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南风有忆-殁骨》 ☆、小豆丁,你要揍谁 妖修千年成人,人修千年成仙,但纷扰尘世,千般诱惑,你……当真舍得断尽尘缘? “尘……缘?”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忽而响起。 老者一声轻叹:“阿赋,修仙这条路于我们妖族而言艰苦尤甚,你……当真想明白了?” “嗯!”奶娃娃晃悠着脑袋朗声道:“阿赋不怕苦,阿赋想要修仙,阿赋也想要成为九天之上的仙人!” “好!”老者探手抚上奶娃娃的发顶,嘱咐道:“修仙之路道阻且长,你需谨记,这世间唯情之一字切莫沾染……” 奶娃娃仰着脑袋,似懂非懂:“情……?” ………… …… ~ 此地是坐落于极南的边陲小镇,因四季繁花不歇香影疏流故而得名繁都。 花灿灿影灼灼十里桃林春风醉人,繁都一处后山有片桃花林,正直三月天春意盎然,恰是桃花灿开之季,风起之时满目的桃色更是迷人心神,醉人心魂…… 同往年一般,每逢花期林间便多一抹嫩黄身影蹁跹前行,臂上勾一竹编提篮不时拾两片鲜嫩桃瓣。 一年未见的春/色令莫小竹不禁流连,辗转停留间不经意踏入了重未到过的桃林深处,耳边忽而传来嬉闹声,带着顽劣:“你站稳点,若是将我摔着了小心我揍你!快,再往左边儿移一点!……对对对……” 寻着声音的来处莫小竹歪着脑袋望去,就见不远前的一颗桃花树下一名男童骑坐于另一名男童的脖颈之上,下边儿的男童有些站不稳一晃一晃地抖着腿,而上边儿的男童则伸长了臂膀朝一根绽满桃花的细枝攀去…… “你们两个臭小子要干嘛!” 她出其不意地大喝一声,吓得下边儿的男童一个踉跄没站稳连带着上边儿的男童一块儿跌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嘶……!”上边儿的男孩名唤宋小虎,是这一带的小恶霸,他疼得一个吸溜揉着摔狠的屁股恶狠狠地瞪住莫小竹:“臭丫头,多管闲事小心我揍你!” 下边儿的男孩名唤方小宝是宋小虎的小跟班,他自地上一股溜地爬起后立马躲到宋小虎身后,探出半颗脑袋怯懦懦地朝她看来。 “什么?”莫小竹被逗乐了,眼前就是个还不到她咯吱窝的小豆丁,还打算揍她? 于是她几步蹦上前俯下身子看着眼前的小豆丁笑得有那么些甜,宋小虎以为 她这是在服软,遂有些得意地哼哼笑,心底想着怎么着自己也是个男的那就好男不与女斗得了。 却见莫小竹突然伸出两根手指一把揪住宋小虎的耳朵,仍是那副笑眼弯弯的模样,她说:“小豆丁,你打算揍谁呢?” 小!豆!丁! 这三字字字如锥般地戳进他心肺里,宋小虎被噎得瞪大了眼,一下炸毛,他挣扎着自地上要爬起来:“臭丫头!你管谁叫小豆丁,你找揍是吧!你把手松开,咱们单挑,到时候你别哭鼻子到处同别人说我打女人!” 他最记恨别人戳他痛处,眼前的臭丫头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当他面戳,他的小跟班还在,他做老大的威严何存,太没面了。 正打算还手却听得眼前的黄裳丫头‘哎呀~’一声轻飘飘地叫。 “我突然想起个事……”她实在笑得很甜,揪着他耳朵的手似松了一些,偏着脑袋看着宋小虎,一脸犹豫不决的苦恼模样,仍旧轻飘飘道:“你说王大爷家的小猫崽,是被哪个小豆丁给祸害没的?唔……你说我若是将这事告诉小豆丁他娘的话……”她眯眼笑着拖长了尾音。 这一番威吓令宋小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激灵,他一脸震惊地看向莫小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着眼前这女人知道得实在太多,若是被他娘知道这事非得打得他半个月下不来床。 这后果太沉重了,光是想想都令他忍不住抖,小恶霸的气势蔫了不少,但仍旧不肯轻易服软,结结巴巴道:“臭……臭丫头,你吓唬谁呢……” “嗯?臭丫头?”莫小竹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向他挨近:“叫莫姐姐。” 宋小虎死抿着一张嘴,脑袋朝天。 良久……败下阵来。 “莫……莫姐姐……”声若蚊蝇。 莫小竹也不与他计较轻轻松了手眯着眼:“乖~”她心想再皮能皮过她弟小时候吗,如今还不是乖巧得像只小猫崽儿。 全程方小宝皆一脸惊恐,看着莫小竹的模样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 两个小豆丁落荒而逃头也不曾回一下,阴影太大下回怕是不敢再来了。 莫小竹看着两个小小身影渐渐远隐没,直至彻底消失后方才抬头望向险遭毒手的桃花树,微微有些恍神,不知是否错觉,眼前的这棵桃花树比之别棵要开得更美却也更飘忽,忽而一阵清风微拂,吹落桃瓣满地飞卷低旋,吹散发丝轻曳 低摇,吹动衣袂浮卷翻飞…… 桃花树上细梢之间静静坐着一名白袍男子,不知何时在的,他低垂着眼眸看向树底的姑娘,浅淡眸色似清潭无波,更无欲无求。 莫小竹忽而移眸朝树梢处看去,四目相对间男子微愣。 但很快莫小竹便将视线移开,忍不住小声嘀咕着:“错觉吗?”她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么想着猛地又是一个抬头,这回终于瞧见是什么了,又是一声低言自语:“……原来是只鸟。” 细梢之上白袍男子的肩头忽而落下了一只灰噗噗的红喙鸟,‘啾啾啾啾’地叫得欢也不知道在同男子说些什么。 而树底,小姑娘怀中的竹编提篮已拾满了桃花瓣,她自袖口内抽了方绣帕轻轻盖于其上,想着天色已是不早她爹还等着她拾的桃瓣,就没敢再做停留。 待一抹嫩黄身影也自林间消失后白袍男子方微微偏首看向肩头的红喙鸟,面上带了温柔浅笑,声若泠仃清泉:“阿凌,怎么了?” 红喙鸟自男子肩头飞落眨眼间化作眉目清朗的翩翩少年郎,只是少年此刻盘着腿凌空坐于男子身侧,一脸的悲愤难以抑制。 “桃大哥……我今日真他娘的倒霉,大清早的就遇上个臭道士,非逮着我不放,翻了几座山才将他甩没,可怜我的几根毛,你看,都秃了!”百凌天说着欲哭无泪,将左臂化回羽翅往桃君赋面前递去,翅尖处确实秃了老大一块。 桃君赋闻言微微敛眉,轻喃:“繁都……何时来了道士?”繁都地处偏远向来远离纷争。 “不知道……”百凌天抱着翅尖仍未缓过劲来,看向远处的不知某一点恶狠狠道:“最好别再教我遇上他,若是再遇上看我不将他全身的毛拔光!遇一次我便拔一次!再遇一次我便再拔一次!”少年咬牙切齿似是只肖这么想想也多少能解点气。 桃君赋轻笑着摇头:“那何以不是这一次?” 百凌天不自在地移了移眼撇撇嘴道:“我可不是打不过那臭道士,只是今日一点准备也没有这才着了道。” ………… ~~ 莫小竹提着盛满桃瓣的竹篮回至家中时发现家中多了位贵客。 那贵客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其上绣有流云暗纹唯于拂动间隐隐浮现,腰间悬一块透白美玉,发顶亦是以一根云纹簪高束为冠,这一身装束颇为亮眼,但这其中最为抢眼的便要数他背上那把于常人看来略显夸 张的巨剑,只是他却似身覆无物般地轻松自在,不论是衣着配饰还是背上的那柄巨剑皆带了几分缥缈尘世间的味道,透着淡然与安定,不知为何恍惚间莫小竹竟会觉得,眼前的人与方才那颗绽得极美的桃花树所散发的气息给人的感觉,极为……相似? 墙角边莫小武绕至莫小竹身后一脸激动难当地兴奋劲,他摇着她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姐!是玄霄门的仙师,活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原来真的有仙人!” “玄霄?你是说茶楼内说书先生常常提到的那个斩妖除魔的修仙门派?”莫小竹听后也有些小激动,她自小便听着鬼怪仙神的故事,听得多了不免心生向往,只是这唯一的修仙大派玄霄却一向只收男弟子,单单是这一点她便与之无缘了。 虽然两人声音压得极低,但那仙师仍是听得清楚,他摸了把光洁的下颚笑出声来:“仙师倒还称不上,但斩妖除魔不在话下……”言语间尽显年少的意气风发。 两人同样一惊,莫小武看向那‘仙师’面上的崇拜之色愈发溢于言表。 莫父莫远一脸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对着一双儿女招了招手,而后郑重其事地介绍道:“这是玄霄门胤清真人座下首徒风斩陌风仙师……”莫父磕磕巴巴地将名头捋顺后,严肃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给仙师嗑头。” 莫小竹两人被唬得一愣一愣地,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礼数,往风斩陌面前一站便打算先嗑三个响头再说。 他们摆正了姿势正打算往下跪,却是在风斩陌伸了食指凌空一划过后似有屏障相阻便怎么也跪不下去了,只听他道:“别别别,这叩头礼可是轻易受不得的……”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新坑了,欢迎小天使们踊跃入坑,撒花~~(≧▽≦)/~ 果然文笔是硬伤啊,痛定思痛打算将前几章稍稍改改,不过……似乎并没有变化╮(╯﹏╰)╭ ☆、小爷要拔光他的毛 昨日爹早早将他们打发回房里呆着,自己与那仙师却不知在外屋说了些什么,看着爹一脸郑重地应对那模样似与她一般大的少年,老实说那感觉有些微妙,而他们被关在屋里憋得慌,虽透着门缝偷瞧了好几眼,却也只瞧见她爹一脸呆滞的不住点着脑袋,具体说了些什么不知为何一个字也听不清,待她们两人再出来时早已没了风斩陌的身影,为此她那对风斩陌一见倾心,不对,崇拜不已的弟弟莫小武好一阵的失魂落魄,为自己未能与仙师对上话而懊恼不已。 说起来,昨日制的桃花糕卖得异常好,为了保证桃花糕的鲜与口感当日采的桃花瓣都是当日用完的,因而莫小竹挎了空篮回想着昨日的那颗桃花树,便打算再去看上一回,早早出了门…… ………… 桃林深处花舞漫漫,百凌天盘腿坐于细枝头半偏着脑袋,不知又在与桃君赋说些什么,同昨日一般仍是一脸的悲慨不愤,突然,他抬眼向前遥遥望去轻抽了抽鼻子一脸的狐疑:“我怎么好像嗅到昨日那臭道士的气味……” 他说着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越来越近了……” 待他猛一睁开眼后就见不远处一个挎着竹编提篮的黄杉小姑娘朝着他们俩缓步而来,准确的说是朝着这棵桃花树而来。 绕于黄影身上的眼眯了又眯,少年撩着袖摆恨声道:“原来是这小丫头沾上的,味儿这样浓肯定不是蹭上的……”他哼地一声便一副要与人干架的模样,俯身正要往下冲时却被桃君赋拂手间轻轻拦下。 “桃大哥你干嘛?”百凌天偏着脑袋看他,觉得奇怪。 一个声音若春风拂柳般缓缓传来:“阿凌,莫戏弄于她……”这话虽是与百凌天说的,但眸光却是轻轻扫向莫小竹所在之处。 桃君赋的话让百凌天有些意外,他这一心修仙不理凡尘世事的桃大哥竟会对一个人族的小姑娘上心? 不寻常啊,不寻常~ 于是他睁圆了眼盯着不远处的小姑娘仔细瞧,恍惚忆起这丫头昨日好似也在,一声暗笑,他一脸了然地伸长脖子朝桃君赋看去,又笑得有几分贱兮兮:“桃大哥你是终于想通了?还是安安心心地当只妖来得自在随心吧……”他自顾自地说着又自顾自地点了点脑袋,而后又颇有几分遗憾摇了摇头:“只是人族到底是柔弱了些,桃大哥,要不我给你……哎~” 他余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桃君赋一个爆栗弹开了脑袋,笑得有些无奈:“胡闹… …” 百凌天撇撇嘴捂着前额反倒更是好奇了:“那桃大哥干嘛那么护着她?” “护她?”桃君赋低低开口,他自己显然没有这个自觉,静静看着树底的那抹暖黄身影他将昨日的事与少年稍提了提…… ………… 莫小竹探头探脑地看了眼四周,今日那两个小豆丁果然都不在。 风吹桃花落,层层相叠铺了满地,她挑着刚落的桃瓣拾了满篮后却是舍不得马上离开,仰头望着桃花树不禁晃神,忍不住一声喟叹:“真美……” “原来如此。”百凌天环手抱于胸前,似历尽沧桑后的感慨:“人族的小崽子是凡世间最可怕的生灵,想当年我身受重伤化不了人形的时候……”他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自己跑偏了题,于是忙将话题扯回正轨,对着桃君赋郑重其事道:“桃大哥,按人世间的说法你这可是欠她人情了……” “人情……?”桃君赋抬眼望向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影,低低轻语:“情……” 少年重重点着脑袋:“所以说,桃大哥你必须尽快还她人情!” 他话罢亦抬眼望去却发现那黄杉小丫头不知何时已走远了,他遂一个飞身轻跃化作鸟身,边飞边道:“桃大哥我听你的不戏弄那丫头,但我得跟去看看那臭道士躲哪儿了,下回好揪他的毛……” 而桃君赋未有反应一心只想着该如何尽快还清这不可沾染的‘人情’…… **** 百凌天翻身化做红喙鸟,可那速度绝非普通鸟类可比,疾掠间于空中若流光划现三两下便追上了莫小竹,而后他慢下了速度不远不近地悄悄跟着打算借此揪出那臭道士,趁其不备揪光他的毛好一雪秃毛之耻。 他半空中边飞边又想得极美,待回过神来视线中已不见莫小竹的身影。 众人只见半空中一只红喙鸟翻着身子一声凄鸣后开始四处乱窜。 可这街道上一堆的人味儿都窜一块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筹莫展之际百凌天忽而似又嗅到了那丫头的气味,他一个激动想也没想地蒙头追去,然而兴奋劲还未过便在一个转角过后天地间一瞬漆黑,跟着脑袋便是一疼。 “小妖,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风斩陌靠于青石墙上将绘了符文的布袋袋口轻轻一收,勾于指上轻旋。 布袋内百凌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 好像让人给逮了,他扑腾了两下翅膀没当回事,想着一定又是哪个人族小崽子干的好事,看他出来不将ta揍扁。 于是他举了举翅尖闲悠悠地朝布袋一面捅过去…… ‘啾……?!’却惊恐地发现被弹了回来!心下一慌忙翅爪并用着向前捅去。 只是下一刻皆被一一弹回,不仅如此还被灼伤了几根翎羽,他一抖看向被琢伤的翅尖一下懵圈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百凌天心底想着,脖子上的绒毛却已是湿了不少,若是个人样此刻该是汗渍涔涔……他努力地安慰自己,强装镇定:(若是桃大哥在他一定会这么说——阿凌,心慌则乱冷静下来,对,我要冷静下来……) 片晌过后 “啾……啾啾啾啾……啾……”布袋内传来一连串惨绝人寰的鸟鸣,只是无人听得见。 半个时辰后 风斩陌于一处屋舍后盘腿坐定,他撑着脑袋盯着眼前的布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一记响指过后他将袋口打开,紧接着便拎着袋底抖了两抖,下一瞬一只团成一团的鸟‘啪嗒’一声拍在地上,‘啾……’地一声叫唤。 他撑了下巴盯着地上的鸟在某处轻轻一点,随后叩叩指节,像是在演算些什么。 重见光明,百凌天猛吸两口空气,通身抖两抖翎羽随之一竖,他扑腾两下翅膀,抬了脑袋向上望去,顿时怒火滔天! 眼前这货就是昨日害他翅尖秃了的臭道士!好呀,新仇旧账一并算! 百凌天心底吼着脑袋一甩……:(欸?) 凝了心神又是一甩……:(欸?!) 顿时慌了,怎么……怎么还是这鸟样! “没害过人啊?”那口气听着似乎挺意外,想了想又低喃一句:“可身上的煞气明明这样浓。” 他说着便伸了右手向百凌天探去,原是想着解了印直接放了的,却在将将碰到它时食指被重重啄了一记,虽说啄得不深但也一下见了血:“嘶~好凶的小妖。” 他将手收回,拿左手食指凝了浅光于伤处上一抹,因为伤得不深,创口瞬间痊愈。 百凌天依旧愤愤不平,根本没够,他扑腾了几下就往风斩陌的脑袋处飞去看那架势是打算先啄个满脑吭再说。 他丈着身子灵巧转着弯地往风斩陌脑袋那绕,只是还未到达目的地就被风斩陌轻轻一点后摔趴在地…… 然后,百凌天悲催地发现他失去了作为一只鸟的尊严,于是他破口大骂:“臭道士……满肚子坏水的臭道士,你快给小爷将咒解了,不然小爷弄死你!” “嘿?” 看着眼前这只一身狼狈却还一点眼力劲也没有的鸟,风斩陌不厚道地笑了,他忽而曲了曲手指,揪上百凌天右翅上的一根翎羽,笑得一脸纯良:“小妖……我看你这根毛好似长得有些歪,我给你……拔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有没有对到大家的口味o(*////▽////*)q ☆、送我金锭子做什么 百凌天鸟身一僵圆轱辘的眼死死盯住风斩陌偏又轻易不敢动弹,气势瞬间蔫了半截。 就在这时一个宛如‘天籁’般的声音自前方突然响起,阻了风斩陌的暴行。 “仙师……?” 莫小竹左手捏了条五花肉右手拎了把刀,看了看风斩陌又看了看他手底的那只鸟,最后将视线移至一人一鸟指尖相握处。 风斩陌捏着翎羽的手不放回头看去,眼前的姑娘多少有些印象,遂轻轻笑起:“莫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莫小竹抬手指了指身后:“屋里出来的……”她看了看那只鸟圆溜溜的眼看着自己似在垂泪,于是她也问:“仙师怎么在这儿?” “我啊……?”风斩陌说着低头看向百凌天眼底的狡绘一闪而过,再回头时带了一丝悲天悯人的无奈:“我方才路过此地瞧见一只身负重伤的鸟儿,模样看着实在可怜……” 莫小竹闻言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点点脑袋:“怪不得我在灶房里就听见有只鸟叫得凄惨,原来是在求救……” “这只鸟若是有人照顾兴许还能活得下去……可我成日又需四处奔波……”他说着将百凌天拎于莫小竹面前,为难地看着她,半天不肯移眼。 “混蛋!臭道士!你在做什么?快将小爷放了,等小爷恢复人样看小爷弄不死你!”百凌天扑腾着翅膀乱叫,风斩陌只当听不见。 而莫小竹听在耳里只是一阵‘啾啾啾……’她将菜刀别在腰上后探手将鸟捧于手心,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后认真道:“它叫得似乎挺开心?” 百凌天:“…………” 风斩陌看了一眼百凌天后憋着笑重重点了脑袋,接着他俯身探了两指抚上百凌天的‘背’以莫小竹不可见的视角笑得有些欠:“那……就麻烦莫姑娘了,我还有些事就不多待了……” 语罢风斩陌祭出飞剑冲莫小竹略一摆手后‘咻~’地一声御剑乘风而去。 御剑……! “哇~”莫小竹仰了脑袋望着已瞧不见人影的天际一时合不拢嘴,满脸的惊艳,这只有在话本里看到过的词今日算是亲眼见着了。 对着天际注视良久后,莫小竹垂了眼眸拿指尖挠一把百凌天的脑袋,轻笑着:“咱们回家~” ………… ~~ 屋子里 “姐,你哪儿得来的这只鸟?怎么生得这样丑? ”莫小武举着手中逗鸟的麦杆忽然回头问,那语气颇为嫌弃。 莫小竹放下手中的活计后来到竹编鸟笼子前,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也跟着点点头:“是挺丑的……是仙师在屋子后面捡到的,伤得挺重说是要人好好照顾才活得下去。” 她随手接过麦杆探入笼子里对着百凌天的脖颈一阵挠,惹来一阵乱叫,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又轻声喃喃:“是丑了点……” 一听这鸟是风斩陌捡来的,莫小武看向百凌天的眼立马放了光,满脸殷勤:“风大哥捡的?那我得好好照顾它才行,我去弄点好的给它吃~”说着便风一般地跑出屋子,也不知风斩陌何时成了他大哥。 不知在哪弄的食,片刻后又风一般地往屋里钻。 半晌,莫小武略微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它怎么不肯吃东西?” 笼子内百凌天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想他好容易可化作人形逃离人族魔爪,如今竟然又被当成普通鸟类养着,而眼前这半大的人族小崽子不仅将他关在笼子里竟然还逼他吃虫子!还敢嫌他丑!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啾……!’地一声叫后拿翅尖挑起几只虫子一下啪飞到莫小武脸上,看着眼前这张娃娃脸一脸错愕百凌天挺了挺胸脯这才稍稍解了气。 莫小武瞪大了眼看着笼子中神气焕发的红喙鸟颤颤开口道:“姐,风大哥连捡的鸟都这样与众不同……”他说着又慢慢咧了嘴兴奋道:“不愧是风大哥捡的鸟!” 自后厨抓了把粟米莫小竹边往笼子里撒边嫌弃道:“这么挑嘴……” 百凌天欲哭无泪一双红喙似也显得苍白:(桃大哥你快来救救我……) ………… **** 翌日,桃花林 漫漫花舞间桃君赋静静立于花树下,耳边又响起昨日百凌天略带嘚瑟的叨叨叨:“所谓还人情嘛,就是对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想要的……?”桃君赋微敛眉眼低低轻语:“人心皆贪,想要的无非是金银珠宝,功名利禄……”但想到对方只是个小姑娘功名于她而言并无用处,于是他稍一思量后捏了个诀,随着他抬手轻叩,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双掌大小的木匣子,随后缓缓地落于他掌心之上。 还是那个时辰莫小竹挎着竹编提篮又来了,有些意外于原来除了她之外还有人会来这儿。 一阵风起迷了眼,她将手轻轻掩于额前抬眸 望去…… 漫天花舞间桃夭夭,而灼灼华…… 桃花树下男子一袭皤然长袍缥缈清逸于微阳下似泛着淡淡光晕,他微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点点桃花……飘摇而下的瓣瓣落花落进素洁无饰的发间,墨发倾泻委垂于地几缕发丝于风中轻曳……那画面说不出的美令人不忍打破…… 然而,男子似有所觉缓缓转过身来怀中捧着双掌大小的木匣子,淡墨勾染的眉眼在看到莫小竹后轻轻笑起,随后朝着她缓步踱来…… 莫小竹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周身似蕴了清泉……令人如沐春风,她就这么愣愣看着渐行而近的男子不觉痴了一时忘了将眼移开。 眼前的男子本该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却任是因着眼尾下那一抹形状奇异的嫩红而添了丝魅意。 “此物赠你……”桃君赋行至莫小竹身前轻轻开了口。 “嗯?”莫小竹眨巴了下眼看着有点呆,眼前这恍若嫡仙般的男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赠我……?” 桃君赋轻轻点头,将木匣子往前又递了几分:“嗯……赠你。” 莫小竹看他一眼迟疑着伸手接过,差点没接住:(好沉)在打开木匣子的那一刻被闪瞎了眼…… 木匣子内实打实地铺满了金锭子,莫小竹捧着木匣子看了看桃君赋又看了看金锭子有些不确定发生了些什么。 “不够?”桃君赋看着莫小竹轻声问。 莫小竹捧着木匣子心情有些复杂,她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忽而问:“公子是……迷路了?”她问着又将木匣子推回桃君赋手中:“只是带个路不用给金锭子的。”她以为是哪个不讳世事的富家公子于林间迷了途,找人带路随随便便就是一盒金锭子,怕是根本不知道这一盒金锭子该有的分量吧。 桃君赋听后轻笑着摇了头,固执地又将木匣子递上:“并非如此,此物本就是赠与姑娘的……” 这人在说什么啊?莫小竹稍移了移眼向后退开一步觉得奇怪:“无功不受禄,你无缘无故给我这么多金锭子做什么?” “因为……”桃君赋浅浅笑着不打算与她打谎:“姑娘前几日护了这棵桃花树……”他说着轻轻回眸向身后望去。 莫小竹一愣过后同样望向他身后那美得惑人的桃花树,再看向眼前这恍若嫡仙的男子时一瞬明白过来双眸染上惊奇:“你……是桃花仙?” …………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以为月白指的是月色一般的白,才发现月白是淡蓝色,赶紧把月白长袍改成皤然长袍,这回是白没错了,不用功的朝兮呀⊙▽⊙ 对了因为在有话要说这用我有点怪怪的,所以以后就用笔名的后两字‘朝兮’代替了哦(??.??) ☆、信物,琥珀琉璃珠 桃君赋正要解释却被打断,那个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窃喜:“你的意思是我护了这棵桃花树所以你要报答我?” 报答? 虽带有迟疑但桃君赋仍是轻轻点了头紧接着有一次将木匣子递上:“所以此物还请姑娘收下。” 揪了揪衣摆,莫小竹看了看那沉甸甸的木匣子又看了看眼前白衣缓缓的桃君赋,身子里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诚然,这一盒子金光闪闪的金锭子都在冲她招手,但站在她面前的可是一位活生生的仙人啊! 最终,心里打着小九九盘算着仙人欠下的人情自然是要留着最好,这么想着不禁为自己这两日的好气运沾沾自喜…… 于是她冲桃君赋忙摆了摆手一脸谦逊道:“仙人太客气了,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她话虽这么说但话罢却依旧牢牢盯住桃君赋不移眼。 她看着他的眸子亮闪闪地冒着光,水波荡荡地转着弯,桃君赋虽没看明白那眼神的含义但他想的是——尽快将人情还清。 两人各怀心思四目相对着,桃君赋轻轻将手背于身后不多时又举出一个相同大小的木匣子,轻轻打开后里面摆满珍珠佩环,初略看去可见有——琉璃珠、璎珞圈、青玉镯、枷楠环……琳琅满目地堆了一盒看得莫小竹眼睛都直了却仍是硬生生按捺住心底的渴求。 她逼迫自己将眼睛移开朝前僵直着手挥了两挥僵硬道:“不,我不要……” 桃君赋以为她只是不喜欢,他遂接连又变出了几样物件却仍是被莫小竹肉疼地挥手拒绝了。 人情没还成这让桃君赋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稍一思量过后抬手于身前轻轻一拂带起衣袂翻卷,随着他将手收回桃林间细风缓缓而起连带着将他周身桃瓣拂卷于半空中…… 虽不大明白桃君赋要做什么但看着眼前这美如画卷的一幕仍是令她移不开眼。 然后便见桃君赋伸出一指于空中描划着圆,随着他指尖轻旋不知清泉何引,于空中团做小小水球将既定的一片桃瓣囊入其中,下一瞬风停桃花落水球亦随之落于桃君赋手心,只是它并未迸渐反而化作一颗琥珀琉璃珠,静静躺于手心。 莫小竹眼底绽出惊艳然后就见桃君赋拾了琉璃珠向她手心而来,他说:“何时你想到要什么了就带着它来寻我。” 桃君赋说着轻轻将琉璃珠放于她手心带着冰凉触感,只是不知为何在两人手间相触的那一刹那桃君赋有一瞬的微愣再抬眼时眼底染了诧色。 莫小竹捧着琉璃珠看着它于微阳下耀着光,莹白透亮水波徐徐,她忽而将琉璃珠紧紧拽于手心轻轻转着眸子而后抬头看他:“什么都可以吗?” 她见他一副还未回过神来的模样以为他嫌自己的要求过了,于是忙补充道:“规矩我懂,一定不会是教仙人为难的事……” 她看着他带着一点点紧张,直到见他轻轻点了头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真是捡到大便宜了。 生怕走得迟了待仙人一想通就要反悔,她二话不多说提了空篮冲着桃君赋略一摆手就要走。 然而她才转身走了不足一丈远的距离还真被叫住了…… “姑娘……”桃君赋的声音于她身后轻轻响起带着一丝犹疑。 (不会真的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莫小竹慢慢回转过身将手心的琉璃珠拽得更紧了,抬着眼看他时没来由地觉得心虚:“仙人……还有事吗?” 桃君赋嘴角轻动却又轻轻摇了头,顿了一顿后嘴角微微牵起,若春风和煦,轻声道:“姑娘回去后莫与旁人提及今日的事。” 虽然对桃君赋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是只要不是向她要回琉璃珠就万事皆好,于是她重重点着脑袋灿笑道:“规矩我懂!”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这种事得保密~ **** 莫小竹于桃林入口处拾满桃瓣后蹦着回了家,她就说嘛独独那棵桃花树开得那样特别又那样美,原来是因为有仙人守着~ 刚到院门前就听见弟弟莫小武不可思议的惊呼声自院内传来:“阿丑,你好棒!” “阿丑?”莫小竹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探入半个脑袋,可院子里除了莫小武之外再无其他人。 见莫小竹回来了,莫小武满脸兴奋地冲她奔来,一脸自豪:“姐,我同你说,阿丑好厉害它方才打败了一只癞□□!” 他说着扯了扯手中的细麻绳,而麻绳的另一头系着百凌天。 百凌天一身杀气简直气炸了,这小屁孩居然将如今连飞都不能的他丢在一只流着脓的癞□□面前!他瞪着圆滚滚的鸟眼用眼神刺杀着眼前的小屁孩,心下不断重复着——待他恢复人身一定要捏死这小~逼崽子!更要捏死那杀千刀的臭道士! 顺着细麻绳一扯,莫小竹将百凌天自地上拾起而后又上前去看,就见一只奇大的癞□□仰在地上翻着肚皮四只不断抽抽,这只癞□□比现 在的百凌天足足大了两倍有余,她垂了脑袋拿食指在百凌天脑袋上一阵咯吱,也随着莫小武唤他阿丑:“阿丑,你真的好厉害!” 挠得百凌天‘啾啾……’直叫唤,他都这样了还能将癞□□整成这样,不争气地有点小开心。 挠着挠着她忽然发现百凌天爪子上胡乱缠着细破布条,于是问:“这儿怎么绑着布条?” “啊……?”莫小武揪了片衣角眼睛往一旁飘,一脸的心虚:“就……早上我想帮着阿丑飞,没……没接住……” “帮它飞?”以她弟的性子怕是直接往地上砸了吧,这命途多舛的鸟儿呀。 莫小武继续揪着片衣角确实觉得愧疚:“我……我不是故意的,之后我马上给它上了药帮它包扎……”他说到后面越说越小声。 “上的什么药?”莫小竹睨着他一脸怀疑。 莫小武抬着圆溜溜的眸子一脸乖巧:“……金创药?” 她闻言嘴角一抽…… ………… ~~ 屋子内 桌案前莫小竹细心地将百凌天的爪子包扎好而后系于他另一只爪子上的麻绳不解而是将另一头系于桌脚。 此刻屋子里只她一人,她自怀里取出了琉璃珠捻于两指之间愣愣看着,想着想要什么就能用它换来什么便忍不住偷笑。 那琉璃珠上全是桃君赋的气息逸散间直往百凌天鼻子里钻,惹得他‘啾啾~’叫个不停,扑腾着翅膀奈何飞不起来。 莫小竹被叫声唤回了神,她举着琉璃珠在百凌天身前一阵晃悠轻笑道:“你也觉得漂亮吧,这可是仙人赠的~”她心想不能同人说她同只鸟说总不碍事吧:“哼哼,因为我前几日做了好事所以方才在桃林间遇上了桃花仙~还许了我一个愿望,作为信物仙人给了我这个~” 她自顾自地将晨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发现百凌天总能适时地发出一声‘啾’,于是她突发奇想地点上百凌天的脑袋,问:“阿丑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的话?” 虽然无比抗议眼前的这只人竟将他唤做阿丑,但看在这只方才细心为他包扎爪子的份上他勉强仰了脑袋附和着回了一声‘啾’再说他还指望这个女人能将他一块儿带去桃大哥那解了那臭道士给他下的咒。 莫小竹眼睛一亮却也怀疑不过是凑巧,于是对着百凌天伸手一晃弹出三根手指,又问:“这是几?” 随后 就听到无比配合的三声‘啾……’ 她跟着一副不得了的模样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阵挠:“阿丑你好聪明啊,不愧是仙师捡的鸟~”忽而想起了什么弯眉笑道:“乖乖等着,赏你点好吃的。” 百凌天一下警觉起来颠颠地向后两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该不会又打算挖虫子赏他吧,若真是这样可不要说他欺负女人,照样啪她脸上! 他紧绷着神经半抬着翅膀随时备战,却见莫小竹手里端着个小碟子,碟子上歪歪斜斜摆着几小块糕饼然后一脸笑眯眯地将他瞅住。 