好不好?” “滚!” 钟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哎呀,年哥,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好伙伴、好妹夫去死吗?” “那我这不就是来帮你了吗?反正教你武艺你是不用寻思,但是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保住命。” “年哥你快说啊!” 钟年揉着太阳穴,“我先问你个事,那天晚上那么大动静,衙门的人应该上门去要烟火了吧?” 白淼点了点头,“是的,年哥,那我们当然是不知道了,然后他们就拿出刀来逼我们说,好像还说那是他们大人要用来进贡的,再然后就冲出来一队锦衣卫把他们都给抓了。” 钟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道,“也就是说,有经验就是了?啧,那这样,你帮我演一出戏,把从府到省的这一班子一网打尽,这事就解决了。” 白淼顿时目瞪口呆,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捏钟年的脸,被钟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这才悻悻地道: “年哥,你不是在做梦吧?府就算了,省官?一网打尽?咱让人家一网打尽吧?” 钟年突然邪魅一笑,“嘿嘿,省官算什么,要是让我抓着把柄,六部尚书也得掉层皮!” …… 五月初九,钟家门口。 “爹,娘,孩儿走了啊,外面风大,你们快些回去吧,今天不是还有工匠来修房子嘛!” “阿时,阿辰,在家要听爹娘的话啊,被欺负了就找你们姐夫或者写信给我。” “芸芸,记住我说的话,不许忘了哦!” “乡亲们,不用送了,都回去吧!” 钟年一一见礼,同时从邻居们递来的篮子里面挨个拿上一个鸡蛋和一小把菜,小心收好后将篮子重新又推回去。 这个代表着乡亲们的祝福,不可不收的。 朱瞻基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不断地冲着其余两小只挥着手,看得出来,这三四天他们相处的还挺好。 钟年在他们身上,好像看到了新一代三“剑”客的影子。 “诶不对,莹莹呢?” 钟年在人群中搜索一番,并没有发现钟莹的影子。 钟母左右看了一眼,“也许,还在睡觉吧,年儿,你等下,我去叫她。” 钟年摆了摆手,“不用了,娘,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罢转身看向白淼,良久之后,吐出一句话。 “怕水鬼,自己注意安全。” 白淼有些无奈地把手一摊,“年哥,我这都是一县父母官了,你能不能不喊我外号了?” “哈哈哈,好好好,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好叭。” 众人又简单寒暄了一番之后,钟年就踏上了返程的马车。 马车内。 “怎么样,瞻基,玩的开心不?” 朱瞻基挥舞着小手道,“开心,钟时哥哥对我可好了,师父,咱们以后还来不?” 钟年摸了摸下巴,“这个,不好说,我是肯定还来,但是你……就不一定。” 朱瞻基眨了眨眼,“为什么呀师父?” 钟年微微摇头,“没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好叭。” 朱瞻基闻言也很乖巧地不再多问。 但是作为“十万个为什么”,他不问这个,总能问出别的噎人的问题。 “师父啊,昨晚你为什么没有跟暮瑶姐姐一块睡啊?” “你要是再叭叭,我就让你和外面那马一块睡。” “哦。” 朱瞻基消停了一会。 但是很快又开口问道:“师父啊,为啥你昨天在县衙要杀那两个衙役啊?” 钟年在帮着白淼立威信的时候,充当了一个杀手的角色,一刀斩杀了两个之前李永康麾下的衙役,算是震慑住了那群小鬼。 “因为杀鸡儆猴。” “哦哦,那,师父,咱们为啥不走官道走小路啊?” “齐将军去哪里了,不和咱们一块了嘛?” “师父,咱们为啥不带着阿时和阿辰一起回去啊,我记得有挺多空余房间的。” “师父,咱们为啥不吃完早饭再走啊?” “师父……” “啊啊啊啊啊!!!!!” 钟年彻底绷不住了,一个闪身飘了出去,直奔另外一辆香气缭绕的马车。 然而…… “莹莹?你怎么在这?” 钟年看着钟暮瑶抱在怀里的钟莹直接就小脑萎缩了。 钟暮瑶将脸蛋靠在钟莹的脸蛋上,笑着道:“莹莹自己爬上来的,说想和大哥在一起,我就没告诉你。” “你……这不胡闹吗,我哪有空看你啊!” 钟莹急忙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哥,莹莹很乖的,莹莹不用大哥看,莹莹会自己玩的,保证不给大哥添麻烦!” 说话间,钟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扑闪,看得钟年心都要化了。 “得得得,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我得问过爹娘,如果爹娘同意才行,爹娘不同意的话,我就给你送回去,明白了吗?” 钟莹连连点头,“都听大哥的!” 钟年啧了一声,一个闪身又出了马车,朝着钟家飞去。 第160章 安心拍戏 令钟年有些意外的是,钟腾和钟母对此都表示赞成,一致认为让钟莹跟着钟年出去见见世面挺好的。 既然父母都发话了,那钟年也没啥好说的,再次拜别父母之后,又返回到马车当中。 “大哥大哥,爹娘同意了吗?” 钟莹挥着小手问道。 钟年从钟暮瑶怀中将钟莹抱了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以后,莹莹就要跟着大哥生活啦。” “好哦!大哥不可以丢下莹莹哦!” 钟莹搂着钟年的脖子,不断地用小辫子蹭着钟年的耳朵。 钟年会心一笑,柔声道,“莹莹,你先让姐姐抱一会好不好,我还有事要做。” 钟莹嘟了嘟小嘴,不断地眨着大眼睛,似乎很是纠结,但最后还是甜甜地笑道:“好呀好呀,大哥你快去忙吧,记得回来陪莹莹玩哦!” “好!大哥保证忘不了。” 钟年在钟莹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后,便将她抱给钟暮瑶和丫丫了。 钟年离开马车后,飞至高空,顺着自己一行预定的方向飞出足足一百里。 沿途开启千里眼和顺风耳将方圆数十里以内查探了一遍,并没有找到类似刺客的踪迹,倒是有几名习武之人在山中打猎,以及一些衙门的衙役等人。 但是都不会对钟年一行造成太大的威胁。 普通人哪怕力气大一些,武艺高一些,也绝对不是朱瞻基的对手。 结束之后,钟年落在一处山头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连着飞一百里还一直开着千里眼和顺风耳,钟年体内内力如同泄洪一般流逝。 但是,也无所谓,至少,钟年可以安心去“拍戏”了…… 一日之前,金华府,金华县。 知府潘天成坐镇于此,总管七县事务。 不过作为领头人,他的日常工作自然是最小的,苦活累活肯定都是手下人去干。 所以,这阵儿,这位潘知府正和府中的小妾“把酒言欢”呢。 捏肩的,捶腿的,喂水果的,怀里抱着的,还有面前两个跳舞的,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单单拎出一个来可能不及钟暮瑶,但是放在一块的震撼程度,稳压江宁县后院一头。 那么,当然了,钟年是肯定不打算让他好过的。 “老爷,老爷不好了!” 一名身穿灰色短褂作管家状打扮的中年人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 潘成安吐出两粒西瓜种子,抄起一旁的一块西瓜皮就往那下人身上甩。 “入你娘的,你说谁不好了?你给我再说一遍?!” 那下人也不敢躲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之后,慌忙跪倒在距离潘成安不远处正在跳舞的两名小妾身侧。 尽管美人在侧,可是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一磕到底,浑身都打着哆嗦。 “老爷,老爷,我不是说您不好了,我是说外面出事了!” 潘成安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责罚了,将怀里的女子一推,坐起身来,一双呈倒三角状的小眼睛微微一眯,面色不善地道: “孙福,你今天最好给我说出一件有用的事,不然你就自己去衙门领一百大棍。” 孙福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地道:“老爷,真……真的出大事了,刚刚,就额收到消息,那个,东,东阳县令叫……叫什么张永康的,被锦衣卫给抓了,现在……正在押往应天。” 潘成安瞬间破音道:“你说什么?” 孙福刚刚抬起的脑袋又重重地磕了下去。 “老爷,我是说,东……” “嘭!” 孙福不敢抬头去看,只能凭借多年的经验简单地判断出刚刚被摔碎的是一个装水果的盘子,大概八九寸的。 然后是茶杯,茶壶,小妾……额,这个不算,潘成安刚伸出手去,一众莺莺燕燕直接就四散开了。 潘成安也就这一阵子火,完事之后还是很务实的,不会追究她们。 果不其然,潘成安又接连砸了一把椅子和桌子之后,冷声问道:“什么罪名?哪里的锦衣卫?” 孙福缓缓抬起头来,恭敬地道:“回老爷的话,罪名是贪污受贿,鱼肉百姓,抓人的据说是锦衣上前千户所的一名百户,好像是叫……江策。” 潘成安深吸一口气,脸色早已经变得难看至极。 “你把这两天李永康都接触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详细地告诉我,咱们安插在各县的探子也不是吃干饭的。” 孙福神色复杂地道,“老爷,都死了,咱们在东阳县的探子几乎都死了,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但是目前已经被吓得得癔症了,看样子是好不了了。” “癔症?哎……罢了,把那人带来吧!” 不多时,孙福和两名衙役带着一名浑身是泥的男人从外面走来。 潘成安面若冰霜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泥人”抬头看了潘成安一眼,眼睛上面浮着一层阴翳,茫然地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又给闭上了。 随后又歪了歪脑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潘成安,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挠了挠脑袋。 潘成安见这人是真傻了,扭头问向一旁的孙福:“他叫什么名字?” 孙福忙道,“回老爷,此人名为张铁牛,是我们提前安插进东阳县县衙的三名衙役其中之一,其余两个都已经死了,就剩他变成现在这样子。” 潘成安看了痴呆的张铁牛一眼,仰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肌肉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查!给我查!近几日有关东阳县所有能找到的消息全都给我报上来!一点纰漏都不能有!” 对于潘成安来说,一个东阳县令当然不重要,但是万一他干的那些事都摆在明面里了,那可就麻烦了。 锦衣卫可不管你身后有没有保护伞,如果有的话,连伞都打包带走。 两个时辰之后。 “老爷,都在这了,但凡能算上个事的全都在这了,请您过目。” 潘成安也不顾及手上还有水,拿起一份情报开始搜寻。 又不知过了多久,潘成安咦了一声,将一旁的孙福给拉了过来。 孙福不敢坐,只能跪在一旁。 “孙福,我且问你,这江宁县令和东阳县令可有什么旧怨?” 第161章 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他也不敢! 孙福微微抬头,思索片刻后道: “回老爷,此前未曾听说过两人有私交,但是这李永康曾一度嫉妒钟家的名望,明里暗里没少给钟家使绊子。 那钟年的父亲钟腾本只是一介农夫,自然没什么反抗的能力,所以这些年也是吃了不少的闷亏,如此,这件事跟钟年有关,倒也说得过去。” “钟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既说那钟腾只是一介农夫,又何来的名望?” 孙福道:“老爷,这钟腾确实只是一寻常农夫,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可不一般。 长子钟年,十岁秀才,十三岁举人,十六岁贡士,十九岁赐进士出身,如今二十岁已为江宁县令。 次子钟月,与其兄长相似,十七岁考中贡士,如今在国子监内学习,凭借着这两个儿子,这钟腾在整个东阳县都算是一号人物了。 只不过毕竟出身太过卑贱,所以大人未曾闻见,哦不对,严格来说,那钟年最近还封了个男爵,五品,算是一只脚踏入贵族了罢。” 五品是贵族与平民的分界线。 “五品男爵?” 潘成安顿时脸色铁青,起身一脚踢了过去。 “放你娘的屁,男爵那是给死人封的!好你个孙福,还学会编瞎话了是吧,我不用让你在这编,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孙福这下可不敢托大,趴着往后退了几步之后,掉头就往门外跑。 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喊呢,“老爷,咱们衙门又不是就我一个人,你去问问他们啊!消息早就传过来了!” 孙福知道,只要自己说的是实话,那自己这条命就算保住了,因为老爷很快要忙着去解决这件事了,这一阵子过去之后,潘成安也就不记得了,就算记得,最多打一顿板子的事。 其实他也没搞懂这个男爵是怎么来的,但是这个消息上京城随便打探打探就知道了,六七天之前的事了,早都传过来了。 潘成安无能狂怒了一阵之后,来到知府衙门的大院,找到正在看案表的的通判张怀荣。 “怀荣,你先别看了,我问你个事。” 张怀荣闻言忙起身对着潘成安拱了拱手,“下官见过知府大人。” 潘成安摆了摆手,“哎~怀荣,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们俩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张怀荣微微一笑,再次拱了拱手,没接这话。 潘成安顺着一旁的台阶向上走去,张怀荣忙往侧边走了两步,将椅子让了出来。 坐下之后,潘成安一边用一根手指敲打着桌面,一边看着张怀荣问道:“最近几天应天传过来的消息你知道多少?” 张怀荣愣了愣,有些紧张地道,“倒是知道的不多,不一定有大人想知道的。” 潘成安啧了一声问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个有关于那个江宁县令钟年的事。” 张怀荣点了点头,“确实知道一些,听说陛下给他封了个男爵,有些出人意料。 据说,此人尚未加冠便已是进士出身,虽说未能及第,但是运气好,赶逢着那江宁县令丁忧辞官,他正好补上了。 然后,再比较有名的还有两件事。 一个是陛下曾赐给他一道圣旨,允许他在江宁范围内改革,并且总领一切大权。 再一个就是人言他曾公然跟应天的各大王公贵族作对,丝毫不留情面…… 我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些了,不知道为何,江宁县内部的消息很难传出来…… 哦不对,还有一个,据说此人武艺极高,但是这一点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一个人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读书,想要十九岁考中进士也是极难的,不可能还有时间习武。” 潘成安听得是目瞪口呆,但是清醒过来后,他更不信了。 “这怎么可能呢?爵位的事情姑且不提,毕竟咱这位圣上的确这么干过。 但是他一个七品的县令,哪怕是说破了天,他也不可能敢和贵族作对!更何况你说的还是王公贵族,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他也不敢!” 张怀荣摸了摸鼻子,“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人家都是这么说的,不管是那些商贩还是咱们的探子,在这些消息方面竟然出奇的一致。 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了,一个是这些事全都是真的,一个就是咱们的探子都被收买了,并且有人咱有意的让咱们知道这些消息,那些商贩估计也是如此。” 此话一出,便被潘成安否定了,“咱们的探子都是咱俩一手挑选出来的,家眷都在咱们手上,有一两个被收买这还差不多,但是你要说部被收买,这绝无可能。” 张怀荣认同地点了点头,“不瞒大人,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些事……只怕都是真的!” 潘成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这钟年,难道是圣上的……不成?” 私生子三个字没说出口,但是表达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他们俩配合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张怀荣左右看了一眼,走下堂去将门带好,这才凑到案前小声说道: “我估计,有这个可能,那钟年之父据说只是一介农夫,祖上都是农民,怎么可能到这一代蹦出这么两个读书种子来。” 潘成安面色凝重地盯着张怀荣,盯了好一会,深吸一口气后吐出,缓缓开口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李永康被抓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张怀荣点了点头,补充道:“并且我们还拿他毫无办法。” 潘成安攥紧了拳头在桌案上用力地砸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颓然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潘成安有气无力地道:“怀荣,你说,我这知府是不是要当到头了?” 张怀荣吓了一跳,“大人,您说什么呢?这话可不兴乱讲啊……” “行了,你不用说了,如果他真的是陛下的私生子,那最后肯定能查到我,恐怕你也逃脱不掉……甚至,有可能锦衣卫现在就已经摸到了咱们衙门,咱们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监视着呢。” 第162章 剧本都写好了,接下来只需要念台词就行了 张怀荣皱了皱眉,道:“若是那钟年并不是陛下的私生子呢?” “那不可能,他怎么敢……” “如果呢?你好好想想,横竖是一死!” 潘成安抬头瞥了他一眼,眼中寒芒一闪而逝,“你是说……” “赌一把!” “好!” …… 两日之后,东阳县衙。 白淼端坐在桌案前,依靠着钟年教给他的方法分析着卷宗。 上任两日以来,拨乱反正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主旋律。 李永康倒是彻底的被打倒了,但是整个东阳县就是一个彻底的烂摊子。 别的不说,就库房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盛放案件卷宗的,从架子上随随便便抽出来一张,百分之九十九是冤假错案。 百分之九十八都和钱离不开关系。 库房边上是牢房,里面关押着的人当中,主要就分两种,一种是得罪过李永康的,第二种是没给李永康送过钱的。 牢房边上是班房,里面的衙役分三种,一种是李永康一手招揽的,一种是被李永康收买的,还有一种是得罪了李永康还没被弄死的。 虽然还有这么一种能用的,但是架不住这第三种就俩人。 他倒不是没想过重新招衙役,但是有些事情一般人根本就干不来,必须有经验的人才能干好,特别是这个百废待兴的时候,本来白淼就不熟悉业务,再把这些老手换了,他就是有再好的政策也得瘫痪。 好在,钟年走的时候,悄悄塞给白淼一箱珠宝。 本来那些被李永康收买的人,本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辈,白淼之前拿他们没办法,是因为白淼没钱没好处。 现在有钱了,拉拢这些墙头草自然是十分容易的。 虽然即便这样,白淼手下的人也只占衙门的一半,但是至少已经能正常运转了。 仅存的问题就是,剩下的那部分人作为最底层人员,都没有官职,所以根本就对锦衣卫不感冒,并不相信李永康会那么容易就倒下。 而且,他们作为李永康的心腹,知道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他们不认为白淼能坐稳这个位子。 所以对于白淼的命令一直都是阳奉阴违。 钟年曾告诉白淼,这部分人尽量不要放弃,只要让他们知道,李永康和他背后的人都永远翻不了身了,这部分人自然就能用得上了。 因此,白淼这两天也丝毫不提有关新政策的事情,天天就是给之前的一些小案子平反。 当事人尚且活着的优先。 并且白淼在挑的时候还专门挑那些李永康一手促成,和那些衙役小吏没什么关系的。 那些人见这样子也都不好说什么,虽然也不配合,但是起码不使绊子,白淼也就知足了。 毕竟是七品的大官,若非迫不得已,那些人当然不敢跟他正面撕破脸皮。 “报!大人,衙门外有一个人自称是金华县来的使者,想要见您,见还是不见?” 此时,一名衙役上得台阶,在门口跪倒抱拳。 “啊?金华县?使者?我不……哦对,我知道了,那,那让他进来吧。” 那衙役转身离去,白淼站起身来,喃喃道:“年哥猜的果然没错……” 不多时,那衙役领着一身穿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看了白淼一眼,皱了皱眉,只是微微拱手,态度有些傲慢。 白淼微微一笑,也不动怒,笑呵呵地问道:“不知潘知府有何指示啊?” 金华县来的使者,那必然就是潘成安派来的,和钟年猜想的如出一辙。 剧本都写好了,接下来只需要念台词就行了。 那黑衣男人神情淡然地看了旁边的那衙役一眼,没有说话。 可是这一点钟年忘了给白淼说了,白淼一个新人哪里懂这个,依旧笑呵呵地看着他,心里还在吐槽这怎么对不上了呢,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事吗?我咧着个大嘴和个傻子一样。 两人就这样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那黑衣男子语气不善地说道:“县令大人连规矩都不懂吗?” 白淼收起笑容,有些茫然的问道:“什么规矩?” 那黑衣男子呼吸一窒,指了指那衙役,看向白淼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白淼挠了挠头,沉吟片刻后才道,“李和,去给我泡壶茶。” “是,大人。”李和抱拳退下。 那黑衣男子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正欲开口,扭头却发现大门依然敞开着,忍不住呵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知道关上门说?你这县令是怎么当的?” 这话可谓是相当的不敬,要知道,整个金华府,除去正四品的知府、正六品的通判、从五品的金华州知州、从六品的同知以外,最大的就是正七品的县令和推官了。 能做使者的显然不可能是这些人,那么这以下犯上、咆哮公堂的罪名可就不小了。 可是白淼却并不怪罪,拍了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 “哦,怪我怪我,是我不懂规矩了,使者莫怪,我这毕竟才当了三天的的县令,有很多规矩都不清楚。” 说着,白淼走过去亲自将大门带好。 那使者见状只是冷哼一声,傲然道:“知府大人命你将那李永康欠下的三百贯赶快凑齐交上去。” 白淼一愣,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装傻充愣道:“三百贯?这是什么钱?现在还不到秋收的季节啊,再说了秋收收的是粮食,也不是钱呐,如果是商税的话,现在的商税哪有那么多钱!” “哼,这三百贯是孝敬费,你小子运气好,那李永康已经交了七百贯了,你只需要补齐剩下的这些,今年的就够了。” 白淼心里暗暗咋舌,一千贯,真敢要啊,这小小的县令三十年的俸禄也还不到一千贯。 但是脸上却故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这……这我去哪里搞来三百贯钱啊?这我一年的俸禄只有九十石禄米,还不到四十贯,这三百贯从何说起啊?” 黑衣男子轻笑出声,“你都当县令了,还缺这点钱?这捞钱的法子可多了去了,我给你数数啊……” 第163章 合作愉快! “这第一个,你家中有古玩字画吧?你可以暗中授意那些商人,想要让你给他们办事,就可以花大价钱买你手里的古玩字画,你再给人家把事办了,这让对双方都好。 第二个,和第一个差不多,你好歹也是举人了,写个诗啥的应该不难吧?只要稍微看得过去就行,和古玩字画一个卖法。 这第三个,开赌场,这玩意捞钱可快,就是你一上手可能玩不明白,知府大人说了,让我留下来帮你,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赚到的钱我们七三分,我七你三。 当然了,你毕竟官小,能办的事也有限,而且也不一定每天都有人找你办事,赌场一时半会的也开不起来,所以,还有一个来钱最快的法子。 那就是收税!我说的不是粮食税啊,那个东西上面管得严,不好运作。 但是除了粮食税以外,咱们可以增设别的税务。 比如说,生孩子,生下来可以增设一个落地捐,娶媳妇可以有新婚捐,死了人要有棺材捐,养猪有猪捐,养牛有牛捐,养鸡鸭就有鸡鸭捐,住房子要交房捐,过年时候杀猪宰羊的要有屠宰捐,当和尚有念经捐,当道士有炼丹捐,当渔民要缴纳划船捐……等等等等。 而且,数额设置的很小就行,千八百文的,就这个标准,我保准你当一年的县令,多了不说,捞三千贯是最少的,去掉孝敬费,还余下两千多贯!” 那黑衣男子说的正嗨,完全没注意到白淼脸上的肌肉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白淼从来没想过,爹生娘养长出来的人心竟然能比墨水还黑,这是他完全理解不了的。 其实,还有一种比较常见的捞钱方式,是黑衣男子没有提到的。 比之巧立名目收取苛捐杂税还要更加丧尽天良。 那就是利用自己的权利和手底下的军事力量(在县衙通常体现为捕快)直接侵占富商百姓的财产,欺男霸女更是日常任务。 不过这一种需要极其强大的背景和手段。 也许是因为现在锦衣卫刚走,另一个是白淼什么都不会,那黑衣男子并没有将这个说出来。 饶是如此,也足够震惊白淼一整年了。 但是白淼并没有忘记钟年交给他的任务,趁着那黑衣男子没有看到,微微仰了仰头,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怒火给强行压了下去。 白淼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可是,百姓挣点钱也不容易,都让咱们捞走了,他们怕不是都要饿肚子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死板,百姓饿肚子的时候,你可以以天灾导致颗粒无收为由,向朝廷要赈灾的粮食,这样百姓能吃饱肚子,你还能从这里面再捞一点! 再说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么多税收项目里面,一个人最多同时占两个,能用几个钱?至于赌博来的,那些人自己愿意赌,不值得可怜。 就是咱们不开赌场,这钱也会被别人赚去,那还不如咱们赚呢!多出来的钱还能补贴衙门的开销,何乐而不为呢?” 白淼见火候差不多了,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笑容满面。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这位仁兄了,我此前从未想过,原来捞钱竟然如此容易!照这么说,我很快也能盖上新房子,纳上几房小妾了!” 白淼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憧憬的神色,还真像那么回事。 那黑衣男子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发现实质性的破绽,眼含深意地看了白淼一眼后笑着说道: “我叫马休,从现在开始,我来配合你筹建一家大赌坊,有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白淼会心一笑,“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白淼这一下是真的笑了,不是装的,但是,和马休的笑又是两码事…… 当天,白淼给马休找了一家距离县衙近的客栈居住,一应费用白淼全部报销,马休需要的东西也全都由他出钱采买。 马休也不含糊,当即就领着白淼派来的几个衙役选址问价,好不忙活。 白淼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无条件地支持。 这一日,白淼仍旧在看卷宗,这些小事也没人给他办,早晚还是他自己办。 “嗐,怕水鬼,看什么看的这么投入?” 突然的声响吓了白淼一跳,待他寻声望去,钟年赫然出现在他身后。 白淼当即哀嚎道:“哎哟,年哥啊,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怕是就要露馅了!” 钟年微微一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接下来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了,你刚才看什么呢?那么投入,连我来了都没发现。” 白淼苦涩一笑,“年哥,我哪里投入了,燥的头疼,还不是你脚步太轻了,和个鬼一样!” 钟年摸了摸鼻子,“严格来说,我没有脚步,因为我是直接从后院飞进来的。” 白淼翻了个白眼,随后将这些天的进展给钟年讲述了一遍。 钟年听完之后,露出了和之前白淼一样的笑容,“看来,我们之前还高估了他呢!” 白淼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对你来说,他要是对付我的话,十个我也不够他玩的!” 钟年没接这话,随便找了把带靠背的椅子,反坐在上面,双手搭在靠背上,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这样的话,就怕进展的太过顺利,导致还来不及把后面的人给钓出水面,潘成安就先落网了。” 白淼有些不解地问道:“年哥,为啥咱们不直接把钱给他送去,然后再当场抓包呢?这个赌场也没必要开起来吧?反正这钱你可以说是给芸芸的嫁妆,本来也是圣上赏赐给你的!” 钟年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现在的问题是,不管这个马休跟你说了什么,我且问你,你留下了证据吗? 没有证据,你就不能说人家潘成安收受贿赂,另外,你直接把这钱拿出来,人家肯定会怀疑,到时候完全可以不收你的钱,然后倒打你一耙,说你贿赂上司,你又该怎么办?” 第164章 学习输钱 “因此,我们只能让这个马休将这个钱运到府衙去,而如果你现在猛然拿出来三百贯直接给他,他只要脑子没坏肯定知道有问题,那咱们这个计策就彻底行不通了。 潘成安不比李永康,毕竟是正四品的大官了,而且他在金华府已经做了十多年的知府了,根基早已无比稳固。 如果没有十分充足的证据,是绝对搬不倒他的!” 白淼听得头大,用力挠了挠头皮,一线斜光射来,充当了最自然的背景板,一时之间,屑如雨下。 钟年顿时战术性后仰,还觉得有些不保险,将自己的椅子又抬着往后退了几步。 “怕水鬼!我知道你怕水,你也不至于连头都不洗吧?!” 白淼耸了耸肩,“年哥,这不赖我哦,后院有井水,我都是天天洗头的,但是没办法,它就是一直掉我能咋办?” 钟年莫名有些心虚,如果不出意外,白淼是因为长期挠头把头皮破坏了,好像还是他给传染的……不对不对,是钟芸传染的,和他没关系嗷! 白淼继续问道:“年哥,万一我们没能扳倒潘成安,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钟年耸了耸肩,“能有什么危险,正所谓太……太……咳咳,这个……哦对,那什么,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那鱼儿要是不想上来又不能张嘴一口给我咬死,怕啥?” 其实钟年一开始想说的是太孙在手,天下我有来者,反应过来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找补,就来了这么一句。 白淼狐疑地看了钟年一眼,“年哥,我怎么感觉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呢?” “哪有?你想多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哎对,那什么,群演我都给你带来了,全都是锦衣卫的好手,保证那马休看不出一丝破绽!” 钟年见势不妙,急忙转移话题。 白淼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年哥,你好厉害啊!能调动那么多锦衣卫!” 钟年摆了摆手,“不是我调动的,陛下另有安排,我也只是配合行事罢了。” 钟年清楚地知道有些逼能装,有些逼装不得。 “哦哦,那,年哥,群演是什么意思啊?” “啊?6。” …… 一共五十一人,由一名总旗带领,乃是钟年在和纪纲接洽之后借来的。 此时尚且没有北平锦衣卫这一说,所以锦衣卫只有南京一个卫所,编制人数为五千六百。 卫所又分为五个千户所,既为锦衣上前,锦衣上后,锦衣上左,锦衣上右,锦衣上中五大千户所。 一个千户所编制人数为一千一百二。 一个千户所由一名千户和一名镇守,总领十个百户,一个百户所的编制为一百一十二人。 而一个百户管两个总旗,一个总旗管十个小旗,一个小旗管十个普通锦衣卫军士。 而总旗在军方属正七品,与县令是一个品级,当然,权力要小得多。 可能是看到了纪纲对待钟年的态度,这总旗孙曹对钟年的态度极为恭敬。 毕竟能让锦衣卫一把手笑脸相迎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至少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 钟年带着白淼来到这五十一人面前。 除去孙曹单独对钟年行了一礼以外,其余五十人皆是对两人拱手行礼。 很明显,白淼还不够格让孙曹给他行礼,同样是七品,京官还得比地方官大点哩。 白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对着那五十人一一还礼。 钟年倒也没有拦着,只是略带担忧的看着白淼。 虽然说为人和善是好事,但是就这么下去,早晚得被利用,这可就不妙了。 白淼真就硬生生给五十个人挨个回礼,到后面只是双臂晃动,头都点不动了。 可想而知,他平日里在县衙里面是怎样的。 “好了,你们尽量都记住互相的容貌,免得到时候穿帮露馅,具体该怎么做我也早都告诉你们了,趁着现在有时间,你们可以分组练习一下。” “是,大人。” 钟年拿出钟家的大院给众人练习,并且亲自坐镇高台监视周围暗探。 要练习的东西也很简单,少部分人赢钱,大部分人输钱。 最难的点也就是怎么在控制好谁输谁赢的情况下还让那马休手下的人发现不了。 只要把钱给凑出来,然后按照他所说的把钱给潘成安送去,再留心搜集好信件一类的证据,那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纪纲正被市舶司那群老油条子气得头疼呢,赶这节骨眼上跳他面前的,就是大黑耗子也得挨两个大逼斗。 这要是被他抓到,潘成安最多最多能得个自选死法的权利,甚至可能连这都没有。 当天夜里,纪纲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东阳。 钟家附近的一座酒楼中,某个包间内,坐着钟年、纪纲、白淼、孙曹以及东阳县县学教谕季政。 这位季教谕乃是纯正的儒生,什么意思呢,就是王维诗里的儒生。 研究了半辈子的儒学,在政治上比白淼还要小白,这个县学教谕的位置他做了二十年了有,基本上不管是清官还是贪官来这儿做县令都没动过他。 因为他在政治上极其纯粹,从来不站队,眼里面就两件事,读书和教人读书。 也许是读书读傻了,这位反正是谁都不得罪,真要说就和孔乙己有点像,读死书,但也不全是,最起码还保留着最基本的社交能力。 钟年说服他入伙可是费了“大力气”的。 严格来说,是脑子出的力。 你不是爱钻研儒学嘛,那我直接拿出王阳明心学来,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老头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非要缠着拜钟年为师。 虽然钟年没收这么个老徒弟,但是最起码把他给拉拢了过来。 别看人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主要是在东阳县有威望啊。 严格来说也不是威望,就是学生比较多吧。 虽然他的学生大多最后没考上都回去种地了,但是架不住遍布在东阳县各个角落,所谓人心既是力量,钟年是深知这一点的。 也许力量不是特别大,可是和其他多股力量融合在一起那就是1+1>2的效果了。 第165章 踏月而行,目标江宁 在场众人当中,最大的官当然是纪纲,并且是遥遥领先的,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何况纪纲比其他人大了有三四品。 然而,最先开口的不出意料还是钟年。 因为他是导演来着。 钟年对着众人举起酒杯,缓缓开口道:“承蒙诸位不弃,愿意配合在下这场大戏,年感激不尽,先干一杯,聊表谢意!” 说罢掩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纪纲这才发话,“无妨,既是陛下所托,吾等自当竭力相助,道谢可就外道了。” 纪纲这话可有门道,前半句的意思就是我们是受陛下所托,和你没关系,不是帮你的,这是为了保持距离。 纪纲肯定不想让朱棣觉得他和钟年私交甚笃,这是取死之道。 但是同时,他也不想和钟年疏远,这可是根大腿,所以又添了后面半句。 说实话,小纲子也挺难的,加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哪边都得罪不起。 其余三人也是跟着附和,其中白淼和季政则更多是感谢。 钟年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东阳县也是我的家乡,也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为家乡出一力是我应尽的义务,二位不必如此。” 总之就是一番客套,待到酒过三巡之后,钟年放下酒杯,正襟危坐扫视了众人一眼。 “诸位,此次任务的重要程度我就不过多赘述了,希望诸位都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这和我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众人一致点头之后,钟年又道:“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要让那什么马休把这赌坊给开起来并且让他‘赚’到钱。 这就全权交给孙总旗和白县尊了,这次任务能否完成,核心就在你们二位了,来,我敬你们一杯。” 说罢钟年端起酒杯对着两人晃了晃,一饮而尽。 二人同样满饮一杯。 紧接着,众人就这第一步的细节问题反复地推敲、讨论。 钟年明白,这一环是重中之重,所以基本上每一个细节都反复琢磨了数遍,力求把所有的突发状况全部计算在内。 最终就这一件事愣是谈了小半个时辰(本书统一记小半个时辰为半个小时)。 可以说,这一场会议的核心就是商讨这些细节。 这一步完事之后,下一场出场的是纪纲。 具体怎么操作,纪纲表示这不劳钟年费心。 实际上,有了证据之后,怎么搞死这些人纪纲是最明白的,钟年还真插不上嘴。 最后一个出场的便是季政。 “季先生,你的任务就一个,写信告诉你的所有学生们,二十日之后,上书一封,内容我已经草拟好了,你只需誊抄在给他们的信上便是、 做完这件事之后,纪大人会保护你来江宁寻我,到时候会有调你为江宁县主簿的任命。” 季政微微一愣,“先生,一定要走吗?” 钟年重重地点了点头,“不止是你,白淼也得走,此次过后,这东阳县令一般人坐不了。” “我?”白淼惊呼出声。“年哥,我能不走嘛?” 钟年摸了摸下巴,“倒也可以,你不怕死就行,不过我得把芸芸接走,可不能让她和你一块把命送了。” 白淼悻悻地耸了耸肩,“那还是算了,不过年哥,这我走了,谁来坐这个县令的位子啊?总不能没人吧?” 钟年把手一摊,“我也不造啊,圣上自有决断,咱们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办好咱自己的事就行。” 钟年将双手收回,将椅子往前靠了靠,一只手手肘拄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反呈掌状按在桌面上。 “纪大人,其实不止他们两个,恐怕到时候你还得帮我护送一下我和白淼的家人。” 纪纲摆了摆手,“无妨,不过,你为何不这次走就带上他们呢?有你护送,这天地下怕是没有宵小能够近身。” 钟年摇了摇头,“如果现在走的话,必然会令他们起疑心的。” 纪纲点了点头,为钟年竖了个大拇指。 会议到此,也算是接近尾声了,白淼打包了饭菜,说是要带回去给钟芸尝尝。 钟年离开酒楼之后,趁着夜色,将纪纲送到了金华县城中锦衣卫的联络点去,随后便踏月而行,目标江宁。 他的假期就剩一天了,而且江宁那边还有很多计划需要等他启动,他现在是一刻钟都耽误不得。 在足够深厚的内力加持下,次日五更之前,回到了江宁县衙。 观院中足迹,想必丫丫他们已经到家了,算算日子也就是今天刚到的,钟年为了让他们能睡个好觉,就没有落到院子中,足尖一点,朝着保仁印刷厂飞去。 如钟年所料,印刷厂已经陆续有人起床工作了,梧桐街半数的角房中已经亮起了灯火,微弱,又充满希望。 张保和肖仁作为负责人都是住在厂子里的,钟年飞到三楼,从窗户翻了进去。 两人当然也已经醒了,张保正拿着一叠纸在划拉着,肖仁已经下楼去了。 “建德兄,别来无恙啊!” 钟年站在张保身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张保头都没回,“回来了?” “嗯。” …… “不是,你有点反应行不行啊?就,没了?” 张保放下笔,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给钟年吓了一跳。 “艹,熊猫成精了!” 只见张保因为常年行走于阴暗养成的有些发白的脸庞上烙印着两个浓浓的大黑眼圈。 “不是,你这几天没睡觉了?怎么不熬死你呀!” 张保用拇指和中指搓了搓太阳穴,“那我有什么办法,你留下的工作那么多,弟兄们还都不怎么熟悉,都得我挨个纠正。 就是他们都回去睡觉了,我还得挨个收集起来盖印,还得准备第二天要印刷的资料,就会说风凉话,你怎么不来干啊?!” 钟年往后退了两步,挠了挠头道:“要不,你让善存兄替你两天?” 张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现在还不如我呢。” “咦惹……啧啧,行叭,你们都回去休息休息,我替你们干两天,行了吧?” 第166章 直觉告诉我,这俩也是穿越者 “那行,哎呀,不行了,困死了,你让善存跟你交接吧,我得睡会。” 说吧,张保衣服都不脱,跳到床上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钟年战术性后仰了一下,蹑手蹑脚的凑到张保身前探了探鼻息。 出气频率恒定,呼吸均匀,吸气间隔时间长,呼吸绵长。 总结,睡着了。 钟年当场石化,良久,感慨了一句,“原来最好的清心绝招就是忙碌啊,大师,我悟了。” 肖仁正好从门外走进来,闻声忙疾走两步,见到钟年之后,顿时热泪盈眶。 “钟先生,你可回来了!我们……苦啊!啊……” 肖仁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就开始哭了。 钟年也明白了张保那句“他现在还不如我呢”是什么意思了。 肖仁此时已经几乎不能算是个人了。 皮肤松弛,黑斑点点,眼袋浮肿,眼圈黑暗,整个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作为习武之人,太阳穴的位置却一点突起都没有,就连两颊都深深地陷了下去。 只能说,像人,但不太可能是人。 如果不是提前见过张保,有了心理准备,钟年炸一下子真认不出来他。 但同时,钟年也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当中。 如果不是他的话,也许这两位还好好地做他们的锦衣卫,指不定哪天就被推出当替罪羊了……额,貌似跟着他干好像还是安全点。 总而言之,钟年决定给两人放三天的假,让他们好好休息。 而不出钟年所料,肖仁在听闻这个消息以后,两眼一闭,直接昏了过去。 估摸着没有一天他是不带醒的。 钟年将两人都摆在床上,脱去外套和鞋子,简单的找了床被子给两人盖上。 做完这些之后,钟年找来一些粥,用内力引导着给两人灌了下去。 又用内力试探了一下两人的脉搏,确定正常跳动,说明并无大碍。 “看来,熬了有三四天,还好,没啥大事。” 钟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拉过一把椅子,坐上去之后用擒龙功将不远处张保先前拿着的那一摞纸拿了过来。 “让我看看!什么东西这么紧急。” 一刻钟之后。 钟年回过头去,看了两人一眼,扯着嘴角喃喃道:“直觉告诉我,这俩也是穿越者。” 钟年之前就只是提过一嘴有关报纸的设想和作用,但是具体怎么写还没说,没想到张保和肖仁俩人竟然给鼓捣出来的。 但是当然和后世的报纸有不小的出入,首先便是纸张大小。 后世的的报纸展开来有半米多长,三十九厘米宽。 而张保和肖仁的这一份报纸,四张加一块才有那一张的大小。 一份有六张,分别登载了三篇长文章,两篇短文章以及一则宣传标语。 是的,这俩人就这么天才,把宣传标语都整上了,就差一个logo了。 但是那标语的文采自然没可能太高了,刚才张保在划拉的也是这一张,基本上整张纸都被画满了,最后只剩下一句:保仁报纸,最快最好。 钟年以手扶额,将身子缩在一起,感觉都没脸见人了。 不是,你俩土不土啊! 钟年感觉自己尴尬地都能用脚指头抠出三室一厅来了。 钟年想了想,提笔写下八个大字。 “保仁出品,必属精品。” 太复杂的对于百姓来说反而起反效果,意思意思就得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钟年对于他们这个排版方式也不是很满意。 到时候发报纸的时候一人发六张? 不像那么回事啊! 钟年拿着手头的报纸来到裁纸间,找到两名正在裁纸的员工。 “二位,先停一下,我给你们说个事。” 那二人回过头来,见是钟年,忙拱手行礼,“小人见过钟县男。” “二位不必多礼,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们……” 钟年将标准的报纸规格报给两人,两人自然不敢不听,虽然好奇,但是依旧照做。 不多时,钟年拿了一张麻纸便离开去了印刷间。 这儿也已经有人在工作了,看样子是在印刷书籍,钟年叫停了其中刚刚开始的两人,将新的排版方式给两人说了一遍,并且以手中的报纸为例,摆好了形状。 由于是活字印刷的,所以只需要排版便是,并且钟年拿的这一份还是第一份报纸,此前尚未印刷过报纸,所以修改起来还比较容易。 两名员工手指上下翻飞,不多时便将木块字排好。 但是由于并没有如此大的框架,所以印刷的时候还是只能一部分一部分地印。 并且最大的问题在于所有字的大小都相同,标题完全没有突出,也没有加粗这一说。 不用多说,看得久了一定会视觉疲劳的。 钟年坐在一把椅子上,打量着眼前的报纸。 随后拿出笔来,开始圈画。 最后,找来刻刀和一堆碎木块,以及一块巨大的木板。 足足用了一个上午,钟年才刻好了印刷报纸用的框架和数数百个加粗加大的木活字。 任何字都有做标题的可能性,钟年趁着有空,索性又用了一下午和一个晚上,将常用字全部刻了一通。 标题一定要醒目,这是报纸的原则。 钟年也体会到了张保和肖仁的无奈。 不过好在,他有内力温养身体,所以即便是连着工作了一天半,他也没有太劳累的感觉。 只是有些枯燥罢了,其实钟年的效率已经很妖孽了,一般比较熟练的老木匠,做一个木活字,也得一刻钟的时间。 钟年倒好,一炷香的时间能做五个,一分钟一个,刻刀在他手里面就和他的手指也没啥区别。 这就是圆满及雕刻术。 全部做好之后,已经接近第二天的辰时了,钟年将做好的一套常用标题字送给了厂中专门雕刻木活字的老师傅,嘱咐他们再多做几套,随后便趁着破晓,赶往了江宁学院。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第六天,也是最后一天,六年级的学生们早早地就都到场了。 依旧是轮回制,一天考一个年级。 其实用不了一天,连一个时辰都不大用得上,因为一二三年级的学生是不学数学的,只有四五六接触一点数学。 第167章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不存在的! 因为从小没接触过,对于太小的孩子来说,乍一接触是没办法理解的。 当然,等到数学的风吹过江宁县的大街小巷之后,数学这一科目将会成为和儒学一样的常青树。 在前三天只考儒学的情况下,其实内容很少。 你不可能指望七八岁的小孩子给你写策论出来,所以儒学考试的内容就两个,一个是填空,再一个就是钟年研究出来的看图说话。 在后世一二年级语文考试的作文题当中,看图说话是经常出现的,主要就是锻炼学生的观察力、想象力以及最最重要的表达能力。 当一个人能够流畅、通顺地将自己所见所想通过文字表述出来,那他做什么都会快人一步,他对一切事物的认知与理解都会比同龄人高出一个档次。 但是考虑到文言文的篇幅限制,钟年将作文字数定在一百字,其中三年级是一百五。 同时,填空题其实也就是默写论语罢了。 一二三年级的考卷还没有一张a4纸大,可谓是相当的省材省料。 而且由于考试时间短,考试内容少,一二三年级的试卷当天考完当天就都批出来了,考试成绩也已经交付保仁那边刊印了。 后面四五六年级的考卷,难度就要大一些了,四年级的看图说话字数定为一百五,并且还要写一篇五十字的民生认知,其实也就是作文了。 五年级则是将看图说话的字数提高为二百,六年级同样如此,但是六年级的作文主题改为策论,也就是科举考试要考的策论,字数定在五十。 十二岁的孩子,写策论并不是特别难了,虽然肯定写不出有用的就是了。 四五六年级的数学考试则是对应小学一二年级的加减乘除那一些,都是比较简单的。 钟年赶到学院的时候,陈裕正在指挥搬运试卷。 “老陈,别来无恙啊!” 陈裕闻声回过头来,见是钟年,忙拱手行礼。 钟年挥了挥手,笑着道:“怎么样,考试进展得顺利吗?” 陈裕点了点头,但还是略显忧愁地道:“考试倒是挺顺利的,但是阅卷的时间上可能有点吃力……我估摸着,得晚一天放假了。” 由于农民家的孩子占了大多数,所以钟年规定,暂定将每年的芒种时分作为江宁学院夏季期末考试的日子,芒种之后七日,也就是一周放假。 这里插一嘴,如果按照后世的阳历进行计算,芒种约莫只在阳历六月份上旬,比后世规定的中小学放假时间早了一个月。 但是这也没办法,“芒种”,是“有芒之谷类作物可种”的意思,这时候气温显着升高。 同时,六月中旬,长江中下游雨季到来,江宁正好在这一块。 气温高,雨量充沛,空气湿度大,适宜晚稻等谷类作物的种植。 农事更重一“芒种”为界限,过了这一段时间,种植作物的成活率就会越来越低。 民谚有云:“芒种不种,再种无用。” 作为农民家的儿子,在这个纯粹的小农经济社会,这个时候肯定要回家帮忙耕种的,钟年身为县令也不可能拦着。 能够多拖出来一个周,这就是极限了,再多一天都不行。 因为雨季不一定什么时候到,必须要在雨季到来之前将谷物种上,不然长江汛期到来,就什么都晚了。 除此之外,如果晚一天放假,还会影响到他在百姓心中的信誉,这两点单单哪一点拿出来还勉强能接受,但是同时存在,那就是无法接受。 因此放假的时间是不能动的。 另外一个,钟年尤其厌恶后世动不动就提前开学、延迟放假的流氓行为,他曾发誓,如果他能跻身教育界,一定要竭尽全力改变这种近乎恶心变态的风气。 然而,前世的他未能做到,这一世可以,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不存在的!我还是那个我,嫉恶如仇的那个我! 钟年大手一挥,“批不完我批,再不行就去应天多请先生,放假的日子绝对不能动,哪怕批不完,也要准时放假!” 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有一束光破开笼罩天地的云尘打在了钟年身上,将他整个人映射的熠熠生辉。 为了节省时间,钟年把当天晚上去看望他的朱高炽也给拉上,熬夜批卷子。 因为这已经是他假期的最后一天了,第二天他就要开衙了,并且第二天学生们放假,上午还得公布成绩。 不过好在,朱高炽现在的身体素质相比之前已经提高了不止两个档次,偶尔熬一宿一点事没有,相反,他还挺乐于管这事的。 不过,有一小部分六年级的孩子可遭老罪了。 朱高炽的评分标准就有点高,关键是他水平太高,所以原本可能及格的很多学生因此又要重读半年。 由于科目少,钟年规定,半年一个学期,期末考试没及格的都要再续一个学期,如此延续,直到及格为止。 而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过了,下一个学期就晋升下一级。 这个比之后世的学年制要有不小的出入,主要是因为学习目的不同。 这个年代上学院来学习的就两种孩子,一种是就为了认几个字,会写会读就可以了,另一种就是为了参加科举。 而只为了认字的话,学年制和学期制都没啥区别,如果是为了参加科举,童试和乡试虽然都是三年一考,但是架不住月份是不一定的。 如果采用学年制的话,和考试时间冲突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那倒不如采用半年学期制。 这样即便有出入,调整起来也容易一些。 当然了,这些东西后面都是要改的,只是目前没有什么好的方案罢了。 又是一个破晓的清晨,一线斜光打入房间,钟年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桌案上满是杂乱的试卷,不远处的床榻上躺着疲倦的朱高炽。 虽然熬一宿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对于他这种胖人来说,有时间睡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然而他可以睡,钟年却不行,试卷批完了,还要排成绩。 第168章 我去跟他讲讲道理,这难道算交恶吗? 都这个点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开期末总结大会了,再去找陈裕也来不及了,钟年只好自己代劳了。 校长亲自排成绩,这也是古往今来独一份了。 排完之后已经辰时正点了,差不多也快到期末总结大会了,但是钟年要先回到县衙去处理一些积案。 钟年找到陈裕,将排好的成绩单交给他,随后起身赶往县衙。 辰时六刻,钟年出现在县衙,简单吃了一口饭,喝了两口水,随后在丫丫和暮瑶的帮助下换好了官服。 巳时,准时开衙。 如今又到了农忙时节,案子也少了起来,开衙之后,钟年见无人告状,便照例将大堂的门关上,开始开会。 “诸位,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呐,不知这段日子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哈哈哈……” “没有,大人,我保证,没人想你。” “大人,他胡说,俺就很想你。” “呕~二狗,你真虚伪。” “……” 钟年式的开场总是能将会议气氛由严肃变成欢快。 钟年轻咳两声,堂下众人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好了好了,咱们开始说正事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人来咱们江宁捣乱啊?” 钟年本来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他倒不觉得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惹事。 但…… 县丞范文宇出列拱手,“大人,都指挥同知沐大人在返京之时路过咱们江宁,在四喜客栈与掌柜钱四喜发生冲突,并将其打了个半死。 随后,他和他的亲卫军路过我们的农贸市场,当场斥责我们衙门不务正业,强逼我们停工,两名役上前阻止,差点被其当场斩杀,是张保张掌柜的路过出面救下,不然,恐怕……” 钟年的表情由微笑到疑惑到凝重再到阴沉。 “莫非,他嫌命太长了不成?” 范文宇有些担忧地道:“大人,要不还是忍一忍,沐大人刚刚平叛归朝,名望正高,此时与他交恶,恐非理智之举。” 钟年冷哼一声,“谁说我要跟他交恶的,他打了我治下的百姓,还要杀我的手下,我去跟他讲讲道理,这难道算交恶吗?” 范文宇苦笑一声,心说谁不知道你你讲道理不用嘴用拳头啊。 他还想再劝两句,却被钟年用一股柔劲送到了原位,“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人家对吧?” “大人,我们都是严格按照您的命令做的,这十天来我们身为江宁的衙役,在江宁县治下是真的成孙子了! 基本上谁都可以来欺负我们,有不少朝中贵族大臣的家眷路过我们江宁,都对着我们吆五喝六的,把我们当奴才一样!” “是啊,大人,前两天在乌衣巷,有个小孩在地上扔糖葫芦的签子,我过去教育他,被他家的下人给打了,你看,现在脸上还肿着呢!” “大人,我……” 范文宇食指都要吹断了,然而衙役们的声音兀自高涨。 钟年听在耳朵里,难受在心里。 他只是走了十天,他治下那群为人民服务的人就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王法吗? 钟年强忍怒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 “那行,这个事先不提,咱们先说别的,所以,现在农贸市场还没建成?”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没人吭声,但是看表情,显然结果不是那么的美妙。 钟年怒极反笑,“好,好,打我的人,还断我财路,好极了,哈哈哈……” 范文宇皱了皱眉,二次出列,拱手道:“大人,您不……” “老范!” 钟年大声打断了他。 “我没记错的话,云良阁是他沐家的产业,西平侯(沐英)早逝,黔国公(沐晟)常年驻守在云南,而沐昶又早逝…… 那么这云良阁不是他沐昂的就是那驸马都尉沐昕的产业,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啥好客气的了! 范文宇!” 范文宇忙再次拱手,“属下在!” “去库房,调一下云良阁逼良为娼的那个案子的卷宗,我记得是去年办的,当时咱们没能力办他,后来一直也没顾得上,既然他沐家不识抬举,那我们也没必要跟他客气了! 交给你个任务,带三十名衙役,前去查封云良阁,理由就这个,若有人反抗,一次警告,二次格杀……额,反抗二次一律以扰乱县城秩序为由给我抓回来!唔……多带点,带五十个吧!” 钟年终究还是没有赶尽杀绝,一来,这些衙役下手没个数,万一波及无辜那就造孽了,二来,他也没想和沐家彻底撕破脸,只是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有些东西必须要换回去才够礼数。 范文宇闻言暗暗吃惊,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的钟年是劝不住的,这不是第一次了,索性他也不再多言,再次拱了拱手之后退了出去。 钟年盯着范文宇离开的方向,神情冰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有衙役出列拱手道:“大人,前两天有一种瓜的汉子来咱衙门找您,说是您让来的,还说您答应给他某个差事做,可有此事?” 钟年微微颔首,“是有这回事,他现在在哪?” “哦,我们跟他说,大人您回乡去了,还没回来,请他过段时间再来。” “行,下次你们帮我留意,如果他来的时候我不在,你们就把他就请进来,让他在班房暂住,等我回来。” “是,大人。” “单小屏,出列!” “大人,小的在!” 单小屏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低着头不敢看钟年了,昂首挺胸,脚步铿锵有力,一看就是有底气了。 “这个月的税收情况怎么样?” 那单小屏都这个表现了,就等着钟年发问呢! “回大人,这个月总共收取占地税两千七百贯,交易税则是三千五百贯,比之前预期的要高出了一千多贯!” 钟年也被这个数字惊到了,之前他预期的是满打满算五千,注意,是满打满算,把不一定能收的都给收上来了才这个数,结果实际还比这个数多了一千二! 第169章 要论黑还得是你啊! 与此同时,钟年内心除了惊喜以外,更多的是疑问。 这种关头,只要他占理,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一旦他不占理了,朱棣那边就很难交代了。 “为何会那么多?” 单小屏嘿嘿一笑,“梧桐巷的民宿主动上缴了十分之一的税收,新开的米店和通叔的雪莲也卖得极好,这是此前我们忘记计算的的。 另外最近到了瓜果成熟的季节,三市的交易税收也比预计的要高了接近两成。 还有印刷厂那边的,由于印刷厂运行需要购买大量的木材,这一大笔木材交易当中的税收也是相当的可观!” 钟年听完之后摸了摸鼻子,面无表情地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单小屏皱了皱眉,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按理说,多了一千贯钱,钟年应该表彰他才是,这怎么…… 虽然不甘,但他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站了回去。 但是事后他回家琢磨了一通也就明白了。 多赚的都是什么钱,除了那些市场交易的税收,其他全都是自己人的钱,虽然那些人也都是心甘情愿交税,但是如果钟年表现得兴高采烈,那的确容易寒了人心。 说回衙门,会议还在继续。 钟年又对着堂下一个佝偻着腰鬼鬼祟祟的人道:“老魏,你躲后面干嘛呢?” 原来此人正是南郊种地的老魏——魏长山。 魏长山讪讪地笑了笑,从队列中走出,倒地便拜,“草民……” “去,跪什么跪,你这是要逼我啊!快站起来!” 开玩笑,老魏比老郭还大点,这算怎么回事。 魏长山其实也是知道这位县令的脾气,不过他可也老顽童一个了,眼见着场中气氛有些压抑,便想着活跃一下气氛。 老魏拍了拍膝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草民见过县尊大人。” 钟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魏,现在可不能叫草民了吧,你现在可以算是公务员了吧,别看没品级,那也是正规的县吏了。” 在钟年回家之前,安排老魏卖完土豆之后就来衙门做户房的司吏。 户房,为衙门六房之一,对应朝廷的户部。 实际上,一个县衙就是一个小型的朝廷了,除去六房以外,还有架阁库,也就是类似档案室的存在,长官叫典吏,就是之前被钟年斩杀的周胜。 掌管承发房的叫做乘发,属于吏员,目前空缺。 掌管儒学的司吏,目前由学院主任陈裕兼任。 巡检司,税课局,递运所的长官全都叫做司吏,全都没品级,属于不入流的外官。 除此之外,还有河泊所、仓库、堤坝、闸门,看守的人成为攒典。 不过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空缺出来的,因为这些事情钟年都是一把抓的。 当然了,像老魏和卖瓜的那个天才这种人才,能在衙门给安个职位自然是极好的,一来能发挥他们的能力,二来,也能减轻一些钟年的压力。 至少短时间内,南郊那边的红薯和玉米,钟年不打算再操心了,由老魏全权负责就是了。 但是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问问他土豆的上市情况。 “老魏啊,土豆卖的差不多了吧?” 钟年这话一出,魏长山也跟单小屏一样,瞬间嘚瑟了起来。 “大人,您之前是让我一文钱一斤,能卖了就行对吧?您猜怎么着?” 钟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卖了二十文钱一斤?” 魏长山嘴角抽了抽,“大人,要论黑还得是你啊!” 钟年故作严肃地道,“这儿是公堂,我是县令,你是小吏!” 老魏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回大人,小的卖了十文钱一斤。” 钟年闻言下意识地战术性后仰,“好好好,你也白不哪去!” 老魏说的还起劲了呢,“大人,你是不知道啊,我一开始定的是三文钱一斤,后来我按照大人您说的,当街了一锅土豆炖鸡肉,您猜怎么着? 那些顾客都抢起来了!但是奈何咱们的土豆一共就产了一万多斤,走了一趟东市,又走了一趟西市,到南市的时候就只剩一千斤了! 后来那些顾客自愿加价,就争到十文了……” 钟年下意识地再次战术性后仰,良久,钟年抹了把脸,对着人群中的单小屏道: “小屏,以后衙门里面花钱的事还你管,赚钱的事你和老魏商量着来,这老货还是个商业奇才嘞!” 单小屏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刚才听了老魏一番话,他就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至少钟年是这么认为的。 “好了,这次的会议暂时就开到这里,学院那边还有一个期末总结大会要开,我得过去看着,你们先各自去忙吧。” “是,大人!” 一众衙役在范文宇的领导下拱手行礼。 钟年一边点头一边出了县衙。 既然已经人尽皆知了,钟年也就不避人了,足尖一点便朝高空飞去,整个江宁县的人对此都见怪不怪了。 毕竟正常人一般也就是看到钟年的身影在空中闪过,也没有见过钟年一直飞的。 而锦衣卫当中的高手和江湖上顶尖的刺客,同样可以做到短时间内在空中穿梭。 不多时,钟年来到了江宁学院。 大典的举办地点设置在大操场上。 说是大操场,其实就是一片纯野生态的自然草地罢了。 不过,钟年对于这草场可是极为重视,连教室都建不够,这草场的面积可是半分都不比后世的大操场小。 毕竟这年头,最需要的其实不是知识,而是一副好的身体。 在提高百姓素质之前,最重要的就是提高百姓的存活率,如果平均寿命依旧维持在三十岁,那么学再多的东西也是徒劳。 当然了,也是因为哪怕把操场拆了拿来建教室,还是会缺两个多级部的教室,那就没啥意义了。 钟年悄悄地从一间房子的侧边摸到拐角处,同时开启千里眼和顺风耳,往陈裕那边照去。 此时,陈裕正站在台上讲话。 由于没有麦克风,所以陈裕只能靠喊的,但是架不住他一个书生,再喊也就那么大点音。 第170章 那不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由于钟年是半道插进来的,所以听得不是很明白,大体意思就是说: 我们在这么久的时间里面,啊学会了什么,啊收获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然后感谢谁谁谁,先是皇帝,然后钟年,然后黄承安,然后是几个学生家长代表,然后就是学生们,然后他自己……巴拉巴拉。 最后嘱咐学生回家干嘛干嘛…… 应该说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遥遥领先了,这篇演讲,在后世也算得上模范了。 但是在钟年眼里,还不够。 甚至没啥吊用。 身体不好可以用补药慢慢调理,但是出现明显的症状就得下猛药治理。 钟年又绕到草场的南大门去,顺着学院的南北大道朝着操场上走去。 老师和学生都在草场,因此一路上钟年并没有碰到什么人。 但是刚一接近大门,就有眼尖的老师和学生乃至家长发现了钟年。 “快看,是校长来了!” “校长,校长!” “娘,你快看,那就是我们的校长,你看他像不像咱们的大老爷啊?” 很明显,最后这句是一年级小孩问的。 钟年一边挥手示意,一边朝着台上走去。 台子,是他特意打造的颁奖台,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开大会的,因此也就没有设计奥组委规定的中一左二右三的颁奖台,直接就是一个大平台。 但是又和演出平台有所区别,呈半圆形突出,围着一圈桌子,此时陈裕正站在最中间的一张桌子前大口的吞咽着唾沫。 他自然也看到了钟年,但是这时候他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了,对着钟年点点头,拱了拱手就从另一侧退下了。 钟年微微点了点头,走到刚才陈裕站的位置,面对人群,双手虚按,同时缓缓引出一丝内力,施展开狮吼功。 “呼……诸位家长,诸位老师,诸位同学,大家好,我名钟年,承蒙诸位抬爱,暂居这江宁学院的院长一职。” 紧张当然是紧张的,但是由于钟年已经将后路堵死,血压顶着他站在这里,一时之间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首先呢,我代表着学院感谢诸位家长,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我们学院的期末总结大会。 其次,我代表诸位家长,感谢各位老师为我们培育出这么多优秀的人才。 最后,我代表在场的每一位同学,感谢诸位老师和家长的陪伴、鼓励与教导,没有你们,就没有孩子们的今天。 当然了,年窃以为,孩子们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家长的陪伴与努力,还是老师的教导与督促,亦或是同学们自己的努力与奋斗,这三者缺一不可,缺了哪一样,都不会有孩子们今天的成功。 当然了,年也斗胆沾一沾这个光,毕竟这里头也有我的这个资金投入对吧?哈哈……” 对于台下的几十名家长代表而言,这就是他们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特别是这最后一句,让他们感受到,他们熟悉的那个亲民的县令又回来了,家长与家长之间,孩子与孩子之间,老师与老师之间,甚至家长与老师之间都互相掩口交谈。 没办法,第一次这么多人站在一块开会,本来就有说不尽的疑问与好奇。 钟年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家长们和学生们的交谈声低了下来,他才继续开口道: “如今,咱们江宁学院第一学期的学习到今天就算是彻底结束了,典礼结束之后,诸位家长可以先行领着自己家的孩子和帮亲友捎带的孩子先回家去了,不过在出门的时候记得登记一下。 然后家长不在现场的孩子们,你们就乖乖在学校等着,等你们的家长来接你们,还和往常一样,低年级的先走,高年级的在后头! 那我在这交代清楚了,等会你们谁要是忘了,可别说我没说啊!我这会可没忘!” 众人又是一片欢笑,钟年这不就是摆明了说嘛,我是怕忘了说了,趁着现在还记着,就现在说了。 “当然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段话想对诸位同学们讲,因此占用大家一些时间,惭愧惭愧。” “我且问诸位同学一句,你们来这里学习是为了什么?” 此话一出,不光是学生,连带着老师和家长也都是一脸懵逼,陈裕在台下也皱了皱眉,之前没说还有这一段啊! 不过他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怎么?没有人知道吗?” 见无人应答,钟年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人群中隐约传出了几个声音。 “为了科举!” “为了认字!” “为了当官!” “为了考试能考个好成绩!” “为了出人头地!” “为了……” 钟年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嘛? 该早点说的…… “不对!都不对!” 钟年突然暴喝一声。 “如果你们所有人都是抱着这种想法来这里学习,那我们学院,今天就可以解散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盖因钟年猛然加大了音量,靠的近些的老师甚至有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了。 “这个问题,我只说一遍!陈裕!” “在!” 尽管嗓音沙哑,陈裕还是大声应了一句。 “好!把我接下来说的话都记下来!这以后就是我们学院的教条,若是有人做不到,一次警告,二次开除,不留情面!” “是!大人!” 陈裕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他本能地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同学们!我只说一遍!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是你们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你们每一个亲人心中的骄傲!是咱们江宁县未来的希望!” 钟年握紧双拳,口沫横飞,激昂地嚷道: “你们!不是考试的工具!不是科举的工具!更不是当官的机器!不是权力的奴隶! 你们可以想去当官,想去参加科举!但是,那不是你们唯一的选择!你们的的目标,应当是星辰大海!而不是那一方小小的朝堂!” 第171章 百年不世出的儒学天才! “我且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人看过张载先生的《横渠语录》?” 由于是临场发挥,钟年也只能想一出是一出,只求意思能够表达准确就行。 人群骚动了片刻,一名和朱瞻基长得差不多高,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孩站出来道: “院长,我看过,我们这一个班都看过,徐老师教的。” “大点声!我听不到!” 钟年这句话的音量调得很高,那小男孩情不自禁地又后退了一步。 “我让你大点声!你没听到吗?” 身旁的同学朋友都在推他,那小男孩浑身哆嗦着,捂着眼睛大喊道:“回院长的话!我看过!” 钟年点了点头,“好!那我且你,你可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那学生挠了挠头,又退了回去,看得出来,他也不感到怯场了,因为这次他是真不会,而不是会但不敢说。 但是紧跟着他旁边的一名明显比他高出有一个头还要多的男生向前一步,高声道:“院长!我知道!” 钟年眼前一亮,手指着他说道:“好!你来给同学们讲一下!” 说罢腾空而起,将那小男孩抱到了台上,并模仿狮吼功的运行路子,站在小男孩身后,不断地为他扩音。 那小男孩的心理素质明显强得多,看上去像是个大商人家的孩子,一点都不怯场。 “天地以生生为心,圣人教化万物,使其各司其职,各尽其务,各通其命,此为天地立心。 这是说,天地本无心,而人有心,圣人以己之心通化万物,则天地才有了心,换而言之,为天地立心就是说,我们要效仿古之圣人,为天地万民万物谋生存。 而生存之后,则是生活,建明义理,扶植纲常,为万民立德,此为生民立命也。 无德之人为小人,小人是‘立不住的’,只有当一个人有了德,知道礼,懂得伦理纲常,这个人才有‘命’,‘命’即是所谓‘天命’。 一个人,只有有了‘天命’,才算是有了人生的追求,才不会像小人一样,终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空耗光阴! 儒学道统 ,自尧舜起,至于孔子,至于孟子,孟子既没,其道不传,至宋儒兴,前元残暴,儒学断层,而今我朝收拾山河,光复汉室,理当重振儒学,此为‘为往圣继绝学’也。 开太平,本谓有王者起,取法立泽,垂于万世,然吾辈读书人,虽无王者气,扫六合,荡天下。 亦可心存书生气,乘往圣,开万世,施仁政于民,开民之智,勠力民生,求得广厦千万间而庇护天下百姓,此当为吾等读书人毕生之追求!” 说完这些话后,那少年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眼睛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但是钟年知道,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该恐惧的是他,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一群学生当中,能出来这么一个人物,就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仗着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今天都得被这小孩子完爆。 两人从本质上讲,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钟年晃了晃脑袋,走上前拍了拍那男孩的肩膀,欣慰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回院长,我叫吴梦祥,今年十六岁!” 这时陈裕也从一边走上台,附到钟年耳边,小声道: “大人,此人并非我江宁县人,且已过了上学的年龄,但是他的父亲——国子司业大人在得知了大人您的所作所为后,一定要把他送到这里来学习。 那我们也不敢阻拦,便破格给了他一个名额,不过这事也怨我,忘了跟您说了。” 钟年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也小声问道:“你说他爹是谁?” “国子司业——吴溥,吴大人。” 钟年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精彩。 吴溥,他认识啊,先说这一世,吴溥本就是钟月的老师,后来才被胡俨要去的。在后世的记忆当中,这位吴溥应该是一代大儒吴与弼的父亲。 也就是说,眼前这小子就是吴与弼? 不对啊,男子应当在二十岁以后取字,即便像钟年这样小时候就给取好的,也应当在二十岁加冠之后才能称呼,这小子才十六岁不应该有字啊,难道说,与弼才是他的字? 这家伙实在是不算出名,钟年也只是偶然在一本儒学发展的书上看过他的名字和一些事迹,多少是有点记不清了。 而且,也许这小子还有个兄弟叫吴与弼也说不准,但是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小子绝对是他娘的天才! 百年不世出的儒学天才! 钟年神色郑重地走到吴梦祥面前,严肃地道:“我特聘你来做江宁县的儒学司吏,你可愿意?” 钟年原以为这小子会以年龄尚小为由拒绝,连劝说的词他都已经想好了,却不曾想…… “院长,学生愿意,学生学着一身的本事,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派上用场,只要能够让我学的本事能够发挥作用,去哪里都可以!” “好!好好……” 钟年连着说了三个好,拍了拍吴梦祥的双肩,随后回头朗声道,“自今日起,调学院教导主任陈裕为江宁县县学教谕,总管儒学教育一事。 学生吴梦祥,提为儒学司吏兼领学院教导主任一职!” 台下众人顿时哗然,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哪怕是那群已经快六十岁甚至已经年过花甲的老头同样如此。 因为他们研究了半辈子的儒学也说不出刚才吴梦祥的那一番话。 钟年见状拍了拍吴梦祥的后背,“下去吧,等会大会结束跟我回县衙,然后我送你回家。” 钟年这样做,一来,是为了给学生树立榜样,可以享受特殊待遇,二来是为了提前结交这位未来的大儒,这样他推行新儒学的时候不至于孤军奋战。 三来是为了确认一下这小子有没有一个叫吴与弼的兄弟。 四来,他本来就要去一趟应天。 第172章 变态和流氓的结合体 最后,所有事都办完了去国子监的时候还能顺带着看看钟月。 也可以算是一举五得了。 吴梦祥欣然答应下来,被陈裕领着下到台下。 钟年再次面向众人,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么好,吴梦祥同学已经将这四句话的含义解释的很明白了,诚然,在场有很多一二年级的同学,听不懂也实属正常, 甚至六年级的学员想要听懂也并不容易,这我不勉强你们。 但是接下来我说的,我希望你们都能听懂! 接下来,每个人在心中默念三遍这四句话,力求能够背过它!三遍不行就三十遍!三十遍不行就三百遍!直到背过它为止!那么好,现在开始!” 说完这句话后,钟年闭了闭眼。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钟年缓缓睁开双眼,高声问道:“都背过了没有?” “背过了!” 尽管肯定有人没背过也装背过了,但是钟年也不打算深究了,那么有意义。 智商这个东西,它从来就不存在平等这一说。 他自己十九岁进士出身,有人九十岁可能还是个秀才,上哪里评理去。 “那么好,现在!我需要你们,把刚刚背过的东西,全都忘掉!!” “啊?” 人群中有学生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滞。 搞鸡毛啊?让人背过了再立马让人忘了?! 耍猴呢? 耍猴就耍猴了,关键是谁知道该怎么忘了啊? 就在这时,钟年再次开口,“我并不是让你们忘了这几句话的含义,而是要告诉你们,这四句话,从此埋在心底,断不可拿出来说事,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提。 除非,你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有朝一日成为老师,教导学生时可以说这没问题,否则,终尔等一生都不可再说出这四句话! 虽然我不想让你们这么早的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但我要告诉你们一句,人心本恶,没有人能够安然的承受一种被道德锁钦定的,居高临下的命令,哪怕你说的是正确的,可是一旦当你用这四句话约束别人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任你摆布。 这四句话,你们要藏在心底,以其他任何的名义去实践它们,唯独不能把他们说出来! 否则,试图挫败你的人将不止有你们的政敌,连为你所帮助的对象都会反过来攻击你。 永远不要无条件的相信任何一个人,永远不要给自己下一个定义……也就是说,你们,永远都不可以!认为!自己!必须是怎样的! 如果有人跟你说,你必须怎么样,你只能怎么怎么样,不用怀疑,你直接甩袖走人,或者你骂他一通再走也可以! 好,咱们说回原来的那个话题,你来这里读书,是为了什么? 我相信现在诸位同学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这个答案,不要告诉任何人,它就是属于你自己的,每个人心中的答案肯定都不一样。 如果用十个八个字概述可能一模一样,但是如果长篇大论的写下来,那我可以保证每个人都不可能一样,所以,不要说出来,只有你自己知道就可以。 然后,在今后的学习、生活当中,记住你今天的这个目标,并且为之努力,除此之外,别的事情都不值得你去耗费大量的精力。 我举两个例子,第一个,如果说,你的目标依旧是当官,想要当大官,造福万民,没问题,那你就要牢记这个目标,并且为之努力。 并且,干扰你这个目标的言论和世事,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包括我先前说的话,你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一心去追求你想追求的! 第二个,如果说你现在的目标是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商人,赚很多很多的钱,那么好,你就要在儒学课程不落下的情况下,留心学习数学以及人文方面的课程,为你将来经商做基础,并且在日常生活中反复地去观察、琢磨、积累。 而且,最重要的点就是,无论你周围的人告诉你经商有多么多么不好,商人有多么多么卑贱,你都不要去理会,无论是你们的老师还是父母亦或是其他亲朋好友。 只要你的这个目标,是你经过深思熟虑选定的,并且不违背法律道德的,那么,就不要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哪怕是我,遵从你们的本心,这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说,你们在坚定地追逐自己的梦想的旅途上,遭人羞辱、践踏,只要我钟年还有一口气在,只管来找我!江宁县!永远都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 钟年整张脸的肌肉都在哆嗦着,面色潮红的可怕,似要渗出血来。 下一秒,钟年铆足了劲,大喝一声,“都他娘的给我记住了!你们每一个人!都只属于你们自己!你们!是为自己而活的!你们的人生由你们自己决定!和其他人没有一文钱关系! 去他妈的应试教育!” 说这话的时候,钟年双目赤红,几欲喷火,最后一个字出口之后,钟年“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前倒去,双手承在面前的桌子上,但是只一瞬,双臂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从一侧摔倒下去。 “院长!院长……” …… 等到钟年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出现在县衙的后院了。 榻边是钟暮瑶和丫丫在伺候着,见到钟年醒来,钟暮瑶忙将旁边柜子上的水杯端到钟年面前。 钟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抿了一口,随后才接过杯子大口大口的灌着。 良久,钟年打了一个饱嗝,轻轻擦了擦嘴,又坐到榻上去,仔细回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 在两女的视线中,钟年就那么坐在那发呆,过的片刻,长叹一声,只丢下一句,“应试教育耽误了我两辈子呐!” 钟暮瑶好奇地问道:“公子,应试教育是什么呀?我听他们说,您昏倒的时候嘴里面还在念叨这个,是不好的东西吗?” 钟年惨淡一笑,“不好的东西?有些抬举它了,那玩意严格来说就属于是变态和流氓的结合体。” 第173章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彻底打碎它! 钟年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就会说出那一番话,那是沉寂在他心底已久的,数百年前,或者数百年后想说的话。 然而上一次年轻时,他人小势微,没有资格批判世人眼中愚蠢的真理。 这一次,同样是年轻时,他却已经拥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 俗话说,无法逃避的环境,你只能选择适应。 上一世,钟年对此深感无力,最终也只能是举起眼前的酒杯说一句“兄弟,你说得对。” 而这一次,钟年有底气说出那一句: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彻底打碎它!” 再次坚定信心之后,钟年大踏步迈出房间。 院中,吴梦祥和朱瞻基正相谈甚欢。 虽然两人年龄几乎差了一倍,但是胜在朱瞻基从小跟在老郭头和大胖身边耳濡目染,见识并不比吴梦祥差多少。 再加上钟年这些日子传输给他不少的新思想,因此反倒是他说的多一点,吴梦祥更多的是在听他讲。 见到钟年出来,两人忙上前行礼。 皆是行的弟子礼。 钟年用一股柔劲将两人托起,随后对朱瞻基道:“瞻基,你先回去练功,我去出去一趟,回来检查啊!” “是,师父。” 朱瞻基撇了撇嘴,回屋去了。 钟年心道:小样的,作业没写完还想出去玩?门都没有! 随后回头对吴梦祥道,“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的话,我们要飞咯!” 吴梦祥自然是见过钟年飞的,但是,钟年带着他飞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比钟年小五岁的小吴同学此时陷入了无尽的纠结当中。 最终,对未知的好奇与对飞天的渴望还是战胜了恐惧与迷茫。 “院长,我准备好了!” 钟年微微一笑,随后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数米外的低空之上。 因为吴梦祥是第一次飞,所以钟年不敢飞的太高太快,一直维持在距地面十米左右处慢慢的晃悠。 饶是如此,也给吴梦祥吐够呛。 “院……呕!院长呕!咱……” “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我先放你下去哈。” 钟年对此也很无奈,才八九米的高度,和地上的马车差不多的速度,能吐成这样,他也很无语啊! 当初朱瞻基第一次飞的时候,比他好多了,人家岁数还比他小了接近一半。 而且要论身体素质,那个时候刚拓宽过筋脉的朱瞻基身体素质还真强不到哪里去。 但是没办法,吴梦祥都快要把胆汁给吐出来了,钟年只得把他先送回到了地面上,刚好落到朱雀桥上。 两边尚有来往的商贩与游人,钟年独立桥头,吴梦祥趴在栏杆上狂吐不止,肚子里面也就剩点胆汁了。 眼看着连马车也坐不了了,钟年只得一记手刀将其劈晕,然后一把抱起朝着应天府飞去。 为了不落人口实,在中华门前两三里的地方,钟年将吴梦祥唤醒,给他灌了点水,又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吴梦祥才堪堪能够走路。 “哎,早知道直接坐马车过来就好了,瞧这事给闹的!” 吴梦祥轻轻地摆了摆手,“院长……不怪你,怪……我,我胆小,院长你……好厉害。” 钟年不禁哑然。 “行了,别贫了,走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哦,好的院长。” 出示牙牌之后,守城的士兵很恭敬地将钟年接了进去。 虽然说这里是应天,七品不入流,五品贬地走,但是架不住江宁距离应天太近了,这儿的人鲜少有没听说过钟年的大名的。 抓权贵,扫侯爷,刚郡王,就看他在江宁做出来的那些事,也没人敢拦他,并且这位武艺高强也是众所周知的,虽然是否会飞这一点在应天府内还有待商榷,但是人都这么说,总要信三分。 这可是仙人来着。 进了城之后,可就成了吴梦祥带路了,钟年是真的没来过几次,也就考试和买东西的时候来过,然后偶尔带着丫丫出来散心可能会去市场逛一逛,至于国子监,还真一次都没去过。 国子监设立在鸡笼山下四牌楼,北及鸡笼山,西至进香河,南临珍珠桥,东达小营。 这个时候,朱棣还没北迁,所以这里是全国唯一的的国子监,也是大明帝国的最高学府。 其实,如果从规模来讲的话,这儿,和后世的清华园有的一拼。 钟年暗暗从空中俯瞰而去,离地三十米,一眼望不到头。 也难怪人言南京国子监“延袤十里,灯火相辉。” 令钟年没有想到的是,接待二人的竟然是吴梦祥的父亲——国子司业吴溥。 当然了,论官职,这位也就是小小的正六品官,也不比钟年强多少,也没踏入贵族门槛,在地位上还不如钟年的五品男爵啊。 可是这是国子监啊。 这就好像,在新年大典,接待外族使臣的时候,礼部一个主事都是大爷,八品小官往大道上一站,一品大员乃至皇帝都得听他的。 这个叫做术业有专攻,在国子监,人家只要是个官,人家在这就是大爷。 但是吴溥对待钟年倒是充满了善意,一路上和钟年谈论了不少有关学业上的事,其次就是关于钟月的一些事情。 钟月虽然被胡俨收为亲传弟子,但是也不可能啥都让胡俨来教,胡俨作为祭酒,还是很忙的,平常多数都是由司业代为授课。 因此从钟月这边算,钟年也得管吴溥叫一声先生。 当然了,那么从家长的角度论,吴溥管钟年也是叫钟先生,这就和张玲珑是一个道理。 真正进入国子监,钟年才意识到这南京国子监到底有多么大。 这里头射圃、仓库、疗养所、储藏室、教室、藏书楼、学生宿舍、食堂应有尽有,目测两千余间以上。 除此之外,还设有五厅(绳衍厅、博士厅、典籍厅、典簿厅和掌馔厅)、六堂(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诸堂)。 这玩意是真的有点像大学城了。 而且最牛逼的是,在正北方,还有一个观象台,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月亮,但是逼格瞬间就上去了 第174章 侯爷不给个解释吗? 不过这也是因为钟年没去过清华园,才会产生这二者差不多大小的想法。 其实,清华园占地接近二百万平方米,而南京国子监占地面积不超过十万平方米。 当然了,如果连带着周围的附属产业和街道都算上,从鸡笼山算到珍珠桥,那倒也差不多。 实际上,国子监的大门都在珍珠桥往北很远一段距离,实在没办法算入在内。 话说钟月这个点刚要去吃饭呢,在拐角处碰到前来寻他的吴溥和钟年二人。 “弟子见过老师,老……大哥?大哥,是你吗?” 吴溥刚伸出手去还打算扶钟月呢,这边钟月已经无视他冲了过去。 兄弟二人互相扶住肩膀,难掩激动之色。 “哥,你怎么来了,你不忙了吗?芸芸嫁给谁了啊?爹都没告诉我,也是咱们东阳的人嘛?那人对芸芸好吗? ……” “好好好,你慢点问,不着急。” “嗯,嗯,好,哥,好……” 钟月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整。 …… “什么玩意?怕水鬼?芸芸怎么会嫁给他呢?哥你没搞错吧?” 掌馔厅内,钟月领着钟年来这吃晚饭,席间,钟年将这一路回家遇到的事大致给钟月说了一遍,前面在溧阳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省略了,主要就是钟芸和白淼成亲以及搬到李永康的事。 然后钟月气得直接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钟年给他使了个眼色,这货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堆同学老师。 钟月不断地回头道歉解释,随后才眯着眼凑向钟年,喘着粗气道,“哥,你没搞错吧?” “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你肯定是搞错了,芸芸怎么可能会喜欢怕水鬼呢?!我都没见过她俩在一起玩过,怎么就可能走到一块呢?这不可能!” “行行行,你小点声吧,我没空给你开玩笑,她俩早就好上了,我还没离家就好上了,他们连我都瞒过了,还能让你知道啊?” 钟月挠了挠头,随后才一脸认真地道,“那倒也是的,哥那么聪明都没发现,那我的确不可能发现,可是……白淼这小子真这么厉害?连哥都能瞒住?” 钟年挑了挑眉,“也可能,厉害的不是他,而是芸芸呢?” 钟月呼吸一窒,随后不情不愿地扭过脸去,看起来十分地不服气。 “行了,快吃饭吧,你摆这臭脸他也看不到,生那气干啥,只要芸芸喜欢不就好了,再说了,人家怕水鬼虽然不如你哥我,但是在咱们东阳也算是不错的了。” “不错个毛线啊,他连我都不如呢!”钟月头也不回地道。 “你看你又来了,能比得上你的人在咱们东阳能找着几个?你别拿他和你自己比啊!” 钟月反驳道,“怎么没有,大哥你不就是吗?” “我……行行行,我不跟你说那么多,你快点吃饭,哥还有事要办呢,你要是实在不服,等到浙江这档子事结束了之后,我会把咱家人和白家人都接到江宁来,到时候你抽空来一趟,当面和他俩对峙去,别跟我使劲!” “真的?”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嘿嘿,那倒也是的,那行,哥,你先去忙吧,过段时间你给我写信,我就去找你。” 钟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干嘛要我给你写信?” 钟月理所当然地道,“因为哥你面子大啊,你开了口了,就算祭酒大人也得给三份薄面不是……” “去,没有你不敢说的,我警告你啊,这种话少说,不然你哥明天就得被满朝文武弹劾死去。” “好啦,知道啦,反正你记住就是了,绝对管用!” 钟年翻了个白眼,也不搭话,静静地看着钟年月吃饭,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从国子监离开之后,钟年在大街上随便打听了几次,就找到了黔国公府的位置。 钟年“打”上门的时候,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门庭若市。 这场面可比他之前回钟家要热闹多了。 黔国公府前的一整条街道几乎都挤满了,马车都得从旁边小道绕出去。 也能理解,毕竟沐昂刚刚平叛归来,沐晟正替大明帝国镇守云南,这一家显赫也属正常。 但是钟年可不管他那么多,打了他的人还断他的财路,今天就是天王老子在这也得掉层皮。 钟年内力微微释放,一股巧劲将人流分开,随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府门前。 “这……这位公子,您……您有何贵干呐?” 那守门的老奴看到钟年这副架势,也有些心里发毛,但是仗着身后这座府邸,他还能保持正常和钟年对话。 钟年唇角一勾,语气平淡地道,“把沐昂给我叫出来。” “啥?公子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许是太过震惊,那家奴的脸上的确充满了茫然,似乎真的没听懂钟年在说什么。 钟年双眼微眯,有些不爽,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把沐昂给我叫出来。” 这一句,钟年在里面掺杂了狮吼功的路数,这一句话出,围在钟年身边的人顿时被震得七仰八叉,那老奴更是直接就被声波撞到了门上。 这还是钟年刻意控制了狮吼功的威力。 那老奴这才堪堪能够站起身来,一手捂胸,一手指着钟年说道,“大……大胆刁民……怎敢……怎敢直呼我家……侯爷……大名!你……你莫非是……” 钟年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一脚踏出,落在黔国公府的大门正上方,对着下方院落里面大喊了一句:“沐昂!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滚出来!” “三!” “二!” “一——” 一刚落地,钟年便看到从堂屋走出一约莫三十余岁的中年人。 看得出来,沐昂保养的不算好,明明只有二十九岁,看起来已经三十大几了。 “本侯便是!尔是何人?何故来此撒野?还不快滚下来!” 沐昂也是毫不客气,直接回怼。 钟年挑了挑眉,自顾自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本官江宁县令钟年,听闻侯爷路过我江宁时无辜打了我江宁百姓,还逼停了我江宁的官办产业,还要杀我江宁县的衙役,侯爷不给个解释吗?” 第175章 莫名其妙的这边就打起来了 门口的人越围越多,从一开始绝大多数都是来恭维送礼的到现在几乎都是来吃瓜看戏的,人数增长了近两倍。 也难怪,钟年的狮吼功早已臻至化境,想要多大威力就有多大音量,刚才立于房顶的这一声质问更是用上了至少八分功力。 不出意外的话,方圆近十里之内的人都能听得见。 钟年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你沐昂不是势大欺人吗?那我就从气势上狠狠地打倒你。 其实此前得罪过钟年的人也不少,钟年从来没有这样羞辱过他人,但是这一次又有些不一样。 此前像是朱孟炯等人招惹轻视羞辱的最多就只是钟年,但是这一次,沐昂打的是百姓,要杀的是为百姓服务的衙役。 更何况,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农贸市场涉及到全江宁三成以上农夫的生计,本来都快建成了,被沐昂搞黄了,这钟年不“扒他一层皮”都是给朱高炽面子了。 话说这沐昂,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如果招惹的不是钟年,换成任何一个县令,他打了也就打了,屁事没有。 黔宁王沐英第三子,第三任西平侯沐晟之弟。太祖年间,领锦衣卫散骑舍人,后朱允炆十七升任府军左卫指挥佥事。 永乐四年,受命征讨安南胡朝,同年五月,升为都指挥同知,兼领云南都司事务。 此时的沐昂尚且不到而立之年(三十岁)。 说是少年英雄一点也不为过,蓝玉活着的时候还没他啥事,蓝玉死了,他就是大明帝国新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了。 如果说算一颗正在冉冉上升的新星或许还有待考量,但是明三代保三争一没啥问题。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在面对钟年这件事上的时候,脑子就和那不转了一样。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现在朱棣那么器重钟年,并且主要他还是不占理的这一方,就这样了,人家打上门了,沐昂吩咐下人取过弓箭,拉满之后一箭朝着钟年射去。 目标直指面门,半点不留情面。 面对着势如破竹的一箭,钟年面色如常,动都没动,箭尖停留在他鼻尖前约莫四指处,再不得寸进。 钟年挥了挥袖袍,那支箭被彻底震得粉碎。 不但如此,钟年反而扬唇笑了起来。 “黔国公英明一世,竟有如此愚蠢的后代,沐昂,你就不怕他老人家从地底下爬出来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吗?” 沐昂看着越围越多的百姓和身旁皆是满脸气愤的家奴,咬了咬牙,又取出三支箭, 并排射向钟年。 三支箭分别射向钟年的面门、胸膛和裆下,别的不说,单单这份瞄准度,就足够普通人练一辈子了,所谓将门出虎子,在这一点上沐昂倒是很好地继承了他老爹的优良血脉。 可惜,战场冲杀的功夫,在一对一并且没有马匹的情况下,不可能比得过江湖武学的。 更何况钟年哪怕不算武学,只论身体素质也比沐昂高了十万八千里去。 钟年依旧纹丝未动,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震碎三支弓箭,而是调转了方向,将三支箭朝着原本的方向射去。 沐昂大惊失色,急忙跳开,饶是如此,右腿小腿上还是中了一箭。 另外两箭也未曾落空,一箭射入沐昂左侧一家奴的大腿上,另一箭射在了沐昂右侧一名家奴的左手肩膀上。 这一箭在钟年内力的加持下,威力可比十石弓,擦到一点致命的位置都是能一击毙命的。 不过钟年也没打算把事情做的太绝,做绝一点就够了,毕竟沐昂终究没杀他江宁县的人,不管是不是被救下来了,事实摆在眼前。 “沐昂,你腿上这一箭,是我替被你打了的我江宁县的百姓还的,那两箭,则是偿还你无辜恐吓我江宁县衙役的报应。 这两点我们算扯平了,还有最后一点,你强令逼停我江宁县农贸市场的建设,这件事怎么算?俗话说,这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我江宁三成以上的农夫百姓都指着这农贸市场赚钱养家呢,这笔账你可赖不过去,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的话,我那市场有多大,你这宅子我就给你拆多大!” 沐昂强忍着疼痛想要拔出嵌入腿肉里的弓箭,然而不等使劲,只是碰了一下就惨叫不止。 毕竟钟年没有开千里眼,相距甚远,他也没怎么仔细瞄准,只是大致地瞅准了位置。 并且他可没有克制力量,所以没猜错的话,大概率是给沐昂骨头都打穿了,说严重点,沐昂这条腿以后就算是半废了。 这还是在救治及时的情况下。 说不好就是彻底废了。 钟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仓库拿出来一管牙膏状的物体丢了过去,分出一丝内力轻轻地托到了地上。 “这是黑玉断续膏,用的及时的话你那条腿还能保住,剩下的那些,我明日来拿,记住了,此物一千贯一两,可不是免费给你们用的!” 沐昂只感觉肺叶子都要气炸了,一只手死死地掐着大腿,在家奴的搀扶下,用另一只手指着钟年。 “钟年小儿!你莫要太张狂!这里是京城应天!不是你的江宁!你敢废我一条腿,你今天休想活着走出应天!” 说完这句话后,沐昂彻底疼的昏死过去。 那一众家奴虽然依旧对钟年怒目而视,但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咬咬牙,端来一盆水,开始给沐昂处理伤口。 钟年也不着急,盘腿在大门上坐好,闭了闭眼。 然而这儿闹出这么大动静,五城兵马司的人又不是吃干饭啊,能听不到? “前方百姓,让开道路,吾乃东城兵马司副指挥唐元正!” 钟年缓缓睁开双眼,呢喃了一句,“比王八还能快上那么点。” 话毕,那唐元正这才刚走到大门前,因此倒是没有听见钟年的这一声嘀咕。 话说这唐元正也是倒霉,在衙门坐得好好的,衙役伺候着茶水,盗贼不起,水火不兴,疏通沟渠又不需要他去,这日子过得可是相当滋润,莫名其妙的这边就打起来了。 第176章 我真不是不给你面子,这个事你确实是处理不了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关键是据手下报道,这两边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啊,一边是圣眷正浓的江宁县“杀神”,一边是刚刚平叛归朝的二品大员。 是,从品级和功劳上来讲,沐昂要更大一些,但是钟年的事迹他是一点也没少听啊,这位在朝堂上虽然没有势力,但是他看你不爽是真上门杀你啊。 这不,今天就打上门来了,一人敌一府人根本没带怕的。 唐元正下得马来,走到门前,仰头冲着上面喊了一句,“钟大人,您先下来成吗?有什么事咱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不就过去了嘛!何必打打杀杀呢?” 然而钟年心里明白着呢,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妥协,索性又闭上了双眼,只是丢下一句话。 “这事你管不了,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唐元正被钟年这么一说,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再怎么说,他和钟年的官职是同阶的,那爵位怎么看怎么不正经,而且他是京官,钟年充其量还是算地方官,最多最多大他一品。 但是一想到钟年曾当街杀人还屁事没有,唐元正还是放弃了硬刚的想法,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好言相劝道: “钟大人,我身为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你们在我辖区范围内发生冲突,这事理应我管啊! 大人,您要是觉得我不够格,要不我回去把我们指挥叫来?他总够格了吧?” 钟年淡淡地丢下俩字,“去吧。” 唐元正一听,就差一巴掌拍自己脸上了。 嘿,这话都多余,这下好,自己是彻底不用管了。 这要是解决了还没自己功劳,要是解决不了估计还得被拉出来顶缸。 不过好说歹说,自己不用直接参与进去了,哪怕将来被拉出来做替罪羊,总好过被钟年当街斩了。 不多时,五城兵马司的人又去而复返了,这一次领头的换人了,只是可怜那倒霉催的唐元正还跟在后面。 然而,副指挥是七品芝麻官,他白康这个正指挥也不过是六品,也好不到哪去,对上这场景也犯怵啊。 但是没办法,他要是不来,那就是锦衣上右千户所的人介入了,到时候不管怎么判,他们这帮子人是落不着好。 白康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先是冲着院里还昏迷着的沐昂拱了拱手,随后双手动作不变,又朝上挥了两下。 “钟大人,我乃东城兵马司总指挥白康,可否赏我一个面子,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有什么事说开了不也就……” “你们能不能换套词啊?我真不是不给你面子,这个事你确实是处理不了啊!” 钟年的声音中透露着几分无奈。 这一下,白康也有些吃不透了,在他得到的信息当中,钟年找上门来的原因很简单啊,不就是沐昂路过江宁的时候打了个卑贱的商人,又把人家那什么农贸市场给叫停了。 后面又恐吓了两名衙役,要说是真的给杀了,钟年这个反应白康倒是能理解,但是明明最后也没杀成啊!那俩衙役活的好好的啊! 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说他五城兵马司的堂堂一名指挥都管不了? 想来应该不止情报上说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白康耐着心思又问道:“钟大人,敢问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导致您如此动怒啊?” 然而钟年根本就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盘坐在那里。 白康咬了咬牙,心一横,朝着黔国公府敞开的大门走去。 身后的唐元正急忙拦住他,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大人,你要干什么?” 白康皱眉道:“为今之计,只得先问问西平侯对这事的想法了,上面那位我是说不懂。”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会不会让西平侯觉得我们看不起他……” 白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又何尝不知,可是现在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地上的咱们还能够得着,上面那个,你够得着吗?” 唐元正不说话了,自打他进五城兵马司衙门,就没碰到这么无赖的人,关键是他还没有任何办法。 谁让人家圣眷正浓呢! 皇帝宠着的人,就是这么屌。 当然了,那也得钟年自己有那个能力,不然皇帝为什么不宠着他唐元正呢。 而且从朱棣的角度来讲,这也未尝是件坏事…… 武英殿。 朱棣听完韩宣的报告之后,老神在在地揣了揣手,没说话,扭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朱高炽。 朱高炽的脸色有点难看,见朱棣看他,忙起身行礼道:“爹,这,钟先生他也是……额,爹,趁着还没出事,我还是去一趟吧!” 朱棣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话:“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朱高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韩宣。 后者立刻会意,再次跪拜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朱高炽这才叹了口气道,“如果是站在爹您的角度来看,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朱棣眼中精光一闪,将手抽出放到桌面上,平静地看着朱高炽。 “哦?这是为何呢?天子脚下,官员斗殴,这怎么会成好事呢?” 朱高炽神色微动,躬身道:“爹,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讲错了,还望爹莫要怪罪。” 朱棣轻笑出声,“但说无妨,说错了朕就当没听见。” 朱高炽这才开口道:“如果孩儿没猜错的话,钟先生这样的人,是爹您留给孩儿用的,包括西平侯也是如此,爹您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他们。 但是爹您一定是担心我镇不住,所以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一代,自然是人缘越差就对我越有利,若是他们之间互相和睦,那爹您怕是才要着急呢。” 朱棣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不算胖的胖子,叹了口气,“哎,连你都看得这么清楚,看来朕是老了啊,也罢,正如你所说的,他们人缘越差,你用起来也就越放心。 不过老大你记着,官员之间有间隙是好事,但是这里面最多只能是面子问题,可不能沾上人命,不然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第177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 朱高炽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临出宫门还把跪在外面的韩宣给拉了去。 要知道韩宣来这一趟这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那边情况只怕还要更糟。 钟年那个脾气他是知道的,火上来了天王老子都压不住。 可这要是真摊上人命了,他也保不住他,沐晟肯定不会答应的。 而且如果钟年执意出逃,朝廷也没办法给沐晟一个合理的交代,根本也拦不住他。 现在只能是祈祷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另一边,白康和唐元正刚一进门,就有府中下人冲上来拦住了他们。 “站住,你们五城兵马司的人好生没规矩,国公府是你们能随便进的吗?” 白康心头一万匹草泥马奔过,他妈的我们还不想管这事呢,有本事你们自己解决了啊! 但是发牢骚归发牢骚,这事还是得办,白康再次冲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沐昂拱了拱手 冲着那几名家奴笑道: “我们呢,也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西平侯对这件事是怎么打算的,我们这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贸然出手又怕碍了侯爷的计划……” 那为首一名家奴十分粗鲁地挥了挥手,神情傲然地道: “有什么搞不清楚的,现在侯爷被打了,凶手就在那坐着,你们把他抓了不就是了?哪那么多的事!” 白康显然这种事见得多了,也不恼,只是撇了撇嘴道: “那也不是我们不抓啊,现在凶手坐在国公府的大门上,我们可不敢碰,万一弄坏了再让你赖上咋办? 要想让我们抓人也行,你先去给他弄下来啊!” “你!” 一众家奴当即怒目而视,白康浑不在意,虽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但是就这几个家奴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锦衣卫在上面看着,这些家奴要是真敢对他动手,沐家不死也得脱层皮。 也正如他所料,这些家奴也就是嘴上功夫。 实际上,沐晟常年不在京城,沐昂也是三天两头就有任务,黔国公府常年没有主人居住,他们这些家奴的地位低的可怜。 只不过这阵沐昂在家里他们敢吠两声,平日里面他们看见白康不说绕道走,那也是毕恭毕敬的。 也许是压抑太久了,开始触底反弹了今天才这么嚣张。 可惜,终究是踢到铁板上了。 那几名家奴冷哼几声又退了回去,也不看白康他们,转而去给那两名受了伤的家奴包扎伤口。 那两人倒也算幸运,箭矢穿肉而过,没有伤到骨头,不然……钟年倒也不可能见死不救,但是后半辈子肯定是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了。 钟年的目的也很简单,告诉世人一个道理: 他江宁县的百姓和衙役,是有独立人格的,不是谁都能去踩两脚的,踩了,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咯。 不蒸馒头争口气,人活着不也就图这一口气嘛。 而且钟年也明白只要他做的不太过火,朱棣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那就等呗,他有的是时间。 朱高炽和韩宣两人上了马车就往这撅,赶到之时沐昂刚好被药性刺激地醒了过来。 朱高炽微微掀开帘子,看到了背对着他盘坐在大门上方的钟年,犹豫再三还是将帘子放了下去。 韩宣何其精明,当即明白过来。 “太子爷,交给我吧。” 朱高炽揣了揣手,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道:“钟先生有什么要求尽量都答应下来,过了这档口找老爷子处理,这事他在行。” 韩宣扯了扯嘴角,没敢搭这话,起身下了马车朝着黔国公府的大门走去。 白康这阵正和唐元正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抬眼瞥见韩宣走过来差点没一屁股瘫倒在那里。 唐元正眼见着白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失去了血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问道: “老大,你……你的脸……” 白康轻轻抬起手指指了指唐元正身后。 唐元正扭头看了一眼,又很自然地扭了过来,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个脸谱。 “老大,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 “那怎么办?” “不知道。” 排练剧本的功夫,韩宣已经走到近前了。 两人戴着白粉脸的脸谱,五官僵硬地冲着韩宣打着招呼,心里面都在盘算怎么能死得痛快点不用遭罪。 韩宣当然也明白他俩的处境,在两人肩膀上拍了拍,小声道:“快点走,就当没来过,这事你们管不了。” 随后便大踏步朝着里面走去。 白康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对唐元正问道:“咱们这是已经死了?下地府了?” 唐元正擤了擤鼻子,在鼻尖上狠狠地捏了一下,努着嘴道:“应该没有,咱们好像还活着,我这还是不通气。” 白康依旧是眨眼,微不可察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努了努嘴。 唐元正当即会意,深吸了一口气。 “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俩人已经爬上了马调转好了马头。 全程闭着眼的钟年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驾!” 兵马司衙门的衙役也早就想走了,这阵看见自家老大离开,一窝蜂地也跟着跑了。 反观院内,一众家奴看见韩宣走来,又和先前一样围了上来。 他们这种底层人员可不认得韩宣。 “站住!国公府重地,不得擅入!” 韩宣懒得废话,从腰间掏出腰牌扔了过去。 那家奴依旧神情傲慢,接过腰牌之后不急着看,随手抛了两下才拿到眼前。 这一下差点给他吓尿了,那玩意直接贴在了地上,两条小腿跪在地上摆成一个八字。 “佥……佥事大人,是……是小的有……有眼不识泰山,顶……顶撞了大人,小……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求大人饶……饶小人一命……” 韩宣目光平视前方,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滚。” 语调平淡,听着不似动怒,说完这句话后,韩宣自顾往前走,全然不顾身前还有一个人跪着。 那家奴下意识地趴下腰去,紧接着,韩宣一脚踩在他的背上,步频不变,继续朝着沐昂走去,倒是和走寻常路无甚区别。 第178章 是现金支付还是先打个欠条? 韩宣径直走到沐昂身前,施得一礼,缓缓开口道: “路上马受了惊,跑错了路,晚到了些,还望侯爷莫要怪罪。” 沐昂面目狰狞,张了张嘴,又无力地轻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韩宣皱了皱眉,蹲下身子,凑到沐昂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侯爷,我来之前,圣上和太子爷分别交代了我一番话。 这圣上的意思是,钟年他目无王法,当街行凶,理应斩首,念起治县有功,免其死罪,革除官职,永不录用。 侯爷您呢,这个,我给您算算啊,当街行凶这事有,啊恐吓官吏这个还好说,啊还有这个干扰他人执行公务。 满打满算,死罪都是不能够的,但是吧,圣上感念侯爷和黔国公的功绩,于心不忍,因此决定只是削去官职和爵位,死罪同样免除。 本来这样倒也挺好,可是太子爷又有点不太愿意,他的意思就是,你看你和钟大人又没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矛盾,是不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呢? 太子爷可是说了,二位的损失由他承担!不过吧,我还是觉得,圣上的想法更周到一些。 这钟年如此羞辱侯爷,要是我的话,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哪怕这个官职爵位都不要了,也不能让他好过了! 你说对吧?侯爷!” 沐昂干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指了指韩宣,又指了指钟年。 “哦~我知道了,侯爷的意思是,让我先去跟钟年说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侯爷要跟他同归于尽?” “啊……” “好嘞,我明白了,侯爷,我这就去。” 说罢韩宣转身朝着钟年走去。 作为锦衣卫的三把手,虽然不能和钟年那么敏捷,但是上个墙还是不难的。 “嗖”地一声过后,韩宣已经出现在了钟年身侧。 钟年眼都没睁,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来了?” “嗯,来了!” “哦,够慢的。” 韩宣扶了扶额,哭笑不得地问道: “你不就是希望我来晚点嘛?” 钟年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他一眼,诧异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 韩宣压低了声音 道:“你不就是想要立威嘛,你还能希望我早点来?” 钟年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我只是想要赔偿。” 韩宣撇了撇嘴,“那你至于给人家打成这样?骨头都扎穿了!” 钟年耸了耸肩,无奈地道:“可是我也没带弓箭呐,这是他射过来的,我只是还回去而已,这也不行啊?” 这话没毛病,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在后世都属于是正当防卫了,抽象就抽象在正常来说没人能把射来的箭调转一百八十度再射回去。 韩宣自知说不过,索性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那你打算要多少赔偿?” 钟年咂了咂嘴,伸出五个手指。 韩宣简单盘算了一下,他不觉得钟年搞这么大就为了区区五十贯,但是应该又不至于一下子要五千贯,所以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五百贯?” 岂料钟年直接摇头否决,没有一丝犹豫。 韩宣还以为是钟年良心发现了,松了口气道,“才五十贯啊,这点钱你直接张口要就是了,人家堂堂侯爷能差这点钱?至于给人家打成这样嘛……” 岂料钟年还是摇头,并且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韩宣。 韩宣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不会是五千贯吧?” 钟年摸了摸鼻子,“那我倒是没那么大胃口。” “不是,那你伸五个手指干什么呀?” 钟年有些奇怪地道:“那你来说嘛,他害得我江宁农贸市场晚了五天开场,那这五天的损失是不是得他赔?” 韩宣本能地战术后仰,继而有些不明所以地道: “你一个农贸市场能赚多少钱?怕是都不到五百贯吧?” 钟年再次捏了捏鼻梁,没吭声,把韩宣吓得一激灵。 “你不会要把交易额给算上让西平侯赔吧?” 钟年顿时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也许是怕韩宣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钟年索性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样吧,你下去和西平侯说,我也不为难他,就以我市场开业第一天的交易税为标准,乘以五,再赔给我,没毛病吧?” 韩宣点了点头,“这不算事,理应如此。” 钟年当即一拍大腿,“这不就是了嘛,这么简单的事捣鼓这么久,要不我说办大事还得是你们锦衣卫啊!” 韩宣表情一僵,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道: “钟大人,风大的时候说话就小点声,容易闪着舌头。” 钟年大嘴一咧,同样还以一笑,“说得好,这爬墙的时候啊,就得步子小点,不然容易扯着蛋!” 那边韩宣刚刚站起身,听清这话之后一个趔趄就“跨”了下去。 扯没扯着淡不知道,但,由“刺啦”一声可得;裤裆是两片的。 由“咚嘭”一声可得:屁股是四瓣的。 由“****”一声可得:韩宣的“小脸”是通红通红的。 钟年强忍住笑意,努力维持着高人的形象,端坐门框,半个时辰来几乎纹丝未动。 沐昂看在眼里,也算是真服气了,在韩宣红着脸带来了钟年的方案之后,连脑子都没过就答应了下来。 不用韩宣去叫,钟年自己飘了下来。 “侯爷敢作敢当,令浩瀚深感佩服,这黑玉断续膏便给侯爷打个八折好了。 嗯……按照之前说的,一千贯一两,半两就是五百贯,八折也就是四百贯,这个,侯爷看是现金支付还是先打个欠条? 或者是,跟赔款算到一块去?啊那也行,能省点事!” 这一刻,沐昂心中地道高人形象轰然倒塌。 原来,白月光从诞生到腐烂只需要数个呼吸 的时间! 钟年可不管沐昂心里在想什么,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协议,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支钢笔,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了沐昂。 “侯爷,到你了!” 第179章 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沐昂抬了抬手,但是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腿上的剧痛一波一波地袭来,让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握笔。 钟年看的心急,直接用一缕内力缠到沐昂腿上,暂时性抑制了那儿的神经,沐昂这才强撑着写好自己的名字。 沐昂这俩字倒也好写,这要换成解缙,那可遭老罪了。 韩宣突然插嘴道:“钟先生,你这笔倒是小巧的很,可为何无毫也能写字啊?” 钟年瞥了他一眼,有些嫌弃的道:“这叫钢笔,笔尖是用钢做的,当然没毫。” “用钢做笔尖?”韩宣顿时惊呼出声。 不止是他,沐昂也同样是这个反应。 “这,这钢铁怎能做笔尖呢?即便是能磨到那样细,也蘸不了水啊!” 钟年对于他俩这反应倒也不觉得意外,将协议小心收好后,又将韩宣拿着把玩的钢笔一把夺了过来。 “一支笔而已,能不能有点出息?不会自己买啊?” 钟年没好气地说道。 韩宣眼前一亮,忙询问道:“钟先生,这笔是在哪买的,多少钱一支啊?” 钟年闻言眼珠子一转,略带得意地道:“这笔你在别处可买不到,此乃江宁文具店独家售卖,十贯钱一支,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韩宣挠了挠脑袋,“江宁文具店?我怎么没听说过?” 还不待钟年说话,那边沐昂直接一只脚蹦了起来,另一只脚动不了,又摔了一跤,本来被药膏覆盖的伤口又变得有些血肉模糊。 钟年扯了扯嘴角,“侯爷,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一边说着又一脸肉疼地将黑玉断续膏拿了出来。 沐昂呲牙咧嘴地吼道:“十贯钱一支笔!你怎么不去抢啊?你卖这个比抢钱都快吧?” “呐呐呐,侯爷可不兴这么说嗷,跟你说过了,就这个价格,童叟无欺,我根本也不赚钱,这玩意成本高着呢! 我都不说别的,侯爷应该知道我大明对于生铁的管控吧?这钢笔的笔尖都是用陛下赏下来的生铁制造的,一共就那么点,你说哪里有便宜的道理?” 沐昂愣了愣,似乎是相信了钟年的鬼话,陷入了沉思当中。 韩宣实在是不忍心一个本来就瘸了的人再被钟年忽悠,拉着钟年就往外走。 “侯爷,圣上还有话要问钟先生,我们就先走了,您好好养伤啊,我改日再来看您!” 钟年虽然没有故意使劲不走,但也是不断回头,一边挥着手一边吆喝着: “再用半两就凑够一两了哦!一千贯哦!” 韩宣在一旁不住地捂脸,开始后悔认识这么个人! 出得门外,钟年挣开韩宣的手,满面狐疑地问道:“圣上有话问我?真的假的?不会是你胡编的吧?” 韩宣翻了个白眼,“钟先生哟,这话可不兴乱说,干俺们这一行的,哪敢假传圣意啊?出趟门都得把脑袋挂在腰上!” 这倒让钟年有些意外,他还真以为韩宣是为了找个由头溜走故意那么说的。 “啥事?快点说,天都快黑了,家里还有人等吃饭呢!” 韩宣深吸两口气,强行忍住了“挨打”的冲动,面色平静的道:“陛下问你,你脑袋是不想要了吗?当街行刺二品侯爷,你可知是何罪过?” 钟年耸了耸肩,拍了拍韩宣的肩膀,“你啊,回去就这么说,我上门是来要债的,西平侯一开始想赖账,还想杀我灭口。 那我肯定是正当防卫啊,结果略微出手给他打伤了,这也不能怪我啊,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打的? 再说了,我要债有错吗?有错吗?我又没有放高利贷,我连利息都没要!这也有错吗?!” 韩宣着实是被钟年的不要脸给惊到了,再次深吸两口气,什么都没说,拱了拱手,转身朝着街头朱高炽的马车走去。 “唉,你别走啊!你平凭这个理嘛!我一个要债的还有错了?怎么欠钱的反倒成大爷了啊?你说话啊!” 韩宣自顾自地抬起两只手将耳朵堵的死死的,同时脚步加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马车,紧接着马夫一调头,刹那间只余下滚滚烟尘。 钟年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随口骂了一句,“擦!这逼崽子绝对在背后骂我呢,早晚得收拾收拾他!” 说罢,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黔国公府,一个闪身朝着不远处的小巷子走去。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面,钟年足尖一点,腾空而起,朝着江宁飞去。 应天府的城墙如同虚设,墙上的士兵也只是感觉头顶一阵疾风吹过,再没有别的发现。 说起来,这也就是仲夏,这阵子天才刚黑。 饶是如此,江宁县的城门也已经关了。 申时一过(刚过五点)就关门这是铁律。 当然了,这个宵禁制度钟年早晚也得动,只是之前一直没顾得上。 “妈的,太耽误事了,没有夜生活怎么发展经济?总不能真和西方一样发展个两三百年的商品经济吧?” 吐槽间,钟年已经飞回了县衙。 巧的是,前些日子的那名天才果农也已经来了,这阵正围着钟年那颗红辣椒转悠呢。 两个衙役跟在他身边,揣着手,脸上挂着无奈。 钟年朝着那边喊了一嗓子。 “喂,干嘛呢?” 那俩衙役下地一激灵,见是钟年,忙拽了拽那人。 那人缩了缩脖子,小声地道: “两位大爷,不是说可以看的嘛……这怎么……” 其中一名衙役颇为无语地道:“没说不让你看,只是,咱家大老爷回来了……” 那人眼前一亮,忙回过头来,见到钟年之后,又突然有些害羞,揣了揣手,好半天才想起来行礼。 “草民柳林,见过大老爷。” “哦?你叫柳林?好名字,果然是搞农业的料,怎么样,我这辣椒长得好不好?” 柳林腼腆一笑,“大老爷过奖了,不过这东西我还真不认得,原来叫辣椒啊……” 钟年哈哈一笑,“你不认得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后我慢慢给你科普,但是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第180章 这个啊,这个叫雨露均沾。 柳林有些不知所措地扣了扣手指,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我?大老爷,您没说错吧?我这刚来,能帮你干啥……” 钟年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柳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鼓励。柳林心中一喜,但又有些担忧自己能否胜任这个重要的职务。 钟年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拍了拍柳林的肩膀,笑道 :“没错,就是你,这事你来办刚合适!别忘了,你可是能在四月底就种出夏瓜的天才!” 柳林感激地看了一眼钟年,他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身姿,面带微笑地道:“大老爷,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请尽管吩咐吧!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不让大老爷失望!” 钟年点了点头,“嗯,行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通知你个事,你以后就是咱们县里面工房的司吏了。以后,农业有关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其他工业上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处理,你无需担心,你只要给我搞好农业就行!” 钟年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柳林的期望和信任。 柳林顿时热泪盈眶,说话都带着颤音了,“大人……我……我真的能……能行吗?这是是不是太……” “唉~我既然敢相信你,自然有我的考量,别的你就不用担心了,好了,现在跟你说说你当下的任务。 你见过葡萄吧?” 柳林眨了眨眼,随后摸着下巴说道,“之前倒是在市场见过两次蒲桃,但是不知道和大老爷说的是不是一个东西。” 钟年微微颔首,“此物呈穗状,浆果位卵圆形至卵状长圆形,花期一般在四五月份,果实成熟一般在七八月份(农历)。” “那边是了,西域的商人曾带来不少,草民……小的有幸尝过,味道极其甘甜,比我那夏瓜(西瓜)还好吃些。” 钟年微微一笑,“那,让你带着人去摘葡萄,干不干?” 柳林顿时喜上眉梢,但是继而又有些困惑,“可是大人,蒲桃不是还有两个月才能成熟吗?” 钟年轻笑出声,拍了拍柳林的肩膀笑道:“你忘了你那西瓜早熟是跟谁学的技术啦?” 柳林恍然大悟,“大人那暖棚里面种的便是蒲桃嘛?” “没错!足足两亩地的暖棚葡萄!” 话说回来,钟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放过沐昂呢? 平常日里面,一个农贸市场的税收自然高不到哪去,就是翻五倍,也就二三百的样子。 但是,在有预谋的操作下,再加上是第一天开场,嘿嘿…… 就算没有一千贯,四五百总还是有的。 毕竟十分之一的税! 钟年的底气就来自这一棚葡萄! 虽然说是第一年种,但是系统给的上万颗葡萄枝全都是带叶的优质枝子,加上土壤给力,温度也上得去,亩产两千到三千斤是能做到的。 这两亩地,再怎么说也有五千斤了。 多的都不说,二百文一斤,这就一千贯了。 什么?二百文一斤太贵了? 羊肉才十五文一斤? 呵呵,小了,格局小了。 这又不是卖给百姓的! 有句话说的很好: 当你后台足够硬地道时候,有钱人的钱是最好赚的! 就这么算吧,江宁这帮平头老百姓,买个土豆能把价格哄到十文一斤, 那卖给他们葡萄,四十文一斤也不算过分吧?总有人买得起。 那么,卖给应天的那些黑商两百文一斤不是很合理吗? 说白了,这都是底价! 百分之百这个价格还得往上涨! 说完葡萄,那还有猪肉,农贸市场卖猪肉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吧? 畜牧业属于农业范畴不过分吧? 养鸡属于农业范畴不过分吧? 农贸市场卖鸡蛋不过分吧? “俗话说”,最终解释权归钟年所有。 只要宣传的足够到位,这个钱就不怕挣不到。 哪怕后面几天极速下降也无所谓了,只要第一天爆火就够了。 钟年能想象得到沐昂得知全部事件之后的表情了。 啧,惹谁不好,非要惹钟年,那就怪不得别人咯! 钟年安排好柳林的住处之后,给他拨了一批农夫,就是老魏之前的手下,让他们先行去琢磨怎么摘葡萄。 市场那边建好倒也还需要时间,算算日子还来得及。 这些都安排好之后,钟年这才坐到餐桌边上准备吃饭。 然而,刚一坐下,钟年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两道怨毒的目光射向自己。 “唉唉唉,不是,我这忙活了一天了,回来你们就这么看我啊?这也太让我伤心了吧!” 那两道目光自然是来自于丫丫和钟暮瑶。 丫丫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哟,这么忙就别吃饭了呗,我看你在天上喝风也喝饱了!” 钟年瞬间就明白问题出在哪了,忙告饶道: “哎哟,好丫丫,别生气了,我这也是真的忙嘛,你看现在也不算太晚,也不差这点了嘛……” “还不晚?你自己看看外面的日晷,这都已经快到戌时了!谁家这个时候才吃饭啊!” 钟年撇了撇嘴,小声道,“人家正常县令都戌时才放衙嘞,我这已经算早的了……” “我管人家干嘛?照顾公子你一个人我都愁的头疼!我还管别人?” “是是是,丫丫最辛苦,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啦,我保证以后按时吃饭,绝对不迟到了,好不好?” 钟暮瑶突然插嘴道: “公子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钟年瞬间没招了,无奈之下,把朱瞻基一把提起,丢回房间。 穆姨也很敏锐地的进了厨房,顺便还抱走了一旁眨着大眼睛发呆的钟莹。 霎时间,桌边就只剩下了钟年,丫丫和钟暮瑶。 没了电灯泡,钟年直接一嘴就亲了上去。 事实证明,这招也确实好用,钟年的吻如雨点一般落在丫丫的俏脸上。 丫丫本来就不会真的生气,这一下直接就沦陷了进去,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钟暮瑶在一旁看得满脸羞红,站起身想走又被钟年一把拉了过去。 开玩笑,厚此薄彼?实非渣男之道! 啊呸,实非为人之道! 既然要哄,那当然是两个一块咯。 这个啊,这个叫雨露均沾。 第181章 俺们这个叫郎有情,妾有意! 最终钟暮瑶也在钟年的轮番攻势当中败下阵来,伏在钟年怀中,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还是那句话,二十岁啊,还是习武之人,这要是没反应那绝对是太监来的。 可怜的朱瞻基又被丢了出来,小家伙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那边钟年已经把门带上了。 用内力隔绝了声音之后,钟年与钟暮瑶就踏上了探讨人类诞生本源的旅程。 此间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朱瞻基只知道,此后钟年再也不让他睡在他屋里了,说是窜味。 丫丫虽然未经人事,但是都当了一年的丫鬟了,有些常识早就知晓了,穆姨就更不用提了。 甚至穆姨还很贴心的将钟莹的耳朵给捂上,避免污染了小丫头的耳朵。 饶是如此,这一夜,院里面仍旧出现了三个关公。 没人知道这顿饭怎么吃完的,反正五个人吃了一个时辰。 “忙碌”过后,钟年又非常不当人的飞到了范文宇家。 可怜老范也没个媳妇,一个人睡炕头睡的正香又被那个不当人子的给叫了起来。 “老大,要不您还是杀了我吧……” 范文宇哭丧着脸,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钟年轻咳两声,“那什么,就是来通知你一下,我给你放一个周的假,你先去县衙住着,好好休息休息,这阵风头过了你再继续上班。” 范文宇仰着头,神色茫然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又什么风头了?” 钟年耸了耸肩,“今天不是让你给云良阁端了嘛,我怕沐家的人不敢招惹我,反倒派人暗杀你。 虽然沐家不见得有那么大能量,但是要杀你,一个普通兵卒也够了,你家里又没有下人什么的,难免会有危险。” 范文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将脑袋歪向另一边,“可是大人,那你为何要给我放假啊?” 钟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起这事来,还真没啥特殊原因,他就是单纯觉得有些对不起范文宇,给人家累成这样,也该放个假了。 范文宇很快也反应过来,腼腆一笑,当即起身去穿衣服。 江宁县县衙里,上到县令县丞,下到小吏衙役,就没有一个不爱在县衙后院住的。 首先就是有美女可以看,虽然说有两个是钟年的,但是那不还有一个大的嘛,有些四五十岁的老光棍子可没少打穆姨的注意。 虽然说他们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根本配不上人家,但是看看总是可以的的,那多养眼呐! 就算范文宇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可是在县衙后院吃的也好啊! 天天不是火锅烧烤就是满汉全席,要说钟年那点俸禄全吃嘴里了也没啥毛病。 这也就是钟年有店铺股份分成,换寻常清官这么个吃法,一文钱都剩不下还得跟媳妇家里要钱过活! 吃完饭还能听曲儿,谁人不知江宁有公子,琴技世无双啊! 不爱听曲,还有故事听,江宁县最广为人知的就是从县衙后院流传出来有关猴子的那个故事。 就这伙食和娱乐措施,谁不想来啊? 钟年把范文宇接到县衙除去担心他的安全外,还有一个原因。 范文宇家中父亲早亡,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弟弟住在老家,尽管范母岁数不大,五十都不到,还能自己生活,但是那边要供范文宇的弟弟读书,那么显然是没办法再给范文宇拿钱娶媳妇了。 就老范那点俸禄,说句实话,娶个穷人家的姑娘倒是可以,但是…… 倒不是说看不起人家,而是说在同样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让范文宇娶一个没什么姿色的穷人家的姑娘为正妻,实在是…… 那,好歹也是寒窗十年的读书人,换做谁都会意难平的吧,况且范文宇都快三十了还不娶妻,显然也是不想随便。 钟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做父母的没能耐,他这个做上司的总要出点力。 最起码也得娶个好看的或者说是范文宇自己喜欢的。 那娶妻要什么? 倒不是说非得要车房存款,但是要想娶条件好一点的,那这个东西是少不了要的。 那可巧了,钱,范文宇有了,有股份嘛,就算大头在钟年那,对他来说,一年几十贯的分红已经很高了。 这个年代车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房了。 那么话说回来,这可巧了,县衙多出来的房子少说三十间也有了,光院落就有七八个,还是市中心的房子,这多有排面啊? 不喜欢吵闹挑一个距离钟年这边远一点的就是了,背靠秋实巷,平日里也没啥大型活动,安静得很。 在去县衙的路上,钟年将这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范文宇,同时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那范文宇能有啥反应,除了感激还能有啥…… “老大,那能不能麻烦你再去帮我说个媒啊……” “???” 钟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劲爆的瓜。 “不是,瞅你这样,有些日子了吧?可以啊老范!还学会偷情了是吧?” 范文宇嘿嘿一笑,“老大,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什么叫偷情,我们这个叫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咳,之前家里太破了,一直没好意思去提亲……” “行啊你,还真有人跟你呢,谁家姑娘啊?长得俊不俊呐?” 钟年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自忖顺风耳听六路、千里眼观八方,愣是没发现人家范文宇已经有女朋友了,这说出去都丢人呐! 范文宇左右瞧了两眼,凑到钟年耳边,小声嘀咕道:“就是四喜客栈钱掌柜家的姑娘,叫钱明珠……” 钟年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擦,怪不得你小子就审那个案子的时候脑子在线呢,感情是要在未来岳父面前表现啊!” “诶~大人说笑了,我这脑子一直挺在线的!” 钟年适时的打击道:“你先别高兴太早,县衙的院子里面,除了我们现在住的两座,其他的都多少年没住人了,估摸着里面的草都有人高了,怎么给你收拾出来还是个事呢!” 第182章 他不会臭了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过说实话,钟年也真替范文宇感到高兴。 谁不知道钱四喜的那位掌上明珠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美人啊! 虽然钱四喜长得和个四喜丸子一样,但是人家只是这两年赚到钱发福了,单论长相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有钱,娶得老婆也漂亮,这基因就摆在这。 再加上商人出身的家庭,从小吃的也好,接受的教育也好,虽然说不上大家闺秀,但是至少和范文宇也算是郎才女貌,没啥毛病。 钟年这样想着,两人已经快走到县衙了,前面不远处便是县衙的牢房的地上部分。 钟年突然没来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老大?”范文宇有些摸不着头脑。 钟年啧了一声后问道:“你今天去云良阁抓人的时候,没见血吧?” “没有啊,那群人还挺配合的,按照老大您说的,我倒也没为难他们,只是把楼查封了,那些鸨母、妓子啥的我都放她们走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钟年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前脚钱四喜刚被沐昂给打了,有那么一瞬间,钟年还真怕范文宇感情用事,迁怒于他人。 好在范文宇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只是查封一座楼,钟年倒还是依旧占理。 这样想着,钟年随口问道,“那咱们牢里面现在应该没人吧?” 在他的记忆当中,江宁县很少有啥违法乱纪的行为,前段日子抓赌场,查酒楼也都是当场就办了,基本没用过大牢。 范文宇摸了摸下巴,道:“倒是有一个来着,那人在牢里面关了有些年头了,那时候我都还没来呢,您好像也没咋下去过,应该是没见过这人。” 钟年眉头一挑,有些好奇地问道:“啥罪啊?大一点的罪应该都斩了吧, 没斩的应该不至于关这么久啊!” 范文宇挠了挠头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强奸罪,但是听说好像是碰上了大赦,所以没杀,按照规矩,绞刑即便遭逢大赦也要服劳役三年。 可是那人家里好像有点钱,使了钱就没让服劳役,本来应该放出来的的,但是那任县令正好调走了,换了邹大人,这玩意吧,我要是没猜错,邹大人也是跟人家要钱来着。 也不知为啥,那人家里面没给,邹大人就故意拖延不放那人,硬生生拖了这三四年。 后来啊,我是听有几个老吏说,邹大人都已经打算给他放了,谁成想又碰上家里面老母亲去世,这不又走了。 再然后,大人您就来了,您来了之后又忙着改革,我也就给那人忘了,一直到现在,看这事闹的……” 范文宇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禁笑出了声。 钟年面皮抽抽着,一边还伸出手指头来掰扯着。 “我给你算啊老范,上次大赦还是圣上登基的时候,是永乐元年,也就是六年前……也就是说,这家伙在咱们大牢里面住了六年了?!” 范文宇摸了摸鼻子,“好像,大概是这样子的……” “好家伙,他没臭了吧?” 范文宇扯了扯嘴角,“应该不会,我听他们说,邹大人在任上的时候,为了气那家人,有事没事就会把那人揪出来找乐子,这也就是近一年以来没再放出来过,应该……不至于臭了吧?” 钟年啧了两声,道,“行叭,那这样吧,你先进去,今晚你先和朱瞻基睡,等明天白天你再去挑一座院子。 我下去看看那人。” “大人,我和您一块去吧?” “额……也行,就是,你不害怕吗?这大晚上的!” “嗐,有大人您在,我怕个啥?” “啧,你这……说的倒也在理,那走吧!” 说着,钟年回到大堂,在特制的桌子柜里面翻了翻,找到了一串钥匙,拿着挨个儿试了一遍,试到最后一把才打开了牢房的锁。 “嘿,咱俩点够背的哈。” 范文宇扯了扯嘴角,“大人,有没有可能,那钥匙上面写了字的?” 钟年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反问道:“这黑灯瞎火的,你看得见啊?” 范文宇耸了耸肩,他当然不能继续说大堂里面有两个蜡烛还没灭了,那钟年多没面子啊! 不过,说起来,就连钟年自己都忘了,他还会夜视术这件事…… 咳咳,不管怎么说,两人顺利的进入了大牢。 这是钟年第一次进他治下的牢房,他都没用过这玩意,甚至里面长啥样都不知道。 说来也怪,钟年现在知道黑了,也知道拿手电了。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阴暗的石道中露出一级级的台阶,台阶上长满了各种苔藓,更有甚者还长出了矮小的蘑菇。 耳边不断地回荡着水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渗人。 钟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老范,你刚才说,最近一年没人给他放出来过了,那……还有人记着给他送饭吗?” 范文宇脚步一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之前看管大牢的是周胜手下的人,周胜被杀之后,那两人也被一并清洗了,从那时起,这大牢便再也没人来过……” 钟年深吸一口气,“所以,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人管他了?” 范文宇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艰难地点了点头。 钟年脸色一变,拽着范文宇的肩膀,将他送回到地面上的门口处。 “估摸着,他的尸体已经腐烂了,你就别下去了,容易感染。” 范文宇尽管浑身依旧颤抖,但还是十分担忧地道:“大人,要不您也别下去了吧,等明天白天,找专门的人来处理就是了。” 钟年摇了摇头,“放心吧,我有武艺傍身,寻常的病菌接近不了我,腐烂两个月的尸体,还是在封闭空间内,如果让普通人下去,哪怕防护做的再好,十有八九也要被感染,还是我来处理吧。” 范文宇握着钟年的手此时就像两个音叉一样,剧烈的震动着,给钟年也整的鸡皮疙瘩尽起。 “好了好了,他已经死了,就算是变成鬼也是去找邹俊平,莫怕,我很快就上来。” 第183章 卧槽!有鬼啊? 钟年这话倒也不算是单纯的安慰人,太玄功内力傍身,他早已百毒不侵,寻常尸体腐烂引发的菌种还真不可能近他的身。 但是不知为何,钟年在顺着石梯向下走的时候,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为诡异的是,他放出一缕内力去查探,竟然能探到微弱的呼吸。 饶是神功傍身,钟年这阵也有些打怵。 按道理说,人一般七八天不吃饭就死了,这都两个多月了,严格来算,死了都得有差不多两个月了,就算没化成白骨,尸体也早就腐烂的差不多了才对。 可是都走到底了,依旧没有尸体腐烂的腥臭味传来,能闻到的只有墙壁潮湿发霉的味道。 这种种迹象,无不表明这儿关押着的人还活着! 钟年打着手电,一间一间地搜寻着,几乎所有牢房都是空的,里面除了一些腐烂发霉的稻草以外,什么也没有。 一直走到廊道的尽头,随着手电筒的圆形光晕出现在最后一间牢房,钟年才终于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蜷缩在那里。 很显然,那人还活着,会动,并且身上的衣服很新,看上去不像是被关了很久的样子。 钟年试探性地喊了两嗓子,那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钟年在四周随意瞥了两眼,发现牢房没有上锁,迟疑片刻后将铁门拉开,走了进去。 在这过程中,钟年的神经时刻紧绷着,然而一直到他走到那人身边,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身体在不断抖动着。 钟年伸出脚去轻轻踢了两下,依然没有反应。 钟年试探性地伸出手去,用内力包裹住之后,轻轻地将那人的身子拨了过来,另一只手打着手电朝他脸上照去。 这一照不要紧,差点没把钟年给吓死。 “卧槽!真他妈有鬼啊!” 灯火照射之下,赫然显现出一张令钟年无比惊恐的脸。 它属于一位故人,一位已经故去两月的故人。 并且那人的头颅还是钟年亲手斩落的。 前任江宁县令邹俊平之子。 这货与周胜等人密谋暗害钟年,被钟年当场斩杀。 算下来,也死了有两个多月了。 一抹银白色的亮光了解释了这一切。 眼前这人头上已经生出了些许的白发,嘴唇皲裂发白,脸色蜡黄,眼眶深凹,眼袋发青,显然是快要不活了。 钟年冷静下来之后当即明白过来。 地上这人九成九就是邹俊平本人了。 其实,这倒也勉强说得通一些事了。 比如,如果单说那名罪犯被调包成邹俊平,这很好理解。 毕竟他卡了人家四五年,在此期间还百般羞辱人家,落得这么个下场太正常了。 但是,有一件事钟年完全理解不了。 江宁县大牢的钥匙一共就三把。 一把在钟年手里的钥匙串上。 另外两把就是看守大牢的那两把,但是那两个人被清理之后,诸如钥匙这一类的公物都回收存放在仓库里了。 同时,江宁县现在的衙役几乎都是钟年一手提拔上来的。 剩下少数七八个老吏也都是看大门的“保安”或者是看管街道卫生的环卫工头头。 能有资格接触库房的衙役小吏全都是他绝对信任的。 就拿单小屏来说,他父母早亡,从小被爷爷奶奶拉扯大,现在老两口干不动活了,单小屏又只有两个姨没有叔伯,基本是无力赡养,全赖钟年资助才能保全温饱。 陈裕,一个穷秀才,连举人都还没考上,哪来的官做啊?现在钟年一手提为九品的县学教谕,不说别的,好歹也算是吃上皇粮了。 钟年想让他走,他随时都得滚蛋。 他俩往下的书吏和个别衙役也都是类似的情况,全都是受过钟年大恩或者是需要依靠钟年存活的。 另外,老魏和柳林那时候还没来,不算在内,范文宇就不用说了,要真是他干的,他今天都不能提这事,唯一和钟年不一条心的就一个死在这之前的周胜还有一个童威。 很明显,在这钥匙存放到库房之后,有资格接触的人没有一个有理由背叛钟年。 然而,如果不是有钥匙,想要进入大牢,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挖地道。 但是一直到钟年打着手电把整个牢房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来。 倒是有几个鼻孔大小的坑,但是那显然不可能是挖开之后又填上的。 钟年又回到邹俊平身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种种迹象表明,将罪犯掉包的人,是光明正大从大门走进来的。 并且时间都对得上,周俊平看样子也就是三四天没吃饭了,而钟年也是两天多以前才回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邹俊平被丢进来的时候,钟年刚好是不在县衙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 库房有人背叛了钟年。 迟疑片刻,钟年将邹俊平抄了起来,转身朝着上面走去。 牢房门口,范文宇蹲在那里抱着胸瑟瑟发抖,一步都没动过。 见到钟年出来,范文宇忙站起身来,然而一步迈出又跌倒在地,表情扭曲,面目狰狞。 “不是,老范,你这是……” “老大……腿……腿抽了……嘶~” 范文宇不断地嘶拉着凉气,脸上的肌肉扭曲到一块,若非他长得比较清秀,钟年估计都要以为闹鬼了。 钟年不敢怠慢,上前两步一指点在范文宇的小腿上,一丝内力流入,帮助他缓缓理清了抽搐的筋脉。 “老大,多谢啊,刚才差点没疼死我!” 钟年缓缓收回手指,没好气地道,“你也是够有出息的,就在这蹲在这半天也没动过?” “老大,您是不知道啊,我一介书生,周围有这么黑,这下面还有个死人……哎老大,你腋下夹得那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瞅着像个人呢……” 范文宇的表情再度变得有些惊恐。 钟年耸了耸肩,“这事啊,说来话长,放心,不是个死人,活的。” 说着,钟年将已经半死不活的邹俊平放到地面上。 毕竟还有呼吸,活着肯定是活着的。 第184章 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不会笑? 听到是活的,范文宇这才凑上前来。 钟年掏出手电给他照了一下。 待到看清之后,范文宇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老大,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好像就是邹大人啊,就是那个之前那个县令来着,我不是眼花了吧?” “放心,你没看错,就是他。”钟年神色凝重地说道。 范文宇战术性后仰了一下,满脸疑惑地道:“大人,虽然我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在哪我都能理解,唯独不可能在咱们牢里啊!他是吃饱了撑的吗?” 钟年耸了耸肩,“啧,其实吧,他反倒是最有可能出现在咱们牢里的,你回想一下,这牢里面原本关的是谁?” 范文宇仰着脑袋思考片刻,随后目瞪口呆地道:“大人,您的意思是,那个犯人的家里人为了报复邹大人,给他绑到这里来的?” 钟年微微颔首。 范文宇又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那名犯人呢……是不是……” 钟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跑了。” 范文宇皱紧了眉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哆嗦着声音说道:“大人,莫不是咱们衙门里面……” 钟年轻轻点了点头。 显然两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范文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该死,这么大的事我竟然都没有发现!” 范文宇的脸上满是懊恼与自责之色。 钟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多想,我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你能发现才怪呢,咱们当下最需要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 范文宇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钟年歪了歪脖子,指了指范文宇的身后,“比如说,为什么这个点,衙门里面连一点火光都没有,值夜的人都去哪了?” 范文宇这才反应过来,“啧,不是,合着我蹲在咱们自己衙门口半天,都没一个人管我的?” “你这反应也是够慢的,刚才要是有人想杀你,你这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能不能带点脑子啊?” 范文宇干笑两声,也有些后怕,但是更多的还是紧张。 钟年再次深吸一口气,将地上的邹俊平提了起来。 “走吧,先回去睡觉,明天再慢慢查。” 其实,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就比如说,钟年推开衙门的大门,门后两边分别坐着一名背靠着墙的守门衙役。 再比如,钟年后来打听之下得知,昨夜就没人守门,只是他一直没关注。 更有甚者,第二天单小屏惊恐地来报,库房的税银凭空少了三百两之巨,并且有一名书吏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嗐,咱们还蛮幸运的,如果当初收的是宝钞,现在连一文钱估计都剩不下。” 钟年笑着打趣道。 范文宇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当初收的全都是铜钱,那现在剩的还得更多。” 单小屏脸上满是气愤,“两位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情说笑!三百两白银啊!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钟年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道:“安啦安啦,我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知道又如何,不过是平添焦虑罢了。 啧啧,哎,如果后面那人有脑子的话,你信不信,那李平的父母此时也已经不在江宁了。” 李平,就是消失的那名书吏,也是偷盗钥匙和库房银两的罪魁祸首。 至少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是这样的。 而且也不可能有什么误会的存在。 因为除了他之外,库房所有的书吏和搬运物品的衙役现在全都在这了。 大堂之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是难看,衙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的同事当中出了一名内奸,并且给衙门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他们之前却一点都没发现。 这玩意,丢脸的不止一个人。 钟年反倒很是平静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行了,不就是三百贯嘛,早晚能追回来,目前也不差这点,再说了,这事也不用你们操心,我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至于一个二个垂头丧气的嘛? 我说过了,作为有素质的公务员,咱们平常脸上要带着笑,只有抓人和打架的时候不能笑,其他时候,都给我把嘴咧开了笑! 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不会笑?看见我桌子上这根鸡毛掸子没有?谁要是不笑,我就是拿着这玩意去挠他的脚底板。” 说着,钟年很应景地抬起脚,拿着鸡毛掸子在自己的靴子下面比划了两下。 饶是如此,众人依旧是哭丧着脸,根本没人笑得出来。 钟年耸了耸肩,把鸡毛掸子一扔,把双手交叉叠到脑袋后面,打了个哈欠后道: “这个其实吧,也不算是坏事,现在把这个内奸找了出来,避免了以后造成更大的损失!” 眼见着众人依旧无甚反应,钟年只好选择转移话题。 “话说,那个邹俊平现在怎么样了?活过来没有?” 范文宇上前拱了拱手,“回大人,邹大……邹俊平今早四更的时候便醒了,在郭郎中那吃了些粥,这阵好像是又睡着了,但是目前来看没有啥大毛病。” “行,那,那个谁,老刘啊,你叫上俩人去郭郎中那儿守着,下次邹俊平再醒了就把他给我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堂下抱着水火棍的老刘忙行礼应声,“是,大人,可是,大人,咱直接给他晃醒不行吗?干嘛还得等他醒过来啊?” “行了行了,你当个人吧,就按我说的做,快去吧。” “好叭,那我去了,大人。” 不知道为何,钟年总感觉老刘的背影里面带着计划落空的失意感。 很难想象,这会出现在一名小小的衙役身上。 “你们有没有人知道,老刘和那邹俊平可是有什么恩怨?”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面满是茫然,老刘的确是县衙的老吏了,早在邹俊平还没来得时候就在这干活了,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此后走好几任县令了,这样的人,滑溜得很,能跟谁有啥恩怨? 钟年注视着院中越来越小的人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185章 方便数星星 尽管现在知道了内鬼是谁,也知道他干了什么,但是除此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想要找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后来范文宇极力要求抓捕李平的家人,结果也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李平的家中除了几只耗子之外,再找不到什么活物了,只留下一堆破烂家具和地契,显然没打算再回来。 尽管钟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架不住这事发生的时候他还没回江宁。 再往后,也就是昨夜,李平给守门的衙役下药并且里应外合盗走三百两银子的时候,他正跟钟暮瑶探讨人类起源的问题,自然也不可能注意的道好几道门以外的这点小动静。 刻意去探查自然是能发现,但是架不住就没往这方面寻思。 钟年对此也是悔恨不已,还是太过高估了人性啊! 但是既然事已发生,现在说那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当务之急是整肃衙门,确保这类事情以后不再发生,至于李平,就只能慢慢找了。 现在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是浙江省承宣布政使司的某些官员?是西平侯沐昂?是永安郡王那哥几个?还是那个臭老头在给他找麻烦? 这些都有可能,但是都不一定,甚至这可能是隔壁上元县县令看他得宠不顺眼,故意花大价钱整他,也不是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毕竟只是策反一名书吏和抓来一个丁忧在家的县令,要做到这两件事并不需要多么大的背景,也可能不是什么大人物。 有句话说的好: 当你幸福美满,一帆风顺,羡慕也就变成了嫉妒,你最好的朋友也会希望你倒霉。 更何况,钟年本来就得罪了不少人,发生这样的事倒也算得上情理之内。 一帆风顺也不是什么好事,有挫败有爆冷才是常态。 忙活半天无果之后,一众衙役县吏也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县衙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 如今芒种刚过,学院放假,正是夏种正忙的时候,衙门的主题又回到了前两个月春天的时候。 农事,农事,还是农事。 凡是到了春耕,夏种,秋收这三个阶段,分别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各地衙门的头等大事就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农事。 无论贪官、清官、朝五晚九的卷王还是朝九晚五的钟年,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别的事情干都得放一放。 能够让农事排到第二的事就一个,战争。 一时半会的,浙江那边的事也没个结果,钟年这两天也没啥别的事,大多数都在地里面和村里面转悠。 闲的没事就去范文宇挑好的院子里面烧草玩。 倒不是说范文宇闲的蛋疼,实在是那几座院子从空中鸟瞰完全就是一大块农田的样子。 除了绿色就是屋顶木板的棕褐色。 连一条道路都看不出来,那草长得都有朱瞻基高了。 正好最近钟年新刷出了一本火焰刀,索性他就拿这片杂草来练手了。 但是他似乎是忘了一点,刚刷出来的技能都是初级的,熟练度为零。 所以,可怜的小范同学,刚刚选定的新房,就被点着了。 尽管钟年已经尽快地从水塘引水过来了,可是还是被烧掉了有小一半的房间。 “咳咳,老大,没事,您再把剩下那一半烧没了,不也就看不出来了嘛,那不还有两间房,够了……” 范文宇哭丧着个脸安慰道,但是怎么听怎么带点嘲讽。 钟年这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又给范文宇找了一座院子。 这一次就控制的很好,只是把一面墙大小的地方和两个堵头给烧去了一块。 这一次人家范文宇是这么说的: “大人,这样好啊,冬天睡里面的屋子,夏天就睡这个屋子,多凉快啊……” 钟年不死心,进行了第三次尝试。 好歹也是武学奇才来着,学个武功也不至于那么慢,何况系统是直接给所有的招数都灌到他脑子里的,只是一个熟练度的问题罢了。 这第三次嘛…… “大人,这多好啊,夜观天象都不用出门了,睡不着的时候还能抬头数星星,多方便呐……” 这话说得也妥帖,烧去一个角,可不是方便数星星嘛…… 但是这些木板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是“重于泰山”的。 钟年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将“火焰刀”从初级修到了高级,而且估摸着把剩下几座院子清理出来之后,就能摸到大师级。 再不济也是个精通级。 虽然距离圆满级还差得多,但是日常使用已经是足够了。 至少以后出门就不需要再携带火折子了。 当然,钟年会在点灯的时候把被褥点着之后否定这个想法。 除此之外,以火焰刀的明亮程度,还可以暂时性的替代手电筒,方圆范围更大,只是直线距离比较短罢了。 “烧房行动”还在继续,一直到第五座院子,才总算是没有烧到一点房屋,并且院内杂草被钟年焚烧殆尽,只留下一个角的半圆区域用来种植一些老范小两口可能喜欢的植物。 而且这座院子距离钟年他们那也比较远。 其实最开始范文宇挑的是临近钟年住的那一座院子的,当时图的是上班方便,而且蹭饭也方便些…… 但是这两天他也想明白了,如果和钟年他们住的靠的太近的话,其实还是很不方便的。 就比如他们两家各自对于人类诞生课题的探讨都是独立的,如果住得太近容易相互“打扰”。 院子清理出来了,接下来就是置办家具和找媒人递八字了。 之前钟年回家那段时间,闲来无事和老爹聊天,问过钟芸和白淼成亲的整个流程。 这玩意拖拖拉拉得办小俩月,一大堆的步骤。 不过倒也无所谓,这阵子县衙本来也够忙的,钟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么大多的事情自然是都压到范文宇身上了,他本来也没时间成亲。 因此,家具什么的都是钟年在晚上休息的时候一手打出来的,从椅子到桌子再到衣柜,全都是钟年挑的上好的黄花梨木一手打制而成。 第186章 一盏茶,一躺椅,一觉睡到炊烟起 用钟年的话说,别人做的他不放心。 事实上,虽然说不上是第一,但是钟年的手艺也算得上当世一流了,从手法到眼光无一不是顶尖水平。 距离宫廷专属木匠差得也就只是经验罢了。 家具之外还有屋内的挂件摆设。 钟年直接买一送八,从字到画,无一不是盖的江宁县令大印,皆为当世一流水准。 由于经验不足,从顶尖角度来评判,在韵味上也许欠缺,但是对于二品以下的官员来说,这已经是千金难求了。 更何况范文宇只是一个八品的县丞,这个配置,不可谓不豪华。 说是买一送八,这自然还没完,成亲最重要的还有凤披霞冠和男子的吉服。 钟年倒是不至于连裁缝的手艺都会,但是这倒也不难,一百两银子拿给郭炽,不用最好的,就配得上这个价格,这牌面就已经拉满了。 什么概念,范文宇一年的俸禄是禄米七十石。 差不多二十七贯银子吧。 但是这里面还有个问题,那就是明初官员的俸禄是按照品级折合银子的,八品官员只有十之二成可以转化成银子发放,也就是五贯多一点。 就是说,范文宇正常来说,一年就能发不到六两银子。 直观点来说的话,一百两,他得干十九年。 并且,这个时候官员的俸禄都是通过宝钞发放的。 在江宁还好一点,这要是在别的地方,按照宝钞一贯钱只值六百文到八百文来计算……范文宇差不多得干三十三年才能赚到这一百两银子。 可想而知,钟年这一手对范文宇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然,这玩意,老朱带点不人道。 试想一下,二十一世纪,华夏国,一名县级市的副市长,一年的工资差不多是三千多不到四千人民币外加差不多七千斤大米。 这玩意给人家送外卖的提鞋都带点不够格。 这还不算完,老朱还给这玩意写进了《皇明祖训》。 顾名思义,这就是咱们大明朝的祖训,你往后的皇帝都得按照这个上面记载的去办事,官员他就该这个俸禄,不能再涨了。 其实本来吧,也没啥鸟用,传到后面也没几个人听,甚至不用到后面,老朱刚死,朱允炆就把这玩意几乎当成了空气,开始大举削藩。 但是这事朱棣还得背一定的锅,他奉天靖难打的就是“恢复祖制”的名号。 这样一来,遵循祖制就成了朱棣这一脉坐天下的根基,这要是改了,那你凭什么坐这个位子,这个位子应该是人家朱标后代的,该你朱棣一脉什么事? 这样一来,还有谁敢改? 就算有人敢,朱棣肯定是不敢的。 所以才会有人说,在明朝当官,你要是不贪腐,你连活都活不下去。 就算能活下去,你也得是超级大官。 举个例子,海瑞,正三品的大官,死的时候,连一具棺材都买不起,就那点俸禄,勉强够温饱,偶尔还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范文宇这样式的,正常别说一百两银子的婚服了,成亲前前后后一共能花二两银子就不错了。 因此范文宇也一直在极力地阻拦,这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最后好说歹说,定制这两套婚服带首饰玉如意等等东西,一共花了七十六两,范文宇才堪堪接受下来。 多出来的二十四两银子则是寄回老家给他老母亲用来办两座酒席意思意思,当然还是有剩余,那就不关钟年的事了。 他花钱从来不看花在哪,反正他能挣的回来,别看他没存款,但是他想要就会有。 这些都准备好之后,钟年又让范文宇带上礼品去看望钱四喜。 钱四喜现在也就是一个能下地走路的状态,沐昂下手确实是黑。 不过沐昂付出了一个月不能走路的代价,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打发走了范文宇之后,钟年便开始了他一盏茶、一躺椅、一觉睡到炊烟起的日子。 连续忙碌了这么多天了,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钟年四月的时候天天嚷嚷着说要拿五月的全勤奖,结果又泡汤了。 就这样子搞,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才能打得过那个疯老道,单单靠刷出来的功法,实在是杯水车薪,差距还是太大了。 不过钟年也知道,急也无用,有那闲功夫不如睡会觉来的自在,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申时七刻(四点四十五),钟年准时来到县衙,坐了一刻钟之后,打卡下班,回到后院,丫丫已经在准备饭菜了。 “丫丫,今晚我邀请了吴梦祥和他老爹,还有我弟弟也要来,就别做菜了,吃烧烤吧,做菜的话一张桌子也坐不开。” 丫丫切菜的手顿了顿,随后一只脚踏过门槛,一只手插着腰,没好气地道,“你下回用不用等我烧好了菜再说?”、 钟年一个闪身来到了丫丫的身后,环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缓缓将下巴抵在一侧香肩贴着的布料上。 “好丫丫,我知道错了嘛,下回我早点说还不行嘛……” 丫丫最是受不了钟年撒娇,尽管已经习惯了,但是出于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原则思想,钟年这一套依旧是绝杀。 试问,哪家的县令、县男能做到这样? 对自己的正妻这样子的倒是不少见,这年代惧内的男人也有很多,但是丫丫可是丫鬟呀,离正妻还有着十万八千里呢。 丫丫抿了抿唇,小声道:“公子,别这样,有人看着呢……” “瞎说,哪有人看,暮瑶在屋里看书,瞻基在扫院子,这儿哪有别人了……” “大哥,丫丫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呢?” 钟年闻言瞬间石化,丫丫趁机从他怀里抽身出来,微微弯下腰去摸钟莹的小脑袋,借以用袖袍遮挡自己羞红的双颊。 钟莹的小脸还没长开,被丫丫的衣袖这么一挡,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钟年见状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双手,背在身后,轻咳一声说道: “刚才你丫丫姐姐说她腰疼,我帮她揉一揉。” 钟年说起这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和真的一样。 丫丫对此似乎已经习惯了,收手的时候快速地扭头白了钟年一眼。 第187章 我辈读书人理应以天下百姓民生为己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吴溥带着吴梦祥和钟月早早地就到了,夏天一般要到戌时以后(七点多)才黑天,在钟年的印象当中,那才是晚上吃烧烤的最佳时间。 然而衙役进来通报的时候,才刚过酉时,差不多是前脚去关门放衙,才刚拉上一扇门,人就来了。 这顿烧烤终究还得是顶着太阳吃。 后来钟年经过询问才知道,要是再来晚一点就关城门了。 这样子一来,三人也就得第二天才能走了。 三人都是第一次吃烧烤,就和两个月前老郭头第一次来县衙吃烧烤时的表情是差不多的。 不过倒是没有和老郭头那么愤青,除了发表好奇和感叹钟年厨艺好之外就没说别的了。 原本钟年还以为吴溥会有很多问题要问自己,比如说自己那一番“演讲”,还有让他年仅十六岁的儿子来江宁县当儒学司吏这件事。 然而吴溥就只是吃,喝,别的什么也没说。 这让钟年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这真是封建大儒吗? 就算这些事情吴溥都能理解,但是男女同桌吃饭,主人和下人同桌吃饭,这他总要提提意见吧?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直到看到吴溥下意识地给朱瞻基让路,钟年才明白过来。 对啊,国子监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当朝太孙呢? 既然如此,估摸着老郭应该也把别的事都交代过了,所以今天才会如此顺利。 但是反过来说,这倒是好事,省得麻烦了,众所周知,钟年是最“不喜欢”和别人吵架的。 虽然吴溥的娱乐细胞死得差不多了,一顿饭下来都没怎么笑过,但是架不住席间的年轻人多,气氛倒也是相当欢快。 除去穆姨和吴溥以外,最大的范文宇也才二十多岁,二十,十八,十七,十六,十五,九岁,四岁。按道理钟年都还属于少年的范畴,何论其他人。 而正如钟年所料,待到吃过饭之后,朱瞻基回屋去学习,丫丫等四女也都各自回屋之后,吴溥才开始说正事。 “钟先生,请恕老朽冒昧,您这徒儿家住哪里?我观其面熟,似是古人之后。” 钟年飞速地蹙了一下眉,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随后笑道:“瞻基是应天人,其父名为郭炽,其祖父应与先生是同代之人。” 吴溥微微颔首,心里想的却是,看来他还不知道这爷孙仨人的身份。 确定了这一点后,吴溥没有就这个问题过多纠缠,低头喝起了茶。 钟年微微一笑,没有主动去找话题,扭头看向吴梦祥。 “梦祥,以后就住在这好不好?我给你找个房间,以后当值也方便些。 不然,每天都来回跑的话,太麻烦不说,还容易赶不上关城门。咱们衙门放衙和应天府关城门是一个时间的,肯定不赶趟。” 吴梦祥腼腆一笑,怯生生地看向吴溥,全然没有了之前当众演讲的那股气势。 吴溥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道,“既然钟先生肯留你,你便住下就是,缺什么物件,明日我找人给你送来。” 钟年在心里面暗暗给吴溥点了个赞。 这个年代能做到这么开明的可不多了。 虽然说也不排除有朱棣的功劳在里面,但是吴溥的道行绝对还是蛮高的。 反而是吴梦祥还有点小纠结,“可是,我想我娘了怎么办呀?” 到底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最主要还是家中独子,自然会有些恋母情结。 钟年哈哈笑道:“不碍事,想家了我就送你回家看看,自此去国子监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吴溥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吴梦祥面红耳赤地道: “先生,我不……” 后面隐约还有两个字,但是钟年没有听到。 只是通过嘴型的变化能依稀判断出说的是“敢飞”两个字。 连起来就是我不敢飞…… 钟年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吴梦祥趴在朱雀桥边狂吐不止的那一幕,面皮微微颤动着,抿了抿唇,轻咳一声后道: “这个,也不一定飞得用飞的,就算是跑的,也用不上小半个时辰。” 吴梦祥哭丧着脸道,“跑得快了一样晕啊……” 钟年挠了挠头,晕机还晕车,这玩意确实难办。 吴溥略带好奇地问道,“钟先生,您……真的会飞?” 钟年沉吟片刻后答道,“这个,也不能说是飞吧,就是跳得比较高吧……啧,咋说呢,天赋异禀?” 吴溥扯了扯嘴角,显然也意识到这问题有点敏感,微微欠了欠身。 “是老朽冒昧了,先生莫怪。” “无妨无妨,先生有此反应实属正常,老范第一次见到我出手的时候,甚至……” “久闻吴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深感荣幸,今日无酒,文宇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范文宇接着喝茶时抬起的袖口挡住额头,微微偏头瞪了钟年一眼。 钟年摸了摸鼻子,权当没看见:“那什么,话说今年的这天是真不错,雨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够夏种,这要是年年都能这样该多好啊!” 吴溥微微愣了愣,放下了刚抿了一口的茶杯,似乎是有些不习惯钟年这转换话题的速度,但很快又附和道: “是啊,今年百姓可以有个好收成了,不过还是得再看看冬天这场雪,先生万万不可就此松懈啊。” 钟年微微颔首,“先生所言极是,理当如此,只是,不知先生竟也对农事有所研究?” 吴溥向上拱了拱手,“呵呵,小梦都知道的道理,我又岂会不懂,我辈读书人理应以天下百姓民生为己任,便是不能下地耕种,也须得了解二三才是。” 