将碟子放于桌子一旁她掰了一小块糕饼碾碎后撒在百凌天身前:“这是我昨日想到的新糕点,阿丑,看我对你好吧,别人都还没尝过呢~” 这张脸表情有限他其实是想撇撇嘴,奈何做不到,他偏着脑袋对着桌子上的碎屑睨了一眼一脸不屑地想着:小爷能是吃这玩意儿的妖吗? 看它半天不动莫小竹无奈地又掰了一块碾碎在他身前好笑道:“现在够多了吧,这些都是你的我又不同你抢。” 百凌天有些无奈地发现这小丫头总能变着法的曲解他的意思。 看着她盯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他嫌黏在身上的视线太烦于是决定意思意思啄两口将她打发走。 只是两口又两口,两口又两口百凌天啄得矜持,自我解释着,想他还是只鸟时常常为了一顿吃的与别的鸟干架,所以他如何能做浪费粮食的事。 “看来明日就可在铺子里添上果子饼了。” …………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章又被锁了,看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没看出来问题出在哪儿╮(╯_╰)╭ ☆、姑娘,你闻着好香 虽然每日清晨百凌天皆想方设法地扒着莫小竹要一起去桃林,只是不管软的硬的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以这样的身子他从来都是在天上飞的,可如今飞不了,周围又不知大了几圈他连找个北都困难得很,更遑论院子之外危险重重了,单是那日的癞□□就险些去了他半条命…… ………… 这日莫小竹刚拎着提篮回到家就被莫远唤住了,他指了指桌角边上的一个食盒给她后嘱咐道:“这是柳家定的糕点,急着要你快给送去。” “噢……”莫小竹搁了提篮轻声应便伸手去取,早已习以为常,她老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铺子里就没请伙计,也因此只要一忙起来就是她与小武两人充当跑腿。 她顺手掀开盒盖看了眼食盒内的糕点,忽而问:“柳家?就是那个成日忙着纳小妾的柳家?” 莫远忙得头也没时间回满口应道:“对,就是那个柳家……” 其实繁都内柳姓不止一家,但每每提及柳家第一个想到的只那一家,只因那家家主柳老爷脑满肠肥虽好吃懒做却是个土财主,靠着父辈的庇佑收租过活儿,成日欺男霸女想的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纳小妾,不过……据说前阵子纳了第十八房小妾后那柳老爷似乎安分了不少。 “也不知是怎样的美人能将那柳老爷哄得转了性。”她拎着食盒边走边喃喃自语,心底还有些好奇,也不知待会儿能不能见到美人真容。 **** “姑娘稍候,婢子前去通报……”绿衣婢女微含着首转身便往里走。 没想到这么巧,这糕点就是送给柳老爷那第十八房小妾的,莫小竹抬眼粗略扫一眼四周的景色,雕梁画壁、亭台轩榭、梨花春兰,柳府内的景致意外地雅致融人可她却忍不住搓了搓臂膀,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冷。 不一会儿那婢女小跑着便出来了,对着莫小竹点点头:“沁夫人请姑娘进去……” “啊?……噢。”莫小竹愣了愣:(夫人?)心里直犯嘀咕,不是说第十八房小妾吗怎么成夫人了?这是有多受宠啊。 ………… 重重院落之内,小凉亭子外摆着一张雕花细木美人榻,其后端端立了两名手捧香茶小点的丫鬟,而美人榻上一名身姿袅娜的花裳美人斜斜倚靠其上,弯弯柳叶眉眉尾稍稍上翘,如丝眉眼此刻正半瞌着,风轻轻拂来耳上的碧色翠环随之轻晃,看那模样似乎是在晒太阳,她手中执一柄娟丝团扇一脸的享受 …… 随着脚步声渐近她缓缓将眼睁开向来人处望去。 莫小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美人榻上的花裳美人确实生得又娇又媚,周身散发着的慵懒气息更是教人莫名着迷,虽极美却又太过妖媚,不过她似乎可以理解柳老爷为何突然转了性,换了是谁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哪还有不知足的道理。 虽不明白为何会将姨娘叫做夫人,但莫小竹想着入乡随俗跟着叫夫人准是没错的,于是她道:“……要的糕点给夫人送来了。” 那娇媚妖娆的美人听后痴痴笑起,执了团扇轻轻掩面:“小嘴儿真甜~” 团扇之下那女子伸了小舌抵于唇角忽而轻轻一舔,再看向莫小竹时眸中笑意似能溢出:“只是不知你这糕点可是同你一般甜?” 莫小竹一囧,不知怎么竟有种被调戏的错觉…… 沁夫人话罢左右婢女正要上前将食盒取来却被她轻轻一挥手拦了下来,随后她拎了裙摆缓缓起身看着莫小竹的眼却是一刻不离眸中笑意不减,似柔若无骨般一步三摇着亲自上前去接,行进间碧色翠环一晃一晃,可到了莫小竹身旁时探出的手却不是伸向食盒而是探过莫小竹的耳后轻轻撩起一缕青丝,紧接着将头埋入她颈窝随后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莫小竹通身一抖忙向后一退食盒险些没抓住,心底一阵怪异感,更是浮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方才那一瞬的寒意是怎么回事? 看着小姑娘一副被吓着的模样沁夫人微弯了弯唇角,朱红唇脂称得女子肤白胜雪更是惑人,她执扇掩面又痴痴笑起:“妹妹身上闻着好香,令妾身情不自禁……妹妹不要见怪才好~” “不会……不会……”莫小竹虽嘴上这么说着但心底一阵膈应,寻思着原来大户人家都喜欢这样式儿的娇娇娘。 然而周遭婢女仍是一副死人脸对于沁夫人这怪异的举动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沁夫人又是一阵笑,而后探手向食盒伸去,只是不知是有意无意又‘不小心’地覆上了莫小竹的手:“听闻莫记的糕点清甜滑糯妾身早就想尝尝了~” “呃……”莫小竹僵着身子暗暗使力将手抽离,讪讪道:“是……是挺好吃的,夫人快些尝尝看……”然后便颠儿颠儿地往后退去。 看着莫小竹落荒而逃的背影沁夫人轻轻举了方才覆于她手背上的那只手于鼻间轻嗅,不禁微微眯了眼嘴角不住上扬…… ………… **** 一路上莫小竹都有些愣。 她总觉得那夫人有点怪里怪气的,可具体怪在哪儿究竟是哪儿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唔,还有那笑不知怎么总让她想起鸡皮疙瘩…… 这么想着又是一阵哆嗦,她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去想。 回到铺子后与莫父报备一声:“爹,糕点顺利送达,我这会儿先回房哈~”说着也不管莫远听没听见顺手拿了两小块果子饼就往屋里钻。 拿手于腰兜上抹了抹莫远笑着摇摇头:“这两姐弟都让只鸟给迷住了。” ………… 说起来自打莫小武知道阿丑能听得懂人话起便坚决不肯用绳子将他绑住了,平日里更是宝贝得不得了,虽还是放笼子里养着可笼门再不关了,并且对风斩陌的崇拜之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用他的说法是——“哼哼~一定是风大哥当时顺手给阿丑开了窍。” 鸟笼子里百凌天缩着脑袋兀自烦恼着,这都多久了?他仍是这幅死模样并且一点要恢复的迹象也没有,他急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为此在心底不知将风斩陌的祖宗们问候了多少遍。 莫小竹回到屋子后见百凌天无精打采地在笼子里窝着,便举了果子饼在笼子外一圈晃,自那日后百凌天再也无法抵挡果子饼的诱惑。 果然,不一会儿他迷瞪瞪地睁了只眼,待看到果子饼后一下来了精神,出了笼子扑腾着翅膀就要往前凑,可就在快到时一下停了爪子,下一刻一副被熏到的模样惦着爪子向后退。 莫小竹不明所以遂又往前凑了点,而他却退得又多了点,嗯……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嫌弃。 笼子里百凌天还嫌不够远又向后退了两步,心下嫌弃道:这丫头也不知上哪儿瞎晃悠沾了一身的腥臭回来。 莫小竹试着轻轻向前一伸手百凌天险险避过,她再一伸,他又是一避,于是她收了手驻在下颚远远地盯着百凌天看,半晌她道:“阿丑,你是不是喜新厌旧了?” 百凌天:“…………”(是你太臭了。) 妖类化作人型混迹于凡人之中这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百凌天转着圆轱辘的眼珠子对着莫小竹一阵打量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加之这几日他心里也烦得要命,就对莫小竹身上沾上了妖味这事没太在意。 ………… ☆、我被女人惦记上了 是夜,乌云半遮,月色朦朦。 柳府偏院内此刻屋里只余两人。 妖娇美人倚坐妆台前,随手撩起一缕青丝饶至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攀手顺着,忽而娇娆笑起,她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白胖男子,指尖滑过唇角轻轻一舔带着无尽回味:“今日那丫头真是个难得的极品,我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精魄……” 她说着忽而回转过头似看着男子却又似透过男子看向别处,微微眯了眼:“明明不过肉体凡胎,却教人惊艳……真是难得……” 那白胖男子正是‘柳老爷’,他一提腰环一脸懵懂:“……纯……净?大人如何知道的?” 沁夫人舔了舔唇角笑意渐甚:“你修为还不到家自然看不出来……”她说着抬手轻轻抚面,又滑于鼻间,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瞳仁耀着绿光:“那丫头的精魄当真令我垂涎不已,若我能将她吃了必定功力大增,届时这小小的柳宅又如何能将我困住……”她偏头看他耳上的碧环应着森森绿眸笑得诡异又瘆人~ 白胖男子歪着脑袋似懂非懂。 ………… **** 几日后 莫远见莫小竹进门后又将她唤住再次指了指一旁的食盒给她,道:“这糕点送柳府去……” 左右看了一圈莫小竹觉得奇怪,铺子这个时段并没什么人,莫小武也闲在铺子里没事干却怎么好像都在特地等着她回来? 莫小武在一旁嘿嘿摆手道:“不是小武偷懒哦,是柳府特地指明了要姐送去的。” 特地指明?莫小竹一下就想到了那怪里怪气的沁夫人,想起她看她的眼神与她那怪异的举动,她忍不住一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大确定,该……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这想法一起就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唯有这样这些事都才解释得通,她忽而想起昨日围于沁夫人身侧的婢女似乎也是各各皆生了一副清秀可人的好面皮。 一定是这样了,仔细想想也难怪,柳老爷那脑满肠肥、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样沁夫人会转而喜欢上女人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踌躇半晌左右推脱不得只能去了,只是她提着食盒走进柳府时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倒也确实是羊入虎口。 这儿还是莫名地教人觉得冷。 随着婢女回廊小道慢慢而行,莫小竹手里揪紧食盒心底暗暗想着 待会儿绝不能被掳进房去。 “莫姑娘,到了……”耳边响起婢女恭敬却也漠然的声音将她纷乱的思绪打断。 她抬起脑袋一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偏院门前,心底不禁直犯嘀咕:(明明不过是送个糕点让人领了食盒就是,偏要让我亲自送进来,果然……果然是看上我了。) 她这还没往里踏呢,就听见沁夫人酥软甜腻的嗓音自内传来,带着几分催促之意:“莫妹妹来了?快些进来~” 院落内沁夫人身若无骨般几乎半个身子全倚在亭子内的雕栏之上,她手里摆弄着一朵半谢的杜鹃花,身前散了一地的嫣红残瓣,风一吹便全散了,见人来了她也不忙着起身,轻轻松了指间残花随它跌落于地,转而抬头将莫小竹望住,眉目含情。 ………… 自进来的那刻起沁夫人那拌了糖似的视线就将她黏得死死的,即便对方是个女人,但被这么死盯着看也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更何况这还是个对她存有非分之想的女人…… 不妙,相当不妙…… 莫小竹窘迫地向前挪了两步将食盒放于亭子内的石桌上:“夫人要的糕点我带来了……”她话刚撂下做势就要往后退。 却被沁夫人轻笑着叫住,抬手冲她微招了招,声音酥软:“莫妹妹别走呀……”妖娇美人起了身款步轻移着向莫小竹挪来不由分说地一把执过她的手:“昨日老爷赏了我几盒胭脂我瞧着与莫妹妹极相称,莫妹妹同我回房里挑挑看?” 回……房……回房! “回房……!”莫小竹脑袋里此刻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只这两字,她拿手往胸前一挡:“使……使不得,不……不是,我是说这儿风景也挺好的……” 她语无伦次答非所问着拿眼四处瞟着就是不看眼前的沁夫人,倏地极夸张地抬头望了眼日头:“天呐,都这般晚了铺子里忙得很,我得走了,得走了……” 她说一句就往后退上一步,没两下就退至院槛后,探出个脑袋讪讪道:“夫人慢用……”然后又跑没影了,沁夫人倒也难得地没再拦。 莫小竹离开后灌木丛一阵耸动,紧接着自内扭着腰钻出个白胖身子,一脸好奇地看着沁夫人:“大人怎么连着两回都将她给放了?” 美人闻言微眯了眯眼笑得一脸诡秘:“那日自她身上我还嗅见一丝奇香,那奇香的主人可不是我轻易招惹得的,本以为是护着她的,遂先将她放回也是为了探探虚实,但今 日看来怕是我想多了~” 她说着抬手舔了舔指尖轻笑出声:“如此的美味我还真舍不得一口吞吃腹中,呵呵~那丫头是囊中物逃不掉的,下回再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她看向院门处笑意森然。 两人的对话着实诡异非常,可一院的丫鬟仍是那么一副死人脸,似都听不见…… ………… **** 屋子里 “阿丑,我同你说件事啊,我……好像让柳老爷的第十八房小妾给惦记上了……”也不管百凌天此刻埋笼子里窝着是醒是睡,莫小竹坐于桌前半撑着脑袋一脸惆怅。 忽而她探手于面颊上摸了一把并着一声叹:“真是造孽啊……”她自说自话地说了半天却一点回应也没有,于是就又对着鸟笼子戳了戳,问:“阿丑你在没在听我说话呢……” 百凌天本来在鸟笼子里睡得正香却被莫小竹半天没断的嘀咕声吵醒,嫌弃地向后挪了挪,这丫头今日怎么又沾了一身的腥臭回家,他瞪着迷瞪瞪的眼看去正打算抱怨两句却发现了麻烦事。 莫小竹见百凌天梗着脖子盯着她半天不带动的,于是拿手往他脑袋上又点了两点:“阿丑,你发什么呆呢?” “…………”百凌天将脑袋偏了偏(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一副蠢样……) 他偏头瞧着莫小竹,只见她周身似胧了一团极薄的淡雾,眉语之间更是被印下了一个耀着暗红至发黑的‘符咒’ (这是……) “啾啾……”百凌天不耐烦地几声叫:(臭丫头,不过吃了你几块饼净会给小爷惹麻烦……) 莫小竹看着百凌天点了点脑袋一脸认真道:“是呀,给惦记上了,要不我下回同她说清楚,就说我对女人没有兴趣,唔……可是这样直白会不会招她伤心,要不我说得委婉点?” 百凌天:“…………” ………… ☆、阴风冷月夜半遇鬼 四更梆子过定,凉夜如洗,皎月避于乌云之后,暗夜浓黑,风过树影婆娑,恍若鬼影…… 忽而一声玉碎于暗夜之空悠远而来…… 床榻上本已熟睡的莫小竹突然坐起身,僵直着身子傀儡一般晃荡着四肢朝房门处移去,外衣也未披上一件,四月的夜仍泛着凉意她却毫无所觉。 鸟笼子里百凌天先是睁了半边眼懒懒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副绝不插手的姿态,他如今这副模样即便有心也无力啊,何必为了一个臭丫头以身犯险去滩这趟浑水,这么想着遂将脑袋移了移枕进草堆不再去看,可憋了半晌圆溜溜的眼睛一偏懊恼地一声低鸣后,又颠儿颠儿地跳至桌角,待莫小竹走至桌旁后他扑腾着翅膀奋力一跃,喙爪并用地险险攀住一片衣角,‘咕咕……’两声后顺着袖摆往里钻去。 ‘砰!’的一声响,莫小竹脑袋直接送门扇上撞去,那声音听着都疼,但她却似乎一点也不知痛,向后退了一步后僵直着手将门打开,待出了门后又缓缓抬了脑袋,用她那紧闭的眼朝稀星两三点的夜空面去。 袖管内百凌天大张着爪子与翅膀将莫小竹的手臂抱得死紧,方才那一撞差点没将他震掉,这会儿又呆立着半晌未动,他藏于袖内看不见外边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正踌躇着要不要钻出去看看情况,就感觉身子一轻随着莫小竹向上窜去,这样熟悉的感觉,只能是上天了,袖管内他将她的手臂包得更紧。 若提线木偶一般莫小竹手脚并用地从一个屋顶翻越至另一个屋顶全程皆紧闭着双眼,却又一点偏差也无的最终于柳宅正门前停了下来。 空气中寒意愈甚,夜里的柳宅似乎很不一样,高门大敞凄风飕飕而起,处处透着诡秘与森冷却又无一声虫鸣鸟叫。 而此刻宅门两侧静静立了两名手提纸糊灯笼的青衣婢女,她们皆低垂着眉眼面上无一丝表情,看那架势似是已久候多时…… 莫小竹又恢复初时模样,傀儡一般僵直着身子随着两名领路婢女缓步而行,随着她踏入宅门那本大开的宅门似长了脚一般‘吱嘎’响着径自缓缓扣上,激起一阵风鼓。 袖口内,刚过宅门百凌天就全身一凛,翻涌而来的腥臭夹杂着尸臭,不由骇然,此刻这宅子内除却莫小竹一人外竟再无一丝生人气息……! 一路上百凌天皆想方设法要将莫小竹弄醒,只是如何也没能成功,眼见危险渐近情况更要比他想象的遭上许多,他心里叨念着:(臭丫 头小爷这可是在救你……)而后卯足了劲往莫小竹手臂上狠狠啄去,霎时间皓白袖摆红了一小片更有一行鲜血顺着指尖滑落于地…… “嘶……!” 一声吸溜,莫小竹是被生生疼醒的,本以为还在做梦,但手臂上的疼痛太过真实,看着眼前的一切下意识地没敢再出声,她探手抚过痛处却摸到了一个小小软软的凸起,那凸起忽然动了动顺着袖摆往下钻下一刻自她袖口处探出一只喙子上沾满鲜血的脑袋…… “阿丑?”莫小竹压低了声唤道。 忽而一阵凉风袭来,莫小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仅着深衣晃荡于此。 就是再迟钝也该发现不对劲了,自己本来在屋子里好好睡觉的怎么会突然到了这么个阴气森森的鬼地方? 两个领路丫鬟似仍未发觉有异,提着灯笼朝既定方向缓步前行,莫小竹忙将百凌天捧于手心而后矮了矮身子踮着脚缓步向后退去,直至退至灌木之后紧绷的那根弦才稍稍松了一些。 这一松她便觉得自己身上哪儿哪都疼,然而现在可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揉着鼻子她抬眼向上望去只见四周漆黑一片,缩了缩身子此地沁骨的寒意令她有些受不住。 忽而一缕凉风将层云散去,皎月随之渐现,可她看了半晌任是没看出来此刻究竟身处何地,只觉阴气森森,寒意探骨,更有耳旁那若有似无的嘶哑凄叫直令她脊背发凉,又是一个激灵,她想她大抵是撞鬼了…… 莫小竹偏头看向臂上被利喙啄穿的伤口,那处仍有血冒出顺着指尖滴滴滑落于地又包于土内,她看了看四周再看向百凌天颇有些无奈道:“阿丑,你就不能稍稍掌握下力道吗?” 百凌天同平日一般小声应着只是出口的不再是‘啾啾’几声鸣而是切切实实的:“臭丫头,小爷肯出嘴相救你就感恩戴德吧……” 莫小竹:“…………!” 百凌天:“…………!” 霎时间一人一鸟皆惊呆了。 “你你你你……!”莫小竹指着百凌天刺激太大愣是你不出句完整话。 而百凌天在初时的惊讶过后很快恢复平静,他扑腾着翅膀啪向莫小竹的手心,严肃道:“臭丫头,小点儿声不要命了么!” 她一息,忙将嘴抿得死紧,只是憋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阿丑,你会说人话?” “臭丫头,再叫小爷阿丑小心爷啄你……”百凌 天挥舞着翅膀不忘压低声音。 “噗……”虽然现下的境况有些不合时宜,但看着手心上那一小团张牙舞爪自称爷的鸟,莫小竹还是没能忍住笑。 突然…… “莫小妹妹~”一声拌了糖般甜腻腻的嗓音自不远处乍然传来,带着几分试探…… (沁夫人?)莫小竹下意识地转身就要应手背立时挨了一记啄,便听百凌天道:“蠢货,出去就没命了!” 趁着莫小竹僵直了身子,百凌天迅速将事情始末皆说了出来:“明白了吗臭丫头,是小爷救了你的命!” “妖?!”莫小竹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大叫出声,虽然她明白这世间有仙就必定存在妖,但当真被她遇上了那感觉仍是无法言喻…… 见她这幅大惊小怪的模样百凌天不满地仰了仰脑袋:“妖怎么了,小爷也是妖……” 她这回倒是没有太大惊讶,半眯着眼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不就是会说两句人话吗看把你能的……” 话虽说得轻松但一人一鸟皆绷着身子戒备着轻易不敢动弹。 那唤着莫小竹的声音更是越来越近,只不过从初时的甜腻到如今已带了几分不耐:“莫妹妹……你在哪儿呢?” 在百凌天的命令下莫小竹立马敛了声息。 沁夫人越走越近面上已露了三分凶相,在她之后跟着个白胖身影轱辘着眼珠四处瞟着。 莫小竹憋至极致深吸一口气任是不敢往外呼…… 尽管如此仍是在劫难逃。 身前的灌木遽然被探入的一双手轻轻拨开,指甲上的丹蔻红艳艳的晃得人心下一颤,并着一声甜糯娇笑自头顶传来:“莫小妹妹,妾身可算找着你了~” 莫小竹一个哆嗦,僵直着将头抬起,她怎么给忘了她手上的伤还在滴血呢,对着沁夫人她忽而咧嘴一笑,笑得有些傻气:“可算见到人影了,夫人怎么也在这儿?” 说话间她将包着百凌天的手背至身后不着痕迹地一甩,心底想的是眼前的女子若真是妖怪它个会说人话的鸟顶个什么用,能逃一只是一只。 沁夫人似乎有些拿捏不准,似笑非笑地睨向她,碧色耳坠于月色下一晃又一晃良久方才勾了勾唇角妖娇笑起:“此处是柳宅妾身自然在此。” “柳宅?”莫小竹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真是睡糊涂了,竟然跑这儿来了……”她说着很自然地 自灌木丛后跨出,很自然地双手抱臂于胸前搓了搓,接着很自然道:“好冷啊,我得回家披件衣服去,夫人也早些歇息……”她装死着往后退去。 只是还未退上两步就见沁夫人素手一翻自袖口处飞射出一条红菱一圈又一圈紧紧缠上她的腰,下一瞬妖娆美人飞身迫近,带着森冷阴笑俯身探头挨近她耳畔轻轻一舔:“回去?小丫头,你打算回哪儿去?” ………… ☆、我一点儿也不好吃 红菱一圈绕着一圈紧紧缠上莫小竹令她动弹不得,妖娆美人攀于她耳畔低低轻喃:“小丫头,这一回看你如何逃……”她说着抬手一颠又将莫小竹整个抛向身后的白胖男子轻轻笑起:“咱们走~” 莫小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捆成长粽后又被扛在肩头,这些都能忍受,主要是这个扛着她的白胖男人,看着她的模样活像盯着一只烧鸡,不时咂吧着嘴吞咽口水的声音更是不知收敛,令她强烈感受到了今夜……此命休矣…… 她怎么这么背?怎么会这么背?难道是前几日将好运皆用光了?蓦地想起脖子上还挂着仙人许给她的一个愿望,不禁懊恼于当时怎么没让仙人教她几招逃跑的仙术,这么期期艾艾地想着两下已是被拎入了一个地下石室。 自踏入石室的那刻起翻涌而来的腥臭差点没令莫小竹窒息,那是浓重血腥混杂腐肉的奇臭恶不可闻,她不自觉地抬眼看向四周直至这一刻恐惧才真正席卷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石室内全是垂死挣扎的痕迹,暗至发黑的血痕沾了满室,四处皆横陈着死尸与腐块,自入口处至此刻所处之位她看到的死尸已不下十具,但与其说是死尸不如说是骸骨更为确切,只不过偶尔几具骸骨上仍连着未蚀尽的腐肉血块凝结,莫小竹心中是说不出的惊惧骇然,直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地泛着酸…… 她屏着息忙将脸撇向一侧却正正对上一具皮肉完整的死尸,面上一行干枯血迹顺着发顶沿着眉心蜿蜒而下,因惊恐而大睁的眼似正愣愣向她望来,不禁失声尖叫:“啊啊啊……!” 那死不瞑目的人她认得出,正是初入柳宅时领她入院的绿裳丫鬟。 那白胖男人见她吓成那样忙探手抚上她的脊背‘安慰’道:“别怕,别怕,再一会儿你也会变成那样。” 莫小竹一僵瞳孔急缩,倒确实是止了抖。 ………… **** “我……我不大好吃……”莫小竹哭丧着脸带着颤再找不出别的话可说,她怎么会蠢到以为眼前的妖怪是看上她了呢。 妖娆美人指尖顺着莫小竹的眼角滑至她的唇畔轻触着打着转,忽而轻声笑起指下力道加重:“怎么会呢,莫小妹妹会是至今为止妾身猎到的最美味的猎物~”话毕她将头愈俯愈近吸气声近在耳边。 身上的红菱已松身子却依旧动弹不得,沁夫人轻抚着她的脖颈一遍又一遍,一双诡异的绿眸瞳仁泛着冷光,尖尖獠牙毕现眼看就要向她扑 来…… 突然! 一道银光骤现于莫小竹眼前一闪而过下一刻石壁上瞬时多了根染血的灰扑翎羽,其上贴着的异物一瞬燃尽,再看向沁夫人时就见她脸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创口不住往下淌血,似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虽避得及时却仍伤到了脸,一声吃痛过后探手抚向面颊:“啊啊啊……!”痛苦地凄叫出声,创口处亦随之冒起阵阵白烟。 就在这一瞬间莫小竹感觉身子一轻被人紧紧揽于怀中后跳离至几丈开外。 看着眼前这急转而变的一幕莫小竹一时有些懵但仍旧心有余悸,她缓缓回头看向身后之人,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的人肤白貌美是个难得的美少年,看着不像坏人,只是眼角眉梢的不耐稍稍破坏了些美感,看来今日命不该绝,她踌躇着小声开口道:“少……少侠,救命之恩来日结草衔环必当相报……” 哪知那少年一声轻哼:“臭丫头,你欠小爷的多了去了!” 那臭屁的模样与不屑的表情莫小竹完全可以肯定眼前这少年是谁,无比惊讶于他原来当真是只可化人形的妖:“阿丑!” 百凌天炸毛:“老子叫百凌天!” 只是现如今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妖娆美人再抬起头时已是残了,翻皮露骨烂了半边脸,她看向百凌天的眼底满是怨毒配着绿目獠牙模样说不出的可怖:“还道是谁,原来不过是只小小鸟妖,就凭你也想自我口中夺食,不自量力!”她说着反手为勾于掌心聚了一团青雾微眯了眼飞身迫近…… “看小爷如何将你打得叫爷爷!”百凌天忙将莫小竹放下,同样飞身而上他反手一握手中瞬间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巨斧,他双手齐握对着那团青雾卯足了劲自上而下奋力劈去,霎时间青光大盛耀得人睁不开眼。 下一瞬莫小竹又感觉身子一轻双脚离地后被人打横抱着向某处疾驰而去。 待青光泯灭后石室内只余两妖,‘柳老爷’哆哆嗦嗦地开口道:“逃……逃了。” 沁夫人看着石室出口处恨恨开口:“还不脱了这身臭皮囊给我追!”话毕一甩手自己已率先追了出去。 白胖男子愣愣点着脑袋而后举了双手攀向后颈轻轻一扯后脱下了柳老爷的皮囊,只是脱了人皮后露出的躯干虽有鼻子有眼可怎么看怎么像具焦尸,也不知是化形失败还是什么。 那焦尸仍是透着股蠢劲只是行动间不再笨拙。 ………… **** 一路疾奔狂逃,百凌天将莫小竹打横抱于怀里只听耳旁风声簌簌,然而在将要跃出院墙之际时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下弹回,狠狠将两人啪飞于地。 百凌天一慌却不死心抱着莫小竹又往外冲了一回,结果仍是一样,一时有些傻眼,这柳宅之外似有人施阵罩了结界…… 看这情形莫小竹心知不妙忙自地上爬起,拍了拍尘土欲言又止了一番后还是尽量委婉着开了口:“阿丑,你……是不是打不过她?” 这话说的有够直白,百凌天面色有些难看,偏着脑袋哼了一声后就没了下文,虽然不愿承认但那妖怪修为确实比自己高了不少硬碰硬他是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莫小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又问:“但方才你仅用了一根毛就灼毁了她半边脸……” 百凌天仰了仰下巴又是一声‘哼’,桃大哥曾给了他几瓣桃瓣,那桃瓣封了桃君赋的术法,若不是借了桃大哥的能耐他可办不到。 莫小竹觉得心下越来越没底,想着方才百凌天手中的那柄巨斧她抱着一丝希望再接再厉又问道:“至……至少方才那把金斧子看着挺威武,一定是件宝器……吧……” “哼!”回应她的仍是一声哼,方才那一击不过是记佯攻,那柄巨斧也不过是为震慑敌人而幻化出的虚像,他去哪儿得那样的宝物,一切皆是为了迷惑对方好方便逃跑。 这声哼后莫小竹移了移眼,瞧见方才的巨斧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唯见他手中握着一根模样普通的长戟,然后她彻底绝望了。 危险渐渐逼近沁夫人吐着信子于一处快速疾奔而来,回廊灯盏一一燃鸣。 ………… 暗夜中树影婆娑,宅院四处是散不开的阴气皆聚了无数孤魂带了低鸣惨叫……憧憧烛火间更显森冷凄寒…… 百凌天突然抬手将莫小竹一把推开,自己则以极快的速度握了长戟向前劈去,长戟一头瞬间迸出火花,下一秒长戟那头现出沁夫人的身形来,她一声冷笑翻手间红菱朝百凌天所在之处飞射而出而后紧紧缠上他手中长戟,猛一收手间往自己身前一带。 眼前的情形太过被动百凌天双眉一皱模样看着有些恼,却并未松了手中长戟反将长戟握得更紧,倏地他翻飞而起,蜷手于嘴前奋力一吹顿时烈火熊熊不尽将红菱烧做片片残灰…… 扫一眼地面,沁夫人将衣袖一甩勾唇轻笑:“你倒也有点本事……如何 ,若是你肯归于我靡下……” “呸……!”百凌天满脸不屑:“就你,还不及桃大哥一根头发,小爷若是脑壳坏了兴许还会考虑考虑……” 沁夫人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她看着对面咬牙切齿的貌美少年忽而妖娇笑起:“如此看来,只需再过上一会儿你就该好好考虑妾身方才说的话了。” 居然瞧不起他百凌天气炸了,提了长戟就往上冲:“混蛋,叫你看看小爷的真本事!” 沁夫人袖间重新迸出红绫翻转缠绕间不时化作削骨钢刃…… 霎时间两只妖又打做一团火花迸溅间难解难分。 而另一边 莫小竹被推开后立马找了一处将自己藏好,她手无缚鸡之力不添麻烦便是帮大忙了,看着百凌天为自己与那女妖打做一团,不禁泪眼涔涔,无比感动于自己没白养这只鸟。 移眼间她却发现一团黑影正抬着利爪自百凌天身后快速逼近,但他致力于眼前的女妖根本无暇他顾,亦根本不知道身后的危险正在靠近。 摆于身侧的手奋力一撑…… ………… ~~ “臭丫头!”耳旁响起百凌天略带慌张的惊呼。 莫小竹圆睁着双眼愣愣看向胸前被惯穿的血洞,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冲上来送死了呢? “好……疼……”她痛苦地张了张嘴却喷出一口血,随之鲜血不断自嘴角涌出,天旋地转间眼前一片昏黑,直至最后的一丝光也消失不见,只感觉身体在不断下沉似有无数双手将她拖入无尽的寒潭之下…… “臭丫头!臭丫头……!” 冷…… 好冷……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风好大,好大~ ☆、谁要你替小爷挡了 呤~ 似耳边清风若梦中浅吟,魂铃轻响如梦似幻…… ………… 粗木圆垛前静静坐着一名女子,她双手支着脸眼珠子滴溜溜地打着转也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忽而门扉‘吱嘎’一声响,应着烈阳自门外进来个身材高大的威猛男子,他一身肌肤晒得古铜发亮,根根辫发一束扣于脑后,腰间系着兽皮短围,脚下踏着兽皮短靴,背上的弓箭亦是兽骨所制,全身上下皆散发着自然的野性。 只是男子一声无奈的轻叹后于女子对面坐下:“阿妹,今日是歇桀族五年一度为挑选灵女而设的盛典,你怎么还在屋子里待着,以你的资质……” 女子却没让他将话说完,扫了他一眼后瞬即将眼移开,鼓了鼓腮帮不禁嘟囔道:“可是大哥,你知道我做不来的……那样枯燥无味一板一眼……唔……唔……” 她余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子死死捂住了嘴,急急道:“你说的什么混话,能成为奉剑灵女是女子梦寐以求之事,更是歇桀族人无上的荣耀!……” 女子将捂着嘴的手扯开敷衍了事般地点着脑袋:“我知道,知道了嘛……” 画面就此定格…… ………… **** 门扉轻扣,小扇微开,暖阳透过纸糊窗扉于室内落下斑驳点点,似有若无间有花香弥散…… 忽而床榻上传来一声惊呼,惊到一般莫小竹于床上一下翻身而起沁了满头薄汗,她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花青帐幔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我……怎么在这儿?”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忙看向胸口处接着探手于前襟猛一拉开衣口,一看之下不禁愣住,没有伤口…… 一阵慌乱的脚步过后是一声略带尴尬的轻咳自床旁响起,紧接着便听见百凌天颇有些别扭的声音:“臭丫头,满屋子男的你这是在干嘛。” 闻言抓着衣襟的手一滞,莫小竹寻声望去就见百凌天背着身子立于床边,不禁讶道:“阿丑,你怎么在这?”而后又奇道:“嗯?妖也会害羞吗,你们也有男女之防?” 就听百凌天不满地结结巴巴:“……你个小丫头片子说……说谁呢,谁害羞了。” 莫小竹没理会他,忽而想起他方才说满屋子男的?于是抬眼满屋子扫了一圈,冷不丁见着桌子前背对着她立着名白袍男子,这回反倒是她不太好意思起来了,忙拉了被褥盖过脖子讪讪地解释 道:“睡……睡糊涂了,我梦见自己差点被妖怪弄死,胸前多了个血窟窿……呃,呵呵呵,原来是场梦啊。” 什么叫梦?百凌天一下转过身来十分不满道:“臭丫头,小爷昨夜因你差点送了命到你这怎么就成了一场梦!” “啊?”她愣睁着眼回想起昨夜的一切不禁打了个寒战,心有余悸:“我就说这梦也恁的真实了……” “哼。”貌美少年似还未说够他偏头睨着莫小竹哼声道:“你昨夜是不是不要命了上赶着送死,即便你不帮着挡小爷也避得了!”可他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在同她闹别扭。 摸了摸鼻子莫小竹小声嘟囔着:“我也没想挡的,那……反应过来时身子自己就已经冲上去……了。” “哼……!”双臂抱于胸前百凌天微仰着脑袋用力一声哼后怎么好似更生气了?令她莫名心虚。 但此刻最令莫小竹困惑不解的是,若昨夜的一切皆不是一场梦,那为何她胸前那碗大的血窟窿此刻却一点痕迹也没有了,就连手臂上那被百凌天啄出的小洞此刻摸上去也是平滑无损。 她张了张嘴正想要问,却听见一个轻易难忘的声音自屋子那头轻轻响起:“阿凌,莫姑娘既已醒了,你我就先回吧。”一直静默无言的白袍男子缓缓回转过身如是说。 “仙人……”桃君赋的出现令莫小竹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定是仙人救了她的命,她遂忙俯了脑袋恭敬道:“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桃君赋闻言移眸看向她却是轻笑着摇了头:“并非在下救了莫姑娘的命……” 百凌天在一旁不住点头:“对,你不过一介凡人胸口被开了那样大的一个血洞本该死透了才对……”他接着一脸表情极为复杂:“可待桃大哥收拾了那两只妖后,你却又……却又活过来了,臭丫头,你……是不是身上藏宝贝了?” 她怎么听着觉着百凌天十分可惜她没能死透…… 莫小竹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还无法消化,她还真死了一遭啊?可却又莫名其妙地活了?按百凌天的说法他们也不知道她怎么又活了? “阿凌……”桃君赋的声音不知自何处又轻轻响起。 “来了……”百凌天应了一声就准备往屋外走。 “哎……!”她忙伸手要将两人唤住,她还糊涂着呢,至少要将昨夜后来发生的事同她说了才能走啊。 “对了。”不知是听见她的唤还是其它少年当真 止了离去的脚步,转身向床边走来抬手间手中多了颗琉璃珠甩着轻轻抛向她怀里,扭捏道:“你脖子上那颗昨夜被我捏碎了,我……又向桃大哥讨了一颗……”下一瞬又恢复那原样:“哼,臭丫头还不快谢谢小爷。” 她低头一看,脖子上还真只剩根绳了,这是个什么道理,怎么他将她的琉璃珠捏碎了却反倒要她谢谢他? ………… **** 昨夜 莫小竹倒于百凌天怀里时一双手无力下垂早已没了生息,胸前淌淌而流的血如何止也止不住,白色里衣几乎已成绯色,百凌天喉头咕咕而响全身轻轻而颤:“臭丫头,谁要你替小爷挡了!” 沁夫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带了几分懊恼:“这下可不新鲜了……” 那‘焦尸’听她这么一说,浑身不由一抖,做错事情一般颤颤摇着脑袋,憨声道:“是……是她突然自己跑上来了……小的……小的没想杀她……” 沁夫人倒没有太大责怪的意思,她轻轻抚上烂了的那半边脸怪笑着看向百凌天:“女子皆是爱美的,可你却不知怜香惜玉毁了妾身的半边脸,细细想来果然不当放了你……”话毕缓步向百凌天走来配着那张露骨翻皮的脸笑得愈发诡异…… 百凌天将莫小竹的尸身轻轻藏于灌木之后,移眼间瞟间脖颈处自衣襟跌出的嵌了桃花瓣的琥珀琉璃珠,一抹精光于眼底一闪而过。 起身间探手抚上琉璃珠,那珠子瞬间化作粉末散于夜空之中…… 琉璃珠是桃大哥以法力幻化出的既是赠予他人的信物,那若是损毁桃大哥一定会有所察觉,并且他很清楚,在还清人情前桃大哥一定会护着这臭丫头,那……就一定会来。 现在百凌天唯愿能撑至桃君赋来的那刻。 ………… 以一对二百凌天渐渐不敌,双手因被红菱紧捆而施展不开。 沁夫人痴痴笑起微眯着眼于百凌天身上打着转儿,忽而微偏了偏脑袋轻舔唇角,意味不明道:“现下该如何是好呢?” 这女妖分明就是在耍弄他,百凌天脸色有些难看并且越想脸越黑,一狠心,虽然不太好看但也只能用那招了…… 倏然间红菱跌落于地一只红喙鸟于半空飞离,打不过还不兴跑吗。 但沁夫人却并未打算就这么放了他,她飞身而起勾手化作利爪向百凌天直探而去,眼见就要得手却被一股力道 甩飞在地。 “桃大哥!”他带着欣喜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头栽进桃君赋手心。 桃君赋将百凌天捧于手心抬眼看向莫小竹尸身所在处神情有一瞬微滞,后又看向眼前一切轻轻摇了头。 在桃君赋出现后那女妖神情大变方才的气焰更是一瞬泯灭,而那‘焦尸’仍是那副愣头愣脑的样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对手有多强。 ………… 伴着几声凄厉惨叫一切归于平静,桃君赋的手法尚算温柔并未赶尽杀绝,而是将两妖打回原形。 百凌天一脚踩着一只臂长小蛇,又特意将踩着小花蛇的那只脚用力碾了碾:“叫你欺负小爷,傻了吧,啊!”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味道,在桃君赋的轻唤下才不情不愿的松了脚,两只小蛇飞快逃进草丛,一瞬没了踪影。 “这地方处处皆是冤鬼孤魂皆是那两只妖祸害的怎么还给放了。”百凌天小声嘟囔着实在想不明白。 桃君赋闻言轻声道:“这本就是柳宅应还的业,却是牵扯了无辜之人……” 一句无辜之人令百凌天身子微僵一下没了声音,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然而灌木之后早已无声地进行了另一项仪式…… 随着一声轻微脆响若薄玉崩碎,灌木之后莫小竹的尸身若泉涌一般,磅礴灵气自体内不断涌现,一瞬间亮如白昼,将她的尸身层层包覆又轻轻托起,而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本流了一地的血慢慢聚拢着向空中漂浮而去一路蜿蜒盘旋最后稳稳落回胸前的血洞之中,染血的里衣亦是慢慢退了绯色聚作血水同样落回血洞之中铺展蔓延,最后皮肉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重组乃至愈合,随着白光渐散一切回到最初,莫小竹落回地上伴着一声闷哼又……活了?! 三‘人’离开后不久,一身蓝白相间衣袍的少年背上负着把巨剑稳稳落于院墙之上手里拿了个葫芦,放眼扫去却是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欸?那两只妖哪儿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手机君昨夜终于熬不住了,明明才离开一会儿,哎,好好一手机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说变砖头就变砖头了呢(┬_┬) ☆、瑶儿的白眼是我的 两人走后莫小竹坐在床上愣愣发了会儿呆,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房门外一个身影探头探脑着往屋子里瞧,见屋子里除他姐外再无旁人他遂大剌剌地往屋里钻,看着床上愣呆呆的莫小竹捂着嘴嘿嘿笑道:“嘿嘿,姐,动作真快,你上哪给小武找的两个姐夫,咱爹都惊呆了。” 她抬手就给他一个爆栗:“瞎想什么呢!” 莫小武捂着脑袋夸张一声呼,后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压低了声道:“姐,我同你说件事,柳宅一夜之间人全没了,我听隔壁的小宝说是妖怪作的祟。”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更是将自己锁于家中不敢出门,铺子里的生意都受了不小影响。 “这么说倒也没错……”莫小竹喃喃应着。 “什么?” “没……” 至此莫小武都还未注意到阿丑不见了…… 直到傍晚 莫小武眼泪吧擦地找到莫小竹后带着哭腔的身音便一刻不停:“姐,阿丑是不是离家出走了,我哪儿都找不着它……” 养了那么久的鸟儿且莫小武平日对它那样宝贝,有感情是必然的,可又不能同他说真相,莫小竹不禁有些心虚:“别……别伤心啊,阿丑大抵是好全了回家了也说不准,指不定哪天又出现了呢……” 他仍是止不住呜呜哭着人小鬼大道:“呜……呜……小武有负风大哥所托。” 合着不是舍不得阿丑啊。 ………… **** 自那回死而复生后莫小竹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比如…… 莫小竹缩在被窝里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她偏头看了眼桌子上的茶水,纠结着到底要不要下床去喝水,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对于犯了懒的人而言这几步之遥无异于隔了千山万水…… 盯着茶水一声叹:“如果能送我嘴边来该有多好啊……”话音刚落地就见茶水壶子‘叮铃’震着往上飘,接着像是在确定方位一般缓缓挪着‘身子’,只是在莫小竹一愣过后又重新跌回桌面‘梆铛’一声弄出好大动静…… 莫小竹:“…………” 又比如 在一条狭长小巷里莫小竹慢吞吞地走着,突然!巷子口钻出个小豆丁,他双手紧紧背在身后看着莫小竹笑得顽劣。 “小豆丁你怎么在这儿。”莫小竹轻轻一笑并未 想太多。 宋小虎哼哼哼哼狞笑着自身后将手拿出,手心各捏了几块小石子,看那架势是打算往她身上招呼。 她忙往后退两步:“你干嘛,就不怕我同你娘说是你弄死王大爷的猫仔……” 一听她这么说宋小虎立马换了副一脸愤恨的表情:“还装傻,就是你同我娘告了密害我被一顿胖揍,一个月下不了床,看招!”原来是误会她告了密。 紧接着就见两把石子四散着朝她投来根本避闪不了,莫小竹下意识地一闭眼拿手往前一挡,预期的疼没有来反倒听见几声‘哎呦……’ 她睁着一边眼偷眼看去,就见宋小虎抱着被砸出几个包的脑袋一脸委屈,眼里有水珠子在溜溜打转,身前落了一地小石子。 莫小竹:“…………” 再比如 灶房内莫小竹俯于俎板前手速飞快地片着肉,“嘶……!”一个不小心将手指开了个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她一慌忙将伤到的手指冲天指着,左右寻着灶房里也不知有没有药…… 她正举着手指慌乱地四处翻箱倒柜时莫小武溜灶房里觅食来了,他看了一眼莫小竹也学着她举了根手指冲上顶了顶,好奇道:“姐,这个……干嘛呢?” 她急道:“小武快帮我找找金疮药放哪儿了。” 他有些迷糊:“找金疮药做什么?” 莫小竹紧张兮兮地将手指往前递了递:“我这不是……”只不过话说到一半却是生生愣住了,因为方才还开了口子不住流血的手指此刻既看不见创口也未沾染血迹,就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莫小武偏着脑袋一脸莫名:“嗯?” 莫小竹:“…………” 于是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大难不死的她定是得到了上天的垂怜! ………… **** 繁都的百花楼大喇喇地立于闹市之街,车水马龙间仍令过往行人驻足久立,其内美人环肥燕瘦、貂媚昭仪,但能夺得花魁者仅一人,而花魁可享有诸多权利,首先她可以像闺秀小姐一般拥有一个单独的院落,其次她可以拥有一排的丫鬟供她差使,最重要的是百花楼的花魁可凭自己的意愿只卖艺不卖身。 但想当上花魁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百花楼的花魁容貌虽皆是美的但却并非以此为度,容貌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内涵!每一届花魁皆 需有一项旁人不可匹及的技艺,或长袖善舞舞姿柔媚,或声若黄鹂绕梁不散,又或满腹经纶学富五车…… 嗯,本该如此才对…… 然而这一届的花魁上述技艺皆都没有,她唯一有的便是‘颜’,一张令女子抓心挠肺男子魂牵梦绕的倾世容颜。 据说一个月前的一日傍晚,美人独自一人大剌剌地走进百花楼时是这么问的楼里边妈妈:“这地方是不是男人最多的地方?” 老鸨看着美人一脸惊艳,听她这么一说遂抬了油腻腻的手轻轻捂着嘴笑得直掉粉,意味不明道:“不是老娘自夸,这繁都的男人没有不往这地儿钻的~” 于是美人儿又问:“那是不是只要当了花魁就什么男人都能任我挑了?” 慧眼识摇钱树,于是油腻腻义无反顾地将她捧做花魁。 据说她只需勾勾手指头就能引得王孙公子掏了家底地往百花楼里砸银子,为的仅是博得美人一笑。 然而美人儿大多时候皆是睨着眼对着众人嫌弃地瞥上一眼。 饶是如此…… 公子甲扒拉着脸笑得一脸幸福话都说不利索了:“白……白我了……我方才被嫌弃地白了一眼~” 公子乙不服,扯着公子甲的衣领据理力争:“胡说!瑶姑娘方才偏头的角度唯有我站的地儿才能被白到!” 公子丙一脚将两人踹飞仰着脖子哼声道:“都给老子滚!繁都内除了老子你们谁也配不上瑶儿的白眼!” …………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物出场,噔噔噔。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戌时天,天色将黑未黑正是天地昏黄之际,万物朦胧。 莫小竹杵在水井前,双手各伸了两指抵于脑袋两侧,眼睛死死将井口盯住,心中默念:(上来……上来……) 须臾,水井内传来叮咚晃荡的水声,小木桶不太稳地轻摇着往上飘,眼见就要到井口了却因着一声喊一下破了功…… “姐……”莫小武慌里慌张地自门外往里跑。 被打断莫小竹多少有些郁闷:“又怎么了?” “爹被人给绑了!”莫小武因跑得太急整张脸此刻都涨得红彤彤的,此刻一张小脸皆皱一块儿去了。 “绑了?”莫小竹奇怪,这父子俩不是说吃撑了一块儿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吗?好端端地她的良民爹怎么让人给绑了?于是又问:“绑哪儿去了?” 莫小武咽了咽口水:“百……百花楼……”他虽小但也听说过那里不是正经人家该去的地方。 ………… **** 三个时辰前,百花楼花魁阁内 桌几上三足烫金小炉袅袅婷婷地蕴着香漫了一室,串珠幕帘因方才的撩拨而轻摇慢曳未曾停歇…… “你是不是骗我了?你说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往百花楼里钻,可为什么我看到的都是些歪瓜裂枣要么就是些总色眯眯地瞪着眼,繁都的男子都这副德行吗?”床沿边儿上芙瑶微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愤,饶是如此仍是美得惊心。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烟花之地的男人不都这副模样吗?”实在不是没有好的是小祖宗你眼界高啊,且她看着就有好些个特别好,特别的……多金啊。 芙瑶偏了偏脑袋倔道:“我不管,你要想办法,不然我今夜就不出去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就别为难妈妈了,你要不出面可怎么收场啊,这百花楼还不得让那些个公子哥给掀了?啊?”油腻腻急得直跺脚半哄半劝道:“你就同平日一样出去露个面就行……” “不去,谁让你骗我了,我不管你不给我想办法我就不出去,哼……让你帮忙找个人这么久都没影,真笨!”芙瑶鼓着腮帮子一脸不高兴。 这话可真是冤枉油腻腻了,小祖宗让帮着找人可那人究竟是老是少是圆是扁小祖宗自己也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是个男的,就这样还非得要她找出来,本想着将摇钱树稳下来再说,男人嘛能有几个不贪恋红尘的,说不准哪日就自己送上 门来了,谁知道…… 虽是这么想着但油腻腻嘴上仍是耐心哄着:“行行行,我这就去想办法今儿晚上就给你把人找到……” 油腻腻说着给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甩着手绢就忙去想办法了。 ………… 油腻腻想出的法子无非是大肆宣扬今夜那貌若天仙、容姿绝艳、冰肌玉骨的花魁芙瑶姑娘将会选出最满意的一位贵客单独接见,这消息一经传出不到一个时辰几乎传遍了繁都的大街小巷。 公子哥们有媳妇的瞒着媳妇,没媳妇的瞒着老娘,皆揣足了银子往百花楼赶唯恐去得晚了占不到好位子,没法露出缠了万贯的腰啊。 再晚一些,天色蒙蒙,好戏开始…… 公子甲:“瑶姑娘……瑶姑娘……我今夜将宅契、地契、店契都带齐了,选我选我……” 公子乙:“小生对芙姑娘的痴慕之心永世不变,为向姑娘铭志小生将屋里的通房小妾皆都遣散了,选我选我……” 公子丙:“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若此生能与姑娘相守,纵使富贵相邀,荣华相赠不要又何妨,选我选我……” …………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芙瑶捻着裙摆施施然扶梯而下,走至一半时却又忽而顿住,她轻轻扫了眼满堂‘宾客’一下耷拉了脸转身就要往回走,只是一个回眼间随着身形微滞,她满脸激动地指着堂门口的一处朗声道:“快!就是他!” ………… ~~ 莫小武转身间惊恐地发现自己闲悠悠晃在前头的爹连同四周的男人皆被一众公子哥争先恐后地往百花楼里拽,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后疾退唯恐自己也被逮。 ………… 一众公子哥绑了人后个个容光焕发地看向芙瑶,希望自己方才奋力逮人的英勇表现能得到心中神女的一句赞赏,然而神女接下来的一句话震碎了一地痴心:“他,送我房里去……”芙瑶蹲在莫远身前一手撑着半边脑袋傻笑。 一时间满堂公子哥皆捶胸顿足愤闷不已:“不……!!!” 于是…… 莫远被压入花魁阁后屋里的小丫鬟皆被芙瑶轰了出来而后房里门便被扣上合紧…… 莫远被捆得像个粽子嘴又被死死堵上,此刻滚在床上却半点没在挣扎,显然是蒙圈了。 芙瑶扣了门后缓缓转身笑得眉 眼弯弯,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连忙上前解了莫远身上的粗麻绳扔了嘴里的破布,一脸欣喜难掩地往莫远面前挨:“我终于找到你了。” 莫远一脸茫然:“……嗯?” 芙瑶仍是一脸开心,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决定以身相许了,我要你娶我!” 莫远一脸震惊:“……啊!” 芙瑶撑着侧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偏着脑袋看他:“反正你得娶我。” 莫远忙向后退:“小……小姑娘,我虽上无老母但……可下有两小……” “那又怎样?” “我一把年纪……” “我不在乎呀~” “不行不行……这不对……” “可你们不是常常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你救过我,我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 莫远愣了三秒:“……救过你?” 芙瑶用力点着脑袋:“嗯,二十年前如果不是恩公救了我,我一定会死掉的……”她说着起身转了个圈:“多亏了恩公我才能变成如今的模样,本来想待化了人形马上去找恩公的,但学着做人实在好难,得习惯穿衣服,得学会只用两肢后腿走路……总之好麻烦所以用了我好长时间……” 莫远看着眼前这年岁似与小竹一般大的小姑娘一脸茫然,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小姑娘一拍脑袋终于明白问题所在了,于是她拎着裙摆又转了一个圈随着一缕青烟化作一团雪白毛茸,那毛团忽而抬了脑袋是只白糯糯的小狐狸:“这个模样恩公可是想起我……”了字还没说出口就见莫远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向后晕死过去…… 芙瑶一慌忙变回人形,对着莫远一阵乱晃也没能将他晃醒,急得她不停打转:“怎么办?怎么办?……” 忽而,她眸子一亮,一拍手:“对了……!” ………… ☆、小狐狸,还我爹来 百花楼外莫小竹两人另一只脚还未踏入大门就被人拿着扫帚轰了出来,也是,一女一小闯花楼除了找茬还能是什么…… 有他姐在莫小武底气足了不少恨恨盯着大门正要一顿叫嚷时被莫小竹及时捂了嘴,拽着他绕至后院门打算明的不行来暗的,悄悄遣进去…… 本来嘛这种勾当就是应当越少人行动越好,于是莫小竹毅然决然地撇下莫小武这只小拖油瓶,她矮了矮身子连哄带吓道:“小武你乖乖在外面等着,姐一个人进去将爹带出来,方才你也看到了,你要进去也被逮了怎么办?姐姐可顾不了两个人……” 莫小武一凛,有些怕又有些纠结,他揪着袖角扭捏半晌后小声道:“那……姐你小心点啊……” ………… 莫小竹巧妙地使着上天的‘垂怜’艰难翻过院墙,就在方才,虽被拦于门外却也在三言两语中得知她爹是被花魁给看上了,这实在令她有些费解,她那年逾四十身无长物的爹竟是让花魁给看上了? 她虽已不记得娘的模样,但印象中爹与娘的感情很好自娘离开后爹再未续弦,此回……怕是要晚节不保了……这么想着脚下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 雕栏画壁虽美可她走得一步一心惊,偏生回廊处还来了俩儿手挽手的小妞,看那模样与身段便知是楼里的姑娘。 莫小竹一慌忙往栏壁上一靠,各伸了二指攀上脑袋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一红裳姑娘甩着秀绢抬于鼻间一抽:“你说芙瑶那小蹄子是不是脑袋锈逗了,放着有钱的公子哥不要要一爹?” 一旁的紫裳姑娘亦跟着叨逼叨:“我看是成日胭脂水粉地酿傻了……” 红裳姑娘面色微变,紫裳姑娘自知失言忙住了嘴。 忽而她们两人皆停了脚步一脸奇怪地看向栏壁上戳着脑袋的小丫头。 (失……失败了……)莫小竹心虚地往栏壁上又靠了几分,移眼间瞟见两人手里的锦帕,突然想起自己也带了一块,遂颤颤抬手自衣襟里抽出一块手绢,沿着边儿轻轻一滑扯而后掩于面上嗲声嗲气道:“就……就是说嘛~”在两人一脸狐疑的神情下她又问:“两位姐姐可知花魁阁要往哪边去?” 红裳姑娘抬手指了一处后又古里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新来的吧……” 莫小竹一脸羞怯地低了脑袋:“嗯~” 红裳姑娘又是一阵啧啧啧:“瞧 这寒碜样……” 莫小竹扯手绢的手一紧:“…………” ………… **** 莫小竹寻到花魁阁时惊讶于此地竟然没有一个丫鬟小斯守着,但她仍是不敢大意蹑手蹑脚地攀着墙步步逼近,然而还是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彻底凌乱了。 扑面而来的旖旎之息,床榻上轻纱半遮下女子缓缓俯身半散青丝逶于男子胸口,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啾一块儿了…… “你们在做什么!”莫小竹一拍门板撒丫子地冲上前去一把分开两人,这才发现她爹早已晕死在床上一动不动。 芙瑶被推倒一旁不大高兴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你是谁啊?我正准备给恩公渡气你来捣什么乱……”却也似乎有所顾虑。 (渡气?)误……误会了,莫小竹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看着眼前的美貌姑娘莫小竹确信她就是众人口中的花魁了,于是问她:“姑……姑娘,你绑我爹做什么?” 芙瑶鼓了鼓腮帮忙将莫远护于身后一脸戒备地看向莫小竹:“什么你的,他现在是我的了!” 看着眼前一脸护食相的美人儿莫小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更无从下手:“你的?” 芙瑶点了点脑袋理所当然道:“再过几日恩公就会娶我,届时他便是我夫君自然是我的了。” 莫小竹一息:“姑……姑娘我们叫道理行吗?” 芙瑶偏眼睨她:“我哪里不讲道理了,人间有句话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恩公二十年前救了我,我如今来报恩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妥?” 莫小竹看着眼前的小美人儿忽而笑道:“姑娘说笑吧,二十年前姑娘怕是还未出生……” 芙瑶听了反倒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知道,怎么,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是人啊……” 她想入乡随俗轻易不在凡人面前使计量以免吓坏他们,除了恩公外本不打算向其他人表露身份,但眼前女子明显不是普通人,勉强算个‘同道中人’所以应当不碍事…… 莫小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又一个不是人的……)她可从未听爹说过早前有过什么奇遇啊,当下就觉得眼前这只看着不太精明的该不会是弄错了吧,原来以为自己是个高人才这么老实,心想着这个高人得装遂依着她的话说:“……自然看出来了,只是姑娘你会不会弄错了?”说罢她眨巴着眼看她。 然而莫小 竹的小动作被芙瑶看在眼里生了一丝犹疑:“唔……那你说我是什么?” 莫小竹轻轻旋眼忽而笑道:“你……是只小狐狸呀~” “你果然知道……”芙瑶撑着下巴看她这才消了疑。 “嗯,我知道……”莫小竹忍不住笑,实在不是她运气好蒙对了,而是那根狐狸尾巴芙瑶忘了收,她瞄了眼仍晕在床上的莫远又将话题扯回:“所以说,小狐狸你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从未听我爹说起过这事。” “我怎么可能弄错?”芙瑶说着抬手探入怀里掏啊掏,又自顾自地继续道:“恩公当年落下了一样东西,我托夜哥哥帮我一起找恩公,可夜哥哥也在忙着寻东西没空搭理我,遂给了我这个说是叫寻息石越靠近恩公石子里的溶液就会越满,不信你看……” 语罢芙瑶自怀中掏出个全密但中空且状似晶体的菱石,只是材质极透轻轻晃荡下可见其中水泽波动,与莫小竹的琥珀琉璃珠倒有几分相似。 “你看,是不是……”她轻晃着抬于莫小竹面前。 忽然…… “怎么回事?”芙瑶看着有几分懊恼回头看了看莫远又轻轻晃着寻息石喃喃道:“方才看到恩公时寻息石明明动了一下怎么会没满?” 然后就见芙瑶捏着寻息石不时晃荡,一会儿放莫远面上,一会儿包于莫远手心…… 莫小竹没太明白:“嗯?什么怎么回事?” 芙瑶看着仍是未满的石子半抬着眼看她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角:“就……大抵是绑错人了……” ………… ☆、不帮我我就吓他们 莫小竹无奈地摇了摇脑袋上前轻扯着将莫远扶起:“我就说你一定是弄错了……”一个回眼却见芙瑶泪眼吧擦地将她望住。 “你……你哭什么啊?我还没哭呢……”莫小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忙将怀里的手绢抽出来往她面上抹…… 却不想她反倒越抽抽越委屈,半晌抽抽着道:“妆……妆都花了……”她因着好奇也学着其他姑娘往面上抹胭脂水粉,此刻被莫小竹一阵乱抹全糊一块儿了。 芙瑶委屈着抬手往面上一抹,泪痕残妆一下全没了,比之之前的妖媚更显清新灵动…… “别……别哭啊……”莫小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 芙瑶眨巴着眼还在掉眼泪委委屈屈道:“本以为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恩公了,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我还不能伤心一下吗……”她说着瘪了瘪嘴仍是觉得伤心又委屈。 “能能能……”莫小竹不住点头搀起莫远就想往外走:“你慢慢伤会儿心我先走了啊……” 芙瑶一跺脚可怜兮兮地抹了吧眼泪:“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呃……?”莫小竹缓缓回身,她可什么也没做呀。 “都是你爹的错,我不管,你要帮我一块儿找恩公。” 这,又是个什么理儿? ………… ~~ 伴着袅袅氲香莫小竹坐于芙瑶身旁一声叹,再抬眼时面上多了丝无奈,轻声道:“行吧,那我们就从你恩公的模样开始研究……” 芙瑶忙摆正了姿势认真点了点脑袋:“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莫小竹告诫自己要有耐心:“可否稍微具体点?” “嗯……”芙瑶点点脑袋:“他是名男子。” 没法聊了,莫小竹偏头睨她:“小狐狸,你当真有心要找你的恩公吗?” 芙瑶委屈地一瘪嘴:“那你们人族本来就生得一个模样嘛,而且我当时受了伤五感皆失就一双眼朦朦胧胧看得见一些……要不是如此我怎么会找得这样辛苦嘛……” 莫小竹看着她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忙扯了话题:“那……你怎么会觉得我爹是你恩公?” 