钟年是越来越喜欢眼前这小老头了。 同样四十大几快五十的年纪,可比老郭会说话多了,而且一点没有山东儒生的那些臭脾气,还如此重视民生,这可太对钟年的脾气了。 两人越聊越投机,硬生生拉扯到亥时末。 范文宇拄着个头,不断地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吴梦祥和钟月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到后面直接就…… 第188章 你想哪去了? 这两位到后面干脆趴桌子上睡着了。 钟年听到声响,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鼻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吴先生,天色已晚,不若早些歇息吧?” 吴溥看了一眼儿子,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随后微微拱手,“那便麻烦钟先生了。” 他肯定是出不了城了,即便是送出城去也回不了应天,肯定要在钟年这里留宿的。 钟年可不觉得这位能敢飞。 好在前段日子收拾出来不少的屋子,如今又是夏天,也不需要考虑保暖的问题,给床褥子垫着就能对付一晚。 唯一带点画面的就是在院子间穿过的时候,钟年的作品被大大方方的展现出来,但,好在吴溥等人并没有多问。 翌日,城门刚开一刻,吴溥的马车便驶上了通往应天的官道,连一顿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还是吴梦祥道出了原因。 原来国子司业迟到也是要扣工资的。 这是钟年的理解。 钟月倒是没急着走,钟年拜托吴溥给请了假。 其实按理说,学生是不太好请假的,但是架不住这吃人嘴短,吴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钟年上衙的时候,钟月就在后院领着钟莹玩,或者两个人一块看朱瞻基练功。 或者是朱瞻基练功闲暇的时候,钟暮瑶会出来给三人弹曲听。 但是正所谓老话说得好,当万物趋于平静,波涛便已然形成。 当秦莲出现在后院门口时,钟年便知道,他又要加班了。 “秦姑娘,先喝口水吧。” 钟年轻轻挥手带出一股柔风,轻轻撇去秦莲满身的风尘。 看得出来,这一路并不算容易。 拿了一贯钱将车夫打发走后,钟年带好了门,足尖一点,跳到院墙上,悄然开启千里眼和顺风耳,查探一番后才重新落到地上。 秦莲此时灌了一大口水,又喘了好几口,这才开口道: “公子,齐将军让我捎了一封信回来,您快看看。” 说着,从怀里面掏出一个折了角的信封。 钟年微微颔首,接过信封,随手化指为刃,轻轻将胶泥一侧划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正如钟年预料的那样子。 纪纲要想整死哪个官员,那真是一千零八十种刑罚不带重样的。 虽然这途中生出了些许波折,那些银子拐了个大弯,并没有送到潘成安那里,而是送到了一处当铺。 那老小子精着呢。 但是,在纪纲面前,这种小把戏也就能糊弄糊弄自己了,三两下潘成安就招了。 这阵纪纲正亲自押送着潘成安赶往应天。 算算日子,江策和李永康一行应该也已经到了。 后面的事情那就不归钟年管了,他也没打算掺和进去。 信上还有个内容,就是齐岳正护着白淼一家还有钟年的家人以及季政一家老小赶往江宁。 由于人数众多,路上可能要耽搁不少时间,可能得比预计的时间要晚一些,让钟年别太着急。 其余就是一些任务的具体细节,钟年随便扫了一眼之后,便将信纸连同着信封点着,随手一扬便化作烟尘飘散开来。 把柄这个东西,在自己手里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尽量还是抹去。 钟年沉吟片刻后,扭头对着院中众人说道: “诸位,先别玩了,麻烦你们点事,帮忙把其他几座院子的房间都收拾出来,铺好被褥,过两天我的家人要到这边来住。 各位受点累,完事之后我请你们吃大餐!” 钟莹率先开口道: “大哥,莹莹还想吃烧烤!” 钟年微微一笑,“好,不过今天不行,连着吃多了烧烤容易上火,咱们明天接着吃好不好?” “好!大哥最好啦!” 丫丫等人自然没啥意见,很快就准备好了抹布水盆鸡毛掸子等物件,随后“浩浩荡荡”地朝着“战场”冲去。 朱瞻基头都没回,手中木剑上下翻飞,时而回旋护身,颇具神韵。 钟年这还是第一次认真的看朱瞻基练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还没动弹的钟月也是颇为感慨地道:“大哥,之前梦祥说瞻基只有十岁,这不是真的吧?” 钟年拍了拍钟月的肩膀。 “说十岁倒也不错,只是,严格来说,瞻基才九岁,十岁是要将在娘胎里面那十个月算上去才有十岁呢。” 钟月扶了扶有些脱臼的下巴,见鬼了似的说道: “他不会是打娘胎里面开始练的吧?” 钟年摸了摸鼻子,“我要是说,他才刚练不到两月,你信不?” 钟月将“你看我信吗”的表情焊死在了脸上, 钟年耸了耸肩,“这个只能说人家天赋异禀,就像你大哥我这样,你是羡慕不来的老弟,还是好好读书吧!” 钟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哎,你回来,让你读书,没让你现在去读书,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呢!” 钟月转身挠了挠头,另一只手指着自己,歪了歪脑袋。 “哥你是说……我?” 钟年眉头微蹙,“你这是什么表情,自信一点,这事你绝对能干了,一点难度都没有!” “那,好叭,什么任务?” “去帮我采购二十套被褥。” 钟月扯了扯嘴角。 “哥,你,没开玩笑?” 钟年也学会了这一招,没作声,满脸都是“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很难形容,但是很好理解。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钟年摸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了五张的崭新的一贯钱宝钞递了过去。 “这些应该够了,还剩几个钱你留着看着有啥喜欢的东西随便买点,不够的话就先赊账,记我名字就可以。” 钟月接钱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倒不至于没见过,但是那还真是第一次。 “哥,你俸禄有这么多吗?” 钟年耸了耸肩,“要是靠俸禄啊,我早就饿死了,想啥呢!” 钟月抿了抿唇,眼神里面满是担忧。 钟年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 “哎哎哎,你什么表情,这钱都是哥经商赚的,你想哪去了?” 第189章 缺德 钟月还是有些犹豫,良久,才小声道:“大哥,太祖皇帝不是不允许官员经商嘛……” 钟年轻笑一声,“照太祖皇帝那么要求,官员都饿死去了!” 钟月眨了眨眼睛,“可是……” “行了行了,别可是了,快点去吧,这会儿去,估摸着王叔还没走,记得去给莹莹买两串糖葫芦啊!” 钟月就这样被钟年一步步地推出了院子,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半晌之后…… “大哥,开门啊,我不认识路啊!” 然而,院内并无反应,就好像没人听见一样。 但实际上,大门上都有缝,院墙也并不高,钟月的声音怎么也是能传进去的。 钟月哭丧着脸转过身,略带些悲壮地朝前走去,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踩在一颗碎石子上。 他穿的是千层底的布鞋,虽然扎不破,但是那种锥扎的刺痛感依旧很清晰地顺着足底涌泉穴一路通关,直逼脑户。 “嘶~去他娘的,连石头都欺负我!” 钟月鼓足了劲,一脚将那颗碎石子踢飞出去。 石子沿着开口向下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撞击到街对面的墙壁之后,以一次函数图像的轨迹径直射向钟月的大腿。 “嗷!嘶~” 钟月疼得直打哆嗦,捂着大腿蹲到地上,眼泪都快出来了。 随着“呱哒”一声从身后传来,钟月满脸惊喜地扭过头去,后院的门打开半扇,钟年将一脸“呆萌”的丁四六从门内扔出来。 在钟年的控制下,丁四六双脚稳稳地落在距离钟月脚边那碎石子只有不足一寸的地方。 下一秒…… “哎哟!” 钟年扶了扶额头,这都能摔倒也是没谁了。 钟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丁四六,又看了看门后面露出半张脸的钟年。 钟年握拳轻咳两声,“那什么,四六是土生土长三十年的江宁人,让他给你带路正合适,大白天的少一个人当差没啥区别。” 说罢,钟年对着钟月挥了挥手,随后“咣”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丁四六揉着屁股站起身来,龇牙咧嘴地道:“他娘的谁这么缺德,大街上扔石子儿,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钟月摸了摸鼻子,假装没有看到,默默地站起身来。 丁四六这才想起来朝着钟月拱了拱手。 “公子,大人嘱托过了,既然是去买被褥,我们不若先雇一辆马车吧,就咱俩也搬不了多少。” 钟月犹豫片刻,也拱了拱手,“是极,是极,我对江宁还不太了解,你来操办就是。” 钟月是知道钟年有多么亲民的,所以尽管只是一个衙役,他也还是尽量表现得客气一点。 另一边,钟年也没闲着,起身朝着农贸市场所在地飞去。 日子算的没差,楼层建筑已经完工,就差一些平面的修饰了。 钟年找上正站在大门口与人交谈的书吏。 “老吴,你过来一下。” 吴质正在与几名百姓介绍农贸市场的作用,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二位稍等些许,我们大老爷找我,我先过去看看。” 吴质对着两人拱了拱手,随后小跑着来到钟年面前。 “大人,您找我。” “嗯。”钟年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随后瞥了一眼已经基本完善的市场内部。 “老吴,市场明天能开启使用吗?” 吴质也回头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后道: “明天的话,完全完工不太可能,但是不怎么影响正常使用,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装饰,而且剩的也不多,晚一天也大差不差。” 钟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赶时间的想法。 “那还是再等一天吧,你可别小看这些装饰,记住咱们的宗旨,在保障质量的前提下,尽可能招揽多的商贩和客户。 另外,你去给我买些东西来……” 钟年趴在吴质耳边耳语了一番。 随后掏出五张一贯的宝钞来递了过去。 吴质差点没惊掉下巴。 “大人,这……干啥啊能用这么多?” 钟年皱了皱眉,“我算了算,应该得这个价格,能余下一贯钱,就算是给你的奖金了。” 小吏的月俸禄他给定的是三贯钱,比他自己还高。 因此,吴质想了想,还是抽出一贯钱还给了钟年。 “大人,您给的工钱已经不少了,这我不能再要了。” 钟年看都不看那一贯钱,直接转身朝着农贸市场的大门走去,同时丢下一句话,“你最好快点去,耽误了我唯你是问。” 吴质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将手中的宝钞仔细收好,朝着长街的另一边走去。 钟年信步走在市场的主大道上,两边分别是粮食区和蔬果区。 粮食区大概占了整个市场的百分之四十,是占比最多的板块,除去粮食的战略属性以外,主要是钟年将土豆、玉米、红薯、甘蔗这一些全部都划归到粮食区进行交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粮食区的作物全都是战略物资。 在后世的华夏国,土豆、玉米这些都可以算作是蔬菜了,作为丰富食物品种的作物存在,属于是可吃可不吃的东西。 甘蔗更多的也是作为经济作物存在,和粮食不咋沾边。 但是在大明,这些东西都是能够救人命的东西,钟年建造这样一个粮食区还有一个隐藏作用,那就是碰到大旱大涝这样的非可抗自然因素的时候,这里储存的物资可以保证江宁的百姓能够尽可能的活下去。 算是江宁县的第二粮仓。 而且平日里面,没啥灾害的时候,也可以当做和外地商人交换粮食的中转站,最多就是少赚点,但是和它的预防作用相比,也算不得什么。 蔬果区虽然占比百分之五十,但是其下又细分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蔬菜区和百分之二十五的果品区,因此粮食区依然是占比最大的板块。 当然了,这两个板块才是真正赚钱的地方。 除去这三大板块以外,还有百分之十的中央大道。 从特定的角度来讲,道路才是占比最大的板块…… 第190章 跳出了画外,并不能代表可以操控画作上的其他人 各个片区内部的木顶大棚之间留有很大的空隙,足以走开两辆马车,即便是大棚内部的道路,也留有足够走开一辆马车的道路。 中央大道的宽度更是足以跑开并排四辆马车。 道路的的占比高达百分之五十左右。 钟年在构思布局的时候,除去首要的安全问题之外,考虑的最多的就是要致富先修路的原则。 道路通畅了,钱自然就来了。 额,其实也是因为牛车的存在了啦。 有些平头老百姓买不起马车,也买不起两头牛,就干脆一头牛拉一大车东西,牛车一般就比马车要大上一些,所以要是道路窄了,很有可能连片区都进不去。 大道的尽头是一座三层楼房的建筑,占地规模并不算大,因为在现在这个阶段,并没有那么多大型的作物交易存在,很可能这一座楼一个月也用不上几回。 从远处看上去,就是一座缩小的写字楼,只不过墙壁没有上色,还是桐木色。 窗户方面,由于技术的限制,依旧是用的纸糊的卧棂窗。 这倒不是说钟年不知道怎么制玻璃,而是因为做不了,实际上,这个事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虽然说,这边碳酸钠已经制作出来了,并且小规模的投放到市场使用了,石英砂也并不难搞,主要是温度。 二氧化硅的熔点大约在一千七百摄氏度。 而这个温度在当今社会是无法直接达到的。 而西方世界早期制作玻璃依靠的是天然苏打、石灰石和草木灰等这些助燃剂,也就是碳酸钠、氧化钙、碳酸钾等助熔剂。 在这些助熔剂的作用下,石英砂的熔点可以降低到一千二百摄氏度。 然而,如果将助燃剂加入熔炉,那么在浮浴当中,杂质不参与反应,会掺杂在形成的玻璃表面,或者说用镶嵌这个词比较合适。 而在这个过程中,想要人力取出这些杂质基本上是不现实的。 因为全世界除了钟年和极少数的两三个人以外,根本就没办法将身体靠近一千二百摄氏度的发热源。 但,即便是钟年,也没有很好地办法能够将处于这一过程的杂质剔除。 你要是说用铁去挑,可是问题是,在有助燃剂加持的情况下,铁的熔点也就是一千一百五到一千二。 用木头去挑的花,木头在四百摄氏度的环境下就会自燃,还没接触到流体就烧没了。 能够在这种温度下还保持物理性质不改变的金属,钟年能想到的只有钨。 但是他上哪去找那么大一块钨啊? 即便是找到了,那么还有另一个问题,钨在自然界中以六价阳离子的形态存在,钟年一个理科生该如何把他变成游离态呢? 靠吹嘛? 这显然并不现实,钟年也试过用内力包裹全身,直接下去,但是很显然,用武力隔绝一千度的高温,这并不现实。 二三百度还堪堪能接受,在五百度贴身的情况下,钟年连半分钟都坚持不下来,更别提一千二百度了。 而等到温度降下来的时候,玻璃已经初步形成,这个时候去挑出杂质倒不是办不到,但是抠下来一块的玻璃显然是没办法再自己补回去的。 除非是回炉重造。 可是回炉重造只不过是重复一遍这个过程。 也就是说,不是玻璃造不了,而是造出来的玻璃都带花。 也就是一种五颜六色的浇铸材料,倒也算是玻璃,当然是不能用来做窗户的。 由于钟年是文科生,所以他并不知道每一个步骤的原理,他只是知道工厂流水线生产玻璃的步骤罢了。 再然后就是依靠这些步骤做出来的玻璃就是这个效果了。 很遗憾,系统并没有刷出有关这方面的技术,因此钟年只能自己摸索。 至少目前来看,效果并不理想。 浪费的材料多了,钟年慢慢也就放弃了,碳酸钠的成本也并不低,没必要一直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推动一下小规模的工业革命,自然会有天才出来干这事。 他更多的是一个布局者,包括这个农贸市场,真正如何进行交易,他也只能提供一个模板,最终适合这个时代的交易流程需要交给真正的行内人士去摸索。 跳出了画外,并不能代表可以操控画作上的其他人。 还是那句话,没有系统的话,这个年代的任何一个领域的天才都能吊打钟年。 因此对于这一座交易大楼,钟年只是进去简单的转了两圈,检验了一下安全程度,确认不存在豆腐渣工程,其余的也没有细看就离开了。 “钟大人,是您吗?” 钟年刚走下楼梯,就见到有两个人从门口走进来,其中一人是衙门的书吏,是他留下来监工的,另一人则是那一伙梓人的一个头目。 钟年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你们这是?” “大人,我们来最后检查一下,另外还有大人您说的茶水点心什么的都还没准备。” 钟年这才注意到两人大包小包的提着不少东西。 “哦,大人,这些都是郭先生拿来的炒制好的青茶还有红茶,这边这些是南掌柜的给无偿提供的糕点。” 钟年摸了摸鼻子,感情这玩意全是白嫖的,还都是嫖的最好的。 朱高炽给偷出来的贡茶还有当今糕点制作水平天花板酥香阁的糕点,这什么待遇,二者兼得,朱棣和钟年都还没这待遇,这帮子商人先享受上了! “那什么,你再去买一些咱们江宁市面上普通的炒青茶,然后回衙门去找衙役骑快马去应天买一批普通的糕点回来。” 那书吏有些懵,一时半会的没绕过来。 钟年指了指两人手中的袋子,“在一楼和二楼的房间里面,放了这些茶叶的就配上普通点心,摆放了酥香阁糕点的房间就配上普通的茶叶,然后顶楼就都用你们手里拿的这些,现在明白了吗?” 那书吏还是没反应过来,还问了一句:“大人,这么麻烦干啥?” 反倒是一旁的那名梓人头目先反应了过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人好像说过……” 第191章 不打脸行不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没记错的话,大人好像说过,顶楼的房间只会用来商谈超过一千贯的买卖,并且嘱咐我们布置的雅致一些,说是还要收取服务费的……” 钟年摸了摸鼻子,“咳咳,那什么,你看看人家,人家都不是咱们县衙的人都能想着,就你想不着是吧? 还不快去!等着扣工资啊?” 那书吏这才如梦初醒,将手上的两个大包搁到地上,寻着门就蹿了。 钟年站在原地,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最后只得苦笑一声,喃喃道: “这他娘的不是白捡块活吗?啧!” 钟年的视线缓缓瞥向眼尾,又缓缓聚焦到地上的两个大包上…… …… “得价钱!” “多少?” “两贯!” “你怎么不去抢?” “这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 “……干完之后我单独请你们吃饭。” “成交!” “艹,给多了!” 钟年十分懊悔地走出了大门,这么一贯钱就白白的丢了。 一顿饭倒不是啥事,他本来就打算请这些人去衙门吃顿饭的,因为以后江宁县有大工程肯定还是得找他们,这顿饭肯定要请,但是今天要是没这事,这一贯钱完全不用拿的,一点影响没有。 他刚才完全可以出去再叫一个人去办这事的,他留下了四五个监工呢! 看起来一贯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但是也能买六七十斤羊肉啊! 不过其实那人说得也很有道理,别说是全都给他一个人办了,就算是最开始他两个人办这事,这也不在人家职责范围之内,人家拿钱就是盖房子,盖完就走的。 钟年也就是闲的没事抱怨两句,这一贯钱倒还不至于让他上心。 出得大门,抬眼便能看到正推着个小车往这边撅的吴质。 小车上面是数个木盆,用盖子扣着。 钟年又往前走了几步,约莫着距离还有几十步的时候,钟年大喊了一句: “你小子给我慢点!” 说完之后钟年就后悔了,因为正好平地一阵风刮了过来,灌了他满嘴。 “咳咳,我真咳咳……” 等到钟年再次抬头的时候,吴质已经快飞到眼前了。 钟年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他娘的聋吗?” 其实钟年平常虽然也爱说脏话,但一般都是“卧槽”这一类自己说的,这是他表示惊叹的习惯,但很少用脏字来骂别人。 然而,他现在真的是快要气炸了。 他嘴上说着慢点,吴质却跑到飞起,眼看着快要到的时候,这小子又突然慢了下来。 钟年想要去接已经来不及了。 小推车最前方的几个木盆在惯性的作用下朝着钟年飞来。 木盖与盆体在空中分离,露出木盆里面新鲜的染料。 这个年代的染料基本都是植物染料,极少有矿物染料,使用较多的也就只有朱砂、孔雀石、蓝铜矿等寥寥数种,而且普通人家也是用不起的。 所以市面上能买到的绝大多数都是新鲜提取的植物染料。 而植物染料最大的特点就是这玩意几乎不掉色,钟年的化学学的也不咋样,所以他也不清楚青石板和水泥印上这些染料之后能不能洗掉。 不管是拦下来还是不拦,这玩意都得崩。 而他身后就是崭新的大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 “亢龙有悔!” 钟年双腿微弯,左臂化直为弓,左手掌心朝外,对着两个木盆二百七十度绕了大半圈,足尖一点,整个人朝空中飞去,离地的同时,右手作举托状推向两个木盆。 在吴质那只有一微米直径的瞳孔的注视下,钟年带着两个木盆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不见如何动作,呼的一声,顺着钟年双掌推出的方向,两个木盆携带者洒出来的染料朝着落日的方向疾驰而去,在空中保持着原有的状态化作一道红蓝双色的流星。 至于落在哪里,那就不好说了,反正在城外。 由于日常打架钟年根本用不到这么高深的武学招式,基本上只靠速度和力气优势就能横扫一大片,所以他的熟练度实在很是一般,根本就收不住力。 可是钟年全力一击的亢龙有悔的威力有多大?不用想都知道,砸在哪都是一个大坑,眼看着这就要用了,钟年显然不可能给这毁了。 可是如果砸到市场之外,给谁家砸穿了都不是回事。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打出城外。 爱落哪落哪,反正江宁县城西不远就是将军山,那一块没啥地,这阵子也不能有人。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都刚刚好砸到了人,那……万分之一的事情都发生了,这属于是不可抗力因素,要是连这都能碰上,那那个人就算是不被钟年砸死也得走在路上一脚绊倒然后摔死。 话说回来,这钟年终究是修武不是修仙,一掌数千米这种壮举放在他身上也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消耗。 浑身内力散去十之七八,几近空虚。 钟年再无力浮在空中,缓缓落到地面上。 “老……老大……俺……俺这不……不是你让俺快点嘛……然后俺就……就……就那什么了嘛……” 钟年差点没气过去。 “你……你……” 可怜的吴质蜷缩成一团,看着钟年那满含杀意的眼神哆嗦着道:“隔那么远,俺也听不到,俺就是看大人您跑了两步,又喊了一句什么,接着就在那大喘气儿,俺还以为是您嫌俺太慢了……” 不说还好,钟年一听这话,杀意是消散了,他快把自己气死了。 “不行不行,来你过来来,你让我打你一顿,这事就算完了。” “啊!”吴质哀嚎一声,“大人,不打脸行不行……” “行!” …… “我他妈的跑是因为怕你听不见,喊的是让你慢点,大喘气是因为说话的时候灌进风去了!” 钟年咬牙切齿得好不容易拼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他到底是没有揍吴质,怕给他打死,但是就吴质这个脑子,能不能在县衙待下去真不好说。 好在,吴质的脑细胞到底是没死绝。 “大人,您别急……” 第192章 手提三尺笔,脚踏连环步!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个,我每一种颜色的染料都买了两份,外面还有呢……” 钟年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你等会,什么时候染料这么便宜了?” 在钟年的印象中,明朝初期,染、墨之类的东西还是很贵的,就眼前这一些应该也有小五贯钱了。 难道,吴质自己垫上了一些? 吴质摸了摸鼻子,“染料铺的金掌柜的一听说是咱们衙门需要,直接免费送了咱们两套哩,大人您只要了六种颜色,这足足八种呢! 都有……我想想啊……额,那什么,金掌柜的记在纸上了,呵呵……” 吴质显然是对这玩意一窍不通。 钟年翻了个白眼,接过吴质手中的黄纸来。 纸上是八种染料作物以及对应的染料。 蓝草——靛蓝。 茜草——红。 栀子——黄。 …… 钟年默默收回了嘲笑吴质的话,因为他也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无所谓,知道颜色就行了,用啥做的他并不关心。 但是,在干正事之前,还有一个华点。 “小吴啊,这我就得批评你两句了,人家免费送,咱们不能免费要啊,人家金掌柜的赚份钱也不容易,所以吧……钱呢?!”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钟年将两手交叠背在身后,微仰着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吴质,瞳孔下移,看得吴质有点毛。 “那个,店里面的伙计帮我拿染料的时候,我悄悄塞到那个柜台上的花盆底下去了。” 钟年眨了眨眼,没再说什么,指了指大门,又掏出五张宝钞,“去,这还有五贯钱,你拿去给金掌柜的送去,咱们衙门从不欠私商的钱。” 吴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挠了挠脑袋,“大人,我觉得吧……” “嗯?” 钟年的声音微微拔高了几分。 “得嘞,小的这就去。” 钟年撇了撇嘴,在脑海中打开系统仓库,随手从不知道哪页掏出来一支墨杆白毫的毛笔来。 这毛笔长得稀奇,笔镗呈喇叭状,笔头根部外放,笔腰暴增近两倍粗细,封颖聚敛,至笔端复常规尖状。 整个笔头呈现倒水滴型,笔杆奇长,足有近两尺,倒不像是一支毛笔,握在钟年手中,却有几分长剑的既视感。 钟年也忘了这玩意是什么时候刷到的,在仓库里面,图标上给的介绍也很简单: 神笔,具象呈现执笔者心中所想之景,默认呈黑色。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所以其实钟年也没底,这玩意到底能不能画出彩色的图像来。 但是既然介绍说了,默认呈黑白色,那肯定就不是唯一的呀,说明可以设置的,具体怎么设置嘛,那就一点一点去试咯。 钟年环顾了一下四周,将目光锁定在了盖染料盆的盖子上。 在脑海中锁定了一只叫做旺财的黄狗之后,钟年轻轻地将手中的毛笔笔端点在木盖的左上角。 也不见钟年如何用力,笔顶上的银色环绳在一股无形的力的作用下带动着笔顶、笔杆乃至钟年的手掌缓缓运动起来。 明明笔毫尖端亮白如雪,无一丝墨色,而划过之处尽皆呈现出漆黑如墨的线条。 严格来说,那就是附着在上面的墨水。 可是一直到萌萌的旺财完全呈现在木盖的中央,钟年也没看到墨水是从哪来的。 “啧,亏我一开始就没有试图搞懂系统的运作原理。” 感慨了一句之后,钟年将其他几个盖子挨个掀开看了看,找到了一盆呈现橙黄色的染料,将笔端伸过去轻轻点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钟年甚至觉得这是个修真世界。 等他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足足三分之二盆还多点的染料已经被吸了个一干二净,连个底儿都没留下。 钟年手中墨色的笔杆缓缓发生了变化,最上面的一小节逐渐明亮,最终呈现为与先前染料一般无二的橙黄色。 钟年脑动将旺财的颜色由黄褐色变为橙黄色,再次动笔。 同样不见钟年如何运笔,笔端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一只橙黄色的小狗跃然“盆上”。 与此同时,笔杆上那一小截橙黄色缩短了一层,之所以说是一层,是因为损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钟年眼神比较敏锐这才注意到。 如果不是因为只有这么一支,钟年是真的打算一剑给笔杆劈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但是也只是随便想想,紧接着钟年又如法炮制,吸收了其他五种色彩,相对应的,笔杆上面又多了五个不同颜色的格子。 但是钟年注意到一个特殊的现象,就是每一截不同的色柱之间都有一道空隙。 钟年看了两眼,也没有多想,走到门外,来到另一辆小车前,将另外两种先前被打飞过一次的染料给吸收掉,然后是补充先前使用过一些的橙黄色。 然而这一次,盆中的染料足足剩了一半有余,与之伴随的是笔杆上橙黄色的格子已经和位居第二的赤红色格子贴在一条线上了。 “啧,合着有上限不早说呐?这系统真不懂事!” “叮~检测到宿主言语侮辱本系统,今日打卡奖励取消。” 钟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最近太久没骂过,都忘了有这茬了,早在系统第一次给他发了块没带充电器的手机,他就这么骂过,然后就倒霉催的一个月满勤没了,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辱骂系统了。 到底是记吃不记打啊! emmm好像这个月满勤早就没了…… 芜湖!起飞! 人嘛,只有在摆烂的第一天会愧疚,后面就只有爽了。 钟年手提三尺剑……啊不,三尺笔,额手提三尺笔,脚踏连环步,顺着东大门的右侧墙体开始“糟蹋”。 当然了,这是自嘲的说法,神笔在手,即便是不会画画的瞎子也能画好,画不好的只有脑子里面不出货的傻子。 更何况钟年的工笔画早就达到了大师境。 是的,画给平头老百姓看的,写意画也没几个人看得懂,还是工笔画来的实在些。 至于那些大贾巨商…… 第193章 你真是个天才……那你也是个天才!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也够呛看的懂。 再者说,少数服从多数嘛。 在神笔的加持下,钟年仅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刷完了大门东侧的半面墙壁和北边墙壁的一大半。 实际上,这不是他速度的极限,而是神笔储存染料的极限。 最开始被打飞的蓝色和绿色染料已经用完了,其他的除了赤红色都还剩下大半盆。 钟年选择的是西游记的连环壁画,采用86西游记的影视形象。 画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就一个目的。 吸引人流量。 钟年终日以半个商人自居,赚钱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在他所有事情当中都是能排到第三的。 江宁县那个有关猴子的故事几乎人人都听过。 但是几乎人人都是一截一截听的。 可能上一回猴子还在借芭蕉扇,下一回就去凤仙郡求雨去了。 也可能上一回唐僧还在撵猴子,下一回就抓玉兔去了。 从云栈洞跳到青龙山也不算稀奇。 所以几乎整个江宁县的百姓,不论贫穷还是富贵,不论健康还是疾病,不论青壮还是老幼,都期待这部《西游记》能早一些问世。 然而钟年从来只在晚上吃完饭之后,瘫在躺椅上讲一些,而且一共也就讲了一遍,大多数都还是衙门蹭饭的衙役听到之后传出来的。 其实,如果钟年把这部书写下来,然后交付保仁印刷出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利润。 另一方面,江宁县的百姓这两年不说是奔小康了,那达不到,但是已经不存在读不起书的情况了,买些小说来看也没有什么压力。 但是权衡利弊之下,钟年还是决定画在这里。 一来,在市场的墙壁上画一组壁画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是非常有必要的,只不过在画什么方面,钟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素材。 钟年前世亲眼见过的壁画只有敦煌石窟和河西走廊墓群,在这方面的灵感真的是无比匮乏,思来想去有意思一点的就一个西游记了。 三国演义太长,不现实;水浒那玩意容易暴毙;红楼梦不适合市场这种地方。 事实证明,钟年的目测能力还是得再练练。 原本他只让吴质去买了一套来,结果这接近两套用完了也就堪堪画完三分之一,师徒四人勉强走到了平顶山,沙僧的肚子上和胸前还缺了一块。 因为绿色染料不够了。 也亏得就沙僧一个人穿绿色的衣服,而且钟年没怎么刻画树木,要不然就这一份绿色染料都画不到着。 看着卷帘大将肚子上的空白,钟年只想狠狠地把吴质揍一顿。 好死不死地,吴质这会儿正从大门拐进来。 这会他看得真切,钟年那想要刀一个人的眼神隔了上百米也是藏不住的,吴质转身就想逃,可是已经晚了。 就这小半个时辰的工夫,钟年的内力已经恢复了约莫三成,敢在吴质出门之前闪到他面前是已经足够了。 “小吴同学,哪里走啊?” 吴质哭丧着脸道,“大人,又咋了嘛……” 钟年搓了搓下巴,“也没咋,就是手痒痒了,想打人。” “这又是因为啥啊?”吴质当然知道钟年不可能真揍他,但他还是很卖力的配合着钟年演戏。 钟年就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充其量算是本色出演,吴质这才叫真演技。 钟年沉着脸道:“让你去送个钱,你送了小半个时辰,不打你打谁?” 吴质立马扬起头来,连带着胸肌也凸显了出来,理直气壮地道: “大人,你是不是还没画完?” 钟年眨了眨眼,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钟馗版沙僧,耸了耸肩,“那没办法,没染料了啊。” 吴质一拍大腿,“对啊!所以我刚才回衙门拿了十贯钱,又去金掌柜的那儿拿了辆车,就在门口呢!” 说罢吴质伸手朝门外一指。 钟年倒吸一口凉气,用左手探了探吴质的额头。 “你小子没发烧吧?” 吴质有些茫然地问道:“大人,什么是发烧啊?” 钟年没回答他,只是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是被夺舍了?这不像啊,我都靠的这么近了还没出手……啧,你刚才出门的时候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 吴质眨了眨眼,完全没回过味来。 那边钟年还在自我怀疑,“难道我以前看错你了?难道……你真是个天才?” 吴质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脖子,头顶缓缓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大人,我刚才回来了一趟,你没看到吗?” 钟年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 “那你也是天才,能踏进我周身百米之内而不被我发现。” 钟年是真没发现,算算时间,他那个时候应该是在……在画尸魔,也就是……白骨精。 当然了,为了吸引眼球,钟年在这画的是大话西游白晶晶的形象,本体依旧是白骨,但是常驻形象是莫文蔚那一版。 好不容易出来个好看的女角色,钟年可能是太投入了,加上功力不足两成,再者吴质就站在门口瞧了一眼也没往里走,所以钟年还真就没注意到。 吴质乍一下子被夸,还有点不适应,站在原地背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你这么有才华,那我就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吴质立马正身道:“大人请讲!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钟年的眼睛里面是掩饰不住的赞赏之色。 “好啊,咱们衙门就需要你这样有上进心的人,呐,去买个锣和锤,然后把这墙画的事满大街的给我吆喝去,务必让全江宁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事成之后本官重重有赏!” 吴质的鸡血瞬间就失效了。 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啊,要不是书吏不是衙役呢,虽然没考得功名,好说歹说也是个童生,满大街吆喝算怎么一回事啊? 但是他前脚才保证的,后脚就说干不了,这好像也不是读书人能干出来的事…… 那按照惯例,钟年自然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不待他做出反应,钟年已经消失了。 吴质歪了歪脑袋,看着刚才被钟年拍过的肩膀陷入了沉思…… 第194章 正巧我也还没吃饭 一直到过了临近戌时,华灯初上,钟年才画完了那只不带金箍儿的猴子的最后一笔。 至此,五圣成真,《西游》已成! 钟年甩了甩实际并不发酸的手腕,环顾四周,一股别样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尽管是抄袭,但是像这样的旷世名作能够经他之手传播开来,这一点上,的确是他的荣幸了。 钟年抬眼看了看天空,将画笔收好,又将空的木盆摞在一起丢到市场的库房去,再一次走进了那一座大楼。 那名梓人还没有走,手里面提着一盏油灯,钟年上到三楼的时候,他正从最大的一个会议室走出来,手里面拿着两个布包,里面还有一点没用完的茶叶和糕点。 钟年冲他挥了挥手。 “辛苦了,兄弟,哦,却是还未请教名姓,倒是年失礼了。” 多新鲜呐,人干完活都快走了,这时候想起来问名字了。 不过这倒也不赖钟年,他第一次去应天找人的时候,接见他的是这家“公司”的“大老板”,眼前这人充其量是一个小队的大队长,他此前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那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道: “大人言重了,在下姓吕,名蒙,字守固。” 钟年惊呼出声,脱口而出道: “吴下阿蒙?” 随后意识到说错话,赶忙又道:“哦,咱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十多天以前了吧?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吕蒙干笑了两声,“嗐,大人过奖了。” 吕蒙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进行过多的讨论。 钟年微微颔首,旋即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十张宝钞递了过去。 “这是尾款,一共六十贯,你点一下。” 吕蒙有些疑惑地道:“大人,不是明天才完工嘛?” 钟年笑了笑,“不差这么一天了,主要是正好今天出门带钱了,我怕睡一觉明天我再给忘了,到时候回衙门取钱还麻烦。” 吕蒙略微点了点头,接过宝钞,并没有数,直接叠好小心放进了怀里。 他知道,别说六十贯,就是六千贯,六万贯也换不来钟年如今的名声,不值当。 两人并肩朝楼下走去,其间互有交谈,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咕咕”声打破了这略有些暧昧的氛围。 钟年的鼻孔瞬间排出两道气体,伴随着一声并不沉重的闷哼。 “那个,守固兄,正巧我也还没吃饭,不如跟我来衙门将就一顿?” 钟年的双唇紧闭,双颊微鼓,看得出来,憋笑憋得很痛苦。 吕蒙咧着嘴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有心婉拒,然而肚子不争气的又叫了一声,随即也只得拱了拱手,“既是如此,那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大人,您确定这个叫将就?” 看着八仙桌上经久不衰的标准十件套——五荤三素两汤,吕蒙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滞。 石桌的标配是火锅或者烧烤或者六件套——三荤两素一汤,这是日常用的。 人多的时候就用标配十件套的八仙桌,这都是有讲究的…… 好吧,其实是因为石桌太小了坐不开那么多人啦。 但是落在吕蒙眼里就不一样了。 他本来还以为,钟年名声那么响,按照常理度之,应该很是清廉,倒不至于说什么家贫如洗,但是在吃这方面应该不至于有多讲究,也就几个小菜配上馒头或者米饭这样子,应该会比普通人好一些罢了…… 所以真就是抱着对付一顿的想法来的! 但,就他目测而言,这尼玛一顿饭就得普通人干个七八天吧?用江宁人的话说,就是一个周了! 单看食材就有接近五百文了,虽然说在应天府那些富人家中这算不得什么,但是这怎么也和清廉不搭边吧??? 钟年摸了摸鼻子,“这个……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们家有个规矩,只要没有人说不在家吃了,那就必须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才能动筷子,所以……就还是新鲜的啦。” 吕蒙目瞪口呆的盯了钟年足足有半分钟,期间舔了好几次嘴唇,最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大人您之前说对付一顿只是觉得饭菜有可能是剩的的意思?” 钟年点了点头,诧异地反问道“那……不然呢?还能是啥?我还能请你吃青菜煮白粥啊?” 说话间,众人齐聚八仙桌,除了钟莹因为站起来都够不到夹菜而没能上桌之外,后院其他人是齐了。 严格来说,这张八仙桌就从来没坐过八个人,就这一次就十一个人,算上买被褥一块回来的丁四六。 也亏得除了穆姨外的几女都身形苗条,钟年和钟月也都不胖,不怎么占地,唯一一个比较壮硕的就是吕蒙。 要是搁后世一群啤酒肚,坐开八个人都得肚皮贴肚皮。 吕蒙虽然块头大,但由于是在人家衙门后院,没好意思放开了吃,反倒是朱瞻基这个最小的吃的最多。 自从朱瞻基打通了任督二脉,钟家就再也没出现过剩饭剩菜这类物品。 后来的后来,一代圣人吴梦祥在他的《钟家小院笔记》中这样总结道: 钟太太曾言顶喜欢小狮狗,钟先生家中却是养不得的,钟太太只得在闲时往邻家抚玩,盖因先生的弟子之饭量异于常人,实不得些残羹予以生活。一直持续到…… 说难听点,朱瞻基都能干出跟狗抢饭吃的事来。 当然了,在朱瞻基离开钟年家之前,他倒是从没打算养过宠物,所以朱瞻基只是可能干出这事来,但是没真干。 饶是如此,那个时候已经做了十多年太子的朱瞻基也把已经立地成圣的吴梦祥给埋怨了个半死。 话说当下,众人谈笑间已经把桌子上的食物消灭的差不多了,钟月由于买被褥出了太多力气,也加入到了干饭大军的行列当中,全程没说过几句话。 由于已经临近亥正时分,钟年给吕蒙收拾出了一间房间,用的都是崭新的被褥,吕蒙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考虑到时间的问题还是住下了。 另一边,齐岳等一行人已经行至溧阳,并在一家客栈住下。 最多再有一日,就到江宁了。 然而,有些人似乎不是很想让他们去江宁…… 第195章 有刺客 夜幕降临,漆黑一片,只有几点星光点缀着孤寂的夜空。 今天多云。 此时是亥时五刻(十点十五),钟腾一家和白淼一家早已睡下,齐岳带来的几名锦衣卫也都各自找地方歇着去了。 还没闭眼的只有齐岳一人。 他睡不着。 多年来的养成的职业素养隐隐暗示他,今晚会有事情发生。 换句话说,他潜意识里面就不想睡觉。 至于具体为何,无从说起。 因此齐岳此时倚靠在客栈二楼的栏杆上,双眼当中尽是茫然。 与此同时,同样有些茫然的还有楼下一间房间当中的五个黑衣人。 房间内只点着一根短小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火光,火光周遭可见距离不超过两寸。 甚至一寸都有些勉强。 桌旁是若隐若现的五个黑色人影。 房间并不封闭,时不时有风通过窗缝和门缝吹扫进来,本就不算旺盛的火苗被吹得东倒西歪,连带着人影也不断地撕裂重组。 短暂的沉默过后,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阴沉地道: “这可是锦衣卫,上面这是打算拿我们当死士了……” 另一人轻声哼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这不奇怪。” “可是我不明白,咱们从五六岁就开始训练,这二十多年都过来了,上面给了咱们那么多资源,现在就用来刺杀这么一帮人? 我可是事先找老鼠问过了,这些人就是两个七品县令的家属罢了,拿我们的命跟他们换,这未免太不值当些!咱们当死士好歹也换些大人物的命吧?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算怎么回事!” “哼,老鼠的话有一半是真的那都说多了,你还信他呢?” “诶~那不能,老鼠对上面是绝对忠诚的,如果他要骗我们,那也肯定是怂恿我们和这帮人换命,完成上面的任务,而不可能这么说让我们起疑心。 至于他为什么不怂恿我们,我倒是不清楚,但是应该可以肯定,他没有骗人。” “那,老大,要这么说的话,我也试着不值当!”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静谧。 “不值当也得干,干了是死,不干的话,回去也是个死,咱们的孩子都还在他们手里,虽然咱们都没了爹娘,但是也总不能让家里断了根。” “啧,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为了这么个兔崽子今天得把命都丢这!” “啧,谁说不是呢,那小崽子我一年都见不到几回,除了是我的种,其他和我没什么关系!” “……” 又是一阵诡异的宁静。 “呼,行了,多说无益,干活吧,早点干完了还能去窑子爽两天,至于以后,就去他妈的吧!” 这话依旧是没什么分贝,甚至还没有此时门缝里面挤进来的一道风带出的“呜呜”声分贝高。 然而不管是因为风声还是人声,瑟瑟发抖的蜡烛终于走完了它的一生。 连带着房间再次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至于屋里面有没有人了……没有人知道。 齐岳只知道,有人上楼了。 楼梯上两个,脚步急促但沉稳,呼吸均匀,是练家子。 不待他做出反应,眼前银光闪过,一道亮银色的细线朝着他的脖颈袭来。 齐岳一脚踹在栏杆上,整个人朝后倒去。 “唰”地一声过后,齐岳左手持刀,右手顶着刀背的前端,挡住了从左侧挥来的一刀。 仅仅一个照面,那一声“有刺客”已经远远地传播了开来。 不管其他人听到是什么反应,但是对于齐岳的心腹来说,比什么铃声的闹钟都管用。 但,齐岳好像是有些错估了这帮刺客的实力。 他自己的话,毕竟是锦衣卫三把手,虽然一对二一时之间也有些吃力,但是还能过个来回,但另一边可就不怎么妙了。 两声惨叫传来,不用听也知道已经有人遇害了。 齐岳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虽然他这边人多,但是单看眼前这两个人的实力,估计今天就算是赢也是惨胜。 最主要的是,钟年的家眷估计…… 齐岳分心片刻,斜刺里一把匕首袭来,直切他的后腰。 齐岳咬了咬牙,将眼前的人荡开,侧过身去躲过这致命一击,左臂上则是硬挨了一刀。 齐岳闷哼一声,没时间去看伤口,一边挥刀击退眼前的敌人,一边朝后退去。 怎么救下更多的人已经来不及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眼前的五个人击杀。 不然他们谁都走不掉! 齐岳快步退到自己的心腹手下身旁。 他这边到底是十多个人,先前上楼的两名刺客已经有一个倒在了血泊里。 另外一个在看到齐岳近身之后也是快速向后退去。 早有人挡住了齐岳身后追来的两人。 但是由于客栈的走廊拢共就那么宽,还有很多人站在房间里面根本插不了手,几乎就等同是巷战。 齐岳这边也已经倒下了四个人,其中一人显然并不是他的手下,估计是钟年的哪个亲戚。 齐岳没来得及思考更多,将佩刀叼在嘴里,撤下左臂上的一块衣料在一旁一名心腹的帮助下快速包扎了伤口,随后大踏步点出朝着落单那人冲去。 身后被自己的手下挡着,短时间内不至于被突破,而对面那人已经快退到了走廊的尽头,显然是最容易拿下的。 那人自知不敌,一肘推开了身后的窗户,一脚踏上窗台,便准备纵身向下跳去。 齐岳眼疾手快,绣春刀化作银盘飞旋出去,精准的命中了那人的后颈。 齐岳没来得及去看,夺过身后一名心腹手中的刀,足尖一点,连踏三人的肩膀欺到近前,对着最近的一名刺客迎头劈去。 那人不敢托大,飞身向后退去,另外两人同时纵身朝着齐岳横扫过来。 这两刀如果击中,齐岳断然没有存活的可能。 但齐岳丝毫不慌,手中绣春刀改竖劈为侧斩,“铛”地一声将右侧扫来的长刀荡开,同时稳稳落地。 左边那一刀早已被一旁的心腹化解。 那人的身手也极为不凡,同样将手中绣春刀朝着被齐岳逼退的那人甩出,自己则飞扑过去抱住齐岳左侧那名刺客的大腿,将其硬生生地拖拽到地上。 饶是如此,他自己也不好过…… 第196章 难道你想失去更多的人吗? 一声惨叫过后,那人身下的刺客将手中长刀狠狠地扎进了这名心腹的肩头。 由于整个小腹都被死死的压住,所以这名刺客倒也没有办法进行更多的活动,只能不断地搅动手中的长刀。 伤口从最开始的刀缝逐步扩大为一个恐怖的血洞,露出鲜红的血肉和森森白骨。 那名心腹的力气越来越小,惨叫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但实际上,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在那名心腹彻底力竭之前,早有两人合刀而上,一人将那名刺客握刀的胳膊砍下,另外一人向前踏出,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至此,五名刺客已去其二。 先前倒飞回去的那名刺客和被齐岳击退的刺客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随后同时飞身而起,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暴退而去。 齐岳的一众心腹有心去追,被齐岳拦了下来。 “先给老宋包扎伤口,看看还有没有能救活的!快!” 说罢率先走进第一个死的刺客所在的房间。 房间内除了倒在血泊当中的一名刺客以外,还有躺在榻上的一名中年人以及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一名他的心腹手下。 齐岳提着刀小心地上前几步,手起刀落将那名刺客的头颅斩下。 随后这才走到榻边探了探床上那人的鼻息。 死透了。 齐岳深吸一口气,又走到他的那名心腹身旁,将他翻了过来探了探鼻息,但是手指刚靠近他就知道不用探了。 因为借着窗户反射的刀光,他清楚的看到了那人脖子上细细的血痕。 死的不能再死了。 齐岳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双手捂面。 “大人,大海和小黑死了,老宋和大海还有一口气,已经去请郎中了。” 听到这个消息,齐岳抓在额头上的手指都忍不住加重了几分力气。 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沉声道:“好,我知道了,让人进来看看,榻上的是谁,然后你们留下两个人,打一口棺材,好好安葬。 大海和黑娃子的尸体还有那三个刺客的尸体都抬到咱们在溧阳的百户所去,交代当地百户,务必查到这伙刺客的来路。” “是,大人。” 那人大踏步下了楼,一阵阵“咚咚”声传入齐岳的耳朵,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他的胸口上。 他恨。 恨这群刺客。 恨死的不是自己。 但要说他最恨的,还是恨自己不能像钟年一样,抬抬手就能解决世间一切敌人。 他在想,如果钟年在这里的话,是不是最多只会死一个人,还是因为他需要抽出几个呼吸的时间解决眼前的三名刺客,然后在花一个呼吸的时间赶路过来,再两个呼吸过后,这帮刺客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最多最多会被他们偷袭杀死一个人,多一个都不可能。 最起码最起码,也要比现在好的太多太多了。 老宋那个样子,说是有一口气,可是救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便是救活了,这辈子也几乎成了废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死的人里面,只有大海还稍稍好一点,家中有哥哥还有弟弟,儿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妻子早些年已经去世,也无甚牵挂。 虎头,也就是第一个房间里面地上躺的那一个,是家中老幺,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孩子还不到读书的年纪,早早地就没了爹。 最惨的还是黑娃子,外号小黑,实际上,他也确实是齐岳手下最年轻的……两个月后行加冠礼。 比钟年还小了几个月。 这还不算,小黑的父亲在跟朱棣靖难的时候就是齐岳手下的兵,后来战死之后就把小黑托付给了齐岳。 …… 钟年听完齐岳的讲述之后,也不禁有些同情眼前这个胳膊上还绑着麻布的男人。 在这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死了的人比活着的人更幸运。 他相信,如果有选择的话,齐岳一定会选择拿自己的命换其他几人的命。 这样活着真得是一种煎熬。 实际上,钟年自己也并不好受。 死的人是他的大伯钟毅。 虽然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血亲,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只不过钟年调整的很快,死人当然无法复活,但是不代表剩下的人应该一直活在阴影里。 “齐将军,这几个人的家眷都接到江宁来吧,他们是为了护送我家的人而死,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另外,如果你收到了有关这群刺客的消息,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这个仇,我亲自来报。” 齐岳愣了愣神,随后摇头苦笑道,“要是我有你这武艺就好了,今天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钟年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这是没办法滴,我这个叫天赋异禀!” 说罢钟年扭头朝着另一座院子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老范过两天要去提亲了,估摸着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干脆你和秦莲姑娘的也一块办了得了,省钱,还热闹。” 齐岳起身挠了挠脑袋,神情有些落寞地道:“再说吧……” 钟年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有些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已经失去了他们,所以你还想失去更多的人是吗?” 齐岳刚刚迈出一步,听到钟年的话之后呆立在当场。 …… 钟年不知道齐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到他安顿好了钟腾等人之后,再回到自己的院子时,齐岳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 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纸条,钟年展开来看,上面只有一行用钟年院中的铅笔写成的字: 聘礼后日送来。 钟年耸了耸肩,随手一扬,纸条化作一缕轻烟飞散。 与此同时,同样的飘烟出现在钟年家的大烟囱上。 今天的炊烟比往常出现的更早—— 因为今天多了二十几口人吃饭。 县衙的八个后院住满了七个,大多院子连正屋都摆了几张床,就剩一间被烧掉一半屋子的没人住,偶尔有来串门的住那儿。 除了丫丫、穆姨和秦莲之外,钟母、白淼的母亲、白淼的姑姑、钟年的婶子…… 第197章 再听一会你也成老阿姨了! 总之几乎这个院里面会做饭的都去帮忙了。 额,除了钟年。 这小子还是老样子,一杯茶,一躺椅,一觉睡到耳垂起。 额……不过这一次揪他耳朵的可不是丫丫…… “妈……妈?啊不,娘,干啥呀?疼……” 钟母这才松手,钟年的耳垂已经被揪红了一片。 钟年一边捂着整只耳朵,一边委屈道:“放衙了我睡会怎么了嘛?” 钟母回头看了一眼,弯腰凑到钟年耳边低声道:“桌子不够了。” 钟年依旧有些茫然,“桌子?什么桌子啊?” “吃饭的桌子啊。” 钟年眨了眨眼,“娘,你看那是啥?” 钟年朝着自己面前的石桌指了指,还用脚在石桌腿上踢了两脚。 钟母翻了个白眼,再次揪起钟年的耳朵,没好气地道,“这一张桌子能坐了三十多个人?” “疼疼疼,娘,你就不能换一只嘛?这么死心眼干嘛……” 钟母闻言果然松开了手,换了另一只耳朵。 “好好好,娘,我去想办法,我现在就去买成吗?轻点啊!” 其实钟母当然是没使劲,钟年也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单纯比较享受这种和母亲相处的氛围。 上一世他的父母只知道关心他的学习成绩和温饱,仿佛他的世界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还有上学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钟年都走到院门口了,钟母在后面又嘱咐了一句:“别忘了,还有椅子。” “哦,知道了!” 钟年当然没打算真的去买了,县衙库房就有现成的桌子,干嘛花那个钱。 但是,别人可能不认识,那老范不能不认识啊! “老大,这,我怎么瞅着这么像……” “啊像……像那个老张那酒馆的桌子是哈?我这就是从他那拿的嘛,额……他现在主要是……这个……经营乌衣巷那边,哎,啧,这酒馆这边这规模就缩小了不少嘛,那……那这不正好倒下来一批桌子!这个叫……叫……叫循环利用,不能浪费嘛……” 饶是范文宇已经跟在钟年身边熏陶了一年了,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是忍不住战术后仰。 不出意外,钟年这话甚至都是现拼的,想一句说一句那种。 额,这个,那个,这不就……就这四个词儿,范文宇听了不下一百遍了。 关键是其他人还真就信了,心安理得的将饭菜搁在桌上。 吃完饭之后,趁着众人洗完拉呱的工夫,范文宇凑到钟年身边,有些苦逼地道: “老大,这明天还得用啊……” 钟年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得用,这不是事急从权嘛,你这样,我交给你个任务,明天给你放半天假,你领着人去买几套桌椅回来。” 范文宇忙后撤了“十里”,一边摆手一边道,“那还是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用,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干嘛?给你放假都不愿意?让你带着人去,又不用你搬!还不用花钱,工费遛弯都不干?” 范文宇把手一摊,“大人,小的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这事真办不了!” 钟年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那行吧,那我找阿月去,哎对了,你看到过我二弟没,今天我爹娘来了也没见他出来打个招呼,难道回去了? 也不对啊,他应该不会不跟我说一声的……” 范文宇扯了扯嘴角。 “那个,我估摸着你去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罢范文宇拱了拱手,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钟年挠了挠后脑勺,喊了一嗓子,“那个,所以,他在哪呢?” 范文宇脚下一个趔趄,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钟年还是一头雾水,原地思索片刻后,悄悄摸到了“八卦阵”的边缘上。 阵内,数名“女道士”正在用声波交手,战况一度陷入胶着,谁也打不到谁。 钟年“观战”了一会,又悄悄摸到床边临近钟暮瑶的位置,在窗纸上扎了个小洞,轻轻送了一小缕内力进去,在钟暮瑶肩膀上点了下。 钟暮瑶回头看了一眼,缓缓起身“收招”并退出“战场”。 “怎么了?” 钟年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你是怎么能和她们聊得来的,我一和她们聊天就犯困!” 钟暮瑶掩唇轻笑道:“婶子们在跟我讲你小时候的事……” 钟年顿时如遭雷击。 “嘎?嘶~不行不行,你不能再进去了,你跟我过来来。” 说罢钟年拉上钟暮瑶的手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诶?干嘛呀?公子,我还没听够呢……” “听什么听,再听一会你也成老阿姨了!” 钟暮瑶撇了撇嘴,“那又不是只有我在,秦姑娘也在嘛!” 钟年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你说哪个秦姑娘?” 钟暮瑶眨了眨眼,“两个都在啊!” “……好好好,全书完!” “啊?” “没事,额,那什么,你看到阿月没有?” 钟暮瑶的表情也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和范文宇一模一样。 钟年颇为诧异地道,“不是,他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啊?” 钟暮瑶忍不住娇笑出声,“公……公子,你还是自己去他房间看一看吧……” 说吧,钟暮瑶也掩着嘴朝着她和钟年的房间走去。 钟年还不忘在后面嘱咐道,“记得洗香香在榻上等我哦~” “呸!” 远远地,就听到钟暮瑶啐了一口。 钟年耸了耸肩,不以为意,转身朝着钟月的房间走去。 钟月暂时和朱瞻基和吴梦祥他们住在一个院,现在还要加上钟时和钟辰,也就是钟年的四弟和五弟。 由于各个院子之间是相连的,因此钟年一路上除了打招呼就是打招呼,不是这个亲戚就是那个亲戚,要不就是白淼那小子的亲戚,钟年本来就脸盲,之前都是凭借着原来灵魂的记忆勉强认出来人,现在天一黑,他是真的睁眼瞎。 一趟下来没叫对几个,好死不死地这几个小子的屋在整片县衙属院当中的最南端,钟年尴尬地都快能用脚趾抠出来三室一厅了。 好不容易赶到了几小只住的地方,钟年朝着唯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走去。 本着礼貌的原则叩了抠门。 “谁啊?” “是我。” 不多时,朱瞻基过来将门给打开…… 第198章 你和那姑娘好了多久了? 屋内点着灯,虽然不算太亮,但是看清屋内的状况还是没问题的。 正因如此,待到看清房间内的情形之后,钟年一度怀疑自己走错房间了…… “娘?你怎么在这?” 是的,钟年进门之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闻声回过头来的钟母。 钟母此时没好气地道,“还不都怪你!” “啊?我?不是,我什么时候让你……” 钟年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后有人在戳他,正是刚带上门的朱瞻基。 朱瞻基看了钟年一眼,指了指钟母身后的床榻上躺着的人影。 由于这儿的灯光并不算亮,所以钟年倒是没看清榻上躺的是谁,只见朱瞻基就做了一个背东西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是哑巴吗?” 朱瞻基撇了撇嘴,依旧没说话,自顾自地顺着侧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因为他们几个年龄比较相近,共同话题也多点,所以钟年就把朱瞻基的房间从靠着他的院子安排到了这里。 和朱瞻基一个屋的是吴梦祥。 另外一间则是钟时和钟辰兄弟俩还有白淼的弟弟白森,钟月自己一个人住中间——因为中间是正屋,本来就不是住人用的,钟月只是在这暂住,过两天还是要回国子监去的。 钟年很快便猜出榻上躺着的人是钟月,小心翼翼地躲着钟母的目光溜了过去。 “阿月,你怎么个事,怎么一整天不见个影?” 榻上的钟月没有翻身,保持着侧卧的动作平面转了一百八十度过来。 “哥……我起不来了!” 钟月的声音带了些哭腔,脸上清晰可见的褶皱写满了痛苦。 钟年脸色微变,忙问道,“到底怎么了?吃坏东西了?被人打了?还是……” 钟年话没说完,钟母就没好气地道,“你还问怎么了?让你累的!” “我还……让我……啊?不是,我干嘛了?” 钟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钟母指了指钟月的脖子,“阿月昨天给你搬东西,他搬不动就拿肩扛,现在后颈直不起来了!” 钟年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愧疚地看向钟月,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了钟月的后颈下面半寸的地方——大椎穴。 一缕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态物质缓缓从钟年的指尖流出,涌入钟月的上督脉。 从原理上讲,钟月这个情况和落枕是差不多的。 肌纤维过度拉伸,逐渐失去弹性。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那就和艾滋有点像,艾滋破坏人体免疫系统,但是不会直接致命,而是在没了免疫系统之后随便得点小病致命。 这个也一样,如果只是肌纤维过度拉伸,并不会有疼痛的感觉,只是会点头摇头的时候会不舒服。 这也就是昨晚钟月吃饭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原因。 但,众所周知,没有人睡觉的时候自始至终都能保持一个姿势。 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睡姿不好,最多就是起床的时候,有些部位会发麻发酸。 但是对于肌纤维被过度拉伸的人来说,如果脖子整晚都处于发力状态,这些本来就僵硬的肌肉就彻底崩溃了。 它们内部的肌纤维断裂,并且产生炎症因子。 此后肌肉收缩的时候,炎症因子会随着肌肉组织被挤压到神经末梢附近,所以就会疼。 钟月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状况。 当然了,这种东西其实是可以靠自愈的,肌纤维的自我修复能力还是很强的。 一般落枕不会超过两天,钟月这样的最多三四天也就好了。 但钟年怎么可能忍心让他这么遭罪呢。 太玄经内力虽然大开大合,但并不霸道,在钟年精妙的控制下,用来理顺肌肉,修复纤维并不是太难的事。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钟月脸上的扭曲和褶皱已经消失了,虽然他试了一下,直起身来还是有些麻烦,但是最起码不疼了。 “大哥,谢……” “打住打住,别说那些话,我不爱听,再说了,本来也是因为我你才这样的,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不过…… 我怎么记得,我好像给四六钱让你们雇马车了来着……他没跟你说?不能吧……四六不应该是这种人啊……” 钟月重新枕在枕头上,听闻这话,脸色又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那个,大哥,马车倒是雇了,然后四六兄弟说是要雇人搬来着,我没舍得花那个钱,我们就自己搬的,然后那钱我俩……就……就平摊了……” 钟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干脆把被子拉上,只露出一对小眼睛来。 钟年深吸一口气的同时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至于穷成那样?” 钟月眨了眨眼,随后点头如捣蒜。 钟月缓缓扭头看向钟母。 钟母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阿月,我和你爹每个月给你一贯钱你还不够花啊?你都干什么去了?” “等等等等会,娘,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一贯钱?不是,一贯钱在江宁都活不了一个月,何况阿月在应天府啊?” 钟母忙道,“我知道一贯钱不多,但是阿月说国子监是管饭的呀!而且他买书的钱我们都给他的,这一贯钱是给他平常用的,怎么也该够了吧?” 钟年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虽然一贯钱对他来说都不叫钱,但是如果不算吃喝的话,钟月一直待在国子监,一贯钱还真够用了,他也没啥日常开销才对,国子监可没有周末一说,就算是休息也都是自己在学院内学习,哪还能捞着出去逛街啊? 哎?那,他钱呢? 钟年猛然回过头来看向钟月,“你和那姑娘好了多久了?” 钟年连称呼什么的全都省了,直入主题就这一句话。 钟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道,“和她没关系!哦不是,没有,没有她……没有……” “好好好,我就知道!” 钟年第一次从刘海处双手挠头。 理论上来说,十七岁了已经可以结婚了。 但是……怎么感觉那么怪呢? 第199章 然后……然后就然后了嘛…… 其实还是钟年长久以来形成的固有观念在作祟,因为一旁的钟月亲妈,得知儿子“早恋”,现在是欢喜的不得了。 人家十七岁,孩子都会满院子跑了,钟月十七岁,连个媳妇还没有,这一直是钟母和钟父的一根心头刺。 前年钟月还没进国子监的时候,钟腾老两口就给他安排了两门亲事,都没成,都被钟月给搅黄了,气得钟腾把钟月吊起来打了一个多时辰。 饶是如此,钟月的立场依旧坚定——看人你看,下聘你下,成亲你替我去。 其实不只是钟月这样子,钟年也有过同样的遭遇,那个时候钟年还没魂穿过来,也是天天被安排相亲,他那个时候也就和钟月一个岁数。 但是好在,那个时候的钟年心气高,一心想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一般人家的姑娘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就那么闹了两年,第三年,钟年考中了贡士,还是全大明最年轻的贡士,形势瞬间翻转,再也没人把钟年的“雄心壮志”当成玩笑话了,人家有那个资本了,所以钟年就逃过这一关了。 同样的,前年(永乐四年)钟月考中了贡士进了国子监之后,老两口也就不好催了,但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着急啊! 所以钟母不光没有怪罪钟月,还很是欣慰。 那表情就好像在说“我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钟年已经不记得今晚第几次翻白眼了,理了理思绪后,坐到榻上,神情严肃地向钟月问道: “什么时候认识的?谁家的姑娘?多大了?住在哪?” 钟月缩着脖子,没吭声,良久才道: “哥,你还记得阿梅吗?” “啊?我记得什……啊,阿梅?好像,有点印象……还是想不起来,到底谁啊?” 钟年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个姑娘,但是应该属于原本灵魂的记忆,所以有些模糊。 “就是,就是茂弘兄长的小妹林梅……” “林?茂弘?谁啊?” 钟月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似地嗐道,“哦对,哥你还不知道,茂弘是林硕兄长的表字!” 钟年的脑海当中一段模糊的记忆缓缓浮出水面,同时他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滞。 在钟年的记忆当中,林茂弘,是和他同一届参加会试的考生,当时他第一次进京,那个时候钟月只有十三岁,刚刚参加完乡试,考中举人,非要缠着钟年带他一起去。 当时钟年害怕路上一个人孤单,就趁着钟腾夫妻俩不注意,在出城之后把偷偷溜出来的钟月给带上了。 在考试期间,钟年认识了这位林硕,他是福建闽县人,与钟年交谈甚欢,曾同住一家客栈的一间屋子,仨人硬挤两张床。 没法子,那个时候是真穷。 后来放榜之后,三人打道回府,正巧林硕回家要路过浙江,所以三人便同行了一路,林硕还在钟年家待了两三天才走。 闲暇之余,两人聊天的时候,林硕告诉钟年自己有个小四岁的妹妹,和钟月差不多大,当时钟年也没当回事,也许林硕真的就只是随口一提。 谁曾想,包袱埋在这呢! 眼看着钟年脸上的表情和翻书一样急剧变化,钟月又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嘴巴在被子下面咕哝道: “前年茂弘哥进京参加殿试,不过没考中,但是他的文章被国子监的一名先生看中收作弟子,然后…… 然后,茂弘哥全家都迁到应天来了,然后……然后就然后了嘛……” 钟年翻了七七四十九页的“书”,脸上的表情化三千为一,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所以,你就和他妹好上了?” “啊?啊……啊~啊!” “好好说话!” “哦,那天放旬假(一月三旬,一旬十天,十天放一次假),茂弘兄长请我去他家做客来着,然后……然后就然后了嘛……” “所以,这是你的口头禅吗?” “口……口什么蝉?” 钟年拍了拍额头,“没事,所以你现在怎么打算的?我记得,林梅今年也得有十六岁了吧,还没嫁人呢?” 钟月的脸色变得有些红,声若蚊蝇地道:“我们说好了,等我考中进士就娶她的……” 钟年皱了皱眉,“不是,你怎么和白淼那小子一个路子的?还有,在此之前呢?我记得林硕那……茂弘家里面也不怎么富贵,按理说姑娘十六岁应该早就出嫁了吧?” 钟年有些茫然地道:“那个时候阿梅才刚十四岁呀!” “……” “来钟月你起来来,起不来没事,你把身子翻过来,我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钟月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对不对,哥,花也有黄色的、白色的……嗷!” 钟母忙上前阻止道,“年儿,轻点打,十四岁……也不小了吧?娘当年就是十四岁嫁给你们爹的!” 钟年好不容易也才刚在钟月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就被钟母拦了下来。 “不是,娘,这不是这么回事,十四岁是不小了,哎……我,我这么说吧,娘,您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两年阿月动不动就走丢了吧?” 只一句话,钟母瞬间清醒过来,趁着钟月还没反应过来,照着他屁股上又是一巴掌。 “啪!” 钟年为了防止误伤,都是小心再小心,所以手底下的劲反倒是很小,但是钟母就没这顾忌,因为她的力气再大就那么大,也打不坏,所以这一巴掌是用了全力的。 “娘!疼!别打了!嗷!” 钟母连着在钟月屁股上甩了五六巴掌才停下手来,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疼了!之前动不动就走丢一个多月跑去找人家小姑娘,每次回来都弄得一脚的水泡,那个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啊?!” 钟年摸了摸鼻子,徒步近千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小子还挺值得让人尊敬的。 毕竟钟月也是一代天骄,为了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着实是有些……倒反天罡。 但是让钟年没想到的是,后面还有更炸裂的…… 第200章 你到底娶不娶? 钟月弱弱地道:“娘,其实也没有一千里吧,阿梅家里面虽然也不富贵,但是还算有些钱,她经常坐马车来接我,一般我走过温州府就可以坐马车去福州府,然后走不了几天就到闽县了……” 钟年站在一旁转过身去,额头上扬,一只手自上而下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是真没眼看了。 感情这还是个吃软饭的。 额……也不能这么说,算双向奔赴吧,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就为了见上一面,待上短短几天就得往家撅。 钟月第一次消失的时候,那个时候钟年已经声名鹊起了,所以几乎整个东阳县上下都在帮着找钟月,然而找了半个月也没找到。 钟腾也不好过多的麻烦人家那么多人,所以就对外宣称找着了,然后自己和亲戚邻居私下里面还在找,甚至官府出面去附近的山上找山贼对峙。 明初虽然没有大规模的匪患现象,但是小规模的山贼还是有不少,大多都是元末乱世的起义军残余。 到一个月的时候,衙门也放弃了,不值当。又过了半个月,街坊邻居和一些偏远的亲戚也都觉得没希望了,纷纷劝说钟腾放弃。 甚至一度有人提出给钟月立个冢。 到两个多月的时候,钟腾自己也放弃了,结果偏偏这时候钟月回去了。 真别说,这小子编瞎话还有一套,当初钟月给出的解释是,去偷人家一个商队的东西差点被发现,为了避免被告官府,他就换上了人家活计的衣服混了进去。 结果那是一队浙江来的商队,钟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去了浙江,半道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溜回来的。 当时钟月的确是满身的血痂和一脚糜烂的水泡,钟腾和钟母一时心疼,就也没怀疑,只是教育他以后不可以再偷东西,然后想要什么跟父母说之类的话…… 然后钟月还真就学聪明了!额——第二次回家的时候他说是犯了宵禁怕被抓到在城外对付了一宿,结果第二天被押送劳役的官兵当成逃犯抓去做劳役了,好在遇到了当地两名他的同学给他作证,这才被放了回来。 第三次说被山贼给抓走了,然后山贼躲官兵,带着他们这些俘虏跑到另一座山头了…… 钟年的视线瞥向眼尾,侧了侧身子,面对另一个方向用余光瞥向钟月,有些不敢确定地道,“该不会上次你说浙江有个同窗举办诗会,那请帖也是假的吧?” “那个是真的,那个是沈老先生托人给送来的,那还能有假啊?” 钟年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抹额间并不存在的汗。 谁知道后面钟月还有一句,“不过,我没去就是了,我把邀请函给茂弘兄长了……” 钟年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想要掐死钟月的冲动。 泡妹之前还知道贿赂大舅哥?这他娘的都是跟谁学的啊?!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谁都没有先开口,钟母这一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悲喜参半吧,说不上好肯定也说不上坏。 在这一点上,钟年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因此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钟年声音平淡地问道:“你确定了要娶她对吗?” 钟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一个鲤鱼打挺又从榻上站了起来,一手捂着后颈,身体有些打晃,但还是激动地喊道:“哥,我确定!” 钟年看着钟月痛并快乐着的表情,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别等你考中进士了,那还要不知道多久呢,正好最近齐将军和老范都要成亲了,你也一块吧,你们仨一块办,也热闹些。 牌面的事不用担心,哥自有安排。” 钟月有些犹豫地道:“哥,还是算了吧,范大哥不是说下个月末就要成亲了,我现在去提亲,这么快就成亲,会不会太快了啊?而且,我现在无钱无势的……” “钱,哥这里有;势,哥这里也有;聘礼,哥给你备;你,是大明唯一一个十五岁以内考中贡士的人。所以,你在怕什么? 怕她爹不同意?” “那倒不是……” “拿脑子想想也知道不是,要是她爹不同意你还能仨月两头的往人家里跑?” “哥,我一年也才去三回……哪有那么多?!” “不是,你能不能听点有用的?” “哦,哥你说。” “你到底娶不娶?不娶我让别人娶了!” “不行!” 钟月嗷一下又跳下了榻,结果脑后一阵剧痛袭来,左腿膝盖下意识地弯曲,眼看着就要毁容了,被钟年一股内力缠住拉了回来。 “不行就不行,你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到底娶不娶?给个准话!” “我娶……娶是肯定要娶的,但是哥,大伯刚……我现在成亲,让信哥他们怎么想……” 阿信,就是钟毅的长子钟信,钟年和钟月的堂兄。 严格来说,元朝时期儒学断层,这个时间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在地方上还是有些空缺,就比如说非嫡系长辈去世是不需要守孝的,大家还是各忙各的,只有死者的直系后代需要守孝三年。 但是这虽然不违法也不算违背礼数,可是从人性的角度来讲,这是有些不道德的。 倒不是说非得也跟着守孝三年,但是人家前脚刚死,这边后脚就成亲,肯定还是不太好看的。 钟年先前却是忽略了这一点,听到钟月的话后也是愣了愣神。 “那……哎,那要不你们就都推到七月份吧,让信哥和阿乐他们都缓一缓,正好老范和齐岳那边的聘书都还没下,这日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提到这个,钟年也有些伤感,好端端的一个人,前不久还刚见过的,说死就死了。 一直沉默旁听的钟母缓缓开口道:“年儿,两个月的时间,会不会也太短了些……” 钟年的眉尖飞快蹙了一下又松开,神色恢复如常,垂眸道:“无妨,这两个月内,我会抓到这群刺客,给大伯报仇,这样,阿月成亲,就算是冲喜了,过去的事情,也该让它过去了。” “可是,即便是阿信和阿乐他们不介意,还有……” 第201章 谁说一样的?我可没说哦! “就算他们不介意,街坊邻里也会说闲话的,更何况咱们现在是住在县衙,年儿你又是这一县的父母官,咱们现在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外人看着听着的,可不能乱来。” 钟年语气略带无奈地道,“放心吧妈,江宁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没有人会说闲话的。” 之前他牵着钟暮瑶在大街上走都没人说闲话,更何况现在。 诚然,如果这是钟腾发生这种事,那钟月说什么也不能在三年内娶妻,不然是真的会成为整个大明的笑话。 但是,现在钟月只是钟毅的旁系亲属,这事还上升不到那个高度,仅仅是是在江宁县小范围传播,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通过百姓的嘴传遍整个江宁县乃至周边一些地方,但是也无伤大雅了。 然而,钟年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漏洞的决定在未来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翌日,五月二十一,对于钟年,对于江宁县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当然,和白色情人节没什么关系。 在千万声呼喊中,那被江宁县令、衙吏、百姓寄予厚望的“江宁农贸市场”正式开业。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剪彩仪式,但是钟年还是有模有样的搞了个开业仪式出来。 说是仪式,其实也就是在大道的中央搭了一个台子,仪式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钟年讲话,然后赞助方代表讲话。 所谓的赞助方自然是朱高炽了,而且其实也就只有他一个,毕竟这么大规模的工程,一般人像是张通他们也根本掺和不起。 钟年走上台的时候,围观的一众百姓们大多都眼含惊奇,毕竟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这阵仗,虽然此前钟年也作过不少演讲了,但毕竟行业不同,这次农贸市场主要是为农民服务的,而这些农夫当然都没啥空闲的没事去看钟年演讲。 有惊奇自然就有议论,钟年站定之后,双手虚按…… “……” 钟年多少有些高估了这些百姓的理解能力。 “乡亲们!大家先停一停,听我说!” 就非得喊这一嗓子,他们才听得懂。 “首先,尊敬……啊不,亲爱的乡亲们,大家早上好啊,那相信大家也都认识我这张不怎么帅气的脸了,我就不作自我介绍了,咱们直奔主题,好不好?” 然而,钟年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场中捧腹之人不过三五。 钟年有些懵,但旋即他看到了一众百姓们颤动的面皮,甚至有的人已经掩嘴偷笑。 钟年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之前让他们先停下,这阵自己还没说让他们开口说话…… 钟年将刘海往后掀了掀,心情有些凌乱。 “乡亲们,你们……你们想笑就笑出来啊,咱都敞开点,这农贸市场就是为咱们百姓开设的。 百姓,就是这农贸市场的主人,咱们县衙呢,也只是代为管理。 呐,乡亲们到了这,就和回家是一样的,难不成有谁回了家也是这么个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钟年又特地摆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和底下百姓先前的动作如出一辙。 这一招的效果还是很好的,虽然还有一小部分人放不开,但是通过场中合声的分贝来分析,效果已经达到了。 钟年再次抬起双手,这一次,还没等他按下去,底下的声音就自动减小了。 “首先,我代表参与建设农贸市场的来自‘福通顺’的诸位梓人、我们的全体衙役向乡亲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诸位都知道,咱们现在站的这个地儿,叫做农贸市场。 但是我听说有一部分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我就来简单的介绍一下。 首先,名字里面带市场俩字,很明显,就是做交易的地方,通俗点说,就是做买卖。 只不过,寻常的市场,卖东西的大多都是商人,咱们乡亲们大多都是去买东西的。 可咱们这农贸市场却正好倒过来了,卖东西的大多都是咱乡亲们,买东西的反而成了商人群体。 农贸农贸,那卖的自然就都是农产品了,也就是从地里头长出来的东西,还有,从河里抓来的,山上打来的,山里采来的等等这些……全都可以拿到市场来交易!” “大老爷,那以后卖东西还能去原来的市场嘛?” 钟年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东市场和南市场保持不变,但是西市原来的农产品摊位必须移到农贸市场来,空出摊位来给别人用。” 实际上,农贸市场所在的位置就是西三市里面。 又有人道:“大老爷,既然如此,为啥还要建这么个农贸市场啊?这得花不少钱吧?” 钟年微微颔首,“是花了不少钱,从原料到人工,算上场地,花了差不多一万贯吧!” 钟年一脸云淡风轻地抛出这个数字。 场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以及吞咽唾沫的声音。 一万贯,一个普通人不吃不喝也得赚七八百年。 如果算上一个普通人一家老小的温饱,那么得要……五千年。 忙活一年也就能剩下两贯钱的余钱。 场中又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那大老爷,这农贸市场不就和原来的市场一样,这一万贯钱可花的太冤枉了!” 钟年微微勾唇,朗声道: “谁说一样的?我可没说哦。” “哦?那敢问大老爷,不一样在哪呢?” “你听我给你掰扯啊,首先,咱们农贸市场提供官方回收服务。 简单点来说就是,你卖不了的东西,由咱们衙门出面回收,并且给你一个比市场价略低的价格,因为你本身就是卖不出去的嘛,并且这个价格也绝对不会让你亏损。 其次,诸位有所不知,在诸位的脚下,遍布数十个地窖,再诸位目所能及的每个大棚内都有一条地道,供给诸位储存农产品,并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再者,对于市场内进行的每一件交易,都由衙门作保,交易双方的损失皆由衙门承担,相应的,衙门也会追究造成损失一方的责任。 此外,农贸市场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营业不间断的,不管你什么时候来,都会有衙门的衙役和书吏提供服务。 最重要的一点……” 第202章 格局要打开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由于咱们市场的农产品交易规模足够庞大,从今天开始,从天南海北来的商人皆可免费在咱们市场占据一块铺子用来收购农产品,并且附赠一个超大号的地窖用以储存粮食。 诸位商人朋友就在乡亲们的身后,你们可以回头去看看。” 说罢钟年朝着不远处的朱高炽挥了挥手——人都是他引来的。 说到底,这才是钟年这个市场最主要的功能。 实际上,单纯拿贩卖农作物来说,并不需要这么大个市场,那名“农夫”说的没有错,经济效益几乎等于没有。 那钟年为何斥资巨大并且予以厚望呢? 答案就在这群商人身上。 首先一点,这里面有个信息差的问题,那就是在土里刨食半辈子了的农夫,完全意识不到他们种植出来的农产品的真正价值是多少。 反正人家都卖什么价他们也跟着卖什么价,品相好的知道多涨几文,品相不好的蒙混过关过去了也赚不几个钱。 这就有一点像曾经有一位伟人提出的一个概念——剩余价值。 剩余价值的本质总结就是劳动创造的价值与劳动报酬之间的差额。 比如说一个人一天创造了五百块钱的产品,但是老板就给了他二百块钱,这三百就叫做剩余价值。 这是最通俗的说法,当然了,总有些人拿了这二百块钱还喜滋滋的回家跟老婆孩子炫耀,周瑜打黄盖呗。 回到市场上来,钟年曾经派人调查过,抛开粮食不谈,市面上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农产品,在应天府草市售卖的价格约是在江宁售卖的一点五倍。 其中,像是寒瓜也就是西瓜这一类的水果,价格甚至能翻到三倍有余。 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农夫,都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些东西就只值他们卖到手的这个价。 这还不算完,应天和江宁这边出产的瓜果,卖到北方去,尤其是北京那边去,价格甚至能翻十倍——当然还是那句话,也不是供给给百姓的。 而这些东西,能看到的农夫不足百分之零点一。 其实反过来说,真正去购买这些产品的贵族家负责采买的家奴,大多也都不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只知道,主子今天给的钱刚好够买今天的菜,偶尔还能多个十几文,还能赚点。 他们并不会知道他们拿一贯钱买了五百文的东西。 而他们的主子大多就更不知道了,反正家里也不差钱,谁去管那个? 即便是有极少部分勤于体恤民情的基层官员发现了这一现象,以他们的力量也不可能去改变这一切。 那这部分差价去哪了呢? 这个已经很直白了。 商人赚的就是这份钱。 别看老朱天天吵着嚷着打压商人,可是打压的了嘛?很显然,一个愿打两个愿挨。 百姓就愿意要这么多,消费者也认可这个昂贵的价格。 当然了,商人也是人,他们也需要饭吃的,他们也起着维持供给和需求平衡的巨大社会作用。 然而…… 他娘的他们不交税啊! 在大明律法中,农民贩卖农产品是不收税的,而商人贩卖农产品才需要收税。 但是这帮混账在江宁收了商品,跑到应天去卖……相当于所谓的三大市场是白白借给他们用的。 他们大街小巷的收又不需要交地租,活脱脱就是空手套白狼啊!这钟年能忍? 所以,总起来说,钟年的最终目的就一个——收税!搞钱! 搞社会建设,除了政局稳定和粮食基础以外,最主要的就是资金。 但是他又没办法和百姓去说这一点,总不能说:你们把钱给我,然后我带着你们搞建设吧? 钟年就是有再大威望也没人愿意啊,就算有也是毛毛雨,谁愿意无条件往外拿钱啊? 然而,让这帮小商人交税也是不现实的事情,律法在那摆着呢,人家又不是在你江宁卖,怎么得,你打死我啊? 所以,这就需要引入另一社会团体——大商人。 说到底,小商人把差价调的再大,他一趟也就能拉那么点,数量上不去,单价高也不够看。 而大商人不同,他们的交易规模给了他们不需要吃太多差价的底气。 所以他们哪怕是在这边收的价格高点,再缴十分之一的交易税,那边再把价格略降一点,他们依然是能赚得盆满钵满。 格局要打开,这就是为什么人家富甲一方,以商贾之身跻身上流社会,而有些商人忙碌一辈子,到了了路边的狗路过都得啐他一口。 其实有些时候真的不能怪人家老朱如此歧视商人,有些人他格局打不开,活该被歧视。 话说回来,这一趟贸易体系走下来,百姓们卖出了更高的价格,衙门赚取了税收,而这些富商大贾们也能从中盈利。 那么谁亏了? 当然有人亏了,那些格局打不开的小商人呗。 不过嘛,钟年可也没打算将这些人赶尽杀绝,毕竟大商人不好控制,还是要留些制衡的手段。 那……西市倒空出来的店铺,自然不会放那积灰呐…… 回到现场,钟年的词虽然不怎么文艺,但是用在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百姓身上显然是够用了,就这还有点听不懂呢。 但是钟年主要表达的意思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上这来卖东西能赚钱。 这就够了,现场的欢呼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钟年过了一会才再次举起双手,百姓们自觉停止了欢呼。 钟年又对着朱高炽也招了招手。 朱高炽此次是戴了面具来的,以免人群中有穿插进来的各家族的探子。 实际上,朱高炽每次从钟年家离开,走出了钟年的顺风耳探测范围之后,都会带上这副面具,因此虽然来了这么多次,倒也还没有被发现身份,唯一一次暴露还是在俩月以前在乌衣巷露了一次脸。 朱高炽也早就知道钟年已经看破了他的身份,但是钟年是个要体面的人,让他行礼他做不到,朱高炽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都没有点破。 朱高炽现在的身材已经相比于初次见到钟年时瘦太多了,要不是今儿个身上穿的是断卦,还敞着怀,真看不出来很胖。 然而…… “额……呃……啊……” 第203章 哥的发挥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稳? 朱高炽三只鹅开场,不但没有爆冷,反而把现场有些冷场的气氛又带动了起来。 “先生,您是想吃鹅了吗?上俺家来吧,个个都得十来斤沉,香着嘞!” “咦,人家先生明明就只是饿了,你瞎显摆什么?上次请我吃烧鹅,一只鹅拾掇干净没五斤沉的那又不是你了?” “哈哈哈……” “……” 朱高炽看向钟年的眼神里面写满了求助二字。 钟年硬着头皮又走上台。 “咳咳,乡亲们,既然我刚才代表的是衙门,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商人代表郭先生来讲两句。大家鼓掌欢迎。” 故掌源于三国。 其实朱高炽平日里面不这样,在奉天殿上他都是能监国的人物,社恐是不存在的。 但今天这个情况又不太一样…… 主要是他的身份,他是作为商人代表上台的,台下都是以农民阶层为主的百姓,即便不是农民的也是手工业者。 从士农工商的排序上来看,论社会地位,他朱高炽竟然是在场最低的。 所以拿以前在朝堂上训话那一套来用肯定是不行的。 听着耳边不断齐鸣的掌声,朱高炽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 “乡亲们,大家好,我是来自应天府的木材商人,我叫郭炽,钟大人刚才说得很好啊,咱们搞这个农贸市场,本意上就是为了能让乡亲们多赚钱,过上好日子。 当然了,我们商人肯定也是要赚钱的,钟大人说过,这个叫作双赢,就是对咱们都好。 此外,钟大人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提到,那就是,咱们这个农贸市场,不一定只能买卖粮食和蔬菜瓜果等农产品,像是这个木材、瓷器、包括茶叶这一类的东西都可以在市场卖的。 之所以是叫农贸市场,主要大部分的交易还是以这个农产品为主啊,因此,我与乡亲们日后也还要常打交道,万望乡亲们还能认得……我这张不怎么帅气的脸。” 场下顿时一片哄笑声响起,如果大多数人没记错的话,小半个时辰之前,钟年也说过半句一模一样的话。 钟年见朱高炽是真没话说上开始整活了,只得再次上场。 “好的,那么乡亲们,让我们用最热烈的这个掌声感谢郭先生的演讲,请郭先生移步台下继续观礼。” 五月份的太阳本就毒辣,朱高炽又戴着面具,再加上紧张,整张脸早就已经被水泡透了。 等到朱高炽溜到没人的地方将面具摘下,顺着棱角淌下来的水都能炖一锅排骨了。 台上,钟年简单看了一眼时间之后,不知道第多少次举起双手。 “好的,那么,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农民代表——钟腾先生上台讲话。” 这是钟腾听说了这事之后,大半夜跑到钟年房中,差点没把钟年吓得当场缴械,从而强行讨要来的。 本来是没打算选农民代表的,也没有代表一说,就是钟年和郭炽两个个体行业者带动一下氛围。 钟腾一杠子插进来,那刚好是三方代表了。 “乡亲们好哇,俺叫钟腾,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那今天能够成为咱们农民的代表,这是俺的荣幸哇!然后……额……哦,对,感谢乡亲们的信任,感谢官府给俺提供这样一个平台……” 钟年现在就想掐死自己。 被打搅了好事那一阵,他就差把钟腾一脚踹飞出去了,得亏那是他爹,那要是换个普通人早就飞了。因此钟腾让钟年教给他说话的时候,钟年随手就把脑海中用过无数次的演讲模板给掏出来了。 但是他多少是有点忽视了这玩意的时效性。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全场的人都把鞋子脱下来,等到散会之后现场的蚂蚁全都能住上豪华大别墅。 就没见过这么尬的! 但是该说不说,钟腾这土里刨食一辈子,还能认得这么些字属实难得。 更何况还能背下来。 “那啥,俺的……俺的什么来着,哦,俺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谢大家!” 钟年及时上场,“好的,那么让我们感谢钟腾先生的出色演讲,再次掌声鼓励一下。” 一阵掌声过后,钟年笑着道,“另外借着这个机会,还有一件事给乡亲们说一下,钟腾先生,不光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也是我的父亲,最近刚从老家那边搬过来,还望乡亲们多多照顾,年在此谢过诸位了。”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不过钟年既然决定在这个时候公布,自然是有把握的。 果然,百姓们只是惊叹,并没有进行过多的议论。 终究只是一个演讲的代表而已,又不是什么官职之类的东西,给这些百姓人家还不敢嘞。 “好的,那么,我相信大家也都对市场的运行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就不过多占用各位的时间了,我宣布,江宁县农贸市场正式开业! 已经提前准备好货物的乡亲们可以将车拉进来了。” 说罢,钟年走到一旁,来到范文宇身旁,用手肘戳了戳。 “怎么样?哥的发挥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稳?” “大人,您的确是挺稳的,但是我看郭先生好像不太稳的样子……” “嗯?郭……他咋了?” 范文宇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郭先生他……啧,大人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啊?那行叭,他搁哪呢?” 范文宇挠了挠头,“刚才说是换衣服去了,估计是回县衙了吧?” “换衣服?县衙上哪找他衣服去……哦,我知道了,行了,你去忙吧,我去找他。” 说罢钟年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好嘛,这怎么又成我忙了……哎不对,他比我还小八岁来着吧?” 另一边,重生按摩馆内。 “啧,就知道你在这呢。” “嗐,老弟真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干嘛非得挑这么热的天搞什么演讲啊?这也就算了,你哪怕弄个棚子挡一挡呢?我出的汗都能浇花了!” 钟年握拳轻咳两声,“那什么,出汗之后要注意补充水分,我推荐你喝……啊呸,窜台了,哟,这不那谁吗?” 第204章 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抢我的宝贝? 第二百零四章 朱高炽身旁还站着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韩宣。 “原来是韩将军啊,正好你在这,帮我作个见证呗?” 韩宣眼观鼻,鼻观心,只顾装傻充愣,“作什么见证?我可不会作那个,你让我给你做个按摩还差不多。” 严格来讲,这还真不算玩笑话,锦衣卫在江宁的一个总旗就分布在重生按摩馆附近,韩宣近两个月一直在江宁晃荡,没事的时候就爱跑来按按摩。 能坐上这个位置,韩宣本就极其聪慧,这一来二去也就学了个大概,按摩技术比一般技师要好得多,朱棣都经常让他按摩。 但显然,在钟年面前装傻充愣是没有作用的,钟年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纸来。 展开来看,正是他和沐昂签下的那份协议。 韩宣也是豁出去了,这张脸就不打算要了。 “钟大人,这纸怎地如此洁白?是用什么做的?我在应天却是从未见过如此洁白的纸张……” “韩将军,既然你不会作,那就只能我自己来了,就怕到时候有些人不给我面子,啧,这事咱也不知道是谁难办,反正我是不难办。” 说罢,钟年耸了耸肩,轻笑一声,就要将纸张放回怀中。 仅一句话,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韩宣的后背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见状忙伸出手去要夺钟年手里的协议。 钟年明明稍一使劲就能把协议放回去,可他偏不,把身子往旁边一歪,用另一只手挡着韩宣道:“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抢我的宝贝?” 韩宣赔着笑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证倒也不是不能作……” “哟,这又能作了?” “能作能作,只是,钟大人,说句实话,这个账很难做啊,我又不知道今天一天的交易税能收多少……” 钟年摆了摆手,“放心,我已经安排专人在记录了,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市场转悠着查,我嘱咐过他们了,你想记下来也行,就以那个为标准,没问题吧?” 韩宣一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啥好说的,拱了拱手,便转身下楼去了。 钟年这才看向一旁吃瓜的朱高炽。 “郭兄,要不要一起去参观一下这盛世景象?” 朱高炽明显呆愣了一瞬,“盛……盛世?此话从何说起啊?” 钟年微微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 “你这鱼还有嘛?” 市场蔬菜区,一个鱼摊前,一名身穿绸缎衣服的商人指着木架上木桶里面的鱼向摊主询问道。“新鲜吗?” 这自然是只有在江宁才能见到的景象。 那摊主是个看样子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说是中年人,头上杂乱的白发也该有一半以上了,在这个年代已经算老人了,但是看上去还挺有精神的,双手因为长期泡水有些发白且满是褶皱,脸上堆满了笑容。 “有有有,先生,绝对新鲜!这都是从四十多里外的长江捕来的,大老爷头着好几天就让俺们去下网了,昨天刚收网就立马往这边赶,到现在也还不到两天!” 那商人有些狐疑地问道:“我看你这摊就这么大……鱼搁哪呢?” 那摊主嘿嘿一笑,“先生,一看刚才大老爷在那边说话的的时候您就没听仔细,这不是有地窖嘛!” “哦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这……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摊主把手一伸,“先生,这边请。” “小昊!把地窖门打开,我带这位先生下去看看。” “好嘞爹。” …… 另一边,果品区,最大的一个摊面前围着一圈人,摊主赫然是许久未见的阮武。 “小武啊,咱们就住在水墨街,可是好久都没看到过你了,你这些日子上哪去了?” 人群中一个头戴黑色网巾的老者拄着拐道。 阮武第一个动作当然是挠了挠头,然后才道:“前段日子大人派我出去执行任务去了,这最近刚回来。” “哦~那你怎么还摆上摊了?” 阮武顿时来精神了,拿起面前摊位上的一小串葡萄道: “王叔,你知道这是啥不?” 老者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眼前一亮,“这……这好像是蒲桃?俺年轻的时候在应天府见过一回,这……不对吧,俺记得这东西很昂贵啊!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难道……俺认错了?” 阮武笑道:“那你尝一个试试咯。” 说罢将手中的葡萄转了一圈,拧扭下一个最大的递了过去。 老者没敢接,“这……这给俺吃?这得多少钱啊?” “哎呀,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大人交代了,乡亲们每人都可以免费品尝两颗,而且,后续大规模种植之后价格也会很便宜,用不了两年乡亲们就都能吃得起了。 不过,现在的话,确实是挺贵的,大老爷给的价格是五十文钱一斤…… 然后那个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打折……就是便宜一点,三十文一斤就可以,但是每位老人限量两斤,怎么样?王叔,要不要买两串?” 老者刚小心翼翼地把葡萄丢进嘴里,一听价格差点没噎死。 “咳咳咳!呕……” “哎哟,王叔你急啥,又没人跟你抢。” 一旁的几个年轻人忙上前帮忙拍背。 缓了好一会,王叔才满脸震撼地道:“五十文一斤?这……俺咋尝着也没啥味啊?” 阮武扯着嘴角道:“那个,王叔,你刚才直接咽下去了,哪来的味?而且……葡萄是要剥皮吃的!” 王叔讪讪地笑了笑,接过阮武第二次递过来的葡萄,拿在手里仔细地研究了一顿,才找到一个小孔,用指甲小心翼翼的将紫色的外皮给剥开…… “王叔,怎么样?是不是比雪碧还甜?” “哎?你咋知道嘞?俺刚想说这个!” 阮武哈哈笑道:“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 与此同时,类似这样的场景呈现在整个市场的几乎每一个摊位前。 一圈逛下来,朱高炽用过的表情都可以单开一本《人体表情集合解析》了…… 第205章 那一瞬间,云雾有了形状 “这……这商人和百姓,衙役和百姓,当真能如此相处?” 钟年拧了拧鼻子,“这个,反正事实就摆在这里,信不信由你咯。” 朱高炽默然,以前还只是打听过,所见无非就是那县衙附近一亩三分地,现在这明晃晃的盛世景象摆在眼前……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底气跟老爹说:钟年他就是圣人。 盛世盛世,不一一定非得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对于人类来说,所谓盛世的本质还是社会,社会和谐交融,不再有明显的阶级之分,这便可以称之为盛世。 至少,从沐昂的亲身经历来看,在朱棣没有公开来江宁之前,这一现象没有人能够打破。 因此至少在钟年还在这里一天,这个和谐的社会就是稳定的。 所谓天下大同,也不过如此。 “行了,别搁那感慨了,那边有卖的,你要不要尝尝?” 朱高炽张大了嘴巴,“棉……?用……用棉花能做糖果?” 钟年撇了撇嘴,颇为嫌弃地看了朱高炽一眼,“你才知道啊?这都……这都快搞出来一个周了。” “啊?最近才搞出来的?” 钟年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实际上,应该是十多天以前刷出来的脚踏式机,加热是用燃油的,还带了一个雾化动物油脂的装置。 虽然……不太稳定,此处的不太稳定不是指容易炸,而是温度燃油时温度会有波动,导致糖丝的粗细不均匀。但是,勉强能用,就是在这个年代烧油有点贵罢了。 但是……成本高那可以卖的贵嘛!这交易税不就来了? 五倍是个什么概念?! …… “一百五十文一个?你抢钱来的吧?” 在听清楚价格之后,朱高炽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郭兄,你看啊,那炉子是烧油的,烧的还是猪油,这个概念你懂吧?” 朱高炽扯了扯嘴角,“猪油?拿来烧?那……那合理了,就是,这谁会买的?” 钟年耸了耸肩,理所应当地道,“我买啊!怎么说,要不要分你点尝尝?” 说罢,钟年掏出一张一贯钱从群众头顶递了过去,“给我拿六个,多的一百算小费了。” “好嘞这位客……大人。”那摊主又手收了回去。 “大人?呀,是大老爷……” “大老爷来了!” “大老爷,这好吃吗?为什么这么贵呀?” 钟年一边点头打招呼,顺着人群让出来的道走到近前,将宝钞塞到了那人口袋里。 “拿着,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不能讲情面,你要讲情面,那你等会多送我一个,这可以,但是白嫖是不行滴!” 那摊主“老脸”一红,没说话,拿过一碗糖倒进加热罐。 朱高炽此时从后面绕了过来。 “诶?这不是四六嘛?你这……还会这手艺呢?” 一块吃饭次数多了,太子爷对这小衙役印象还不错,主要是这小子看起来什么都干得不太好,但是又什么都会,新鲜。 丁四六再次腼腆一笑,道:“主要是我值班的次数比较多,大人他一有啥好东西都是先给我用,我这也就是现学现卖的,远不如大人做得好。” 朱高炽翻了个白眼,“那没事了。” 这天地下就没有钟年不会干的事,丁四六天天在他身边光看也该看会了。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朱高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就见得丁四六踩在踏板上的脚开始缓慢运转,同时手里面拿过一根锥形的纸棒横在身前。 也不见得那小铁罐上有何缝隙,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白色丝状物出现在整个装置的上方。 丁四六手中的纸棒快速旋转起来,如梦似幻的丝状物缓缓附着在倒锥形的纸棒上。 那一瞬间,云雾有了形状。 围观的百姓都看呆了。 “这就是啊?我还以为是用棉花做糖,结果是长得像棉花的糖呀!” “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糖还能做成棉花的样子呢?” “真好看啊,怪不得卖这么贵……” “和天上的云朵一样,吃了能飞上天吗?” “……” 钟年微微低了低头,摸了摸下巴。 废除八股文,刻不容缓! 在这一瞬间,钟年搞明白了一个困惑了他二十年的问题: “为什么发明蒸汽机的不是中国人?” 因为,中国人的智商丝毫不比西方人低,倒不说高多少,但是在这一层面上,两边绝对是同一起跑线。 …… 这并不矛盾,因为中国人很聪明,所以中国人没能发明出蒸汽机。 ……懂得都懂。 就钟年胡思乱想这阵工夫,丁四六手中的棉花球已经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了。 钟年此时站在丁四六身后,从他的视角当中,能看到人群中依旧有不少小孩在流口水了。 随着机器上的糖丝几近消失,丁四六缓缓放慢了脚踏的速度,站起身来将递给了钟年。 “可以啊,这才练了一个周就能做这么好了?莫非……你也是个天才?” “啊?可能吧,大人你这话已经说了四十五遍了。” “呐呐呐你看,要不你叫丁四六呢,再有一次,你绝对就是真正的天才了!” 说罢,钟年用手在上抹了一点塞入嘴里。 “啧啧,甜,就是这股味!要是没有这股猪油味就更好了,啧,哎,得早点去搞点石油了。” “大人,您说啥?” “没啥,我夸你做得好呢,剩下几个你做出来之后分给现场的小孩们吧,还有剩下的你就给那些老人也分一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大人。” 丁四六话音落地的同时,场中响起无数的欢呼声。 钟年微微一笑,简单挥了挥手后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哦对了,长得胖的就别分了,记住没?” “哎,我记住了大人。” 那边钟年又缀了一句,但是声音低了下去,只有一旁的朱高炽听得真切。 “害,这话算白说了,这年代哪来的我郭兄这么胖的……” 朱高炽:“……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额……能,这个年代已经没有这么胖的人了,除了郭兄你!” 第206章 他能不打吗?他是永乐大帝啊! 时隔一周,朱高炽再次来钟家吃饭差点以为走错门了。 “不是,这是衙门哈,刚才我还看见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呢,这怎么……老弟,你把你家也改成菜市场了?” “什么菜市场,这叫对抗路!” “啊?什么路?”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没事,你刚才听错了,这些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的家人还有那个我妹夫家的人。” 朱高炽轻轻擦了擦额头,“你这衙门能住下这么多人?” “差不多刚刚好,衙门院子多,这一趟街一直到南边市场口都是衙门的后院,还剩了两间,要不你和嫂子也搬过来住?” 朱高炽白了他一眼,没搭话,轻车熟路地找他的好大儿去了。 然而…… “诶?瞻基呢?这个点了他不是该在做作业吗?” 钟年双手抱胸,从主院走过去,站在院门口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现在不住这了呢?” 朱高炽刚从房间出来,一头雾水地道,“那他住哪了?” 钟年将手拿出来,扭头向东边走去,“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来到几小只的小院内,钟辰还有白森正拿着木棍木剑在玩将军的游戏,钟时抱着一本话本在看,唯独不见钟月的人影。 钟年心头一沉,朝着里屋走去。 那边白森突然大喊道“快看,你哥来了!” “去,我才不信你呢,看剑!” “啊!” 白森胸前吊着的木板与剑尖碰撞,发出“咔”得一声。 钟辰收剑站好,挠着头道,“你为什么不躲啊?” 白森一边将木板摘下,一边没好气地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哥来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钟辰又将剑抽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 一刻钟之前…… “阿辰快看,年哥回来了!” “真的?在哪呢?” “唰!” “咔!” …… 白淼摸了摸鼻子,但很快又抬起头来道,“这次是真的啊!不信你……” 此时钟年和朱高炽已经进到了屋内,朱高炽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钟辰狐疑地扭过头去…… “姓白的!你还要不要脸?!” “不是,真的啊,你哥真来了,刚刚才进屋去了,不信咱去看看。” “你当我是傻子吗?看剑!” 屋内的钟年听觉何等敏锐,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哥,你咋了?” “嗯?没事,你……你没事啊?” 钟月有些懵,将书本放下,茫然地道:“我能有啥事?”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这不是一天没看见你了,我以为你脖子还没好呢。” “哦,没有,我上午一直在看书,这不明年就要考试了,我也得多准备准备了。” 钟年醒了醒鼻子,“那个,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我估计明年不能开考。” 朱高炽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惊恐地看着钟年。 钟月也十分不解地道:“哥,你忘了吗?咱俩是前年考中的,明年就是第三年了,咋可能不开考?” 钟年若有所思地道,“因为……圣上大概要亲征漠北,估计也没时间开科举,应该要延期两年吧。” 在他的记忆当中,永乐七年,即1409年,朱棣第一次远征漠北,一直到永乐九年才重开科举。 钟月直接就听傻了,“哥……你……你说啥?亲……亲征?漠北?要打仗了?” 钟年轻轻点了点头,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朱高炽一眼。 朱高炽心里的震惊丝毫不比钟年少,虽然他早就知道钟年想要听墙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连这么机密的事情他都知道! 关键是朱棣和他商议屯粮一年,第二年开春北征这件事的时候,他都还不认识钟年! 那还是刚过完年的二月份,朱棣是三月份下来巡视的时候才认识的钟年! 这就细思极恐了,难道钟年早就开始在皇宫穿梭了,他们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发现过? 钟年轻功是很厉害,可是运行的时候还是会有破空声,不可能毫无声响! 朱高炽实在是想不明白,索性开口询问到:“贤弟,你怎敢如此肯定圣上必然要北征?就算是要北征,你又如何断定圣上会亲征呢?” 钟年眼睛闪烁了一下,决定吓一吓这个大胖胖。 “首先,想必郭兄有所不知,哦不对,你家老三是锦衣卫来着,那应该多少收到过消息…… 不过这也不是啥秘密,就是最近元鞑子那边又开始蹦跶了,听说南下抢了好几个村庄,虽然没造成大的伤亡,但是…… 但是以当今圣上的这个脾气,元鞑子别说是抢劫了,就是南下长城一步我估计他都得去刨人家祖坟去,他要不去,那除非他不是永乐大帝了。 再一个,听说蒙古的瓦剌部出了一个叫做马哈木的年轻首领,才二十出头,比我大,可能比郭兄你还小点,这货野心可不小,听说他正在联合其他三大部落,不断地招兵买马,想要重振昔日大元帝国的雄风呐。 那你觉得,圣上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还是那句话,他要是能忍得住,他就不是永乐大帝了。 那么出兵的动机足够了,接下来是条件。 这个你应该不知道,今年各县的粮税抓的格外紧,应天府尹特别要求今年的税粮要保质保量,并且私底下还告诉我们,如果今年完成的好,以往隐瞒漏缴的都可以既往不咎。 那么很明显,朝廷现在很需要粮食。 你说好巧不巧,今年还是个丰年,前面芒种几天天天下小雨,今年春天还下了一场大雪,我估摸着今年粮食少不了,那么粮食显然是不成问题了。 粮食之外,还有比较重要的两点,一个是朝堂稳定,另一个是社会稳定。 朝堂稳定这个,在别的时代可能会是个大麻烦,但是永乐一朝不会,说句关起门来的话,依我看,当今太子爷监国理政的本事不在圣上之下,甚至还犹有过之,有他坐镇奉天殿,底下翻不起浪。 社会稳定这个就没啥说的了,这两年圣上一直在抓这个,大明律是一条一条的改,也已经小有成效了,虽然别的州县不像我江宁这样繁荣,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再一个就是个人情感了,那……那还是说句关起门来的话,他……他是永乐大帝啊,是曾经打的北元鞑子满山找娘的燕王啊,他能不打嘛?狗都不信!” 第207章 不过是给年少的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第二百零七章 钟月有些狐疑地问道:“哥,怎么感觉你对圣上很了解啊……” 朱高炽忙转过身来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哥说没事,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说这种话!” 随后朱高炽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钟年。 对于钟年能够从这一对事件当中判断出朱棣要北征这件事,朱高炽并不意外,这个并不难推断。 但是问题在于这些消息钟年是怎么判断的? 首先,应天府尹陈瑄这人朱高炽认识,为官虽不说多么清廉,但也是极为公正严肃,绝不是能做出为了政绩对手下官员既往不咎的主,这话九成九是钟年编出来的。 但是朝廷现在的确急需大量的粮食这事是有的。 那么钟年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有,前线的军情都是绝对机密的,最多有些大家族比如徐家沐家这种,有他们独家的情报手段,但是钟年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有,钟年一口一个“那是永乐大帝啊”,他对自己老爹真就那么了解嘛? 这玩意,怎么说呢,细思极恐,朱高炽索性也不往下想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钟年要干啥他也不可能阻挡的了,只要他不是想做皇帝,他想干嘛都行。 这也就是自己的妹妹已经全都嫁出去了,不然高低得让他喊一声大舅哥。 朱高炽摸索了一下下巴,又道:“那怎就见得圣上一定会亲征,而不是派遣几名大将前去呢?如今北元势力孱弱,倒也不必非圣上亲征不可。” 钟年摇了摇头,“不不不,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有打仗的机会,我觉得圣上是不会放过的,甚至,巩固边疆可能都是次要的,他的主要目的可能就是去打仗……” “啊?” 朱高炽差点把下巴都惊掉了。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朱高炽也跟朱棣问过类似的问题,但是他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朱棣也不肯松口,甚至还反过来求他,一开始还要十万人,后面干脆八万,五万,三万,反正能让他去打仗就行。 有那么一瞬间,朱高炽都怀疑钟年是朱棣肚子里的蛔虫。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得了,就算圣上不北征,考试不延期,你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先去吃饭吧,吃饱了我还要开个会呢。” “开会?又开啥会?” “等会你就知道了。” 钟年推门走出房间,朱高炽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哎不对啊,我是来找我儿子的吧?”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诶阿月啊,瞻基呢?” “哦,瞻基说想吃雪莲,正好家里面存的都吃完了,他就自己去买去了。” 钟年闻言挠了挠头,本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也说不上来是啥,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啥事。 乌衣巷和梧桐街遍布锦衣卫,从这到梧桐街也就两三里地,朱瞻基的武艺又那么高,能有啥事。 估计这股奇怪的感觉来自农贸市场那边吧,可能……今天交易额不高? 钟年倒也没多想,冲着那边还在“乒乒乓乓”的俩人喊了一嗓子就迈过了院门。 “阿辰,年哥儿喊咱们吃饭呢。” 回应他的只有一剑。 “真的啊,你怎么就不信呢……” “少废话,看我一剑开天门!” 远处的钟年本来只是想笑,没打算插手的,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下一秒,钟年凭空出现在钟辰身前,伸出手接下了钟辰刚刚挥砍的一刀。 “谁啊?大……大哥……” 钟辰长得矮,第一时间竟然没看到钟年,仰起头之后,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将木剑藏到身后。 “没事,不用藏,阿辰,你喜欢使剑吗?” 钟辰呆愣了一瞬,但很快又坚定地道:“哥,我喜欢!我将来一定要成为全大明最厉害的剑术高手!” 钟年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 他,作为钟家的嫡子,在那一瞬间,甚至都忘记了挠头。 …… “你的剑可以借我用用吗?” 钟辰犹豫了一下。 钟年却是很开心的笑了出来。 “记住,就像现在这样,你的剑,除了你自己以外,谁都不可以碰,哪怕是我,哪怕是爹娘,都不可以,记住了吗?” 钟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钟年摸了摸钟辰的脑袋,道:“既然如此,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瞻基一块练剑吧,你只比他小一岁,他也只是身高比你高些,其他方面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就由他教你练剑好了。” 钟辰这下子挠了挠脑袋,“可是,大哥,郭瞻基不是你的徒弟嘛,这样是不是有点岔辈啊……” 钟年呼吸一窒,模拟一位叫做毛利的故人的手法在钟辰脑袋上来了一拳。 “让你跟他学剑,没让你拜他为师,你拿脚指头想想,你要是拜我为师就不岔辈了?” “额……倒也是哦。” “行了,别废话了,赶快去吃饭吧,哦对了,白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 白森啊了一声,有些羞涩地道:“我……我喜欢使枪,我的梦想是做一名大将军,保家卫国!” 钟年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但是看到白森那坚毅的目光之后,钟年只是微微叹息一声,“那好吧,明日这个时候,你来我院里找我,我传你一套枪法,你潜心修炼,不出十年……就看你是否用功了。” 说罢钟年再次闪身回到了朱高炽两人的身边。 钟月颇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哥,有你在,阿辰还练什么剑啊,多危险啊?还有小森,上战场可是要死人的,你怎么不制止他们呢……” 钟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踏出一步走在最前面,神情有些落寞地道:“不过是给年少的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言尽于此,钟年没再多说什么。 …… “什么?瞻基还没回来?” 钟年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下一刻,钟年出现在半空之上,千里眼顺风耳开到极致,一路朝着乌衣巷扫了过去。 然而毫无所获,连朱瞻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一直飞到张通的店门口,钟年在地上看到了一个令他追悔莫及的物件…… 第208章 八百一十六贯 在店面的窗户下面,显眼的躺着一顶银灰色的铁皮帽子。 钟年双眸血红,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两个字:“张!中!” 下一瞬,钟年腾空而起,消失在了这一方天地。 然而,即便是钟年不顾自身内力无限制的运转千里眼和顺风耳,也找不到朱瞻基的丝毫踪影,就仿佛是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钟年盘坐在永安楼——这座江宁县最高的六层建筑的楼顶,内心有些绝望。 远处的大街小巷覆盖在无尽的长夜之下,在他身后,是尚且灯火通明的乌衣巷。 尽管是盛夏,夜间的风也带了些许凉意。 钟年飘逸的长发被风吹过一缕游荡在钟年面前,遮住了他近乎一半的视线。 其实他现在一点都不慌乱。 相反,他很是冷静。 不难判断,张中既然把自己的帽子留下,那么显然,朱瞻基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只是一个介子。 他的主要目标还是钟年。 但是他当然打不过钟年,所以就只能从钟年身边的人下手。 然而钟年家中毕竟人数众多,虽然都没什么武艺,但是想要强行掳走一个还有着些许武艺傍身的朱瞻基这并不特别轻松。 就算是轻松,也势必要动手伤人。 那么也可以得出,张中并不想跟钟年不死不休,他也害怕钟年发了疯的满世界找他要灭了他。 同时也可以排除钟毅的死和他有关。 现在唯一存在疑问的只有张中的目的。 在钟年看来,无非是两个,一个就是单纯的报复,另一个就是他想要借朱瞻基要挟钟年帮他做事。 但是张中此人行事极为古怪,并不能排除第一种可能,所以这就很不好判断。 如果是第二种还好,最起码朱瞻基还能活着,但要是第一种的话,恐怕…… 钟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微微晃了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钟年找上还没有睡觉的张保。 “贤弟,今个儿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听到动静的肖仁也从二楼下来,冲着钟年挥了挥手。 钟年面色凝重地看着二人,一开口便是王炸: “瞻基不见了。” “……” “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瞻基,不见了,多半还是被抓走的。” 张保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张了张嘴,却是连一句清晰的话都说不出来,呼吸急促,嘴唇剧烈颤抖。 肖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下意识地往前踏出一步,脚后跟踩在台阶沿上,顺势滑了下去。 钟年打出一股柔劲,在肖仁落地前接住了他,此时,肖仁的鼻尖距离地板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但是肖仁脸上丝毫没有庆幸的神色,反而满脸绝望。 张保在那帕金森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直接瘫倒在地面上,仰天捂面。 他们没有责怪钟年一句。 倒也不是没有意义,如果是钟年的问题,那起码还能骂他两句过过瘾消消气。 但是,现在问题是,这人能在钟年手里掳走朱瞻基,然后很明显钟年这个点来,这已经找了有一会了,就钟年在天上飞那个速度,估计把整个江宁都转了一圈了,这都找不到…… 换句话说,这种情况换了他们也没啥区别,谁来都没用。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把人找着。 钟年深吸一口气,“瞻基有多么重要我想我不用跟你们多说,目前我掌握的线索就两个,首先,江宁没有,其次,掳走瞻基的是个老道,头上也有可能还带着一个铁冠…… 额,也有可能不带,反正我捡到一个,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存货。” 钟年将捡到的铁冠递了过去。 “你们先找,我忙完市场这边的事再去,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你们跟下面的人也别说是找瞻基,就说是太子有指示,找这样一个道人,明白吗?” 张保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从保仁出来之后,钟年没有过多逗留,径直回了衙门。 衙门正院内,钟家的核心成员基本上都没睡。 三秦、钟暮瑶、老范、朱高炽、韩宣、吴梦祥、钟月乃至时辰和白家的两兄弟都在,就连齐岳也在场,甚至钟芸也没有睡,抱着已经熟睡的钟莹坐在院内。 钟年落地之后,众人除了钟芸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起身,朱高炽自然是率先冲了过去。 “贤弟,找到了吗?他有没有……” 朱高炽很快便看到钟年身后空无一人,余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钟年神色复杂地看了朱高炽一眼,颇有些自责地道:“瞻基……大概率是被人给掳走了,那人……是冲我来的。 ……抱歉,我会把瞻基找到的。” 言尽于此,钟年深吸一口气,仰头缓缓呼出,微微颤声道:“诸位,都先回去休息吧,齐将军,老范,阿月,你们仨留一下。” 几小只和众女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钟暮瑶嘱咐钟年早些休息,便都转身朝着各自的房间走去。 朱高炽和韩宣自然也没有走,霎时间,场中就只剩下六人围在石桌旁。 钟年微微敲打着桌面,语气平淡地道:“市场稳定下来之后,我就出发去找瞻基了,老范,暂时还是要你受点累。 另外,你和齐将军的亲事……尽量等我回来再说吧,郭兄,你也不必太过着急,那人既然是有求于我,就说明暂时瞻基没有危险。” 朱高炽脸色依旧难看,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啥好说的了,只好点了点头。 范文宇和齐岳这个时候自然也没啥好说的,对此都表示理解。 钟年这才看向韩宣,沉声问道,“今天市场的交易额是多少?” 韩宣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朱高炽抬了抬眼皮,“韩宣。” “哎,……郭先生,和您儿子的事没关系,主要是,今天我搜集的这个数据有些……离谱……” “哎,我直说了吧,只今天一天,交易额就高达八千贯,足足八百一十六贯的交易税收!” 饶是朱高炽此时再难过闻言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多少?” 第209章 窗外盛夏蝉鸣,窗内满室皆春 韩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说是小本子,其实也有差不多二十公分长,是卷起来的。 韩宣翻到其中一页。 “永乐六年戊子,五月廿一,蔬菜区交易总额度:两千九百二十一贯。共收取税收三百一十五贯, 果品区交易总额度:两千九百四十七贯,共收取税收二百九十四贯七百文。 附属产业税收共计两百零六点三贯。 总计八百一十六贯。” 随着一个个数字被韩宣报出,范文宇的下巴隐隐有掉在地上的趋势。 饶是钟年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瞬,朱高炽和钟年同时惊呼出声。 “他们这么能吃?” “不是十税一吗?” “啊?” “啊?” 钟年神色古怪地道:“倒也不是全都十税一,像是鱼类蟹类这一类价格比较高的水产品是十税一点五……” 朱高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问道:“那你刚才说能吃……是什么意思?” 钟年道:“郭兄可知这所谓附属产业是什么?” 朱高炽摇了摇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道:“莫不是和那一类的东西?” 钟年打了个响指,“没错,除了外,还有类似糖葫芦、烧烤、炸薯条、雪莲、甚至是馄钝、水饺之类的餐食提供,除此之外还有奶茶、雪碧等饮料提供,这些都是要收钱滴。” 朱高炽扯了扯嘴角,“要都和那一个价格,那倒也差不多。” 钟年耸了耸肩,“其实是最贵的了,因为需要烧油运作机器,其他的成本都不算高,价格都是很亲民的,真要说贵的,大概就是奶茶能贵些。” “奶茶?是什么东西?奶和茶还能放到一块?” 钟年挠了挠脑袋,道:“这个,你等着有空自己去买来喝就是了,估计他们也不能要你钱,再一个一百文一杯,对郭兄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朱高炽骇然,“一杯?一百文?这……这真有人买?” 韩宣插口道:“是这样的,我看今天在现场有不少各大国公府和王府的下人前来采买,甚至有几名郡王世子都来了,我估摸着,这个价钱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朱高炽眨了眨眼,“哦,那没事了。” 这就正常多了。 钟年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对着韩宣道:“既然如此,韩将军,麻烦你明日去黔国公府找西平侯对一下账,这个钱务必早点送来存好,免得某些人再耍什么猫腻,到时候弄得尸山血海的就不好看了。” 钟年语气极为平淡,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因为他也不可能有去给沐家屠了的想法,他只是想让韩宣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紧急性和重要性。 韩宣讪讪地点了点头,宣宣心里苦,但是不敢说呐。 相比之下,沐昂甚至算好欺负点的。 “哦对,那个,剩下的黑玉断续膏你也记得帮我拿回来,如果人家不给的话……你也跟我说一声,我帮他们把剩下的都利用完全,免得浪费。” 纵使韩宣知道钟年在说瞎话,还是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 一夜无话,钟年今晚破天荒的没有和钟暮瑶探讨生命起源的问题,只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便抱着她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等到钟暮瑶醒来的时候,身旁的男子早已失去了踪影。 钟年先后跑遍了酥香阁、米铺、雪莲店、按摩馆、市场等地,又跑了一趟南郊和西郊,最后回到县衙,刚好开衙。 钟年依旧没有审案,而是将自己要暂时离开一趟的消息告知给了众衙役,顺便公布了一下人员调动: 范文宇为代理县令,主导一应改革事务,白淼为代理县丞,季政为主簿,陈裕为县学教谕,阮武为典吏兼巡捕。 随后钟年再一次来到保仁。 张保和肖仁依旧在忙碌,只是厂内的人手少了许多。 钟年微微叹了口气,走到近前。 “建德兄,善存兄。” “浩瀚贤弟。” 三人互相见礼,一切从简。 钟年简单拱了拱手,道:“明日,我便出发去找瞻基,我家里面……便拜托二位兄长照顾了。 我一走,肯定有不少人要跳出来,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还是让……圣上再派些人手过来。” 张保点了点头,“我们会注意的,昨晚你刚走,我们就给圣上上了一道密报,请求增员,只要没有你这样的高手出现,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不会出事。” 钟年郑重地点了点头,“那边谢过建德兄了,另外,我已经交代过衙门的捕快和衙役,必要时刻他们可以听你调遣。” 张保重重地点了点头。 …… 亥时,衙门后院,钟年的房间。 烛光闪烁间,映照出钟暮瑶那绝美而略显苍白的脸庞。 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轻轻地抱着钟年的肩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夫……夫君,可不可以,不要走……” 钟年叹了口气,吻去钟暮瑶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的。” 钟暮瑶将双眼埋在钟年的肩头,将泪水擦干了些后才再次抬起头来道: “你骗人!瞻基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上哪去找?!怕不是……” “停停停,真没骗你,最多最多也就一个周,甚至还用不上,可能也就三五天。” 钟暮瑶呆了呆,歪着脑袋看着钟年。 钟年有些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别总是瞎脑补,真就我这个速度,一个时辰能从东阳飞到江宁,找个人还不简单?” 钟暮瑶也挠了挠脑袋,突然变得有些羞涩。 “那……那好叭……” 钟年却不打算放过她,搂在钟暮瑶腰间的手又紧了紧,将下巴抵在怀里美人的肩头,凑到那玉垂跟前呼了口气。 “怎么?连三五天都等不得?这么离不开为夫啊?” 钟暮瑶没说话,将头偏了过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但是她勒紧了的双手和死命钻研着钟年肩膀的下巴却出卖了她。 …… “暮瑶,我爱你。” …… 窗外盛夏蝉鸣,窗内满室皆春。 第210章 您怎么就能过确定他已经死了呢? 翌日清晨,钟年告别一众亲友,自江宁城西郊起,一路向西飞去。 众人齐聚城头,看着钟年的身影逐渐化作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城头下几个黑影快速闪动,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恢复了平静。 …… 应天府,一处废弃的小院内。 院内虽然破败不堪,但正屋前的一张桐木椅子在晨光的照耀下却显得熠熠生辉,椅子上坐着一人。 那人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下面,看不出样貌甚至是性别,仅仅可以从那双摸索着一根拐杖的满是皱纹的双手能判断出这人的年龄。 在他面前还跪着一人,同样身披黑色斗篷,但是并没有遮盖全身,斗篷下面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老者的手指在拐杖上轻轻地敲打着,中年男子一动不动,活脱脱一尊雕塑摆在那里。 良久,老人才缓缓开口道:“你又如何能肯定那钟年已经走了?” 老人的声音并不厚重,甚至毫无威严,却是充满猥琐。 “回大人,有探子飞鸽来信,钟年已经出了应天府了,并且那张保也暗中调派了大量人手暗中保护县衙后院。 宫中有探子传来消息,万岁爷已经给他批了假,太子爷也已经回宫了,连带着韩宣也走了。” 下一瞬,老者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在那中年男人的头上。 “老鼠,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做人,要实,不要虚,那钟年今日卯时才走,现在刚过申时,四个时辰的时间! 哼,再编这种瞎话出来,你的舌头就不用要了。” 那被称为老鼠的中年男人闻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是,大人。” 他没有再去辩解什么,因为那毫无意义。 “既然他走了,那么咱们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大人,整整一百名顶级杀手已经埋伏在了江宁城四周,只待您一声令下,立刻便能乔装打扮潜入江宁,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赶到钟家。” 又是一拐杖。 “一群废物!这命令都下去几天了?连城都没进?在城外埋伏什么?埋伏我吗?啊?” 那中年男子伸出手想要去捂头,但是很快又缩了回去,那根拐杖精确地出现在刚才他手伸出的位置。 随着一声闷哼,中年男子向后倒退一步,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大人,最开始有几个刺客尝试进城,被几名锦衣卫当场抓获,若不是他们都含了毒药,估计这会儿我们已经……” “……不要理会锦衣卫,把人杀了就走,那不是我们得罪的起的。” “是,大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潜入进去,想办法在夜间动手,尽量不要留下任何证据,多死几个人无所谓,明白吗?” “是,大人。” “行了,你也跟着去吧,哦对了,宫里那个,记得。” 话说到这,老者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轻轻划了一下。 老鼠颤抖了一下,拱手道:“是,大人。” …… 武英殿。 “老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朱高炽回来有一会了,坐在朱棣旁边一言不发的批阅奏折,朱棣时不时看他一眼,然后就发现这小大胖子整整半个时辰一笔没动。 朱高炽茫然地扭过头,甩了甩脑袋,“爹。” “……” “……” “……” “不是,然后呢?没了?” 朱高炽看了朱棣一会,“什么?” 朱棣此时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你到底有没有事?” “爹,什么事?” “什……你,行了你就别装了,瞻基不见了是吧,我都知道了。” 朱高炽眨了眨眼,随后猛地一拍桌子,“瞻基……哦对,瞻基被抓人抓走了,诶不对,爹……我……” 朱高炽话说一半才意识到说漏嘴了。 朱棣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爹,我说瞻基不见了,钟先生已经去找了……” “你放屁!你刚才明明是说瞻基被抓走了!” 朱高炽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犹如实质的杀气散发开来,朱棣身后的老太监身体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苍老的面庞上写满了担忧。 “去,把纪纲给我叫来。” 老太监忙上前一步,“喏,万岁爷。”继而快速朝着台阶下走去,走到殿门口唤来一个小太监交代了几句。 台上,朱棣背着手站在龙椅前,眼睑低垂,一只手按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虚握横在腰间。 朱高炽此时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只是脸色有些凝重,双手叠起抵在额前。 朱棣冷不丁地丢出一句:“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朱高炽放下手,缓缓呼出一口气,颓然地道:“找不到那就一直找啊,能怎么办,只能怪咱们太大意了。” 朱棣一边敲打着桌面,一边冷声道:“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子故意整了这么一出,想要以此要挟咱们呢?”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近乎粘稠的杀气冲的朱高炽脊背发寒。 但他还是苦笑一声摇头道:“爹,你太小看钟先生了,如果他要要挟咱们,还需要用这种方法吗?就算他打不进皇宫来,咱们去蹭饭的时候他也能把咱们扣下。” 朱棣呆愣了片刻,随后坐回龙椅上,有些颓然地道,“其实,如果是这样都还好,最起码能保证瞻基还活着,现在……” 朱高炽甩了甩脑袋,握紧双拳道:“瞻基一定不会有事的,爹,咱们要相信钟先生,再一个,你想想,如果抓走瞻基的人想要害瞻基,完全可以当场动手,不会故意在现场留下一个铁冠,这很明显就是要引钟先生过去。” 朱棣皱了皱眉,猛地坐直身子,“你说什么?铁冠?什么铁冠?” 朱高炽随即便把钟年告诉他的有关张中的事给朱棣说了一遍。 朱棣一边用指节敲打着桌面,一边皱眉道:“我没记错的话,这铁冠道人张中,应该已经死了吧?还是我让人给他招魂,就葬在了咱们的老家凤阳,这……诈尸了?” 朱高炽摇了摇头,道:“爹,你也说了,你是让人给他招魂,又不是真的找到了他的尸体,你怎么就能确定他已经死了呢?” 朱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他就算是没死,现在也得有快九十了吧?还能和那臭小子比武艺?” 第211章 调虎离山! 朱高炽耸了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爹,钟先生说,那张中的武艺其实也不算特别强,但是逃跑的功夫一流。” 朱棣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把瞻基先找到再说其他的。” 恰在此时,那老太监凑到近前,小声道: “皇上,纪大人来了。” 朱棣抬了抬眼,“让他进来。” “喏。” 纪纲自打进了武英门就全程低着头,来到武英殿门口的台阶时,更是跪着一步一步往上爬。 朱棣此时站在大殿的台阶上,远远地看到纪纲这副样子,没好气地吼道:“给朕滚上来!” 朱棣的称呼转变的非常自然,一对外人就又变成朕了。 全天下能听到他自称我的可能也就小朱小小朱还有钟年了,已故的还得加个徐妙云。 纪纲不敢大意,用跪姿“快步”来到朱棣面前,然后一磕到底。 “臣纪纲叩问皇上圣躬金安。” “抬起头来。” “臣不敢。” “朕让你抬起头来。” “遵命,陛下。” 纪纲的脸色就跟吃了屎还他妈是新鲜的一样难看。 朱棣皱了皱眉,“哟,纪大人什么时候还学会跪着走路了,这可是个本事啊~” 纪纲心里是拔凉拔凉的,艰难地开口道:“皇上过奖了,臣偶有所感,不足称道。” “哼!” 这一声冷哼就好像是扣下了闸刀一样,纪纲在一秒钟之内将脑袋磕了下去。 这绝对带响。 别看纪纲和他的锦衣卫在外面张牙舞爪、八面威风,但是进了这武英门,甚至是进了正阳门之后,他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不,甚至不能是做人,而是安安心心做一条狗。 这一点在朱高炽身上体现不大出来,也许是受钟年影响太深,也可能是因为这位仁皇帝确实够仁。 又或者是因为韩宣没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朱高炽在外的时候和这帮人处得和哥们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样,在这位年仅半百的永乐大帝面前,纪纲能做的,就是像狗一样听话。 不然就死。 朱棣冷声道:“你可知,朕叫你来干什么?” 纪纲恭敬的道:“臣知道,是因为皇太孙一事。” 朱棣毫不意外,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顶着脑袋来见朕?” 纪纲顿时语塞,但是他反应的也快。 “盖因太孙还未能找到,臣自忖有些许武艺傍身,找寻皇太孙时许还用得上臣,便斗胆留下了这一颗脑袋,待到太孙找回之后,臣自当以死谢罪。” 过了眼前这关再说,要是把人找到了,自己大概也就不用死了,要是找不到……那……那他说啥也不可能活,都一样。 朱棣没说话,看了一旁的朱高炽一眼,随即把手一揣,闭目养神。 朱高炽忙起身来到纪纲身边,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这天杀的奴才,知道留着你去找人你还在这跪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朱高炽当然没有真踹,只是象征性地意思了一下。 纪纲接收到信号,连滚带爬地就往殿门外跑,全程没直起过身子。 朱棣慢悠悠地在后面丢下一句话: “你现在啊,考虑的不应该是找人的问题,而是——那个找人的人的问题。” 纪纲脚步一顿,摔了个狗吃屎,没来得及细想,转身又磕了一个。 “臣遵命。” 然后便滚出了大殿,在台阶上连着翻了几个跟头才落到实地上。 这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了。 当然了,朱棣也没打算杀他,纪纲帮过钟年的忙,以那小子的性子,要是朱棣随随便便就给纪纲杀了,怕是要坏了感情,那可就亏大了。 纪纲这才得空思考朱棣最后那句话。 “啧,找人的人?我不就在找人吗?锦衣卫不都在找吗?嘶……” 纪纲隐隐有些眉目,但是又不敢确定,就这样一路走到宫门外,眼看着快要天黑了,便打算先回锦衣卫衙门再做打算。 刚出了宫门,一名同样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迎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纪纲闻言之后猛地一拍大腿,骂道:“艹!敢情这是调虎离山啊?妈的,青龙,叫上人,跟我来!” 说罢率先朝着西城门冲去。 “诶?大人,去哪啊?” 纪纲没有回头,只是丢下两个字。 “江宁!” …… 江宁,保仁印刷厂。 肖仁揣着手坐在椅子上,翻了个白眼冲着眼前的人道: “老大,别转了,你转得我眼晕。” 张保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出了这么大事,你还能坐得住?!” “那我坐不住能有啥办法,钟先生已经去找了,咱们能干啥?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找!” 张保伸出手指来指了指,还没说话,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锦衣卫破门而入。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出事了大人!” 张保下意识地想要训斥,旋即脸色一变,蹲下身子,将那人扶了起来。 “你慢点说,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后背已经被血染透了,胸前倒还好,只是有几道口子,还不致命,抢救一下还能活。 只听那人断断续续地道:“钟……钟家,钟家有刺客!人……人还不……不少!” 张保的脸色瞬间沉得有些吓人,当即站起身,拿过佩刀,丢下一句话就破窗而出,他甚至都不敢再走楼梯耽误工夫。 “老肖,把他带去治疗,先别管厂子了,有多少人给我带多少人!” “是,老大!” 张保这时候也不再留力,虽然不会飞,但是他会跳,顺着梧桐巷的房子一路踏过去就是县衙。 等他赶到的时候,钟家的主院几乎已经快被尸体给堆满了,其他几个院也各有伤亡,只是都相对轻一些。 由于夜色笼罩,张保看不真切,也来不及看,拔出刀来朝着主院杀去——丫丫和钟暮瑶不能有事,不然很难保证钟年回来不会发疯。 好在,有他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手下的人主力都在这里,张保落地之前清楚地看到几女被保护在中央,并没有少人。 张保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料刚落地就有一柄尖刀自斜刺里激射过来…… 第212章 压箱底的宝物…… 张保来不及躲闪,调整了一下角度,用肋下硬接这一招,反手一刀朝着那人的脖颈挥去。 肋下直刺不致死,但是张保这一刀砍实了那真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名刺客竟也不避,保持直刺的姿势冲了过来。 由于战斗过于激烈,这一剑刺在张保肋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有效的声音,但是那柄剑的主人,此时已经身首异地了。 张保闷哼一声,横刀击退一名敌人后快速后退,顺道又宰了两名正在和自己手下对峙的刺客,才堪堪退回中心。 张保见过太多这种不要命只求完成任务的刺客了,这要是换成钟年,估计还得愣半天反应一下这人为什么连命都不要就为了伤自己一下。 此时张保的手下自然也发现了自家老大那特制的会反光的金丝飞鱼服。 “老大,您没事吧?” “没事,后面!专心应敌!” “是!” 尽管张保有伤在身,可是毕竟经验老道,不断地游走在战场的边缘,每次出手就是一条人命。 张保落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肖仁就带着人从墙上各处翻身进来。 虽然说院子就那么大,但是锦衣卫是配备了弓箭的。 而张保手下这帮人早已配合十分默契,几乎在墙上的弓箭手拉弦的同时,院内的一众锦衣卫就保护着几女退后几步,跑到有灯光的屋前。 由于刺客满打满算也就一百人,先前已经消耗了半数有余,这一轮弓箭攒射过后,已经所剩无几了,很快就被肖仁带头补刀。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到全部战死,也没有一个刺客后退半步。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不要命的打法,张保这边布置的二百人也死伤过半。 虽然大部分都是重伤还没死,但是要是不及时救治的话,估计也活不过今晚。 包括张保也是如此,虽然肋下两寸到五寸之间不致命,但是架不住流血过多也会死亡,好在钟家有现成的绷带,钟年也教导过丫丫一些最基本的止血方法。 “丫丫姑娘,多谢了。” 张保苦笑一声,对着身旁的丫丫说道。 丫丫摇了摇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是张大人来得及时,我可能已经被那些刺客给杀死了。” 张保略一皱眉,“诶,可不能说这种话,你要是死了,你家公子回来怕不是要掘地十八层把这群刺客的祖坟全给刨了。” 丫丫的脸颊上的一个红晕轻轻扩散了一下,又快速地缩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哪有那么夸张……” 张保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他现在需要休息。 不多时,一名浑身是血的锦衣卫来到张保身边,抱拳行礼道: “大人,清点完毕,咱们的人战死三十二人,重伤八十六人,轻伤十九人!” 张保的面皮猛地一紧,眼中水雾乍现,但只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旋即沉声问道:“钟家人呢?” 那名锦衣卫犹豫了一下,看了一旁的丫丫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丫丫见状也是心头一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军,您说,没关系的。” “哎,我们虽然第一时间现身,但是还是晚了半步,除去两个小孩各断了一只胳膊以外,其他死亡六人,昏迷三人,两人还在救治,还有一人失踪,至今未能找到。” 张保闻言怔了怔,双目变得有些茫然,也就在这个时候,纪纲的人也到了,纪纲缓缓从屋顶落下,虽然姿势很帅,但是莫名其妙有种滑稽的感觉。 纪纲看了看满地的血迹,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来晚了,眨了眨眼,闪身来到张保身边。 “老张,你这……还能行吗?要不我先派人送你回去?” 亏他没问出那句经典的“没事吧?” 不然张保是真要怀疑这货脑子好不好使了。 同样的,这也就是打完了之后有一会了纪纲才到,要是刚打完纪纲就到,估计张保都要大义灭亲了。 张保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流点血而已,快点去救钟家人。” “钟……哦哦对!” 纪纲立马转身,朝着紧随其后的两人道: “青龙!白虎!让朱雀先去救钟家人!” 两人有些犹豫,都没动。 纪纲当即沉声道:“快点去!违令者斩!” 这些人不知道钟年有多么恐怖,他是清楚的,如果钟家的人死的太多,或者说比较重要的人死了,谁也不敢打包票钟年不会发疯。 如果能找出这帮刺客背后的人还好,若是查不出来……江宁不可能有人有这么大能力,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往小了说,京师震动,往大了说…… 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纪纲清楚地明白,这人完全可以解决,但是代价就是出动大批军队围剿,也未必留得下人家,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眼看着两人走的时候还带着些不情愿,纪纲也不敢托大,当即起身上墙,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踏步而去。 …… 另一边,钟年也没闲着,一日的工夫,他已经飞到了终南山。 其实钟年曾经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能从东阳飞回江宁,跑一趟终南山满打满算用不上四个时辰。 但是他愣是走了一天。 钟年当然不知道朱瞻基在哪,但是他自有他的办法。 钟年开启千里眼,迅速确定了几座大的道馆的位置。 钟年沿虚空而上,确定好了位置之后,盘腿坐于虚空之上,坐定之后,仰天大吼一声,音波扩散开来,震散了周遭弥漫的雾气。 钟年只说了两句话: “凡道教中人,立刻远离此地三十里外!半个时辰后,驻留者死!” 说完这句话后,钟年打开仓库,将第一页的压箱底的一把剑拿了出来。 剑长五尺,通体呈暗金色,剑身覆有淡血色花纹,剑柄呈暗银色。 这把剑出现的一瞬间,周遭空气立刻下降了几度,一股莫名的威严凭空出现在钟年周遭。 刚刚卷土重来的云雾再次被冲的稀碎。 钟年听得真切,十里之外,传来一声惊呼...... 第213章 真是凭空出现的的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泰阿剑!” “这把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一个黑影不断掠近,待到飞的近些,又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朝钟年袭来。 钟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挥手斩出一剑。 其实钟年这一剑并没有附加内力,剑气的实际攻击范围甚至不足两丈。 饶是如此,来人身形闪烁了一下,在空中拐了个角。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钟年锁定了那人的身形。 来人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被钟年用剑尖抵住胸口大穴,再不敢动分毫。 两人身影显现,来人正是铁冠道人——张中。 这老道的速度着实有些恐怖,跑长途不是钟年的对手,但是短时间内钟年也抓不到他,上一次抓到还是因为张中主动去追他,钟年出其不意才制住他。 而这一次,显然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哪怕钟年能够感受到张中的气机在江宁城内,他也没办法抓到他。 而朱瞻基这个时候的内力并不算强大,想要直接锁定必须要近距离下,因此钟年扫荡了江宁一圈之后就知道自己靠找是不可能找到了。 那么就只能让张中自己现身了。 方法很简单,就五个字,攻其所必救。 用四个字概括就是围魏救赵。 张中自从鄱阳湖大战之后就在终南山隐居,期间长达数十年,从朱元璋还是吴王的时候开始算起,一直到朱棣即位的第三年他才离开终南山,前后得有三十五年以上,接近四十年。 钟年是绝对不相信,张中待在终南山这么些年没留下些什么,换句话说,这里几乎就是他的根据地。 但是一开始钟年也不敢确定,只是试探性地朝西飞了一段距离,结果那道气机还真的就跟上了,一路从江宁城跟到他快飞到凤阳。 钟年这才有九成的把握肯定这就是张中,因为他现在认识的大高手就俩,一个张三丰一个张中,纪纲顶天了能摸到二流门槛。 张三丰显然不会闲的没事来跟踪他,加上张中刚刚掳走朱瞻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百分之十概率的事情,那钟年也认了。 他做事向来如此,九成靠人算,一成靠天命。 天命不会永远眷顾一个人,但是也绝对不会刻意去针对某一个人。 很显然,这一次被他赌对了。 “说!瞻基被你藏到哪了?” 张中皱了皱眉,眼睑低垂。 钟年神情一凛,温度掌控已经释放而出,与之伴随的还有一记狮吼功。 果然,张中的身形闪烁了一下,然而随着一声闷哼,钟年一指点在了他肩头的麻穴处,并且快速地掏出一根白玉色的绳子将其捆了个严严实实。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想说你就等着到下面去说吧,要是没人听你说我就把你那些徒子徒孙全都给你送下去!” 钟年语气冰冷,挟着张中落到地面上,泰阿剑的剑尖距离张中的脖颈足有一寸。 但是在这个距离下,剑锋已经见血了。 张中此时连唾沫都不敢咽,使出浑身解数往后仰了半指的距离,堪堪咽下一口唾沫,这才艰难地道:“我说,我说……” “快点!” 钟年对这种货色可没那么多耐心了,大人之间的斗争牵扯到一个八岁的孩子,若不是看在他和张三丰还有点联系的份上,钟年今天都不打算让他活着。 就算是活着,钟年也有法收拾他。 张中苦笑一声,旋即拧眉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须答应我两个条件,并且对天发誓,不然我哪怕是死,也不告诉你他在哪!” 钟年挑了挑眉,“你只管说便是,如果你这条件合理,你就能活,不然,我就自己去找。” 张中眼睛闪烁片刻,缓缓道:“第一个条件,我告诉你了,你不能杀我和我道教门徒。” 钟年想都没想就道:“可以。” 钟年本来也没打算杀他,说到底,他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种人只是人品不行,但还罪不至死。 至于那些道士,钟年就没打算杀了,一下杀那么多道士是要遭天谴的。 张中松了口气道:“第二个条件,你要告诉我你的泰阿剑是怎么来的。” 钟年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那你别管,你就说答不答应吧,你答应我就告诉你在哪。” 钟年思索片刻,啧了一声道,“瞻基现在还活着吧?” 张中点了点头,“毕竟是当朝太孙,我哪里敢杀啊,我就只是想要让圣上迁罪于你,本来我也打算之后就放他回去。” 钟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作发誓状,“今日,我钟年在此立誓,如若张中将朱瞻基真实的所在之处告知于我,我当放其一条生路,三日之内绝不杀他,有违此誓,则天地共诛之。” 随后钟年又道:“泰阿剑是有一天凭空出现在我手里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 张中眨了眨眼,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钟年耸了耸肩,“这我真不知道,真就是凭空出现的。” 张中呆愣半晌,随即苦笑道:“也罢,也罢,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呢,姑且就信你,太孙在江宁县西的将军山的一个山洞里,洞口被我用石头封死了,洞里面有吃喝,一时半会死不了。” 钟年眼含深意地看了张中一眼,旋即拽起他背后的绳子腾空而起,“你跟我来,若是你告诉我了个假地址,我依然可以杀你,知道吗?” 张中的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那你好歹换个姿势啊,勒死了……” 钟年挠了挠头,又落到了地面上,“你等一下。” 钟年一个闪身消失不见,就在张中愣神的时候,钟年带着一个浴桶。 随后钟年将绳子解开,顺手打出一缕内力帮张中止住血,然后将他扔进了桶里面。 张中毕竟八九十岁的老头了,身子骨再硬朗也就那么大点,蜷缩到浴桶里面还挺宽敞。 当然了,他也不能动,宽不宽敞啥的也没区别。 钟年想了想,又将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 “那什么,等会可能风有点大,你别再呛死,别算成是我杀的就不好了。” 说罢,钟年没给张中反应的机会,起身朝着来时的路飞去…… 第214章 不会又没了吧? 张中倒是没有骗人,翌日清晨,天刚微亮,在他的指引下,钟年拨开两块大石头,找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泥猴。 “你……你,师……师父?” 待到小泥猴看清了洞口之人长相之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师父……你可来了……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啊……” “啊?这……瞻……瞻基?你……你……你这……” 钟年扯着嘴角,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有些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但是他真憋不住…… 所以,钟年选择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砰! “哎哟,小友,你不是发誓不杀我了吗?” 张中吃痛,下意识地想要去捂脑袋,但是他现在还动不了,身体失衡之下朝着木桶壁上狠狠地磕了下去,听这响估计鼻头都碰歪了。 钟年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道:“我只是说不杀你,没说不打你,你看看给人家孩子糟践成什么样子了?这我都还嫌打轻了呢!” 张中有些委屈地道:“我看啥呀!我能看见啥!啊?” 砰! 又是一拳。 “叫什么叫?你自己想想,给人家一个八岁的孩子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面三天,你说能是啥样?” “哪有三天!明明才两天多!” 砰! “还叫?” “呜呜呜……” 钟年醒了醒鼻子,上前一步抱起通体泥水的朱瞻基,回头随意丢下一句话后一步踏出,朝着城内飞去。 “你先在这待会,我等会再回来接你。” 还不待张中反应,钟年已经飞出去老远了。 可怜的张中这会儿还贴在木桶壁上呢,头顶的世界多么绚烂都和他没有关系,他的周遭只有一片漆黑…… 但其实相比之下,他还算幸运的。 反而钟年……才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钟年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猩红色的草地是他和丫丫一手栽种出来的。 他更无法相信两天以前还嚷嚷着要当大明第一剑客和大将军的两个小孩连一天正经武艺都没学过就只剩了一条胳膊。 最让他无法相信的是那棺材檐上已经干涸的血液和他体内流淌的血液一脉相承…… 四具尸体分别属于钟年已故大伯钟毅的长子钟信、钟年的三叔钟瑾、白淼的姨夫和一名叫做徐海的衙役。 断了胳膊的的小孩正是钟辰和白森。 除此之外,钟年的母亲、白淼的小姨、钟年的大伯母三人受到过度惊吓还在昏迷。 另外还有两个伤员,钟芸的情况要好一些,只是被尸体砸中倒在地上碰到了脑袋,还是磕在木板墙上,并没有大的损伤。 范文宇的伤势就要严重得多,也许……是他长得高,那一刀没有削掉他的脑袋,在他左肩上留下一道恐怖的刀疤,所幸,并不致命,而且只要是没断,钟年都有办法给他续上。 钟年此时已经顾不得悲伤,朝天大吼一句,“韩宣!你给我滚出来!” 钟年知道,这个关头韩宣和朱高炽肯定在,他回来得匆忙,还没和他们碰上面。 此时还在另一座院子的韩宣听到这动静吓得浑身一激灵,哆嗦着身子转过身对朱高炽道:“爷,我害怕……” 朱高炽扯了扯嘴角,心里也有些没底,但他还是强装镇定道:“没事,我陪你去看看,是福是祸如今我们也躲不过去了……” 韩宣哭丧着脸道:“我知道他有气,可是这和我有啥关系嘛,这事又不是我负责的,要找找老大去啊,找我算嘛事嘛!” 朱高炽莫名的感觉想笑,轻咳一声道:“行了,快点过去吧,说不定是别的事呢。” 韩宣闪身到朱高炽身后小声道:“太子爷,他不会把您怎么样的……” 朱高炽战术性后仰,突然反应过来声音是从身后来的,啧了一声,丢下一句“出息!”就自顾自往前走去。 韩宣耸了耸肩,也跟了上去。 “黑玉断续膏,快点的,拿来!” 钟年看都没看朱高炽一眼,朝着韩宣伸了伸手。 韩宣眨了眨眼,挠了挠头道:“我早就交给暮瑶姑娘了啊。” 钟年眨了眨眼,“哦,那没事了,你走吧。” “好嘞!” 韩宣想都没想就溜了,独留朱高炽在风中凌乱。 他此时很想问一句“就这?” 不是,这就完了? 俩人加一块没说上五句话,这……这是片酬没给够赶着回家吃饭吗? 钟年依旧没搭理他,从赶来的钟暮瑶那里拿来黑玉断续膏之后,将正在昏迷中的范文宇肩头的纱布解开,用一丝淡金色的内力将瓷钵中的黑色药膏牵引出一点,均匀地涂抹在断骨处。 与此同时,钟年暂时用内力替代血管壁将范文宇破碎的血管给填补好。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眼看着药膏开始发挥一点作用,钟年轻轻地将血肉盖好,从系统仓库里面拿出来一卷细线,以内力为针,轻轻地将范文宇断掉的胳膊肉给缝好。 其实这哪里是什么细线,这是系统某个月的满勤奖励:千年蛛丝! 其纤似虚,其固如磐。 字面意思,纤细得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坚固得如同磐石一般。 相隔丈余则未可见也。 也就是说,站在三米之外根本就看不到这东西。 可想而知它的珍贵程度。 但是钟年没有丝毫的犹豫,将范文宇的胳膊缝好后,一卷蛛丝整整用去了三分之一还多。 钟年缓缓收力,对着一旁的钟暮瑶道:“暮瑶,先将他放到床上休息,每天给他喂点流食,我看他失血不算多,应该没有大事。” “嗯,夫君,你也别太担心了,身子要紧……” “好了,快去吧,我没事。” 钟年轻抚钟暮瑶的秀发,在她额头轻啄了一下。 钟暮瑶找来家院里没受伤的两个钟年的亲戚,将范文宇搬回了他的房间去。 钟年这才转身对朱高炽道:“郭兄,实在抱歉……” 朱高炽摆了摆手,“咱哥俩不必说这些了,愚兄甚是有愧呐,若不是为了寻找瞻基,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事来……” 钟年拍了拍脑袋,“哦对了,瞻基,那个,瞻基我找到了,就在这……诶?人呢?” 朱高炽瞳孔一缩,不禁失声道:“不会又没了吧?” 第215章 复活!神照经! 钟年倒吸一口凉气,“不可能吧?哪个混账被我制住了,现在应该动不了才对,谁还能不声不响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一个大活人掳走啊?” 说到这里,钟年眼底闪过一道寒芒。 一直待在屋里面帮着照顾伤员的锦衣卫千户朱雀插嘴道:“那个,又没有一种可能,太……瞻基他……他洗澡去了呢?” 钟年挠了挠头,“哦,那没事了,哦对了,你……姑娘,为何女扮男装啊?” 钟年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朱雀眼神微动,但是并没有什么特殊动作,神情如常或者说带些恼怒地道: “钟先生何出此言呐?在下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子汉大丈夫,我可是记得,在江宁县可是有诽谤罪这一说的,大人可不要知法犯法呀~” 钟年微微一笑,“真不是我说,哪有男子长得这么俊俏的?” 岂料朱高炽和朱雀异口同声道:“你还好意思说?!” 钟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诶?我明明就有胡子!不像你,一根都没有!” 朱雀双眼微眯,有些茫然地道:“我明明有胡子啊……” 朱高炽突然指着她的下巴道:“你要不要再看看……” 朱雀暗道一声不妙,缓缓伸手朝着下巴摸去。 然而,入手一片黏滑,她粘胡子的胶已经被汗水给稀释了,手上密密麻麻的碎胡须…… 朱雀顿时大羞,再也装不下去了,双颊染得通红,倒是有几分秀色可餐,唯一有些违和的地方就是她下巴上还残留着一撮没掉干净的假胡须。 钟年见气氛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那什么,我去看看其他人,你们先聊,你们先聊……” 钟年走了之后,两人顿时又恢复了上下级的关系,朱雀的脸色也正常了许多。 “太子爷,属下失职……” “罢了,以钟先生的实力,你怎么伪装都没用的,就先这样吧,你去看看钟先生的母亲,她们可不能再有事了……” “遵命,太子爷!” 朱高炽摆了摆手,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钟年来到临时改建的灵堂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不,应该说是十分凝重。 负责看守此处的青龙并不认识钟年,当即起身挡在他面前,许是料想到钟年可能也是钟家人,因此语气倒是十分客气: “这位公子,此处乃是停尸之所,公子还是远离些好。” 钟年摆了摆手,略作沉吟后抱拳道:“多谢将军在此看守,将军不妨先去歇息,这里交给我便是。” 青龙有些犹豫。 钟年微微一笑,道:“我便是钟年。” 青龙瞳孔一缩,忙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退了。” 尽管他从没和钟年打过交道,但是通过朱高炽和纪纲等人的表现也看得出来此人有多么恐怖,所以他没有丝毫的逗留,转身就走。 不管钟年是不是真的很和善,但是情绪不稳定的人是很危险的! 青龙走时还不忘将院门给关好。 钟年深吸一口气,走进灵堂,随手将门关好。 灵堂里面停着两口棺材,皆是上好的红木制作,纪纲自知羞愧,倒是弄了些好东西来。 之所以是两口,一是因为白淼的姨夫不是钟家人,因此停放在另一个房间,那里摆放了林家的几个牌位。 二是因为那名衙役的棺材已经交还给他的亲人了,而且那人奋力抵抗,脑袋都被削掉了,钟年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多给些补助…… 钟年看着眼前的牌位,再次深吸一口气,随后屈膝跪下——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下跪。 “钟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年今日在此以鲜血告慰,还请恕年不能允许信哥与瑾叔下去侍奉,年,给列祖列宗磕头了。” 钟年磕了三个响头,轻轻划破手指,抹在三支香上,随手点燃后插在了香炉里。 做完这些后,钟年起身将钟信和钟瑾的棺材盖打开来,露出两人有些惨白的尸体。 两人都是昨日夜里被偷袭致死,至今不足十二个时辰,因此尸体的变化并不大。 钟年暗暗松了口气,此时,外面传来动静。 “拿进来吧!” 外面四个衙役抬着白淼姨夫的棺材,为首一人刚要禀报,钟年的话就传出来了。 那人挠了挠头,也没多想,只当自家大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将灵房门打开后,抬着棺材进了屋。 一进屋,四个人就被吓了一大跳,钟年不知道何时已经将棺材给翻了过来,将两具尸体平放在翻过来的棺材底上。 钟年皱了皱眉,“行了,你们出去吧。” 四人不敢多待,放下棺材后就快步出了屋,最后一人还小心翼翼的将门给带上,然后双腿以“八十迈”的速度逃之夭夭。 钟年照着先前那般,将白淼的姨夫的尸体也给摆在了棺材上。 趁着这个间隙,钟年缓缓切换体内内力。 压缩太玄经,以神照经为主导! 没错,钟年要做的事情就是——复活! 并且是一次性复活三个人! 虽说钟年没有像丁典那样修炼一十二年,但是毕竟有系统帮助,每日晨练之下已至圆满境。 钟年自忖复活一个刚死了都不到六个时辰的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两个人会麻烦些许,但也有七成把握。 但,复活三个人的难度的确是太大了些,所以……还需借助些外力。 钟年这一次是真的把压箱底的东西都快给掏空了,在认识朱棣一家老小之前,他仓库里面屯了足足六七页的好东西,就这小三个月的时间过去,就剩最后两页了,这是真的拿一样少一样了。 但是没办法,这总不可能不救吧? 钟年手中凭空出现一个木盒和一个瓷瓶。 钟年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颗黄色的丹药,足足有小半个拳头那么大,钟年走上前两步,将伤势最重的钟瑾的嘴给掰开,将丹药给塞了进去,然后牵引神照经内力将药丸击碎并缓缓输送下去…… 随后钟年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朝着白淼姨夫的尸体走去…… 第216章 你救的是人是鬼? 这黄色的丹药正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大还丹! 钟年半年来算上满勤的四百多次奖励里面也不过是刷了这么一颗而已,虽然是给自己的亲人用,但是如此稀世珍宝用起来还是不免有些肉疼。 而另外那一粒红色的丹药系统介绍说是叫做还阳补血丹,但是钟年并不认识,只知道也是能够起死回生的东西。 但是钟年并不觉得这东西比大还丹的功效还大,所以把它喂给了伤势略轻一些的白淼的姨夫。 但其实,仅仅凭借着起死回生这四个字,这玩意的价值就低不了,说是价值连城都是说少了,至少在朱棣眼里,如果这是真的,这玩意的价值可比一座城池要大得多,前提是城内百姓不算在内。 至于钟信的话,胸前被斜着砍了一刀,还没砍到骨头,乃是流血过多而死,相对其他两人较轻一些,因此钟年打算直接出手用神照经强行复活。 只是一个人的话,把握就大得多了! 然而,就在钟年打算运功之时,灵堂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钟年还没来得及呵斥,来人就冲着钟年大吼道:“姓钟的!你还要不要脸了?” 钟年愣了愣,发现来人是白淼,下意识地有些愧疚,没出声,只是皱了皱眉,对着白淼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而白淼见状更加恼怒,上前几步指着钟年的鼻子道:“明天我们就搬回去,从此,我白家,跟你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懒得废话,直接将白淼用一股柔力给推了出去,反手将插销给插好。 随后任凭白淼在外怎么叫嚣,钟年始终不发一言,默念三遍清心咒后,缓步朝着钟信的尸体走去。 钟年双手缓缓张开,身体摆出一个奇异的动作,双臂不断在周身飘摇,一丝丝淡金色的内力在他身旁流动,随着钟年的动作进行,这些内力缓缓在钟信的尸体上方形成一个白金色的旋涡。 旋涡眼恰好正对着钟信的丹田处。 用过神照经复活身无内力的人最麻烦的就是筋脉问题,复活一个有内力的人,他的身体筋脉不说扩展到什么程度,最起码也有个差不多,能够接受这并不算狂暴的神照经内力。 但是从未修炼过内力的人,体内筋脉是相当狭窄的,如果运气不好也存在筋脉撑爆的风险。 但是钟年此时别无他法了,只能尽可能的在空中将内力稀释再稀释,然后顺着再注进去。 这样做的缺点就是最终注入到钟信体内的内力十分稀薄,虽然说也能用,但是连五流高手的门槛都摸不到,也就是比普通人要强一些。 