芙瑶看她一眼又将寻息石取出,稍晃了晃:“因为看向你爹的那一眼寻息石反应很大,所以我便笃定你爹便是当年的恩公……”她说着又是一副幽怨样 :“谁曾想……” 莫小竹仔细听着忽而敛了眉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复又抬眸看她:“那,你可还记得那一眼的画面?” 芙瑶点了点脑袋,却又不知她问这做什么,正疑惑着就见莫小竹起身四处看去边问:“你屋里可有笔墨纸砚?” “嗯?要干嘛?”芙瑶偏了偏脑袋看她。 “画下来呀。”莫小竹答得理所当然。 却见芙瑶一副看笨蛋的模样看着她,须臾,芙瑶伸了两指抵于额前良久后又将那两指于眼前轻划,霎时间凌空现出一副镜画…… 然后就见芙瑶指了指面前的镜画轻声道:“这便是我早前看到的那一眼。” 强压着心底的惊诧,莫小竹强装镇定地上前轻轻点头:“嗯……嗯……”只是语音中的一丝不稳没能掩住。 但芙瑶并未发觉有异,她看了眼镜画又看了看莫小竹:“这……可以看出什么来吗?” 莫小竹并未立时回答而是仔细观摩着镜画所现之景,可令她意外的是这画中之人除却她爹外确实再无其他人框于镜画之中…… 等等,爹背后是什么? 莫小竹忽而一愣,而后朝镜画挨近,半晌叫出声来:“阿丑?” 她不会认错的,那秃了翅尖的红喙鸟繁都内有且仅有一只,那便是阿丑。 ………… **** 再次翻越院墙时她是被带飞出来的…… 此时夜已是黑漆漆地一片唯见月色带来一丝微亮。 莫小武蹲靠在院墙角拿着细枝数蚂蚁,忽闻身后‘咚’地一声响,回头望去便见莫小竹与莫远两人摔趴在地,他忙欣喜上前将莫小竹扶起:“姐好棒,真将爹带出来了。” “哼哼,要不怎么是你姐呢……”莫小竹抖了抖身上的灰轻笑。 莫远亦适时地悠悠转醒,看着面前的两人还有些发懵,半天才回过劲来,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我方才梦魇了……” 忽而,莫小竹胸前的衣襟处动了几下,紧接着是一阵蠕动,下一瞬衣襟口钻出个白绒绒的脑袋轻晃着还要继续往外钻时被莫小竹一把按了回去…… 莫小竹连忙转了身背对着两人,这才稍稍松了手,那毛团一下又钻出来看着有些气鼓鼓咋咋呼呼道:“你干嘛!快带我去见恩公啊!” “嘘!你小点儿声!”莫小竹捂着毛团 的嘴压低了声儿道:“都这么晚了,再说他也不一定就在那儿呀……” 芙瑶的嘴虽被捂着可她的声音却仍是飘飘呼呼地传到莫小竹耳朵里:“我不管,我就要去、就要你带我去、就要现在去找恩公……”末了还带了一句威胁:“要不我现在就跳出去吓唬他们!” “知道了,知道了。”莫小竹无奈又心累:“带你去就是了……” 莫小武看着背对着他们时而抖抖抖时而喃喃语的莫小竹一脸狐疑:“姐你一个人在那干嘛呢?” 莫小竹闻言身形一滞,忙回身拿手对着两人一撑:“姐有要事要办,你同爹先回家……先回家啊……”话罢不等两人说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暗夜尽头…… 徒留两人呆于原地…… 暗夜中传来一声吼:“老娘的花魁哪儿去了……!” ………… ~~ 芙瑶自莫小竹衣襟钻出,蹬着小短腿,小小的一团难得乖顺地趴于莫小竹右肩上,一双铜铃大的眼四处望着冒着光,只不过没多久后开始传来碎碎念的抱怨:“你怎么那么慢?怎么走得那么慢?明明那么慢为什么还要用走的?”…… 莫小竹走得轻盈对她的喋喋不休聪耳不闻,右肩上虽趴着毛团但轻飘飘地似一点重量也没有,没一会儿两人就了桃花林。 夜里的桃花林带着一丝森然,夜色昏黑虽伴有月光微亮,但到底看不太清前边的路了,最主要的是大半夜地跑这山林里,不时的虫鸣鸟叫不免令人心下慌慌…… 莫小竹抿了抿嘴一手攀上另一手的手腕用力捏了捏,后又探入怀中掏了掏:(没有……)她忘带火折子了。 忽而她眼珠子一转想起前几日于灶房烧火时误打误撞学到的把戏,虽然还不太娴熟但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于是她举了一根手指于嘴前,深吸一口气而后轻轻一吹:“…………” 毛团偏了偏脑袋不满道:“你干嘛不动了,快走快走!” “咳……等会儿……”莫小竹一声轻咳,沉了沉气息后对着手指又是一吹…… 随着‘呼’地一声轻响只见指尖燃起青光,像是一小团青色的冷焰,说它小真没冤枉它仅稍稍比花生米大了一丁点儿,饶是如此也令莫小竹止不住地兴奋…… 却不想,一个眨眼间…… “呼~” 肩头上毛团一脸嫌弃地将莫小竹 指尖的那团焰火吹熄,不忘嘟囔一句:“你怎么会这么笨……”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编推,要加油!(*≧▽≦) 发发牢骚:感觉长大后的世界与想象中的不同,不是每一步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是因当守初心还是尝试改变呢,烦。 ☆、好一只美艳的小狐狸 小狐狸说罢舔了舔毛爪转而自地上拾了根木丫子,叼于嘴中轻轻一晃便化作盏纸糊灯笼。 她将纸糊灯笼塞进莫小竹手里鄙视道:“青焰那样消耗灵力你居然想将它用做照明,虽然你方才那团那么小……”她特特将小字咬得极重复又道:“这样行了吧,快些带我去见恩公!” “行行行……这就走……”莫小竹摸了摸鼻子举着灯笼朝前探去幽幽烛光隐隐照亮林间小径,这回有底气多了。 ………… ~~ 桃林深处唯这一棵桃树于月色下泛着淡淡华光,此刻树上静坐着一名白袍男子而他的身侧还盘腿坐了一名少年,二者皆似有所觉地抬眼向她看来…… (还真的在……)莫小竹抬手冲两人挥了挥欣喜道:“桃大哥~阿丑~”那日后她已知晓桃君赋的身份,但并不在意,就如人一般妖亦分好坏,况且桃君赋志在修仙…… (阿丑?!)小狐狸乌溜溜的眼珠子直打转随着脑袋上挂着的寻息石一阵晃荡后她愣愣落于百凌天身上的视线便怎么也移不动了。 二者自树上飞身而下,莫小竹屁颠屁颠地朝前跑…… “阿……”地又唤了一声。 只是丑字还未出口就被百凌天颇为怨毒的眼神逼得生生咽了回去,一声轻咳后拱手唤道:“少侠……” 百凌天拿眼尾扫她:“什么事?” 桃君赋轻轻抬眸看向莫小竹,然而神思却不觉飘忽…… “就……”莫小竹圈着手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比较好,难不成她要这么说——这位少侠,我瞅见只十分美艳的小狐狸,瞧着与你极为相称遂拎了来嫁与你,您看如何? 依百凌天的性子她这么说怕是得被揍。 正纠结不已着可肩头的小狐狸按耐不住了呀,只见小狐狸一声‘恩公……’拖长了糯糯尾音直朝百凌天的脑袋飞跃而去…… 然而还未沾到根头发就被百凌天一根手指头撇了出去,有些不耐烦道:“臭丫头你又拎了只什么玩意儿来?” “呀。”莫小竹抬手遮于眼上偏头望去,一副才发现的模样自顾自地点着脑袋道:“方才好像有什么飞了……” 小狐狸摔趴在地雪白毛团沾了一毛的灰,半天仰起个脑袋泪巴巴地朝他看去,接着眼神一个坚定自地上一跃而起一副越挫越勇的坚韧模样又朝百凌天所站处扑去…… 也不知 道是小家伙眼泪吧擦的模样太过可怜还是什么,百凌天这回倒是没再将它撇飞,而是一把捏住它颈背的皮毛拎于手中一阵晃荡…… 小狐狸垂着四只爪子于空中划着圈似乎没被扔出去在她看来就是接纳她了,一脸幸福道:“恩公,恩公,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快同我回去成亲……” 百凌天手一抖险些没抓住,他拎了毛团往莫小竹眼前一晃,恶狠狠道:“臭丫头,你哪儿捡来的这鬼东西……” 莫小竹忙偏头装傻,忽而呐呐开口:“好一只美艳的小狐狸……我瞧着与你极相称……”她说至一半抬眼瞧他,心尖一颤余下的话便没敢再说出口。 小狐狸依旧伸着爪子划着圈儿,一点不在意方才被恩公叫做鬼东西,似陷于回忆不可自拔自顾自地说着:“恩公,恩公,你还记不记得啊,我是你在青丘山脚救下的小狐狸呀,若是那时没有你我一定会死掉的,所以我来报恩了,所以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啪……’ 他拎着毛团一下摁莫小竹脸上答得决绝:“不记得。” “阿丑,过分了啊……”毛团滑拉落于手上,莫小竹揉着脸恨声道。 “小爷有名字,百、凌、天、臭丫头你是不是没长耳朵……”虽说还是嘴上不饶人但声音明显低了好几个度。 四爪大张小狐狸自莫小竹手心安安静静地趴了会儿后一下蹦落于地,下一刻化作容姿卓绝的袅娜少女,一双剪水秋瞳此刻蕴了一层薄雾,水珠在里边溜溜打转,她瘪了瘪嘴朝百凌天看去做式又要向他扑来:“凌哥哥……”学得倒挺快。 百凌天身子一僵向后退一步,忙拿手挡着:“别过来,不……不准哭……” 小狐狸腮帮子一鼓反倒更委屈了,没忍住豆子不停往下掉。 “快变……变回去……小爷最烦女人哭了。”百凌天磕磕巴巴地一副应付不了的模样不断向后蹦…… “我不……!”小狐狸则掉着豆子不停往前扑揪住一片衣角不肯放…… ………… 莫小竹立于原地呆呆看,这是什么发展…… 一直立于一旁静默无言的桃君赋忽而朝她看来开了口:“莫姑娘……” “嗯?”莫小竹偏头看去。 “你……” 他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弄得莫小竹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往脸上一阵乱抹以为沾了东西极不确定道: “怎……怎么了?” 桃君赋嘴角轻动后缓步向她行来,轻声道:“虽有唐突,但……可否看看莫姑娘的掌心?” “嗯?”莫小竹抬手看了看一脸莫名但仍是轻轻点了脑袋将手伸向他:“可以啊……” 桃君赋轻轻执起她的手,触感冰凉却也夹杂了一丝温热,半晌轻轻蹙了眉再看向她时无波双眸似漾了涟漪,不复清明…… 她看了看手又看了看他似突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不由有些紧张:“难道说……我接下来命途多舛?不……不会这么惨吧……” 不知为何执着她的手轻滞,再抬眼时桃君赋轻笑:“莫姑娘何以这么说?” “桃大哥不是在帮我看手相吗?怎么样,我将来是不是会很倒霉?”莫小竹丧着个脑袋有些伤心。 桃君赋却是轻轻摇了头:“天命又岂可窥……” “那为什么……?”她将手收回看向桃君赋。 只是桃君赋似不愿再多言只略一摇头挑了话题:“莫姑娘可有想好想要什么了吗?” 闻言她垂眸看向颈上的琥珀琉璃珠,忽而抬手饶至颈后将它解下,后捏着绳尾于桃君赋眼前轻晃:“嗯,想好啦……” 流光盼转间忽而笑道:“别再唤莫姑娘了,唤我名字如何?” “…………”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桃君赋有一瞬的微愣。 “骗你的……”却见莫小竹又手快地将琉璃珠拽回偷笑道:“我的愿望怎么可能这样简单,我是在抱怨桃大哥你太过生分总是姑娘姑娘地叫我……” 她抬头看去却见桃君赋看着她的眼轻轻散着光,神色亦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不由出声问:“桃大哥,你……怎么了?” 似才缓过神来桃君赋略一摇首,嘴角牵起一抹暖笑:“无事,愿望可是想好了?”他又问一遍分明笑着却不知为何令人觉得离得好远,他总是这样似对谁都一般温柔,可眼里却没有半分亲近的意思,他帮她,却不知有意无意地与她保持着距离让她有些看不明白…… “还没有……”莫小竹轻轻摇着脑袋知趣地没再重提:“这样轻易用掉未免太过可惜了,桃大哥可是说过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我想要什么就能给我什么,所以我得深思熟虑再三思量过后才行,要不后悔了该怎么办~” 莫小竹说着忍不住与桃君赋抱怨方才进林子的事,然而她话才说了一半就见桃君赋举袖于她面前轻挥而后 伸了两指探上她的前额,半晌面上攀了诧色…… ………… 作者有话要说:手残的我好几天没有心思码存稿,所以这阵子正常情况是隔日更。 呃自称什么的果然还是好变扭,还是用我好了。 ☆、小家伙,你得救了 桃君赋诧色难掩极不确定道:“姑娘方才说可化出青焰?” 他诧异的并非她体内莫名存在的充沛的灵力,恰恰相反就方才看来她不过是个拥有灵根适合修仙的普通凡人,根本没有灵力充沛这一说法,且体内的那点稀薄灵力还是那日之后莫名逸出的,可若想化出青焰若无充沛灵力是根本做不到的,这样两相矛盾的事却又真实发生了…… 生死人,肉白骨,那夜的情景太过匪夷所思,他看着她带着一丝探究,她的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莫小竹迟疑着点了点头:“小狐狸是这么说的……说那是青焰……” “虽然只有一点点点大,但勉为其难算得上是青焰啦,她体内灵力充盈会幻化出青焰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可稀奇的用不了多久我也一样能的~”小狐狸的声音忽而传来带着掩不住的欢喜愉悦。 莫小竹偏头看去但见芙瑶又变回毛团样扒拉着前爪趴于百凌天的后颈上,一双眼圆溜溜地冒着光,反观百凌天则是一脸的老大不爽恼道:“再一会儿就给小爷下来,届时再哭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嘛~”小狐狸乖顺地点点脑袋后又拿毛茸茸的脸往他颈窝蹭去,而百凌天的反应竟是与方才大相径庭反常得很,看那模样似下一瞬就要将毛团甩飞,却又硬生生给忍住了,这暧昧的反应由不得人不浮想联翩方才的你追我逃间莫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灵力充盈?”桃君赋闻言亦望向小狐狸,微讶:“你能看出她体内灵力充盈?” “是呀。”小狐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毛绒脑袋,下一瞬又似想到了什么慌忙捂了嘴,叮铃咣铛地晃脑袋:“不是,不是……是因为……因为她生了一副灵力充盈的模样……” 似生怕他还要追问小狐狸将脑袋一撇一股脑地埋进百凌天的颈窝。 “怎么了?”莫小竹一脸莫名。 “……无事……”稍一迟疑桃君赋到底还是不着痕迹地将半抬的手收回,待再看向莫小竹时他嘴角携了一抹浅笑略略摇首。 百凌天一门心思专注于烦躁,方才的对话根本没在听,他忽而抬头朝莫小竹看去,促道:“臭丫头,这么晚了快些回去。” 被他这么一说莫小竹亦看了看天色寻思着也是,这么晚了再不回去爹与小武该急了,遂提了提灯笼冲他们摆了摆手简单作了别就要往回走…… 可没等她走上两步就发现身后跟了只尾巴,她回头看去就见 百凌天表情有些变扭地将头扭向一边走在她两步开外的后边。 莫小竹动了半天嘴终于正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只是难免有些生涩:“……凌天,不必送了,这条路我走了不下百次丢不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百凌天呆了一瞬后拿眼角扫她:“黑灯瞎火的……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走不走?” 小狐狸挂他后颈上晃:“就是~” “走,走走走……”莫小竹捂嘴偷笑。 ………… 将莫小竹送至家门前小狐狸却突然自百凌天后颈蹦至她肩头处,一双溜圆的眸子看着百凌天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而百凌天则是一晃之下消了身影。 小狐狸仰了仰脑袋看她,不甘不愿又带了几分沮丧道:“我们回家吧~” 莫小竹偏头看她一下明白过来忙劝慰道:“你都找着他了来日方长嘛,况且方才他很让着你……”那个动辄炸毛的百凌天,偏生忍着让出后颈任她挂,确实是相当让着她了。 小狐狸听后黑眸子一亮,一戳一戳地点着脑袋莫名地自信起来:“嗯,嗯,有道理这样的话我和凌哥哥很快就能成亲了~” “呃……”不,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可小狐狸哪里听得进去,抱着莫小竹的软软地脖颈撒娇道:“今日能找到凌哥哥都是小竹儿的功劳!”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又带了丝丝甜意听得人心都酥了,可是小竹儿是个什么鬼,叫百凌天凌哥哥她却是小竹儿这个辈分她不接受! 可小狐狸却是抬着毛爪子一舔风轻轻道:“可五百岁的年岁放在人间就是老祖宗的辈,叫你小竹儿不应该吗?” 即便再不了解妖族的年岁是怎么个算法也要觉得这个算法十分皮赖。 正打算说点什么时院门开了道缝自内探出个莫小武的脑袋来,瞅了瞅她又瞅了瞅她肩上舔爪子的毛团,而后贼兮兮地冲她笑:“姐,凌哥哥是谁?是不是上回那两个人~” 莫小竹:“…………” 莫小武见莫小竹不答做式要往回跑:“我要同爹说姐方才说要嫁人了!” “啪!” 然而被莫小竹一把拽住了衣领:(臭小子那能是她的声音吗?!) 莫小竹肩上的小狐狸也不高兴地往他脑袋上跳,而后拿肉垫往上踩。 莫小竹忙松了拽衣领的手一把将小狐狸抱离:“别,别 ,别……” 小狐狸被抱离仍鼓着腮帮直哼哼。 莫小武却是眼睛一亮:“姐……” 但令他兴奋的不是这白绒绒一小团一股机灵样的小猫,而是:“风大哥,是不是风大哥来了?在哪儿……哪儿呢?”莫小武扒着莫小竹往后探去一脸的激动。 “做梦呢,没人……” 莫小武像被泼了冷水一下蔫了,只是眼角刚扫见那团白绒绒的毛团又一下来了精神:“姐,原来你说有事是去抓这只小猫仔……” 猫?她可是尊贵的白狐,芙瑶鼓了鼓腮帮子刚要炸毛…… 莫小武眨巴着眼看她舍不得移开:“姐,它长得真好看像团白糯糯的糯米糍……”此时的莫小武早已忘了曾经有只鸟唤做阿丑。 也不知芙瑶是怎么理解的这糯米糍一下息了火气,嘚瑟兮兮地抬了抬爪子表示友好,大抵在她看来,这样一来她与曾被唤做阿丑的百凌天又是一挂的了吧…… 莫小竹仍是十分好奇方才桃林间的你追我逃间是否发生了小插曲令百凌天对小狐狸的态度变得有些古怪,心里有话憋着就难受索性便开门见山地问个明白。 小狐狸听后却是摇了摇脑袋喜滋滋道:“没有呀,只是凌哥哥终于想起我就是他当年救下的那只小狐狸~” 在好奇之心的趋势下莫小竹了解到了关于二十年前两段完全不同的那钞救命之恩’…… 芙瑶说:“那日我误闯灵阵失了五感,其实也不是全失就是看不清、听不清、嗅不清……” 百凌天道:“那日小爷飞过青丘时日头太毒被晒得发晕,一个没注意掉下来了……” 芙瑶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偏还遇到只大猫想要将我吃掉,那时的我不过是只修行未满的小狐狸连人形都化不了,又失了五感唯有拼命逃,可最后还是被逼至山脚无处可逃……” 百凌天眯了眯眼十分恼火:“小爷掉在一块石头上砸得狠了竟蹭掉了两根毛自然要不高兴了,遂以牙还牙将那石块踢下了山脚……” 芙瑶:“就在这时!” 百凌天:“就在这时……” 芙瑶晃着脑袋一脸激动:“一块巨石自天而降将那只大猫砸死了,紧接着若天神一般的恩公就出现了,即便是现在想起来没能看清当年恩公的骁勇英姿仍然是我最大的遗憾……” 百凌天撑着脑袋撇了撇嘴:“那石头落地小爷就听见 一声惨叫,于是蹦下去看个究竟却只见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白团子……” 芙瑶忽而一脸羞涩:“恩公抬手温柔地抚着我的脑袋我便觉得一阵清凉,恩公说了一句话,只是我听不清,但也不难猜,一定是在说‘小家伙,你得救了~’”说罢捂着脸偷笑。 百凌天忽而一脸古怪:“小爷看那身毛长得极好遂忍不住将它脑袋上的毛揪走一块做了个小玩意儿……”说罢摸了摸鼻子。 芙瑶滴溜溜转着眸子:“可恩公不留姓名转身就走,幸亏我在巨石上找到了这个,才能凭着恩公的气息寻到恩公……”她说罢不知自哪儿抽出根翎毛。 百凌天盘腿坐着有些心虚:“没想到这小狐狸就是当年的白团子……” ………… ☆、归去来,天地熔炉 距离柳府之事已过了好一阵子,一切看似恢复往昔平静,但,到底有了不同…… 这一日莫父神情庄重地将莫小竹叫至身侧,长吁短叹一番后向她看去语重心长道:“小竹,昨日是你十五岁生辰,今日起你便是大姑娘了。”只是语气中的夹杂的挣扎与不舍教人不大明白。 “是……” 莫小竹点了点头,觉得气氛有些莫名地凝重,昨日的生辰她爹固执地要为她好好操办,就似要将往后的生辰皆于昨日一起办了,此刻又说着这番话不由地有些不安起来。 莫父也跟着点点头静了片刻后又道:“有些事你也该知晓了。” 莫小竹与隔墙窥听的莫小武没来由地心下一紧就听莫父继续道:“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准备打烊时爹在墙门角发现了一个用竹篮装盛的襁褓,粉雕玉器的奶娃娃怀里抱着个巴掌大小的漆木匣子,”他说一句觑她一眼,断断续续着将这段过往讲完,“襁褓中的婴孩便是你,爹本想着将这事带入棺材里……” 原来当年奶娃娃怀里的漆木匣子本是落了锁的,莫父本以为是自己不慎弄丢了钥匙为此奔了几处地想将匣子打开,但一直没能打开,时间久了他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可半月前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这回事,心中更是莫名殷切地想要将匣子找出与他的宝贝闺女摊牌,待将匣子找出时其上的锁更是莫名地开了。 莫父说着将手中的漆木匣子递上前,将脑袋一偏哽咽到:“去寻你的生生爹娘吧……” 莫小武一听立时藏不住了一下扑开屋门,扒拉着往里跑,一把抱住莫小竹的腿,嚎哭道:“姐,你就是我姐,姐你别走……”他说着又拨了拨肩头小狐狸的脑袋可怜兮兮道:“白糯糯也舍不得你……” 小狐狸听着也意思意思地晃了两晃脑袋…… “谁说我要走了?”她还真没离开的打算所以一点也融入不了他们的感情中去,但还是有些好奇,半信半疑地将木匣子接过后打开看去,但见漆木匣子底静静躺着一枚白底篮边的玉牌子与一张朱砂为墨的玄黄纸。 莫小武巴巴盯着她仍旧不大相信:“你可不许骗人……” “骗你做什么?再说他们若想我自然会来寻我,不来寻我,我又何必去寻他们……”她倒是看得开,一点惊讶也没有,或许是早有所觉,自己并非莫家的孩子吧。 看着匣子内的两样物事莫名地勾着人想要将它拿起,待醒过神时那张着墨朱砂 的玄黄纸已静静落于指间,她歪着脑袋看起来:“上面还有字?” “归去来?……” ‘嗖……’ “姐!”莫小武只觉得抱着腿的手一空眼前一亮,饶是眼疾手快地去抓扯却只抓着一小片染了朱砂渍的玄黄纸。 青天白日之下莫小竹,消……!失……!了……! 两人一下慌了,一个生生大活人自面前消失能不慌吗?愣了半日后起身翻箱倒柜地到处找…… 小狐狸也是一惊,抽着鼻子叫唤了两声后忙往门外跑去。 **** “啊……!”一声从无到有的失声尖叫自半空遽然而起。 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响一个人影结结实实摔坠于地…… 只是那人影摔晕于地面却仅半刻就被迫清醒过来并着一声变了语调的:“烫!” 莫小竹再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自地上爬起,还好,还好,昨日是她生辰因而她今日的一身行头仍是崭新的,脚上的千层底更是派上大用场,虽说仍是透着灼热但已好了太多。 她抹一把脸向前望去,抬眼的瞬间却是愣在当场…… 一望无际的天际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觉燥热非常,远处的景象更似融了一般分不清虚实,灰蒙蒙的一片寸草不生,唯有土坡融洞,砂石飞走…… 好似天地熔炉。 “这……是什么鬼地方?”莫小竹艰难地移着眼将手心的木匣子越收越紧,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却是一个踉跄不知踩到了什么,险些跌倒。 她紧绷着神经缓缓回头,但见脚边静静躺着块露了一角的湖色佩玉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全松就已发觉异样,这佩玉的出现实在与这处不太对。 莫小竹指间轻挑将湖玉勾起,再一松手轻轻晃于眼前细穗随风而舞,她仔细望去伸手将粉尘拭去,湖色玉石方圆透润泛着水泽,其上雕有图腾似狼似虎,莫名熟悉…… 忽而一滴黏腻水滴落于莫小竹鼻尖,她身子一僵整个表情都不对劲了,虽然她极力想说服自己不过是要下雨了,但这散着浓烈腐臭更带着黏腻的水怎么想都该是…… 她哆嗦着将木匣子内的令牌与手中的湖月一股脑塞进衣襟后,僵着脖子向上仰去。 半空中徒然现着三目六翅却又长着一双腿一身皮肤似焦炭一般活像是被烤得半熟的什么鬼正张着血盆大口三只 眼睛齐刷刷地将她盯死…… “啊……!” 莫小竹失声惊呼整个人都不好了,在第二滴口水滴向她前她卯足了劲将手中的木匣子掷向那怪物后撒丫子地向后奔逃…… 那怪物探头一接一口将那木匣子咂碎后吞入腹中转了转脑袋似乎不太能理解,忽而望向远处的人影它六翅一扇两下飞至莫小竹头顶盘旋着落下了地激起一地飞石漫天。 莫小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前这东西大了她足足三倍有余,此刻正呵着雾气淌着痰向她移来…… 逃不掉,打不过,怎么办怎么办?她一个脑袋两个大,此刻脑中乱作一团纠结难解的线。 她一手压着另一手努力让自己止住不抖,看着眼前的怪物她艰难地咽着口水,死马当活马医她也只会这招了…… 忽而她蜷手轻轻一握额上覆了密密的汗但见地面碎石轻晃着向上飘浮,她随手抓了一把也顾不上石子早被地面烘得滚烫,举于嘴边就是一阵吹,下一瞬粒粒石子皆包了薄薄一圈青焰…… 说时迟那时快她抬手对准怪物狞睁的眼狠狠掷去,然而那怪物鼓大的脑袋险险一偏居然被它避开了! 心下一凉,莫小竹的手心因握得太紧而颤颤发抖,喉头轻轻滑动,她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倒霉?!就算她天赋异禀、异于常人,可若是被嚼得稀巴烂,还……还能像上回那样神奇地活过来吗? 就在莫小竹以为这回自己肯定是再见难逃时却从眯缝着的半边眼里发现……那怪物与方才似不大一样,看着她一副想下手却又有所忌惮的古怪模样。 难道……? 没有时间去想太多,莫小竹立马又抓了一大把碎石抬于面前屏息凝神,丹田处似聚了一团火她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将手中的碎石往上一抛对准它一口吹去,霎时间包于碎石之外的青焰火光大盛比以往都要浓烈凛冽,更以极快的速度朝那怪物径直飞掷。 那怪物避闪不急,被打个正着‘咕……!’地一声凄惨怪叫后皮肉被灼了半片它盯着莫小竹又惊又怕忙扑腾着翅膀向后退…… 莫小竹也强撑着胆睁着眼向它看去,其实方才那一击早已脱了力气,可这种时候绝不能怂,她佯装一抬手做势又要朝它丢石头,那怪物被吓得一咕噜忙扑腾着翅膀飞逃而去…… 怪物逃走后莫小竹终于支持不住一下瘫软在地下一刻又被地表的灼热烧地一下跳起…… “呼……呼… …”她大喘着粗气坐卧不得只能蹲着,便是此刻右手仍止不住地颤颤而抖,垂首望去先前被碎石灼伤的手心已渐渐恢复了原样。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莫小竹只觉无力感十足。 ………… 在这似沙漠一般的焰地偶尔有怪风刮过卷起碎死飞沙扑得满身满脸生疼,莫小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走了有多久、多远,可眼前的景色似仍旧一个模样,除了沙石土坡还是沙石土坡没有边界更看不到尽头……既要避着那怪物寻路又没有一处可歇脚的地方,偶尔更可见灼沙埋骨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兽骨,心底的不安与焦躁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哪里?有没有人?我想回家……! 她又累又渴全身更酸痛无力,却又偏生不能坐下,身上的衣物更不知何时被碎石划破不成样子露出一小节小臂,这样莫名的无妄之灾为什么偏生落在她身上? 在再次走至一处土坡时莫小竹终于忍不住了满心委屈似一瞬皆往喉头处涌,吐不出更咽不下哽在期间说不出的难受,泪珠子唰唰唰地一下掉了下来,刚落地便立马蒸发不见,不敢往地上坐莫小竹只得蹲着身子将脑袋埋进双膝,虽说现在半个鬼影也没有,可哭鼻子总归有些丢人…… 就在此时,一声轰天巨响自不远处传来,气浪掀起沙石铺天而卷炸得莫小竹一惊忘了正在伤心她抹一把脸起身错过土丘向轰声传来处探去。 就见…… …………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打算整理一下大纲,虽说前面说过要粗略大纲其上不过是团在脑中的一个大体故事,前因后果什么的有点没理清,果然要有详细大纲故事才不会歪,更不容易卡文。 ☆、对,我是玄霄弟子 随着这声巨响伴着妖风刮厉沙石漫天而舞朝四面铺陈席卷,莫小竹忙以袖掩面将头缩回一些,待尘土渐渐散却雾影中心隐约现出一道似浴血而出的男子身影,甩袍间带着污血的腐肉四溅而出,那男子墨黑的长发于风中肆意飞散,染满污血的衣袂于风中烈烈而舞,他看向握于手心的不知何物嘴角微微上翘……只不过携于唇畔的那抹笑与此刻的场景实在不搭调。 蓦地…… 那男子似有所觉他略略偏首向莫小竹所在土坡之地望去,那一双赤红血眸眸底尽是掩不住的佞气…… 霎时间无法自抑的恐惧感袭遍全身莫小竹只觉浑身一震不寒而栗,这双噬血的眸子绝不是人该有的,她忙将脑袋收回敛着呼吸只愿方才那眼是错觉男子看的或许并非她? 事实证明她实在太过天真。 她刚转过脑袋,一个带着浓烈血腥味的身子已向她挨近,方才还在另一处的男子此刻却已立于她身前面面相觑相距不足三寸。 莫小竹一僵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男子的靠近让她感觉像是被一双手扼住喉头无形的威压令人喘不过气来,看着他的脸越靠越近她的眼亦越睁越大,男子过分皓白的肤色无一丝血色反称得那双眸子愈发诡异与瘆人,想要垂死挣扎却发现根本已动弹不得。 她想她这回当真是要完了。 却见那男子微微错首静俯于她脑侧,只是半晌之后再抬头看向她时血染的眸子里沁满凉意,骨节分明的手指以不轻的力道捏上莫小竹的下颚,一字一顿道:“你……是谁?” 赤色血眸看进她的眼底威压比之方才更要迫人。 莫小竹一声吃痛紧捏下颚的手似因此松了些许,她接着便觉浑身一松不受控制地一抖,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路……路过……掉……掉这儿了……”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道自己说在些什么。 “呵……”不知为何似自嘲一般那男子一声冷笑放手将她松开,忽而又垂眸向她看去眸中的光泯泯灭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小竹强压着心底不断蔓延扩展的恐惧,一双眼四处瞟着不敢对上他的眼,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暗纣莫不是这条小命留得住了?遂斗胆向上看去却恰巧瞥见他的眸光自别处移向她的胸口并着一只手似也要向她胸口探来。 莫小竹一惊愣眼一睁,耍……耍流氓啦……!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又不敢捂也不敢真喊出声只能在心底憋着劲地骂娘。 只是那只手未触及她胸前就已停下转而勾指一挑一块令牌自她前襟窜出而后飞落于他掌心之上,白玉为底玄蓝做边,这块令牌是…… 男子移眸看她薄唇轻启,带着一股道不明的意味:“玄霄弟子?”此话一出似一瞬敛了威压。 玄霄?大靠山!这根大腿得抱! “对对对对!师……师兄他们没找到我怕是急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同师父……禀……禀报,我们玄霄最是护短……若是我不见了……”管不得是怎么回事认了再说,莫小竹偷眼瞧他,应该会有所顾忌吧? 那男子看着手中玄霄令低垂的眸子神色莫变,倏然将手中的玄霄令抛回莫小竹怀里后一句话也未再说转身便待离去,看这模样莫小竹认定是方才的话起了效果他果然有所忌惮。 这鬼地方她一刻也不愿多呆了,可她也清楚若只她一人绝对无法活着离开,那便只有…… 鬼使神差般待回过神来抬起的那只手已衔上了男子的一片衣角,男子回身看她微眯了眼却不说话。 拧着衣角的手轻颤着收得更紧,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可若不博一把那便只有死,虽说此举亦有些找死的意味,既然横竖皆是死那便选一个赢面大点的,莫小竹想着把心一横,仰头对上那双血眸强装镇定道:“能不能带我离开?” 预期的结果一个也没发生,她看着那双眸子眼波一荡微微颔了首:“……好。” 嗯?!他竟然这般好说话?这与方才的认知出入实在有些大,反倒令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熔地的风砂还是不时呼卷,热度倒是减了不少,莫小竹跟于男子身后三尺处不敢太近也算不得太远,一路无话多少有些尴尬,此刻的他一身污秽已除,玄缁长袍委曳于地于这漫天砂石中却不沾纤尘,她觉得奇怪方才一瞬便近得她身,这会儿怎么走起路来了,可他没开口她更不敢多嘴。 在她以为这一路必当无话时他忽而于一处融洞前停了下来,莫小竹满腹心思撞了满怀。 他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凉意:“你是如何来的?” 她捂着鼻子忙退开两步闷声道:“我是半空中掉下来的。” 他眯眼明显不信,她摊手有些无奈,要她她也不信。 融洞之内忽而传来飒飒风响,紧接着地表沙石扑腾着往融洞之内飞卷就听身侧男子淡道:“走。” 男子话罢身前三尺处似被生生撕开一道缝下一瞬那道窄缝化 作寂黑漩洞将风砂吞食…… 不顾莫小竹僵直的反应,男子伸手揽过她的腰身轻轻一带瞬即跨步踏入漩洞之中,莫小竹不敢挣扎只觉一阵眩晕本能地将手中衣料抓得更紧随即闭了眼。 忽而脚底一空,似有一只手自身后将她重重推出,脚下又重新有了实感,待再睁眼时早已不见男子身影,而现于眼前的已是与方才那地截然不同的另一方天地。 抬眼望去,眼前…… 草木繁茂生机勃勃,碧空浩然一如水洗,伶仃流水悦人耳,丛蝶涟艳流芳醉,与一刻前相比此处灵秀天成简直可称作仙境,万物似皆透着灵气,令人心旷神怡…… 可纵是美景当前此刻也无心观赏。 这是哪儿?为何会将她带至此地?那红眸男子又去了哪儿? 将她丢这儿自己却没了影,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救了她可她连声道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环顾着四周心下却越来越没底,这儿的景色美得不似凡间物,莫名其妙地掉进了那似熔炉一般的鬼地方,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红眸男子,此刻又被带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间仙境。 她吁了口气懊恼不已:“啊~都是那该死的符令,我就不该多嘴去念,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爹和小武一定急坏了……” 她忽而甩了甩脑袋抬手用力拍了拍两颊想教自己清醒一些:“别想了别想了!”抬眼看了看四周重新又来了精神:“现下先找到个人影再说……” 扫眼望着四处莫小竹忽而伸了一指点向一方自顾自地点点脑袋:“就走这边……” 她凭着直觉指了一个方向后便抛开一切专心寻路,可是走了几个时辰别说人影了就是个鬼影也没有,她扶着身侧的树微微喘息抹了把额前的薄汗……这条腿也不知废了没。 突然! 迎面一团绿影飞扑而来,她避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团绿影带得一块扑倒在地。 “哎呦……” “哎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姑娘将摔得有些迷糊的莫小竹压个正着,那姑娘抬头一看‘呀’地叫出声来慌里慌张翻着莫小竹的脑袋不住道歉:“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姑娘,你有没有事?可是伤到哪儿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急着赶路没看到有人,你没事吧?还站得起来吗?有没有……” 小姑娘一连串问出一堆问题问 得莫小竹有些无奈又无语,她一把按住那姑娘翻着她脑袋的手,哑声道:“你若移开些我就起得来,压……压着我了……” ………… ☆、两重天,万里苍茫 那小姑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小脸一红忙从莫小竹身上跳下来,又是一阵止不住的道歉…… 莫小竹撑着手自地上爬起来,扑了扑身上的风尘,只不过褴褛的裳,灰黑的脸,此刻这一身狼狈是干净不了的,不过可算是见着个人影了,她冲着小姑娘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这才抬头正眼瞧她的姑娘不由一愣。 “姑娘这么急着是……?”莫小竹边仔细理着衣裙边抬眼问她一句。 小姑娘一拍脑袋又变回那副慌张模样,原地跳着停不下:“完了完了,要来不及了……”她说着遽而转头看了一眼莫小竹颇有些心心相惜的意味:“快快快,咱们快走,再晚要赶不上了……”话罢自怀里掏了张墨了朱砂的符往鞋底板一贴,不由分说地将她横抱于怀里疾步而奔,完全没给莫小竹说话的机会。 莫小竹只觉身子一轻下一瞬被打横抱起,小姑娘看着小胳膊细腿比她还矮了半个脑袋可将她抱在怀里好像根本不费力气,疾驰狂奔间似足底生风…… 眼前的景色随之不断变换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路了,她于风中凌乱却也彻底傻眼。 斑驳陆离的人间仙境不知自哪刻起渡作玉树银花的雪色苍茫,不时打落于鼻间额稍的冰粒令寒意愈盛,本也清柔的风亦渐渐化作风刀霜剑,扑簌簌地拍在面上,刮得人生疼。 发……发生了什么? 一刻后…… 被疾风打得晕晕乎乎的莫小竹被小姑娘放下了地后差点没能站稳,就听小姑娘长吁一口气无比庆幸道:“赶上了,赶上了……” 顾不上欣赏与探究这银装素裹的冰封雪地,莫小竹偏头看去就见身前是排着十来人的一条小队,仔细看去前进几步后队头处偶尔会有人落寞而回,不禁有些奇怪,于是回头问:“这是在干嘛?” 天寒地冻地她的衣裳不仅薄且破了一角露出的一小片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手搓了搓臂膀再于唇前轻轻喝着白气,说话也止不住有些含着舌头。 小姑娘偏了偏脑袋反倒一副奇怪样:“玄霄选弟子凡有根基者族中皆会送来碰碰运气,错过了今日可是要整整再等上五年的,姐姐不也是来参选的吗?”注意到莫小竹的动作小姑娘边说边自腰间绣了花鸟的小锦袋里奋力抽出件织锦斗篷。 稍移了移眼莫小竹想起还揣于怀内的玄霄令,不禁喃喃:“他真的将我送来玄霄了?早知道我该同他说清楚让他送我回家。” 她忽觉身上一暖,见小姑娘拿了件斗篷将她裹紧,接着歪着脑袋冲她笑道:“这样姐姐就不冷了。” 她面上一红心里有些暖:“谢谢。”看着眼前的绿衣小姑娘忽而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她探了身子看向渐短的队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份违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讶道:“玄霄何时开始招收女弟子了?” 小姑娘听后一脸茫然:“玄霄,本就有收女弟子呀。” “啊?”可她的记得玄霄从来只收男子,唔……说书先生的话果然不可信,话虽如此可心底的这份不安感又是怎么回事…… “后边的快点!”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耐。 小姑娘自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声道:“姐姐到你了。” 那一身玄霄弟子装扮的男人抬头睨她一眼,若有似无间透着一丝不屑与鄙夷,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块浮于半空的石块:“将手放上去。” 那玄霄弟子的态度轻慢实在令人讨厌,莫小竹看他一眼后顺着他的话将手放于石块之上…… 一时间石块蓝光大盛,众人皆惊,那玄霄弟子更是错愕地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自信。 然而…… 那蓝光在骤亮之后却又慢慢暗淡下去直至剩下淡淡的一点微蓝。 “啧……”那弟子又换了一副果然如此的不屑模样,一声冷哼后将桌角的一块木牌递给了她。 莫小竹领了木牌却并未向那玄霄弟子指的那道门走去,而是在一旁稍待了待,不一会儿绿衣小姑娘也欢喜地甩着木牌朝她这边儿蹦来。 两人穿过一道拱门后进了间偏院,莫小竹又问:“这是要干嘛?” 绿衣小姑娘的兴奋劲还没过:“去领弟子服呀,姐姐来之前族中没与姐姐做功课吗?” 她只得打哈哈道:“忘了,忘了……” “原来你在这儿!”随着一声娇喝,一衣着光鲜模样娇俏的女子突然冒出,抬着手毫不客气地指向她俩。 莫小竹盯睛看了看,嗯,眼前的姑娘浓黑的眉杏圆的眼,此刻双眉紧蹙怒目相视,看这架势态度便是来者不善。 嗯,这姑娘她确实不认识,可扫眼望去此刻这偏院只她们三人,既然不是找她那便是……,她这么想着遂偏头看去,却见身侧的小姑娘同她一个反应,一脸莫名。 诶? 两人的反应让元芸删有些恼,她大 步上前至两人身前一步方才停住:“我在同你说话,绿珂……” 一抔积雪于树梢跌落,瓣瓣片片碎了一地,除却这一声雪跌仍是静得令人尴尬。 “你又在同我装什么傻!你将它藏哪儿去了?”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元芸姗,她抬手就要向绿珂脑侧探来。 莫小竹移步挡在了绿珂身前,踌躇道:“姑娘,有话好好说。” 似有些意外,元芸姗顺着抓住自己的这只手看向手的主人,微微一愣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莫小竹鄙夷之色渐现,一下将莫小竹的手甩开:“同你没干系,你走开。” 本来是没干系的,莫小竹低头看了下身上的斗篷,没再动。 突然一声惊呼,莫小竹便觉脖子一勒,身上的斗篷被元芸珊紧紧拽在手里,她不可思议地大叫:“你竟然将它制成了斗篷?制成了斗篷?!” 明明这‘你’指的是绿珂,可浓眉姑娘眼中的火却是往她身上烧,她这只池中鱼儿被殃及得实在有些冤枉。 她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干干笑上两声回头看向绿珂用口型问着‘怎么回事?’ 却只见绿珂傻愣愣地摇着脑袋。 “你们……!” 元芸姗刚要发作远处却忽而响起鸣笛,于是她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丢下一句:“咱们没完!”而后匆匆离去。 徒留两人愣愣傻傻,这梁子结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下让人摸不着头脑……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改了文案,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等下了榜单前面几章再改改看。 ☆、御剑之术?学不了 第二声号响骤然响起比之第一声要近上许多,院门外不住有人影略过朝一处集结而去。 而绿珂似没听见仍呆立于原地,莫小竹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询问:“你没事吧?” “啊?”绿珂一下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院门外三三两两的人影,她一慌一把拉上莫小竹的手:“姐姐快走!” **** 散会后莫小竹与绿珂两人分于一间弟子房。 弟子房内的摆设极为简单,两张铺位,两个柜子与一个简陋妆台,就此了了。 妆台前莫小竹理着身上这有些灰扑扑的弟子服怎么看怎么觉得要更像杂役服些,难道说新晋弟子都是这样的弟子服?又看了眼铜镜内的自己忽而愣住。 “绿珂。”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响起。 绿珂回头就见她举着块铜镜朝自己看来,不禁奇怪:“怎么了小竹姐?” 莫小竹指了指糊了一脸灰的脸,表情有些古怪:“你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句,让我顶着这张花脸过了一整日。”在那尽是飞沙土坡的鬼地方呆了那许久,她怎么就没想到要先洗把脸呢? 绿珂睁了睁眼有些无辜:“原来小竹姐不知道吗?” “…………”然后莫小竹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她说早前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怎么都怪怪的呢。 两人累了一整日,一番梳洗过后早早窝上了床,一时无话。 月,皎皎而悬,夜,寂然无声,只是辗转反侧之下有人仍无法入眠…… “外门弟子?”莫小竹将手枕于脑后看着梁上一处,虽已是夜静更阑时却仍是睡意全无。 方才的‘集会’让她明白现今的处境,说得好听些是外门弟子虽也可学点东西,其实根本算不上玄霄弟子不过算是杂役,但玄霄所占山脉灵气充裕因而饶是如此仍是有大把的人争着抢着想将族中子弟送进来即便仅是个外门弟子也好,更何况这外门弟子也是有机会成为正式弟子的。 怪不得她们的弟子服灰扑扑看着这样怪,莫小竹想着转了转身子向一旁绿珂的床位看去,发现她也一脸心事还未睡着。 她们外门弟子的弟子房小是小了些但幸而并非七八人挤一个通铺,而是两人一间两个床铺。 其实莫小竹此刻最记挂的还是家里的爹和弟弟,她的突然消失他们不定急成什么样了,可她此刻在玄霄与繁都隔了不止千里,她要如何回去? 她闭了闭眼有些沮丧深深吁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忙张了眼带着掩不住的兴奋转头问道:“绿珂,我们何时可以学御剑之术?” 绿珂正想着事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唬了一跳,她转着身子看去就见莫小竹睁着双又圆又亮的眼掩不住期待地将她望住。 “御剑之术?”绿珂眨巴着眼看她:“外门弟子并无资格学呀。” “什么?!”莫小竹一下自床上坐起立马垮了脸,那她的归家之路不是遥遥无期了? 看她这模样绿珂忙摆手道:“小竹姐别灰心呀,五年一度会有一场门派大比,若是在那时露了头角即便是外门弟子也是有机会成为正式弟子的。” “门派大比?”莫小竹立马接道似又看到了希望。 绿珂已经习惯她万事不明的这么个情况,耐心解释着:“五年一度的门派大比是外门弟子也可参加的,可以说是外门弟子翻身的唯一机会,届时两两对阵采取地淘汰制轮番下来若是能挤进前一百名的外门弟子就有机会成为正式弟子。” “可轮番下来一定会遇上与正式弟子对擂的时候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不说别的单是正式弟子的资质较之外门弟子就要好上许多,挤进前一百名怎么说都太勉强了……”莫小竹越说越丧气。 绿珂却是捂着嘴嘿嘿一笑:“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嗯?”莫小竹立马来了精神:“怎么说?” “门派大比虽说是玄霄弟子皆可参加的,但其实早已默认为外门弟子晋升为正式弟子的比斗,因为除却前三甲可获得灵丹法器外余下皆是没有的,也就是说正式弟子争的是前三甲而外门弟子争的是前一百,而门派大比之后是会有排名谱的,正式弟子向来自视过高谁也不会想要当这第一百名或是九十九名的,且外门弟子中有时也是卧虎藏龙的……”绿珂晃着脑袋细细解释。 看着绿珂说到最后一脸神往的表情,挠得莫小竹心底发痒,忍不住好奇发问:“难道说我们外门弟子中曾经还出现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绿珂裹着被褥一下坐起:“何止是了不得,简直就是传奇!” “话说百余年前他也不过是名不起眼的外门弟子,但五年一度的门派大比在没有仙师教导的情况下他竟夺得第三,并因此被玄霄位份最高的胤清真人收作入门弟子,当时不知羡煞了多少人!不对,即便是现在……”绿珂越说越兴奋似自己眼下 的路也跟着无限光明起来。 “胤清真人……”莫小竹低声喃喃觉得这称呼有些耳熟,紧接着一个背负巨剑的人影于脑中一闪而过不自觉说出声来:“风斩陌……”他的师父不就是胤清真人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绿珂对着她不住点头:“小竹姐果然也知道,也是,风师兄的名字在我们外门弟子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莫小竹呆了一瞬,而后愣愣点头,没想到那模样看着自信满满的翩翩少年年岁竟已上百。 若是找到风斩陌凭着之前的几面之缘说不定能央他带她回繁都,嗯,可行,便听她又问:“绿珂,那你可知道要去哪儿才能找到风师兄?” 绿珂以为她想一睹传奇的风采便没多想,只是有些遗憾道:“我听说风师兄近些年来在外游历不曾回玄霄,况且我们外门弟子许多地方去不了,即便风师兄在轻易也是见不到的。” “怎么会这样……”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皆染了困意,睡去之前莫小竹想的是还是老老实实为五年后的门派大比做好准备比较靠谱。 **** 外门弟子较之正式弟子不同,唯有将每日的任务完成后剩余的时间才是自己的,所谓任务无非是照看灵药灵草或是撒扫修剪等等的一些杂活,而作为交换玄霄提供的不过是充足的灵气可供修炼,但无人教导想要学到真本事就只能各凭本事了,若是能与正式弟子攀上关系那可是了不得的幸事。 吸风饮露、不食五谷,果然话本里皆是骗人的,至少她此刻满脑袋皆想着吃的,也或许是她境界还不够。 忙了一上午饥肠辘辘的莫小竹只想快些吃到东西,只是刚踏入食堂的那一刻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 此时堂内人已坐了半满,而绿珂突兀地坐于另一侧众人似刻意避着她,只是细碎传来的私语分明是在针对她,而她混不在意,见莫小竹来了抬手冲她招了招:“小竹姐,你怎么这样慢?” “出了点差错。”她答得轻描淡写其实窝了一肚子火,她被派去照看灵草明明皆是按着程序来可不知怎么的管事的弟子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似非要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才甘心。 莫小竹端着吃食向绿珂那处走去,边抬眼一圈扫去,那些朝绿珂直射而来的视线总算有所收敛,减了至少一半,嗯,因为另一半皆往她身上黏了。 ………… ☆、一只找茬的胖虫子 她抬眼扫一圈那些目光便不着痕迹地避一避,她将眼收回那些目光又肆无忌惮地往她俩身上黏。 这是干嘛?明显地有鬼。她俩没做什么坏事啊。 可坐于对面的绿珂仍埋头呼溜溜地吃着毫无所觉,不时问一句:“小竹姐你怎么不吃?快没时间了。” 上百双眼睛盯着你往死里瞧怎么着也吃不好吧。 仔细想想这怪模怪样的气氛好似一直都在,只是今日尤为明显,要说她们自进了玄霄起便没得罪过什么人好像也不大对,比方说那个性格暴烈的浓眉美人,虽说她仍未弄明白到底怎么得罪她了,不过一切的起因似乎同绿珂手里的那件斗篷脱不了干系,对,罪魁祸首定是斗篷无疑。 说起来那她那日套在身上的斗篷轻轻薄薄的一层却意外地耐寒,这便让她有些好奇了。 “绿珂,你那件斗篷是哪里得来的?”莫小竹压低了声试探着问。 绿珂歪了歪脑袋一脸茫然,而后一脸为难道:“我不记得了。” “那……那日的那姑娘?” “嗯……我记不大清了。” 她总是这么一副朦朦胧、朦朦胧睡未醒的模样,因而她这么茫然着脸说不记得了、记不清了,令莫小竹觉得十分有说服力,嗯,她绝对是忘记了。 ………… 用了午善后莫小竹无比热血地拍一把绿珂肩头,郑重其事道:“五年后的门派大比你我都要加油成为正式弟子。” 绿珂弯着眉眼重重点头:“嗯嗯嗯,小竹姐说得对……”她说着又一脸兴奋模样:“我力气比较大所以被分至练武场附近收拾器具,今日早我皆小心偷眼看着,晚些时候我学给小竹姐看看。” 看她那股兴奋劲就知道于外门弟子而言这定是项美差。 莫小竹搓了搓脸轻叹一口气她的差事可就算不得美了。 与绿珂分开后莫小竹慢着身子往药园移,小径两旁草皮梢头皆被冰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一晃便扑簌簌往下落雪,她不时抬脚碾一碾路边积雪、伸手晃一晃覆霜枝条只为了多消磨些时间,哎,她实在不想看到那只胖虫子。 待行至药园栅栏门前她深深吸一口气抬手正要去叩,栅栏门随之开了一道缝,下一瞬一小根断木块划着疾风就冲莫小竹面门直击而来,辛亏她眼尖脚快移步闪开了,可这一闪反倒让门内的人更不痛快了。 栅栏门‘啪’地一声被 人从内踢得大开接着便自里头钻出个膀大腰圆的糙汉子,同样的弟子服穿于他身上却是怎么看怎么变扭,用莫小竹的话说,这糙汉与繁都街角的一个宰猪的屠夫有几分神似,皆是满脸横肉一身膘。 那糙汉子将仅有的一眯缝小眼又眯了眯,对着莫小竹粗着嗓子又是一顿骂:“莫小竹!吃顿饭你也能磨蹭这许久,掉坑里去了?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莫小竹扫了眼四周,根本没旁人她是最早来的那个,得,看来是方才吃撑了又来找茬。 于是她向一旁偏了偏挤着缝着挤进了栅栏门,寻了今早那块地埋头摆弄起来并不去理会他权当没听见。 糙汉子也不好做得太过嘟囔着骂了一声后又‘吱嘎’一声摊回竹木摇椅上,只是时不时就要抬头嚷上一句…… “快点快点!你没吃饭吗?” “歪了歪了!你会不会呀?” “错了错了!你是不是傻?” 诸如此类的嚷嚷不带重复。 莫小竹额头的青筋一根两根地往外冒却仍是跳着眼角让自己冷静下来:(初来乍到莫要惹事,初来乍到莫要惹事!) 可耳边的叨叨叨却仍不见消停,莫小竹握着小铲子的手一紧。 ‘啪!’地一声响铲子被重重摔抵在地。 似没想到这面团似的小丫头敢这样,那糙汉被唬了一跳,梗着脖子看她,不利索道:“干……干嘛?想造反啊?” 知道他此刻正往这边看,于是莫小竹先是埋着脑袋按着小铲子动作极大地用力碾了碾,而后举了铲子回头看他笑得一脸天真:“没有没有,就是地上有只胖虫子看着有些碍眼……” 却是笑他背后一阵寒,先是一噎而后讪讪道:“磨蹭什么,快干活。”话罢悻悻然不再多嘴。 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莫小竹后继续埋头苦干,小心护着这些花花草草是她们最大的使命,她们一人负责一块地,若是能早些做完便多些时间修炼,毕竟五年后的门派大比可不等人。 这一回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陆陆续续间又来了不少人,一时忙乎起来。 嘈杂间忽而一阵香风袭来,一时四周皆静了不少。 栅栏门处多了一道女子身影,蓝白相间的道袍流云暗纹隐隐浮现,并着头饰与腰佩这一身装束皆看着眼热。 紧接着就见糙汉子无比狗腿地弓着身子往前跑,声音一出口便 寒得莫小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元姑娘怎么亲自来了,姑娘交代的事……” 他在一旁叨叨叨说得欢快一脸孙子样,元芸姗却是充耳不闻径直来到莫小竹身前,俯身盯着她一双杏眼依旧带着怒意,轻声道:“玄霄的日子可还过得舒心?” 好嘛,她说她怎么就无缘无故碍到这儿管事的眼了,果然是这小妮子搞的鬼,她明明是最无辜的那个,这么想着就没多大好脸色。 莫小竹放下了手里的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尘抬了脑袋瞟她一眼,耸了耸肩意有所指地开了口:“我平日里又不做亏心事,坦荡荡地怎能过得不舒心。” 元芸姗微动了动嘴角反倒笑了带着讽意:“不做亏心事?若没做我那……”她说得激动可说至一半余下的话却又戛然而止,眼中的恼怒反倒更盛。 莫小竹思来想去她所指的除却那日的斗篷实在不该是别的,按她那日的说法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制作了斗篷,唉,绿珂那愣头小丫头究竟做了什么事把这姑娘得罪成这样,连带着她也遭殃。 正打算解释几句商量着将斗篷拿回去抵?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却见元芸姗上前一步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莫小竹,忽而意味不明道:“我听说,五年后的门派大比你们势在必得?” …………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的我又决定改文章名转运了,哈哈哈。然后把前几章也稍稍改改,所以明天出现更新是因为我在改前面的章节。 ☆、啓宣阁,玄霄令 莫小竹听后眉头一皱抬头看她带了一丝戒备道:“你又想怎样?” “不怎样。”元芸姗矮了身子探去大大方方道:“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让你不痛快。” 她还真是暗的不来光来明的,摆明了与她过不去,只是这直率劲让莫小竹有些胃疼:“你这人怎么……”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使语气听起来更像寻人商量件小事:“即便是死囚临刑前也都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姑娘这几次三番地捉弄于我总该有个理由吧?” 果然还是因为斗篷吧,可她不过是借着套了一下,她真是无辜的!虽说那日后绿珂将那斗篷送给了她。 她都这样好声好气地同她商量了可这浓眉姑娘却一点不领情,横眉冷眼冲她道:“我就是看不得你们好过。” 即便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莫小竹彻底怒了,一步两步退得,三步四步……也退得,但若对面的人不领情那便没意思了。 虽说是怒了可面前的姑娘这一身装束分明是正式弟子的装扮,而自己一介外门弟子实力差距明晃晃地摆在面上,硬碰硬的意气之举实在算不得明智,现在的她能做的不过是摆摆冷脸,外加将本打算拿与她和解的斗篷昧下。 **** 那日元芸姗放了话后便于她眼前消失了几日,她等了几日也未发生什么让她不痛快的事,只是每日去药园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这不痛快何时会来。 莫小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中的小铲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扶着一颗药草的嫩叶。 若是放在平日她这懒散样早该被吼得耳子生茧,可今日这胖管事似乎不那么针对她了,她觉得奇怪遂半抬了脑袋偏首觑去,却见那胖管事也正柔柔地向她这处望来惊得她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便听得‘可怜’、‘啓宣阁’、‘没戏’……这样的字眼往耳里钻,再看向胖管事,他那眯缝眼虽看不见眼神但他那柔柔表情似乎是同情? 被这样的表情足足盯了一日后莫小竹接到了一个消息——明日起调至啓宣阁。 玄霄的经册诀法上古典籍尽纳于啓宣阁内,被调至啓宣阁按理说是好事才对怎么就成了值得同情的事? 翌日 绿珂左右肩头各扛了两垒竹木简子朝一处漆木空架走去行动轻巧利落,她掂了掂肩头的竹简后回头解释道:“这啓宣阁是我们外门弟子最向往却也最不愿来的地儿 ,这儿的卷轴法诀皆落了封印,我们是轻易看不得的更不用说悄悄学了。” 跟于后边怀中抱了一垒册子莫小竹走得有些颠,听了绿珂的话脚下步伐一滞耸了脸:“我就说那丫头准不安好心。” “且啓宣阁的任务比之别处要更为繁重,一整日下来怕是没有多少留予自己的时间了。”绿珂轻呼一口气已有几分认命,一卷一卷地将竹册子摆上空架。 这才是最惨的,于她们而言时间才是最要紧的她们的目标可是晋级为正式弟子啊,或者说所有的外门弟子可都是为了这一目标,没有充足的时间供予修习如何与人争? 莫小竹将怀中的册子一下全放下了,就势盘腿坐于地上,抬手挠了挠面颊看她一眼,忽而道:“绿珂,这回怕是我连累你了。”莫小竹说着将昨日的事提了一遍。 绿珂听后却是不住摇头:“小竹姐,怎么说都是我连累地你……”她说着又迷迷糊糊地晃着脑袋:“虽说我记不清究竟怎么得罪她了。”…… 两人四顾无言各自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可不行,莫小竹拍了拍脸重新振作起来:“好啦好啦,这才几日,往后的时间可是还有五年呢,我们修道者最为讲究的不就是机缘吗?指不定哪日天上就掉下个大大的机缘与你我。”她说得轻松其实心里也没底的很。 绿珂圆睁着眼看她一会后下一瞬堆了一脸笑重重点头道:“小竹姐,你说得对。” 这丫头就这点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后两人又精神抖擞地麻利干活。 不知过来多久。 “呼~”莫小竹捶了捶臂膀,滴溜溜转着眸子看着左右并无旁人遂忙里偷闲地顺了一卷竹卷子于角落,按绿珂的说法这里的卷轴法诀是供玄霄正式弟子翻阅,有些甚至可拓印了拓本带出去,何以她们就看不得了。 她对着手中的竹卷暗自较劲,不死心地想要试试看这卷子她真就打不开了?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捆着卷子的细绳解开,而后同普通竹卷一般想将它摊开,却发现片片竹木间似蘸了浆又或似本就该是那样一坨,根本打不开。 她一撇嘴,将竹卷翻了个拿手敲了敲又摇了摇仍是一点反应也无,她拧着眉头撑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后脑中灵光一闪,微翘了嘴角。 便见着她对着竹卷伸了两指后于指尖凝了淡淡的一小团青光,在确定其稳定后两指缓缓向下按去…… ‘嗒……’ 一声细微碎响,竹卷并未因此打开反而于面上浮了一层绘着图腾泛着华光的结印。 莫小竹撑着上身微俯了脑袋看它,喃喃自语道:“果然没这么简单啊。” 结印正中有一处中空,依那模样猜测似要落下什么才能将结印打开。 一旁,绿珂尖着耳朵探了个脑袋出来,见到这么个场景一个慌张不自觉地叫出声来:“小竹姐,你在干什么!” 这话当她来问,莫小竹被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把捂住绿珂的嘴:“嘘!你小点儿声。” 绿珂圆睁着眼连连点头,这才被松了嘴,她眨巴着眼小声道:“小竹姐,没用的,我们打不开的。” “你们自然打不开。”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自两人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轻慢:“可还……舒心吗?”却是略过绿珂冲她而来。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莫小竹翻了一记白眼,而后偏眼睨向元芸姗没好气道:“怎么?