好处在于成功率大大提高,基本不会把筋脉撑爆,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钟信的筋脉窄小到一定境界,那该爆还得爆,那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了。 好在,随着神照经内力在钟信体内运行半个周天,整个尸体表面除了微微有些发胀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由于时间紧迫,钟年并没有一次性将钟信救活,确保他体内已经有生机浮现之后,钟年略作修整,转而向钟瑾走去。 每一次都是一点点一点的运转,确保三人的机体不会过度的不适应,如此循环了十几轮,大概过了足足六个时辰,也就是从清晨到傍晚,三人的呼吸才开始恢复正常。 钟年只能确定将身体救活,至于醒来之后能不能保存记忆这就很难说了。 他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做好这些之后,钟年推开门走出房间,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 白淼正被韩宣控制着,张牙舞爪的就要朝着钟年冲来。 钟年只是扫了一眼就清楚了状况,对着韩宣挥了挥手,示意他将白淼放开。 韩宣照做之后,白淼发了疯似地朝着钟年冲了过来。 钟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白淼无论如何就是接近不了他周身三尺,始终保持在一个刚好够不到的位置。 钟年神情淡漠地道:“你闹够了吗?” 白淼虽然气愤,但也不傻,知道这样下去他八辈子也碰不到钟年,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地朝着钟年道: “早晚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钟年轻笑出声,“哦?按照你的意思,我救你姨夫还是救错了咯?这简单,我现在回去再给他一刀,你是这个意思不?” 白淼先是一愣,随后冷笑一声,“你拿我当小森哄呢?人都已经死透了,你还救?你救的是人还是鬼啊?” 不光是他不信,其他人也几乎都是一个反应,全都是紧皱眉头看向钟年,眼里写满了质疑,少数还带着失望,只有丫丫和钟暮瑶两人脸色平常,仿佛钟年只是说了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钟年没有再多说什么,左手虚握,将白淼丢到了灵堂里,随后冲着众人道:“准备些有营养的流食,每天喂给他们,不出三日,应该就可以醒了。 嗯……但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醒了之后他们可能会得癔症,或者是会失忆……额也就是换上离魂症,这个我也不敢保证。” 静。 人群中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到——因为所有人下意识地忘记了呼吸。 起死回生这东西在钟年看来只是比较难,但是在普通人眼里,哪怕是后世科技大爆发的时代里面,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看钟年这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这…… 钟母率先打破沉寂,小跑过来紧紧地抓住了钟年的衣袖,热泪盈眶地道: “儿啊,他们真的能活吗?你不是在说笑吗?” 钟年拍了拍母亲的双肩,柔声道:“放心吧,儿有移山填海之能,复活几个人不算什么难事,不信的话你可以进去看看,都已经会喘气了还能是假的?” 这话一出,众人也就没啥好质疑的了,孰真孰假,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更何况已经有一位先进去了。 恰在此时,灵堂内传来白淼惊恐的声音: “有……有……” 第217章 咱今个儿不在这吃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咱今个儿不在这吃了? “有鬼啊!” 白淼尖叫着从灵堂跑出来,也顾不上还有那么多人围观了,扒开人群就朝着外面跑去。 然而钟年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宁愿相信有鬼也不愿意相信他真的把人给复活了。 钟母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紧张到之后的茫然再到先前的放松,现如今又转换成惊恐,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这表情就和翻书一样。 钟年都快要哭出来了,白淼这傻子正经事不干点,净帮倒忙! 钟年深吸一口气,道:“是人是鬼,诸位进去一看便知,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说罢轻轻抱了抱钟母,松手后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另一座院落飞去。 人群中朱高炽最先反应过来,略一思索便也朝着灵堂走去。 韩宣下意识地拉了他一把,朱高炽回头摆了摆手,随后径直走进了灵堂。 尽管他也不太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事情,但是他相信钟年。 在场的众人当中,除了丫丫和钟暮瑶以外,应该就属他最了解钟年了,哪怕是钟父钟母也是不能及的。 当然,这是在范文宇不在场的前提下。 所以,他并不觉得钟年在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而且,结合刚才白淼大喊的那一句有鬼也能看得出来——这事大概率是真的。 等到他再次从灵堂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俩字——复杂。 要说是恐慌,但是又带点兴奋,你要说是诧异,但还带着点理所当然。 所以总结就俩字,复杂。 外面的人还等着看结果呢,一看这也看不出来啥,韩宣忍不住开口询问道:“郭……先生,这,里面的人真的活了?”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使劲点了点头。 下一刻,人群抑制已久的躁动猛然爆发开来,众人皆为这神迹感到震撼,但更多的依旧是不敢置信,因此一齐朝着灵堂奔去。 唯独韩宣和纪纲不在此列,包括先前已经进去过的朱高炽,他们三人站在一棵大树下,朱高炽颇有些感慨地道: “自打两个多月前认识他算起,他就没有一天是没震撼到我的,我是真的看不清,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纪纲面色凝重地道:“太子爷,您还有不知道的呢,上次在东阳出任务的时候,我还打听过一件事: 这钟年的表字按照他爷爷给起的本该是谷旺二字,老百姓取这二字倒是很正常,然而,在他小时候,有一游方老道在给他相面之后起了一个渊字作名,并带着这浩瀚二字作为表字,这可就大有文章了! 这三个字的含义自不必多说,最关键的还是这老道的身份!太子爷不妨猜一猜是谁。” 朱高炽皱起一只眉头,没好气地道:“十多年前我还在北平读书,我猜哪门子去?” 纪纲讪讪地笑了笑,用手挡住一边脸颊,神秘兮兮地道: “这老道不是别人,正是那号称‘张邋遢’的张三丰!” 朱高炽闻言双眼微眯,出声呵斥道:“修得胡言,你这话让老爷子听去非打你板子不成!” 朱棣和张三丰的渊源那可深了去了,甚至就连这个名字都是朱棣给确定的,原本民间有将他张三峰、张三疯、张三封的,分别出自他在三尖山自封三峰居士、行事怪异、三受皇封这三件事。 最终,朱棣为了借助宗教平息自己“杀侄篡位”的流言,盯上了这位活神仙,并且最终将他的姓名定为张三丰,大修武当山。 朱棣为了扩大宣传力度,还给这位活神仙上了一大堆尊号,这纪纲去叫人家“张邋遢”,那不是找揍挨吗? 纪纲讪讪地笑了笑,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话说,是不是到饭点了?” 朱高炽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默默地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朝着后门走去。 韩宣挠了挠脑袋,追上两步问道:“太子爷,咱今个儿不在这吃了?” 朱高炽用像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道:“你要是觉得有人做了你就去吃呗,我又没拦着你。” 韩宣回头看了一眼围的水泄不通的灵堂门,耸了耸肩,也跟着朝外走去。 …… 另一边,尽管先前已经见过一眼了,可是钟年看着钟辰和白森各自只剩了半边的臂膀,还是有些绷不住。 其实,如果只是看到这副惨状,或许也还好,但是很明显,这刺客不可能是冲着其他人来的。 换而言之,肯定是钟年的仇人。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俩是因为钟年才横遭此劫的! 钟年要改革,那就必然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这是无法避免的。 但是钟年没有想到,这些人竟会如此丧心病狂。 很难想象,这里是应天府的陪郭,这就是白森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大明。 一百名刺客,就为了杀几名老幼妇孺连命都不要了。 钟年现在是真的怀疑这些刺客和他们背后的人有没有脑子。 一百多名死士,就为了杀几个普通百姓,换句话说,就为了杀一个七品县令的家眷…… 这样做除了能换来钟年的报复以外还能换来什么? 江宁发生这么大的事,数百名锦衣卫参战,这件事必然要轰动朝堂的,对这个幕后之人有一点好处吗? 如果被查到,这人别说自己得死,就朱棣那个性子,高低得是九族消消乐。 这真的值得吗? 就在钟年胡思乱想之际,钟辰凑了上来。 “大哥,我……我好疼……” 钟年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看着眼前两个堪堪够得到自己肚脐的小孩,钟年心中万分悲痛但又万分无奈。 这和范文宇的断臂是两码事。 范文宇那个是只挨了一刀,没彻底切断,只要骨头能接上,肉能缝上,就还长得好。 而接骨这一块,黑玉断续膏可以说是绝对的权威。 想那俞岱岩粉碎性骨折都能修补好,何况只是普通的断裂。 但是这俩孩子不一样,他们不是骨头的问题,他们是肌肉的问题。 就算钟年能给他们找到断掉的骨头,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断臂当中的肌肉细胞也早就死绝了,估计血都干透了,即便是接上,也是没法用的,稍微一碰还是得掉。 更何况…… 第218章 试问这山河万里,又有何人能伤我半分? 何况现场死了有一百多号人,他俩那小细胳膊哪里还能找得到? 说实话,在这个年纪,能够承受断臂之痛,现在还能站着说话,这就已经远超常人了,钟年完全敢肯定,如果他俩没断臂,未来一定是一代绝世双骄。 最多就是被朱瞻基稳压一头罢了。 钟年不敢再想下去了,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么残酷。 “大哥,你怎么哭了呀……” 钟年随手抹了一把眼泪,蹲下身子将两人抱在怀里,一字一顿地道:“乖,哥保证,帮你们,恢复,断臂……” 钟辰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哥!我相信你!” 白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攥紧了仅剩的一只拳头。 钟年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森乖,哥会帮你们报仇的,伤害过你们的人,不管是幕前还是幕后,一个都跑不掉!” 这话像是对白森和钟辰说的,也像是钟年对自己说的。 钟年眼神闪烁间,已有杀意弥漫,但是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钟年深吸一口气,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打开了系统仓库。 看着里面最后的四十余件物品,钟年心下一沉,又将一个青蓝色的瓷瓶拿了出来。 瓷瓶打开之后,一股清香四散开来,钟年从瓷瓶当中倒出三枚朱红色的丹药。 那丹药约比成人拇指大些,钟年比划了一下之后一人一个塞进了两小只的嘴里。 “唔……唔唔,哥,这是啥呀?好香啊!” 钟年微微一笑,“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是好东西就对了。” 钟年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去找丫丫姐姐给你们做点吃的吧,我还要出去一趟。” 钟辰下意识地抓住钟年的胳膊,小声道:“哥,你要去哪……” 钟年顿时失声,良久才道:“放心,不会有危险了,哥去给你们报仇。” 然而钟辰无论如何就是不松手,尽管,他只有一只手…… “哥,你不会有危险吧?” 钟年轻笑出声,笑了很久都没说出话来。 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小三流高手的钟辰对别人讲起这一天的时候,依然眉飞色舞、唾沫横飞——钟年只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试问这山河万里,又有何人能伤我半分?” 钟年破开夜幕,回到将军山,来到那个木桶前。 此时此刻,钟年的手中已然握紧了泰阿剑,眼神中尽是一片血色。 张中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在这桶里面蜷缩了一整天了,这阵就感觉脖子都快要断了,一听见钟年落地的动静,当即大叫道: “小友!快来救我!我快要死了!” 钟年下意识地愣了愣,脚步也迟缓了些。 张中这货耳朵倒是灵得很,顿时就急了。 “小友,你快点啊!我这脖颈都快断了!” 钟年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多虑了,随后上前两步来到桶边。 “太好了!小友你……这,为何会有杀气?小友,你刚才杀人了吗?” 钟年冷笑一声,“刚才没有,但是等会就有了。” “等会……啊?小友,你不会要杀我吧?你之前可是发过誓的啊!这可还没到三天呢!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习武一途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若是遭天道唾弃,那一个人的武艺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基本不可能再有进步。 若是寻常誓言还则罢了,但是天道誓言不一样,这东西内行人没有敢违背的。 钟年却只是冷笑一声,“我偏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看,这天道会不会护着你这畜生!” 张中一愣,忙大叫道:“小友,误会!误会啊!我什么时候又成畜生了?我不就绑了个小孩吗?罪不至此吧?” 钟年微微皱眉,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试探性地道“哼,你与那小人合作,故意引我离开,杀害我一家老小,就凭你今日做的这些事,我今日便是背誓杀你又如何?” 钟年的语气依旧强硬,但是隐隐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张中急火攻心之下竟然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借而冲破了穴位压制,在桶中一个踉跄站起身来。 钟年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一剑朝着他的脖子抹去。 张中很敏锐地又蹲了下去,同时高举双手,“停停停,小友,先把话说清楚再杀也不迟啊!” 钟年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语气冰冷地道:“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遗言,说完就去死吧。” 张中胸口剧烈起伏着,猛喘了几大口气这才道:“我张中对天起誓,绝不曾人合作残害钟家老小,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九族流放,下辈子投胎为猪狗!” 随着张中最后一句话出口,一道金光从钟年眼前一闪而逝,直冲天际。 钟年扯了扯嘴角。 …… “哎我说,小友,你要不要给我道个歉?” 钟年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后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刚才耳朵堵了,没听清。” 张中倒吸一口凉气,只得作罢,悻悻地耸了耸肩。 钟年几乎可以确定,这事的确和张中没关系,张中的确就只是冲着他来的,毕竟是八九十岁的半个“世外高人”了,说来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这事就很耐人寻味了,钟年只是碰巧离开,这群人就来了,那不就是说,这些人早就准备好了,就等钟年离开? 这不禁让钟年想到了前世看《赘婿》的一个情节,宁毅等雨,现在这情况倒是有些像,钟年只要在一天,这群刺客不可能有得手的机会,但是钟年前脚一走,后脚他们就上门了! 只能说,这幕后之人必然筹划已久了,甚至大有可能上次齐岳等人遇刺也和这些人有关。 但是钟年又有些想不通,明摆着那一次的守备力量要弱很多,在江宁城里遍地锦衣卫,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如果这一百个人全都出现在溧阳,那么齐岳等一行人断无生路! 如果排除掉幕后之人脑子有病这种可能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他们所图的……远不止于此! 第219章 有一点是肯定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个想法产生之后,钟年被吓了一跳,连带着回城的速度都提了好几个档,刚刚解开穴位的张中这个时候还没完全恢复,竟然有些跟不上。 “哎,哎,小友,你走慢点!” 钟年回头丢下一句话就再次加快了速度。 “我都放过你了,你还跟着干嘛?” 张中闻言当即停下了脚步,缓缓落到地面上,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挠了挠脑袋,抱着胸寻思了半天,最后把脚一跺,好像刚反应过来一样: “妈的,这个挨千刀的害得我差点英年早逝,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想清楚之后一抬脚,又起身追了上去。 钟年回到院子之后,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只不过因为这个点所有人都去睡觉了,钟年的动作倒是极为小心。 岂料下一秒,张中双脚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记闷响。 钟年十分无语地看向老道,“你别告诉我你都快活成精了还能迷路了。” 张中义愤填膺地道:“那卑鄙小人害得我差点惨死,我饶不了他!” 钟年诧异地道:“你知道他是谁?”说话间钟年的眼神再度变得冰冷。 可这回却是轮到张中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要是知道他是谁,我早就去把他宰了,还在这和你废话?” 钟年恍然大悟,“哦~” 张中刚想说话嘲讽两句,钟年紧接着又道:“就是说又来了个蹭饭的是吧?明白了,伙食费记得交啊,一个月十贯钱,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张中顿时石化在原地…… 花开两头,朱棣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半夜三更了,父子俩都没睡,韩宣和纪纲俩人在外头候着,谁都不敢出声。 朱棣登基之后各种各样的风雨也经历过不少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这个皇帝当街遇刺这种事都遇到过。 但是那个玩意能解释得通啊,只要能把他杀了,那就不需要担心后果,杀不了那就死呗,想要成大事总要赌一把,这能理解。 但是这事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的,朱棣在皇宫里面坐着,不管这次刺杀成不成功,都要面临朱棣疯狂的报复,根本就逃不掉的。 前者成功了就不用死,后者不管是否成功,这背后之人都得死,除非他放弃一辈子的经营,远走海上,去与陈、方的余孽为伍,终生不履中原。 但是朱棣并不觉得钟年得罪人得罪的有这么狠。 钟年得罪的人里面,最严重的无非就是魏国公徐钦和永安郡王朱孟炯,最多加一个浙江省承宣布政使司张海泉。 但是那货显然不具备这个能力,能在京城豢养这么多刺客的也就一个徐钦了。 但是徐钦那家伙他敢嘛?而且在朱棣眼里,这事还和劫持太孙有关,给徐钦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朱高炽突然紧皱眉头道:“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钟先生曾经的仇人做的呢?” 朱棣拧了拧眉,随后摆手道:“那不可能,我调查过了,在他考中进士之前,基本一直都在东阳县待着,别说是得罪的人了,就是他认识的人里面,都不可能有这种人物,一百名顶级死士,你觉得普通人能做到吗?” 朱高炽闻言轻轻皱眉,随后猛地站起身来,“也就是说,这人不是钟先生的仇人!” 朱棣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多大个人了!遇到事能不能镇定点?这都明摆着的了还用你说?” 朱高炽啧了一声,“哎呀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看啊,除了皇家,任何人豢养一百名死士都需要极大地财力物力还有至少十五年的时间,甚至更久,对吧?” 朱棣眉头太挑了挑,隐隐有了些眉目,“继续说。” 朱高炽又道:“钟先生不过是个五品县男,七品的县令,爹,换成是你,会为了只是刺杀这么一个人的家属,还不是他本人,然后将辛辛苦苦培养多年的死士都给浪费掉,还因此得罪了锦衣卫吗?” 朱棣轻轻摇了摇头,随后父子二人沉默片刻,异口同声道; “嫁祸!” …… 钟年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张中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是说,他为了嫁祸给我,浪费一百名死士?” 钟年没忍住起身给了他一个暴栗。 “不是,你都八九十岁的人了,那脑子怎么和我妹妹一样,人家都不认识你,至于为了你这么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浪费那么多死士?你真当这种低级死士是大白菜啊? 你知不知道普通人想要练武有多么困难?你自己想想你当初修道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好不好?” 张中撇了撇嘴,小声道:“你还好意思说……” 钟年老脸一红,轻咳两声道:“像我这种天才,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你以为和烂白菜一样满大街都是啊?” 张中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江宁城街上也没有烂白菜啊……” 钟年扯了扯嘴角,他是看出来了,这张中说好听点叫老顽童,说难听点就是个杠精啊! 要不是看他岁数大,钟年是真想揍他。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此人应当是想借我和圣上之手,除掉政敌,此人最起码也是当堂二品以上的官员或者是某位亲王甚至是……啧,难说。” “啥呀?不是,难说你倒是说啊!” “难说我怎么说啊?” “难说怎么就不能说了?说简单点啊!” 钟年倒吸一口凉气,“你确定想知道?” 张中使劲点了点头,“想!” “不后悔?” “不后悔!” 张中有些奇怪,“这能有啥值得后悔的呀?” 钟年背过身去,抬头四十五度望天,淡淡丢出两个字。 “建文。” 张中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是说……建文还活着?” 钟年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存在这种可能,到底是谁不好说,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张中也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与钟年并肩而立,“哪一点?” 钟年没有看他,挑了挑眉头…… 第220章 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 第二百二十章 “我们最先找到的凶手,大概率不是真正的凶手,或者说就算是,也绝对不是主谋!甚至连替罪羊都算不上。” 张中默然。 钟年猛然回过头来,皱着眉道:“你身体没事吧?” 张中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钟年突然关心他,但还是活动了两下身子道:“没啥大事,就是还有点发麻。” 钟年轻轻点了点头,“那这样,你替我跑一趟浙江……如果浙江没有的话,就去湖南……记住了吗?” 张中眉头微皱,“你怎么能确定他在这两个地方?” 钟年神秘一笑,“猜的!” …… 翌日,应天府,奉天殿! 今个儿是朝会的日子,凡是在京的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早早的就到了。 当然,其中还包括只有七品的御史,这也是唯一一个五品以下可以上常朝的官职。 正直的御史那就是一面照妖镜,往地上一摔就能打碎,但是只要你打不碎,这玩意就能把你做过的所有龌龊事都照出来。 所以一般普通御史如果不升迁的话,没几个活得长的,得罪人得罪死了。 还有一种就是站队的御史。 这种御史通常被比作癞蛤蟆。 常言道,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 这种御史就干这活的,逮着你有一点小毛病就弹劾你一下,但是往往都不致命,最多就是皇上口头责罚两句或者象征性的罚点俸禄。 说像癞蛤蟆也行,说像苍蝇也对,反正最是恶心不过。 但是也不能说这种人就注定是路人甲路人乙,有些时候,他们也能成为朝堂的主角。 比如说今天。 能站在这的,多多少少手下都有点情报来源,像是四五品这样的官员,他们的顶头上司一般在前一天给他们透露些消息,只有极少数是来签到打卡啥也不懂的。 所以大部分人别看都低着头,但是一个个心里可都和明镜似的,就现在来说,只要不是发生什么军事上的大事,基本上就没有事能大过眼下这个事。 司礼大太监宣布开始之后,朱棣才慢悠悠地从偏殿走进来。 在他身后是太子朱高炽。 文武百官此时需进行跪拜,在这一时期是一跪三拜,然后才是正式的朝会。 鸿胪少卿汇报完人数之后,就没人吱声了。 朱棣微微前倾扫视了一眼群臣,所有人都低着头,就好像这早朝和他们没关系一样。 朱棣皱了皱眉,轻咳一声。 咳两声就太刻意了,一般皇帝咳一声你就得懂点事了,再不说话就都别说了。 兵部尚书金忠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拿着笏板走到御前,行了个大礼。 “陛下,臣有本奏。” 朱棣挑了挑眉,正了正身子道:“金爱卿请讲。” 金忠打洪武二十三年跟着朱棣到现在也快二十个年头了,在靖难的时候和姚广孝一同为朱棣谋划对策,算是朱棣绝对的心腹了,不过朱棣并没有私下授意他这事,估计是和边境有关的事。 “昨日边疆传来奏报,瓦剌首领马哈木带兵南下,临近同化,被我军打退,战损三百余人,杀敌二百余人,缴获马匹三百匹,牛羊千头。” 朱棣微微皱眉,“瓦剌?朕怎么记得瓦剌的本部距离同化足有上千里,何时逼近?为何从未有消息传来?边关的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 金忠低着头,脑袋都快贴到笏板上了,在朱棣看不到的地方,一滴冷汗悄声滑落。 但是金忠不敢怠慢,假意将笏板向上举了举,借机用袖子不着痕迹的将额角的汗水给擦干。 “陛下,臣听闻这马哈木乃是混在鞑靼部的骑兵里面,与鞑靼部一同犯我大同,半路转道同化,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只不过张镇将军应对出色,将损失控制在了最小。 这斥候的军报和同化守将的军报几乎是前脚后脚就到了。” 朱棣微微点头,摸索着下巴道:“这马哈木倒是有些胆识,朕记得瓦剌部此时不过几万人吧?这马哈木不过三十那么个岁数,就敢深入我大明边境,莫非,瓦剌要崛起了不成?” 金忠笑道:“陛下不必忧虑,那马哈木这一招声东击西的策略倒是不错,只是这瓦剌军的实力嘛,实在是不足为惧。” 朱棣赞同的点了点头,但一想到钟年的点评,皱了皱眉,又道:“金爱卿,为将者,当戒骄戒躁,无论何时都不可如此轻敌才是。” 金忠有些奇怪,按照这位永乐大帝往日里的性子,不应该把这么个小势力放在眼里啊! 不过他也没敢过多猜测,恭敬地道:“微臣谨遵圣喻。” 朱棣点了点头,“边疆还有何奏报,一应奏来。” 金忠再次叩首道:“陛下英明神武,寻常宵小早已不敢来犯我大明,值得说的也不过这一件罢了。” 其实真没了吗?当然有,而且皇帝都发话了,按理说就算没有你也得随便扯出一件事来。 但是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还有很重要的事不能拿到朝堂上说,得和皇帝私下里去说。 真正的军国大事那都是在武英殿里面秘密讨论的。 朱棣微微颔首。 金忠再次叩首后返回原位。 这下可好,又冷场了,朱棣额头气得直突突,合着这么大个国家一点值得说的事都没有?地方官员真就有那么大的才能?狗都不信! 眼看着朱棣又要发火,朱高炽忙起身道:“陛下,儿臣有一事相奏。” 朱棣表情不变,瞥了他一眼后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没说话。 朱高炽这才道:“儿臣听闻江宁县令钟年治县有方,其治下江宁县百姓安乐富余,街道整洁,市场管理也井井有条,并试收商税颇有成效,上个月仅一县之地的商税就上缴了三千贯有余,而百姓毫无怨言,改革颇见成效,儿臣斗胆为其求个封赏。” 群臣神情皆是一凛。 来了。 看来今儿这事是逃不掉了,太子打头阵,这谁还敢装聋子? 朱棣淡淡地嗯了一声,“是该赏,不过这江宁县暂时倒是离不开他,依你看,给他封个什么官职最为妥当?” 第221章 一件美差 朱高炽拱了拱手,“陛下,儿臣的东宫倒是还缺一少詹士,不若便由这钟年兼任便是,只是还需陛下准其不上常朝。” 朱高炽这话可谓是相当大胆了,正四品的官职还不上常朝,这是要反啊? “咳咳!” 大殿中莫名响起一阵咳嗽声,众人第一时间就是朝着台上的朱棣看去,但是朱棣神色如常,半眯着双眸盯着人群中的某一个人。 众人此时也找到了咳嗽声的来源:左都御史陈瑛! 陈瑛忙走道御前跪下叩首道:“臣有罪,不该于大殿之上制造异响,但臣近日偶感风寒,这咽喉实在是痛的难受,若是再憋下去,怕是要噎死在这大殿之上,便迫不得已咳了出来。还乞陛下恕罪。” 朱棣微微颔首,“既然如此,爱卿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朱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身除了嘴唇和眼皮,别的地方就没动过。 陈瑛是回去了,但是有的人,可就要遭殃了。 王和光本来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御史,平常上朝也没他啥事,他就是负责记录一下上朝期间百官有没有仪容仪表和举止失礼的地方。 记录完之后在快要下朝的时候当众念出来,然后该批评的批评,虽然这样很招人恨,但是毕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口头批评。 再加上他也没啥背景,也没有什么升迁的空间,同时还必须要有这么一个人,所以各方大佬也从来没有为难过他,最多就是从来不把他当人看罢了。 本来这样混混日子,拿个死工资养活妻儿虽然勉强,但是这日子也算安稳。 岂料前两天陈瑛找上了他,许诺给他一个右佥都御史的职位,并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任务的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弹劾一个官员。 弹劾的这官员也是个小官,才七品。 而且也不是信口开河抹黑诬陷,陈瑛连证据都给他收集总结好了,只要他背过了在大殿上念出来就行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件美差。 很明显,陈瑛让他弹劾的官员正是钟年! 其实王和光作为京城当中的底层小人物,对于钟年并不怎么感冒,最多就是偶尔听人说过一两嘴。 但是他觉得那些传闻完全就不可信,怎么可能有人会飞呢? 所以王和光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唯一阻碍过他的可能也就是仅存的良知了,毕竟钟年能被神话而不是丑话怎么也该是个好官才是。 但是陈瑛的资料证据给送到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坚定地认为钟年是一个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草菅人命的贪官。 在这期间,陈瑛还送了他一套大宅子,把他的妻儿老小全都接了去,还给他安排了一班下人仆役,对于他这样的寒门来说说是一步登天也差不多少了。 因此不管是出于自己的职责还是报恩,他对这件事早已是信心满满,只等陈瑛一个眼神就打算出来把钟年打入十八层地狱去! 但是他只是反应慢,可不是傻啊! 现如今,明摆着的太子都帮忙说话了,这谁还敢跟钟年作对啊! 形势瞬间两级翻转,刚才陈瑛不断地给王和光使眼色,王和光全程低着头当做没看见。 毕竟陈瑛就算再有实力,毕竟只是个左都御史,又不是内阁首辅,真说起来都比不上朱高炽一根手指。 结果陈瑛这老无赖直接把话挑明了。 我这嗓子再憋会儿就噎死了,你那个嘴再闭会估计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开玩笑,大五月份偶感风寒? 王和光知道,如果他今天不按照陈瑛说的去做,他的老婆孩子和父母一个都跑不了。 那边朱棣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故意没回答朱高炽的话,而是绕开话题道: “说到这少詹士,你东宫的太子詹士是不是也空着呢?”(时任太子詹士的解缙被贬去了交趾。) 朱高炽忙道:“陛下,太子詹士如今乃是解学士兼任呢。” 朱棣冷哼一声,挑了挑眉道:“什么学士,那小子还不一定能不能回来呢,依朕看,不如早早把位置腾出来!” 话是这样说,其实解缙也就比朱棣小十岁,只不过解缙毕竟是文人,长得文弱些,也就偏年轻些,朱棣这一脸老相,所以朱棣除了在嘲讽解缙的时候叫一声“解学士”以外都是称呼他为小子。 朱高炽眉头微皱,不着痕迹的回头瞥了一眼。 百官全都低着头,所以朱高炽这一瞥倒是只对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此人倒是令朱高炽颇有些意外——他不认识。 这人正是王和光。 朱高炽只是微微一瞥就收回目光,再次朝朱棣拱了拱手:“陛下,解学士虽说有罪,但免去朝中职务即可,论才学,天下实是少有人能出其右,儿臣斗胆为其求情……” 朱棣一摆手,“罢了,你若喜欢你便留着,至于那钟年……” 朱棣话说到一半及时掐断,皱眉作 沉思状,似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瑛没来由地又咳嗽了两下,虽说急忙捂住了嘴,但是这两声听在王和光耳中无异于丧钟。 王和光在心中对妻子说了声抱歉后,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群臣闻言皆是下意识地微微抬头。 来了! 朱棣缓缓抬头,瞥了他一眼道:“朕记得你,甲申年(1404)进士,觉……王和光是吧?” 王和光磕在地上恭敬地道:“承蒙陛下厚爱,正是微臣。” 朱棣微微颔首,“你身为御史,有何事要奏啊?” 王和光深吸一口气,没有抬头,沉声奏道: “臣,弹劾江宁县令钟年,其在任期间结党营私,草芥人命,目无王法,实乃乱臣贼子的典型啊!” 百官闻言都差点吓尿了,你弹劾就弹劾,你别刚好和人家太子反着来啊,这你不死谁死啊? 关键是还说的这么难听,几乎是把人家给得罪死了,谁不知道那钟年是个武功高手啊,这样似的今个儿就算不被朱棣拉下去斩了,今晚天黑之前估计也就身首异处了。 朱棣闻言却是面露喜色,“哦?王爱卿不妨细说……” 第222章 新鲜的早朝 王和光本来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口的,但眼目下这么一瞧,好像……有戏?! 他缓缓抬了抬头,喘了几口气后再次高声道: “微臣不敢。” 朱棣眯了眯眼,身体微微前倾,隔他最近的朱高炽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的气息。 太子爷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就说嘛,自己老爹怎么可能干出来自毁长城的事呢,看来还是自己没有学到精髓。 “你但说无妨,说错了朕也不怪你。” 群臣当中有些机灵的还知道悄悄抬头打量朱棣的表情。 那些亲近钟年的,比如说是应天府尹陈瑄,魏国公徐钦,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这些人此时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徐钦主要是因为自己之前对钟年示好过,怕被牵连。 另外那些和钟年有怨甚至是有仇的人,此时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比如说沐昂,再比如说某位左都御史大人…… 朱高炽微微偏头扫视着群臣,发现陈瑛的表情就和吃屎了一样难看,顿觉有些莫名其妙。 在他的印象当中,也没听说钟年和陈瑛有啥矛盾啊! 真要说起来……除非是陈瑛这老东西在秦淮河也有产业被钟年给搅了。 在朱高炽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王和光得了朱棣的保证,当即大胆起来,连带着身子也直了些。 “陛下明鉴,这钟年身为县令,年俸不过禄米九十石,并且其祖上三代不顾都是农民!然而,他出手却极为阔绰, 一次出行动辄耗费数十贯钱乃至上百贯,这足以成为其营私舞弊的证据!”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官员都面露惊色。 除去少部分王公贵族以外,大部分明朝的官员俸禄都不高,只不过一大半能站在这儿的要不家里有点背景,要不就是抱紧了大腿,所以倒不至于太过贫穷,但是让他们每次出门随手拿出来数十贯这根本就不现实。 人群中纪纲的脸也有些变色了,他并不知道朱棣曾给钟年送过一箱珠宝的事! 但是他又不能站出来说话,因为谁都知道,锦衣卫的意思那就是皇帝的意思,皇帝不让他说话,他绝对不能动,一但曲解了皇帝的的意思,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陈瑄这个时候已经被吓傻了,有心想替钟年辩解,但是奈何他啥也不知道,徐钦同样如此。 眼见无人替钟年佐证,朱棣道:“很好,你继续说,朕想听听这钟年还干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王和光的身子又直了些,语气依旧十分恭敬,但如果细听会发现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急促,连带着语速也快了不少: “陛下,这钟年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在身,不把王法放在眼里,曾公然挑衅西宁侯,并打上黔国公府,将西宁侯的左腿打致残废啊! 陛下,您看看,这钟年眼里还有尊卑,还有法律嘛?他这打的不光是西宁侯啊!他这是打的陛……公然挑衅朝廷啊!” 差一点王和光就要把“陛下的脸”这四个字给说出来了,那他就不用说下去了,直接菜市口走一趟就成。 但是朱棣就好像没有注意到一样,只是眯着眼盯着某个方向看。 群臣瞅了一会地板,一听这没动静了,有那胆大的悄悄抬头朝朱棣看去,然后顺着他的视线人群中满脸羞愤的沐昂…… 他堂堂一名武将,还是二品的侯爷,被一个七品的文臣上门给揍了,这事一传开,他在朝廷武将圈子里面是没得混了。 另外,还有一个很搞笑的点,沐昂这时候要是在走道还好点,可偏偏他是站着的…… 说他腿断了,别说是站在这的人不信,就是王和光那还在吃奶的小儿子都不带心的! 王和光的头已经抬得很高了,微微斜眼就瞥到了朱棣的目光,但他也不敢多看,只是下意识地又低了几分。 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朱棣发话,王和光有些着急了,把心一横,牙一咬,接着道: “陛下,钟年所犯下的罪行还远不止如此……” “王爱卿,西宁侯伤的那么重,你可有去看看他?” 王和光茫然地抬起头来,轻轻晃了晃,道:“陛下,微臣家境贫寒,实在是拿不出像样的礼品去看望西宁侯,只得让贱内每日在观音像前为侯爷祈祷,实在是惭愧。” 王和光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都挤出了泪花,他这倒的确不是装的,他的弟弟跟在沐昂的兄长沐晟身边做一名亲卫,多受其照顾,因此他的确有让老婆在家摆了观音像祈福。 朱棣摸了摸下巴,抬手指了指快要羞愧而死的沐昂。 “王爱卿,你要不要现在看看西宁侯,慰问慰问。” 王和光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差点石化在当场。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陈瑛轻轻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完了,全完了。 王和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作为今天的主角,显然不会就那么容易放弃,当即再次高声道: “陛下明鉴,臣方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此事发生时东城兵马司的白指挥就在现场,他可以佐证,陛下把他叫来一问便知!” 白康一个六品官,又不是御史,根本就没有上朝的资格,现在想找他还得派人现去叫。 朱棣摆了摆手,“此事朕也有所耳闻,许是王爱卿你情报有误,西宁侯并未伤得那么重,我也派人去调解过了,那俩人自愿化干戈为玉帛,言归于好了,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王爱卿你继续讲就是。” 王和光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在心底里面给陈瑛埋怨了个半死。 不光是他,所有人此时几乎都是一个想法: 这父子俩有病吧? 今个儿这早朝可新鲜,全大明最尊贵的父子俩在台上唱反调二人转,台下呢,一堆二品三品的王侯将相看着一个七品的御史说脱口秀。 这样的情形古今两千年未必能见一会。 今个儿可就见到了。 王和光寻思着既然朱棣是这个反应,说不定有戏,索性加点猛料! 这也是他最后的底裤了,只要成功,必然能将钟年九族都给销了,当然,估摸着钟年死前得给他也杀了。 “陛下,臣听闻太子殿下的世子近些日子就在江宁县衙住着……” 第223章 忘了更新版本 第二百二十三章 王和光这话才落地,整个大殿中就响起一声惊呼。 声音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该知道的都早知道了,不知道的几乎都一个反应。 朱棣轻轻皱了皱眉,一旁的大太监当即尖声喝道:“大殿之上!何人胆敢喧哗?!” 这是有数的,如果朱棣露出皱眉的表情,那就是想让下面人老实点,不单独针对哪一个人,如果朱棣露出厌恶的表情,那就是想把那个捣乱的直接揪出来训一顿。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朱棣产生了杀意…… 不过朱棣很少在朝堂上杀人,除非是有叛国一类的罪刑才会当堂宣诏,否则都是一纸圣旨下去或者直接让纪纲动手。 此话一出,即便是底下的人有一肚子的疑问也不敢再开口了,因为这事确实敏感。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对准了王和光。 王和光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索性就直接光棍了。 “陛下,微臣倒是听闻那钟年的确武艺不俗,让他教授世子的武艺臣并无异议。并且臣还知道,那钟年只收了世子这一个弟子,并说世子既是开门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但是巧的是,就在前日,江宁县有消息传出,那钟年的大弟子凭空消失了,钟年为此出城寻找,至今未归,世子殿下也杳无音讯!” 王和光自知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也就是陈瑛告诉他的,一股脑全都倒出来了,只是希望陈瑛能给他的妻儿老小一条活路。 但他貌似忽略一个问题,欺君之罪是诛九族的,最少也是夷灭三族。 也可能……是陈瑛的情报这个周五忘了更新版本吧…… 但是无论如何,王和光要死了。 他知道。 群臣也知道。 他有不得不死的理由,虽然可能这个理由有所分歧。 朱棣缓缓起了身,眼神冰冷的看了王和光一眼,随后又扫视了一圈他身后的群臣,最后目光凌厉地看了低着头的陈瑛一眼。 陈瑛莫名感觉到眼角一阵刺痛,但是他也不敢抬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棣缓缓开口道:“传朕旨意——” 语气平淡,仿佛不带有一丝感情色彩。 但是永乐朝已经走过了六个年头了,除了少部分刚刚调任中央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位永乐大帝的脾气。 如果朱棣是处在暴怒当中,把桌子上的笔海一巴掌推倒,笔、签散落一地,然后宣布要处死某一个人,那这个人最后大概率要从法场再被押送回来,然后戴罪立功。 但是如果朱棣是像现在这样不带一丝感情的宣布一个人的死亡,那么这个人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回来。 哪怕是那位徐皇后都劝不动。 除非是朱元璋或者马皇后在世还有那么点可能。 但是能让朱棣如此对待的人,必然也是十恶不赦之辈,比如今天的“主角”王和光。 “监察都御史王和光欺君瞒上,陷害同僚,诬造事实,调拨官员之间关系,罪无可恕,夷——” “陛下!” 朱高炽不敢大意,当即开口叫住了他。 朱棣并不理会,“夷灭三——” “父皇!” 朱高炽不等朱棣反应,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朱棣深吸一口气,改口道: “斩!立!决!” 这是朱棣第一次在朝堂上说出这三个字。 以前就两种情况,第一种是: “好好好,你想死是吧,朕成全你,拉出午门斩首……算了,把那小子给朕弄回来。” 第二种: “夷灭三族”或者“诛灭九族”。 如此郑重地只杀一个人这倒也新鲜。 今个儿这早朝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新鲜。 众人当然不知道朱高炽用的什么办法让朱棣改变了主意,但是也明白,当今这位永乐大帝似乎比从前……多了些变化, 具体是什么,由什么引起来的,那还真没人知道,也没人敢打听。 王和光在听到夷灭这俩字的时候,差点瘫倒在地上,双目之中淌满了泪水,甚至都忘了在心里把陈瑛骂个半死。 但好在,今天的皇帝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还临时改变了主意,虽然他是不可能活了,但是至少他的家人能够得到保全,也就够了。 但是朱棣紧跟着的一句话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发配其三族至云南为苦役,为期三年,若有逃役者,斩立决。” 说完这句话,朱棣摆了摆手,重新坐下。 而御前的王和光已经彻底瘫坐在了地上,双眸空洞,呆呆地望着朱棣,也顾不上什么君不君臣不臣了,笏板被随意丢在一旁。 等到有两个黄门侍郎去拉他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求饶,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妻儿老小。 但是先前他有多风光,这个时候的话语就显得多么苍白。 本就是一介七品小官,朱棣肯手下留情都是看在了朱高炽对他用嘴型说的两个字上,他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话又说回来了,朱高炽说的是啥呢,那倒也没啥,就俩字:钟年。 王和光此时已经快被拖到大殿门口了,也清楚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因此眼神也黯淡了下去,但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爆发潜力拽开了两名黄门侍郎的手,用比跑还快的爬行速度又回到殿前。 “陛下,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吧?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朱棣冷笑一声,“朕做事,还需要告诉你为什么吗?你不是嫌朕罚的轻了?那好,朕成全你!” 此时此刻,连钟年的劝告似乎都有些压不住这位永乐大帝了。 朱高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即起身,冲着王和光怒声道: “想知道为什么?我来告诉你! 钟年,是我儿子的老师,更是我的结拜兄弟,你不是想知道那笔钱是哪来的吗?两个月前,我送瞻基去江宁县的时候,给他送了一箱子珠宝,价值最少两千贯! 至于西宁侯的事你现在就可以去问问,他们两人是不是当天就和好了,我就在当场,还是韩宣给他们做的证人! 最后……呵……” 第224章 本事大了就想踹窝了是吧? “呵,你既然说瞻基失踪了,那你告诉告诉我,这是谁!” 说吧朱高炽一指来时的偏殿,朱瞻基正沉着脸朝着这边走来。 王和光怎么想的不好说,但是此时此刻,群臣当中除了纪纲等少数几个知情者以外,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惊到了。 但是这和朱瞻基会出现在这里无关。 他们震惊的是朱瞻基这身高…… 前几个月朱棣在宫中大摆筵席,这所谓猴崽子还出场过,他们依稀记得,那个时候朱瞻基就是站着,也就比他们盘坐在地上高一个头而已,现在她们站在这,朱瞻基也就是比他们矮不到两个头了。 说起来可能有点抽象,但是这长高的的确很明显了,三分之二尺,也就是大半尺的增长绝对是有了。 三个月长了七乍? 这不纯纯扯淡吗? 其实,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是朱瞻基真的失踪了,这父子俩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和朱瞻基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在欺骗他们。 其实这个猜想是很合理的,因为身高摆在这里,确实太过惊世骇俗,再加上朱瞻基现在的脸虽然依旧稚嫩,但绝对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该有的,少说也有十二三岁了。 实际上,哪怕是测骨龄,这个时候的朱瞻基也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的的确确是违背了生理性的自然规律。 但是话说回来,这可能是假的朱朱瞻基,和真的朱瞻基也长得确实像,除了棱角更分明一些,五官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最多就是眼睛能更明亮一些,但是这个很难看出区别来。 一时之间,百官都有些凌乱。 就在他们凌乱的时候,朱瞻基已经走到了王和光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一幕是极具戏剧性的,按理说现在朱棣和朱高炽还站在上面,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站这说话,这毕竟还是早朝。 但是群臣又毫不怀疑,不管这个时候朱瞻基说什么,他们都不能当做寻常的孩子话去对待。 谁要是真的把这小子当成一个八岁的孩子去看待,那是要倒大霉的。 朱瞻基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只是声音冷淡地道:“如果不是因为师父不喜欢滥造杀戮,就你干的这事,诛你九族也不为过!” 然而爷仨终究还是有些许分歧,朱棣略带赞赏的看了一眼孙子,捋了捋胡须,朱高炽却是沉着脸喊了一嗓子。 “瞻基!” 朱瞻基有些泄气地看了一眼父亲,但是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缓缓走回了朱高炽身边。 发生这么档子事,早朝最后的总结自然也没人提起,朱棣随意摆了摆手,一旁的大太监便宣布了下朝。 可以预料到的,下朝之后,这座应天府,要比往常更加的躁动起来。 有太多方势力或者说个人在盯着今天的朝会,换句话说是盯着那爷俩乃至爷仨的态度。 而朱家的老中少三人也结结实实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诚然,再没有人敢去找钟年的麻烦,但从此之后,钟年也将彻底站在那最大的风口和最高的浪尖上。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问题是,刺杀事件的幕后主谋,依然没有找到。 尽管朱棣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朱瞻基还略带些稚嫩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爷爷,我今天站在偏殿都看的一清二楚了,那个陈瑛明显就是故意逼着那个王和光出来说话的,他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啊!” “瞻基!” 朱高炽在他身后又拉了他一把。 但是这一次朱瞻基却没有顺从他,用力一甩将朱高炽给推了出去。 这一击力道之大,让依旧有二百斤左右重的朱高炽直接一屁股摔倒了地上去。 这一幕不得不说依旧充满了戏剧性。 但是其实也很容易解释,即便朱高炽吃过洗髓丹,也只是筋骨比正常人坚韧、硬朗一些,但朱瞻基毕竟有深厚纯正的内力在身,和朱高炽本来就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只是……一个八岁孩子随手一甩就能把一个二百斤的大胖子给甩到地上这件事出现在大明多少还是有些违和。 朱高炽瘫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朱瞻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同样有些目瞪口呆的朱棣,最终还是上前几步将朱高炽给拉了起来。 只是不管力气多么大,身高在那摆着,朱高炽用手在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他那魁梧的身影和一个再怎么说也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身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可就是几个呼吸之前,这个小孩一甩手将这道魁梧的身影给放倒在了地上。 朱高炽皱着眉,一言不发的看着儿子。 朱瞻基显然也意识到了错误,低着头道:“爹,对不起,我错了……” 朱高炽没有吭声,只是朝着周围的太监扫了一眼。 虽然是老好人,但是不代表这位太子爷就没有威严,一众太监会意之后分两队退了出去。 顷刻间,大殿内就只剩下了四个人,朱家爷仨和那位大太监。 朱棣淡淡地开口道:“王德,你也先出去吧。” 那名叫做王德的大太监拱手一礼,便也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大殿之内就只剩下这爷仨了。 朱高炽这才拍了一下朱瞻基的脑袋说道:“本事大了就想踹窝了是吧?连你老子都敢打?” 朱瞻基当即反驳道:“爹!我没想打你!谁让你一直拽着我的,我就甩了一下!谁知道……”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朱高炽。 朱高炽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有心想教训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死孩子,但是又没那脸。 朱棣也乐得看热闹,也不搭话。 朱高炽最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良久后又在台阶上坐下,并让朱瞻基也在他身旁坐下。 朱棣换了张椅子,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靠近这边,光明正大的偷听着父子俩的对话。 朱高炽十分无语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没正型的爹,但还是耐心对朱瞻基道: “瞻基,在给你解释这件事之前,我得先给你立个规矩……” 第225章 练武这东西讲究一始而终! 朱瞻基有些茫然地在父亲身边坐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抠了抠手指。 朱高炽回头看了朱棣一眼,随后小声道:“这做人,站要有个站样,坐要有个坐样,别和你爷爷学……” “臭小子!嘀咕什么呢?!” 朱棣上去就是一脚。 朱高炽显然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脚,提前向旁边闪了闪,朱棣这一脚踢了空,整个人朝着台阶下面擦去。 好在朱瞻基眼疾手快拉住了朱棣。 朱棣缓缓将腿收回,也坐在台阶上,眼神不善地看着朱高炽。 不能说不善,应该说十分危险。 朱高炽耸了耸肩,“爹,我这是在教育瞻基,您看看您刚才坐没个坐样,站……” 朱棣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去理会这个大胖子。 朱高炽又重新转到另一边,靠着自己的儿子,这才一本正经地道: “瞻基啊,不得不承认,你现在的确是有些本事了,有武艺了,这是好事,但是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比如说今天这事,你告诉告诉爹,你凭什么断定就是陈瑛一手促成的呢?” 朱瞻基看了一眼右手边的朱棣,这才开口道: “那王和光原本都没打算说话了,但是那陈瑛站出来咳嗽了两声,又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还说什么不咳出来就会憋死,这不就是暗示那王和光,再不说话就让他死吗?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恐吓吗?不是他还能是谁?” 朱瞻基这样反问道。 朱高炽微微一笑,“你分析的的确没有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陈瑛一介二品的左都御史,又不是贵族,他哪里来的钱养活这么一百名顶级杀手呢? 瞻基,你要知道,杀手和打手不一样的,能够让锦衣卫伤亡惨重的杀手,必然是培养了多年,耗费了大量资源的……” “兔崽子,你等会……” “爹,又怎么了?” 朱高炽有些不解地看向朱棣。 朱棣斜靠在台阶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朝着下面指了指。 “咱们刚才是不是忘了说这事了?” 朱高炽一愣,反应过来后扯了扯嘴角,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这事怎么能忘呢?” “嘿,我还想问你呢,我不说你也不说?” “爹,你这就不讲理了啊,在朝堂上,你是皇帝,我是臣子,这事哪能我先说啊?” “现在知道自己是臣子了?那你刚才怼我怼得不是挺欢的吗?” “爹,您这就不讲道理了啊,我啥时候怼你了?” 朱瞻基夹在两人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朱棣摆了摆手道:“行了,咱爷俩也别争了,我也看出来了,这事就是拿出来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还是让纪纲慢慢查去吧!” 朱高炽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朱瞻基这才插嘴问道:“所以,爹,那陈瑛和这事真的没有关系吗?” 朱瞻基其实倒不是多么讨厌陈瑛,但是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详细地观察了一件事那么久,才分析得出来的结论,被大人随口否定,这的确令他备受打击。 朱瞻基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心态。 朱高炽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肯定道:“那倒也不是,这事是百分百和陈瑛有关系的,但是背后真正的主谋不是他,他充其量就算是个接线的人……” 说到这里,朱高炽看了一眼朱棣,脸色有些难看。 朱棣自然明白,陈瑛一开始的风评很差,为人残忍刻薄,说是过街老鼠也不为过。 最终是朱棣力排众议一手把他给提拔上来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可不就是说明朱棣识人不明嘛。 姑且不说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单单是陈瑛站在了朱棣的对立面,就这一点,就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只是,在查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之前,朱棣也不好打草惊蛇,只得将这事暂时搁置起来。 “老大,你过来。” 朱高炽骤然被打断思绪,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爹,你……” “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去江宁看看了,这今天的折子……” 朱高炽脸色一变,忙起身拽起朱瞻基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丢下一句话,“爹,练武这东西讲究一始而终,不能落下,我得赶快把瞻基送回去才是。” 朱棣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就跑了,站起身后就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纪纲!给朕拦住他!” 朱高炽脸色一变,打开大殿门之后,纪纲果然跪在外面台阶下。 朱高炽脸色阴沉地道:“纪纲,你敢拦我?” 纪纲恭敬地道:“太子爷,末将自然是不敢拦您。” 朱高炽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打算刨根问底,牵起儿子的手就想朝下面走去。 然而,当他因为没抓到朱瞻基的手而转身去看时,才发现朱棣抱着朱瞻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一辆轿子上。 朱高炽有心去追,但是一帮小太监早已经抬着轿子跑出去老远了。 平心而论,毕竟是一群太监,还抬着俩人和一顶轿子,朱高炽如果有心去追,撒丫子跑倒也能追上。 但是朱高炽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没有迈开步子去,摇了摇头后转身朝着大殿内走去。 纪纲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也跟着站起身,打算悄无声息的溜走。 然而…… “哟,纪大人上哪去啊?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纪纲的脸色顿时比吃了屎还难看,但是也只能挪动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台阶上走去…… 另一边,朱棣出了宫城之后就换上了马车,然后马不停蹄地朝着江宁县赶去。 这次数多了,朱瞻基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位活宝爷爷是冲着什么去的。 “爷爷,你若是喜欢吃师娘做的饭,为何不让御厨去师父家学艺呢?” 朱棣原本正抱着胸闭目养神,闻言抬了抬眼,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眼道:“那多麻烦呢,你天天住在哪,万一他们谁的嘴把不住个门,不就全暴露了吗?” 朱瞻基依旧十分不解地道:“可是爷爷,师傅应该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 第226章 真不知道随谁了! 朱棣似是自嘲般的笑了笑,依旧闭着眼道:“咱们第一天去他就知道咯!” 朱瞻基张着小嘴,半天挠了挠头,道:“那师父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朱棣沉默半晌,又正了正身子,睁开眼睛盯着朱瞻基看了许久才道: “瞻基,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给那小子升官,哪怕是今天被你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爹逼着也只是给他一个闲职? 是因为我对他不放心?还是我觉得他能力不够?” 朱瞻基皱眉沉思许久才道:“应该都不是,我都在师父身边待了快三个月了,爷爷你还能有啥不放心的?而师父的能力……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吧?” 朱棣似笑非笑地冲着孙子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爷爷迟迟不肯给他升官?” 朱瞻基这一次倒是没有过多的思考便答道:“因为江宁县离不开师父?” 朱棣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道:“这借口也就你这个小傻瓜信了!” 朱瞻基有心想要反驳,但是实在是没啥底气,因为今天一整天他作出的判断都不那么有说服力…… 朱棣又问道:“那我给你换个问题,如果那臭小子在奉天殿上见到爷爷,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反应?” 朱瞻基歪着脑袋反道:“既然师父已经提前知道了,那应该没有啥特别的反应吧?” 朱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又用力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那个脑子能不能别光用来练武,我且问你,寻常大臣见到你爷爷都是个什么反应,你别跟我说不知道!” 朱瞻基缩了缩脖子,皱眉苦思良久才道:“他们今天上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叩拜,但是这和……额,爷爷你是说,师父不可能给你磕头的,对不?” 朱棣半欣慰半自嘲地笑了笑,撩开马车帘看了一眼,喃喃道:“就快到了啊……” 朱瞻基也朝着往外面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外面独特的石子路便代表着走到了江宁了,那么自然也快到县衙了。 朱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双眼,显然是不想再说话了。 朱瞻基若有所思地看着朱棣怔怔出神,他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受限于年龄的局限性,他不太能搞清楚。 其实严格来说,这并不是年龄的局限性,而是时代的局限性。 就现在的钟年,想要见了皇帝不下跪,怎么着,你要造反啊? 说句不好听的,就权臣篡位的流程里面,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这三大样里面,也没有见上不拜这一说。 三国时期不兴跪拜礼除外,就从隋开始,杨坚一开始见到宇文衍也得下跪;安禄山正式起兵之前,看见李隆基也得老老实实地行三拜九叩的大礼;赵匡胤见到柴宗训也不敢不拜。 那你钟年你上殿不拜你要干嘛? 但是朱棣很清楚,让钟年这样的人给自己下跪,这就是太监开大会——无稽之谈! 朱棣做过调查,钟年见到自己的父母都不跪拜,弯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大多数时候都是直着身子拱手的,就这样一个人,让他下跪? 换个角度讲,钟年早就知道了这爷仨的身份,但是从始至终都把他们当做普通朋友对待,这若是换了一个普通的大臣,早就吓破胆了。 可是到钟年这呢? 就四个字,理所应当。 再或者说,就算抛去君臣关系,老郭毕竟差不多五十岁,也算是老人了,钟年才刚二十,从长幼有序的角度来讲,你对老者不该尊重点吗? 何况还是你结拜兄弟的父亲,你不应该当成自己的爹一样尊敬吗? 但实际上是,钟年完全把老郭当成忘年交,什么长幼尊卑在他这里就好像……都是狗屁一样。 所以这其实是时代的局限性,这个时代的人完全理解不了钟年这种行为。 朱棣自然理解不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让钟年带着这种状态上殿。 不然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他在这中间里外不是人! 朱瞻基突然又道:“可是爷爷,今天这事,师父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的!我爹那个大傻子把什么都交代了!” 朱棣挑了挑眉,难得地赞同道:“这话说对了,你爹就是没心眼,本来这事完全可以否定的,他非得把你在江宁的事抖搂出去,就和那没长脑子一样,真不知道随谁了。” 朱瞻基眼珠一转,脱口而出道:“随奶奶了!” 朱棣当即一个脑崩弹了上去,“怎么说话呢!你奶奶可比你们父子俩聪明多了,这天地下,就没有比你奶奶还聪明的女人!” 徐妙云一直是朱棣的逆鳞,谁都碰不得的,这也就朱瞻基,换个外人这阵脑袋和身子都分家了。 朱瞻基把手一摊,“那很明显咯,就随你!” 朱棣呼吸一窒,倒吸一口凉气,攥紧了拳头…… 朱瞻基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朱棣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才回过神来。 “爷爷,到地了吗?” 朱棣一手掀开马车帘一边道:“还没有,不过咱们今天坐的马车太惹眼了,咱们走过去吧。” 朱瞻基这才环顾四周,赫然发现马车帘上竟然绣着灿金色的五爪金龙…… 下了马车之后,也不等朱瞻基发问,朱棣一边活动着双臂一边随口道:“时间匆忙,也来不及换了。” 朱瞻基十分无语地看了一眼老头,最终也没说什么,凭借着记忆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朱棣打发了车夫之后,快步跟了上去。 “瞻基,等等爷爷,我还不认识道呢!” 朱瞻基的步子又加快了些…… …… “所以,这不还是蹭饭?” 钟年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小道。 朱棣把脸一板,“你什么话这是?老夫今天好歹在奉天殿上帮你说了好话的!” 钟年战术性的后仰了一下,眼里写满了“不信”俩字。 “你?帮我?说好话?太阳?西边?嗯?” 朱棣被他这二流子气息十足的说话方式搞得有些懵,皱眉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钟年耸了耸肩,“我也想好好说话啊,关键是,我一个七品小官,你在奉天殿上帮我说话?这不闹呢?” 第227章 不是老头,是小老头 朱棣呼吸一窒,思索了片刻后,一个闪身躺在藤椅上,瞥了钟年一眼后道道:“那么大个事你觉得压的下去吗?” 钟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朱瞻基打发走之后,又搬来了一张藤椅,然后脚尖一点便整个人跳起砸了上去。 朱棣顿时满脸的肉疼之色。 “切,又不是你家的,你心疼个锤子啊?” 朱棣听着他这粗俗的话语,微微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厌烦这种行为,毕竟他也是从小在军营里面泡大的,什么污言秽语都听过。 但是,试想一下,就这么个“二流子”往奉天殿一站,朱棣是杀还是不杀,杀了不现实,不杀的话大臣那关肯定过不去。 钟年见朱棣一直不说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后便道:“哎,这事查出来是谁干的没有?” 朱棣瞥了他一眼,揣了揣手,啧了一声后道:“你觉得能是谁?” 钟年摊了摊手,“我哪能知道,有这么大能量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甚至我见过的人里面有没有这么……倒是有两个,殿试的时候我见过皇帝,后来还见过魏国公徐钦,再没了。 那你说说,这俩人像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吗?” 朱棣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道:“你就不能对圣上尊重些,圣上是你能随便提的吗?” 钟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有啥不能提的,圣上也是两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咱可没听说过人不能提人的道理。” 这话换个说法就是,不能提的不是人呗。 朱棣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也好像上来了倔劲一样,正了正身子看向钟年,压低了声音道: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看待当今圣上这个人的?” 钟年好似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样,抬了抬眼皮,也没太睁开,打了个哈欠对着身后道: “暮瑶,你让其他人都先去别的院吧,我有些话要和这老头说。” 朱棣没好气地道:“什么老头?!你说话能不能放尊重点。” 钟年打量了他一眼,声音又大了些道:“刚才说错了,不是老头,是小老头,还不算太老!” 朱棣差点没背过气去,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也渐渐习惯了,深吸了口气,将脸背了过去。 也许他此时正在心里安慰自己:和这样一个二流子不值当生气。 钟年那当然是有意气他来的,一个是他已经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方式,自由这两个字是刻在他骨子里面的。 再一个他是真的把朱棣当做自己的忘年交来的,因为在这个年代,像朱棣这样放得开的人不多,这个岁数就尤其不多了。 朱棣是因为上位者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只需要别人对他尊敬,他不需要去讲究那么多礼仪,除了祭祀的时候以外。 钟年是因为跨时代的认知差异,打心眼里不喜欢那种繁琐的礼仪。 这样的两个人恰巧碰到一起,的确是比较容易说得上话。 钟年却不急着说话,而是又起身往茶壶里面添了一壶水,还不忘打趣道:“你要是不急着吃饭,可以先去市场逛逛。” 朱棣将茶杯往前递了递,一头雾水地道:“我又不买菜,去市场干什么?” 钟年笑道:“谁跟你说市场上只能卖菜了,我们江宁的市场,炒茶也是一大特色,你可别看都是炒茶,我们这儿的可比应天府的还要好。” 朱棣鄙夷地道:“再好也不可能比我家的好!” 这他倒不是吹牛,钟年的方子再好,只要是同一种茶叶,肯定还是比不过贡茶。 钟年闻言轻笑出声,指着手中的茶壶道:“从你来我家到现在不过一刻钟多点的工夫,我这都第三壶茶进去了,你家的茶确定是给人喝的?” 朱棣眨了眨眼,轻咳一声道:“这不是口渴嘛,你别打岔,别先头说的牛哄哄的,现在问你又不敢说了?” 钟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水壶放下,又躺回到自己的藤椅上,揉了揉太阳穴道: “不就是个朱老四嘛,有啥不敢说的,只不过我怕我敢说,你未必敢听啊!” 朱棣心下汗颜,得亏我是朱棣本人,这要是换个人,你这朱老四三个字一出口,谁还敢听啊? 但是朱棣同时又非常好奇钟年是怎么看自己的,尽管之前朱高炽给他转述过不少钟年对他的看法,但是终究不如当面评价来得真实。 这样想着,朱棣也翘着二郎腿道:“你说你的,咱能有啥不敢听的,就怕你不敢说才是!” 钟年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反后道: “你想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朱棣瞬间就不淡定了,“不是,坏……你,那……那你先说坏的我听听……” 朱棣有预感,如果钟年先说好听的,那这坏的估计他能记一辈子,睡觉都忘不了,但是如果先说坏的,那后面好听的应该更能刻骨铭心。 人总是喜欢把好的东西留到最后,他也不例外。 钟年轻轻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先说好啊,等你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不认账咯。” “你就快说吧,出了这个门我就当从没听过。” “坏的方面倒是不多,至少目前不多,首先最重要一点,也是最没得洗的一点就是……过嗜杀。 老郭啊,毕竟你和圣上估计也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说话尽量好听点,但是这事是真没法洗。” “哦?那你说说,他哪里残暴了?你莫不是也想拿屠杀建文旧臣的事情说事?” 朱棣沉声问道。 钟年摇了摇头,“这事只算其一,一个人的九族满打满算也就三四百人,那天在朱雀大街上一共也就杀了几千个人,虽然说也太不人道点,但还算不上嗜杀。” 朱棣顿时一头雾水,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说的是什么?打仗?打仗死人很正常啊……” “都不是,我知道打仗死人很正常,我说的是……白沟河、沧城、盐山、沧州、雄县……尤其是沧州,如果你是跟着圣上一路从北打到南的,那你应该……不会忘吧?” 第228章 你知道建文在哪不? 钟年每说出一个地名,朱棣的心就跟着跳动一下——这是钟年猜的,因为朱棣的眉头正在越皱越紧…… 只有在听到沧城的时候,朱棣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钟年当下了然。 这几个地方都是史料记载朱棣大肆屠杀过的地方,看朱棣的表情,也就只有沧城这一处是杜撰出来的,其他或多或少都是真实存在的。 钟年没有再说话,喝了口茶,静静地在躺椅上晃悠着。 良久之后朱棣才道: “如此说来,朕……真,真是有愧啊,当今圣上的确嗜杀,这的确是他的过错……” 钟年默然,随后又道:“如果他这个脾气不改改的话,这只会是个开端,说句关起门来的话,如果这位永乐大帝也和那位洪武大帝一样…… 我想,老郭你懂我的意思。” 朱棣稍有舒缓的眉头又拧到了一块,但是他依旧无力反驳,因为那位比他还嗜杀,他杀人都是以万为单位,那位是以十万为单位的…… 钟年似乎真的对这件事充满了担忧,从躺椅上直起身来,面色严肃地道:“如果可能的话,老郭你有空就多劝劝他,不然……” 钟年话说到这里就及时掐断了,后面的就留给朱棣自己遐想去吧。 对于朱棣的嗜杀,基本上可以从两个事件来论证,第一个就是靖难屠杀,这里面又分为建文旧臣屠杀和靖难途中的屠杀,另一个就是所谓的三千宫女案。 其实到底是否真实存在这一案件钟年并不能确定,并且他一直偏向于这是朝鲜那边为了黑朱棣所杜撰出来的。 但是他曾无意间询问过朱高炽,宫里面的确有一位朝鲜进贡来的“权美人”。 那么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就来到了五成以上。 不过就算有,那也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只是钟年觉得有必要提前给朱棣提个醒。 朱棣出奇地没有反驳,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有机会我会去和圣上说的。” 钟年微微颔首,继续道:“除此之外,咱们这位圣上还有个缺点。” 朱棣的眼皮跳了跳,故作淡然地询问道:“哦?说来听听!” 钟年自然注意到了这点小细节,微微勾了勾唇角,突然神秘兮兮地闪现到朱棣跟前,低声道: “你知道建文在哪不?” 朱棣被吓了一跳,连带着下意识地推了藤椅上的小木板一把。 木板沿轴旋转,茶杯就这么飞了出去。 钟年一边捞回茶杯,一边没好气地道:“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摔杯子!有没有素质啊?” 朱棣没有理会钟年的“暴怒”,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直盯的钟年有点发毛。 但是还没等钟年开口,朱棣就沉声道: “建文君早在六年前就被大火烧死了,连骨灰都没找到,你说能在哪?” 钟年依旧趴在朱棣耳边小声道:“这说辞……你信吗?” 朱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有什么不信的?这事还能作假不成?” 钟年耸了耸肩,突然又闪现回了自己的藤椅上躺好,慵懒地道:“嗐,这你都信,我还能说啥呢?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说圣上的优点吧,好不好?” 朱棣没再说话,往那只被钟年捞回来的茶杯里面倒了点茶水,甩了甩之后又泼洒出去,这才重新倒上一杯茶。 钟年简单理了理思绪,再次开口道: “咳咳,圣上的优点还是不少,但是有些方面微乎其微,我就不拿来说事了,就说说最显着的三点吧。 这第一点,勇武,这一点你老郭作为他的战友,我没必要给你过多解释吧?” 朱棣捋了捋胡须,没搭话,但是从那下意识地微笑当中能够看得出来,这话小老头挺受用。 钟年暗自偷笑,又清了清嗓子道: “第二点嘛,就是知人善任,作为皇帝,这一点尤其难能可贵。” 朱棣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警惕地看了钟年一眼,语气平淡地道: “哦?如何见得?” 钟年脱口而出道:“因为他信任我啊!你想想,我们俩连面都没见过,可是他一眼就看出了我是大明朝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并且委我以重任,这还不够明显吗?” 钟年还没说完,朱棣就将脑袋别了过去,左臂曲起枕在脑后,将后脑勺对准了钟年。 他是真没眼看下去了。 但钟年却不干了,“哎哎,不是,老郭你几个意思?我说的不对嘛?你不觉得我真的是天才吗?” 朱棣淡淡地道:“觉得,天才嘛,天生就是蠢才。” 钟年瞬间石化在当场,过了好一会才道: “买了否冷?” “什么玩意?” “哦,没事了。” 钟年这才打消了朱棣是穿越者的疑虑。 但是这玩意真真太邪乎了! 钟年又来到朱棣身边,小声道:“老郭,你既然说我是蠢材,那蠢材都知道建文在哪,你都不知道,你不是比蠢材还蠢?” 朱棣下意识地又要起身,好在钟年这一次及时按住了小桌板。 “冷静,冷静!老郭,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淡定一点?毛毛躁躁的和你孙子一样……” “你知道建文在哪?” 朱棣丝毫不理会钟年调侃他的话,死死地抓着钟年的双臂,呼吸急促地问道。 钟年近距离地被他抓着,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面凸显的血丝…… “老郭,我说了,你先冷静一点,我慢慢跟你说!” 说着,钟年微微用力挣脱了出来。 朱棣双手吃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小心地按摩起手腕,但是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钟年,就和狙击枪的红外线一样锁定在钟年身上搞。 钟年没有立刻说出建文的下落,而是看了朱棣一会后道:“老郭,你觉得,上次出现在县衙的刺客,背后是谁?” 朱棣呆愣半晌,随后脸色变得极度难看,语气冰冷地道:“你是说,建文?” 钟年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道:“老郭,我在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愤怒,怨恨,渴望,以及疯狂,这不是你该有的表现……” 第229章 你没发烧吧? 朱棣下意识地怔了怔,随即用双手在脸上抹过一把,有些惆怅地道:“小子,我也和你说句关起门来的话,只要建文一天找不到,我们这些所谓的靖难功臣,这心就一天放不下来。 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成所谓的乱臣贼子!” 钟年点了点头,“这我明白,不过,你应该也清楚,就算建文还活着,他其实也没什么能力兴风作浪了,你所担心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 “话虽如此,可是这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万一……总归是让人心里不踏实。” 朱棣突然起身走向钟年,在钟年错愕的眼神中抓住了他的双臂,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他道:“如果你真的知道建文在哪,请务必告诉我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尽最大能力满足你!” 钟年摇了摇头,“抱歉,老郭,这个我真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有些事情我需要确定一下,如果能确定是他的话,我会出手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 如果不是他的话……出于人道主义思想,我不能让你杀他,不然懿文太子(朱标)一脉真的就断根了。” 朱棣何等聪明,只一瞬就猜到了钟年心中所想。 “你是说,那些刺客,是建文手下的人?” 钟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了朱棣一眼后反问道:“如果不是他,你觉得还会有谁?” 朱棣皱眉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他的可能最大!” “是啊,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件事是他做的,这样子我们俩人的事情就都解决了,他也算是咎由自取,但是我就害怕不是他,那样的话,这事可就麻烦大了!” 朱棣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朱棣再次开口询问有关钟年眼中朱棣的第三个优点。 钟年这一次盯着朱棣看了很久,这才道: “其实这最后一点,老郭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咱们这位圣上是出了名的的随和,当然我说的是在不惹怒他的前提下。” 朱棣轻笑出声,“这怎么说?刚才你不还说他嗜杀吗?我可不认为一个嗜杀的人能有多么随和。” 钟年笑了笑道:“一码归一码,战争时期和太平时期肯定要有所区别,至少,在我看来,相比于其他雄才大略的帝王,能有这份随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对吧,也不能要求太多嘛,你要较真的话,单论随和这一块,那肯定和宋仁宗没得比。” 朱棣也盯着钟年看了很久,随后神色古怪地道:“那……那倒也不见得。” 这回轮到钟年诧异了,“不是,老郭,我感觉你对赵祯这个人有点误解。” “知道,不就是个老好人嘛。” 钟年扯着嘴角道:“这位可是能被大臣指着鼻子骂还不给人家穿小鞋还能做四十多年皇帝的人物,就算是所谓‘仁宗’界,这位也是能拿出来单列的,你要说他窝囊,是真窝囊,但是单论随和好说话这事……啧” 朱棣若有所思地道:“你说的这事,我倒是觉得咱们圣上也能办到。” 钟年战术性后仰了一下,摸了摸朱棣的额头,“不是,你没发烧吧?” 朱棣起身打开了他的手,叹了口气道:“一直这样你不累吗?” 钟年沉思片刻后道:“累,但是没办法,不这样更累。” 朱棣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直到朱瞻基来喊两人吃饭。 饭后,朱棣提出要去看看那被复活的三个人,钟年以结果尚不明朗为由拒绝了,而后朱棣又提出要钟年陪他去市场逛一逛,钟年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走在那条宽敞到有些空旷的中心大道上,朱棣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你留这么宽一条道,是打算跑大象吗?” “嗐,这你都不懂了,要致富,先撸树……啊不,先修路,过硬的交通条件是致富的重要前提!尤其是贸易行业!” 朱棣啧了两声道:“就算是你说的有点道理,那也不用修这么宽一条路啊!这都快赶上朱雀大街了!” 钟年摸了摸鼻子,“朱雀大街那么宽,皇帝走过的时候,两边连个人都站不开呢!” 朱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偏头看着钟年,“那你觉得,皇帝有可能从你这走吗?” 钟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可不好说。” 朱棣反应过来后轻咳一声道:“就算他来这为视察,那肯定也是微服,咋可能坐着龙辇大张旗鼓地从这走?你这路依旧是浪费!” 钟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跟你这种没有商业头脑的人说不清楚,你快闭麦吧,实在不行我去给你买个来堵上你的嘴!” “?什么玩意?你们江宁的棉花也能做糖!” “我都说了让你闭麦了,菜,就多看,多学,多练,别总是一张嘴就让人觉得你很没有文化!” 朱棣此时略微落红钟年半步,闻言拳头都举起来了,但是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开玩笑,打又打不过,不还是自取其辱嘛。 但是永乐大帝自有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更何况,那西游记的壁画的确是很引人注目。 朱棣索性撇开钟年自己凑近去看了起来。 钟年那边已经和不远处正在踩机的丁四六打了个招呼,转身才发现朱棣已经不见了踪影。 钟年一眼便看到了壁画前背着腰的“小老头”,摇了摇头,去拿了一个便走了过去。 “怎么着,你这大老粗也欣赏得来艺术?”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都打完仗多少年了!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允许我们陶冶陶冶情操?论艺术,你小子未必比得过我!” 钟年摸了摸鼻子,也许是顾及到刚刚才驳了他的面子,这回倒是不好让他下不来台,少见的没有反驳,只是将往前递了递。 “咯,江宁特产,好吃不贵,经济实惠!” 朱棣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彭发物,良久才凑到嘴边在一个比较容易下口的地方咬了一口。 “嘶……这玩意也忒甜了吧?拿什么做的?棉花是甜的吗?” “……没文化,真可怕!” 第230章 老赵,你要发啊? 第二百三十章 钟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给老郭头解释清楚了的“棉花”来源。 朱棣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损着钟年: “你这臭小子干别的不行,捣鼓这些旁门左道倒是一把好手!” “你这是在夸我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这叫巧夺天工!” “你不要脸!” “你没素质!” “你没大没小!” “你为老不尊!” 两人的对话到此戛然而止,两大两小两对眼睛彼此紧盯着,随后又很有默契的同时瞥向一旁。 朱棣是真的不打算理会这个混小子的,自顾自地看起了西游记。 钟年站了一会觉得无趣,索性朝着办公大楼走去。 由于人手有限,这座专门用于大宗货物交易的办公大楼此时由单小屏兼管。 钟年进门的时候,正有两名商人打扮的男人从楼梯拐角处朝着大门这边走来。 其中一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赵修然! 钟年略带好奇地凑上前去,对两人打了个招呼。 两人急忙还礼。 “草民赵修然(胡白)见过县令大人!” “二位不必多礼,你们这是……” 赵修然解释道:“大人,我代表家父来和胡兄谈一笔生意。” 钟年若有所思地道:“看来,交易额不算小嘛,你们这是……从二楼下来?” 赵修然憨笑一声道:“大人,我们是从三楼下来的。” 钟年倒吸一口凉气,走到赵修然身后转了一圈,又转到两人身前,在赵修然的肩膀上拍了拍。 “可以啊小赵,大买卖啊!” 三楼也就是顶楼,是用来商谈超过一千贯交易额的商品的。 钟年做梦都没想到,卖个粮食这东西能卖出这么个天价来! 那名叫做胡白的男子拱手道: “大人有所不知,草民胡白,江宁县胡家湾人氏,这笔买卖俺是代表我们整座村子和赵少掌柜的做的买卖,因此数量庞大了些。” 钟年挠了挠头,“胡家湾……哦对对对,城东的一座靠着秦淮河下游的村子对吧?” 胡白点了点头,“大人当真是好记性!” 钟年笑了笑道:“胡家酒楼的掌柜胡有财就是你们村的吧?” 胡白一拍大腿道:“胡有财是俺三叔哩!” 钟年略带些回味地道:“胡家酒楼的螃蟹做的可是一绝,现在想想还让人流口水呐!” 胡白憨笑一声道:“大人过奖了,大人若是喜欢,回头我给大人送些过来!” 钟年摆了摆手,“不必了,有时间我自然会去光顾的,人家掌柜的做生意也不容易! 额,那行,你们先忙去吧,我上去看看去。” “好嘞,大人慢走。” 两人同时朝着钟年的方向弯腰作揖。 钟年只是摇头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自顾自朝着二楼走去。 一直到钟年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赵修然和胡白才起身对视一眼,赵修然伸了伸手道:“胡先生请。” “赵公子,甭跟俺客气,您先请,您请……” 赵修然微微一笑,也没有推辞,率先朝着门外走去。 和老农民打交道就是这样,你要有心想谦让,让到黑天都没个结果,何必呢! 另一边,钟年上了二楼,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狠狠地吃了一惊! 只有交易金额超过五百贯不足一千贯的才放到二楼来进行商谈! 饶是如此,二楼的几个房间几乎都满员了,这一点从门口站着的衙役就能看得出来。 有人守门就意味着房间里面有人,同时,盖印要用到衙门的大印,也是由这些守门的衙役看管的,这些人也都是钟年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同时也是有把柄在钟年手中的。 此时整个二楼也就只剩下最里面一个房间的门口没有衙役守着,也就是说,其他整整九个房间这会都有人! 这要是都谈成了,一下子就是最少四千五百贯的交易啊!说不好还能有六七千! 这可就是六七百贯的交易税啊! 钟年犹豫片刻,没有过多打扰,扭头再次踏入楼梯,朝着三楼走去。 三楼的房间个头要大些,一共就只有五个房间外加一个公共厕所。 是的,钟年为了显示逼格和表达尊重,添了两根落水管,在三楼特别安排了一个公共厕所,并且是双坑制! 不过受时代限制,这个年代还是只预留的男厕,女厕那玩意还要过几年才可能用得上。 不过饶是如此,三楼此时也只有一个房间里有人,远不如二楼那么热闹。 算上刚刚才离开的赵修然二人,也不过是两次超一千贯的交易。 这倒是让钟年稍微冷静了些,由此看来,二楼的交易大多也就是五六百贯的交易,隔着一千应该还差些,真正那么大规模的交易终究还是少的! 不过,饶是如此,用不了一个月也就回本了! 有那么一瞬间,钟年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奸商! 但是转念想想,距离实现自己的商业企图还有那么长一段路要走,他也就释然了。 虽然今天让他们出了点血,但是整座江宁城,正在蒸蒸日上!整个大明也正在走向繁荣昌盛! 如此说来,钟年倒有些像是一个温和版的老朱! 毕竟只是收他们十税一的商税,还不至于血流成河! 这样一想,钟年瞬间就平衡多了,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不见,大踏步地走向了厕所! “小的见过县令大人!” “嗯,不必多礼。” 等到钟年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唯一有人的那个房间门被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再次惊掉了钟年的下巴! “不是,老赵?老南?你们?啊?” 钟年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南奇正出现在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为毛前脚赵修然刚走,后脚又给他碰上了赵大海? 父子俩同时来三楼谈生意,还谈的是两桩生意? 嘶~ “老赵,你要发啊?” 赵大海干笑两声,拱手解释道:“大人,这事,它也就是赶巧了,正碰上这不快要秋收了,收米卖米……它赶到一块去了!” 钟年的头顶缓缓冒出六个硕大的黑点…… 第231章 拆了东墙补西墙? 最后也许是想到无论收米卖米都能给衙门带来交易税,钟年也没过多纠结,只是愤愤地嘱咐道: “老赵,你赚这么多钱,可得请客啊!” 赵大海略带些委屈地道:“这哪里是赚钱啊,我这来卖东西,我儿子是来买东西的,这一进一出,哪里赚钱了啊?” 钟年鄙夷地道:“不赚钱以你老赵的性子能跑这大老远?再说了,做买卖不是一进一出是什么?” 赵大海干笑两声,不吭声了,双手在肥胖的肚子上面拍了拍。 钟年突然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哎不对啊,老南,你的酥香阁就那么大,什么时候需要用这么多米了?上千贯的米……你两年都用不完吧?” 南奇正笑道:“大人莫不是忘了我还有个兄弟在应天,做的也是糕点的生意?” 钟年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有这么号人,当初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恰巧南奇正的酥香阁经营不下去了,打算卖店去投奔自己在应天的兄长南奇仁,被钟年给留了下来。 并且钟年还为他提供了新式糕点的配方,这才盘活了这间小店,并扩大到现在的规模和影响。 “所以,你是给你哥代收的?” 南奇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应天那边,米价比较高,而且市面上陈米居多,所以……” 钟年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没说不让,不过先说好,你给他米可以拿去做糕点可以,但是这米绝对不可以拿到应天去卖!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南奇正忙保证道:“这是自然!” 钟年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先行离开。 其实,为什么积香楼的米这么吃香?就因为是新米啊! 这个年代陈米和新米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别看南奇正说的是赵家的米便宜,应天府的米贵,但是实际上呢,应天这个时候卖的陈米,也就是二十文一斗,积香楼的新米,也是二十文一斗! 并且从江宁运往应天,虽然出江宁成不收费,但是进应天府是要收费的,而且还有运输损耗,图的是什么?就图这个新! 老百姓其实是不大在意新米和陈米的,只要不是存了好几年的烂米,两三年的陈米,和新米的口味虽然有差别,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根本无所谓的。 只是做糕点不同,新米和陈米的粘性不同,所以对于糕点生意,自然是要越新的米越好。 钟年以半个商人自居,不光不做亏本买卖,就目前这个阶段,有钱想溜出江宁都是万万不行的! 其实,允许南奇正送运这批新米出城,本身已经产生了一点损失了。 本来这一批米在交易的时候要交税,然后被买回去酿成酒或者做成糕点,售卖的时候又要缴一笔交易税,但是现在流出了江宁,这第二笔的交易税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钟年毕竟只是半个商人,还是要有人情味在的,这一点点损失倒也算不得啥,但是这却给钟年提了个醒! 南奇正这事他是正好碰上了,可是他没碰上的呢? 如果不加以制止的话,这和当初那些往来于应天和江宁的小商人有什么区别? 在江宁低价买入优质原材料,然后拉到应天制成成品或者原封不动高价售出! 钟年建造农贸市场,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现象的出现,可是现在来看,倒是有点拆东墙,补西墙的意思了! 其实说句实话,钟年收的税真的不高,百分之十在后世看起来很恐怖了,但是这些能在农贸市场收货的大商人,做的全都是大规模的买卖,量变引起质变,他们依旧是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放到应天,不收税是真的,但是买卖也做不大。 可是总有些人胃口太大,在这边大规模的收购,再大规模的往出运,然后在应天卖还不收税。 这么干的人是少了,但是这单次的规模可上去了,举个例子,这就是从一群蛆变成了两只屎壳郎,也许蛆更恶心一点,可是屎壳郎留下的痕迹更明显! 想到这里,钟年也不管那还在舔着看西游记的小老头了,一个闪身就回了县衙,找到了范文宇和白淼。 钟年现在是彻底成了甩手掌柜,范文宇就是实际上的所谓县令,白淼则是扮演者县丞的角色。 不过白淼这小子最近见到钟年就和老鼠看到猫一样,倒也不至于躲起来,但是钟年一在门口露头,这小子就把鼻子贴到桌子上去了。 自打他的姨夫醒过来之后,这小子就没敢拿正眼看过钟年。 钟年倒也懒得去和他追究,径自来到范文宇身边。 范文宇放下手头的状纸,略带询问的眼神看向钟年。 钟年将刚才的发现简单的说了一遍。 “老范你说说,这种事情要是次数多了,咱们得亏多少钱!” 范文宇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轻轻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眼含深意地看着钟年道: “你就这么缺钱吗?” 钟年摇头苦笑道:“我倒不缺钱,缺也不缺这仨瓜俩枣的,但是你别忘了,咱们现在之所以能这么顺畅的把税收上来,全赖那道圣旨在后面撑着,才没人敢找咱麻烦,但是…… 但是你也要明白,圣上允许咱试收商税,是因为朝廷……” 钟年回身看了看,朝着门后挥了挥,一股柔力将两扇门板合严,钟年这才凑近了些道: “不就是因为朝廷缺钱嘛!那这个钱咱们早晚要向上交的!而这个数额,就直接关系到咱们俩的仕途,甚至……性命! 你想想,圣上顶着这么大的压力给咱放权,要是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他那老脸拉不下来,还不是得咱们去抗?我到时候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你呢?” 范文宇静静地听着钟年说完,随后从钟年改装的抽屉里面拿出一叠白纸,摊开来道: “这是三个月的税收记录表,包含提前收的下个月的场地税,你拿去看看。” 钟年接过来,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没等出声,范文宇就道: “怎么样,就这个数,咱俩的命还悬吗?” 第232章 就你这样式的,八百年也进不去好莱坞! 钟年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倒是范文宇先替他说了。 “至于所谓仕途……你说实话,你真的有过一天打算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吗? 这一年你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现在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吗?” 钟年兀自沉默不语,怔怔的看着桌上的几张账单,微微有些出神。 范文宇轻叹一声,起身道:“大人,你想着尽可能多的收取合理的商税我能理解,但是钟年,你真的觉得你现在还像你吗?” “我……不像我?” 钟年怔怔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又紧皱着眉头看着范文宇,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范文宇只是微微摇头,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推开门之前转身对着白淼道: “小白,今天下午那个案子的当事人就要被押送回来了,我得下乡巡察去,你中午别睡太死啊!” “哦好,知道了,范大哥!” “等下!” 就在范文宇刚刚将一扇门板打开之时,钟年出声叫住了他。 范文宇奇怪地回头看着他。 钟年问道:“你的手没事了吗?” 范文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直没有动用的伤臂,微笑道:“骨头接的很好,只要不碰着肉,没啥反应。” 钟年有些诧异,按理说黑玉断续膏的效果再好,起码也得一个月才有成效,这怎么就三天的功夫这货就能动了呢…… 哦不对,不能动,钟年这才注意到,范文宇从始至终那只伤臂就没动过,一直都是自然下垂在那里…… 严格来说也不算下垂,在范文宇那只伤臂下面露出来的手的虎口处缠着一圈麻布,似乎是绕在范文宇身上,不过被衣服遮挡,钟年并未看清。 钟年皱了皱眉,走到范文宇近前,小心地用一股柔力托着范文宇的那只伤臂,使其横在两人胸前,同时轻轻地解开了他外面套的袍子。 范文宇虽然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钟年做这一切。 钟年很麻利地替范文宇重新吊好了伤臂——吊在脖子上。 其实这不是什么特殊手法,完全就是常识来着,断掉的手、臂、腿等等肢体,都不能下垂,因为即便是接好了也有很大的脱位风险,所以必须要吊起来。 但是除了断腿只能坐轮椅之外,断手断臂这些,都还是要正常行走的,总不能让一个人一直在旁边其他举这个杆子吊着,那就只能挂在自己脖子上了。 按理说,正常人应该也知道,至少在这个年代,十个大夫郎中就肯定知道,普通人里面十个也应该有五个知道的,谁料到范文宇还真就对此一窍不通,关键帮他处理的那人也不懂! 钟年不由得笑着问道:“你这是找的哪个活宝给你处理的?断了的胳膊能这么吊着吗?你这也就是运气好,哪天出点错得疼死你!真不知道你俩怎么长这么大的!” 范文宇的脸上没有丝毫挂不住,反倒是带着些幸灾乐祸开口道:“这是……那个,暮瑶姑娘给弄的……” 钟年脸上的嘲笑之色顿时僵住了,一直到范文宇已经冲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大门,钟年才摸了摸鼻子,回过头去看了看抬起一根手指偷偷朝这边看过来的白淼。 见钟年看过去,白淼急忙又将那根手指放下,整个面部再次隐藏在一只手的后面。 钟年轻笑着走到近前,敲了敲桌面道:“怕水鬼,别演了,就你这样式的,八百年你也进不去好莱坞!” 钟年总是喜欢动不动就扔出几个莫名其妙的名词,他身边的人也早就习惯了,只当他是能飞到高处,看得到旁人看不到的风景。 但是白淼还是有些不敢面对钟年,双眼聚焦在自己手中的那支铅笔上,哪怕那支铅笔已经把他用下巴镇住的纸给捅破了好几个窟窿了。 钟年轻轻地分出一丝内力把他的脑袋给托了起来。 “行了你哈,咱们兄弟多少年交情了,就这点事我要放心上那还是兄弟吗?” 白淼双眼黯了黯,依旧没说话,只是尽可能的保持低头。 钟年索性也蹲在地上,仰头看着白淼。 随后钟年也不说话,也那么静静地看着白淼,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着,气氛是说不出的奇怪。 白淼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都快给孩子吓哭了。 “不是,年哥,不至于……” 钟年微笑道:“我也觉着不至于,那你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白淼在钟年还没起身之前就先一步来到了钟年身边,低着头道: “年哥,我错了……” “好了好了,打住,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这事我也知道骇人听闻,你一上去不信很正常,以后长个心眼就是了,这次我就当是忘了,明白了吗?” 钟年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伸出双手将他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 白淼双目微湿,嘴唇颤抖了下,终究是没落下泪来。 “行了,你好好干活吧,我先走了!” 说罢钟年一溜烟地飞出了县衙,徒留白淼在风中凌乱。 良久,白淼喃喃自语道:“看来范大哥所言非虚啊,这是拿我当免费苦力了……” 但是这次他还真是错怪中年了——钟年是突然想起来老郭头还在市场舔呢! 当然了,实际上钟年也真的是把白淼当成了苦力,但可不是免费,包吃包住还给工资的! 钟年回到市场的时候,“小老头”已经绕着整个市场转了一个大圈了,这会正看到“寇员外喜待高僧,唐长老不谈富贵”那块,也就是差不多快要完结了。 许是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钟年悄然摸到了他身后朱棣都没什么反应。 钟年玩心大起,用内力拖住脚底,同时短暂控制中身边的空气流动,缓步逼近了朱棣。 岂料在这种情况下,朱棣还是一把抓住了钟年“偷袭”的手。 钟年挣脱之后捂着嘴惊道:“老郭,你脑袋后面长眼睛了?” 朱棣撇了撇嘴,颇为嫌弃地看了钟年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自顾看着墙上的壁画。 第233章 因为热爱 钟年就和那欠一样,死皮赖脸地追问道: “老郭,你到底是怎么看到的嘛?教教小子呗!” 能让钟年自称小子,这说明什么,说明钟年是真想知道!并且也是真的搞不懂! 实际上,这也确实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朱棣看完眼前的一幕,在抬腿的同时淡淡地道: “靠直觉。” 说完这三个字,他便驻足继续观看墙上的壁画。 钟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又道: “快到饭点了,你今中午想吃啥?” 朱棣猛然回头,神色诧异地道:“你刚才说什么?” 钟年略带茫然地道:“我问你想吃啥,咋了?” 朱棣摸着下巴微微弓着身子围着钟年转了两圈,随后支起身子不断地摇着头,又抬手摸了摸钟年的脑袋,这才喃喃地道:“不对啊,这也不热啊!问题出在哪呢?” 钟年眯了眯双眼,试图用眼神刀死朱棣,“你脑子上套金箍了吗?” 朱棣有些嫌弃地道:“你要不是发烧了,能在乎我想吃什么?你还不如跟我说那画上的猴子能活过来!” 钟年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老郭,我真的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朱棣皱了皱眉,没搭理他,但也没继续去看壁画,良久才道: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危险有一种天然的感知,多了我也不知道了,听不明白拉倒。” 钟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朱棣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无厘头,但是结合他的人生经历和身份地位来看,就很容易懂了。 其实还真就是靠感觉,这的确很抽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感觉就是一种用来寄托一些特殊情感或者用来解释某种行为的一种抽象思维。 但是对于上位者来说,感觉可能就是……就是所谓预言吧! 就是说我的脑海里面只要产生了这种想法,那结果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但是钟年明白,没有这种感觉,朱棣不可能坐到那把椅子上,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能,这就是命运之子吧! 想明白之后,钟年再度抬头,而朱棣已经看到了最后一章的倒数第二幕,也就是唐僧奉唐王之命在雁塔演诵佛经,遇上了前来接他的八大金刚那一段。 过了这儿,后面就只剩下师徒五人在灵山受封这一幕了。 钟年耐心等着朱棣看完,这才上前道: “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朱棣却没动,仍皱着眉头紧盯着钟年。 “不是,你这又犯什么倔呢?就为了刚才那事上火了?” 朱棣这次倒是没让钟年猜太久,直接开口打断道: “这是你画的?” 钟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能写成书吗?” 钟年倒是明白了些什么,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有些警惕的反问道:“你要干嘛?” “少废话,我就问你能不能写成书?” 钟年却不像朱棣手下的大臣那么好说话,朱棣越是命令他,他就越是不服气。 “嘿,你先说,你要干嘛,你不说我也不说!” 朱棣看向钟年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半大孩子,但是没办法,钟年就这性子,朱棣也拿他没办法,索性撇了撇嘴道: “你这废话真多,写书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钟年摸了摸鼻子反驳道: “那倒也不一定,有些人写书可能就是单纯为了记录或者因为热爱也说不定呢……” 最起码钟年前世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作家,写书单纯因为热爱,也不图赚钱,就只是喜欢记录故事和分享故事而已。(其实还有个叫江北送伞人的也差不多,不过那货是因为根本赚不到钱,所以用因为热爱安慰自己) 朱棣没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多,直接了当地道:“实话告诉你,我想看,你就说能不能写吧!” 钟年眯了眯眼,凑到朱棣身边贱兮兮地问道: “写出来有啥好处?” 朱棣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才道:“你想要啥好处?” 钟年搓了搓手道:“这么费脑子的事,怎么着也得给我点稿费吧?” “稿费?倒是贴切,那行,你想要多少稿费?” 钟年伸出手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嗯……一天三百块,二百块就是……差不多五百文吧? 钟年最后只留下五根手指在朱棣面前晃了晃:“五百!” 朱棣吓了一跳,怒道:“你小子要不要脸啊?让你写本书你要五百贯?你看我像不像五百贯?” 钟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谁跟你说我说的是五百贯了?我说的是五百文!” 朱棣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挠了挠脑袋,道:“不对,这不对啊,这玩意你自己都说那么费事了,你跟我说你就要五百文?我怎么瞅着你像五百文呢?” 钟年又用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道:“no!no!no!我说的是,我每天给你写两章,你每天给我五百文的稿费,懂?” 朱棣战术性后仰了下,有些嫌弃地道:“我看你是不是太闲了,净整这些没用的花活,你就直说,一共得多少钱?” 钟年又伸出手指来掰扯了一下:原文是五十六万字,通俗点写差不多也就一百万字,一天四千,一共……二百五十天!零点五贯乘二百五等于…… “一百二十五贯!” 朱棣蹙眉沉思片刻后道:“成交!你给我写,我明天就让人把钱给你送来!” 钟年又搓了搓手道:“老郭啊,咱们商量个事呗……” 朱棣本能地皱了皱眉,警惕地道:“你小子又憋着什么坏呢?这点钱你都要坑我的?” 钟年似乎颇有些憋屈地道:“老郭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了?你说话要负责任的哈!” “你到底有事没事?” “……是这样,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和保仁那边合作一下,批量刊印这本书,你还能大赚一笔!” “嗯?这倒是个好……哎不是你……嘶~” 第234章 好的开始 钟年像个乖宝宝一样眨着大眼睛道:“我怎么了?叔叔?” “滚!你这混小子整天把自己捯饬成个奸商,这么好的买卖你能让给我?就是这画上的那头猪他都不信!” 钟年撇了撇嘴,但很快反应过来,神色颇为古怪地道:“老郭啊,你这猪说的挺……自然啊!” 朱棣眨了眨眼,“啊哈哈……那什么,你听错了,我说画上那头彘!” 说罢,朱棣还狠狠地瞪了钟年一眼。 钟年也是在这会儿才想开始有点后怕——这也亏是永乐大帝当政,如果是老朱在位的话,看见这组壁画,哪怕是拼着老命不要了也得找钟年要个说法去。 为什么人家都说西游记得亏是成书在嘉靖年间,这要是在洪武年间,估计吴承恩早就被剥皮萱草了。 其实钟年倒从没和老朱打过交道,他怎地就能如此肯定呢? 那当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朱棣就这么干的,他老爹能差到哪去? 其实吧,朱棣倒也没干啥,就是…… “那什么,你写书的时候,记得把这头猪……彘给换一换,换成什么牛、羊之类的妖怪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彘,明白吗?” 钟年思忖片刻后道:“这恐怕不太行,现在百姓们都知道这故事里面天蓬元帅是头猪……唔彘了,现在改怕是观众不买账啊!” 朱棣大手一挥,“那有啥的,不买账不看就是了,印出来之后到应天去卖,不愁卖不出去!卖的肯定还比江宁好嘞!” 朱棣虽然不太懂商业经营,但是他也明白应天府的市场消费能力是多么的恐怖,就拿那一堆公子哥来说,明朝虽然贵族较少,但不代表没有啊,而且老朱家的宗室生育能力也是独一档的存在。 钟年当即摇头道:“不行!你在应天卖也分售我没意见,但是必须要在江宁市场饱和之后!” 朱棣有些纳闷地道:“这卖了的钱又不给你,你激动个什么劲?” 钟年脱口而出道:“在应天卖不收税啊!我不得亏死!” 这话一出钟年就后悔了。 朱棣的眼神由一开始的错愕到后面的阴沉再到愤怒,最后又变得有些忍俊不禁。 “不是你……你好歹也算是个人物了,能不能别这么市侩?把自己弄得和个奸商一样!” 钟年厚着脸皮笑道:“我本来就是商人啊,还有啊,我可不是什么人物,就算是,我也就一小人物,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呢!” 朱棣眉头微蹙,“不对啊,今早上上朝陛下不是给你……哦我知道了,旨意还没写呢……” 朱棣这才想起来,自己只是当殿宣布了这个事,还没来得及让内阁起草来着,这玩意现在还是个口头支票呢。 钟年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旨意啊?” 朱棣干笑两声,“就是……就是旨意,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朱棣怕钟年多问,忙又说道:“那什么,咱们快回去吃饭吧,估计丫丫姑娘他们都等急了!” 钟年战术性后仰了下,朱棣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外走,钟年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朱棣已经慢慢有些被这个小家庭给同化了…… 也许,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 吃完饭之后,钟年难得的没有延续他“一盏茶,一躺椅,一觉睡到炊烟起”的“好习惯”,而是罕见地拿出了一叠罗纹纸和一支钢笔。 罗纹纸,顾名思义,纸内有纹理。由竹浆制成。 钢笔倒不是系统给的,是用系统给的技术和图纸,钟年自己打造出来的,不过并不是墨囊式的,钟年找不到可以用来作墨囊的材料,因此采用的是比较原始的吸墨式。 缺点是在吸墨的时候特别容易把手弄花,但是在钟年身上这一点倒是体现不出来,因为这小子提前用内力附着在手指表面,根本沾不上。 填好墨水之后,钟年抖了抖袖子,按照记忆中的西游记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小说“创作”。 说是创作其实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也没啥问题,毕竟整个《西游》从评书到壁画再到即将问世的小说都是出自钟年。 按照钟年的说法,他在这个世界做了这么多事,肯定造成了相当大的蝴蝶效应,吴承恩将来能不能出生都很难说,所以……对不住了汝忠兄! 尽管钟年并没有写字速度加成上的技能,但好在他对西游足够熟悉,加上前世中学时期代写作业数年的经历,使得钟年仅仅用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了这四千个字的手写。 饶是钟年内力高绝如斯,此时也有些手酸,手腕被桌子搁得有些胀,但是这厮却不打算自己揉。 “暮瑶!你在哪呢?” 其实钟暮瑶一直就在他这座院子外面洗衣服,听到钟年的呼喊忙擦了擦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子,你找我?” 钟年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挥了挥手,用一股柔力将门窗给关好。 钟暮瑶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说下意识地产生预感呢?因为以前每次碰上这情形,她猜想到的事情最终都会发生,所以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进行“合理”预料已经是她的本能了。 “夫人,我手疼~” 钟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钟暮瑶的身前,整个人轻轻地靠在她身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有些无助地在钟暮瑶眼前晃了晃。 钟年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面还有模有样的挤出了几滴泪水,最过分的是这厮还撅着个嘴,一整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 但是问题是他比钟暮瑶高了几乎有一个头! 那场面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钟暮瑶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地白了钟年一眼,轻轻地在那只手上拍了拍,啐道: “瞎说什么呢,上次拿着把刀割了一天的草你都没手疼,这会儿就不行啦?鬼才信你呢!” 第235章 你这墙……隔音效果挺好 钟暮瑶说的是前段日子钟年用火焰刀清理院中杂草的事,当时钟年咋呼了一天,吃完饭倒头就睡,一点事没有,现在这样确实是有点…… 钟年轻咳两声道:“那不一样的,上次那个是用手臂发力,写字是用手腕发力,这是两码事懂不?” 钟年这话倒是没错,但是问题在于……肩膀头子甩了一天都不疼,就这种体质的人说他写了大半个时辰的字就手疼! 这就好像一个人能无伤单挑孟加拉虎,然后跟鬣狗单挑还被咬了一口。 钟暮瑶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拆穿他,就那么看着他。 钟年终究还是过不去良心那关,投降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捏一下行了吧……” 钟暮瑶掩嘴偷笑出声。 “嘿,你个小妮子你还笑我?!为夫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啊?吃我抓奶龙爪手!” “啊!夫君~别闹……外面还有人呢……” “有人咋了,我又不干啥,你想哪去了?” 说罢钟年还故意战术性后仰了一下,眼睛里面却充斥着笑意。 钟暮瑶扬起粉拳在钟年的长袍上留下了一大片……褶皱。 “好了好了,夫人,别闹了,郭世伯还在等着呢。” 钟暮瑶粉拳的力道更大了,一边捶一边没好气地道:“什么时候又成我在闹了?” 钟年微微一笑,摸了摸钟暮瑶的秀发,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钟暮瑶也轻哼一声,松开了钟年,还不忘了轻轻给他拍平胸前的褶皱。 “呀,看不出来呢,钟大小姐还有如此贤惠温柔的一面呐!” 钟年故作惊异地道。 钟暮瑶霞染双颊,不过只是轻轻地在钟年胸口拍了一下,低着头,没有说话。 钟年又轻轻地抱了抱她道:“好啦,我先把写好的稿子给郭世伯送去,晚上再好好陪你,乖。” “你才乖呢!” “mua,你是最乖的!” “咦惹~哼,明明是你更乖!” …… “哟,怎么出来了,没事,你俩再腻歪一会也成,我不忙。” 老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但是更令钟年费解的是:这货怎么知道他们在屋里面干嘛的? 钟年只是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朱棣就自己解释道:“嗐,小两口大白天的关窗关门共处一室,我拿脚指头都能想出来你们在里头干什么…… 不过嘛,你小子武艺那么高,这怎么……啧啧,哎,那什么,该说不说,你家这墙……隔音效果挺好的。” 钟年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变化了八回,最后好不容易忍住了一拳打死朱棣的冲动。 钟年把手中的纸往朱棣面前的小桌板上一摔道:“赶快看,看完了我带你去一趟保仁,把合作的事情定下来。” 朱棣嗯了一声,随即又嗯了一声,“不是,你等会,什么合作?” 钟年耸了耸肩道:“就是合作印刷西游记啊。” 钟年随手用擒龙功将藤椅给抓了过来,放在另一棵与朱棣相对的树下,纵身躺了上去,晃了下才道: “这么长的一本小说,以当今的册印技术是不可能一本书就印完的,我初步估计得分成差不多十册!一册十万字还差不多。 用不上一个月,我这第一册就出货了,既然是印书,那你肯定要找印刷厂合作啊,然后还要找书店合作来售卖。 不过这个倒是容易得很,我记得张保之前有个书店来着,我特意交代他留人打理着。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朱棣沉思片刻后道:“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我还是觉着,在应天售卖的效果肯定比在江宁好,就算你少收点税能咋地,卖的多咱们一样赚得多啊!” 钟年皱眉道:“这书我不是承包给你卖了吗?你给我稿费,版权归你,你去卖,我赚个毛线啊?” 朱棣呆愣了片刻后再度开口道:“那这样,你让我拿去应天卖,卖的钱我分你一半怎么样?” 钟年这一次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朱棣。 朱棣起初没有在意,但是很快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朱棣……为什么要斤斤计较这点小破事啊? 钟年拍了拍藤椅的扶手,“行了,咱们也别争了,就依你,在哪卖都一样,也不差这点钱,推广文化才是最重要的。” 朱棣闻言再度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愣。 他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了。 推广……文化么…… 钟年似感慨又似解惑地道:“儒家文化怕是容不得我这西游啊!” 朱棣顿觉豁然开朗,同样一拍扶手,正了正身子道:“就像他们容不得那些个话本一样!” 钟年微笑道:“但是它们都很有趣,不是么?” 钟年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有一定的意义,那么这个世界本身似乎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又或者,快乐本身也是一种意义……” 朱棣将小桌板上的稿件拿在手中,将小桌板翻折到一边,缓缓起身道: “人不是为了快乐而活的,但是人在生活中一定要有快乐,不然那和被元鞑子统治又有什么区别呢?太祖皇帝收复失地又是为了什么呢?” 同样是似回答又似自问的话,落地之后一老一小同时抬起头来。 钟年打趣道:“哟,没看出来呢,老郭也有愤青情怀呢?” 对于钟年喜欢“创造”一些奇奇怪怪的名词的习惯,朱棣也慢慢有些习惯了,没有搭理他,背着手就朝着外面走去。 “哎哎,老郭,你去哪啊?” “废话。” 钟年笑着摇了摇头,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二人出了县衙朝着乌衣巷走去。 走到印刷厂门口的时候,钟年借口去买雪莲离开了。 果然,朱棣一进门就把正在忙碌的印刷工人们吓了一大跳,到底是有那些心理素质不够强的统治,见面就跪下了。 “臣……” “起来!” 不过那人能成为锦衣卫,到底也不是呆子,只一瞬就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形,挠了挠头站起身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到自己的机器旁继续工作。 朱棣:“……” 第236章 虽然你头脑简单,但是你四肢发达啊! 朱棣思索片刻还是提醒了一句,“等会你们该干嘛干嘛,那小子进来的时候别穿帮了!” “遵命!” “嘶~” “哦,知道了。” 朱棣这才朝着楼上走去。 自然有人引着他朝张保和肖仁的办公室走去。 钟年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这才提着一盒雪莲出现在门口。 一众锦衣卫员工也很配合的齐声道:“见过县令大人。” 钟年扯了扯嘴角,稳步上前,摆了摆手道:“你们张厂长在吗?” 有人答道:“大人,张厂长就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你的。” “好嘞。” 这第一层算是过去了,办公室的门倒是开着,里面张保、肖仁、朱棣都在。 “哟,老郭你搁着呢,怎么着,你和张厂长认识啊?” 朱棣笑着解释道:“靖难的时候,老张可是我的副将,你说我们认不认识?” 张保轻轻抬头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看得出来,他现在紧张的要死。 钟年暗自偷笑,但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既然如此,合作的事情你们俩自己商议就成,那我就不掺合了。” 张保点了点头,“要说别的现在我可能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你要说印书,这我们可在行!” 肖仁也跟着附和道:“这活我们闭着眼睛都能干。” 钟年笑着打趣道:“真假的?你们闭着眼睛也能把字印对?” 张保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要不要赌一把?” 钟年挑了挑眉,“赌什么?” “就赌我和老肖配合,我闭着眼睛也能把你们要的东西给印出来。” 钟年当即答应下来,“好,那赌注呢?” 张保敲了敲桌面,沉思片刻后道:“就赌保仁一个月的税收怎么样?” 钟年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那不行,税收事关重大,不是我个人的东西,换一个。” 张保倒也没打算真的赌这个,随即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赌注:“那就赌十斤罗纹纸吧!钟大人不会拿不出来吧?” 张保的脸上带了些促狭的笑意。 钟年微微一笑,“看来你们是很有把握啊!” 肖仁忙道:“县令大人莫不是怕了?” “怕?”钟年耸了耸肩,摊手道:“我这辈子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既然如此,老郭,麻烦你做一次保人了。” “保仁?我做他俩干嘛?” 钟年战术后仰了下,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脸上顿时写满了无语:“不是,我说的是担保的保人,不是保仁。” “到底是保仁,还是保人?” “是你脑子被驴踢了。” “嘿,你小子,你懂什么,我这叫活跃气氛,你小孩子不懂就少说话,多看,多学知道吗?” 钟年差点没气笑了,但是转念一想,他还真的感到有些开心,毕竟朱棣越来越接地气,也未尝不失为一件好事。 “咳咳,既然如此,你们俩就别卖关子了,不就想赚我这十斤罗纹纸嘛,拿出点本事来瞧瞧!” 张保回头看了一眼肖仁,微微一笑,朝着门口伸手道:“两位请。” “行了行了,咱们兄弟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快走吧。” 这话落地钟年才发觉不对。 钟年在内心大喊道:“这不对啊!这他娘的是我的词啊!” 但是这句话是从朱棣的嘴里说出来的! 钟年一边走一边悄悄伸手在自己的右臂上掐了一下,尽管他的皮肤早已刀枪不入,但是他自己掐自然还是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这也让钟年确定下来: 朱棣真的是变了! 和三个月前那个动不动就爆发杀气的老头完全不一样了! “臭小子,干嘛呢,问你话呢!” 钟年这才回过神来,诧异地道:“你刚才说啥了?” 朱棣十分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还是张保提示道:“刚才郭……兄问你,这乌衣巷其他的几家琴楼楚馆你是怎么打算的。” 钟年神色微变,眼含深意地看了朱棣一眼,不露痕迹地道: “能有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上次那金凤楼和这儿的几家小馆子是因为触犯了法律被我抓到了把柄我才出手的,其他的……啧,咱也不能太不讲理了不是?” 朱棣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钟年可不干了,“哎哎哎,什么话这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朱棣撇了撇嘴,“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钟年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让我教你孙子,你怎么敢的?” “我孙子那么聪明,自然能分辨得出来你身上的优点和缺点,只学好的不就是了。” 朱棣说罢学着钟年的样子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钟年却轻笑一声,“哦?我身上还有优点呢?这话从你老郭嘴里说出来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朱棣也毫不示弱,当即回怼道:“那当然有啊!虽然你头脑简单,但是四肢发达也可以算优点的嘛!” 钟年瞬间石化在原地。 张保和肖仁暗自偷笑。 这会儿工夫,四人也已经来到了下方的一架活字印刷的机器前。 两名员工向几人打了个招呼便抱着两打纸离开了。 张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黑带,在刻字桌前坐下之后三两下便绑在了头上。 肖仁则是拿出了钟年的原稿,站在一边。 钟年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有诗曰:。” 随着肖仁说出第一句话,张保的双手毫无预兆地飞速运作起来,不断在身体两边的字盘内捡起一个个字模,最终确定下来“有”字的倒模,并将其固定在印盘上,随即是“诗”字,最后是“曰”字。 钟年还注意到,张保面前的字盘分成了五份,中间用长木板隔开,每一个区域内都有上千个字模堆积着。 肖仁紧接着念道:“混沌未分天地乱……” 钟年突然开口道:“你们先等会,老张啊,虽然你的确能闭着眼排版,但是……我这整整四千多个字你要排到啥时候去?” 张保猛然回头,“你说多少?” 第237章 到底谁啊这么牛逼?说都不能说? 钟年摸了摸鼻子,道:“其实,你可以让你手下的人去印的,正常来说,这四千字也不算太多,不过是每天四千哦,而且每章要印最少十万份。” 肖仁苦笑道:“十万份倒是好说,咱们这么多人呢,只要排好版,很快就出货了,但是今天这四千,我估计能把老大给累趴下。” 张保无奈地摆了摆手,伸手解下了头上的黑带,“四千个字,我弄一个周都弄不完,我认输了,十斤罗纹纸在仓库就有,我等会让人给你送去。” 钟年微微一笑,“不,这算我输了,毕竟你确实能做到,只是太耗费时间,我们不愿意等罢了,不过我是懒得去买了,十斤罗纹纸大概也就一百两银子,我回头让衙役给你送来就是了。” 钟年又补充道:“可别跟我客气哈,你们把这西游印好了,比什么都强!有那客气的功夫,你不如寻思寻思怎么在书皮上把我的名字印的好看点。” 朱棣适时地补了一刀:“俗话说这人如其名嘛,咱们钟大人长得这么俊俏,可不能让那些姑娘们小看了才是。” 钟年扭头给了他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这才撇了撇嘴道:“老郭,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回去再说!” 两人离开保仁后,刚拐上秋实巷,钟年就凑到朱棣耳边道:“你对这儿的烟花场所还挺上心的!” 朱棣神情黯了黯,看了钟年一眼,语气有些低沉地道:“只是看着他们挣那么多钱还不交税,我这就倒腾卖本书还得交税就憋屈得慌。” 钟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啊呀,老郭你就这点气量啊?” 朱棣罕见的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看得钟年有点发毛。 一直到二人从后门进入后院,钟年随手将门关好之后,朱棣才开口道:“你知道秦淮河的第一家秦楼楚馆是谁开的吗?” 钟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在脑海当中搜索了一通之后,神色有些古怪地道:“不会是你爹吧?” 朱棣闻言却是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了出来,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轻咳一声道: “我劝你说话的时候先过过脑子,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随便说话容易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懂吗?” 钟年依旧装傻充愣,“到底是谁啊这么牛逼,说都不能说?” 朱棣斜了他一眼,吐出四个字:“太祖皇帝。” 钟年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很配合地做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同时还带点诧异。 “真假的?太祖皇帝开……青楼?啧,大瓜啊!” 朱棣伸手拍了拍额头,“你能不能放尊重点!” 钟年这才耸了耸肩,“行行行,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事……带点离谱。” 朱棣坐回到先前自己的藤椅上,伸了个懒腰道:“那有啥离谱的,教坊司不就是朝廷的,那朝廷的不就是太祖皇帝的?” 钟年扯了扯嘴角,“哦,我还以为是太祖皇帝真的……咳咳,展开说说?” 朱棣没好气地道:“正经事你是一点不上心,一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瞪上眼去了!” 但是钟年就这个混样子,他也没啥办法,见钟年又摆出那副欠收拾的样子,朱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 “你也知道,这十里秦淮河,自古繁华,其中烟花之地更是极为昌盛,这种现象在宋朝时达到了顶峰,整条乌衣巷乃至河对岸,充斥着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但,北元鞑子毕竟和咱们汉人文化差异较大,因此那个时候的秦淮河,倒是相对落寞了许多,等到元末乱世,这江宁城几乎连活着的人都少见,那些烟花之地就更别提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秦淮河畔能重新崛起,全赖于咱大明的太祖皇帝的鼎力支持。 早在大明还没有建立,太祖皇帝还是吴王之时,就下场开办烟花场所,不过是官营的,其实就和教坊司差不多,不过并不叫教坊司,唤作富乐院,但是其实就是教坊司的性质,后面大明建立之后也正式更名为教坊司。” 钟年忍不住插嘴道:“那一开始就是他的私人产业呗,啧啧……” “你能不能别打岔?” “嗯嗯,嗯嗯嗯……” 朱棣强行止住暴跳的眉头,继续道:“最开始的富乐院里面的的女子大多都是一些犯官的妻女,或者是元朝皇室的一些公主郡主或者妃嫔之类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太祖皇帝的支持,这十里秦淮河的烟花产业复苏得很快,短短几十年就有了现在的规模。” 说到这里,朱棣终于停了下来,眼含深意地看着钟年。 “干嘛?说话!你这眼神怪渗人的!” 朱棣沉吟片刻后道:“你不想知道为何太祖皇帝会如此大力支持这些烟花场所吗?” 钟年虽然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他死活就是不说,继续装傻充愣道:“为啥啊?” 朱棣:“……” 钟年一个闪身,整个人连带着藤椅都横移出数丈之外,朱棣又放弃了打人的念头。 “你……哎,告诉你也无妨,不过这话得关起门来说,你跑那老远让我怎么说?” 钟年整个连人带藤椅又平移了回来。 “说吧!” 朱棣的脑门上缓缓蹦出六个小黑点。 朱棣深吸一口气后才道:“圣上曾经无意间跟我提过一嘴,我不好跟你明说,但是大致意思就是:猪都养肥了,就该吃肉了。” 钟年蹙了蹙眉,心下了然,沉吟片刻后道:“你能肯定够这是圣上的意思?假传圣意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朱棣皱了皱眉,“我跟你说正经事呢,懂?” “哦,懂了。” 钟年轻叹一声,内心莫名的有些惆怅。 朱棣的意思就是说,老朱大力扶持烟花产业的发展,就是为了今天的收税,换句话说,猪养肥了,该割肉的时候,就要割肉了! 但是在钟年的计划当中,眼下里的形势尚且不太明朗,贸然动手很容易引起群攻,特别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上次行刺的人是谁,其目的也不能确定。 第238章 借了不止一把刀 如果将应天比作一个湖泊的话,那么集体行刺事件的背后之人就好像是一条粗长的水蛇,用湖底的泥沙将湖水彻底搅浑,并且等待时机给第一个下水的人以致命一击…… 再加上张三丰等人的存在,便是钟年,也不敢自大的认为自己敢第一个下水且毫发无伤。 换句话说,就算他能保住自己不死,但是他身边的人呢? 县衙后院此时住着五六十号人,他能保得住吗?很难说,因此钟年此时并不打算贸然出手。 “还是再缓缓吧,最起码也得查清这些刺客是哪来的,在此之前,我不打算对那些人动手。” 钟年喝了口茶道。 朱棣皱了皱眉,“你在担心什么?” 钟年斜了他一眼,反问道:“如果这事不是建文所为,或者建文已死,你觉得咱们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是哪?” 朱棣沉吟片刻后道:“有这种实力的人不多,一一排查便是。” 钟年又道:“如果,这些人都不是呢?” 朱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扣了扣藤椅的扶手问道;“你的意思是?” 钟年有些随意地伸了个懒腰,“我可是记得,这群刺客可不全都是汉人,还有不少的外族人。” 朱棣瞳孔一缩,“你是说元鞑子?” 钟年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这个很难说,这群刺客里面三分之一多点是汉人,一小部分是蒙古人,还有一小部分天竺人以及波斯人,甚至还有很明显的朝鲜人!” 朱棣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到底是惹到谁了?” 钟年很认真地答道:“你!” “我——我真就……你能好好说话不?” 钟年摇了摇头,正色道:“我认识的人里面,有这个实力的好像真的只有你!” 钟年这阵倒也顾不得什么装点了,但是这也并不影响两人交谈。 朱棣又仔细地将自己和钟年结识之后他所经历的大小事迹全部回想了一遍,得到的结论和钟年说的一样,钟年得罪的人里边,有这个实力豢养一百名高级刺客的人,就只有他朱棣! 钟年眨了眨眼,从藤椅上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一边跟着吐出四个字: “借—刀—杀—人。” 随后又补充道:“而且还不止借了一把刀,是两把刀。” 说罢钟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朱棣。 朱棣皱眉不语,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钟暮瑶来喊两人吃饭。 钟年咦了一声,“今个儿吃饭倒是早,这才刚过了申时吧?” 钟暮瑶解释道:“阿辰和小森吵着要吃烧烤,按照你的意思,我也只好依着他们咯。既然要吃烧烤,自然要早做准备,如今咱们院里睡得睡,伤得伤,小淼还在审案子,钟伯伯他们又不会,只好让你亲自来咯。” 闻言,钟年的神色黯了黯,钟辰和白森的伤一直是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现有的宝物中,偏偏就没有能用得上的。 但是这也没办法,接好断骨容易,让骨头重新长一遍这太难了用数学的领域来解释就是,一乘以任何数都等于那个数本身,但是零乘以任何数都等于零。 假定人的骨头是一,那么每长大一点,一所乘的那个数就跟着长大,人的骨头也跟着长大,但是如果一个人的骨头彻底从人体上消失了,那不管怎么长他都是个零。 钟年虽然承诺会帮两人重新恢复手臂,但是直到现在,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他的脑海中,唯一带点关联的就是封神演义当中,哮天犬用到的断骨重生膏,但是……那得看统子的面子。 至少钟年目前接触到的功法丹药全都是武侠一类的范畴,神话一类的东西好像也就只有神笔这种器具,系统能不能给刷出来神话范围内的药品……那很难说。 “臭小子?哎?你寻思什么呢?你不饿我还饿呢!” 钟年这才回过神来,随手将朱棣的手给扫开,“没什么,我在想,我种的西瓜是不是也该熟了。” 钟暮瑶闻言回头道:“公子,亏你还记着呢,好几天前白姨就来找过我了,说他们那个院里的西瓜成熟了,但是你每晚都……都没给我机会说!” 钟年摸了摸鼻子,“咳咳,问题不大,你等会让人过去摘几个,夏天吃火锅估计要出很多汗,吃点西瓜解解暑也好。”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朱棣当然知道钟年是在瞎扯皮,他刚在想的事情绝对不是这个! 但是钟年不说,他也没办法,这个混小子就从来没怕过他,他不想说的,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都问不出来。 钟年似乎是看出了朱棣心中所想,一边走一边随口解释道:“我刚才在想我那两个弟弟的事,他们被砍断了胳膊,但是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帮他们接上……” 朱棣闻言也是陷入了沉默。 钟年的医术他早就见识过了,甚至还听人说能起死回生,就这样一个人都无计可施的伤,那他就更没戏了。 钟年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微微一笑道:“倒也无妨,早晚会有办法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他们两个小家伙快快乐乐地吃上一顿烧烤!” 朱棣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顿饭吃得极为顺利,朱棣和钟年都亲自下场烤肉,或者说大部分烤串都是出自他俩的手。 这阵子,钟信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记忆尽失,只能模糊的记得他的母亲,也就是钟年的三婶,而钟瑾更是还没有醒过来,虽然生命体征趋于正常,可就是没有要醒的迹象,每天都只能吃些流食。 白淼的姨夫倒是正常许多,但也还无法起身,只能躺在床上。 由于钟母此时刚醒,身体还很虚弱,所以钟腾这个痴情种一直寸步不离的在照看他,钟月也在钟年的督促下回了学院。 另外还有钟年的四叔的儿子钟成在那场刺杀行动中失踪,后来找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疯疯癫癫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其他人也各有些轻伤在身,加上范文宇不在家,白淼在审案子,整个后院能用得上的男人也就三四个,而且都不怎么熟练,钟年在让他们尝试了一下之后索性全都拦了过来,并且还和朱棣俩人搞起了比赛! 第239章 孤家寡人 钟年虽然有着充足的经验,但是朱棣可也不差,毕竟在战场上打仗,烤肉也是经常有的事情,况且早些年,朱棣也并不是三军统帅,很多时候这些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去做,经验什么的并不比钟年少。 如果非要说少,那也就是调蘸料的经验要差了些罢了。 当然,毕竟钟年还是要更年轻一些,几乎不会觉得累,朱棣虽说身体也还康健,但是该歇还是得歇,最终的胜利者自然还是钟年。 朱棣重新坐回到躺椅上,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感慨道:“老了啊,不中用了,终究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钟年笑道:“你可别倚老卖老啊,就你这体格子,一般年轻人谁比得过你啊!” 朱瞻基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爷爷现在正值春秋鼎盛,不宜妄自菲薄……” 朱棣没好气地在朱瞻基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小子是不是傻?” “哎哟,爷爷你打我干嘛,我哪里说错了……” “老子都他娘的快五十岁了,鼎盛个蛋啊?你听不出来这个混小子是在夸他自己吗?” 朱瞻基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朱棣,又看了看钟年,皱着小眉头想了想,恍然道:“哦对,先生说一般年轻人比不过爷爷你,但是先生他自己就比你强,说明先生他不是一般人!” 朱棣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孙子,良久之后又将抬起来的手放了下去,面如死灰地道:“毁了,全毁了,儿子被你洗脑了,现在孙子也向着你说话了,老伴又死的早,我可真是……成孤家寡人了!” 钟年递给他一把烤串,笑着安慰道:“那倒也不是,你不是还有俩儿子呢,我听说你还好几房小妾呢!” 朱棣瞪了钟年一眼,一把抓过烤串,冷哼一声道:“那俩败家玩意儿!不提也罢!” 钟年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张嘴咬了一口鸡翅。 钟辰和白森两个小家伙此时已经吃得满嘴流油了,连带着牙缝里面也塞满了肉丝,跑到钟年面前求助。 钟年笑骂道:“你们这两个饿死鬼!刚才都告诉你们了吃慢点,塞牙了吧?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朱棣抄起手边的大蒜就朝着钟年的后脑勺丢去,“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了?” 钟年耸了耸肩,“实话实说嘛,论阅历,我可能比你还多点。” 钟年可不是自吹自擂,穿越前他就快三十岁了,加上这一世的二十年,差不多也就是四十八九年,基本和朱棣一致,甚至还多! 朱棣当然只当这是钟年在说大话,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专心对付手上的烤串了。 话说钟年说风凉话归说风凉话,当然还是要管的。 怎么管呢? 只能说如果让太玄真人得知太玄经内力被人用来剔牙,估计能从天而降给钟年两个大逼兜。 但是没办法……是钟年没办法,肉丝塞牙这种事情,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倒也不是没法解决,方法是很多,但是大都比较麻烦,为了这么点小事大费周折多少带点小脑萎缩。 但是不费劲的话,它又解决不了,用牙签也挑不出来,还容易把牙缝越挑越大,钟年曾经也是饱受其害。 好在现在有了一家更比六家强的太玄经,钟年再也不用为这种事情而烦恼了。 “谢谢大哥!” “行了,玩去吧,以后吃肉的时候记得慢一点,又没人跟你们俩抢,急个毛线啊?” 朱棣鄙夷地道:“真粗俗!” 说完这话朱棣突然愣住了,随即紧皱眉头。 钟年也愣神了片刻,随即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打你今天来了之后,你嘴里就没一句好屁!” 朱棣也跟着调侃道:“我这叫逢人说人话,逢屁人说屁话!” 此时院内除了他俩之外,还有钟暮瑶等女眷,此时都不住地掩嘴偷笑,这一老一小斗嘴在这江宁县县衙后院俨然已经成为一道风景了。 钟年对此倒也是喜闻乐见,朱棣每天压力那么大,能在他这儿得到一时半刻的放松,那也是极好的。 但是很快,钟年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第二天早上天都还没亮,按理说城门都没开呢,传旨的太监就来了。 “奉 天承运 皇帝制曰:朕惟治世以文,经国以武。故能文武并用,方成太平之世。今有江宁县令钟年,忠勤懋着,才德兼备,朕甚嘉之。特赐太子少詹事一职,望其秉持公正,尽忠职守,辅佐太子,为民谋福祉,钦此。” 倒是没有加咸使闻之四个字,但是这不妨碍这一道旨意会在应天境内乃至全国掀起多么大的风波。 二十岁的正四品! 倒不是说没有这样的先例,但是至少截止到永乐六年,在大明还没出过这么一号人物。 严格来说,也不能说没有,这不就有了嘛。 而且钟年这明摆着以后就是帝师了! 虽然可能还得等上几十年,等到朱棣和朱高炽都御龙归天,但是即便到了那个时候,钟年也不过就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毕竟太子朱高炽的身体一直就不怎么好,不少人私下里都说很难活过五十岁。 “臣钟年接旨,谢过圣恩!” 钟年依旧是站着接旨,也没有说什么“叩谢皇恩”这样的话。 这当然不合规矩,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但,由于不是第一次了,前来传旨的太监也是朱棣身边的的老人了,朱棣早就通过气,因此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将圣旨交给钟年便离开了。 传旨的时候,钟年还特地安排其他不在这个院的人都走远些,两人的对话声音也控制的很小,因此只有钟暮瑶和丫丫以及正在晨练的朱瞻基三人看到了这一幕。 朱瞻基忍不住道:“师父,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接旨的呢!” 钟年微微一笑,“以后你住在这个院,这场景你会经常看到的。” 朱瞻基虽然年龄尚小,但机灵着呢,知道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或者是朱高炽提前就教过,不管因为啥,反正是没再开口,对着东来的紫气,专心运转体内内力流转…… 第240章 张中归来,再遇张真人 时间又往前推进了小半个月,时间已经来到了盛夏,也就是农历的六月份。 这一日,正是六月初六,天贶节。 说起这天贶节,在其他地方可能听都没听过,但是在江苏,或者说在这个时期的江苏,还是非常盛行的。 尤其是苏中和苏北地区还有着所谓“六月六晒红绿”的民谚。 这还是百事通丁四六教给钟年的。 按照丁四六的说法,此处六应念作陆,由此看来,这句民谚倒是蛮押韵的。 顾名思义,这个节日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晒”字。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约莫是在贞观时期,唐三藏从天竺取回真经,过海的时候经书被海浪给打湿,于是就挑了一个好天气把经书给拿出来晾晒。 晒经书的那一天恰好是六月初六,于是这一天就变成了一个吉日。 至于这玩意的可信度嘛……只能说,唐僧取经从长安出发到天竺再回来,这一道上就没有海这一说。 见仁见智吧。 最开始的时候,每年六月初六,只是皇宫内院会把龙袍凤袍衮冕等拿出来晾晒,图个好彩头。 后来这个习俗逐渐传入民间,主要是在安徽、江苏、河南这一块。 和平年代,老百姓在这一天也纷纷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晾晒。 当然,如果这一天下雨那就另当别论。 钟年赶了个巧,这一日恰是万里无云艳阳天。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钟年打完卡之后就带着人在院子内摆好了衣架用来晾晒衣物。 完事之后钟年坐在一棵树下悠闲地喝着茶。 若是如此还则罢了,但是臭不要脸的专门把院门给关的死死的,与此同时,把怀里的钟暮瑶也给搂的死死的。 钟暮瑶尝试性地捶了几下,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又过了许久,钟暮瑶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羞红着脸道:“夫君~,奴家有点热,你放奴家下来吧。” 钟年顿时来了精神,“哟,谁教给你这么说话的?” 钟暮瑶又挣扎了一下,可是身后的大手却是始终一动不动。 钟暮瑶的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年抚了抚她的发丝,柔声道:“别装啦,周围的温度我一直在控制着,绝对不可能热的!” 是的,如果只是周身一尺之内的话,用温度掌控降个两度左右并不会有太大的消耗。 所以尽管两人紧贴在一起,但是到现在也没有谁出汗。 其实,钟年哪里不知道钟暮瑶想说什么? 诶,可他就是装作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后就又闭上了眼,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当然,这不太贴切,这几天他一直没啥事干,天天除了练功和去乌衣巷转转之外,就是调戏调戏钟暮瑶和丫丫。 钟暮瑶盯着那张帅气又欠揍的脸看了许久,似乎是想要看明白为什么一个这么帅的人还能这么不要脸。 结果她当然是失败了,有些沮丧地道:“夫君,你……你硌到奴家了……” 钟年眨了眨眼,“你说啥?” 说罢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把整张脸凑到钟暮瑶的脸颊上,紧紧地贴着。 钟暮瑶大羞之下将脑袋埋在钟年的胸前,声若蚊蝇地道:“你……那个……” 钟年依旧装傻充愣,“你说什么?哪个?” “公子,我回来了!” 钟年被吓了一跳,直接从藤椅上蹦了起来,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用内力包住了钟暮瑶,并将她缓缓放下。 因为他听出了这道声音的来源——张中那个混蛋! 但是钟年这阵倒也没心思怪罪张中,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几乎是在钟年落地的同一时间,张中也从空中缓缓飘落。 钟年咦了一声,“你这轻功倒是又精进了几分!快说!你这老小子又撞上什么奇遇了?” 张中微微张了张嘴,似是有些吃惊。 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公子,这事说来话长,我能先喝口茶不?” 钟年随手抄起一旁的茶壶递了过去。 张中倒也不讲究,抄起茶壶就对着嘴灌。 钟年这次倒是没有不当人,而是等他喝完之后才道:“等会走的时候你把这茶壶带着,我不要了。” 张中撇了撇嘴,小声道:“你要是早点说指不定我已经呛死了。” 钟年耸了耸肩,“那不成,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张中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微微侧头看了看钟暮瑶,没有说话。 钟年摆了摆手,“无妨,你只管说便是。” 张中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道:“我找到他了。” 钟年理所当然地道:“我的意思是,那件事你也只管说便是。” 张中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可置信的将视线在钟年和钟暮瑶身上来回扫视。 钟暮瑶冲着钟年点了点头道:“公子,我还要去准备午饭呢,你们先聊。” 钟年蹙了蹙眉,沉吟片刻后道:“不急着这一会,你先坐这。” 说罢钟年拉着钟暮瑶的手,让她在藤椅上躺下来。 做这一切的时候,钟年的眼神始终坚定地看着钟暮瑶。 随后钟年面对张中,语气平淡地道:“说吧,先说什么都可以,慢点,不着急。” 张中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低头理了下思绪后,又端起茶壶灌了一口,这才道:“那人不在杭州,也不在宁德,而是在云南,不过倒不是出家为僧,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住在……” 话说到这,张中下意识地又看了钟暮瑶一眼,但是这一次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接着道:“就住在黔宁王府内!” 钟年心下了然,微微颔首,示意张中继续说。 张中继续道:“至于是否是他干的这事,还很难说,我看不出他的虚实,就当我想将他拐走的时候,碰上了张真人……” 钟年瞳孔微微一缩,失声道:“你说什么?” 张中神色复杂地道:“张真人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钟年死死地盯着张中,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张中自顾自道:“他说,这事和建文没关系,另外,有些事情你知道得太多了不好。” 第241章 你怎么听不明白呢? 钟年一直在院里面站了很久,期间钟暮瑶前去做饭,张中也找了个地吃了点点心垫饥,钟年也一直没回过神来。 等到钟暮瑶再次来叫钟年吃饭的时候,钟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永安楼的楼顶,再次多出了一道尽显风流又略带些孤寂的身影。 每当钟年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吹吹风。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感觉每当微风拂面的时候,那种轻微的酥痒能带走一部分忧愁。 效果是有的,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钟年当然也想放空自己,但是他做不到,自打他获得了朝九晚五系统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无助过。 按照张中的细节描述,张三丰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轻功不是那么卓越,和张中在伯仲之间,但内力十分雄厚,仅仅与其对轰一掌,张中全身内力尽卸,满打满算撑不过三个回合。 钟年自问秒杀张中也得五个回合以上,而且两次交手都可以说是攻其不备,如果正面对敌,在不动用泰阿剑等神器的情况下,差不多应该在十个回合。 再一个,钟年并非帝王,泰阿剑在他手中的威力其实也很有限,最多就是锋利些,即便这样钟年也不敢保证能在五回合之内正面击败张中。 而那老道只用了一掌,即便是加上前面的追逐,也才堪堪三个回合。 这个差距不可谓不大。 但是系统似乎以为他现在的武功已经足够了,近三个月以来就给了两门功法,还都是些二流功法。 钟年双手重重地从脸上拂过,怔怔地看着视线中繁忙的乌衣巷出着神。 至少目前可以暂定他是打不过张三丰的,姑且不谈这带给钟年的挫败感,单说这张三丰是敌是友都不能够确定! 更为恐怖的是,张三丰似乎对他当前的处境以及他这些天做的事都很了解! 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张三丰一直在他身边,另一种就是他身边有那老道派来的人,每天把消息传回去。 对于这么一个传奇的老头,钟年不认为养一群传信的鸽子对他来说什么难事。 而江宁城上空每天都会有人用鸽子传递消息,虽然不多,但是钟年并不能确定这些鸽子都是往哪去的。 而且张三丰的行踪飘忽不定,即便是跟上这群鸽子,也未必确认得了,况且钟年也不打算这个时候和张三丰正面相对。 钟年倒并不是一个喜欢把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人,但是他也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 现在的事情走向已经不是他能看懂的了。 首先第一个,张三丰的话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烦大了,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这时候再去找这幕后之人虽说不上是大海捞针,但是也差不太多了。 如果是假的,那就更恐怖了,说明张三丰是站在钟年的对立面的,并且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他的影子!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钟年不想面对的。 但是此时他又不得不去面对,并且在这道选择题当中,钟年很可能不是答题者,反而有可能是试卷上的选项。 这是他几乎无法接受的事情。 除此之外,第二个,既然张三丰如此强大,那么除了张三丰呢?这一水平线附近的人还有多少?是敌是友?这个很重要,但是却根本无法确定。 最后一个……朱棣对此又了解多少呢? 带着这些迫切需要解决但是又无法解决的问题,钟年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在钟年离开后不久,张中也找到了这里。 “咦?永安楼……就是这啊?!怎么不在呢?” 张中站在楼顶摸着下巴嘀咕着。 就在刚刚,钟暮瑶告诉他,经常有人看到钟年在永安楼的楼顶坐着发呆,让他帮忙去喊钟年回家吃饭。 张中思索片刻后又在永安楼内的六层楼穿了个遍,还是没找到钟年的踪迹,悻悻地又回了县衙。 待到他回到县衙之后才知道,钟年已经回来了一趟,并且嘱咐钟暮瑶等人只管开饭,不必等他了,他去一趟应天。 钟年出了县衙,径直去往了鸡鸣寺。 有些事情他需要确认一下。 鸡鸣寺位于鸡笼山东麓,始建于三国时期,由吴国建立。 从那时起到明,期间一千一百多年,无数次毁于战乱又无数次重建,今天钟年看到的这一座寺庙,乃是朱老板在洪武十八年重建的。 后面靖难之后,老和尚姚广孝就住到这里来了,一直到十多年以后正式迁都才离开。 钟年要找的人,也正是这位道衍大师。 “小师父,还请替我……” “我都跟你说了,我们住持不见外客,你怎么听不明白呢?” 钟年强压怒气,第四次双手合十道:“小师父,你就跟你们住持说,江宁县令钟年来访,他一定会见的!” 前面钟年一直都是说江宁县来的故人,但是这看门的和尚就是死活都不让他进去。 那和尚依旧态度强硬地道:“不管你是谁,我们住持不见外客。” 钟年伸手一拍脑门,啧了两声后道:“那这样,我不找你们住持,进去求个香拜个佛总行了吧?” 那和尚当即双手合十道:“既如此,施主请跟我来吧。” 钟年把眼一翻,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后跟了上去。 走进寺庙之后,先头的和尚带着钟年朝着佛堂走去,钟年却趁机一个闪身溜走了。 但是苦于无人带路,这寺庙又让老朱扩建得忒大,钟年一时半会倒也找不到那老和尚在哪。 无奈之下,钟年只得再次现身找上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客气地道:“小师父,你们住持住在哪里?” 岂料那小沙弥只是打量了钟年一眼便道:“这位施主,如果你是来找我们住持的,那还是请回吧,我们住持不见外客。” 钟年是彻底被打败了,随即也不再废话,足尖一点,身形便出现在了一棵树的顶端,钟年一脚落下,稳稳地立在树尖上。 “道衍大师!江宁县故人来访!还望现身一叙!” 第242章 果然还是避不开啊 这也是把钟年逼得没办法了,只得出此下策。 当然,下策归下策,效果还是不错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一小沙弥来到钟年所在的树下,仰着头对着钟年喊道:“施主,我们住持请你下来!” 那小沙弥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看得出来,喊这一嗓子是真要他小命了。 钟年纵身一跃,左手背在身后,轻轻飘至那小沙弥的身后,右手虚握,横在丹田之上——总而言之很装就是了。 这要是有个女性在场,甭管是嫁人的没嫁人的,这阵都得被迷的五迷三道的。 但是这显然不现实。 那小和尚只是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便绕过钟年,先行带路去了。 钟年扯了扯嘴角,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跟了上去。 很快二人来到鸡鸣寺最高处的一间禅房。 那小沙弥双手合十道:“施主还请在此稍候。”说罢上前几步走到门口。 “师父,我把他带来了。” “我知道了,让他进来,你先下去吧。” “是,师父。” 那小沙弥双手合十对着房门行了个佛礼,又走回来,依旧是双手合十道:“施主,我们住持请你进去,小僧就先告退了。” 钟年点了点头,当即便上前几步推门而入。 老和尚一只手拿着佛珠坐在矮榻上,另一只手握着一卷佛经,虽然但是,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佛经上。 在他身前是一张小桌,桌上沏着一壶还在冒着热气的茶以及几个茶杯。 显然是刚沏上不久。 察觉到钟年进来,老和尚放下佛经,面向钟年,双手微微合十,念了一遍阿弥陀佛后微笑道:“数月不见,钟大人风采依旧啊!” 钟年也不客气,在矮榻上坐好才单手作了个佛礼,“大师谬赞了,年今日前来叨扰,是有几件事想不明白,还望大师能为我解惑。” 钟年没有说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主打一个直入主题。 因为从这离开之后他还要去一趟应天…… 姚广孝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只是轻轻别了别黑袈裟的袖袍,将一个茶杯递到钟年面前,捡起茶壶给钟年添了八成满,微笑道: “钟大人不妨先试试我这茶。” 钟年微微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抬眼看了看碗中的茶汤,皱眉片刻后道:“明前龙井?大和尚却是折煞于年了。” 姚广孝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大人所言不差,正是清明前采摘的西湖龙井茶,乃是圣上御赐。” 钟年似笑非笑地道:“大和尚,先说好了,要是圣上怪罪下来,我可不帮你背锅哈!” 姚广孝依旧是面带微笑,“大人说笑了,大人与圣上乃是忘年交,这明前龙井虽然珍贵,但是对大人而言,也不见得是什么稀罕之物吧。” 钟年的动作顿了顿,并没有否认,而是转移话题道:“大师,那外面看门的师父说您不见外客,死活是不让我进来,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姚广孝双手合十,口念一声阿弥陀佛这才道: “倒也没什么好隐瞒大人的,圣上时不时地会跑来与老衲研习佛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定下了这么个规矩,今日倒是险些误了大事,既如此,自当做出改正,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钟年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怕不是来找大师你做免费助眠的……” 意识到说错话了,钟年急忙捂住嘴,旋即又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道:“大师,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姚广孝笑道:“大人不必介怀,老衲倒是认为大人所言甚是有理。” 钟年摆了摆手,“大师,您别老叫我什么大人,我就一七品芝麻官,您再怎么说也是当朝的太师,起码是个正一品,你这么叫不合适……” 姚广孝再次口诵阿弥陀佛,“大人却是着相了。” 钟年眨了眨眼,当即爽快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年就斗胆托大了。” 姚广孝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又给钟年添了一杯茶。 钟年也意识到时机差不多了,抬手谢过之后,正色问道:“不知大师对那武当山的张真人可还有印象?” 姚广孝捻着佛珠的手停了停,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避不开啊。” 钟年心头一动,面不改色地问道:“大师此言何意?” 姚广孝看了他一眼,左手如常的捻着佛珠,右手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以钟年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姚广孝端茶的手出现了一瞬间的颤抖,知晓其中必有隐情,也不着急,倒也喝了口茶,静静地等待着。 姚广孝也没有沉默太久,缓缓开口道: “老衲所料不错的话,你应该已经知晓了建文的事了吧?” 听出姚广孝话语中称呼的变化,钟年呼出一口浊气,语气平淡地道:“倒不是很清楚,定然是没有大师知晓的多。” 姚广孝点了点头,缓缓道来一段往事: “燕王攻入南京的当天,建文君没有死而是逃亡在外这件事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平头老百姓大多不知道就是了。 只是,建文君并不是从所谓的太祖皇帝留下的密道逃出的,而是被张真人给救走的。这一点应该很少有人知道。” 钟年适时补充道:“不是很少有人知道,而是除了当事人以外根本没人知道!” 姚广孝看了他一会,随即面色稍带些古怪地道:“倒也不能这么说,起码老衲对此是知情的。” 随后不等钟年询问,姚广孝继续道:“早在燕王还在浦子口与盛庸对峙时,张真人的徒孙给老衲送来了这消息。 碍于师父的情面,老衲并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于燕王,而且燕王在那个时候其实并不信张真人还存活于世,老衲便是说了也是徒生事端。” 钟年忍不住打断道:“张三丰的徒孙?宋青书?” 钟年的思维极其跳跃,饶是黑衣妖僧这等人物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 但姚广孝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此人姓甚名谁我倒是不清楚,但我倒是认得他的师父,也就是张真人的二徒弟,此人与我师父乃是同一时代的人,唤作俞岱岩。” 第243章 这反派不合格啊! 钟年对于这个结果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反而倒是能理解了。 因为俞岱岩在真实的历史上是确有其人的,乃是武当派的第三任掌门,也是张三丰的第二个徒弟。 如果是俞岱岩的徒弟,那的确是和姚广孝是同一辈的。 这样看来,张三丰从那个时候就知道朱允炆会败了。 这倒是让钟年有些意外,因为那个时候朱高煦还没露头,浦子口战役当中,盛庸是一直在压制着朱棣的,一直到朱高煦带兵增援才帮助朱棣击溃盛庸。 要知道,朱高煦这犊子和朱棣一个德行,一直到确认有肉吃才出手,就连朱棣在此之前都完全不知道朱高煦还有这么一支军队。 但是张三丰竟然知道,或者说能算到有此变故,这不能不说是恐怖。 这边钟年还在脑补,那边姚广孝继续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明明朝廷军队是优势方,张真人却断言燕王会胜利。” 钟年心中一惊,暗道:“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姚广孝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疑惑,因为后面张真人托人给我捎了书信,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我不必疑惑这件事情。 其实,张真人并不知道汉王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在信里面他告诉我,他有此论断是因为他提前洞悉了李景隆和谷王早有反心,但是他老人家不愿干预俗世之事,便在应天陷落的当天将建文君接了去。” 钟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是对于姚广孝说张三丰不愿干预世俗之事他是八百个不信。 姚广孝自然也明白,微微摇了摇头,又道:“这次我倒是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因为咱们俩想的是一样的,我也觉得张真人所图甚远呐。” 钟年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师何以见得?” 姚广孝深深地看了钟年一眼,随即从矮桌底下抽出来一本书递到钟年面前。 “这是九年前张真人亲自交给我的,让我交给一个叫做钟渊的年轻人。” 钟年挑了挑眉,脑海中思绪翻涌,但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见那本书的书品已经有些皱了,不过看得出来已经是姚广孝妥善保存下的结果了,不然还得更烂。 在书皮表面只写了“扶龙术”三个大字。 钟年再次抬头看向姚广孝的时候,老和尚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复杂。 钟年同样如此,要说他这个时候是什么心情,那用语言是没办法形容的。 非要用语言形容,就俩字,复杂。 众所周知,姚广孝自己学的是屠龙术,传言他有个师兄弟学的是扶龙术,但是一直到姚广孝死后,这扶龙术的传承者也没漏过头,甚至一直到大明灭亡,清军入关,社会上才有了所谓扶龙术的传闻,但是最后也没翻起多大浪花。 但是钟年死活都没有想到,这扶龙术会在张三丰手里! 更为诡异的是,张三丰还让姚广孝把这所谓“扶龙术”转教给他! 这不是扯犊子蛋吗?朱棣这时候还需要扶? 钟年猛地想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可能…… 姚广孝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想来这张真人也是有趣,明知老衲所习得的乃是屠龙之术,却一边教给你这扶龙术,另一边又让给老衲做你的师父,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况且,老衲可不认为有教导大人的能力。” 说罢,姚广孝又给钟年倒了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水,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在意钟年的动作,自顾抿了一口。 钟年心下了然,将那《扶龙术》揣到怀里,当即站起身来。 “多谢大师教诲,年不胜感激,便不多叨扰大师了,就此别过,大师还请留步。” 说罢,钟年朝着门口走去。 姚广孝也确实没动,只是在钟年开门的时候,又端起茶杯,迟疑片刻后一饮而尽。 …… 钟年走出山门之后,随手将那本扶龙术掏了出来,随手翻了一遍,随后指尖升起一簇火苗,顷刻间便将其烧了个干净。 他如今早已能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了。 能不能理解那另说,但是钟年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东西如果留在手上,将来必会引来祸患。 离开鸡笼山之后,钟年又去了一趟应天。 当然,依旧是直接从城墙上方飞过去的在空中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径直朝着锦衣卫指挥衙门飞去。 依旧是不走正门,因为他赶时间。 落地之后自有警觉的守卫围了上来。 为首一人颇有些忌惮地对钟年道:“你是什么人?不知道擅闯锦衣卫衙门乃是死罪么!” 钟年神态淡然地道:“去把你们指挥使叫来。” 那首领见钟年无视自己,也不废话,冷哼一声,重重地一挥手,随即率先抽刀朝着钟年劈来。 钟年暗中吐槽了一句,这反派不合格啊,怎么都没有废话呢,上来就干啊? 不过也得亏自己是爽文男主,不需要跟他扯皮条。 钟年这样想着,随手伸出两根手指拦在了绣春刀下落的轨迹上。 如果张保在这里,恐怕只一眼便能认出这一招。 但是眼前这小首领显然是不认得,还以为钟年是被吓傻了,不偏不避,径直劈了下去。 也不见钟年如何用力,其余十余人全都被一股无形的气浪给震飞了出去,在钟年的刻意控制下,那些人倒是没有受太大的伤害,但是落地之后无一例外是腹中一片翻涌。 而钟年眼前的那小头领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只是那下劈的绣春刀就那么停在了那里,连带着其人整个也僵持在半空中。 钟年不自觉地想到了那首《黑猫警长》的经典插曲: “眼睛瞪得像铜铃~” 用来形容这人那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当然,其实这一整个过程说来复杂,其实也就过去三秒,钟年两指微微并拢,那柄不知道编号的绣春刀也和张保的第一把佩刀一样碎成了不知道多少块。 钟年也没跟他废话,只是淡淡地道:“现在,可以把你们的指挥使叫出来了吧?” 第244章 啊?你说官职啊? 那人倒也干脆,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甲裙上的灰,把脖子一梗,道:“我们指挥使不在。” 钟年怔了怔,知道都这个时候了,人家没必要骗他,钟年只得又问道:“那你们韩同知在不在?” “也不在,和我们指挥使一块走的。” 钟年眯了眯眼,“那你们这现在谁最高?” 那人思索片刻后指了指钟年身后。 钟年诧异地回头看去,眼前就只有先前被他震飞的几人。 钟年皱了皱眉,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道:“他的官职要是比你高,这儿哪还有你说话的份!” 就在钟年说话的同一时间,那人也脱口而出道:“阿成身高接近九尺,别说我们衙门了……啊?你说官职啊?” 钟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没看出来啊!这小子还有说相声的天赋呢? “官职的话,我们这儿目前最高的就是朱雀大人了。” 钟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那你去把她叫来吧。” 那人倒也光棍,知道打不过钟年,索性也不废话,转身朝着堂门走去。 钟年微闭双眼,整个人静立在那里,自成一方天地,四周一众锦衣卫莫敢上前。 不多时,戴着假胡子的朱雀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钟年早已有所感知,在朱雀迈过门槛来到院中的瞬间便睁开了双眼。 钟年的脸上又带了几分笑容,对着朱雀打了个招呼,“我们又见面了,朱雀姑……” 朱雀眼疾手快,但见她双手在腰间轻轻一晃,三枚暗器朝着钟年激射而来。 钟年瞳孔微缩,一掌拍了过去。 朱雀也在第一时间趴下了身子。 钟年骤然出手,这一掌的威力可想而知。 掌风裹挟着被挤压成齑粉的暗器呼啸着朝着正前方的堂门轰去。 实松木制成的两扇大门在这道掌风面前不堪一击,它们留给这个世界的便也只剩下了一声巨响和残破的木板以及碎屑。 钟年不敢托大,一掌便罩在了朱雀的天灵盖上,倒是没有拍下去。 朱雀小心翼翼地抽出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拱了拱手道:“钟大人当真是好身手,兄弟佩服!” 朱雀这一声兄弟,让钟年瞬间醒悟过来。 合着刚才,他一声姑娘差点给人家暴露了…… 钟年轻咳两声,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在背后甩了甩,同时故作轻松地道:“那什么,你先动手的,这门我不赔嗷!” 朱雀的脸顿时垮了下去,“不是,这不是你差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钟年也没听清她最后说的啥,再次轻咳一声,摸了摸下巴,道: “你这样,我今天来呢,是想让你们帮我转达一下老郭,我有事要找他,那么根据这个额勾股定理,既然是他没给我留联系方式,这事算因他而起,你找他赔去!” 朱雀缩了缩脖子,依旧是瞪着可怜的大眼睛望着钟年。 不过这副样子在钟年眼里多少带点违和……因为这货还带着头盔,画着粗眉毛,带着假胡子,虽然说也算俊俏,但是毕竟是男人模样…… “行行行,就算他不能赔,你可以找你们老纪和老韩,这事都怨他俩不在家,肯定要他俩掏钱,你说对吧?” 朱雀撇了撇嘴,“最后还不是得我掏钱!” 钟年拍了拍胸脯,“放心,他俩要是推卸责任,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们!” 两人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一旁的围观群众听得那叫一个心惊,更有甚者有那胆小的已经顺着大门偷跑出去了……准备先去集市上买几个瓜回来慢慢看~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这些人是害怕惹祸上身,都溜走了。 钟年一边与朱雀说笑,一边趁着没人注意,压低了声音穿插了一句:“时间有限,现在宫门还没关,你现在就进宫去。” 朱雀微微一愣,神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显然,事情的紧急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 钟年再次沉声问道:“皇宫,你进的去吗?” 朱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钟年眨了眨眼,很快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我就说你行,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叨扰了,就此别过,大人请留步。” 朱雀同样打了个揖,“先生走好。” 钟年离开后,朱雀回到屋子里,在一个被柱子挡住的角落里捂着脸发了会呆,这才打理了下衣服出了衙门朝着宫城走去。 毕竟是锦衣卫,调整的还是蛮快的。 至于为何调整,那……谁知道呢! 钟年回到县衙的时候,刚刚好距离酉时还有差不多一炷香的的时间,钟年假模假样的往一把手的椅子上一坐,随手抄起桌上的状纸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让钟年瞬间就不淡定了。 等到他看完全部的案卷,一旁的白淼直接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溜烟跑门口去了,在太阳底下晒了晒,这才后怕的缩了缩身子,靠在门上,没好气地朝着钟年道: “年哥,你要冻死我啊!” 钟年缓缓抬起头,眉头紧皱,语气冰冷地道:“这案子你看过没有?” 白淼朝着钟年身前瞄了一眼,摇了摇头道:“没有,范大哥临走的时候交代过,那个案子等你回来再审,让我别动。” 钟年没有应答,沉思片刻后拿着案卷起身,再次问道:“老范他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去哪里?” 白淼摇了摇头道:“大概是未时走的,具体去哪我也不知道,他只说是去找证据。” 钟年脸色一变,当即纵身朝外飞去。 不多时,钟年来到了江宁县东南方的一座小山丘上。 这小山本无名,钟年为怀念自己前世的家乡,给这起了个名叫南岭,南岭虽说地势不高,但是东西纵横极长,绵延十余里。 在南岭的最东边,也就是地势最高的岭头上,有着一座破庙,名字也应景,叫做东山庙,不怎么出名,也没出过什么高僧,更没什么香火,不过毕竟是近几十年建的,倒还不算破败,只是比较陈旧。 但是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钟年到来的时候,这座已经荒废了十几二十年的庙门口站着两个人…… 第245章 虽然但是,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 其中一人正是还吊着胳膊的范文宇,另外一个倒是令钟年有些意外,乃是张保。 张保的绣春刀已经出鞘,正被张保握在手里,刀刃带血,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去,在张保和范文宇前方四五米的地方躺着三具尸体。 四周散落着凌乱的脚印和打斗过的痕迹。 等到钟年走近些才发现,肖仁也在庙内的墙后面,正在找寻着什么。 钟年不等二人开口,率先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范文宇愣了一瞬,也没墨迹,用那只好手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我接到报案之后不敢耽搁,又怕这里有埋伏,衙役不是对手,大人您又不在,就去找了张掌柜的和肖掌柜的来帮忙。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能猜到了,多亏了两位掌柜的,不然我这会儿……” 张保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这是应该的,既然钟大人来了,那咱们就进去看看吧。” 范文宇微微颔首,钟年摸着下巴环顾了片刻后,有些疑惑地道:“等会儿,这不对啊!这东山庙都废了十好几年了,按理说应该积满了灰尘才对啊!为何这……” 但见院中诸般陈设虽确实破败不堪,但是在这些破木头破佛像上只有薄薄一层灰尘,有一部分干脆就完全是原色裸露在外。 更关键的是,那佛像的底部还有着几个明显的人手印。 范文宇皱眉道:“这应该是他们为了误导我们,最近才搬来的吧。” 钟年摸了摸范文宇的头,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 范文宇打开了钟年的手,没好气地道:“你又来了!我又说错啥了?” 钟年耸了耸肩,“这案子是昨天才发生的的,但你看这佛像上的手印和周围的灰尘对比,额……你看!” 钟年伸手在有手印的地方使劲抹了一下,明显在手印的中间,佛像的颜色又深了几分。 “很明显,这佛像是最近半年内搬过来的,但是明显搬来也有一段时间了!” 但是在场的四人都不是善茬,显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两件事没有关联。 肖仁率先开口道:“所以,很有可能这起事件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 钟年神色古怪的摇了摇头,“虽然但是,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就这块地,说句不好听的,八辈子不定有人来,偏偏昨天刚死了人,就有农夫看见了,咱们就先不说这一块根本就没有什么野菜要采,也无地可种。 这些都不考虑,咱们就说这案卷上写的,一个农夫根据那人身上的血迹判断出来是一天以前死的,所以就赶紧来报官了,你说这不是太监开大会——无稽之谈吗? 别说是一个农夫了,就是老范这样的模范县丞,审过百八十个大案子了,我就给他一具冒血的尸体,别说判断是什么时候死的了,不被吓晕过去那太好了!” “哎哎哎,你分析你的,损我干什么?” 钟年轻咳两声,“那什么,我就分析一下这件事存在的漏洞,综上所述,这个什么农夫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的农夫!那么完全可以肯定,这个案子绝对是早有预谋的!” 张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还进去看嘛?” 钟年思索片刻后道:“不管怎么说,咱们目前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哪怕明知道是陷阱,也只能从这件案子开始探索了,这样,我自己进去,免得还有埋伏。” 其实这话带点矛盾的,都知道可能有埋伏了,还要一个人进去,但是从钟年嘴里说出来,那没有任何人觉得违和,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钟年步入佛堂内,只见佛堂的正中央佛像前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 钟年蹲下身子,用内力仔细地翻查,发现大多数伤口都是刀伤,剩下的便是些撞击伤,基本可以确定凶手使用的武器只有刀,而且致命伤乃是在胸口,但背后又有三道刀口—— 那么就可以说明,死者在生前是进行过反抗的,并且钟年是能看得出死亡时间的,初步推测之下,最多不会超过两天,这一点倒是和案卷上面写的差不多。 钟年又探测了一下那人的筋脉,发现并没有内力流淌过的痕迹,那应该是个普通人,最多是会些武艺的普通人。 既然一个普通人能挨了这么多刀才死,那么很明显,杀他的人也是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 当然,这依旧不能排除张三丰策划这一手的可能。 是的,钟年自然而然地就怀疑到了张三丰。 这事出的蹊跷,忒蹊跷点,首先可以明确这个案子乃是有人一手策划的,那么在钟年被朱允炆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出这么一档子事,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张三丰在故意转移钟年的注意力。 但是如果是张三丰的话,估计不太可能用这么漏洞百出的计谋。 当然,也不排除,张三丰是为了混淆视听。 首先这些佛像上的手印处的灰尘差不多积累了有两个月左右,具体多少钟年倒是不会看。 但是这就可以排除了沐昂和陈瑛的作案动机。 那么两个月前差不多是四月中旬,刚刚好是钟年因为税收得罪了大明的一干亲王的时候。 这倒是对的上,那帮孙子倒是的确有空也有能力从那个时候开始布局。 而且这样一起案子,如果处理不好,或者说那凶手已经被他们藏起来了,那最后对钟年的风评影响还是很大的。 这样一看,完全不能把那帮孙子排除在外,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是不是张三丰在背后,还真不好说。 尽管钟年是偏向相信是他,但是不能完全确定下来,还需要别的线索。 当下,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找到这名凶手,或者说……他所在的团伙。 很明显,刚才埋伏的那仨就是。 但是不管背后是哪一方,这人一定已经被藏了起来,要找出来肯定要费一大番功夫。 既然凶手的身份很难确定,那……死者呢? 第246章 这玩意可是大补 钟年心头一动,对着外面喊道:“老范!仵作呢?” 范文宇见屋内无事发生,便疾走几步,来到钟年身边,道: “我出门的时候就通知他们了,可不知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到。” 钟年皱眉问道:“你是说你去找两位掌柜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发了?” 范文宇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我还吩咐了一队衙役保护他们。” 钟年脸色巨变,当即起身飞到高空,顺着江宁县的方向全开千里眼,随后锁定一个方向朝下掠去。 范文宇也意识到了不妙,忧心忡忡地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但他也知道,他帮不上什么忙…… 钟年赶到的时候,一行十二人里面还能够站着的就剩四个了。 而在这四个人周围则是足足十七名黑衣刺客,说是刺客多少有点抬举他们,就那个水平和之前刺杀钟家的刺客比,完全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地上的尸体里面也是以刺客的人居多,足足倒下十多个,由此可见这些刺客有多么弱,当然,这也得亏是江宁县的衙役,要换成其他县的,估计也就和这些刺客五五开,甚至还比不上呢! 但饶是如此,此时那三明衙役也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三人身后的那名仵作就更不用提了。 钟年随手两道六脉神剑打了过去,除去打空的三道,九名黑衣人瞬时毙命。 还不待剩下的人反应,钟年祭出火焰刀,两刀横扫之下,场中便只剩下最后两名刺客。 当然,这是钟年有意留的活口。 他当然知道两人可能会自尽,所以第一时间就掐住了两人的脖子。 确认两人嘴里面没含毒药之后,钟年才松开二人,并顺手夺过两人手里的刀。 至于所谓的咬舌自尽什么的,基本不太现实,而且第一时间也咬不断。 钟年没时间去看地上的衙役,全身气场大开,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两名刺客便被钟年犹如实质的气场给压得跪倒在地上。 钟年语气冰冷地问道:“说吧,谁指使你们来的?先说的那个人,我可以让他痛快的死。” 两人一听都傻眼了,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 头一次见这么逼供的,横竖都是个死,谁给你说啊? 见两人闭口不言,反而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钟年也不恼,随手从系统仓库里面抽出一条一尺长的大蜈蚣。 这一手别说把那俩刺客给吓蒙了,就连钟年身后的几人也一下子跑出去十多米。 当然了,这是因为这俩刺客被钟年的气场压制着跑不了,不然那得比那几个衙役跑的快多了。 钟年用内力幻化出的大手捏着蜈蚣的一条腿左右摇摆着,戏谑地道:“这玩意可是大补,要不要扔你俩嘴里试试?” 本来就不是什么顶尖刺客,身手差就代表训练的强度也低,那也就谈不上什么忠心了,或许也有那么一点,但是至少现在是没了。 靠着蜈蚣更近一点的刺客率先开口道:“大人!我说,我说,我们是秦王府的护卫,受永安郡王所托前来……前来……截杀……” 钟年没等他说完,挑了挑眉毛,将蜈蚣丢到了他身上,又对着另一个人道:“他不说实话,到你了。” 那人顿时亡魂大冒,没有丝毫犹豫地道:“我们是奉的左都御史大人的命令,大人,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您快点杀了我吧!” 钟年倒也信守承诺,“啧,你看你就比他聪明,既然如此,我不光让你痛快地死,我还给你留个全尸。” 说罢,钟年随手一掌按在了那人的肩头,也不见钟年如何用力,那人径直喷出一口鲜血,双手一软,瘫倒在地上,已然毙命。 当然,他到死都不会知道,那蜈蚣刚扔出去就又回到钟年的背后大手之中了,旁边那刺客根本就没事。 钟年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百年蜈蚣可是大补,我还有留着泡酒呢,要是沾了你的血那还能喝嘛!啧,你也是潮点,明明都是个死,人家是尘归尘土归土,你就非喜欢头归头脚归脚,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说罢钟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祭出火焰刀,三两下将那人砍成了八块,很快便烧成了灰烬。 做好这一切后,钟年用内力凝聚出一只大手,重重地一拳砸在半坡上一块低洼地。 待到烟尘散去,乱石之间已然形成了一个能容纳十余人的大坑,钟年挨个将那些保留了完整尸身的刺客踢了进去。 火化之后,钟年将泥土盖上,略作思索后,还是从一旁的岭头上劈了一棵树下来,随便整出来一块木板,往那一插,好歹算块碑。 乍一看和杨过埋胳膊那碑长得忒像。 那几名衙役和一名仵作此时已然隔着老远,显然对地上那蜈蚣颇为忌惮。 钟年插好墓碑之后,随手一指洞穿了那蜈蚣的脑袋,这才将其捡了起来,并对着远方的四人招了招手。 三名衙役回过神来后,急忙向钟年行礼道谢: “大人,多亏有您在啊,不然我们怕是……” 钟年摆了摆手,面色凝重地道:“我还是来得晚了,不然也不会死上这么多人。” 钟年现在是真的感到非常痛心,相处一年之久的同事,说没就没了。 要知道,这一年以来,整个江宁县的衙役,除去罪大恶极欺压百姓的赃吏以外,一共就死了俩。 一个是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摔死的,另一个就是上一次刺杀中身死的徐海。 这下倒好,一下死了八个,这咋能不闹心呢? 但是钟年此时已经没有那些个灵丹妙药了,单单依靠神照经复活这么多人不现实,而且他的神照经内力还没有恢复,显然不具备复活的能力。 呆视前方良久,钟年才挥了挥手对几名衙役道: “你们回去叫人来把他们的尸体运回去,重点抚恤其家属,之前定下的抚恤金再翻一番,着重询问家属对尸体处理的态度,愿意火化的就带回去烧了,骨灰保存下来,如果不愿意火化,不可强求,寻根埋葬。” 随后,钟年又对那仵作招了招手,“你随我上去,有一具尸体需要你帮我验一验。” 第247章 一千和二的差距 钟年尝试带着那仵作飞上去,但是才刚起飞这货就和吴梦祥当初一个熊样,哇哇硬吐。 没办法,两人只得步行走上去。 在这期间,那仵作小心翼翼地走到钟年跟前,问道: “大人,您刚才为何要给那些刺客挖坟立碑啊?” 钟年看了他一眼,随即目视前方,语气有些低沉地道:“如果人人都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养活得起妻儿老小,那么抛去几个绝对的武痴,谁愿意去做刺客呢? 至少你让我去,我是懒得去的,不是说能不能想不想的问题,就单纯是懒得去,懂吗? 换句话说,这些人也都是可怜人,至于那个被我分尸的,他是单纯的太贱了,自己找不痛快,那我当然要满足人家了,毕竟人家都快死了。” 那仵作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在身后跟着。 但是那仵作走着走着就试着不对劲了。 这身前怎么越来越暗了呢? 然后他就一头撞在了钟年的身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钟年已经带着他飞了起来。 钟年这一次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也顾不上他吐不吐了,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来到了东山庙之中。 此时那名仵作已经昏了过去,钟年随手将他抛给了浑身是血的肖仁,随即闪身来到他身前,一拳轰退了逼近的刺客。 “老肖,看好他!老张!保护好老范,剩下的交给我!” 说罢,钟年不敢托大,抽出泰阿剑,随着一声激昂的龙吟响起,钟年面前的七名刺客登时身首异处。 钟年没有丝毫犹豫,足尖在地上一点,顺势一道剑气朝着张保身前劈了过去,被剑气划中的两人几乎被拦腰斩断。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瞬间逆转,虽然同样是一边倒,但是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当剩下的几名刺客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侥幸逃过泰阿剑剑气的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一道更加快速的剑气从他们的胸前穿出,炸开一个血洞。 正是六脉神剑。 这是钟年第一次全力出手,甚至连越女剑这样的招数也用上了,再配上泰阿剑,即便是让全盛的张三丰来,面对这一招也只能暂避锋芒。 因为这一次钟年是真的愤怒到快要崩溃了。 如果只是有刺客伤害了他最亲近的亲人朋友,其实也还好说,因为钟年能治好或者救活他们,而且能给他们报仇,虽然也愤怒,也难过,但远没有今天这个程度来的深。 如果他不和那个仵作在路上耽搁那些功夫,但凡早一炷香的时间来,张保和肖仁也不至于浑身是血。 很明显,这儿的刺客要比山下那群人的质量高得多,虽然谈不上顶尖杀手,但是在业内也是最抢手的那一批了——因为真正的顶尖杀手是有价无市的。 钟年随手将剑收好,打开系统仓库,将两颗止血丹拿了出来,直接塞到了张保和肖仁的嘴里,随后引导内力覆盖其全身破裂的血管。 好在二人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最深的伤口不过两指,虽然可怖,但是没伤到骨头,问题倒不是很大。 钟年回头看了佛堂内的尸体和佛像,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分的清轻重缓急,没敢犹豫,当即用内力化作一团淡金色的凝云,带着四人朝着江宁县飞去。 如此巨大的内力消耗,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因此一落地,钟年交代了一声去找大夫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屋内平息打坐。 这一入定,足足一个时辰后钟年才缓缓睁开双眼。 看似不多,但是对于太玄经那恐怖的恢复能力,这个速度已经很慢了。 钟年走出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张保和肖仁。 好在两人并无大碍,血已经止住了,受伤更重的张保刚一回来就陷入了昏迷中,现在还没醒,肖仁的状况倒是好一些,尚且能和钟年交谈。 “在你走之后也就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吧,这些人就窜出来了,好在我们早有防备,才没让他们偷袭志远得手,不然……” 肖仁摇了摇头,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虽说结果还能接受,但是钟年随手秒杀了他们俩苦苦支撑了半天还没能造成一个击杀的对手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虽然早知道有差距,差距还不小,但也不知道有这么大啊! 原来在肖仁的心中,钟年和他的差距就是一百和五的差距。 但是摆在眼前的明明是一千和二的差距。 说白了,在钟年眼里,他和普通小兵没什么区别。 钟年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旋即又将自己从山坡那里遇到刺客的事和肖仁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肖仁听完摸了摸下巴,沉默半晌问道:“你能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吗?” 钟年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回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刚才回来之后随手扔到地上的大蜈蚣给捡了起来,又回到肖仁身前,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 “你觉得我要是把这东西扔老张身上,你敢不说实话吗?或者说你还能控制住自己不说实话吗?” 说罢钟年再次补充道:“这还是死了,他要是活着的话,他的这些条腿,还会有规律地上下律动,他的那个嘴啊……” 肖仁再次苦涩地摇了摇头,同时不断地摆手,借机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示意钟年别说了。 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甚至有些难看。 他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锦衣卫都扛不住,更何况那些低级的刺客了,如果说寺庙内的那些高级刺客宁死不屈到这种地步那还多少有点可能。 但…… 钟年耸了耸肩,随手将蜈蚣撇到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招来自己的藤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上去,这才懒洋洋地对肖仁问道:“这消息是否属实我觉得你应该有数了,你觉得圣上知道后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肖仁语气颤抖地道:“陈瑛本就是洪武朝的官员,在建文朝虽遭坐贬,但后来查明,那是建文君为了掩人耳目,偷偷往燕地调兵,如此看来,这陈瑛……” 第248章 你心里没数吗? 钟年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而且借着这个机会,陈瑛在永乐朝上位也是极其顺利,几乎没受到一点阻碍,一手就提拔上去了。” 肖仁的眼中神色复杂,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年看了一眼天色,叹了口气后站起身来,对着躺在病床上的肖仁伸了伸手,“怎么样?能站起来不?” 肖仁抓住钟年的手,尝试着侧着身子爬了起来,喘了几口气后道:“问题不大。” 钟年点了点头,“行了,先去吃饭吧,别管那么多了。” 肖仁皱眉道:“那那庙里的尸体怎么办?你不再去看看吗?” 钟年摇了摇头,道:“咱们能想到的,那些人就能想不到吗?现在去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我估摸着,那群人本来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或者说是直接将我们的矛头对准那些王爷。 但是他们估计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招,问出了真正的幕后黑手,虽然说咱们依旧没有证据,但是最起码有了调查的方向,接下来还得看看圣上的意思。” 肖仁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一夜钟年没敢睡觉,将那蜈蚣处理好后给张通送了去,还给人吓一跳,好说歹说才说服张通借地方给他泡酒用。 就这样,整个过程用了也就一盏茶多点的工夫,钟年回来都怕家被偷了。 好在,那群刺客貌似没那么大胆子。 钟年越想越气,所以第二天朱棣来蹭饭的时候,钟年直接就敞开了说了: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你得给我找人来,这京师之地有刺客,还他娘的一天三波!刺杀的还是朝廷命官!那八品就不是官吗?这还有王法吗?我真就……” “啊呀呀,唉唉,行了,行了,你消停点吧哈,这事……首先吧,他得赖你,那毕竟那玩意靠着江宁县近…… 哎你别急啊,我的意思是,其次吧,他责任在……在五城兵马司身上,毕竟这属于京郊,所以吧,你这样,你去五城兵马司衙门走一趟看看呢?” 钟年神色凝重地看着朱棣,“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开玩笑!你知道我江宁县死了多少人吗?一共就几十个不到一百个衙役,这一下死七个!还带一个仵作,还有…… 那张保和肖仁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就五城兵马司那些人……你……你,真不是我说,那……哎,也不能说没用,在城内那是挺厉害,那玩意一出了城什么战绩你心里没数吗?” 朱棣尴尬地喝了口水,试图缓解尴尬。 但是钟年为了让他尴尬,故意不说话,还给朱棣倒了杯水,因此朱棣依旧十分尴尬。 朱棣实在受不了了,当即拍案道:“那我跟圣上商量商量,让我家老三来帮你,行了吧?” 钟年撇了撇嘴,“谁不知道啊,你家老三这阵在北平,等他回来,我泡的蜈蚣都烂了!换一个!” 朱棣挠了挠头,又道:“那这样,让我家老二带他手下的兵来帮你,可以了吧?” 钟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家老二?干嘛的?” 朱棣嘬了嘬牙花子,“不是你……你这么揣着不累吗?我家老二是谁你心里没数啊?” 钟年脸色一变,“那还是算了,那位可是个大嘴巴,你把他整过来,你不怕……不怕他挨揍啊?” 朱棣嘿了一声,“你要这么说,我还希望你能揍他一顿呢,这小子指着有点军功,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再不治治,早晚得骑他老子脖子上拉屎!” 钟年思索片刻,还是道:“那还是算了,我还是要你家老三吧,你给他写封信,我直接带去北平把他接过来。” 朱棣有些担忧地问道:“从北平一路飞过来,这不得给肠子都吐出来?”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问题不大,我直接给他打昏了背过来就好了,相比这个,我倒是更担心,他的人都在北平,来了南京能说得上话吗?” 朱棣拍了拍额头,“你……我真就……” “哎哎哎,停,我知道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赶快吧,不过在这期间你得想法把我家人给我保住了,再和上回一样,那我真就……” “那……那你要不还是别走了,上次圣上给你整了两三百锦衣卫,锦衣卫的一把手二把手都出动了,千户来了四五个,都没看住,那我能给你看住咯?” 钟年摸了摸下巴,猛地一拍桌子,“我知道怎么办了!” 随即不待朱棣反应,钟年朝着某处院子大喊了一声,“铁帽子!来活了!” 没多久,张中飞至院中,上来就破口大骂道:“臭小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老夫叫铁冠道人,什么铁帽子?你能不能有点文化?就你这还读书人呢,我真就……” “得得得,我没空跟你扯犊子,有个任务交给你。” 张中眨了眨眼,随即把手一抱,把头朝着旁边一歪,“没门,还认务,真把我当苦力了?” 钟年啧了两声后道:“你是不是忘了个事,咱们上次约定的三天早就过了?” 张中身子一抖,急忙退出去好几米,眼神里面满是惊恐和忌惮,也不只是觉得还不保险是怎么地,这老道拔腿就想跑。 钟年直接一道越女剑气封路。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张中瞬间就蔫了,失魂落魄的又回到钟年面前,撇了撇嘴道:“你也放心让我去,就不怕我趁机跑了。” 钟年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朱棣,“你认识他不?” 张中这才朝着朱棣看了一眼。 “啧……有点印象,但是我还真想不……诶,他不是那个……他和朱元璋长得挺像嘞!” 朱棣听得眉头直突突,但是顾忌到钟年在场,他也没好爆发,只是眼神冰冷地看了张中一眼。 张中皱了皱眉头,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脖子僵硬地转了半圈嘛,再次看向钟年,似乎是想确定什么。 钟年耸了耸肩,把手一摊,“你说呢?” 第249章 保命神技——录图书 张中脸色大变,当即就要行大礼。 钟年早就料到了这一遭,一脚朝他膝盖上踹了过去。 虽然没使多少劲,但也让给张中因此摔了个大跟头。 钟年铁青着脸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这次交给你的任务就是去北平把他家老三接回来,待会儿你跟他走,他会给你一幅画像和一封信,你带着去就是了,等回来之后,我给你在江宁城里面筹划修个道观,成不成?” 张中眼前一亮,“你说真的?” 钟年耸了耸肩,“就算我不给你修,他也会给你修的。” 钟年指了指一旁的朱棣。 朱棣原本正捧着块西瓜搁那看戏呢,闻言差点没让西瓜汁噎死。 “不是,你这混小子……” “哎呀行了,速度吧,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要吃饭这事完了我再请,到时候你想吃几顿就吃几顿,我让人去你家给你做都成!” 朱棣无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起身朝着后门走去。张中也悻悻地跟了上去,还不忘鄙视钟年一眼,哦不,两眼。 几人走后,范文宇从前衙走到院内,来到钟年身边,意有所指地道:“大人,他家老三,查案子比你厉害吗?” 钟年摇了摇头,“厉不厉害不知道,听说是挺厉害,但是这个不是主要原因。 现在咱们的目标是陈瑛,但是陈瑛是二品大臣,如果我去调查,很容易被联名弹劾,到时候圣上那边也很难做的。 再一个,查案子肯定要人手去找证据,但是咱们的衙役不能再死了,这事还是他们锦衣卫在行!” 范文宇耸了耸肩,当然,这个动作他只能完成一半。 “哎对了,你的肩膀怎么样了?” 范文宇有些无语地道:“大人,您自己说的,最起码也得一个月以上,这别说起码不起码了,才不到二十天呢!” 钟年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时间,脸色瞬间大变,嗖地一下就飞到了前衙去。 他才刚坐好,系统的提示音就来了。 “叮~检测到宿主签到成功,奖励录图书一部,已融合至宿主脑海。” “录图书介绍:‘在宿主将要遇到重大危险时,录图书会自动模拟出宿主遇害的情景呈现在宿主脑海中,以便宿主及时躲避。成功模拟后会消耗宿主的精神状态,使宿主变得虚弱。’” 钟年坐在椅子上良久没回过神来。 他当然知道录图书,具体是卢生从哪弄来的那无从考究,但是大名鼎鼎的“亡秦者胡也”就是出自录图书,算是一本预言书,但是上面都有什么预言那没人知道。 至少钟年并不觉得这俩是一个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算一件神器了,以后面对更强大的对手的时候,他的生存能力也能得到保障了。 至于攻击手段,有越女剑加持的泰阿剑、六脉神剑还有一把92f,在攻击这一块钟年已经加满了,现在就是怕被偷袭。 这下倒好,偷袭提前有预警,这岂不是无敌了? 当然,钟年不清楚他这个消耗精神状态的程度。 如果一下给人整萎了,那貌似就是开个净化按个位移晚一点死罢了。 所以虽然有了此等神技,钟年也依旧不敢有丝毫马虎。 一边想着,钟年缓缓闭上了双眼,打算小眯一会。 等到钟年再睁眼的时候,堂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跪了一个中年男子。 这可把钟年吓了一跳,连着好几天没啥案件,他都忘了他这个县令还是要审案的。 钟年轻轻摸过惊堂木,轻轻地磕了磕。 “喂,老兄,你没睡着吧?” 其实那人一直都在注意着钟年的一举一动,一直没抬头,也是为了这个时候给钟年一个台阶下。 “啊?大人,草民该死,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钟年扯了扯嘴角,轻轻敲了敲惊堂木,“那个什么,不碍事,如今正值盛夏,阳光这么好,人犯困也是正常的,你起来吧,你此番前来,是要报案是要告状啊?” 那人依旧跪在地上,直起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颤抖着声音道: “大人,草民来自南郊的南家庄村,姓南,单名一个鸿字。” 钟年插了一句嘴道:“南奇正和南奇仁兄弟俩和你是什么关系?” 南鸿忙道:“他俩是俺堂兄的儿子,按辈分得叫俺一声叔。” 钟年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哎,大人,是这样的,草民有个儿子,叫做南博文,前些日子上南岭去打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俺和老伴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去找,一直找到东山庙都没找着,哦对了大人,我们在东山庙里面…… 里面……看见了好几……好几具……额……” 南鸿结结巴巴磕了半天也没说出是几具什么东西。 钟年忍不住替他开口道:“你是想说好几具尸体吧?” 南鸿惊恐地抬头看了钟年一眼,慌忙地把头磕到地上,“砰砰”地磕起响头来。 一边磕一边哆哆嗦嗦地道:“大人,俺们真不知道这尸体是哪来的,这和俺们没关系啊!” 钟年摆了摆手,用一股柔力将其托了起来,“放心,我知道和你们没关系,不过……嗯,你儿子长啥样?又没有画像一类的?” 南鸿忙使劲地点头道:“有有有,这就是呢!” 说罢跪着爬行几步,来到钟年面前,小心翼翼地递双手上了怀里抱着的画纸。 “大人,犬子前些日子刚刚订了亲事,草民便托人给犬子画了这张画像,那大师的手艺当真不俗,和犬子是一模一样!” 钟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接过画纸的手都有些颤抖。 在打开画纸之前,钟年还追问了一句,“给你儿子作画的那大师是哪里来的?” 南鸿思索片刻后道:“具体是哪的那俺还真不知道,只知道是从应天来的。” 钟年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画纸。 毕竟是画作,当然不可能和照片那么写实,但是大体的五官和棱角这些地方还是看得出来,是同一个人! 第250章 去打了个集贸 至于说和谁是同一个人? 钟年的心头有些沉重。 他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到。 应天来的画家给这南博文画了一幅画像,然后南博文上山去打猎,再然后,他就死在东山庙了。 死的那是相当彻底。 钟年还是隐隐有些期待,试探性地问道:“老丈,令郎会武艺吗?” 南鸿顿时点头如捣蒜,再说话时胸膛都不禁抬高了几分,“圈子不才,读不好书,却是有几分武艺在身,实不相瞒,大人,俺家这儿媳妇,就是犬子在应天比武夺擂抢回来的! 要不然,就俺家这一亩三分地,哪里敢寻思娶那么俊俏的姑娘啊!” 一边说着,南鸿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一种钟年说不上来感觉的笑容。 里面带有对未来早日抱上孙子的憧憬,也有对儿子武艺高超的自豪,也许还有对儿子能娶上一个那么好的老婆的欣慰。 当然,在那笑容之下是对儿子失踪多日的关怀并且带点落寞,说来很复杂,但,钟年知道,他的这一切幻想,很快都会破灭。 钟年深吸一口气,道:“老丈,令郎具体失踪几天了?” 南鸿思索片刻后道:“今天是第四天了。” 钟年微微颔首,时间也对的上,那没跑了。 钟年故作思索状,敲了敲桌面,起身道:“那这样,你先回去等消息,等找到人了本官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的。” 南鸿再次磕头如捣蒜,把他这辈子会说的感激的话一股脑子全倒出来了,虽然有些招笑,但钟年的心头越发因此沉重无比。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南鸿说这个事。 他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南博文那未过门的妻子。 这事毋庸置疑是冲着他来的,可是所牵连的无辜的人已经太多了…… 南鸿走后,钟年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拿起画纸,去后院把白淼喊了来,自己则是去了范文宇的房间。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 范文宇重重地拍了拍脑门,有些沮丧地道:“这怎么就这么赶巧呢!从来没听说过南岭有什么野兽啊!他跑去打野鸡吗?” 钟年脱口而出道:“你这么一说,他还真是去打了个集贸啊!” 事实正是如此,南岭这地说矮不算矮,但是显然还不存在什么大型野兽,基本也就有个山鸡和山猫,最多最多偶尔能看见头獐子。 但是上一次有人在南岭看见那玩意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这地儿就不适合大型野兽生长。 这事这么一说还真是带点扯淡。 怎么就能那么巧呢?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道:“你这样,你带一队衙役,去调查一下这个所谓的大师……哎不行,要是再遇上刺客你们都得没!” 钟年现在也是有些头皮发麻,江宁县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刺客了,虽然说带点良莠不齐,有些甚至可能是些兵痞子,但……就算是这样,朱棣这皇帝当的也有够窝囊的。 天子脚下,刺客多如牛毛,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死。 这样想着,钟年起身又去了一趟锦衣卫衙门。 这一次,纪纲和韩宣依旧不在家,但好消息是,三把手齐岳在家。 这可是老熟人了,可也有段日子没见了。 这一次没有那么匆忙,齐岳还有闲心给钟年泡了壶茶。 等到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之后,钟年才迫不及待地道:“齐将军,茶什么时候喝都可以,但是这事真拖不得!” 齐岳有些为难地道:“但是锦衣卫的调动,光我不好使啊,那得上面发话才行!” 钟年抿了抿唇,在桌子上敲了敲,随后重重一拍,“那这样,我把我徒弟叫来,你看行不行?” 齐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你……哎,我说实话,这事是真的很难办!你就别难为我了吧!” 钟年继续苦口婆心地道:“难办那也得办啊,这件事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日不出结果,我这就一日睡不踏实啊!” 齐岳心说你睡不踏实和我有什么关系……还真有关系。 钟年的徒弟是齐岳顶头上司的孙子,钟年本身还是齐岳的媒人。 “哎,算是怕了你了,先说好,出事了你担着!” “成,我全责,行了吧?” 齐岳这才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凑过来道:“先生,问你个事呗?” 钟年战术性后仰了一下,“你这怎么还换称呼了呢,又什么事?” “就是……就是秦姑娘她……她和那个……那个赵……赵……” “赵修然?” “啊对就是他,他们俩是不是……” 钟年摆了摆手,“这事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就是,秦姑娘对赵修然应该是有感恩之情的,但是赵修然早已有妻室,你不用瞎寻思,再一个,咱大明是不允许商人纳妾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齐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坐在一旁沉思片刻后才道:“人,我是肯定不敢给你调,但是我自己,可以去帮你,还有我的两个亲卫,这样行不?” 钟年当即点头答应下来,“足够了!” “那你等一下,我去安排一下任务,先说好啊,你得帮我递道密奏,跟圣上说明这事,不然我是要掉脑袋的!” “安啦安啦,这事交给我就是,圣上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齐岳摸了摸鼻子,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 时间再往前推进一个周的时间,农历六月份已经算是过去一半了。 张中已经带着一个叫郭燧的小伙子来到了应天府。 严格来说,这可不是普通的小伙子,这是手底下管着一千多锦衣卫的小伙子。 当然了,实际上南京没有这么多兵力给他带上,他真正能指使的也就一百来号人。 不过这也足够了,查个陈瑛费不多大劲。 钟年也能查,只是怕影响不好罢了。 那边关于那名给南博文作画的所谓大师的底细也被齐岳带人查了个一干二净。 不说是连他套裤什么颜色都知道,但也差不多,最起码他这一个月以来干过的事基本都清清楚楚地被罗列了出来。 当齐岳拿来给钟年看的时候,钟年差点没把下巴惊掉,这玩意带点不可思议。 第251章 有意思吗?你不像你了! 按照齐岳的说法,锦衣卫的任务就是每天将自己见到的一切景象全都整理下来,然后分出大事和小事,大事报告上去,小事就搁家里头存档备用,万一哪天就用到了呢。 管他有没有用,反正也没别的任务,就给你个小本本,你记得越多就说明工作越认真。 但是前提是消息必须属实。 出一点差错那是要掉脑袋的。 但是……看见啥写啥那有啥难的,拼手速呗! 就这样,整个应天府基本上每天发生什么事,街上有多少个人,每个人都进了哪间店铺,去了哪个朋友家,穿什么色的衣服,基本上是一清二楚。 只不过对于有些人就只能记成某某某从哪哪哪出来,然后去了哪哪哪。 因为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都知道名字。 但是这样也够了,从这些资料当中,钟年能够肯定,那名叫做黄春的画师就是他要找的人。 此人大约是十天前从别处来到应天,进了应天之后吃饭、住店一类的事都写得详详细细的,恐怕真的就只有他的套裤是什么色的不知道了。 在密密麻麻的记录当中,最显眼也最重要的两条的当属他曾多次进出陈府……和楚王府、秦王府、晋王府! 而且进出这些王府的次数要大于进出陈府的次数! 钟年心头一沉,当即也有些佩服这幕后之人。 连锦衣卫这里可能会有档案记录都考虑到了! 钟年略加思索后,道:“算了,是否有证据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抓到这个人,至于理由……啧,问你个事,你们锦衣卫抓人需要过理由吗?” 齐岳扯了扯嘴角,虽然十分无语,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钟年说的对。 锦衣卫抓人,不讲理由。 只要上面需要,文武百官是抓,王侯将相也是抓。 虽然锦衣卫很怕百姓,也不太敢对百姓下手,但是如果这是上面的意思,那不管是谁,照抓不误。 因此,齐岳思索片刻后道:“不论如何,这事都得请示一下圣上,我们不敢贸然动手。” 钟年沉思良久,脑袋里面做着激烈的斗争,但是心头的不安战胜了一切,最终钟年还是沉声道: “事到如此,有些事情已经没必要隐瞒了,走吧,现在就进宫去!” 齐岳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重复确认道: “你刚才说什么?去哪?” 钟年一开始不想搭理他,直到他问到第四遍的时候才道:“有意思吗?” 齐岳神色复杂地道:“你不像你了!” 钟年罕见地没有和他说笑,神情严肃地道:“我有预感,这次的事件会是一个导火索!但具体会引出什么结果,还不好说。” 钟年心中有所明悟,这录图书带给他的不光有可以预知致命危险的能力,还带来了预感也就是所谓第六感方面的提升。 原本男性的第六感是不如女性的,因为通常情况下男性是很少会留意细小的地方的,所以在绝大多数事情当中所搜集到的信息大部分都是比较重要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对于事件有一定的猜测,这个叫做判断。 但是判断的时效性是非常非常短的,除非是历史的大势所趋这类事情,正常小众的事情来讲,判断这个东西最多也就能管一小段时间,过了这个时间这个判断就不具备效力了,也就是不准确了。 比如有人会根据周围环境的变化来判断天气,比如说天上有星没星,空气是否湿润,由这种比较宽泛明显的条件所得出的结论这个就是判断。 但是通过这些东西来判断天气,最多管个三天,一个周的时间都很难做到准确。 甚至三天内都不一定准,通常最多能判断出第二天的天气是准确的。 再多了,通常要借助各种科学设备进行遥感观测包括进行计算。 但即便如此,天气预报这个东西你别看他说的有理有据,超过三天都不一定准。 这就是判断的时效性,但是即便如此,判断这个东西他是有理有据的,能让人信服的。 而为什么说预言这个东西是一个很小众的东西呢? 因为大部分情况下,预言都是没有很明确的现实条件作为依据的。 但事实上,预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的,就像根据现在所处的情况,钟年也做不出英国人的工业革命将要提前,并且第一个入侵大明这种预言。 完全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 所以说预言也是要有根的。 预言的根是什么呢? 首先是预感,没有预感的人咋想都白搭。 但是光有预感不行,还需要一定的现实事件。 但是这些事件往往不易被人察觉,甚至都不能说上是个事件,连个情景都算不上。 比如在某一场婚礼上,某某某对着台上的新郎投去了怨恨的表情,这种事,说实话,谁会在意呢? 就有没有人看到都两说,看到了也不会留意,换句话说留意了也不会留意太久。 等到十年之后某某某冲进人家家门给人一家三口全杀了后自杀这个新闻一传出来,当时留意过片刻的人多少能有些感慨倒是真的。 一个表情,一个手指动作,一个眼神,一个脚步,一个手上的习惯,这些都算不上是个事的抽象现象,都可能预示着一件大事的发生。 所谓预言,就是一个预感很强的人,在得知了这些抽象现象后,在脑海当中所产生的对未来的构思。 一般情况下,这种细小的现象,一般来说女性会注意的比较多。男性注意到的会比较少,虽然不是没有,但是整体上来说,将极致个人英雄主义作为信仰的男生在男性群体中占多数。 说起来确实挺抽象的,但是钟年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感觉。 他以前只相信事实和证据,哪怕是猜测,也要是在这之上的,如果找不出来一点依据,他连相关的的想法都不会产生。 这是理性的。 但是录图书带给他的就是预感。 他现在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这件事所牵扯到的人和事一定是空前庞大的。 严格上来说,这是感性的。 然而,现实世界中绝大多数最后发生的事情,并不能由单一理性去判断或者去解释。 第252章 天不生我钟浩瀚,江湖万古如长夜 这就像刘强东把集约中心建在宿迁一样,从商业角度理性分析,这是商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从一个远家的游子的视角打开这件事,那真是……太酷了! 感性有错吗?不,并没有错,感性是一个人在理性冷血高速发展的社会洪流当中保护一个人不至于变成一台机器的最后一道防线。 理性主导世界,那人类将没有存在的意义。 在钟年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已经飞到了宫城的上方。 是的,钟年为了赶时间,直接拉着齐岳飞了过去。 因为如果要正式入宫的话,得提前写折子,交给守门的禁卫交上去,然后朱棣如果有空,看了之后给你批准了,太监再把消息传回来,你还要验身之后才能进去。 钟年才懒得陪他们玩呢,能直接飞走个毛线的大门啊? 当然了,这里毕竟是皇宫,钟年这么大张旗鼓的从空中飞过来,自然引起了大内侍卫的追击,哦不,严格来说是追杀嘛,出手尽是杀招。 而且钟年能明显的感知到,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全都身负内力,其中一人的实力甚至比起张中也差不多少。 这个世界,终究也是有大内高手的。 不过这和钟年没什么关系。 将一众大内侍卫震飞后,钟年缓缓落在地面上,对着那名武艺最高的侍卫道:“圣上在哪?带我去见他。” 那侍卫却是不搭理他,捡起刀摆开架势就要再冲上来。 钟年拍了拍额头,再次拉着齐岳飞到半空,展开千里眼扫了一遍,虽然没找到朱棣,但是找到了在自己的慈庆宫里面看奏折的朱高炽。 钟年顺手弹开来势汹汹的飞刀,便朝着慈庆宫飞了过去。 齐岳咂了咂舌,苦笑道:“这大内侍卫也算是顶级高手了,怎么偏偏就碰到你了呢……” 钟年耸了耸肩,“我也就是险胜,比他强不了太多。” 齐岳没好气地道:“你好好说话会死吗?” 钟年一脸无辜地道:“我听说人还是要谦虚点,那你要是不喜欢谦虚的,我也有不谦虚的说法,比如…… 天不生我钟浩瀚,江湖万古如长夜!” 齐岳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你这转变的也太……” 钟年依旧只是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当然,这会儿工夫,两人已经过了东华门了。 门口自然也有侍卫,但钟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钟年哪都好,就这个一但决定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最是坏事。 说好听点,叫刚毅果决,说难听点那不就是莽吗? 虽然说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但是钟暮瑶和丫丫没少因为这事说他。 但是说了也没用,俗话说人无完人,不可能有一个人绝对完美的。 朱高炽就坐在庭院中的花藤下边看奏章,钟年还没落地他就注意到那个大黑影了,看清是钟年后也有些吃惊。 严格来说那也不叫吃惊,那叫茫然。 朱高炽第一时间其实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不是,你……你……你……不是,这……” 钟年微微一笑,道:“我是该叫你郭兄呢,还是叫你太子爷呢?” 朱高炽也跟着笑了笑,道:“或许你可以把这二者结合一下。” 钟年神色古怪地道:“朱兄,这……为何我感觉有些违和呢?” 朱高炽摆了摆手,“无妨,你这只是不习惯罢了。” 说罢,朱高炽侧身朝着院中的矮桌伸了伸手,道:“二位不妨先坐坐,我让人去泡茶。” 齐岳这才如梦初醒地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微臣锦衣卫指挥佥事齐岳,见过太子殿下!” 朱高炽摆了摆手,“齐将军请起,今个儿这没有什么太子……” 说到这里,朱高炽沉默片刻,似乎是明白让齐岳称呼他为贤弟这事太过胡闹,最后还是道:“你爱咋叫咋叫,礼数就免了吧。” 朱高炽也有些头疼,一来,这规矩不可轻动,一旦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就不好收拾了,但是二来,和钟年在一起的时候,弄得太正式的话钟年时很尴尬的,因为他接受不了那些个规矩。 当然了,这也是钟年有本事,一个有资本掀桌子的人,没必要也没理由遵守自己厌恶的规矩。 朱高炽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这种小事情上从来不会和钟年对着干。 钟年也看出了朱高炽的为难,当即开口道:“不必了,朱兄,我们此来是有要事要请示陛下的,茶以后再喝便是。” 朱高炽的脸色变了变,在心中思忖着,“能让这小子不惜挑明身份也要来皇宫说的事,定然牵扯极大!” 朱高炽不敢托大,当即起身朝着东华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扭头对着两人说道:“跟我过来吧,老爷子这会儿应该在武英殿。” 正如朱高炽所料,朱棣此时正在武英殿内批奏章,在他身旁只有那位名叫王德的大太监侍奉着,除此之外,大殿之中倒是没有别的宫女太监了。 见到钟年到来,朱棣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不是,你小子怎么进来的?” 钟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把刚才见到朱高炽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我是该叫你老郭呢,还是叫你陛下呢?” 在几乎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钟年注意到王德微微侧身扯了扯嘴角。 齐岳见朱棣脸色不对,但他也不敢去拉钟年,反正自己是跪倒行礼,“微臣锦衣卫指挥佥事齐岳,叩问皇上圣躬金安!” 朱棣脸色一沉,对着齐岳道:“朕安,你先下去吧。” 齐岳低头退了出去,在大殿外的台阶下重新跪好,他本能地察觉到了恐怕要出事,哪边都是他惹不起的,所以还是跪着吧。 但没有录图书的他预感明显没有那么准,大殿内并没有半点火药味,反而是少了他这个尴尬之源后,朱家父子和钟年完全是和在江宁县衙后院同一个相处模式。 至于王德……害,谁管他啊! 王德也很自觉地从偏殿退了出去,给三人留足了交谈的空间,同时暗暗心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第253章 天底下哪里有那样好的事情? 三人打趣了一会,钟年见王德离开之后,这才正色道:“出事了。” 朱棣对此毫不意外,随手给朱高炽挥了挥手,示意他给钟年拿把椅子,然后坐回到自己的龙椅上,一只手肘拄着桌子,另一只手敲打着桌面,叹了口气道: “我没猜错的话,还是和这帮刺客的事有关吧?” 钟年点了点头,随即眨了眨眼,道:“你先等会,问你个事,这都半个多月了,上次我家那刺客事件现在朝堂上是什么说法?该有个结果了吧?” 朱棣拄着桌子的手在额头上敲了敲,摆手道:“可别提了,我都快让那群王八羔子绕迷糊了!” 坐在钟年对面的朱高炽开口道:“就为这件事,朝堂上讨论了不下十回了,倒也不是没有成效,相反,那是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呐!” 钟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还有反转。 果然,朱高炽紧接着狠狠地拍了一把座椅的扶手,“就搞得我现在都以为真是朱孟炯、朱尚炳那些个蠢货干的!” 朱棣插嘴道:“我二哥那人别的正经事不干点,可就一个,喜欢折腾,闲不下来,一闲下来就领着侍卫练武,前前后后听说是多达四千人!别的不敢说,就秦王府的护卫那绝对是大明朝一绝,也就比这大内侍卫差一点了。 我那六弟,楚王,虽然说是比我二哥让人省心点,但是他家那几个小王八蛋是我这些侄子里面最调皮的,你最先得罪的那朱孟炯,就是他二儿子,现在算是长子了。 我三哥家的那几个倒是安生的很,但是你毕竟断了人家的财路,还给人家羞辱成那样子,俗话说这兔子急了都咬人呢! 再加上我怕那几个小王八蛋心怀怨恨,也没敢放他们回去,原本是打算等这些事都安定下来了,我想个法子把你调到朝廷来之后,再让他们回去的,现在倒好……” 钟年跟着补充道:“有这个实力,还有动机,并且他们还就在应天,再一个……” 钟年又将黄春多次进出秦王府,又和南博文有过接触,并且他给南博文画完画像一天之后南博文就遇害了的事给朱棣说了一遍。 这下好,证据算是齐了。 钟年这边呢,当初他拿着大蜈蚣拷问那个刺客的时候,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是架不住没证人呐,主要还是没证据。 这么看来,局势几乎是一边倒了,具体是谁不知道,但是看起来,算计钟年前前后后的事绝对是这帮人干的了。 但是问题是,在场的三人全都清楚地知道,这事就不可能是他们干的! 首先,永乐元年,朱棣一上台,第一件事就削藩。 而朱棣哪怕在老一代王爷里面,也是老大哥,因为朱标、朱樉、朱棡都已经死了,老朱留下的儿子里面,朱棣是最大的。 再加上朱棣本身也很有手段,如今大权在握,中央集权高度集中,地方上哪个藩王敢轻举妄动? 别说是派刺客去刺杀太孙的师傅了,单单是在应天安排这么多刺客,被查出来就够抄他全家的! 所以朱尚炳这个现任秦王,也不可能放人过来。 再加上钟年明知这事情和陈瑛脱不了关系,以及陈瑛和建文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朱棣紧接着又补充道:“哪怕这些都不看,就玄武那小子已经带着人在这几大王府蹲了俩来月了。 这几个小子要是有异动,我能不知道吗?” 钟年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这还真四大神兽呢?我说那玄武怎么从没看到过呢!” 朱高炽苦笑道:“但是这些东西只能是咱们知道,他外人不知道啊!现在证据都摆在这里,爹你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的话,很容易让天下人认为您包庇他们……” 朱棣没好气地道:“我还包庇他们!我都想活劈了他们!一点忙帮不上就知道添乱!这事没他们掺和早就明了了!” 钟年接过话来道:“虽然但是,如果你真的把他们劈了,我估计秦王、晋王、楚王、齐王他们估计不能答应,再加上建文……啧。” 朱棣当然也明白这个问题,他也就是说句屁话,要是那十几个或者说二十几个小王八蛋真的犯法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他们是被冤枉的。 他这个做叔叔伯伯的,于情于理都得护着点。 但是护着点的话,又容易被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所诟病。 主要就在于这件事他们拿不出证据来,而他们的对手却已经拿出了充分的证据。 朱棣嘬了嘬牙花子开口道:“这样吧,等会我让齐岳先去把这什么黄春给抓住,看看能不能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朱高炽皱了皱道:“只是,要想不动用重刑的话,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朱棣冷哼道:“哼,动用重刑都是便宜他了,敢在朕脚底下玩这种把戏!还想不受刑?天底下哪里有那样好的事情!” 钟年耸了耸肩,就知道,这父子俩在这件事上肯定有分歧。 但是其实朱高炽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虽然宅心仁厚,但不是没脑子。 三人又随便闲聊了一会,朱棣便将齐岳叫了进去,下达了命令。 当然了,正常来说,锦衣卫抓人不需要上面的命令的,只是对百姓有这个限制。 是夜子时,钟年盘腿在自家屋顶打坐练功。 他已经有半年多没这么干过了,只有刚获得功法的那段时间会这样,今天嘛……因为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 又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一道黑影自远方逼近,辗转腾挪间,仅仅数个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钟年的身侧。 有这个身手的,在锦衣卫当中,自然也只有纪纲了。 “来了?” “嗯,他已经全招了,也做了口供画了押。” 钟年缓缓吐出一口气,笑道:“没想到啊,这事连你都惊动了。” 纪纲没好气地道:“连圣上都露面了,我能不管吗?你想我死啊?” 第254章 我怕你爹干啥? 钟年撇了撇嘴,小声道:“什么陛下,不就是个爱要面子的小老头嘛……” 纪纲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显然是被钟年给吓到了。 纪纲不敢多待,生怕钟年再语出惊人,当即起身道:“后面的事情怎么办?现在的局势依然对你十分不利啊!” 钟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叫对我不利?不应该是我们吗?” 纪纲耸了耸肩道:“这和我有啥关系,我就是个帮忙的。” 钟年神色古怪地道:“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圣上也是和我一个阵营的啊!” 纪纲摸了摸鼻子,道:“那什么,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我得赶快回去复命了。” 钟年再次狐疑地看着他道:“不是,复命?你上哪复命去,这个点,皇宫早就封禁了,你还进得去?翻墙啊?” 纪纲挠了挠脑袋道:“这个,圣上他不在宫里,此时就在衙门里。” 钟年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因为朝堂那边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一个不好judy这几年辛苦积攒起来的名声就毁一半了。 钟年思忖一番后道:“让他再支撑一会,最多半个月估计就出结果了。” 纪纲脸色难看地道:“这话要说你自己说去,圣上这已经是拖了半个月了,再拖半个月……亏你想得出来!” 钟年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道: “那能有什么办法,我当然能去陈府一剑给陈瑛杀了,然后把随便搜出点证据来给你,然后圣上那边直接拍案定性,诛了陈瑛的九族,是吧,这么多刺客光是出现在应天附近也足够了。 然后那么……这事就过去了,是吧?但是……你觉得这样真的过得去吗?舆论那关咱过得去吗?天下百姓那关咱过得去吗?” 钟年将视线投向北方,喃喃地道:“就快了,快要有个结果了……” …… 又过去整整一天,这一日的清晨,钟年早早地坐在了屋顶上练功。 依旧是那个位置。 其实他早就没有了晨练的习惯,但…… “公子,我回来啦!道观建好了没有?” 钟年扯了扯嘴角,缓缓睁开双眼。 张中已经带着一个年龄比钟年略大一些的男子落到了院中。 不用说,那男子必然便是朱棣的第三子,朱高炽的弟弟,大明赵王——朱高燧。 钟年纵身一跃,也落到院中,有些无奈地道:“道观那东西又岂是三两天能建好的?少说也得三五个月吧?你急个啥?” 张中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道:“那倒也是,不过你可不兴诓俺老头子,不然老朽可跟你没完!” “行行行,你不相信我,你还不信他爹嘛?” 钟年指了指一旁的朱高燧。 朱高燧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点了点他的肩膀道:“你不怕我爹吗?” “怕?我怕你爹干啥?这话问的,你爹给你的信里没跟你说让你配合我吗?” 朱高燧情不自禁地也挠了挠脑袋,在信里面他爹的确交代了他要好好听钟年的话,积极配合他行动,和他搞好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虽然心里有些看不上钟年,但始终表现得很是恭敬,要不然他才不会给钟年一点好脸色。 但是一听到钟年用这种随意的语气提起他爹永乐大帝,他还是有些不乐意。 钟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伸了伸手道:“你们俩还没吃饭吧?走吧,先吃饱了再商量正事。” 张中搓了搓手,兴奋地道“这一道上可把老朽馋坏了,我可不等你们咯!” 说罢,直接冲向了正院。 当然了,其实钟年和钟暮瑶住的院子也就在所谓正院的隔壁,这是钟年为了方便众人吃饭,把正院改成了类似于饭堂的地方,把自己的房间也都让了出来改成了厨房的缘故。 因此,所谓去吃饭,过一道门也就到了。 而早餐的香气此时也已经飘了过来,钟年对朱高燧又伸了伸手道:“请吧。” 对于朱高燧,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毕竟从年龄上来看,这个老幺也比他大五岁…… 朱高燧说实话也有些饿了,毕竟在天上飞了一宿,上一次吃饭还是昨夜随便垫补的。 再加上丫丫的手艺传承自钟年和钟年的系统,本就是当世一绝,连张中这样的道士都免不了俗,朱棣这样的真龙天子都要忍不住把盘子吃干净,可想而知味道是有多好。 朱高燧就算吃的再好,能有他老子好? 所以钟年说完这句话后,朱高燧也伸了伸手,道:“先生先请吧。” 对于这个称呼,钟年也是欣然接受了,和张玲珑一样喊先生,那也不算乱了辈分,还不会造成尴尬,这挺好! 事实证明,除了钟年以外,没有人能在丫丫的手艺下撑过一碗粥的时间。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米粥,也足够征服这位赵王爷的味蕾,更何况还有一屉加了谷氨酸钠的肉三鲜小笼包。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的胃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但是令钟年有些始料不及的是,这小子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把目光投到了丫丫的身上。 “钟先生,您看,可不可以让秦姑娘……” 钟年警惕地站到丫丫身前,皱着眉头看着朱高燧,“你要干嘛?” 朱高燧忙摆了摆手,“钟先生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让我家的厨娘和秦姑娘学习两天,你看……方便不?” “嗐,我还以为啥事呢,这容易,你也不用找丫丫,你老爹早就让人来偷师过了,你直接去找你老爹要两个不就行了?” 朱高燧愣了愣,随即表情夸张地道:“你是说……不是,你是说我爹让人来你这偷师?” 钟年耸了耸肩,“嗐,你爹那段时间就差住这儿不走了,哎对了,你那大侄子就住在我们这呢!” 说罢钟年四处看了看,有些奇怪地道:“诶?瞻基呢?这小子平日里吃饭都是最积极的,今天这是去哪了?” 钟年脸色一变,不敢托大,当即纵身朝着几小只的院子赶去。 第255章 你赔我的荷包蛋! 钟年赶到的时候,朱瞻基刚好在练功,且刚好一剑直直地刺向钟年落地的的方向。 钟年陡然一惊,原来朱瞻基不知不觉间已经能够打出剑芒了。 钟年不躲不避,以指化剑,轻轻一点,朱瞻基打出的剑芒便偏向了钟年身侧,随后缓缓消散。 钟年落地之后,朱瞻基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跪在钟年身前。 虽然但是,那不是像,明明就是啊! “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钟年扯了扯嘴角,心道:“不是,这哪来的舔狗啊?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钟年却是忘记了,前世谈恋爱的时候,他认错的速度丝毫不比朱瞻基慢。 钟年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随手用一股柔力将朱瞻基给托了起来。 “你只是在正常练功而已,何错之有呢?要说错,也是为师的错,为师不该突然出现都不说一声。 不过瞻基你要记得,练功的时候尽量找一个空旷的地方,这次是为师,你还伤不到,但下次若是一个普通人突然出现呢? 而且人家也有可能只是正常走路路过你跟前,若是被你误伤了怎么办?对吧?” 朱瞻基点了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嗯,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这么愁眉苦恼的,快去吃饭吧,给你说个好消息,你三叔来了。” 朱瞻基眼前一亮,“三叔?在哪呢在哪呢?” 钟年笑道:“跟你说了去吃饭去吃饭,去晚了的话,你三叔怕是要把你的那份也给吃掉了!” 朱瞻基脸色一变,当即不再多言,一溜烟地就朝着院门跑去。 钟年挠了挠脑袋,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说了。 吴梦祥伸着懒腰打开了房门,有些惊讶地道:“咦?大人,您怎么在这?” 钟年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来喊瞻基去吃饭,还有你,怎么每天都起来这么晚?” 吴梦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径直走到院中的井旁打水准备洗漱。 那表情,就差把“你还好意思说”这六个字给挂在脸上了。 钟年摸了摸鼻子,也有些歉疚。 毕竟这几天范文宇一直跟着忙活查案子,县衙的一些基础事务几乎全都压在白淼身上,累是一方面,而且就是累死他他也是干不完的。 所以自然要找帮手,因此哪怕是老魏、单小屏、季政、陈裕这些掌管各个细小分支事务的人,也都被迫接手县衙的基础事务。 但是他们几个人各自手头的事都不少,能抽出的时间有限,没办法,只能把吴梦祥也给拉来。 也好在这个时候学院已经放假了,他能清闲点。 但他毕竟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被迫干这活,哪怕是干的比别人少一些,但是毕竟阅历有限,处理这些社会上的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来难免要吃亏一些。 哪怕是天资再聪颖,效率也是有限的……最典型的一幕就是,前天晚上纪纲离开的时候,吴梦祥屋里的灯才刚灭,而在那之前长达一个时辰的时间,钟年注意到整个后院就只有他和白淼的房间还亮着灯。 钟年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嘱咐了他早点去吃饭之后,便先飞了回去。 与此同时,钟年心中隐隐有了想要招人的想法。 这么大一个县丞,他这么一直做甩手掌柜的话,尽管从大的政策方针上面是没什么差错的,但是日常执行和琐事处理那肯定上不去的。 俗话说,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尽管现在百姓还没什么怨言,但是长此以往,早晚要出事的。 但是要说不出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那就是把吴梦祥他们给累死,倒也勉强能处理的完…… 钟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琢磨要不要招人这件事有够可笑的……就现在这个情况,肯定要招人啊! 钟年赶到的时候,朱瞻基正呜嗷着朝着朱高燧冲去。 钟年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事说来话长啊,早餐的包子和米粥都是管够的,一次做好几大锅,每个人凭饭量拿多拿少,但是鸡蛋这个东西,为了公平公正,每天都是按照人数做的,刚好一人一只,并且最后留出来一只,以应不时之需。 如果没有“朱”来蹭饭的话,这一只荷包蛋就归丫丫这个总厨师长所有,算是对她辛勤劳动的犒赏。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丫丫都会选择将这只荷包蛋让给钟母。 钟母又会让给钟年吃,钟年又会让给钟莹,但懂事的钟莹又会让给钟辰和白森。 今个儿倒好,朱高燧来了,按理来说,这多出来一个应该是给他的,他也确实是吃了,但是关键在于他又把朱瞻基那一份也给吃了…… 这就有点抽象。 但是更抽象的是什么呢?就是朱瞻基这小崽子就差要跟他三叔决斗了。 “三叔!你赔我的荷包蛋!” 朱高燧原本还想非常帅气地用一只手撑着朱瞻基的脑袋,然后…… 但是还没等他想完,他就被朱瞻基的一股怪力给顶的一个不稳摔倒了地上,好在他也不是吃素的,下意识地站起身躲避,然后叔侄俩就在一棵大树下较上劲了。 朱高燧一边心惊一边苦口婆心地道:“哎呀瞻基,不就一个荷包蛋嘛,以后三叔赔你一百个,好不好?” 朱瞻基却是步步紧逼道:“我不要!我就要吃丫丫姐姐做的!” “好好好,那……那我让她给你再做一个好不好?” 说话间,朱高燧一个闪身跳到了丫丫和钟年身边,对着丫丫道:“快去做啊,再过一会这小子非把我吃了不行!” 丫丫面露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将椅子靠近了钟年一点,没搭理他。 朱高燧双眼微眯,刚想开口,就听钟年道:“你爹没告诉你在这儿应该怎么说话吗?” 说话间,自有一股威严,给朱高燧吓了一跳,差点还以为是他爹来了呢。 “不是,钟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警告你,在江宁,就得守江宁的规矩,你爹都不敢用这种语气说话,懂吗?” 第256章 尴尬产生的原因就是有人想要避免尴尬 朱高燧闻言肉眼可见的有些不爽,但是脸色变化过后,他终究是没敢反驳。 张中的身手他是见过的,那比他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张中说钟年比他还强。 再加上他爹在信里面也叮嘱过一定要和钟年打好关系,所以朱高燧此时哪怕心里再不爽,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点他就和他二哥不一样。 这要是那位汉王爷在这,管你三七二十一,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必削你! 钟年看了朱瞻基一眼,道:“瞻基,我的那份给你,这事到此为止。” 朱瞻基撇了撇嘴,道:“师父,我今天不吃了就是,不差这一个。” 钟年把眼一瞪,道:“给你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让你爹知道,指不定他得说我虐待你呢!” 朱瞻基吐了吐舌头,没再拒绝,接过了丫丫递过来的钟年的碗,找了个空椅子坐了下来。 丫丫随即又将自己的那一只荷包蛋拿来给了钟年,柔声道:“乖,拿着吃,我在家也没什么活要干,用不上。” 钟年心底一暖,思索片刻后道:“那这样吧,咱们一人一半咯。” 丫丫甜甜一笑,“好呀,那我去拿刀。” 钟年摇了摇头,随手抄起一双筷子,将碗中的荷包蛋夹了起来,自己咬下一半,又修了修边角,然后递给了丫丫。 丫丫俏脸微红,但没有拒绝,张开小嘴,吃了好几口才把这半个荷包蛋吃完。 另一边,钟暮瑶把着朱瞻基的肩膀不让他回头,同时不断地在他耳边道:“少儿不宜,少儿不宜,瞻基,这不是你能看的哦。” 与此同时,正在吃饭的其他几人也都各自背过身去,随口交谈起来,试图缓解尴尬,张中更是直接端起碗,抄起一屉包子就飞往了前院,和衙役们一块吃饭去了。 但是众所周知,尴尬产生的原因就是有人想要避免尴尬。 但是又有句老话说得好,只要当事人不尴尬,尴尬的的就是围观者,这句话用在这十分合适! 钟年就和没事人一样,随手也抄起一屉包子,也朝着前衙走去。 丫丫捂着脸发呆了一会,随后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另一边,钟年找上张中,和他一块坐在县衙大院的围栏上,随手丢进嘴里一个包子然后一边嚼一边说道: “老头,就你那个道观的事,我也不骗你,我是真打算给你整,你考虑好选在哪没有?” 张中正在喝一口粥,差点没噎死,好不容易缓过口气来,破口大骂道:“不是你叫铁帽子我都忍了,这死孩子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 “你看,你不也叫我死孩子?” “不是你,我真就……” “真就什么你就,到底想好没有?” 张中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没好气地道;“我就要这县衙!” 钟年想都没想就道:“上一边去!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张中摊了摊手,“那你还让我选什么?” 钟年敲了敲栏杆道:“你这样,这件事过后,我把东山庙给你修缮一下,改成道观,行不?” 张中直接拒绝道:“你要欺负俺老头子就直说!”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又塞进嘴里一个包子,这才道:“你这样想啊,首先那地儿清净,没人打扰,最适合修道不过了。 再一个呢,东山庙的背后就是一个小山谷,还方便你看风景,你是不知道啊,那地可美了! 特别是这个早上起来啊,所谓朝阳初升云海间,霞光万道披山川,峰峦叠嶂连绵起,清风拂面心自闲说的就是这地儿,你看,是不贼适合你?” 张中摸了摸鼻子,神色古怪地道:“以前没有人说你写的诗很烂吗?” 钟年尴尬地笑了笑,连连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总之就是,这个地方好不好暂且不论,但是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张中认真地思考了半晌,又道:“还是不行!我要是上那去的话,吃一趟饭得跑二十多里,忒麻烦。” 钟年战术性后仰了一下,“不是,你这老头是真把我县衙当食堂了啊?” 张中诧异地道:“那不本来就是嘛?” 钟年扯了扯嘴角,“行行行,我不跟你扯,那你说要哪吧!反正县衙肯定不行!” 张中认真思索了片刻后道“倒是还有个好地方!” 钟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张中神色古怪地道:“衙门对面那家当铺,这地儿不错!” 钟年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道:“你确定?这地儿一共就不到两亩地,你确定这能建一个道观?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卖呢。” 张中耸了耸肩,“这多简单个事,你把周围也都一块买下来不就是了,再说了,你上门去说这个事,他们还能拒绝不成?” 钟年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这事没得商量,他们要愿意还好说,他们如果不愿意,为了私事,咱们决不能强占民产!” “照你的意思是,因为公事就可以咯?” “公事不公事的那和你没关系,除非你能说动他们愿意把房子卖给你,不然我是没辙。” 张中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将碗里的粥划拉完之后才道:“行了,不逗你了,你就再秦淮河畔随便给我划一块人少的地儿,也不用太大,有个二三十亩就成!” 钟年再一次嘬了嘬牙花子,将手中的蒸笼给放下,捋了捋头发,没好气地道:“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那是人话吗?秦淮河畔,人少的地儿,你觉着这俩词它沾边吗?” “那咋没有?那乌衣巷靠近东城墙和西城墙那两块地,那不人就挺少的?” 钟年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西头那块地儿,还真能给你!” 钟年正待再说下去,朱高燧从里面走了出来。 钟年察觉到之后回过头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朱高燧抱着胸,眨了眨眼道:“那你让我来是干什么的?” 第257章 说他九岁我都信! 一个时辰过后,朱高燧动身前往应天筹集人手,顺便给朱棣捎个信:最迟七天,这件事也就该告一段落了。 送走朱高燧之后,钟年难得的给众人放了个假,自己坐镇大堂,甚至将库房和下学期课本的编订这些活都给拦了过来。 事实上,就这些活对于已经把手速和心算给点满,外加后世历经十二年寒窗磨炼的钟年来说,也就是活动活动手腕的事。 仅仅一日的工夫,困扰了白淼等人一个周的积案和账务就被钟年给全部解决了,钟年还顺带着写了四千字的西游,交给一个衙役送去保仁。 最后剩下一个来时辰的功夫他才去琢磨课本的事。 主要是这个年代的课本怎么都绕不开儒学,钟年对这玩意实在头疼得很,要是让他讲讲欧阳明的心学,那还差不多,传统儒学……还是程朱理学……还是八股……杀了他吧。 钟年暗暗下定决心,哪怕儒学的地位动不了,这个八股取士必须得给他取消了,不然他的现代语文与儒学的结合完全就开展不下去! 这样想着,钟年翻开数学课本的规划教案,上面是陈裕整理的一些入门级的数学知识,是要教给一二三年级的孩子的。 陈裕目前的水平也就到这了,当然,给他时间的话,毕竟是成年人,学习钟年给那些所谓高年级安排的实则是小学五年级的数学知识还是不难的。 不过陈裕那边还要忙活历史学和地理学的整理,目前学校的人手不够,黄承安老爷子虽然身子骨还算坚朗,但是让他这么个老进士学这些先进的东西,虽然说不排斥吧,但是学会是不太现实的。 所以这些活就只能钟年和陈裕俩人干,吴梦祥的话虽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是毕竟岁数摆在那里,他自己明白是肯定的,但是让他去给别人讲明白,这其实并不简单。 因此钟年便主动将数学课本的设计规划给拦了过来。 除此之外,江宁学院在今年秋天将正式更名为江宁初级学员,简称江宁小学。 而在学员隔壁,新建一座更大规模的学校,此时已经在动工了。 这所学校的名字则是江宁中级学员。 实行三年制,和后世的初中一样。 钟年对于这一套并不是特别精通,所以照搬一下就算出错也问题不大。 至于高中,那就等这一批学生初中快要念完了再着手动工也不迟。 与此同时,小学的科目不变,初中新增历史和地理两门学科,暂时就由陈裕一个人教所有班级的这两科,等培训出合格的教师再行增补。 累是肯定累,但是钟年给他把月俸禄涨到了十贯钱,这货就一点怨言也没有了。 也不能说没有,他甚至还抱怨钟年给安排的活少了,这钱他赚得不安心。 终于,在钟年放衙签到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钟年将四年级的数学课本规划草案全部写完,剩下的就是让数学老师自行去填扩就好了。 钟年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外面,此时尚且刚过酉正(下午六点),六月份的白天本来就长,此时也仅仅是能看到些许斜阳照在院中,而夕阳并没有要立刻落下的迹象。 钟年活动了一下身子,又纵身来到后院,找到还在养伤的肖仁和张保。 张保毕竟受的伤要重些,现在刚刚能动,而肖仁已经能正常的活动了了,只是暂时还不能动手。 “老肖,虽然你还没回复彻底,但是……事情紧急,保仁那边离不开人,要不你还是……” 肖仁摆了摆手,“行了,你不用说了,我本来也打算回去了,印刷厂越做越大,现在根本就离不开人,更何况我和老大都不在,我现在就祈祷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钟年点了点头,“那这样,你现在这个身体不适合飞行,我把我的马车借你。” 肖仁并没有拒绝,他现在的确不适合长途跋涉,从这里到保仁那边也有十几里路呢。 送走肖仁之后,钟年难得的又去了厨房,准备亲自下厨。 一开始,张中还对此嗤之以鼻。 但是半个时辰之后,无论钟年怎么往外踹他他都不走,抱着小桌腿就不撒手。 “先生!大人!哥!亲哥!你就让我留下吧……”、 钟年没好气地道:“你一个人炫了我三盘菜,你怎么不去死啊?” 张中撇了撇嘴,道:“实话实说,我就是没吃饱啊!” “上一边去,没吃饱活该,让你不吃主食光吃菜,我可警告你,这些菜你要是再动一下,往后一个周你就别吃饭了!” 张中倒吸一口冷气,又可怜兮兮地看了钟年一会,但是钟年丝毫不为所动,不止钟年,厨房里面的丫丫和钟暮瑶也都插着腰,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好啦好啦,我不吃就是了,真小气!” 说罢,张中一步三回头地“果断”走出了厨房。 钟年无奈地笑了笑,对着二女笑道:“说真的,他这样子,说他今年九十多岁了,谁信呢?” 丫丫掩嘴偷笑,“说他九岁我都信!” 但是等到饭菜上桌,丫丫才意识到自己还是高估了张中了。 这老小子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抄起一只鸡腿就往外跑。 本来钟年看他跑的恁快,也就没打算追,吃都吃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鸡腿了。 但谁能料到这老小子忒也不讲武德,就在钟年起身去上厕所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抄走了一盘小酥肉。 关键是钟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没影了,就算钟年有心想追,也得先找着他。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顿时计上心头,他假装起身去摘西瓜。 种西瓜的院子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院子,中间隔着两间院子呢。 然而……就在张中端起那一盘糖醋里脊的几乎同一时间,一只手抓在了他手腕上。 张中当然挣不脱了,他僵硬的转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钟……哥,你听我解释…………” “上一边去!谁他娘的是你哥啊?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不信是吧?” 第258章 以前就没有人说你很抽象吗? “丫丫!从今天开始,一个周之内,没有这老小子的饭,看见他进来直接打出去就行!” “知道了,公子!” 丫丫很配合的应了一声。 张中见软的不行,硬的又打不过,索性耍流氓道:“那要不你就打死我,打不死我就吃!你那些衙役可赶不走我!” 岂料钟年摇了摇头道:“你要是这次还不长教训,我就把你送去给老郭,你不是喜欢吃吗?他那儿好吃的可多了!你就吃吧,一直一个不吱声!” 张中这下算是彻底没招了,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钟年忍不住摇了摇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解,喃喃道:“至于吗?” 但是这个问题等他回头就很明了了。 就在他和张中扯皮这时间,桌上的盘子也就只剩个底了。 更有甚者,红烧肉的肉汁都被舔干净了。 钟年没好气地笑骂道:“你们几个是饿死鬼投胎吗?上辈子没吃过饭啊?” 最先收拾完手中酱肘子的范文宇抹了抹嘴,同样没好气地道:“这一个周下来我们都快累死了!吃你点东西怎么了?” 钟年忙高举双手道:“你别冤枉好人啊!谁不让你们吃了,我的意思是……还有饭呢!别光吃菜啊……那你们也不齁得慌?” 钟年话还没说完,白淼那边就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钟年脸色一变,忙来到白淼身边打算给他拍背。 白淼一边咳嗽一边挥了挥手,又喝了一大口雪碧之后才喘着粗气道:“辣死我了!这汤你搁了多少辣椒啊?” 钟年看了一眼白淼手中的汤碗,拍了拍额头道:“怕水鬼啊,以前就没有人说你很抽象吗?你……谁……不是,谁教给你吃毛血旺一口闷的?怎么不辣死你呢?我真就……” 白淼又接连灌了好几大口雪碧,刚想要说话,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跑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钟年张大了嘴巴,语气夸张地道:“不是,孩子啊,你真无敌了,你……咽喉炎还吃辣啊?你……你能不能别这么抽象啊?” 钟年这次是真的被气得够呛,白淼这反应明显就是典型的咽喉炎,估计今晚他是不用睡觉了,连带着和他一块住的钟芸也得跟着遭罪。 咽喉炎不是什么大病,只要不刺激他屁事没有,但是只要一吃辣或者一进行剧烈的有氧运动,那真遭老嘴了,能把肠子都给咳出来, 关键是咳完之后鼻子还堵得慌。 轻一点的没个半小时也消不了,更何况这憨货把毛血旺当蘑菇汤喝! 白淼干呕了片刻,吐出一口酸水,眼睛里面泛着泪花,朝着钟年求救道:“年哥,我好难受……呕……哕,咳咳咳哎哟他娘的……呼……” 钟年啧了两声,“我没招,你自己忍着吧,不行就多喝水,或者吃点米饭,那什么,丫丫,你快去给他盛一碗米饭去,快去。” 说罢钟年也走到厨房,亲自给其余几人盛饭。 直到所有人都吃完饭,并且自觉将碗盘都给收拾到厨房之后,钟年才伸了个懒腰离开县衙后院。 别看他今天看似空闲,还有空干那些“本来不归他管的事”,但是实际上他要干的事一点都不少。 县衙这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的计划本来就只有编写数学课本和每日四千的西游。 而且这些都可以放在吃饭时间或者睡前抽时间去做。 但是范文宇等人这两天眼睛都熬得通红,他实在是过意不去,就让他们睡了一天。 这样一来,他的事情就只能晚上做了。 不过其实也还好,因为这些事晚上做反而好——找证据! 别看是让朱高燧带人去查了,但是如果这事背后有张三丰插手的话,寻常人是查不到什么东西的。 真正重要的东西还是得他去找。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东西,只要有陈瑛勾结刺客的证据即可,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至于这群刺客的来源,那个就交给朱高燧了,主要是他对这个世界上的各大家族的背景和实力也没有一个很清楚的了解,这事让他去查,他也对不上号。 而且他今天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那就是蹲点。 只要朱高燧那边开始调查,那么陈瑛这边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只不过钟年在他家花园中隐藏身形打坐了一晚上,这老小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钟年也早就料到会如此,回家之后简单休息了一个时辰后便起床吃饭,随后就是打卡,写西游,编写课本这些活重复着干,趁着有时间,钟年一次性将整个小学的数学课本的大致内容都给一次性编写好了,又在家吃了晚饭之后才去蹲点。 这一次依旧是一无所获,整个陈府一点动静没有,连外出的仆役都没有。 但钟年也没放在心上,第三天写完西游之后,在家躺了半天休息,倒是没有吃饭,早一个多时辰来到了陈府,这一次他又换了一个地点蹲伏。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钟年并没有“空军”。 大概是在夜里三更的时候,也就是子时,陈瑛的房间传来了动静。 钟年清楚地感知到,这老贼房间中的一堵墙壁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钟年不敢托大,确定房间内没人之后,才用内力垫住门缝,悄悄地开门溜了进去,整个过程由于门缝被内力堵塞,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当中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外加两个书架和一个花瓶,哦,书桌上还有些文房四宝什么的。 除此之外,甚至连一把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但是这都不重要,因为房间内并没有任何一面墙壁是移动过的。 或者说,钟年可以肯定绝对有一面墙壁或者什么大型物件进行了大幅度的移动,只不过后面又复原了。 可能因为两个过程几乎是连在一起进行的,所以他没有听出来。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陈瑛并没有出门,但是他却消失在了这个房间。 钟年摸了摸下巴,根据前世经常看到的古装剧,走上前将那花瓶左右转了好几圈。 然而…… 钟年的额头上缓缓冒出六个黑色的点点…… 第259章 地道 显然,这不是在拍电视剧,这花瓶很明显也只是个装饰品。 钟年这一下就傻眼了,难不成挨个墙块按啊? 诶……倒也不是不行! 说干就干,钟年右手五指虚握,一团淡金色的内力出现在其掌中,旋即一圈淡金色的光晕缓缓自其手心呈立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扩散出去。 眼见内力不断地轰击着墙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钟年微微加大了力度,然而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钟年摸了摸下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又将目光放在了那张桌子上。 这才发现,那张桌子已经被他的内力给推动到墙上了,也没有反应。 钟年拉开桌子,又在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推了推,依旧没有反应。 “诶……等会……” 钟年的手在墙上左右滑动了一下,然后…… “艹!直接推开就行啊?这么抽象?这不科学啊……哎不对,这好像又……很科学?” 钟年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又是转花瓶又是找暗格的,甚至连桌子有可能有问题都想到了,他就是想不到这面墙是可以直接推的…… 但是话说回来,这样才符合常识嘛,这不就是个拉门嘛!,钟年随后在一旁的半面墙壁敲了敲,空心的。 他有时候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么大个缝看不到啊? 钟年还真就抽了自己一巴掌,这是他的习惯,每次马虎就抽自己一巴掌,给自己长长记性。 将半面墙壁拉开后,里面是一个隔间,宽约一米左右。 但是钟年进去的时候踩了个空,趔趄了一下,这才发现里面是一段深不见底的台阶。 钟年心下了然,将墙壁复原后,屏息敛声,用内力包裹住鞋底,缓缓向下走去。 钟年没有点火,以他的视力,只要不是绝对的黑暗,他都是能看得到的,只要有一点光亮即可,眼下从外面书房里面遍布的油灯上传来的光亮已是够用。 台阶很长,钟年默数之下足足三十余级,差不多也就是底下三层楼这个样子。 钟年有些费解,但也没有多想,只是在接近台阶底部时,将整个身体趴在墙壁上,仔细地探查了一下前方,确认没有人之后才下了最后一阶台阶。 前方似乎是一块比较大的空地,上面的烛光本就微弱,在阶梯上还好,到了这里就有些惨淡了,钟年现在也只能隐隐判断出四周墙壁在哪里,伸手也只能看见指甲盖了。 钟年不敢托大,先用内力在地面平铺一层,确认方圆数十米之内没有人之后,这才祭出火焰刀,控制在一尺大小,将周遭照亮。 待到适应之后,钟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所处的地方的确是一片空地,但是周遭足足有六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通道。 钟年顿时就傻眼了,这他娘的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虽然他可以用内力探到哪里有人,但是他不知道是谁啊!等他挨个探完,估计陈瑛那边也完事了。但是为今之计,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钟年也顾不上隐蔽了,马力全开朝着第一条通道蹿了过去。 带起的风在通道中呼啸而过,钟年毫不怀疑如果前面有人,就算他不露面,也该听到了。 但是没得办法,现在只能趁着他们来不及互通消息,一次性出手制服了。 然而…… 等到钟年来到下一个空间,他才想起来,这玩意……人好像是在地上的哈? 因为他又看到了一大段台阶。 钟年再次屏息敛声,快步向上走去。 和陈府那地道不同的是,此处的台阶上方并不是一个隔间,而是一个地窖,而且入口很小。 钟年进入到地窖中,打量了一番过后,发现这就是个普通的屯菜屯酒用的地窖,比张通那儿的还要小上不少。 这个时期的地窖基本都大同小异,也就规模有区别,钟年很容易就找到了出口。 钟年不敢托大,又仔细地探查了一遍地窖周围,确认没人之后才钻了出来。 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之后,钟年开始打量起四周。 他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和他的县衙后院类似,不过要更大一些,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一间屋内还亮着灯,隐隐能看到两个人影。 钟年心头一动,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听了一会之后,钟年发现这只是这家父子俩的交谈,并没有什么太有用的信息,不过倒是让钟年对这家主人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 额,也不是猜测,根据两人的对话,可以得知那父子俩当中的父亲应该是朝廷的吏部尚书。 而当今吏部尚书只有一人,那就是蹇义,这位历史上的六朝老臣。 此时已历三朝了,也五十多岁了,也算老人了。 但是也许……历史并不会按原有的轨迹行进了。 至少如果让朱棣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那么蹇义的官途也就到头了。 钟年又听了一会,确认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是唠些家常和吏部衙门的事。 钟年再次摸回到地窖里,原路返回到地下空间,这儿有五条通道,钟年犹豫片刻后,还是回到了陈府地下空间,然后按顺序蹿进第二条通道。 这一次他去的是礼部尚书李志刚家里,又一番折腾过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更末,也就是差不多快要到卯时了。 钟年没有气馁,径直回了江宁,先是去了一趟保仁印刷厂,从肖仁那里搞了一张京城文武百官的住宅图,然后拿出神笔,换了个醒目的颜色按照记忆画出了地道的大致脉络。 是夜,钟年依旧只身一人潜入了陈府,这一次,陈瑛还在屋内看书,钟年不敢托大,径直离开后又来到了蹇义家的地窖,顺利进入了地道。 钟年依旧是顺着陈瑛家地道开始顺位探索,先后去到了礼部尚书郑赐、行部尚书黄福、刑部尚书刘观等人家中。 在这当中,钟年依稀记得,这位郑尚书,就是永乐六年死的,估计过不了几个月了也。 除此之外,其余五人或多或少都和建文有些关系,有这一出也并不奇怪。 唯有蹇义被朱棣如此重用,却还要干这种事,令钟年有些费解。 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因为钟年已经从第六条通道的出口走了出来…… 第260章 你别总把别人想的太聪明行吗? 他本以为又是不知道哪家尚书或者侍郎的府邸,谁曾想,出口处竟是一片废弃的小院。 院内除去破壁残垣之外,便只有一把椅子,但是奇怪的是,这把椅子除去磨掉了些漆之外,竟是纤尘不染,或者说,一天之内一定有人坐在上面过。 钟年环顾四周一圈,又飞到半空查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丝毫线索,索性在地图上画好线路后又重新回到地下。 这一次,钟年直奔蹇义家的地下空间,沿着五个通道一一探索。 其中四条与陈府那里的一样,但这里并没有通往礼部尚书郑赐家的通道。 而且钟年还发现,这儿的通道要比陈府地下的通道小得多,仅仅能容纳一人通过,还得是一米八以下的,钟年如果不是直接冲出去,站着走的话还得低头才行。 估计是因为蹇义没啥钱,毕竟这位虽然也有贪墨,但是相对少很多,建造这玩意那才烧钱呢。 但是令钟年有些细思极恐的是,这第五条通道宽绰异常,出口处却是在……楚王府! 钟年背后隐隐有冷汗渗出。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舆论指向楚王府等一干王府,但是他和朱棣父子俩都能确定这事和这些人无关,但是现在…… 钟年拿起手上的地图看了一眼,心情有些沉重,摇了摇头后直接起身飞往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倒是没有注意到王府内一个角落有人正在偷偷注视他。 看门的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没说二话,随手把门打开,钟年进去之后他又给随手关上了,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练武场内,齐岳、纪纲、韩宣这三巨头都在,除此之外,青龙、白虎、朱雀也都在场。 几人正围着钟年昨日送来的一份画好了部分地道线路的地图讨论什么。 见到钟年到来,三个小的纷纷起身见礼。 三巨头因为和钟年已经很熟悉了,只是挥手打了个招呼。 但其实,这也符合他们的官位,钟年正四品,除了齐岳和他一样以外,韩宣和纪纲都比他大,而那仨都是正五品的,所以也没什么不妥。 钟年随手将三人托了起来,抽出怀里面的地图,沉声道:“咱们恐怕遇到了点困难。” 几人同时看向他,却没人先开口。 钟年将地图展开放到桌面上,指着其中一条线路道:“如果这是真的话,恐怕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推测都要全部推翻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所有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很难看。 纪纲率先发现了盲点,问道:“等会,你说如果这是真的,那你的意思是,这还能是假的?”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不好说,不过我隐隐有些推测。 首先,从蹇大人家地底下通往各家的通道几乎都十分窄小,只有这一条,宽绰异常,结合蹇府和楚王府的财力,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是楚王府方面修的,不仅如此,从楚王府地底下通往各家的通道,全都十分宽绰。 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这是王府方面修建的,但……” 钟年顿了顿,继续说道:“这里面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这几条通道内部支撑的木架子上面丝毫没有陈旧的痕迹,与其他通道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再一个,楚王府的底下空间反而并不宽绰,倒像是临时修建的一样,仅仅是为了连接各条通道……” 韩宣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这是那几家为了迷惑我们故意修的?” 钟年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道:“虽然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也能完全确定,毕竟如果那几个小子是最近才下水的,故意做出这番态势来诱导我们,也不是不可能啊……” 齐岳扯了扯嘴角道:“不是,我说老钟,你……你别总把别人想的太聪明行吗?” 钟年苦笑一声,“轻敌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纪纲也扯了扯嘴角,啧了一声道:“但问题是,你这每一次一有点什么推测,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推翻它,你这样搞查八百年也没查不出个结果来啊!” 钟年眨了眨眼,“那……那你说咋办嘛,要是出点差错,他们真的参与进去这件事,再加上南边的建文……出点事你们担着吗?反正我是不怕,你们嘛……啧,难说。” 纪纲也沉默了。 虽然对方未必有这么聪明,但是哪怕这事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们也是不敢赌的。 一旁的青龙突然插嘴道:“那什么,不行咱们……把老四叫回来呢?那小子在楚王府蹲了俩月了,要是有动静他肯定知道!” 钟年皱了皱眉道:“这地道可在地下五六米深呢!” 白虎耸了耸肩道:“那都不叫事儿,钟先生,你知道这小子为啥叫玄武不?” 钟年摸了摸下巴,“这里头还有故事呢?” 朱雀烟嘴偷笑道:“三哥在靖难之前,可是专门干这活的呢!” “啊?” 韩宣摆了摆手道:“之前陛下手下有个穿山营,专管开路的,这里面就包括开山、搭桥、挖地洞这一类的活,那小子之前就是这个营的营长。” 钟年倒吸一口凉气,他倒不是惊讶玄武的身份,毕竟靖难之后能当千户的没有一个是无名小卒。 但……这穿山营就挺抽象的,“这穿山营现在还有嘛?”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纪纲,纪纲轻咳两声道:“有倒是有,不过规模已经不如当年了。” 钟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改天得找老爷子要两个过来,我江宁县就缺这种偏门的人才。” 纪纲等人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很有默契地将脑袋别了过去,全当没听见这话。 好一个老爷子…… 钟年又道:“也别费那劲了,你们跟我说说他的相貌什么的,我直接去楚王府找他去。” 青龙摇了摇头道:“还是叫他回来吧,他现在也不一定在楚王府还是秦王府又或者是晋王府盯着呢。” 钟年挠了挠头,“那……你们现在能联系得上吗?” 白虎点了点头,道:“他是不好找,但是他手下的人手分布都是固定的,一问便知。” 第261章 你没那么年轻 为了不耽误时间,纪纲亲自出马,询问到了玄武此时的下落。 钟年不敢托大,当即动身,只不过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这玄武此时竟然就在楚王府内。 由于两下相隔甚近,钟年仅仅用了数个呼吸的时间,便飞到了楚王府上空,用纯白色的神照经内力凝聚出一片虚幻的云雾遮阴身形后,便开启千里眼朝着下方打量着。 大约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钟年便在一处草堆里面找到了埋伏着的玄武。 其实这也就是从空中看,如果是从平地上看,就是一垛柴草,而且前面还有很厚一片,傻子才会跑到这来抱柴烧火。 虽然说如果有那种傻子存在的话,还真有可能暴露,但是楚王府能有傻到那种程度的下人的概率不亚于玄武会自己跳出来的概率。 那不扯犊子玩意嘛。 钟年身形一闪,便来到了玄武身边,那朵凝云便自然消散了,虽然有些突兀,但是也不会有人因此找到这里来。 为了预防玄武发出声音,钟年第一时间就点了他的哑穴,然后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道:“我叫钟年,你认识我吗?认识的话点点头。” 其实这都多余,玄武哪能不认识他啊……是不认识,名字总是听过,画像也应该见过才对。 因此玄武尽管的确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但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然后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钟年这才给他的穴道解开。 然而钟年还是高估了这小子。 玄武一能张嘴说话,立马激动地道:“钟先……大人!您刚才那招是什么啊……” 钟年一把把他的嘴给捂住,同时探出头去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小声道:“你疯了吗?忘了自己在哪了?” 玄武嘿笑了两声,随即轻轻扒开钟年的手,指了指自己身后,小声道:“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钟年正在疑惑他这借一步能借哪去时,玄武小心地将一堆柴草抱开,露出下面一块木板,他又轻轻地将木板竖了起来,露出了下面的小洞。 钟年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孩子你……我……不是,你这咋看起来这么年轻呢,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三十六的人了。” 玄武顿时一头雾水,但还是先行钻进了地洞里,钟年也紧随其后。 虽然洞口射进了微弱的光亮,但是地洞里面还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或者说堪堪能见五指。 钟年倒是还好的,但是玄武是什么都看不清的,所以他掏出一枚火折子准备擦燃。 钟年制止了他,随手凝聚出一把一尺长的火焰刀,道:“这样就行了。” 玄武眼睛猛地闪了一下,钟年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这小子的眼睛怎么还……发光呢? 此发光非彼发光,钟年指的不是反射的太阳光和火光或者是灯光的那种发光,而是物体本身散发光亮,这就很抽象…… 人体怎么可能有发光物呢? 玄武可不知道钟年脑子里面在跑什么火车,激动地低声问道:“大人,这又是什么招数啊?可以教给我嘛?” 钟年扯了扯嘴角,还没说话,玄武就一个响头磕到了地上。 要知道,地上这是纯泥土,可不是石板路啊,可想而知,这能磕出响声来,这得多使劲! “师父在上,受徒……” “起起起起来,上一边去,怎么就师父了,谁是你师父啊?” 钟年用另一只手将他搀了起来,没好气地道:“我告诉你,太孙是我关门弟子,咋的,你要跟他抢啊?” 玄武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就老实了,“不了大人,我不学了还不行嘛。” 钟年耸了耸肩,“倒也不是非要吓唬你,主要是你也确实学不了,弄这玩意需要内力,你没有,所以学不了,得是你们家纪指挥使那样的,还有点可能。” 玄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猛然抬头问道:“不是,等会,大人,你刚才是不说我……额,说我三十六了?” 钟年点了点头,“然后呢?我说错了吗?” 玄武面容扭曲的道:“我今年……才三十……才刚过而立之年,这怎么凭空还给我加六岁呢……我有那么老吗?” 钟年挠了挠脑袋,啧声道:“我寻思着你这么会打洞,应该是属耗子的,那你又肯定比我大,我是洪武二十一年生的,属龙,往前数数差不多就应该是洪武五年,今个儿是永乐六年,那不刚好三十六……” “啊……你……你等会,我先算算啊……” 玄武说完,还真就掰扯起手指头开始计算…… “诶,还真是啊,但是洪武十七年也是鼠年啊,你怎么不说我是二十四呢?” 钟年打量了他半晌才道:“你没那么年轻。” “……”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问你一下,这楚王府最近有没有什么地下的大动作?” 钟年注意到,这处地道差不多就在地面以下三米以内,显然和那些人底下联络的通道不同。 玄武当即答道:“有,大概在接近一个月……二十多天前吧,有一伙人在地下差不多十米的地方缓缓逼近楚王府,在王府底下挖了一个大洞,并用可能是钢铁和木材混合筑成了支架。 并且他们选的线路都是王府内的平地下方,因此这些时日来,并没有塌方现象的出现,我曾偷偷从侧边挖了一个洞进去,差点被我自己挖的洞给埋在地下。 我好不容易才钻到他们那地道里,又因为长时间没法喘气儿,差点昏死在里头,这也就我命大,我挖进去的那个地方,隔着出口挺近,顶上有缝,我算是勉强活了下来……” 玄武说着,隐隐有些后怕,不断地吞咽着唾沫。 钟年知道,底下三米的地方一个不慎就有塌方的风险,何况地下十米,这群人的技术显然十分高超,并且背后定然财力雄厚而且在军方有背景。 很明显,仅仅靠木头不可能撑得住,肯定要在关键节点用铁做支撑,如此大量的生铁,不可能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来的。 不过,这其实也可以作为…… 第262章 我先走了,你继续蹲吧 这也可以作为一个证据,证明几王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的证据。 钟年紧接着又问道:“最近朱孟炯那几个小子可有什么异动?” 玄武想了想后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几位王爷比平日里额……老实了不少,除了逛逛窑子、打打猎之外的时间基本都在王府内读书习武…… 哦,倒是岳阳王殿下曾多次趁着几位王爷不注意,偷偷溜出王府……” 钟年皱了皱眉,咦了一声道:“岳阳王朱孟炬?那小子不是才十四岁吗?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玄武面露尴尬地道:“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岳阳王殿下出门之后前往了一家叫做鸣凤楼的……额,大人您应该知道了吧?” 钟年扯了扯嘴角,幽幽吐出一个字:“六。” 玄武虽然不解,但也没细想,继续道:“殿下和鸣凤楼的当红花魁桃夭不知怎地就牵扯在了一起,本来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毕竟是王室子弟,这再正常不过了 但问题是不知为何,岳阳王殿下竟然放言要迎娶那桃夭!” 钟年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玩意?那小子真这么说的?” 玄武耸了耸肩,“谁说不是呢,我们也都觉得殿下这么搞挺荒诞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就因为这事,殿下还和王府内其他几位殿下大吵了一架,永安郡王殿下还因此打了他一巴掌。 后面啊,这岳阳王殿下还真就不回来了,在那鸣凤楼住下了,后来还是圣上下旨训诫了他一番,他在不情不愿地回来了,但是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所在房里面,不吃也不喝。 这没办法,总不能给人饿死,到饭点的时候,其他几位殿下就破门而入……额,那什么,他的房间现在已经没门了,咳咳,其他几位殿下就给他打昏过去,然后把肉糜和白粥一类的流食给他灌进去。 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几位殿下本打算把他给送回到楚王爷的封地武昌去,让王爷亲自管教他,但是陛下说啥也不让,这个大人您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所以听说楚王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这楚王府啊,估计要热闹起来了呢!” 钟年摇了摇头,他对这种事情不关心,思索片刻后问道:“除了他以外,其他几个人和外人有过什么联系吗?” 玄武不自觉地挠了挠脑袋,道:“倒是有,不过都是些功勋子弟或者其他皇室子弟,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钟年又问道:“那这里面有没有吏部尚书蹇大人、礼部尚书李大人……等人家里的孩子?” 玄武皱眉思索片刻后道:“蹇大人的长子蹇英曾来拜访过两回,还有黄大人的儿子黄琮、刘大人的长子刘辐这两人也都来王府拜访过,但……除了蹇英第一次来的时候被邀请进门以外,其他几次几位殿下都没让人家进门。 而且每次人家刚走,永安郡王殿下就会写一封密奏递交到宫里面。” 钟年摸了摸下巴,打了个响指道:“行了,明白了,这么说来,这几个小子是真的被吓破了胆了。” 玄武有些茫然地道:“大人,您说什么?” “没事,你都快成山顶洞人了,有些事你不知道很正常。行了,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那鸣凤楼在哪?” 玄武挠了挠头道:“大人,我让人带您过去吧,我这,走不开啊。” 钟年皱了皱眉,“你跟我说说位置就行,人多了麻烦。” 玄武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厚厚的小本本,翻了半天之后,在其中一页停下,刚打算撕下来,就被钟年制止了。 钟年接过本子瞅了两眼之后就又还给了玄武,“行了,我先走了,你继续蹲吧。” 玄武忙问道:“大人,您这就……记住了?” 钟年耸了耸肩,“不然呢?” 钟年没再废话,见玄武呆愣在当场,摇了摇头后,直接纵身跳出了洞口,然后左右打量了一眼后,直接横向移动到一旁的马厩旁,然后才闪身离开。 ……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钟年第二次光明正大的从正门逛窑子。 上一次是去救钟暮瑶,结果讨了个老婆,今个儿钟年倒是没打扮,虽说也算俊俏,但是多少带点风尘…… 此风尘非彼风尘,钟年是真的在地道里面沾了一身灰来的。 关键是这货还总喜欢装比,穿的白色直裾袍,主要明朝主流男子服饰是圆领袍衫或者曳撒、飞鱼服。 这钟年一进门,那立马是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 不管是一楼的、二楼的、三楼的,是男的是女的,是站着的是坐着的,是喝酒的还是喝茶的,反正都有往他身上瞅的。 倒也是,长得帅,穿的和人两样,身上还净些灰,多抽象呐,这要搁二十一世纪那就是街头行为艺术。 那这自然也不可能逃得过老鸨子的“法眼”了。 但是该说不说啊,这老鸨确实好看,脸上的妆不算厚,身材也不算臃肿,只是相对显得有些富态,但是看上去最多不过一百二十斤,依旧是属微胖范畴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年龄大点,但是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搁在这个年代算黄脸婆,但是还是那句话,搁二十一世纪嘛……啧啧。 不过钟年可对人妻没有兴趣,走上前语气平淡地问道:“桃夭是在你们这吧?” 那老鸨并没有像寻常老鸨一样贴上来,而是淡淡一笑道:“公子若是想见桃夭姑娘,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钟年皱了皱眉,随手摸出十贯宝钞,“你说什么?” 那老鸨淡淡地看了一眼,道:“公子,妾身说,公子若是想见桃夭姑娘,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钟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也没放在心上,随手又掏出九十贯来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看着他手中厚厚的一摞宝钞,不光老鸨被吓到了,连带着围观的吃瓜群众也都不淡定了。 第263章 一点都不淑女 就算再贬值,这儿可是应天,这一摞宝钞加上刚才那十贯,保底值个七十两银子这样子。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还是那句话,大明朝的七品官员一年下来也就挣三十四两银子,这里面还有百分之六七十是发的粮食,到手不过十两。 这家伙上来就七十两! 倒也不是说七十两在社会上属于特别多的一个数字,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说倒也还好,但是钟年这副打扮很明显一副书生样,就……很反差。 要知道,老朱下过命令,皇室子弟出门在外必须穿规定的服装,所以这又不像是皇家子弟,可偏偏他出手就是一百贯,这玩意带点费解。 钟年无视向他射来的目光,再一次问道:“桃夭姑娘是你们这里的吗?我想见她一面。” 那老鸨收回了视线,依旧是语气平淡地道:“公子,我家桃夭这些日子来了天葵,不见客。” 钟年对此倒是并不意外了,就这个空档,他已经想明白了,来了天葵什么的纯属扯淡,退一步说,就算真来了也不是因为这个。 和钱也没有关系,单纯就是因为朱孟炬那小子已经挑明了身份,所以这老鸨才会如此傲慢,生意人说这种话连一句抱歉都不加。 钟年微微一笑,用只有老鸨一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别拿岳阳王压我,就是那小子站在这都不敢拦我找人。” 老鸨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钟年,又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打量了钟年两遍,思索片刻后才道:“还是不行,我们家桃夭说了,今天不见客,谁来了都不见。” 钟年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那老鸨眼神呆愣地注视着钟年离开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不光她如此,瞧见这一幕的人全都被吓得不轻。 甚至有的姑娘直接就昏了过去,因为既然所有人都一个反应,那就说明不是自己看花眼了,那就很恐怖了。 但是这些钟年可不知道,他已经飞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内。 在里面的人尖叫之前,钟年闪身出了包间,然后是下一个。 如果屋内是一对男女,钟年就直接闪,如果只有一名女子,钟年会先看看其长相,确认算是美女再上前询问,当然,他可没工夫磨蹭上,有人不配合就直接气势全开逼她配合。 二楼之后是三楼,但是全都一无所获。 至此,这鸣凤楼也就只剩下顶楼一层了。 钟年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窜了上去。 “是谁?!” 钟年才刚推开门,一把飞刀就直奔他的面门。 钟年随手接下,也明白自己找对地儿了。 “桃夭姑娘当真是好身手。” 但是房间内并没有人搭话,紧接着三把飞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两枚袖箭。 钟年索性也放弃了防御,就那么站在那里。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不管是飞刀还是袖箭,都停留在钟年的衣服表面大概一指处,眼看着就要破衣而入,却是无法再前进分毫,下一瞬便叮叮当当落在了地上。 “姑娘,刚见面就打打杀杀的可一点都不淑女哦!” 也许是见钟年刀枪不入,一时之间房间内倒是安静了些,再也没有暗器破空的声音传来。 声响倒是没有了,不过钟年紧跟着便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有点像熏香,或者说……就是熏香,只不过……又不仅仅只是熏香…… 钟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张大了嘴巴,高声喊道:“姑娘——”可仅仅喊出两个字,钟年便急促地啊了一声,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约莫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从一座屏风后面走出了一身姿曼妙的女子。 那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饶是如此,也依稀可见绝对是一名美女。 当然了,最主要的推断来源还是那股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妖媚气质,饶是钟年这种“心志坚定”的“钢铁直男”都被迷得有些恍惚。 天生魅体,不可能长得丑了。 钟年暗道难怪那小子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这条件去诱惑一个十四岁的小伙子都不用费劲,动动手指就把人魂都勾走了。 就在这时,那女子开口了,“还道是铜头铁骨,原来是个花架……啊!” 女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年一把按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钟年徒手凝聚一道剑气横在那女子的脖颈之上,冷声道:“你要是想活,就别乱动。” 那女子用余光扫了一眼,虽然看不到,但是钟年能明显地感受到女子曼妙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钟年思索片刻,伸手点了她肩头的麻穴,将她提了起来,丢到了房间内的床上,同时搬来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道: “姑娘,我不想伤害你,此来呢,就是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立马便走,如何?” 床上的桃夭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尝试行动,但是没有内力傍身的她,就算是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自己冲破穴道。 但饶是如此,桃夭也没有开口应答钟年,钟年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啧,姑娘,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怜香惜玉的好男人吧?” 说罢,钟年杀气全开,直指床上的桃夭。 虽然钟年没杀过多少人,但是前前后后加一块也有数百了,如此杀气也不是普通人吃得消的。 不过桃夭似乎算是个例外,身子被点了穴不能动就算了,连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 钟年皱了皱眉,收回杀气后又祭出了泰阿剑,一时之间,房间内龙吟阵阵,威势非凡。 这明显就管用多了,桃夭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栗。 “怎样,姑娘,还不说吗?” 钟年起身走到桃夭身边,抬起一只手掀开了她头上的面纱。 面纱之下果真是一张绝世容颜,丝毫不在钟暮瑶之下,或者说……犹有过之。 说是百年不世出也毫不为过。 钟年有些奇怪,谁家好人使美人计下这么大本钱啊? 别的不说,这样式的哪怕是朱棣那老家伙看见了都得短暂地返老还童。 桃夭终于再次开口道…… 第264章 帮我去去火 “你……你到底是谁?” 钟年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后还是道:“你惹不起的人。” 桃夭眨了眨眼,随后又撇了撇嘴,面容扭曲了一下,看得出来,她很想动。 钟年似笑非笑地道:“姑娘,很痛苦吧,要是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马上就放开你,好不好?” 桃夭抿了抿唇,怨毒地瞪了钟年一眼。 钟年没有理会,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接近朱孟炬……额也就是岳阳王那小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桃夭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想避而不答。 钟年也知道自己举着剑是吓不到她,索性直接放大招——扒她裙子。 钟年当然不会真的给人扒光,但是仅仅是一个动作,桃夭的身子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你干什么?!” 钟年手上动作没停,十分猥琐地道:“好歹你也是花魁诶,我干什么你还不清楚么?既然你不能给我提供有用的信息,那我又不能白来一趟,只好让你帮我去去火咯。” 眼见桃夭还不屈服,钟年火气也上来了,一把将桃夭裙子下面的白色底裤给扯到了膝盖处。 但是也就到这,钟年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可把桃夭给吓够呛。 “不要!我说,我说!我告诉你就是了嘛,不过你得答应我,我告诉你了之后,你不能再碰我。” 钟年神色古怪地道:“你确定?” 桃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她却回错了意,道:“不但如此,你还要发誓!” 钟年摇了摇头道:“发誓可不行,我不能让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换一个要求。” 桃夭都快急哭了,“你……你不发誓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啊!” 钟年摸了摸下巴道:“你先发誓,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不能告诉别人,这个名字今后就不能从你嘴里面说出来,不然你天打雷劈,家毁人亡,干不干?” 桃夭啐了他一口,怒声道:“你这地痞流氓,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看来就算我答应你了,你也不会信守承诺的!” 钟年也有些头疼,索性再次将大手伸了进去,试图刺激她一下。 桃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很快,这姑娘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但是这和钟年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的手还没伸进去呢! 钟年脸色一变,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桃夭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的表情,钟年急忙伸手掰开她的双唇,两排贝齿正紧紧地挤压着中间的粉舌。 但是看得出来,桃夭还是不能真的下得去嘴,或者说,人的潜意识里面会规避这种自残的行为。 但钟年也不敢托大,伸手去掰她的牙齿,同时另一只手控制住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 但钟年害怕伤害到她,不敢用全力,而桃夭此时又在剧烈的反抗,钟年眼见无望,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低头吻了上去。 桃夭瞬间睁大了眼睛,紧咬着舌头的牙齿也松开了些许,钟年趁机敲开了她的牙齿,将她的小舌头往后逼退了几分,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扳住了她的两排牙齿。 桃夭全身上下就只剩舌头能动,正无助地上下左右晃动,但已经于事无补。 钟年不敢托大,一只手撑住她的压制,另一只手迅速地解开了她的麻穴,随后一指点在了她的昏睡穴上。 眼见着桃夭缓缓闭上了双眼,钟年这才敢将手从她的嘴中拿了出来。 钟年垂眸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后, 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许是两人折腾的动静太大,钟年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敲门了。 “桃夭姑娘,你在屋里吗?刚才什么动静?” 屋内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那人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又重复问了一遍。 “桃夭姑娘?姑娘,你在屋里吗?小的可进去了啊……”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那人不敢托大,推开门缝朝里瞅了一眼,一眼便望见插在地板上的飞刀和袖箭。 那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把将门推开跑了进来。 “桃夭姑娘!桃夭姑娘你还好吗?桃……” 突然他就不喊了,虽然但是……他是真中毒了。 钟年免疫毒气和他可没什么关系。 钟年当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已经再一次地落在了锦衣卫衙门内。 这次干脆门都不走了,直接飘下来。 好在院内都是老熟人了,不过这一次青龙和白虎,应该是执行任务去了,只有三巨头坐在院内喝茶,朱雀恭敬地站在一边。 当然,他们也都是在等钟年的消息。 钟年刚落地,纪纲就指着钟年怀里的桃夭道:“哟,谁家的姑娘啊?想不到钟大人还有这爱好呢……” 钟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者耸了耸肩,自知讨了个没趣,又坐了回去。 齐岳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地道:“先生,您不是去找玄武询问地道的事了吗?这怎么……” 钟年将桃夭交给一旁的朱雀,坐下之后端起茶壶灌了一大口之后擦了擦嘴,这才缓缓将他遇到玄武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大致跟众人说了一遍。 当然,这里面省略了某些不能说的。 饶是如此,众人的表情也是变得十分精彩。 但是还没等他们发问,门外传来一声带着浓重公鸭嗓音的高呼。 “太子殿下到!” 院内众人齐齐站起身来,同时看向门外。 哦不对,钟年不算,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起来了。 等到那哥几个把人迎了进来,并且朱高炽将随行之人遣返到门外之后,钟年这才露头。 “朱兄别来无恙啊。” 钟年笑着和朱高炽打着招呼。 岂料朱高炽根本就没看他。 钟年顺着朱高炽的目光看去,赫然便看到了还在昏迷的桃夭。 钟年的脸上变得十分古怪,心道这老小子不是看上人家了吧?这么抽象? 然而还不待钟年开口询问,朱高炽就颤抖着声音开口道:“你们……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钟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认识她?” 朱高炽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抬了抬手…… 第265章 你可别让我看不起你啊! 朱高炽抬手指了指齐岳和韩宣,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出去,然后将目光投向朱雀。 后者立马会意,也跟着两人退了出去,霎时间院内就只剩下了朱高炽、钟年、纪纲以及桃夭四人。 钟年将桃夭放在一把椅子上坐好,这才回过神来向朱高炽问道:“莫非此女身份很不一般?” 朱高炽苦笑道:“何止是不一般,那是相当的不一般,说句不好听的,她的身份比我家老二和老三还要尊贵。” 钟年瞳孔微缩,试探性地开口道:“这姑娘……姓朱吧?” 纪纲此时也有些回过味来了,震惊地问道:“所以,殿下您让找的一直都是宝庆公主,而不是常宁公主?” 朱高炽微微颔首,沉默片刻后道:“这事说来话长,此处也没有外人,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常宁她……” 朱高炽哽咽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开口,但是张了半天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里面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钟年心下猛然一惊,他这才想起来,历史上的常宁公主死于永乐六年四月! 也就是今年四月! 朱高炽不知是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从悲伤变得有些沉重,甚至是……阴郁。 朱高炽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低沉地道:“常宁已经死了。” 不等纪纲发问,朱高炽紧接着又道: “在此之前,宝庆早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失踪了,因为宝庆身份比较特殊,一直没敢声张,只是让纪纲暗中去调查。” 说到这,一旁的纪纲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高炽接着又道:“宝庆也就是我的小姑,是太祖皇帝最小的女儿,算算年龄,今年应该是十五岁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爹对她也算疼爱,比对我这个太子要好多了,可谁成想,就过年那档子去紫金山祭天一趟,宝庆那几日偶感风寒,就没去,可偏偏回来这人就没了。 我爹对此也是大发雷霆,处死了好几个宫内的太监,我拦都拦不住,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人总得找,但是一直都没什么眉目,到后面我和我爹干脆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一次宁国死的突然,我暗地里找了仵作和御医,也看不出是因为什么,我爹也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也不敢告诉他,只能对外宣称是失踪了。” 钟年接过话道:“这样一来,倒是可以发动全国的力量来找公主了,流落在外的如今只有宝庆公主一人,这样后面如果找到了,那也只能是宝庆公主,这样一来,到时候再告诉老头,他也能好受些。” 朱高炽微微颔首,仰天闭了闭眼,但很快又没好气地道:“你说你哪都好,就这个嘴能不能把把门啊?什么老头啊?这话当我们面说合适吗?” 钟年耸了耸肩,“我不光当你们面说,我还当他们面说呢,咋地?你咬我啊?” 朱高炽没搭理他,扭头望着还在昏迷的桃夭,或者说是宝庆公主,眼里面再度涌现出了泪花。 钟年又将自己遇见宝庆的前因后果和他说了一遍,朱高炽被震惊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钟年看着他的表情向脸谱一样切换着,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道:“贵圈真乱。” 可不是乱嘛,楚王的小儿子和楚王的小妹差点搞一块去了,多新鲜呐,要是让老朱知道了,估计都得气活过来。 朱高炽猛然抬头道:“那不对啊,不是,你……你等会,她怎么不联系我们呢?” “啊?啊……啊!不会吧?” 钟年僵硬地扭过头去,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走到宝庆公主身边,伸手一指解开了她的昏睡穴。 不多时,宝庆公主幽幽转醒,眨了眨眼,旋即猛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想都没想就一口咬了下去…… 关键这傻姑娘还是咬的自己舌头! 钟年一看顿时傻眼了,这他娘的……人家侄子也就是自己的结拜大哥就在旁边站着,自己再用之前那种方式救她这……这合理吗? 就在这危急时刻,朱高炽开口了: “小姑,你……你还认识我不?” 钟年满眼希冀地看向正在试图咬舌自尽的宝庆公主,然而后者毫无反应,依旧是满脸潮红,嘴角已经渗出了一缕血丝。 钟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掐着她的下巴就亲了上去,又是一模一样的动作,眼见着宝庆公主的双眼再一次合上,钟年轻咳了两声。 “那什么,这个,我就是给你们演示一遍我刚才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哎不不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这回事啊!我这是……这是什么呢……” 朱高炽神色古怪地道:“贤弟啊,我这小姑子可还没嫁人呢,你要是喜欢吧……那也不是……” “停停停!哪跟哪呢!哎呀你们没看见吗?她刚才要咬舌自尽!我这是在救她!懂不懂啊你俩?” 纪纲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自己,道:“不是,你等会,我刚才没说话啊!” 钟年选择性地忽略了他。 朱高炽微微蹙了蹙眉头,指了指再度陷入昏睡的宝庆公主道:“你这都……两回了,你觉得她还能嫁人吗?不是我说贤弟啊,男人你花心点没关系,但你要是不负责任那可就不对了,你可别让我看不起你啊!” 钟年人都麻了。 良久,钟年摆了摆手道:“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考虑考虑你小姑失忆的问题怎么处理。” 朱高炽一怔,下意识地看了宝庆公主一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宝庆公主从小在皇宫长大,也不认识多少人,不可能半年不见就忘记朱高炽的音色,再结合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断定,这小妮子已经失忆了。 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还很难说,但是钟年有理由怀疑,这事和张三丰脱不了关系。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一系列的刺客事件、应天府底下的地道以及宝庆公主失踪乃至建文这一系列的事,全都是张三丰在背后谋划。 或者说不太可能是他一个人谋划,但绝对有他参与! 只是钟年隐隐有种猜测,张三丰貌似只是个帮凶,这些阴招也不太符和他的形象,虽然不排除张三丰是伪君子的可能,但是钟年更倾向于这背后还有一名关键人物还没有露头。 这来源于录图书给他打来的预感能力,没有什么根据,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第266章 年轻真好呐 最终众人商议的结果是将宝庆公主暂时寄托在钟年那里照顾,同时让纪纲多增派侍卫暗中保护,等待一个适宜的时机再向朱棣坦白。 很明显,这所谓的适宜的时机就是指宝庆公主恢复记忆。 但是关于这方面的事,钟年也是一窍不通,当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纪纲盯着带有地道线路的地图怔怔出神,良久抬头道:“你这趟是去干嘛的来着?” 钟年挠了挠脑袋,“啊对,那什么,调查这楚王府地底下的地道和楚王府有没有关系嘛,这个好办,问问桃夭……啊不,问问宝庆公主她伪装成桃夭接近那小子是什么目的不就行了?” 朱高炽摆了摆手道:“她现在就是桃夭,不是什么宝庆公主,也不需要伪装。” 钟年一愣,旋即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把她叫醒,一问便知。” 朱高炽眨了眨眼,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钟年忙道:“朱兄你别误会,这次咱们先去趟楚王府,我想有个人应该能让她开口。” 朱高炽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钟年忙道:“朱兄,你都说了她现在就是桃夭。” 朱高炽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继而笑道:“走吧,那小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些,这会儿正闹绝食呢。” 这边纪纲要随时整合朱高燧那边的调查结果,走不开,因此此行只有钟年和朱高炽两人。 当然,他们俩不可能一块进门,还是朱高炽先进门打了声招呼,钟年才悄悄抱着桃夭落在院中。 钟年一落地,就把围观的朱孟炯和朱孟焯吓了一大跳。 朱孟炯考虑到自己毕竟是当哥哥的,相对来说表现的没有那么不堪,只是腿肚子微微发抖,但是曳撒的裙摆比较宽大,除了钟年也没人看得出来。 朱孟焯哥几个就不怎么体面了,老八朱孟炤和老九朱孟爟直接就躲在了朱高炽的身后,也亏得朱高炽毕竟身形宽阔,兄弟俩只露出一个头来。 钟年哑然失笑道:“不是,你们至于嘛?” 朱孟焯与朱孟爟对视一眼后,同时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钟年战略性后仰了一下,朱高炽适时抬手道:“行了,别闹了,正事要紧。” 钟年也收起了笑容,向着朱孟炯询问道:“江夏王殿下现在在哪?” 钟年这话落地,朱孟炯还没开口,朱高炽就先神情怪异地道:“不是,你等会,你刚才叫他什么?” 钟年眨了眨眼,道:“就那小子嘛。” “是,我问的是你叫那小子叫什么?” 钟年挠了挠脑袋,“我的意思是,我就叫他那小子啊!” “哦~这把合理了。” 钟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在朱孟炯的带领下,来到了江夏王朱孟炬的房间。 等钟年见到他的时候,这位江夏郡王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了,眼窝深陷,双目空洞,颧骨凹陷,嘴唇惨白,俨然看不出来是位“王爷”。 听到有人推门进屋,朱孟炬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让钟年彻底理解了一句话: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无数遍了。” 钟年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这小子了,偏偏这小子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放肆!把你的臭手给我拿开!” 朱孟炬的嗓音十分干涩,犹如冢边枯木,有些渗人。 钟年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子……怕是在吃醋吧! 钟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步跨出走到朱孟炬所在的榻前,将怀里的桃夭放在了榻上,快速地点了她的昏睡穴,在她转醒之前飞身出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 出了房间之后,钟年又返回到榻边的窗台下面,屏息敛声后将耳朵贴在了墙面上。 小半个时辰之后,钟年又飞离了此处,再次来到楚王府的会客厅。 朱高炽以及楚王家的其他八个儿子都在场,稍显拥挤。 见到钟年到来,其中几个小的下意识地还打了个哆嗦。 钟年随便搬了把椅子倒坐下来,两只手搭在椅子靠背上,神色古怪地道:“这小子的脑子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朱孟炯试探性地开口道:“钟先生,您……有话就直说便是。” 钟年苦笑道:“她俩卿卿我我了一会儿之后,那小子问人家姑娘怎么才能每日和她相见,那姑娘不出我们所料地告诉那小子,可以在楚王府地底下修一条地道,她就可以每日从地道来见他了,然后……你们也能猜到,那小子还真答应了……” 钟年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额头。 闻言,九只“朱”瞬间就沉默了,互相对视了好几眼,也没人先开口。 钟年摸着下巴道:“既然如此,倒是可以确定了……” 朱高炽出声打断道:“既然如此,咱们得赶快回去了。” 钟年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位太子爷正平静地看着自己,搭在大腿上的手轻轻地晃了晃。 钟年立马会意,也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诸位了。” 几王立马起身,躬身道:“恭送太子殿下,额……钟大人。” 钟年强行忍住笑意,又回到朱孟炬的房间,将桃夭一把抱起,在朱孟炬想要吃人的眼神当中出了门。 在这途中钟年也不忘了再次一指将桃夭送去见姬旦。 钟年飞出王府之后,来到预定好的地点与朱高炽会合,颇有些不解地道:“你刚才拦我干嘛?” 朱高炽解释道:“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不是他们干的了,如果让他们知道咱们怀疑他们,这次来就是来求证的……那多不好看呐。” 钟年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了。” 朱高炽摆了摆手,“无妨,你现在还年轻,有些人情上的事容易疏忽也正常。”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当即认同地点了点头,“哎,是啊,你说这……年轻真好呐!” “你!我真就……” 第267章 你看,我就说你不行吧 因为天色渐晚,朱高炽先行回宫去了,钟年抱着桃夭再度返回锦衣卫衙门。 这一次朱高燧也在,几人掌着灯,在一块研究一份地图。 钟年依旧是将桃夭交给朱雀之后,也凑了过去。 地图上面不光有整个应天府的地道体系图,还有前前后后刺客出没的地点以及大致的活动图。 除此之外,钟年发现旁边两张拼接的桌子上还有着另一份地图,上面赫然便是陈瑛等一众涉案官员最近一个月的活动路线图。 将两张图进行对比之后,钟年骇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纪纲适时出声道:“你也看出来了吧?” 钟年艰难地点了点头,心情有些沉重。 韩宣同样满脸凝重,而齐岳的脸上则是写满了不相信。 朱雀将桃夭安顿好后,也探过头来询问道:“你们看出来什么了呀?” 钟年为她解了惑。 “你看着图上靛色、橙色、赭色、黄色、绿色、紫色的线全都交汇在哪。” 事实上这图上的线条很杂乱,不单单在应天城内,在整个应天府范围内都有活动,该说不说这些个老家伙还挺能跑。 这也就锦衣卫有这么多记录,虽然不能完整地还原这些人的具体行动轨迹,但是大致的走向还是可以判断的。 而这些线条虽然错综复杂,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细看之下,会发现有一个地方连接着每一个颜色的线条,且这些线条全都不止一次经过这个地方。 朱雀猛然惊呼道:“你们是说,国师有问题?” 钟年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微微仰头闭上了双眼,揉了揉太阳穴。 那边朱雀却是再度提出疑问,“不对啊,国师不是辅佐陛下造……靖难,不好意思,我嘴瓢了,我的意思是,他怎么可能和这事有牵扯呢?” 钟年心头一动,他猛然想起了那本扶龙术。 难不成…… 钟年将前些日子姚广孝说要收他为徒的事情和扶龙术以及眼下的情景联系了起来,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但是因为这猜测和他自己有关,所以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随口答道:“有没有关系,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纪纲却是摇头道:“这不成,现在我们没有充分的证据,仅仅凭这线路图来做推断,明显不足以服众,以国师的威望,一旦被反噬,我们……承担不起!” 钟年挠了挠头,道:“我的意思是,我再潜进去调查一下,又不会有人发现我。” 一旁朱高燧插嘴道:“我可以帮你拖住老和尚,我找他下棋去。” 钟年这才想起来这小子也站在这里,打量了他一眼后,道:“我就怕你那个棋艺让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有其他目的。” 朱高燧脸一黑,没好气地道:“来,咱俩现在就下一盘,让你见识见……” …… “你看,我就说你不行吧。” 钟年随手抛出一枚白子,精准缔在一个角星的一个高目上,控下这块角地,场上便几乎再没有朱高燧能落子的位置了。 朱高燧面如死灰,就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钟年。 他不明白,他从小身为王子,接受的都是仅次于皇子的教育,不说最好,但也不是钟年这种农夫的儿子能比的。 就算是天纵奇才,他也认了,钟年读书上比他有天赋,武艺上拉他一大截甚至还不止,长得比他帅还比他高,厨艺又拉他一大截,听说还精通各类乐器,书法冠绝天下,画技也是当世无双…… 这都算了,不是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么优秀的同时,在仅仅二十岁的年纪,棋艺还这么吊啊?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钟年挠了挠脑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太打击人家年轻人的信心了?虽然那所谓“年轻人”比他还大了五岁。 但是钟年思索片刻后还是道:“还是算了吧,不出意外的话,你最近那些动作人家都知道,你这个时候跑到人家面前晃悠,用意太明显了,反而容易暴露。” 朱高燧想了想也是,就没再坚持。 朱高炽打开系统界面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钟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 当然,就一顿不吃,也没什么影响,钟年便打算直接出发。 “咕噜!” 一阵肠鸣的声音传来,钟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因为其他人还在寻找声音的来源,但钟年的耳力何等敏感,第一时间就分辨了出来——声音来自于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 知晓内情的纪纲在发现了这一现象后忙道:“诸位都还没吃饭吧,正好衙门附近就有一家酒楼,味道不错,要不咱们先去垫一垫?” 钟年看了桃夭一眼,有些好奇地道:“这都已经戌正时分了,人家早就打烊了吧?” 纪纲摇了摇头道:“平常我们出任务一般都要很晚才回来,因此这家酒楼最早也要到子时才会打烊,晚的时候可能要到丑时末。” 钟年笑着打趣道:“好啊你们,身为锦衣卫公然占用民营企业,压榨百姓是吧?” “去去去,你别乱给我扣帽子,这是人家资源的,而且我们都是给钱的,再一个,我们的卫兵在空闲的时候也会去帮忙,你要不会说话就闭上那个嘴。” 熟悉了之后纪纲说话也开始逐渐偏钟年风了。 实际上凡是跟钟年接触过的人,不管是友是敌亦或者陌生人,总会不自觉地被他影响。 但是钟年并没有获得任何人格魅力方面的技能,所以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钟年不敢托大,把桃夭交给朱雀照顾,同时自己带上了面具,这才点开了桃夭的昏睡穴。 桃夭连续两次被点了昏睡穴,这个时候已经有点不太清醒了,见到恢复女装的朱雀,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毕竟是记忆不太完整,如果是一名合格的刺客,是不应该相信任何陌生人乃至是任何人的。 可是偏偏桃夭在饭桌上比谁都能吃,一点也不怕别人害她。 当然,这也就是那边钟年戴了面具,不然这会儿估计还得闹自杀。 “呃……啊!!!” 第268章 你叫它一声你看它答应吗? 钟年脸色一变,忙闪身来到了桃夭身后,同时提前在身体表面附着了一层内力以防万一。 结果…… “啊……咳咳咳,咳咳……呕,呼,唉呀妈呀,噎死我了。” 钟年:“……” 桃夭这才发现钟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她身边了,吓了一跳,身体以一个很浮夸的动作往朱雀身上靠了靠。 钟年耸了耸肩,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顺手夹起一只鸡腿放到了自己碗里。 岂料桃夭却因此盯上了他。 “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桃夭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座位朝着钟年这边走来。 钟年这张脸的脸色倒是不会变,但是他此时已经有点慌了。 不过也只是一点罢了,因为她觉得桃夭必然不可能发现自己脸上的面具,只要自己不露面,问题就不大。 果然,桃夭左看看右瞅瞅之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就又转身朝着自己那边走去。 然后…… 钟年前脚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碗里的鸡腿已经不见了。 “不是你……玩得挺脏啊!” 桃夭将鸡腿放到自己的碗里以后,冲他摆了个鬼脸。 钟年轻哼一声,用控鹤功直接将桃夭嘴边的鸡腿抓了回来。 “你!你无耻!你还我的鸡腿!” “呐呐呐,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在座的诸位可都看到了,这鸡腿是我先夹的,而且现在也在我手上?什么你的?你叫它一声你看它答应吗?” “你!朱雀姐姐,你看他,他欺负我!” 桃夭知道自己不是钟年的对手,转而求助一旁刚认识的姐姐朱雀。 这一道上两人是聊了很多,朱雀也是给桃夭编了一个合理的理由:锦衣卫出任务的时候偶遇一个采花大盗挟持着她就顺手给她救了下来。 由于点了两次昏睡穴所产生的后遗症足够大,桃夭短时间内的脑子并不是那么清晰,加上朱雀本来的容貌又十分甜美……最终还是令桃夭相信了这一切。 当然,是真的相信,还是另有所图,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这番说辞里面还是有不少漏洞的,最主要的一个问题就是锦衣卫里面哪里来的女子呢? 当然,这都不重要,只要她暂时不闹自杀,那事情就还在可控范围内。 至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那暂时还不好说。 朱雀配合的跟着晃了晃,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桃夭的手,很是无奈地道:“你要是惹到别人我还能帮帮你,但是你惹到我们指挥副使……那我也无能为力啊!” 是的,为了隐藏身份,钟年暂时假扮了韩宣的身份,韩宣……不重要了。 桃夭眼中闪过一丝一闪而逝的讶异,但很快又变成了委屈。 “那……那好叭……” 朱雀摸了摸她的脑袋,将自己碗里的鸡翅夹到了她碗里,“你吃这个吧,姐姐不喜欢吃。” 钟年玩心大起,又将手中的鸡腿精准地抛到了朱雀的碗里。 “我记得,朱雀你最喜欢吃鸡腿了来着,正好我减肥,给你吃吧!” 顿时引得桃夭用吃人的眼神看着他。 钟年耸了耸肩,也不理会,低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饭菜。 朱雀俏脸微红,乃至手中的筷子都不会用了,夹了好半天才夹起那只鸡腿递给桃夭,同时小声道:“你快点吃,别让大人看到了。” 桃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萌萌的表情小声问道:“可是朱雀姐姐,韩大人武艺那么高强,怎么可能听不到啊……” 朱雀尴尬地眨了眨眼,“额……这个,反正你快吃就是了。” “我不要,这是韩大人给朱雀姐姐的,我不能要!” 朱雀掩嘴偷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傻,这就是大人给你的,只不过……” 朱雀抬头看了钟年一眼,似乎是确认钟年没有在往这边看,随后才凑到桃夭耳边道:“大人不好意思说出来,就让我代为转达,你就赶快吃了吧,不然大人脸上挂不住,很可能会收回去的哟。” 桃夭用一只手的指腹擦了擦小脸,也小声道:“哦,我知道啦!” 说罢,桃夭小心翼翼地将碗倾斜过来,一只手捏起里面的鸡腿,小口小口的啃着。 一边啃还一边抬头看着钟年。 钟年自然发现了她这小动作,微微摇了摇头,扒完最后一粒米后,起身道:“行了,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得先走一步了。” 说吧钟年不等众人反应,就起身直飞鸡笼山。 值得一提的是,钟年在转身之后特意微微偏头用余光向后看了一眼,恰好瞥到了桃夭那怨恨的表情。 钟年在空中一边叹了口气,一边身形极速闪烁,不多时便再一次地来到了鸡笼山半山腰上。 钟年站在半山腰一棵树下入定,感受了一盏茶的工夫之后,这才起身朝着山顶飞去。 但是不多时,钟年又出现在另一棵树后,并且快速向前掐住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说!你是谁?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那名黑衣人看着自己身前的钟年,脸上露出了十分惊恐的表情,他不明白,钟年明明已经飞走了,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钟年并不给他过多机会,掐着他脖子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气,“你到底说不说?老实交代的话我说不定还会考虑留你一命。” 那人倒也光棍,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当即道:“要杀要剐都随你便,想让我出卖王爷,门都没有!” 钟年轻轻摇了摇头,随手一指点在那人丹田处,化解去其一身不入流的内力之后,又挑断了他一只手的手筋,这才把他丢到地上。 “你应该庆幸你今天只是来跟踪我的。” 丢下这句话后钟年再度起身朝山上飞去。 对敌人心慈手软从来就不是钟年的作风,但是如果人家不先对他动手的话,让他随手杀人他也是做不到的,再怎么说也是人家亲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废掉其武功,以他的身手,在普通人堆里面也足以保障生存了,并且也不用担心以后再威胁到钟年身边的人。 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钟年走后很久,那人就那么双眼呆滞地坐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终于站起身来,朝着山下急速奔跑而去。 第269章 人类历史上两位最强者的第一次正面对峙 故地重游,钟年却一点也不敢放松,因为他知道,之前来的那两次,所看到的恐怕都不是真正的鸡鸣寺。 哦,也不是,这也算鸡鸣寺的一部分,当然不能说是假的,应该说是不完全的。 但是真说起来,钟年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查起,他打算去老和尚那边先看看。 说干就干,钟年凭借着记忆,来到了姚广孝所居住的小木屋,他先是屏息敛声来到屋顶查探了一番,确认里面的人已经熟睡之后,这才用内力包裹住门边,轻轻打开了门。 好在,门没上锁,钟年一开始还寻思是不是里面的人知道自己会来,故意这样做来请君入瓮,实则在屋内做好了埋伏。 因此钟年在进门的时候还多留了一手,悄悄握住了怀里的92f。 结果进门之后钟年才发现,这门压根儿就没有锁这玩意,连个门闩都没有……应该说连个门闩槽都没有,锁个集贸啊! 钟年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额头,也是,刚才录图书半点启示都没有,如果门里面有埋伏,能这样嘛? 系统给的东西可从来没出过差错。 钟年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朝着里面走去。 不多时,钟年摸到了姚广孝的榻前。 这小木屋陈设很简单,也没有单独的卧室,或者说有,但至少现在是夏天,在这矮榻上睡还凉快,不管怎么说,这胖和尚就躺在这。 钟年也没多犹豫,一指点了他的昏睡穴,随后开始在房间中翻找起来。 由于道衍过于简朴,整个房间内几乎全都是木制品或者是草制品以及由稻禾和笋壳之类的东西编织成的蒲团。 钟年害怕把人房子给点着了,因此没敢用火焰刀,而是祭出了泰阿剑,利用剑身反射的光束来照明。 虽然光线十分微弱,但是对于钟年妖孽般的视力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钟年翻找的速度极快,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将道衍房中所有的书籍和书信一类的资料全都给翻看了一遍,然而并没有任何发现。 钟年又将房内所有的柜子和箱子之类的空间全都翻找了一遍。 在此之后是房间内所有可能存在机关的物品,乃至地板上每一块砖和每一面墙壁。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钟年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方式都给用了个遍,也没有任何的异常出现。 事实证明,这间小屋就是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屋了。 唯一不普通的可能就是床上那个胖和尚了。 等等! 钟年猛然回头,看向了床榻所在的位置。 当然了,老和尚依旧躺在那里并没有动,但是钟年却是想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地方——那张矮榻! 钟年快步走了过去,将姚广孝给搬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说是搬是因为这老和尚真的太沉了,少说二百斤得有。 钟年怕有意外,也不敢托大,并没有趴到床底下去搜,而是直接将整张床给随手搬开。 榻下果真有东西,是一只大木箱子,看上去有些年代感了,大部分地方都掉漆了,还有一些木屑翘起。 钟年摸索了一阵,发现箱子上有一只大锁。 钟年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姚广孝,在他看来,钥匙应该就在这老和尚的身上,因为他刚才把其他地方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和钥匙有关的东西。 一把长剑悄无声息地搭在钟年的肩头,剑刃并不锋利,甚至有些粗钝,但是从剑身上传来的压迫却一点都不小。 那是一股大繁至简、返璞归真的纯正内力,并不凌厉,但厚重非凡。 以钟年的修为都有些扛不住这股内力的压迫,脖颈上隐隐浮现出一道血丝—— 这是出现在钟年脑海中的场景,自然是来自钟年脑海中的录图书! 仅仅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钟年就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体内的气态内力凝实为近乎固态的熔融态物质朝着周身扩散而去,手中泰阿剑伴随着发出阵阵龙吟声,激昂而嘹亮,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来的更猛烈些。 与此同时,钟年本体没有丝毫的犹豫,重重地一脚踩在地面上,整个人犹如炮弹一般朝着天空飞去,直直地将屋顶撞出了一个大洞。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身穿道袍的白发老者。 那老道不仅须发皆白,就连眉毛也尽是雪白之色。 除此之外,那老道的额头有些违背常理的尖,倒像是那瓜子脸女人的下巴,当然不会真的那么尖细,只是相比常人有些奇怪。 最奇怪的是,这老者的耳朵很明显的要比常人大上两圈还有余。 钟年仅仅两眼,便认出了眼前的老道。 一眼望面貌,一眼望其手中的太极剑! 钟年主动打招呼道:“原来是武当山的张真人,久仰久仰。” 张三丰神色复杂地看着钟年,两人就这么立于半空之上,这一幕在当世显得颇为诡异。 后世历史课本上将这一幕标注为:“人类历史上两位最强者的第一次正面对峙。” 终于还是钟年先开的口,因为他有太多的疑问要问一问眼前的这个老道。 “张真人,请恕晚辈不敬,您都这一大把年纪了,这忙前忙后的又是何苦呢?” 张三丰低头沉默了很久,钟年也不着急,甚至还在半空中盘腿打起了座,泰阿剑就那么浮在他身侧,剑身不时传出阵阵龙吟,但在钟年的有意遮蔽下,下方众寺院的僧人几乎是听不到的。 良久,张三丰抬头笑了笑,语气平淡地道:“老夫曾应人一个承诺,不报,于理不该。于心,则不安,于天道则难容。” 钟年微微一愣,他倒是不知道张三丰还有这一说呢。 在查老爷子的书里面,这位张真人从二十岁到九十岁这中间七十年的光景都是给省略去的,历史上也没有太多具体的记载,因此钟年对于他这期间都做过什么是完全一头雾水的。 张三丰紧接着又道:“二十二年前,我南下路过一户农夫家时,观其屋顶有紫气萦绕,便动手算了一卦,得到的卦象却令我十分震惊,此处将有真龙天子问世!” 第270章 龙眼树行不行? 钟年瞳孔微缩,都到这时候了,他自然猜得到,张三丰说的那农夫恐怕就是他爷爷。 分家之后因为老爷子身体不好,钟腾夫妻俩是一直跟老爷子住在老房子里面的。 而像是钟毅等人则都是各自出去住了。 一直到钟年发迹,钟腾换了新房子之后,钟腾兄弟几支才住在一起。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么就只有可能在钟腾的这几个儿子里面了,从目前来看,可能性最大的就是…… 张三丰紧接着又道:“当时老夫暗暗记下了那地方,此后每年都去一次,第二年去的时候,那家的媳妇就已经身怀六甲。 那之后老夫索性乔装改扮做一名普通摊贩,在那附近找了间破庙定居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个月啊。 不过可还真让老夫等着了,十个月后,那户农夫家中上空凭空出现一团紫气,紫气中央现一空洞,一道神光自三十三天射下,径直穿过那空洞落在那产妇的房中,老夫没算错的话,当是玄穹高上帝转世投身。” 钟年原本只是随便一听,也没想这老小子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但是听到这却是瞬间不淡定了。 “你说谁?玄穹……高……上帝?啊?不是你,我,我没听见啊,我有间歇性耳鸣,你刚才说的啥玩意啊,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啊!” 开玩笑,你让钟年搞量子力学那他是门外汉,但是讲这个,可框不住他! 玄穹高上帝是道教的常规省略说法,此人全称四十二个字,当然钟年也记不清,只知道最后几个字唤作“昊天金阙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嗯,民间也叫他玉皇大帝。 虽然但是,这位的确居住在三十三重天和李耳是邻居没问题,但是……有人说你是玉皇大帝转世你敢信不? 反正钟年是不敢信,也不能信。 张三丰好似知道钟年不肯信一样,在钟年话还没说的时候就打断道: “钟年小友,你是否是某位大神转世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生时天地现异象,紫气乃天子之气,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你是否相信,这就是你的宿命! 老夫也不瞒你,老夫的师尊火龙真人曾留下两本秘籍,一曰屠龙术,二曰扶龙术,师尊特意嘱托,二者皆需赠予有缘之人,师尊最后留下两句话:屠龙现世,皇位更替,而扶龙现世,则天下易主。 老夫本不愿掺和这等俗事,但奈何应下师尊在前,不可不遵。” 钟年故作糊涂地道:“扶龙树?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想找一棵龙树来扶?嗯……诶,龙眼树行不行?” 张三丰神色平静地看着钟年,两人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对视中。 但是这次钟年反倒不着急了,现在是他在问张三丰,自然要等对面先回答才是。 但毕竟是已经一百六十多岁的老怪物,张三丰也没有先开口,但是却不知来了什么兴致,原地练起了太极剑。 钟年微微挑了挑眉,将泰阿剑横在身前,后退五十步以后再次于虚空之上盘腿静坐,并饶有兴趣地观摩着那老道的剑法。 严格来说,张三丰的手下并无剑法,也无剑招,空有剑意。 这也是钟年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太极剑而不是“神门十三剑”或者“绕指柔剑”。 因为张三丰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极了一个人。 或者说两个人: 朱瞻基和钟辰。 咳咳,意思就是说,如果只论剑招的话,这两下子和小孩拿着木剑比划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也并不妨碍钟年明白,自己手握泰阿剑身负太玄功和越女剑法,也未必打得过眼前这老道。 至少他根本看不出张三丰的哪一招是攻,哪一招是守。 实际上,便是朱瞻基和钟辰也不屑于打这么“愚蠢”的剑招,但见张三丰就是在不断地画着圈圈,人家的剑都直刺,他不的,他偏偏画弧,画了一段又一段的优弧(圆弧中圆心角大于一百八十度的弧)。 并且在足足一盏茶有余的时间里,张三丰画的弧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劣弧,角度大小虽有出入,但都大于一个半圆,自身体后方画起,落点不定。 慢则慢矣,但越看钟年越心惊。 他自问如今的武艺即便传到整个金庸宇宙,哪怕算上扫地僧、张三丰、阿青、独孤求败等人,他也有信心排到至少前十。 前五的话多少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现在他竟然发现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进攻,张三丰正在画圈的剑都能精确地出现在他进攻的方位。 这说起来很玄乎,但是钟年在脑海中模拟了最少五十合,愣是没找到一招可以完美地避开这些圆弧。 钟年心下有些不服气,缓缓站起身,紧接着泰阿剑上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 张三丰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长剑收回负在身后,语气平缓地道:“年轻人不可太过性急,目前,小友可还不是老夫的对手。” 钟年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不如张真人让小子三招如何?” 