难不成正式弟子皆是闲得发荒每日专管旁人过得舒心不舒心?还是说单单元姑娘你吃饱了撑的?” 她如今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好顾忌的,且对着这张三番两次找她茬的脸她实在好脾气不起来。 绿珂仍是那副愣愣眼看着元芸姗。 “莫小竹,你也就只有一张嘴厉害。”元芸姗憋不出话来回敬她脸上一阵红白过后终于单刀直入地开了口:“你们,将那斗篷还我。” 若是一开始她肯这样好好说话斗篷指不定已在她手里了,可到了今日真就不好说了,你说你想要斗篷你就直说你要不就得了,非得弄出这么多事。 “那你将我们弄出去?”莫小竹冷着脸问。 “不可能。”元芸姗身量高挑说这话时几乎是拿鼻子看人,这是同人商量的口吻吗。 “那不还你。” “你们别太过分!” “那将我们弄出去。” “不可能……!” ………… 对话无限循环着莫小竹觉得脑袋疼,究竟谁过分了,总之这话没法谈了,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 她们如今当真是黑里来黑,天未亮出得门,摸着黑回的屋,这样下去她们五年后成为正式弟子的计划怕是要泡汤。 因而莫小竹挤着空闲去偷瞧正式弟子是如何看卷子的,说不定有什么空隙可钻。 今日可算被她逮到了。 远远见着一玄霄弟子拾了卷子同她那日一般令卷子显出结印,重要的一步来了,她见着那弟子探手入怀取出了块符令模样的东西平放于结印中心,下一瞬华光瞬消,符令重新落回那弟子手心,而那圈竹卷失了束缚凌空铺陈开来。 自那块符令出现后莫小竹带着微讶的视线就再没离开过它。 白玉为底玄蓝嵌边,这是…… 玄霄令?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清明扫墓爬了好多山,山路又陡又泥泞,战斗力弱爆的我被甩得远远的...(__)ノ| ☆、时光荏苒,匆匆过 莫小竹一把拉着同样匿于架子后的绿珂不太确定地问:“绿珂,方才她手中持的可是玄霄令?” 小丫头央央点头:“嗯,唯有用那个才解得了结印……啊?!” 一声尽量压低的惊呼只因莫小竹手上忽而多出的一枚白底蓝边的玄霄令,绿珂忙捂了嘴慌张地回头扫了一眼,急切道:“小竹姐你快还回去,若是被发现了会惹上□□烦的!” 小丫头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说着就打算拉着莫小竹往外跑:“快些快些,趁方才那师姐还未走远还未发觉我们悄悄还回去!” “可……这本就是我的呀。”莫小竹一脸无辜地晃着手中玄霄令。 绿珂却是半点不信依旧慌张那模样难得地精神:“小竹姐我没在同你说笑,我们快将它还了吧,再说这玄霄令本就是正式弟子的凭证,我们拿去了也用不了的。”她是真的很担心,若是那师姐抓着这事不放那她小竹姐的未来可是一片灰暗前景堪忧了。 她这边正慌得没了主意而莫小竹已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并未说谎。 一卷竹卷因解了结印凌空铺陈开来,惊呆了绿珂的眼半天合不拢嘴,半晌磕巴道:“小……小竹姐,真的是你的?!” “嗯。”莫小竹用力点头,看了眼凌空而悬的竹卷又看了眼手中的玄霄令一双眼笑做月牙湾:“我说什么来着,这机缘来得还真快~” “可……”虽事实已摆在眼前但绿珂仍是不大敢相信:“小竹姐怎么会有这个?”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玄霄正式弟子才能拿得到的东西她的小竹姐却有一枚,而这样的小竹姐却仅是一名外门弟子? “嗯~”该怎么解释呢?莫小竹拖长了尾音一脸老陈地捂着下巴:“虽说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应当是身生父母给的吧。”爹将那木匣子给她时确实是让她拿着木匣子去寻身生父母,所以应当□□不离十吧。 “啊?”绿珂更不明白了。 莫小竹说得也不太确定,忽而她话锋一转看向绿珂的眼又清又亮:“我也说不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持着玄霄令一下递近绿珂眼前兴奋不已:“绿珂你明白吗,这意味着啓宣阁的古轴诀法你我今后都看得,这对于我们五年后的门派大比胜算加了可不是一层!” 这话说得不错,外门弟子虽比不上正式弟子但人数亦不算少,要于门派大比挤近前一百名难度本就算不得小,但若她们 可随意赏习外门弟子无法企及的典法古诀,那结果几乎可以确实了…… 绿珂大受鼓舞一张小脸因兴奋涨得红噗噗的,一下就将玄霄令的由来抛之脑后,一把握住莫小竹的手不住晃荡,激动不已:“小……小竹姐,太好了太好了!哇~我们就要是正式弟子了!哇~哇~如果到时候能被胤清真人选做入室弟子那就是风师兄的小师妹了……” “…………那……那个……”看着小丫头越说越兴奋也越说越没谱,她有些不确定该不该泼她凉水,虽说前途一片光明,但,快醒醒……八字还没一撇呢绿珂。 **** 莫小竹手中的玄霄令就如她自己说的一般是天上掉下的一个大机缘,而这大机缘将她们砸了个正着。 表面上她们早起晚归一整日的时间皆耗在了啓宣阁根本没有再多的时间与精力兼顾修习,更时不时要被致力讨好元芸姗的一众小姐妹戏弄一番,如此‘可怜’的她们惹得不少人同情心泛滥了一片,不知是否因着这个原因连带着对两人的态度不再同从前那般尖酸刻薄,亲和了不少。 而实际上她们可没少努力,或是忙里偷闲或是轮流放风,总能逮着没人的时间与地方,啓宣阁内的书几乎算是随她两看了,只不过无人教导解惑有太多不太能理解或是干脆看不到的地方,但饶是如此于她们而言已是够用了。 于是在啓宣阁无人的地方常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小竹姐这句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看,唔……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嗯……就是……你看这卷,这卷好懂。” 或是 “虚无形,其寂冥冥,万物之所从生。生有害,曰欲,曰不知足……” “呃……绿珂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但偶尔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元芸姗怒目而视:“你们倒是挺安于现状……”她说着偏了脸:“若……若是你们现在将斗篷还我,我……就将你们弄出去。” “不必了,这儿挺好。”莫小竹懒得理她:“你若是又吃撑了就去别处动动,你看你腰都粗一圈了。” 元芸姗一慌忙捂腰:“你……你胡说!” ………… 这样的对话每隔几日便要重来一回,时光荏苒于不知不觉中五年时光仿若指间流沙已悄然而过。 这一日,啓宣阁 趁早无人两个 小丫头明目张胆地聚在一处角落就前几日学会的一套浅显的诀法交换心得。 五年时光令小丫头们退去些许稚嫩,不知是否玄霄山水养人令莫小竹出落得愈发明丽娇俏,若是不仔细看险些要认不出来了。 相比之下绿珂似乎没什么变化,发上还是系着豆绿发带一眼便能教人认出,还是那迷迷糊糊的样,遇事便慌里慌张。 虽已过了五年可两人的模样看着却仍不过十六七的年岁。 忽而莫小竹侧了脑袋尖着耳朵探去:“怎么……好热闹呀?”这几年她的目力与耳力越来越好即便隔了许远,但只要有心就能听得清楚。 端坐于对面的绿珂先是歪了歪脑袋,后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克制不住激动地道:“对了,今日!就是今日!一定是风师兄回来了。” 她昨日听人说十日后万众瞩目的门派大比就要来临了,因而风斩陌被招回师门,她虽不确定这两件事有无必然联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那个外门弟子中的传奇——风斩陌回来了! 绿珂话音刚落就见莫小竹先是僵住而后如失了魂一般地蒙头往外跑去。 “哎……”绿珂想叫却已看不着人影了,遂也起身小心翼翼地避着人亦追了出去。 ………… **** 玄霄的雪已连着下了五日搓绵扯絮纷纷扬扬地下着几乎掩了一切,直至今日方才有了将歇的迹象,远远望去茫茫白雪中人群簇拥之下一人风尘未卸眼角眉梢尽是疲意,还是一样的眉一样的眼,就连身量也未有过多变化,可这明明一样的一切凑于一块竟让人觉得成熟稳重了不少,与初见时给人的感觉已明显不同,不过……他背上的那柄巨剑依旧抢戏。 莫小竹驻足远眺嘴角随之不断上扬,风斩陌……终于将你等到了!摆于身侧的手因抑制不住的激动而微微发颤。 五年了……爹,小武,你们可都还好? …………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完了,朝主线进发(??w??)? ☆、这,就有点尴尬了 莫小竹拽紧身侧的手提步便往风斩陌所处之地奔去,可她未走多远却又忽然停下,看了眼围于风斩陌身侧的人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门弟子服,突然醒过神来,若是就这么冲出去怕是不妥。 飘神间身后绿珂也已赶了上来,先是踮脚远眺将风斩陌看了好一阵饱,叹道:“风师兄果然生得好俊!” 她餍足地捂着脸笑得一脸的少女思/春样,半天才想起正经事,小声道:“小竹姐我们看看就回去吧,若是让管事的发现了得挨罚的。” “你说得对。”嘴里这么应答着莫小竹却是双手拍上绿珂的双肩一脸郑重道:“所以绿珂,接下来就靠你了帮我瞒着管事,你行的!”重重一个点头根本不给绿珂拒绝的机会,莫小竹脚底抹油地飘开了…… “哎,小竹姐……”绿珂委委屈屈地瘪了嘴,却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往回走,只是忍不住嘟囔道:“小竹姐好狡猾,我也想跟着风师兄……” ………… ~~ 一路悄悄跟着好不容易等到风斩陌身旁人皆散了,她理了理衣襟正打算自凉亭后现出身来,却突然一阵怪风起带着银光闪现被一道匆忙而至的人影抢了先,那身影出手便是刀剑相向。 揉了揉眼定睛望去,那身段、那眉眼,不是元芸姗又是谁?惊得莫小竹忙于凉亭后藏好,探着半个脑袋悄悄觑去。 怎么哪儿哪都能遇到她? 两道蓝白相间的人影缠做一团,流光闪现间白雪轻扬,只是一个攻得急切一个避得慌乱,期间两人似都说着什么,可同初见时一般无论莫小竹怎样竖着耳朵都听不见一个音,不过单眼看去元芸姗那一招一式皆是狠了心的。 看来元芸姗平日对她们已算是客气的了,看那股狠劲也不知风斩陌是拿来她什么东西,这么想着莫小竹决定先藏着等他们了了恩怨后再出去,以免伤及无辜。 然而风斩陌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师妹你怎么来了?” 他的一声师妹令元芸姗身形一滞,他借机跳开许远。 莫小竹忙将脑袋缩回装没听见,她可不想搅进奇怪的事里,可下一刻手臂便被轻轻一扯风斩陌已移至眼前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往一处去,且自说自话的内容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妹上回托我寻的百味香我此次下山得了两块,师妹既然来了就随我回房去取吧。” “风斩陌!” 看着立于原地看着她俩一脸 恨恨的元芸姗莫小竹想的是,明明刚到的玄霄却让她同他回房取东西说这样不着边际的谎话真的好吧。 但奇怪的是元芸姗并没有追上来。 不知被扯着走了多久手上的力道才没了,风斩陌攀着廊柱往回望,一脸紧张。 莫小竹顺着他的眼亦遥遥望了一会儿,忽而问:“难不成仙师也拿了元芸姗什么东西没还?” 他一愣模样看着有些古怪并不答,回头对着莫小竹一拱手:“方才多谢师妹。” 谢?这就有点尴尬了,谢她正巧在那偷窥吗,虽说不是有意的。 诶?她环一眼四周,此刻不就只剩她们俩了吗,方才的小插曲令她差点忘了正事,此刻终于有机会问了,她将手于身侧蹭了蹭仰头看他不禁有些紧张:“风仙师还记得我吗?五年前在繁都我们见过的。” “五年前?”风斩陌这才搓着下巴认真打量起眼前这模样俏丽身着外门弟子服的小姑娘,但却没有什么印象。 瞧他那模样她便知道他没能认出自己来,于是又道:“五年前……繁都……莫家莫小竹。”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只望能勾起他哪怕一丝的回忆也好。 其实也怪不得风斩陌认不出她来,一来这五年她的变化确实有些大,二来即便是五年前他们亦不过片面之缘记不得也数正常。 风斩陌听后仍是一脸茫然:“繁都……”看样子对繁都有印象对她怕是…… 于是莫小竹更具体地道:“对!繁都,五年前风仙师曾到过繁都当时还去了一户糕点铺的人家。”她想都详细到这份上了即便事隔五年记不得人总该对这件事有所记忆吧? “五年前?”可风斩陌听后仍是一脸懵逼相,捂着下颚的手一刻不离,他可不记得自己五年前到过繁都,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游历,未去过繁都啊。 真是急死人了,莫小竹心道这风斩陌也太不记事了吧,两人大眼瞪小眼,她努力想着五年前还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风斩陌有所印象。 突然莫小竹一捶手心叫出声来:“阿丑!” 对了,阿丑是风斩陌捡到并交托她照顾的,当时他生怕它无人收养而活不下去,这件事总不该忘吧。 “当时在繁都风仙师曾于一户人家后院捡到只一身是伤且秃了毛的小鸟,仙师说需得有人照顾便托了我好生照顾它,仙师可还记得?”其实她也曾问过百凌天那时为何如此狼狈,可那小子虽是一脸悲愤却是打死 不说,大抵是因为太丢面了吧。 她这话一说完风斩陌便有些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印象深刻吧,只听他道:“是,是有这么件趣事……”当时他得师命去繁都收妖,在那遇到了只奇怪的鸟妖,怪不得他觉得繁都听着耳熟。 他说至一半笑却戛然而止更随之微微色变,再看向莫小竹时语气里尽是不可思议:“那时的姑娘……是你?” ………… **** 冰雪未消凉风习习,今夜月明星稀…… 弟子房内绿珂洗漱完毕这才放松下来一下扑倒在铺子上,真是心惊胆战的一天啊,不过勉强算是瞒过了管事的眼,她忽而偏头看了眼一旁空空的铺位忍不住担心起来:“这么晚了,小竹姐怎么还不回来?”心下忽而一紧:“该不会……被逮到了吧!” 想到最坏的结果绿珂一下就坐不住了,慌忙穿戴好衣服后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道缝先是探出了颗脑袋左右看着无人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她的小竹姐即便是被逮了可被逮去哪儿她也是毫无头绪,想着今日早些莫小竹是为了风斩陌才跑没了影所以绿珂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去找风斩陌。 风斩陌今日回师门外门弟子内部尤其是那些小姑娘都快炸开锅了,一群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皆是同一个人,绿珂自然也不能落下啊,因而关于风斩陌的消息意外地掌握了不少。 比方说,风斩陌喜欢的姑娘类型据说当是温柔似水娴静淑雅的女子~ 又比方说,风斩陌身后的那柄巨剑据说不过是件摆设~ 再比方说,风斩陌脚底板有三颗朱砂痣据说是为了好养活他亲娘点上去的~ 咳,当然这其间是真是假还有待考究,不过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应当不会有错,那就是关于风斩陌在玄霄的住处究竟在哪个方位哪个点儿。 绿珂依着早些时候听来的消息,千辛万苦摸到风斩陌门前,踌躇着叩响了门扉。 “风……风师兄!”小丫头努力压下心底的激动结结巴巴地将话说完后看向风斩陌:“风师兄可有看到我小竹姐?” 门内的少年眉头微蹙:“她还未回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绿珂忙道:“你去她平日会去的地方寻寻看,这儿便交由我来……” 绿珂是外门弟子不方便于这处随意进出,因而此处由他来寻再好不过,并且那丫头的状态实在叫他有些在意。 绿珂连连点头:“嗯,嗯!” ………… 玄霄位于浩虚峰顶终年掩于风雪之中,四处望去皆是茫茫一片白,而这其中唯有一处例外,那便是——紫竹幻境。 紫竹幻境位于玄霄最南,当四处覆于白雪之中时唯有它一片幽紫,倒不是说只那一处不下雪,而是纷扬白雪在触及紫竹的前一刻就已化无踪迹了,因而地上或许会可见稀松白雪,但紫竹之上却看不见。 而此刻,紫竹幻径入口处的一块巨石旁,一芊弱人影抱膝而坐将脑袋紧紧埋于双臂之间,月光轻洒,应着未化的雪与幽紫的光落了一地银辉…… 绿珂撑着双膝喘着粗气立于那人影之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半晌轻吁一口气:“小竹姐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半天,担心死我了。” 莫小竹闻言缓缓将头抬起,暗而无光的眸色里似乎什么也没有,神情更是说不出的落寞…… 这样的莫小竹绿珂重未见过,她的小竹姐总是对一切充满希望,失败与困阻也无法将她打败,似乎没有什么能令她烦恼,这样的小竹姐却对着她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她心下一紧:“怎么了小竹姐?” 莫小竹嘴角微动说不出地迷茫与不知所措。 她说:“绿珂,没了,全都没了……” ………… ☆、恍若隔世 昏暗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窗扉木门皆扣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风…… 忽而‘嘎吱’一声轻响门扇被自外轻轻打开,绿珂手中提着食盒探步而入,看了眼桌子上早已冰凉却半分未动的饭菜半垂了眉眼。 床铺上的莫小竹失魂落魄,她双手环膝而坐将被褥紧紧裹于身上,四散的眸光不知看着哪儿。 绿珂提着食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却又无可奈何地渐渐松开,不知受了什么打击自那夜回来后她的小竹姐便将自己关于房内不吃不喝更不肯见任何人,可又什么也不肯同她说,她看在眼里担心得不得了,可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心下一声叹,绿珂提着食盒走至桌子边默默地将桌上的饭菜收入盒中重又换上了热腾腾的饭菜,默默做完这一切后她回身看向莫小竹紧紧抓着身侧的衣角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竹姐,你不要这样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你若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三日后就是门派大比了这五年来不管是苦还是累每日每日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三日后吗?成为正式弟子学会御剑之术一直都是小竹姐的心愿不是吗……” 这最后一句话似刺激到莫小竹的神经,她环膝的手骤然一抖,下一瞬却是将头埋得更低,微微发颤。 心愿? 是……成为玄霄的正式弟子,学会御剑之术是她心心念念之事,因为唯有如此她才有可能回繁都,回爹与小武身边然后将这几年的遭遇当做笑话说与他们听,所以不论再苦再累她都觉得值得,她都忍得了,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遭遇她不是不害怕,只不过将不安与心慌皆藏于心底罢了。 她天真地告诉自己等回了繁都这里的一切都将结束,发生的一切都不过黄粱梦一场,她还能回去,还能回去的……爹和小武还等着她呢。 可就在她以为这场梦即将结束之际却被告知,她再也回不去了,这场梦才刚开始并且无法醒来。 那谁来告诉她,她的努力究竟为了什么?又算是什么? 莫小竹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轻笑,脑中里满是那日与风斩陌的对话…… ………… “风仙师记起来了就好。” 莫小竹似未注意到风斩陌眼中的诧异,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将阿丑……我是说那只鸟照顾得很好。”她昧着良心扯谎:“所以……那个……可不可以请风仙师帮个忙?” “嗯……?嗯。”而风斩陌则是一副没缓过劲来的懵逼样,似乎没能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风斩陌同意了,莫小竹一改方才的扭捏模样,忙道:“其实,我是想拜托风仙师若是得了空,能否去趟繁都同我爹说我如今人在玄霄过得很好,让他莫要担心,风仙师也看到了……”她指了指身上灰仆仆的粗布衣裳:“还只是外门小弟子的我要回繁都实在太难。” 她这一番话下来他的表情先是一阵怪异,而后又似忽而了然一般点了点脑袋,笑道:“没问题,等门派大比一过我的时间便宽裕得很,届时定帮小师妹带话。” 他说着忽而一顿,而后道:“只是,不知令尊的埋骨之地是……?” ………… ~~ 将思绪收回莫小竹的眸色又暗了几分,绿珂不知何时走的,昏暗闷湿的屋子里又只余她一人。 将一只手扣上另一只手,稍一用力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内,双手因用劲而颤颤发抖,可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呼吸困难,似一团绒毛堵在喉头说不出的难受…… ‘已过百年……?怎么会这样?’ ‘爹和小武早已不在人世?’ ‘那这五年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这样荒唐的事我却必须得接受必须去相信?’ 过往种种仍历历在目,转眼却已沧海桑田教她如何接受? 昏暗的屋子静得空气似也凝结,唯听得见心跳,一声重似一声…… ………… **** 三日后,门派大比 擂台处落雪早已清净,而此刻一圈又一圈早已挤满了玄霄弟子灰的白的难得挤于一块,呼声一片一浪接一浪,摩拳擦掌间人人眼中斗志皆极高。 此次大比有玄霄长老华虚真人坐镇,都说众长老中数华虚真人最为面善逢人便笑得一脸褶子,一点架子也无,若是不说实在难以看出他竟是能与胤清真人一较高下的界内佼佼者,此次有他坐镇激得众弟子一个个若打了鸡血一般,激昂慷慨,要知道在玄霄正式弟子与入室弟子又有所不同,若是能于这场比试中得到华虚真人的青眼就是当场被收做入室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试早已开始,一开始的两两对擂间资质皆差得不算太大,在这擂台之上拼的不光是实力更是智谋,教人看得亦热血沸腾,可绿珂的心思却全不在此处。 绿珂手中拿了两支竹签字,其中一支是她代莫小竹拿的,门派大比的报名仪式早在一月前就已开始,而她们两兴奋不已地于第一日就报了名,因而绿珂可以替莫小竹将排序的签领了。 虽说两人早早报了名可比武顺序并不依此来排,因而两人的排序隔了许远且都不算靠前。 可就是再长的时间也经不起耗呀,绿珂看着莫小竹那支签上的红字——‘二十三’,心急如焚,下一个就该她的小竹姐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顾三回首将脑袋探得老长可还是看不见半个人影:“小竹姐……”她有些沮丧喃喃自语道:“连风师兄也说不动吗?”来之前她去找了风斩陌将最后的希望全系在他身上,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失败了。 忽而掌声雷动,随之擂台上的催促之声响起,似已重复了不下两遍,语声中染了几分不耐:“二十三号莫小竹来了没有!” 绿珂回头望去就见擂台上的一侧已站了个膀大腰圆手持大锤子一来紧张的糙汉子,而另一侧仍空空仍无一人。 为公平起见,参赛者所使兵器只可于场上兵器架上挑选。 抿了抿嘴绿珂心道没希望了,于是持着签高高抬了手,刚要开口之际一个带着熟悉触感的手自她肩头轻轻落下,一个无比熟悉声音轻轻响起:“绿珂,让你担心了。” 只见下一瞬一个芊弱身影借力几个翻身旋舞之后稳稳落于擂台之上,随手于兵器架上挑了把银剑,莫小竹对着众人恭敬供手:“对不住,来迟了。” 主位席上华虚真人抚一把花白胡子将眼落于莫小竹身上兀自点着头,笑得一脸褶子。 另一半莫小竹对侧的糙汉子自她出现后脸上表情便唯两个字可概括——丰富。他先是定睛将莫小竹往死里瞧,而后眯缝着眼又愣了愣,再之后笑得一脸油水一脸占到便宜的模样:“还真是你,莫小竹。” ………… 作者有话要说:莫小竹以为那之后只过了五年,但其实在她出现于玄霄的那刻起世间早已过了百年,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她对玄霄的认知与事实不符的原因。 (???w???) ☆、门派大比 莫小竹这才抬眼正视立于她对面的男子,略显苍白的脸色犹带了一丝憔悴,只是在看清来人的脸后轻轻笑起:“是我。”也不知风斩陌同她说了些什么似解了她心中的弯弯结,此刻一双眸子盈着光复见清明。 这手持锤棒的糙汉子不就是几年前在药园乐此不疲找她茬的胖管事吗,看他那模样似乎在为对手是她而确幸不已呀~ 也是,在他们看来外门弟子入了啓宣阁还能有什么出头日。 她握着银剑轻快地打了个剑花,勾唇一笑,看来接下来得打得他怀疑人生。 两人拱手对敬。 “缪志平。”糙汉子微一拱手废话没有太多已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只是这名字与他实在有些不搭。 莫小竹拱手回敬谦虚道:“莫小竹在此讨教。” ‘唰!’地一声番旗一挥而下,缪志平一挥锤棒速度极快没有太多花招不遮不掩地朝莫小竹直攻而去决定先发制人。 而莫小竹矮身向后一仰以一种奇特的身法与奇快的速度轻巧避开转瞬之间反落于缪志平身后,她反手以剑柄相击又接连甩了几个中看亦中用的剑花,引得台下弟子一阵欢呼。 说来也奇怪,在啓宣阁的五年里,多少浅显术法她得花上比绿珂多得多的时间去摸索,绕是如此还不一定能学会,总觉得始终不得门道,可剑术法诀她却诡异地一点就通,极其容易上手。 连连挨了几击缪志平吃疼,一下蹦开老远,似也未想到他方才那一击竟连对方的一片衣角也未碰到,反被打得狼狈,亏他于外门弟子中还算是个老前辈了,不禁面色赤红,似急着要找个台阶下对着莫小竹粗声道:“看来你也有点本事,那我也无需相让了,看招!” ………… 台下绿珂仰着脑袋一脸兴奋地盯着擂台上的莫小竹看,她的小竹姐又回来了,接着她偏首看向身侧男子眼中的敬慕之情更胜从前:“风师兄你果然好厉害,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可风师兄一出马就搞定了!” 风斩陌爽朗一笑:“哪里,哪里……” 而在两人的不远处一双揉杂了许多看不明白情绪的眼死死将风斩陌盯住。 似感到寒意风斩陌一个哆嗦抬眼朝那目光探去接着嘴边的笑便是一僵,他于绿珂肩头落下一拍尽量自然道:“我想起件事急着要办就先走了。” “噢。”小丫头蒙头蒙恼地点了点头,就见风斩陌动作极快的消失不见 。 ………… ~~ 擂台上胜负已见分晓,第一轮对擂大多数人皆会隐藏实力,而莫小竹也不想太过张扬因而表面看来她亦不过是一招险胜,但事实如何缪志平心底清楚对方已是手下留了情,只是这样没面儿的事他又如何会到处去说? “承让。”莫小竹微微颔首嘴角带笑。 缪志平捂着后腰略显狼狈,看着莫小竹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诧异,莫小竹的成长当真令他心惊,不是说被元芸姗撵啓宣阁里干活了吗,那于外门弟子而言可不是好地方啊,怎么她反倒……,缪志平的眯缝眼更眯缝了他是真搞糊涂了。 主席坐上的华虚真人又一揽长须笑出一脸褶子兀自缓缓点头。 待莫小竹跳下擂台绿珂一下迎了上前一把将莫小竹抱了个满怀,力道之大箍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绿珂却不自知抽了抽鼻子将手臂收得更紧:“小竹姐你没事就好~” “有……有事,绿珂你若再不松手我就真有事了。”莫小竹挣扎着偏了脑袋艰难开口。 小丫头一愣抬头看了眼憋红脸的莫小竹慌忙松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后又指了指绿珂手中写着二十六的另一签笑道:“再一会儿有你激动的。” 被她这么一点绿珂方将眼移向手中的木签这才注意到马上便要轮到自己了,一下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极快,很快便轮到绿珂上场,她先是反应极大地应了声而后僵手僵脚地往擂台处移。 莫小竹一拍她肩头压低了声好笑道:“别紧张,没问题的。” “嗯!”绿珂郑重其事地一点头。 她们可是做足了准备,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引人注意,她们特意花了时间观察而后专挑备受正式弟子冷落的功法心诀来练。 结果自然不出意外,虽费了一点时间但最后得胜的是绿珂。 小丫头脸涨得红红地下了擂台便往莫小竹怀里扑:“小竹姐……赢了……我赢了。” 接下来便没她们什么事了,莫小竹探着脑袋寻了一圈后没看见要寻的人影,便问向绿珂:“绿珂,你知不知道风师兄去哪儿了?” 绿珂一脸茫然地摇了摇脑袋,就听莫小竹又说了句什么四处扫着也走了。 ………… **** 随之第二轮大比的顺利结束门派大比已近未声。 这一场的比试十分重要成或不成就看今日了! 抹了把手心的汗莫小竹亦不由紧张起来然而她身旁的小丫头比她还要紧张。 小丫头一脸激动又带了几分苦恼:“小竹姐,我好紧张呀,若是待会儿赢不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那就看着我一路过关斩将而你唯有眼馋的份。”莫小竹说笑着又安慰般抚了抚绿珂的脑袋:“别有压力,放轻松放轻松没问题了。” 只是这一场比试运气成分更占了极大。 一个时辰后,绿珂眼里包着泪拐着脚一脸狼狈地下了擂台:“呜……小竹姐……” 她忙上前将她搀住安慰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就已轮到她上场了。 绿珂受了点伤虽遗憾看不到小竹姐的比试却也无法只得先离了场。 这关乎能否进一百强的一轮比试气运与实力都十分重要,而莫小竹此回显然气运不佳,立于她对面的是一名身材高瘦的正式弟子。 那瘦子全程皆用眼尾扫她那模样显然十分看不上眼,似乎觉得自己与一个外门弟子且还是个小姑娘比试十分掉价。 两人互报姓名后幡旗一挥而下,而那瘦子却是一点不急,完全不将莫小竹当回事,不紧不慢地摆弄着手中的长戟。 这样不加掩饰地被人小瞧着多少令她有了小情绪,莫小竹握紧手中的长剑横挥着一跃而上。 那瘦子见莫小竹来势汹猛嘿地一声笑后轻松避开,反手握戟自下而上钻着空朝莫小竹臂间刺去,随后发力朝她握剑的那只手重重压去。 那瘦子的动作极快一气呵成,莫小竹闪避不及一声吃疼后险些丢了剑,她满顺势指间一压将剑向后丢去,随后几个旋身人亦向后翻去,一掌半撑于地在剑落地之前又将剑稳稳接住。 瘦子似没想到小姑娘竟能躲过,一声哼笑过后目光发了狠,看那架势是打算速战速决了,他掐手捏了个诀后探了两指贴上戟面一划而过,长戟瞬时被涨了焰火一般的红光覆住滋滋而响。 莫小竹几乎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灼热,不禁咽了咽口水:(要不要这么拼?)果然和外门弟子不在一个级别上。 