张三丰脸色微僵,但很快又道:“小友的剑法偏向刚猛霸道,如果不做防备,这天地下怕是没人能接得住你一剑,老夫也不例外,只是这比武动手又不是对诗,可没有你一言我一首这样的规矩。” 钟年挑了挑眉头,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缓缓收回了剑意,也不再纠结龙眼树的问题,反而很是认真地问道: “张真人的意思我大致听明白了,不过小子还有一事不解,还望张真人予以解惑。” 张三丰捋了捋胡须,“小友只管问便是,老夫必当知无不言。” “张真人刚才说道这扶龙术需传给有缘之人,可是真人却将其给了我,但我却已经将他给烧了,并且上面写的什么我都不知道,这也算有缘吗?” 张三丰微微笑道:“小友有所不知,此次我便是随那铁冠道人一道入京的,并且一直就住在这里。” 钟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第271章 区区二十年,老夫等得起! 按照他的说法,那么钟年在把扶龙术烧掉之前曾从头到尾翻阅过一遍的事他肯定也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装的必要了,钟年耸了耸肩道:“我没骗你,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当时看了一眼,这么久过去了,我又懒得刻意去记,我怎么能想着?” 张三丰轻轻摇了摇头道:“小友不必隐瞒,别的也许会忘记,但最后的那两行字我相信小友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紧接着,不等钟年回答,张三丰又道: “我想小友是个聪明人,理得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已在江宁城外安排好车马,小友回去后还请尽快安排将家人接出城来,避免夜长梦多。” 钟年闻言不禁笑出了声,“老真人,你怕不是在做梦呢,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走了?” 张三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皱眉道:“这样好的机会,常人上赶着求都得不到,你竟然不要?” 钟年歪了歪脑袋,问道:“你刚才说那户农夫家的孩子有真龙天子之命,你现在又跑去和建文勾勾搭搭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张三丰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嘛……小友可知那小明王韩林儿是因何而亡?” 钟年闻言愣了愣,随即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他当然知道韩林儿怎么死的,抛去给傻子看的官方说法,真要说这里头没老朱什么事,他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那么张三丰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造反需要有个名头,那建文就是最好的名头没有之一,毕竟朱棣是篡位夺的天下,朱允炆发动护国战争名正言顺。 张三丰又提到了韩林儿的死因,再加上先前他说钟年是真龙天子,那么…… 等到造反快要取得成功的时候,再把朱允炆悄悄弄死不就行了? 然后再伪造一个意外身亡,这不就是龙凤与吴政权更替的又一次重演吗? 钟年深深地看了张三丰一眼,还是开口拒绝道: “我承认你说的很有诱惑力,但不好意思,小子对此并无兴趣,不过我倒也听明白了一些,你说的那个有缘人就是你自己吧? 啧,怪不得你和那老和尚能聊到一块呢,原来是师兄弟啊,诶不对,老和尚好像说他师父比你还小一辈,那你们这……啧,贵圈真乱,搞不懂搞不懂。” 张三丰也不动怒,依旧语气平淡地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执意冥顽不化,老夫便也留你不得了,你在世上一天,便不会有新的真龙天子降世,将你杀了,老夫无非再等二十年,区区二十年,老夫还等得起!” 钟年似笑非笑地道:“你等得了,那位建文君可未必等得了!” 张三丰也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加重了些道:“他等不了,那不还有那位汉王爷在一边虎视眈眈嘛,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就说这位子你要不要!” 钟年左手轻轻地在泰阿剑的剑身上抹过,收敛了笑容,语气平淡地道:“小子自习武至今,还从遇上过一个像样的对手,既然老真人执意要战,那小子自当奉陪!” 张三丰眉头微挑,叹了口气后,也不废话,身形一闪,已是来到钟年身前。 钟年早有准备,再加上录图书的预警,毫不费力地就闪身避开了这一招,随即钟年也不废话,反手一道剑气朝着张三丰所处的位置盖了过去。 钟年跟人交手向来讲究大开大合,因此一上来就动用了越女剑法。 钟年的越女剑法可不是越女剑中阿青教授越国士兵的那些乒乒乓乓的击剑招数,他这越女剑法说是剑法,其实也就只有一招,那就是挥剑。 引内力注入剑身,然后挥出就可以了,角度无所谓,被剑气锁定的敌人就算是逃脱也要费一大番工夫。 其实说来简单,好像不学这什么越女剑法也会,但是实际上,常规的剑气最多两尺宽,而且也无法凝聚成犹如实质般的剑芒。 这越女剑法不同,这一招讲究的就一个,如何把内力有层次地压缩积蓄在剑身上。 寻常剑气用寻常的方法就可以挡得下来,算不得稀奇,但是用经过无限压缩后的内力凝实成的剑气呢? 这一招的威力,从张三丰的反应就看得出来: 老道士以剑为笔,在身前画了个整圆,左脚一步踏出,左手反别至头顶,作举托状,右手反握太极剑,剑尖指向那整圆的圆心,旋即腰身微沉,摆了一个纯正的太极桩的姿势。 说起来复杂,其实张三丰做出这一整套动作也仅仅是在瞬息之间,然后剑气就到了。 在钟年错愕的目光中,张三丰四两拨千斤,借着那个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圆,将钟年的剑气硬生生地甩到了身后。 是的,就是甩,剑气撞击在那圆上之后再不能寸进,钟年看得真切,剑气蕴含的内力被拆散引导自四面八方,原本无形的圆周缓缓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不断地绞吸着剑气上附着的内力。 待到剑气缩小到只有不足一丈大小的时候,张三丰用剑尖引导着那旋涡指向头顶,剑气也跟着被吸附过去,待到张三丰收力之后,剑气便已经朝着新的方向疾驰而去,最终缓缓消散在空气当中。 而钟年的的愣神也只持续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在这种级别的碰撞中,他还没心大到现场学习,先解决了这老道再说。 张三丰也不着急,面对钟年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剑气,他做的事情就是一直重复不断地画圆,重复不断地卸力。 钟年身负圆满太玄经,张三丰则是修炼至大成的太极神功,两人内力皆如同长江大河般源源不绝,虽然不是真的没有尽头,但是一时半会还真的分不出个胜负来。 但是钟年明白,张三份这一百六十年绝对不是白活的,如果真的拼他三天三夜,最先力竭的一定是自己,而且也用不上三天三夜! 因此钟年果断变招,连着打出五道剑气之后,整个人化身鬼魅,朝着张三丰激射而去…… 第272章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钟年并没有用独孤九剑,因为他知道,张三丰的太极剑意打的就是各种花里胡哨,独孤九剑剑意虽妙,也非华而不实,只是确实被克制了。 因此钟年选择的是更为刚猛霸道的玄铁剑法。 虽然他用的不是玄铁重剑,但是泰阿剑的威猛丝毫不逊玄铁重剑,甚至还犹有过之,毕竟是天子之剑。 从下方看去,但见钟年携大海无量之势自高空倒挂下劈。声若雷霆,犹如龙吟虎啸。 哦不,严格来说,泰阿剑本身就在不断地发出阵阵激昂嘹亮的龙吟。 剑锋狠狠地劈在张三丰架起的太极剑上,两人的近身战彻底打响。 但见钟年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犹如滔天巨浪般连绵不绝,势若万马奔腾,高潮迭起,又如百万雄狮过江般声势浩荡。 霎时之间,天地变色,虽无雷霆炸响,但两柄神剑碰撞所产生的威势丝毫不弱于天雷,甚至还犹有过之。 钟年的头发披散开来,如癫似狂,但他手中所用剑招自始至终不过顺刺、横削、竖劈、倒劈等最基本的剑招。 而反观张三丰,样貌不似钟年那般癫狂,但也不容乐观,满头银发披散开来,随风舞动,脸上满是凝重与吃力,手中招数倒也和钟年一样简单,依旧是在不断地画着圈圈,偶尔掺杂几招绕指柔剑和神门十三剑朝着钟年攻去。 但是很快又会被钟年不要命一般的攻势给挡回来。 钟年知道,张三丰的剑招虽然精妙,但是偏重防守,进攻性要弱一点,不管是绕指柔剑还是神门十三剑,都只是奔着钟年的要害去的。 正常来说,如果被人刺中要害,那这个人差不多也算废了一半了,这还是并不算心脏咽喉等要害的前提下,单单说手腕、腰眼等部位。 但是问题在于,钟年只要护住心脏和咽喉,哪怕被张三丰刺上一剑,无非就是修养三五个月,他还有不少的神丹妙药没有用呢,反观张三丰,但凡有一剑没有挡住,以钟年手下这足以遮天蔽日的威能来看,恐怕这老道瞬息之间就会被劈成两半。 别看他常年修炼太极神功,周身有护体真气自行流转,但是在这种级别的对碰上,并没有半点作用。 因此钟年这完全就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打法。 因为他知道,如果打持久战,自己不可能是对手,只能从猛攻上面来找节奏,寻找一个机会…… 张三丰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因此出招时也留有防备,这就导致他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反攻钟年,只能不断地抵挡,护住自己周身三尺范围。 因此从明面上来讲,此时明显是钟年占据上风,并且取得了很大优势,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但是只有钟年自己知道他的内力消耗到底有多快,虽然他不知道张三丰的具体情况,但是他可不敢托大,大概率是比他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实际上,张三丰也真的仅仅是只比他好一些罢了,一边招架,这老道心里也暗暗吃惊,他此前观察过钟年出手,并且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很高的上限,因此他才有信心只身来找钟年。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给出的这个上限还是太过于保守了,也是,毕竟钟年此前交手的最强对手就是张中,但是张中那个水平对于他俩来说不提也罢,所以当然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其实张三丰当然是有稳稳吃下钟年的办法,但是因为他的托大,这一办法今日注定无法实施! 这自然就是张三丰的终极大杀招——真武七截阵! 关于这一招,一句话就能搞懂,张三丰带着他剩下的六个徒弟使出这一招,威力可比六十四个当世超一流高手。 这是这老道在真武大帝的神像前的蛇山和龟山上领悟出来的绝世武功……但,很显然,只有一个人是用不了的。 而除此之外,张三丰并没有留有其他后手,这也就导致他现在面对钟年犹如滔天巨浪般的攻势毫无办法,只能硬耗。 两人就这么陷入了僵局,钟年一边进攻一边思考着另外的破局之法,而张三丰也一直在防备着钟年的后手,因为他看得出来,钟年比他更吃力,如果钟年不变招,输的只会是他! 这样一来,就没人去照顾下方的建筑了,这也就是在山顶,只有姚广孝的一间小木屋,而姚广孝也早已被张三丰点开穴道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只不过嘛,这间小木屋可就惨了,甭管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反正这会儿不是木屑就是纸屑了! 与此同时,这儿这么大动静,不远处的应天府不可能一点看不见,别的不好说,至少张中和纪纲等人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鸡鸣寺,但是两人都只敢在山脚下看,并不敢上山。 而山上那些尚未被波及到的僧众也在姚广孝的安排下一齐下了山。 现在还不好说两人的战斗余波能不能波及到山顶以下的地方,但是没有人敢赌。 这一场战斗的浩大程度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正常人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两个肉长的人之间的交手能让天地变色,能让日月无光。 额,其实他俩到还不至于能影响到日月和大气,只是,算算时间这会已经过了五更天了,也就是凌晨三点多,正是残月谢幕、日出东山的交替时间。 俗话说,这黎明前的黑夜最为浓重,因此这一会儿正是最黑的时候,倒是和他俩没啥关系。 但,这也间接证明,这二位已经打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看得出来,钟年这会已经快要入魔了,看不出点人样来,一头原本飘逸的长发这会儿被他自己的剑气给分割的的不成样子,就和那刺猬的后脑勺一毛一样;双目赤红,嘴角溢血,虎口破裂。 那一身为隐蔽而换的黑色长袍也已变成了几十块被拼接在一起的长布条,露出温润如玉的肌肤。 同样的,他对面的张三丰也好不哪去…… 第273章 他们是妖怪 他倒的确比钟年好一点,但,他也就仅仅是比钟年好一点罢了。 虽然算不上丐帮帮主,但是只要往身上随便抹点泥巴也就够格了。 一身白色道袍虽然还是白色,但是也和钟年一样,不能算做袍子了,干脆就是一堆布片。 值得一提的是,这老道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的一头银发倒是保存的还算完整,没怎么受影响,但也披散开来,配上那一身的白色布条,某种意义上讲,他更像是入魔了。 毕竟钟年好歹还是黑发,相比较之下,还是张三丰这边恐怖些。 当然这前提是没有看到钟年脸上遍布的血丝。 眼见着一轮红日缓缓登场,朝阳打在二人身上,也让两人的情况更加清晰地呈现在围观者眼中。 虽然能看到的围观者不过一掌之数。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大内高手也来了,由于周围也没有其他山头,因此他罕见的和纪纲、张中以及刚刚回朝的英国公张辅等人站在一起。 平日里这位一般都是独来独往,从不和人结伴的。 当然,这回他也是一个人站在树梢上,向上投目,其余三人则是站在临近的一座佛堂的屋顶上。 但见那张辅高鼻凹目、脸须黝黑,英气勃勃,眼神锋锐,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事实上能从最开始看到现在脸上丝毫不起波澜的也就他一位了……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这位英国公的内力相较于其他几人还是太弱了些,也不知是碰到了何种机缘,才有了修习内功的资格,但是毕竟没有名师教授,也没有钟年这样的外挂加持,也就那样了,所以他其实也看不太清。 但张中和纪纲不一样,纪纲虽然也强不哪去,但是毕竟也算是个二流顶尖高手,看不清具体形式不代表看不清战斗的激烈程度,最起码钟年挥剑带起的剑芒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因此这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不是坐着舒服,单纯因为站不稳…… 纪纲满口苦涩地对张中询问道:“张道长,这两位真的是人吗?” 张中摸了摸鼻子,同样苦笑道:“不知道,但在贫道看来,应该不是。” “那为什么他们和人长得一样啊?” 张中仔细琢磨一下才道:“大人有没有阅读过魏文帝的《列异传》?” 纪纲愣了愣,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张辅插嘴道,“道长说的可是曹魏的那个魏文帝?” “正是。” 这时纪纲也想了起来,若有所思地问道:“道长说的可是那本专门记载鬼神妖怪故事的《列异传》?” 张中点了点头,又道:“贫道没记错的话,里面有诸如狐狸、鲤鱼、长虫精修炼成人的故事,甚至还有石头变成美女的记载,你别管他真不真,至少现在贫道是得选择信一下了!” 纪纲摸了摸下巴,有些后怕地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是他们真是妖怪变得……” “害,你管他呢,真要是,咱们也跑不了,不过我看这小子人挺好的,看上去不想,贫道也就随口一说,只是因为贫道确实没办法理解这二人的武艺是如何修炼的。 若是张真人倒也罢了,毕竟一百六十岁高龄了,修炼成这样我还多少能理解一点,但是这小子……他真二十岁?” 纪纲突然问道:“诶等会,张道长,刚才我问你咱们该怎么办的时候,你怎么下意识地就说钟年怎么怎么样?万一他没赢呢?” 张中眨了眨眼,也有些不明所以,按理说钟年真未必打得过张三丰,可为何他脱口而出最后的胜利者是钟年呢? 张中想不明白,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上方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钟年的体力渐渐不支,手中的泰阿剑挥动的频率也慢了下来,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舞得密不透风了。 张三丰抓住机会反击,手中长剑似乎变成了一条软带,轻柔曲折、飘忽不定,犹如一条长蛇向钟年袭来,剑招闪烁无偿,但钟年依旧认得,正是那需要相当浑厚的内力才能驱动的“绕指柔剑”! 他现在才算彻底明白张三丰的强大之处在哪,说实话,这绕指柔剑的进攻性比其他的任何一招都差得远,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内力所剩无几,而张三丰余下的内力还能逼弯剑刃,使出这一招来。 钟年忽而眼神发狠,周遭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杀意,手中长剑作一去不返势直直地朝着张三丰射去,与此同时,钟年身形闪烁,六道剑气从另一个方向锁定了张三丰,最后钟年又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物件对着张三丰。 这一切说来复杂,其实只在一瞬之间,泰阿剑和六脉神剑剑气同时赶到,随后是两颗92f的九毫米子弹。 做完这一切之后,钟年仅剩最后一点内力,飞速地朝着远方奔袭而去。 然而才刚刚飞出众人的视线范围,来到一处山谷中,钟年就因体力不支落在了地上,临靠近地面之前,钟年用用仅存的意识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千年蛛丝用金龙鞭法甩在一棵树上作了一个缓冲。 做完这些之后,钟年缓缓松开了缠绕着蛛丝的手,双眼缓缓闭合,重重地摔了下去。 好在有蛛丝的缓冲,钟年落地的位置距离地面仅仅两米,尽管钟年内力耗尽,但是以他的身体强度,这个高度还是能承受的。 其实,不只是蛛丝,甚至是这棵树乃至这个山谷,都是钟年提前就找好的,严格来说只是路过时留意了一眼,后来自碰上张三丰开始,他就在脑海中构思这样一个计划。 这也算是最坏的打算,而实际上,他拼内力也确实是没拼过张三丰,也好在他留了这一手。 这时候正值夏季,山谷内的杂草有人膝盖高,寻常人也跟不会来此,应天附近也没有什么大型猛兽,无非就是蚊虫鼠蚁会多一点,但是到了钟年这个地步,早已是百毒不侵,咬两口就咬两口。 只要那边张三丰也被打致重伤,他相信自己就算活下来了…… 第274章 你是谁都不想得罪吧?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张三丰还是能追上来的话,钟年也就认命了。 如果那样的话,那自己这系统未免还是有点鸡肋。 钟年并不觉得听从张三丰的意思去起兵当皇帝是系统的主线任务。 不说没有任何提示,单单这系统叫做“朝九晚五”就知道了,摆烂风的系统会让宿主去起兵造反吗? 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也做不到,先不说朱家三代对他的信任和恩情,单单他自己也绝对不想做这个皇帝,太累! 如果要让他那么累的活着,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但是其实他的把握还是蛮大的,因为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录图书并没有给出什么预警,大概率张三丰是没有精力再来追他了。 事实上,张三丰也真的比他好不到哪去,将时间线往前稍稍拨一拨,面对钟年冷不丁袭来的攻势,张三丰已经来不及有所躲避,即便能避开,也要被泰阿剑所携带的恐怖威势给擦个半死。 因此张三丰选择硬接,但见他冷哼一声后,一手对着袭来的泰阿剑,另一只手正对着六脉神剑的剑气,分别画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圈,随后双手化指为掌,分别重重地拍在那两个圈上。 尽管只是平平无奇的动作,但是两掌拍出之后,张三丰原本还算红润健康的容颜瞬间像是老了五十年一样。 之所以说是五十年,主要在于这老头老个十年也没啥区别,但是这一下子,真的有点油尽灯枯那味了。 不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之后,钟年的这两手攻势也确实被他挡了下来,六脉神剑的剑气终究没有实体,先一步泯灭,泰阿剑在穿过张三丰所画的圆圈之后,基本卸掉了全部的力道,但还是嗤的一声插进了张三丰的右掌当中。 但是此时张三丰明显顾不上手上的伤了,因为就在两个呼吸之前,钟年的两发9mm子弹已经径直穿过了张三丰左肩和左臂。 两枚子弹的落脚点仅仅相差了不到两乍。 92f终究还是手枪,这两枪并不足以要了张三丰的命,充其量只是让他疼一阵,同时手上的动作也就停顿了半分,这也为那边泰阿剑攻势的得手做了铺垫。 三管齐下之下,张三丰终究还是倒下了,倒是没和钟年一样昏迷,但是从他那扭曲的面容就能看出他此时正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毫不夸张的说,这也就是张三丰,换成张中来,就冲着这伤势和这损耗,最少死二十回了,哪怕是让钟年来,一条命搭进去也是绝对不能够的! 可想而知张三丰到底是有多么强大。 实际上,如果不是最后还有一把bug般的手枪做底牌,钟年拼尽全力,直观一点来说,也就能把张三丰打成残血,自己丝血逃生,然后大概率还要被追上补刀。 严格来说,他俩都已近快要接近修仙领域了,也就是肉体还属于人类,也正是这样,才使得这在修仙界毫无建树的热武器能发挥那么一点作用,将张三丰从残血打成丝血,断了他追击的可能。 眼见着这边战斗平息,钟年重伤离去,张三丰倒地吐血,围观群众当中修为较高的张中和那名大内高手抢先登上山顶来看。 张三丰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当然,其实原本就已经因为扭曲很显得很是狰狞,但这一下子又多了几分绝望。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后悔,怎地就如此托大,没带几个徒弟过来! 虽说张中的实力远不如他,但是就他现在这个状态,要想补刀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以钟年和朱家的关系,眼前这太监打扮的人想来也不可能帮着自己。 但是张三丰倒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两人并不知道他和钟年是因为啥动的手,因此……至少现在他还是朱棣亲封的犹龙六祖隐仙寓化虚微普度天尊…… 也就是说,在钟年和朱棣碰面之前,朱棣不光不可能让人杀他,甚至是得知了他的存在之后,还有可能把他请到皇宫去疗伤,顺便和他促膝长谈之类的。 说不准张三丰还能有挑拨离间的机会。 只是成功的概率并不大,毕竟张三丰带给朱棣的只是些许名声,但是钟年带来的那是实打实的好处!因此现在张三丰一心想着的就是如何尽快脱身! 张中最先走上来,双手抱拳道:“晚辈见过张道长。” 一旁的大内侍卫的嘴角轻轻抽了抽,张中这老头子和晚辈这俩字挂钩吗? 什么?张三丰已经一百六十……岁了?啊,那没事了。 张三丰微微颔首,一边慢慢积蓄内力,一边应道:“是你啊,在下面看了有一会了吧?” 张中尴尬地笑了笑,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张道长的法眼,晚辈是来了有一会了,只不过道长您和那钟大人的战斗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晚辈也不敢贸然插手,还望张道长见谅。” 张三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语气平淡地道:“恐怕是你谁都不想得罪吧。” 张中微微一笑,并不接这话,张三丰如今这个状态,根本就威胁不到他,所以他现在也不是那么害怕这老道,只是出于同行之间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才对他这么客气。 但是在场众人当中,恐怕只有他才是最清楚这俩人为啥打起来的,虽然他也不可能想到是因为张三丰想让钟年跟随他起兵并且许诺他皇位但是钟年不愿意,但是他的确是知道的要更多一些,就比如张三丰和建文的关系在场众人当中只有他知道。 由此也不难推出,张三丰一定有要策反钟年的想法,但是钟年不从。 这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很接近事实了。 张中思索了片刻,最终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又不动声色地靠近张三丰道:“张道长,我看你受伤挺严重的,不如我先行带你去疗伤吧。” 张三丰笑道:“如此甚好,贫道就先谢过道友了……” 第275章 我怎么就这么手贱呢? 张中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张三丰身后,同时嘴里面道:“张道长,你伤得太重,我先给你运功调理一下,再找个地方慢慢调养,如何?” 张三丰一边应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泰阿剑放到了地上,但剑锋正好对着张三丰的身后。 张中缓缓将双手放在张三丰的背部大穴上,还没等他动手,那一直默默看戏的大内侍卫一脚踩在张三丰送过来的泰阿剑上! 张中猛地看过去,不禁流了一身的冷汗。 他刚刚的注意力都在怎么补刀张三丰上,根本没注意这老道还有内力引导长剑来攻击他。 刚才这一剑如果刺中,当然也要不了张中的命,但是因为他此时是盘腿而坐,泰阿剑又锋利无比,剑尖正对着张中国的右膝盖处,要是透体而过…… 张中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随后不再犹豫,双掌重重地拍在张三丰背上。 张三丰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有血迹流淌而下,似是连绵不绝,而随着血液流淌,张三丰的面色也从微微有些红润变得十分苍白。 其实张中这一仗对于有护体罡气的张三丰来说,并没有多么重,但就像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额最后一小把稻草一样吧,终究还是有影响。 张三丰内心一片绝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是栽了,栽地彻彻底底,本来他还抱有幻想,皇室那边是向着他的,但是刚才那大内侍卫这一脚,彻底踩破了他这幻想的肥皂泡。 这也难怪,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先动的手,张中才拍的那一掌。 但是正所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要出意外了。 就在张三丰准备提起泰阿剑了解张三丰的时候,异变陡生,一股浑厚的掌力向着张中袭来。 张中顾不上去拿剑,先行躲避开来,一掌落空,那人也没犹豫,身形闪烁间已是抱着地上的张三丰离开了此处。 但是那人并没有将地上的泰阿剑和太极剑也一并带走。 但也正因为这样,张中第一时间去夺泰阿剑,那大内侍卫第一时间则是去拿另一边的太极剑,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去追那道残影。 那人趁着这个工夫,已经消失了踪影。 当然不是说那人的轻功快到就这么一瞬间的工夫就能飞出去一个让张中都看不到的距离,而是因为那人很聪明地没有走空,而是顺着鸡笼山郁郁葱葱的树林一路向下坠去,等到二人反应过来时,那里还找得到那二人的踪迹! 张中懊恼地捶了一下头,有些自责地道:“把他留下之后这剑也丢不了,我怎么就这么手贱呢!” 说罢张中作势要扇自己,但手到脸边又停了下来,张中抬头看了那大内侍卫一眼,结果对方根本就没注意自己,一直朝着张三丰二人逃窜的位置看去。 张中轻轻地在脸上来回抹了抹,嘬了嘬牙花子对着那大内侍卫道:“喂,你看啥呢,咱们对这又不熟,追不上的。”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摸着自己异常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没记错的话,那钟年也是朝着那个方向飞走的吧?” 张中愣了愣,旋即大惊失色,也顾不及和他多说,一个闪身就冲着那个方向飞了出去。 张中虽然内力只是中上,武艺也只能算中等,但是他的轻功可是和钟年难分高下的。 因此别看他在功力上和那大内侍卫差不了多少,但是这一步踏出,那可就不一样了。 那大内高手若有所思地盯着张中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低头沉吟一番,还是跟了上去。 他前脚刚走,纪纲和张辅两人也上得山顶,正看见那大内侍卫朝着远方飞去,忙高声喊道:“公公哪里去?” 那大内侍卫回身又落在一棵树的树梢上,居高临下地对两人道:“那钟年有难,我且跟去瞧上一眼,这儿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纪纲抱了抱拳,但是很快又作揖道:“既如此,那就麻烦公公了。” 那人嗯了一声,便寻着张中的“尾气”朝着远方“飞”去。 当然了,说钟年和张中飞,是因为他们的轻功出神入化,在半空一脚踏出能往前滑行数百米,和飞也区别不大,尤其钟年用内力做喷气,其实也就是飞。 但是人当然不可能真的飞翔,因此像是他这种内力只能算中等偏上的二流顶尖高手,其实还是用跳的。 就好比他现在,就是沿着一棵棵树踏步前行,和钟年那种完全没法比。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是纪纲和张辅能做到的。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苦笑一声,纪纲率先道:“新城侯,既……哦不对,现在应该叫英国公了!” 张辅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摆手道:“无妨,诏书还没下来,怎么说都可以。” 原本前几天朱棣在朝堂上论功给他封了个英国公的爵位他还得意地不得了,虽然他生性不喜张扬,但是毕竟这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日下来毕竟也算是出尽了风头,赚足了面子。 但是今个儿在家睡着睡着觉就被吵醒,跑这来看了一个时辰的戏,算是彻底给他道心看崩了。 此处的道非是道教的道,而是武艺之道,修行之道,人生之道。 说什么都行吧,反正就一个意思,他的自信心是被彻底打没了。 虽然受伤的不是他,但是也差不多少了。 当然,其实纪纲也差不多的,不过纪纲毕竟跟钟年早就打过交道,提前有过心理准备,但是张辅这是第一次见到钟年啊! 纪纲眼见着这位年仅三十三岁的年轻将军竟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也有些伤感,但伤感归伤感,残局还是得收拾! 这俩人残的残,伤的伤,但和他们俩是没啥关系,至少现在没啥关系。 但是这件事造成了这么大影响,整个应天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被惊醒了,甚至是大部分百姓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异象,更何况还有这鸡鸣寺的一众寺僧更是亲身经历!官方必然要给个解释的的! 第276章 你等会,鹤在哪? 这架势要说是普通的的天降异象倒也不是不行,但是百姓信,不代表手里有点力量的文武百官会信。 毕竟在场的围观群众太多,这个消息想要封锁是不可能的。 退一步讲,至少他们俩还没权利命令这些僧众全都把嘴必死。 既然消息注定会传出去,那怎么圆回来,不引起恐慌和骚乱才是当下最需要思考的问题! 纪纲和张辅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满眼的凝重之色。 张辅一边揉着微凸的太阳穴一边沉声道:“这似乎也只能用神仙之说来解释了。” 纪纲眨了眨眼,一边摸着和那大内侍卫完全不同的下巴一边若有所思地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事圣上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 纪纲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最近半个月一直都在和钟年他们几个混,钟年那人谁都知道,说话没个正行,就算有个正型,也极尽随意! 朱高炽跟着他也慢慢不在乎起来,连带着纪纲说话也就随意了些,甚至当着朱高炽的面说起朱棣的时候也和说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太多区别,也就称呼上特殊一点。 可是跟着他们这样没什么鸟事,跟别人可不行啊! 朱高炽是不在乎,那朱棣呢? 别忘了张辅可还是坚定的保皇派,这他要是揪住不放……还真就挺难办! 岂料张辅此时道心崩坏,根本也没注意这点,人家现在可能只想赶快了却此间杂事,好回家潜心修炼! “你的意思是说,此二人乃天神下凡,因意见不合而起了争执,最终大打出手,随后各自驾鹤西去?” “额……你等会,鹤在哪?” 张辅挠了挠头道:“这样说不是更有说服力一些嘛?” 纪纲眨了眨眼,随后竖起一个大拇指,犹豫片刻后道: “但我觉着吧,说是御剑而去更好一些,因为底下这么多人看着呢,有没有鹤他们多多少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就算不能那也疑点颇多,说是御剑的话,那他们是真看不清,也就说不上戳穿了。” 张辅点了点头,两人又就此事进行了一些细节上的商讨,最后由纪纲先行回去面圣汇报此事,张辅则留在这里维持秩序。 底下此时已经快翻了天了,虽然两人没有留手克制,但毕竟离地面的高度也不小,再加之是在山顶,其实对于山腰及以下的地方影响并不算大。 但是不算大也是有影响啊! 战斗的余波基本碰不到,但是兵器碰撞的声音那是实打实的。 隔得远的、房屋周围有遮挡物的、带了耳塞的、门窗关的严的……都还好一点,只是被轰醒了,然后有些头晕罢了。 有那倒霉的,隔得还近,还图风凉开着窗睡觉……直接就被崩聋了,就当今医疗条件,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听得见了! 关键这样式的还不止一两个,要知道现在是六月份!虽然是农历六月份,但是这气温也不低,几乎都是开着窗睡觉的,只有山阴一侧因为白天大地吸收储存的长波辐射少,散发出来的热量也少,所以没有那么热,才有僧众是关着窗睡得。 因此,半山腰偏上方的僧房范围内,有一半以上的僧人都“受获”了不同程度的耳部创伤,这里面又有一半的人彻底失聪! 张辅一面安排郎中给这些人进行医治,能治好的不遗余力的治,治不好的也要保全性命,抚恤的事情后面自然有礼部的人和户部的人去商议,用不着他操心。 另一面,张辅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卫第一时间封锁了整座鸡笼山,不允许京城来的任何人进入。 皇帝那边虽然肯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但是就算派人来也是锦衣卫或者大内侍卫,但是这二者的老大刚才都在这来着,那边不可能第一时间再派人过来。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来了,没有手牌或者旨意,张辅也不会放行的,他相信朱棣能理解。 事滋体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且说另一边,张中心急如焚地朝着张三丰两人离去的方向,也就是钟年逃走的方向追去,不到半炷香(两分半)的时间,便追上了张三丰和另外一名身穿道袍的男子。 那男子没有回头,因此张中并没有看清的相貌,但是看得出来,毕竟抱着一个人,他明显跑不过张中了,在这样先去,被追上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 但……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张中追到山谷边的时候,那两人正向下飞奔,而不远处是一棵巨大的天竺桂,高五丈有余(十五米多)。 几人当然看不到那极端纤细的蛛丝,但是他们能看到在树底下躺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 毫无疑问,那“乞丐”自然便是奄奄一息的钟年! 张中瞳孔微缩,因为他看到那人改变了方向,直冲着钟年去了! 张中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有丝毫地耽搁,同样朝着钟年冲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大,那人在一掌轰向钟年的下一瞬间便侧身朝着山谷另一侧奔去。 张中顾不上其他,落在钟年身前的下一瞬,掌风就到了。 张中的手上功夫和脚上功夫明显不成正比,那人的内力淳厚程度明显和他在一个等级上,但是这随手一掌,他却费了蛮大劲才卸下来。 等他再回头去看时,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中叹了口气,也知道追不上,索性在树下盘腿坐下,同时将还剩两口气的钟年给扶了起来,摆了一个五气朝元的姿势,旋即缓缓为他传功疗伤…… 不多时,那名大内侍卫也寻踪而至,盯着两人看了许久,直到张中也抬头看向他才道:“他怎么样?” 张中缓缓收回双手,神色古怪地道:“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他内力耗尽,气血亏损是没错,但……他好像没什么受伤的痕迹……你可以理解为他这就是过度消耗……累的?!” “啊?” 第277章 对付你是够了…… 张中挠了挠脑袋又道:“倒也不是说没受伤,他的七窍都有因为筋脉被冲断而导致的溢血痕迹,身上有不少的血痂,但…… 我怎么说呢,就是血痂还没消失,下面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而且这些个血痂也有脱落的趋势,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他的身体就和之前没啥区别了! 额,也不能说没啥区别,就是可能有些地方的皮肤会比较嫩,毕竟是新愈合的,但是……但是你可以看一下,他下面的皮肤本来就嫩如初生的婴儿一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的没啥区别!” 张中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就最后这句有用。 也就是说,钟年……没事! 那大内侍卫将险些脱臼的下巴按回去之后,又揉了揉差点凸出来的眼睛,上前两步蹲下身子,翻了翻钟年的眼睑,然后又掰着钟年的耳廓瞅了半天。 但是他并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之后,自顾自地起身离去了。 看方向是回皇宫复命去了。 张中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旋即也站起身,背起钟年,朝着江宁县县衙的方向飞去。 毕竟背了一个人,张中的身法不似之前那般飘逸,每在半空蹬过数十米,就要找一个落点重新借力,速度倒是慢了不少,从这方面来讲,倒是差了钟年不少。 但是钟年走的是石破天的修仙路线,不算单纯的武侠路线,所以倒也不能一概而论。 只是钟年一边跑一边嘀咕着: “这回你可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我可得好好想想跟你要点什么!” 不多时,张中背着钟年回到县衙,并且将他交给了钟暮瑶和丫丫,随后自己盘腿坐在钟年房顶打坐。 虽然他不觉得先前那人安置好了张三丰之后会杀回来,但是总要提防一下的。 虽然但是,如果真来了他貌似也打不过…… 张保这样想着,叫来丫丫,交代道:“秦姑娘,老夫现在走不开,还请你找一个办事利落、信得过的人,尽快走一趟那个……额那个什么印刷厂,找那个掌柜的叫……” 丫丫提醒道:“大师,您是不是说张保张掌柜的?” “啊对,就他,找到他之后,跟他说一下这小子的情况,让他尽快联系他们锦衣卫里边的高手过来帮忙,我怕等会之前那人带了帮手来要杀这小子,老夫我双拳可难敌四手啊!” 虽然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很明显,张保这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子,掩盖自己不如人的事实,但是另一方面,也真的存在对面会找帮手这种可能…… 好在丫丫啥都不懂,她记好之后点了点头,随后便准备走进房中对正在给钟年换衣服的钟暮瑶交代一声。 “诶不对,大师,你等会!” 丫丫忽而站住了脚步,随后神色古怪地对屋顶上的张中说道:“那个,张掌柜的现在还在衙门养伤呢,现在去保仁,只能找到肖掌柜的……” 张中摸了摸鼻子,道:“都一样,能找到人就行,也不指望这他俩,锦衣卫里面能帮得上忙个的也就俩人,那什么纪纲我估计也抽不出身来,也就那个韩宣还勉强够看。” 其实韩宣的身手充其量算三流,这个世界的练武之人少得可怜,韩宣的内力扎实程度可能还不如朱瞻基。 不对,是一定不如,其实来了也帮不上多少忙。 但是为了保险,再加上张中对于韩宣的实力也不是很清楚,还是让丫丫去找人了。 大概小半个时辰过后,去往保仁的衙役回来复命,肖仁派了人去应天传递消息之后,自己又带着两个总旗赶来帮忙。 两个总旗一百人,虽然都是普通的练家子,但是正所谓蚁多啃死象,像是张中这种二流偏上级别的人物,对上普通人,最多也就打个百八十个就不行了。 当然,如果钟年现在清醒着,估计也不会让他们来,毕竟每一条生命都是一个女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老两口辛苦半辈子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成人,眼看着要有出息了,就为了保护自己白白搭上性命,这一直是钟年最抗拒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主角,但他从不认为别人就都是龙套,每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是主角,他并没有什么特权。 虽然但是,如果这时候钟年能醒过来……那好像也没别人啥事了哈。 但,还没等到韩宣等人过来,过了不到两盏茶的工夫,先前回宫的那名大内侍卫又踏步而至,缓缓落在院中的树梢上。 这货似乎格外站在树梢上……装逼。 张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那位让你来的?” 那大内高手轻轻点了点头,旋即看了一眼张中屁股下面的房间,又看了一眼正在奔走忙碌的肖仁、秦雪以及钟暮瑶等人,淡淡地开口道:“有旨意。” 肖仁闻言脸色一变,忙来到树下跪好,不光是他,他带来的那一百多人全都在各自的位置双膝下跪。 过了好一会儿,丫丫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准备跪,又有些下不去身子,站在原地有些懵,忽而看看树上的那名大内侍卫,忽而又看向房顶上一脸淡然的张中,最后又看向还在房间内没有出来的钟暮瑶,转了一圈,她也没想清楚自己要不要跪。 肖仁轻咳一声后道:“那个,秦姑娘,要不你先回房间去照顾钟先生吧。” 说话间,肖仁抬头对着树梢上面的大内侍卫使劲地使眼色。 对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正在朝着房间内走的丫丫,伸手扶了扶额,转而看向别处,准备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毕竟也得给房间里面躺着的那位一个面子。 结果他这一眼正好又对上了张中。 “……” “咋地,老夫今年九十有二,咋地,还得给你磕个头呗?” “呼……” 那名大内侍卫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道:“这回的旨意就一句,圣上说的大白话:让那小子进宫来养伤,保险。” 第278章 你说老头子我是不是个天才啊? 张中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说真的?” 那大内侍卫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道:“你没听我刚才说有旨意吗?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言下之意就是你目无君主、狂傲自大、无法无天……但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张中切了一声,没跟他一般解释,起身拍了拍屁股后从房上跳了下来,对着一旁刚刚起身的肖仁说道:“你们想办法把他送去,我在暗中保护你们,就不进去了。” 肖仁闻言愣了一愣,但旋即也表示理解,毕竟他也看得出来,这位和钟年一样,都是个不爱行礼的,到了皇宫反而麻烦。 不过只是送钟年去皇宫而已,倒也不麻烦,而且越简单越好,因为钟年的身份有些忒特殊了,不能光明正大的往宫里头送,因此最终决定由那名大内侍卫背着钟年,张中在一旁护送,肖仁……从哪来回哪去! 反正他们也跟不上。 张中还担心路上可能碰到突发状况,那大内侍卫背着钟年第一时间腾不出手来,自己一个人又不够看,还从钟年身上把那把92f掏了出来。 他看得真切,钟年就是用这小玩意打伤了张三丰,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张三丰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但也可以说明这玩意的威力应该不小,虽然不可能比得上那俩人,但是比他自己那三两下应该要来的好得多。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是他不会用。 他又怕给弄坏了,所以蹲在原地捣鼓了很久,把那大内侍卫气得青筋直突突。 要知道这一会儿他身上一直都是背着一个人呢! 钟年就算再瘦,身高摆在那里好歹一百四十多斤呢,累倒是不累,手酸啊! 就在他喘着粗气的时候,丫丫看不下去了,走到张中面前,把手一伸,道: “大师,我教你。” 张中眨了眨眼,神情怪异地道:“你知道怎么用?” 丫丫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钟年之前把这把枪一直都是交给她保管的,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出什么意外,也是后来知道张三丰的存在之后,他才重新拿了回来防身。 所以丫丫自然是会用的。 丫丫接过手枪之后随手就上了膛,然后对着一个没人的地方扣动了扳机。 她也吃过洗髓丹,也跟着钟年练过一段时间的神照经,虽然因为天赋等各种原因没什么太大成效,但是也能算是个三流武者了,力气自然比寻常女子大得多。 当然,其实这子弹的威力和她的力气没啥关系,只是影响上膛和扣动扳机的速度而已。 “大师,看清楚了吗?” 张中挠了挠头,上前一步接过手枪,原地比划了两下,摆了一个和丫丫先前一样的姿势,“咔哒”一声,然后这货…… “哎哎哎,大师,你别对着我啊!” 在张中将手枪举起的一瞬间丫丫就跑开了。 张中倒是没有立马扣动扳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咳咳,老夫刚才忘记了,不好意思。” 说罢张中也找了个没人的空地,朝着泥土开了一枪。 只听“砰”地一声……这货这枪打歪了,还歪的离谱,直接打在了院墙上…… “不是,大师,我知道第一次用很可能瞄不准,但是你这……用我家公子的话说,比我第一次射击还歪的人都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张中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那什么,你看我再来一下的。” 说罢张中上膛提枪射击一气呵成,一套做下来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这一下当然还是歪了,他瞄的是先前丫丫射击留下的小坑,偏了约有一尺半的距离。 但是要知道,这才是他这辈子第二次开枪啊! 丫丫轻轻捂住张大的小嘴,看了看地上的小坑,又看了一眼张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哎,你说老头子我是不是个天才啊?” “嗯?说话啊?你怎么变哑巴了?” 张中跟在那名大内侍卫身边,一会跑到左边,一会又转到右边,一路上问个没完,完全忽略掉了对方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从离开江宁开始,张中就一直在缠着他,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话,给人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按理说太监是不容易上火的,气性是很小的,但是碰上这么个复读机,说不烦躁上火那都是假的。 张中讨了个没趣,在对方没发作之前再度消失。 施杨暗暗下定决心,这臭老道再敢烦他一下,他直接把钟年扔过去让对方背! 结果张中似乎是会读心术一样,从这一直到进入宫城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倒也没人对他们动手,就……显得他们这些行为带点多余。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都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的意外了,最后这会儿也该平静点了。 进了宫城之后,那名大内侍卫直接沿着预设好的道路朝着太子宫急速奔去。 不多时,便入了东华门,早有人准备好轿子在此等候。 之所以用轿子,主要是还是宫内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钟年的身份以及他和大朱父子的关系,目的就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子不管是被猜作宫内哪方人物,这些太监宫女们都不敢瞎打听,也就避免了不少麻烦。 轿夫径直将轿子抬到了慈庆宫门口。 朱高炽早已经将下人打发,亲自出门将钟年接进了屋。 也得亏是现在朱高炽已经今非昔比,这要是以前那个大胖胖来了,估计背着钟年走这么两步少说得喘半个时辰。 进屋之后,在张玲珑的帮助下,朱高炽将钟年轻轻放倒在他的金榻上,并且轻轻地给他盖了一层薄纱。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喘了两口气,端起一旁的凉茶灌了一口。 张玲珑掩嘴笑道:“这才这么几步就累成这样了?” 朱高炽也不恼,看了钟年一眼,确认对方还在昏睡,这才神情古怪地道:“对付你倒是够了……” 第279章 一个绝佳的借口 张玲珑闻言大羞,轻轻捶了朱高炽一下,想要往房间去躲,结果发现他们现在就是在卧室里面,而且他俩的床上还躺着另外一名成年男子…… 虽然但是,这个场面带点尴尬,但是因为某人还在昏迷,所以尴尬的就只有…… 朱高炽轻咳一声,道:“那什么,我先去跟老爷子说说,你……你好好照顾他。” 张玲珑啊了一声,“不是,你说什么?我……我照顾他?你说这话合适吗?” 朱高炽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钟年,这才道:“你这样想,他本来就是瞻基的老师,现在也算我的老师,从这个角度来看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或者你把他当成你的小叔子看待也可以,再或者,他现在是伤员,你扮一回女郎中,反正你觉得怎么得劲怎么想,我……啊不,孤先行一步。” 最后换了自称,言下之意就是你别忘了,你终究是太子妃,我是太子,某种种意义上来说你得听我的,有些事让你干你就干就完了! 但其实朱高炽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徐妙云逝世之后,张玲珑就成了整个后宫的实际掌权人,不是皇后,但是代皇后统领后宫,目前而言,在宫里面的地位要比朱高炽还要大一级…… …… “爹,鸡鸣寺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有没有发生哗变?消息封锁住没有?” 朱高炽面容严肃地向朱棣问道。 此时武英殿内就只有他们父子俩,在讨论钟年的时候屏退左右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俩的习惯。 朱棣一边毫无节奏地叩着御案,一边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闻言叹了口气道: “哗变倒是没有,整座山也已经封锁住了,但是……老和尚没找着!” 朱高炽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失声惊呼道:“老和尚?爹您是说他有反心?” 朱棣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这个朕也不知道,但是……老三跟我说,那小子去鸡鸣寺就是因为最近那所谓的地道一事和老和尚有牵扯…… 算了,你自己看吧!” 说罢朱棣左右看了一眼,抄起左手边的一卷地图丢了过去。 朱高炽起身接住,然后就在大殿的地板上铺开来看。 这正是绘有京城内现今各处地道的线路图,是朱高燧从锦衣卫衙门带回来的。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何止一跳,不过朱高炽这回倒是没咋咋呼呼地再把朱棣给吓一跳了。 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做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他看到地图上鸡鸣寺附近那一个个醒目的交叉点时,脸色还是难看的吓人。 朱棣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疲惫地道:“他前脚刚去老和尚那里,后脚就和那武当的张真人打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 朱高炽拧紧了眉头,沉思片刻后问道:“爹,那还有个问题啊,他们如果有反心的话,总得有个名头吧?爹您这些年呕心沥血,宵衣旰食,就算不提您的功劳,您总是没有过错的吧,毕竟您还没真开始北伐呢……” 最后这一句朱高炽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朱棣听到了。 朱棣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臭小子你什么意思?!真当你老子不敢打你是吧?什么叫朕没北伐就没有过错,朕北伐收复失地这叫过错吗?你起来来,你给朕说说,这叫过错吗?” 朱高炽匍匐在地,朗声道:“爹要收复失地自然不错,此乃我大明每一个百姓的心愿,但陛下不该劳民伤财,加征赋税,徒增百姓的负担,更何况今年山东、河南等地连月大旱,百姓本就打不到多少粮食! 您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北伐,是奔着收复失地去的这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但是您这也是在杀人啊,一边杀着蒙古人,一边杀着咱大明的百姓啊爹!” 朱棣顿时就不吭声了,在朱高炽身前来回走了两趟,又转回到龙椅上,轻咳两声后道: “那什么,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他们如果起兵的话,有一个绝佳的借口!” 朱高炽眉头微皱,但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爹您是说……建文!” 朱高炽自然知道朱允炆还活着,但是他第一时间倒是没想到还有人愿意拥护那个蠢货…… 但是其实,对于叛逆之臣来说,那就是个傀儡而已,傀儡有没有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傀儡是否根正苗红,或者说百姓是否接受! 很明显,建文皇帝虽然废物点心一个,但是他倒是没做过什么伤害百姓的事情。 不光没伤害百姓,建文新政就是他搞出来的,宽刑省狱,减轻赋税,裁减冗官冗员,改变朱老板的一些严厉政策,这些都是值得百姓称道的好政策。 你别管他脑子好不好使,虽然能干出来直接削藩这事就能看出来脑子不好使,但是他对百姓是真没的说。 退一步讲,就算他对百姓无功无过,那也比朱棣强。 朱棣靖难一路搞了最少四次大屠杀,今年还加税,这你让百姓说他点好,那带点扯淡。 所以你别看朱棣有能力,让文武百官去选,肯定是选朱棣,但是你让百姓去选……那八成还是朱允炆。 所以如果朱允炆这时候蹦出来,民心所向……只能说尚未可知吧。 至少朱棣心里没底,他也不应该有底。 朱高炽倒是有底,他知道自己的爹在民间是个什么风评,这一场连比得必要都没有! “不是爹,这谁有谋逆的心我都能理解,毕竟您和爷爷太像了点,但是老和尚他……他怎么看都不可能吧?” 朱棣直截了当地道:“他可不可能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希望他不可能,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将地图收好,又放到朱棣身前的御案上,行了一礼道:“爹,此事疑点颇多,孩儿现在就去现场调查一番。” 朱棣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道:“你去吧,我睡会。” 说是睡会,说完这句话后朱棣却盯着眼前的笔海发起了呆。 想必他心里比谁都不好受! 朱高炽轻叹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第280章 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活 另一边,慈庆宫中,钟年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红润,但是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同时在他的额头不断地冒着细汗。 张玲珑一边用手帕给他擦着汗,一边阅览着宫里各处送来的折子。 是的,太子妃也要批折子,不过她这算个个例,正常都是皇后干这活,不过奈何这位永乐大帝是个情种,徐妙云死了之后坚决不立新后,太后……好吧,永乐朝没有这一说。 因此这货自然而然地就从天上掉下来,落到了她这太子妃的头上。 那她要批的折子都是什么内容呢? ……当然肯定比皇帝批的奏折要简单得多,但是……也就仅次于其了,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板块,第一个就是整个后宫所有人的一日三餐。 看起来是挺容易的,但是整个后宫有多少人呢?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是个虚数,实际上也就十几个,算上朱高炽的十个八个的,加上父子俩和几个皇子皇孙,皇室成员最少就三十个了。 明朝时期整个皇宫伺候的宫女被控制在一万以内,大多数时候在九千以上! 当然了,这已经是缩减控制过的了,元末时期一般都在两万到三万,之前唐玄宗时期甚至达到了四万多。 说回当下,后宫的宫女约是整个皇宫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差不多三千,太监的数量大致与宫女对等,也是三千……左右,这个不太确定。 六千多人的一日三餐吃什么,这可是个大问题,虽然这些下人是不配什么大鱼大肉的,但是保证他们不饿肚子是最基本的。 而且为了让他们好好干活不生二心,不可能就给他们吃窝窝头就咸菜的,哪怕没有什么荤腥,最起码也得有两个素菜,偶尔有什么喜事还得给人家开恩,不可能一年到头不给人家吃肉。 这是日常,如果碰上逢年过节或者接见外国使臣亦或者大朱父子俩过生日的时候,宴请文武百官乃至外国使臣,这宴席的内容和席位可全都要她来定的! 其次,她的第二块活就是选秀女。 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后宫的宫女平均寿命是比较低的,大概能活到三十多岁的也就五分之三这样子甚至更少,当然也不至于少于一半,但……问题在于超过这个岁数的宫女,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是要被撵回家的。 基本上每年都要赶走一批,那么就需要每年从民间选取秀女填充后宫,这个活基本上要持续半年才能彻底敲定。 如果只是两样,倒也还好,可是架不住还有一个比较费脑子的,那就是打理皇庄。 首先明确一点,所谓税收,是收到国库里面去的,不是收到皇帝手里的。 当然,有些皇帝他不管这个,收上来了就是他的,想咋花就咋花,但是像这样的……一般也没什么好下场,而且还容易被后世骂死。 你别管他管不管这些,至少明君是不可能乱花国库的钱的。 但是不花这个钱,皇帝的钱从哪来?总不能给人家安排那么多工作,这么尊崇的地位,想买点啥还得跟下边人伸手要吧? 虽然说人家也不可能不给你安排,但是这肯定也不像个事,而且时间长了很容易滋生腐败……或者说百分之百会滋生腐败。 那么皇庄应运而生,说白了就是皇家的产业,农工商啥都有,反正就一个原则,给皇帝搞钱,当然,正常情况下这个钱的来路都是很正的,就是和寻常的农夫、工匠、商人一样赚钱,没啥说的。 不正常的情况当然也不少,但是和张玲珑她没关系。 也正是因为和她没关系,所以这皇庄的管理、监督、运营统筹等等这些事务,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地去处理,既要能搞到钱供皇家花,还得保证不影响寻常百姓的生产生活。 毕竟是给皇家干活,皇庄里面当然是有很多人仗着这层关系在里头,在干活的时候经常糟蹋百姓,侵占良田,逼迫百姓干活,或者是搞压价、垄断、缺斤少两等等手段,反正只要上面不知道,被别人发现了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那如何去管好这些人,也算在张玲珑的任务之内。 这样前前后后算下来,张玲珑每天的任务就是管理至少一万多人的生产生活等等事项。 因此她面前的折子也堆得像是一摞小山一样,钟年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在朱棣的武英殿呢。 张玲珑工作得太投入,都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直到钟年开口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呀,你……你,钟先生,你什么时候醒的?” 钟年挠了挠头,“也没多久,就……刚醒,那个,太……嫂嫂,咱这屋里有水吗?” 张玲珑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起身去给钟年倒了一杯水。 钟年很自然地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后就仰头灌了进去,丝毫没觉得拘束。 张玲珑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钟年将杯子放下之后,左右瞅了一眼,找到自己的鞋穿上之后才对着张玲珑拱了拱手道:“嫂嫂,你可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张玲珑怔了怔,旋即出门看了看院子里面日晷,折返回来道:“如果从他们把你送来开始算,应该有四个时辰了,加上他们说你在来之前就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快六个时辰了吧。” 钟年闻言呆滞了一瞬,随即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钟先生你说什么?” “啊,没有,就是有点饿了,咱这儿……有吃的吗?” 张玲珑扯了扯嘴角,起身又去外面大殿的桌子上拿了一盘点心递到钟年面前。 钟年也不含糊,接过来之后一屁股坐在张玲珑工作的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往嘴里面塞。 宫内的点心装盘讲究小巧精致,一盘桂花糕其实也就五小块,底下四块,中间上边又摆着一块。 吃完之后钟年又拿过先前的水杯灌了一口,这才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 然而还没等他再开口说话,一阵“咕咕”声传入了两人的耳朵…… 第281章 我不爱吃海鲜 房间里面就俩人,钟年刚刚才垫了个底,虽然还是饿,但绝对不至于引起肠鸣,那么…… 张玲珑第一时间将脑袋藏在了那一堆折子后面。 钟年不禁哑然,用脚指头都猜得到张玲珑现在的脸色。 但是为了缓解尴尬,钟年还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装作毫不知情地道:“哦对了,嫂嫂,我兄长去哪了?” 说话的同时,钟年去外面又拿了一盘点心,自己吃了一块后,又将盘子放在张玲珑身前的桌子上,同时不露痕迹地喝了口水,就好像是他暂时将盘子放在那里一样。 张玲珑何等聪明,又岂会看不出来,当即强装镇定,“随手”拿起一块糕点,仅仅两口就下了肚…… 虽然但是,其实张玲珑的吃相还是很优雅的,因为就那糕点的个头,钟年一口塞俩…… 一块桂花酥酪下肚之后,张玲珑不急不慢地道: “他去找陛……找老爷子去了,估计这会儿应该在鸡鸣寺那边吧…… 你瞧瞧你惹的祸,一堆人忙前忙后的给你擦屁股!” 钟年皱了皱眉,丝毫内疚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沉声道:“如果我想惹祸的话……算了,嫂嫂到时候会明白的,我帮兄长解决了多少麻烦!” 张玲珑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钟年在说什么,半晌过后,幽幽一叹,道:“王德刚才来了一趟,让你醒了之后去找老爷子,你就赶快去吧,你们这些男人的事,我也懒得掺和。” 钟年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躬身施了一礼,“既如此,嫂嫂,年便先告退了。” 张玲珑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起身。 钟年出了慈庆宫后,直接腾空而起,隐蔽身形后摸到了武英殿上方。 下方殿门外原本应有两列值班太监,此时却空无一人,很明显是都被朱棣调走了。 钟年走近的时候,殿内也只有朱棣和大太监王德。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王德这一次没有站在朱棣身后,而是站在殿下第一根立柱旁。 钟年心下了然,朱棣果然还是那个朱棣! 朱棣原本正支着脑袋搁那打瞌睡,听到有脚步声后抬了抬眼皮,看清是钟年后,又接着睡了。 钟年挠了挠脑袋,左右打量一眼,找到了一把金镶玉的椅子,用五指捏成“龙首”状,运起擒龙功就抓了过来,随后倒坐在上面,双手搭在靠背上垫着下巴,也打起了瞌睡。 一旁垂着脑袋的王德扯了扯嘴角,脑袋又低了几分,同时暗暗寻思着是不是自己也可以站着睡会儿,这样才合群呢? 当然,他肯定是不敢睡的。 大殿内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宁静。 朱棣还寻思着钟年毕竟是年轻人,肯定等不了多久,还是会主动开口的,但是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钟年也没有要睁眼的迹象。 王德都已经偷偷抬了好几下头了。 没办法啊,虽然他早就习惯长时间站着了,但是脖子受不了啊! 别说他受不了,朱棣也有点坐不住了,又看了钟年一眼后,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着酸麻的四肢,一边没好气地道: “臭小子,你赢了,行了吧?还不快起来?” 然而钟年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朱棣给王德使了个眼色,王德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一边小心翼翼地在钟年肩头戳了一下。 “……” 王德咂了咂舌,回头对朱棣说道: “陛下,钟大人他……他好像是睡着了……” 朱棣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也顾不上其他,下了台阶就来到钟年面前,掰了掰他的上下眼皮,钟年依然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这……这臭小子是属猪的吗?不对啊,他不是二十岁吗,永乐元年……洪武三十五年……洪武二十一年……他是洪武二十一年生的吧,好像是属龙的吧?怎么比猪还能睡啊?” 王德摸了摸鼻子,悄悄又退了回去。 完了完了,这朱皇帝的脑子也开始不好使了,我……我还是别瞎掺和了,这俩人搁一块就是冲着我下巴来的! 朱棣扬了好几次手,想要拍醒钟年,最终还是当了回人,背着手就往大殿后面的偏殿走去。 进门之前,朱棣回头对着王德道: “王德,你去外面搬一把椅子,就坐在这盯着他,等他醒了过来告诉朕。” “是,陛下。” 王德应了一声,躬身朝殿外走去。 钟年是真睡着了,没有捉弄朱棣的意思,这一战打得太累了,别看睡了一天,严格来说,他是被渴醒和被饿醒的,精神头并没有完全恢复,正好有这个机会,那还不睡等什么? 最主要是录图书在睡着的时候对于危机也有预警,所以钟年并不怕有人要暗害他,除非张三丰过来给他一剑,那来不及,但……既然自己能出现在这,那那老道估计也好不哪去,这会儿比他强不了多少! 又一个时辰过去,王德眼眶都快裂开了,钟年终于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来。 王德使劲地眨了几下眼,赶忙起身朝着偏殿碎步跑去。 “陛下,钟大人醒了。” 朱棣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榻上看《西游》,这会儿刚有了点睡意,哪成想钟年又醒了。 有那么一瞬间……哦不,好几个瞬间,朱棣是真想掐死这个混小子。 但……带点不切实际。 刚把这念头压下去,出门见到钟年,差点背过气去…… 钟年正靠在御案上吃他的饭! 这会儿也就刚过酉正那么个点(六点多),他早就打好了招呼,让御膳房的人把饭食放到殿门外,然后让王德去取过来,结果他看西游太投入,都忘了这事了。 这下倒好,四个菜让钟年霍霍的就剩一个了,是道酿螃蟹。 看样子,钟年没打算动它了,还在那嗦手里的鸡腿。 朱棣快步上前,语气带点阴阳地道:“哟,这还给我留了一道呢,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呢。” 钟年瞥了他一眼,随手将手中的鸡骨震碎成粉末,这才道:“我不爱吃海鲜。” 第282章 那……还真挺开心! 钟年眼见着朱棣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又摸了摸下巴道:“其实我觉得吧,这个点衙门应该才刚吃饭,我带你的话,应该来得及,不行你去搓一顿呢?” 朱棣只是盯着钟年,并不说话。 “哦~你减肥啊,那拉倒,我自己回去咯,正好我也没吃饱。” 说罢钟年转身就往外走,看得王德一愣一愣的,大太监心说你们两尊大神打架,可千万别牵累我这小卒啊! 朱棣沉默片刻,旋即看了王德一眼,后者急忙将脑袋低下,不敢再看,等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在抬头的时候,早已不见了朱棣的身影。 王德张了张嘴,又不自觉地挠了挠脑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一样,现在他自由了,正好可以去办…… “艾玛,对了,咱家还没吃饭呢,这可是大事!今个儿感情好,不用小跑着去膳房了,钟大人啊钟大人,咱家可真得好好谢谢你呢……” 一边嘀咕着,王德从偏门出了宫殿,迈着轻快的小步子朝着膳房走去。 他好歹是正三品的司礼监大总管,吃饭自然不用和那些小太监一块挤,都是可以直接去尚膳局打饭的…… 虽然但是,他得等那些个贵人们都吃完了才能去,而且还得和二十一世纪的高中生一样小跑着去吃饭,吃饭时间不会超过两盏茶的工夫,吃完之后还得赶快跑回去,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小半个时辰。 有时候皇帝高兴,或者没胃口的时候,也会在御前赏赐一些饭食,但是这种情况一般很少出现。 今个儿大太监可开心了,朱棣一时半会明显回不来,那他完全可以趁着这工夫好好享受享受,什么叫做真正的美食,以前狼吞虎咽的都吃不出来味,今个儿可得好好品鉴品鉴…… 虽然但是,那一碗酿螃蟹就这么被搁在御案上了,王德也不敢动,可怜好好一只螃蟹,被做成了菜不说,还没人“稀罕”吃,这六月份的天啊,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变味了…… 另一边,估摸着大太监都还没走到尚膳局,钟年已经到家了,这还是背着一个人的情况下。 不过嘛…… “你……你……呕……臭小子你……他娘的……就,就不能慢……呕,慢点?啊?你饿死鬼……呕……投胎啊?” 钟年摸了摸鼻子,随即伸手给他拍了拍背,若有所思地道:“咱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嚷嚷着要快点,都快饿死了……” 朱棣刚换了换,一听这话差点又噎死过去。 “你……你……” “这是你进门之后说的第六个‘你’了。” “那还有第七个,你小子再不去搞点吃的,老头子我就要饿死了。” “好好好,我倒要试试看,一顿饭不吃能不能饿死人。” 钟年也是犯浑,似乎跟朱棣斗嘴他有多开心似的……还真挺开心! 就是可怜这半百老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拿这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此时钟年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这都差不多有七点了,县衙应该开饭了才对啊,今个儿这院里咋没人呢? 钟年跑到丫丫和自己的房间去,两女都不在,不过钟年倒是找到了坐在窗前绣团扇的穆姨。 “穆姨,丫丫她们去哪里了?” 穆姨早听到有人进门,抬头正看见钟年的身影,不禁愣了愣神。 钟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穆姨,你怎么了?没睡好么?” 穆姨晃了晃脑袋,脸上带着欣喜说道:“公子,你……你就没事了?” 钟年哑然失笑,“不是,穆姨,你还希望我有事不成?” 穆姨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就是听到丫丫她们说你昏迷不醒,我们都有点担心你,这不下午刚吃过饭,丫丫他们几个就去城东的鸡鸣寺为你祈福去了,看看日头,也该回来了呢。” 钟年的神色变得极其古怪,“穆姨,你……你再说一遍,他们去哪了?” “鸡鸣寺啊,就是……就是那个鸡笼山上的那个,听他们说好像是在应天城的东面,在咱们的……东北面应该是。” 钟年不禁扶了扶脑袋,“那个,穆姨,你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中午剩的几个包子,我热了热,你还没吃饭吧,那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做。” 钟年忙摆了摆手,“不用了,穆姨,那臭老头又来了,一般的餐食估计堵不住他那个碎嘴,这样,我现在去找丫丫他们,不过咱们今晚……吃点啥好呢……” 钟年原本想说吃烧烤的,但是烧烤这个月光朱棣来蹭都蹭了三顿了,没啥吃头了,这大热天的吃火锅又带点神志不清,钟年一时之间也真有些拿不准今晚吃啥。 穆姨提议道:“公子,今天日前市场那边送过来一箱螃蟹,说是什么最早一批上岸的梭子蟹,刚从海边运过来的,要不……” 钟年皱了皱眉,有些谨慎地道:“这是谁送的?”、 穆姨怔了怔,很快便明白过来钟年的顾虑,忙答道:“公子你放心,我也是刚知道,这些螃蟹是老爷跟那渔人早就订下的,给过钱的。” 钟年咦了一声,“我爹他哪来的钱?我知道他有点存款,倒也是能买得起这些螃蟹,但是我没记错的话,他那点钱也就刚好能买下这么多梭子蟹了吧?不过了啊?哪有当爹的这么败家的啊不是!” 穆姨抿了抿唇,强忍住笑意解释道:“老爷用得是公子你的那一箱子珠宝……而且老爷他也不识货,给人家拿得那些珠宝,都能买这么一车螃蟹了……” “啊?不是,这老头子我真就……啧,罢了,让他花去吧,放那也是放着,不过花钱就花钱,白送算个什么事啊?就没人拦他吗?” 穆姨神色古怪地对着钟年道:“我们大多也都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事,谁也不知道老爷是什么时候去找的人家……” 钟年拍了拍脑门,“行叭行叭,买都买了,那今天咱们就吃全蟹宴吧,正好也换换口味,不过……” 钟年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大概也就小半个时辰之前,他还面无表情地对朱棣说:“我不爱吃海鲜。” 第283章 像你这样的坏人一般都没那么容易死 不过钟年转念一想,量那老小子这时候也不会不开眼地再提这个事,他要是真提……那这螃蟹就真的和他没关系了,让他自己走回宫去吃他的酿螃蟹去吧! 不过在此之前,钟年还得先去把丫丫她们找回来! 鸡鸣寺那边现在十分敏感,丫丫他们不知情地情况下冒然过去很容易引起什么误会或者冲突。 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那儿倒还好,但是现在他也不知道是谁守在那,如果是一个不认识自己,或者只认识自己不认识丫丫他们的,比如那大内侍卫之类的人…… 钟年不敢托大,交代一声值班衙役帮忙将螃蟹刷洗干净,并且嘱咐他们等会留下来吃饭之后,钟年再度腾空朝着鸡笼山的方向赶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钟年之前每次都出意外,这一次本来他还寻思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结果偏偏是啥事没有,守在那里负责封锁的是纪纲和张辅。 当然,钟年此前并不认识张辅,先前在山顶上的时候,他也根本没工夫去瞅瞅下面有谁。 就算是瞅,他也未必能注意得到,正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嘛,观众一眼就能看清台上的人是谁,但没有哪个聚光灯下的人会刻意地在人群中找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两人互相行了一礼,钟年这才得知,纪纲为避免众人走郊外遇到之前的刺客,所以特别安排锦衣卫将他们顺着应天府再送回江宁。 钟年谢别两人后,一路沿着应天府的大街寻找,最终在凤台门南方通往江宁县的路上追上了丫丫等人。 一行不过十余人,基本都是钟年的直系亲属包括白淼一小家子,其他两家的旁支都没来。 钟年并没有现身,将周围排查一圈过后,就先行一步赶回县衙了。 全蟹宴这东西,他上辈子也就吃过一回,还是别人安排的,所以有很多东西还要慢慢摸索。 钟年凭借着记忆,写了一份食材清单,交给那两名已经将螃蟹刷洗好的衙役去采买,然后自己则是坐在石桌旁处理起了螃蟹。 这活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麻烦,但是于他而言,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但凡是个练武的,就不可能看得上螃蟹壳这点硬度。 钟年简单数了数,一共不到一百只,一人两个不够,一人一个还多,多的到时候下次吃也难分,还不如一次都做了。 毕竟院里女流就有一半还多,总有些饭量小的,而且像是老一辈的人,估计也不会和孩子抢吃的,应该没啥大问题。 因此钟年唰唰唰一顿操作,将大多数螃蟹的壳全都处理掉,将蟹肉和蟹黄都分好。 如今正值农历六月末尾,如果这个时候有公历的话,差不多在八月上旬到中旬之间。 虽然不是吃螃蟹的最好时候,大概还要等半个月的螃蟹才最肥美,但现在也不差太多,至少钟年手下绝大多数蟹的蟹黄都十分丰满。 当然,那些相对蟹黄比较少的螃蟹里面还有一大部分是公蟹,所以整体来说就这一筐螃蟹,钟腾没有吃亏。 不过想来也是,就算对方原来是个奸商,在这江宁县做买卖,往钟年这里送货,敢动手脚吗? 倒不是说钟年官威大,主要是上一个那么干的人已经被百姓乱棍打死了,钟年拦都拦不住,虽然他也没拦。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丫丫一行人和两名衙役甚至都还没回来,钟年这边就都准备好了。 钟年又起了一口锅,倒了小半锅水,架在院子中央,交代朱棣过来生火之后,又跑去摘了几个瓜,切好之后摆在了盘子上,然后将装蟹肉的盘子全都摆放在石桌边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丫丫一行人刚好走到县衙后门门口。 “娘!我们回来啦……” “公子!” 钟年刚刚回过头去,一道携带着香风的身影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丫丫甚至忘了周围还有十好几号人呢…… “呜呜……公子,你……你吓死我了,我……我差点……以为……” “好啦好啦,我这不没事呢,你可别说了。” 钟年好似是知道丫丫要说什么一样,急忙阻止了他。 丫丫眨了眨眼,随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她刚才差点就要说“我差点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钟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好啦,快点下来吧,别说那么多人看着你,单说你暮瑶姐姐,怕是要吃醋咯。” 钟暮瑶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脸色,但是用脚指头也猜得到。 钟暮瑶跺了跺脚,没搭理他,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所在的院子走去。 钟年眨了眨眼,“不是,你……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 钟暮瑶头也不回地道:“我干嘛要担心你,像你这样的坏人一般都没那么容易死!” 钟年扯了扯嘴角,等到钟暮瑶进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将自己胸口的数十把“刀子”给扒出来。 白淼掩嘴偷笑,来到钟年身边,贱贱地道:“年哥儿,用不用我帮你把院里的搓衣板全都偷走啊?” 钟年瞪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那你去吧,今晚的螃蟹你就不用吃了,你就吃搓衣板行了。” “啊!不是,年哥儿,我这是为了你好啊!这事我比你有经验!” 钟年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道:“我家芸芸什么时候让你跪搓衣板了?要是有我去收拾她,要是没有你今晚就别吃饭了!” 白淼哀嚎一声,“不要啊年哥,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我说的比你有经验,不是我亲身经历过,是……是我姨夫,他传授我的!” 一边说着,白淼还冲着刚刚走进院子的林彦直挤眼睛。 林彦摸了摸鼻子,到底是没有替自己辩解,但是他老婆可不干了。 “喂,小淼,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让你姨夫跪搓衣板了?说不清楚你今晚别吃饭了!” “啊?不是……你们……好啊,你们全都是冲着我今晚的饭来的是吧?” 第284章 既当妹妹又当师姑 钟年耸了耸肩,道:“那也是你自找的呀,和我们可没关系,想吃饭啊?也不是不行,你去给芸芸和白姨道歉,她俩都答应原谅你了你才可以吃饭!” 钟年这话说完, 白淼就松了口气。 钟芸和白姨咋可能真的不让他吃饭呢,也就是逗逗他罢了。 “哎哎哎,不是,你们先别聊了,水开了!” 朱棣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钟年应了一声,也对着众人说道:“好了,你们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今晚吃全蟹宴,那个,娘,你等会去把米饭焖上呗。” 钟母应了一声,带着钟年几个婶娘伯母什么的去后院了。 其实钟腾在家拍老三,钟母本来当不得这“妇女主任”的,但是奈何钟年地位摆在那里。 “对了,今天是什么顺序了?我都给忘了。” 钟暮瑶来到她身边坐下,回答道:“上一轮刚排完,今天刚好是一二三。” 钟年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着朱棣道:“火小一点,菜还没齐,再等等。” 朱棣抽了几根柴,然后满脸好奇地问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几组、一二三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钟年神色古怪地道:“之前没跟你说过吗?” 朱棣茫然地道:“你什么时候说过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钟年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后挠了挠脑袋道:“那你运气还真挺好,你家我郭兄早就知道了。” “不是,什么运气,什么知道,到底什么啊?你搁着跟我俩打哑谜呢?” 钟年耸了耸肩,道:“就是我们家这人这么多,平常吃普通的饭食自不必多说,但是像是吃火锅,吃烧烤的时候,不是特别方便弄很多个锅,包括也不是谁都会烧烤。 一般这个时候就起两口汤锅或者两个烤架,就拿这个火锅来说吧,一口清汤或者骨汤,另一口放辣椒。 这里面还有个顺带着的作用就是,额你像是有的人……比如你儿子就不吃辣,这样方便些。 但是即便这样,一锅最多也就十来个人,一次也不到三十个人,所以需要分成三个组,每组分成两个小组,一组辣锅,一组清汤锅,然后第二个大组也是如此,以此类推,然后拍成次序。 比如今天是一二三,那就是一组先吃,然后二组捞一捞锅底,重新下料,或者不讲究的话就这原本剩下的吃也可以,这个商量着来。 今天虽然不是完全的火锅,但是也类似,所以依旧是采用这种吃法。” 朱棣听了半天,最后神色古怪地道:“所以为什么不多买几口锅呢?用得着费这老劲吗?你这么多螃蟹买得起,买不起两口锅?” 钟年眨了眨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买锅?” 朱棣不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钟年这话毫无逻辑,让他无从回答。 钟年耸了耸肩,“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一开始确实是照着八人一口锅又从冯铁匠那儿添了六口大锅,但……这么说吧,第一次吃,你孙子差点把我家莹莹给烫死。” 朱棣忙起身指着钟年道:“你小子别胡说八道啊,我孙子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就河北拟洗脑了一样,你这都要赖他?” 钟年摸了摸鼻子,“虽然是这样没错哦,但是我说的是事实呀,按理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跟了我一段时间了,也吃过不少次了,应该看明白了才对。 可是让他自己来的时候,他直接一股脑地把所有食材全丢到正沸腾地锅里面,加上他力气又大,这下好,溅出来的热汤隔老远全都泼在了莹莹和几个大人身上。 原本这大热天的穿的衣服就少,那热汤一百多度……额算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是摄氏度,总之有多烫你心里有数。 不过饶是如此,大人们终归还是好一点,我家莹莹可就惨了,整张脸被泼了个正着,当时就疼昏了过去,整张脸都肿了一大圈,我用了好几味天材地宝,养了一个月才给她恢复,到现在看上去还是有点肿!” 说话间,莹莹已经率先洗完手来到钟年身边要钟年抱抱了,朱棣看着眼前女娃娃那张和她身材明显不匹配的小胖脸,再也不吭声了。 就这样的,钟年没把朱瞻基打个半死真是给他面子了。 想到这,朱棣的脸色翻得比翻书还快,一下子就变得十分阴沉,朝着刚洗完手正朝这边走的朱瞻基迎了上去。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突然有些害怕朱棣真给朱瞻基打个半死,虽然朱瞻基要是认真的话,打他五个都有可能,但是这年代哪有孙子打爷爷的?别说这年代没有,除去那种深仇大恨的,搁哪个年代也没有啊!‘’ 果不其然,朱棣一脚踹在茫然地小瞻基屁股上,紧接着把他按在膝盖上,随手抽起一旁的笤帚就往他屁股上招呼。 钟年看着只是打屁股,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就没再管了,毕竟他当初为了两个孩子的和谐,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是自己教的时候没教完全。 但其实这样是有失偏颇的,朱瞻基虽然是无心之举,但是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的,过了那一阵,他又不好去惩罚朱瞻基,因为他还承担着一个老师的责任,不能因为以前的过错拿出来惩罚他。 但是,又必须要有人做这个恶人,让他长长记性,明白冲动的后果。 那朱棣无疑是最适合做这个恶人的。 钟年看了钟莹一眼,笑着安慰道:“莹莹乖,你看,你郭……朱……爷额不是,伯伯……也不对,你……” 钟年刚想说“你郭爷爷替你报仇了,你就别再怪瞻基哥哥了……”但……这不对啊! 钟莹不管怎么论都是和钟年一辈,毕竟同父同母亲兄妹,但是朱瞻基是钟年的徒弟,朱棣又是朱瞻基的爷爷……但……但是莹莹平常都是叫朱瞻基哥哥的,而且朱瞻基这小子很鸡贼地和钟辰、白森哥仨论兄弟。 所以,算起来,朱瞻基得喊钟莹叫师姑,同时钟莹是朱瞻基的妹妹…… 钟年实在是没想到,“贵圈真乱”这个词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 第285章 全蟹宴 “算了算了,你还叫他哥哥就行,我们论我们的,你们论你们的,这不冲突。” 钟年想了想,小孩子什么的没必要太讲究辈分,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是了。 这会儿功夫,朱棣已经打了几十下下去了,钟年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道: “老郭,差不多就行了,再打真出人命了。” 朱棣扭头瞪了他一眼,道:“老子打自己的孙子,用不着你掺和!” 钟年耸了耸肩,随手一挥,朱棣手中的扫帚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它原本的位置上。 只是可怜朱棣猝不及防之下收不住力,整个人顺势向前方摔去,眼看着就要接连与朱瞻基的屁股和地面分别来一次亲密接触,好在钟年及时又分出一缕内力拉住了他。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哼,裤子都没破还出人命,就这两下都扛不住还要他有什么用?要不我打你试试?用这玩意能打死人?” 钟年摸了摸鼻子,“你要想打也行,但是我不保证我不还手啊……” “你……” 朱棣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搭理这个烦人精,但很快,他又注意到了一个盲点,“不对,你等会,你刚才叫我什么?” “老郭啊!”钟年使劲眨了眨眼。 “郭……没事了。” 朱棣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身又踹了朱瞻基一脚,没好气地道:“滚过来吃饭,吃完饭给我去面壁思过一个时辰!” 钟年扯了扯嘴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恰巧这时负责采买蔬菜的两名衙役也回来了,钟年安排他们又从外面搬来两把石凳坐下,自己接过了小推车,将菜送到了厨房去。 是的,毕竟那么多人,钟家买菜都是用推车推的。 而且其实屯常吃的菜的时候,都得好几个人推车去,这次是因为要买的食材只适用于配螃蟹等少数海鲜类食材,所以钟年只让他们买了一次的量。 洗好之后,钟年没让别人插手,亲自“操刀”,将昆布分成碎块,并着一包干紫菜递给丫丫,让她去丢到锅里面,同时嘱咐她记得让朱棣添火。 然后钟年将大葱改刀切成斜段,冬菇对半切两刀,茼蒿去除根部,胡葱也就是洋葱切成半圆。 最难处理的是芦笋,不过那是对于真正操刀的人来说,钟年这个刀……其实就是内力化作的剑气啦。 不过为了避免浪费,钟年将剑气凝聚在指尖,然后轻轻地去掉每一颗芦笋靠近根部的地方,然后削去茎上鳞片,在茎部偏上的地方轻轻划了一圈……“呀,掉咧……问题不大,继续。” 钟年是把皮削完了,但是肉也没剩多少了,钟年一手捡起一块瞅了瞅,然后摸了摸鼻子,索性都收拾到一块去。心道反正也没几个会吃这玩意的,能吃就行了呗,不好看就不好看去吧。 这样想着,钟年将收拾好的菜放到两个干净的篮筐里面拎了出去。 刚刚在石桌边上放下,丫丫就凑了过来,有些奇怪地道:“公子,为什么这次吃火锅不放那什么西红柿啊?” 钟年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螃蟹这东西哪都好,就有一点忒怪,它禁忌特别多,有很多蔬菜都不能和它一起吃,你好比说西红柿吧,西红柿和螃蟹一块吃,能在你体内产出类似砒霜的毒药!” 其实,这一说法并不是那么可信,严格来说,螃蟹体内那点有机砷,就算是又维c的还原,也很难很难生成无机砷,概率只有不到百分之零点一,而且需要二者都有很大的量才有可能,正常情况下吃八百回都不可能中毒一次,但……那是指后世经过严格检测上市的螃蟹。 那样的螃蟹砷含量不会很高,或者说是非常低,根本无法发生有效反应…… 但这个时候哪里来那么多的技术把关,这一筐里面有一半严重砷超标的螃蟹也不是没可能,大量的砷在螃蟹体内就会以氧化物的形式存在,就有被还原的可能,虽然这种情况下,概率也不会很高,可能也就不到二十分之一吧,但足以引起警惕了,至少钟年不想赌。 “除了西红柿,还有咱们自家种的这个灯笼瓜和土豆,它俩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和螃蟹一块吃的时候,可能会让你消化不良……额,也就是可能会让你……便秘啊,或者是打嗝啊,或者是厌食啊这样子。” 朱棣突然打断道:“你等会,西红柿我知道,土豆我也知道,这个什么灯笼瓜又是什么东西?” 钟年怔了怔,旋即指着右边的一个院门道:“在那里头墙角有一块地,你进去就看见了,黄色的,长得和灯笼一样。” 朱棣还真起身去瞅去了。 其实这玩意应该是叫南瓜,但……钟年自己培育出来的,又不是从南边来的,干嘛还要用这个名字呢?反正是他第一个搞出来的,还不是他想叫啥就叫啥?正好还愁不知道怎么给丫丫解释这东西的名字,那不如就叫灯笼瓜,好解释的很,简单易懂。 钟年又说了几种和螃蟹相斥的蔬菜,虽然严格来说影响都不是很大,但是没那个必要主要是。 解释完之后,钟年又取来一簸箕的提前焯透的螃蟹肉,将其倒入锅中,这才盖上盖子。 完事之后钟年再度起身去做酱汁。 因为不是很明确每个人的口味,所以钟年调了三份,分别是:豆瓣蒜泥芝麻酱、香葱芝麻酱、蟹黄蘸酱。钟年分别调了一个大碗,然后端了过去,让众人自己拿着碗根据自己的口味来盛。 完事之后就是等了。 不多时,钟年掀开锅盖,随着一阵白雾弥漫开来,水雾里携带的香气也犹如潮水一般席卷了锅边的每一个人,乃至是整个院里的人。 钟年笑着打趣道:“行了,口水都掉地上了,快吃吧!” 说着,钟年用一个大漏勺将蟹肉捞了出来,在每一个人面前的盘子里面放了一小堆。 “差不多一人一只半,就这点,谁也别挑,不够吃的话还有菜,后面还有米饭,你们想要留着就米饭吃也可以。” 随后钟年便迫不及待地坐下准备开动,然而他筷子刚举起来,就被朱瞻基吓了一跳…… 第286章 你要怪就怪这小子长得太高了 这死孩子一口蟹肉喷了对面的朱棣一脸,然后不断地伸着舌头喊烫,直接站起来去找水,跑得太急又撞上了正在往这边走的钟暮瑶。 朱瞻基的力气何等大,虽然远远比不上钟年他们,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完全就是降维打击,要是自己克制还好,但是猝不及防之下,钟暮瑶直接被撞得往后倒飞而去。 幸亏钟年及时闪身来到她身后轻轻托住了她,同时卸去她身上的力道,急切地问道: “有没有事?伤到哪里没有?” 钟暮瑶揉了揉肚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大碍,过一会就好了。” 钟年脸色一沉,伸出两根手指在钟暮瑶的寸口脉上试了试,确认钟暮瑶只是被朱瞻基的那一下给冲的器官微微有些震荡,没有什么损伤之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钟年轻轻地将钟暮瑶抱起,走进房间里面,将她放到床榻上之后,在手上附着了一层内力,隔着衣服在钟暮瑶的小腹上放巨阙穴的位置轻轻地按压着。 钟暮瑶面色羞红地道:“公子……你……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趁机非礼我?” 无他,盖因这巨阙穴位于胸口下方差不多三指的位置…… 钟年的手刚好能触碰到那两个“馒头”,而且侧掌的接触面还不小…… 钟年轻咳一声,道:“那什么,你好受些了吧?” 钟暮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钟年轻舒一口气。 其实本来也没啥事,这要不是朱瞻基这死孩子,换个同龄的小孩来,估计也就能痒一下了。 钟年突然又笑着道:“说来也是,你要怪就怪这小子长得太高了,他要是和阿辰那么矮,我不就不用按那里了?” 钟暮瑶没搭话,白了他一眼,扭头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是正在品尝螃蟹的众人以及——打人的朱棣和挨打的朱瞻基。 钟年头一次这么赞成打孩子的,他前世最讨厌打孩子的行为,看见有家长打孩子他都会下意识地看不起人家。 当然,他现在其实也很反对打孩子的行为,因此哪怕是到这个地步,他也没打算真的动手打朱瞻基,哪怕在这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年代。 其实他如果要教训朱瞻基,没有人能说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认可这种行为,在他的世界观当中,大人打孩子是一种什么行为呢?哎,就是一种仗着自己早出生个几十年就肆意欺辱弱小的流氓行为。 因为这种人他们欺负不了别人,欺负不了比自己强大的人,他们十分弱小,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就像是爬虫一样,一点出息都没有,只能也只配打自己的孩子出气。 除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人会让他们打,他们不敢、不能,也打不过任何人。 这样的人简称社会败类。 这就是钟年对于假借爱之名行苟且之事掩盖自己龌龊的所谓家长的人的认识。 当然,他今天依然赞成朱棣打朱瞻基。 因为……这涉及到了钟暮瑶。 钟年的世界观是这样,但……如果涉及到他爱的人,那么不好意思,什么狗屁三观,先丢一边去。 其实这样的三观是很畸形的,很不稳定的,想要不出问题的话,必须要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这个人是对的人,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至少钟年觉得,钟暮瑶是一个值得他这样做的好姑娘,丫丫也是,这就够了。 这下朱棣没用笤帚,也许是担心钟年再给他整飞了,因此直接就上“手”了,就是那个外面包皮肤里面填血肉的手。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钟年没有去帮忙的打算。 朱瞻基现在的身体强度,别说是用手了,就是打板子,没有三十板子也不会见血的,何况现在穿着裤子还是朱棣用手打的,没个三五百下不带见伤的。 真要是打那么多下,说实话,朱棣的手是最先废掉的。 不过有些出乎钟年意料的是,朱棣还真打了二百多下才收手,开始使劲的吹。 他本来以为普通人最多打个百八十下就得手疼了,却是忘了这位可是马上天子,造反出身,这身子骨是普通人能比? 眼见着朱瞻基还能爬起来,朱棣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动手,又被人给阻止了。 这次倒不是钟年,而是钟暮瑶。 “郭世伯,别打了,我没事,瞻基他也是因为被烫到了才如此莽撞的,您还是先赶快看看他的舌头有没有被烫伤吧。” 朱棣这才缓缓将扬起来的手放下,语气里面带些歉意的隔着窗对钟暮瑶道: “姑娘,不管怎么说还是他有错在先,他这时候小,打他一顿能让他长点记性,要是以后大了还如此鲁莽,那可就真的改不过来了。” 钟暮瑶微微颔首,却不知道再怎么接这个话,钟年走出房门说道:“老郭,今天就到这吧,我想,瞻基应该也长记性了,对吧?” 最后这句话,钟年是对着朱瞻基说的。 小瞻基点脑袋的频率的跟小鸡啄米一样,一边点头一边还用哀求的语气对着钟暮瑶道: “师娘,弟子知道错了,弟子保证以后绝对不再这么鲁莽了,做事之前一定先过一遍脑子……” 钟年倚着门框,用余光扫了钟暮瑶一眼,发现这小妮子现在正满脸发春,都快红透了。 当然,和别的没关系,主要还是那一声“师娘”! 钟年突然脸色一变,似是想起什么事了一样,也不管朱瞻基了,拉起朱棣就往外走。 朱棣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哎哎,你小子干嘛?你不让我打孩子也就算了,饭都不让吃了?” 钟年也不回答,就那么拉着他从后门往外走。 出了后门,钟年带着他来到一家茶楼,找了个雅间,要了两壶茶之后,嘱咐小二将门带好,又用内力做好隔音,这才道: “有个事一直忘了和你说了,我也是刚想起来,暮瑶的身份你应该调查过吧?” 钟年这么一问,朱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你说的是那个前中书舍人钟彦的事吧,啧,不算难办,但……” 第287章 现在,该我喝茶了吧? 朱棣摊了摊手,“总得有个理由吧?” 钟年不由得有些沉默,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出声。 看似只是一次普通的平反,但是如果朱棣那么做了,那可就是否定他爹了。 当然,这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随着时代发展,有些东西必然是要被淘汰的,何况这本就是一桩冤假错案。 想到这里,钟年又忍不住道:“蓝玉一案疑点重重,本就是你爹……为了给建文铺平道路而一手构造的冤案,本来早晚也是要平反的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钟年是知道的,此后大明两百多年,十四位帝王也没人给蓝玉平反,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也许朱棣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把这个锅扛下来呢? 朱棣看了钟年一眼,垂眸道:“其实如果蓝玉从头到脚真的都是被冤枉的,那还好说,但是……他是真的有不少僭越的行为在前。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定了就定了,我现在再改,那他这些行为怎么解释?就说我突然想明白了?还是能去乱葬岗调查明白了?” 钟年一怔,纳闷地道:“蓝玉他不就是嚣张跋扈了一些,也没什么实质上的行为吧?他私藏剑甲了?还是豢养私兵了?”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没干过?” “啊?那不都是懿文太子编造的借口嘛?” “住口!” 朱棣猛地一拍桌子,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钟年怎么说他无所谓,毕竟都朋友,怎么说他爹也无所谓,毕竟他爹是真的都干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但是钟年说他大哥朱标,那是绝对不行的! 哪怕他现在一个人,哪怕加上周围保护的锦衣卫也不够钟年两根指头打的,他还是要说,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最主要是他相信他的大哥也不会做出那种“莫须有”的事情来! 钟年摇了摇头,“你别那么激动嘛,我的意思是,你要知道,当初朝廷对外宣布的可是蓝玉私藏了四千副甲胄,你觉得这可能吗?你能说这里面没有夸大的成分?” “啊……你说这个啊,那……那也许,大概,可能,好像……是有吧……” “那不就结了,再说了,实在不行,蓝玉爱咋咋地我也懒得管,就给这案子里面牵连的这些几乎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人平反也不行吗? 我可是调查过,当年蓝玉平定西南之后,我这位叔父就是给他上了一道请功的折子,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其他的联系,结果过了四年就把这事拿出来给他定罪,还牵连三族,你瞅瞅这办的什么事啊? 你不让我说懿文太子那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那这事你给个解释呗?嗯?” 朱棣瞬间就不吭声了,也许是他也觉得这事办的不太地道,摸了半天下巴之后道:“但是都过去十多年了,现在拿不出证据来,空口一句话就给当年的卷宗否定了,这里面牵扯的人可不少,怕是会有不小阻力啊……” 当年可有不少人都是靠着检举蓝玉同党混上了个一官半职的,虽然京官被他在靖难当天弄死了一大半,但是地方官还是有很多的。 钟年打量了他半天,看得朱棣都有些发毛。 “不是你愁什么呢?茶都凉了,你倒是尝一口啊,怎么这么浪费呢!” 但很显然,朱棣的话题转移并没有起效果,钟年叹了口气,颇有些伤感地道: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三十年前跟随魏国公北伐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明燕王再也回不来了,现在应该叫你老谋深算的永乐大帝了对嘛?” 朱棣咽了口唾沫,失神地望着桌面。 钟年轻笑一声,道:“现在,该我喝茶了吧?” 说着,钟年也懒得用茶杯,指尖一划,一道茶水柱犹如黄河之水自天上而来,在空中画了个优美的弧线之后精准地落到了钟年嘴里。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起身对朱棣道:“你要实在是办不了就算了,我自己去办。” 朱棣这才回过神来,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垂眸道:“罢了罢了,反正我已经是个万古不易的贼了,多添上这么一笔也无伤大雅,后世子孙即便再不耻于我,也须得留三分敬意,哎……我这张老脸啊,当不得得被你霍霍干净了。” “嘿,脸上干净还不好么,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替你赎罪呢,你信不信,你要是能为蓝玉案里面所有无辜之人,平反,说不定连你这个贼的称号也能去了呢?” 朱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话说,你小子也是读书人,你难道不知道读书人那张嘴嘛?” 钟年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句,“人家起码还给你安个太宗的庙号呢……” “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真的能拉下脸来把这件事办了,明太宗的庙号非你莫属!” 朱棣呼吸一窒,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这样的人,要是成了太宗,天底下的读书人怕不是都要自刎谢罪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高梁河车神那样的都能是太宗,何况是你呢?你不能总拿唐太宗比啊,真要是论文治武功民生,古往今来赶得上他李二凤的又有几个?你说你何必呢……” “停停停,什么高粱河……什么李二凤……你这都什么名字啊?” “高粱河你都不知道?啧,宋辽高梁河之战知不知道?” 朱棣摸了摸下巴道:“照你这么一说,赵二确实配不上太宗这二字,但是什么高梁河车神是什么意思?” 钟年神色古怪地道:“高粱河大败之后,宋军军阵乱作一团,将士争相逃命,溃不成军,而赵二大腿中箭,已经来不及去寻找其他将领,近臣无奈之下,给他找了一辆驴车,让他逃命…… 然后……然后他用一宿就从幽州跑到了涿州,大概是……用现在话说,就是一百二十多里地,这还不算完,他又用一天时间从涿州跑到金台屯,也就是差不多今天的河北易州那一块,差不多……又是一百四十多里这样子。” 第288章 妈妈,晚安 钟年还没说完朱棣就嘁了一声,“就这啊?不是,一夜一百多里都算快?你脑子被驴踢了?那是骑得驴车吧……不对,驴车没那么快,还是马车……” “诶,你还真猜错了,还就是驴车!” “我就……驴……啊?不是,驴车?一夜一百二十里?他……他打娘胎里就开始骑驴吗?” 钟年白了他一眼,“赵二别说打小骑驴了,他之前骑没骑过都是另说,所以我说他是天生的车神啊!” 朱棣眨了眨眼,神色古怪地道:“我突然觉得这个庙号也不是那么好了呢……” “那倒不至于,有李二凤在那顶着呢,加上汉文帝的庙号也是太宗,哦,还有个你,永乐大帝,大明太宗文皇帝朱棣……” “臭小子!你就那么盼着我死啊?” 钟年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就觉得挺应景的,没注意,哎呀,反正早晚都是嘛……” “先不说是不是的问题,就算是,我还活着呢!哪有给活人镶庙号的?” 钟年默默提了一嘴,“我刚才不光说了庙号,还说了谥号……” 朱棣这才注意到钟年说的是太宗“文”皇帝…… “哎,说话就说话你别摔东西啊,摔坏了要赔的!” 钟年一边说着,一边眼疾手快地将朱棣抛来的茶杯和茶壶都接住,最后又用脚接住一张矮桌。 “你也不行啊!就这?” 钟年一边将手中的物件重新放好,一边摆出了一个贱贱的表情。 朱棣脸色阴沉地盯着他,良久之后,深吸一口气,“你小子快点给我解释解释这李二凤又是什么意思?唐太宗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个名号了?” 钟年摸了摸下巴,缓缓开口道:“李世民不是有一篇《威凤赋》嘛,他在这里面自比为凤凰,加上他在家里面排行老二,所以叫他李二凤…… 不过嘛,你也可以理解为,李世民在古往今来所有的帝王中可排到第二名,按照神兽当中一龙二凤的排名,第一名又刚好是祖龙嬴政,所以嘛,从这个角度来讲,他也得叫二凤。” 朱棣若有所思地道:“看不出来,你对唐太宗的评价还蛮高的嘛,不过……你小子天天没事就研究这些东西?” 钟年耸了耸肩,“那莫得办法,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时间多,啧,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卷啊?” 朱棣睁眉怒目道:“我把国家给你管一天你试试?你以为我想啊?” 钟年战略性后仰了一下,“不是,你说话就说话,别吃人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食人族的呢……” 朱棣冷哼一声,颇有些痛心疾首地道:“如果这天地下的读书人都和你一样,咱的大明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哼!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 钟年眯了眯眼,旋即骇然地道:“你等会!你没觉得你最后这句话这么熟悉吗?四个月前你几乎说过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朱棣茫然地回忆了一下,表情同样变得十分精彩。 “哼!还不是你这小子太可恨!这么多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哎对,这句也有!哎不是我说你这是失忆了吗?脑子退化了?” 朱棣彻底麻了,眼看着又要摔东西,钟年先行一步离开了茶楼。 朱棣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缓缓陷入了沉思…… “公子,你刚才和郭世伯去哪里了呀?”丫丫好奇地问道。 钟年摆了摆手道:“没去哪,快吃饭吧……嗯?我饭呢?靠!是不是又被瞻基那小子给吃了?” 朱瞻基闻言顿时一蹦老高,“师父!我没有!你怎么可以冤枉好人呢!” 丫丫也道:“公子,这回你真是误会瞻基了,你的饭是被张道长给顺走了……” “张……靠!” 钟年仰天长啸:“臭老道!你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院内众人无不掩嘴偷笑,只有钟母默默地端着一碗蟹肉来到钟年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儿啊,可不能这么说啊,那张道长此举虽有失偏颇,但人家毕竟是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他把你背回来,你现在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何况就是一碗饭而已,正好娘不爱吃螃蟹,这给你吃吧。” 说吧,钟母将手中的碗递到了钟年身前。 钟年忙摆手道:“不用了娘,您吃吧,还有的是呢,本来就多的,我后面和他们一块吃就是了。” 说罢钟年像是害怕钟母拒绝似的,跑回厨房,又端了一大盘蟹肉出来。 钟母这才作罢,又回到原位去。 钟年将蟹肉放下后,眼神呆滞地坐了一会儿,一直到朱棣在他身边坐下,他才回过神来。 “你吃了没?” “嗯……嗯?嗯,吃了。” 钟年轻轻点了点头,一转身才注意到钟母一直没有走,坐在那静静地看着自己。 钟年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但还是起身帮众人分了蟹肉,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钟母一直看着钟年将螃蟹吃完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屋去了。 钟年再次陷入呆滞,以一个半蹲的姿势坐在马扎上,静静地望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汤锅出神。 朱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他都没反应。 眼见着月上枝头,朱棣也有些着急了,就在他打算直接动手的时候,钟年却不知发了什么神经,从地上跳起之后,十八步并做两步地回到自己房间。 然后又以一个近乎瞬移的姿势闪到了房顶上面,但见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样式怪异的琴。 朱棣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所以,但那边钟年已经调好了音。 钟年并没有跟着伴唱,只是轻弹,但其实即便他唱出来,在场众人当中也不会有人识得这一曲《烛光里的妈妈》。 这一首曲子本就缓慢,钟年却弹了一遍又一遍,听得人直想倒头就睡。 众人当然无法凭借着他们并不熟悉的琴音听得出来这曲子里面表达的母爱,但……那种轻柔、温馨的感觉却是实打实的——就好像是他们小时候母亲抚摸着他们的脑袋哄着他们睡觉一样……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钟年轻轻放下手指,扣了扣琴板,待到最后一缕余音也散去之后,钟年轻轻呼了一声: “妈妈,晚安……” 第289章 优劣对比,山雨欲来 等到钟年从房顶下来的时候,朱棣已经拄着石桌睡了过去。 钟年从房间给他拿了一床毯子盖上,然后自己斜靠在躺椅上,眼神呆滞地望着远方的那一轮残月。 如今已是六月的末尾,能看到的只剩下一道黄色的边弧了。 他……想妈妈了,不过,并不是现在这一个,而是前世的那一个…… 钟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去,但即便可以,他也不能回去了,他必须要对这儿的人负责,尤其是钟暮瑶和丫丫,也包括他现在的母亲和父亲等等……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为思念那个生他养他的母亲。 唯一令他感到有些慰藉的是,他还有一个哥哥,并且他嫂子对他母亲也很好,倒是不需要他操心,何况他在那一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现在就算回去,怕是也会把人给吓死。 钟年想到这里,也明白没有想下去的必要了,晃了晃脑袋,双眼缓缓聚焦,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也是他过来之后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张三丰! 尽管这一次算是打了个平手,但是靠的也是钟年最后那一下出其不意的爆发以及张中等人的救援。 按照朱棣的说法,那老道也有帮手,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徒弟之类的。 如果,如果说这老道真的有七个徒弟……下次一块带来……钟年都不敢想那个后果。 他这边能用的人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张辅明显还不够格,纪纲也就是摸到二流门槛,真正算得上二流高手的就只有俩,哪怕退一步讲,他就算能和张三丰打个平手,剩下的人也不够人家平推的! 到时候如果想胜,恐怕就只有调大兵出动了,即便这样,也很难保证把所有人都留下。 但这边他一死,那张三丰再想实现他的所谓“梦想”,怕是再没人能拦得住了。 钟年习惯性地在地上画了一个方框,又画了几道横线,捡起几块石头,将他当前的牌全都用内力刻写下来,然后写下张三丰手里的牌,两下做了一个对比。 他先是将均势部分丢掉,然后将剩下的石头依次摆放在横线上,朱棣这边占优势的就放在偏左一边,然后将左边的线都划掉,石头以及石头右边的一条线就代表着朱棣在这一方面的优势力度。 朱允炆那边则同理。 那么双方的优劣对比就很明了了。 第一点,双方顶尖实力的比拼,这一点上很明显,张三丰一方完胜。 第二点,双方兵力比拼。实际上,如果不是要考虑到张三丰对朱棣性命的直接威胁,都根本不需要钟年出手,大兵压境之下,任何江湖高手都要饮恨当场。 钟年作为有系统加持的bug存在,如果是密集的步兵团,钟年全力出手之下,可换掉足足一万人,毕竟人挤人站在一块的话,一道剑气全砍了,和十个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但……如果说像是轻骑兵那样整个分散开来,钟年估计自己耗尽内力,也就能换掉三千人,甚至还不行。 因为一剑破万和一剑数十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那么很明显,朱棣这边的兵力占据压倒性优势,先不说云南那边,沐家未必愿意响应朱允炆,即便是他们真的反了,兵力上也不会超过十万。 兵力方面,朱棣一方完胜。 第三点,双方将领比拼,这个没啥好说的,依旧是朱棣一方完胜,即便是少了姚广孝这个谋士,剩下的将领也不是那边只有沐家兄弟四个人比得过的。 当然,这就有涉及到双方的第四点比拼: 民心。 俗话说,得民心者的天下,钟年早就从全方面论述过,在这一点上,朱允炆是略胜一筹的。 毕竟朱棣就算再不那么嗜杀,绝大多数事迹都是后人给编造的,但是有那么四五场大屠杀是实打实摆在那里的,朱棣自己也都承认了,再加上这两年又加征粮食为北伐做准备,虽然幅度不大,但是还是有影响。 既如此,再加上一些心怀不轨的试图混个从龙之功的人心思开始活络,第二、三点上的差距倒也会缩小一些。 但是很明显,将领上的优势和民心上的优势是没法比的,因此,这三点下来,大致是一个势均力敌的状态,朱棣略胜一筹。 两筹吧,毕竟还有粮食优势,但是这两筹显然比不上两边顶尖战力的对碰。 要知道,不算张三丰和他的弟子,武当的三代弟子有多少还是个未知数呢! emmmm不对,钟年暗自思忖,武当三代弟子这时候都得八九十岁了吧,现在的年轻一代都应该是六代弟子乃至七代了。 二代三代应该都死绝了才对,或者说这些个是老道士新收的弟子。 毕竟正常人哪有能活一百二的啊,这老道可都是一百六的人了。 这样算起来……“靠!打个集贸啊!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人了,这差得哪是一星半点啊?” 钟年都不敢想下去了,这太可怕了! “哎哎,别睡了,出大事了!” 钟年“大声”地将朱棣给叫醒过来。 当然,其实是摇醒的,毕竟其他人都睡了,钟年不可能真的太大声。 朱棣这下倒是没有恼羞成怒地骂人,而是眼含深意地道:“虽然我不认识那什么琴,也不是很懂那曲子,但是我从你的眼睛里面看出了思念,可你父母爱人什么的都在身边,你莫不是……想家了?” 钟年神色怔了怔,木讷地摇了摇头。 朱棣咦了一声,“那还真奇了怪了,还有什么能让你小子如此记挂的?” 钟年嗐了一声道:“先别想那个了,咱们现在的局面带点危险……” 钟年旋即将自己刚才的发现从头到尾给朱棣讲述了一遍。 起先朱棣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钟年给他开始罗列自己这边的顶尖战力。 “能和那臭老道交手的不用想就我一个,然后张道长……能对上他手下一个徒弟,差不多是他那边的三四号战力这样子,你宫里那位也是一样的道理,差不多的水平都,我猜,他那边应该还有最少一位仅次于我和那臭老道的高手,当然也可能没有,但我们现在只能算他有……” 第290章 一帮和尚能有多大本事? “单单这一个人我们这边就没人应付得了,更何况那老道的徒弟哪怕一人只收一个徒弟,传了六七代下来,哪怕四五代,也是数十号人啊! 你想想,这些人我们怎么应对,靠锦衣卫拿人命硬填吗?是,那也不是不行,如果他们恋战的话,以他们目前的水平,必然是刚不住数十名锦衣卫合击的,但……但如果他们全都冲着你来呢?我很想知道,你该怎么活呢?” 朱棣正了正身子,满脸不屑地道:“就算如此,你可别忘了不是谁都和你轻功那么好的,朕……我只需在皇宫外布下最多三个千户所的锦衣卫,这些人便是插翅也不可能飞的进去,至于那张真……臭道士,那不是还有你么。” 朱棣说罢还瞥了他一眼。 钟年十分无语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有个前提,你这辈子不出宫了?” 朱棣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地道:“那你有何好办法?” 钟年看了他一会,旋即缓缓吐出三个字:“找外援。” “找……啊?不是,外援……你小子有帮手你不早说啊?” 钟年摸了摸鼻子,“话别说太早,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得先走一趟再说。” 看表情就知道,朱棣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你不知道你……你上哪找去?” 钟年若有所思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缓缓:“少林……和西域。” 当然,钟年其实并没抱多大希望,因为先前发生的一切种种已经足够证明,这个世界并不是所谓倚天的世界,只是一个和倚天时间线差不多吻合的另一个武侠世界。 或者说也不能称之为武侠,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江湖,只是有着不少隐士高人,如果非要说的话,和中国传统历史的记载更为贴近一些。 毕竟在传统历史当中,也有葛洪、张三丰、鬼谷子这一类人的存在,而在这个世界,像是这样的高人也并不多见。 至于纪纲、张辅这一类的,虽说也身负内力,但是终究还是在人类的范畴内,并且也不会运用内力,他们的内力就只是强身健体,大幅度增强自己的体能,但也仅此而已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似乎真的是一个与传统历史相通的平行世界,或者说干脆就是原本的世界。 既如此,那想要按照《倚天》去找人显然是不太现实,但……至少有一点给钟年提供了方向。 那就是如果这个世界还有能和武当抗衡的势力,那么就只有两个地方:少林和西域。 钟年此前打听过,少林寺是有高手的,只不过市井小民口里的这个高手有多高,那还不好说,但至少是一个尝试的方向。 朱棣闻言皱了皱眉,道:“少林?少林寺?一帮和尚能有多大本事?” 钟年摇了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曾经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天下武学,尽出少林……当然,这话肯定是吹出来的,但是俗话说,吹牛也得有个底稿吧,最起码可以说明少林寺的武学造诣应当是很高的。 具体有多高,那不好说,肯定没有吹得那么玄乎,但是起码也是个方向,如果少林寺真的有高手,且能为我们所用的话,自然也是一大助力,因此我打算亲自跑一趟河南!” 朱棣有些担忧地道:“你要是走了……怕是再没有人能拦住他们了……” 钟年闻言也是有些头疼,他这一去,如果找到了人还好,找不到的话就只能跑一趟西域了,可哪怕只是去一趟少林,等到说服人家在赶回来最少也要两天。 如果去西域的话,可能要半月还多。 哪怕是两天,也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他要是不在,剩下的人对上哪怕重伤的张三丰,也就是一只老鼠碰上断了一条腿的狸花猫。 无非是能多跑一会,像是张中这样的还能逃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这活他还没法让张中替他跑! “佛教和道教虽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并存,但是两家私下里面的关系是啥样谁都清楚,张中去了估计直接就让撵出来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能进去喝杯茶,至于什么拉拢连想都不需要想!” 朱棣闻言也是沉默了,他身为帝国的统治者,自然明白这两大宗教明面暗地里两下的较量,虽然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是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 但朱棣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地道:“看在我的面子上,少林那边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高手,应该不会不帮吧?” 因为朱元璋和姚广孝两个人的关系,朱棣对于佛教还是非常推崇的,虽然他自己不信佛,但是还是给予了佛门中人极大地便利,也经常出钱帮忙修缮寺庙等等,少林自诩佛门正派,那么必然要接下朱棣这块恩情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张中他毕竟是一个道士,你让他去传这话,未免让人家少林觉得咱们敷衍他们。” 朱棣摆了摆手道:“这简单,让他别穿道袍不就行了?就算他不爱剃头发,扮不成和尚,以普通人的身份想必人家也不会拦着他不让他进。” 钟年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给他一道旨意,不然估计不会有人信他。” 朱棣大手一挥道:“这个好办,明天我让人给你送来,你转交给他就是。” 钟年突然神色古怪地道:“你要不先想想自己怎么回去呢?” 朱棣丝毫不慌地道:“这事你问我?啧,我看啊,不太——合适吧!” …… “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跑去蹭饭的,还得让我包接包送!什么人呢!” 还没出大殿,钟年就开始鼓囊,听得王德一愣一愣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困的,毕竟谁能寻思朱棣三更半夜又突然回来了,一个完整的觉都不让睡! 睡到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了,脑子能会转吗? 朱棣呵呵笑了半天,这才让王德准备好笔墨,当即写了一道密诏。 “明天去把这个送给哪个臭小子,记住,一定要快,尽量在明日巳时之前!” 第291章 我说我猜的,你信不信? 也不怪乎朱棣会如此着急,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钟年有求于张中,也就没再跟他计较之前螃蟹的事,在一家酒楼找到他之后,钟年不光替他把账结了,还给他又多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和他碰了一杯…… 给人老道吓得不轻。 “不是,你……你是不是让那老道士给夺舍了啊?还是发烧了?吃错药了?脑子被驴踢了?这我跟你说有病咱得去治啊,你这要是放久了……” “砰!” 钟年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掌将一旁的一根凳子给拍得粉碎,“你有完没完!” 张中撇了撇嘴,“实话实说而已,你要不是被夺舍了,能对我这么好?” 钟年深吸一口气,仰了仰头,有些疲惫地道:“有个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这边我走不开,只能你去,而且这件事关乎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张中闻言也变了变脸色,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弓着身子敲打着桌面,沉声问道: “你是不是想让我去帮你找帮手?” 钟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张中心有余悸地道:“上次那怪物的那个帮手只是一掌就能将我打退,虽然不至于伤到我,但是明显人家武艺在我之上…… 我都对付不了,就别说那阉人了,他比我还次呢。” 张中顿了顿,又道:“不过上次如果不是他在后面,估计那人会趁机跟我动手,击败我之后再杀了你,那我估计也是拦不住的,也得亏有他在,虽然实力有限,但是那人也要提防那老怪物被他偷袭,他不敢托大,这才一击之后立即退走,不然呐,估计你那天就和那老怪物同归于尽了。” 钟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人同样身穿道袍,估计是他武当派的弟子,至于是几代就不好说了,但是我估计决计不止他一个。 一个我们都对付不了,别说来的更多了!所以我猜,你现在应该迫切地想要找几个帮手,哦不,可能是十几个乃至几十个。” 钟年微微摇了摇头,“几十个用不到,你这个水平的,再来十个,比你弱一点的,再来十几个,也就绰绰有余了,毕竟再弱一点的三流货色,让那些锦衣卫合击也就够了,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张中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为难地道:“比我弱一点的,我能给你找来两个,在终南山那边有我两个师弟,还有他们俩的徒弟现在应该也有个差不多了,剩下的嘛……” 钟年突然嘀咕道:“终南山……终南……全真教!对了,你……你是不是出自全真教门下?” 张中摸了摸下巴道:“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太大问题,早些年我的确在终南山修道,后来入了明教,战事结束之后嘛……我现在算不算中全真门人呢,我也算不清楚。” 钟年又迫切地问道:“那全真教内有没有一种叫做天罡北斗阵的阵法?” 张中面露骇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你之前去过终南山?你上次去应该来不及吧?” 张中说的是钟年上次拿终南山中的道士和道藏来威胁张中现身的事情。 钟年摇了摇头,道:“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想问你,现在全真教中有多少人会这个阵法?” 张中思索片刻后道:“估计啊,没几个,应该不超过五个吧。” “五……那和没有没啥区别。”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虽然天罡北斗阵需要七个人才能发挥威力,但是五个人也不是完全不行,至少如果是你占据天权位置的话……我这么说吧,就那老怪物那样的,配上我们这样水平的甚至还弱一点的六个人,就最少够打他两个的。” 但是钟年闻言却并没有表现出半分喜色。 “不是,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钟年挠了挠脑袋,颓然地道:“如果只有这个威力的话……还不够。” “这还不够?不是,你还想怎样啊?就你们那天对战造成的声势,我这个实力的估计挨一下都非死即伤,现在我们六个能顶上他一个甚至还多这就已经很厉害了好嘛?” 钟年摇头苦笑道:“你以为那老道士就没有阵法嘛,他还有一招真武七截阵,每两个人就能提升一倍的威力,如果七人使用,能够抗衡六十四名同水平的高手,这还打个集贸啊……” “不是你……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不是你小子有一点我就很看不明白,你满打满算才二十岁,武艺逆天也就算了,你上哪知道这么多秘密的?” 钟年摸了摸鼻子,试探性地道:“我说我猜的,我也不确定有没有,你信不信?” 张中一脸“你看我像傻子嘛”的表情看着钟年。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道:“这个你就别管了,三言两语我跟你说不清楚,而且也不光是你那边,我这里也有两个地方需要你走一趟,一个是河南的少林寺,听说那边有几名高僧实力不俗,另外嘛…… 就是这明教了,你老实交代,明教现在到底还有多少残存势力?五散人还有几个活着的?” 钟年凑近了些问道。 张中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没猜错,明教当中也的确有不少是身负武艺的江湖人士,只不过在抗元大业完成之后,在教主的吩咐下,我们都四散开来…… 但是我们真的没有五散人,以前应该有,但是我那个时候,教中三人便只有三人,分别是彭和尚彭国玉,我,还有……你先猜猜是谁,我总感觉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钟年试探性地道:“周颠?” 张中茫然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钟年又道:“那……是冷面先生冷谦?” 张中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连这都知道?那人的确是叫冷谦,不过这冷面先生一说我倒是没听过,想来是这后来几十年别人给镶的……” 第292章 说不通的话,我就过去一趟 钟年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冷面先生的年龄得比你小上不少,甚至还在大明朝做过官,对吧?” 听到这话,张中反倒并不觉得惊讶了。 “哦,原来你是这么知道他的啊……等会!那……不对啊!那要是这样,你怎么知道他是明教散人的?” 钟年神秘一笑,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钟年这当然是一句装逼用语,但他没想到还真就给张中唬住了! 主要是钟年这人身上的传奇太多了,哪一项拿出来都不太像普通人能做到的,知道的不传之秘又这么多,很难不让人将他和天上的仙人挂上钩。 “行了行了,不用摆那死出,我是人,不是神仙,看给你吓得……” 张中依旧警惕地看着他,明摆着不会再信他这话。 钟年耸了耸肩,从怀里掏出圣旨递了过去,道:“这事宜早不宜迟,你即刻就动身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易容一下!” 说罢钟年掏出“千面”面具,“你戴上这个面具,再穿厚实点,手上戴副手套,把你那满是老年斑的手遮一下,应该问题不大,你等会从西门出去,那儿已经有人给你备好了飞鱼服和绣春刀,你此去便扮作一个锦衣卫即可。 想来,这少林寺自诩名门正宗,国家有难,想必他们是不会不管的,就算他们不管皇家的私事,想必他们如果还有良知,也不会希望战争重启,生灵涂炭的……他们如果实在是不来的,那么此间事了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张中闻言耸然一惊,“你……你确定?你可想清楚了,一个少林寺事小,可是稍有不慎,便会得罪整个佛门啊!” 钟年微微一笑,“别着急嘛,人家也未必不肯帮忙,你先去了再说,反正要是说通了,你就领着他们回来,要是说不通,那我就过去一趟。” 张中扯了扯嘴角,没再言语,自信询问了钟年这面具的用法,又戴在脸上试了试,这才收起来揣在怀里,旋即便起身离开了这座酒楼。 当然,就这一会儿工夫,桌子上的各式山珍海味已经被消灭了大半。 要不说呢,这老小子也就武功差了点,不然活脱脱洪七公的嫡系继承人。 钟年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要了一壶四方酒馆来的雪碧,将剩下的菜都吃了个干净,这才结账出门…… 回到县衙之后,钟年先是给了钟母和丫丫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钟暮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干呕…… “暮瑶,你……你怎么了?” 钟年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钟暮瑶倒也没有隐瞒,只不过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早上起来就这样了,刚才喝了几口水,缓了缓,现在还是有点难受,不过已经轻了许多了。” 钟年还是不放心,伸手搭在钟暮瑶的手腕处轻轻按了按,微微闭眼感受了一下,旋即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钟年不敢托大,又引着一缕内力探了探,这才确定下来。 “暮瑶,你……额,我,就,你……你好像是有了……” “嗯哼?有什么啦?” 钟年压制住激动地心情,坐在床边搂住了她,轻声道: “你摸摸你的肚子试试。”说罢钟年伸手轻轻地搂在了钟暮瑶的小腹上。 钟暮瑶愣了愣,旋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自锁骨处缓缓浮起一层红霞。 “公子你瞎说甚么呢,就算是有,这时候哪能摸得出来……” 钟年贱贱一笑,道:“那是寻常人摸不出来,为夫可不一样,为夫可是医道圣手,我的手那就是……额就是,哎呀反正我能摸得出来就是了。” 钟年原本想说x光线的,但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这带点扯淡。 倒不是说他没有那个本事,主要……别说x光线的,就说x都没人知道是啥。 钟年又蹲下身来,将耳朵贴在钟暮瑶的肚脐上边的位置。 钟暮瑶轻轻拍了他一下,娇嗔道:“你就不能正经点,这才几天啊!” 钟年一本正经地普及道:“话不是你这么说的,你有所不知,你既然有了呕吐的反应,那么最少应该是有了一个多月了。” 其实钟暮瑶不知道的是,仅仅靠肉耳去听,别说一个多月,就是四个月也听不出啥玩意来。 当然了,钟年是个例外,太玄经内功都被他玩出花来了,当x光使……其实也不是不行啦,只不过探测到的结果就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也就是了。 虽然但是,这时候还是个胚胎呢,钟年当然也分不出来男女,只是好奇地感受了一会儿,这可给钟暮瑶痒的够呛。 “哎哟,夫君……夫君,你,你别听了,好痒痒……” 钟年忙收回了那一缕内力,同时将快要倾倒的钟暮瑶重新搂在怀里,柔声道:“我刚才试过了,咱们的宝宝很健康呢。” 钟暮瑶霞染双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钟年哈哈一笑,在她耳边亲了亲,轻声道:“既然有了,你以后就不要再去厨房忙活了,闲的时候就看看书,或者我陪你走走,嗯……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学学女红什么的……” 钟暮瑶白了他一眼,嘟囔道:“不就才一个多月嘛,你至于嘛……”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反正你自己注意一点嘛,其实,最主要是咱们这院里人太多了,干活是累不着你,我怕你来回忙活再被碰了就不好了,所以尽量少在院子里面走动……少去别的院子走动,在咱们自己院里还是没啥问题的。” 钟暮瑶轻轻点了点头,将脑袋靠在钟年的肩膀上,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然而这难得的宁静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朱瞻基给毁了。 “师父!师父!” 钟年一手将朱瞻基倒提了起来,没好气地道:“你最好是有事,你要是没事的话,那你可就真摊上事了。” 第293章 这个数字应该足够堵住他们的嘴了 朱瞻基原本就召集,这下脑子又道理缺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啥,翻着白眼瞅了钟年半天。 钟年扯了扯嘴角,将他放了下来,没好气地道:“有屁快放!” 朱瞻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满脸兴奋地道: “师父,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什么时候我能打赢纪叔叔,就教我新的武功嘛?” 钟年怔了怔,旋即有些纳闷地道:“所以呢,你已经打赢他了?这咋可能?!” 纪纲好歹也是能迈入二流门槛的高手了,在这个世界也算是顶尖的那一批了,能让朱瞻基这个八岁的孩子给挑了? 如果是从小练先天功那也就算了,但是这小子才学了几个月啊?这可能吗? 朱瞻基使劲地点了点头,道:“纪叔叔就在外面,不信你去问他。” 话是这么说,但是钟年还是敏锐地从朱瞻基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心虚。 大那是钟年觉得朱瞻基并不像是信口开河的主,那么……仅仅一个念头,钟年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旋即搂着钟暮瑶轻声道: “我先出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钟暮瑶再次翻了个白眼,“这都日上三竿了,我是猪啊还休息?” 钟年轻咳一声,跟着朱瞻基走出了房间。 纪纲就在隔壁院待着呢,看到钟年出来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钟年问道:“老纪啊,你真没打过瞻基?” 纪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哦,只是点了点头。 钟年纳闷地用余光看了一眼朱瞻基,却发现这小子正将一根指头竖在嘴上,眯着眼死死地盯着纪纲。 钟年心下了然,沉声对着纪纲说道:“老纪你可想清楚了,如果现在不给他打好基础,将来出了问题,这个锅我可是不背的,是你们俩商量好非要让他学的,你也是习武之人,应当明白从小打基础有多么重要。 另外,如果你现在就让他学会了仗势欺人,等他真的登上那个位子,可就没人能拦住的他了!” 纪纲垂了垂眸,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只能说,他确实打败了我这并不假……” “嗯?” “但是——他是趁着我进院的时候偷袭得手的……” “这就对了嘛,我说不对呢!” 钟年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伸手在朱瞻基脑袋上弹了一下。 朱瞻基就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怨恨地瞪了钟年一眼。 其实从纪纲的角度来看,朱瞻基基础打得牢靠不牢靠跟他关系并不很大,但主要是钟年明摆着已经看出来了,再装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纪纲还是白白地在朱瞻基这落下了一个坏印象。 不过钟年倒是不担心这君臣俩日后的相处关系,首先一个,等朱瞻基上台,纪纲早他娘的退休了,就算没退休,也已经不管事了,再说一个,朱瞻基长大了自然会明白这些。 “行了,你今个儿来为啥事啊?” 钟年不知道从哪将藤椅掏了出来,优哉游哉地躺了上去。 纪纲拍了拍脑袋,想起此来的正事,忙凑近到钟年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上朝的时候,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有行部尚书等等多位大人联名上奏弹劾你,说你改革三月,未见成效…… 这事暂时被皇上压了下去,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皇上的意思是,不行你就……先拿出点成效来让他们看看呢?不然,不光他们不服,其他各地方官估计也要坐不住了。” 钟年愣了愣,旋即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道:“说来也是,改革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收了三个月的税了,是得让他们看看成效了。” 说罢沉思片刻后又道:“这样,既然咱们是全国独一例的,这一次就劳烦你们派人来押税了,下次早朝之前,江宁县两月税收——” 钟年伸了四个手指,“铜钱四千贯,一个月两千贯,这个数字应该足够堵住他们的嘴了。” 纪纲闻言也是被吓了一跳,旋即轻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准备了,这事还得先跟皇上请示一下。” 钟年挥了挥手,等到纪纲走后,钟年也无心搭理朱瞻基,去往前衙库房找到了单小屏。 “小屏啊,咱们这个月交易税收了多少?” 单小屏拱了拱手道:“回大人,一共是六千贯,不过大人,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现象……” 钟年抬了抬手,道:“我知道,你是想说现在有部分商户偷偷给商品涨价的事吧?” 单小屏点了点头,并不意外钟年会知道这事,要知道这位县令大人平常没事就爱躺平和瞎转悠。 钟年竖起两根手指道:“从下个月一号开始,全县地皮税不变,商税改为二十税一,同时,你受点累,带人统计一下当今市场各类商品的市场均价,然后做一个合理的浮动,作为市场准入价。 这个概念我之前和你提过,不过那时候时机不成熟,贸然提出来可能会引起反对,现在差不多了,也就是说,不在这个价格浮动范围内的商品,不允许在江宁县售卖,但是如果商户愿意开店售卖,那么他的商品定价可以不遵循这个市场准入价。 这个后面再去制定相关的标准,当今之际是把市场稳定下来,哦对了,还有个事,刚才朝廷那边催人来了,咱们商税收了这么久,也该有个成果了。 我报的数是四千贯,咱们这三个月,算上之前收的地皮税,一共收了有一万五了吧?去掉一千贯清洁工的工资贫困保障,还有六千贯有关市场各项建设的,剩下的应该差不多,结余三千加上下个月的地皮税,总工差不多六千,那么之前我跟你提的公共建设这一块也该提上日程了……这个到时候再说,你先去忙吧。” 单小屏将小本本收好,对着钟年拱了拱手,随后缓缓退了出去。 钟年从库房出来之后,恰逢雷鸣四起,钟年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方天地不知道何时已经布满了阴云,不禁仰天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山雨欲来啊……” 第294章 货币改革的重要性 然而,俗话说,这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最是宁静。 由于永乐一朝前期是三日一朝,因此钟年倒是度过了两日安稳的时光,也趁着这个时间将准备好的四千贯铜钱清点好数目,用箱子装好。 第三日一早,也就是七月一日这一天,钟年一早就坐在县衙门口停好的马车上等待着…… 额,其实这小子是躺着的,而且还是斜躺,最过分的是他还叼了根草! 最为关键的是,今个儿来押送税钱的是青龙,而不是锦衣卫三巨头。 青龙作为一个千户,他只有正五品,钟年又是正四品,所以……哪怕不算钟年那逆天的武力值,不算私下里,就是在明面上,青龙见了钟年都得行礼。 “钟大人,下官……奉旨前来运送税银,还请大人……移步。” 钟年随口将嘴里的草吐到一边,一个鲤鱼打挺落在地面上,伸了个懒腰道:“我都在这等了你们快半个时辰了,你们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啊?” 青龙铁青着脸解释道:“大人,其实我们也来的挺早的,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你们偷懒了是不是?” 青龙指着来时的方向,低着头很大声地道:“要是我没猜错,这会可能刚开城门吧……” “嗯?嗯……咳!这个,一共四千贯,一百二十只木箱,你们看着点一下,点完了就装车吧,不过你们最好快点,这好几十辆马车把道一占,谁也没法走了……” 钟年不禁扶了扶额,要说这铜钱是比宝钞安全点,但是这玩意是真笨重啊,四千贯如果用宝钞的话,使使劲一辆马车就装了,如果用银两的话,四五辆马车也就装了,偏偏这铜钱,足足来了四十八辆马车,最后够不够还难说。 就这种情况下,经济发展能快了才有鬼! 钟年深刻地体会到了货币改革的重要性。 然而这个东西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别看宝钞实行了有些年头了,但是只要其根本遏制因素没有解决,其他的努力做再多都没有用! 很显然,没有进修过社会经济和金融学的老朱,根本不可能看得到其中的限制性因素。 当然了,终明一朝的皇帝也没有一个看得出来,至于其他人看没看出来不得而知,但就算是认识到了,也没什么意义。 其实很久之前朱棣和钟年讨论过宝钞的问题,但是当时钟年其实对于这件事也没有作过专门的功课,只是指出了工本费这一表面上的问题。 但根本问题当时钟年也没有深入去想,但是近些日子随着和贸易打交道越来越密切,加上录图书带来的天资加成,很多钟年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都能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理解。 就比如这大明宝钞,它不好用的最根本弊端是什么? 按照钟年的话说就是朝廷不具备与宝钞相匹配的金银。 熟悉金融的应当都知道一个通俗说法,纸币,说白了就是金银铜等金属货币的一种便携式载体,是代替金属货币进行市场流通活动的一种带有政府强制性的价值符号。 也就是说,纸币本身不具备价值,他的价值来自哪里呢?一种是金银,就是说这个金银铜不好携带,换成纸币就好携带了,但是这个纸币又不具备价值,所以就把纸币与金银挂钩在一起,这个纸币就代表金银。 其实这和另外一项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就是文字。 好比说苹果这两个字吧,其实苹果这俩字并不能吃,也不含维生素和水分以及糖分,但是只要人一提起来,听的人或者看得人就知道这说的是可以吃的苹果。 “苹果”二字就代表了自然界中的一种蔷薇科落叶乔木所结出的果子。 而这种果子在人类世界中又以“苹果”二字进行最常见的流通。 纸币和文字的原理上并不一样,但其实很像,二者都起到了一种代表的作用,本质上都是其他实际物质的便携性或者便利性表现形式。 那么宝钞的弊端就同样可以用实物和文字之间的关系来举例。 这就好比去订购苹果,假设一个商贩说自己果园里面有五千斤苹果,然后交易双方签订了条约,买家付了钱,结果卖家的果园里面实际上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斤,根本就不存在五千斤。 那人买家能肯吗?那肯定得给这卖家送进去啊! 同样的道理,假设大明国库只有八千万两白银,两千万两黄金,加一块差不多就是一亿六千万两,结果呢,市面上流通的大明宝钞面额加一块足足三亿贯。 把士农工商等使用宝钞的阶级比作那个买苹果的,把皇家比作哪个卖苹果的无良商家,差出来这两千斤苹果就好像是那与宝钞不匹配的一亿四千万贯钱。 这别说百姓不乐意,就是官员、公侯、商贾,哪个能同意? 这种现象其实在金融学上称之为缺乏准备金,币值不坚挺。 准备金,也就是与纸币等代表性货币相匹配的金属货币。 很显然,大明不具备这么多金银,还是那句话,一半被北元参与给顺走了,一小部分在各大世家手里,一小部分在商贾手里,还有很小一部分在百姓手里,那皇家手里有多少? 当然了,实际上,即便是后世,也并不是每一个国家都能拿出来与纸币相对应的金属货币呢,但是如果政府制定科学的经济政策,能够进行有效的宏观调控,保证纸币正常流通,不需要与金属货币做交换,其实也是可以进行的。 因为如果所有人都不去拿着纸币和政府兑换金银,那么国库里面有没有金银这重要吗?在不发生大的金融危机和他国侵入的前提下,这并不重要。 如果真的每个人都不去兑换,那么哪怕国库里面连一两黄金一两白银都没有也不打紧。 如果有一小部分人去兑换,那么国库里面也只需要准备一小部分金属货币即可应对。 但……很明显明政府并不具备这种宏观调控能力…… 第295章 送点温暖 举个例子,明初朱洪武还在位的时候,官府强制老白新把金银兑换成宝钞,但是不提供宝钞对金银的兑换。 也就是说,你必须把金银给我,然后我给你一堆纸,极具掠夺性。 当然了,其实百姓要是不想换,那也可以,人也不会上门去抄家,你喜欢就藏起来,走个过场,我们也不去翻你家箱子,你晚上抱着金子睡觉也没人管你。 但说好了,你这金银可不能花,当然,你可以把他熔铸成金银首饰再卖给典当铺,前提是你乐意花那个钱。 而且还有个问题,人家买你这个金银首饰,人家也得付大明宝钞,兜兜转转一大顿,你白费一趟功夫。 当然了,你要说你这金银首饰铸好了之后给自己老妈和媳妇戴,或者说给自家闺女戴,那也成,你乐意就好。 反正前提就一个,你这金银不能当货币花。 话又说回来,如果说这堆纸能等价花出去,那当然没问题,都一样花嘛,还轻巧,百姓心里头还得感谢官府嘞。 但是,如果这堆纸贬值了,或者说花不出去了,那百姓能干嘛? 但明初的时候……不干咋办?你要造那个造反头子的反? 上一边子去!没出自家县城的城门就胎死腹中了。 但……造反做不到,政府的公信力是一定会大大降低的。 老朱在位的时候还能压住,老朱没了呢?朱允炆显然是没压住,当然,朱棣又压住了,可是……大明朝不可能全都是朱棣和朱元璋啊,出一个稍微比他俩手腕细一点的皇帝,那不好意思,大明宝钞系统就宕机了。 当然,这个宕机并不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历史上在朱瞻基那小子的宣德年间,朝廷就停止发售大明宝钞了,一张也不印了。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可以正常流通的,毕竟由于宝钞市场存量过多,花肯定是够花的。 但……万历时期,宝钞已经到了擦屁股都嫌硬的地步了,去买个早餐得带着箱子装宝钞,这还能用吗? 所以万历就给宝钞废了,从此直到明朝灭亡,宝钞再也没有登上明朝的舞台。 但是要明白一个问题,宝钞虽然是万历年间被废除的,可早在洪武年间就已经开始贬值了啊! 到了永乐年间,就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商业的发展了! 这是钟年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所以除了张三丰那件事以外,就属货币体系这事的迫切性最大。 但是很明显,钟年肯定没办法让朱棣下令停止发售宝钞,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可以,纸币的出现时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没了纸币必然也会诞生很多的不方便。 所以就要从根本上解决制衡纸币流通的问题,而不是去废除它。 有了问题最主要还是解决,而不是随便掀桌子,掀桌子那是最后一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 那么其实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那就是政府拥有充足的金银储备,并且允许百姓用宝钞兑换金银,且允许金银照常流通。 这样一来,用不来十年,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百姓就会自愿使用宝钞了,毕竟同样安全,宝钞可方便多了。 那么金银从哪来呢? ……“嘿嘿,嘿嘿嘿……” 钟年躺在躺椅上止不住地傻笑。 钟暮瑶路过还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叫你半天你不答应,在这想什么呢?” 钟年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道:“想怎么给小日子送点温暖……啊……” 钟年挠了挠脑袋,站起身来,道:“暮瑶,你叫我啥事啊,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 钟暮瑶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刚才说的小日子是什么?送什么温暖?” 钟年想了想解释道:“小日子是咱们大明周围的一个国家上的人,送温暖的意思就是,我看他们太孱弱了,想给他们送点火铳、火炮什么的。” 当然,钟年漏了俩字,应该是火铳弹药和火炮弹药…… 那可差的太大了,真就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钟暮瑶再度翻了个白眼,“我看真是把你闲疯了,一个四品官就开始考虑照顾 上国家大事了,你咋那么能呢?” 钟年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你家男人比这还能的事可干得多了去了。” 钟暮瑶自然是又赏给他一记大大的白眼,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禁霞染双颊,迈着小碎步就回屋了。 钟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打开系统仓库,瞅着那一排排好东西沉思了好一会,才将那套“皇家安妮”号风帆战舰设计图纸给拿了出来。 之所以说是一套,在于这图纸还附带了船体上每一个零部件的平面剖析图,以大明目前的工艺,不说量产,但是造出来是毫不费劲的。 钢铁蒸汽船造不出来,但是打个战国时期的小日子,这玩意也够使了。 不过其实钟年本来也没打算给日本荡平了,他是奔着金银去的,顺便把岛给占了就是了。 好歹上千万人呢,真要是全杀了,管他是什么人,钟年这辈子甭想再睡一个好觉。 最关键的是,那也根本不现实,热武器如此落后的时代,大明的海军力量又不超过十万,能打下来就不错了,说别的也不现实。 钟年略一琢磨后,起身朝着皇宫掠去。 一路风驰电掣,满打满算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皇宫了。 不过这次钟年没有直接闯进去,因为……这个点儿朱棣不在武英殿,人正在奉天殿上早朝呢。 钟年闲来无事,索性躺在大殿上偷听。 额,也不是偷听啦,是正大光明的听,因为那名大内高手此时就站在他不远处,正一脸气愤又无奈地盯着他看。 那表情就写满了五个字:“你真该死啊!” 当然,他也就只能瞪钟年两眼了,后来可能是觉得瞪也没啥意义,气呼呼地就走了。 钟年也没怎么注意他,主要是下面这“大戏”带点精彩。 至于说有多精彩呢…… 第296章 还笑得出来不? “陛下,这都三个月过去了,那钟年仗着有旨意,在江宁县横征暴敛,可这税收确实半个子儿也没进到国库里面! 陛下!他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是啊陛下,微臣听闻,那钟年在治下大兴土木,肆无忌惮,依臣看,这税收看来应当是有的,只不过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里面!” “臣附议,不仅如此,陛下,这钟年身兼太子少詹事一职,理应参加早朝,以其治所偏远不便每日上朝也就罢了,可是这都一个多月了,他连一次都没来过!” “臣……” 钟年听了半天,虽然花样挺多,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是冲他来的。 但是他又不好下去,不然的话,别的都可以说别人诬陷,但是欺君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趴在奉天殿顶上算怎么回事呐。 但好在,朱棣现在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但听他道: “诸卿莫急,此事稍后再议。” “陛下,此事乃是十万火急之事。” “朕说不议了吗?朕说稍后再议你听不懂吗?” 这句话过后,大殿内安静了片刻,随后一众官员开始汇报其他事务,钟年听着索然无味,索性站起身,奔着朱高炽的慈宁宫去了。 但是这个白痴却是忘了,开朝会的时候,太子也要在场的,所以……摆在他眼前的就只有两大桌子的奏折和一个若隐若现的脑袋。 一桌朱高炽的,一桌张玲珑的,那颗脑袋自然也是张玲珑的。 钟年暗暗好笑,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进门之后故作诧异,额也不是,他这会儿是真的忘了有这回事,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下意识地没想起来。 “嫂嫂,你家我朱兄去哪里啦?” 张玲珑明显呆滞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喊人,但是“来”字刚说出口就又及时掐断了。 钟年的声音她如何听不出? 仔细想想,全天下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胆子不通报一声就往里进了。 而且也就只有他能不惊动门口的侍卫直接往里进了。 张玲珑起身的同时给了钟年一个大大的白眼。 钟年全然装作没看见,上前一步作了个揖。 张玲珑这才没好气地道:“他这个点不去上朝还能干什么?天底下也就你能问出这样简单的问题了。” 钟年怔了怔,旋即挠了挠脑袋,“我刚从奉天殿过来,我咋没听见他动静呢。” “你……好嘛,你这上朝上一半退出来也不怕被那些言官弹劾死?话说,太子跟我说你好像不用上朝啊?” 听见太子两字,钟年的脸色出现了一抹不自然,但很快又消散掉,摊了摊手道:“我趴房顶上偷听的,要是隔里头我还用听嘛,他那一坨……啊不,他那大块头我能看不见嘛?” 张玲珑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四品官员趴在房顶上开朝会,千年来你也是独一份了。” 钟年再次耸了耸肩,将目光转移到那两大桌子奏折上,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一天的量还是一个周的量?” 张玲珑奇怪地问道:“什么叫……周?” 钟年挠了挠脑袋,“就……这是我们江宁县的一种历法,七天为一周。” 张玲珑轻轻点头,道:“太子的那是一天的量,我这个嘛,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是半个周的量,三四天吧。” 钟年顿时对她投去怜悯的眼神。 张玲珑被瞅得发毛,忙挥了挥手道:“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快走吧,要是被人发现你在我这,那事就大发了。” 钟年挠了挠头道:“我找朱兄有要事要谈,你放心,若是有人进门,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不会有人发现的得了我的。” 张玲珑这才想起来他那极度逆天的本领,也不再多言,丢下一句话后就坐回椅子上继续看折子: “外面桌子上有点心,你饿了自己拿着吃,注意点别被宫女太监什么的看到。” 钟年这才反应过来,诧异地道:“话说,为啥我进来的时候你这里连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这有点不太科学啊!” 张玲珑虽然不明白科学是什么意思,但是也知道钟年的问题在哪,翻了个白眼道:“那也是你赶巧儿了,本来是有两个丫头的,刚才有两个任务需要她们去交代,人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钟年闻言咂了咂嘴,也不废话,起身去拿了两盘点心,坐在朱高炽批折子的那把椅子上,靠着靠背,瞧着二郎腿就开炫。 光吃喝也就算了,这货闲来没事,还去翻人家桌子上的东西。 钟年随手抄起一本奏折翻开来看,差点没笑岔气。 正文是拿大白话写的,大体意思是:“皇上,城门楼上有两架重弩坏了,得修,拿钱来。” 钟年憋笑憋得难受,张玲珑自然也看到了,没好气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动人家东西呢,动就动了,你笑什么?” 钟年实在是忍不住,拿着奏折起身走到张玲珑身边,指着上面的话道:“咱大明的官员,平常都是这么上折子的嘛?” 张玲珑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随后淡淡道:“你去再翻两本,你就笑不出来了。” 钟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将手中的奏折小心叠好后,放回原处,随即又抽出来一本,结果还是大差不差,这本写的就是说某某卫,某某千户所,某某百户所的军械都生锈了,让皇上出钱换新的。 ……还是大白话。 钟年抬头看了张玲珑一眼,见对方依然是一脸平静,没有半点波澜,也有些好奇,放下之后再次抽了一本。 这下他可就不淡定了。 这一本明显比前面两本厚得多的多,打开之后差点把钟年给吓死。 但见上面洋洋洒洒上签字,密密麻麻地和蚂蚁……也不对,人家那个字写的那叫一个规范工整,虽然说倒是比不上身负圆满级书法的钟年,但是写在走着上的字它小啊! 一整个给钟年看呆了,虽然也有些简便的标点,但是整体看上去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标点只是偶尔穿插在内。 钟年又连着翻了几本,发现几乎都是这样子的,像是先前那样简短异常还用大白话写的,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十几本。 张玲珑这时开口了:“你刚才看的,那是武将写的,这是文臣写的,还笑得出来不?” 第297章 孤臣 钟年瞅了他一眼,有些担忧地问道:“这东西,我可以看吗?不会有事吧?” 张玲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这个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钟年挠了挠头,有些奇怪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嫂嫂你是怎么知道的的?年自问行事乖张了些,但……貌似也没有在嫂嫂面前表现出来吧。” 张玲珑无语地道:“你都敢趴到奉天殿上偷听朝会,还不经通报就擅闯太子妃的卧室,别说是你了,就是皇上,就算是通报,这儿也是不能进的,就你这样的还有不敢做的事情?” 张玲珑知道钟年是个怀揣着赤子之心的人,而且钟年早就和朱家爷仨捆绑在一起了,因此说话也随意了些…… 当然主要的还是,朱高炽特意嘱咐过,只要没有外人在场,一定要把钟年当成自己家人来相处,最起码最起码也得真的当成他朱高炽的结拜兄弟来看待,一定不能当做一个臣子来看。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钟年作为读书人,却一点文臣的样子都没有,但是那都不重要。 于私,钟年是朱瞻基的师父,和他有关系极好,做得一手好饭菜,正好对这位大胖的胃口。 于公,钟年身负治世之能,且又是抗衡张三丰等不臣的第一战力。 最最最重要的是!钟年他是个孤臣! 何为孤臣? 众所周知,朝堂之上分文武,自古以来这文武之争就从来没断过,往往是争得头破血流,谁也不服谁。 唯独两个时期稍微好点,一个先秦,一个唐朝。 先秦时期主要是因为没有太明确的文武之分,武将也能参与治国,文臣也能带兵打仗。 唐朝情况又有点特殊,主要……全都是文武全才。 除去少数像是程咬金这样式的大部分都讲究出将入相。 长孙无忌跟李积单挑未必就打不过,可他俩一个是文臣头子一个是高宗时期武将头子。 同样的,李靖在国策上的见解虽说不如房杜,但也能说上两句。 但是除了这俩,那文臣和武将的差别可就大了。 开国靠武将,治国靠文臣这都是有数的。 开国武将强盛,人家功绩摆在那里,你文臣配哔哔吗?人家从九死一生的乱世当中脱颖而出打下这万里江山,你算个球啊? 所以文臣必然要被打压,再加上开国皇帝那肯定是太祖武皇帝,不管咋说,总体还是要偏向武将这边的,就比如说老朱。 虽然老朱杀老兄弟都不眨眼,但是他杀文臣杀的更多。 武将杀了千八百,文臣杀了万八千的。 那这个时候文臣肯定要抱起团来取暖啊! 这里头还有个问题,这些文臣差不多六成都是科举上来的,有好多都出自同人门下,要不就一个地儿来的,比如长江下游那一片几乎把大明文臣承包了六成。 所以人家本来就有天然的亲切性,加上武将集团和皇帝的逼迫,很容易就会抱团。 从皇帝的角度来讲,这就叫结党。 等到开国三十年过后,太祖老了,开国勋贵死的差不多了,那就是文臣的天下了。 这个时候就轮到武将抱团了,那这个不叫结党吗?也是啊! 久而久之,历朝历代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文武集团对立! 文臣一队,武将一队,互相不服,互相看不起,互相伤害,这都算是铁律了。 后面上来的官员你要不站队文臣,要不站队武将。 但是你不管站哪一边,你都是结党! 当然,并不是说你进入朝堂就必须选一边站。 当然可以都不站,但那样的下场就是先被文武双方拉拢,如果拉拢不成,人家反而会优先干掉你这个不确定因素。 所以只要是七品以上官员,百分之九十都得选边站。 但是你选了,那你必然是摆脱不了结党的名声。 这样一来,皇帝必然要猜忌你,哪怕你没有歪心思,你背后站着一个集团啊! 一旦你势大,必然要照拂你身后的集团,结党之后,必然要营私!你后面的人自然会推着你走,所以皇帝不可能给你太大的权力!也不可能真的跟你推心置腹! 从文武对立当中不难看出,不管一个官员有多忠心,只要他隶属于某个集团办,那么就百分之百不可能在行政过程中完全为了帝国着想,也就不可能放下文武对立的恩怨。 倒不是没有一心为国的好官,但是你背后的集团自然会推着你走道。 当然肯定也有小部分不愿意选边站的,这百分之十里面又有百分之九会被挤兑,无奈之下最终要不就是被当成池鱼波及死,要不就选边站。 还剩下百分之一呢?就是钟年这样的孤臣! 他就属于最特殊最特殊的那一种!不站文不站武,人家还干不掉他!朝中和钟年关系好的就只有锦衣卫!但是锦衣卫也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 也就是说,像是钟年这样的臣子,他的利益和皇家的利益是直接挂钩的! 文臣容不下他,武将同样容不下他,他只能和皇家站在一块,这样一来,他虽然危险,但也安全,并且皇帝可以放大权给他! 反正你和文臣和武将都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人家不可能再和你站一队,就是给你权力,人家只会想办法干掉你,这样一来,你只能更加勤勤恳恳地给皇家干活,这样你就是安全的,没人能动你。 同时,皇帝也会放心放权给你,反正你已经和文臣武将都撕破脸了,根本不用怕你结党营私,你有什么才能可劲造就是了,你也不具备造反的班底,因此只要你不骑在皇帝头上,要多大权力就有多大权力。、 很明显,你就是有天大的能力,皇帝也得信得过你才敢用你,不然反受其乱。 说到底,就是因为这文武之争,以及钟年独特的地位,两下相合造就了钟年被大朱和小朱当做绝对心腹的局面。 钟年又不会造反,因此只要他不当众损害皇家的威严,私下里面…… 那你就造呗!都哥们儿! 第298章 你得罪的人还少吗? 这么浅显的道理,张玲珑不会不明白,甚至属她看得最通透,因此挥了挥手道:“看吧看吧,顺便帮忙提提建议,那边有纸,你就写在纸上,晾干了夹在里头就行,正好也帮太……高炽分担分担,这些天可给他累得够呛。” 钟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旋即不再犹豫,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拿起一本奏疏就翻开来看。 可很快他就傻眼了。 倒不是说看不懂,他身负两世记忆,这一世在文学一途也是正儿八经的天才少年,甚至是百万里挑一的那种。 但问题是…… “嫂嫂,这……应该是武将写的吧……” 张玲珑闻言接过来看了看,轻咳一声,道:“这你还用问?你自己就是读书人,这奏疏你写的出来吗?” 倒不是说内容怎么样,主要是那个字啊……反正人丁四六肯定不稀罕写这破字儿! 钟年觉着好笑,又凑近看了两眼,勉强认出字形之后,思索片刻,还是将笔放下,将奏疏小心叠好放了回去。 他对这个不熟悉,也提不出什么特别合理的建议,索性也不添倒忙。 又拿起一本,再次把钟年给吓了一跳。 这回倒是明摆着文臣写的,字体工整不说,排列得也整齐,看上去是赏心悦目…… 但很快钟年就不这么想了,这群文官把三百字能写明白的事硬生生补了三千字,实在是看得钟年头大。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朱高炽短寿了……肥胖肯定是主要因素,但是光肥胖估计也不至于四十八就没了,这磨人的奏疏也得占一部分功劳。 这年头没有电灯,这么多奏疏白天又不可能批得完,晚上点灯熬油本来就看不清,这字虽然整洁,但是架不住实在是太密集了,一眼望去就和一地蚂蚁一样,谁来了这眼睛也捞不着好。 何况大胖硬生生干了二十多年啊! 连锁反应之下,能长寿才有鬼。 不过钟年毕竟和朱高炽不一样,得益于系统,钟年身负“过目不忘”和“一目十行”两大神技! 因此等到朱高炽下朝回来的时候,桌上的奏折有大半都被钟年看完挪了位置。 这期间有两个宫女回来过,但是还没进门,钟年就听到声响了,然后示意张玲珑,后者起身将二人给支开,并嘱咐不许他人靠近。 这要是搁在后世,偷人的“罪名”是怎么也洗不掉了,但是在这个年代,也没有人丧心病狂地会以为太子妃敢偷人…… 关键皇宫里面也没几个带把的,父子俩都上朝去了,太孙不在宫中俩月了都,太监又没那玩意,就算太子妃有那个胆有那个心也没那条件啊! “玲珑啊,这殿里的宫女太监都……钟……贤弟,你,你怎么来了?” 朱高炽话说一半就看到了坐在他椅子上的钟年,先是有些错愕,旋即喜形于色。 至于钟年不经同意闯入他老婆卧室这件事,他根本就没当回事。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来了,钟年没那想法也不需要在乎,钟年有那想法那调禁军都挡不住他,多想无益。 钟年见状急忙站起身来让出位置,同时拱了拱手,“小弟见过朱兄。” 没有外人的场合,面对这家子他从来不称臣…… 朱高炽摆了摆手,笑道:“行了,咱哥俩你还拜个什么劲,谁不知道让你行个礼和要你半条命似的。哦对了,今个儿朝堂上可都在议论你呢!” 钟年尴尬笑笑,“是吗?臣充其量一四品小官,有啥值得议论的……” “诶~此言差矣,你是不知道啊,今个儿那帮子言官把你弹的那叫一个狗屁不是啊……” “嗯?臣和他们又没仇没怨,他们弹劾我干啥?” 朱高炽把手一摊,“你和他们是没有仇怨,但是你得罪的人还少吗……言官终究也是文官集团的,他们背后……嗐,不过你那四千贯一到,他们直接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了。你是不知道那个滑稽!” 四千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俩月四千贯,一个月就是两千贯,一年就是两万四……这个数字已经很恐怖了,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也没那么吓人,但……钟年的成功,代表着商税的可行性,那么…… 大明朝有一千一百多个县啊! 哪怕这里面有些县穷的开展不起商业,但是和江南以及山东河北河南等地的大县一综合,平均下来一个县一个月一千贯没问题吧? 那一年就凭白多出来一千多万贯钱啊! 哪怕以当今贬值的宝钞换成粮食,也最少有八百万石。 要知道,大明一年的税收不过两千八百万石这个数字上下。 这平白多出来一块……可以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特别是百官都知道,永乐那……嗐,有中国一史,没有比他们这位永乐大帝更能花钱的了。 甚至隋炀帝也是不够看。 人隋炀帝修大运河,他朱棣也修大运河;人隋炀帝造龙舟、征民夫,他朱棣从永乐五年开始加征徭役修顺天府,工程量更大;人隋炀帝没干的他也干:永乐三年,编修永乐大典,永乐五年,造宝船下西洋…… 别的先不说,就论花钱,这位永乐大帝那是绝对权威! 但是架不住他能花他不能挣啊!就这个节骨眼上,多出来这么八百万石,谁再敢反对,朱棣不诛他十族那都得给方孝孺道个歉。 “所以啊,老爷子在殿上对你是大加赞赏,就差直接给你加官进爵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赏了你五十两黄金呢!” 五十两黄金,就是二百两白银,也就是二百贯宝钞或者铜钱,着实不少了,赶得上钟年六年的俸禄了…… 钟年尬笑两声,没好意思接这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什么,朱兄啊,我……我看你这工作量也挺大,正好我又有空,就帮里看了看这些奏疏,你别介意啊。” 朱高炽一愣,这才往桌子上瞅了瞅,笑道:“无妨,说来愚兄还要谢谢你呢,既然如此,今日你就先别走了,今日午朝过后,咱哥俩好好喝一杯,别光我去你那蹭吃蹭喝,今个儿愚兄也请你吃一顿御膳!”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大胖能看得出来钟年不想提商税的事,他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追问。 第299章 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钟年道了声谢,紧接着道:“既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在此之前,弟还有件事得找老爷子商量商量。” 朱高炽来了兴趣,“啥事儿啊,还能让你大老远跑一趟,想必不是小事吧。” 钟年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小事,具体是什么嘛,兄长不妨一块来听听。” 朱高炽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子上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道:“成,那愚兄就陪你一起过去。” 钟年突然又讪讪地笑了笑,道:“那个……我这个样子出现在外面,合适吗?” 朱高炽打量了他一眼,沉吟道:“要不……给你身太监衣服穿着呢?” 钟年眨了眨眼,旋即提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这样,朱兄,你慢慢走,我自己先走一步,如何?” 朱高炽: 钟年见朱高炽“默认”,当即闪身就走。 朱高炽拿这个活宝也没有办法,当即匆匆跟媳妇儿交代了一声,便带着侍卫往那边赶。 …… 武英殿。 钟年赶到的时候,朱棣正拉着一个钟年不认识的官员在聊着什么,两人相对而坐,但看上去好像……不那么和谐。 也不知那官员说了什么,但见老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看口型像是在说“你”。 但他“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但钟年也就勉强能看到这些了,为了避免被门口两排侍卫发现,钟年隔着殿门很远,这也就是他了,换一个正常人来,别说看清嘴型了,就是要看清大殿里面有没有人都困难。 不多时,大胖胖腆着他依旧不算小的肚子就来了,站殿将军通报一声之后,径直走了进去,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则依旧站在殿外。 钟年犹豫片刻,还是一个闪身冲进了大殿……的偏殿。 主要上次来他就发现了,正殿和偏殿之间那道小门就只有个门框。 守门将士只感觉一阵风吹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殿内的几名太监同样如此,虽然他们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贸然开口。 毕竟这会儿的朱棣…… “夏原吉!你真当朕不敢杀你吗?” “皇上息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国库空虚,实在是支撑不起这一仗,还望皇上三思。” 紧接着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听得出来,朱棣是真怒了。 不仅如此,到后面朱棣怒极反笑道:“好啊,这是你说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朕现在就要你死!” 这话一落地,夏原吉倒是还没什么反应,朱高炽却急了。 “父皇!不可啊!” “有何不可?你给我上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 朱棣现在在气头上,显然这位太子殿下说话并不好使。 钟年在里边听了一会儿,但莫名其妙地没了动静,很快,一阵稀碎的脚步声 响起,紧接着朱棣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原吉,滚外面侯着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离开!” “臣……遵旨。” 一阵脚步声过后,是一阵关门的声音,想必今日值班的又是王德那个机灵鬼,打了这么多次交道,早已经不能再熟悉了。 朱棣这才对着空气道: “别躲了,出来吧,知道你小子在偷听!” 钟年怔了怔,旋即讪笑着从偏殿走出。 听到脚步声,父子俩回过头来,朱棣没好气地道:“你这臭小子,进来也不说一声!” 钟年摊了摊手,“我要是说一声,外面那些人还不得把我抓起来啊?” 朱棣摆了摆手,“行了,说正事,这次又是啥事?犯得着你跑这大老远来?” 钟年面容变得有些严肃,但很快又贱贱地道:“老郭,有客人到,你也不请杯茶?” 朱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咋那么大脸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朱棣还是给钟年倒了一杯茶,又给他拉了一张椅子。 钟年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就坐下了,随手刮了刮茶沫子就拼了一口。 直把朱棣气得脑袋直突突。 钟年放下茶杯后才不急不慢地道:“你们俩也坐呀,喝茶,喝茶,慢慢聊,不急。” 弄得和这是他自己家一样。 朱棣鼻子都快气歪了,就在他快要发飙的时候,钟年开口道: “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朱棣缓缓撤回了一条消息。 “咳咳,早上不是刚送过了嘛,这多不好意思的……” 钟年摆了摆手道:“诶~那才多点钱,这次我给你送的可是上万万两白银!” 朱棣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他只在说打倭国的事,双眼微眯,道:“派去侦查的锦衣卫已经回来了……你确定那么个弹丸小国上能有那么多黄金?” 钟年无语道:“我都拿脑袋给你保证了,你还不信啊?” 朱棣撇了撇嘴,哼道:“要是没有,我就不信你能伸着脖子让我砍!” 钟年耸了耸肩,“那没办法了,反正肯定有,但是你不信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朱棣沉吟片刻,转而问道:“那要是这个事的话,之前就说过了,你犯得着跑这一趟吗?” 钟年微微一笑,也不磨叽,从怀里掏出一摞图纸。 “喏,这是我连夜设计出来的图纸,你看看,和你那宝船相比如何呢?” 朱棣接过来仔细端详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钟年自顾喝茶,没了就自己倒。 皇家的茶壶讲究一个精致,本来就小,钟年喝茶又不怎么优雅,早早就干完了。 朱高炽也没闲着,朱棣看完一张,他就接过来看,虽然他不太懂,但是他大受震撼。 朱棣指着其中一张图纸道:“在这个位置安装火炮,不会被水淹没吗?” 钟年摸了摸鼻子,这个他还真不懂,不过按理说,应该没问题的。 英国别的都可以质疑,但是十七世纪到十九世纪末这近三百年内,英国的战舰那是绝对的权威! 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在他有大胖解围: “父皇……额爹,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何不把吴中叫来一块听听?” 吴中就是现任大明的工部尚书! 第300章 天赋异禀 (ps:从今个儿开始,节奏就要加快了,再不许说我水了,以后两章一个大事件,直到完本!) 朱棣点头之后,朱高炽起身去殿外,唤来一小黄门,将这事吩咐了下去。 大半个时辰后,在太监带领下,工部尚书吴中迈着小碎步赶到。 “微臣叩见吾皇金安” “行了,免礼吧。” “谢皇上。” 吴中站起来后,这才有工夫打量了钟年一眼,但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 朱棣道:“坐,吴爱卿,朕今个儿得了个好宝贝,你且看上一眼。” 说罢,朱棣直接将桌上的图纸递了过去。 吴中起身接过,回到座位上后仔细地打量着。 钟年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位尚书的表情,不禁在心中感慨:心理素质都真强啊!按理说,这个年代的人看到这么超前的战舰涉及,不说惊呼出声,脸上起码得有点变化吧? 那朱棣没有是因为他也看不懂,但是这位既然是工部尚书,还是明初的工部尚书,那么显然不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必然是在这方面有过人之处的。 但是吴中一直到翻到最后一张,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已。 钟年有些忐忑,这要是不成,那颗闹大笑话了。 当然了,图纸是不可能有问题的,主要是大明这时候能不能造出来还很难说! 吴中将图纸恭敬地递给朱棣,沉吟片刻后道:“皇上,非是臣打击您,这图纸上的战……额战舰,从设计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能造出来,最少可以让我大明的水师提高十倍的作战能力,仅仅在海上能开炮这一点就是当今水师远远无法比拟的……” 朱棣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在等“但是”,饶是如此,听到十倍这个数字,他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钟年看得真切,老四眼底划过一抹惊喜。 “但……臣粗略估算了一下,造这样一艘战舰,最少也要……五万两!甚至更多……” “多少?”朱棣还没啥反应,大胖先开口了:“吴尚书,据孤所知,如今我大明下西洋所用宝船,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两,这船看上去和咱们的宝船大小差不多,为何造价如此之高?” 吴中苦笑着摇摇头,道:“殿下有所不自知,从规格上来看,这战舰的确不算大,但是像是此处,还有此处,以及这一块,甚至这整个炮载加班,都需要用钢铁铺设,寻常木板未必能承受得住火炮的后冲力。 如此,仅仅钢铁就需要三万两,算上木板和风帆以及桅杆等等,又是一万两。 当然,还有火炮本身的造价也要算上,这五十五门火炮造价就要一万多两,再说说炮弹,一门火炮最少要配五枚炮弹,再算上火药,这又是一万多两。” 这些加在一起,最少就是六万两了,算上人工等等,以及钢铁冶炼所需要的煤炭……差不多七万两吧,甚至可能更多,因为这种船的重量极大,甲板如果不能用旧料就得全换新的,到时候裸船的成本还要再提高一些……” 一边说着,吴中将图纸上一些需要钢铁的地方以及火炮的的门数指给大胖看。 大胖闻言也不吱声了,求助似地看向钟年。 钟年迟疑了一下,还是拱了拱手对朱棣道:“皇……上,提高四万多两的造价,换来十多倍的战力,这买卖不会亏的!而且我以此为基础,要打造一支舰队的话,其实也用不了太多艘这样的战舰。” 吴中这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拱了拱手,对着朱棣问道: “皇上,恕老臣眼拙,这位大人是……” 朱棣瞥了他一眼,道:“这就是你们今个儿在朝堂上痛骂的那位江宁县县令。” 吴中眨了眨眼,旋即面露骇然地看向钟年。 这……这也太年轻了吧? 吴中看向朱棣,岂料朱棣只是抬眼看了两人一眼,便继续低头看手上的图纸了。 那……也不是完全看不懂,总得知道这钱花哪了! 吴中这才转身看向钟年,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钟……詹事,你是哪一科的进士啊?” 钟年微微拱手,“下官永乐五年进士及第。” 吴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钟年怔了怔,旋即有些扭捏地道:“严格来说……尚未加冠……” 这是实话,虽然钟年今年已经够二十了,但是他还没过生日……加冠礼要到二十岁生日那天进行,就和后世的成年礼一样…… 尚未加冠的……正四品? 吴中略一琢磨,也便释然了,他自己就是天才,三十二岁就做了正二品,不比钟年差哪去,甚至钟年熬到他这个岁数,最多也就是个正二品,进不了了……除非封国公,但是那更不太可能。 只是,他尚有一事不明…… “果真是少年才俊,端的是仪表堂堂,不过,本官尚有一事不解,这战舰的图纸……是你设计出来的?” 钟年轻轻点头,笑道:“下官也是取巧,况且能不能造出来下官也一概不知,具体怎么做还是得仰仗皇上、太子殿下和尚书大人。” 毕竟有外人在场,钟年还是官方化的给足了两人面子。 当然了,这俗话说,吃人嘴软,他嘴软在前,今个儿可得好好吃回来! 大胖胖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钟年顿觉有些莫名其妙。 吴中笑了笑,道:“钟詹士不必谦虚,只是本官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做到十九岁就考得进士,同时又武艺高强,现在又对造船一事颇有研究……不,应该说见解独到的?”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也有些装不下去了,索性歪着脑袋道:“可能因为我哦……天赋异禀?” 这一下给吴中也整不会了,心说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前辈,就算不是你的上司,也起码品级比你大,你多少谦虚一点呢?又不是不承认你牛,但是你也不用这么……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他不知道的是,钟年这已经是忍到极限了…… 朱棣适时轻咳道:“两位爱卿都言之有理啊,这战舰虽说耗费巨大,但……威力同样惊人,而且造个十艘八艘的咱也承受得起……” 第301章 搞钱 吴中忍不住询问道:“皇上,臣尚有一事不明,不知……” “讲!” “微臣遵旨,皇上,郑公公已经带着船队出海了,现在造这战舰……又有何用啊?难不成是要对付海寇?” 朱棣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你要说是海寇,也差不多,朕收到密报,浙江、福建等地沿海地区近来频繁遭受倭寇劫掠,朕打算趁着北方战事未起,先把倭国给平了,让大明的后世子孙永不再受倭寇之扰!” 吴中都听呆了,心说老大你这发的什么疯啊?你说你要北伐要打瓦剌打鞑靼我都能理解,你闲的没事打倭国干什么玩意啊?那倭寇不光抢大明,自己国家也抢啊,你登基之后人家足利义满就切断了对倭寇的一切供应,还阻止倭寇在倭国上岸,这你打人家倭国干啥啊? “皇上三思啊,倭国乃我大明的藩属国,且并无大错,贸然出兵,只怕是会寒了其他各国的心啊!且那倭寇在倭国本土也不受待见,前些日子倭国还出兵帮忙剿寇,此时出兵,未免有卸磨杀驴之嫌啊!” 朱棣闻言不置可否,看了钟年一眼。 钟年拱了拱手,对吴中道:“吴尚书言之有理,但倭国对我大明称臣也只是暂时的,太祖在位时期,他们可没有这么听话,当时的倭寇劫掠大明可都是倭国政府在背后授意的。 倭国人向来反复无常,大唐强盛的时候,倭国夹着尾巴连个屁都不敢放,又是派遣唐使,又是迎鉴真东渡……大唐一衰弱,后脚他们就对着新罗痛下杀手。 到了宋朝,倭寇之风就没停过,不过也好在宋朝统治者知道打不过辽金,把注意力都放在东南沿海,所以那时候倭寇倒是没翻起多大浪花。 等到忽必烈即位,倭国又老实了几年,后来忽必烈出海攻打倭国未果,这倭寇一看元朝水军不行,后脚又来劫掠,这一下一直到当今圣上即位,他们又老实了,谁能保证下次是什么时候? 对待这样反复无常的民族,就不能以君子之礼代之,而如果将它变成我大明的一个省,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后世之君也不必再为倭寇劳神费心……” 吴中静静地听完,略一思索,也觉得有些道理,这倭国反复无常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翻脸是什么时候。 但是吴中沉吟片刻后还是道:“话虽如此,可毕竟倭国当今没有犯下大错,咱们师出无名呐!” 朱棣依旧不发一言,这一次扭头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又硬着头皮看向钟年。 钟年也不在意,又道:“首先有个问题,咱们……也不是说非得打人家啊!那咱们作为宗主国,出海剿寇,借他们岛屿歇歇脚这毫不过分吧? 他们如果不打咱们,那咱们就上岸,到时候主动权就在咱们手里了,他们如果听话,那咱们就是去保护他们的,他们总不好拒绝吧,如果他们不听话,反过来对咱们动手,那咱们不就刚好有理由了?而且……” 钟年迟疑地看了朱棣一眼。 朱棣微微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还不能让他知道,毕竟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实际上朱棣也不是很相信,但是钟年既然拿脑袋保证,再加上钟年今年才二十岁,又几乎和百官全都不合,也没听说和倭国有什么牵扯,完全没有理由坑他。 最主要的是,如果钟年想对他不利,一刀给他咔嚓了就是,没必要费这劲,所以这大概率是真的。 而这件事只要是真的,就冲着这两千万两黄金,别的就不重要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挡不住他朱棣搞钱! “咳,吴爱卿,你只管造船便是,别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朕拨给你一百万两,能不能够完整的造出十艘这样的战舰?最好再配上些普通的补给船。” 吴中硬着头皮道:“回皇上,这战舰虽然繁琐,但不是不能造,一百万应该也刚好够用,但……如果这样的话,这个活……臣,臣是真的无能为力啊,这不是臣想干就能干的啊!” 吴中说着说着都快急哭了。 这年头雁过拔毛几乎都成了共识了,上面拨下来的钱走到你这里……甭管大把小把,你不捞一把那能行吗?哦,你的上司捞,你的下级也捞,就你清高,你这样的不被挤兑下去才怪呢! 正所谓,有钱一起赚,有锅一起背,有刑一起受,这样你才能在官场混得下去。 可这样一来……哪怕吴中一文钱都不克扣,完完整整地拨下去,真正用在造船上,能有七十万就不错了。 就算是有七十万,也就够把这十艘战舰和炮弹什么的凑齐。 至于补给用的宝船,还是得另外想办法。 朱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略一思索,道:“这样吧,一百一十万,不能再多了,办好了朕重重有赏,办不好……” 朱棣眼中寒芒乍现,把吴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臣……遵旨。” 吴中缓缓行了个大礼。 朱棣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朕给你批两个月的假,这两个月你就去龙江宝船厂负责监督造船事宜,俸禄照发,银子等找夏原吉要。” “……微臣遵旨,臣……告退。” 吴中走后,朱棣吁了一口气,又打了个哈欠,这才看向中年,没好气地问道:“你可有想过,如果这次去没找到金银,群臣会怎么弹劾朕?”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的家人考虑考虑不是?再说了,我有骗你的理由吗?我闲的蛋疼啊?” 朱棣一想也是,便不疑有他,正了正身子问道:“那除了攻打倭国,你还有什么搞钱的法子?一并说出来!” 钟年这次没打击他,认真想了半天,最后道:“办法有好几个,但是最少也得三年才能见效,甚至五年、十年。 快的法子也有,但是只能解渴,不能常用,而且数目也不会太大。你像先听哪一种?” 第302章 粮食中心转移 朱棣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两个一块说!” 钟年耸了耸肩,“这不是怕你贪多嚼不烂嘛,先说来钱快的吧,最快最快的肯定是抄家咯。” “啊?不是你……你小子脑子被驴踢了吗?这也算招?” 朱高炽猛地一拍额头,苦笑道:“还是算了,钟先生,你……” “哎呀你们别急啊,听我说完!我说的抄家,是抄士绅的家,江南富绅随便哪一家拿出来也有个几百万的存款。” “那也不行啊!就因为人家有钱就去抄人家的家,这样搞天下不反才怪呢!”朱棣骂道,“臭小子我告诉你,你可以说朕不是啥好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朕不是没脑子!” 钟年摸了摸鼻子,“谁说是因为他们有钱了?若是他们抗旨在前,是不是就合理了呢?” 朱棣怔了怔,旋即冷哼道:“你太小看这些富绅了,他们能屹立数百年上千年不倒是有原因的!你以为有钱人都是飞扬跋扈的吗?恰恰相反!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都跟孙子一样,想让他们抗旨,除非直接下旨杀他们!” 钟年微微一笑,“那可未必,这样吧,我先跟你说说我的第二个法子,如何?慢是慢了点,但是一旦成功,你……算了你自己体会吧。” 说罢,钟年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说辞,轻咳一声道:“两个月以前纪纲去福建调查出海贸易的事情,这个事你还记得吧?” 朱棣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回答,沉思半晌后问道:“你的意思是,重开市舶司?但这和抄富绅的家有什么关系?” 钟年耸了耸肩,“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当然了,如果朝廷开海,其实对这些士绅还是比较有利的,因为朝廷禁海的时候,他们的走私行径也从来没断过,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如果放开海禁,他们只会赚得更多,因为横竖能做得了这个买卖的只有他们和朝廷,百姓是做不了的,所以在没有引入新的竞争对手的前提下,扩大了贸易规模,他们只会歌颂皇上圣明,但…… 嘿嘿,你想一下,如果你把出海贸易的税收定为五成以上呢?” 朱棣一愣,旋即喜上眉梢,笑骂道:“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这一样一来,如果他们反抗,那朕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抄他们的家,如果他们不反抗,那朝廷也能多收一大笔税!无论怎么算,这笔买卖朝廷都是血赚!” 一旁的小胖却是眉头紧皱,钟年瞥了他一眼,笑问道:“朱兄,你是在担心一但开海,江南富绅为追求丝绸贸易的利润,定然会大规模地改稻为桑,是也不是?” 他这么一说,朱棣的面色也变得有些阴沉。 小胖点了点头,“是啊,这江南自宋以来,就是天下粮仓,北方包括西南、东北等等地方有个什么天灾导致粮食减产,都是靠着江南的粮食救济,如果江南粮食本位地格局发生变动,一旦发生什么旱涝灾害,很可能动摇国本啊!” 朱棣也道:“无论如何,其他的都好说。但江南的粮食绝不能动!” 钟年打了个响指,道:“这个你们也不用担心,你们还记得红薯这东西吧?” 朱高炽眼神微变,试探性地道:“这东西,可以代替水稻和小麦做粮食?” 钟年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旋即微微颔首,道: “差不多吧,但也不能只吃红薯,不过这红薯可以替换掉百姓三分之二的日常口粮,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也能吃饱,营养啥的也不会跟不上去……再说了,这年代,说那些也太奢侈。 咳,最重要的是,红薯……包括土豆和玉米,这三样东西,对土壤的要求很小,甚至是北方一些未开垦的皇帝,只需要略作垦荒,也是可以种植的,并且这东西……产量极高! 就以当今的技术来讲,土豆亩产可以达到差不多两千金,玉米亩产大概也有个千八百斤,重头戏是红薯!这东西如果种植在肥土上,亩产可达五千斤!当然那是个极限值,不太现实,但最少也有三千!” (ps:明朝一亩比后世一亩要少,而且技术条件也达不到,但又有个优势就是土壤污染小,所以综合来看,不会比后世低太多,但肯定是低。) 朱棣都听傻了,“你……你na ?啊?不是,你说多少?三……三百还是三千啊?你不是嘴飘了吧?” 这时候小麦的亩产也就在三百到五百斤,这什么红薯产三千?他疯了我疯了? 钟年扶了扶额,“江宁县南郊就种有红薯,你自己去看啊,我犯得着在这事上骗你吗?我有那么闲?” 朱棣撇了撇嘴,反问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任由那些富绅改稻为桑,然后拿剩下的都小部分耕地种植红薯来供应全国百姓?你别太天真了……” “好好好,你先闭麦哈,我没说完呢,首先,红薯等高产作物当然不可能完全替代水稻和小麦,这些该种还是得种,然后改稻为桑的是你也先别急,那个后面说。 我的主要意思是,北方目前有大量未开垦或者开垦后常年无人搭理而荒废的荒地,这些荒地开垦出来都可以种植红薯等高产作物,如此,用不上十年,甚至五年内,就可以实现国家粮仓的转移! 尤其是我大明的辽东地区,那里特有的黑土壤十分肥沃,不管是种植水稻还是红薯、土豆等作物,产量定然比在其他地方个又要高一个档次,同时,最重要的是,那里地广人稀,本身消耗少,产出的粮食绝大多数可以运往全国各地,用来做粮仓再适合不过了! 粮食中心转移之后,南方的耕地就可以拿出一部分来转种经济作物,依靠出海便利的优势,进一步扩大经济效益,尽管那些富绅可以凭此赚的盆满钵满,但是大头依然在朝廷这边,你吃了肉,总得让人家喝汤吧?” 朱棣愁眉紧锁,良久之后,摇了摇头,道:“你的想法是很好的,可这里面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北方也得有人去垦荒啊!” 第303章 钟年图穷匕见,南民北迁! “北方尚且不谈,辽东苦寒,想要让百姓自发去那里种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北方其他地区,从环境上也比南方差得远,也就山东和河南两地好些,但是这两地的人口也并不比江浙少,但是地就那么大点,自给自足还差不多,完全无法当做国家粮仓!” 钟年微微一笑,他知道,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现在来讲,是这样没错,但如果让南民北迁呢?” 一听到“南民北迁”四个字,朱棣的脸色腾地就变了。 “你……你说什么?南民北迁?这……” 朱棣话说到一半又皱了皱眉头,道:“倒也不是不行……但,只怕要用些强制手段,很容易激起民变啊!” 钟年轻笑道:“这好说,你且听听我的计划。” 钟年整理了一下语言,轻咳一声道:“先说好,一点强硬手段都不动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北方气候条件差这是不争的事实,让人从江南水乡一下子迁到黄土高原乃至辽东苦寒之地,百姓肯定不愿意! 但……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福利到位,我相信,百姓们还是乐意的。” 朱棣抬手打断道:“你等会,我没钱。” 钟年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去一边去,我为啥说是福利不直接说钱?我能不知道你没钱吗?就是有钱到你手里没两天就花光了!” 钟年虽然和朱棣只有几个月的交情,但是对于这位永乐大帝花钱的本事他是门清。 “啧,你放心好了,不用你出太多钱,主要是农具、耕牛、粮食以及……” 钟年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想要让百姓离开故土,最主要的就是能够在迁入地给他们营造一种故乡情怀,这是我们汉人骨子里面最渴求的东西,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很多人忙活一辈子,其实图的也就是一个家,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家,一个阖家欢乐的家……这一切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他们要有自己的土地! 其实我的目标也就是南方那些没有地的佃户!人家有地的人,你费多大劲人也不太可能走,除非一家三亩地十个儿子这样分不过来的。 我们能说动的也就是那些没有地的佃户……就拿……就拿太祖皇帝来说吧,当年为何起事?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嘛?你试想一下,如果当初你朱家有自己的土地,足够一家人丰衣足食…… 估计现在,你,还有你,这会儿还在凤阳地里头除草呢。 所以说,百姓,是懂得知足的,咱们汉族人骨子里面是最能吃苦的,只要有自己的土地,能吃饱,能穿暖,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小屋住着,他就万万不会有任何异心。 所以想要既让这些百姓愿意迁移,又不至于造成民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北方开垦出来的荒地赐给他们! 百姓一旦有了土地,就算是有了根了,到时候他们万不会再想着迁回来,而且你想想,他们原先就是给地主打工的,种出来的粮食都是给地主的,他们也就能混口饭吃,那谁会卖命干活? 这生产力自然也就上不去,生产力上不去,那赋税也就上不去,那国家就没钱,那其他一切建设都会胎死腹中,无他,没钱。” 说罢,钟年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棣一眼,又道: “但是一旦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种出来的粮食除去一小部分上缴朝廷的,再去掉自己一家吃的,甚至还能有剩余,这部分剩余百姓就可以拿来卖钱……那百姓有了钱,这生活水平自然也就高了不是嘛。 不仅如此,百姓有了钱,那么肯定要买东西,这又直接促进了商业的发展,虽然他们剩不了几个钱,但是如果这些百信的人数以百万为单位,那对商业的促进不可谓不恐怖,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对商业发展的贡献几乎是零。 商业发展起来之后,那紧跟着商税也就收得更多,哪怕是三十税一,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一大笔收入。 不过商业的发展那个就是后话了,先说眼下的,我以为,光给土地不一定够,最好再减免开垦出来的荒地三年的赋税,然后……就是朝廷免费租借耕牛、发放农具等等这样。 最好再让当地的县官亲自下地耕种……当然,我是说做做样子,哪怕轮一下出头,起到一个带动作用就可以了。 哦对了,虽然说不能直接给钱,但是迁移过程中,百姓的吃喝问题,朝廷得帮忙解决,到了之后还要安排暂住的场所…… 如此一来,最多两年,北方贫瘠地区就能重新焕发生机,三年,百姓可自给自足尚有富余,最多五年,就可以实现初步的粮食重心转移。 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进行全面开海了,到时候即便是南方部分地区改稻为桑,甚至种植其他经济作物,也不会对百姓生活有什么冲击。 不过我说了,这个法子来钱很慢,想要快的,那就是现在放开部分海禁,然后谁跳出来抄谁的家,这个最快了,也……最快乐!” 朱高炽倒没听出来两个“了”的区别,仔细琢磨了半晌后,道:“这样倒是合理,但……万一地方上阳奉阴违……” 钟年轻笑道:“别急啊,我这是一条龙服务,还有后续呢,开海之前,由朝廷组在江南各沿海州县建织造局,统筹丝绸织造事宜,缫多少丝,产多少绸皆有定数,开海后,由织造局代表当地州县进行丝绸贸易,赚到钱后再根据各家投入进行分成或者什么的。” 说到这,钟年顿了顿,旋即杀气腾腾地道:“除此之外,富绅走私丝绸者,处极刑,家产充公!” “如此一来,地方上富绅即便想要改稻为桑,需求就那么大,他们搞得再多也没用,反而亏本,就算是有,规模也不会太大,不会造成太恶劣的影响。 此外,像是制瓷局啊、茶叶局啊这些也都可以搞一搞,但是……” 第304章 推恩令 “但可有一样,像是这些东西,国家专卖在初期阶段是有必要的,但是随着规模的扩大,像是茶叶、瓷器这些东西,还是要放给私人经营。 这些东西和盐铁不一样,盐铁控制着国家的命脉,但这些东西不会,这些东西只和金钱挂钩,没必要上纲上线…… 最主要的是,如果一点汤都不留给那些富绅的话……要出大乱子的,嗯……这样讲吧,经过近两千年的演变,士族富绅体系和封建王朝已经完全绑定在了一起,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开的…… 除非封建王朝解体,不然永远会有大的士族,永远会有数不尽的地方富绅,所以为了王朝稳定,还是要分给他们一定的利益,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有些政令才能推行下去。” 朱棣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朱高炽则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些富绅大族盘根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上纲上线,他们要联起手来,朝廷也头疼的紧。 关键是数量又太多,基本上每个县最少有个一两个,像是江浙地区一个县四五个大地主也是常有的事,虽然这些人没啥能量,但是动个三五家,甚至百八十家也没啥效果,要是动的多了,朝廷也吃不消……哎,也只能按照你说的办了。” 朱棣冷哼一声,道:“那可未必,只要军队牢牢掌握在朕手里,他们就翻不起浪花!” 朱高炽苦笑一声,道:“爹啊,你能控制住军队,可后世之君皆能如此吗?就算真的都有这个能力,可要是大明代代都是武皇帝,这天下百姓也遭不住啊!” 朱棣张了张嘴,倒是没再说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依旧是很不服气。 不过也确实,如果代代都是老朱和老四这样的皇帝,那大明百姓在重担之下非得造反不可。 严格来说,老朱和老四做的事情,其实都是罪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程。 这样的事情做个几十年,苦个两三代人也就可以了。 要是每一代都这个样子,那利在哪门子呢? 这个时候的人,可以为了子孙后代而牺牲自己,但要是子孙后代也得跟他一样干,或者说他祖上四五代都吃苦吃过来的,一代又一代得永远熬不出头,那谁还干啊? 朱棣明白,所以哪怕他那么喜欢老二朱高煦,又亲口做出过承诺,但是太子依然只能是大胖的原因。 无他,大明不能连着来三个武皇帝。 但是中间大胖过渡之后,第四代可以,所以……孩子要从小培养! 钟年并不知道老四在想什么,轻咳一声道:“那个……关于解决富绅危害的问题,我倒是有个法子……既能减小他们的能量,又能让他们无法对此形成足够的阻力。” 朱棣怔了怔,旋即没好气地道:“有话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它?你这样有意思吗?” 钟年耸了耸肩,也不在意,喝了口茶后,先是揶揄了一句:“谁让你俩抢嘴的?这可不赖我。” 然后在老四发飙之前,钟年紧接着道:“你们应该知道汉武帝的推恩令吧?” 朱棣眨了眨眼,旋即有了一丝明悟,“你是说……让那些富绅的儿孙分夺家产?” 钟年点了点头,“是了,当今格局,只有嫡长子有权继承家业,庶子或者其他嫡子只有经营权,不具备所有权,说到底财富还是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讲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一直认为,藏富于民才是国家运作的最良好的状态……当然了,这些富绅的其他儿子肯定也不能算是普通老百姓,但是也差不多。 只要一代一代的分下去,到最后也就是稍微有点小钱的平头老百姓,一样也得努力干活,最多就是比别人少干一点点,但这无伤大雅。 如此一来,富绅之害则自行解除,且推行政令受到的阻力不会太大,毕竟那些庶子和没有继承权的嫡子肯定是打心眼里同意的,咱们上他们下,上下一心,这样夹在中间的人想要阻挠也是有心无力。 现在我唯独担心,这个政令怎么从朝堂颁布到地方,毕竟……朝堂上那些官员我也有所了解,大多出自南方,且大多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再不济也是一方土财主。 此项政令对他们家族的影响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不会看不出来,如果他们团结一致抵抗的话……” 朱棣语气森然地道:“那就杀!凡是反对的,九成九都是屁股不干净的,让纪纲带人去查,去蹲,朕就不信,他们一个个的真敢为了那点利益连命都不要了!” 顿了顿,朱棣又道:“能做到这个份上的,没人是傻子,都知道钱好使,但要是命没了,权力没了,钱就更无从提起了!” 钟年微微点了点头,是了,碰上武皇帝在位,还是造反成功的武皇帝,办啥事就是顺畅,这要是大胖已经即位,这事想办就难了,甚至几乎不可能,但是在老四这,那就是一句话,你不听话就办你,就杀你! 在这一点上,老四和老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钟年眉头微皱,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贤弟,你可是还有话要说?” 钟年挠了挠脑袋,讪笑道:“应该是有,但我好像给忘了……” 朱棣闻言把眼一瞪,没好气地道:“你那是猪脑子吗?这还能忘?” 钟年瞥了他一眼,拿乔道:“哎呀呀,主要是,臣只是个小小的太子詹事兼江宁县县令,在这朝堂之上并无话语权啊,按理都不该说这些的,今天已经是逾矩了……若是再说下去,怕是……” 钟年及时把话掐断,给朱棣气得直嘬牙花子。 “你……想要升官是吧?好!朕给你!” 这个好字朱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岂料钟年却是摇了摇头,“升官啥的我不在乎,我主要是想给丫丫和暮瑶套个诰命夫人,当然不是现在,不过你得先答应我。” 第305章 折中之法 朱棣答应地很痛快,毕竟他也需要东西来笼络钟年,这就是个很好的方式。 “不过,你确定不要官职?” 钟年耸了耸肩,道:“还不到时候,先这样吧,四品挺好。” 朱棣默然,诚然,他也不想钟年这么快走到群臣的对立面,但是由于钟年的特殊性,他只能做个孤臣。 武力可以解决私人问题,但是不能解决朝堂问题。 钟年这才眼含深意地道:“对于如何让群臣同意南民北迁,我这还有一招,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 “何招?”朱高炽很配合地问道。 钟年清了清嗓子,“此招唤作折中!” “何为折中呢?就是说,你只提这一项政策,他们必然反对,并且态度强硬,不留余地。 但是呢,如果你此时再提出一项更不利好他们的政策,那他们就会退后一步,同意南民北迁,而我们要的只是个最后的结果。” 朱棣若有所思地道:“这法子也许不止可以用在这,你说的开海禁也许也可以用呢?” 钟年摇了摇头,又点了头。 朱棣不爽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钟年啧声道:“这法子一段时间内只能用一次,不然百官回过味来,你也就最初的那一项政策能通过,后面的都会受到极大的阻力。 当然了,你也可以直接发中旨,但是那样难免百官阳奉阴违不给你办事,反正这政策没经过他们之手,出了乱子你自己背锅。 所以,稳妥起见,这一次南民北迁可以这样用,开海的事情……其实我觉得你可以等再过个三五年的,南民北迁进行到后期,再开海就基本不会有阻力了。” “你话倒是说得轻巧,那现在又绕回来了,上哪搞钱呢?” 朱棣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没出个好气,但眼神里面的赞赏之色是藏不住的,这一次钟年带给他太多惊喜了。 钟年忍不住腹诽一句:要不是要打小日子,我才不来跟你浪费唾沫星子。 主要钟年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事,朱棣拉着他巴拉巴拉了一个时辰。 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君,他是臣呢?钟年耸了耸肩,“那还是我最开始说的,去打倭国,这个是最稳妥也是最快的,而且是量最大的!” 朱棣沉默半晌,才抬头道:“即便是造好了战舰,可如果倭国那边允许咱们驻军呢?虽然这样主动权是握在我们手里了,但是如果倭国一直这么老实,那咱们总不好硬打吧?” 非要说这足利义满也确实会来事,也确实是有脑子,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也有眼光,朱棣刚靖难成功,他那边就让儿子足利义持切断了对倭寇的补给,并反过来主动清剿倭寇,那叫一个积极。 说白了,就是看朱棣不和建文那么好惹,知道打不过,提前擦屁股呢。 朱高炽又补充道:“爹,贤弟,咱们好像都忽略了一个事。” 钟年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就是,皇明祖训不是明确写了,日本为不征之国嘛……” 朱棣怔了怔,旋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钟年同样如此,他不是不知道有这回事,只是一心想着打小日子,就把这茬忘了。 现在想想……这确实有点棘手啊! 不,不是有点,是非常棘手! 首先,只要打仗,武将地位就会崛起,这是一定的。 但是好不容易尝到甜头的文臣怎么可能坐视武将崛起呢? 本来朱棣就尚武,再让武将做大,那不是又回到洪武朝了?那他们还活不活了? 现在好,有个绝佳的反对理由! 朱棣做皇帝靠的就是皇明祖训! 《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之侧。” 朱棣起兵靠的就是这个,要不然哪怕李景隆等人想帮他都没理由,完全就成了造反。 但是有了这句话,那就不叫造反了,虽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是名义上人叫清君侧。 严格来说,建文是非常不遵循这《祖训》的,有好多条内容都被他给废除了。 可也正是这样,那你朱棣反对建文,说他做得不对,然后奉天靖难,那你不就得恢复祖制?不然那你的位置都不合法! 可要是恢复祖制,那太祖说了,日本是不征之国,你要违背太祖吗? 这顶大帽子扣过来,朱棣也不敢接啊!完全可以说,文臣手握这一大杀器,这日本他怕是动不了! 钟年沉吟片刻,定了定神,轻轻叩着桌面道: “你说这样行不行,现在日本每年都要来朝贡,眼瞅着这也快到时候了,下次他们来的时候,你就找个机会单独见一见他们的使者,跟他们说要重启与日本的海上贸易,用他们的金银换咱们大明的瓷器、茶叶、丝绸等等……甚至是一些威力较小的老式火铳。 一切以搞钱为主。我相信如果只是和日本一国的,群臣不会太过抗拒的,这点面子都不给的话,他们谁也别想好过,对吧?” 钟年好笑地看了钟年一眼。 朱棣白了他一眼,全当着臭小子是在夸他了,仔细思索一番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要是日本不答应呢?” “这个好说,首先,咱们说的群臣会反对对日本用兵,并不是群臣多么喜欢日本,只是他们单纯不想让武将崛起。 因此,日本那边几乎不可能知道咱们皇明祖训里面有这么一条,要知道,这东西六部尚书以下的官员是没资格知道的。 既如此,咱们就可以恐吓他们,如果他们不接受,咱们就出兵。谅他们也不敢跟咱对着干。” 朱棣眯了眯眼,“不是,你这……有点不靠谱啊,先不说日本有可能阳奉阴违,万一人家知道这事呢?或者,如果人家硬着头皮刚,那咱们之前的部署可就全毁了,虽然说可能性不大,但是这种事情可容不得赌博啊……” 钟年撇了撇嘴,“放心,我还有b计划,如果他们不答应,那就中断和日本的朝贡贸易,理由嘛,就说他们远洋渡海过来一趟也不容易,而且咱们堂堂天朝上国,地大物博,也不稀罕他们那点小玩意儿。 如此一来,他们为了薅大明的羊毛,必然要做出妥协,哪怕是多花些钱也是如此。” 第306章 朱棣拍板,先打日本! 钟年紧接着又道:“孰轻孰重,足利义满又不是傻子,自然分得清,那金银屯着也是屯着,远没有丝绸什么的好用,而他们自己的生产力又十分低下,与大明贸易是必然。 更何况,火器这东西更是只有大明能大规模的制造,他们那也就能造着玩玩,在这种情况下,不存在他们不接受这种情况。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万一,那我也有招,日本是大明的不征之国,可不是朝鲜的,介时你只需要把那李光远叫来,暗中授意一翻,再给点好处,比如卖他们些火器,不愁他们不出兵。 如果朝鲜打过了,那咱们跟着捡现成的就行……当然,大概率是打不过,但也没关系,如果日本反过来攻打朝鲜,那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辽东军去支援朝鲜,如果日本敢接着用兵挑衅我大明,那别说那些个文臣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 我这都给你退了五步了,你要还给我说万一,那你就活该没钱!” 钟年这会儿也上来火了,其实后面这些大概率都用不上,仅仅是明军要求在日本驻兵,足利义满和足利义持就不可能答应! 关键大明这边也有正当理由,毕竟东南倭寇危害的确不小,这个群臣也不好阻拦。 关键是打个日本,五万人足够了,出征人数也不多,耗费也不是很大,大的耗费就也就一个海上补给,朱棣咬咬牙,从内帑里面拿出来些也就是了,反正拿下日本之后,根本就不愁金银。 朱棣再次沉默半晌,随后眼神逐渐坚定,沉声道:“既如此,那就干了,如果要出兵的话,你也跟着去,做个监军。” “嗯??不是,你别乱搞啊,让我当监军?唯一输的法子被你找到了是吧?” 钟年对于自己的军事能力十分有信心,如果要说明军在这么打的优势下还能打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让他去瞎指挥。 诚然,让他做个先锋官,那是绰绰有余,就这么说吧,他以一敌千完全就不是个问题,然后还可全身而退。 但……当监军那就纯扯淡了,到时候一句话说不对,很可能葬送数千条人命,他当然可以不发一言,只监督主帅,但是登上了战场,就他那个碎嘴子,能闲下来才有鬼。 因此他果断拒绝。 朱棣黑着脸道:“你不去混个军功,朕怎么给你升官?你真当这朝堂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嘿,那正好,我还不想来呢!” “你!” 朱棣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急得直翻白眼。 钟年脸色一变,忙上前在他胸口大穴处点了一下,旋即引导一丝内力灌入他体内。 随着内力在其体内运行满一个周天,朱棣这才缓过气来。 钟年讪讪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哦对了,刚才你和夏尚书那是吵什么呢?” 朱棣面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但他也没什么办法,就碰上这么个不要脸的货,打又打不过,饶是霸道如永乐大帝,此时也没了脾气,咽不下去硬咽呗。 朱高炽忙出来打圆场。 “鞑靼势大,皇上想要明年北伐,但是夏尚书不同意,理由是修建北平皇宫和通运河耗费巨大,国库拿不出钱来了,然后……咳咳。” 朱高炽没再说下去,但是钟年猜也能猜出来朱棣是个什么反应。 钟年思忖片刻,再次开口道:“实话实说,如果要北伐的话,就确实没钱再东征日本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只能选一个。” 朱棣顿时犯了难,虽然说国库的确没穷到夏原吉说的那样,但确实是不富裕,北伐完全足够,但是北伐之后再打日本那就不可能,就算钱够了,粮食也不够。 权衡利弊之下,朱棣最终拍板:“先打日本!如果日本识相,主动加大朝贡贸易,那就明年北伐!如果日本不识相,那就先把日本平了,过两年再北伐!” 钟年不禁在心里直呼:永乐大帝威武! 诚然,钟年的目的始终都是对日本动手。 当然有出气和报仇的成分在里头,但是那毕竟是还没发生的事情,对于当下来讲,最重要的是日本的金银矿产他势在必得。 想要推动大明发展,必要发展商业,早一步实现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过渡,至于之后如何,那就到时候再说,但是无论从哪方面讲,资本主义制度再怎么肮脏,也比封建制度要好太多了,而以下过渡到社会主义又不现实,钟年自问自己不可能有那本事。 他始终没忘,自己能做这一切和能想到做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一基础。 而要想实现资本主义萌芽包括第一产业向第二产业的过渡,最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资金,而且没有之一。 西方搞资本主义靠的是三角贸易以及殖民带来的巨大金银储备,有了钱,才有发展资本,发展商业的资格。 这还不是资本,这还只是资格,至于资本……那个钟年也玩不转,他只是一个推手,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推进,自然有对应的人物出现,不劳他操心。 朱棣拍板之后,这件事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因为不管是战舰建造,还是日本使臣来朝,都还有两三个月的光景。 现在摆在眼前的……依然是…… 钟年的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一团,朱高炽看到好,有些担忧地问: “贤弟,你在想什么?可还有何顾虑?” 钟年眨了眨眼,又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倦地道:“建文一事容不得我不上心呐,终究是敌在暗,我在明呐……” 朱棣眼眸微垂,深吸一口气问道:“那张……三丰,真的敢刺杀我不成?” 钟年沉默半晌,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得看他们起兵的决心有多大,刺杀你不是重点,他们的目的是改天换日,如果这一点做不到,那他们也不会豁上性命来杀你。” 第307章 钦差 朱棣一点就通,当即道:“既如此……高煦的封地正好就是云南,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先行一步去探探路刚好。” 朱高煦在永乐二年就封了汉王,但是一直到当今永乐六年,他也没去就藩,究其原因,无外乎窥探神器。 朱棣自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多疑的性子使得他一直对老大无法彻底放心,虽说没动过换太子的念头,但是把朱高煦留在京城,也可以敲打老大。 老大办事,老二监视老大,他就可以腾出手来打仗了,反正不管干啥,朝内可以放心了。 基于此,朱高煦赖着就赖着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钟年这个变数存在,钟年又明确支持老大,还是老大儿子的老师,又是妥妥的孤臣,再让朱高煦看着老大就不合适了。 钟年这个变数太大了,已经近乎到了仙人的地步,只要他在一天,老二就一丁点机会都不可能有了,原本立嫡立长还不是百分之百牢靠,现在是了,所以朱高煦留在京城也就没了意义。 正好现在云南有变,让他去探探路是在合适不过了。 钟年忍不住在心里面腹诽一句:当你朱棣的儿子可有够惨的,老大兢兢业业干活你得找个人看着,老二为你靖难做了那么多贡献,又帮你监视着老大,结果一用完了一脚就踢开了,让他去探路,一个不好命都没了。 这可真是,父慈子孝啊! 子孝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父慈嘛……啧啧。 但钟年也没过多在意,人家家事他才懒得掺和呢。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朱高炽有些于心不忍地道:“爹,您这不是让老二去送死吗?我不答应!” 朱棣把眼一瞪:“朕让老二就藩是为了你好!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 朱高炽在维护弟弟这件事上向来坚定,哪怕老头子发火他也寸步不让。 “无论如何,是您负老二在先,现在又让他去送死,这不是为父之道,孤决不允许父子相残的戏码发生在我大明,如若一定要发生,那爹您还是先杀了我吧!” “你!朱高炽!你当朕不敢废了你吗?” “那你就废了好了!反正我决不允许你让老二去送死!” “哼!你说不允许就不允许?朕偏要下旨,你奈我何?” 朱高炽寸步不让:“那我就不干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敢踹窝子了?不干是吧……” “诶诶诶,冷静!冷静!你俩都先歇会!” 钟年见势不对,急忙上前一步,一人一指,点了两人的哑穴。 朱棣嗡嗡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双眸喷火地瞪着钟年,可偏偏他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钟年摊了摊手,“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要是朱兄不干了,那我也不干了,我带着他去行走江湖……哦对了,孙子也给你带走,独留你这糟老头子一人在这皇宫大内孤孤零零的……啧,想想我就觉得有趣,要不咱试试?” 朱棣人都麻了,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你犯得着说得那么形象吗? 朱棣无奈之下,最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妥协了。 钟年这才上前给两人解开穴道,旋即看了一眼朱高炽,示意他给朱棣道歉。 朱高炽达到了目的,自然不会让老爹难看,当即行了个大礼:“儿臣不孝,顶撞了父皇,还请父皇责罚。” 朱棣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良久,吁出一口气,哼道:“不让老二去也行,那你去。” 朱高炽顿时噎住了,他去算哪门子事,那是铁定了回不来啊…… 钟年扯了扯嘴角,道:“算了,你们都算了吧,云南隔着京师数千里的距离,等你们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那还是我去吧,我跑得快,横竖不过五日一个来回也就够了,到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 朱棣沉吟片刻,道;“那成,朕给你钦差身份,再赐你王命旗牌,云南一应官员、武将,一旦有异,你皆可杀之。” 钟年忍不住笑道:“照你这说法,如果他们真有不臣之心,我直接全给咔嚓了,这事是不也就解决了?” 朱棣神色古怪地道:“如果你能拿得出来服众的证据……也不是不行!真要这样,那他们断然没了造反的资本!” 钟年苦笑道:“那不就成了两边杀手的对决了嘛?我去云南杀人,那臭老道来皇宫找你,这可不合算啊!” 朱棣讪讪地笑了笑,“那行吧,反正你就是去查探情报,尽量除掉他们那边的关键人员,然后……尽早回来。” 钟年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明白,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宫了,小心着点,必要的时候……我听说太祖皇帝给建文留了一条地道,你可以找找,必要的时候保住命要紧。” …… 两日后,云南。 饶是钟年内力充沛,这么高强度的赶路也有些吃不消了,在城外找了棵大树歇了好一会儿,这才喃喃自语道:“老朱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后道的,这是让我去投胎啊!”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也不敢怠慢,毕竟张中去少林寺请援的事还没个结果,那老道的弟子们虽然没有他和老道这种本事,但是要赶到南京也不会需要太久。 尽管如今南京城已经高度戒严,可他还是不得不防,如果朱棣死了,那这天下就真的要大乱了,没个十年缓不过来,发展就彻底无从谈起了。 不过在路上,钟年花了一日的功夫找到了张中说的那位龙阳子、冷面先生——冷谦,并且用一把吉他做交换,换得他进京保护朱棣一个月。 无他,这位龙阳子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音律一道,自作《琴声十六法》,着有《太古遗音》,立志收集所有散落在民间的乐谱、乐器等等。 吉他虽不在此类,可也极具收藏价值,加上钟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人家想不答应也难…… 钟年试探过,这位龙阳子的功力对比张中只上不下,稳稳的一流高手,虽然还不够做他的对手,但也是一大助力了。 只要张中能从少林寺和全真教搬来救兵,那么朱棣这一劫差不多就算过去了。 钟年要确保的就是云贵地区和两广地区不能乱起来。 第308章 他到底图啥啊? 因为时间实在是太过有限了,他最多能调查两天,所以钟年没有选择从民间入手,而是直接去了云南的黔国公府。 上次张中说就是在这看到的朱允炆来着…… 以钟年如今的功夫,随便出入一个黔国公府还是不成问题。 别说小小一个国公府了,就是皇宫大内他也是来去自如的,只不过在那儿倒是有人能发现他,不过也锁定不了他的位置。 等到钟年进入到府中,在府内最高建筑的瓦顶隐藏好身形,这才注意到一个尴尬的问题:他……不认识朱允炆啊! 钟年不由得有些疑惑:张中那老道是怎么认识朱允炆的? 按理说老道隐退的时候,朱允炆还没出生呢! 但很快,钟年就猜了个大概。 他的耳力极好,但闻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内,两个小丫鬟说了句: “朱先生,我们家国公请你前去议事。” 房间内那人语气淡淡:“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钟年略一思索,倒也不能确定,索性便跟了上去。 半刻钟后,这所谓的“朱先生”走出房间,钟年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身形隐匿,已悄然跟了上去。 不多时,来到府上的会客厅,钟年简单看了看厅内的摆设,也没找到合适的掩体,索性继续扒瓦…… 这样一来,他倒是看不清两人交谈时的表情,只能从两人的对话里面简单判断。 “朱老弟来啦,快坐,来人,看茶。” 钟年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朱老弟…… 是了,沐晟生于洪武元年,朱允炆生于洪武十年,这么来说 ……也不算错。 而且沐晟的老子沐昂是朱元璋的义子,算起来,他和朱允炆也是一辈的人,都是老朱的孙子辈。 这么一算……非常合理! 钟年此时已经有八成把握断定这位朱老弟就是朱允炆! 不过……这位现在多少有点显老,按理说朱允炆这时候也就三十那么岁,但看上去就和钟腾差不多大了…… 不过钟年仔细琢磨一下便也明白了,朱允炆的身份太敏感了,不易容根本活不下去。 而“改变”年龄显然是最容易混淆视听的。 最起码,如果不是知道朱允炆就在这一带,估计张中和钟年第一次来都不会猜到这位就是曾经的建文皇帝。 紧接着,门口伺候的几名仆役也迈着小碎步离去,最后一人临了还将门给带上了。 钟年不用看也知道,沐晟是做了什么动作,应该是挥了挥手一类的,估计接下来两人要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果然,沐晟轻轻叩了叩桌面,沉声道:“岷王和他的儿子已经处理掉了,现在他的三卫群龙无首,需要有个人统领这支军队,不然等到朝廷的诏书下来,估计……就很难了。 但我又不适合出面,我和朱楩的恩怨早已人尽皆知,我不露面还好,一旦我表现出一点对这支军队的想法,估计他们就能想到是我动的手,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对面那人苦笑一声,道:“那我更不适合啊!我要是现在就自曝身份,直接就得被抓起来!而且我和十八叔的梁子也不比你和他的小。” 钟年闻言当即明白,此人百分百就是朱允炆了,但是他依稀记得,这位小十八此时才不到三十岁,原本就应该是在今年被朱棣给废了,并削去了护卫,结果在这个世界,直接被沐晟弄死了?! 不过想来应该不是沐晟,他没那么大能力,估计还得是武当山那群臭道士之类的。 想到这里,钟年不禁有些唏嘘,想那武当派原本应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却不曾想竟做出这种事。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沐晟继续道:“不过岷王的三卫本来就被削过一次,现在也就堪堪一万多点人,如果要吃下,倒也不难,但是现在动手,会不会太早了些?” “这个……我也不知啊,得看看张真人怎么说。” “那……成,哦对了,国师……哦不,那道衍大师现在也在府上,不若问问他的意见?” “嗯……他真的能信得过吗?” “不知道……但张真人说是可以,估计他也不会在这时候了骗我们吧?整件事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既如此……那把他叫来吧,我要不要……先躲一躲?” 沐晟沉吟片刻,道:“那成,你先去屏风后面躲一躲吧,尽量别发出声音。” “哎,好。”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钟年便看到沐晟出了门,朝着院外走去。 钟年摸了摸下巴,看来……张老道所言非虚啊,这朱允炆就是个吉祥物罢了,还真就是……狗屁不是啊!全程几乎一点主见没有,都是跟着别人的安排走,也怪不得朱棣靖难的时候,耿炳文、郭英和接连放水,李景隆甚至直接放海。 不过令钟年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道衍这老和尚都他娘的七十多岁了,还跟着瞎掺和什么?朱棣一家哪里有半点亏欠他了? 难道真就是因为所谓的师尊遗命?这未免有点太扯了些,古人是重孝道,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姚广孝可真的算是位极人臣了,除了没啥实权……但他都七十多的人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又是个和尚,要啥权利啊? 说起来,老和尚还是朱瞻基的老师来着,不过近些日子朱瞻基一直在他那住着,倒是耽误了些,难不成因为这个? 那更不对啊!要是建文复辟成功,朱瞻基更没得活啊! 他……到底图啥啊? 很快,沐晟先一步回来,又过了半刻钟,姚广孝一手掐着佛珠踏着四方步走进了院。 钟年微微往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这老和尚也有那么两下子,虽然不多,但以防万一嘛。 在他可以屏息敛声下,张中要想找到他也费劲,最多只能察觉到他在附近,但是也不可能锁定的了。 姚广孝就更别提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地进了屋。 “贫僧见过黔国公。” 第309章 嫁祸安南 “大师来啦,快请坐。” 接着,钟年便听到了沐晟起身倒茶的声音。 “阿弥陀佛,国公折煞贫僧了。” “诶~无妨,请大师前来,也是有要紧事希望大师帮忙拿个主意。” “国公请讲,贫僧必知无不言。” “哎,那行,主要就是……” 沐晟的声音又小了些。 “岷王及其子已死,其手下三卫群龙无首,依大师看……该当如何?” 沐晟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把皮球整个抛给了姚广孝,当然了,这只是让人家提个建议,不涉及到其他的东西。 因为就目前而言,这支军队还真的是烫手山芋! 屋里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姚广孝的声音响起:“贫僧已知国公心中所想,不过国公倒也不必忧虑,虽然岷王和国公你不合,但…… 据贫僧所知,岷王生前多行不法之事,且飞扬跋扈,不恤下属,他和手下三卫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沐晟闻言没急着搭话,默然良久后才反问道:“可如果争取不来不就暴露了吗?” 姚广孝轻笑道:“这事当然不能明着来,贫僧送国公两个字:兴庆。” 房顶上的钟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兴庆是个什么玩意儿?听起来像个年号,但是甭管大明还是大元,哪有这么个年号啊? 那估计应该是个地名,如果这样说的话,倒是有个地方很出名……西夏都城兴庆府,也就是后世的银川,但……这八竿子也打不着一撇啊! 难道老和尚的意思是让沐晟效仿李元昊自立?那更不对了,按理说老和尚不应该不知道建文的存在! 换句话说,沐晟这点实力,想要起事,唯一的凭据就是手里的朱允炆,要是他自立,还没出家门口就被打回来了! 老和尚不应该这么荒唐才对啊! 就在钟年百思不得解的时候,沐晟的话给他提了个醒。 “大师的意思是……借着这个由头,调三卫对陈氏用兵?” “不错,正是如此,三卫人数本就不多,如果强行对陈氏用兵,则必然会损失过半,届时便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同时,若是对陈氏用兵,国公还可以跟朝廷伸手要些军饷、粮草等……反正算是白捡的。” 沐晟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旋即大点其头。 “大师果非常人,腹有良谋!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处理掉这一万多人,也可以借机薅朝廷一笔大的!反正朝廷让我沐家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是为了镇守安南,如今安南有变,本国公主动出击这合情合理!” 钟年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这兴庆就是年号,不过不是大明的,而是大陈的! 这陈氏自然就是越南的陈氏王朝了。 没记错的话……现在的越南皇帝应该是简定帝陈頠,不过他是复国即位的,和之前的陈朝算是断档了一下,但是影响不大。 只是史书记载其为后陈,可实际上,人家自己打的是正宗的大陈帝国的旗号。 啧,按照老和尚的意思,就是用这岷王三卫前去与安南的陈朝作战,赢了,好处多多,输了,也能消耗掉这一万人,还能跟上面骗点军需。 这算盘打的,真够响的,但是钟年还有一个疑问,刚好沐晟替他问了出来: “大师啊,此计虽妙,然若是三卫统领不同意对陈用兵呢?我可没权力调动三卫啊。” 姚广孝又道:“若贫僧是国公你的话,断然不会让人知道岷王的死和我有关。” 沐晟默然半晌,旋即道:“大师你的意思是,把这件事嫁祸给安南?” 姚广孝只是笑了笑,旋即起身道:“既然国公已经腹有良策,那贫僧便不多叨扰了,寺内还有些要紧事务,贫僧告退。” 沐晟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便将其送出门外。 等到姚广孝走出院门,看不到背影,沐晟才回屋,顺手带上了房门。 朱允炆也从屏风后面钻出来。 “老表,我怎么感觉这老和尚好像发现我了呢?” 沐晟苦笑一声,道:“那不用感觉,人家要不是发现了你,咋可能这么快就走了,连一口茶都没喝。我刚想着喝茶送客呢,人直接就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朱允炆开口道: “既然如此,表哥不妨一试,只是如何嫁祸给他们,倒是有点棘手……关键是即便三卫统领信了,人家安南也有可能否认,得做得周密些才行。” 沐晟道:“这个嘛,只要让在这件事里面,安南获益最大,他们便是想否认也没人信了。” 朱允炆的脑子明显有些不够用,脱口问道:“那该怎么让他们获益最大呢?这两者之间并无直接关系吧?” 钟年听得清楚,房间里面传来手掌轻拍额头的声音,便是他趴在瓦上,也能感受到沐晟那种无力感。 “这倒也简单,岷王生前的谋士中,有一人是内应,绝对可靠,介时本国公前去悼念岷王,三卫的统领必然对本王表现敌意,本国公再故意跟他发生些口角。 如此一来,从明面上讲,本国公和三卫有隙,自然就便宜了安南,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介时可让此人前去陈清利害,再配合上其他证据,不愁他们不信。” “而且其实这事也确实和安南有一般关系,行刺的刺客是安南来的,下药的伙计也是我提前买通的安南密探,身上有和安南朝廷往来的书信,人已经被我派人看起来了,到时候可作为凭证。” 朱允炆苦笑道:“原来表哥你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那还有我啥事啊……” 沐晟尴尬地轻笑两声,“那什么,总得让你知道才是,而且……” 而且了半天也没而且个所以然了,主要是朱允炆的身份暂时还不能讲,所以他就现在而言,是屁用没有,等到彻底起事的时候,朱允炆的身份才有作用。 朱允炆倒也知道,自己就是个傀儡,但……他不在乎,毕竟靖难才过去六年,他的皇帝之心还没有泯灭掉……那可是九五之尊的宝座啊,哪怕是个傀儡,谁不想坐? 第310章 你不觉得你这话有点耍流氓嘛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讲,他不认为朱棣那样的人适合做皇帝。 至少现在是的。 客观来说,朱棣的功绩的主要功绩不管是通运河、下西洋、永乐大典还是平定草原,那都是永乐七年以后的事情,虽然郑和已经走了,但是第一次没回来之前,也属于是纯投资没回报。 就前六年而言,朱棣完全不搞经济,一直在花钱、屠杀、实行高压政策。 永乐一朝的功绩几乎都集中在中后期,所以这个时候朱棣做的的确……啧,说是天怒人怨倒也是不为过。 所以朱允炆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天下百姓,他也想试一试。 正好沐晟不满朱棣为了岷王的事而训了他一顿,张三丰又身负师尊遗命,三人算是一拍即合。 除此之外,两广地区的其他官员,原本在建文朝吃到了不少红利,也不满朱棣的高压统治,暗地里和他们通了气。 最主要的就是大面上的文官集团了,朱允炆和朱棣这俩皇帝,哪个在位对他们这些文官好,那……真是,啧,能选错的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基于此,朱允炆自信他的赢面还是蛮大的。 至于钟年咋看出来的…… 嗐,回去的路上,朱允炆就差把“我现在很开心”挂在脸上了。 钟年尾随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考虑到自己时间有限,便直接动身前往岷王府。 也不知道是为了离沐晟远点还是怎么着,这新修的岷王府隔了黔国公府少说五百里地。 当然这对钟年来说也算不上是个距离,仅仅一个来时辰的时间,多方打听之下,钟年来到了民王府……的后门。 嗐,干这个工作的人,哪能走正门? 当然了,其实钟年倒也不走后门,主要是后门人少,飞房顶上去不容易被看到。 不出所料,岷王府内此时清一色白布,穿得也好,盖得也罢,那叫一个素…… 钟年的脸都绿了……他穿了一身墨色的衣服! 不过这倒也无伤大雅,钟年的目标也不是已经死去的朱楩,而是沐晟口中的三卫的统领。 严格来说,说是三卫统领,其实不是一个人……额也不是三个人,而是好多好多个人,只要是个将官,都算是统领,不过这些统领的代表就是三个卫所的卫指挥使。 这种人并不难找,结合偷听普通兵士聊天和衣着打扮,钟年很快便找到了这三人。 钟年并没有露面,只是找了个机会将一个纸团丢到三人面前,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钟年又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三人都看到了纸团上的内容后,便不再犹豫,径直赶往广西。 他就只是来打探情况的,目的达到了便也没有了停留的必要。 时间不等人呐。 两广的局面比钟年想的要好很多,明面上并没有什么风声,只是两广布政使私下里和云南那边有些书信来往。 钟年打晕了下人之后,收集了一部分书信,随后又在民间打探了一日,确认没有什么风声传出来后,便踏上了回京之路。 不是他不想做更多,而是时间上的确是不富裕,从广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离开之的时候,已经是他离京第五天了。 要说搁寻常的钦差,从金陵走,这会儿估计还没过湖南呢,但……还是那句话,情况忒也特殊了,那臭老道没回云南,极有可能是直接回湖北武当搬救兵去了…… 钟年一边在山川大河间腾挪,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又提了几分速度,终于在傍晚前赶回了京师。 …… 皇宫,武英殿。 一众小太监离开之后,朱棣没好气地道: “不是我说你……进门之前不知道敲门吗?” 钟年把手一摊,“你这大门四亮八敞的,我敲个集贸啊?” 朱棣撇了撇嘴,哼道:“你就作罢,估计用不了人来杀朕,朕就先被你吓死了!” 钟年活动了一下身体,一边走到朱棣面前,取出身上的书信放到了御案上。 趁着朱棣看信的时间,钟年抄过朱棣吃了一半的菜肴大快朵颐了起来。 虽然他不吃不喝也不会死,但是不进食的话还是会饿,而且也难受,关键是这御厨坊的手艺也不错……不吃白不吃嘛,反正……那也不是外人!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也无可奈何,最终选择用手里的书信来转移注意力。 但是这玩意转移注意力的效果未免也太好了些…… “砰!” 钟年被吓了一大跳,抬头瞅了一眼,心说得亏这是金丝楠木的御案,换寻常百姓家吃饭的小桌估计这会儿都得让你拍八瓣了…… 朱棣也后知后觉地甩了甩手,但是脸上依然写满了愤怒两个字。 “这群狗娘养的!朕一天天供他们吃供他们喝,他们不思回报倒也罢了,哪来的脸造反的?!” “诶~你先等会,就事论事啊,不论人,就你这个供吃供喝的理论……那我得反驳一下,要不算他们盘剥克扣的拨款和雁过拔毛的税收,就只算俸禄的话……你不觉得你这话有点耍流氓嘛?” 朱棣本来就因为生气导致脸色涨红,这一下……咳咳,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总之是带点恼羞…… “不是,咱说话得讲良心啊!是,我承认,这俸禄是不多,想必那些商贾什么的那肯定是比不上!但是也比老百姓多多了吧?朕仔细计算过,发给他们的俸禄,完全足够他们一家七八口吃饱饭、穿暖衣,这还不够吗……” “你歇一边去吧,先说好啊,我不是替他们喊冤,他们是死不足惜,但是你这想法害得好官那也不在少数,人家青楼逼良为娼,你是逼清为贪啊! 我给你掰扯掰扯哈,先说地方官吧,你刚才说吃、穿足够,是,没问题,确实足够了,算上老父老母和孩子,完全足够,但你想过没有,都坐上官了,家里不用请下人吗? 你以为谁家的县太爷都和我一样亲自下厨做饭啊?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你让这些读书人自己洗衣做饭,你那不是要人命吗?” 第311章 已老实求放过 “还是说你让人家妻子一个人把一家的活全包了,人家读书人累死累活地读了几十年书那就是为了给你老朱家当奴隶使的?一家人齐上阵干活? 虽然说这样也比普通百姓好得多,但是……我就这么说吧,如果他们的俸禄够使,那他们贪污之后你杀了他们,这完全没有问题,他们活该,八辈子都翻不了案的。 可要是和现在这样,人家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花,家里老婆孩子都得帮忙干活,人家要是再贪污受贿被你杀了,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后世人家要攻击抹黑你的话…… 那太容易了,都不用编个理由,你直接给现成的了,人家说因为你给的俸禄太低,所以那些官员才贪污受贿的,那是合情又合理,所谓情有可原不外如是,可既然死了人,总要有个坏人,贪官情有可原,那坏人就是你了呗。” 这钟年还真没危言耸听,就老朱家定的那个俸禄,不挨骂都对不起他们。 关键这也不是恶意抹黑、凭空捏造,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洗都没地儿洗去。 朱棣搓着下巴沉思了良久,最终颓然道:“那就……涨点?” 说罢,眼神中带着几分希冀地看向好大儿,试图让好大儿帮忙说两句,然而…… “是得涨点!爹,依我看,涨三到四成最为合理。” 钟年则是一口价:“五品以下涨三成就够,五品以上四成,因为……你爹规定的,五品以上官员上朝必须要做坐轿,养轿夫那可也不少钱呢!” 朱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点了点头。 完事之后还瞪了好大儿一眼。 朱高炽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 钟年适时轻咳出声道:“那什么,都扯偏了,说正事啊……” 接着,钟年将自己在黔国公府和岷王府的所见所闻讲给父子俩听。 钟年说的快,父子俩听得也快,完事之后钟年继续扒饭,父子俩则是以同样一个姿势斜躺在椅子上,斜着眼瞧着对方。 钟年嘴上动作不停的同时,眼神在父子俩之间来回切换,一会儿看看大胖,一会看看老四。 至于王德……已老实,求放过!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当中。 朱棣换了个姿势,老神在在地道:“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怕是连个军需都凑不齐吧?” 钟年挑了挑眉,放下碗,沉吟道:“如果说三万以内的话,那应该差不多,但要是多了,估计……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估计他们也没那么多物资了,到时候还是得看其他省的响应程度……” 朱高炽接过话道:“除此之外,还有麓川那边也不得不防,思氏家族虽然已经分崩离析,可要是大明内战,难免会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若是那些小部族再次趁机联合起来,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朱棣同样眸光深邃,幽幽地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担心北方。” 钟年顺着朱棣的目光看去,虽然被宫墙所阻挡,饶是他也看不清再远些的地方,可他知道,朱棣说的是……草原! 是啊,大明王朝一直以来的敌人,都是草原民族。 这一点,终明一朝几乎没有改变过,也就是到了万历之后,十六世纪后期以后,双方各的战事才渐渐平息。 当然了,在这期间双方倒也不是一直在打,也有和的时候,甚至是和平相处的时间要多一些,但是这种和平是极其不稳定的! 就像现在,大明强,草原部落弱,那人家当然老老实实地猥琐发育,没有谁嫌命长了得出来和大明battle一下,但……问题是如果大明内乱,那没有哪个傻子不知道趁火打劫下来干他一票。 要单说只是蒙古人也还好说,可架不住多处用兵,这就坏了,建文、麓川、草原甚至还有西戎的西域三十八国和吐蕃十四国。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一仗打的时间够久,那可能真得要天塌了…… 钟年揉了揉太阳穴,安慰道:“倒也不用如此悲观,眼下来看,不是还没乱起来呢,而且这场危机说要解决也很容易,只要那老道士死了,没了后顾之忧,我直接去把建文杀了就行。” 之前不杀是因为杀了也没用,杀了还有个汉王朱高煦,主要那老道最少还能活个六七十年,杀一个建文根本不影响他的大业,至少没有根本性影响。 朱棣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 当天夜里,朱棣和朱高炽还是来到了江宁县衙过夜,冷谦、纪纲和那名无名的大内侍卫同样如此。 因为唯一能和张三丰抗衡的就是钟年,如果敌方以钟年的家人作要挟,那么他们会很被动。 可朱棣那边也不能不防,索性都住到一块,将危险降到最低。 当然,长久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只是现在能拖一天是一天,怎么也得拖到张中回来。 在这期间,钟年又派冷谦去将彭莹玉给寻了来,令钟年惊喜不已的是,二人此行还带回来了四个人,分别是: 前明教锐金旗掌旗使庄铮、前明教洪水旗掌旗使唐洋、前明教烈水旗掌旗使辛然以及明教内三堂之一的天市堂堂主李天垣。 原来明教分裂后,教内众人虽然说各奔东西,可彼此之间还有着微弱的联系,像是这几个人隐居的地方都很接近,经常来往,这次彭莹玉去找李天垣,顺带着就都找来了。 几人都有二流水准,倒也算是一大助力。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衙门的伙食也是再上层楼,从食材上甚至媲美朱棣的御膳小灶了,仅次于皇帝设宴的规格。 当然了,这钱嘛……老四报销没得跑。 就这样又过去一个周的时间,钟年渐渐开始警惕起来——江宁县最近来了一批生面孔。 数量不多,单独行动,也不怎么说话,寻常人看不出什么区别,可是钟年粗略感受一下便知,这些人体内都有内力流转,有的甚至不是内力,而是真气!那显然就是张三丰的亲传弟子了。 这一日,钟年静静地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乘凉,微微眯缝着双眼,喃喃自语了一句:山雨欲来咯…… 第312章 主动出击 从这一天开始,朱棣整个就住在江宁县衙了,同时,朱高炽坐镇宫中,代理朝事,理由就是朱棣……染了风寒。 虽然大夏天的这理由有点牵强,但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解决了这事之后,其他的善后工作再麻烦也好处理得多。 第二日凌晨,江宁县城门刚开,张中就带着四个大和尚回来了。 四人分别是少林相字辈的相界、相若和相鸣禅师,以及法字辈的法庆大师。 这四个人的名号钟年听都没听过,不过算算辈分,倚天大后期也就是到了慧字辈和法字辈,这又过去四十年,也该排到这儿了。 只是令钟年有些意外的是,这位法庆大师的实力……竟然直追他和张三丰! 虽然略有不如,但是粗略估计也有他七八成的实力。 这么来算的话,钟年算是零点九五个张三丰,那么张无忌算零点八个张三丰,四舍五入之下,这货要是早生个四五十年,那估计都能和张无忌争夺天下第一了。 不过这只是说内力精纯程度和含量,单纯少林一派的武学还是比不上张无忌这种集诸方之大成的。 饶是如此,这也算是一大助力了! 另外那两位相字辈的高僧,也都是比张中略强或者在伯仲之间的。 这样一来,在张三丰不出真武七截阵的前提下,胜利的天平似乎在缓缓向他们这边倾斜了。 但愿……事情不会往最坏的地步发展吧。 又过了两天,最后一波援兵也到了,那就是第四十三代龙虎山掌教天师张宇初!以及他的弟弟张宇清还有他的两个徒弟。 这位更是了不得,单看体内所修真气,纯度上佳,但总量略亏,也就和张中差不多吧,但是这位精通炼丹之术! 初期见面,这位就送了钟年一颗天师丹,这东西钟年看了都两眼冒光! 丹药师对于团队的提升那可太大了…… 话说这龙虎山和老朱家的关系那叫一个好,老朱御笔亲批“永掌天下道教事”,也就是说,龙虎山天师在大明朝永远掌管天下道教的一应活动等等。 这也是老朱为了大明能得到神权的支持,张正常又上道,给老朱献了一块“天运有归”的符箓,龙虎山张氏这才再度崛起。 此外,天师府一派的道教主张入世修行,既可以婚娶,又不忌荤腥,与儒家的忠孝节义等思想高度融合。 这一点不同于佛教和全真一派的脱离世俗,很对朱元璋的胃口。 因此,龙虎山终明一朝的地位都高的吓人。 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上到一品亲王,下到九品主簿,谁见了不得恭敬地喊上一声张天师、张真人? 当然了,此张真人非彼张真人,不过话说回来,那张三丰在此之前,也是备受朱棣推崇的来着…… 如此一来,钟年这一边的战力来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高度,虽然不说稳压武当一头,但也差不多了,再说了,武当那边也没这么多大高手,除了张三丰和他少数几个徒弟以外,估计都是些二流三流货色。 这个世界……目前来看应当是没有武当七侠的。 …… 朱棣在这不能耽搁太久,就算是真风寒也不能寒半拉月的,因此钟年决定主动出击! 其他所有人在小院待命,钟年自己每天早出晚归,满大街包括客栈酒楼逛游,暗暗放出内力试探,一碰上同样身负内力的,甭管好人坏人,先抓了再说。 等解决了臭老道,一并处理就是。 抓回来的人就搁到专门收拾出的一座小院,每天给水给饭,点了穴道,用绳子捆了派人看着。 虽然不得不否认,这个世界也有散修存在,但……那都是凤毛麟角了,至少整个金陵,原本也找不出十个人来。 就算是误抓了,暂时也管不上那么多了,到时候该补偿补偿就是了。 钟年什么实力?一流之下,无人能撑过一合,二流弱一点的甚至都看不清他怎么出手就被抓走了。 他和张三丰已经完全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其他武者之外了。 短短三天时间过去,钟年足足抓了十三个身负内力的人。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三流货色,不过也有几个厉害一些的,最强的一个也还不到张中水准。 也不知道啥时候,张中都成计量单位了…… 正在另一边研究天罡北斗阵的张中猛地打了个喷嚏:Σヽ(?Д ?; )? 七月十六,满月。 这一天仅仅只抓到一个武者,很明显对方学聪明了,在正式开打之前不会再轻易露面了。 不过嘛,钟年抓的这些个人,没什么高端战力,不会对大局有特别大的影响,就是能减轻一下他们这边质精而量少的战力压力。 钟年斜靠在躺椅上,轻轻抿了一口茶,痴痴地望着那一轮满月,不知在寻思什么,丫丫路过喊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听到。 一直到所有人都熄灯睡下了,钟年才微微眯了眯眼,从躺椅上站起来,旋即做了下简单的拉伸,浑身骨骼劈啪作响。 “来都来了,何故仿那梁上君子?” 这话落地之后,其余一众高手也各自登上墙头、屋顶或者是树梢。 张三丰虚步踏空,悄然出现在这一方天地。 钟年眼神微闪,他刚才着实没看清张三丰从哪里来的,看来上一次这老家伙还留了一手啊! 张三丰神色淡然地道:“我再问你一次,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钟年挑了挑眉,抽出泰阿剑,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张三丰,轻声道:“你这个人太危险,就算现在认怂,我也定要杀你。” 张三丰忽地笑了,随后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阵启!” 启字落地,张三丰脑后白发迎风炸开,与此同时,张三丰整个人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钟年心中一沉,不敢托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大喊道:“张中!” 而张中的“布阵”二字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以钟年为主导,居天权,以他为链接,其余斗柄、斗魁分立两侧。 第313章 抱紧系统大腿吃香的喝辣的 张中居天璇,张宇初及他的一名弟子分居天枢和天玑位,与天权位的钟年合组成斗魁部分。 另外一边,法庆居次主位玉衡,而张宇初的另一位弟子和张宇清分居摇光和开阳位。 张宇初几人本就是道教弟子,虽然和全真教不同门不同系,但同宗,因此掌握起来并不算特别难,更何况张宇初本就拜访过全真教,观摩过真正的天罡北斗阵,而天玑位置又不甚重要,所以斗魁部分相当稳健。 主要压力在于斗柄一侧。 张宇清都只是勉强掌握,更何况小一辈的那人了,不过也好在摇光位对整体阵法的影响是最小的,更多的只是起一个支撑的作用,撑起基本骨架也就是了,斗柄最主要的就是法庆和尚所在的玉衡位! 法庆那是纯正的少林派,从来没学过道教的功夫,但是……没办法,这个位置对实力要求很高,仅次于天权,不然根本无法形成有力支撑,思来想去,唯有法庆能担任。 可正所谓隔行如隔山,由此可知法庆这几天付出了多大努力,却也只是堪堪能支撑起大阵。 从本质上来讲,张三丰的真武七截阵引发的是极致的量变。 七人合力可抵六十四人之威。 以张三丰为阵眼催动,当然不可能发挥出六十四个张三丰那么大的威力,但是也差不多等于六十名一品高手的实力。 本质上属于战力的保值扩散,性价比极高,但缺点也有,那就是张三丰的战力会被拉低,为了帮助队友,他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不然队友撑不住反而容易被反噬。 而天罡北斗阵则完全不同。 阵法借北斗星势,集其余六人之力注于一人,也可称为七位一体。 在没有任意一人折损之前,钟年的战力呈几何倍数攀升,内力总量虽然不会变,但是在阵中,他的内力是源源不绝的,恢复速度是原本的数倍,且每一击都集结了七人之力。 结合其余六人的战力,看似只翻了一倍,实际上对于钟年来讲是彻彻底底的质变。 上一次他和张三丰单挑,打到最后内力枯竭直接昏死过去,而现在不一样,哪怕是打上三天三夜,他的内力也不会枯竭,且招式的威力实打实的翻了两到三倍。 而且不仅如此,除他之外,如果敌人攻击的是斗魁或者斗柄位置,那么张中和法庆也可以作为次阵眼发挥出同等威力,效果和钟年来使差的不大,每一击都是七人合力之威,有钟年的盖世修为撑着,便是全盛张三丰踏入阵中也是十死无生。 但缺点同样明显,那就是任意一人出手的时候,其余人都只能做到自保,相邻三人每次只能出一击。 但好在,历经了这么多年来,大阵原本活动不便的弊端被消除,现在阵中七人的位置不再局限,只要整体阵势不变,七人皆可变换位置,虽然这个落脚点也有限制,但是倒也不虞有人偷袭。 可以说,天罡北斗阵引起的是质变。 但并不极致,整体来看,还是逊色于真武七截阵的。 但钟年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没有更多时间准备了,当今只能选择毕其功于一役,也只能期待那传说中的真武大阵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了。 令钟年有些意外的是,院中仅仅可见张三丰等七人,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虽然不排除被钟年抓得只剩这么七个人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不过饶是如此,钟年此时也没工夫去猜了,原因无他,七柄太极剑从四面八方同时袭向他的面门,速度极快,钟年最快也就来得及举剑,再做不了多余的动作,但…… 钟年抬起双手,分别横在左右身侧,掌心略微朝上,一道无形无色的气墙自下而上抬起。 七柄太极剑或戳或砍在上面激起了一阵阵涟漪,气墙表面空气扭曲形成一个个旋涡,但并没有被戳破的迹象。 下一瞬,六柄太极剑同时抽身,只余下一柄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刺向钟年下盘。 但也只是虚晃一招,借机抽将出来。 张三丰的身影重新显现,脸色有些难看。 说起来,估计张老道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钟年这一招是最近刚学会的——扫地僧的气墙术! 这是某天晚上放衙之后系统签到刷出来的奖励。 钟年知道,短时间内想要引起自身实力质变,除了靠天罡北斗大阵以外,最快的办法就是靠系统的奖励了。 钟年从来没有忘记,他有现在的成就和实力,九成靠得都是系统,只有抱紧系统大腿,才能吃香的喝辣的。 因此这半个月他就一天都没断过签,整个七月份目前满勤,也许是看他改过态度良好,系统还真的就狠狠地帮助了他一波……哦不,是两波! 钟年轻喝出声:“时乘六龙!” 但见钟年双手各自在身前画了个椭圆,随后右掌斜向上推出,左掌则朝着正前方送去,左手掌心微微朝下,在以其两掌掌心为边界的椭圆当中,六条纯白色的气龙迎风暴涨,随后六龙齐出,声势浩大,以钟年为圆心,六条气龙的攻击路径组成一个扇形。 这一动作说起来复杂,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钟年话一落地,这龙可就到眼跟前了。 张三丰等人不敢大意,同时运功举起太极剑抵挡。 但见精铁铸就的剑身似是化作了水一般,荡漾起一阵阵涟漪,众人齐喝一声,皆是倒退了一步,旋即六条气龙彻底消失不见。 唯有张三丰不退反进,身影爆射至位于摇光位的张宇清。 摇光位位于斗柄的起始端,仅仅与开阳位的一名张宇初的徒弟相连。 不过好在,法庆也不是吃素的,察觉到张三丰的意图之后第一时间左手掐着佛印,右手一掌朝着张宇清身前拍出。 一道灿金色的掌印携带着无可匹敌之势径直推了过去。 法庆这一招的角度和时机掐得刚刚好,张三丰但凡往前一步,这一剑必然能刺中张宇清,但是自己也会被掌印击中。 这可是携带了钟年在内的七人功力的一击,张三丰自然不敢硬抗,右手持剑画了个太极,借势将前冲之势卸到地上,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回去…… 第314章 僵持阶段 钟年瞅准张三丰尚未落地,旧力穷尽,新力未生的空档,纵身一跃,不经蓄力径直打出一掌,掌风刚猛无比,且张三丰已是避无可避,因为钟年选的角度十分刁钻,张三丰就算能强行躲过去,也会砸到他后面的弟子…… 至少钟年下意识地以为他们扛不住。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真武七截阵的威力。 但见其余六人中的一人用剑腊将张三丰拨向一旁,随后六人齐上,集攻击于一点,以点破面,硬生生将钟年这一记飞龙在天给破了开来。 六人所使的正是武当剑法中的手挥五弦,灵活不足,但劲力有余,端得威力极大。 钟年不敢怠慢,趁着六人尚未落地,又是一记越女剑横空劈了出去。 在他看来,如今七人成阵,张三丰的实力必然无法全部发挥,单凭他一人必然无法挡住这一剑,其余六人此时尚在空中还未落地,借力已然来不及,就算借力,那也就没办法再出剑抵挡了。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其实从张三丰偷袭到钟年挥出这一剑,也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 钟年的反击不可谓不狠辣,招招致命,同时出招节奏紧促,不给对面丝毫反应的时间。 但……很显然他还是低估了张三丰。 但见钟年提剑的同一时间,刚刚落地的张三丰一个横移跃出数米,旋即在其身旁猛然爆发出一阵罡风,在同一时间,张三丰拍出一掌。 掌风与钟年的剑气相撞,掀起滔天气浪,院中靠着的一棵巨大榆树直接被连根崩起,四分五裂开来。 不仅如此,连带着数丈开外的一间小屋也被轰成废墟,钟年第一时间升起气墙保护住阵中众人。 待到烟尘散去,钟年瞳孔猛地一缩,张三丰的剑尖已经到眼跟前了。 还好,钟年的气墙挡住了他一部分的冲势,这让钟年来得及抬剑反击。 身旁法庆和一名龙虎山弟子同时将手搭在钟年的左右肩膀上,其他人依次如此,钟年这一剑的威力自然要比张三丰大得多。 他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在那一瞬间,张三丰是脱离了大阵,以武当九阳功的真气外放外加武当掌法当中最为刚猛的震山掌挡住了那一击。 不过即便如此,张三丰也断然不可能挡得住他这一剑,只能大大削减其威力。 果然,其余六人落地之后皆是满脸的狼狈,不过也仅仅如此了,并没有受什么伤。 从这几轮的交手来看,明显是钟年占了上风,因为自从获得了降龙十八掌和气墙术之后,钟年的纸面实力便依然略高于张三丰了,所以哪怕真武七截阵的威力要比天罡北斗阵大一些,还会形成这么个局面。 但钟年也不敢这么打下去了,就算能赢,估计县衙附近方圆几里将会变成一片废墟。 念及于此,钟年佯攻挥出一剑,旋即对着夜空中大喊一声:“冷谦!你们带着其他人快跑!” 县衙被平虽然很严重,但要是朱棣被余波直接轰死那这一仗可就白打了,天下就真的要大乱了! 反之,如今张三丰、钟年、法庆和尚全都在这,除去他们仨以外,冷谦的纸面实力应当在当世数一数二的,更何况还有明教众人和三个大和尚那么多人呢,即便是碰上武当其他人,胜算也很大。 众人没有犹豫,保护着朱棣从后门离开,奔着皇宫而去,在钟年的提前交代下,他的其他家眷早就已经在地道中躲藏起来,只剩下了朱棣这个诱饵和原本在前衙处理政务的几人,像是老范和白淼,也都跟着冷谦等人朝着皇宫行去。 之前不去皇宫是怕张三丰搞偷袭逐个击破,现在张三丰已经被拖住了,自然不怕了。 且说这边张三丰有心想追,但也毫无办法。 钟年的剑气转眼就递到眼前了! 张三丰倒退几步,与众弟子再度组成真武七截大阵,一人一剑直接将钟年的剑气给打散。 自此,战斗进入僵持阶段,第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本来钟年略占上风,但是他还要分神用气墙保护县衙的建筑,战斗场地直接周围是肯定保不住了,想要保护消耗的内力太多了,主要是外面一圈。 县衙毁了还能重建,找朱棣掏钱就是了,但是县衙周围的百姓不能有事啊! 不过张三丰到底还是心向正义的,他的目标从来都只是朱棣,他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完成所谓先师遗命,因此张三丰等人在出手时也有意避免造成太大的波及。 打的相对来说还算克制,但也正是这样,这场战斗一打起来就没完了…… 且说另一边,冷谦等人带着朱棣一路狂奔,提前就备好了马匹,因此速度并不算慢。 他们都明白,只要张三丰不在,到了皇宫他们就绝对安全了,因为除了张三丰、钟年这种“怪物”以外,其他的人想要突破皇宫大内上万名侍卫的封锁完全就是痴人说梦了! 没有一点机会的! 而且其实一旦进了金陵,完全可以调来一队守城将士护送。 现在的京城不是北平,完全不存在外地入侵直接打到这儿的情况。 哪怕只调个两千人,朱棣也就绝对安全了。 这就是军队对于个人实力的碾压,当然……那俩除外! 冷谦等人按照预先设定好的道路行进,朱棣胯下坐骑乃是他作战时所用的千里马,速度极快,其他人都身怀武艺,范文宇和白淼被彭莹玉夹在腋下带着,一行人速度极快。 加上江宁和应天隔得也近,仅仅不到两刻钟,便能看得到城墙的轮廓了。 估摸着最多再有一盏茶多一点的时间便能抵达城墙下方。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出意外了! 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意外,因为有人追击那是必然的! 众人为了避免埋伏,走的全都是没有树林的平坦道路,但……架不住人家根本就不埋伏,直接从前面拦截啊! 在距离城墙还有仅仅十里多点的地方,一行十余人手持兵器早早地在那等着了…… 第315章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攻击;白痴 有穿道袍的,有穿白衣的,还有穿黑衣的,很明显,张三丰也是有帮手滴。 冷谦暗骂一句,西域那些家伙什么时候和武当扯上关系了? 但见那手持蛇杖或者是没拿兵器缠着护手的人,其身上白衣绣满了五花八门的爬虫,明显是出自西域白驼山门下。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因为敌人的攻势已经来了。 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 冷谦取出背后背着的五弦琴,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 电光石火之间,那蛇头距离冷谦的面门不过两尺的距离。 但就是这两尺,却犹如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冷谦的一双手刚一接触琴弦便幻化出上百根手指,铮铮琴音响彻云霄,迎面那人手中蛇杖终究是又往前探进一尺半的距离,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下一刻,他整个人四分五裂开来,蛇杖被浑厚的内力冲击倒退而出,戳中了其身后一人的胸膛,那人一口鲜血喷出,登时毙命。 但…… 很尴尬的是,冷谦的琴音属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攻击,虽然正面攻击最为猛烈,但饶是如此,他身后众人还是被震得不轻。 彭莹玉毕竟跟他那么多年搭档,第一时间就带着范文宇和白淼后撤了上百步,这才避免了两人被震死,饶是如此,两人也不好受,第一时间就晕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些波及,修为弱一些的已经撑不大住了…… 冷谦后知后觉,琴音放缓。 但也没人敢再靠近他,还有战斗力的敌人第一时间退后了近百步……但友方也差不多了。 伤敌一千……自损0,损友八百! 但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好的,冷谦只要还没起来,就没人敢上前。 冷谦撇了撇嘴,冷笑一声,手指在琴底拨了拨,两根绳索弹了出来,绳索上端还挂着一个钩子,冷谦将其挂在自己的两件衣服的铁环上,然后…… 原来……高渐离就是这么来的?! 好叭,高渐离那个是吉他,本来就可以边走边弹,但是冷谦这个是真的变态啊…… 对面的人一看直接都吓傻了,尼玛的aoe技能还带移动释放的啊?!超模了吧?! 这还打个屁啊?! 没等冷谦靠近,一窝蜂地全都跑了! 冷谦松了口气,随后转身对众人道:“歇吧。” 冷谦人如其名,在冷漠这一块那是习惯到骨子里了,能俩字说明白的事他绝对不会说第三个字。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三个靠着冷谦最近的大和尚互相对视一眼,相界站出来道:“冷施主,咱们不先把皇上送回宫吗?此处距离城门也不远了,只要进了城……” 冷谦瞥了他一眼,打断道:“皇上不在。” 依旧是惜字如金。 “三相”对视一眼,眼神里面尽皆写满了惊诧。 他们这一行就是护送朱棣来的,现在走到城门口了说朱棣不在? 这算哪门子事啊? 那所谓“朱棣”笑了笑,起身走到三个大和尚面前,在脸上捏了捏,随后将“脸皮”一把扯下。 面具下面赫然是纪纲的那张脸。 “啊?” “你……纪施主,你……皇上呢?” 不只是他们是这个反应,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唯有远处的彭莹玉相对镇静一些…… 因为他压根也没注意这边,他还在想办法抢救白淼和范文宇呢。 两人都只是被剧烈冲击给震昏了过去,微微有些七窍流血,但是不多,也就一指甲盖那么多,身体状况很不好,但还不至于死,就是怎么能醒过来……有点麻烦。 彭莹玉只知道钟年很强很强,但并不知道他的医术同样逆天,所以此时是真的犯了难。 思来想去,他先给两人点了止血的穴位,打算等到了皇宫找两个御医给看看。 等他回头去看,那群人正围着一圈不知道在干什么。 彭莹玉急忙凑了过去,但见人群中央是一名看不大清脸的男子,手上拿着一张像是人皮的东西,天太黑,他也看不清是什么,便硬生生挤开前面三个老和尚凑到跟前。 “三相”见彭莹玉看上去比他们还老一些,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彭莹玉弯腰仔细瞅了瞅,待看清后,瞳孔剧烈一缩,浑身颤抖,紧接着下意识便要去拔刀。 纪纲明显早有预料,忙跃起后退几步,将手中面具高高扬起: “哎哎哎,老人家你看清楚点,这是面具,不是人皮!” 不说还好,彭莹玉听到这声老人家直接就急眼了,也没听清纪纲后面说的啥,抡着刀就上来了,纪纲自知敌不过,一个闪身就躲到了冷谦后面。 两人绕着冷谦玩起了“秦王绕柱”。 冷谦被两人吵的头疼,随手用四根手指狠狠地拨了一下五弦中的上三弦,两人直接被无形的音波给震得后退了七八步才停下。 彭莹玉没好气地瞪着他道:“姓冷的!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那皇帝都让着人杀了你还护着他?你哪边的?” 冷谦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白痴!” 冷谦明显不像是会跟他解释的人,这可把彭莹玉气够呛,但他打不过冷谦,只能把目光重新放到纪纲身上。 纪纲才刚抹了一把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直接把手中面具丢了过去,“你自己看嘛!” 就在这时候,彭莹玉手中的刀也被某个不男不女的人给一把夺走了。 彭莹玉不情不愿地拿起那张“人皮”打量了半晌…… “嘶~这人皮怎么不带血呢?话说就他这三脚猫功夫,是怎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把皇帝杀了的?” 突然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噔噔噔又退了两步,一脸不可置信地道:“你们全都叛变了?” 再一想到自己刀都没了,彭莹玉的心里不禁拔凉拔凉的,难道他老彭今日就要死在这了吗? 冷谦向来和他不怎么感冒,这倒也不稀奇,但是他不明白,庄铮他们几个为何会背叛……等会儿!他们人呢?! 彭莹玉瞪大了眼睛四下打量了一圈,天太黑,他也看不清,但是他能看得出来,不远处有三个人蹲在地上捂着嘴,其中两个还背对着他。 他们该不会是…… 第316章 兵分两路 彭莹玉寻思着反正自己兵器不在,横竖一死,壮着胆子走到蹲着的那三人身边,这才听到那刻意憋着的笑声。 庄铮见他过来,忙强行憋住笑意,站起身道:“老彭,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皇帝没死,你手里面的那是一张面具呢?” 彭莹玉怔了怔,下意识地拿起来又仔细端详了遍,惊叫道:“这!这不可能吧?哪有面具能做得这么像的?这摸上去不就是人皮吗?” “啧,这谁知道去,那钟年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啥都不稀奇!再说了,真的人皮上面怎么可能一点血都没有?” 彭莹玉撮着牙花子蹲那琢磨了半天还是有些不信邪。 纪纲见状上前一把夺了过来,然后在自己身上重新拓了一遍,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之后拿了下来递给彭莹玉道:“你现在再看看。” 彭莹玉瞪大眼睛凑近瞅了一眼,吓得一蹦两米高。 “*!”(一种植物),“这什么鬼东西?刚才还满脸褶子呢,这……这怎么回事啊到底?” 完事之后又看了看纪纲的脸,庄铮适时地递过来一根火把,彭莹玉看得清楚,面具上那张脸和眼前这小子的脸一模一样,而且…… “你……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他身后一片倒地声响起,这脑子……也是没谁了,俩人在县衙一块住了少说三五天,这不是废话吗?! 一向惜字如金的冷谦冷不丁又来了一句:“白痴!” 当然,依旧是俩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彭莹玉挠了挠脑袋,这下倒也想起来了,脑子转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会戴着……这皇帝的脸……额的面具?” 庄铮一拍大腿,“哎哟老彭,你可问点子上去了,刚才就在问这个让你打断了!” 彭莹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瞅准时机一把把自己的刀夺了回来。 某大内侍卫极其无语,但他不想跟这种人计较,显得自己智商很低。 纪纲这才笑着道:“是这样,钟先生害怕咱们此行遇到无法匹敌的敌人,或者敌人人数过多,因此从一开始就把皇帝藏在了地道下面,咱们这波人马最主要的的任务还是吸引火力。” 彭莹玉虽然呆,倒也不是真的傻,多想一会儿也就想明白了,随后问出了一个非常有“含金量”的问题: “那咱们是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原路返回?” 纪纲怔了怔,似乎是没明白为什么这位老前辈能问出来这么……通俗的问题来,但还是认真答道: “是这样,钟先生交给咱们的任务是引走火力,在遇到第一波杀手之后,兵分两路,我直接回到锦衣卫衙门去调兵,另外一部分人绕路回去县衙驰援,他们那边……可能会有危险。” 众人默然,他们自然明白钟年等人在面对什么级别的对手,在当初元末明教盛行的时候,张三丰就已经是公认的武林第一高手,一人横压江湖六十载,更何况又过去四十年,看样子不光一点没老,武艺还有精进了不少! 彭莹玉这次又忍不住问了一个真的很有水平的问题: “那钟年……到底是怎么炼成的啊?你们莫不是框我老头子,他怎么可能给只有二十岁啊!我们这些年的武艺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彭莹玉也有九十多岁了,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有那么高的武学造诣,能跟张三丰那样的武林泰斗相提并论。 相鸣法师捋了捋胡须,叫了声佛号,缓缓道:“说起来,当年甲子荡魔刚开始的时候,那位张真人,也不过才三十岁的年纪,倒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彭莹玉苦笑着摇头,“那哪能一样,说是甲子荡魔,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那位张真人也就是在江湖上惩奸除恶,打打小毛贼什么的,也是到后来才对那些老东西动手的,何况一开始他就已经三十岁了,学有大成怎么也得五十岁的时候了,可这个他……” “嗐,行了,老彭,想不通就别想了,我们都还没说啥呢,你好歹还比我们强。”唐洋打趣道。 辛然也跟着劝道:“甭管怎么说,你都这岁数了,人家又是友非敌,你操那心干啥,管他呢?” 纪纲见彭莹玉情绪稳定下来,这才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行动吧,你们是往反方向跑的,敌人肯定先来追我们,不过……冷先生,您真得能顶得住嘛?” 纪纲有些担忧,冷谦虽然厉害,但是终究不似钟年那般,以一敌二十估计很难…… 彭莹玉自告奋勇道:“我也跟着一块吧。” 冷谦冷笑一声,破天荒的一句话说了十个字:“就你?那城墙你爬得上去?” 但也就十个,多了一个没有。 彭莹玉郁闷地瞪了他一眼,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金陵城墙少说也得四五丈高,彭莹玉可没那本事,要是没有守军,给他一定时间那肯定还是可以做到的,抓着石块慢慢爬呗,但是城墙上面只要有一个人往下扔几块石头就够他喝一壶的,何况守城营值班的少说也得一千人开外,他去那不纯找死嘛? 当下也只有冷谦有实力带着人直接跃上城门了,那名大内侍卫轻功不俗,且有王命旗牌在身,倒也爬得上去。 饶是如此,在人员分配时上也显得很是极端:三人进城,其余人原路返回江宁县呀主战场支援。 事不宜迟,三人当下弃马直行,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城墙脚下。 由于三人穿得都是深色衣服且目标太小,城墙又太高,墙上的守军倒是不至于连三个人都看得真切。 冷谦背着纪纲在城墙上连踏三脚,凭空出现在守城将士的脸上,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纪纲又一脚踩在箭垛上,借力又往前横移两三丈才落地。 守城将士在片刻愣神之后立即抽刀,在被冷谦折断了两把之后,那名大内侍卫也背着冷谦的琴上了城墙,同时掏出王命旗牌高高举起。 第317章 提前埋伏 这玩意可比尚方宝剑还来得好使,不过大部分普通士卒都不认识。 但不认识归不认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玩意明晃晃金灿灿的,一看就和皇家有关系。 守军长官听闻动静急忙赶了过来,挤开人群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枚王命旗牌。 长官瞳孔一缩,没作二话,当即拜倒: “末将叩问皇上圣躬金安。” “朕安。”逼格满满地回了一句之后,他紧接着又道:“调一百人跟我来,然后守好城门,一个人都不要放进来。” “是,大人,末将这就去安排。” 那守城长官抱拳一礼,旋即匆匆离去了。 冷谦瞥了一眼那枚王命旗牌,也没过多在意,从纪纲手中取过自己的琴背好,走到一旁打坐休息。 不多时,那长官再度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大人,都准备好了。” 说罢那人转身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急忙上前道:“末将左军都督府百户李达见过大人。” “嗯,事态紧急,跟我来吧。” 事关皇帝安危,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带着这一百人就往锦衣卫衙门撅。 王命旗牌这东西虽然权力极大,但是偏偏没有调兵权,这也是为什么他只借调这一百人。 这一百人按理说他也没资格调用的,但是他有资格让守城将官配合他行事,间接调兵。 但是这里头还有个问题,明王朝的五军都督府有这样一个原则,除了要打仗的时候皇帝发旨调兵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要以守城为第一职责。 一百人还无关痛痒,可要是一下调走一千人……虽然说金陵位置优越,现在根本就不存在被进攻的可能性,但是一旦被对头借此参上一本,按照大明律法,往轻了说也是人头落地…… 毕竟守城将官可是个肥缺,不少人都盯着呢。 基于此,想要从这调兵根本不现实,当然最主要还是人家不可能相信皇帝现在在江宁有危险——朱棣对外宣称的是自己一直在宫中。 所以纪纲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去锦衣卫衙门调锦衣卫兵马去支援,也只有这些人,是听他指挥的,虽然大规模地调用也需要皇帝的旨意,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掣肘了,毕竟锦衣卫最高长官就是他。 至于为何要调这一百人,主要还是怕这一路上出什么意外,毕竟此时只有他们三人……当此时也,容不得半点差错。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小心!” 冷谦话音落地,整个人已经提着纪纲往一旁闪去。 一根弩箭携带着破空之势从他们先前的位置经过,精准地射穿了跟在身后一名士卒的脑门。 纪纲心中一凛,以这弩箭的威力,如果自己不用内力防备的话,一旦被射中,非死即残——在不射中要害的情况下能保住一条命。 但还没等他说感激的话,冷谦已经蹿了出去。 紧接着前后两声惨叫传来,两名杀手瞬间毙命。 纪纲不敢大意,和那名大内侍卫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冲了出去,纪纲落后半步,对着身后的人吼了一嗓子:“围着点!一个都别放跑!” 指望这群人杀人根本就不现实,要是正面群殴的话,这一百人能搞死两个他这样的,但这种巷战,还是黑夜,他们根本就摸不到人。 尽管死了一个弟兄,可毕竟是守城的精锐,一众士卒很快反应过来,翻墙的翻墙,爬树的爬树,隐隐将前方直径近一里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圈。 他们也清楚,就冲着刚才那人冲出去的速度来看,显然是练内家功夫的,那这就和他们没啥关系了。 说起来纪纲也有些郁闷,自己也就是顺手做一准备,谁能想到这群人真的能翻过城墙啊……不对!瞧着刚才冷谦得手的顺利劲,明显这两人的功力顶天了也就比他稍微强点,但这个水平可不可能翻越四五丈高的城墙! 也就是说……这群人是提前埋伏在城里的?! 纪纲恍惚之间,差点身后一根弩箭偷袭来个透心凉。 弯腰躲过之后,纪纲就地打了个滚翻身站起,一脚蹬在墙上,摸出匕首就切了过去。 那人手里端着弩箭来不及抽刀,只堪堪将弩箭重新对准纪纲。 可纪纲此时距离他已经不过半丈的距离了,弩箭威力再大又有何用呢? 何况……这又不是手枪,弩箭是需要重新装箭的! 纪纲轻而易举地割断了那人的喉咙,继而再次躲过一根射来的弩箭。 这次没等他出手,不远处的那位大内侍卫一刀替他解决了。 纪纲不敢托大,瞅准了周围地形,再次加入战场…… 战斗结束地很快,冷谦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又有一百名兵卒拦路,更有甚者,捡起已死的刺客手中的弩箭远程火力压制,最终没有一名杀手能够逃脱。 不过在逃散过程中,有十余名士卒毙命,且纪纲也被扎穿了一只手,这会儿正血流不止。 冷谦及时给他点了止血的穴道,三人不敢耽误,撇下队伍朝着锦衣卫衙门飞奔而去。 百户李达一看,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忍着痛指挥弟兄们收拢残尸……心说今夜点够背的,这一趟出来估计没啥功劳,还白死了十多个弟兄…… 淦! 不料纪纲等三人前行的路上又遇到了一波伏击,之前冷谦担心在城里开大容易对百姓造成伤害,且还会波及到己方人,但这一次也顾不上那许多了,琴音铮铮,声震四方,响彻天地,有些靠的近的还在睡梦中的百姓直接被这股琴音震得耳膜破裂,终身残疾…… 但,还是那句话,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终于在半刻钟多以后,几人赶至锦衣卫指挥衙门。 冷谦俩人在门口守着,纪纲借过那大内侍卫的王命旗牌,进去调人。 他本来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有调兵权,王命旗牌又给了他出城权,没有多费周折便凑齐了两千人。 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召回还在办案的人手了,纪纲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后,便和冷谦他们俩带着这两千人朝着江宁赶去…… 第318章 能走多远走多远 且说江宁这边,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无论是钟年还是张三丰,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其余人就更别提了。 最为致命的是,张三丰抛去派去追杀朱棣的人,竟然还留有帮手,且人数还不少,虽然实力有限,但是也对钟年等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毕竟钟年在正面迎战真武七截大阵,其余人把功力借出去后,仅仅是能做到自保罢了。 不过这些人毕竟实力有限,短时间内倒也还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钟年的真气消耗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毕竟其他人要分心迎敌。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彭莹玉等一行人便赶了回来。 虽说他们的实力倒也就那样,但却也大大缓解了钟年等人的压力,毕竟像是三相这些人的武艺虽然只是二流,但在二流圈子里面却是天花板了,对付一群比他们还要弱的人还是没什么压力。 如此一来,局势再度变得胶着,依旧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随着敌方不再有新的力量加入,钟年悬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因为……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他的援军很快就到,且……是一股足以改变战局的有生力量! 只要拖住张三丰,两千人马就是这群所谓江湖高手的噩梦了。 尽管会折损不少,但对于朝廷来说,可以接受。 比较麻烦的是善后问题,这么多人马在夜晚出城来到江宁,这件事怎么也不可能瞒得过去,必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也还好,出动的是锦衣卫,不是五城兵马司和五军都督府的人马。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私人机构,调兵不需要经过百官同意。 实际上,即便是常规军,调兵那也是皇帝说了算,只不过如果百官都不同意,皇帝的政令也实施不下去。 而锦衣卫完全不同,皇帝指哪他们打哪,俸禄和奖赏也是出自皇帝的内帑,不受户部节制。 但……到底是两千号人,必须要给个解释,不然难免有心人利用此大做文章、搅动风云。 好在……那是朱棣的事情,钟年无需过多担心! 啧,保住你的命你就感恩戴德吧,还要什么自行车?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钟年再次将张三丰打退之后落在地上,脚下传来微微的颤动,钟年心头大喜——援军来了! 能因此如此大规模地地面颤动,且还是在夜晚,金陵这一带又不太可能发生地震,那么便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果然,半刻钟后,地面颤动转变为急促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显然纪纲早就做好了部署,将人员分散开来,彻底将整个县衙包围住了。 额……严格来说,这也算是反包围。 张三丰心头一沉,他不明白,那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能让人调兵过来,足足近百号江湖高手都没拦住?这是得多菜啊? 这些人已经是他武当的全部家底加上从西域借来的人手以及一部分从沙漠借来的杀手,按理说不应该这么菜啊! 但是眼下显然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了,钟年再次爆发真气,舍弃防御冲了过来。 泰阿剑上传来阵阵龙吟,剑身反射出幽冷的寒光,表面镀了一层真气,平添几分威势。 张三丰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这一招他挡不下来,七人合力倒是足够了,但是如此一来,他的这些弟子没有一个人逃得出去。 趁着眼下还没被彻底围拢,想来周遭建筑林密,翻跃出去并不算难,若是晚了……可就很难说了。 念及于此,张三丰也强行爆发体内真气,抬剑迎了上去,同时高声吼道:“快走!跳墙走!能走多远走多远!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回来!” 终究是一个半世纪的功力,钟年此时又脱离了大阵,一时之间竟是落入了下风。 可张三丰却是丝毫高兴不起来,钟年虽然比他弱,但差距不算大,哪怕是不依靠大阵,单单是对面那老和尚从旁协助,他就吃不消了,何况他们的阵形也还没有乱。 而他这边几乎就剩这六个亲传弟子了,其他的人要不早就被抓了,要不就是派去截杀朱棣还没信儿,这要是再折了,那他武当一脉也就算是彻底消失了。 尽管这一闹过后,武当也定然不复存在,但只要人活着,终究还是有根,等到上百年之后,或者改朝换代之后,未尝没有崛起的可能。 张三丰其实并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实现师父的遗愿,他不想让整个武当因为一己之私而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这是个极重孝道的时代,他的六名弟子无一人离开,只是互相对视一眼,就再度与师父合力围攻钟年。 这一来,钟年立时险象环生,节节败退。 不过钟年倒一点都不急,眼下他虽然陷入绝对劣势,但是他身后还有队友,几十米开外还有两千锦衣卫虎视眈眈,只要他不作死,死的只会是对面。 钟年边打边退,身上的剑伤以秒计的增加,看上去十分恐怖,但……相应的,这七人被钟年彻底咬住,除了张老头自己以外,谁都走不了了。 第一排的锦衣卫已经翻越院墙冲了进来,且清一色的都是弓弩手,这是纪纲安排好的。 虽然胜利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让要说近战,那还是得先送几十个人头才能贴近,完全没那个必要。 钟年第一时间借着反冲力倒退回去,再次融入天罡北斗大阵,同时升起气墙保护身后几人。 而锦衣卫的第一轮攒射也已经开始了。 严格来说,张三丰等人根本就不怕这玩意,没有真气附加,这些弩箭根本无法近他们的身…… 但前提也得是他们挥剑格挡啊,这就导致他们虽然不怕,却也走不了,因为弩箭实在是太密集了,锦衣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城墙上还趴着一排,外面一圈墙上站了一排,弩箭一轮接着一轮,密不透风用在这儿明显不是形容词。 钟年微微喘息了下后,再次高高跃起…… 第319章 最好的结果 这一下,彻底攻守异形了,武当七人一边抵挡弩箭,一边还要应对他的剑气,虽然还不至于险象环生,但是明显已经被死死咬住了,再也拖不得身。 张三丰见此情况,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明白,自己这六个弟子想要完好无损地回去恐怕不可能了…… 说起来师徒一场,最大的宋远桥已经陪伴了他四十个年头了,说只是有一点心疼那都是假的。 怪只怪他本事不精,没办法带他们脱离此地…… 但也怪他们执迷不悟,如果刚才走,锦衣卫来不及形成有效阵形的话,还是有很大可能走得掉的。 张三丰愣神的空当,被钟年的剑气结结实实地在胸膛上劈开一道口子,伤口不算致命,因为已经被他的徒弟削减了部分威力。 伤口从右肩蔓延到左肋骨,倒不见骨,伤口也不算深,但血淋淋的也着实骇人。 张三丰的弟子们皆是惊呼一声,忙上前查看情况,这一急可坏了,几乎人人都中了几箭,无奈之下,众人皆是再度抬剑阻挡箭矢,张三丰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吐出一口血,旋即精气神再度攀升,俨然是要做殊死一搏了。 钟年不敢大意,退后几步,再次融入大阵,凝神聚气,时刻准备应对张三丰的至强一击。 但见老道士那已经有些破烂的道袍无风自动,自其脚边升起一股磅礴气劲,周围锦衣卫射去的箭矢尽皆被轰飞,有的甚至直接被泵崩断开来,院中仅存的一棵榆树就在其不远处,被这股气劲吹得剧烈颤动,眼看着便要再度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大地龟裂,漫天尘土飞扬,以张三丰为基点,周遭出现了一个大坑,受尘土阻挡,钟年看不清坑内景象,千里眼只是看得远,但也不能做到透视,更何况单单是这股气劲也已经凝如实质,非同一般的淡白色,而是乳白色。 待到气劲消散,坑中却不见了张三丰等人的身影。 张三丰到底是殊死一搏了,这一下子过后,他的真气消耗大半,如果再对上钟年,那是半点胜算也没有了,但此处动静太大,且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钟年一时之间也很难判断这师徒七人逃亡哪个方向去了…… 主要还是钟年隐隐察觉到有六道强大的气息朝着六个方向而去…… “艹!”钟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都到这份上了,让人给跑了! 以后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找来这么多帮手的! 钟年犹豫了一下,眼神定了定,也顾不上伤势了腾空而起便朝着其中一道气息追了过去。 不管是本就实力远不如他的武当二代,还是实力大减的张三丰,速度都快不了,也许六个都追上不现实,但是总能追上其中几个的。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钟年追至将军山,但他并不能直接锁定对方位置在哪,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人。 死到临头,这人倒也平静,且也知道这种事是自己方理亏,其实他本来也不认同师父的行为,只是孝道大于天,如今落到这个结果,他倒也坦然,盘腿在地上坐下,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太极剑,缓缓闭上了眼睛。 替师父多拖延了一会时间,值了! 但钟年倒也没杀他,只是运起吸星大法,将其一身内力吸去大半,丢下一个钱袋子后又附带了一句话便走了: “这些钱足够你返回武当,回去后老老实实修道,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了,还且活呢。” 俞岱岩怔愣了半晌,一直到钟年连影都早就不见了,他才站起身来,茫然地左右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忽觉一阵空虚感袭来,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全身内力被吸走了七成以上,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明悟: 怪不得他如此年轻便有这般功力,原来都是靠吸取别人的?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开玩笑,他们又不是没交手过,如此精纯的真气,断然不可能是靠修炼邪功吸取的,不然他师父这一百五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再联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和钟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俞岱岩明白,钟年只是不希望留下隐患,并不是嗜杀之人。 再怎么说也有两三成内力在身,若仅仅是赶路的话,倒还是很轻松的,且日常防身什么的也够用了,加上战斗经验什么的也都还在,俞岱岩没什么不满足的,这样……也挺好,尽了孝,也没有酿成大错,还能好好活下去。 没什么能比这个结果更好了。 想到这里,俞岱岩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放下心来——这些钱足够他一路返回湖北了。 不过当下四周一片漆黑,实在是不宜赶路,俞岱岩在附近摸索了小半个时辰,找到一个山洞,洞里面还有一床有些破旧的被子,这倒是意外之喜! 他又拾了些柴火,取出火折子点了火,又把剑插在洞口,这才安心睡下。 说起来,这个山洞便是之前张中用来藏朱瞻基的地方,洞里面还有一些已经腐烂的食物,都是当初张中找来,朱瞻基没吃完的。 虽然食物没法吃了,但是那被子倒还能用,夏天嘛,也不用盖被,就当褥子挺好。 这一夜,俞岱岩睡得很香,前所未有的放松,终于,他不用再受自己良心的谴责了。 不只是他,其他四人也同样如此,钟年很是慷慨,全都给他们留了一条出路,不过他现在很是恼火! 找了一晚上,找齐了五个人,偏偏少了武当的大师兄和那臭老道! 要说他也是点背,就一个方向没去,偏偏那老道士就是朝那跑的,这事整的,闹心啊! 但钟年别无他法,这老道士万万不能再放回去了,不然以后一天好觉都没得睡,一两月还行,时间多了就都乱套了! 因此钟年也顾不上消耗了,凭借着模糊的感觉又追了上去——反正那老道状态比他还差得多! 且说县衙这边,一夜过去,众人没敢合眼,生怕还有什么埋伏,一直到天亮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锦衣卫倒是没走,暂且去了保仁印刷厂那边,其中五百人留下来守护县衙——不留下太多也是怕扰民,毕竟这个点百姓都该起床劳作了。 又是崭新的一天呐! 第320章 爹,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快点…… 朱棣已经从张中等人口中大致了解了战况,也知道现在已经几乎没有危险了,留下纪纲善后之后,便在一众锦衣卫的保护下回了宫,法庆、张中还有张宇初也跟随其中,毕竟保险一点总是好的。 另外一个,如今武当显然是站不住了,朱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扶持一下少林和全真。 不能让正一教一家独大,别看天师府天师现在只有名声,没有什么权力,可要是让他成为全国唯一超级大教派,那谁也不敢保证,因此,扶持起来另外一股势力这很有必要。 但张中和法庆都在这,总不能厚此薄彼,那正好就一块得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给正一教的好处也不能少了,人家毕竟也是帮了大忙的,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最主要的是,张宇初这一战也是下了血本了,带来了足足三颗天师丹啊! 用钟年的话说,这天师丹他吃了都能涨上半成功力,还是永久性的。 要知道,这玩意可没有游戏里的百分值一说,这是实打实的加成,可想而知,对于其他人而言有多么宝贵。 若是给朱瞻基来上一颗,估计直接就能突破一流高手的境地,以后要打败纪纲也就不用靠偷袭了。 不过……为了避免这一战出现意外,钟年没有留给朱瞻基,而是他、法庆和张宇清一人吃了一颗。 这样一来,才算是勉强弥补了天罡北斗阵对位真武七截阵的天生弱势,勉强算得上五五开。 当然了,这是因为天师丹这东西第二次吃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而张宇初早就服用过了,还不止一颗。 天师丹的珍贵程度可见一斑,因此对张宇初的赏赐也不可能少了,不然谁还给他卖力啊? 这就让朱棣很头疼,他是想拉偏架的,但又不好太过不要脸…… 也不知是提前收到了风声,还是一共就那么些人,又或者是因为两千锦衣卫就站在那,反正这一路上,一直到回宫,都没有再遇到什么杀手。 锦衣卫护送到宫门口就回去了,两名千户带着回到了衙门。 两千人说少是肯定不算少,但要说多,对于京城来说,倒也不算稀奇。 每天五城兵马司换一次防调动的也远远不止这个数。 因此倒也没有掀起什么大的波浪,不过这事肯定是瞒不住,到时候肯定还要费一番工夫解释。 和尚进宫那不是什么稀奇事,张宇初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一品天师,虽然有名无实,但至少名气是响的,至于张中……反正也是道士,也合理。 一行人进了宫之后,朱棣第一时间去了儿子的慈宁宫,三天没理政,他不放心。 但是到地儿之后,就只看到了张玲珑。 “玲珑,太子呢?” 张玲珑一见是皇帝来了,慌忙起身拜倒: “儿臣妾参见父皇。” “免礼。”朱棣摆了摆手说。 张玲珑起身后这才道:“太子在武英殿处理政务。” 有外人在,张玲珑没多说什么。 朱棣也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武英殿走去。 后面张玲珑的声音传来:“儿臣妾恭送父皇。” 待到朱棣走远之后,张玲珑才直起身子,微微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些疲倦。 看得出来,这三日她很疲倦,不过还好,朱棣可算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他和朱高炽这三天着实是累的够呛,可算能好好歇歇了。 不过前提是她还得把今天的事先干完了…… 朱棣走进武英殿的时候,第一眼都没看见自己的好大儿在哪。 但见御案上堆满了奏折,和小山一样,朱高炽那么魁梧地点肥硕的身躯,愣是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别说看见人了,连衣服角都看不见一点。 朱棣看见这一幕,隐隐有些心疼,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将跟在身后的小太监遣散。 大殿内的太监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在朱棣的示意下,也排成两排有序地退了出去。 朱高炽当然也察觉到了,但是奏折堆得太高,他抬起头来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应该是老爷子回来了,其他人没这么大权利指使这些站殿太监。 “爹,是你吗?” 朱高炽挣扎了一下可算是站了起来。 要说他现在也不胖了,但架不住这武英殿的椅子不是奉天殿那把,不是标准规格,是按照朱棣的身材量身打造的。 朱高炽再怎么瘦那也比朱棣粗了一圈啊…… 朱棣刚走到近前就看见他这副囧样子,原本升起来的那点愧疚顿时荡然无存。 胖成这样,就是累轻了!朱棣心说。 也得亏朱高炽不会读心术,要不然估计这会儿能直接背过气去。 他干的都是脑力活,累脑还累眼,又不是体力活,哪那么容易瘦…… “咳咳,那个……先不用行礼了,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朱棣问。 朱高炽原本要下跪的身子一僵,想要站起来,但是膝盖已经蜷下了,顺势还是跪了下去,讪讪道:“爹,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快点……” 朱棣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只是仰头四十五度看天……哦不,是看房顶。 话说他以前还真没注意过,这武英殿的房顶是真大气…… 朱高炽从地上爬起来,拱手道:“爹,大面上没出什么问题,就是群臣那边……颇有些微词。” “因为朕不上朝的事?不是告诉他们朕感染了风寒吗?” 朱高炽讪讪道:“那个,爹……这话,怕是连瞻基都不会信,毕竟现在可是七月份,今年三伏还没过呢。” “啊这……”朱棣面露尴尬,但很快又道:“那他们也不敢直接质疑吧?” 朱高炽神色怪异地道:“这倒不敢,但……他们非吵着要进宫来看望您,为此还跪了一天的宫门,最后实在是热得受不了了才都回去了。” 朱棣战术性后仰了一下,自知理亏,默然良久后道:“老大,你通知下去,今日午朝正常上,让百官准备一下。” “哎,好嘞爹。” 朱高炽屁颠屁颠的地就走了……太好了!终于不用批折子了! 第321章 白驼山传人拦路,张三丰欲做渔人 且说另一边,钟年……怕是摊上事了,在他面前站着三个人。 分别是张三丰、张三丰的大弟子宋远桥以及当代白驼山庄庄主融心。 钟年故作镇定,轻笑出声道:“白驼山庄庄主怎么不姓欧阳呢?莫不是扯着虎皮做大旗呢?” 钟年当然知道欧阳克死后,白驼山庄群龙无首,但底蕴摆在那里,一百多年传承下来,易主是必然的,毕竟欧阳锋杀了他哥之后,只生了欧阳克一个孩子,西域欧阳氏早就绝后了。 倚天时期,给韩千叶下毒的那位白驼山传人就已经改姓白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家族宗派了,不过也是,白驼山庄除了欧阳家有底蕴,其他的都一个起点,怎么可能一直站得住脚,自然是谁强谁上位。 他这么说无非是将给自己拖些时间。 融心的实力当然比不上他和张三丰,但如今钟年消耗过大,对付一个重伤的张三丰还行,但是加上一个……哪怕只有他一半的实力,钟年也撑不住了。 融心当然看得出来钟年的意图,冷哼一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再说一遍,把你会的武学都教我,我今日可以饶你一命。” 许是钟年一身顶级武学的诱惑力太大,融心又跟着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对天起誓。” 钟年太特殊了,及冠的年纪,通天的武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毕竟这世上可不存在长生不老的人,没见张三丰都这修为了,却也是满头白发,胡子都没一根黑的。 这足以说明钟年的年纪确实只有二十上下,不过也不排除可能在三十岁的可能,毕竟这年代胭脂水粉的什么也不只是只有女人用,有些戏子什么的也是经常使用的,他作为西域人士,倒也没那么多讲究,那边的蛇奴什么的都是满脸“化妆品”的。 但不管怎么说,钟年的年龄不会太大。 因此,在融心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钟年偶然间得到了一种绝世神功,其精妙远超当世任何功法,这才有此效果。 只要能得到这种功法……发个誓就发个誓,今日不杀他就是了,等到神功大成,这天下还不是任他横着走? 就算到时候他还是打不过钟年,那也不打紧,反正他的主场在西域又不在中原。 钟年虽然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只是看着他那有些狂热带点伟哥的笑容也大致猜得出来,当即冷笑一声道: “还饶我一命,阁下未免有些过于大言不惭了,你若要保下这老道士,那我确实没什么办法,但你若想留下我……呵,你不会是撸多了撸出幻觉了吧?” 融心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也听得出来钟年是在羞辱他,当即恼羞成怒,抽出身后背着的蛇杖就朝钟年攻来。 钟年撇了撇嘴,如果这融心铁了心要保张三丰,二人联手的话,那他今日的确敌不过,但若是单打独斗……呵,这货可能真撸出幻觉了…… 如此大的差距,不是钟年状态不佳就能够弥补的。 至于张三丰……钟年算的明白,如果融心只是一心要对付自己,那张三丰绝对不会出手,原因无他,他这个状态跟钟年交手,打赢是能打赢,但他怎么也得从残血变成丝血。 他和融心之间那点利益交换可不够融心心大到放着这么大一个隐患不管。 卸磨杀驴是必然的,因为只要张三丰和钟年死了,融心便可以更上一层楼,全天下保三争一也不为过,何况两人身上那么多好东西呢。 再一个,张三丰死了,将来他白驼山庄要想进入中原发展也会很轻松,毕竟这江湖上,除了正一便没有势力能够挡得住他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还不知道少林实力的前提下。 张三丰活了一个半世纪,自然不会看不清这一点,所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他是不会出手的,他要做那个渔人。 钟年料定了这点,所以他丝毫不怕,悍然迎了上去。 当然,他也留了一成力防备张三丰不按常理出牌。 但饶是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一时之间拿不下融心,但是也是压着他在打。 融心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由郁闷不已,明明看上去钟年满身是伤,衣服上的血都干透了,精气神明显也不在状态,为什么还是能压着他打呢? 难道他真的就和人家差距这么大? 但越是如此,越坚定了他要拿下钟年的决心,到时候废去他的修为,严刑拷打之下,不愁他不说话,他白驼山庄别的没有,但是在刑罚这一块,那叫一个别出心裁。 谁让他们是养爬虫的呢。 看着这细皮嫩肉的,肯定不会愿意一堆软体动物在身上爬吧? 就是这这一分心,他又硬生生挨了钟年一剑,伤口深可见骨。 虽然说一寸长一寸强,但是灵蛇杖法在白驼山也只能算中等偏上,单论招式,白驼山在这方面实在是太拉胯了。 这一门强的是御蛇之术和用毒,再就是天下第二奇功蛤蟆功了。 至于神驼掌法和灵蛇杖法,那比起独孤九剑确实还是太一般了。 他根本都摸不到钟年,挥舞了半天连钟年的衣角都摸不到,张三丰在一旁看着都快笑出来了。 倒不是说融心多么弱,实在是……单单只论招式,确实不在一个世界。 融心郁闷之余也想明白了,对上顶尖高手,还是得用那一招…… 融心眼神一凝,猛地将手中蛇杖旋转抛出,也不管打不打得中,施展出瞬息千里,纵身往后跃出十余丈,落地后四肢撑地,浑身气势暴涨,连带着激起无数烟尘。 与此同时,融心的双颊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看上去就和要鼓出来一样,却是骇人。 不仅如此,不多时,融心的腹中传来咕咕的叫声,听上去有些像……夏天池塘里的蛤蟆叫声一样……实际上,这的确就是蛤蟆叫! 钟年只一眼就认了出来,或者说也不需要认…… 第322章 山高路远,永远不见! 能够被融心拿出来抗衡钟年的,也就只剩下这白驼山的镇宗之宝——蛤蟆功了。 从武学品质上讲,蛤蟆功可谓是仅仅输了独孤九剑一线,单论招式不论内功功法的话,蛤蟆功排天下前三是不为过的。 钟年现在还伤口还没痊愈,说实话还真的不敢硬扛蛤蟆功的气功反击。 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蛤蟆功厉害确实不假,却也有“天敌”——一阳指。 蛤蟆功强就强在运功之时浑身蓄力,收到任何攻击都会被猛烈地内力反弹出去,这一点和钟年的气墙微微相似,但气墙只能防御,且防御力也没有那么大,而蛤蟆功不仅同等级下刀枪不入,还具有攻击力。 说白了就像是一个全部由内力组成的气球,刀削斧凿砍在上面就和砍在棉花上一样,均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唯有以点破面才能一击致命。 天下武学当中,原本穿透力最强的不过一阳指,这也是当年王重阳远赴大理用先天功和一灯交换一阳指的原因。 钟年倒是不会一阳指,但……他会六脉神剑啊! 一阳指就是大理段氏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简化版的六脉神剑。 正统六脉神剑只有段誉会,其子孙后代皆不能完全掌握,因此一代代传下来威力也削减了不少,这才有了后面的一阳指。 要论以点破面,那六脉神剑可是老祖宗的祖宗。 几乎是在融心一口气团吐出的同时,钟年的右手就动了,但是钟年只动了一根手指——中指。 六脉神剑第三剑——手厥阴心包经,中冲剑! 一道刚猛凌厉的剑气自钟年指腹激射而出,说是剑气,其实更像是一根银针携带无可匹敌之势狠狠地扎在了融心的后腰上。 大“蛤蟆”瞬间撒气,其面颊血丝密布,一口浊气喷出,紧随其后的是一股血箭,融心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暴跌,最后双手抖了抖,支撑不住,直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张三丰一看这情况,拔腿就跑。 他哪里看不出来,这融心让人家克死了,虽然他也有些疑惑为何钟年竟然会这一门按理说早已失传的武学,但是现在显然没时间给他想那么多了! 岂料钟年这货不按套路出牌,根本就不管地上的融心,撒丫子就追着他来了。 钟年心说他又不傻,融心要报复最多就是去找他,来一次直接杀了,不来刚刚好,可要是让这老道活着,还不定得生出多少事来呢! 两人一溜烟似的就都不见了,融心还在那和金鱼一样吐着血泡,显然是半死不活了,徒留下宋远桥一人…… “不是,我……啊?” 宋远桥原地挠了挠头,又转了个圈,啧了两声之后,也奔着师父逃跑的方向去了。 另一边张三丰到底是伤得太重了,两人跑出接近两百里后,过了溧阳地界没多久,钟年又是一道剑气斩在张三丰身上。 老道士狼狈地跌落在地上,被钟年一把擒住。 张三丰此时已经没有了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青色道袍脏乱不堪,还带着血迹,一头银发散乱开来,还有一小撮被钟年的剑气影响断裂开来,随风飘落…… 张三丰神色复杂地看了钟年一眼,缓缓闭上了眼。 死到临头,张三丰和他的几个弟子一样,并没有任何慌乱,也许在他们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只是在他们心里,他们的胜算是要大一些的,只是也做好了输的准备。 落得这个结果,也不算意外。 但终究是活了这么久的人了,张三丰又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面满是眷恋。 越是活得久,他越是舍不得这个世界…… “钟年。” “嗯?怎么,想求饶?” 钟年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张三丰轻轻摇了摇头,只是道:“老夫为了一己之私,害得那么多无辜之人身死,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也怨不得旁人,只是我那些个弟子,他们本心不坏,此来也只是孝顺我这个做师父的,并没有旁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 钟年挥手打断道:“放心吧,我没害他们性命,只是抽去了他们大部分内力,给了他们盘缠让他们回去了。” 张三丰呆了呆,旋即感激地看了钟年一眼,再次闭上了双眼,他相信钟年没有骗他,因为都到这个时候了,没有那个必要了。 放下了心事,张三丰脸上的皱纹也舒缓开来,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些。 钟年见状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老道,该不是又突破了吧?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老道士有更进一步的反应,且他的气势也没有什么变化,钟年方才明悟,敢情这老道就是临死前想开了啊! 嗐! 钟年自嘲似地笑了笑,旋即缓缓将手搭在张三丰的肩膀上。 张三丰浑身一紧,旋即又放松下来,但很快又感觉到一丝不对。 “你……你这是什么邪功?” 张三丰猛地睁开双眼,神情惊怖地看了钟年一眼,旋即便抬起手来想要反抗。 钟年加大了手上的动作力度,张三丰有心反抗,但是浑身一点力气使不上来。 张三丰不似俞岱岩等人,这一百多年的真气何其恐怖?钟年足足吸了近半个时辰才收手。 张三丰却感到有些奇怪,明明自己还有余力,他为啥收手了?忽觉手上一痛,张三丰急忙低头看去,却见自己右手的手筋被挑断了一半。 “我就没想过杀你,但是放任你不管我也不放心,就这样吧,给你留了三成功力,足够你防身用了,这里是二十两银子,足够你一路所需了,一路上走深山老林,也不需要通关路引,以你当前的功力,也不虞什么山中猛兽。 呼……这件事情就到这吧,你还且活呢,回去好好修道,如果可以的话,别再下山来了,朝廷那边,我会想办法,我也不想武当覆灭,但失势是必然的,你也做好心理准备。” 丢下一个钱袋子,钟年腾空而起,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只留下一句话: “山高路远……永远不见!” 第1章 开荒 秋,八月初五,武英殿。 刚下早朝,朱棣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其身侧是同样疲倦的朱高炽。 父子俩这两天是真给忙坏了……也给气坏了! 好不容易把前些日子调兵出京师引发的动荡给压了下去,又把积压已久的政务给处理干净,可算是有时间把钟年提出来的那一项项国策给提上日程了。 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朱棣没敢先想开海禁什么的事情,从何考虑之下,他决定先保证粮食问题。 但他也不敢一上来就提出要南民北迁,那样阻力太大,而且哪怕是朱棣这种实权皇帝,也硬抗不了这样的阻力——因为这次的阻力来自于百姓。 乡土情怀那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面的东西,洪武初年的时候,老朱就搞了个什么“洪武赶散”,其内容就是把江苏南部一部分人口迁去苏北。 如今四十年过去了,苏北人还管睡觉叫作“上苏州”,就是说,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到家乡。 要知道,从苏南到苏北不过就是六七百里的距离。 因此朱棣首先提出的是要在北方开展大规模的开荒,就没提移民的事情。 按理说这总不该有人反对了吧?这对群臣的利益也没啥影响,这他们反应个集贸? 嘿,可还真就有那闲的蛋疼的要多管闲事。 那人家给出的理由也很合理:政令下达包括地方官员做好准备工作,还要去动员百姓,说服百姓,准备农具、耕牛……全部做好怎么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 可如今已经快到中秋了,再过一个多月都快入冬了,北方苦寒,入了冬,不仅百姓劳作会受到很大影响,而且土地也会冻硬难耕,且黄河进入枯水期,严重影响灌溉。 总结起来一句话:皇上你要爱惜百姓…… 这给朱棣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实际上人家说得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这个事不能这么去看! 如果用四百里加急去送的话,送往陕西、山西、山东、河套……额河套不算,单说中原地区,也就五日光景便可送达。 要说百姓的意愿这块是个问题,但按照钟年的话说,只要钱到位,这都不能算问题。 开荒一个月给三两银子,不愁没人干! 耕牛、农具等物,也是一样的道理,直接用现成的就可以,无非就是朝廷拨款呗! 朱棣都答应先暂停修自己的陵寝,减小修北京城的速度,空出钱来拨给山河四省的百姓用以开荒,甚至从自己的内帑拿出来两百万! 可就是这样,群臣还不同意! 但是这回他们的理由就显得很牵强了,甚至有点鸡蛋里面捡骨头那意思,可就是死活也不同意,可给朱棣气够呛。 要说朱棣也可以直接下中旨,不需要经过百官同意,但问题是,地方官也以文官居多,都是一个体系的,下面一致阳奉阴违,朝堂这边再给压力,绕是朱棣也不得不考虑影响。 就这么一件事拿着说了三个午朝俩早朝了,群臣就是不松口。 朱棣是真想不明白,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要说自己如果是动贸易上的事情,影响他们家族做生意了,到也罢了,可开荒和他们有集贸关系啊? 朱棣不明白,胖胖不明白,钟年…… “哎对了,那小子指定有注意!嗯……摆驾,江宁县!” “啊?不是爹,你……” “哎呀,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说,还有两个时辰就关城门了,去晚了可就不好回来了!” 虽说他能叫开城门,可做皇上的带头不遵规矩总不是那么回事。 但胖胖心里门清,要是真的时间晚了,他老爹也能舔着脸在江宁县住下,不管怎么说蹭顿饭是跑不了,他走这么急,就是不想批折子! 今天朱棣被群臣气得不轻,早早地就散了午朝,各地上奏的折子都是留中待阅,御案上摆的不说和小山似的,但也有足足一尺厚! 但是眼瞅着老爹都出门了,可怜的胖胖也没啥办法,哭过累过,咬咬牙,还得干啊…… …… 钟年纳闷地看着朱棣,捏着下巴有些不解地道: “你都忙成这样了,还来蹭饭啊?宫廷御膳就那么难吃?不能吧?那我也不是没吃过……也不差呀!” 朱棣黑着脸道:“朕……” “嘘~这儿六七十号人呢,你不想当众下不来台就注意点!” 朱棣双眸喷火,忍不住怒了一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拿这臭小子他一点法没有,良久,抬了抬眼皮道: “说好了,在你这我给你面子,在我那你得给我面子。” 钟年大气地道:“放心,在奉天殿你肯定丢不了面!我不去不就行了?!” “你!行了行了,说正事……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钟年微微颔首,带着朱棣出得后门,来到对面的茶楼,找了个包间,点了壶茶,钟年开启气墙隔音,这才道:“说说吧,又是怎么回事?” 朱棣开门见山道:“那帮混账东西不同意开荒!” 钟年一滞,旋即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啊?” “我……不是你,你以为朕能知道?朕要知道还来找你?” 钟年摸了摸鼻子,“那你现在什么想法?” “你不用管那个,先说说你的想法。” 钟年撇了撇嘴,道:“不是跟你说过要给官员涨俸禄吗?正好,你一直拖着没办,这时候抬出来,你给面子,他们也不好得寸进尺,还有嘛…… 正好云南那边还有些残余需要解决,你让汉王带着三卫去就藩吧,这样一来,太子地位稳如泰山,他们得到了好处,也不好太过反对,基本就成了,再不行的话……让锦衣卫去查,抓两个进去也就老实了。 毕竟你做了这么大的让步,下面那些官员不会跟着一条路走到黑的,这事对于文官集团没有本质的削弱……不过话说,他们不应该反应这么强烈啊!” 朱棣沉吟片刻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有事有求于朕,所以以此事为谈判拉扯的筹码?” 第2章 你这脑子多半是废了 钟年挠了挠脑袋,道:“倒也有这种可能,那你不妨就再过两天,看他们开什么条件咯。” 朱棣撇了撇嘴,道:“若真是如此,倒还好,就怕不是,再耽搁些日子,那可就真快入冬了,到时候就是他们答应,也得等到明年开春了,等到开荒结束,播上种,想要收获怎么也得后年了……” 钟年斟酌了一下后道:“倒也未必,北方地区气温……额就是暖和的晚一些,明年五月份种植的话,到九月秋末刚好收获,也可以极大缓解百姓过冬的口粮问题,当然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这个……” 钟年抿了口茶后道:“只要让百姓和百官都看到了这种作物的生存能力以及产量,再往下推行别的政策就会容易很多,红薯这东西最多屯两年,就足够满足一家八口的口粮问题。 只要做了,你不用担心结果,现在我们要担心的是能不能做和怎么做。” 红薯这东西对于封建小农经济的促进作用之大,从康乾盛世也叫红薯盛世就可见一斑。 说真的,康乾其实能力一般,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康乾盛世不是假盛世,那是一个纯粹的封建王朝百姓生活指标的最高水平,究其原因就是在封建社会,一个国家有着四亿的人口容量。 给大明别说四亿,两亿就瘫了,平均下来百姓一天吃一顿都算好的,但是清朝康乾时期就能养活这么多百姓。 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红薯! 这时期小麦亩产三百到五百,红薯亩产三千到五千…… 朱棣眸光闪烁,问道:“那红薯真有你说的那么高产?” 钟年无语,起身拍了拍手,拉起朱棣就往外走。 临出门对着朱棣道:“我没带钱,让你的护卫把账结了。” “啊?啊……哦。” “那个,华彬!过来结账!” “是……是了,黄爷。” …… “不是,你要带我去哪啊?” “你来了就知道了!” 钟年拽着朱棣回了县衙,牵了两匹马,随后两人骑马直奔南郊而去。 这可苦了朱棣的那群护卫了,等到他们找到自己来时的马匹再去找时,那里还 找的见两人的身影,哪怕他们提前分工,有人去跟着记忆路线也一样,爷俩跑的太快了,连个影都看不见还怎么跟? 这要是不跟上,万一皇帝出了差错……九族不保啊! 但是侍卫头领华彬却一点也不慌,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在考虑回去之后找谁报销的问题,喃喃自语道:“就这点钱皇上肯定想不着,找他要又太危险,要不……找太子吧?对,太子爷肯定给钱,找太子不犯毛病!” 毕竟老子花钱儿还债,天经地义!若是金额大那另当别论,那就是当爹的活该,可是就这仨瓜俩枣的,儿子掏钱是应该的。 “不是,老大,你嘀咕什么呢?脑袋都快保不住了啊!” 华彬斜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又带了一丝鄙夷道:“脑袋是出不了事,但你这脑子多半是废了。” 那下属怔了怔,没太明白老大说什么,一想到保护皇上不力的下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吼道:“老大!现在找到皇上才是最要紧的啊!” 华彬拍了拍额头,一脸蛋疼地道:“我且问你,皇上是跟谁走的?” 下属讷讷地道:“跟那钟年啊!” 哪怕是再怎么愚钝,只要是有脑子,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下属讪讪地道:“还得是老大您反应的快哈……” “滚!哪凉快哪待着去!” “得嘞,小的这就滚。” 尽管暴露了智商,可是好在除了老大以外,其他同事的脑子也没好到哪去,甚至还不如他呢,毕竟有的人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哎不是,老徐,就这么走了?皇上不管啦?” “嘿,你脑子坏掉了是吧?圣上跟着钟……大人一块走的,要是真碰上危险,钟大人都应付不来的,那咱们去了和没去还有区别吗?” “话不是那么说的,咱态度得端正啊,若是真碰上了,咱们不敌而死也就死一人,若是因为咱不在场导致皇上出了事儿,九族都保不住啊!” “嗐……你也真信啊,要去你去,我是不去了。” 倒不是这群人拿九族不当回事,关键上次钟年大战张三丰的时候他们也在场,这世界上还能有钟年敌不过的人? 别开玩笑了,俺们又不是傻子。 大明武神可不是说笑的,真要有那情况,俺们最先要做的貌似应该是保护太孙第一时间回宫吧?要不然一死死俩。 另一边钟年带着朱棣赶赴江宁县南郊的实验田,眼见着前方明显农夫多了起来,但却基本无人从事农事,朱棣不解地问道:“这一块又没有田地,这些农夫在这转悠什么呢?” 钟年笑了笑,道:“这些可不是农夫,这些都是放哨的衙役,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发现这处实验田。” 朱棣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此地藏着大秘密咯?” 钟年呵呵笑道:“何止是大秘密?这里藏着能让大明王朝走向巅峰的秘密!” 朱棣撇了撇嘴,“能有那么玄乎?你要逆天啊?” 钟年斜靠在马背上,双手背在脑后枕着马脖子,懒洋洋地道:“不信拉倒呐,到了你就知道了。” 朱棣没好气地道:“你也不怕摔下来被马蹄子给去了根。” 钟年哂笑一声,身体整个横移两尺,完全脱离马背。 “为什么会摔下来呢?我不能理解。” 朱棣扯了扯嘴角,将脑袋别向一旁,不去搭理他。 这混小子……该不会真是仙人吧? 二人到了地方,钟年找到老魏的儿子小魏,让他带二人去粮仓。 这时节,春季种的红薯早都收了,夏季的前俩月刚种上,收上来的红薯和玉米就在仓库堆着呢。 也就土豆,因为不好存放,这年头没有冷藏技术,怕生芽,早早地就拿到市场处理掉了。 玉米极易储存,地瓜也就挖个窖子就成,倒是不急着卖。 第3章 少年的脸红说明了一切;上点强度 粮仓不大,分了好几个,且每两个粮仓中间都隔了一片人工池塘,池塘不大,主要就是为了防火用,毕竟此处山头地势高,夏季太阳直晒,温度过高,住在这的农夫们每日做饭都要生火,难免有些风险。 小魏跟在一旁解释道:“由于咱们试种的面积有限,目前只有两个粮仓用于存放红薯和玉米,其余的都还是麦、菽等常规作物。” 朱棣插话问道:“这位……小……先生,这么说,一个用来存放玉米,一个用来存放额……红薯了?” 小魏看了他一眼,知道钟年特意带他来,这人身份必然不凡,也不敢怠慢,微微拱手,笑道: “是这样的先生,这红薯储存的时候一定要有一定的湿度……怎么说呢,就是存放环境必须要有一定的水,不然红薯会变得蔫软,口感极差。但是不能过多,过多会导致红薯长斑或者腐烂。 因此存放红薯时,一般都是选择挖一个地窖,保证湿度和温度,用来储存红薯。 我们的粮仓就建立在地窖上方,窖里储藏红薯,地上摆放玉米,尽可能地节约空间。” 钟年闻言眉头微皱,“小魏,不是告诉过你们吗,红薯刚入窖的时候要保持好通风!” 小魏不慌不忙地道:“大人放心,粮仓三侧设计有可通风的网道,没有雨的时候,只需要把盖子拆卸下来便可以起到通风的效果,这儿地势高,只要有一点口子,通风就会很便利。”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一座粮仓前。 小魏没有领着两人进门,而是先走到粮仓左侧。 粮仓整体呈现为一个巨大的长方体,不过屋顶自然是做的人形斜坡。 两人跟着小魏来到粮仓左侧,但见左侧仓壁上赫然有着五个大“窟窿”。 “窟窿”中间是一层铁丝网,窟窿边缘装有活页形支架,支架上面是一块木板,不难看出这是防雨用的盖板。 那铁丝网自然就是防鸟的了。 透过铁丝网,已经能看到里面堆放的金黄色的玉米棒子了。 小魏继续转到粮仓正面,对着两人一伸手道:“大人,这位先生,请。” 随后,小魏走上前和看门的衙役交涉了下,对方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后,小魏再次很绅士地对着二人伸手道:“请。” 弄得钟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他也没矫情,大踏步地走进了粮仓。 来到内力,朱棣才深切感受到震撼。 粮仓从外面看似乎不算大,但是内里可有着大乾坤,入门先是五级台阶,下面才是平地,加上三角中空的屋顶,显得仓内空间比从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 不待两人发问,小魏解释道:“这儿的地势相对比较高,周围又没有什么遮挡物,受风的影响要大些,因此粮仓建的过高的话,会有安全隐患,毕竟是木架结构,遇上强风有被吹倒的可能,因此整个粮仓地地基是比地面要低一些的。 这五级台阶,也是取的五谷丰登地寓意。另外,因为地势高,两边又设有低洼的蓄水湖泊,粮仓周围一圈也用石灰做了埋缝,雨水也不容易流进来,倒也不虞粮食受潮。” 钟年一边听着,一边大点其头,眼里的赞赏是怎么也藏不住。 朱棣也是动容道:“那个小……额……” “晚辈魏满,字守盈,先生可以表字相称,亦或者先生也可以和大人一样,叫我小魏。” 朱棣这年纪,比老魏小不几岁,哪怕抛去身份,这么叫,魏满也不吃亏。 “呵呵,小魏啊,这都是你设计出来的?” 魏满腼腆一笑,没搭话,但……少年的脸红已经说明了一切…… “咳咳,那什么,你想不想为朝廷效力啊?” 此话一出,魏满还没反应,钟年先毛了,“哎哎哎,老郭这你就不厚道了啊!好歹你也是个大人物,怎么还能干出挖墙脚这么掉价的事儿呢?” 朱棣撇撇嘴,“跟着你再大也就是个九品……就算八品,也还是芝麻官,跟着我去京城混,起步也得是个主事……” “啧啧,你懂个屁啊,他又不是读书人,走不了科举,上限就是个主事了,一年三十两多点的俸禄给谁看啊?你可知他在这种地,我一个月给他开多少钱?” 钟年伸出两根手指头。 “且,才二两,那还没有……” “二十两!一个月二十两!” 钟年鄙夷地看了朱棣一眼,那眼神总结就一句话:“你以为谁都和你那么没格局啊?” 朱棣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甘心地道:“谁说做官只能走科举一条路的?” “是,做个户部工部主事什么的倒是可以考举荐,但是没功名在身,这辈子也上不了五品,哪有在我这滋润?” 朱棣张了张嘴,却是无言,这是实话,从物质条件来看……朝廷俸禄这玩意吧,就不说也罢了。 他也知道少,但是这玩意是老朱定下的,要是老朱改,那一点问题没有,可他朱棣是万万不能改的。 钟年撇了撇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可知这里一共有多少石这玉米?” 朱棣左右转了两圈,猜了个大概:“应该在三百石上下。” 魏满忙上前道:“这位先生所言不差,这里一共是三百二十石玉米,共计约莫五万斤。” 这个数字不算大,但紧接着,钟年就抛出了炸弹。 “老郭啊,你可知,这五万斤玉米出自多少土地?” 朱棣一听便知道,钟年只是要跟他显摆产量了,他也知道,能让钟年吹成这样,这玉米的产量定然不低,不会比小麦少,因此给了个他认为很高了的数字: “八十亩?” 如果按照八十亩地来算,那亩产也有六百多斤了,对比小麦这已经多了差不多六成还多了。 钟年微微一笑,伸出五根指头,“五十亩,只少不多。” 朱棣闻言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五十亩,五万斤……亩产一千斤?!!! 岂料,钟年的炸弹还没完,“这才多点?亩产一千斤算什么,来,小魏啊,你先去把地窖的盖子打开通通风,等会给这位先生上上强度!” 第4章 红薯 钟年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毕竟朱棣跟着,所以他格外小心,一直通了小半个时辰的气,一直到蜡烛不再熄灭之后,这才带着朱棣顺着梯子往下走。 “你刚才又是通风又是点蜡烛的那是干嘛啊?还有,你手里那是啥玩意啊?咋还会发亮呢?瞅着也不像火折子啊……” “你能不能让你嘴巴闲一会儿啊?”钟年打着手电,一边试探着台阶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朱棣讪讪笑了下,旋即一脸不高兴地道:“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之前咱们怎么说好的?” 钟年此时已经踩在了实地上,左右照了照,又往前走了两步给朱棣空出位置来,这才道:“问题是他又不知道你是谁,给不给你面子有区别吗?” 朱棣撇了撇嘴,“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也不知道啊!” 钟年耸了耸肩,没纠结这个话题,转而用手电在四周照了照。 小魏这时候也跟着下来了,他手里面也拿了一个手电,一落地,他就解释道: “这些红薯都是前些日子刚刚收获的,要在这地窖里面存放一个冬天,明年开春便可以当做种子,大人说……” “诶,小魏,行了,你先上去吧,我有话要和这位先生说,那个……你把光筒借给这位先生用用。” 光筒是手电筒的新名字,主要是钟年懒得给这些人解释什么是电,而且光筒这名字也很贴切嘛…… 至于生产原理,这个钟年肯定是没法解释,不过目前应用面也不广,倒也没必要解释。 “这东西到底是咋发光的啊?” “你……你就姑且以为是这里头有个夜明珠,然后有个放大镜聚焦……” “放大镜是什么?聚焦又是什么?” 钟年恨不得甩自己俩大嘴巴,越说越难圆了怎么还?! “行了,你不用管那个,我先给你说说这红薯的事。 咳咳,如你所见,这两边地上堆放的就是了,不过你也吃过,味道嘛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先说说产量吧,你粗略估计下,这一个地窖里面有多少石?” 朱棣白了他一眼,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转了一圈,又拎了几个掂量了下,估计半晌,这才道:“差不多得有六百那么个数吧?” 钟年点了点头,“农夫们统计的是一千一百七十石,但是分了两个仓,这儿只是其中一个,差不多是这个数吧,嗯……你猜猜这是多少地……?” 朱棣这次都学会抢答了,“五十亩?” “啊?你怎么算出来的?”钟年脑袋歪了歪,有些懵。 朱棣掰扯着手指头道:“你说的啊,红薯产量差不多在三千斤一亩地,这差不多一千二百石,也就差不多十五万斤那么个数,不就是五十亩?” 钟年扯了扯嘴角,“你刚才说一千两百石是多少斤?” 朱棣眨了眨眼道:“十五万啊,一斤一百二十石,有问题吗?” “一……啊这……你等会儿。” 一石不是一百五十斤吗?啧……啊对! 钟年猛地一拍大腿,他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 一石一百五十斤是按照克的标准进行换算的结果,这个石是明朝的单位,这个斤是后世的一斤五百克,可是现在一斤并不是五百克,现在一斤换成后世差不多得有六百克,也就是说,一石粮食在现在应该是一百二十斤出头! 艹,统一度量衡迫在眉睫啊! 钟年只顾着计算石这个单位去了,就忘了前世今生两个斤也不一样! 想明白之后,钟年讪笑了声,找补道:“那个,今年红薯没施肥,达不到这个数,亩产也就两千五这样,等明年施肥才能有三千。” 朱棣却没在乎这些细节,因为在他看来,能有这么个数,也已经很不错了! 额……也不是很不错吧,这是相当逆天啊! 亩产两千五啊!这年代小麦平均亩产只有四百斤!小麦的六倍还要多啊!这还是没有施肥…… “哎等等,你说的肥是什么玩意儿?” 钟年再次晕了下,明朝没有肥料来着?不是说古人会用粪浇地嘛……哦,是了,那玩意应该不叫肥料。 钟年摸索着下巴道:“现在农民为了提高产量,往地里浇粪你知道吧?” “啊,这个我知道,人和牲畜的粪便可以肥沃土壤自古有之,你说的肥就是这个?” “额……差不多吧,我……就是在南洋那边,他们管这东西都叫肥料,而且肥料也不止粪便这一种,像是有些草腐烂之后也是可以做肥料的,还有啊……总之很多东西都可以叫做肥料,取义肥沃土地的材料。” 朱棣若有所思地道:“在咱大明,像是你说的什么杂草腐烂之后也叫粪,叫做草粪。” “额……那就先这么叫着吧,这个不重要,咱接着说这红薯的事啊……” 钟年是真的感到无语,合着古人眼里,肥料就该是粪呗…… “昂,对……这个红薯,产量高是高,种植起来困难吗?”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呢,这红薯自然放置久了,就会发芽,发芽之后会在这块茎上面长出新苗,种植的时候,只需要将这新苗连带一部分块茎切下来,移栽到起好的垄上,就可以了,比插秧什么的简单多了!” 朱棣松了口气,继而是满脸的欣喜,种植简单,能填饱肚子,还产量极高,这这这……这简直是传国之宝啊! 朱棣强行按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这些红薯你打算怎么处理?” 朱棣说话间,眼神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钟年瞧得清楚,暗自好笑,便打算逗逗他,清了清嗓子,道: “那当然是先留一部分好吃,剩下的明年发芽当种子,在整个江宁普及开来,让我江宁县百姓全都过上好日子咯!” 钟年只字不提国家不提朝廷,就想看看朱棣是什么表情。 果然,朱棣一张脸涨得通红,恨声道:“你怎地如此自私……” “哎哎哎,你怎么说话呢?”朱棣话没说完,钟年就不干了,“我让我江宁县的百姓都能吃饱肚子,灾荒不愁,这还自私啊?那我再自私一点为毛不拿去省卖钱呢?哪怕只是当做吃得来卖,我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第5章 走出第一步 朱棣越听越生气,就差暴起动手了,但是盛怒之下,面对钟年,他也只能怒一下…… 钟年眼看着朱棣就要红温了,这才说但是: “但是吧,如果朝廷愿意收购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个低价,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朱棣呼吸一窒,旋即有些郁闷地看了钟年一眼。 他此时当然也反应过来了,钟年本来就是打算拿来给朝廷开荒用的,刚才那魏满说了一半但被钟年给拦住了,结合现在钟年的话,傻子也猜得出来。 但是……他还真不好意思白嫖,最可恨的是钟年这厮根本就没有忠君思想,拿臣子那一套理念跟他讲完全就是对牛弹琴,这货说白了就是个商人!还是个奸商! 朱棣捏着鼻子犹豫了好半晌才闷声道:“一百两银子一石,我要七成。” 钟年掐着手指粗略估计了下,捏了捏下巴,伸出八个手指。 “八百两?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抢啊……” “上一边去!我是说给你八成,多了我也用不了,南方还是以经济作物和细粮为主,红薯这东西极易存活,对环境需求小,适合北方种植,南方的气候钟红薯浪费了。 还有玉米和土豆,都放在北方种就行,南方的话,最好还是种植桑树、茶叶、棉花、糖料作物比如甘蔗这样的作物最好,开海肯定是以福建、浙江两地为主,在南方种植经济作物便于直接运输出海进行贸易……” “你等会,不是,你真打算靠着北方产的粮食养活全国人?南方全种经济作物,先不说朕同不同意了,就算朕全权支持你,你觉得让南方老百姓不种粮食去种什么棉花……不是,你要有那能耐,能说的动南方那数千万百姓,算我服你哈!” 钟年撇了撇嘴,眸含深意地看了朱棣一眼,苦笑了下,没搭这话。 他总不能说,他打算让东南亚等国家帮忙种粮食,靠购买商品粮维持国内大规模工业化吧? 这么搞,朱棣肯定不干……当然了,他也知道,封建社会,告诉百姓不种粮食种经济作物,这也没人能接受,这事确实短时间内做不了。 “算了,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先不说南方的问题,这个以后再说好吧,主要是眼下这些种子,也就足够北方使用,等到来年出了货,咱再说下一步的事,可以不?” 朱棣勉强答应下来,哼道:“八成的话,你得给我便宜点。” 钟年脸一黑,“蹬鼻子你就想上脸是吧……” “哎哎哎,你干嘛,我好歹也是……也是你结拜兄弟的爹,哪有对长辈动手的……好好好,怕了你了,该一百两就一百两,行了吧?” 朱棣本想说自己是皇帝,但奈何他愕然发现,钟年这个“文人”根本就没有半点忠君思想,也就还算是孝顺,结果钟年愣是软硬不吃只认钱。 钟年这才将手放下,哼哼道:“十万两银子,对于寻常人不少,但是对于你来说,还不是洒洒水的事?” “哎哎哎,你说话可要负责啊,还洒洒水……你洒一个我看看?皇帝是有钱,但是上次你也不是没看到,我一跟户部要点钱,老夏就跟死了……咳咳,那什么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的!我总不能直接要吧?到时候那群言官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朱棣说的是实情,要说夏原吉这个人,其他的先不谈,单论能力,特别是管钱的能力,终中国封建一朝,未有能出其右者,永乐一朝平均每年的花费都在四千万两以上,在这种情况下,夏原吉还能保证户部供应得起。 搞钱的方式说来说去无非那两种,开源和节流,就这样一个人,皇帝想要乱花钱那是门都没有! 除非你皇帝不要脸硬要,那我只是一个户部尚书,这钱我肯定还得给你,但是你要是乱花那你绝壁挨喷! 挨喷还不算,史官还得狠狠地记你一笔,再加上民间舆论……那玩意皇帝也扛不住。 所以夏原吉掐着朱棣的七寸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但…… 钟年却是丝毫不给面子,“不是,你看我像傻子吗?我知道户部的钱你平常调不动,我也知道你内帑穷,没什么钱,但是再穷我可不信你二百万都没有,就十万两,还是用来买种子这东西,你至于心疼成这样? 唱戏你也用点心行不行啊?” 朱棣讪讪笑了下,没接话,显然被钟年给说中了,皇帝再穷,也不至于十万两都要心疼,何况是用来买种子! “行了,看也看了,咱们出去吧,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朱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没有说话,但是通过那坚定的眼神,钟年知道,这件事不会再有意外了。 …… 八月初九,经过三天的扯皮,百官终于同意北方开荒政策,代价是:汉王就藩、朝五品及以上官员涨俸三成,五品以下官员涨俸而成、从今往后无论品级,俸禄全部由七成钱三成粮构成。 当然,这还不够,在钟年的授意下,朱棣私下召见了参与作乱的尚书,答应此事不予追究。 当然,其实这不是什么筹码,朱棣本来也没打算追究下去,因为这种事情,既然没闹到明面上去,那就没有必要搞得人心惶惶,真要是上纲上线,六部尚书加一个行部尚书,这里面得有五个诛九族的! 朝堂必然要面临着一波大清洗,如此一来,朱棣的所有计划都要暂时搁浅,朝局不稳的情况下去搞地方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张三丰已经废了,汉王也已经赶赴云南了,同时纪纲带着三个千户也跟着去了,那地方根本也闹不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没必要上纲上线了,疏远肯定要疏远,但是当下,在没有新人补充进来的前提下,这些人还是得用。 但对于参与进来的各部尚书来讲,能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自然不会再和皇帝唱反调,其实一开始他们也没敢说话,都是下面的人在抱团,现在老大回来发话了,下面那些人组成的“临时小团队”瞬间就溃散了。 武英殿内,朱棣罕见地没有批奏折,躺在仿制的摇椅上,轻轻晃动着,手上捧着一杯茶,喃喃自语:“总算是走出第一步了……” 第6章 我要杀一个人 尽管临近中秋,但钟年可是半刻钟都闲不得,甚至比之前更忙一些。 朱棣那边暂时用不到他了,一切的一切都得等到开荒出来成果之后才能进行。 但钟月和齐岳以及范文宇三人的婚事却提上了日程。 本来钟年打算一块办了,但是这时候结婚……忒也麻烦点,必须要算好黄道吉日,旁的先不说,这玩意几月结婚和新娘子的属相也有关系。 像是林梅属猴,婚事刚好适合排在八月,钱明珠属虎,八月也是她的大利月,但秦莲不同,秦莲属牛,她的大利月在五月和十一月,哪怕是小利月也是四月和十月。 钟年倒不是很讲究这个,但是他也知道,古人信这个,这年代几乎一辈子就结一次的婚,总不好留下遗憾,所以…… 钟年现在有些头大,但这终究还只是个小问题,更让钟年头疼的是齐岳和秦莲的身份。 尽管秦莲已经从良,但毕竟曾经是妓女之身,齐岳身为朝廷正四品官员,公然娶妓女……哪怕是已经从良的妓女,也是不行的,洪武大帝立有铁律,官员不得娶妓女为妻,只能纳妾。 事情唯一的转机就在于齐岳是续弦,续弦就没那么多讲究,相对来说,影响要小一点。 饶是如此也不好办,作为官员正妻,必须要登记在册的,这事啊……不行还得找老四。 “所以,你就来了?” “不然呢?答应了人家,总得给人家办好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种事情,哪怕是朕这个皇帝,也不好坏了规矩啊。” “诶~这事没那么复杂,齐岳之前有过妻子,二婚的话只要礼部那边过得去,给登记造册,酒席办在江宁,不让这边人知道也就是了,礼部那边……你搞得定吧?” 朱棣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也许在他眼里,这也算不上什么事。 “行吧,朕等跟赵羾交代一声也就是了,先不说那个,正好你来了,有个事跟你商量下。” “额,你说。”钟年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还有啥是朱棣需要和自己商量着来的事? “就是瞻基在你那儿呆的也够久了,朕寻思着也该让他回来了,作为大明朝未来的储君,有一副好的身体固然重要,但是文化方面也不能落下…… 那什么,我不是说你文化水平不行,主要不是这个,还有就是有关于帝王权术一类的东西,最好是早点接触好……” 钟年皱了皱眉头,道:“你接他回来我倒是没意见,但是……你不觉得现在让他学帝王权术太早了些吗?他才八岁啊!” 朱棣垂了垂眸,默了片刻后道:“等到他长大了,懂得事情多了,还能接受这些对于常人来说有些肮脏的东西吗?” 钟年闻言也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东西并不肮脏,只是……” 钟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琢磨了许久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自私。” 朱棣仰了仰脖子叹道:“是啊,做皇帝首先要学的就是自私,真成了圣人的话,怎么可能做得好一个皇帝呢……” 钟年虽然不认同这话,但也没法反驳,对于君主专制制度来说,做皇帝就是要自私…… “其实,这东西倒也不是一定的,至少眼下就有个特例。” “嗯?你说朕不自私?” “额……”钟年又顿住了,他想说朱高炽来着,但是眼下朱棣活的好好的,这说的是对于皇帝来说,朱高炽……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 朱棣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钟年的意思,哂笑道:“咱这位太子爷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至少比你以为的要自私多了…… 当然,他不谋自己,谋的是天下百姓,在他心里面,百姓别有谋逆的心也是排在第一位的,第二位才是让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 实话说,这也是他令朕最不喜欢的地方,不只是百姓不谋反就够了,做皇帝,首先要集权,要掌握军队,要让百官畏惧,要……” “得得得,你那就太过了,你是起兵靖难得来的天下,做到这些当然不难,太祖也是,新朝的官员大多在朝中没有根基,且你们又牢牢控制军权。 但是你们的继位者又没怎么参与打天下,哪可能有这么好的政治土壤?” 朱棣闷闷道:“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能这么懦弱吧,都快让人家文官骑到脖子上了……也不知道拉拢武将……” “停停停,你快拉倒吧,他这时候要是拉拢武将,你还睡得着觉?” “额……那倒也是,可……” “你快别可是了,太子之位固若金汤,别再想那有的没的了,大明朝也不允许连着出现三代武皇帝了,你之后必然要休养生息,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好好培养你孙子吧。” 眼见着朱棣沉默下来,钟年有些不自在,转而问道:“对了,鸡鸣寺那边你打算怎么安排?” 朱棣沉吟片刻后道:“换一任住持,对外宣称老和尚圆寂了就是了,就说……死在你和那老道交战当天,你们那么大的威势,他活下来的可能性本也不大。” 钟年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略带疲倦地道:“对了,我还得杀一个人,提前跟你通个气。” “哦,朕知……不是,你等会,你杀谁啊?咱能不能别这么嚣张?” 钟年瞥了他一眼,眸光幽冷地道:“左都御史,陈瑛。” 朱棣皱了皱眉,“理由?” “我跟了他小半个月,早期几桩刺杀案就是他派人做的,他手下有一批杀手,哦对了,这些人大多来自西域,少部分是中原人,还有一部分和秦王府有些关系。” “秦王?朱尚炳?那小兔崽子有那么大的胆子?” 钟年轻轻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刺客是老秦王训练的,后来现代秦王接替王位之后,把这些人都给遣散了,其中一部分就到这了。” 朱棣点了点头,旋即苦笑道:“要说朕那二哥也真是作,干点啥不好,闲的没事就爱养刺客,也怪不得大哥会被他气死……” 察觉到朱棣的神情有些落寞,钟年在心中叹了口气,起身拱手道:“我先走了,你也别太操劳了,该歇歇就歇歇。” “去去去,别和老妈子似的,烦人!” 钟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不该给你点好脸……” 第7章 范母难寻 第七章 八月十三日晚。 “呼~总算是拾掇完了,果然这种事男人干不来。” 钟年仰躺在躺椅上,满脸的生无可恋。 丫丫端着一个果盘走到近前,在他一旁放下后,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钟年身后,轻轻地给他揉着太阳穴。 “公子,明天就中秋了,阿月他们婚期定好了没呀?” 钟年知道,小丫头说的不是钟月一个人,而是钟月、林梅、范文宇、钱明珠等四个人。 今年八月不反冲,又是二女的大利月,是最适合成亲的,而且范文宇二十九,钟月十七,两人也都不逢双,所有的都对上了。 早在一个月之前,钟年就去提亲了。 额……甚至不是一家,钱家和林家都是他去的,聘礼也都是他下的。 堂堂正四品官员亲自上人家里去提亲,人家多少都要给个面子,加上钱家是生意人,林家也不是正统的书香世家,因此其他小的瑕疵方面两家默契地都没有介意。 过书和回帖也都送了,可谓是万事大吉,只等开席了。 然而就在成亲的日子上,钱四喜和林梅他爹有了分歧。 林老爷子请人看过后定的是八月二十日,这确实是个黄道吉日,但是钱四喜非要定在八月二十八日,给的理由也很充分:时间太赶了,嫁妆还没准备好,最主要是范文宇的老母亲从老家赶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本来成亲双方的一方父母没到,确实不该,但问题是林梅那边也有理由,不过是私下里钟月告诉钟年的:林梅每个月的那个日子就在月末。 这就很难办了,来葵水的时候显然也不适合成亲! 那倒是还有个法子,就是两家分开,也甭一块办了,但…… 前后差八天,着实有些没必要,而且新娘子都是要送到县衙的,范文宇和钟月的家都在这儿。 “哎,丫丫,你说,订到八月二十二号能不能行?我让人查过,这也是个黄道吉日。” “日子上是可以,不过,就是这样,范大人的母亲应该也赶不到吧?” “那不要紧,我去接她就是!” 丫丫叹了口气道:“本来范大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儿,公子你那带人的方式……常人尚且难以接受,何况是一个疾病缠身的妇人呢?何况范大人的母亲还差两年就要步入天命之年了,身子骨未必受得了啊!” 钟年挠了挠头,也觉得不妥,真把人带过来,可能落地就没气儿了,当初带赵修然和吴梦祥都要了两人半条命去,何况是一个有病的大龄妇女了。 这年代四十八岁都算老人了,平均年龄才三十那么岁,加上老范家里穷苦,范母营养肯定也跟不上,估计就是坐车来一路颠簸都受不了,别说是飞了。 “哎对了,马车夫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七日前吧。” “哎,不行我就去看一眼,省的两边再走岔道了。” “哎,大人,你现在就走吗?要开饭了。” 钟年丢了颗葡萄在嘴里,吐出皮之后站起身来,“嗯,吃口再走也行。” 丫丫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厨房走去。 …… 老范的老家在保宁府,也就是四川那边,要赶过来确实不容易,现在更怕的是范母不舍得花钱,雇不起贵的马车,或者说可能也根本就雇不到好马。 因此钟年派了两路马车去接应,用的都是江宁县能凑出来的最好的马匹,不说日行千里,但是四百里加急用的马匹也就这样了。 但只有这两路马车的话,很大概率会碰不上,毕竟哪怕是官道都有十好几条。 钟年都出了应天府才想起来自己不认识范文宇的母亲,又折返回去。 范文宇这会儿正在装饰他的新房呢,虽然这不该他干的事,但是受钟年影响,这小伙子在爱情上也是极其注重细节。 “老范,你过来下。” “诶,大人,怎么了?” “那个,你妈……啊不是,你母亲长什么样子啊?我画幅画像好去接应。” 范文宇皱了皱眉,问道:“大人,之前不是找人画过画像交给两位车夫了嘛?” 钟年叹了口气道:“从保宁到顺天不知道有多少条大道,按照你写信寄回去的沿大城市走,大方向上是没问题,但是各个城池之间官道何其之多?只怕到时候很容易走岔道啊!” “那,再去找那画师重新画一幅?” “额,不用,我赶时间,你说,我画。” 范文宇知道钟年画技高超,也没多说什么,仔细回忆着老母亲的形象,两人一个一个细节地抠…… “这样?” “不对不对,眉要再短些,皱纹还要多一些……” “这样?” “嗯……下颌这里要窄一些,嘴唇还要薄一点。” “还有,两颊还要稍微瘦一点点……” “嗯,对,差不多就这样,不过我总感觉还是显得年轻了点。” 钟年讪讪笑了下,总不能说她这个lsp只会画年轻女子吧。 “不是,你等会,大人,这……你咋知道我小时候,我娘就长这样?” “我……你等下,我再加工加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眼瞅着都子时了,钟年这才画好。 “这下对了吧?” “……老大啊,劲使过了,我娘倒也没这么老……” “差不多了,就先这样吧,我先走了。” 范文宇讷讷地点了点头,“嗯……嗯?不是,大人,你等会,这会儿黑灯瞎火的,你去了也没用啊!” 钟年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 “啊?也是,那……那我去补个觉哈。” “啊?啊,哦,那那那那……那我也睡觉去……”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寅时末,天还不算亮,钟年披着露水,踏上了寻找范母的旅程。 钟年沿着各条官道探寻,在千里眼的加持下,效率不算低。 再加上钟母来的信上说了出发的日子,再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排查一番,倒也能确定几个基本点,虽说仍有难度,但是这年代千里赶路的人不算多,只要不是已经进了城,在大路上找一个人不算难。 很多时候大道上人影都看不见一个,道两旁地里面倒是有不少农夫。 饶是如此,钟年在从荆州到黄州之间的大道上来回转悠了十多个来回也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不过钟年倒也不急,毕竟这儿是范母的必经之路,只要不出意外,总能找到的。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 第8章 月饼 八月十四日,未时末。 钟年已经在这一段路上转了几十个来回了,按照绝对值来算的话,少说一日走了一万里。 当然了,这个数字对于他来讲倒也不算什么,消耗都没多少,可是他的时间着实有限。 明天就是中秋了,他必须赶回去。 “再等一个时辰,等不到就回去,过完中秋再做打算!” 其实,如果可能的话,钟年还是想接上范母回去和儿子过个团圆节,但显然这不现实。 钟年暗叹一声,眼睛余光闪过一道马车身影…… “嗯?” 钟年不敢托大,当即起身追了过去,不过倒没有第一时间追上,而是在身后跟了一段时间。 因为钟年发现的时候,这辆马车刚刚驶出武昌城,城门口人多眼杂地难免不方便。 跟了大概半刻钟,钟年缓缓在马车前落地。 不用他多说,马车便停下了——因为他挡着人家道了…… 咳,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主要是这一幕太过吓人…… “娘……前……前,前面……” “马车夫”瞪大着眼睛指着钟年,说话已经有些结巴了。 车上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小策,怎么了?” “娘,前面有个……有个仙人!” 钟年扯了扯嘴角,走到近前来,还没等他开口,范文策就从马车上爬了下来,匆忙拜倒。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啊?不是,你,你别急,我不是什么仙人,我叫钟年额……阁下可是范文策?” “仙……钟,钟年?你就是江宁县令钟年?啊~那合理了,哎,娘,大哥派人……阿呸呸呸,是钟大人来接咱来了!” 钟年挠了挠脑袋,当下也明白过来,对着马车拱了拱手:“范夫人,在下钟年,是志远兄的朋友。” 马车上的范母这会儿已经撩开了帘子,见到钟年后,也慌忙从马车上下来,便要行礼。 “哎哎哎,伯母,你这是作甚?莫要折煞在下了。” 范氏不肯,坚持道:“大人您是官,俺们是民,民见官行礼是应该的。” “诶~莫要如此说,我和老范还是兄弟呢,再说了,退一步来讲,我是江宁的官,您见我啊,不需要行礼,再说了,您都这岁数了,给我行礼,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上前去扶的同时,钟年顺手一挥将范文策从地上扶了起来。 两人客套了会儿,范母问道:“大人呐,您这是……” 范母猜也猜了个大概,但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说这个话,也有点紧张。 钟年温声道:“衙门派了上号的马车来接您,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我怕你们走岔道了,特意来找你们,你们啊,就顺着这条道,走到黄州府之后停下,在城里面一家叫做万隆客栈的客栈住下,我已经和车夫打好了招呼,他们到时候直接去客栈找你们。” 钟年斟酌了一下,又补充道:“千万别图省钱,万一再走岔道了,可就真赶不上了,错过了吉日,又要等好久的。” 娘俩的马车速度实在堪忧,那两匹马的速度可能也就比人快了,有没有驴车快都很难说…… 啊,应该有,毕竟是两匹,再慢再慢,两匹马也肯定比一匹驴快哈…… “哎,好,我知道了,大人,您慢走啊。” 钟年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钱袋,递了过去,道:“这些钱您拿着,住店应该够了。” 范母忙摆手拒绝:“大人,不用了,俺们有钱,俺们不能花你的钱……” “哎呀呀,伯母,这个钱啊,就算是我随的份子钱了,这可是规矩,不能坏了,等到时候我就不给第二遍了哈,您记得跟老范说一声。” 范母闻言犹豫了一下,又见钱袋子不算大,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钟年见状忙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伯母,眼下天色近晚,肯定是来不及赶到黄州了,前方不远就是许黄,你们可先去那里借助一宿,那儿的知县是我一同窗好友,我来之前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们去了报我的名字即可,他会给你们安排住所。” “哎哎,好,谢大人……” 范母一直说着感谢的话,钟年听着也有些头疼,但是时代就是这样,他是官,人家是民,就得这样,他也不好说什么,又交代了范文策一些忌讳后,后退两步,再次拱了拱手,随后足尖一点,缓缓消失在这方天地。 既然娘俩都知道了,那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主要是不暴露,钟年没办法解释他为啥会凭空出现在这儿,他也没骑匹马…… 至于那所谓许黄的知县……钟年还真没撒谎,这位也是东阳的,和钟年不光是同学,也是老乡,不过他们不是一届严格来说,这位知县比钟年大了十二岁,但……他俩是同一年的进士。 …… “不是,你们这是要开杂货铺子啊?” 钟年蹲在房顶无语地道——院里已经没下脚地儿了! 丫丫放下手中的纸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抬头道: “公子,这里面有些是明天过节要用的,其他的是成亲当天要用的。” 钟年不禁汗颜,“不是,犯得着准备的这么早吗?” 丫丫有些奇怪地道:“这才哪到哪呢?还有的是呢!” “还……你刚才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丫丫指了指桌上的纸袋,嬉笑道:“公子你猜呀。” 钟年搓了下下巴,“月饼?” “不……不是,啊?不是,公子你是怎么猜到的?” 钟年扯了扯嘴角,轻笑道:“能用纸袋包着的,大抵是吃的,包的这么精致的,再加上这个日子,不也只能是月饼了?” 丫丫张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旋即觉得有理,挠了挠头道:“那好叭,公子真是聪明呢。” 钟暮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只大木盒子,对着丫丫招呼道:“丫丫,过来帮我下,我看不到路了。” 箱子很大,挡住了钟暮瑶的视线,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钟年。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 因为钟年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边了,一只手还擎着那只箱子。 钟暮瑶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地瞄了钟年一眼,但见后者脸色黑得吓人…… 第9章 吃自助 “公子,我……” “你什么?谁让你干的?家里面是没男人了吗?” 其实说实话,这箱子的确不重,里面放的东西应该很轻,估计也就只有箱子的重量了,但…… 钟暮瑶这时候已经怀了小三个月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小腹处已经有了大概半个拳头大小的隆起。 因为原本钟暮瑶的小腹是十分平坦的,她是属于比较瘦弱的那一种,所以现在倒是能看得出来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最近这些日子补上来的…… 总之这个时候就慢慢要进入危险期了,虽然干点轻活问题不大,可刚才这情况,就算这箱子再轻,毕竟挡眼了,眼下已经是戌时末,周围不说黑灯瞎火的,视线也是极差,万一摔一下那可有的忙活了。 何况周围地上堆满了箱子物件,连个下脚的地儿都不好找,被绊倒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钟暮瑶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我知道错了嘛,下次不敢了……” 钟年深吸一口气,当着外人的面,没再说什么,转身对着不远处还在卸货的衙役道:“你们都先去休息吧,这些我来卸就行。” “哎,大人,没几个了,这就卸完了。” 几人应了一声,但是谁都没走,坚持将驴车上最后几个箱子搬了下来才驾着驴走了。 “大人,俺们先走了哈。” “嗯,天黑,路上小心点,碰上查宵禁的弟兄解释一句,别闹了误会了。” “哎,大人,提前都打了招呼的,放心吧。” 看着几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钟年轻声问道:“给钱了嘛?” 钟年没有对着谁,但丫丫还是回答道:“放心吧公子,月底发工资的时候都给他们算在里面的,不会亏着谁的。” “嗯,那就好,哦对了,过节的吃食什么的没让伯母他们花钱吧?” 丫丫挠了挠脑袋,“这个……他们各自都出了一点点的……” 钟年微微皱眉,但旋即轻轻摇头,温声道:“没事,过个节平摊下来一个人也花不几个钱,他们愿意分摊也好,省得时间长了咱们也供不起。” 五六十号人住一块,吃喝确实是个大数字,虽然说上次朱棣留下的那些珠宝换的钱还没用完,但是长年累月下去也遭不住,钟年如今确实还说不上是什么富贵人家…… 他到现在资产都不过三千两,京城随便拎出一个富商来都能吊打他,谁家还没个十万八万的? 看起来有钱那是因为有县衙的公款,但那又不能花……但就算加上这个,也是路人甲级别的。 “哎,还是得想法搞点钱啊。” “公子你说什么?” “没事,早点去休息吧,明天有的忙活呢。” “嗐,哪还用等明天?今晚就有的忙活了,这些东西还能就放院里啊?” “啊这……那你也去休息,这些交给我就行了。” 丫丫嘻嘻一笑,拍了拍“小”胸脯道:“没事的先生,还早呢,我陪你一块!” 钟年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然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孕妇需要多休息,知道不?” 丫丫呆了呆,旋即大点其头:“公子说的是,这个确实更重要,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丫丫亲昵地挽着钟暮瑶的手朝着里屋走去。 钟年眼珠转了转,很不当人的去了年轻人那一屋,把正在围着钟月打闹的几小只给提溜了过来。 当然,这一次不包括朱瞻基了,也不包括钟辰和白森,不过……包括钟月。 理由充分:你结婚,这活你不能都让别人干吧? 毕竟从提亲到下聘再到现如今买这些个东西的花销,全都是钟年在承担。 所以……他真就和那大爷一样,往躺椅上一躺就不动了。 不过其他人也没说啥,实际上,其他院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被长辈们搬完了,就只剩下这个院里的这点了,在钟年的“指挥”下,仅仅半个时辰过去,所有的物品就都到了它该去的位置。 钟年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道:“都回去歇息吧,明天我下厨,咱们吃自助。” “啊?年哥,什么是自助啊?” “自助就是……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钟年卖了个关子,并将几人撵回房中睡觉,然后轻声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狗窝”。 钟暮瑶已经睡着了,丫丫坐在床头拿着一本话本在看,抬头见到钟年过来,忙合上话本站起身来,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钟年会意,脚步放轻下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钟暮瑶,旋即在她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丫丫翻了个白眼,悄声退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门。 …… 一夜无话,第二天钟暮瑶醒来的时候,钟年已经出现在东厨了。 油和水碰撞在一起,滋滋作响,构筑成美妙的交响曲,伴奏则是锅铲碰撞的叮当声,以及……人们欢快的笑声。 自打刺杀一事过后,县衙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或者说,县衙从来就没这么热闹过。 吴梦祥倒是和他爹回去了,而其他人全都在这儿过这个中秋。 钟年从寅时中就起来洗菜、处理肉食,第一时间将排骨和肘子给炖上了,然后才是其他菜。 钟年用的大铁锅直径足足有六尺,他手中的锅铲也足足有三尺长,也就他还能颠得动锅、搅得动勺了,换成别人来,想要翻炒一下都得用吃奶的劲。 饶是如此,一道菜他也得炒三锅,才够吃,毕竟……人确实太多了。 不过钟年却乐在其中,毕竟这是严格意义上他陪这个世界的亲人过得第一个中秋,而且他本来就很享受做饭的过程。 钟母等人帮忙摘菜剁肉,而钟腾带着几个小的则是在摆桌椅和碗筷。 整个院里几乎没有一个闲着的,就只有钟辰和白森俩兄弟,因为刚刚接上手臂,还不能动,所以钟年没让他们干活。 哦,还得加上一个照看他俩的钟暮瑶。 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气,尽管众人不知道什么叫做自助,但还是胃口大开,干活干得也更起劲了…… 第10章 王德上门 午时中,足足二十八道菜肴都被放在了木制的托盘中,搁在中央大院中间的几个大桌上。 每人都拿着一个盘子,喜欢吃啥就拿啥,这种吃法虽然新奇,倒是很受众人欢迎。 钟年很奢侈的用真气隔绝了蚊虫,并用冰块来控制温度,不让食物过快变味。 与此同时,旁边一张桌子上,还放着切好的西瓜以及洗净的葡萄等水果,再一旁还有水酒、雪碧、果汁、茶水等各种饮品。 说起来,和后世的自助餐厅也差不哪去了,也就是少了空调了。 这一点钟年倒是没办法了,这么大的空间,要想改变温度,那他的真气确实支撑不了,改变个零点几度还凑合,降低一度都费劲。 当然了,这么大的空间,就是放个中央空调也不够看的,毕竟好几个院呢。 但是好在,这个时候天气远没有盛夏那么热,加之又有冰块什么的辅助,倒也不是那么热。 不过就算热些也无妨,众人的情绪依旧高涨,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至于没在笑的人,要不就是笑累了,要不就是被那几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家伙给戏弄了。 钟家不是只有钟辰这一个小孩子,钟年还有不少个堂弟也才这么大岁数,最小的甚至和钟莹一般大,就单论不足桌子高的都有十多个。 特别是怕水鬼的表弟,才刚两岁多,今日这么丰盛的宴席显然和他没啥关系。 他还要付出被人尽情逗弄的代价,但是小孩子嘛,那不就是拿来玩的嘛…… 当然,谁要是敢这么对钟莹,那钟年是包翻脸的,主打一个双标。 吃完午饭便要准备晚饭了,不过晚饭就要相对简单许多,因为晚上的主角是月饼。 虽然已经买了不少月饼了,但是为了更深层度的体验这个中秋,钟年提出要手工做月饼。 此提议一出,几乎所有女性都是双票赞同,但像是白淼这样的“懒蛋”……被钟芸用揪耳朵大法治上一番也就老实了。 最终结果是“全票”同意! 由于做月饼皮的面在和好后需要静置,钟年不敢耽搁,派出两人去买模具和馅料之后,便开始和面。 这里用到的面当然不能和做馒头用的面混为一谈,说起来都麻烦,别说做了。 钟年选用的是所谓酥月饼的饼皮做法。 用灰面或白面面粉,一半上甑蒸透,使其刚好不冒气取出,另一半用猪油和凉水来和面,再将其蒸熟,再将蒸熟的面全部用猪油来和一次,用生油面在外面团成碗装,内里包上熟油面做的小团,再用虎口将外面的生油面包起来。 最后在用擀面杖擀成碗底那么大的饼,对折起来,再擀成团状,然后包上馅,最后用所谓饼印——也就是模具给印出图案,就可以上炉子炕熟了。 要说白淼也确实是个人才,得着钟年的钱不当钱花,足足买了十二种饼印,十五种馅料。 最离谱的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饼印直径足足一尺长…… “没开玩笑,做出来你一个人吃不完我真削你!” “哎哎哎,什么话这是,我老婆陪我吃你还能拦着?有你这么当哥哥的?有你这么当舅哥的?” 钟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白淼所在的位置平移了“一百码”的距离,并且他俩的距离还有在不断缩小的趋势。 “哥,哥,你是我亲哥,我自己吃还不行嘛。” 钟年瞥了他一眼,又回到原位,道:“你让芸芸和你分摊我没意见,那是你老婆,她愿意的话我又不能说啥,只是,你以后再对我口头不客气,我可就手头不客气了。” 白淼讪讪地笑了下,借口洗手开溜了。 钟年有心将各种馅料分开标记,但是种类实在太多,哪怕是用不同的饼印来做也会乱,钟年锁性就全都打乱开来,吃得时候就和开盲盒一样,每一个在吃之前都不知道口味,这样也许更有意思些。 当然,这里面容易导致过敏的食材除外,比如各种坚果和花生以及蛋黄馅的都有特别标注或者用专门的饼印。 众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呢,前衙突然躁动起来。 今日中秋,有事不上告,所以钟年只留了两个值班的衙役看着,再加上在统账的单小屏,拢共也就三个人,钟年脸色变了变,放下手中的饼印和印了一半的饼胚,随手用真气震掉手上的油和面之后就匆匆往外赶。 然而来到县衙门口才发现,并非是他想的那样。 “哟,今儿什么风把王公公给吹来了啊?快请进……”一边说着,钟年侧身给了王德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王德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再看到钟年的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地盯着自己身后的锦衣卫队,当下明白过来,忙也就这台阶下了。 二人来到后院,一众锦衣卫本也想跟着,王德不得已,开口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说罢,伸手拿过锦衣卫统领手上拎着的礼盒,而后一把关上了院门。 一众锦衣卫当然也知道钟年那神乎其技的武艺,也知道这位爷是真能对他们动手,这下好,眼不净心不烦,他们乐得如此。 王德也明白,钟年这就是不喜欢行礼,又怕被人看到了善后麻烦才如此,索性直接从怀里将圣旨掏了出来,连同礼盒一同递给钟年,脸上笑眯眯地道: “钟先生,咱家跟你就不绕弯子了,这是皇上赐给您的月饼,这旨意你就自己拿着看吧,咱家就先走了。” “哎,公公莫急着走,留下来吃口月饼吧。” “不了不了,咱家还得赶快回去复命呢。” 钟年直接上手往回拽,同时打趣道:“害,皇上那边我去说,你这么急着走干嘛?难不成,宫里还有你的对食在等你啊?” 王德老脸一红,急忙解释道:“钟大人,不兴你这么捉弄咱家的,咱家可没惹着你,咱家真得回去了,就算皇上答应,外面……也不好解释啊!” 其实王德那里是担心外面这群跟屁虫,究其原因是朱棣十分反心内臣和外臣勾结,尽管钟年的话语权足够大,可钟年和他毕竟没多少交情,朱棣要疏远他,钟年也不可能说什么,这其中的度,还是得他自己把握…… 第11章 意思 其实钟年本也没打算真的留王德吃饭,只是套个近乎罢了,虽然他用不到,但是主要人家客气在先,钟年也不是那蛮横之人。 而且其实按照不成文的规定,皇上给了赏赐,传旨太监走的时候,受赏官员理应“意思意思”,不论多少,总要有个“意思”,“意思”太少了还容易被吹风。 钟年这番下来,倒也省去了这番“意思”,核心意思达到了,也就不需要“意思”了。 王德走后,钟年展开圣旨瞅了瞅,内容很简单,就是一大顿没有营养的空头赏赐,然后照常画了张饼,通篇没一句有用的。 但是钟年知道,按照朱棣的性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发道圣旨就为了夸他和给他画饼的。 国不自然,被他找到了,在圣旨丝绸的夹层当中,钟年摸到了一个硬戳戳的角,钟年随手划开,将其中折叠的纸张拿了出来。 纸上只有四句话:“文官有使坏的苗头,已经开始运作,书信往来不断,具体手段未知。” 钟年心下了然,指尖升起一抹火焰,将粉末吹散后,钟年将圣旨拿到房间,随手拉开一个抽屉放了进去,随后坐在椅子上思考起来。 朱棣在这个时候给他送来这么个模糊不清的消息,意味很明显,那就是让他去查——以锦衣卫的能力,想要查到些什么其实并不难,那么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其一是锦衣卫被腐蚀,但这是永乐朝,何况那场大战刚过去没多久,纪纲这种当事人不可能干那么没脑子的事。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对方的运作不在京师,在地方。 地方上,锦衣卫就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了,地方富商和官绅如果联合起来使绊子,便是锦衣卫也万难查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皇权不下乡说的不只是皇权,连带着诸如钦差、锦衣卫等等,只要是朝廷来的人,到了地方上,基本都是孤立无援的。 这其中钦差还好一些,明着反对会落人口实,而且钦差有权调兵,地方官员不敢太过放肆,都是能藏就藏,不能藏就弃车保帅,倒不会反抗。 可锦衣卫就不一样了,首先一点,锦衣卫到了地方上,百姓们都会帮着这些富绅反过来对付他们。 倒不是说百姓愚钝,实际上百姓一点都不笨,但是他们知道,锦衣卫不管走还是来,都不影响他们,可如果富绅出了问题,换上新来的富绅,只会进一步压榨他们,俗话说铁打的王朝,流水的世家。 明朝的世家倒是远没有唐朝五姓七望那么大的影响力,但是架不住明朝的小世家他多啊! 这玩意就和挑黑头一样,拔了一批又长一批,且新长出来的只会比原先的更加牢固。 百姓是真的吃足了苦头,所以他们怕了,也不指望朝廷能真的帮他们彻底解决问题,只能寄希望于处境不再恶化下去。 所以锦衣卫到了地方上那是纯粹的睁眼瞎,除非是直接上人家房顶偷听或者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待个半年屁都发现不了也是常态。 去跟百姓打听的话,人家不误导你就太对得起朝廷了。 但是,同样是基于此,便是钟年去了地方也万难有什么进展啊! 只要听到有人打听当地富绅有关的事,有点脑子的百姓都会警觉,除非是运气好,碰上个正好瞧见过情况还没被灭口的傻子,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但这……不就是纯扯淡嘛。 钟年苦思良久,也没得到什么好的法子,碰上丫丫进来叫他,便索性将这事先放到一边去,就算真要走一趟,那也得等老范和钟月的婚事过去以后再说。 来到外面,钟年这才发觉,已经到了酉时了,东方天上隐隐可见一轮淡淡的圆月,不过尚不清晰,仅能看到个轮廓。 钟年对月相不甚了解,可他明白,今夜的月亮应当是除了明天以外,最圆最亮的。 钟年的心情忽地好转了些,索性将那些烦心事都丢之脑后,挥手招过藤椅,伸了个懒腰后靠了上去,微微闭眼,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过了这两天,他又要开始忙了…… 说起来,他这个县令,还真没怎么处理过县里的政务,至少从朱棣上门之后是这样,那之前的话倒还一切正常。 不过好在,范文宇的能力足够胜任这“代理县令”,这让钟年很是放心。 其实他也想过,自己既然兼着太子詹事的位子,不如就上书将这县令一职彻底交给范文宇,反正他是举人,也不算太逾制。 但他深思熟虑后还是放弃了,无他,半商业化试点和早期工业化以及资本化的试点只能在江宁,在其他任何一县都施展不开。 地方势力强的,百姓那关就过不去,地方势力弱的……经济基础也弱,只有这儿,暂时还好一些,非要说的话,倒是可以加上隔壁上元县。 但不管怎么说,钟年在这一切好说,钟年一走,所有计划一夜之间就得破产。 正如朱棣对外宣称的理由一般,钟年是真都不开。 现今,凭借着百姓的生活和商税这两项事实,倒是暂时堵住了传统文官的嘴,但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是一定的,指不定还憋着什么坏呢。 如此一来,倒是委屈了老范了,干着县令的活,却只是个八品小官,甚至什么时候能得到升迁还很难说。 朱棣知道这里头的道道,所以不会允许范文宇调走的,如此一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能是个八品。 钟年忽地默了下,眼帘低垂,又轻轻抬起眼皮看了不远处的范文宇一眼,在心中暗叹一声:“兄弟,苦了你了,你的婚事,兄弟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不说比得上皇上大婚,但也绝对让你面子、里子双丰收。” 似是心灵感应一般,范文宇毫无预兆地回头看了钟年一眼,轻轻笑了笑,又扭头和钟月聊着天。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12章 用嘴说你听不明白的话,我也可以用手说 事实证明,女性在糕点制作这方面上,的确是拥有着比男性更高的学习能力。 男性强在天赋,但是在学习的耐心这块上,被甩了八条街都不止。 越是简单的东西,男性做得就越不如女性,因为再简单的东西他也不能和喝水那么简单,可对于范文宇和白淼这俩四肢不怎么发达的人来说,比喝水还麻烦的事他们照例是懒得学的…… “怕水鬼,你过来来,我请问你一下啊,你这是做了个什么东西?你家月饼还带裙边呢?你怎么不直接做个王八的呢?我看你买了啊!” 钟年捏着一个带着一圈“裙子”的月饼质问道。 白淼做的这月饼吧,要说问题倒不是很大,图案也印的很清晰,月饼部分……也很圆,但为什么说是月饼部分呢…… 因为这货在倒模的时候,弄得饼胚太大,饼印就那么大,挤不进去的部分被他挤得奇形怪状裸露在外,然后就这么拔下来丢去烤,可不就是长裙边了嘛…… 白淼眨了眨眼,拿过那个“甲鱼”月饼仔细端详了下,趁着钟年不注意,三口把“裙子”吃了个干净,然后扬起手反问道:“年哥,你刚才在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钟年微微一笑,“没关系,用嘴说你听不明白的话,我也可以用手说……” “哎哎哎,年哥,今个儿中秋,当着长辈的面,你可不能打我嗷……嗷!”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中秋就不能打你啊?过节是不让打孩子,那你还是孩子吗?啊?”钟年一边蹂躏白淼的屁股一边道。 还好钟芸及时挡在白淼身后,白淼这才免去了三天躺着上厕所的悲哀…… “大哥,别打淼哥了,呐,这是我做的月饼,你尝尝看。” 钟芸献宝似的递上一块做工、图案都极其精美的月饼。 “这是……你做的?” 钟年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这……你这是自己雕的吧?” 月饼上面不是常规的动物花鸟图案,而是一群看不清样貌的小人。 小人的脑袋也就米粒那么大,能看出来是人脸,但是五官都很简单,有点像卡通图画。 人群的上方,是一轮“明月”还有几颗星星,小人的手里捧着圆形的物件,想来该是月饼…… 钟芸轻轻点了点头,有些害羞。 “你……”钟年又说了一个你,但在震惊之下,他一时之间竟没了下文。 几个小孩子也凑了上来,争抢着要去看钟年手里的月饼。 钟年怕他们弄坏了,忙将手举高,同时驱赶道:“走开走开,这么好看的月饼,被你们弄坏了怎么办?” 几个小孩子都很不服气,纷纷嚷着道:“俺们就只是看看,又不吃你滴,才不会弄坏呢!” 钟年依然摇头,“不行,反正不能给你们,不过你们要想看也行,须得隔远了看。” 但凡不是傻子,都知道钟年是真敢动手打小孩子的,虽然下手也不重,也就比挠痒重一点点,可没看到还要被打屁股,总归是不划算,所以小孩子们只是挠了挠头便都答应了。 钟年见状稍稍将手放下来点,用一层真气隔绝开来,放到小孩子们的眼前。 钟年的真气犹如实质,多少有些阻挡效果,不过也还好,勉强能看清,只是看不细致。 小孩子嘛,大多都是好奇心作祟,满足了也就去玩了,但是大孩子不一样…… “你……不是,你媳妇就会做这玩意,你跟我这瞅什么玩意啊?” 白淼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凑了上来,非要看上一眼。 钟芸憋着笑,走上前来轻轻拉了白淼一把,轻声道:“淼哥,还有呢……” “啊?还有啊,在哪?在哪?我看看。” 钟芸变戏法似地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一个月饼。 这个月饼从颜色上看与先前那个并无二致,可钟年眼尖啊,只一眼,就看清了其上的图案,竟是一个白淼! 白淼这时也看清了,被震惊地无以复加。 “媳妇,你……嘶,不是我说哈,媳妇,你要有这手艺吧……咱不能浪费,得利用起来啊!” 钟芸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却见白淼又转身,不怀好意地盯着钟年。 “不是……你小子这么看我干嘛?屁股又痒了?” 白淼嘿嘿笑道:“年哥,借点钱呗!” 钟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借钱可以,但你得说干嘛。” 白淼道:“倒也不干嘛,就是芸芸既然有这么厉害的手艺,不能浪费不是?我是寻思着,要不我俩买块地,开个小店……” “啊?你?不是……你好歹也是进士出身……” 钟年察觉到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对,及时将话掐断,不禁又有些郁闷。 按理说他妹夫带头做点小生意,这对促进商业发展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倒也不是说非得要做官才能出人头地什么的,主要是钟年的改革早晚要扩大开来,他早晚要到中央去的,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江宁做县令。 江宁稳定下来之后,他肯定要入京的。 但是想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他首先要有帮手,白淼毫无疑问算是一个,而且朱棣也明白这一点,给安排个官职并不难。 可现在…… “不行!你要是想做个小生意也可以,但是你不能自己开店,你可以……去找南家兄弟合作,你们出技术和人工,跟他们要分红……我可以帮你们争取多要几分利。” 终究是钟年对不起白淼,是他自私了,所以哪怕舔着脸这忙也得帮。 白淼稍微失落了下,但也觉得这法子倒也可行,思索片刻后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天,小月他们的婚事完了之后……” “哎哎哎,不是,姓白的,什么叫我的婚事完了……你会不会说话啊?” 白淼一听可不干了,“你等会,你叫我什么?姓白的?没挨过揍是吧?我好歹是你妹……额……” 白淼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跟着钟芸凭空又矮了……不能说一辈吧,可是他还得管钟月叫舅哥?啊? 第13章 云淡风轻的钟年 白淼莫名就郁闷住了,还是钟年提出明天带他去酥香阁签合同,他才重新活跃起来。 不过这事说实话确实能成,因为钟芸的手艺确实很不一般,除了白淼以外,还有丫丫的、钟暮瑶的,还有几个小孩子的,几乎每个人拿到手之后都很欣喜。 为啥说几乎呢,因为有个煞风景的都没看图案就一口咬去一半,钟芸把剩下的一半话说完之后,那位肠子都悔青了。 赏月过后,钟腾走了过来,拍了拍钟年的肩膀,示意他跟上,父子俩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钟年没说话,他大概猜得到这便宜老爹要说什么。 “小年,我听说,刚才皇帝差人给你送月饼来了?还下旨褒奖了你?” 钟年微微颔首。 钟腾的眉头紧锁,问道:“那他们说你见钦差不行礼也是真的了?” 钟年苦笑一声,道:“爹,你听我……”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被钟腾打断了。 “小年!我知道你在皇上心里很重要,皇上器重你这是好事,可你身为臣子,万不可仗着皇上的宠爱就为所欲为,爹知晓你无坏心思,可那终究是钦差,你见钦差不跪这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即便皇上再器重你,心里也肯定会不舒服,现在不说是因为你现在还有用,可等到将来你没有用了之后,皇上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你! 而且退一万步讲,哪怕皇上真的没有这心思,可这事若是被其他庙堂诸公知道了,肯定会借机攻讦你! 爹虽然没当过官,可爹也知道和光同尘的道理,但是就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再想融入进去已经是不可能了,你只能做一个孤臣,而做孤臣,你就要有紧靠皇帝的觉悟,你这样子搞,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吗? 爹知道你好面子,不愿意给太监下跪行大礼,可是那太监人家代表的是皇上,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小年你读书多,这些道理你都懂,按理说爹本不该如此唠叨,实在是……哎。” 看着老爹捶头顿足的样子,钟年不禁好笑,心说我还看佛面呢,就是朱棣本尊来了我都不带跪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别说朱棣了,就是那真佛来了,我也未必怕他啊! 不过钟年嘴上还是道:“放心吧爹,我心里有数,我和皇上这关系,行大礼实在是外道了,至于您说的群臣攻讦的问题……真不是我说你啊爹,您既然想得到我如今是个孤臣,您就应该明白,皇上便是为了太子留后手,也万不会动我,而我跟太子这关系…… 反正爹你放心就是,儿子什么都懂,你说得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儿子越是自绝于百官,就越不会有事,反之,如果臣和那帮人一样行事,慢慢地反倒会引起忌惮。 再说了,那王公公进院之后自己就把门关上了,说明人皇帝心里也是默许的,您就别跟着掺和了哈~” “你……” 钟腾有心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钟年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还是放弃了。 虽然完全不明白钟年的底气来自哪里,他也不觉得皇帝真的能接受钟年这样目无君上,可是他也实在明白,钟年下决心要做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的根本就说不动。 不说钟年,钟月那死孩子也这个样,兄弟俩都轴的要死,但没办法,根在他这儿…… 只能说造孽,但……没办法。 钟腾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钟年的肩膀,先一步离去了。 钟年看着老爹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根本就不是太监的问题,钟年并不歧视太监,但是钟年的脑子里就没有下跪这个概念,无论对谁。 尽管他前世是山..东人,那儿的确还保留着过年给长辈下跪拜年的传统,但是……他是青..岛人,这的开放程度远超同省其他所有地级市,所以早就没了这个传统,就算有在这儿也很小众。 至少钟年从小到大就下跪过两次,两次都是跪在坟头给死人下跪…… 钟年心说:我是真的不想膈应人啊! “年哥,年哥,我们也想去帮忙。” “嗯……嗯?你们说啥?” 钟年正在沉思,突然被钟辰和白森两个小家伙打断,有些茫然。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钟时怯生生地道:“大哥,我们也想去帮忙。” “帮……去哪帮忙啊?哦,你们是说跟着白淼那小子干?” 俩人同时点了点头。 钟年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两人还用甲板固定着的手臂,有些犹豫地道:“要不还是过段时间吧,你们现在……总之我不放心。” 末了钟年又加了一句:“要是再掉下来,可就接不回去了。” 俩小家伙果然被吓住了,钟辰悻悻地道:“那好吧,那,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啊?” 钟年掐着手算了片刻,道:“再有一个月吧,但是到时候去了你们也只能干些轻巧的活,而且尽量不要动用伤臂,要等彻底恢复,怎么也得明年春天了。” 黑玉断续膏是神药,又不是真的神仙造的药,哪有那么厉害的功效,怎么也得养个半年以上。 而且想要和原来一模一样估计也不太可能,到时候还得想办法用其他的丹药去补…… 钟年不禁再次苦笑一声,看来,这签到是一天都不能停啊!鬼知道他需要的这些丹药猴年马月能给刷出来…… 除了给两人滋补治疗用的丹药,还有洗髓丹以及能救命的大还丹等等,这些东西都有大用处,而且需求量极大,毕竟……钟年以后肯定要有孩子,再加上钟年一眼望不到头的寿命……额,貌似留给他签到的时间还蛮多的哈。 这么一想,钟年便释然了,这才一年多,他就攒了这么多好东西,再攒几十年,那还不是要啥有啥了? 还担心个集贸啊? 想通了这点,钟年的心情顿时变得开朗起来,哈哈大笑着回到了院里,众人正相依偎着观赏着空中那一轮明月,见到钟年进来,围着钟暮瑶的几女忙不约而同地让出位置,倒把钟年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第14章 这合理吗?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等到八月十六这天晚上,钟年一人登上永安楼的楼顶,手里拿着一个昨晚众人没舍得吃的朱棣给的月饼——朱棣那厮这回倒是真大方,宫廷御制的月饼足足给他带来了六个。 这月饼钟年本想让长辈吃,自己这些小辈就不吃了,结果钟腾带头拒绝,还直呼惶恐,逼得钟年没办法,把王德带来的食盒真给拱了起来,然后半夜自己把月饼拿出来给吃了。 “啧,也就那味吧,做工倒确实顶尖,但是果然,这个时代糕点的位置再好也就那样了,没什么突破。” 说话间,钟年已经将四个月饼都塞进了肚子里了——拿给丫丫他们吃,他们也不敢吃,只有钟辰和白森俩胆大鬼一人吃了一个。 二人断臂又重新接上后,胆子确实大了许多,果然,无限接近死亡,方能领悟生命的真谛。 “啧,这和昨晚的也没啥区别嘛。” 钟年唏嘘之余,头枕双臂,就这微凉的秋风,缓缓闭上双眼。 等着他去做的事情太多,他要好好缓一缓,缓一缓…… …… 一晃,时间来到八月二十五日,距离定好的成亲日子只差最后一天了,这一夜,县衙后院灯火通明,在光筒和火把以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的照耀下,整个后院亮如白昼。 夜明珠自然是系统给的,钟年对他进行了一番包装,做成了一个大的纸灯笼,倒也没人去深究里面放的什么。 小孩子有心掀开看看,却怕被钟年打屁股,也只能悻悻地盯着…… 当然,那个高度他们也够不着,钟年把它放在正屋的瓦片上不用梯子断然是够不着的。 在这种氛围之下,众人忙的热火朝天。 这可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实意词,因为大部分人手里没有光筒,都是用的火把,可不就是“热火”朝天嘛。 饶是如此,冲天的火光也不能与钟月和范文宇身上大红的状元袍比艳。 钟年的母亲眸中晶莹闪烁,喃喃道:“我儿真俊……” 不光是他,范母同样如此,且尤甚钟母,因为钟月说到底才十七岁,钟年也才二十,但是老范都快三十的人了,这才成亲,老母亲那心里啊,真就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了,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来。 钟年倒淡定得很……为了喜庆,他也换了一身大红的袍子……官袍。 四品官是有资格穿绯色官袍的,也就是所谓的百姓血染的红袍。 不过钟年平日里从来没穿过,今个儿……说不好听,他可能就是纯粹来抢风头的。 尽管两位准新郎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但是钟年只需往人群里一站……想不看他都难啊! 尽管是一个妈生的,可是钟年的容貌在各种丹药的加持下,已经发生了些变化,再加上强大的真气流转,使得钟年的肌肤更加细腻,其下若有光晕流转,属于自带聚光灯,而且近日来战败了张三丰,俨然有当时第一人的势头,整个人的气质外放起来,那哥俩根本就比不了一点。 这也就是钟年站在人群当中被遮挡了一部分,要是钟年往俩人旁边一站,那根本就没他俩啥事了。 钟月实在忍不住,垮着脸道:“大哥,不论如何,你明儿不能露面!” 范文宇也罕见地附和道:“这话在理,老大,你明日确实不宜在场……” 钟年一脸无辜地道:“我做什么了嘛?你们成亲,我又是提亲又是下聘,包括纳吉问名这些事全都是我忙前忙后的操办…… 甚至是你们这新郎服都是我花钱置办的,这儿地上铺着的,这房上挂着的,哪一样不是我得钱?不让我露面,合适吗?” 俩人面露尴尬,也觉得这样有点不要脸了,但是……钟月都快哭了,“大哥,你明天能不能……戴上你那面具啊,你这个样子,我……” 钟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的确没担心林梅可能会一眼爱上钟年……但是他就是觉得怪别扭的,浑身都不得劲。 钟年心里明白,这是怕他抢了风头呢,后世如果伴郎打扮的比新郎还要帅气,并且气质也比新郎出众,估计友谊的小船是说翻就翻…… 钟年试探着道,“那要不,明天我就在席间待着,等到你们去拜完天地过来我再露面?” 招待亲朋这事离了钟年是真不行,虽然大部分都是钟家人和白家人,但是人家钱家、林家的来客也不老少,还有江宁城内的各个富商地主什么的,这些人显然都要钟年出面招待的。 钟月和范文宇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钟腾老两口都在,拜天地这事他们自会操持,不需要钟年这个长兄露面。 众人一直忙活到子时过半,才各自去休息,独留钟年一人在躺椅上怔怔出神。 丫丫来叫他他都没回应。 最近他总是这样,动不动就上神。 也许,他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亲呢…… …… 次日一大早,钟腾换了一身喜气的衣服,早早地就把钟年喊醒了。 钟年躺在床上不想动,睡眼惺忪地道:“爹啊,前院又不让我露面,你这么早叫我干啥呀?” 钟腾没好气地道:“起来做饭!” “做……啊?” 钟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苦笑着道:“爹,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啊,阿月成亲我做饭,合理吗?” 钟母从钟腾身后露出头来,点头道:“合理!小年你做饭那么好吃,不做可惜了……啊不是……” 钟年绝望地翻了个白眼,顺势躺了回去。 …… 最终钟年到底是起床了,没办法,老爹老妈先不说,老婆都发话了,再不起耳朵就要疼了。 待洗完脸走进东厨,钟年才小声嘀咕了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话得亏没人听到,不然今儿可要乱套了。 熟练地穿戴好围裙,钟年回头一看…… “不是,就我一个人啊?不是这合理吗?我一个人能对吗?” 第15章 迎亲 到底今天钟月最大,钟年也没过多计较,不过算上宾客上百号人,让他一个人忙活肯定是不行的。 实际上本来就没安排钟年干这个,是钟腾非要不当人的把他给叫起来,实际上,这会儿也才寅时,离天亮还有大半个时辰呢,再说宴席安排在中午,完全就不用这么赶…… 不过钟年既然起来了,也没了困意,索性择起了菜,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众女眷这才起床洗漱。 本来成亲是要请厨子的,但是钟家女眷众多,而且在江宁风气的影响下,没有人排斥做饭,包括男人。 再加上场地什么的提前半个月就在布置了,所以大部分人都很闲散,也都加入了做饭的“大军”当中。 钟年也是体会了一把当总厨的感觉。 不过干活的大都是他的长辈,也没办法训斥……啧,没劲。 且说另一边,主院那边已经有宾客陆陆续续来了。 看得出来,虽不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也都是有点身份的,谈吐、仪表皆是不俗。 这些是江宁城内的的士绅一类的,还有就是些个老学究、老员外什么的,既然身在江宁,自然要过来捧捧钟年的场子。 钱家的反倒是坐在角落处,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女婿是范文宇,不是钟家人,所以对于身份上多少有些自卑吧。 至于林家的人都还没来呢,他们得等到金陵开城门才能出来,包括迎亲队伍也得那时候才能进得去。 本来江宁也是有宵禁的,不过虽然钟年不敢明目张胆直接废除宵禁,但是他把宵禁的时间大幅缩短了,现在就只有晚上子时和丑时这两个时辰的时间。 寅时守城将士就上班了,寅时一刻准时开门,比常规宵禁开城门的时间早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这样子。晚上则是晚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钟腾带着几个唐表兄弟在主院招待客人,都快笑成了弥勒佛了,说起来,如果不算钟年的身份的话,这桩婚事都是他钟家高攀了呢。 毕竟人家林家本来也是书香世家,祖上也是出过大官的,而他钟家祖上……得往前翻个几百年说不定才有…… 因此,老父亲可是开心坏了,这场成亲礼,他自觉办的风光,虽然大部分都是钟年操办的,但是……那是他亲儿子,儿子有出息那不就是他有本事? 咳咳,都一样都一样~ 金陵那边,这会儿也开了城门了,守城将士似乎也是听说过钟年的大名,因此白淼这个“迎亲使”一报上来处,人家立马就给放行了,还说了不少祝福的话。 林家宅院距城门不远,再加上有人带路,很快就到了地方。 大红灯笼在前开道,两边又专人吹吹打打,巷子里的邻居一见这架势,都各自站在自家门口讨要糖果等物,嘴上吉祥话不断。 住在一个巷子的,谁都知道老林家闺女今个儿成亲,嫁的还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钟年的弟弟。 虽然这里是京师,五品满地跑,但是四品官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那还是大人物的。 再加上二十岁这个标签,那性质就更不一样了!钟年珠玉在前,再加上钟月本身又是十七岁的举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钟月未来金榜题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不管认不认识的,都来混个脸熟。 此时的林家房中,林梅的闺房当中也是布置的喜气盈盈,尽管今天过后她将很少有机会住在这了……喜娘拿着五色的纱线为她绞净脸上的汗毛,林母在一旁握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泪光,但脸上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外面花轿已经来到大门口了,丫鬟仆役们及时在门口点上炮仗“拦轿门”,白淼见状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红包分给一众仆役丫鬟。 钟年很大方,给每人都包了一两银子……都不用差点,直接就给感动哭了都,他们在这干一个月也就勉勉强强能赚一贯钱,真正花起来也就六七百文。钟年直接不用宝钞,红布袋里面就是白花花的一两碎银子。 就这一回就撒了十几两了。 随后花轿在院内停下,轿夫们掉了个头,将轿门朝外,丫鬟们收好红包后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红烛和镜子,对着掀起的轿帘往轿子里面照去。 “搜轿”过后,便是新娘子上轿了,在这也有门道。 尽管林梅早早就画好了妆,可在这个阶段,还是要靠在床上,佯作不愿出嫁的样子,懒得起床梳妆。 然后林母从外面走进来,林梅便轻轻靠在娘亲怀里撒娇。 这本是个仪式,但实际上,林梅也确实舍不得娘亲。 让她略感慰藉的是,从江宁到金陵也就几十里,回家探望倒也方便,只是到底还是十六岁的少女,此时趴在娘亲怀里,竟真的不想起来。 林母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从丫鬟手中接过所谓“较饭”,舀了一勺后递到女儿的嘴边,同时轻声安慰道: “儿啊,莫念,莫念,娘好好的呢,想娘了啊,就回来看看,不行你就来封信,娘去看你,道不远,娘走得动,走得动啊……” 钟月和林梅的事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再加上和钟年的几番接触下来,他们并不担心钟家是那种不开明的婆家,再加上距离确实近,这的确不是什么难题。 林梅哭过后也渐渐平静下来,一口一口的吃下这碗最后一次由母亲喂得饭,而后便轻轻地佯装进行梳妆,最后静坐在床前,由母亲为她盖好了红盖头。 从红盖头落下的这一刻起,林梅从某种意义上了来说,便不是林家的人了…… 林硕轻轻地将妹妹抱上了花轿。 轿内早已摆好了火熜,轿子后面也系上了席子。 仆役们此时已经准备好了第二轮的炮仗,丫鬟们拿着茶叶和米粒往轿子顶上撒去。 小丫鬟们或多或少脸上都噙着泪,她们也舍不得小姐离开,只是林母尚且无可奈何,又何况她们呢。 林硕随着轿子送出去好远,一直送出城门好远才停下。 轿夫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火熜灰递给他。 林硕在轿子后面驻足凝望了很久,一直到连一个小黑点都看不到了才转身,双眸之中晶莹闪烁…… 第16章 难望项背 与此同时,钱家那边也在上演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剧情。 不过不同的是,钱家就在江宁,而范文宇的家在县衙西边的水墨街,去一趟老丈人家也就是一刻钟的事。 所以钱明珠并没有表现出多么不舍,连样子也没怎么做,再者毕竟二十多岁老姑娘了,又不是林梅那样的二八少女,也少了些矜持,不过这也无伤大雅,迎亲这边没那么严格。 县衙那边,钟月和范文宇也出现在了宾客们面前。 人靠衣装马靠鞍,钟腾那厮虽然为老不尊,但是确实也算个老帅哥了,基因缺失强大,就导致钟家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不帅的,钟月虽然比不了钟年,但也不差太多。 老范稍微次一点,但是同样俊秀,再配上一身的状元袍,更显得卓尔不群、风姿绰约,此时两人站在众宾客当中,还真有点鹤立鸡群那味。 当然,这建立在钟年不出场的前提下…… 两人一个举人,一个贡士,此时正经起来,谈吐自然不凡,时不时还来上两句即兴诗词——当然,事前是有排练过的。 但不可否认,两人的硬实力都不差,老范稍逊一筹,但钟月绝对当得起才子的名号,眼下还有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就是春闱了,如果顺利的话,那可就是十八岁的进士了,甚至还有可能是…… 如果是那样的话,真的是大明朝科举史上头一人了…… 即便不是头甲,只要能中,也已经极为难得,上一个这么吊的人还是他哥,在他哥之前,大明十八岁的进士就只有那位江南大才子解缙了。 不过嘛,在几十年之后,会有一个叫做李东阳的妖孽打破这个记录,因为他是十七岁的进士加二甲第一名…… 不过就目前而言,钟月的市场价还是很高的。 人群当中,赵大海和南奇正兄弟俩以及张通等人坐在一桌,赵大海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感慨道: “这后生当真是受老天眷顾,少年人,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还有个绝代天骄的老哥保驾护航,啧啧,少年得意,得意少年呐……” 众人纷纷附和,说实在的,此时的钟月,虽然还未中进士,却毫无疑问是人生赢家。 慈父贤母,英俊潇洒,文采斐然,朝气蓬勃、鲜花掌声…… 真要说的话…… 稍微远一点的一张桌子,在座的是赵修然等一众江宁富商家的儿子,比如张大虎那一班,赵修然听着那边老爹的话,苦笑着道: “其实吧,这钟月头上有钟年压着,还真未必是什么好事,当然,也不只是他,有钟年在,咱全大明的士子加起来,估计都难望其项背……”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旋即同时苦笑一声……张大虎除外。 “赵大哥,你说啥胡话呢,有钟叔这样的大哥怎么会不是好事呢?再说了,钟叔什么时候压在钟月头上了?” “你……不是……哎,不说这个,你刚才管钟年叫什么?” 张大虎挠了挠脑袋,茫然地道:“钟叔啊,怎么了,他和我爹平辈论交,我不叫叔叫啥?” “平辈……不是,他说的好有道理……那,照这么说,咱们是不是也得管他叫叔?” “咱……额……嘶~把这小子拖下去来,净找事!” 韩文禄脸都绿了,南家和张家的俩兄弟都比钟年小,但他不一样,他爹韩斌这时候都五十多了,他自己也已经三十有二了,但是如果按照辈分排,还真就是这么个情况…… 闹心呐! 张大虎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借着尿遁暂时性地遛了。 另一边,黄承安和陈裕那一桌,坐的都是江宁县有名的老员外、老学究什么的,这一桌在第一排,比一部分钟家人的位置还要靠前。 黄承安放下茶杯,对着旁边的老者问道:“老刘啊,你说,这两个后生谁能中会元?” “这谁猜得准啊?”刘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当会元是大白菜啊?” 黄承安笑了笑,“那你觉得他们俩当中能不能出个会元呢?” “这……难说,这两个后生我都不熟悉,不好乱说。” 黄承安又看向陈裕,“厚德,你说呢?” 陈裕忙放下茶杯,回答道:“这个,我也说不好,老范嘛,我估计是没戏,中个贡士应该可以,会员够呛,对于钟月……我也接触不多,不好乱说。” 黄承安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钟月此前从未在江宁露面,谁也不知道底细,只知道是个天才少年,至于是何等天才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会儿功夫,吹吹打打的声音传来——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成亲礼自然是在主院进行的,钟年很拎得清轻重,没有安排在前衙,虽然即便他那么安排也没人会说什么。 因为是两对新人一起进行,所以没有进屋,新人都是当着宾客的面进行成亲仪式。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数道工序……咳咳,数道环节。 花轿进门,早有客串仆役的衙役准备好了炮仗迎接。 轿门卸下后,钟莹走上前去,十分吃力地伸出小手去拉林梅的衣袖,但…… 讲道理,出轿小娘的角色一般由六岁的女童扮演最为合适,四岁的小孩……身高差太多了。 钟莹够不到衣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拉着林梅的裤腿。 不过小家伙力道拿捏得很好,并没有出现不雅的情况。 在轿子前面是一只朱红色的木制马鞍,随后是火盆等物,全部完事之后由喜娘带着来到台上右侧位置。 钟月从台子另一旁走上来,在林梅对面站好,由于激动,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随后是范文宇和钱明珠,二人各自从两侧走上台子,范文宇在钟月身旁站好,对面是钱明珠。 前面那些步骤他们是在范文宇家里完成的,毕竟他们以后要住也是住在那儿的。 早在一个多月前钟年就找人翻修了老范家的房子。 随后,专门的“司仪”——礼部的一名司务上台。 虽然是京官,但毕竟才从九品,比芝麻还小上几个品级,又是钟年亲自上门邀请的,人家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第17章 拜堂 礼部官员抖了抖衣袖,抽冷子喊道:“正衣冠!” 台下引起一阵小的骚动,不过主要是在赵修然他们那一桌和其他小孩子那一桌,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第一次见成亲礼,冷不丁都是一个激灵。 不过其他人却是习以为常,显然,成亲就是要这么喊。 钟月和范文宇抬起手整了一下衣冠,林梅和钱明珠则是各自扶了扶红盖头下面的凤冠。 其实根本就没乱,但是就和后世军训教官让跺小碎步一样,不管乱没乱,所有人一致,自然就不乱了,毕竟本来没乱的人,跺两步也不会少块肉。 “跪!~” 两对小夫妻跪下。 “一叩首,拜天道帝君,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四人叩首。 “再叩首,拜地道神君,祈万事顺遂,五福临门,步步高升。” 两对小夫妻再叩首。 “三叩首,拜列祖列宗,求子孙兴旺,伉俪情深,白头偕老。” 拜完天地、祖宗,接下来是面朝京师,遥拜皇帝。 所谓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因此还要放在叩拜父母的前面,但大明以孝治国,且最主要的是死者为大,因此拜祖宗才放在皇帝之前。 最后才是拜高堂,也就是各自跪拜双方父母。 钟腾咧个大嘴怎么也合不上,惹得钟母一阵白眼。 这一环节倒是和后世的差别不大,先敬茶,然后改口,最后长辈发红包。 不过这年代这些都是很正式的,不存在什么搞怪场合。 接着,就是夫妻对拜了。 “夫妻对拜!” 礼部官员吊着嗓子,中气十足,气息绵长,显然是专业的,听着就让人精神! 两对小夫妻各自转身,面对面站好。 “一拜,结连理!” 钟月和范文宇左手在前,右手抵着左手,高高举起,身子前倾,作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揖礼。 两女则是右手在前,用左手抵着右手,将双手举起,高过胸口施以一礼,同样是揖礼。 当然也有区别,那就是男方身子微微前倾,女方微微屈膝,算上身高差,四人的双手刚好齐平。 在远处围着围裙观望着这一幕的钟年不禁双眼微微湿润。 四人平齐的礼节似乎象征着某种奇特的誓言,被秋后的清风裹挟着,徐徐飘向远方,最终挂在月老的桃树上,又或者是再远一点,挂在丘比特手中蓄势待发的箭矢的尾羽上……一箭射出,便代表着永恒。 停顿了大概三个呼吸的时间,两对小夫妻同时直起身来。 “再拜,结同心!” 话音落地,四人再次作揖。 那位礼部官员走上前两步,深吸一口气,声音悠长地高声道: “天作之合,缔结连理,永结同心,白头相守!” “礼~~~成!!!” 这里还有个临时增加环节,是钟年强制安排的,那就是四位新人同时向台下宾客作揖。 这一环节在传统成亲礼当中是没有的,但是没有人排斥,底下宾客中有不少同辈的甚至还起身还礼。 老人们则是捋着胡须满脸赞赏。 不得不说,这成亲礼办的,气派不气派先不说,但绝对很喜气。 这是给人的直观感受,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喜气在心间荡漾,让人感到愉悦。 沾沾喜气,在这里被具象化,因为空气中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息。 礼成过后,两对新人下台,菜肴开始上桌,钟年也脱下围裙,随着上菜的衙役来到席间。 钟月和范文宇也去而复返,一一向众人敬酒。 先前已经敬过天地君亲了,这里又没有钟月的老师,所以钟月这第一杯酒敬的自然是长兄钟年。 范文宇则是因为上下属关系,也就先敬钟年了,随后才是黄承安等老前辈。 黄承安举杯一饮而尽,笑道:“今日小登科,他日可要大登科啊!” 两人讪讪点头,“谢老先生吉言,小生……努力”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气氛极为欢快。 随后两人端着酒杯去其他桌敬酒,钟年一屁股坐在季政、单小屏等衙门官吏这一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甩开膀子就是造。 单小屏有些担忧地道:“大人,您慢着点,别噎着……” 钟年撕下一只鸡腿,含糊不清地道:“没事,我有分寸,你们也吃啊,都吃,还有的是呢,不够还有。” 随后他的口腔就被各种肉食塞满了。 忙活了四个多时辰了,哪能不饿,而且这个规模的宴席,他平日里可不敢摆! 不过钟年吃了一会,便擦了擦手起身离开了,他也要去给来宾敬酒。 今个儿范文宇和钟月最大,所以他刚才没抢戏,现在两人一轮敬完了,就该轮到他了。 除去钟家人和林家、钱家的人,其他人全都是看在钟年面子上来的,而且这也是一个笼络人心和扩大影响的好机会。 钟年端着一杯酒首先来到黄承安这一桌。 在座众人平均年龄都有差不多六十了,可见到钟年到来,还是纷纷起身,没人敢拿乔。 开玩笑,好歹是正四品。 “钟大人。” “诶~诸位先生请坐,莫要折煞晚辈了。” 钟年以晚辈自居,无形间拉近了距离。 “诶~钟大人说笑了,现在我们是民,您是官,这都是应该的。” “嗐,那这样,就算扯平了,咱们坐下聊。” 众人面露尴尬,这儿哪还有别的椅子了…… 两边都是钟年的长辈…… “年哥,坐我的,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钟时的声音适时响起。 钟时身为新郎官的兄弟,自然是有资格坐在前排的。 钟年也不矫情,挥手将钟时让出的椅子招了过来,随后对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到几人都目瞪口呆地坐下之后,钟年才坐下。 钟年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轻笑道:“一点小把戏,让几位见笑了。” 众人纷纷扯了扯嘴角。 小把戏……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诶,糟什么来着?反正坏滴很! 但是钟年这一手也确实把众人都给吓到了,一个个的都很是忐忑。 这钟年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第18章 扩大产业规模 钟年先是劝了三轮酒,这才轻轻放下酒杯,缓缓摸索着下巴。 众人心里一揪,坏了,要出事…… “诸位前辈不必紧张,年有个不情之请,需仰赖诸位前辈施以援手。” 众人心说你知道是不情之请你就干脆别说了呗…… 但是这话没人敢说,只是赔着笑道:“有用得着我们这些个老骨头的地方,大人您尽管说,咱们都还干得动。” 众人寻思着都这么明确跟你说了,我们都老成这样了,但凡有点素质您就别折腾我们了。 这可巧了,钟年可没素质,心下可谓是乐开了花,心说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嗷。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咱们江宁目前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朝廷做好试点改革,目前来看初具成效,每个月能稳定提供两千贯以上的商税。 这是好事,但我们不能只盯着钱看,诸位前辈应该都知道现在已经有商贩走私的问题了,并且不只是个例,这两个月越来越多。 是,我们必须要承认,商人都是逐利的,大家都想赚钱,这不足为奇,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大的胆子,究其原因,症结出在商税上。 我这些天也考虑了下,十税一确实高了点,可若是改成二十税一,哪怕十五税一,这个商税就收不够数了,这是万万不行的。 如何做到不负朝廷,又不负这些商贩,同时让百姓受益,诶,这三点同时兼顾,便是衙门当下的工作方向。” 钟年抿了口茶,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几个小老头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倒说不上难看,毕竟商税降低,对他们也有好处,他们手下也有着不少小产业,但是……钟年能这么好心? 倒不是说钟年是什么大恶人,关键是他要真这么好心也不用坐这和他们商议了,派人通知一声就行了。 众人一致得出结论,这小子没憋好屁! 但是没谁敢先跳出来,只是默不作声,等着钟年的下文。 钟年微微失望了下,但很快接着道:“你们应该也都知道,朝廷最近张罗着开荒的事宜,加上红薯这些东西的产量,你们也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其中黄老您是去南郊看过的,应该明白不出两年,粮食将不再是困扰百姓的难题。 甚至必然要有百姓因此被解放出来,土地上用不了那么多人,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可以让这些人进城务工呢? 你们想啊,如果务工的人多了,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扩大生产?扩大生产之后,即便商税比例降低,因为产品总量上去了,商税的总额反而会有所提高,最起码也能保证现在的水准。 与此同时,百姓们也因此受益,可以获得土地之外的额外一部分收入,远了不说,起码能让一家人一个月多吃两顿肉,这已是极好了。 同时对于商人来讲,虽然工钱支出扩大了,但是商税降低了,规模也上去了,其实也是收益的一方。这样三个方面都能保证,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这下听明白了,敢情就是让他们广招工人,扩大产业规模啊,这……好事啊! 虽然众人不明白钟年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可是这不影响他们看到这其中的利益。 明初腐儒终究是少数,这些人或多或少家里都有些产业,毕竟年轻时候做过官,虽然俸禄低的可怜,但是谁在位还不捞两把了,尽管他们之中最大的也就做到过正四品,可是在小小的江宁开两家产业可太轻松了。 不过,众人还是有些担忧,尤其是那些没见过新型作物产量的人。 一刘姓老者面露为难地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们虽有些家产,但眼下这规模便已是极限,实难……” 说到底,钟年这就是个空头支票,如果事情真的都按照钟年所说的方向去发展,那这自然是血赚的买卖,可若是有所偏差,比如说那所谓红薯土豆,并没有那么高的产量,或者说并没有那么多农民愿意转行当工人…… 那他们现在的投入,不光没法回本,甚至还会成为负担,到时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低价变卖部分产业,以及时止损,众人心想:钟年未必就不是打着这个主意。 其实钟年这把还真是好心,当然也有私心,可是这的确是双赢的买卖,这些人带头扩大产业规模,带动手工业发展,产品产量上去了之后又可以推动资本主义萌芽,虽然这是个很缓慢的过程,可若是人为的去推动,必然要快上不少。 钟年没那么大能力,但自认如果顺利的话,最起码也不会比西方晚。 他很能活,能看到那个时候。 商税最主要的作用不是提供的这点钱,而是释放一个信号,一步步降低这个时代人的防备心理。 毕竟老朱家的人没一个懂经济的,特别是老朱自己,把商人打压的不成样子,搞得现在绝大部分商人自己都自卑,甚至有农民因为穷而骄傲,这显然不是什么健康现象。 只有朝廷慢慢表示重视商业,他下面才好运作。 如今信号已经释放,接下来就要开始正式的运作了,其中扩大手工业规模是相当关键的一步。 如果产品仅仅够自给自足,根本就培养不了资本! 生产过剩当然会导致很多危机,可现如今的局面是生产远远不足。 假设生产合理是1,生产过剩是1.2、1.3,那么现在的大明就处于一个0.1、0.2的阶段。 差的太远了! 所以钟年丝毫不担心经济危机的事情,那玩意还早着呢,百年内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这时代的人胆子小,而且被老朱打压得太狠了,根本就不敢大规模做买卖,而且农民的思想也相当根深蒂固,想让他们放弃种地转行从事手工业无疑也是相当困难的。 钟年的话其实掺了一半水分,的确有一部分年轻人愿意进城务工,这是真的,但是……是有条件的,就比如这些人的后代可以抢先获得在江宁学院上学的资格…… 第19章 队伍散了 而在座众人不知道这一层,他们身为这个世界的土着,自然更明白百姓对于土地多么看重,在他们看来,有自己的地种谁愿意给别人打工啊? 钟年思忖片刻,沉声道:“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工人不是问题,只要你们肯投资,我不保你们赚大钱,但是一定不会亏,除非你们自己不想过了。” 众人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已经没什么喜色。 钟年的保证虽然有效力,但是如果仅仅是不亏,还要白白耗费精力,他们都这个岁数了……实在是不划算。 钟年自然也预料到过这个结果,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也知道诸位有难处,但……就眼下这个行情而言,手工作坊规模扩大是必然的,你们不做……倒也有人做,诸位前辈年事已高,既然不愿折腾那……” 钟年没有明说下去,可是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买卖有的是人做,你们不做就给人让位。 黄承安和钟年的利益牵扯最为密切,又兼着江宁学院的副校长,隐约知道些内情,再加上他也亲眼目睹过红薯的产量,因此咬了咬牙,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钟年。 剩下几人虽然不情愿,但是既然已经有人跳了出来,他们也很难再形成有效的反抗了,队伍已经散了,想不认命都不行。 钟年深谙打一大棒给一甜枣的精髓,略微斟酌了一下措辞紧接着道: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谢过诸位前辈了,稍候宴席结束之后,诸位前辈请留一下,衙门已经给你们各自规划好了一块地皮,无偿赠送给你们,只需要你们签字保证遵守衙门相关规定进行生产经营即可。” 钟年还有一点没提,那就是不遵守衙门的规矩或者违法经营,要支付等价于地价十倍的赔款。 不过嘛,这规定也合情合理,又不是什么隐性规定,在保证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呢。 真到了那时候,他们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老头们一听这可乐了,白送一块地,这样一来就算不赚钱,也万不会赔钱了,无非是折腾一顿罢了,他们是老了,可他们又不是没有儿子,嫡子要走科举,庶子又不用,因此这些人从小就从事打理家里面的产业,又是年轻人,有冲劲,让他们搞这个刚好合适。 钟年很快和众人达成了口头协定,然后端着酒杯朝另一桌走去。 这一桌自然就是以赵修然等人为首的商人团体了。 严格来说是三桌,旁边还有一桌中型商人,后面还有一桌小商人,钟年也不怕麻烦,挨个桌子坐。 这帮人可不似先前那群老头,一听有这好事都抢着要做,要知道,钟年可没给他们批地,但没人在乎,只要县里给扶持就行。 扶持的名额很快被瓜分一空,不过后面没抢到扶持名额的小商人倒也能分口汤喝——为大的店铺提供原料和运输。 在如此大规模的交易之下,仅仅是这两点也足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何况是那些主导的大商人了。 因此所有人都很高兴,一时激动都多喝了几杯,好在这年代酒的度数也不高,虽然一个个喝得脸似关公,倒也不影响等会签字。 至于钟年……这货醉不了一点。 这些人之后,钟年又接连去其他几桌敬酒,比如说林家和钱家那边,那边就省事多了,钱四喜那边客栈和酒楼的扩张早就提上日程了,无需多言,林家就更不必多说了,因此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喝了杯酒就算完事。 …… 送走一众宾客之后,钟年单独找到钟月,道:“成了家,以后就是大人了,性子要收一收,今日起,你又多了一个身份,也多了个责任,明白吗?” “我明白,大哥,”钟月点头,“大哥,后天,我就要回去了,还请你多多照顾小梅。” 钟年轻叹一声,微微皱眉,沉思良久才道:“其实,你可以让弟媳去回娘家住的,这样你每月朔望休息的时候也可去探望一二,相思之苦实非人所能承受。” 对于常人来说尚难承受,何况钟月如今不过才十七岁,两三个月见不到一回,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但钟月有他的路要走,而且这年代科举内卷极其严重,钟月虽然天赋异禀,但并不是没有对手,恰恰相反,钟月的对手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钟月闻言默了下,旋即粲然一笑,“放心吧哥,放假的时候我就尽快赶回来,吴先生在这点上很开明,每次头着朔望半天就给放了假,不算太赶。” 钟年愣了下,旋即明悟过来,钟月这是怕林梅刚成亲就回娘家住,一定会被邻里百家议论甚至指指点点。 这年头新娘子回娘家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被赶回去的,在这个男权社会,女子一旦被赶回家,这辈子基本就…… 钟年微微叹了口气,拍了拍钟月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放假的时候我去接你,用不上两刻钟就能回来。” 钟月扯了扯嘴角,倒也没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见黄承安等人都还没走,知晓兄长有事要谈,轻轻作揖后转身离去。 钟年呼出一口浊气,转身来到正在喝茶嗑瓜子的黄承安等人面前。 钟年没多说什么,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人往衙门大堂走去。 单小屏和还没脱新郎服的范文宇已经在等着了。 此外还有一个衙抱着一个箱子在一旁候着。 钟年递给单小屏一个询问的眼神。 后者会意,忙上前拱了拱手,然后接过衙役手中抱着的箱子,来到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将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将里面的保证书拿了出来。 “诸位前辈请先阅读一下,确定没有不同意见后,这里有笔,在下面签字画押即可。” 正如钟年所想的那样,尽管保证书上有几条限制条件是他之前没说的,但是这帮老头子也只是脸上难看,没有谁跳出来反对。 尽管如果闹腾一番能争取些有利条件,但是事后一定会被穿小鞋,没什么意义了,他们……也只能认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钟年给出的限制性条件不算太离谱,没有触碰人家底线。 第20章 珍妮纺纱机 送走这些人之后,眼看着天色近晚,钟年便给衙役们提前放了个假,并且分了喜糖等物。 毕竟人家忙活一天也不容易。 衙役们自然是乐开了花,他们虽然之前已经都抢过喜糖了,但是家里都有老婆孩子,这年代糖可是贵重物品,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额,应该说不是谁都能经常吃的。 要说逢年过节啥的,倒也都会买一些。 打发走了衙役之后,钟年又坐堂坐到酉时末,签完到后才起身去关门。 “叮~恭喜宿主,签到成功,奖励珍妮纺纱机一架,附制作图纸一套。” “卧槽?” 钟年惊得原地爆了句粗口。 紧接着钟年直接原地蹦了起来。 “艹!统子你真是我亲爹……啊不,亲哥啊!” 话说系统已经不靠谱的刷了好几天废品了,如今来这么一出让钟年不禁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尽管他知道系统的稳定性就和某农药的匹配机制一样烂,但无妨,农药赢一把输十二把是血亏,可像是珍妮纺纱机这玩意,来上一架就可以抹平系统一个月的摆烂战绩了。 钟年不敢怠慢,关上县衙大门之后就急匆匆地返回了后院自己房中,然后当着钟暮瑶的面将这架珍妮纺纱机取了出来。 钟年虽然是学古代史的,但是对于近代史了解也并不少,一眼就看了出来,眼前的这架所谓珍妮纺纱机并不是初代机,而是有着八十个纱锭的n代机。 虽然依旧是手摇的,但正是这样差,才符合当下时代。 如今才刚刚进入十五世纪,一下子搞出来蒸汽机非但不是好事,还容易引起极大地恐慌,这手摇的珍妮机刚刚好! 这东西毕竟还在当下土着的理解范围之内,只是新奇了些,但并非无法接受。 “公子,这……这是纺车?”钟暮瑶对于钟年总是能凭空变出物品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问了钟年也不说。 钟年轻轻点了点头,笑道:“这是我点灯熬油数日研究出来的新式纺车,你且看看,它和寻常纺车有什么不同?” 钟暮瑶切了声,毫不犹豫地拆穿道:“公子,咱俩天天睡一个被窝,我怎么不知道你点灯熬油了啊?” 钟年讪笑了下,忙转移了话题。 “哎呀你快看看嘛,能不能看出来哪里不一样?” 钟暮瑶翻了个白眼,走近了些,就着灯光仔细观察。 “公子,这……这纱锭怎么是竖着的?还这么多?这真的是纺车吗?” 八十个纱锭,这实在超出了钟暮瑶所能理解的范畴,而且这大小仅仅只比寻常纺车大了一圈而已! 钟年笑了笑,道:“纱锭竖着摆放可以节省更多空间,多个纱锭同时运作则可以大大提高纺纱的效率,并且纺锤竖着摆放可以使纱线在牵伸的时候更加稳定,不容易偏离,在纱线的质量上也比寻常纺车高得多。 当然了,其实还可以更精进一些,比如可以用机械代替手摇来运转,那样的话纺纱速度会更加稳定,进而再次提高纱线的质量,同时也可以节省更多人力,怎么样,这发明不错吧?” 钟暮瑶轻轻转动着转盘,带动转轴运作,纱锭同时转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她不禁感叹道:“公子你真聪明,不敢想有了这机器,以后纺纱的效率会提高多少,想来用不了多久,百姓们就再也不用只有过年才能穿新衣服了……公子此举,可追圣人!” 钟年呆了呆,他也没想到钟暮瑶能想那么远,但是回过神来后还是苦笑着浇了一盆水在钟暮瑶头上: “这东西暂时还不能推广,否则弊远大于利。” 钟暮瑶不解问道:“怎么会呢,这种纺车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何来弊端呢?” 钟年拉着她坐到床上,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有些疲倦地道:“你看得到的,那些经营纺织的商人富绅们自然也能看到,你是想一下,有如此高效率的机器,谁还会花大价钱去雇工人纺织呢? 原本八十个工人才能做的活,现在不到十个,甚至五个就能做,而且他还不用吃饭,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运作,坏了去修一修或者重新买一架就是了,这样一来,必然有大批量的工人要因此失业。 是,不得不承认,布帛的价格会降下来这是一定的,可这些失业的工人何去何从呢?难道回去种地吗?可是暮瑶啊,你也知道,高产作物上市以后,土地对于农民的需求会减少这是一定的。 退一步讲,哪怕没有这一层原因,这些进城务工的工人大多本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地种,或者是之前碰到灾年,土地都卖给富人了,暮瑶你是读过书的,应该知道所谓土地兼并现象的存在。” 钟年顿了顿,继而苦笑道:“不能务工,没有地种,就算布帛的价格再便宜又能如何?他们连吃饱都是个问题!” 钟暮瑶闻言呆了呆,旋即陷入沉默。 钟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能做出来这纺车,自然也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这需要时间,眼下还不行。” 钟暮瑶调转了下身子,坐在钟年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地道:“公子,我相信你。” 钟年坏笑一声,爪子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嗯~公子,现在不行……” 钟年悻悻地收回了手,将她抱到床上,轻轻给她盖好被子,在她脸颊上吻了下,轻声道:“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钟暮瑶已经习惯了钟年总是在夜晚出门了,对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他一声注意安全。 钟年轻轻地将门关好,站在院里,背着手,微扬着脸,闭了闭眼,旋即腾空而起。 金陵,陈府。 陈瑛这些日子一直吃不好睡不香的,一方面是皇帝将他明升暗降,把他的实权都给削了,另一方面是原本同在一条船上的六部尚书都开始有意地疏远他。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等人做的那些事也许都被皇帝知道了,皇帝现在做的这些只是在尽量减少影响…… 陈瑛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心道:他妈的,要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 第21章 可以用拳头解决的事情没必要非得用脑子 陈瑛靠坐在床榻上,一点睡意也没有,不知怎的,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是以前,他会选择从地道去找其他人聊聊天,骚扰一下人家睡觉,现在倒好,其他五家都把地道给封死了。 有心去找小妾欢快,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茶水一杯又一杯的下肚,丝毫不能减轻他心里的惴惴不安。 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陈瑛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他想去一个老地方透透气。 今夜无风,但云层很厚,导致星月不显,临近秋末,空气却有些闷,连带着陈瑛的心情更加抑郁了几分。 回头看了一眼,陈瑛还是决定去走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见一身穿玄衣的男子坐在前方墙头上。 陈瑛心下一惊,那种惶恐不安达到了极点,当下也顾不得喊人和质问了,拔腿就往后跑。 那男子倒也没追,依旧坐在墙头上,静静地看着他跑。 陈瑛一口气跑进屋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门反锁,然后背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依然悬着,无论如何都安不下来。 但很快他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同样的姿势,那身穿玄衣玄裤的男子就坐在窗台上,眸光幽冷地看着他。 陈瑛下意识地就转身开门,却发现刚才随手就插上的插销现在怎么也拔不开了。 钟年的声音适时响起:“别浪费时间了,还是说说你想怎么死吧。” 幽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的索命幽魂,令人不寒而栗……哦不,严格来说,在钟年有意的控制下,周遭空气下降了差不多有近两度,还是能感觉出来冷了一些的。 在感官与心理的双重刺激下,陈瑛彻底瘫倒在地上,嘴唇一抽一抽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瑛才从地上爬起来,跪在钟年面前,梆梆磕着响头,一边磕一边求饶道: “你饶了我,你饶了我……我……这,这位好汉,小老儿实在实想不起来哪里得罪了您,但只要您肯饶了我,我府上的金银财宝随便您挑,我绝无二话……” “聒噪!” 钟年随手点了他的哑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后走到陈瑛身前,蹲下来,笑道: “等我杀了你之后,你府上的金银财宝一样是我的,这可换不了你的命。” 虽然钟年是笑着说的,但是落在陈瑛眼里却好像是阎罗王索命一般。 但是奈何他现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嘴唇抖动着干着急。 钟年不知道从哪里又搞出来一只大蝎子,就和先前折磨那刺客时用的一样,不过这一只要更小一点,但用来折磨陈瑛也足够了。 钟年没有任何犹豫,将蝎子丢到了陈瑛身上,顺手点了陈瑛的麻穴。 随后钟年起身,在屋里四下翻找着,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书信什么的东西,方便日后清算,但是找了一大顿,也没找到一个信封,但是在陈瑛的枕头底下,钟年找到了一本《论语》。 钟年福至心灵,随手翻了两页,果然发现了夹在书页当中的纸条。 严格来说不是纸条,而是折叠起来的信纸。 钟年又往后翻了几页,不出意外,每隔几页就有一张。 钟年将所有信纸拿了出来,轻轻摊开,随手祭出火焰刀,钟年视力极好,借着火光倒也能看清。 一刻钟之后,钟年微微仰头,闭了闭眼,随手用火焰刀将几封信连带着那本论语都给烧了个干净。 信上的内容牵扯太大,这么多人,想要依靠这些证据明着清洗,影响太大,而且也没那个必要。 毕竟老四之前的确不厚道,有很多人有这种心思也很正常。 但是从历史的走向来看,这些人并没有折腾出多大的事来,也没必要上纲上线的——当然主要还是一下子动这么多人会导致国家机器瘫痪。 但是其中几个核心人物和有能力搅动风云的人物——比如某些藩王,是一定要提防的。 做好这些后,钟年再度转身去看陈瑛,惊奇地发现这个老家伙还没有死。 事实证明,这只蝎子的毒性确实差了很多,不过饶是如此,陈瑛也就只剩进的气了。 钟年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到,但还是丢下一句话: “你要是下辈子还能做人,记住与人争斗莫要波及家人。” 随后钟年一掌拍出,直接将陈瑛给拍成了肉饼,随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地板上显现出明显的被火烧过的痕迹,钟年也懒得清理,起身来到屋外,随后挨个将正在睡觉的人都拎出来丢到街上,然后又将没睡着的人都给从背后打晕,也丢到接上去,又将陈府内的所有珠宝钱财搜刮一空,最后祭出火焰刀,对着各处草木挥了几下。 不多时,火光冲天而起,钟年拎着几个大箱子腾空而起,眨眼间消失在这方天地。 后面怎样就和他没有关系了,就算有人猜到也不会有证据,这年代又没有摄像头,他又带了面具。 …… 没有记忆锚点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钟月回学校之后,县衙也开始忙碌起来,诸如学院期中考试、冬小麦的种植、商税征收与统计等等,与此同时,除了商税,税收的大头——粮税的征收也到了尾声。 钟年难得的一头扑在公务上,在他的监督下,一切事务倒也进行的井井有条。 与此同时,北方传来了好消息……不是漠北,是淮北,陕西、山西两个省的开荒顺利进行。 所谓好消息,就好在地方富绅没有过多阻拦,更多的是采取了不配合的措施。 但是钟年知道他们肯定憋着坏,所以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过后,钟年打算亲自走一趟…… 武英殿。 “什么玩意?让你进京你不进,你跑山西干什么玩意?” “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也不是不了解那群人,这明摆着触碰了他们的命根子,他们能无动于衷你信吗?再说了你之前不是都调查过了,那些人有行动的迹象了?” 朱棣默了半晌,反问道:“锦衣卫去了地方成了睁眼瞎,你能好哪去?” 钟年耸了耸肩,笑道:“这玩意……有时候可以用拳头解决的事情没必要非得用脑子。” 第22章 有这事?有这事! 朱棣默了下,旋即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拿上王命旗牌,到了地方可有先斩后奏之权,不过我可警告你,杀一个两个行,杀多了真的激起民愤或者逼得这些地方富绅抱团取暖,后果你自己承担……” “行了行了,我有分寸,哦对了,还有个事,你派人盯着点我家那边,别等再和上次一样……” 钟年没再说下去,但是朱棣心里明白,蹙了蹙眉,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我会让纪纲派人去守着的,那什么张中不是还没走吗,让他也去看着点。” 钟年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起来,答应他的道观还没给人家修呢,再让人家干活合适吗……” 朱棣轻咳了下,“那什么,朕前两天已经下旨派人去你说的那座庙考察去了,工部的人说需要设计一个方案出来,暂时还没消息。” 钟年狐疑地道:“是吗?” 朱棣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问道:“那……不然呢?” “哦~那……是有这事?” “当然有这事!” “那就算有这事好了。” “什么叫算有这事,明明就是有这事!” 钟年撇了撇嘴,懒得跟着老家伙掰扯,顺手捏走两块糕点填进嘴里,随后起身伸了个懒腰,道: “那就这样,两税不日便可送到,这其中粮税可能要稍晚一点,你这边抓紧点,等锦衣卫到了,我立马就动身。” “不是,你先等会,为什么粮税还要晚一点,遇上麻烦了?” “是有点麻烦。”钟年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是好消息。” “有麻烦还叫好消息,你脑袋被驴踢了?”朱棣嫌弃得道。 钟年也懒得卖关子,耸了耸肩道:“粮食太多太占地方,县衙的粮仓放不开,只能先放在南郊,所以运输有点麻烦,但这确实是好消息啊!” 朱棣眼中的欣喜,随即狐疑地道:“太多?能有多少?十五万石?” 朱棣当然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是他有意打压一下钟年嚣张的气焰。 钟年撇了撇嘴,“看不起谁呢?” 朱棣的唇角已经有些压不下去了,但是他还是强撑着故作镇定道:“哦?偏远地区一个县能征上来两万石就不错了,北方富饶的地区最多不过五万石,便是苏杭最富裕的地区,也不过十余万石,你一个小小的江宁还能比这更多?” 钟年冷哼一声,“既然你要十五万石,那就给你十五好了,多的我留着还能卖点钱。” “你敢!” “我怎么不敢?反正江宁以前都是交十万的,今年给你十五万已经够对得起你了,别想着吓唬我,说不给你,我肯定不给你。” “你!咳,那什么,朕承认朕刚才说话有点大声,但是你这既然有多余的粮食……” “哎哎哎,什么叫多余的粮食?这些粮食江宁完全消化的了,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连这五万也不给你。” 朱棣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道:“十五万就十五万,那你得告诉我,剩下那些你拿来干嘛?” 钟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剩下两万我能干啥?你还担心我拿着两万石粮食起兵啊?” 一旁都快把脑袋低到底上去的王德听了这话顿时叫苦不迭,心说我的小祖宗诶,这种话你……你说就说,别让咱听见啊,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嘛! 但是他此时还不敢动,这会儿要是引起了朱棣的注意,那有可能就真完蛋了。 朱棣被钟年整的一点脾气没有,等到钟年走后,这才想起来发泄。 可是他手边能砸的东西这几天已经被他砸了个遍,原本的玉石纸镇和笔架都已经换成了木头的,砸起来也不解气。 不过没办法,朱棣最终还是把这两个可怜的物件甩了一通,木制纸镇倒是还好,没啥影响,但是笔架就不行了,框架直接掉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王德的视线一直盯着地面呢,见状心下大喜,这机会不就来了吗!忙微微抬头,迈着小碎步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木头碎块,揣在怀里,起身后头也不敢抬地道: “陛下,奴婢去为您换个新的来。” 朱棣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烦躁地挥了挥手,“滚吧。” “奴婢遵旨!” 王德屁颠屁颠地就走了,那是真的头也不敢回啊! 另一边钟年回到江宁之后,第一时间赶往了江宁学院,今个儿是学院期中考试放榜的时间。 由于这些学生将来还是要以科举为主,所以考试也是以八股文主体,包括打分排名都是如此。 不过对于其他学科,也是要进行考试的,但是不计排名,只计分数,别的科考得好的也有奖励。 钟年倒也是在,主要就是给钱,或者一些文具日用品之类的。 对于那种旁的科目能考第一名的学生,钟年还会安排他每个周抽出一天进入县衙帮忙打理相关事务进行锻炼,如果做的好的话,将来毕业可以直接在县衙任职。 这对于那些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是十分友好的。 要知道江宁县的衙役可不同于寻常的衙役。 在这当衙役,俸禄比寻常七品官还高,而且依然有进行科举考试的权力,且还能每天得到钟年的亲自教导。 在一些开明的家长眼里,这甚至比直接考中举人还令人欣喜。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钟年未来的成就绝不仅限于一个小小的县令……何况人家现在也是正四品穿红袍的大官。 因此即便不擅长科举的人,也没有一个来混日子的,毕竟考试科目有那么多,大部分人又都去考科举,那么考到第一名的可能性还是不算小的。 所有人都是干劲十足,这也是钟年想要看到的。 钟年站在学院的旗杆上,看着眼前还不太完善的学院,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在这上学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农夫和工人之子,这些人里面又有百分之九十是没条件接受到什么好的教育的,当然也不是不能,但是很难很难,特别是家里面孩子多的,或者连土地都没有的,那更是无力承担。 可他的存在,让这些人都获得了学习的权力,让他们有资格追求自己的梦想,这……无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第23章 时间不多 这会儿正是下课时间,自然有人发现了钟年,不少学生隔老远就对着他行礼。 钟年一一挥手回应,随后锁定一座小楼,足尖一点,化作一道弧线飞了过去。 在江宁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座小楼是专门的办公室和校长室,一共四层,顶层是按规矩预留出来接见皇帝用的,三楼是两个校长室和两个主任室,二楼和一楼就是普通办公室。 这会儿老师们都在二楼批考试的卷子,已经接近尾声,钟年来的时候有的老师已经开始进行统计了。 倒也不是钟年赶巧,本来今天下午就是“发榜”的日子。 “校长。” “校长好。” “……” “哎,没事,你们忙,不用管我。” 钟年一一回应,然后走到陈裕身边。 陈裕微微拱手,顺势指着面前一份试卷对钟年道:“大人,您看看这份卷子。” 钟年点了点头,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过试卷。 试卷的名字都是密封的,钟年从前面的诗文部分开始看,但是很快就摸起了下巴。 “不是这个……这个你有必要让我看吗?” 陈裕轻咳两声,道:“大人,您看后面。” 钟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开始看后面的文章。 陈裕在一旁做着讲解,“这个考生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他……确实不善诗文,而且其实在文章一道也……咳咳,算是没什么天赋吧,但是……” “但是他在杏林一道颇有天赋对吧?” “是,大人您也看到了,因为您从来不要求固定题目,所以从去年的那次期末考试开始,这名考生每次考试作的文章都是和医药方面有关的。” 钟年点了点头,这回功夫,他凭着一目十行的本事已经将整篇文章看完,然后在脑海当中模拟、组建、思考。 良久后,钟年面露异色,带着点不确定地开口道:“这孩子是不是叫丁凤?” “是。”陈裕下意识地点头,旋即张了张嘴,“啊?不是,大人您也认识他?” 陈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名学生在学院里面每次举行比赛的时候几乎都没什么表现,属于是最不显眼的那一小撮了。 论特长也不占优势,学院科目众多,医学自然也是其中一行,这倒也不算特立独行,不过大部分学医的都不怎么致力于科举考试,同时参加医学考试和八股考试的就只有两个人。 但即便是如此,这么一个孩子也还远远达不到能让钟年特别关注的地步啊! 钟年神色古怪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孩子三十年后可成医道圣手。” 钟年多少会点预言这在江宁不是啥秘密了,他经常语出惊人,不过对于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进行预言还是第一次,但陈裕倒也没质疑,继而问道: “那,大人,是否要劝说他专心从事医学呢?这孩子虽然诗文水平一般,但是对于科举却是格外痴迷。” 钟年想了下,还是道:“不必,任其自然即可,用不了几年,他自己会醒悟的,我们不必过多干预,不过倒是可以给些引导,尤其是……关于痘诊科的研究什么的,可以安排个研究这个方面的老师亲自去带他,反正学医的学生不算多,应该安排得过来。” “是,大人,我知道了。” 钟年轻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将陈裕拉到了外面。 “老陈啊,再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学院这边你得多上点心,我会把黄老前辈再请来镇镇场子。接下来一切求稳,关于招生和扩建的事情暂且搁一搁,额,宣传还是要继续做的,有意向的你统计一下,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是,大人。” “嗯,除此之外就是吴梦祥那小子了,你看着点,让他安心准备考试,虽然他要考的是个秀才,但是此前他没进行过系统的八股学习,还是得小心着点,别等翻车了没地哭去。” 陈裕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大人,他毕竟是刚开始学,要想一次就中估计有些困难,可他毕竟年岁还小,还有的是时间,倒也不急于一时……” 钟年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道:“我当然也知道,可是他的时间多,我可没那么多时间了,即便每次都是一次就中,等他中进士也还要七八年,若是这次不中,就还要再多一年以上,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等他了……” 陈裕闻言更迷糊了,钟年今年才二十岁,怎么就时间不多了…… 大人这身体也不像半点有病的样啊!刚才都还是飞过来的呢! 似是看出了陈裕心中的疑惑,钟年苦笑一声,也没有解释,只是嘱咐道:“无论如何,尽量让他一次过,这样后面的乡试和会试才有容错的机会!” 十年时间……对于钟年来说实在是太长了,倒不是说他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十年之后就有所进展,可是众所周知,中了进士之后,即便是进朝为官也是从七品小官做起。 京官还好,晋升得要快一点,可是等他能帮上钟年起码也要十年。 若是地方官……甚至需要更久。 也就是说,即便一切顺利,等到吴梦祥成为钟年进行改革的助力,也要过二十年。 钟年虽然是孤臣,可他也需要帮手,老四活着的时候一切好说,可等到老四死了,朱高炽可压不住那些人。 尽管朱高炽在钟年的帮助下,绝对不会只活不到五十岁,但是朱高炽注定只能做一个文皇帝,没办法像朱棣那样集权的,所以钟年想要仅仅依靠大胖强行改变大明这艘巨轮的航向是很困难的,他必须要有帮手。 像是老范、白淼、钟月等等,这些都是他提前做的铺垫。 京官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他拉拢不来,也融不进去,还要提防背刺现象,还是自己人用着安心。 钟年离开办公楼之后,微微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尽管只有一年半,可是钟年真的感觉好累…… 第24章 症结所在 九月十一,钟年交代好县衙的一应事务,带着圣旨和王命旗牌,以钦差的身份赶赴山西。 没有仪仗队,也没有马车,只有青龙白虎朱雀三人随行。 玄武那小子依旧在监视着几位藩王,腾不出手来,纪纲等三巨头在京走不开,其他人又和钟年不熟,最终也只能把这三人打发来了。 在钟年的要求下,朱雀恢复了女装。 按照钟年的话说,路上难免需要找百姓打探消息,青龙和白虎看起来就吓人,钟年自己气质太过出众,明显也不是一般人,百姓难免有抵触心理,而让一个女子去问效果就会好上很多。 特别是漂亮的女子,效果尤佳。 虽然有一丢丢不合理,但是这也是事实,历来锦衣卫到了地方就不受百姓待见。 当然了,至于钟年具体怎么想的……嗐,谁也不敢问。 一行三人快马加鞭、日夜兼行,仅仅十日工夫便从京城赶到了太原府……之所以是三人,是因为某人出发两天之后就先行一步赶赴平阳府了。 钟年明白,地方上官员和士绅串通一气这不是什么秘密,知道朝廷要派钦差过去,肯定都会事先做好准备,而风声三天前就传过去了,哪怕钟年直接飞过去,估计也难查到什么,还不如直接去其他地方。 毕竟谁能想到钦差竟然不尊皇命呢?圣旨上明白写着是让钟年代表朝廷去太原巡查,钟年自己跑到平阳按理说这属于是违旨,但……这里头有个漏洞,那就是朝廷没有明文规定钦差的速度必须是多少,也就是说钟年只要别晚的太离谱,那他啥时候到都行。 这中间的时间差,就足够他从平阳查到些什么再赶赴太原了。 因此青龙三人也没有暴露身份,甚至都没有进城,直接扮成寻常的江湖游侠在郊外一处村庄住下了。 这时候朱雀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有这么个大美女出面交涉,村民们的抵触心理大大降低,虽然还是有些提防,但最起码接纳了三人。 同时他们在来时的路上也都做好了记号,避免钟年到时候找寻不到他们。 当然他们也没闲着,借着帮忙打猎的由头,每天都外出在周边打探消息,虽然也有收获,但效果有限,因为这边毕竟是紧邻着太原城,本来就相对发达,并没有多少荒地,也就在山坡上或者山里面一些地方进行有小规模的开荒行动。 另一边,钟年与三人的选择一样,也没有先进城,而是从周边村庄开始调查。 蒲州,万泉县。 此地位于山西省的西南角,相对贫瘠,主要原因在于周遭没有水源。 这是极为少见的,山西背靠黄河,支流众多,几乎所有州县都是傍水而建,大多距离水源不会超过三十里,可是万泉周遭能用以灌溉的河流,最近也有五十多里的距离,正是黄河干流。 不过还好,万泉以东,稷神山以西的谷中有着几处天然水井,经过数千年的加工,如今倒也勉强够百姓日常生活所需,这几处水泉也是万泉县名字的由来。 可是仅仅依靠井水来灌溉,这个效率属实低到没法看,所以整体来看,这儿的土地利用率是极低的。 这个地方的百姓也是积极性最差的,让他们开荒……谁都没有开集贸荒啊! 按照钟年的猜测,如今朱棣大权在握,自上而下阻止显然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只剩下自下而上这一条路了。 但是临近水源地区的百姓对于开荒领补贴的积极性还是在线的。 所以像是万泉县这种地方,恰恰是最容易被说动的。 更何况这里距离太原相对较远,交通条件也不好,跟外界的通信能力极差,虽然说在这儿的士族富绅也相对少很多,可毕竟是一个县,肯定还是有的。 经过这么多天的时间,再加上黄承安那一帮人给钟年提了个醒,他现在也大致明白了士族富绅抵制开荒的症结所在了。 首先就是随着开荒,越来越多无地的佃户会获得土地。 有了自己的土地谁还愿意给地主打工?这年代的老百姓对于土地的执着近乎疯魔,当初老朱家要是有个一亩三分地,哪还有后面的事? 因此佃户大量转回农民,这对大地主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让地主自己去耕地播种这不现实,在一个王朝初期强行兼并土地他们又不敢,只能依靠天灾等等方法低价收购。 而且根据大明律,地主名下的土地如果荒废达到两年,那……朱棣会让你知道菜市口的血为什么这样红。 哦不对,都不用菜市口,就地就杀了。 这是其一,其二,有很多富商是做粮食买卖的。 佃户有时候还需要买米买粮,可是有了自己的土地之后就完全不用了,这会严重影响这一部分商人的利益。 第三,如果真的有朝廷说的高产粮食问世,那么整个士绅阶级将会从根本上被瓦解。 要知道,士绅强大的根源就是土地兼并,这也是大多王朝覆灭的根本原因。 可是如果农民的抗灾能力够强,灾年饿不死,有饭吃,那么没有人会愿意去卖地。 只有走投无路快要饿死了才会想到卖地这最后一步。 没有大量的土地做根基,所谓的士族不过是土鸡瓦狗。 有土地的时候朝廷尚且惧你三分甚至受你钳制,可要是你没了土地,或者说你没那么多土地了,那……除非让司马衷来,否则,钟年坚信,哪怕是让正统和景泰来了,也能将这帮人给压制死。 当然了,即便是这样,土地兼并倒也不能完全杜绝,碰上大灾年,一样会有不少人扛不住。 但……在足够大的基数下,依然会有很多农民免于灾祸。 正所谓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原本的佃户在有了土地之后,碰上灾年,如果幸免于难,他们自然而然也会从事土地兼并。 如果把他们也算作地主的话,那么大明朝的地主阶级将会空前庞大。 ……这个庞大是指得数量。 如果一个县有两千户地主,那这些人也不过就是富裕点的老百姓罢了。 这就有点类似汉武帝的推恩令。 从这个角度来讲,还是从根本上瓦解了所谓“士绅制度”。 钟年看得到,那些人里面自然也有人看得到……所以,钟年断定,这些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25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但是钟年万万没想到,钟年会这么丧心病狂。 他不理解,这些人是从哪里搞来老虎丢到这儿来的。 黄土高原有老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偏偏所有村民还都是这么说的! 钟年接连走访了万泉周围的八个村庄,几乎所有村民都说山上有大虫。 村民们的意思大致就是:搞开荒之前屁事没有,一搞开荒山上就来了大虫,这是不祥的征兆。 哦对了,更有甚者还说山上除了大虫还有巨蟒、熊瞎子……是越说越邪乎。 钟年索性沿着稷神山进行地毯式搜索……还真给他找着了! 钟年直接就被吓傻了,当然,这不是说钟年害怕这玩意,而是他感觉他的认知崩塌了。 黄土高原真的有老虎?! 在钟年的认知当中,不管是东北的西伯利亚虎,还是南方热带的华南虎,或者西藏东南的孟加拉虎以及西南边陲的印度支那虎,亦或者是北方的里海虎,想要自行迁移到黄土高原都是天方夜谭! 先不说没有老虎会闲的蛋疼往黄土高原跑,退一步讲,就算这玩意不认识路,从那五个地区往黄土高原一路上数千里,不可能没有人发现。 虎皮、虎骨、虎尾那可都是好东西,这玩意真要是在路上大摇大摆得走,早就死完了,咋可能跨越数千里来到黄土高原呢? 钟年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这头老虎是有心人从别的地方运送来的。 钟年离着这老虎很近,这会儿工夫距离这头老虎不足百丈,显然对方也已经发现他了,微微屈身盯着钟年。 钟年打了个哈欠的工夫,这畜生就冲过来了。 钟年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心说我不去找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了。 钟年懒得跟他废话,随手用真气化作一只大手,提起这老虎的脖子就往山下赶。 这老虎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即就和远在京城的朱棣一样怒了一下,四肢在空中胡乱摆动,嘴里发出在钟年听来有些呆萌的吼声。 没办法,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别说一只单独行动的老虎了,就是一群非洲狮来了,也就是一套降龙十八掌或者一剑越女剑心的事。 成为高手一年以来,前世对于这种猛兽的畏惧早已荡然无存。 钟年再度来到山脚以西约莫二十里的一个小村庄,这一次他没有进行伪装,依然用真气化成的大手擎着老虎,这一幕果然引得无数村民驻足观看。 随着村民越聚越多,竟开始有人嘴里高呼神仙而后对钟年下拜,有了领头的,其余百姓也都自发拜倒,嘴里高呼神仙显灵。 这一次钟年没拦,而是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用神仙之说,才能说动百姓主动开荒。 所谓天地君亲师,这年代神仙显灵的威慑力甚至比圣旨还要大。 而且他现在在做的事,也受得起这一拜。 眼看着去掉没到的,这人算是到齐了,钟年清了清嗓子,随手一挥,缓缓浮空而起,离地约莫一丈高之后才停下,随后背着手,逼格满满地道: “夫上天有好生之德,见不得黎民受饥寒与猛兽之苦,特派吾下凡捉妖除怪,助尔等耕种,可敢有不愿者?” 钟年第一次装神仙,也不知道该咋说,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求稳的原则,只丢下这么两句话。 但是此时此刻话语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那只金色的大手和正在呜嗷的老虎已经说明了一切。 “愿意!我们愿意啊大人……哦不不,不是,是仙人……” 钟年轻轻点头,随即又道:“念在这只大虫并未伤人,死罪可免,但毕竟恐吓百姓,活罪不饶,罚其终生守卫蒲湾坡村。” 闻言底下的村民可吓坏了,一个领头地站起身弓着腰道:“大人,可不能啊,这大虫毕竟是畜生,您在时一切好说,可等您走……等您回到天上之后,难保这畜生不会吃人呐!” 钟年轻轻一笑,凭空变出一根足足一丈长、半尺多粗的大铁链子。 这根铁链的一端系着脖套,但就连脖套都是用聚乙烯纤维制作的——系统是这么介绍的。 但是至少系统从来没出过错,所以钟年也不太担心老虎伤人的问题。 并且钟年选了一棵村里最大的树——百年老榆树,直径三尺左右。 这样的树,如果不动用真气的话,钟年用泰阿剑全力劈砍也只能留下一个缺口,这老虎这点劲就不用说了。 为了预防老虎也有类似缩骨的技能或者绳子被他用爪子日积月累的挠坏,钟年又忍痛拿出一个大铁笼子给他套上,然后用绳子和四根粗大的木桩给死死扎进了土里。 如此一来,哪怕是头成年雄性东北虎都不具备逃脱的可能,何况是小了一头的华南虎了。 钟年费劲做这些,不是真的得让这老虎保护村庄,而是为了使他仙人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这样以后村里人只要看见这头老虎,就能想起来今日的事情,就不会被轻易动摇了。 甚至本地的豪强士绅来了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得罪的起这位“大能”。 做好这一些之后,钟年缓缓散去内力化成的光晕,对着这村庄的村长道:“已经临近晌午,让乡亲们都去吃饭吧,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哎,是是是,仙人,您这边请。” 村长个带着钟年回到自己家,由于先前他老婆也跟着出去了,所以这会儿不用村长吩咐,到家就开始准备杀鸡,却被钟年制止。 “天界有规定,下凡不可损害百姓财物,否则我回去是要被责罚的。” “可……”村长老婆还想说些什么,但直接就被钟年打断了,“不必多言,村长大人,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毕竟是一村之长,家境还算殷实,茶叶瓜子什么的也都备了点。 不过钟年只是喝茶,瓜果点心什么的都没动。 谈话间,钟年了解到:这个村子的村民大多姓李,少数姓任和吴,约有二百余户,全村算上老人和孩子总共八百来号,青壮约有近三百,算是个中等大小的村子。 第26章 人工降雨,大虫耕地 但是别看有这么多的青壮劳动力,蒲湾坡村的耕地情况却不容乐观,耕地总量仅仅不到两千亩,严格算下来平均每人都不到三亩地,也就两亩多一点。 要知道这个时候种麦子的话,亩产只有三百到五百,这种地方水源稀少,仅仅依靠井水灌溉,产量绝对达不到亩产五百,也就三四百这个样子。 再去掉交税……如果说足够生存那的确是,但是多一点都做不到。 钟年抿了口茶,道:“所以,你们先前不开荒,只是因为山上有大虫,不是因为不愿意?” 村长讪笑了下,欲言又止。 钟年心下了然,冷声道:“还是因为有地方豪强恐吓你们?” 村长的身子猛地一颤,说话开始磕巴,“那……不,不……我……我们……们……不,不是……这……” 钟年冷笑一声,“行了,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们村换个村长,让你去跟那大虫作伴。” 村长直接就被吓尿了,是真的尿了,钟年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仿佛真的要吃人一般。 “我,我说,是……是曲家的人,是万泉显曲员外不允许我们开荒,他还派人来说就是因为我们妄图开荒,惹恼了稷神,他老人家才会派大虫来惩罚我们……” “啧,稷神那个老家伙都多少年不管人间事了,再说了他现在正因为业绩不够发愁,怎么可能反对你们开荒?” “啊……啊?什……仙人您认识他老人家?” 钟年故意轻哼了一声,道:“这次下凡之前那个老家伙还专门找了我一趟,让我给你们这附近的村民捎句话。” 对面的村长还真信了,忙后退拜倒,作聆听状。 钟年撇了撇嘴,装作和那所谓稷神很熟悉一样,道: “那老家伙没文化,只会说糙话,大概意思就是,山上再没有烟火气,他的神职都保不住了,你们要是还把他这个稷神放在眼里,就赶快把稷神山倒腾出来,种上粮食,再建个祠堂,常年打扫着。 这山里有了烟火气,他的香火才能旺,他才不至于被天帝处罚。” 钟年这话把那村长唬得一愣一愣的,对方还真就信了,忙磕头如捣蒜,嘴里还道:“仙人放心,俺们一定照办,吃了饭俺就组织乡亲们上山开荒……不不,俺现在就去。” 钟年厉声制止:“不可!一日三餐乃是人体运行的自然规律,如果为了给神只提供业绩而违背自然规律,受供的神只将会受到天道惩罚,后果极其严重!” 村长哆哆嗦嗦地道:“那……那俺吃了饭再去?” “嗯。”钟年轻轻点头,旋即不再说话,盘坐在那里开始闭目养神,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那村长不敢多待,低着头退了出去。 钟年轻轻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微微有些疲倦。 这真的是……江宁县令硬生生被他玩成了万能县令。 …… 吃过午饭,村长家门口已经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等到李村长解释得差不多了之后,钟年收拾好状态从屋里走出,身边依然有光晕流转,逼格满满。 一众百姓见此忙又作势要拜,被钟年给制止了。 “乡亲们,我受一拜也就是了,可不敢受这第二拜,这是要折寿的。” 待到群众稳定下来,钟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详细的情况李村长已经给大家加做过介绍了,我就不过多赘述了,另外,稷神考虑到此处取水不便,开荒困难,在我临行前将他的一个法宝交给了我,可用以行云布雨,方便乡亲们耕作。 那么,劳烦乡亲们再多跑一趟,回家带上雨具,等会到村后头的大虫那儿去,我在那里等你们。” 说是法宝……其实还真是法宝,系统给的,此时被钟年抱在怀里,外型是一架巨大的手炮。 按照系统的介绍,发射的时候可以从炮管内发射出含有碘化银、干冰等物质的炮弹,炮弹炸开后这些物质弥散在空中,使得高空中的水汽凝华成固体,而后下降,下降过程中随着温度升高会逐渐融化成水滴,落到近地面就成了雨水。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炮弹,内填尿素、氯化钙包括氯化钠等物质,这些物质造雨的原理和干冰等略有不同,其主要作用是吸附水汽,直接将水汽凝结成水滴降落,这一种方法适合用在温度高于零点的暖云当中。 但是钟年观察过,这儿的云层当中温度低于零点,所以要用干冰等进行冷云降雨。 后世人工造雨还有一个难点就是如何把这些物质发射到高空去。 基本上只能用飞机播撒或者用火箭发射上去。 但……但钟年显然不需要在乎这个,因为他可以扛着这玩意飞上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多一会儿,所有村中青壮便都带好了蓑衣和斗笠等雨具,来到了村后大树下。 那只老虎这会儿已经不叫了,因为刚刚才被钟年不用真气肉身揍了一顿。 原因嘛,也很简单,钟年想拿它当耕牛使,给它套上了硬犁,他不乐意……然后就老实了。 一手牵着老虎,一手拿着“火炮”,钟年以这种诡异的形象在前方开道。 山地气候干冷,开荒最大的难度一个是冻土另一个就是干土。 眼下才九月初,还没上冻,主要问题就是土地硬度过高难以耕种。 当然这也不代表要用一场大雨来冲刷,因为黄土本身土质疏松,大雨漫灌极易导致山体滑坡以及泥石流。 因此钟年对于炮弹做了微调,剂量直接少了一半。 不过钟年也怕这样会不好使,但是相较之下,黄土高原下大雨的风险太大,他不敢赌。 钟年将老虎用泰阿剑插在地上拴好之后,足尖一点,瞬间消失在原地。 众人一眨眼的功夫,钟年已经出现在了半空。 钟年浑身真气全力迸发,再次一跃数百丈,来到对流层的顶部。 钟年深吸一口气,牵动一缕内力垂直落到身下的山谷中用以校对位置。 位置确定好之后,钟年缓缓举起手中“火炮”…… 第27章 快点!大爷我赶时间 做好这一切后,钟年紧急下降,全身内力急速涌动,最后平稳落地。 不是他不想在天上看着,而是实在做不到啊。 他可以利用内力短时间内漂浮不假,低空甚至长时间也可以,但是那可是九千米高空啊! 要同时克服九千米高度处的压强与气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钟年当然能做到,但是内力如果全部耗尽他是真的会摔死! 钟年落地之后来到一棵树下,虎子旁边,直接一个翻身坐在了它身上。 老虎没啥反应,也不起身,就那么趴在那儿,除了偶尔抬一下眼皮外,一动也不动。 但乡亲们依然是忌惮着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对钟年说道:“敢问上仙,这雨……何时能来啊?” 钟年像模像样地掐指“一算”,嘴中念念有词,淡淡道:“最迟一个时辰。” 人工造雨的准备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如果两个小时了还没落下,基本就是失败了。 在这年代,对于老百姓而言,等待一个时辰算不得什么,这时节也不热,几乎所有人都席地而坐,耐心地等待着。 大半个时辰(一个半小时)过去,天空终于有了些许动静,不见乌云笼罩,却见些许雨滴凭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眨眼间便已经落在了树叶间、泥土里、人们的蓑笠上…… …… 在经历了天神显灵、人工造雨、老虎耕地这三件事之后,村民们开荒的热情彻底被点燃,甚至就连老人孩子都上山来了——来送饭的。 是的,这些人那股子劲上来之后,就连吃饭都是在山上吃的。 渐渐地,他们也不那么怕老虎了,当然钟年还是不敢把老虎放开,但是已经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了。 当然了,老虎的耕地效率肯定还是比不上牛的,它更多的是起到一个象征性的作用。 钟年帮着干了两日,眼见形势稳定下来,第三天便打算离开,却不曾想,又有新的麻烦找上门了…… “谁让你们在这开荒的?都不想活了吗?” 隔老远就听到了一声狗吠,钟年抬起头来,一边拄着锄头,一边打量着来人。 是个中年男子,微微有些发福,身穿棕色马甲,身旁还跟着两个下人打扮的男子。 钟年眯了眯眼,没作声,想看看村民们的反应。 村长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弓着腰,低声下气地道:“哎呀呀,今个儿这是什么风把王管家给吹来了?您说您这来的匆忙,我们也没准备什么……” 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所谓王管家给打断了。 “别废话!咱问你,谁允许你们在这开荒的?” 村长尴尬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被谁传染的),回头看了钟年一眼,又看了远处地头上趴着晒太阳的老虎一眼,咬了咬牙,赔笑道:“是这样,朝廷不是有政策,鼓励俺们开荒……” “朝廷政策是朝廷政策,可也得结合咱们地方实情不是?前些天山上有大虫伤人的事你又忘了?你就不怕大虫再冒出来把你吃了?” 村长缩着脖子,指了指老虎所在的方向,小声道:“那大虫现在……不吃人。” “你说什么胡话呢?大虫还有不吃……啊?” 钟年寻思你下巴掉地上就掉地上吧,这话不能掉地上啊,也拍了拍手走近两步,道: “李村长说的可真不错,这大虫现在啊,还真就不吃人,别说吃人了,连咬人他都不带咬的,甚至它还会耕地,王……那个,王什么?王八?哦哦~想起来了,王管家是吧,那王管家要不要见识见识?” 王管家这才扭头瞧了钟年一眼,继而愠怒道:“好小子!你敢骂我?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钟年淡淡道:“这里是大明的国土。” 王管家愣了愣,没太听明白,旋即指着钟年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能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钟年不声不响地从怀里掏出王命旗牌,微笑着问道:“你确定?现在跪下给我道歉我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钟年的确是在笑,但是那笑容却透露着一股子阴森。 可怜的王管家却好似没看到一样,依旧指着钟年,指着那块王命旗牌骂道:“大胆竖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让我跪下?来人啊!” 他身后两个人同时站出来。 接着,王管家一指钟年的鼻子,道:“把他的嘴给我打烂,我看他还怎么嚣张?” 钟年避也不避,轻飘飘地抬起手,一人一个嘴巴子把两人打飞了出去。 随后钟年扭头,对着正在朝着这边张望的村民们道:“乡亲们,你们可都看清楚了?是他们先动的手,对吧?” 众人见钟年望向他们,大部分人忙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只有小部分人在犹豫了一下过后点头附和。 钟年见状轻叹一声,微微摇头,随后上前两步,抓住那王管家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依旧笑眯眯地道: “现在,带我去见你家老爷,我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岂料那王管家见到村民们这一副怕事的模样之后,嚣张的气焰不仅丝毫不弱,反而更强了几分,一边挣扎一边问候钟年家的所有女性。 钟年也不惯着他,直接用手刀割了他的舌头,人家倒也干脆,直接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钟年随手将他丢到车上,又走向先前两个被他打飞的家仆。 钟年照着两人屁股各踢了一脚,道:“不想和他一眼就给我头前带路,不要抱侥幸心理,没有你们我也能找到你们主子 给了你们赎罪的机会别不珍惜。” 两人这会站都站不起来,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我们带,我们带,您跟我们走……” 两人爬到马车旁,其中一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上去,另一个爬到车厢后面,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脊背做台阶,对着钟年道: “大侠请上车。” 钟年扯了扯嘴角,直接跳到马车顶上,对着前面那人道:“快点走,大爷我赶时间。” 第28章 不远不远,道一点都不远 钟年走后,独留下一众村民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先前支持钟年的村民站出来,对着村长质问道:“李叔,刚才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就不怕惹得仙人发怒吗?” 在他之后是一名和村长差不多岁数的中年男子帮腔: “就是啊,李永春,以前咱们受那个姓王的还有他曲家的欺负还少吗?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替咱们撑腰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你卑躬屈膝给谁看呢?真当那姓曲的是皇帝了?” 由于是同辈,这位说话就冲多了,刀刀直扎李永春的心脏。 李永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才道:“仙人早晚要走的,可是曲家在咱们万泉县已经屹立了上百年!毕竟是仙人,得罪了他人家也不会跟咱们斤斤计较,大不了还和以前一样,可要是得罪了曲家的人,咱们蒲湾坡可就算是完了……” 另一边,钟年还没走出多远,还“顺手”开了顺风耳,自然也听到了李永春这番话,盘坐在车顶上不由得苦笑一声,喃喃道:“任重而道远啊……” 前面驾车的仆役适时地把话给接上了: “大侠,不远不远,道一点都不远,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钟年头顶飞过一只乌鸦,顺带着下了六个“蛋”…… 不过那仆役倒也没骗人,小半个时辰过后,马车停在一座阔气的府邸前。 钟年睁开双眼,只见那府邸的大门上方挂着一方匾额,上面写着“曲府”两个大字。 钟年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下一瞬,已经出现在大门前了。 看门的仆役走上前来拦路:“站住!什么人?” 钟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挥手将马车中的王管家给招了过来夹在腋下,随后缓步拾级而上。 两个仆役还想阻拦一下,被钟年一脚一个踹了出去。 当然了,钟年也没用劲,只是让他们三天下不了床而已,但是听那叫声的惨烈程度,估计三天不能够用。 钟年甚至连曲府的的大门都没有动,只是轻轻推开,走进院中。 院中仆役和护院的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会儿正拿着家伙事等着呢。 讲道理,他们都做好了钟年破门而入后一拥而上的准备了,因此钟年把门推开后,他们甚至还愣了一下。 当然,钟年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些人手里拿的不是锄锹棍棒等家伙,而是……长枪大刀?! 当然了,这年代民间只是不允许私藏甲胄,家里配备刀剑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寻常人家是怎么也不敢的,最多是配把剑。 这曲家……啧,胆子不小啊,不过这样一来钟年的信心也更大了些。 轻咳一声后,钟年直接将那王管家丢到地上,随后掏出王命旗牌在手中把玩着,一边抛一边对着 几个家仆道:“快把你们家老爷给我叫来,他摊上事了!” 几个仆役当然不鸟他,上来就是一枪。 钟年直接用王命牌的枪杆硬接了一枪,随后顺手夺过长枪用枪尾随手一扫,直接将其他几人都扫飞了出去。 王命牌的枪杆断成两截,似乎也印证着曲家的命脉从此一刀两断。 钟年随手从客堂里面抽出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静等曲家家主的到来。 要说这曲家家主也是明白人,知道钟年不好惹,来的时候也摆正了自己的姿态,点头哈腰赔着笑把钟年给请进了客堂。 进门之前,他还回头看了插在地上的王命旗和那断成了两截的王命牌,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后是一抹狠厉…… 钟年进门感受了下,旋即在心中冷笑一声,但脸上依旧不动神色,语气平淡地道:“曲家主,你府中的下人犯了事,你这做家主的,可也脱不了干系啊,你可知错?” 曲钰麟讪讪笑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只是,不知这帮畜生何处得罪了大人您?” 钟年指了指插在外面的王命旗和旁边断成两截的王命牌,笑问道:“曲家主可识得这俩样东西?” 曲钰麟当然认识,可他还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道:“熟小老儿有眼无珠,还真不曾见过,但看颜色,似乎……是皇家用的,大……大人,您……” 曲钰麟突然结巴起来,哆哆嗦嗦地道:“难……难道……大人您……您您您就是……钦……” 钦差的差字还没出口,曲钰麟突然瘫倒在地上嘛,同时“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给碰落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个手持大刀的壮汉从两侧破墙而入,原来那里一直就没有墙,只是用两排柜子挡住了。 但是钟年显然比他们更快,四个人都还没看清钟年在哪,手里的大刀就被断成了两截。 当然钟年也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点了他们的麻穴,随后一步一步走到曲钰麟身前,揪着他的后脖领将他提溜了起来。 这一次,还没等求饶,钟年就直接掐断了他的脖子。 随后钟年提着他的尸体来到外面插着的王命旗跟前,招来一把椅子坐下,随手将尸体丢到脚边,往那一坐开始闭目养神。 接下来不需要他再做什么,这么大个事也瞒不住,估计要不了多久,那县令就要来了。 不出钟年所料,仅仅一个时辰过去,就有一队人马逼近曲府,听脚步不下一百人。 钟年微微蹙眉,缓缓睁开双眼,但也没起身,依旧坐在那儿。 门外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 “县令大人驾到,大胆狂徒,还不出来束手就擒?!” 钟年扯了扯嘴角,深吸一口气,喝道:“徐泰!给我滚进来!” 徐泰,就是万泉县的县令大人。 来之前钟年都做足了功课的。 门外的人愣了一下,旋即先前喊话的那名大汉直接破门而入,提着刀就冲进来了。 可惜帅不过三秒,这位连钟年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扇飞了出去。 门外的一众衙役和围观的百姓直接就吓傻了,不是……这位好说歹说二百斤的吨位,一个照面就扇飞了?那里面是一头熊瞎子啊? 第29章 完成一半 钟年适时又补了一句:“徐泰,我再给你三息的时间,要是等到我出去请你进来,这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徐泰浑身一震,虽然他并不认识里面的人,在这之前也从没听过这个声音,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感到畏惧,鬼使神差地挪动步子朝着大门走去。 他身后的衙役急忙拉住了他,凑到他身边小声道:“不可啊大人,你现在进去定是凶多吉少啊……” “一!” “二!” 徐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撇开衙役的手就往里冲,进门之后,果然见到了已经站起身的钟年。 钟年怔愣了下,旋即重新坐下,打量着眼前这人。 他之前只是打听过他的名字,却并没见过,如今一看,此人倒也算的上是仪表堂堂……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代要做官,相貌过得去是硬条件,如果长得歪瓜裂枣的有损朝廷威严,那文章做的再好也没用,除非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或可被破格提拔,否则一律免谈。 在他打量徐泰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徐泰心里暗暗吃惊,但瞧此人不过及冠年岁,身材也说不上是健硕,如何来得那么大的力气……等会! 徐泰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钟年随手将大门给关好。 “微臣叩问皇上圣躬金安!” 身为七品县令,徐泰如何不认得这王命旗牌? 更让他惊骇欲绝的是,刚才那一瞥,他似乎发现王命牌已经给断成了两截丢在地上…… 钟年先是站起身庄严肃穆地应了一声:“朕安。” 随后,钟年又重新坐下,轻笑出声,“先头那姓曲的貌似不认识这玩意,下场嘛……呶,你也看到咯,我可好心提醒你嗷,千万不要学他,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然,别看你是官,我一样可以请王命就地杀你。” 徐泰连连点头,不敢表露丝毫不满。 王命旗牌这东西可不是说说而已,结合刚才钟年中展现出来的武力,他现在一刀把自己杀了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而且王命牌在自己治下地区被人给打断,就这个罪,也足够他死上十回了。 这一刻,他在心中把曲钰麟的祖宗十八代中的所有女性都给骂了一遍尤不解恨。 钟年轻轻叹了口气,故作悲痛地道:“我也知道,这曲钰麟此举,与你并无什么瓜葛,你心里的冤屈我是明白的,但你也知道,王命牌断了,总要有人承担这个后果。” 徐泰心里一沉,颤颤巍巍地抬头,嘴皮哆嗦着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要……” “诶~你别多想,我可没有说要让你担这个责任。” 徐泰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因为钟年后面还有但是:“但是,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做不到,你这颗脑袋我可是保不住的。” 徐泰顿时磕头如捣蒜: “大人请讲,只要在属下能力范围之内,属下万死不辞。” 钟年道:“倒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就是啊,带头鼓励开荒,把朝廷的政策贯彻落实下去,就这么简单,你能做到吗?” 徐泰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可是一抬头看到钟年那阴森恐怖的“笑容”,还是让他打消了反抗的想法,恭敬的道:“属下遵命。” 钟年起身,走到他身前,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笑”道:“好好干,我保证这事不会有别人知道,哦对了,刚才有几个仆役看到了,你自己处理下,另外,处理完他们不要动曲钰麟的家人,不然会引起怀疑的,毕竟你只是七品。 其他那些,我相信你能收拾好,行,就这样,我就先走了。” 说罢,钟年捡起地上的王命牌和插在一旁的王命旗,冲着徐泰点了点头,足尖一点,消失在这方天地。 徐泰嘴巴微张,但是在这一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钟年能一个照面就扇飞一个二百斤的大汉,也明白了为什么钟年以弱冠的年纪就能随身携带王命旗牌…… 一切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徐泰蹲坐在原地呆愣良久才起身,随后将心腹唤来,开始交代任务…… 钟年离开之后,径直回到了稷神山,蒲湾坡村的村民们还在进行开荒工作,但是效率比他走之前慢了许多,甚至有很多人干脆坐在地头上拉呱,钟年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老虎牵了回去,随后对着跟在身后的李永春道: “曲家家主已死,从今往后,县令徐泰会全力配合你们开荒,不要再耍小心思,不然下次来,死的可就是你了。” 钟年的威胁给得很直接,他没心情陪这些人耗下去了,只能说有些人活该一辈子过苦日子。 李永春不敢反驳,只是赔着笑,一味地点头。 钟年随手一挥,李永春只觉眼前一花,等他能看清时,哪里还看得见钟年的身影? …… 离开了万泉之后,钟年先后又去了石楼、绵上两县,各自寻了一小村庄,如法炮制鼓励村民开荒,并且就地斩杀了两名当地的富绅,消息传出之后,山西省内的各大世家人心惶惶,甚至有人举家搬迁,离开了山西。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会儿已经到了阳曲县。 这儿是钟年和青龙三人约定好的会面地点。 凭借着三人留下的标记,钟年不费力地便找到了留守的朱雀。 从朱雀口中得知,这里由于距离太原城最近,开荒行动反倒落实地相当不错。 眼看着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三四天了,钟年也是花了一天工夫绕道过去走正门进了太原城。 太原府尹韩巡已经派人等了五天了,看到钦差旗帜的那一刻,有人不禁喜极而泣。 万泉等三县发生的事情这会儿还没传过来呢,所以韩巡只当是钟年贪图享受,走得慢了些,也没说什么,只是照例请钟年吃了饭,说了些场面话。 钟年当然知道韩巡没跟他说实话,但是也无所谓,他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一半了,在这里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第30章 下雪了 傍晚,钟年四人在驿馆中点着灯开碰头会。 四人各自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 当然了,主要还是钟年在说,其他三人进展有限。 听完之后,朱雀两眼冒光地对钟年道:“大人,下次您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呀?” 钟年摸了摸鼻子,心说虽然你长得漂亮,可是姐姐我们这样真的不合适啊…… “咳咳,那什么,主要是我的行动方式有些特殊,你未必跟得上啊……” 朱雀眨了眨眼,笑道:“没事哒,没事哒,大人你带着我飞不就好啦?” 钟年看了看青龙和白虎两人促狭的眼神,面色一沉,淡淡道:“话说你们俩这两天这么闲散,我是不是该给你们找点活干了?” 两人讪讪地笑了下,同时低下头去,但是即便不看脸,钟年也知道他们在笑。 “呼……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当下情况十分明朗了,这些地方官员尚且不想和朝廷撕破脸面,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并且少部分的荒地开垦也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如此嘛……我们不妨就折个中,咱们再进最后一步,也让他们退最后一步,这样谁都好过,也没必要非得一次性完成,这也不现实。 嗯……原先计划的开垦两千万亩,这样,标准降一降,只要能开垦出一千万亩以上的新地,就算任务完成,这个事可以私下里透漏给布政使和各个县令,但是明面上不可承认,让他们心里也有个数。 如此一来,四省加一块,也能开垦出近五千万亩的荒地,对于第一阶段来说,这就足够了,如此一来,各省的官僚富绅也都多少能接受,不至于掀桌子,对各方都有好处。” “那,大人,这个韩巡这边怎么说,咱们总不能来这一趟啥也不干就回去吧?”朱雀提出疑问。 钟年嘿嘿一笑,“当然不能啥也不干,这一千万的标准也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咱们不盯着,难免有人搞鬼,所以咱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一千万能开垦出来!” 青龙挠了挠头,“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不走了?” “bingo,说得对,就当是放个假,咱们在山西好好玩玩。”钟年打了个响指,随后又补充道:“哦,这是顺带着的,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监督。” 白虎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不就是度假么……” “你说什么?” “啊,我说大人英明!” “嘶——不是你小子……这话说得没毛病。” 钟年一行还真就太原府住下了,期间三人轮流组队出去巡查,过一段时间钟年就回江宁去看看,这种没有记忆锚点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随着开荒的渐进尾声,眼瞅着,就要进腊月了…… “大人,快出来看,外面下雪啦!” 朱雀穿着棉衣,戴着棉帽子,趴在掀开一半的门板上,侧着身子对着里面的钟年喊道。 钟年这会儿正拿着一本江宁县年轻人写的话本在看,该说不说,这帮年轻人在钟年的影响下,天赋被彻底激发,这话本写的,除了部分地方还用了文言句式以外,也就只有字数少这一个缺点了,其他诸如人物塑造、情节安排等方面都和后世的网络小说大差不差了。 非要说的话,就是相对保守了,一些,少了裤裆了那点事,但是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也没啥办法。 至少钟年看得相当投入,朱雀连着喊了三遍他才回过神来。 “啊?哦,知道了,下就下呗,你那么激动干啥?” 钟年对下雪这事显得兴致恹恹。 去年刚穿过来的时候,没多久就下了一场大雪,当时他身边仅有丫丫一人,且那时两人也没多少钱,钟年也还没有这么逆天的武艺傍身,两人都在雪中懂得瑟瑟发抖,特别是丫丫,差点就没熬过那个冬天。 因此现在钟年对待下雪这事……也不说是排斥吧,毕竟所谓瑞雪兆丰年,年前下一场大雪可以保护地里的农作物不受空气冻害,并且可以有效冻死害虫,还兼顾着为农作物保持水分,可以说是利远大于弊,但……钟年还是喜欢不起来。 不过青龙等三人确实欢喜得紧,三人原本都是北平人,跟着朱棣靖难之后,入住金陵城,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金陵也有雪,但是基本就是些小雪花,一场雪过去之后,地面上的积雪还没有一指厚,打雪仗都十分困难,更不要说堆雪人什么的了。 此时青龙和白虎两人在屋外各自卷了一个硕大的雪球,准备拿来做个大大的雪人,朱雀来了癸水,不敢碰雪,怕受了寒,因此只是坐在屋檐下的小马扎上出神地望着。 青龙和白虎两人的手上功夫都很一般,最终也只堆出了一个由一大一小两个雪球上下搭成的标准雪人。 虽然也很好看,但是未免有些太过一般了。 饶是如此,三人看着雪人的目光也都有些痴了。 钟年站在窗边看得真切:兄妹仨这是想家了。 钟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推开门来到院中,掐着腰对着三人道:“你们这雪人堆得也太简单了点吧,看哥给你们露一手!” 说罢,钟年随手一挥,无数只内力化成的小手凭空出现,由于是内力所化,略显透明,并不骇人。 青龙三人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钟年施展这一手段了,并不显得多么惊讶,但也都有所期待。 钟年对内力的操控可以说是妙到毫巅,虽然没办法用指甲理出一些细密的纹理和毛发,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一只惟妙惟肖的“朱雀”便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此朱雀非彼朱雀,非要说的话……是一只巨大的凤的形象。 当然,颜色自然只能是白色的。 至于说为什么是凤不是凰呢……咳咳,这个问题有点敏感。 钟年擤了擤鼻子,随后掐着腰,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像不像?”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定睛看去,三人已经热泪盈眶…… 第31章 悲催的李弘莆 钟年不明所以,但是也没有问,而是转头又找了一块雪厚的地方,堆了一只青龙和一只白虎。 当然了,白虎那是真“白”虎,至于说青龙嘛……反正是龙。 老天爷很给面子,雪依旧不急不慢地下着,没有要放晴的迹象,这就意味着今天之内这三只用雪做成的神兽并不会融化。 当然,会被新的积雪覆盖是必然的,但是看这样子,怎么也还能维持个把时辰。 钟年伸了个懒腰,对着发呆的三人招呼道:“走了,回屋吃火锅去,韩巡说今早护城河边上淹死一只牛,扔了可惜,就给宰杀了,送了半只过来,咱们今天吃牛肉火锅。” 三人的嘴角微不可察的牵动了一下。 倒不是说这牛不可能掉进河里淹死,毕竟太原府的护城河确实宽广无比,而且桥身两边也没有护栏,只有锁链,每日农民进城出城,免不得要牵着耕牛,掉进河里淹死这种事虽然极少发生,但并不是没有。 但问题在于……每隔三五天就有一头牛淹死就有点过于离谱了。 除了极少数特殊情况下照顾不到以外,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少数家里养牛的百姓都把耕牛看得比命还重要,这地界一共也没有几户养牛的,合着全都让他们给碰上了呗…… 不过韩巡既然敢拿出来,说明这应该不是百姓家的牛,毕竟钟年天天外出巡视,也没听说哪里有耕牛被官府强占的事件,真要是有这种事发生,钟年绝对敢砍了他,这会儿那三县发生的事也都传回来了。 四人回到屋内,架上炉子,准备好食材和酒水,钟年又调制好了蘸料,整个流程一气呵成——这哥几个入冬之后隔三差五就这么干,已经养成习惯了。 但是该说不说,在这大冷的天,来上这么一顿牛肉火锅,别提多舒坦了。 四人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吃饱喝足后,几人躺在椅子上,摸着肚皮仰面朝天,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咚!” “咚!” 钟年用指关节在桌上扣了两下,道: “说起来,开荒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了,这场大雪之后,估计就可以收尾了,你们准备一下,收尾统计的时候肯定有人要动手脚,盯紧点,至少得抓几个典型,也好震慑一下其他人,另外咱们回京也算有个交代。” 三人应下之后,钟年灌了口酒,接着道:“青龙、白虎,你俩一组,带上一队锦衣卫,沿着周边州县先暗中巡查一番,不要声张,做好统计即可,也不用统计具体的亩数,估个约数出来就可以了。 到时候和地方上报上来的数字进行对比,小打小闹的咱们就不管了,抓几个胆大包天的回去就算完,现阶段不要和他们搞得太僵。 那个,朱雀,你跟我一块,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 朱雀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出去了,钟年之前尝试着带她飞了一次,出奇地发现这女人竟然不恐高,虽然偶尔也会大叫,但那也是被风吹的,总体说起来比那哥俩好太多了。 朱雀闻言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待到注意到房间中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才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然后抱着膝盖坐了回去。 “额……咳,那什么,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城门一开咱们就行动。” “是,大人!” …… 与此同时,京城那边,朱棣也没闲着,眼看着江宁县的改革搞得如火如荼,便将这一模式移植到了周边的上元、江浦、句容三县。 但……效果显然不那么理想,尤其是上元县,其他两县因为经济水平相对较弱,对于这事的反弹要小很多,但上元县可完全不一样! 上元县令李弘莆这阵日子可是急坏了。 他倒是想收税,可是他不敢呐! 尤其是秦淮河边上那一块,对岸人家早就被钟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没人敢造次,这边就不一样了,随便哪一个酒楼或者青楼背后的人拎出来就够他全家喝一壶的。 关键是他又没有钟年那么大的本事,哪里惹得起这些人啊? 可是这事办不好,他这身官服肯定也保不住,能保住命都算不错了。 一个月下来,他只收到了可怜的五百贯……这里面还有两百贯是他自己咬着牙拿出来的。 当然了,这货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来了这地界当县令,有几个不抱大腿的?这老小子老早就抱上了楚王府的大腿,再加上职权便利,这些年也捞了不少油水。 饶是如此,一直让他自己填进去,这事也干不下去,还是得众人一块摊。 这会儿,李弘莆就站在楚王府门口,等待小厮进去通报。 不多时,小厮折返回来,将他带了进去。 一进门,李弘莆就感觉有一道眼光盯上了自己,如芒在背。 但是当他回头去看时,却又什么也没看到。 “喂,你瞎瞅什么呢?” 前面的小厮回头瞪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地道。 真就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这王府门前的小厮对待真正的七品官竟是一点也不客气。 李弘莆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赔着笑,不敢再左顾右盼。 不多时,小厮领着他来到客房门前。 “王爷在里边等你。” 李弘莆赔着笑,不着痕迹地将一锭银子递到了那小厮的袖口里,同时低声问道:“敢问这位小哥,现在是哪位王爷在当家啊?” 小厮揣在袖子里的手掂了掂,知晓分量不俗,便也低声回了两个字,“寿昌。” 说罢,小厮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弘莆的眉头却是拧巴了起来。 寿昌郡王朱孟焯,这位在家里排行老四,估计做不得主,而且听人说这小子是出了名的铁公鸡…… 但是既然都走到这了,也只能进去试试了。 一刻钟后,李弘莆顶着个苦瓜脸走出了王府的大门。 果不其然,那朱孟焯一听说得管他要钱,直接就给李弘莆轰了出来。 这一趟跑的……钱没要到不说,还倒贴二两银子! 李弘莆这个气啊,走在大街上,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 第32章 身子骨有些虚 说到底,他不是钟年,没有一个太孙当徒弟,也没有一个太子当拜把子兄弟,更没有一个皇帝当忘年交,他是死是活,这个官能不能做下去,和人家一毛钱关系没有。 其实这个时候吧,这些个郡王是不敢跟朝廷对着干的,朱棣要钱,还只要这么一点,没有谁会不开眼的不给。 说真的,一人收个几十贯钱,这根本不算什么事,但是……症结它不在这啊! 这事啊,还得从一个月以前说起。 一个月前,刚进入冬天,钟年回来了一趟,回家看过家人之后,在家待了两天,这期间听人说起了朱棣打算在上元县加收商税的消息,然后这不当人的家伙就去了一趟各大王府,跟还没走的少数几位郡王交了个底…… 说来倒也没啥,就是吧,钟年早就看这个李弘莆不顺眼了,正好趁着这个由头给他搞下去…… 虽然不知道钟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些个郡王都愿意卖钟年一个人情,对于李弘莆收税一事全都采取不配合的措施,同时他们还鼓动周边其他富商跟着抗税。 这里头还有个坑,那就是朱棣没给圣旨,只是让应天府尹把这个活给安排了下去。 这就导致了,即便是这些商户不交税,那也不叫抗旨,只能算不配合衙门工作。 可问题来了,他们怕皇帝,可不怕你一个李弘莆啊! 要说李弘莆背后大腿是谁?那不就是楚王府吗?现在明摆着人家几位王爷都不管你了,谁还卖你面子? 当然了,大多数小商户还是不敢跟官府对着干的,也就十几贯钱,算不得什么事,因此都交的很积极。 也就是因为这样,李弘莆凑合着又干了一个月,不过嘛……他自己也清楚,照这么下去,自己被贬官甚至削职是必然的。 金陵很少下雪,但是就在李弘莆快要走到内城城门口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了李弘莆的鼻尖上。 冰凉的触感使得李弘莆打了个激灵,连带着脑子也被刺激了一下,原地思索片刻后,竟然掉头朝着皇宫走去……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七品官根本就没有面见皇帝的权力。 李弘莆不死心,就那么跪在皇城门口,怎么撵都撵不走。 后来还是被巡逻的锦衣卫给拎走的。 锦衣卫也不知道给送到哪去,看他穿着七品官的官服,就给送到了应天府衙门去了。 应天府尹陈瑄闻言从内堂走出来,看到李弘莆下意识一愣,旋即把脸一板,淡淡道:“你不好好在县衙办公,跑我这来做什么?” 李弘莆一看到陈瑄,就和饿久了的孩子看见娘一样,抱着陈瑄的大腿就不撒手了。 “大人啊!您可得救救我啊!下官快要活不下去啦!” “停停停!你先撒手,有事慢慢说,你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有没有点读书人的样子了?” 李弘莆见周围有衙役围了过来,这才抹着眼泪站起身来。 但是他真控制不住啊,县令干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眼看着官职不保,命都危在旦夕,这搁谁谁受得了啊?! 陈瑄对于李弘莆来此的原因那是门清儿,但是吧……他不想帮,他也帮不了,钟年和朱棣,哪一个也不是能听他话的人。 不过嘛,毕竟李弘莆跟他这么多年的上下级关系摆在这,要说一把不拉那他心里也过意不去,思忖片刻后,陈瑄拍了拍李弘莆的肩膀,示意他跟上,随后转身朝着内堂走去。 李弘莆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跟上。 走过内堂后,陈瑄带着李弘莆去到了府衙的库房,在这里一通翻找后拿出一叠小册子。 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陈瑄严肃地对李弘莆说道: “这些就是江宁县令钟年在试收商税过程中总结的经验,这里面记录着诸如商税的分类、比例的控制、物价的平衡、收税的原则以及一些收税技巧等内容,你拿回去后仔细研读,说不定能有所帮助。 退一步讲,就算最后还是失败,你就照着这上面的做,局面也会好上不少,最起码也能保住你的性命。” 顿了顿,陈瑄再次道:“记住,无论如何,这东西万万不能损坏了,否则,不光你要玩完,本官也得跟着受牵累,这也就是念在你我同僚共事十余载的份上,若是旁人来要,我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 李弘莆闻言急忙拜倒在地,“大人今日之恩情,下官没齿难忘!” 陈瑄捋了捋胡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宁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弘莆如获至宝般地揣着这一叠十余本小册子出了府衙,随后在街上叫了一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上元县,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研读,同时还反锁了房门,任谁来都叫不开门。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李弘莆才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从房间内走出来,一直在这等着的他的夫人包氏见他出来忙上前询问: “夫君,您这是……呀!夫君您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啊!知县大人晕倒了!” 包氏一句话还没问完,李弘莆整个人就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大夫收回搭在李弘莆手腕上的手指。 一旁的包氏急忙开口询问:“大夫,我家夫君他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大夫一边写着方子一边摆手道:“没什么大碍,就是长时间没有休息且又水米未进,气血有些空虚,调养一番也就好了,不过切记,万不可再让他如此劳作了,知县大人身子骨有些虚,想来是……” 大夫瞥了包氏一眼,后者愣了一下,随后立马会意,尴尬地笑笑。 大夫见她明白过来,便也没再说下去,转而道:“按照第一个方子,去抓两副药,等他醒来之后喂点水米,然后服下,另一服等到明天早上他醒过来之后再服用,同样是膳后服用。 这两副药下去之后,如果知县大人气色好转,则服第二服药,第二服药就是正常膳后服用,一日三服,最多三天即可,后面便只需吃些补身子的食物也就是了。 若是气色仍旧难看,到时候再来医馆叫我。” 第33章 打道回府 第三十三章 郎中走后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李弘莆才悠悠转醒,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急冲冲地往衙门大堂跑,还嚷嚷着要升堂。 但是门都还没出,甚至连床都没下就被包氏给推了回去。 他这会儿太虚弱了,连个女人都能轻易撂倒他。 “姓李的,长本事了是吧?学会绝食了是吧?有本事你今天都别出来了,老娘倒要看看你多久能饿死!” 李弘莆缩了缩脖子,被这么一吼,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讪笑着道:“夫人……” 李弘莆的嗓音异常嘶哑,这一下竟然没能完整的说出话来。 包氏见状连忙将已经有些凉了的粥喂到他嘴边。 半碗米粥下肚,李弘莆的气色稍微好了些,但是依旧难看。 不过他现在已经能说话了,勉强笑了笑,对着妻子道:“夫人,我找到能让咱们活命的办法了。” 包氏眨了眨眼,完全跟不上李弘莆的节奏。 李弘莆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摇头晃脑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赶快去把曲义他们都给我叫来,本老爷要升堂开会!” 包氏撇了撇嘴,但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白了李弘莆一眼之后叫来两个衙役,将这事吩咐了下去。 随后,包氏将剩下的米粥也让李弘莆吃了,又拿过提前熬好正在温着的药看着李弘莆服下,这才服侍他穿衣戴帽。 一切准备好后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药苦难以下咽是一回事,这时代的官服难穿也是一回事。 等到李弘莆来到上元县的县衙大堂,县里一众官吏都已经在堂下站好了。 李弘莆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道: “诸位,相信你们应该都知道,咱们上元县当下最要紧的大事是什么吧?” 堂下众人对视一眼,皆是默不作声。 李弘莆见状也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道:“原本呐,本官也以为这一劫是熬不过去了,谁曾想,这柳暗花明又一村呐,本官现在有法子了……” 李弘莆将自己从钟年的笔记当中总结出来的精华挑着重点大体给众人讲了一遍,随后又列出了几个自己总结出来的收税方法,然后一步一步论证了这些法子的可行性,整个下来就是一场座谈会。 但是该说不说,这李弘莆也确实是个人才,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参悟了钟年笔记中大部分的后世商税知识。 当然了,毕竟商业的本质是利用人性,当了十年的县令了,管理着这么一个超级大县,治下十万百姓,这种人对于人性的把控也不可能差。 虽然他现在依然无法奈何那一众王公贵族,但是如何对付这些小商人,他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预案。 这场会议足足开了大半天,一直开到晚上酉时,天都黑了才算是阶段性的结束。 往后两日,除了一个出了人命的大案子以外,对于其他案件,县衙一律留案不理,专心解决商税一事,最终初步定下了一个可行性极强的方案。 ………… 另一边钟年也没闲着,带着朱雀改头换面行走在山西的每一处州府,采取抽样测量的方式,每个州选取几个典型进行土地测量。 这项工作并不难,开荒的地上面还没有种过粮食,可以明显的区分出来。 当然,这建立在积雪不算厚的前提下。 好在,老天爷也十分配合,那一场大雪过后,再也没有下过一场雪,因此这项工作进行的很快。 不过由于抽样试验本身带有一定的误差,再加上时间紧任务重,所以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要有所偏差的。 因此钟年在进行计算的时候都是尽量稍微往多了算。 半月以后,钟年带着朱雀与青龙和白虎在太原再次碰面。 时间已经推进到了腊月初八,今年腊月又是小进,也就是说,此时离过年还有刚好一个周。 他们必须要走了,要回去准备过年了。 四人对于所丈量的土地进行了汇总,两个月下来,开垦出来的土地总量约为一千一百五十万亩。 当然,这个数据里面,钟年他们那一部分是有扩大了约三成的,这样算下来差不多就是九百一十万亩左右。 但是这个数据也还存在着几十万的误差,可是这不要紧,对于钟年来说,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果不来这一趟,估计撑死了有个三百万。 要不是他来这一趟,像是万泉县那种地方甚至可能一县之地开垦不出一万亩的荒地。 他已经很满足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打道回府了…… 钟年四人花了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钟年还上街买了不少小玩意和土特产带着。 算算日子,钟暮瑶肚子里的孩子这回也有六个月了,上一次钟年回去的时候,孕肚就已经相当明显了,最多等到明年开春,钟年……就要当爹了! 因此,钟年不敢耽搁,一日之后,带着三人前来拜别了太原府尹韩巡。 同时,钟年这次也是带上了那一队随行的官兵。 这群人本来对钟年甩下他们独自行动还有些不满,但是带薪游玩了三个月后,也都真香了,甚至不少人期待着以后出任务都是跟着钟年。 毕竟这段时间里面,他们除了跟着青龙和白虎出去晃悠巡视以外,也没啥事干,基本就是在度假! 抱着类似想法的还有韩巡,最开始钟年他们来的时候,韩巡还担心钟年要对他动手,因此一直老实得和个鹌鹑一样,见到钟年之后甚至把原本派出去做小动作的人全都撤了回来,严格执行朝廷的命令。 可是一个月后,这位太原府尹欣喜地发现,钟年几乎都不鸟他,全然是在度假的状态,再加上青龙“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韩巡甚至觉得这次任务就是给自己镀金用的! 两千万他是真的没办法,根本压不住,再加上后续开荒都要进山难度也很大,所以他都已经做好了被贬官的准备了,但是一千万的话,咬咬牙,得罪一些人的话……那还是很容易的! 第34章 卜卦取名 毕竟任务完成之后,他极有可能调往中央,也就不用担心和这些地方世家交恶的问题。 总而言之,这一趟出行,几乎算是皆大欢喜,可能唯一不开心的就是那些地方世家了,但是……谁管他呢? 韩巡亲自带人将钟年等人送出城十余里方才返回。 为了尽快回家,钟年第二次将大部队甩下,一个人先行回了江宁,同时与青龙三人约定好了时间,等到队伍行进到临近京城的时候他再回来和众人汇合然后进宫复命。 只不过这次为了带那些土特产和小礼物,钟年的速度并不算快,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回到江宁。 算算日子,不仅仅是快要过年了,还有一个日子同样十分重要,对于钟家人来说甚至比过年都重要。 那就是——钟年的生日! 这个生日可非同一般,这一次同样是钟年的加冠礼! 说起来,钟年尚未加冠便已是正四品这事挺玄乎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钟年的生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一,隔了两天就是辞灶。 钟年依旧是逼格满满地直接从天而降落到院中,随后操控内力化成的大手将箱子放到地上去。 钟辰和白森正在院子里玩耍,两人依旧拿着木剑,他们的断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当然真正用起来可能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但是这个就只有他们自己能感觉得到了。 见到有人落在院子里,两人想都没想就丢开木剑围了上来。 能从天而降的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只有钟年一人而已。 “大哥,你回来啦!” “年哥好。” “嗯,阿辰,小森,过来,让哥看看你们恢复得怎么样了?” 钟年轻轻握住两人之前断掉的那只手,引导着一缕内力先后在两人体内探查了一番。 “哎呀,年哥,好痒啊!” “我也是,年哥,哈哈……” 钟年轻轻收回内力,摸了摸两人的脑袋,笑着道:“没事了,你们恢复得很好,等到明年春天,就可以和之前完全一样了!” 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了,但是九九新是没啥问题的,只要不再次挨砍,就是一模一样。 挨打会比原生的更脆些这也没办法。 听到动静的丫丫等人从屋里走出,丫丫还搀扶着钟暮瑶。 钟年眼前一亮,忙快步迎了上去,将钟暮瑶搂在怀里。 “暮瑶……你辛苦了。” 钟暮瑶甜甜一笑,轻轻抚了抚隆起的腹部,柔声道:“没事的,夫君,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钟年小心地牵着钟暮瑶的手,来到他的躺椅上,然后微微用力将她抱了上去。 随后钟年才面向其余众人,笑着道:“诸位,许久不见,年甚是想念呐,箱子里面是给你们带的一些山西的土特产还有纪念物什么的……来,大家过来,我给大家分一份。” …… 夜晚,钟年再一次支起锅炉,蒸起了火锅。 说起来得益于金陵的得天独厚的气候,即便已经是隆冬,棉衣穿厚点,在院子里围着炉子吃饭倒也并不觉得多冷。 酒足饭饱之后,钟年回到房间,躺在大床上,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 钟暮瑶在床边坐下,拉着钟年的手,柔声道:“夫君,你是不是……该给咱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啦?” 钟年闻言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挠了挠头,有些茫然。 但这也不赖他,这辈子第一次当爹,任谁都没经验。 不过……已经六个月了,也确实到了该起名字的时候了。 钟暮瑶轻轻靠在他肩头,不忘提醒道:“最好起两个,不一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跟钟年在一起那么久,钟暮瑶当然知道钟年不仅不重男轻女,反倒喜欢女孩多一点。 按照钟年的话说,家里已经有了一堆捣蛋鬼了,好在毕竟是旁人家的,吃着自己的住着自己的,勉强还知道收敛点,可要是再来个自己生的,那真……天塌了。 这可真是给钟年难住了,眨眼之间脑袋里面闪过十余个名字,但是无一例外的俗不可耐,他虽然文化水平不低,但是起名字这事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既要美观、朗朗上口,又要有一定的含义。 钟年把这辈子读过的优美的诗词全过了一遍,也没有一个合心意的,主要是不应景的情况下,有很多都想不起来。 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己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孩子,钟年也不想随便,鬼使神差地道:“不如……我先给他算一卦?” 岂料钟暮瑶斟酌片刻后,点头答应下来,并且认为这很有必要。 钟年挠了挠头,当即也不含糊,拿出卜卦用的龟甲,随后净了净手,捏出四支香,指尖一抹将其点燃,随后插在龟甲四周。 做好这些后,钟年用内力在地板上刻了几道笔直的划痕,这才拿出三个铜钱,握在手中,手心朝下,正对着龟甲正上方,缓缓松手…… 钟年瞥了一眼地上的铜钱位置,记在心中后又重新将铜钱捡起,丢到了龟甲当中,上下晃了晃。 “暮瑶,选一根香,掐灭它,额,直接在地上擦灭也行。” 钟暮瑶听话照做。 钟年随后抱着龟甲,在每一根香的上方倒出一枚铜钱。 巧的是,每一枚铜钱中央的方孔都正对着香烛。 唯独最后一枚直直地落在烛头上,随即滚落在地。 钟年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铜钱位置,开始掐诀计算。 随着钟年口中振振有词,他快速地用那根没有穿过铜钱孔的香烛在地上写着字: 己丑,戊寅,丁卯,庚申……“二阴土一阳土,阳木,阴火,阳木,二阳金,五行缺水!” 钟年惊叫一声,有些惊疑不定,重新卜卦确认无误之后,陷入了沉思。 良久,钟年开口道:“若是个女孩,可叫青霞,霞为阳水,青为阴金,三土可生金,四金可得以阴水,这阴阳五行全也。” 钟暮瑶吟了两遍,喃喃道:“半天朱霞,平步青云,朗朗上口,好名字!夫君,那男孩呢?” “唔……” 钟年眉头微蹙,犹豫了下道:“男孩或可叫千鸿……呼,姑且先这样,我这些日子再斟酌斟酌。” 第35章 危!系统休眠! 千为阴金,鸿为阳水,阴阳五行同样齐全,同时千鸿取鸿鹄展翅——决胜千里之意,寓意同样十分美好,且读起来也算顺口,算是个不错的名字,虽然钟年觉得多少有点别扭,但也说不上来在哪,姑且就这么定下了。 …… 翌日,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什么不可说的原因,钟年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钟暮瑶倒是早早的起了,洗漱完又出去走了一会后,便再次回来躺下,靠在钟年旁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双眸之中满是柔情蜜意。 其他人也都识趣地没来打扰钟年。 可是钟年现在的情况却很糟! 原因无他,长时间没有打卡签到,系统休眠了! 连带着系统仓库也关闭了! 钟年在自己的脑海当中呼唤了无数遍了,但是“系统姐姐”却怎么也不肯搭理他。 精神世界一眼望不到边,钟年的意识体此时就漂浮在其中,这方空间内除了他就只剩下一片虚空。 钟年万般无奈,只得先退了出来,随后第一时间检查了自身身负的各种武学。 好在,内力还在,武学的记忆也还在,甚至一些特殊技能也都留存在他脑海中。 钟年这才稍微放宽了心。 随后,钟年感知到了覆在自己脸颊上的一抹柔软。 “小傻瓜,你怎么起这么早?” 钟年的左手从钟暮瑶背下穿了过去,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 岂料钟暮瑶扯了扯嘴角,小声道:“夫君,有没有可能,现在已经快到巳时了,不早了……” 钟年眨了眨眼,笑容依旧地道:“话说,你吃早饭了吗?” 钟暮瑶掩嘴轻笑,道:“吃啦,全家就剩你没吃了。” “哎,你等会,快到巳时?也就是说还没到?” 钟暮瑶愣了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旋即迟疑地道:“应该是还没到吧……我也估计不准……嘿嘿。” 钟年轻轻将她松开,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了起来,随手招过一件袍子穿好后就往外闪,丢下一句话道: “我有事出去趟,很快回来。” 从屋里出来之后,钟年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县衙正堂,钟年先是瞥了一眼院子里的日晷,确定还没到巳时,这才走到明镜高悬下方的椅子上坐好,等待打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年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系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还是那句话,没有系统,他寸步难行! 他不能没有系统,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终于,日晷上指针的阴影落在了巳时刻度上。 钟年迫不及待地再次进入系统空间。 但是令他绝望的是,系统界面依旧没有出现,精神空间内依旧是一片虚无! 钟年这次没有过多浪费时间,意识再次回归本体,钟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有些涣散。 一旁正在看卷宗的白淼跟他打招呼他也一句都没听见。 直到白淼站起身,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钟年的瞳孔才再次聚焦。 “嗯?年哥,你怎么了?被夺舍了?” 钟年晃了晃脑袋,抬手道:“没事,有些事情没想明白,你先忙吧。” 钟年失魂落魄地回到后院。 这可把白淼气得牙痒痒! 怕水鬼心说你不干活就不干活吧,什么叫我先忙?这是该我忙的事吗?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这活还得干呐!吃的这点亏……哼!晚上在他妹妹身上找补回来! 这样一想,白淼的心情瞬间就美多了。 钟年此时十分茫然,对如何重启系统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关键是这玩意也没有任何的经验一说,现在就只能等,等系统自动重启修复…… 钟年折腾了半天也认命了,和钟暮瑶又温存了一会之后,两人又聊到了纺纱机的话题。 钟年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钟暮瑶使用起这珍妮纺纱机已经非常熟练了,不过毕竟身体方面有些阻碍,所以效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但是可以预料得,让一个熟练的纺车工人使用这珍妮纺纱机,产纱的效率一定是原本的数十倍! 并且根据实操,上手难度也不大,钟暮瑶这种才刚刚接触女红一年的新手都能快速上手! 只不过因为粮食产量还上不去,这种东西还不敢推出,甚至连自家人里面,也只有丫丫知道,平日里都是不允许别人进到这间屋子的! “嗯……你确定咱们院里除了你和丫丫还有我娘以外,从来没有人进来过吗?” “唔……也不是,小芸和莹莹都进来过,小芸还问过我这纺纱机的事情,我给警告过她们别传出去了,但……” 钟年摆了摆手,“无妨,她们没事,都是自家人,知道轻重,而且小芸平常也不怎么出门,不怕传出去,我担心的是咱们的七大姑八大姨……他们可真是人肉喇叭……” 钟暮瑶伸出一根指头摁住了钟年的嘴唇,轻声道:“现在还是白天呢,别乱说话!” 