看着不断逼近的瘦子莫小竹提着剑却只有躲的份,几番下来便烂了衣角,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她边躲闪边蹭了蹭手心的汗抹去唇角的血迹,看着 渐逼而近红光大盛的长戟出乎意料的停了所以动作,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打算认输时她却手捏莲华置于胸前。 不就是火吗?她也会…… 下一瞬在台下众人惊诧的呼声下一团幽幽青焰旋做火球迎戟而上,瘦子想也没想地将长戟丢弃,眼睁睁地见着长戟被青光包覆却似乎无可奈何。 那瘦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莫小竹也有些意外的脸不知怎么就觉得火大得很,几千人看着呢他竟在一名外门弟子前落了下风,恼羞成怒地一声吼后,表情显得有些疯狂,随着他抬手捏了个极为繁复的诀后他身前渐渐隐现一只青面獠牙的兽,只是形态似乎还不大稳定,随着瘦子一声哨响那兽似活了一般,舞着前爪带着威压排山倒海地就向她扑来。 这架势大得不仅她一时有些蒙,全场弟子怕是都蒙了,门派大比意在弟子间的比试切磋,可他这一击却是下了杀心,如此情况华虚真人当第一个站出来才是可他却泰然端坐席上一点要出手的意思也无。 莫小竹想要避却不知是否方才灵力耗了太多反而脚底一软扑倒在地,心下无声呐喊着眼见要被压做肉饼。 就在此时,天际一道祥光疾闪透着光影于她身前现出朦胧身影,长发翻卷。 那身影于寒天中带来一股暖风伟岸而令人心安。 莫小竹努力将头仰起,只见那身影一身装束繁复却又简素似是于玄霄内辈分极高的人物,配着一头银发翻卷更显仙风道骨,那巨兽在他轻一拂手下,瞬间化作烟尘四散。 男子侧首似朝看席处瞥了一眼,顺势回转过身看着早已呆愣的莫小竹,注目良久后一声低喃,不知说与何人听:“也……已这般大了。” 莫小竹:“……啊?” ………… 作者有话要说:呃……不太擅长些打斗~ ☆、弟子试炼 莫小竹扯了扯身上蓝白相间的正式弟子服脑袋仍有些发懵,她想她大抵是让天上掉下的一块大馅饼给砸中了。 原来那仙风道骨周身散发着绝尘之息的鹤发青年的道者竟就是玄霄位份最高的胤清真人,而此刻案牍前真人对着她招手唤道:“竹儿,来……” 莫小竹忙上前还不太适应地唤了声:“师父……” 胤清真人略一颔首,一面拾起案牍上的一枚落了墨的竹片递向莫小竹,一面又将风斩陌招自身前,她看着手中竹片脑袋依旧乱糟糟以至于两人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见。 只依稀听得风斩陌一句,“弟子告退。”后拉着她的手臂便往外退去。 她踉跄跟着由他轻拉,直至一片雪花夹杂着冰粒飘落鼻头冰得她一个激灵,这才稍稍回过魂来,探手去接雪花依旧懵道:“又下雪了?” “噗嗤……”风斩陌被她这模样逗笑拿手在她眼前晃:“小师妹,该回魂了。” 莫小竹一愣抬头四面看一圈,原来不知何时已到了外边,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他面上,思维的跳脱让人有些跟不上,“风仙师,你那日……”这几日忙着比试许多话没来得及问,今天可算逮到活人了。 可她还未开口他便已抢了话头,勾着她的肩一拍,又一指她手中竹片,促道:“好了,咱们快去紫竹幻境。” 她果然又被牵着鼻子走了:“去紫竹幻境做什么?”她记得那处不能随便进呀。 “当然是新晋弟子的试炼呀。” ………… **** 紫竹幻径景如其名是一片紫竹林,只不过这片竹林似是活的,通幽曲径瞬息万变,这片竹林本身就是一个大幻阵,她曾经不知道被这片紫竹所吸引,幸而还未走两步时被绿珂及时扯回。 当她知道紫竹幻径有这么一个说法时,她便猜想,这里边若不是藏着什么宝贝便是藏着大秘密,莫小竹抬眼望去有些小失望,原来只是弟子试炼处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似又看出了她的小心思风斩陌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而后俯身为她将竹片于婉间系好,认真嘱咐:“待会儿结束了你便催动竹片内的灵力它会带你出来的。” 被他这么一派正经的嘱咐她不由有些紧张:“这试炼很危险?”不应该吧。 风斩陌忍俊不禁,含糊道:“危险应当也算不上,只是你若弄丢它,要出来怕是难。” 他这么一说她反倒更没底了,什么叫应当算不上,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她退开两步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就往里走,冷不防被他一声叫住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就见一根木丫子打着旋朝自己飞来,听他又道:“兴许用得上。”她立马一把接住。 风斩陌寻了一处可避雨雪的空地盘腿坐了下来,看着莫小竹渐消的背影摸了摸背负的巨剑似乎有些小期待:“会是什么呢?” 一脚深一脚浅,紫竹幻境内的土壤意外的松软,就她的视角看来参天紫竹高耸入云泛着华光,那光又轻又柔一点不刺眼,一切都很正常,可这是试炼,太过正常才是最不正常。 木丫子被插于后腰上她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迈着步抬眼四面扫着,不由心慌,一点预兆也无倏忽间狂风一卷絮絮飘雪骤大瞬时朔风凛冽,碗大雪花飘砸而下,却又于落地的那一刹那一瞬消逝,莫小竹急急闪避可漫天的雪密密麻麻根本没有空隙可钻。 冷不防一抔厚雪砸于天灵盖疼得她当即抱头蹲下,紧接着身上便被砸了个痛快若风刀霜剑披砍于身,这疼简直忍不了像被人生生掰断骨头再揉碎,疼到极致却也仅是一瞬而已,幻术吗?她大概有点明白风斩陌口中的‘危险应当也算不上’是什么意思了,这样是不危险,可是疼啊,疼死了! 这样没完没了还得了?心下不由更是慌乱忙探手摸上后腰的木丫子,看来还是师兄有先见之明,她像抽剑一般抽出后腰的木丫子对准扑顶而来的一抔雪就是一丫子。 “啊……!”下一瞬被打散的雪抔散了了她满脸满身疼得她一声惨叫,握着木丫子的手在身测颤颤她那师兄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竹林外风斩陌一声喷嚏抬手搓了搓鼻子。 竹林内莫小竹满脑子出去后找风斩陌算账的打算却意外发现那碗大的雪花比之方才似乎小了些? 一个猜想在脑中一闪而过,心念急转,难道…… 一刻后 风雪渐小,簌簌飘摇,再接着连那最后一飘白雪亦消失不见,莫小竹吁出一口气没想到控制这场风雪的竟是她的心绪。她若能淡定些方才也不能疼成那样。 然而试炼并未结束,竹影飒飒间紫光大作刺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便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兽鸣排山倒海而来,待她再睁开眼时竟是身处峡谷内的一叶扁舟之上,碧空万里一如水洗,郁郁葱茏间枝叶繁茂,潺潺流水碧绿清透,一派春意盎然,若是能忽略崖壁上那一圈 对着她狂怒嘶吼的异兽群,她是真想卧于这叶扁舟上睡上一觉。 只是眼下怕是不行。 …………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勤快点,所以这阵子坚持做到日更。 ☆、宝剑瑕光 添翼的虎、长脚的蛇、四蹄的鸟、喷火的兽……色彩浓烈夺目令人眼花缭乱,环眼一圈的异兽莫小竹从未见过,随着啸声一声高似一声激得扁舟晃荡不止,她矮下重心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是什么情况?让手无寸铁的她与这群甩手便能轻易拍死她的异兽斗?这纯粹是找死! 她此刻身上就一根木丫子,甚至一些浅显法术她亦没学到家,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 对呀,她其实算不上赤手空拳,她还会玩火,思及此心念急转,莫小竹左手轻握暗暗使劲。 然而…… “没用?”她看着毫无波动的手心愣于当场,又倏地抬头向崖壁一圈望去:“……不对劲。” 崖壁上一圈异兽皆裂目呲牙啼啸不止可奇怪的是却没有一只真正朝她攻来,这是一场试炼她还在紫竹幻径内,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所现之景它们伤不了她,那这试炼究竟为了什么? 她静下心来再次望向它们,那模样并不像要伤她,倒更像在……等她?一个声音在脑中炸裂想要将它们其中之一占为己有的欲/望若燎原之火一瞬燃爆,小舟于流水激荡中旋转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崖上异兽,最终她将眼锁定于崖壁最上端的一团绯红,那是一只好似披了霞锦的禽,与它们不同它一动不动沉眠未醒,除却漂亮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莫小竹就是盯上它了,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叫嚣着‘就是它了!’ 莫小竹足尖一点正打算借力攀上那崖壁,可就这此时,河水一瞬翻涌紧接着一只巨鲶自河内腾起自她眼前飞跃而过带起水花激溅,入水的那一刹那鱼尾一甩连带着小舟残骸将她高甩于空。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且力道之大她根本挡不住,看着自己被高高甩于空中眼看将要重重摔于崖壁上,实在有点想哭,她很清楚摔不死,是摔不死,可是疼啊! 将眼睛死死闭上已是认命,然而想像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反而落于一团软软的东西身上,她忙将双手死死抓上身下的东西,那触感有点像是羽毛,遂睁了半边眼看,驮着她的不是别的正是方才她看中的那只身披霞锦的巨鸟,再抬眼一看眼前的的景色若冰雪消融渐渐崩灭,待巨鸟载着她盘旋着落于地面时,幻象已消入目唯有参天紫竹泛着轻柔的光,一切恢复如常。 她自鸟背上滑落,正烦恼着自己能否养得好这样大一只鸟时,眼前这只身披霞锦漂亮得不像话的大鸟突然白光一涨,随着一声嗡鸣一柄通身莹白简素无饰 唯剑柄处雕了三根凤翎的宝剑晃晃悠悠地横卧于她面前。 若白雪雕砌的宝剑不参一丝杂色,此刻柔柔盈着光美得不像话。 一阵惊愕过后莫小竹迟疑着伸手去握,在触手的那一刹那间一股凉意自手心传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复将它握得更紧脑中一个声音响起她随之重复着:“霞光?” 若是她没猜错这把宝剑现在是她的了,她倒是听说过做师父的会给徒弟见面礼。 ~~ 此刻月已高悬,早已夜色迷蒙,只不过林间紫竹耀着光倒是不暗,不知不觉竟是在此耗了一整日,四周看去皆一个样辨不出哪里是来时路,莫小竹将手中宝剑握紧,忙将手举于眼前催动腕间竹片内的灵力,片刻后一只幻蝶颤着华光自竹片上浮现,紧接着幻蝶一展双翅翩翩飞舞于前,莫小竹忙紧步跟上。 一盏茶后莫小竹终于出了紫竹幻境,抬眼就见风斩陌冲自己招着手一脸好奇地往她手间瞄。 想起那根木丫子她不由有些来气正打算与他翻账,他略带诧异的声音反倒高了几个度。 “瑕光?”接着就上手将莫小竹握于手中的宝剑抓过,一脸的不可思议与备受打击。 风斩陌抚了把剑身千言万语化作好羡慕:“真的是瑕光,你居然将它驯服了?” 驯服?她好像没做什么,不知怎么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莫小竹伸手将剑抱回怀里,不管怎么说它现在是她的了。 风斩陌盯着莫小竹怀里的剑遗憾地一声叹,感慨道:“唉,犹记得当年为了得到瑕光我可是做足了功课却还是没能拿下它,却是便宜了你这小妮子,快说小师妹用的什么招将它驯服?” “嗯?”听了他的话莫小竹亦看着怀中的瑕光不禁有些好奇,难道这剑除了漂亮其实还大有来头?她怎么看着风斩陌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满出来了,令她忍不住问:“师兄……何以如此执着于霞光?” 风斩陌听后对着莫小竹挑眉一笑不答反问:“师妹可曾听过古剑凤鸾?” 莫小竹拨浪鼓般摇着脑袋,这霞光难不成还与风斩陌口中的古剑有关系? 他一下来了劲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兴致勃勃地耐心解释道:“相传于千年前曾有一凶兽祸患人间,至天地混沌四季颠倒,灾祸连连之下众人皆束手无策绝望与恐惧于世间弥散扩张,便是在此时上古宝剑凤鸾横空出世将那凶兽斩落于剑下,人间自此复归安宁,只是此一役后凤鸾剑 却也随之消匿无踪再未出现过。” “凤……鸾……”她轻轻重复,怀中宝剑随之极弱地一声嗡鸣。 风斩陌说着一脸遗憾地摇着脑袋,随后指了指莫小竹怀中的莹白之剑将话题扯回重点上:“而这柄瑕光据说所用材料与冶炼手法皆是仿的凤鸾而造,因是仿的难免无法做到完美而存有瑕疵,故而谓之以‘瑕’,但饶是如此亦无法掩盖它是把世间不可多得之剑,其剑气之幽远深沉宛若苍穹,遂赋之以‘光’,这便是瑕光的由来。” “瑕光,原来是这个‘瑕’。”她一直以为是余霞成绮的‘霞’毕竟那只一身霞锦的大鸟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看来是她想差了,莫小竹再看向瑕光的眼神明显不同,轻轻抚了把剑身,真是好气运啊。 这调戏所有物的动作真是看得风斩陌眼红得很,想他此回下山这样辛苦地寻材料就为了锻造可与瑕光相比肩的宝剑,而眼前的小姑娘却轻轻松松就将他肖想已久的瑕光纳入怀中。 真是让人好羡慕。 ………… ☆、湖色玉石 雪不知何时停的两人立于紫竹幻径入口处各怀心思,夜风一吹皆一下精神起来。 风斩陌这才想起正事来,拍了拍莫小竹肩头笑道:“屋子今早便整出来了,师妹同我去看看还缺些什么?” 作为胤清真人的入室弟子待遇自然是要不同的。 ………… 风斩陌带莫小竹去的地方是胤清真人所居清笞殿的山脚处,依着山沿贝联珠贯立了一排小竹屋,屋子前栽了一颗苍劲松柏与一围叫不出名的暗紫色花串,皆半埋于白雪中,朵朵紫花若爆竹一般集结成串,其上覆了薄薄一层霜应着半委的绿叶于夜风中摇曳,偌大一处地还未有人入住难免显得寂寞萧条。 而风斩陌所住之地与此处隔了不远,沿着石铺小道向西走上不需一刻过了石桥便是,若是没猜错那处怕是也仅他一人住,谁让师父只有他们两名弟子呢。 风斩陌引着莫小竹停于第一座小竹屋前仰了仰下颚示意她先进屋。 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兴奋她抬手将门轻轻推开,伴着淡淡檀香屋内窗明几净随着屋门半开几缕清风灌入说不出地舒畅,她环眼一周望去入目的第一个感觉便是规矩,虽摆设皆极简易但需要的东西一样也不缺。 这其中一下勾住莫小竹眼球的便是摆于竹木床边的书架子,此刻其上已满满当当地垒满了竹卷子与书册子,她探手于其上轻抚而过,扫眼望去这些……竟皆是剑法心得。 风斩陌于一旁亦伸手拍了拍书架子解释道:“这些皆是师父为师妹备下的,师妹若是有哪些地方看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这么多……”她得看到什么时候啊,莫小竹点着脑袋看了看怀中的瑕光,又觉得倒还挺配套。 她正看得入神又听风斩陌指了指一旁橱柜道:“你的东西我也让绿珂帮着打包送过来了小师妹看看有没落下什么。” 考虑得还挺周到,其实她还真没什么行李可落,但她仍是依言将柜门打开,说是行李其实不过一个巴掌大小的锦袋,其上绣有云纹是刚进玄霄那会儿领外门弟子服时一并领来的。 将瑕光放于桌沿,她捏着锦袋底部对着桌面三抖两抖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抖出来,小小一堆确实没多少东西,探手翻着便数了起来。 一件织锦斗篷、一把玲珑匕首、一根桃木发簪……皆是些零碎的小东西,只是翻着翻着便翻出了件旧物,这是…… 莫小竹指间轻挑将湖玉勾 起,轻轻晃于眼前细穗微摇,湖色玉石方圆透润泛着水泽,其上雕有图腾似狼似虎,意外地令她喜欢。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当年于熔地拾得的一枚造型奇特的玉石,后来她随手将它扔入锦袋里便一直忘了。 看了看手中湖玉眼角瞄见桌边的瑕光,她不正缺一枚剑穗吗,兀自点了点脑袋将湖玉于剑柄上系好举于眼前越看越觉得满意:“嗯,漂亮。” “欸?这件斗篷……”一旁的风斩陌突然伸手将桌上的织锦斗篷拎走,于眼前打量半晌忽而道:“这……是用雪雀翎羽织就的斗篷?” “雪雀?不知道,这件斗篷是绿珂送我的……”说起来这件斗篷还是令元芸姗处处针对她们的元凶,想到这里不禁发问:“难道说……很珍贵?”所以元芸姗才那样执着。 “珍贵?”风斩陌听后却是摇了摇头:“倒也算不上,只是雪雀这种鸟极通人性,虽说它的羽毛甚是耐寒却也并非唯一,将它的羽毛织作斗篷怎么说都有些可惜了。” 他说着又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怀念的味道:“说起来我当年也曾养过一只……”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嘴边笑意一僵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再接着颇为生硬地转了话头。 莫小竹一直认真听着并未错过这一幕,心下觉得有趣,直觉告诉她这事定和元芸姗有关系。 “时辰亦不早了。”他放下手中斗篷:“我便先回去了,师妹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寻我。” “嗯,好。”莫小竹冲他挥了挥手也不吐槽他这话题转得实在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转而别过脑袋笑得怪暧昧的。 就在风斩陌将将跨过门栏之际忽觉手臂一紧,回头一看就见莫小竹扒拉着他的手不放一副才晃过神来的模样。 他有些奇怪地偏了偏脑袋:“师妹还有事?” 莫小竹郑重地点了点脑袋:“师兄说的是!”她差点将最要紧的事给忘了。 “师兄上回说的事可是真的?”莫小竹一脸紧张地将他望住,似唯恐他否认。 “嗯?”他一时没明白过来愣了一愣后‘噢~’地一声点了头:“虽我不曾见过,但曾看过的一本册子中确有记载,只是久了记得亦不甚清了,其中真假亦不可探究,其实吧,小师妹莫要报太大希望……” 他说得小心翼翼尽量将希望说得渺之又渺,只望莫小竹能及早放弃,谁让他那日为了令莫小竹打起精神来莫再自暴自弃而胡扯了一个‘这世间有一神器可 助人重返溯世途’的瞎话,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真有这样的神器又岂是他们能轻易寻得的,那得多大的机缘与气运,毕竟那可是逆天改命之事啊! 可他刚说完莫小竹反倒愈加笃定,穷追不舍:“师兄在哪儿看得的?可是在啓宣阁?” 虽说风斩陌说得模拟两可,可她的遭遇让她相信这并非不可能,她的百年既能逝于转瞬间,那就必有一种可能能将那逝去的百年寻回…… “这个……”风斩陌颇为为难地拄着下巴,心想啓宣阁藏书量之大,她找上几日兴许就会知难而退,于是睨了一眼觑她:“似乎是那……” ………… ~~ 夜风徐徐,拂动树影婆娑而舞,落月皎皎,透过半开地竹帐纱窗于地面洒落淡淡柔光…… 竹木小床上轻纱半散,一柄宝剑放于枕边,莫小竹曲腿于床上枕着一边手,而另一边手捻着玄霄令的穗子举于面上,神情颇为专注,不住喃喃而语:“这枚玄霄令原来是师父给的啊。” 她说着手上又晃荡一下:“哎,说不通呀~”辗转着又将玄霄令捏于手心眨巴着眼看着帐顶:“爹说这些本是放于我襁褓之中的东西,对了,那日爹将这交与我时说的是……” ‘嚯……!’地一下莫小竹自床上翻身坐起,再看向玄霄令时的模样说不出地古怪与纠结:“不会吧……” …………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要猜猜看师父与女主的关系o(*////▽////*)q ☆、神秘女子 清笞殿位于玄霄内最高峰上,远远望去似绕于云雾之中又似掩于厚雪之下,拾阶而上入目是两尊以碧色巨石雕刻成剑的碑石,浑厚而雄壮令人不由心生敬畏,绕过碑石碎石铺垫的石桥下是一方清池,这样的气象池水却未冻结一池锦鲤绕着假山岩洞依旧悠哉悠游,只是仔细望去可见薄薄罩了一层结界。 要说与此处格格不入的便要算栽于阔道两侧的花圃,其内是单一的花种,同样是暗紫色的花串半埋于雪中,于风中摇曳款摆,只是亦同样委败,似已许久无人打理,大喇喇地立于此地难免显得突兀。 第二回来清笞殿比之第一回的茫然与震惊又要复杂上许多,这一回她的心情忐忑又别扭还有许多的说不得。 胤清真人似早已候于大殿之上,莫小竹抹了抹手心的薄汗卸下腰间瑕光奉于双掌间单膝而跪,有些紧张道:“谢师父赠剑……” 真不能怪她想太多,实在是师父看着她时的眼神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那其中有为人师者的慈爱,却还有她看不懂的另一种情绪,似是愧?这两者一相结合怎么说都该是逼不得已抛弃女儿的爹再看见女儿时的眼神啊,师父可是贵为玄霄开山鼻祖的胤清真人啊,这其中该有怎样的过往呐~ 这么想着抬眼偷瞄胤清真人的眼便止不住地不对劲,以至于他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 胤清真人起身踱至莫小竹身前抬手虚扶一把,而后落眼于瑕光之上看那模样似乎并不多意外,反倒是移眼间微微一顿对着系与瑕光剑柄上的湖玉多看了两眼。 “竹儿?” 胤清真人的一声唤将莫小竹飘忽的思绪扯回。 “啊?” 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胤清真人三两句交代了今后十日她需完成的任务后便将她打发走了。 总而言之接下来的十日她无需再来清笞殿,相对的她需将屋子里的那堆卷子参透,十日虽不长但那些卷子皆是些基础读物,鉴于她遇上剑术法诀一点就通的‘本事’,怕是还用不着十日,至于十日后要干嘛师父没说。 莫小竹心下窃喜这就等于说接下来的十日她每日都将有大把的时间随她挥霍,而她自然是要埋头扎入啓宣阁将风斩陌口中的那本记载了可返溯世途神器的册子寻到。 她包着瑕光傻笑一路奔往啓宣阁。 紫竹幻境位于啓宣阁与清笞殿的中段,为途中必经之地,待至幻径入口处时莫小竹不由停了脚步沿着小径望去,心下 感慨上一句,昨日的试炼真是刺激呀。 正要转身离开之际眼角却扫见远处一团黑影,她忙扭头望去却又什么也没有了,枝叶轻曳的紫竹幻径分明空无一人,她不大确定地挠了挠额角,难道……是看差眼了? 待她走后紫竹幻径内现出一名女子身形,她旋指绕着落于肩头的发梢若有所思地望向莫小竹方才所站之处。 忽而女子轻敛眉眼抬手凌空一划,下一瞬于她面前浮现出一幅镜画,只是其上浪波始终不平。 对着镜画女子恭敬垂首略显欢愉的语音中带了几分邀功的自得:“君上……” ………… ~~ 其实自那日门派大比她被救后莫名其妙地晕了两天然后莫名其妙地成了胤清真人的入室弟子后,莫小竹这三个字便传遍了玄霄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那阵势堪比当年于门派大比上一战成名的风斩陌。 此刻莫小竹走进啓宣阁接受着自四面八方直射而来的目光,那是一种包含着羡慕与嫉妒,好奇与不屑等等情感揉杂于一块儿的目光,若是放在从前被这么多双眼死瞅着莫小竹心底该打退堂鼓了,只不过她此刻无心它物心心念念只想尽快寻到那本册子。 只是一路而来,一声甜似一声的…… ‘竹姐姐来了。’ ‘竹姐姐身上的伤养好了吗?’ ‘竹姐姐可是来寻书?’…… 诸如此类的话,自一张张莫小竹半点印象也无的小丫头嘴里蹦出,令她不禁有些纳闷自己何时这样招小姑娘喜欢了? 正想着一个略带欢愉的熟悉声音自身后响起,下一瞬胳膊便被紧紧抱住:“小竹姐,你可算来了。” “绿珂。”看着眼前笑做一朵花的小丫头莫小竹也忍不住跟着笑。 就听绿珂接着道:“那日我回房后不久就听见外边全是在说小竹姐的事,对了,小竹姐我听说你那日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说着就要拉着莫小竹检查,力道之大实在不容抗拒。 莫小竹闪着身子躲,忙道:“早好了,你看我这脸色,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真没事。” 绿珂这才罢手忽而盯着她的一身装扮看了好一会,忍不住感慨:“小竹姐果然好厉害呀~” 莫小竹这才想起错过此次绿珂便要再等上五年,而如今她俩又不待一块了,想着那没事便来找晦气的元芸姗她便有些头疼,于是问 :“绿珂,元芸姗这几日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 “那倒没有。”绿珂摇着脑袋忽而又偏了偏头:“不但这样,这些天这儿的管事与姐姐们总没事冲我笑,唔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了小竹姐,明日起我便不来啓宣阁了他们说要帮我换处地儿。” “那是好事呀。”如此她也放心些,她拉起绿珂的手认真道:“绿珂,往后有什么事就来找了,若是被人欺负了更不能藏着掖着知道吗?” “知道……”小丫头不住点头,忽而又问:“小竹姐,你今日来这不是来寻我的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有事。”莫小竹点着脑袋拍了拍绿珂肩头:“想问你些事……” 一刻后 绿珂领着莫小竹上了第三阁的西南侧一角,泛泛一指后轻声道:“若是法宝神器应该就在这一片了。”她说着又有几分好奇稍稍移着眼:“小竹姐,找这些做什么?” 看着眼前的一片册子寻思着该从哪儿看起,听绿珂这么问便随口答道:“为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小丫头轻轻重复着也没再多问轻声应着:“那小竹姐你慢慢找我先去做事了。” “嗯。”莫小竹不知何时已挑了一本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她本以为缩小的范围找起来要快一些,如今看来她实在是低估了啓宣阁的藏书量,这么多的册子卷本她要看完得到什么时候啊。 ………… ☆、胆儿真大 晃晃十日已过。 这十日她泡于书海中,每日皆是更深人静时方回的房,利用睡前的一点时间翻看师父布于她的任务,纵是如此十日下来她仍是一无所获,虽也没想过会那样轻易地发现什么,但到底还是有些失望。 十日期满该去寻师父了,踏着绵软白雪寻思着莫不是接下来由师父亲自教导她? 待她拎着瑕光到清笞大殿上时风斩陌已立于胤清真人身侧,见她来了稍一挥手示意。 紧接着胤清真人便开口道:“竹儿既来了,那便开始吧。”说着将头转向风斩陌。 风斩陌偏头一笑答得恭敬:“是,师父。” “啊?”莫小竹听得一头雾水,愣愣道:“开始什么?” 待听了风斩陌的解释声音徒然拔高:“让我与师兄切磋?!” 她练练摆手向后退了两步又两步,看着胤清真人一脸的不可思议:“师父未免太过高看我了,我连师兄的一片衣角怕是也及不上。”自己有个几斤几两她还是明白的。 “小师妹别担心,今日只比剑术,我以木枝为剑与师妹相抗,如何?”风斩陌说着不知自哪儿抽出了根软木条笑笑着看她。 别说是用木条了,就是根签她也毫无胜算呀,莫小竹想着偷眼觑向胤清真人,然而师父淡淡望着他们两人却并未打算再说什么,她只得将视线收回,又看了眼风斩陌手中细长的木条不禁腹诽,师父打的什么注意?无事端端地让她与师兄切磋她从未正经学过的剑术,这不是让她找抽吗? 胤清真人广袖一挥将两人网于结界之中,这结界似罩着层浮水,自外可窥内自内却看不清外边。 莫小竹抬头看了眼四周不由暗暗吃惊,这结界之内若另一番天地,大得惊人似呼吸皆有回音,她想,这样倒确实是有效地避免了误伤。 眼看躲不过,莫小竹努力回想着这几日翻看的剑谱心法,希望能够派上用场。 探手覆于剑柄之上随着寒光一闪伴着一声银玲轻鸣剑已出鞘,于空中划出一道银辉,单看这气势是足足的却不知能撑得了多久。 看着架势倒真像那么回事,风斩陌轻笑出声,随即两指捏着软木条移步间倾身上前只是意不在攻。 “嘶~”莫小竹因猝不及防手背挨了一鞭条,她忙旋剑相挡后矮身向后疾退,不乐意道:“开始了怎么也不吱一声。” 风斩陌面上笑意更甚却没有停下来的 意思:“若是真遇上妖兽可不会与小师妹吱声。” “真是坏心眼。”她小声嘟囔提了十二分的精神。 风斩陌攻势虽猛但皆点到为止,更似挑衅逗弄,期间更是不断提点,莫小竹身随意动提剑招招相抗动作意外地灵动娴熟。 胤清真人于一旁静静观看,半晌后略微带了丝欣慰轻轻点了头。 这钞切磋’直至胤清真人开了口才停下,一瞬间结界随风散去两人自内步出,风斩陌捻着根半折的软木条仍是容光奕奕同方才一个样只是看着莫小竹的眼底多了几分赞赏。 反观莫小竹拄着瑕光累得一张小脸红噗噗,大喘粗气,紧接着她对着风斩陌一拉袖管露出的小臂上是横七竖八却又有莫有样的红条条,她半眯着眼凄凄道:“师兄我对你真是太失望。” 这家伙虽说让着她可下手真没收敛,这些红条条看着夸张倒也不疼,可仔细看去莫小竹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是在她手臂上作画呢。 风斩陌一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撇开这些不说,她知道风斩陌招招让着她但她对今日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掂着手中的瑕光更是越看越喜欢,这瑕光实在是极趁她手。 胤清真人难得露了丝笑,起身向她移步而来,带着股暖意抬手覆于她发顶轻声道:“竹儿可知玄霄所创之初是为何?”只是不知为何说出的话隐隐带了丝叹。 莫小竹低了低脑袋没能答上来,这个她真不知道。 胤清真人也真要她回答,声音缓缓自上传来:“舍身成仁,斩尽世间邪祟扶救黎明苍生。”他说着微微一顿复又道:“为师希望竹儿亦能做到。” “……是,师父。”莫小竹恭敬答着眼却有些飘,这个目标会否太过伟大,苍生?怎么着也轮不到她来救呀,这话怕是对师兄也说过,这么想着便将眼飘向风斩陌,便见他抱着臂冲她笑。 ………… 出了大殿后,莫小竹让风斩陌随她回了趟小竹屋,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让风斩陌将那件织锦斗篷拿给元芸姗。 进了屋后风斩陌径自寻了倚子坐下,抬眼看她轻笑道:“神秘兮兮的,到底什么事?” “你等会儿。”莫小竹说着便去翻着柜子。 风斩陌见她翻了半天是为了翻这锦袋,随口道:“这锦袋本就是为了方便小师妹为何不带在身上?” “欸?”她一拍脑袋,要被自己 蠢哭了,她真是少根筋。 这样她也不必成日拿着瑕光了,毕竟在此之前她没有佩剑的习惯,她伸手搅了搅后将斗篷掏出甩桌子上,顺势拎起瑕光便要往里怼。 桌子那边的风斩陌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她的手,愣着眼看她:“你要干嘛?” 她眨巴眨巴眼,老实道:“将瑕光扔进去呀。” “你要这么做了这锦袋得崩!”他抓着她的手看她,表情十分无语。 “为什么?”她才要糊涂了,这里面七七八八的杂物虽不多,但绝对够好几柄瑕光的量,怎么就扔不得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师妹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宝剑所携的灵力对于这锦袋而言过于庞大,它自然承受不了。”他说着又指了指背上的巨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日日背着它招摇过市。” 她听后一脸震惊倒了三步,明显放错重点:“你总背着它难道不是为了显摆?” 他满头黑线扶额轻叹:“小师妹,你平日究竟如何看的我?” 她忙打着哈哈将这话题绕过,好奇道:“我看师兄虽负着这柄剑,可却不曾用过呀~” 风斩陌难得惆怅地一声叹:“还未完成自然用不了。” 莫小竹更奇怪了:“既然还未完成那为何日日背着,还说不为显摆。” 