钟年沉思片刻,道:“既然小芸已经知道了,那你就干脆把她也教会了,等到放开的时候,教给其他人也能更快。” …… 吃过午饭之后,钟年带上了范文宇,前去市场巡查。 当然了,明面上是巡查,实际上这小子……去了上元县! 从江宁县到上元县很近,有多近呢?从乌衣巷上朱雀桥,穿过秦淮河,就是上元县…… 但别看只隔了一条河,现在这秦淮河的两边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景! 繁荣是同样的繁荣,但是江宁县那边,所有的酒楼、青楼都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并且也没有地下赌场这种东西存在,反观上元县那边……反正是要啥有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不经营的行业。 甚至人命勾当在这儿也不是什么稀缺行业。 不过钟年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是……上元县的商税收的怎么样了? 钟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折扇别在腰上,别看现在是冬天,可是因为他本身不惧寒,所以打扮的依旧……骚包。 如果是在其他时间,钟年这一袭白袍称得上是丰神俊朗,但是在这大冷的天,旁人看来那不就是骚包嘛! 第36章 谈生意 钟年领着范文宇走进桥边最近的一家青楼。 这位置可谓是极好了,周遭的高档酒楼极多,交通条件极为便利,在靠里边的巷子里还有不少出售笔墨纸砚的店铺。 要知道,当今时代,只有家里有点钱的人才买得起笔墨纸砚这些文具,如果是贫民,哪怕是读书人,一年也是买不了几回纸的,而且要买也是买便宜的纸,不可能来这种商业中心买。 而这种店铺开的下去,足可见此处客群的消费能力强且人流量大! 钟年临近门口抬眼一望,楼上 偌大的招牌写着三个大字:【凤飞楼】 钟年微微一笑,抬脚走了进去。 这个时辰,青楼还未营业,不过好在门是开着的,里面也有三三两两的嫖客在吃茶谈天。 钟年径直走到了大厅内,随意找了个位置一坐,摇着扇子等了起来。 范文宇则是在他对面坐下。 不多时,小二发现了二人,上前搭话道: “两位公子,这个点姑娘们还都在休息呢,您二位来的有些早了。” 钟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地道:“嗯,没事,本公子来是谈生意的,也不是找姑娘的,去,把你们老鸨叫出来。” 小二见他衣着华贵,气质斐然,也不敢托大,赶忙跑去找老鸨。 原本正在房中休息的老鸨听到传宝,急忙快步赶来。 到了二楼之后,老鸨趴在扶手上眯起眼,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观察了一会,有些茫然。 听小二说,这位是来谈生意的,可是……没听说过同行里面有这么年轻的呀! 难道是哪位官员家的公子? 是了,如此打扮,非富即贵,京城富人里面自己百分之九十都认识,那就应该是贵人了! 那么在他对面那位穿着朴素的应该就是他家的下人之类的了。 老鸨也来不及多想,一路小跑到了钟年面前,凑近钟年低声道:“这位公子,此处人多耳杂,不方便,请随奴家去二楼……” 钟年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用余光瞥了一眼,不禁咋舌……真大啊! 这也就是老了点,这要是年轻个二十岁……啊呸呸!钟年!你个混账又在想什么啊喂!还嫌欠的情债不够多吗?! 两人跟着老鸨上了三楼,老鸨领着他们来到一个类似会客厅的包间。 包间很大,不同于寻常的包间,估计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 两人坐下后,老鸨又出去吩咐小二上茶,这才重新回到屋内,在钟年的对面坐下。 不等他开口,钟年就开门见山道:“能在这种黄金地段开这么一家青楼,你背后有人吧?” 老鸨脸色一僵,讪讪道:“公子说的哪里话,奴家一风尘女子,背后哪里来的什么人呐……” 钟年撇了撇嘴,不屑道:“如果你上面没人,早就被同行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说这话有人信吗?” 老鸨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会后,转移话题道:“听小二说,公子是来做生意的,不知公子从事何种行当?莫不是同行?” 钟年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你这店,一个月要交多少税啊?” 老鸨皱了皱眉,“公子这是何意?既然公子认定我上面有人,又为何会认为我需要交税呢?” 钟年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道:“照你这个意思,在这开店,只要上面有人,就可以抗税了?” 老鸨轻哼一声,语气变得有些不善道:“奴家可从来不抗税,只是那收税的人却是从来不曾上门,总不能让奴家抛头露面亲自去县衙交税吧? 公子,恕奴家直言,您这生意要是不做,就不要拿奴家寻开心了,奴家还有事呢!” 钟年耸了耸肩,喝了口刚上的茶,啧声道:“别急嘛,我这里有桩大生意,做成了之后,至少能让你这的收入永久上涨三成以上!” 老鸨面色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公子你说多少?三成?永久?公子莫不是在消遣奴家?” 钟年架着膀子平视老鸨,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捻起了手中的茶杯端到眼前缓缓问道:“该说不说,这雨前龙井是挑不出半点毛病,你们倒是舍得下本钱,只是……寻常客人喝得怕不是此茶吧?” 老鸨讪讪道:“当然不是,这茶也只有招待贵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至于寻常客人,喝得都是一种叫做峨眉春的茶” 说完后老鸨又略带些得意地道:“城内青楼大多样的都是此茶,这峨眉春又有元春、探春、次春之分,我们楼里用的正是最新鲜、最嫩的元春茶。” 钟年咂了咂嘴,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这上元县内其他的青楼都是用的探春和次春峨眉茶?” “额……”老鸨讪讪地笑了笑,没搭话。 钟年心下了然,嗤笑道:“你这也不行啊,人家都用的,你们就不能用,大家来青楼追求的就是一个新鲜感,这就好比,如果你是客人,你会愿意去不同的青楼点同一个姑娘吗? 是,咱们讲道理一个姑娘不可能同时在两家青楼干活,但是同样的道理,两家青楼用同一份茶叶,人家干嘛费这块劲呢?” 如果都一样的话,人家肯定宁愿去便宜的,或者离自家近的,或者熟悉的,你又怎么招揽新客人呢?那个……额,你叫什么名字?” 老鸨见钟年见解不凡,忙答道:“奴家春桃,公子若不嫌弃,可喊奴家一声春姐……” 钟年暗中撇了撇嘴,但是嘴上也没计较。 “春姐啊,这个对于咱们生意人来说,顾客分两种,一种是回头客,一种是新客。 这回头客可以保证你的生意能做下去不会赔本,但是你要想赚大钱,还是得靠新客。 但是你换位思考一下,你想要拉拢的新客,是不是也是别家青楼的回头客?对不对? 那你凭什么让人家不去熟人那反而来你这呢?诶这就是我说的,别人有的,你也有要有,别人没有的呢?你也有,那么同样,你没有的,有可能别人有,你要做的呢……” 第37章 独具特色的秦淮河青楼文化 “这你要做的呢,就是你这的花样比人家那儿更多,那么自然而然地你的新客就比他们得多,而你的回头客,也就不会被拉过去,那你说,这钱不就来了?” “啊对对对,公子您说的太好了,这茶我明天就让人去……哦不,今天,今天就让人去换新的。”春桃如同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 随后,春桃满眼期待地问道:“公子,还有嘛?” 钟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侃侃而谈道:“还有,这装潢也是个问题,我做这生意之前,也算是见识了青楼无数,今日这一进门吧……就给我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和其他青楼一个样吧,完全没有区别啊!甚至就连桌椅的摆放格局都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家具上的花纹了,完全就没有吸引力! 哎,算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再说说你这个姑娘……额,你这样,把你们这的头牌姑娘都给我叫来。 哦对了,别让他们化妆啊,本公子喜欢看素颜的。” “是是是,公子您放心,奴家这就去。” 没等多久,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便出现在钟年面前。 由于青楼的姑娘大多都是晚上营业,白天休息,这会正是下午,姑娘们呢刚睡醒精神状态有些差。 钟年将扇子猛地一收,用力地在桌子上一拍,大声道:“都给本公子精神点!” 姑娘们立刻惊醒,左右看了一眼,略微调整后,板板正正地站成一条线。 春桃被他这一出整的也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上前询问道:“哪个,公子啊,您看看,哪位姑娘合您心意……” 钟年摆了摆手,“不急,嗯,我再观察观察,这样,先让她们跳段舞我看看。” 春桃忙招呼一声,姑娘们又分散了下,然后在一位领头大姐的带领下跳了起来。 “啧啧,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是,大姐啊,咱这是开青楼的,不是开戏院的啊!这么保守干嘛?来,你过来。” 春桃应声走了过来,钟年附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复又问道:“你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你是男人,这样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再在你身上摆出这样的动作,跳上这样一段舞蹈……你会不会有种血脉喷张,无法自拔的感觉? 那延伸下去想,当你体验到了这样的服务之后,你还会选择去其他家吗?我敢说哪怕你把这分楼开到金陵城去,有老顾客在城中见到你这……额凤飞楼,见到凤飞楼京城的分楼之后,也会毫不犹豫的再次选择! 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品牌效应!什么是品牌?就是这种高质量的服务,只有你凤飞楼有,那凤飞楼这三个字就形成了品牌,到时候不管是在哪里,客人看见了,就会回想起曾经在凤飞楼体验过的那种帝王一般的……啊呸,我失言了,那种神仙一般的享受,那你说周边别的青楼还开得下去吗? 就算是一次都没来过凤飞楼的客人,在新老顾客的宣传下,也会来试一把,那你只要让他满意了这一次,还怕他以后不来吗?久而久之,周边的青楼如果背后没人的话,最终的选择只有两个! 一个是被你合并,另一个就是关门,哎,这个,就叫垄断,那么什么是垄断呢……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但是你应该能明白,这个事你不去做,别人做了,那你……啧啧。” 钟年没再说下去,只是留给春桃一个“你品,你细品”的眼神,低头啜了口茶。 春桃听完之后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滞。 在青楼过了三十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花活,听他刚才说什么捆绑……什么调教……什么高山流水、银蛇狂舞、排山倒海……这这这都是些什么招数啊?听起来就…… 再加上什么黑丝、渔网、项圈……如果按照这个服务展开,什么男人能扛得住啊?再说了,青楼的姑娘干这个还能有什么放不开的? 嘶~春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标准,其他的青楼都依照此法开店,自己家还怎么活啊?到时候别说上头有大官了,就是上头有个亲王那也不顶用啊! “公子……这样,五千两,我给公子五千两,再加上您以后在凤飞楼的吃住嫖等等全都免费,姑娘任你挑,您帮个忙……” 春桃脸上显现出贪婪之色,虽然早些年他也是妓子,但是当了鸨儿这么多年,对于经营上的事自然是十分敏感,这套东西就算他不能独吞,也必须得吃上肉,不能等到别人都开始施行了,自己只能喝汤! 钟年托着下巴砸吧了半晌,有些为难地道:“这……也行吧,不过嘛,你有信心能把这秦淮河右岸其他几家都给吞并下来吗?” 春桃愣了愣,旋即有些不自然地道:“公子有所不知,能在这条街上开青楼的,背后……” “停,我不想听那个,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目标是把整个秦淮河两岸的青楼整合在一起,统一管理,独自经营,打造独具特色的秦淮河青楼文化,你……明白?” 这下不仅仅是春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连带着范文宇也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好家伙,老大这手伸得够长的…… 春桃顶着一张苦瓜脸道:“公子,您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各大青楼背后的王公贵族什么的就先不说了,单论河对面江宁县那一半,你敢有这想法,就不怕那钟年……” 钟年玩味地笑了笑,打断道:“你等一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就是钟年呢?” “啊?”春桃呆了呆,有些茫然,旋即反应过来后激动地道: “公子,您……您没开玩笑?不对不对,那钟年不是作为钦差去山西了嘛?” 钟年叹了口气,喃喃道:“每次都得证明我是我,就挺扯淡……” 说话间,钟年周身浮现出灿金色的光晕,钟年整个人离开椅子浮空而起,宛若神明降世…… 第38章 不提也罢 ……在场除了范文宇以外的众人见到这么一幕后无不情不自禁地顶礼膜拜。 钟年见效果达到,复又缓缓降落在地,淡淡问道:“怎么,现在你还要质疑吗?” 春桃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钟年轻叩桌面,“让她们先回去吧。”、 春桃忙又招呼着姑娘们回去休息,可不少姑娘在走的时候还不住地回头看向钟年,眼里满是亮闪闪的小星星。 钟年嘛……那当然是没看到,反正他觉得是没看到,具体是不是没看到那……谁看到他看到了?没人看到那就是没看到嘛。 春桃很机灵地将门给带好,重新回到钟年对面坐下。 钟年满意地点了点头,暗赞一句上道,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份舆图。 这份舆图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中间那条宽阔的蓝色河流贯穿东西,将城区部分鲜明的分为南北两块。 北方略偏东是上元县,而南方略偏西则是江宁县。 当然,主体部分则是以这条河两岸的各式产业为主,青楼、酒楼、戏院、书店、茶馆、米铺、当铺……等等产业分门别类的用特殊的标志标记好了。 钟年身子前倾,指着代表青楼的标志道:“标有这个图案的,就是这秦淮河两岸的青楼产业,标志越大,代表着产业规模越大,像是你这凤飞楼,就属于是中大型产业。 那你看,还有,这用黄色标注的这些,属于是官家经营的教坊司,而用红色标注的,就是私营产业了。” 钟年停下抿了口茶,继续道: “教坊司那边好说,只要不过多干涉他们经营,他们还是很愿意配合的,其他的嘛……话说,我都跟你推诚布公了,你是不是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啊春姐?” 春桃脸色讪讪道:“这个……不知大人想要什么诚意?” 钟年玩味地笑道:“这个嘛……比方说,你们上元县现在这个商税……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春桃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道: “差不多两个月以前……不太到两个月,但也差不多,上面突然要求商人交税,就是,就是和大人您治下的江宁县一样,所有商业活动都要交税,不包括商品交易,像是我们开青楼的也得交。 不过我们是不用交那个交易税,我们只交占地税和管理税……这多倒是不多,我们凤飞楼一个月也就一百两银子就可以了。 这钱着实不多,但是……上面有交代,这钱一分都不能给,我就没敢给,衙门也没派人来要,就这么过去了……” 钟年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这整条秦淮河畔的产业大多都不交税?” 春桃点了点头,旋即歪着脑袋想了下,又道:“那倒也不是,一半一半吧,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交的,毕竟大部分人一个月也就交个二三十两,也不算什么。当然一百两也不算什么,只是……” 钟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为难,也没多问,继续刚才的话题道: “我的计划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复杂:整合秦淮河畔的所有青楼,成立一个共同组织进行资源的整合与分配,以及风格与主题的专业化排布……同时让大的青楼去吞并小型青楼,节省管理成本与信息交流成本,打造多元并立格局的青楼文化带,你……明白?” 见春桃露出了茫然的神色,钟年撇了撇嘴,没再说下去。 春桃使劲晃了晃脑袋,面带为难地道:“大人,不是奴家泼你的冷水,江宁那边有您在那自然一切好说,可是河北这边……单单是奴家都没法立刻答应您,这事……奴家是真的做不了主啊! 不只是我,其他几家的鸨儿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只有底下的小青楼的鸨儿有权做这个决定,但是他们是被吞并的一方,肯定也不乐意啊!” 钟年微微蹙眉,旋即笑道: “这倒也不怕,我跟几位王爷多少都有点交情,想必他们会卖我这个面子的,你也不用担心,整合之后依然由你来管理,我只是提供一些整改的建议和未来发展的方向。 当然了,我也是无偿付出,我需要获取一定的经营权,这个……你能理解吧?” 春桃点了点头,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她还能说啥呢? 钟年缓缓呼出一口气,笑道:“行了,这回来就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顺便给你交个底,另外,拜托你件事,最近这几天多跟其他几家的老鸨联络联络,根们透个底。 再有,你像是过年的时候姐妹们聚个餐啊这样子,就算我请的,看看他们什么反应,其他的等到过了年再说。” “哎,奴家知晓了。” 钟年起身拍了拍屁股,挥手道:“行了,我先走啦,我看你们也快营业了,不用送了。” “哎,公子不再玩会了?奴家刚才说的话还算数的,姑娘免费!” 刚走到楼梯的钟年冷不丁摔了个趔趄…… …… “哎,我说老范,你有没有看上的?免费哦~” “嘘~大人这话可休要再提了……” 钟年纳闷地道:“你家那位……看着也不像妒妇啊!钱四喜还敢对你指手画脚的?” 范文宇摆了摆手,“明珠当然不反对,我那老岳丈对我也算客气,但是我……我……哎,不提也罢!” 钟年瞥了眼范文宇涨红的脸庞,当即了然于心。 嗐,没看出来啊!那钱明珠战斗力那么强呢?这老范才不到三十的年纪,还收拾不了她了?啧,真是稀奇! 钟年背着手,没再“调戏”范文宇,低头思考着整合青楼的事。 这个想法很久之前就在他脑海中构思过了,不过当时时机不够成熟,他也不敢贸然动手,现在红薯问世在即,不管有什么反弹,亩产三千的红薯往外一拿,什么都摆平了。 说到底,整个青楼最大的阻力来自上面而不是下面。 一条秦淮河而已,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最大的阻力在朝堂。 “呼……”钟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华灯,再转身时,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第39章 你们谁掀我锅了? 农历腊月二十,金陵罕见的下了一场大雪,虽然比起北方的中雪都还要小一点,但是对于金陵来说也已经堪称十年难得一遇了。 除了钟年外,钟家的小辈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再加上小孩子抗冻,因此雪才稍稍停了停,一大帮孩子就裹着棉衣冲进了雪地里。 讲道理,他们之前就连打雪仗都很困难,更别说堆雪人了,但小孩子对于玩总有一种特殊的天赋,甫一上手便玩得不亦乐乎,让吃饭都叫不回来。 钟年的心情也是极好,因为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虽然现如今未成年和成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但是过生日嘛,谁不喜欢呢? 为此,钟年还决定亲手做一个大蛋糕作为送自己第二次成年的礼物。 钟年苦思良久后决定做一个超大的戚风蛋糕——绝对不是因为他只会做这个。 调面糊的过程是十分简单的,植物油加牛奶加面粉,最后加几个蛋黄,虽然没有打蛋器,但是钟年用真气搅拌的速度可不是打蛋器能比的。 最关键的是,依靠钟年对于真气的顶级把控,面糊内根本不会出现结团的现象,甚至和纯牛奶差不多细腻。 随后便是打蛋清,这个同样十分简单,盆里面加蛋清和盐还有一丢丢柠檬汁,分三次加糖。 这里有个平衡需要把握,就是最终打发出来的蛋白霜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 拉丝的时候根部和尖部都弯曲那就是太湿,都直立那就是太干了,都会极大的影响最终口感。 因此钟年在这一步失败了三次才成功。 最重要的就是根部直立,尖部弯曲,这就可以了。 后面混合上锅蒸就很容易了。 那么根据意外定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就在钟年哼着小曲去打奶油的时候,白淼这个死孩子跑过来了。 趁着钟年不在屋里,白淼为了满足好奇心,一把将锅盖给掀了。 尽管他又给盖上了,可是蛋糕最终还是塌了。 但是…… “哎,你们刚才谁进去掀我锅了?” 屋外正在玩耍的众人闻言回过头来,皆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们是真没看见,白淼那小子就是挑的“中场休息”的时候来的,恰好厨房所在院子里没人。 钟年见状也打消了疑虑,只道是温度不够,只得无奈地重新做了一遍。 这一次钟年多添了几根硬柴,便放心地去打奶油了。 现在摆在钟年面前的问题是不含添加剂的奶油无法长时间存放,所以他现在只是在试验,真正要用的奶油等到明天早上现打就好了。 不过试验是必要的,因为这个东西比蛋糊难打多了,极易失败。 最关键的是打奶油需要补充脂肪,最好用的是黄油,但是……他现在根本搞不出来黄油,别说系统休眠了,就算没休眠,他仓库里也没有黄油。 思来想去,钟年最终还是只能用普通食用油替代。 但是还是只能用食物油。 最终结果也是差强人意,只是看起来有些像奶油,吃起来的香味也明显淡了很多,不过奶香味明显也算是成功了。 等到钟年掐着点返回到锅炉房的时候,天塌了…… “不是,这……这时间就超了两分钟都不行吗?还是温度还不够?这不科学啊!艹!” 钟年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声音将门外的白淼给吸引了过来。 “哎,年哥,你咋了?谁惹你了?” 钟年黑着脸摆了摆手道:“没事,又失败了!” 白淼凑过来看了一眼,挠了挠头道:“这不挺好的嘛?闻着挺香的呀!咋还失败了呢?” 钟年摇了摇头,指着锅里的蛋糕坯道:“你看,那中间都塌下去了,不好看了,我要做的是过生日的蛋糕,不能光好吃吧?” 白淼点了点头,旋即若有所思地道:“年哥,依我看,这应该是蒸的时间太长了吧!” “嗯?”钟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的意味,狐疑的问道:“你说什么?这玩意蒸了多长时间了?我都忘了……” 白淼神经大条地道:“快有一个时辰了吧?我刚才进来看的时候那就有快半个时辰了,话说,这锅里的蛋糕坯和那个时候我看到的几乎没啥区别啊!哎?年哥?哎哎哎!年哥你干嘛?……嗷!” “给我站那!” “嗷!年哥轻点啊……嗷!别追啦,救命啊!县令杀人啦!” 钟年这个气呀!恨不得把白淼吊在树上打两天! 这小子掀开一次也就算了,他还掀了两次! 关键是这死孩子还一副我是怕时间长蒸糊了才帮你看看的表情! 可问题是……水的沸点就是一百度,哪来的蒸糊这一说啊? 钟年越想越气,原本都回屋了,一想到这又闪身出门,趁着白淼不备上去踹了两脚。 不过好在,钟年最终还是成功做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蛋糕胚,这一页算是揭过去了,至于塌了的那两个,没等钟年想好怎么处理,就已经被几个小孩子给造了。 严格来说,不光小孩子,比钟年小的都算进去,甚至比钟年大的也有…… 比如范文宇这个“大孩子”。 好在范文宇还算有良心,给钟年留了一块。 不然钟年非得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来自哥哥的温暖…… 蛋糕的事算是差不多准备就绪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困扰着钟年……的父亲钟腾。 那就是举行加冠礼的时候,按理说要在家族的宗祠中祭拜天地祖先。 天地好说,祖先……上哪找去? 现在回东阳明摆着不现实了。 钟年倒是没啥感觉,他上辈子办成年礼的时候也就是在酒店办的,吃吃喝喝庆祝就算完了。 但是钟腾等人作为土着肯定不会这么想。 这可是大事!如果钟年只是个普通的平头老百姓那也就算了,没那么多讲究,可现在问题是钟年乃是一方父母官,乃至四品大员。 更关键的是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先例啊!连参考都没得经验。 最终还是钟年拍板:没有先例那也就没有对错,怎么做都不算违背礼制。 在钟年的强硬坚持下,钟腾也说不上话,也只能同意了,毕竟确实没必要为了这事全家上千里跑一趟。 第40章 上殿 在钟年的主张下,一切从简,除了族中长辈以外,便只有黄承安、陈瑄和朱高炽三个外人。 当然朱高炽的身份依然没有公开,只有钟年和陈瑄两人知道。 不过老范好像也已经知道了,但钟年也不确定。 钟腾难得地正经了一会,穿得一身正装,正襟危坐于高堂之上。 典礼进行的场所选在了县衙的大堂,黄承安、陈瑄、朱高炽一人端着一顶礼帽。 按理说,这个过程中,主持加冠礼的正宾应当只有一人的。 不过普通人显然是没有资格接受一个四品官员的三加之礼的,因此便选了三个。 盖因如此,也没有选择助手,梳头簪发的工作便交给了范文宇。 随后朱高炽下堂,在一旁准备好的手盆当中净了手,擦拭干净后返回,象征性地将钟年刚刚梳好的发髻正了正,旋即从箱子中取出第一顶冠:缁布冠。 缁布冠说白了就是一整块染黑的布帛,用冠带将它固定在头上。这是远古时代的冠帽,到了周朝,人们举行加冠礼的时候便把它作为第一顶礼帽,代表了拥有参政的权利,同时也表示不忘古人的传统。 朱高炽手捧缁布冠,正气道: “吉日惟良,乃加尔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念完之后,朱高炽将缁布冠给钟年戴上,这一礼便算是成了。 随后范文宇将冠下的系带绑好,带着钟年去到侧室,换上与之匹配的衣服:玄衣玄裤,这象征着士人。 接下来第二顶冠:鹿皮弁,用白鹿皮做的一种冠帽,代表需要服兵役,当然这个更多只是个象征性的,并不是真的要服兵役。 这一顶冠帽则是由黄承安为钟年戴上,同样口诵祝词。 然后钟年回到侧室换成与之匹配的素衣素裤。 第三顶冠是红褐色的“爵弁”,搭配着黑色的丝绸上衣,以及红色的丝绸下裳。 在早期,这套冠服只有在诸侯举行祭祀时才能穿,是士人此生能穿戴的礼服中最隆重的一套。 不过到了这时候,慢慢的已经演变成了专门用于参加祭祀的礼服了,这顶“爵弁”也代表着加冠礼的最后一礼,代表着男子拥有了参加祭祀的权力。 加冠之后便是取字,但这个已经有现成的了,钟年觉得浩瀚这个字就挺好,虽然是张三丰那个老家伙给起的,但也无所谓了,好听就行。 按顺序,取字完了之后要先去拜见家族长辈,然后换上玄衣玄裤和缁布冠去拜见国君、当地官员、当地名望。 而恰恰好,朱高炽、陈瑄、黄承安三人正好代表了这三者。 虽然朱高炽不是国君,但他是一国储君嘛,代表朱棣也不为过。 如果说以前这种行为还算是僭越的话,那么在钟年成为坚定的太子铁杆党之后,朱棣也就懒得管了。 不过反正再过几天,等到青龙等三人回到金陵之后,钟年也得跟着他们去复命,到时候再见也是一样的。 要说这人呐,最是经不起念叨,农历腊月二十七,年假前倒数第二天的时候,公费度假三个月的青龙三人组终于回到了金陵。 钟年也早早地就出城来和他们汇合。 进了城之后,一行人马不停蹄直奔皇城,随后在皇城门口,众人下马,在太监的领导下前往奉天殿。 虽然靠近年根,但是按照留下来的规矩,大明朝的官员要等到除夕当天才开始放假,所以太监赶去报信的时候,朱棣正坐在龙椅上听取奏报。 钦差队伍回京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说实话,对于钟年第一次上朝面见百官这事……他心里也没底。 不过丑媳妇早晚也要见公婆的,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按照钟年所说,来年红薯问世就要开始大规模的改革,那么有些事情是要提前准备的。 “宣!钦差钟年上殿!” 太监们的声音一层层传下去,一直传到宫门外。 到这时,钟年等人才能开始入宫,然后走一大段距离上台阶。 不过钟年罕见的没有抱怨,只是随着领头太监闲庭信步地走着。 期间太监让他低头,他就和没听见一样。 那太监也识趣,没在这上面挑理,反正到了朝堂上自然会有人找钟年的麻烦。 青龙等三人自然是没资格进殿的,尽管是五品,但武将天生比文官低半品。 大殿之上,此时已经停止了讨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位年轻的钦差。 钟年此前从未参加过朝会,但是在这座城里,遍地都是他的传奇。 “臣钟年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年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那膝盖可没有一丁点磕下去的意思,只是微微弯腰做了个揖礼。 与此同时,钟年那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神扫视着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 在场数百人当中竟无一人敢与其对视。 但是还是有那胆大的言官跳了出来。 “大胆钟年!见了吾皇为何不跪?” 钟年猛地回头盯了那人一眼,眼神仿佛凝若实质,与其对视之人顿时如遭雷击,下一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钟年这才收回目光,平静地目视前方。 朱棣也适时地道:“爱卿平身!” 这时百官才后知后觉的叫喊起来…… 但是这把却没人敢指责钟年了,哪怕有人有心想怒斥钟年殿前杀官,但是也都被周围的同僚给拦下了。 不过看他们那涨红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完不了。 “都给朕住嘴!” 百官心里那个委屈啊,他们才刚吵吵两句,怎么就得闭嘴了…… 不过这一嗓子也确实有效果,吵吵声确实少了很多,但是先前那名倒地的言官情况不是太好也是事实。 此时已经有太监慌忙过来急救,掐人中的掐人中,泼水的泼水…… 钟年信不朝着那名倒地的言官走去。 周遭的官员纷纷对其怒目相向,但是却没人个敢拦他。 钟年蹲下身子,切了切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旁边官员的心莫名地跟着揪了一下。 随后钟年又轻轻呼出一口气。 周遭官员同样跟着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钟年又一把揪住那言官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其他官员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第41章 赵王出马 好在,钟年只是用两根手指抵在那名言官的颈后,随后一缕淡金色的真气自其指尖飘出,缓缓流入那名言官体内。 不过这一幕旁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不多时,钟年松开了手,随后站起身,淡淡道:“他这是惊吓过度,回家休息两天自然会醒,并无大碍。” 随后钟年再次走到大殿正中央,不待他人反应,从怀内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笏板,再次躬身道: “臣有本奏。” 朱棣配合道:“准奏。” 钟年直起身朗声道:“启奏陛下,臣此去山西监督开荒工作,耗时三月,现已略具成效,共开垦出荒地一千一百万余亩,待得明年开春,即可投入耕种,臣奏请陛下指派得力官员,前去地方指挥新垦土地的分配与耕作。”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在此之前,朱棣和钟年并未将这两千万亩的指标公之于众,怕的就是到时候徐完不成导致钟年遭到攻讦。 因此,一千一百万这个数字一出,直接给群臣脑后来了一记闷棍。 除去少部分真正贫民和落魄寒门出身的官员以外,大多数官员都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完了,真的让他干成了…… 一省之地凭空多出来这么多土地,朝廷肯定会分给那些老百姓,农民有了土地,就不好……嗯? 不对!这里头大有文章可做! 有那脑子灵活的大臣已经反应了过来,吏部天官蹇义出列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朱棣挑了挑眉,并无多少意外,“准奏!” 蹇义抖了抖袍子,道:“臣举荐户部右侍郎王钟负责土地丈量分配一事。” 群臣闻言皆是反应过来,齐声赞道: “臣等附议!” 钟年蹙了蹙眉,旋即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妙!这些人是打算在土地的分配上做文章! 如果这些开垦出来的土地只有一小部分分配给农民,其他的以各种方式并到那些世家手里…… 钟年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群人真他娘的阴啊! 但是他现在也不好站出来反对,因为他也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朝中官员他的了解有限,虽然也有些清官,但是那些人官职太低,显然压不住场子,四品以上的官员里面,他认识的基本都出身世家大族,他不认识的……那更不行了呀! 朱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眯着眼看了底下众大臣一眼,假咳两声,把皮球抛给了钟年,道: “钟爱卿,你以为如何?”钟年深吸一口气,心里慌得一批,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面色从容地道:“臣……附议。” 钟年当然不愿意,但是如果说不愿意,他就必须说出个所以然来,可是问题是这王钟在日常表现中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整一翩翩君子形象。 而且这也不是装的,此人出身松江的书香世家,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最关键的是,在朱棣靖难之前,此人任燕王府纪善,在此期间与朱高炽关系极好! 就这一点而言,如果不能找出一条大的错误来,钟年是没办法直接反对的。 朱棣同样如此,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得道;“诸卿言之有理啊,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只让王爱卿一人去似乎力有不逮,王爱卿,你以为你一人能否做好这个差事?” 王钟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他哪里看不出来这帮子老东西是打算让自己去当这个替罪羊,把这些新开垦出来的土地转移到地主世家手中! 但是皇帝又不是傻子,这么做虽然确实能大大降低这件事对世家大族的影响,但是他自己肯定活不了啊! 不光是他,连带着他的三族乃至九族都有覆灭的风险。 可如果不接这活,那自己以后免不了要一直被穿小鞋,在朝堂举步维艰,除非投靠钟年那一方,但是那也等于是自绝于读书人之列了。 恰好此时皇帝问话,算是给了他台阶下了,王钟快步出列,一抖袖袍,道:“臣自觉才疏学浅,经验不足,难当此大任,还请陛下……” 王钟话到嘴边,却也是不敢直接辞掉这活,只得硬着头皮道:“还请陛下另择贤明,臣愿为其副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钟年眼观鼻,鼻观心,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心道这人段位……不一般呐!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大体意思就是,这活我接了,但是我干不好,您得另外找个人,我给他打下手行,那同时对于文官那边的回答就是: 皇帝明摆着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我为了活命只能顺坡下驴,那皇帝另外派了个人下来,我是副手,我就左右不了他的选择,到时候这活给你们干不好可不怪我! 那如果说皇帝另外派来的大臣也是和地方世家一伙的,那到时候清算的时候,第一个也算不到他头上,就算算到他头上,他的家人也是一定可以保住的。 同时也是卖钟年一个好,你看,我没想反对你的,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我已经想办法避嫌了。 毕竟……如今的朝堂不同以往,所有人在决定之前,还要考虑除了皇帝和百官两方以外的第三个点:钟年的暗杀。 陈瑛才刚死,尸体都没找到,谁也不想步他的后尘。 朱棣闻言并不意外,他就是奔着这番话去的,闻言当即拍板道:“既然如此,赵王何在?” 人群当中的朱高燧闻言猛地整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忙出列回道: “儿……额臣在!” 差点忘了,朱棣不让在朝堂上自称儿臣的。 朱棣眉宇间的不悦一闪而逝,笑道;“高燧啊,你可有信心办好这个差事?” 朱高燧一站出来,群臣集体脑袋短路! 什么玩意?刚才还让我们选一个,现在直接装都不装了?让赵王去和你自己……啊呸,和让钟年去有什么区别吗? 玩不起啊你! 朱高燧激动地脸庞通红,想也没想就大声喊道:“额啊……臣保证完成任务!” 第42章 年轻真好啊 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定下了,群臣都没来得及反应,朱棣这边已经拍板了。 紧接着就是一些过年期间的安排,那些就和钟年没关系了,在江宁,有江宁自己的过年方式。 散朝之后,钟年依旧特立独行,作了个揖后扭头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才刚出宫门没两步就被王德给叫住了。 “钟大人,钟大人您慢点走,咱家都追了你一道了。” 钟年停了下来,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要是真想走你就是八辈子也追不上。 王德喘了两口粗气才道:“钟大人,陛下让您去武英殿议事。” 钟年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后道:“前头带路。” 王德有心吐槽,但也不敢说出口,只是吐了吐舌头,转头带路,可给钟年恶心的够呛。 钟年赶到的时候,大殿内侍奉的太监宫女都已经提前被叫出去了,殿内只有四个人。 除了朱家的爷仨外,剩下的便是那位户部侍郎王钟。 钟年行得一礼走到近前时,朱棣和王钟的对话也到了尾声。 说是让朱高燧去,其实也就是让他去镇镇场子,主要干活的还得是王钟。 分地这种事情给朱高燧十个脑子他也玩不明白,专业的事就得让专业的人来。 所以朱棣也是当着朱高燧的面把这个基调给定下了,到了地方,王钟干活,朱高燧监督包括辅佐,不得掣肘。 当然了,朱高燧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尽可以写道折子递上来。 不过现在王钟的小命都悬在钢丝上,估计也没胆量动什么手脚。 王钟退下后,钟年还不忘对其拱了拱手,这才走到父子三人面前。 朱高燧此时已然处于亢奋当中,虽然比钟年还大五岁,但是看上去就和青春期的大小伙子一样。 朱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快滚快滚!丢人现眼的东西,看见你就烦!” 朱高燧也不恼,笑嘻嘻地行了个礼,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钟年看着相处如此融洽的父子二人,感到由衷的羡慕。 要知道,这种宽松的父子关系,即便是在寻常百姓人家也几乎不存在,可是在这最是无情的帝王家,却能见到这一幕,说起来也算是古今头一份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朱高燧根本就威胁不到朱高炽的位置,所以朱棣和钟年都没必要提防他。 朱棣看着朱高燧蹦蹦跳跳逐渐远去的背影,语气中带了些落寞地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钟年掩嘴偷笑,没搭这话,倒是朱高炽揶揄道:“爹啊,您前段日子不是还说您这时候就跟那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一样,能吃十张饼,十斤肉,开五石弓,拿着八十斤的大刀上马杀敌吗?我看呐,老三未必有您这体格子……” “兔崽子你找打是不是?你……还有你,你笑够了没有?” 钟年撇了撇嘴,反问道:“咋的?我就乐意笑,你管得着么?” “你……”朱棣被噎得够呛,但是因为早已习惯,所以很快就缓了过来,同样没好气地对他道:“自己找根凳子坐。” 钟年顺手招过一把椅子,二郎腿一翘,就那么坐了上去,一点也不见外,和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朱棣权当没看见,脸上恢复了几分严肃,沉声道: “如今荒地已经开垦了出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那红薯和土豆推广开来,让百姓们看到产量,才能产生动力,否则过不了几年,再来几次旱涝,还是会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钟年抬手打断道:“诶~你等会,我纠正一点,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过年,过年还要发红包。” 朱棣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钻钱眼里了?” 钟年耸了耸肩,没再说话,去年人家都领钱,他七品小官没资格,可眼馋了许久呢,虽然就按照朱棣抠搜的这个样,也发不了多少钱,但是今年开荒大获成功,来年又要实行新政,朱棣必然要笼络一番人心,估计今年这个红包能厚点。 朱棣深吸一口气,问道:“你那红薯秧培育的怎么样了?开春二月能不能种上?” 钟年粗略估计了一下,回道:“二月的话也得二月下旬,我观察过,今年开春的气候要比往年冷一些,要推迟个十天左右才能恢复到往年二月中旬的气温……额就是气候。” 朱棣点点头,他也觉得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了些,不过因为下了几场大雪,来年化雪的时候需要大量吸热,气候回升的慢一些也很正常。 “那,你给我培养的种植红薯土豆的人才准备好了没有?” 钟年比了个ok的手势,旋即想到朱棣看不懂搞,又顺势打了个响指道: “一共一百三十人,第一阶段应该够用了, 后续让他们去当地找人现教就是了,毕竟这红薯土豆加一块也就十万斤出头,能培育出来的秧苗也有限,第一阶段想要全部铺开是不现实的。” 说完之后钟年又补充了一句: “我这可都是高技术的人才,薪水可不便宜,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朱棣扯了扯嘴角,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你打算要多少?” 钟年摆手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打算要多少?我这是给我自己要的吗?我这是代表了大家的意思!这个数!一口价!” 钟年伸出五根手指。 “一个月,五贯钱,包吃包住,这是最低标准。” 朱棣和朱高炽对视一眼,父子俩同时扯了扯嘴角。 五贯……还包吃包住……你抢钱呢? 不过一想到新作物的巨大产量,朱棣还是忍住了骂娘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好,如果你这批人才真有你说的这么好用,五贯钱只多不少!” 说到底,一百三十个人,五贯钱一个月,对于皇帝来说,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承受,只是相比寻常劳力贵得多罢了。 钟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那笑容看在朱棣眼里是那么的……贱! 第43章 除夕夜,普天同庆 到年根底下,钟年反倒是不忙了,除了为了恢复系统而每日打卡上班以外,大部分时间基本就是往那一坐,端杯茶能睡一天。 当然,这个时间县里也几乎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处理,年货什么的也早有其他人去准备了。 正如钟年自己所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过年。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那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上至王侯将相、天潢贵胄,下到贩夫走卒、黎民百姓,皆不能免俗。 腊月二十八晚酉时,钟年最后一次打卡下班,也预示着今年的签到已经走到了尽头。 大明王朝在除夕当天是不用上班的,所有官员都可以回家陪伴家人过年,不光他们,就连皇帝也是不工作的。 朝会一直要到初四才会重开,这期间所有官员都是带薪休假的。 大明王朝也只有年假这一个假期是可以带薪的。 当然休假归休假,在初一当天,所有在京官员都要前去奉天殿广场给皇帝拜年,然后皇帝要给每一个官员准备一个红包。 这都是规矩,老朱定下的。 老朱穷苦百姓出身,在百姓里面都是最低等的,寻常百姓只有过年过节能吃上一顿肉,老朱不同,老朱过节也吃不上,只有过年能吃上两口肉。 因此对于过年这件事,老朱格外重视,还把这规矩给写到了皇明祖训当中去。 这也就是明明老朱定下的俸禄标准都不够人活命的,但是底下那一小部分清贫的官员也没有饿死的原因。 这红包少的时候都有十两打底,对于普通官员来说,过得苦一点怎么也够花。 该说不说,老朱后半辈子几乎就没当过人,唯独在这件事上,让人挑不出毛病。 开国皇帝定下了这个基调,那民间自然也不能落后,江宁城内一夜之间便挂满了大红灯笼,家家户户大门上都贴满了喜庆的对联。 各家门口的积雪都被扫清,大部分百姓还热心地帮忙清扫街道上的积雪。 当然了,百姓们就是凑个热闹帮点小忙,清扫大街自然是有专门的工人进行,这些人可能是唯一在除夕当天上午还工作的人了。 毕竟……衙门说了,过节期间工作给三倍工资呢! 而且也不耽误晚上回家吃团圆饭,毕竟他们的家就在这座城里。 不过说起来,也还有那么一部分人,除夕夜里面也要工作到很晚才回家,那就是戏班子。 钟年安排了他们在除夕夜里,在江宁广场上唱戏,另外还有很多贩卖糕点和饮品的小贩分散在广场周围。 当然了,这些人本就是住在广场周围的,所以活动结束之后也可以第一时间回家守岁。 而且如此别开生面的过年方式也属实别具一格,不少住在这附近的百姓们都以家为单位到这来看戏。 小孩子们不喜欢看戏,但是他们喜欢凑热闹,小一点的就坐在大人肩膀上伸着脑袋四处打量,稍微大点的,在得到了家长的允许之后,就像是脱了缰的小马一样在人群当中穿梭。 偶尔有摔倒的,哭一会儿,还没等大人过来哄,就又拍拍屁股继续去玩了。 当然了,钟家的几个小子也在此列当中。 除夕夜当晚,钟家人在吃完团圆饭之后,就四散开来各自游玩,大部人都选择上街去凑热闹。 除了广场那边有戏班唱戏以外,其他各条街道的街头十字路口处也有手艺人在表演皮影戏、打铁花、舞龙狮之类的表演,包括不少巷子里面还有说书人在讲评书,而讲的故事除了江宁人最爱听的西游记外,还有诸如封神演义、杨家将、岳飞传之类的故事。 乌衣巷那边自然也有专门的表演,在钟年的撺掇下,不少青楼的姑娘们走上街头,在乌衣巷两岸隔水赛舞。 因为穿了厚厚的冬衣,除了手和脸外基本什么都露不出来,所以给人的感觉没有低俗,反而因为这些姑娘们本就舞技非凡,而更多展现出了舞蹈本身的魅力。 两岸的其他商贩也都没闲着。 酒楼里面虽然没人吃饭了,但是零零散散的还是有人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上两盘小菜,或举杯邀月小酌,或低头欣赏歌舞,好不快哉。 戏院和书馆里面的人也比平常少了不少,三五个人坐到一桌,摆上糕点零食和饮料,众人边吃边谈边看戏,这年过得也别有一番滋味。 当然了,说到过年,最离不开的肯定还是赌博了。 虽然江宁现在明令禁止公开赌博,但是借此阖家团圆的机会,一家人坐到一块围着桌子打几把牌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禁止的。 何况钟年自己这时候就在打牌。 作为一个地道的山东人,过年不打牌他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去年这个时候家里面就只有他和丫丫、穆姨三个人,衙役们都回家过年了,就他仨围着火炉聊闲天,才刚过子时半就都回房睡觉了,也没人在乎守岁这事了。 今年不同,今年要说六个人凑一桌都能凑个四五桌,这还是因为有一部分人都上街玩去了。 钟年这一桌是他和钟月,还有老范、白淼还有钟信和钟乐。 他们旁边就是丫丫、钟暮瑶还有钟芸、钱明珠等几女。 在钟年的鼓动下,老范带着老婆丈人还有丈母娘都来了钟家过年,主打一个热闹。 因此家长那一桌也是不缺人的。 “四个皮蛋,开个点!” “四个老凯,不让你开!” “哎呦呵!四杆枪!我看看我能不能开?” “嘶……算你狠……”白淼幽怨地瞪了范文宇一眼。有些不情愿地将手中的牌扇合死,低头去翻牌。 范文宇嘚瑟地轻哼了一声,就准备撂四。 “慢着!他让你开我可没让你开吧?把四拿回去!四个二烧牌!” 钟年一手将剩下的牌别在腰后,一手丢出四张小二。 范文宇脸都绿了,幽怨地瞥了钟年一眼,扭头求助似的看向钟年对面的钟信。 钟信看了眼手中的牌,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我……解不了。” 第44章 来年的部署 这已经是范文宇今天晚上第四次挨烧了。 这四次里面……有三次都是钟年干的。 剩下一次是钟月干的,但是那一次范文宇走了个二科,而且被烧的也不是开点牌,还能接受,但是钟年把把盯他点,每次他要开点都能遭到钟年的精准拦截。 这把再开不了就是三级点了…… 范文宇气得把牌一摔,“艹!不打了!” 钟年笑嘻嘻地道:“别介啊,老范,这可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了,这把你再被闷个大落,进七个贡,极大概率可以直接冲点了啊!再往后可就是新的开始了!再说就算不成,你下把可就是自然点了,你反过来打怕水鬼的点,这不爽吗?” 范文宇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又将牌捡了回来,闷声坐下。 钟年这才一步一挂虎,继续烧牌。 “小王挂五个钩,解不解?不解我可走啦!” 钟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牌,犹豫半晌,敢在钟年打出最后一方牌之前,忍痛摘出一个大王。 “大王挂五个皮圈,解了!” 钟年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钟信的牌,道:“不对呀,阿信,这不才四个圈?” 钟信默默地从后面翻出一张小二丢下。 钟年悻悻地点了点头,将牌收好,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牌局继续,不出意外,钟年依然是走了头科,毕竟他牌确实太好了,只是可惜并没有烧到人。 范文宇不出意外的被打了个三级点,但好消息是,和他打对头的白淼也没开点。 这范文宇可就来劲了,第二把进了三个点贡和落贡之后把四一扔就开始打点,由于他不需要开点,所以够级牌全都可以贴二打,白淼愣是打到四人乱窜都没开了点,直接被打了个二级点! 这也算是两级翻转了,再后面一把范文宇甚至试图烧钟年一把……只是可惜了,这孩子这一脚算是踢铁板上了,让钟年反烧来了个二连烧,刚才打的优势全部又送回去了…… 与之相反的,他老婆那边可是手顺得很,吃了一晚上贡就没停过。 这也好在是钟年不允许赌钱,不然可怜的老范今晚上回家估计连炕都上不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夜半子时,女人们默契地放下牌去准备包饺子了,在玩玩耍的人也都回来了,只剩下几个大男人还坐在牌桌上。 不过钟年这桌这会儿也散局了,他们这会儿正在讨论来年县里的发展计划。 钟信和钟乐也是读书人,天赋不及钟年两个但也不差,明年也打算去参加乡试。 因此钟年聊这些的时候倒也不背着他们。 “南郊的红薯得先挤着朝廷那边供应,咱们自己估计也就能剩下两万斤,甚至都不到,得和剩下的土豆加一块才能有这个数。 明年大规模的种植我看是不现实了,我打算不如把这些红薯再次投入育苗,等到二次成熟再把它们分给百姓们,你们觉得如何?” 范文宇微微蹙眉道:“大人,咱们先前已经跟县里的百姓们都做好宣传了,临时变卦不给发了……能行吗?” 钟年摸了摸下巴,啧声道:“这倒是个麻烦,哎,当时怎么就嘴瓢了给说漏了呢!” 钟年此时懊悔不已,之前在市场上首次对红薯进行预推广的时候,钟年承诺过,等到来年育苗成功之后,让家家户户都能种上这种高产作物,让所有人都能吃得上一日三餐甚至四餐。 主要是当时他也没仔细算,以为扣除给朝廷的部分还能剩下不少。 这玩意粗略算一下和一步一步地推敲出来的数值是相差甚远的。 别的不说,就说一亩地需要三千株左右的秧苗,那这三千株秧苗是用多少斤红薯培育出来的?一斤红薯能培育出多少秧苗?这些东西都是没算过的,现在仔细想想,别说县里流不出来多少,就算是给朝廷的那部分也还有很大的空缺! 那可是两省之地两千万亩荒地啊! 这点红薯土豆说真的还真不够塞牙缝的。 虽然说第一茬收获之后,秋天再种就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当中又充斥着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何况让地方上自己去育苗这事本身就很没谱,能不能做到做好还两说,如果开垦出来的荒地上种不上粮食,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到时候舆论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想到这,钟年额头不禁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思忖片刻后对白淼道: “怕水鬼,来年过了初四上班之后,着手扩大印刷厂的规模,争取一个月之内把报纸推广道应天去,随后……唔,姑且先这样,一定要快。 另外,招记者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仅仅依靠我编出来拿点东西来撑门面是远远不够的,现在七天一报根本就不能起到效果,要尽量做到三日一报,甚至是一日一报。 这就需要更多的实事去填!而一些需要编写的部分可以先找县里写话本写小说的年轻人代笔,给他们多支付些报酬,一月一贯甚至两贯也可以,哦,记住一个点,务必要通俗易懂…… 具体细节后面再商讨,总之这个事你上点心,明天拜年回来你就去写个章程出来,这是大事,耽搁不得!” 原本听到大年初一还得干活,白淼心里有些别扭,但是见到钟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也不敢托大,沉声应了一声。 “哎,知道了年哥。” 钟年又看向对面的钟信和钟乐,道: “两位表哥,眼下人手不够,只能暂时让你们去带这个头了,记者这个事我之前和你们说过一次,你们应该也已经有所了解了,说白了就是揣着纸笔,走街串巷地去搜集民间故事新闻什么的,回来之后润色编撰一番印到报纸上。 这个事……说难也不难,唯一的难点就是需要用白话文写,确保百姓能看得懂,这可能有点难为你们,但是……实在是没办法,没有人带头的话,县里的读书人估计很少有人愿意干这个的,只能是……麻烦你们了。” 第45章 包饺子 钟信忙摆手道:“小哥儿(旧时对族中年轻人的称呼)言重了,我们吃你的住你的,能帮你做些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我们以前没做过这个,可能做不好……” 钟年微笑道:“没事,这东西很简单的,最开始的时候我亲自带着你们做,走两趟就明白了。” 两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钟年接着轻敲桌面,道: “来年学院也要开始扩编了,尽量在城南包括南郊村里面尽可能多的增设蒙学学校,这个事就交给老范你来办了,你有个准备,具体事项咱们等初四开会再具体讨论。” 剩下的事情大都需要专业的人去做,钟年也没急着一下子都说出来。 等到众人都去调馅擀皮包饺子之后,钟年示意范文宇跟他来到自己和钟暮瑶的房间。 钟年指着面前的纺纱机道:“你媳妇平常在家应该也纺纱吧,你能不能看懂我这架纺车和寻常纺车的区别?” 范文宇脱口而出道:“比寻常纺车大多了!” 钟年战术性后仰了下,随后徐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 范文宇这才仔细凑进去观察,很快得出结论:“寻常纺车上面只有一个纱锭,但是大人您这架纺车上面足足有八十个!” 钟年点头赞许道:“不错,那我再问你,你可知这么多纱锭同时运作,纺纱效率得是普通纺车的多少倍?” 这可把范文宇给难住了,他只知道是几十倍,但是具体是多少那谁知道去……总不能刚好是八十倍吧? “八十?” 钟年摇了摇头,旋即伸出……不知道多少根手指,扒拉了一顿,最后耸了耸肩道: “反正是几十倍,应该没有刚好八十倍,每一个纱锭运作的流畅度肯定比不了单一纱锭的纺车。但是最少四十倍是有的。” 饶是如此,已经被范文宇震了个目瞪口呆。 良久才结结巴巴地道:“大人,这……这纺车是您发明的?” 钟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这不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 但是范文宇对此是深信不疑,因为自打钟年来了江宁县,他的新式发明就没断过。 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范文宇再次提出疑问:“大人,您造这纺车是打算拿出去卖吗?” 钟年点了点头,旋即语重心长地道:“这东西如果应用好了,咱们江宁县的发展经费将会宽裕很长一段时间!” 范文宇皱了皱眉,旋即神色古怪地道:“大人,您不会又要当奸商吧?” 钟年没好气地瞪了范文宇一眼,骂道:“你他娘的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叫奸商?我逼他们买了?江宁律明明白白写着禁止强买强卖,我还能知法犯法不成?” 范文宇讪笑了下,没拆穿他,严格来也确实是,钟年的确没逼着他们买,就拿这纺车来说吧,就算那些布商不买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人家的纺纱效率翻了几十倍,产量翻了十几倍,把他们挤得没了市场,被迫转行而已。 钟年也没耍什么手段,无非就是赤裸裸的阴谋罢了。 “老范啊。” “啊?大人,您说。” “我原本想着红薯推广开来之后,就把这新式纺车普及,现在来看,怕是还要再推迟半年了,你可知是为何?” 范文宇毕竟跟在他身边工作了一年了,略一思索便道:“大人是怕那些布商有了这新式纺车之后进行裁员,导致工人没饭吃?” 钟年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道:“虽然产纱量增加之后,对于织布工人的需求也会增多,但是依然要有一部分百姓无法生存下去,他们本就是土地不够种才会出来打工的,如果再失去了工作,是真的可能会活不下去的!” 范文宇微微颔首,神情有些落寞。 钟年话锋一转,对范文宇道:“所以,我再给你一个任务,现在城内的纺纱工全都是男性,而他们的妻子大多都是在家带孩子,这是对生产力的严重浪费! 因此我决定,培训妇女进行纺纱和织布,并且鼓励县内布商雇佣女工,将男工节省出来去做更多的活。因为你也知道,有些重活只有男工能干,但是这纺纱这活女工做的却比男工更好更细。” 范文宇闻言被狠狠地雷了一下,但是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他还是觉得不可行。 “大人啊,不是我泼你冷水,你觉得……哪个男人会愿意让自家婆娘出来做工抛头露面的?” 钟年眉头微蹙,“老范,你也和他们一样?” 范文宇呼吸一窒,旋即讪讪地点了点头。 钟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毕竟老范只是这个世界的土着,思想不可能完全被他给同化,那就成了行尸走肉了。 钟年拍了拍范文宇的肩膀,道:“总之,这个事你尝试着去做,我自然会帮你,好了,现在,我们该去包饺子了,让他们等急了不定在背后怎么蛐蛐我们呢!” 等到两人赶到厨房的时候,足足有六间屋那么大的厨房此时已经堆得满满当当。 除了有几个小孩子还在院子里疯玩,其他人都在这了。 钟年双眸微微有些湿润。 不知怎地,他突然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他“死”了之后,他的父母能不能经得住打击……应该能的吧,毕竟他还有个哥哥和侄子…… 突然范文宇在他肩头轻轻地拍了下。 “大人……” “我没事,走,给你们露一手,我包饺子可是有说法的!” 钟年侧过身子快速抹了抹眼泪,随后走到老娘身边,笑嘻嘻地道:“娘,您先去歇会吧,让儿子来帮您。” 钟母嫌弃地道:“你快上一边去,就你那手艺,包出来的饺子给阿黄都不稀得吃!整一锅渣!” 钟年当场石化…… “哎不是,娘~这这么多人呢,您怎么就一点面子不给我留呢?好歹说我现在也是加了冠的人了,这样不好……” 钟母撇了撇嘴,但也没再说什么。 钟年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 第46章 新手福利 但见钟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钟母……一旁的丫丫给抱了起来,随后自己坐到了她位子上,随手顺过一双筷子和一沓饺子皮就开始包。 丫丫怔了一下,撇了撇小嘴,身子缓缓下蹲,“轻轻”地在钟年腰间拧了一下。 谁成想钟年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惊呼出声,反而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丫丫哪里还不知道钟年早就防着自己这一手了! “哼!” “嘿!” “嗯?” “咳咳,娘啊,您看,我包的饺子好看不?” 钟母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面流露出一丝惊讶。 “这……这是你包的?” 钟年鼻孔朝天,傲娇道:“那不然呢?” 钟母原本还想夸赞两句,见他这个德行瞬间垮下脸来。 不过碍于大过年的,也没好意思训斥,只是语气里面带着几分鄙夷地咦了一声。 丫丫在后面适时补了一句:“公子脸皮真厚,可比那长城还厚呢!” 此话一出顿时惹的哄堂大笑,钟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 另外一边,早就有人架起了三口大锅在烧水,水开之后,饺子逐渐从盖帘上滚落到废水当中,并逐渐鼓胀起来。 俗话说,三滚饺子两滚面,意思就是说,饺子下锅之后,再开锅三次,就是熟了,可以捞出来了。 当然了,有的人喜欢烂糊一点的,四个滚……也不是不存在,但是那是极少数。 按规矩,饺子盛出来之后,第一碗要敬天地,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第二碗敬君王,最后由家里的小孩子吃掉,寓意吃上皇粮,出人头地;第三碗敬祖宗,祈求祖宗保佑,子孙满堂(或者是繁荣昌盛,意思差不多)。 这第四碗,则是轮到家中长辈。 钟年的爷爷奶奶都去世多年了,整个钟家辈份最大的就是钟年的大伯,但是前段时间死在路上了,接下来就是他二伯和他爹了。 当然二人也没端着,尝了一口之后就招呼着众人开吃。 在钟年的影响下,这种事情搞得也并不算严肃,在钟腾夹起饺子凑到嘴边的时候,其他人就都已经开吃了。 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免得有些人还是不能完全接受。 毕竟人数众多,钟年今年特意准备了八种饺子馅,除了虾仁和蟹黄的害怕过敏单独下了两锅以外,其他的都混合在一块,吃到哪个完全抽奖,俱凭天意。 而且钟年还告诉众人,在这饺子里面除了包有二十八个蜜糖和二十八个红枣以外,还有足足二十八个铜钱!在这里面吃到的铜钱,一枚可以换二两银子! 二两说多不多,但是钟年目前也确实拿不出太多钱了,他的私人财产实在太匮乏了,有点钱都花给县里了。 五六十号人分二十八个带钱的饺子,这个概率可以说是相当高的。 钟年咬了一口饺子后,突然又补充道:“第一个吃到铜钱的人额外奖励五两银子!” 不远处的白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怕不是你已经吃到了吧?” 钟年白了他一眼,将筷子上的饺子给塞进嘴里咽下了肚。 白淼撇了撇嘴没说话,突然一声惊呼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钟莹的腮帮子鼓动了两下,从嘴巴里吐出一枚夹着唾液的铜钱。 钟年不禁有些麻,按理说钟莹这个岁数一顿饭顶天了能吃五个饺子,加上四个钟头以前刚吃过年夜饭,这会儿可能也就吃三四个,本该是概率最小的一个,结果第一个就给碰上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新手福利? 说起来也是,钟莹此前也就只吃过一回包钱的饺子,两岁之前咬不动,后面三岁那年吃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确实满足新人范畴。 很快,钟年的猜测得到验证。 第二个吃到铜钱的正是钟年的一个堂弟,而且第三个也带点关系……因为第三个是钟暮瑶,虽然她不是新手了,但是她肚子里还有个刚预约了还没创号的…… 吃到铜钱的人脸上都不自觉地浮现起微笑,没吃到的人虽然眼热,但也没有多么羡慕,因为还有板栗、红枣和蜜糖,过年嘛,图得就是一个团圆、幸福…… 由于这年代也没有太过精准的计时工具,再加上唯一能看精准时间的系统也休眠了,因此也就没搞倒计时跨年那一套,不知不觉间,众人的年龄悄然增加了一岁。 同时也标志着,永乐七年的到来…… 大年初一,钟年早早地起床梳妆,然后身穿红色官袍,早早地来到了奉天殿前的广场上。 有不少官员已经在等着了,见钟年以一种逼格十足地姿势从天而降,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汇聚而来。 钟年也很客气地跟每个人打着招呼。 因为天太冷,来得早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官职比他多的也就那么几个,因此更多的是他们主动和钟年打招呼。 当然,官职比他大的也有主动示好和他打招呼的,比如吴中。 这位工部尚书最近在朝堂上就像隐身了一样一言不发。 每天除了研究新式战舰就是……吃饭睡觉。 再加上一个上朝站桩,这就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吴中能在三十二岁的年纪就坐上一部尚书显然不是凭借资历和背景。 他知道,他在朝中没有援手,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打拼。 因此对于这件事他格外上心,上次在大殿上不方便,这次看到钟年落地后,吴中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讶异,但很快调整过来并且朝钟年走来。毕竟钟年会“飞”这不是什么秘密。 “钟詹士,过年好啊。” “哟,吴尚书,过年好过年好……” 然后……然后钟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和吴中的交集少得可怜。 严格来说他和朝堂上所有官员的交集都少得可怜,和吴中说过的话可能还多点,和其他人的话都不超过两句。 还是吴中率先打破沉默道:“钟詹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钟年微微颔首,两人来到广场一角相对僻静处。 吴中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 第47章 开大会,发红包! 这自然便是那张新式风帆战舰的图纸了。 但是略有些不同,上面增添了许多线条和草图。 吴中指着其中一处说道: “关于这大炮部分,我计算过,用木板制成的确有被冲碎的风险,但是也不一定非得用铁板,似乎用经过水煮和汽蒸的原木也可以,而且可以在炮架的底座加上牛皮来减少大炮的冲力。” 钟年瞥点了点头,同时补充道:“还可以用酸碱中和的办法,可以从根本上增加木头的韧性。” 吴中眨了眨眼,惊问道;“何为酸碱中和?” 钟年瞥了他一眼,将手搭在他肩头上,渡了一丝内力给他。 因为钟年刚才看到吴中的手指一直在发抖。 显然,这个温度对于普通人来说,哪怕是一个精壮汉子也是一种折磨,何况官袍并不厚,吴中的体格也不算多好。 吴中诧异地看了钟年一眼,忍不住舒服的打了个哆嗦,并且长出一口浊气,惊呼道:“这……这是什么?怎么这么暖和?还有点痒痒的……” 钟年微微一笑,道:“这就是真气,算是内家功夫的一种,不过我这个更为精纯,咳,这个所谓酸碱中和,就是用碱性的溶液浸泡木头一到两周,然后脱水用酸性溶液浸泡一周,最后晾干,再在清水中浸泡一天,期间多次换水,将木材内的氯化……额盐分给逼出来。 最后,自然晾晒两天,再用常规的烘干技术烘干,这样做出来的木头因为脱去脂肪……反正会很坚韧就是了,说起来很复杂。” 钟年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他已经尽量简化过程并且尽量用现代词汇去形容了,但是看吴中那个表情,明显是没懂。 别说他懂不懂这个技术的操作过程和原理了,就单纯从语言角度来讲,钟年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一块……这还是中国话吗? 吴中此时内心也有些崩溃,他知道钟年懂得多,但也没想到能让他完全听不懂……到底是他太无知还是钟年太变态了呢?这是个问题。 “啧,这样吧,等到下朝回去,我将完整的过程写下来,派人送到贵府上,你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再写信问我……” 吴中脸上羞愧之色一闪而逝,随后正色作了一揖:“那中就先谢过钟詹士了。” 钟年摆了摆手,笑道:“说什么谢呢,说到底,都是为朝廷做事,为大明做事,为天下百姓做事,这都是年分内之事。” 别人以礼待他,他自然也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吴中重新回到他的位置上,不禁打了个哆嗦。 冷啊! 特别是刚从温暖的环境中出来,骤然直面冷空气……可想而知有多么酸爽。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工夫,群臣总算到齐,按照规矩,小太监已经该去请皇帝了。 而皇帝也不会离得太远,基本群臣一到,再过半炷香的工夫他就该出场了。 皇帝一边跟着太子,这一家还跟着个朱瞻基。 小半年没见,小瞻基的肤色变白了不少,呈现出了一个比较健康的红润,没有那种瘦弱的白,也没有之前那么黑了。 钟年看得出来,朱瞻基那不是被冻的,他已经学会用真气护体了,因为在他红润的脸庞下方,也隐隐有真气流转,显得面庞更为立体饱满。 朱瞻基打小就黑得吓人,等到他当皇帝的时候都跟张飞有的一拼,还是演义里的张飞,这会儿能变白,钟年也算是功不可没了。 不多时,朱棣下了龙辇,身旁太监扶着他从内走出,来到群臣面前,站在早就准备好的台子上。 这种场合,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坐的。 因为要向天地祖宗报告这一年来的功绩什么的。 钟年本来还挺有兴趣的,岂料朱棣全程用的文言文……正文,可以说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当然,如果翻译过来那可能全是废话。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换到后世大概就是:大明公司的老板在大年初一做员工的思想动员工作,当然了,让人干活那肯定得给点盼头,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发红包的环节了。 这东西当然是早就准备好的,用红黄双色的布匹做的小荷包,口用金色的线封住。 每个人的分量大小都不相同,一般来说,品级越高的官员自然领到的红包也越多,反之亦然,今年同样如此,前排几位大佬手中的红包明显比别人的更鼓。 当然了,最大的还得是给钟年的,钟年打开一看,竟然不是银两,而是宝钞!拿出来点了点,足足一千贯宝钞! 一千贯宝钞就算放到市面上,实际价值也在七八百两之间,这可以说是别人的二十倍以上了! 但钟年这一年来的政绩也配得上这么大的红包。 虽然像是保护皇帝,平定潜在叛乱这种事情没办法公之于众,所以钟年的功劳看上去小了不少,但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心里都门清,单单这一项,也没人敢站出来唱反调。 他们都不敢,后面的人自然就更不敢了,只能用眼神表示羡慕嫉妒了,但是没人敢带点恨意,生怕被钟年发现也回家在床上躺俩月。 发完红包,这场仪式也就差不多到了尾声,最后“老板”还得说两句吉祥话,然后第一个走,等到老板的身影消失,其他人就可以自行离开了。 钟年刚想腾空而起,就被王德给叫住了。 “钟大人!钟大人!莫……莫急!陛下有旨,宣您慈宁宫觐见!” 王德此时隔钟年足足有个上百步,生怕钟年跑了,因此直接用喊的。 钟年怔了怔,旋即轻轻叹了口气,再次足尖一点,腾空而起,不过这次是朝着大胖的地盘疾驰而去。 王德眼见着钟年闪身离开,顿时就急了,脚下一个没注意,加上路面又滑,直接原地摔了个屁股蹲! 有好心的走在后面的官员有心过来扶他一把,但是又想到他内臣的身份,也都装作没看见。 最终还是两边侍立的宫卫上前把他搀了起来。 王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钟年刚刚是往慈宁宫的方向去的,不禁松了口气,同时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咱家到底在急什么?” 第48章 大明国旗 武英殿里生着数十个火盆,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钟年暗自咋舌,还得是皇家,倒就是奢侈…… 殿内除了朱棣和大胖以外,还有大胖的那两个弟弟,汉王朱高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返京了。 钟年和这位汉王爷此前就只见过一次面,那时候朱高煦对钟年可是恨意满满,但是慑于他的淫威没敢发作,不过钟年还是从眼神中看出了他眼重浓浓的不甘和怨恨。 但现在再看已经好多了,朱高煦见到钟年过来还主动打招呼。 钟年微笑着回应,随后走到父子四人面前,简单作了一揖。 不同于老二的有些拘谨,老三今天可是满脸的兴奋。 因为再过两天,他就要以钦差的身份去山西河北住持分地了。 朱棣瞪了他一眼,朱高燧这才消停下来,抱着膀子坐在椅子上仰头望天。 朱高炽无奈地扶了扶额,有时候他真的在想,怎么一个爹一个妈生出来的亲兄弟,能差别这么大。 倒不是说他自己多么优秀,说的是性格。 老三的性格和老大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喜静不喜动,另一个就没消停过。 好不容易不当锦衣卫了,现在还当上钦差了,走这么一趟还不知道要惹多少乱子出来呢! 不过也没办法,为了防止地方士绅和钦差勾结私吞新垦的耕地,只能派一个和贵族士绅没有利益关联的人去,除了钟年以外就只能是皇室成员了。 “王德!搬把椅子来!” 朱棣喊了一嗓子,结果却反常的没有人回应。 钟年摸了摸鼻子道:“没猜错的话,王公公貌似还没回来。” “额……你不是跟着他过来的?” 钟年耸了耸肩,把手一摊,顺手招过一旁的一把椅子坐下。 朱高燧在闭目养神,没看见,再说他见识过钟年更厉害的本事。但是这一幕可把朱高煦给羡慕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钟年的手,同时悄悄伸出自己的手比划了两下,神情有些落寞。 钟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但是也只能笑笑。 朱棣则是完全视若无睹,正色对钟年道:“听工部说,你给的那什么风帆战舰已经造出来模型了,大概有一米高那么大吧,你有空过去看看,这方面我也不太懂。” 钟年点了点头,道:“这个你不说我也打算去一趟,刚才在奉天殿前,吴尚书找到我说可以用处理过的原木来代替铁片做炮台底板,如果可行的话,能省下不少钱呢。” 朱棣就喜欢钱,一听这话开心了,捋了捋胡须,憧憬道:“等到这舰队出世之时,便是我大明雄兵马踏倭国之日!” 钟年咂了咂嘴,心道可惜你老小子不喜欢作诗,不然马踏东京赏樱花这玩意就是你写的了……也就不会被后世的史盲给强行按到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黄巢身上了。 一想到这茬,钟年猛然拍了拍脑袋,激动地道:“哎老郭,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想起一个事来,你知道啥是国旗么?” 朱棣摇了摇头,纳闷道:“我知道阵旗、号旗、牙旗、旌旗什么的,还有诸如民间的招子也可以算作旗子,但是这国旗却是闻所未闻……嘶~你等会!你的意思是,用一面旗帜代表我大明?” 钟年用力地点了点头,接着道: “国旗国旗,作为国家的一种标志性旗帜,是国家的象征,它的图案和色彩以及工艺等等特色可以直接反映出一个国家的政治特色以及历史文化。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海外商人么?在极西之地有一国家名为丹麦,他们那里现在就已经开始使用国旗了,” 丹麦国旗从十三世纪早期一次战争之后就开始使用,这会儿已经流行了快两百年了,而东方还完全没有这种概念。 国旗象征着一个主权国家的国家自信和精神面貌,是极其重要的。 趁着现在有机会,钟年打算把它鼓捣出来。 当然了,这时候又没有新中国,也没有共产党,所以肯定不能用五星红旗了。 钟年思来想去,适合大明的国旗……还真得是类似于清朝的龙旗! “龙旗?你的意思是,在旗帜上绣一条龙?” 钟年摸了摸下巴,旋即扭头对着刚刚走进殿门的王德道:“王公公,麻烦帮我取纸笔来!” 王德顿时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要知道,他这把老骨头摔一下可不轻,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都到这,上哪去找纸笔啊?! 王德看向朱棣,朱棣看见这一幕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沉吟片刻后…… “老三!去,拿笔墨纸砚来!” 朱高燧:“啊???” “啊什么啊?快点的!” 朱高燧撇了撇嘴,不敢再皮,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德。 王德只是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拐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说真的,倒也不是他装的,这大冷的天,他快六十的年纪,还摔了这么一跤,确实惨点…… 王德进殿之后,有心丢掉拐棍,但是又怕自己走不过去,一时之间陷入了危难。 朱棣实在看不下去了,冲着他摆手道:“这不用你了,你回去歇着吧,有伤找太医院配点药。” 王德顿时如获大赦,果断地将拐棍往旁边一甩,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老奴叩谢皇恩!” 但,他显然忽略了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他到底该怎么站起来? 艹!咱家这把算是丢到家了,王德啊王德,你他娘的是真多余啊!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一缕淡金色的真气从他腋下穿过,将他搀了起来,并且他的那根临时找的拐棍也被送到他手边。 而钟年全程连头都没回过,依旧在和朱棣普及国旗有关知识。 王德感激的看了钟年一眼,但是这次没有多余的动作,转身就走。 再不走他这张老脸就全没了,现在还勉强剩个边。 不多时,朱高燧抱着笔墨纸砚走了回来。 钟年本想用神笔画出一幅带颜色的具象图的,但是奈何系统休眠,仓库打不开,就只能用寻常毛笔来画一个简图了。 第49章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但是这圆满级的画术还在,因此徒手画真龙这种事情对钟年来说完全就是手拿把掐。 不多时,一条由墨线勾勒的栩栩如生的真龙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钟年虽然选择了龙旗的图案,但是并没有选择画得和大清的龙旗一样用毛毛虫的动作,而是选择了一个盘龙的动作。 规格差不多在三尺乘两尺这样,整个龙身盘成了三段,龙首略微下垂,那对有些外突的龙目格外惹眼,明明只是墨水画,却让人能感觉到一丝杀机显现,朱高炽甚至还哆嗦了一下。 朱棣皱眉看了许久,才道:“画是好画,但是既然是国旗,理当彰显我大明的大国风范,如此杀机毕露,让海外小国看去恐平添争议……” 钟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海外小国?” 朱棣瞥了他一眼,“刚才还在谈水师,你突然就扯到这国旗上了,你不就是想将这国旗立于战船之上,彰显大明国威吗?” 钟年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只是国旗最小的作用了,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你说马踏东京让我想到了待到红旗满天下而已…… “咳咳,你说得对,国旗之上杀气弥漫确实不好,那我再改改。” 说罢钟年换了一张纸,示意朱高炽继续砚墨。 “这样呢?” “这下就太温和了吧!一点都不霸气!” …… “那这样?这下足够霸气,彰显大国风范!” “霸气是足够了,但是怎么给朕一种……迟暮的感觉呢?你不觉得你画的这龙显老吗?” …… “这样?” “不行!” …… “不行!” …… “不……等会!这副行!嗯~霸气而不失风度,坚毅而不失柔韧,就它了!” 钟年也对这幅画很满意,但是还是犹豫了一下道:“如此一来,还是有个问题,这条龙整体呈现竖立的姿态,可这国旗若是竖着来就感觉不像那么回事了……” 实际上,钟年手中的画作上,那条龙只占了三分之一长的版面,左右各有一块空白。 没等朱棣说话,钟年猛地一拍脑门,提笔在纸上画上了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日月的位置略比龙头低一些,看上去倒有些像某荣耀游戏里面某条黄鳝周围旋转的“篮球”。 “日月代表大明,这条龙则代表我们中华民族,毕竟我们本就是龙的传人……” “不是,你等会,合着说了半天,这条龙不是表示朕啊?” “不是,你……你凭啥啊?” 钟年有些懵,他知道朱棣脸皮厚,没想到能厚到这个地步。 岂料朱棣猛地一拍玉石纸镇,愠声道:“就凭朕是真龙天子!” 钟年扯了扯嘴角,“你……你……哎……你这样想,就是算非要表示一个人,那也该是太祖皇帝……” 钟年知道跟这犟种讲民主讲公平根本不现实,因此直接把朱老板抬了出来。 果然,朱棣一听这话,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 良久,他无力地摆了摆手,“那就表示太祖皇帝吧,太祖于微末之中建立大明,也符合这幅图的寓意。” 钟年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合着就必须得是个人呗? “不是,老郭啊,咱慢点,先别急着代表谁,咱就是说,这国旗国旗,自然是代表一个国家,怎么能代表个人呢?难道你或者太祖皇帝一个人就能组成一个国家了嘛?” 朱棣眨了眨眼,没太明白,“什么叫代表一个国家?” 艹!钟年这才悲哀地发现,在朱棣的眼中,大明……说白了就是他这个皇帝的私有财产…… 这是认知的差异,是钟年没有办法扭转的,沉默了良久,钟年才终于开口道:“国家国家,何为国家? 拥有相通的语言和文化,同属于同一种族、拥有一定领土和政府,并且拥有一定的历史的一个社会群体,才可以称之为国家。 国家本质上是一个群体,一个人是永远无法构成一个国家的,我说白了,百姓们认可你,你是皇帝,若百姓们不认可你,你就只是个大一点的地主而已,老郭,我话说的难听,但是正因为难听,我必须说在前面!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一个人的!” 朱棣浑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钟年一眼。 钟年丝毫不怵,眼神淡漠地与其对视。 最终还是朱棣先低下了头,口中喃喃自语了良久,才又抬头看了钟年一眼。 又过去了许久,朱高煦感觉都快冻死了,朱棣才似是脱了力一般瘫倒在龙椅上,苦涩地道:“朕并不想承认你说得对,但是朕也没办法反驳你,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你们议吧,朕有些乏了。” 说罢,朱棣也不用人伺候,径直起身,落寞地朝着内殿走去,还挥手赶开了想要去扶他的朱高炽。 那佝偻的腰身看上去就和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样…… 钟年能理解,信仰崩塌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钟年丝毫不怀疑,如果今天是一个普通人站在这说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句话,估计这会儿已经血溅五步了。 朱高炽轻声道:“贤弟,你今日……鲁莽了。” 钟年摇了摇头,苦笑道:“可这就是现实,不光是他,还有你,乃至瞻基,你们都要明白,这天下,可以是你朱家的天下,但绝对不只是你朱家的天下,他是属于每一个人的…… 这就好像皇帝自诩天子,代天统御万民,从这个角度来讲,这天下是属于上天的……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觉得用这个当做我大明的国旗如何?” 朱高炽又仔细观察了下,也找不出什么瑕疵了,只是试探着问道:“我看下面还有些空白的地方,是否可以加上一些山水元素?” 钟年捏着下巴沉吟了下,“日月山河……对标大明江山,理论上是没啥问题,可若是国旗上面加的元素太多,就有些本末倒置了啊…… 朱兄,你试想一下,一张布匹上画满了各种图像,悬挂在半空,隔着老远去看,还能感受到那种气势吗?” 第50章 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 朱高炽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点点头道:“也是,旗帜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明了还能彰显气势,若是太繁琐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一旁一直吃瓜看戏的朱高煦此时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在战场上若是阵旗、号旗的图案过于花哨,反而会使得前方的士兵看不懂旗帜要传达的命令,从而导致军令无法下达,使得队伍前后脱节,后果自然是大败。” 钟年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意外。 朱高煦顿时就急了,“哎哎哎,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我打仗可一点不孬,若说起排兵布阵,你可未必……”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没质疑你,我只是有点意外,你刚才居然有在听,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 朱高煦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钟年轻咳两声以缓解尴尬,随后郑重地道:“朱兄,这国旗的制作就交给我了,不过这么大的事,最好还是在朝会上递个折子上去,不过这事我实在是不太擅长……” 朱高炽点了点头,笑道:“无妨,那就交给我吧,你那边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直接去户部要人,我给你写个条子。” 钟年带着最后一版国旗图和朱高炽给写的条子离开了武英殿,殿内瞬间就只剩下了朱高炽和朱高煦兄弟两人。 朱高煦怔怔地望着钟年离去的方向,突然由衷道:“会飞真好啊……” 朱高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颇为头疼地道:“倒也不全是好事,你大侄子天天在家上蹿下跳,搞得整个慈宁宫鸡犬不宁的。” 朱高煦酸溜溜地道:“那不是好事嘛……” “好啥?” 朱高煦眨了眨眼,赫然发现,朱瞻基貌似也不太需要会飞,良久才憋出一句: “你就不想去天上看看吗?” 朱高炽唏嘘道:“那能有什么办法,咱们都这岁数了,哪还有什么机会,可惜钟先生不是活动在太祖年间……” 朱高煦神色古怪地道:“如果是在太祖年间,貌似就更轮不到咱们了吧?” 朱高炽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若是那样,咱们的大伯估计也不会死,咱们一家子这会儿还在驻守北平呢,估计那才是老爷子更想看到的画面。” 朱高煦闻言也沉默了,朱棣和朱标感情多好他是知道的,他明白大哥说的不是假话,如果朱标不英年早逝,朱棣说什么也不会当这个皇帝的,甚至连这个想法都不会有。 …… 要说钟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医术非凡的同时又精通木匠、铁匠活,几乎就没有他不会的。 纺纱这东西虽然系统没刷出来过,但是这个倒也不难,加上钟年天赋异禀,因此也能拿的出手,唯独这个刺绣,他学的极其困难,系统也没刷到过,所以这活他是真干不了。 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江宁县从来不缺各种类型的人才。 清风街第二十六户门前,钟年上前两步,轻轻地叩响了大门。 “谁啊?” 不多时,院里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串脚步声。 钟年温声道:“徐夫人,是我,钟年。” 屋内妇人“呀”了一声,脚步加快几分,随后大门从内打开。 妇人荆钗布裙,一副农家打扮,但是洗得很干净,衣服上也没有补丁,妇人身后的院内也打扫得很干净,地上都铺着青石板,看得出来,生活很不错。 “草民见过大老爷。” 妇人盈盈万福,没有行跪拜之礼,因为钟年早就明令禁止了。 钟年摆了摆手,询问道:“夫人,徐先生今日在家吗?” 妇人点头道:“在的,夫君他刚拜年回来,我这就去叫他。” 钟年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也真是,今天大年初一,自己就登门找人干活,这事干的确实不太地道。 不过来都来了,钟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如此,那年就叨扰了。” 妇人热情地道:“大人说笑了,那大人先进来坐吧。” 钟年也没推辞,迈步进了院子,还随手把门给带好。 不多时,妇人从里屋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回来。 男人名叫徐原,是方圆数百里有名的绣像大师,原本在京城开店,后来得罪了权贵,被冤枉下狱,是钟年从监狱里把他抢了回来,并且救下了他的老婆孩子。 从此以后,徐原就一直住在江宁,隐姓埋名,说起来男人本也不姓徐,姓许,不过不敢用真名,在钟年的提议下改姓了徐。 徐原对着钟年抱了抱拳,“草民见过大老爷。” “诶~徐先生客气了,本官今日上门叨扰,乃是有一件要事想要请你帮忙,干好了,本官重重有赏,干不好,本官也不怪你。” 钟年没废话,从怀中掏出重新描绘并且上国色的国旗样图。 “这幅图,能绣吗?” 徐原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深深地皱了起来,有些为难地道:“大人,这可是龙啊,草民……” 钟年微笑道:“无妨,这是陛下要求的,你只管做就是。” 徐原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仔细端详了会后,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大人,不知长宽几何?” 钟年挠了挠头,道:“这个我也拿不准主意,你看着来吧,不行就多做几份,到时候再看效果,放心,报酬少不了你的。” 徐原腼腆一笑,“大人说笑了,给大人办事是草民的福气,草民不要报酬的。” 钟年撇了撇嘴,“那算了,不找你了,本官最讨厌欠人人情了,再说你是为皇帝办事,要是连报酬都不要,到时候其他人怎么看待皇帝?你这岂不是坏了吾皇的名声吗?” 徐原脸色一白,哆哆嗦嗦地道:“那……那大人,我……我要?” 钟年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哎~这就对了嘛,半个月能做好吗?” 徐原低头盘算了下,道:“应该用不上,不过多做几幅的话,也差不多。” 钟年爽朗一笑,道:“行,那二十天后我来取,那,本官就不叨扰了,不送。” 第51章 垄断加饥饿营销 从徐原家出来之后,钟年没回县衙,径直去了凤飞楼。 讲道理,正常来说,即便是青楼,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这两天也是要放假休息的,虽然妓子们大多都没有亲人,但是一般鸨母会住持着全青楼无家可归的妓子包括小二、龟公一起过个年,吃一顿年夜饭。 但是江宁和上元县的青楼又有些不同,因为这儿的人流量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过年,也有不少人大年初一就来找快活了。 那客人有需求,送上门的钱,这鸨母自然不会不赚。 由于守夜的传统不能丢,所以妓子们早上大多都没什么精力,因此大多数青楼选择在初一下午开始营业。 钟年来的时候,恰好凤飞楼刚开门,客人还不怎么多,钟年径直上了二楼。 打他一进门,上次伺候的小二就看到了,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了春桃。 等到钟年从二楼台阶走出,春桃就那么水灵灵地站在他面前。 “哟,过年好啊春姐。” “民女叩见大人。” 钟年随手一挥将她搀了起来,笑道:“今日我还是以商人的身份来的,莫要见外。” 春桃当即也不再坚持,含笑点头。 “大人,您这边请。” 春桃领着钟年来到了上次的包间,里面早有茶水点心奉上。 钟年抿了口茶,惊奇道:“哟,换新茶了?” 春桃笑盈盈地道:“上次公子不是说了嘛,别人用的,我们就不能用了,要用别人没用过的,因此前些日子奴家向上面请示了下,将这楼里的茶都换成了女儿红,虽然不是什么顶好的茶叶,但胜在味道新奇,保证绝大多数人此前从未喝过。” 钟年又咂了咂嘴,品评道:“香醇浓厚,唇齿留芳,但茶汤略有些浑浊,口感微微发苦,这茶艮了吧?陈茶?” 春桃面露尴尬,不知所措地支吾道:“也许……似乎……可能……大抵……” “行了行了,这没什么,不过用陈茶的话,以前的茶叶就别丢……你附耳过来。” 春桃凑近了些,连带着身上那熟女特有的浓香也扑面而来。 钟年低头看去,入眼白花花的一片,中间沟壑深不见底,钟年目测至少d以上,甚至有e。 钟年犹豫了下,抬起手,在身边立起一道气墙,隔绝了声音后,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下,道: “行了,这样就不会有人听到了。” 春桃不明所以,但还是重新坐了回去。 钟年暗道一声好险,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 “这茶叶要想吸引客人,其本身的品质固然是一大关键,却也不是唯一要素,在品质不差的情况下,这营销手段就变得至关重要。 我打个比方啊,嗯……你刚才说这女儿红寻常人很难喝到,这是为什么?” 春桃答道:“这是我老家那边常喝的茶叶,恰好年前廿五日楼里来了一个我的老乡,他随身带了几斤女儿红自己喝,我就从他那里买了些,想着先试试,如果客人们喝得好的话,我再托人去买。” 钟年摸了摸下巴,摇头晃脑地道:“这还不行,我教你一招啊,叫做垄断,什么意思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首先,这女儿红在京城这边很少有人喝过,但是绝对不是没有,只要有,咱们就没办法搞垄断,因为你可以从你的家乡买来这女儿红,别人也可以。 但是这些人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是从来没接触过此类茶叶的,因此咱们就在这女儿红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加工。 比如说添加一些中药材进行二次炒制,使得那些喝过女儿红的人也无法识别出来,如此一来,这种茶叶就只有你风飞楼有的卖,加上口味如此独特,哪怕不是什么好货,为了尝尝鲜,肯定也会吸引不少新客。 哦对了,这种二次炒制出来的茶叶肯定就不能叫女儿红了,依我看啊……就叫十里红妆吧!反正越雅越好,读书人嘛,重面子不重里子,何况这茶叶也不难喝,算得上中品。 另外,我今天破例再教你一招,叫做饥饿营销! 那,什么是饥饿营销呢?饥饿饥饿,自然要吊人胃口,就是说咱么这十里红妆啊,每天限量十斤或者二十斤…… 嗯,这个你看着来,定一个合理的数字,然后每天超出这个量就不再使用了,改换普通茶叶,就用之前的峨眉春就行,别用普通女儿红了,免得让人发现端倪。 嗯……暂时就先这样,至于这个炒茶的配方,我回去让人给你送来,到时候找些嘴严的师傅,最好是让赵王爷派点信得过的人手,免得泄露出去落人把柄。” “行了,不用惊讶成那样,这点事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秘密。” 春桃讪讪地挠了挠头,旋即猛然将手放下,低头看了一眼手掌,有些茫然。 钟年瞥了一眼,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春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莫名其妙就是想挠头,但是我明明不想啊……” 钟年扯了扯嘴角,又搓了搓下巴以掩饰尴尬,片刻后抬头道: “对了,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问问,你和其他几家的鸨母谈的怎么样了?” 春桃纠结了下道:“她们一开始是不答应的,后来一听说大人您的名号后都买您的账来楼里面聚了聚,但是听我说完您的计划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不同意,只有一个特别崇拜你的鸨儿表示支持。 但是她们都是小门小户的私人经营,背后也没有什么大人物,本来也竞争不过。其他几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自然不愿意被人掣肘……” 钟年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浊气,轻笑道:“正常,他们要是答应下来才不正常呢,不过,你说的那个鸨儿我倒是想认识认识,崇拜我?这可真新鲜。” 春桃解释道:“她原本是河对岸群玉院的鸨儿,后来群玉院被大人您改成戏院了,她就带着几个姐妹和钱财来了上元这边,租下了一个不景气的当铺,改造成了青楼。” 钟年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这事闹的……砸了人家饭碗还收获了一枚小迷妹…… 第52章 扩大服务范围才有出路 “民女玉瑶见过大人。” 钟年抱着膀子打量着眼前的大姑娘,随后有些不敢置信地对着一旁的春桃询问道: “春姐,你确定她和你是同行?她才二十出头吧?” 春桃讪讪地道:“大人,玉瑶姐比我还大一岁呢……” “啊?你多大?” 春桃扯了下衣角,扭捏道:“奴家……三十有一。” 钟年整个被震惊到了,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名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和后世的女大学生差不多,甚至比那还嫩一点,现在跟他说这已经三十二了? 钟年绕着玉瑶转了一圈,啧声道:“这要是去做护肤品广告不得赚翻了?” “大人您说什么?” “啊没事,那个,你这是怎么保养的啊?怎么看上去和那二八少女一般水灵?是有什么秘诀吗?方便分享一下不?” 玉瑶红着脸道:“大人莫要取笑人家了,都半老徐娘了哪能和少女比……也没什么秘诀,就是……就是常年不见日头,然后……然后多……” 玉瑶说到最后已经声若蚊蝇,钟年也没听清,又扭头看向春桃。 春桃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可都是拿男人的那个浇灌出来的……” “哦,我说……啊?那你怎么……” 钟年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不过来。 春桃的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潮红,羞涩地道:“奴家年轻的时候哪有那么放的开……一夜七八次……” 钟年已经彻底凌乱了,多少?一夜七八次?这是汉语吗?为毛我听不懂呢? 玉瑶双颊飞霞,眼看着就要“红温”了,钟年忙打断了话题。 “停,那个,玉瑶姐,我们今个儿来主要是想谈谈生意上的事,不知你们这里可有说话的地方?” 玉瑶轻“嗯”了一声,转身带着两人朝着后院走去。 玉瑶经营的遇春苑充其量算个小型青楼,只有二层楼,妓子们平常都住在后院。 这所谓后院也和江宁县县衙的后院没法比,只能说还算干净整洁,但是家具物件什么的极度匮乏,称得上是寒酸。 这是真正的寒舍了,一点不打引号的那种,便是寻常百姓家里也不会清贫至此。 但是细想下也说得通,虽然干这行的赚的比种地起码还多一些,但是架不住这么一大家子姑娘全都挤在这一个院,如此一来,恐怕赚到的钱也只是勉强够糊口罢了…… 钟年一路看来,唏嘘不已,秦淮河畔,本是当今天下最纸醉金迷的地方,但在这一方无人在意的角落,却生活着最贫苦的人儿。 也难怪后世有人会说,迪拜的纸醉金迷是用底层人的血肉堆积起来的。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钟年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最直接的认识。 这会儿功夫,玉瑶已经沏上了一壶茶,坐在钟年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是抱歉,家里没有好茶叶了,让大人见笑了……” 钟年没再说什么,抿了口茶,沉默了一会,随后问道:“关于我的计划,春姐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玉瑶点了点头,随后正色道:“大人,只要您有需要,我这的姐妹们都愿意配合您。” 钟年再次陷入沉默,半晌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我害得你们丢了原来的场子,你们不恨我吗?” 玉瑶展颜一笑,柔柔地道:“大人有大人的伟业,我们虽不能帮上一把,但也万不该阻拦,大人的功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们的存在,确实脏了那条乌衣巷,只是,也请大人不要厌恶我等,若非迫不得已,没有哪个姐妹愿意做这个行当……” 钟年再次被强行沉默,这一次,他真的沉默了许久,足足小半个时辰。 春桃和玉瑶也不催他,只是一杯又一杯,一壶又一壶地给他续茶。 “~玉瑶姐,若是我现在让你搬回江宁县,你可愿意?” 玉瑶眼中闪一丝诧异,旋即一抹欣喜浮现眉梢,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钟年点了点头,再次取出那份产业分布图,指着上面代表青楼的图标说道: “如今河两岸的青楼分部相当不合理,密集的地方一个巷子能开六座,稀疏的地方一座都没有,这大大提高了顾客的出行成本,并且浪费了产业辐射面积且凭白增加了交通压力。 简单来说就是隔得远的客人想要逛一趟青楼还得跑出去离家五里地,而青楼的衍生产业互相重叠,利润有限,这是一种畸形的经营模式。” 钟年又抿了口茶,整理了下思绪继续道:“诚然,产业集中有利于信息交流与资源共享,并且有利于基础设施的高效化利用,但是问题在于,现在青楼之间的信息交流并不多,并且大多以恶性竞争为主,没有什么必要。 且没有人会愿意和别人共享自己的客户资源,包括基础设施这一块,也没有太多的可共同利用点,这就导致这些好处几乎没有显现出来。 如此一来,同类型产业高度集中所带来的就只有坏处了……哦不对,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方便管理,但是这个……我说白了,没啥鸟用,你们还好点,就像春姐他们的凤飞楼,你看那李弘莆使唤的动吗? 所以在当今时代,同类型产业的归宿就是分散!扩大服务范围才有出路!” 钟年搁那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地分析了半天,丝毫没注意到眼前这俩女人根本没听懂。 要说钟年这些理念不算多么先进,那些见过世面的大商贾倒也听得懂,只是这么多名词理解起来费点劲,这尚且是对于经验老道的专职商人来说。 那对于这俩妓子出身的鸨母呢? “啧……白说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需要一个整齐的团……啊呸,扯远了,我的意思是我想将这部分过于密集的青楼疏散开来,或者整合成一个大型青楼,扩大辐射范围后再迁移周遭的单体青楼,尽可能将服务范围囊括整个秦淮河两岸两条街之内的地区。” 第53章 真的只是谈生意吗? 这下俩人听“懂”了。 玉瑶率先“举手”提问道:“大人,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把这些个楼全都买下来,然后重新分配,可是,若他们不卖呢?” “……你,滚出去,懂?” 钟年着实是被气了个够呛。 春桃在一旁小声道:“这么多家青楼一下买下来得多少钱啊……” 玉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愚蠢,吐了吐舌头后就低着头不再说话。 春桃若有所思地道:“所以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所有的这些家青楼都配合你的计划进行融合或者迁移,但……恕奴家说句不好听的,傻子才会答应……” 钟年默了下,没有反驳,轻叩桌面,半晌后,看着两女问道:“我先确定一点,玉瑶姐,你答应不?说真的,不开玩笑,你答应的话我就着手准备动工装修了。” 玉瑶想都没想,使劲点了点头。 钟年微微一笑,拍了拍玉瑶的肩膀,赞赏道:“要不说你能成事呢,就这眼光,想不挣大钱都难!” 玉瑶霞飞双颊,小声道:“大人,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自然是极愿意的的,可是稍微大点的青楼背后,几乎个个都有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是公侯贵族就是皇亲国戚,他们恐怕不会愿意……” 钟年皱着眉道:“现在问题就在这,这事对你们是有利的,你们自然不会拒绝,皇亲国戚那边也好说,都是朱家人,太子还是我拜把子兄弟,他们的反抗不会太强烈,估计也就是象征性地多要几分利…… 但是那些勋贵和世家就很难办了,太强硬免不得要天天挨弹,若是手段温和,估计他们也会蹬鼻子上脸……怎么办呢……” 对于这帮人,钟年目前的确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光靠武力震慑是不行的,真要是那样他直接把百官不从他的全都屠了算了,到时候整个天下都他说了算……那就全乱套了。 可若是不用武力震慑,这帮人是绝对不可能听话的,在这种涉及到自身重大利益的事情上,朱棣的话也不见得好使。 钟年沉思片刻,发现一点头绪都没有,索性不再去想,对着二女说道:“那些等以后再说,改造和装修方案我已经写好了,你们回去之后自然会有人送去,你们参照这自己的具体情况略作修改即可,这一笔钱暂时由我来出,后面赚到了钱你们再还我就是。 玉瑶姐,你回去就收拾一下,把这块地卖了,能卖就行,价格可以放低一点,我在江宁那边给你划栋楼。 另外,住宿的话,也别都挤在楼里了,你们就和印刷厂还有报纸厂的人一样,去梧桐街,那条街现在几乎全部改成了私营民宿了,也有专门给女子住的,后面我会派人带你过去细商,你们还有别的要求没?” 两女同时摇了摇头,特别是玉瑶,她还能有什么要求?能有一栋楼,以后再也不用挤在这拥挤的小院里了,她们还能奢望什么呢? 钟年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协议,递给二人。 “这是应天府尹盖印认可生效的,不需要经过李弘莆,你们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上字,我也好给你们拨钱。” 两女一时之间有些纠结,要说不看吧,她们这类人毕竟比常人更敏感,尽管已经无比相信钟年了,难免还是有些别扭。 但要说看吧,她们又担心让钟年觉得她们不信任他。 钟年一眼便看出了两女的小心思,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拿起两份协议,给两人念了一遍。 “怎么样?这些个条例你们可还能接受?” 两女对视一眼,随后面向钟年,同时点了点头,钟年取出唯一的一支钢笔递给两人,并用一旁铺点心的油纸示意了一下用法。 二人轮流把玩着手中的钢笔,感觉颇为新奇,都忘了签字了。 钟年扯了扯嘴角,有心送给二人一支,但是奈何系统也就给了他这一支,连钟暮瑶和丫丫他们都没有呢,只得作罢。 两人把玩了一会之后,也不敢耽误正事,忙在协议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在,他们毕竟是做老板的人,常用的字差不多能认全,不至于闹了笑话。 最后,钟年在两女肩头拍了拍,开始灌输鸡汤: “加油!好好干!今日的汗水都将变成明日的果实!你们只要把我说的这些全都落实下去,我敢保证,在世界青楼史上,也一定会有你俩浓墨重彩的一笔!” 随后钟年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就算明面上没人说,91也一定会记得你们的功绩的…… 两女顿时心花怒放,满脸潮红,不知道的还以为钟年把他们给怎么了呢…… …… “夫君,您去青楼,真的只是谈生意的吗?” 钟年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钟暮瑶,钟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支吾道:“那……那不然呢?你没看我都是带着签好的协议回来的。” 说罢钟年从怀中掏出两份已经签好的合作协议递给钟暮瑶。 钟暮瑶没接,只是借着这个档口抓住了钟年的袖子,绕袖口一圈仔细闻了闻,旋即憋着小嘴道:“妾可不曾用过这样浓厚的熏香……” 钟年脸色一变,猛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分别在春桃和玉瑶的肩头拍了两下。 两人身上的脂粉气极重,估计是在那时候沾上的…… 钟年思绪极速翻涌,现在不光手上有,讲道理那两份协议上应该也有些许残留的香味,以至于他的胸前恐怕也难以幸免。 猛然间钟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我们的合作当中有采用新式香水这一条,这是在香水车间里沾上的。” 钟暮瑶脑袋上缓缓冒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她当然知道钟年不会背着她去外面偷吃,只是想捉弄捉弄他,但是……新式香水是什么东西?还有……什么是车间? 钟年猛地一拍大腿,“哎,就是那个,咱们去年在东郊投入建设了一个研究所你晓得吧?里头就是在搞各种新型产品的研究,其中就包括这香水,非要说的话……香水就和熏香差不多吧,但是是液体,是喷在身上用的……” 第54章 参观研究所 钟暮瑶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夫君,你说的香水,是和古刺水一样的东西吗?” 钟年怔了下,旋即神色古怪地道:“差不多,但……你可千万别混为一谈啊!我说的香水,从外观和味道上和蔷薇水,也就是古刺水是差不多的,作用也几乎一样,但是味道的种类会更加多样,而且更加方便携带和储存。 而且一但技术成熟,成本上也比蒸香要更低一些,但是!这两者最大的不同在于,古刺水是可以食用的,但是香水不可以!” 钟年当然知道,少量精油摄入人体危害不大,但是这事即便是说了不能吃都有人会时不时的舔一舔,何况是说可以吃了,既然横竖防不住,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的好。 这样到时候就算是不小心摄入了些,也无大害。 香水这东西说来麻烦,其实如果不加防腐和进行酒精纯化的话,倒也不难。 这两样步骤肯定是做不到的,条件太有限了,而且钟年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药剂。 但是其他的,就都还好说,江宁县现在已经有最基本的水力发动机了,在齿轮组的带动下,进行半机械的搅拌不成问题。 因此,钟年将早期的一些工厂都秘密安排在了东郊秦淮河下游一片丘陵地区,并且派人在外把守。 钟年到底是经不住钟暮瑶软磨硬泡,在大年初二,抱着她来到了这片“秘密基地”。 从官道上走,是看不到工厂所在地的,只能看到一个个的简易哨塔。 钟年才刚出现,上方值班的衙役就发现了他。 不过由于钟年的辨识度足够高,倒也没有引起什么误会,等到钟年拥着钟暮瑶慢悠悠地走到近前时,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硬接了。 “小人见过大老爷!” 钟年摆了摆手,笑道:“行了,敖云,这又没外人,无需多礼,我今天来是想带着暮瑶参观一下,香水厂那边可有现货了?” 敖云看了钟暮瑶一眼,微笑示意,随后把手往后一伸,对钟年道:“那大人,咱们边走边说,香水厂在最东头,还有段路呢。” “好,慢点哈。” 敖云怔了下,很快反应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大人,按照您说的,香水混合之后最少也要陈化三个月以上,如今第一批都还差一个月,但是如果您要看的话,那还是有些现货的。 按照大人您说的,用纯银催化,这个过程会加快不少,但是因为纯银比较珍贵,目前也就产出了五十瓶,这里面还有不少变得有些浑浊,真正的完成品也就只有十多瓶。” 钟年皱了皱眉,“变混?是陈化后立刻冷冻吗?” 敖云点头,苦着脸道:“全都是严格按照大人您说的要求进行的,一开始还好好的,但是冷冻完了过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些雾化了,过滤完就是有些浑浊的,但并不是特别明显,大人您看……” 钟年瞪了他一眼,“再试试看,尽量不要有瑕疵,现在也不着急上市,如果实在不行,也把雾化的和澄清的分开来。懂我意思吗?” 敖云贱笑了下,嘿嘿道:“大人,我懂,打造高端市场,割富人的韭菜嘛……” “艹!你小子还真他娘学得快,再过两年你都不用干工厂了,直接去户部任职吧!” 敖云缩了缩脖子,“小人不敢。” 钟年翻了个白眼,“谅你也不敢。” 由于钟暮瑶如今行动不便,因此没走多久钟年就不顾她的反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实在是……走得太慢了,原本一刻钟的路走了一刻钟才走了一半! 敖云摸了摸鼻子,默契地快走了两步,领先两人一个身位,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钟暮瑶见状更加羞涩,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钟年的胸口,在此之前还不忘狠狠地在钟年肩头咬上一口。 钟年自然是提前撤去了护体真气,否则怕是一口下去,钟暮瑶的牙齿就要崩掉一地了。 当然钟暮瑶也没使劲,钟年只是象征性地龇了龇牙。 不多时,前头的敖云停下了脚步,一座火柴盒状的屋子呈现在三人面前。 屋子的外型相当朴素,都不能说是朴素,应该叫做简陋才对。 严格来说也不是只有这一座屋子这样,周围所有的工厂都这样,有大有小的区别而已。 但是最小的也比江宁县衙还大点。 眼前这个就算是比较小的了,门口有一凉亭,凉亭下躺着一个人。 那人虽在躺着,但是并没有闭眼,而是捧着一本书在看。 等到敖云他们又走近了些,那人余光瞥见,这才懒洋洋地起身。 “站住,前……老大……小人见过大老爷,见过夫人。” 钟年扯了扯嘴角,打趣道:“小七,你这四段话能并成一句也是个绝活啊!” “嘿嘿,大老爷,您是来视察的?” 敖云上前踢了他一脚,“你废什么话,快点开门。” “嗐,我只是个看门的,门又没锁……” 嘴上这么说,但是小七的身体还是诚实地上前把“火柴盒”的大门给推开。 敖云对钟年伸了伸手,示意钟年先进。 “门槛挺高,注意点。” 钟年贴心地对钟暮瑶说了一句,并且扶着她先过了门槛,自己另一只脚才迈过去。 敖云紧随其后。 小七往里瞅了一眼,耸了耸肩,将一扇门带上,随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凉亭下晒太阳。 凉亭的顶被他改造成了活的,这大冬天的,晒晒太阳最舒服了! 别看这火柴盒丑,其内却是别有洞天。 由于资金有限,装潢什么的就没怎么下功夫,用的也都是木石的,只有工作台用的是铁或者瓷质的台子。 台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一些记录用的白纸。 那白纸是钟暮瑶从未见过的,在县衙内都不曾用过的。 钟年笑着解释道:“这个是造纸厂研发出来的新纸,暂时尚未普及开来,只能供给研究所的需求,后面技术成熟了,你就能经常见到了。” 说罢,钟年拿起一旁的一个玻璃瓶道:“这个瓶子是用玻璃做的,和白纸类似,也是研究所研发出来的,不过也是尚难规模化生产……还有这个,这个……” 第55章 蒸汽机 钟年给钟暮瑶一一介绍着这研究所里的新鲜事物,后者听得极其认真。 “小人见过……” “免。” 钟年抬手制止,回过头来,面带微笑地对那人道:“老张,我就说在这干活能捂白了吧!” “老张”是一名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上围着腰布,手上还带着套袖,衣服洗得略微发白。 而且老张明显异于常人的黑,就这样还被钟年说是捂白了,可想而知之前有多黑。 钟暮瑶眨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老张,钟年解释道:“老张是原本南郊的一名花匠,天天蹲地里头晒得阙黑,你别看他现在也黑,那可比当初好太多了!” 老张腼腆一笑,道:“大人说的没错,现在起码有个人样了。” 钟暮瑶到底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很快她就轻轻捂住嘴巴,并且递给老张一个歉意的眼神。 “嗐,先不说这个,老张,给我拿瓶香水来,要最好的,没有雾化和沉淀的。” 老张点了点头,扭头走到一扇槅门前,在墙上按了几下,铁制的槅门自动朝两边分开,老张走了进去,拿了一瓶蓝色的液体出来。 玻璃瓶子呈方形,颈部是圆形螺纹设计的,一拧就开,内设按压式的喷钮,这种喷头的原理倒不难,学过伯努利的都知道。 唯一的难点就在于单向阀的制作,这一点钟年也只是知道原理,曾经他用真气组装演示过一遍,然后江宁的工匠为此研究了足足两个月才制作出来。 单向阀加上一个简单的活塞和特殊制作的管子就构成了喷头。 当然槽点也有不少,首先就是汲取管这里,因为做不出塑料,所以钟年被迫才用竹管,好在勉强也能用,只是出液不那么顺畅,但是保证基本的使用是足够了。 其次也没有防滑设计和防误扭的封条。 但饶是如此,这一瓶香水的构造上也有十分超前的地方——这一点集中体现在玻璃上。 玻璃这东西钟年早就搞出来了,只是现在还不到问世的时候。 钟年给钟暮瑶演示了一下用法,随后将香水瓶递给她。 钟暮瑶小心地接过来,并没有立即按下喷头,而是将瓶子举到眼前,痴迷地看着瓶身。 瓶身上设计有喷漆的雕花图案,并且在图案的左上角位置刻写了两个鎏金小字:江宁。 钟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这一瓶是牡丹花味的香水,因此在瓶身上刻了一团牡丹,其他诸如牡丹、月季等等也是类似的,不过……雕得这么精细,辨识度也高不到哪去,就当是个装饰吧。” 钟暮瑶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瓶身,感慨道:“夫君,你当真是神仙不成?怎么能做出这么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闻言敖云也是颇为感慨地道: “夫人您有所不知,您今日看到的还只是大人的创造当中的冰山一角,这整个研究所目前正在研究和已经研究出来的所有项目,全都是大人想出来的,每一样都天马行空,但无一例外都具有可行性,并且极具实用性…… 毫不夸大的说,研究所内的东西一旦问世,世界都将改变……” “哎哎哎,过了哈,知道你小子会拍马屁了,但也不用这么吹,给我说的都不好意思了。” 老张摇头晃脑地道:“那可一点都没吹,大人您自己都不知道,您提供的想法一经实践,效果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别的不说,单单那蒸汽机,虽然风险极大,但是就像敖大人所说,那真的具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你说什么?蒸汽机研究出来了?” 钟年惊呼出声,表情近乎失控,大口喘着粗气。 钟暮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失态吓了一跳。 老张奇怪地问道:“对啊,大人您来的时候没去看吗?” 钟年呆了半晌,旋即脸上涌现狂喜,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缓缓平复下来,对钟暮瑶道:“暮瑶,你先在这坐会,我先去那边看看,好吗?” 钟暮瑶乖巧地点了点头,“夫君,你去吧,我正好歇会。” 钟年点了点头,随后对老张道:“帮我看好她,你这还有什么新奇玩意拿出来给她看看,我现在去老薛那,有什么事去那边找我。” 老张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钟年旋即不再犹豫,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敖云眨了眨眼睛,旋即大叫着也跑了出去,“哎,大人!等等我!” 门口的小七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双手撑着床板,脸上的书应声滑落在地。 “谁啊!大白天的嚷嚷什么?!” 还没等他抱怨完,敖云的身影就快速从他眼前跑过,小七撇了撇嘴,嘴唇翕动,看口型应该是在说:神经,不过并没有发出声音,随后小七弯腰捡起地上的书,躺下看了两行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那边钟年已经出现在了蒸汽研究所的上方。 蒸汽研究所的规模在整个研究院都是最大的,占地十亩有余,且外型也不似香水研究所那么简陋,整体呈圆柱,外壁刷了纯白色的漆,窗户犹如棋盘密布,和后世的科技楼差不多,研究所的顶部是一个巨大的半球。 为了方便采光,半球的顶部是中空的,钟年直接飞了下去,来到研究所内部的广场上。 不像老张那里,这儿的工作人员可海了去了,单单在广场上聊天休息的就有几十人,见到有人落地,第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待见到是钟年后,又都同时松了口气。 “所长好。” 所有人都是钟年亲自考试审批招进来的,因此没有人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的人也不可能进到这里面来。 钟年随手挥了挥手,旋即大踏步朝着实验室走去。 早有人去通知了这里的负责人——薛星洲。 “草民见过大人。” “哎,老薛,你来的正好,听老张说,蒸汽机研究出来了?” 闻言薛星洲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也开始有了变化,嘴角微微上扬…… 钟年一看就知道,改天换地的时候到了! 第56章 从上面飞进去了 “哎哟,那大老爷肯定是从上面飞进去了,不信你们就进去看看嘛!” 蒸汽研究所门口,敖云都快急疯了,无论他怎么说,门卫就是不放他进去。 敖云也能理解,蒸汽所事关重大,钟年亲自定下的规矩,除非有他的命令,否则任何人不可随意出入,饭菜什么的日常生活所需全都是有专门的人给送进去的。 这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放了几天假,否则真的研究出了蒸汽机,老张也不可能在中年之前知道。 两个门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推开门向里面走去,另一个依旧站在原地,略带歉意的对敖云抱拳道:“大人,职责所在,莫怪小人。” 敖云无奈地苦笑道:“明白,明白……” 研究所内,薛星洲带着钟年来到一间简陋的卧室,将地毯拿开之后,露出了下面的拉门。 钟年对此没什么反应,因为这下面的地下室就是他用真气开凿出来的。 地上研究所研究的只是蒸汽的原理、简单利用等项目,充其量也就是用蒸汽推个活塞,但是到底有什么用还在研究当中。 但是地下不同,在钟年先进理论的指导下,薛星洲等人已经了解到了蒸汽可以提供多大的动力,并且要说这系统该给力的时候也确实给力,到底是刷了一次蒸汽机的图纸。 并且系统有多给力呢?刷出来的不是最早的提水机,也不是早期的纽科门,直接就是瓦特改良后可以普遍用于提供动力的原动机! 拉门没上锁,钟年直接用内力推开,露出了下面的石阶。 尽管是地下室,但是下面并不显得多么黑暗,反而有光亮照射上来。 两人快步下了石阶,下面赫然是一个比上面房间宽阔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地下空间。 此处还有不少正在烧水的研究员,听到声音纷纷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是钟年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就又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这也是钟年敢让他们这批人来做这个研究的原因,这些人都是狂热的“异端”,为这个世界的正统观念所不容,将自己封闭在内心世界。 钟年发现这种人特别容易接受新东西,并且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很强,一但投入到自己的世界当中就很难被打扰,简直是天生就是用来搞科学研究的料。 薛星洲见状也没多说什么,他倒是正常人,但是和这群不正常的人共事久了也有些麻木了,领着钟年来到室内最大的一张桌子前。 桌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类似四轮车的东西,屁股上有一个巨大的“蛋”。 钟年虽然没见过早期的蒸汽机,但是这东西都大差不差的,不会有错。 只是如今还没有外壳,全部构造呈现在眼前,显得有些简陋。 但是钟年不在乎那个,能用就行。 钟年朝着薛星洲仰了仰头,示意他演示。 薛星洲点头,旋即在“巨蛋”下起灶添柴。 巨蛋上方连接着一根输送蒸汽的管道连接气缸。 就在薛星洲想办法点火的时候,钟年抬手制止了他,旋即示意他退后,左手挥动间祭出火焰刀,灶内干柴瞬间被点燃,随后钟年控制真气产生一阵强风,风助火势,仅仅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机器就开始了运作。 由于玻璃的制作技艺还不够,害怕爆炸,因此用的还是铁锅,所以看不清内部,但是右侧的气缸已经开始了运作。 紧接着拉杆带动最右侧的转轮开始旋转,速度逐渐提高,同时伴随着阵阵嗡鸣声。 高压蒸汽从左侧进入气缸,推动活塞向右侧移动,拉杆也随着移动推动转轮旋转。 与此同时,拉杆上的一个凸起推动上方的连杆向左移动,这根连杆则将换向阀推向左侧,随后使得输送蒸汽的管子将蒸汽输入到气缸的右侧。 这时蒸汽再推动活塞向左移动,左边之前残留的蒸汽通过换向阀排出,与此同时带动右边拉杆继续旋转。 这个过程说来复杂,其实也很复杂……但发生得极快,拉杆飞速运作发出哐啷哐啷地响声。 钟年突然将火熄灭,几秒后,机器停止了运作。 “不对啊,老薛,我怎么觉着缺点什么呢。” “嗯?大人您说什么?” 钟年紧皱着眉头说道:“按理说这玩意应该得配一个冷凝器用于将废弃的蒸汽收集重新利用,我记得图纸上有吧?” 薛星洲点头,旋即苦笑道:“大人,您别太心急啊,这不是刚把这玩意搞出来,别说冷凝器了,安全阀都还没装呢,这只是初代机……” 钟年点头赞许道:“是,已经很棒了,是我太心急了,哦对了,既然蒸汽机已经成功了,那么热气球的制作应该也早就成功了吧?” 薛星洲点头,“在所内试飞过了,但不敢飞太高,所以具体实用性还有待实验。” 钟年摸了摸下巴,“嗯,暂时还是不能暴露,你做得对,但是这东西还是要真正试飞一次才行,这样吧,明日你找几个熟手,带着热气球,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咱们真正试飞一次。 只有把各项具体的数据和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全都摸清了才敢发表,不然一但出了意外确实很容易遭人攻讦。” “大人,我明白,只是,明天……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钟年摆手道:“不仓促,眼下这一年相当关键,我们要做的事太多了,必须今早多掌握几张底牌,到时候才有话语权。” 钟年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想推动真正意义上的改革,必须要有足够硬的成果来堵上保守派的嘴。 如今火枪火炮都已经问世了,自己短时间内也很难再在武器上做出划时代的改变,他又不是理科生,炸药提升不大,核弹又不可能做出来,知道这些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因此这蒸汽机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环。 当然仅仅有了蒸汽机还不够,他需要蒸汽火车,需要铁轨…… 这已经是钟年不知道第几次感慨任重而道远了…… 第57章 首席记者 钟年回到香水研究所,钟暮瑶已经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老张给她找了块毯子盖了,看样子睡了有一会儿了。 老张见到钟年回来,轻轻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钟年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说话。 “大人,我带着夫人在去花圃转了圈,夫人有些累,回来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钟年点了点头,“正常,孕期嗜睡,现在已经产出的香水都有什么味的?我是说最好的没有雾化和沉淀的。” 老张想了下,道:“梅花,牡丹,桂花,月季,还有两款果香的混合香水,具体什么味道……我也不好形容。” 钟年道:“那这样,你选哪种不容易过敏的,给我拿来三瓶,我等送到宫里去……额你知道啥是过敏吧?我教过没有?” 老丈点头道:“大人,教过,不过不是您教的,是当初我们的培训课堂上马先生教的。” “哦对对,行,那你去吧。” 听说要送到宫里,老张不敢怠慢,踮着脚走到所后仓库,从中取出三平同样大小的香水。 趁着老张进屋的时间,钟年在钟暮瑶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轻声道:“小懒猪,该起床啦!” 钟暮瑶睡得很浅,闻言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 “嗯……你是大懒猪……” 钟年哑然,在她柔顺的长发上轻抚两下。 老张一看钟暮瑶醒了,说话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大人,就是这三瓶了,这是牡丹的,这一瓶是月季的,还有一瓶是混合水果香,没听说过这几种植物还能引起过敏一类的反应的。” 钟年伸手接过,犹豫了一下道:“算了,我别拿回去再给磨了,你去那个老韩那里,让他给你设计个礼盒,要大气点的,装饰可以用金黄色的,明天我还会过来一趟,你提前准备好。” 老韩原名韩玄,就是研究院内负责礼盒、装修以及广告设计的专项人员,同样具有十分先进的超时代理念,他diy的一些东西甚至能让钟年这个十级冲浪选手眼前一亮,还不止十次八次这么简单。 老张点了点头,又将香水仔细收好。 …… 话说被遗忘的敖云此时在哪呢? “敖大人,抱歉,虽然大老爷是来过,但是现在已经走了,没有大老爷的命令,我们还是不能放您进去。” 敖云已经麻木了,摆摆手道:“无妨,大老爷已经走了,那我也就没必要凑这个热闹了,我走了,你们慢慢站。” “哎,好嘞,敖大人慢走哈!” …… 钟年抱着钟暮瑶回到县衙,将她安顿好之后,找到了正在城内走街串巷收集新闻的钟乐和钟信。 俩人的工作态度相当积极,这才初二就主动出门开始工作了。 但是也恰好是这时候,城内的士农工商各个阶层的人都还没开始工作,三三两两的聚集在酒楼、茶肆、书馆等地喝酒打屁,从他们口中倒是能听到不少新闻。 钟年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笑问道:“怎么样,当了一天记者感觉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钟信小心接过酒杯,叹了口气道:“虽然收集到的新闻挺多的,但是并没有什么有用的,都是些百姓间鸡毛蒜皮的那点家长里短,没什么值得登报的。” 钟年微微后仰了一下,“诶~那不对,我之前说过,咱们的江宁周报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江宁日报!日报日报,自然是要每天出一版,哪来那么多大事报上?哎说到底,你们眼中的那些军国大事大多也跟百姓没太多关系,百姓们本来就不识字,你再报道这么一些枯燥乏味的事情,谁还愿意去看? 信哥,你要明白,咱们的报纸是面向民间的,面向百姓的,不是面向读书人和朝堂诸公的,你要站在平头老百姓的角度去看,看他们关注什么样的内容? 当然,这报纸上肯定也要刊登一些有价值的文章,但是你想让百姓关注,就必须得让他们感兴趣。 别看这些民间故事难登大雅之堂,但是百姓他就乐意听这个热闹,只有让百姓们关注咱们的报纸,咱们后续刊登一些政策啊、普法啊、征税啊、招工啊、啊诸如此类的文章,才会有人去看。 如果百姓们都视若无物,咱们的文章写得再好有什么意义呢?二位兄长认为年这话可有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拘谨,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这么没有营养的事情根本就不配发表,但是既然钟年都这么说了……毕竟人家才是老大,他俩也只是占这个年龄优势称得上一声哥…… “年哥儿,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是我们太死板了,可是……有些东西实在是有辱斯文啊……如果只是些民间故事倒也罢了,但是有的东西它……哎……” 钟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升起几分好奇,“不方便说的话你就拿给我看看。” 钟信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好久才道:“我们也没记,实在是……下不去笔。” 钟年突然福至心灵,疑惑的道:“你们不会是说男女那些事吧?” 钟信和钟乐顿时面红耳赤,一想到白天听到的那些话,他们就感觉……血冲脑门。 钟年不禁哑然失笑,“嗐,这……没办法,何谓市井小民?人家……哎,这……这个,我……怎么说呢……就……那什么,额……嗐,说点别的,你们今天还听到什么故事了?” 钟乐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一个夹板,打开架子将上面的一沓纸拿了出来递给钟年,道: “年哥儿,听的时候是有意思极了,可让我们讲,还真讲不出来,你自己看吧。” 钟年点头,又给两人各添了杯酒,这才拿起纸张。 良久之后,钟年将手中的纸放下,神色古怪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这……真不考虑去当个小说家?” 两人茫然地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猛地一拍大腿,还好这是单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你们这故事写得好极了,都不用润色多少就可以直接刊登了啊!我决定了!以后,你们俩就是咱们江宁报社的第一和第二位首席记者!” 第58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人虽然不是那么情愿,但是被人夸赞总是开心的,钟年也确实不是在鼓励他们,而是发自内心地夸赞。 写得确实极好,也许是因为篇幅较短的原因,情节相当紧凑,结构也比较严谨,故事叙述的很清楚,句子的长短也合适,这样的文章只要稍加润色就可以刊登到报纸上去了,可以省去极多的加工时间。 当然,从钟年的角度来看,缺点也是有的,那就是篇幅过短了,如果都是这样的故事,那原本四篇民间故事的版面就需要这样六篇去填充,变相地增加了工作量。 除非将版面组成进行调整,重新划分各个区块的范围。 这一点钟年暂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人喝了不少,没吃完的菜被钟年打包带走,最后还是他扶着两人回去的。 钟年虽然不会醉,但是也没有太刻意的用真气去祛除酒精,保留了微醺的感觉。 压力大的时候,喝上一点小酒,吹吹风,是很解压的。 三人回到县衙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刚过戌时,由于钟年走之前就已经通知过了,所以众人也没给他们留饭。 钟年将钟信和钟乐哥俩送回房间,随后回到自己房间。 钟暮瑶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钟年玩心大起,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背后,但还没等他蒙上她的眼睛,钟暮瑶柔柔的嗓音便已经响起: “夫君,你回来啦!” 钟暮瑶头都没回,眼睛依旧注视着桌上的纸张。 那白纸明显是研究所那边使用的,也不知道她啥时候带回来的。 钟年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呀?我这次可是一点风都没带起来呢!” 钟暮瑶回过头来,抿唇一笑,道:“靠心灵感应啊,你一到家我就感觉到了!” 钟年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五个大字:你看我信吗? 钟暮瑶撇撇嘴,“不信拉倒,反正就是这样。” 钟年再次被狠狠地震了一下,“不是,这你也知道?” 钟暮瑶傲娇地扬了扬小下巴,“那是,我厉害不?” 钟年竖起一个大拇指,道:“厉害厉害,诶话说你那是在写啥呢?” 钟暮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也没啥,就是些新式纺车的介绍和使用说明,你不是说要推广嘛,我寻思着有了这个,工人们上手也该更容易一点……不过就是我写的不好,可能没什么用。” “不不不,怎么会没用呢,别这么说,你可是世界上第一个使用这种纺车的人,你的使用感受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别妄自菲薄,我相信你!” 钟年当然不会犯直男错误,别管她写得好不好,反正老婆一定不可能不好就对了。 钟暮瑶俏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捏着衣角小声道:“夫君就会哄人开心,一句实话都没有!” 钟年如遭雷击,记得都快哭了,“不是,你这什么话?我哪里是哄人开心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好不好啦!天地良心呐!” “哼!你看都没看你怎么知道?” 钟年急中生智,狡辩道:“谁说我没看的?就只看你桌子上现在在写的这一页就能看出来了!正所谓见一叶而知深秋,窥一斑而知全豹!” “一,二,三,四……十五,十六,夫君,我请问呢,这一页我一共才写了十六个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教教我呗?” 钟年眨了眨眼,“啊哈哈,那什么,夫人,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咱们休息吧?” 钟暮瑶倒也没为难他,只是嘟着嘴道:“不要,你先睡吧,我写完这些再睡。” 钟年盘算了一些时间,发现这会儿算起来都还不到晚上八点,便也由着她了,不过他倒也没去睡觉,轻轻地在钟暮瑶额间吻了一下之后就出了门。 出门之后钟年径直去了白淼和钟芸的屋子。 “咚咚咚。” “谁啊?” “是我,小芸,怕水鬼他睡了没?” “呀,大哥,没呢,淼哥还没睡。” 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钟芸穿着睡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这是已经休息了?我来的是不是不太是时候啊……” “啊,没有没有,大哥请进,淼哥还在忙公务呢,你们先聊,我去沏茶。” 钟年笑着走进屋内,这白淼的屋子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径直就朝着书房走去。 白淼果然在这,正伏案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哦,钟年应该知道…… 白淼十分投入,并没有发现钟年的到来。 “老毛猴子来咯!” “哎卧槽!呼哧……咳咳咳,卧槽,年哥是你啊,咳咳,咳,你,咳,你要吓死我啊?!” 钟年嘿嘿一笑,搬过一把椅子在白淼对面坐下,双手叠在靠背上垫着下巴,笑道:“你这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怪不得名字带三个水还怕水呢!” 白淼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沾了点墨水,继续奋笔疾书。 “诶,你先别写了,跟你说点事。” 白淼停顿了下,随后写字的速度放慢了些,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事?” 钟年摸着下巴道:“今天初二,官员的年假还有三天,初六就上朝了,我计划咱们的报社就在初五开门,请几位朝中大佬过来撑场子,因此你这章程尽量写的简单点,写完就动工。” 白淼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没开玩笑吧?三天时间开业?你疯了啊?” 钟年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无语道:“赶是赶了点,但点灯熬油赶稿的话应该来得及,场地年前就让人布置好了,家具什么的也早就抬过去了,现在就差记者和第一期报纸了。 第一期报纸的内容暂时我自己顶上去,记者的话看着招,不行就从学校先迁一些六年级的年轻人过去顶缸,后面再慢慢招,哦对了,县里那些个写小说的年轻人也全叫上,多给点钱,哪怕供吃供喝也让他们先把门面撑起来!” 白淼有些不解地问道:“不是哥,这是为啥啊?有必要吗?” 钟年无奈地笑笑,道:“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蒸汽机提前出世了,所有的一切都得为这个服务……” 第59章 热气球试飞 “蒸汽机是啥?” 白淼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 钟年一脸高深莫测地道:“那可是能改变世界的好东西!” “改变世界?你就吹吧!”白淼明显不信,但是也怪不得他不信,这年代谁说自己能改变世界也不会有人信的。 别说白淼没见过蒸汽机,像他这样的门外汉,就算真的见到了,他也够呛知道那玩意有啥用。 钟年耸了耸肩,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道:“等到它问世的那一天,你就明白我是不是吹了。” 白淼默了下,旋即搁下笔,直勾勾地盯着钟年,问道:“年哥,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钟年有些意外,“嗯?行,你问吧。” 白淼盯了他好一会,才幽幽问道:“你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钟年战术性后仰了下,旋即有些头疼地道:“你们怎么都认为我有野心呢?啧,怕水鬼,你应该知道我有一张可以模拟任何一张脸的人皮面具吧?” 白淼不明所以,讷讷地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哈,我为毛不去把朱棣杀了,然后装成他的样子直接接手这大明江山呢?退一步讲,就算我是想另立门户,那为什么当初张三丰邀请我屠龙的时候我不答应他呢? 还我有野心,我要是有野心,用咱读书人的话说,就是让这天下大同成为现实……当然那也是不可能成功的就是了。” 白淼当然不信,但是也没有过多讨论这个有损和气的话题,将桌上的章程整理了下递给钟年,道: “差不多就这样了,刚好关于如何招记者和你说的工作准则这些我还没写,既然你有了打算,那就直接按你的来吧。” …… 初三这一天,钟年带着薛星洲和几个实验员,抬着热气球的球囊、球框还有一个储气罐以及压力阀等等物件来到了……朱棣的猎苑。 钟年的想法很明确,在实验成功之前,不能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否则恐慌情绪先入为主,再想让百姓接受就难了。 而如果是在郊外,夜晚不方便,白天的话总有农夫和商贩往来,在哪都不是绝对安全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皇家猎苑最安全了。 这里是真的只要皇帝不发话,一个人都不带路过的。 而且朱棣的猎苑足够大,南北三十里,东西三十里,隔远了不用望远镜是根本看不到的。 虽然这跟清朝东西三百里,南北三百里的木兰猎场比不了就是了…… 话说既然借用了人家的地方,自然得答应让人家参观了,所以朱棣这老小子拖家带口就来了。 高字辈兄弟仨算齐了,瞻字辈的也来了两个,就老三儿子没来,其他来一人领一个。 给钟年整的十分无语,不过反正只要不说露,也没什么,就由他们去了。 钟年将试飞地点选在了猎苑最中央的一处丘陵上,此地周围树木稀少,没有什么遮挡物,这就减少了许多潜在的风险。 为了确保实验的普适性,钟年全程不参与操作,只负责上天之后的保护工作和造风。 薛星洲指挥着两个研究人员用踏板鼓风机将用橡胶做的气囊初步撑起,随后将储气罐搬到筐中。 储气罐内装的是提前烧好的木制煤气。 研究人员将储气罐的出气口用橡胶管子连接到燃烧锅的进料口,管子的出口处是铁制的,防止燃烧的过程烧烂掉。 随后工作人员将压力阀也给连接好,将燃烧锅的出气口对准了已经初步撑起的气囊。 这整个过程算下来也就一盏茶左右,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额不对,还差个点火。 薛星洲回头看向钟年。 钟年点头示意,旋即快速对朱棣道:“看好了,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旋即钟年足尖点地跃至半空,浑身真气剧烈涌动。 远处薛星洲一声令下:“打开出气阀!打开了吗?好!三!二!一!点火!” 热气球从缓缓变得越来越鼓胀,片刻后,束缚着球框的粗麻绳动了! 球囊缓缓像不倒翁一样站立起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飘升。 “飞了!飞了!飞起来了!” 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工作人员抱着纸笔和一堆测试仪器就跳进了球筐。 钟年眼见时机成熟,大手一挥,一阵音爆声自其周身响起,旋即一股强风自其周身向着远处热气球所在的位置吹去。 在他身下后方的位置,朱家人已经看傻了…… 倒不是因为热气球,因为热气球还没飞呢,主要是因为钟年这一手造风之术…… “爷爷,爷爷,他是神仙吗?怎么会飞啊?” 说话的是朱高煦的大儿子,年仅四岁的小朱瞻壑。 朱棣咂吧着嘴,将小家伙抱到怀里,捏着他的小脸道:“他是个屁的神仙,他就是个地痞流氓,不过会耍些小手段罢了。” 朱瞻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旋即又疑惑地抬头道:“可是爷爷,那他见了你为何不下跪呀?” “额……这……老二,给朕滚过来,你家这小崽子怎么这么多逼事?” 朱高煦摸了摸鼻子,看了钟年一眼,旋即小声回答道:“爹啊,也怨不得瞻壑,人谁见了都得这么问,您啊,还是提起想一套说辞吧,毕竟指望着那位给你下跪行礼……不太现实。” “你!要不说你是老二呢,说话就是没水平,老大,告诉你大侄子,为什么。” 朱高炽却没搭理他,激动地指着远处的热气球语无伦次地道:“看……看,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朱瞻基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因为他已经飞过无数次了,现在他自己都能飞檐走壁,只不过还远做不到能在空中停留,必须不断借力。 但是其他几人就不一样了,一阵疯狂欢呼,甚至到了癫狂的地步!这可是神迹啊!说话间远处热气球已经超过了视线当中树木的高度。 不仅他们如此,就是薛星洲等实验人员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的都和过年一样,不,不对,对他们而言,过年都没有这么高兴过,能与这一刻地痛快相比的,恐怕也就只有洞房花烛夜了…… 第60章 反面典型 但对于热气球球筐内正在试飞的实验员来说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刚飞上去的时候还挺刺激的,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得一阵后怕,好在,钟年也已经到了近前,两人这才心下稍宽。 其中一人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另一个人则通过钟年教授的方法,转动出气阀的阀门,使得火焰越来越旺盛,火苗蹿起两三米高,热气球也是越飞越高,并且开始朝着钟年制造出来的风吹的方向飘去。 “哎,慢点,慢点,风太大了,睁不开眼睛了!” “哎,好,知道了。” 那人立刻调小阀门。 直到旁边的人说可以接受了,他这才道:“三档。” “好,知道了,测风仪呢?” “搁着呢,喏。” 那人说着,从脚下捡起一个小风扇类似的东西。 拿着纸笔的人将本子合上后,接过测风仪伸出球筐外,刚一伸出便立刻抽回。 这是早就排练过无数遍的了,这个时间刚好为一秒。 测风仪的风扇下面有一个铁柱,铁柱上此时缠绕了几圈绳子,是由风扇旋转带动的。 这个测风仪的原理就是利用缠绕绳子的圈数,换算一下粗略估计出风速。 “测高仪。” “我看看哈……在这呢!” …… “往上飞。” “好,准备停。” …… “好,再升高一点。” “停,下降。” “把东西都挪到东边……” “你等会,哪边是东?” “额,你稍等啊,我看一眼,太阳在这边,面向太阳,左手边,对,我现在的左手边是东。” “好嘞,那你让一下……” “哎,真的往东飘了诶!大人说的没错!” “废话,大人什么时候错过?你好好想想,还有啥没测的?” “你看看地上的仪器不就知道了,嗯……还有测湿度和空气密度。” “那赶快吧……” …… 钟年就在热气球后面跟着,这会儿他已经停止了造风,因为这个高度依靠空气流动便可以正常飞行了。 对于热气球的飞行与气象之间的关系它可谓是一窍不通,只知道大体跟哪些因素有关,但是是正相关还是负相关什么的他一概不知,只能让这些人自己慢慢摸索了。 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天才,比钟年这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半吊子强多了。 钟年现在只要指明方向,下面的人自己就能研究出来,根本不需要他亲自上手,但也幸好如此——因为他一动手就露馅了。 约莫在空中飘了两盏茶的工夫,异变陡生,燃烧锅中的火苗逐渐减小,直至慢慢消失。 球筐内的两名研究人员顿时面如土灰,其中一人反应的快,急忙转身去找钟年,却发现钟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钟年面色凝重,直接将两人从中抓了出来,先行送回地面。 随后钟年又返回到空中,捉住正在无规则乱飘的的热气球,用真气牵引着它缓缓下落。 落地之后,他对着那两个实验人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我跟没跟你们说过,一开始不知道能飞多久最多飞一刻钟就下来?!你们是他娘的找死吗? 真他娘想不开了回家自己找根树吊死,少他娘的来嚯嚯我!这要是出事了你们全都给我滚回家种地!” 钟年这把是真的气到了,要知道朱棣就在不远处看着呢,这要是出了事故,以后经费还怎么申请? 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但是被骂的两人不光不丧气,反而笑嘻嘻的,好像不是在挨骂,而是在听故事一样。 钟年见此更是来气,扭头对薛星洲道:“罚他俩一个月工资,然后全院通报批评!” 钟年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原因无他,如今报社成立在即,热气球又算是大获成功,有关热气球理论的科学报道一定是第一期报纸的重中之重,到时候署名还得加上这俩货的名字…… 而且院里有规定,每当有人在某一领域实现重大突破后,都要全院通报表彰并且发奖金,这样一来,这点处罚反而像……树立了一个反面典型: 【两个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天才】。 虽然钟年个人是比较欣赏这样的人才的,甚至于他是比较讨厌那种固守教条的信徒的,说白了,如果让他当一个私教,他更喜欢有个性一点的桀骜不羁的那种孩子,就比如朱瞻基,但是对于一所研究院而言…… 人太多了,如果每个人都像朱瞻基那么跳脱,那他啥也不用干了! “……不行,不能罚工资,这是不人道的,我钟年可干不出那种事,这样吧,罚他俩一个月不用上班,但是也不能出研究院,让他俩自己找地玩。” 两人原本还笑嘻嘻地,闻言顿时如考丧批。 “大人,不要啊!可不可以换个惩罚,我们愿意扣工资啊!” “不行!扣工资是十分低级、幼稚、愚蠢、恶毒、丑陋、肮脏的手段!本官是不屑于去做的!只有蠢人才会做!” 薛星洲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大人,咱们陛下也经常罚人俸禄……我就是因为吃不饱饭才辞官去做买卖的……” 钟年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反道:“你以为我是在说谁?” 薛星洲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瞳孔就和地震一样剧烈晃动。 “大人,您……您……您……” “我什么?你什么时候成结巴了?” 薛星洲呼吸一窒,索性装起了哑巴,顺带着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话。 这会儿朱棣一家子也走了过来,隔老远就听到了朱高煦的大嗓门: “哎!先生!可不可以让本王也飞一次啊?” 钟年一乐,咧嘴笑道:“什么话?当然可以啊!不过……你确定你现在想飞?” 朱高煦兴奋地大叫着跑到钟年跟前,“想啊!当然想!做梦都想!” 钟年咧嘴一笑,对朱棣道:“呐,你可听到了,这是他自己想的嗷!” 朱棣本能地感觉不妙,刚想开口阻止,却已经晚了…… 第61章 找皇帝借钱 下一秒,钟年提着朱高煦就上天了…… 半刻钟后。 “咋样,汉王爷,还想不想飞了?” 朱高煦趴在地上狂呕不止,闻言惊恐地抬头看了钟年一眼,随后手脚并用地往朱棣身后爬。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钟年一眼,后者浑不在乎。 朱高炽站出来转移了话题:“那什么,先生,我刚才看到那热气球最后还得你托着下来?若是每次都要如此那岂不是怪麻烦的,旁人也无法使用啊。” 钟年挠了挠头,解释道:“也不是,刚才是因为这俩货不顾我的嘱托擅自飞高了,罐内的燃气不够用了,正常情况是可以自主落地的,嗯……这样吧,正好我怕一次不成功,带了好几罐燃气,让他们再演示一遍吧。” 朱高燧闻言也坐不住了,凑近问道:“先生,可不可以让我也飞……啊不是,让我也坐一次这热气球啊?” 钟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肩头拍了拍,笑道:“好,比你哥聪明多了,行,那你等会跟着一块上……诶,瞻基,你要不要也一块上去看看?” 朱瞻基摇了摇头,一旁的朱高炽却是不乐意了。 “不是,先生,我这么大活人呢,你好歹问一下呢?”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为难地道:“你要是上去的话,就只能上三个人了,不然能上四个的,而且你上去就把人家固定死了,人家其他俩人只能站在另外一边和你保持平衡,不然容易坠下来……” 朱高炽原本以为只有一刀,没想到钟年来了两刀,并且刀刀致命…… “啊,那什么,瞻基,你不上的话……额那个谁,你叫朱瞻壑是吧,你要不要上去感受一下?” 小朱瞻壑趴在朱棣大腿后面,听到钟年叫他,怯生生地看了朱棣一眼,后者虽然不爽,但还是耐着心分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家伙欢快地从朱棣身后跑了出来。 “我要去,我要去!” 朱高煦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担忧地对朱棣道:“爹,瞻壑还太小了,这太危险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钟年撇了撇嘴,“啧啧,什么屁话,危险个蛋,我站这呢,天上就是掉下来头牛我也能给你接住了,你快起一边去!” 朱高煦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闷声走到朱棣身后。 由于带着皇室成员,先前两名工作人员说什么也不上了,没办法,只好钟年和薛星洲亲自上阵。 上秋之前,朱棣突然叫住了薛星洲。 “哎,那个谁,你等一下,朕怎么感觉……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呢?” 薛星洲犹豫了下,恭敬地上前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道:“回陛下,草民原是顺天府人,曾在上元灯节的时候,见过陛下一次,许是那时陛下在人群当中……” “你快上一边去吧!” 钟年还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羞一羞朱棣呢,哪能让他就这么搅黄了。 “跟你说实话吧,老薛原本也是进士,后来分到了礼部当一个主事,因为长期被克扣工资……啊呸,被削减俸禄,再加上正常发下来的俸禄也就那么仨瓜俩枣的,人家活不下去了,他老母亲都活活…… 啊呸,我说错话了,反正那啥,你应该懂吧?反正再这么过两年,估计老婆孩子都不能跟他过得回娘家了,人家这才被逼无奈抛去做了生意,你看看你看看…… 要说这读书人在你大明朝当官那是真倒了血霉,啧啧啧,老朱没起义的时候百姓饿肚子,现在百姓饿不饿肚子不好说,官员也饿肚子,哎!做人,难啊!做大明人……” “够了!我都涨了三成俸禄了!你还要怎样啊?!” 钟年白了他一眼,“是,涨了三成之后是不少了,但是你想没想过,俸禄里面有一部分是用粮食折的,七品官的俸禄里面八成都兑换成粮食了,一共才发几个钱啊?咋地,光吃饭不吃菜啊?还是说挣点钱都吃了别的啥都不花钱啊?” 朱棣面露尴尬,良久之后才道:“光用银子发那……那国库的钱也不够啊……” 钟年挠了挠脑袋,有点跟不上朱棣的节奏,怎么着?公司账上连给员工发工资的钱都不够?那还开的哪门子公司啊?! “行了行了,今天先不说这个,等到把日本打下来钱就够了,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推脱!” …… 当天夜晚,钟年到家的时候,从白淼口中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年哥,你先听哪个?” 钟年摸了摸下巴,“先说坏的。” “报社的记者没招够,和你要求的数字差了足足一半。” 钟年仰头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多意外,“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这一半记者的学习能力都很强,就才跟着培训了一天,差不多全都能把流程走下来了,两位表哥打算明天就带他们上街去实操呢,只有少数几个接受能力差的不愿意走街串巷,被我给开了。” “嗯,好,开得好,咱们报社不需要这些老顽固,留下的人你给开了多少工资?” “每月一贯,全勤的话有五百文的奖金。” “好,干得不赖,印刷厂那边有信没?” 白淼迟疑了一下,喝了口茶,苦着脸道:“那边回信说截止到初五当天,最多能赶出来六千来份,一万份是没一点可能了。” 钟年闻言默了下,旋即叹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用第二计划吧,读报人都雇好了没有?” 白淼依旧苦笑,“没呢,都等着你回来定夺呢,县里的资金有些不太够用了,你那研究院太烧钱了……” “那……要不就先借点?只要度过了眼前这一关,后面要想挣钱就很容易了!” 白淼反问道:“找谁借?现在谁能给咱们借钱啊?” 钟年呼吸一窒,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找皇帝啊!” 白淼用像看傻子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嫌弃地道:“我总觉得你有那么一阵上来脑子和不会转一样,找皇帝借钱?亏你想得出来!” 钟年反问道:“怎么就不能借了?你看我的!” 第62章 不会吧不会吧? “所以你就来了?” 武英殿内,朱棣第一百二十六次十分无语地看着钟年。 王德早就习惯了选择性地堵上耳朵,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 钟年搓着手嘿嘿笑道:“这不是时间太紧了嘛,眼看着我这报社明天就要开张了,就差这临门一脚……就咱们这关系,这区区四千两银子你不会不借吧?不会吧不会吧?” 朱棣抱着膀子斜靠在躺椅上,挑着眉道:“四千两倒是不多,但是朕有点好奇这报社是干什么的。” 随后朱棣又学着钟年的模样反问道:“朕好歹也出了钱,你总不能连投资了个什么项目都不让朕知道吧?不会吧不会吧?” 靠!还真他娘的学得像,算你狠!钟年心中暗骂,但也无可奈何,思忖片刻后,老实回答道: “这报社说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印刷厂出版的江宁周报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过听过,那上面写的不全都是你这不要脸的写的诗吗?还有什么令人一听就起鸡皮疙瘩的什么语录,啧,也真亏你写得出来!” 钟年当下脸色一黑,心里暗暗鄙夷这个没见识的家伙,我写的可都是后世总结上百年出来的警世名言,岂是你这个粗人能理解的? 朱棣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眉飞色舞道:“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倒有那么几首写的还真是不错,那真是你小子写的?” “额……倒也不全是,有一些是我们县里的年轻人写的,还有一些是县里的老员外突发兴致写的。” “那沁园春·雪是谁写的?” “啊!那当然是我啦!诶不对啊,那上面不是都有署名吗?你没看到吗?” 朱棣摸了摸鼻子,闷声道:“看到了,不过朕怎么这么不信呢?你还能会作词呢?朕都不会……” “嘿嘿嘿,什么话什么话?想我钟年十岁做秀才,十三岁中举人,十六岁中贡士,十九岁进士及第,我还能不会作词了?你开的什么国际玩笑?” 朱棣撇了撇嘴,嘴硬道:“显摆什么嘛!我十九岁中进士怎么了?你吼什么?朕十九岁的时候……十……额……” 那边钟年已经在开始掰着指头数了。“你十九岁啊,那是洪武十二年,我算算哈……嘿,你还没就藩呢?那会儿在凤阳当苦力呢吧?” “你再说?”朱棣心下一惊,他这个岁数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说正事。” “哎,说起来,你还去过长城吗?你不是在南方长大吗?” 钟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想去趟长城你觉得还挺费劲的?” “还有还有,你最后为什么要把唐宗和宋祖列到一块去,为什么不是明祖?我太祖皇帝难道还比不了那赵匡胤了?” 钟年嘬了嘬牙花子,斜了他一眼,反问道:“我要是写明祖,我这报纸还能发行吗?” 朱棣嘿嘿笑道:“哟,看不出来,你还有怕的人呢?” 钟年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明天,我就公开发报改成唐宗明祖俱往矣,你试试我敢不敢。” 朱棣一见钟年又开始钻牛角尖,也不敢再逗了,正色道:“四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也确实不算多,但是从户部拿的话夏原吉肯定不批,这钱只能从内帑拿,但是从内帑拿那可就算是你借的,你到时候可得连本带利还的!” 钟年伸出三根手指,“既然你给加了三成俸禄,那我也许你三成利息!如何?” “时间呢?” “三月!” 朱棣猛地一拍桌子,“好!痛快!王德!” “啊?哎哎,哎,老奴在。” “从内帑给他拿四千两现纹银,同时记着账,连本带利应该是五千二百两。” “哎,老奴遵旨,只是,这三千两纹银可不轻啊,是否要让宫卫给送去?” 朱棣看向钟年。 钟年大手一挥,“不必了,我拿着就行。” …… “皇帝真的借你了?” 白淼目瞪口呆地看着钟年身后的几口大箱子。 “那不然呢?”钟年反问了一句,走到屋内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后道: “你快点把这钱发下去,明天就是剪彩仪式了,江宁这边是准备齐全了,但是应天那边的安排还不完善,让人尽快安排下去……应天人多,带五千份吧,剩下的一千多江宁应该够用。” 白淼不敢耽搁,快步去了前衙。 钟年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 次日,整个江宁城,以及应天城内,一个个早已经安排好的小报童,挎着包就上街了。 在路上沿街叫卖:“卖报!卖报!江宁日报今日首发,全城最新消息尽在报纸当中,每张只要五文钱!” 有不少书生好奇地围住报童,周遭的百姓同样也十分好奇,纷纷驻足观看。 不过那小孩手上的报纸上面明显都是字,自己也看不懂,买回去也是浪费,因此倒没有普通百姓靠近。 读书人不同,他们是识字的。 “小孩儿,你这卖的什么东西?江宁日报?江宁的东西怎么会卖到咱们应天来的?” “这个啊,这叫报纸,日报的意思是每天都有,全城每天的的大事小情都会写在这上面,这报纸乃是江宁县县令钟年一手包办的,所以叫江宁日报,一张只要五文钱,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钟年?你说这是那钟年办的?哎哟,买一张买一张,我对这钟年可是好奇得紧呢,最近半年来这京城里就属他风头最盛了!” “嗐!可不是嘛!那些人都快把他吹到天上去了,哦不对,那说的明明就是神仙嘛!我可不信……五文钱是吧,来,给你五文,给我拿一张。” “哎哎哎,我也要,小孩,给我也拿一份!” “还有我,还有我呢……” “哥们,你别挤啊,我先来的……” “谁挤了,明明是你挤我好不好……” “哎呀你们别挤了,这小孩才这么大点,给人家磕着碰着,人家家长不得来找你们啊?” 第63章 古之圣人是人,我亦是人,如何不能比肩? 五文钱而已,一碗阳春面的价格就能换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显然是超值的,因为什么呢,单论这么一张纸在这跟头都不止五文钱了! 来购买的人大都没有太多犹豫,直接给钱,甚至因为一个报童的挎包里就只有几十份,抢不到的人还为此差点当街打起来,还是被身旁的朋友拉住才没闹进衙门。 买到报纸的书生接过报童递过来的报纸,展开细细读了起来,身边没买到的友人也凑过头来。 没多久书生笑了,对着身边的友人道:“王兄,要不说这钟年是真厉害呢,朝堂上的事都敢公然写出来,还卖这么多份,你看,这有关年前最后一次朝会的描写,多详细啊! 不过就是当殿伤人这在咱大明还是头一回呢,啧啧……哎你说这不能是假的吧?” 王兄眼神止不住地看向走近科学那一版块,听他这么一讲,眼神又移到了时政详谈这一板块上。 “啧,一个眼神就把人给吓倒了?我是不相信的,但是他敢写出来,也不怕被砍头,那必然有原因,说不定这钟年真的和传闻中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 嗐,那和咱没啥关系,我倒是更关心走进科学这一板块的内容,你看,这上面说烧开水能顶开壶盖,水多了还能顶开屋顶,这是真的吗?” “唔……烧开水能顶开壶盖我是知道的,我还观察过,烧开的水会冒热气,那个热气应该就是这上面说的蒸汽了,但是那玩意真有那么大力量吗?能把屋顶都掀开?那得多大的锅!多少水啊!” “哎哎,你快看,这什么热气球,说是就是利用了蒸汽的原理,能带人上天呢!” “那应该就是纯吹牛了,人咋可能上天啊?那不成神仙啦?!” “可是……这上面写的是经过赵王爷还有汉王世子以及陛下亲自试验过的……那钟年难不成还敢拿陛下做文章?估计是真的吧……” “嘶~你这么说倒还真是啊!难不成这都是真的?哎,这上面说想要求证的人可以等到上元节去参观灯会,届时会有人表演用这热气球飞天诶!” “那敢情好,反正这灯会本来也要去,正好去瞧瞧!” “哎,你快过来看看,这心灵参汤又是什么东西?” “青春就像一只容器,装满了不安躁动青涩和偶尔的疯狂。” “失去金钱的人损失甚少,失去健康的人损失极多,失去勇气的人损失一切。” “恐惧自我受苦的人,正在因自我的恐惧在受苦。” “……” “怕吃苦吃苦一辈子,不怕吃苦吃苦一阵子。” 两人激动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对头继续研读。 类似的场景在江宁和应天两城开始一一出现。 钟年早就和陈瑄打好了招呼,因此并没有巡城的官吏多加干预。 不少人一天内能看见这么多新闻感觉像是过了年一样高兴,其次就是钟年编写的那些心灵参汤,着实把这些人给感动了一番! 不少人甚至在心里暗暗将钟年与圣人的身影扯上了联系…… 再就是走近科学板块对于蒸汽的描述和对热气球的介绍让不少人如痴如狂,金陵掀起了一股烧热水的狂潮。 而且对于民生杂闻上有不少内容也让世人着实过了一番瘾! 像是什么张家寡妇和李家汉子赤身裸体出现在了王家刚布置好的婚床上这种事……想想都让人刺激。 尽管读书人表面对此深恶痛绝,批判不止,但是内地里一个个的都直呼过瘾,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报纸了。 而且对于那些不识字的百姓,钟年也早有安排,他花重金雇佣的读报人老早就起床前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并且从家里带了一份提前发放的报纸。 每个人分管一条街或者是一块路口,无数百姓聚集在他们身边聚精会神地听他们念报。 但是要说最绝的是啥呢,肯定还得是钟年照搬板桥先生的那首【竹石】。 这篇诗文一出那可了不得了,不少人看后对钟年的印象大为扭转! 原本一个玩世不恭浪荡公子的形象一下子转变成了品质高尚、意志坚定、不受世俗风气影响而恒能坚守自我的铮铮铁骨形象。 …… 报纸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就是报社的成立了,成立当天,钟年自然是又请来了以黄承恩为首的一众老员外、老先生,再就是陈裕代表学院,他自己代表县衙,然后朝廷派来的一位大太监代表皇帝,几人共同进行剪彩…… 由于这是官办企业,因此没有人送礼这一说,所有人都是简单的进去喝了杯茶就走了,那大太监更是在剪彩过后就急匆匆地回京复命了。 宾客们前脚刚走,朱高炽就到了,这会正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啧啧,贤弟啊,你这心灵参汤写的是真好,哎我说你真的只有二十岁吗?” 钟年摸了摸鼻子,提醒道:“那什么,过了年,按虚岁算是二十一了……” “额……那有啥区别吗?我二十一的时候……嗐,就是我现在也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啊!你这些“参汤”里面,有不少都可以与圣人之言比肩了!这可真是了不得!” 钟年突然神气了起来,傲娇道:“古之圣人是人,我亦是人,如何不能比肩?” 朱高炽闻言脸色一变,低声提醒道:“贤弟啊,这话可不兴乱说啊,这要是让那些读书人听到了,还不定怎么说你呢!” 钟年耸了耸肩,倒也没较真,不过他心里不禁腹诽:这也就是没把王阳明那些东西给你们抖搂出来,要不然今天这圣人我是坐定了! 不过一时半会的钟年还真没这打算,毕竟要是连这都抄多少就有点不要脸了,除非有哪一天他的风评急转直下需要狠料,不然钟年是不打算把心血拿出来了,顺其自然再过个一百来年……说不定他还能看到那个叫王守仁的孩子呢。 到时候自己给他这么一指点……那这陆王心学怎么不得有自己一份?那干嘛还抄呢?多掉价啊! 第64章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能一样吗? 江宁日报的版面当中一共有八大板块,分别是民生杂闻、走近科学、时政详谈、名人采访、心灵参汤、诗词天地、招工广告以及其他板块。 这其他板块囊括的内容就多了去了,可能有寻人启事,也有可能是号召捐款或者是诸如诗会、拍卖会、各种比赛等活动的宣传,平日里一般用不到。 用不到的时候这一板块上面就会补充一些脑筋急转弯的小问题,并且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公布答案。 各大板块占据的篇幅都差不多,而且每天都有所变化,单说诗词天地这一板块,绝句和律诗占的篇幅就不可能一样,像是浣溪沙和忆江南的篇幅也不可能一样,所以每天都会进行一定程度的版面调整。 但是这个也并不复杂,毕竟印刷厂的规模现在已经扩大到了之前的两倍还多,张保也已经基本告别了锦衣卫的职位,成为了全职厂长。 朱棣心里有数,平常如果不是紧急情况,一般不会调动这一支锦衣卫了,现在必须要用到他们的情况也就只剩下和北元开战了,但是顺风推过去也用不到,逆风……那太难了。 …… 深夜,刚成立的报社里面依旧灯火通明。 钟年和朱高炽也在,还有白淼和范文宇。 第一日的报纸销售的情况已经汇总了上来,此时就放在钟年面前的桌案上。 销售总量五千九百七十二份,这个数字并不令钟年感到意外。 拢共不到六千二百份报纸,刨除发给各个读报人和各家江宁县管办机构各自保留的一份以及送出去的几份,剩下的都卖出去也就这个数。 令钟年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时间。 不到半日的时间,这接近六千份报纸便被抢购一空。 而且根据市场调查的反应,各层级类型的百姓显然都对报纸非常感兴趣,并且期待明天的第二版。 现在,报社内以钟信和钟乐为首的记者们正在疯狂编写着第四版的新闻,半夜再送到印刷厂印制。 钟年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地道:“咱们印刷厂现在一日的产量撑死了三千份,刚才那边送来消息,明日的报纸如今也只赶出了两千九百份,算上之前提前印刷的两千份第二版,加一块也才五千,这样下去怕是要自毁牌匾啊……” 前面三版都是钟年硬着头皮一手编撰的,因此提前开始了印刷,所以还能勉强支撑,本来他是打算根据需求后续降低销量的,这样后面一日三千份就慢慢固定下来。 却不曾想,第一日的六千份竟然不到半天就卖完了,报纸的反响出人意料的好! 如此一来就有些供不应求了,如果后续降低产量,很容易就砸了招牌。 朱高炽拧着眉道:“不行就扩大印刷厂规模,多建几个,最好在应天建,这样供货也方便。” 钟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哟,朱兄你还懂这门道呢?” 朱高炽嘿嘿笑了下,揶揄道:“这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你……好好好,那我问你,在京城开办印刷厂的话,地去哪搞?钱去哪搞?印刷的工人去哪找?” 钟年倒也想在应天再开几家分厂,但是奈何条件不允许啊! 朱高炽撇了撇嘴,浑不在意地道:“这还不容易?你看啊,地,我可以租给你一块,钱,我可以借给你,这工匠,工部也有不少擅长印刷的工匠,人家基础摆在那,一教就会!” “艹!你们老朱家就穷成这份上了?上门推贷款?” 冷静过后,钟年再次考虑了朱高炽的提议,无奈发现这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只是…… “你打算要多少利息?” 朱高炽耸了耸肩,“谁跟你说我要利息了?” “嗯?不要利息?你老朱家的人能有那么好心?” 朱高炽无奈地摊了摊手后,“哎,贤弟,我爹是我爹,我是我,那能一样吗?要说我爹那也是,真掉钱眼里了……” “诶~这还有人呢,你话别乱说!” 这话可不兴乱说啊!这要是将来被哪个缺心眼的传了出去,万一传到朱棣耳朵里,指不定朱棣还得把老二那个憨憨给找回来!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钟年回头看了一眼。 众记者就和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看见一样,一个个的都把头低了下去奋笔疾书。 当然是不是装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钟年最终还是和朱高炽达成了口头协议:朱高炽把他小舅子在京城的一家经营不善的酒楼租借给了钟年,为期一年,租金是三百两,然后朱高炽依旧是以他小舅子的名义,借了钟年纹银一千两。 至于工部那些个工匠调动起来就容易多了,好歹这也是位有实权的太子爷。 原本可能还忌惮朱棣天天想着换他,现在有钟年在,大胖也懒得顾忌那么多了。 虽然一千两肯定是不够用的,但是好在基础设施齐全,所需的无非就是设备,加上之前剩下的几百两,全部砸进去买设备和纸墨,短时间内还撑得住。 因此眼下摆在钟年面前的难题就剩下一个了——搞钱! 卖报纸当然是不赚钱的,钟年的本意只是为了做宣传,五文钱一张报纸能赚什么钱? 香水和青楼计划是一体的,还得等上一个月,那么眼下能搞钱的项目就只剩下了…… 玻璃! 没错,这东西就是钟年压箱底准备救命用的东西。 眼下明显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初六这天,大明公司恢复运转,员工“打卡”上班,钟年难得的也来签到了。 不过钟年整个朝会过程中几乎不发一言,往那一站就开始闭目养神,时不时地跟着人家附议两声,就好像机器人一样。 不过当然了,上朝的官员算上门外站着的足足有二三百,不发一言的多了去了,四品以上官员也有三十多,不只是他这样。 就比如工部尚书吴中,就站在钟年身前四个身位的地方,同样挂机闭目养神,全程ai操作。 但说白了,今天钟年来上朝,就是奔着吴中来的,这不刚一下朝,俩人就当着百官的面黏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