风斩陌不以为然地哼哼道:“小师妹不懂了吧,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她却是不懂,抖了抖肩,忽然想起件事,她拎起桌上斗篷冲他道:“这个,麻烦师兄交给芸姗师姐。” 风斩陌抬手一撑答得果断:“我拒绝。”忽而想到了什么脸色古怪道:“该不会……” 他对着斗篷咽了咽口水,再看向莫小竹时只道了一句:“你胆儿真大……” “呃,不是你想的那样。”莫小竹连忙撇清:“我看到时它已经长这样了。” “所以师兄能不能……” “不能。” “…………” 总之任莫小竹软磨硬泡也没让风斩陌答应帮着拿给元芸姗,毕竟她们之前的关系不算太好,她也明说了不会将斗篷给她,现在她再巴巴地送回去总觉得怪怪的,看来此事只好再说了。 送着风斩陌出了小竹屋门,眼前仍是那片半萎的暗紫花串她忍不住拿手肘捅了捅身侧的风斩陌:“师兄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玄霄别处不见栽,她住的小竹屋前与清笞殿内却到处都是,由不得她不好奇。 “不知道。”风斩陌上前几步顺势蹲下了身子伸手扶了扶其中一株暗紫色花串:“我只知道这花顽强得很,我第一次见到这花时就已是这么半萎着了,这么多年也没个人打理,虽仍是半萎着我却从来没见它谢过。” “欸?”莫小竹拖长了尾音也跟着于一旁蹲下将脸挨近紫色花串:“那不就是个半吊子?” “半吊子?”这是什么鬼比喻。 接着又听她略带困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会没人打理?”师父将这花栽得到处都是心里必定是因为喜欢,可既是喜欢又为何放任不管? 风斩陌一想,还真是,为什么没人打理?只是他此前并不关心因而也没太在意。 莫小竹想的却是,既然无人打理那便由她来好了,这开门便能见到的风景这么半萎着多影响心情。 山风一吹满园紫花于风中款摆,恍惚间耳边似银铃轻响,一个声音闯入脑海,温柔得令人心碎——每三日当以晨间初露浇灌…… 不知为何她竟知道该如何令它们重获生机,“师兄……”她恍惚叫道偏头正要问他,却见他抬头望着某处嘴角的笑意有些僵。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即明了,这不是好一阵子见不到人的元芸姗吗。 …………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男主及早出现今天的字数稍稍多了些,明天一定争取让繁都的几位露个脸。o(*////▽////*)q ☆、糯米团子 看着两人四目相对,莫小竹默默让出好大一块地,唯恐下一刻两人刀剑相向时伤及无辜。 自成了胤清真人的弟子后她才知道元芸姗是那逢人就笑一脸褶子的华虚真人的入室弟子,由此可见她的资质与身手不可小觑,于是莫小竹做了一个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后尽量避免与她正面冲突,毕竟这姑娘是个对上师兄亦说拔剑就拔剑的主。 莫小竹躲于松柏之后探着半颗脑袋悄悄望着,任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所行动,怪了,这浓眉姑娘的爆脾气何时这样能忍了? 风斩陌所处的位置不大方便溜走,他没动可以理解,元芸姗又是何时转性了? 气氛诡异的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先动了,令她料想不到的是风斩陌率先起了身,他拂了拂蹲皱的衣摆却是偏头对着她轻笑道:“小师妹,那我就先回去了。” 莫小竹扶树的手一滞,明显感受到一道微冷的视线落于她面上。 这种气氛忽略她就好了呀,她面上连连点头心下将风斩陌骂了一通。 说完这话,风斩陌径直朝栏门走去,待将走至元芸姗身前时却是错身让过。 在两人相错的那一瞬元芸姗的身形微僵,面上鲜见地露了一丝苦笑,垂于身侧的双手随之不断收紧。 紧咬下唇她倏然转身高声喝道:“风斩陌!你还要逃吗?” 那个身影果然停下了脚步只是并不转身,踌躇良久,带着一声轻叹开了口:“芸姗……” “不用逃了……”她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又轻又缓:“师父说我心志不坚难有大成,需下山历练……今日便走,往后在玄霄无人会再缠着你了,所以……不用再逃了。” 听这话这些日子他们似乎没少照面,可莫小竹却又有些听糊涂了,下山历练不论时间长短终有回来的一日,她怎么说得好似生死离别。 唇角轻动风斩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最终相行渐远。 ………… **** 那日后莫小竹再未碰见过元芸姗,她果真不在玄霄了,而那件织锦斗篷依旧躺于她腰间的锦袋中没送回去,待在玄霄的日子还同往常一般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除却师兄变得常常对着一朵花一棵草也能愣上半天神这一点外确实没什么变化。 每日摆弄照料的暗紫花串慢慢恢复了生机,师父虽没说什么但 却常常可见他停于花圃前的身影。 每日由风斩陌一对一的指导,师父偶尔也会亲自上阵指点一二,她也不负所望地进步飞快。 当然,每日逮到空闲时她仍旧往啓宣阁里钻,只是每每被风斩陌遇上她上啓宣阁他总要欲言又止一番,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寻常的日复一日里,日子过得飞快,一年又一年流水一般……随着时日渐长她发现风斩陌由最初的时常愣神演变为了焦躁不安,直到一日他丢下一句‘下山历练’便也于玄霄消失不见了。 老实说他若是不回来了她一定会挺想他的,这些年的相处他虽总爱作弄她但也是真心待她好,一如兄长,且一年前师父又闭关了这一闭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出来,跟着他也突然不在玄霄了,害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日子也变得枯燥起来。 每日就是练练剑偶尔找绿珂唠唠嗑,剩余时间全搭啓宣阁里了,虽然依旧毫无收获。 直到她无意间听到了两名师弟间的谈论,这样的日子才有了改变。 那日她经过山门附近时,听到一名从外边回来的师弟与另一名师弟说着这一趟下山发生的一些趣事,因是山外的事情她不由停了脚步也跟着听了会儿,而这期间他提了这么一件事。 弟子甲表情夸张:“……那郊野也不知怎么回事晴空朗朗的却一会一阵闪雷,电光大作之下却又滴雨未落,还不时冒着白烟飘着焦味。” 弟子乙一脸好奇:“该不会是妖兽作怪吧?” 弟子甲摇了摇脑袋:“我看不像,若真是妖兽作怪,那样大的阵仗妖气早熏天了!” 她听了这话打了鸡血一般跳出,唬了两人一跳:“那地方在哪?” 待自那师弟口中套出郊野所在地后,她立马向代掌门主动请缨去那郊野探个究竟。 而此刻她立于大殿之上手心都快捂出汗了还没得到个准话,于是她再一次抬头看向上首那一脸褶子的白胡子老头,朗声道:“弟子此行必不负所望!” 又过了好一会儿华虚真人一捋长须方才发了话:“准了。” 而莫小竹之所以如此执着于这件事自然与她心心念念的那件可回溯前尘的异宝有关,虽说直至今日她仍未于啓宣阁内的书籍中获得丝毫与它有关的信息,但翻看了那样多册子的她从中得出了一个相当靠谱的结论,那便是——事出反常必为妖,天露异象必怀异宝! 如此,她又怎能 放过? ………… **** 在绿珂依依不舍的送别下莫小竹祭出瑕光轻跃而上,仿若流光一般于空中一闪即逝。 御剑翱空目中光景一瞬骤变,前一刻风吹雪落银花铁树苍茫一片,后一刻春风拂柳青山碧水百花缭目,她不由慢下了速度看着身下景色,吁出一口气,轻喟:“原来已经是春天了。” 碧色山间百鸟飞鸣百般红紫斗芳菲,红情绿意欣欣向荣,泉水淙淙溪水泠叮似携乐而奏织就成曲…… 玄霄终年雪封不辨四季,她都快记不清已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 但看归看正经事她可没忘,虽说这一趟不一定就会有收获,但总比待在玄霄坐以待毙要强。 那日的师弟说那郊野位处流方城近郊,她不认识路少不得多问几个人,飞飞停停间必定耽误时间。 ………… 十日后 流方城近郊。 莫小竹举着根枝杈挡着身子往里边移了两步,一面打着十二分精神环眼四周扫着,一脸谨慎。 半晌过后她‘啪’地一声将枝杈甩地上顺带踩了两脚,她不玩了,她已经在这守了整整三个日夜,这个地方分明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哪有什么雷劈电闪白烟焦味!她现在十分怀疑所谓的异象不过是那师弟信口胡诌的谈资,她这几日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此刻想来活像个傻子。 似不解气莫小竹抬脚又往枝杈上踩了两脚,完了又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突然…… “轰隆!”一声闷雷炸响,几乎是同时几道缠着紫气的电光于不远的某处自天劈下。 莫小竹心下一凛,不知是惊还是喜,想也未想便追了过去。 待她追至落雷之位时却发现那处方才似进行了一场以多欺少的乱斗,此刻正处于僵持状态,多的那方个个森牙长甲,鬼眼漆白单看模样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于他们对面站着的是名辨不出形貌的少年,那少年一手护着怀中竹篓,一手持着红缨长戟豪不示弱,此刻仍是一脸拽样。 虽说那少年一头毛此刻四面呲着活像被雷劈了,罩着脸也看得不太清,可这副了不得的自大模样怎么看怎么眼熟,莫小竹眨巴着眼忙抬手掩于眉间定睛看去,“嗯?!”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瞬间便不淡定了,但又似不敢确信猛揉了两把眼再次凝神望去,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 那呲毛少年正是百凌天。 就在这时,他护怀中的竹篓盖一动,紧接着自内钻出个糯糯白白团着丸子头的糯米团子,小团子一脸的好奇懵懂,黑黝黝的眸子却是朝她这处看来。 突然,轰隆隆几声闷雷炸响,百凌天脸色大变,一把将小团子摁回竹篓,抱着竹篓就势一滚,几乎是同时,几道缠着紫气的电光劈于他方才所处之地炸起乱石激飞……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将他们放出来了。 彻彻底底裸更的我,码字速度渣得不要不要的。 (t▽t) ☆、你还没死?! 百凌天这一滚空门大放正好令敌方有隙可钻,拎着刀枪剑戟一拥而上。 一旁的莫小竹看了一急,就地抓一把草屑碎石氲了灵气后腾空击去,紧接着抽了腰间瑕光一跃挡于少年身前,仗剑凌空一划,剑气翻涌激荡将对面那几一小群振开许远,滚的滚、嚎的嚎,为首一只更是当场绿血飞溅。 居然这么弱?她看着身前倒了一片的小妖一脸错愕,再仔细看去发现他们身上本就已或多或少负了伤。 那群小妖一脸惊恐的看着莫小竹,而后团于一处叽叽咋咋不知讨论着什么,不时惊惧惶恐地朝她望上一眼,最后小心翼翼地将为首的那名伤员拖回阵地再一溜烟逃没影了。 整个过程她都未阻止,因为这情况与一开始的想法存了极大偏差因而有些愣。 待那群小妖看不着影后她再一回头却发现那护着竹篓的少年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这家伙一句谢也没有居然就跑了。”她将剑一收倒是不太担心找不到那少年,说实在的她其实有些没底,在的没有当面确认前她不太敢确定那少年是否真是百凌天。 但眼下找到他才是关键,她抽了抽鼻子寻着空气中的一丝焦味,玄霄的师弟当时也是在这遇到的雷击,那就说明他就待在这附近。 ………… 另一边百凌天背着竹篓踏着枝杈于林间快速飞跃,在落地的一瞬身形微滞,待转身看去时迎面一阵风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影不管不顾地往他所在处冲来却又未带一丝杀气,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有些蒙一时忘了闪开,下一瞬一双小手扒上他的面上下其手地激动道:“阿丑!真的是你。” 百凌天手上的长戟本已蓄势待发,然而一声‘阿丑’令他手上动作一滞,这样蹩脚的称呼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叫过,而这两个人明明都已经…… 他微蹙着眉将扒面上的爪子撇开,这才认真打量起身前的女子。 淡扫娥眉点朱唇双瞳剪水鬓花颜,他何时认识这样的女子,百凌天眉头皱得更紧了向后退了一步好一阵后方越看越觉得这眉眼有些眼熟,半晌诧异地睁大了眼差点没咬掉舌头:“……臭丫头,你没死?!你怎么可能还没死?!” 还是这样不会说话。 “嘿~说来话长。”老乡见老乡她感动得险些要哭出来了,莫小竹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那一头还未捋顺的炸毛好奇道:“倒是你怎么这副狼狈相?” 话音刚落天际又一阵闷雷声起,百凌天一把抱住竹背篓动作娴熟地就势一滚,唬了莫小竹一跳忙避开一丈远,毕竟几刻前那几道雷击的威力她可是见识过了。 然而预期的雷击并未落下,连着这次回想上一回的情况她诧异地望向百凌天怀中的竹篓似乎明白了什么。 抬头觑她一眼心情同样激动,百凌天挠了挠后颈正打算解释这个情况。 就在此时,伴着一声嬉笑一只白团团自不远处的石窟一下蹦出,落地的那一瞬白团团化作一身轻纱翩然的袅娜佳人,佳人发上只饰了根缀了菱石的鸳鸯簪子,晃晃菱石于艳阳下尤为显眼,佳人秀颜艳比花娇天姿国色不可方物,灵动眉眼更是令人见之难忘。 正是芙瑶 莫小竹扫了眼芙瑶又将视线落向百凌天怀中的竹背篓,原来如此,美艳的小狐狸得偿所愿终于嫁给了阿丑,如今连娃娃都这般大了,她自顾自地点了点脑袋,一时之间很是感慨。 “凌哥哥你回……”来字还未出口芙瑶便愣在当场,看了一眼百凌天后一双眸子落于莫小竹身上便不肯移了,一双好看的眉此刻紧蹙着眸底间皆是防备,她仰了仰脑袋连声质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干嘛与凌哥哥站得那样近?” 这距离还叫近?摆张床都绰绰有余了,心下嘀咕着她摸了摸鼻子心知小狐狸误会了正要解释:“我……” 却见小狐狸又一昂脑袋哼声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 “你……”认出来了?莫小竹望着芙瑶有些意外。 芙瑶鼓来鼓腮帮模样看着有几分恼:“我说凌哥哥最近怎么不爱搭理我呢,原来是你这小妖精缠着他。” “啊……?”莫小竹眨巴着眼不知该从哪先开始吐槽,小妖精?生为狐狸精的小狐狸你怕是最没资格拿这词安别人身上了。 一旁的百凌天颇为尴尬地开了口:“芙瑶别闹了,这丫头是莫小竹。” “怎么可能?”小狐狸一脸狐疑明显不信,她歪着脑袋又看了好一会儿,还嫌不够又上前绕着莫小竹嗅了嗅这才惊讶道:“你没死?!你怎么可能还没死?!” 莫小竹尴尬地点了点脑袋,这夫妻两连口气都一模一样,害她都要觉得没能正经死掉怪对不起他们的…… 忽而一声甜糯糯的‘爹’隔着竹篓传来:“还没到家吗?” 不知怎么百凌天面色一红下意识朝莫小竹这处看了一眼,慌道: “就……就到了。” 此地说话也确实不大方便,遂由百凌天引着入了石窟。 石窟内光线虽进不来却并不暗,放眼望去内里空间不小但仅有几样简易的藤木家私,因而尤为空旷。 待到了石窟里背篓内的小家伙立马自里头钻出,先是沟着脖颈后又蹬着小短腿攀着百凌天的衣袖滑至地上后揪着他的后摆躲在后边,只是不时探着脑袋朝莫小竹望来一眼,一副想看不敢看的模样。 然后便见芙瑶上前一把抱起小团子,亲昵地往他面上蹭了蹭:“累了累呀?” 她看着不禁感慨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时,奶娃娃一声糯糯的:“好痒啊,瑶儿姐姐~”却是叫得她有些懵。 小狐狸继续逗着小团子:“来,姐姐香一个~” 惊讶于这样的情况芙瑶竟然还能对这小娃娃这样亲,她偏着脑袋睨向百凌天,一脸八卦样:“凌天,看不出来啊,你……哪儿欠下的桃花债呀~?” 少年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次是真的进入正轨了…… ☆、小黑珠子 “胡……胡……胡说什么!”百凌天一急半天说不明白一句完整话,脸却涨得通红:“他不是……他是……”想要说的话有两句,然而一开口却窜在了一块儿。 莫小竹在一旁看着都替他急,却又不厚道地想笑,忍不住调戏:“他他他他……是不是呀?” “不是!”百凌天一咽反倒冷静不少,只是脸色仍旧不大对劲:“他……是桃大哥!” “…………”莫小竹呆了呆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你说什么?” 这糯米团子是桃君赋?怎么可能! 强压下心底的震惊,她愣愣看向小狐狸怀里的糯米团子而后挨着身子靠近,一时间仍无法接受,这俩眼睛忽闪忽闪的团子头,真的是……桃大哥? 在被告知了这个前提后她细细看去还当真在小团子身上看到了桃君赋的影子,且越看感觉越像,特别是小团子眼尾处的那抹嫩红除却颜色变得淡了些倒是与从前一点未变,不由惊掉了下巴:“怎么会这样?” 糯米团子见莫小竹盯着自己看反倒仰了脑袋一脸雀跃地将她望住,一双黑黝黝水当当的眸子又圆又亮。 轻叹一口气,百凌天看着小团子难得深沉:“与你们人不同,妖类若想修仙便当先修成人,期间艰苦非凡人可比……” 她于一旁听着不知该如何答,只听得他的声音轻轻响起将那段过往重现:“那一日桃大哥千年修行已满,只待历劫成人,我与芙瑶怕添乱遂一早便躲得远远的,因此那几日桃大哥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并不清楚,只知道那阵子繁都的气象有些反常,阴雨绵绵夹杂着雷鸣滚滚,不时电光轻闪,几乎见不到日头,直到有一日,空中雷雨大作几道缠了紫气的电光于桃林上空劈头盖下后,雷雨一瞬收歇顿时晴空万里,我远远瞧着寻思着桃大哥定是历劫成功了,可待满心欢喜地赶过去时却只见断了一地的花枝碎瓣与散落一地的衣袍,而衣袍之下便是……” “你是说桃大哥是因为历劫失败才成了这番模样?”莫小竹抿了抿唇抬头看他,可据她所知历劫失败的后果该当比这要严重得多。 “这……”百凌天挠了挠脖颈睨了眼小团子又将眼撇向石窟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勉强也算得上是成功了,桃大哥如今确实是只人类小崽子,只不过似乎没法同寻常人一般长大,顺带忘了许多事。” 莫小竹扯了扯嘴角,这算哪门子的历劫成功? 唉~可怜的 桃大哥。 她摇了摇头,复又将身子挨近芙瑶踌躇着抬了手试探着将手抚向小团子的脑袋,小团子不但未躲反而将脑袋一仰,一双亮莹莹的眸子向她望来,紧接着又甜又糯地开口唤道:“娘……” 她尚未收回的手不由一抖,颤了声:“哈?” 便见小团子一脸欢喜地将她僵于半空的手一把抱住,挨着小圆脸蹭蹭着撒娇:“娘,阿赋好想你啊。” 莫小竹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梗着脖子转头向一旁看去,试图求助:“凌……凌天?” 百凌天憋着笑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毕竟他也是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了团子他爹。 小狐狸一脸吃味地鼓了腮帮,小团子何曾与她这样示好过:“没良心的小家伙明明都不肯叫我娘的。”随后扫了眼百凌天。 ………… 看着趴在自己怀里一下又一下蹬着小短腿不住唤着娘的糯米团子,这张脸活脱脱一个迷你版的桃大哥,顶着这么一张脸撒娇实在太犯规,再联想曾经拒人于千里外的桃君赋,莫小竹总觉得那感觉十分神奇。 桃大哥居然将她误认作了娘,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斟酌良久方小心翼翼道:“阿赋怕是认错人了,我不是阿赋的娘。” 可她话音刚落却见小团子仰了脑袋十分认真地摇着头执着道:“阿赋不会认错的,娘身上有阿赋的味道所以娘就是阿赋的娘。” “……阿赋的味道?”看着小团子不住点着脑袋,她却仍旧理解不能。 妄想让一个奶娃娃否认他已认定的事实在比想象中难得多得多,没过多久她便彻底放弃了。 “对了凌天,”任小团子趴怀中蹭脑袋她偏了头望着仍旧一头呲毛的少年问了一个她方才起就有些在意的问题:“方才林间的那群小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缠着你不放?” “唔……你说他们啊。”百凌天撇撇嘴不以为然道:“简单说来就是小爷抢了他们的宝贝,惹得他们穷追不舍。” 面上落了三条黑线,她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面前的少年了,抢了人东西还能这样理直气壮,轻描淡写地便带过,可她再一想,不对啊,所以说她方才不经意间竟是助纣为虐了? 于是她一脸鄙视:“所以凌天,你的真身其实是乌鸦对不对。” “什么话!”百凌天一听不乐意了:“小爷是它们能比得上的吗?再说了若无缘由小爷能是那样 霸道的鸟吗?” “就是,凌哥哥是最棒的鸟。”小狐狸猛点着脑袋在一旁帮腔。 而百凌天说罢自怀中抓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玄色珠粒于掌心显摆地掂了掂,嘚瑟兮兮道:“小爷做的这些全是为了桃大哥。”语罢盯着莫小竹急切地等着她问。 “喔?”莫小竹看着他掌心的玄色珠粒亦十分配合地问出了:“所以这小黑石是?” “哼哼。”他两指捻起小黑石冲着她一挑眉:“小爷千辛万苦探得它的消息寻至流方城,更是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方才得到手的——辟—雷—珠!” “辟雷珠?”单自字面就可理解它的作用,她重复一遍,就算他说得那样坚定,可看着少年一头炸呲的毛发实在没有一点点说服力,□□裸的怀疑不加掩饰:“你确定……这小黑珠子管用?” “哼,”百凌天听后一脸鄙夷:“臭丫头不懂了吧,这玩意儿得内服。” …………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了…… 发现错别字改了一个 ☆、刻不容缓 石窟内同普通屋舍一般隔了好几间,由莫小竹哄着令阿赋‘服’下辟雷珠后小家伙便沉沉睡去,她将他抱至其中一间的床后细心地掖了被角,一声轻叹掩于虫鸣之下。 夜凉凉如水,风清月朗,林间虫鸣声声不止…… 此处并无异宝,按理她当立即返回玄霄才对,可她还不想走,久别重逢的老友再见已物是人非,太多想问的话绕于心口,待开口却什么也问不出,其实最想问的无非是自她离开后,繁都,她曾经的家其间的人……可都还好?可她问不出口,或者说她害怕问出口。 心里像拧着疙瘩,似乎得使劲呼出两口气才能顺畅一些,抬手拍了拍脸颊她决定出去吹吹风,将这理不清的心绪皆吹散了…… 石窟外槐树怒挣蜿蜒的根须上蜷卧着一只白团团,而它之上的枝头一少年盘腿坐于其上仰头望向天边的半轮明月,久久未动。 今夜十五,明月皎皎近满。 行进间带起风流逆转,少年回头望去一时辨不清神情:“臭丫头,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便出来吹吹风。”莫小竹随口应着几个翻身后于他身旁坐落。 他偏头瞧她不觉失笑:“臭丫头,你还是原来的臭丫头吗?”他真要不敢认了。 “你说呢?”她挑眉轻笑忽而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也还不睡?” 他耸了耸肩半真半假道:“小爷白日盗了宝物,这会儿自然得在外边守着点。” “原来你还知道怕啊。” “什么叫怕?来得再多小爷都挡得回去,小爷是担心吵着桃大哥知道吗。” 说到桃君赋莫小竹忍不住问:“桃大哥……没事吧?”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身侧的声音方轻轻响起:“不太好。” 不太好,这是什么意思?她正要再问却又听百凌天吞吞吐吐道:“明日一早我们便要离开流方城,臭丫头,你……你是要回去了吗?” “明日一早?怎么这么急?”她总觉得今夜的百凌天有些不大对劲。 却听他道:“快没时间了……” ………… ~~ 在枝头吹了半夜风后,莫小竹方决定回她那间小洞好好睡上一觉,好养足精神明日一早随他们一块前往愚山! 回去的路上她满脑袋都是百凌天方才同她说的话,他说留给桃大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要救他唯有赶往愚山界时方还有一线生机可言,愚山路途遥遥且危机四伏,若是出了什么无法掌控的意外,桃大哥如今又没有自保能力,若是再没有辟雷珠,后果不堪设想,因而他才千辛万苦地寻至流方城盗取辟雷珠,如今目的达到,愚山一行自然是刻不容缓。 理了理被铺她正打算上床歇息,一个含在口里略带迷糊的声音忽然响起:“娘~” 莫小竹忙回头去看,就见门洞处小团子裹着被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而后将她望住,紧接着说出的话着实吓到她了,他说:“娘,阿赋要同娘一块睡。” 说罢也不等她同意便径自颠儿颠儿上前蹬着小短腿往她被窝钻,待摆好了自己再冲她招手。 这个情况实在大大超出了她的处理能力,虽说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小娃娃她不该有太多杂念,可一想到眼前的小娃娃是她桃大哥她就淡定不了了。 就这么当作没看到跑阿赋那屋睡,肯定行不通,且会招他伤心。 正不知该如何办才好时,忽而想起下山前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绿珂在她锦袋里塞了条被褥,她兀自一点脑袋,真是派上大用场了,情况还不至于太糟。 “我在一旁陪着阿赋睡好不好?”于是她自腰间的小锦袋内费了好大劲将被褥揪出,用力抖了抖后当垫铺在了下边,然后再将床位上原本的被褥抱下来,弄了半天终于在床边上打好地铺。 正打算往里钻时,奶声奶气地一声问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于耳边响起:“娘不肯与阿赋一块儿睡吗?” 莫小竹颇为尴尬地左右一番打量,打算随便找个由头糊弄过去,于是道:“怎么会呢?只是这张小床太小了挤不下我与阿赋两个人。” 其实这小床足足躺得下两个人,当着小娃娃的面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实在是惭愧。 小团子一听忙将裹做一团的身子向一侧若虫子般蠕了蠕,而后伸出只奶胖的小手拍了拍身侧空出一大片的空榻,同方才比精神了不少亮着双眸子道:“阿赋只要一小点儿,剩下的都归娘,娘可以躺这儿。” “这个……”她左右为难地挠了挠脖子暗暗叫苦,只得继续找借口:“可是我睡相不太好,怕是会压着阿赋……” 她这回话还未说完就见小团子全身一抖,下一瞬亮莹莹的眸子里冒了泡泪于眼眶内打着转,连带着声音亦沁满了委屈:“娘不肯同阿赋一块睡是不是不喜欢阿赋?” 莫小竹一慌,忙上前 安抚:“不是不是,娘最喜欢阿赋了。”她觉得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这样可人怜的小娃娃就是个小娃娃啊,她乱想些个。什么劲,真是臊红老脸。 “真的吗?”小团子吸了吸鼻子将泪珠子往回收,泪眼巴擦地拿脑袋蹭她:“阿赋知道娘最好了。” ………… **** 千里之外 石壁雕柱印着水波泽动,泛着凉意,壁上烛火幽幽无声轻燃,平添森寒,旷室之内落针可闻。 倏地 紧闭的铜门径自开启,现出了男子身影。 浓黑的发若绸墨一般于风中散漫,过分白皙的肌肤因无一丝血色而略显苍白,却也因此称得一双血眸愈发诡异与瘆人。 那一身黑袍的男子立于门前,手中握一朵开至极盛的殷红花束,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与他给人的感觉十分的不搭调。 紧接着他缓步移向大殿中央,玉石堆砌的高台立着口枯井,可随着他的接近那口本已干枯的井却开始‘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水,只不过那井中之水浑浊漆黑,且油墨一般粘稠。 男子立于井前,片刻后开口询问:“兀魇,此物是娑罗否?”语音冰凉清冷。 墨井之上浊气翻涌而起缭绕纠缠最终团作雾气,那雾气再化出口鼻:“正是娑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男子嘴角微微上翘,继而问道:“下一物……” “篱天珠。”那团黑雾低笑出声答得轻缓。 赤色血眸暗波流转,声音亦不觉沙哑,分明急切:“在何处?” “愚山……” ………… 作者有话要说:我果然是手残党,遇上卡文码字速度更是慢出新境界,睡觉去了╮(╯_╰)╭ 对了前两章有个bug,所以刚刚改了几句话,就是小团子就算老实呆在竹篓里也是有可能被雷劈的,所以需要辟雷珠。 ☆、定情之物 第二日一早天将露白晨光熹微之际两人两妖朝愚山弃穴出奔。 而莫小竹也隐约明白百凌天口中的‘时间不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晨她自床上醒来时身侧的小团子仍团作一处呼呼大睡,丝白的里衣垮垮地搭在小身子上,她帮着掖了被角便去了团子的屋里将外边的衣物取了来,可待团子醒来后软软趴在她腿上撒着娇让她替他穿衣时,她却发现昨日明明合身的衣物今日却怎么也穿不明白齐整,最为显眼的便是袖摆那处长了一小截,心不由一沉一个猜想在心底萌生。 愚山一行确实刻不容缓! 关于愚山她曾经在啓宣阁内翻到过,愚山位处东南临于奎海之上,若想上山势必当趟过那片汪洋海。 说起来她之所以对这座山留有印象是因为书上说愚山之上几乎遍地珍宝,许多稀奇矿料灵果在那处皆能寻到,听起来似乎美得很,但真要上得愚山集取珍宝却不是那样容易的事,且不说越过那片奎海时御剑不得飞不得,唯有老老实实地划舟趟过那片望不到边的汪洋海,就是你上了愚山,那上边也还候着守山灵鸟一族,若是你想拿个什么东西到时候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个问题。 ………… **** 玄霄弟子遍天下除魔卫道,不定在哪个角落就能钻出一个,莫小竹这一身装扮又太过有象征性质,这么大喇喇地不知遮掩地同两只妖厮混于一块若是遇上同门实在不太妙。 退一步说即便侥幸没遇上,她这一身玄霄弟子的装扮也太过惹眼了。 于是在路经流方城时她用灵石换了银两买了这一身‘普通女子’的装扮。 毕竟已过了一百多年,如今的银钱与她那当年的银钱似乎不大相同,她的一枚灵石便换了许多银钱,因没有概念她抓了一小把让成衣铺的老板帮忙置办一套普通女子的衣饰。 只是穿带上身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这样的装扮怕是没那么普通,青莲罗裙的用料十分考究,其上更用暗线绣了大片青荷,衣裙款式搭配鹿皮短靴行动方便,这些其实都还好,只是配饰方面实在有些招摇。 对着铜镜看了半晌莫小竹默默抬手取了发上的那顶大金环摘了腕上的几只环塞进腰间的锦袋里,只在发上留了根青玉簪腕间留了只枷楠环。 芙瑶于一旁换了一身又一身的衣裙却总觉不满意。 成衣铺的老板搓着手一个劲地献殷勤,只是一脸惊艳一双眼就没 一刻离开过芙瑶,嘴里倒是不忘捎带上莫小竹:“两位姑娘生得美,怎么着都好看。” 紧接着便听小团子甜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自门处传来:“娘当然好看了,娘是世上最好看的娘。爹,你说是不是?” “阿赋这样会说话还得了。”莫小竹不觉失笑,看着百凌天背上的糯米团子拿手朝他面上一揩。 小狐狸一听忙理了理衣裙颠儿颠儿向百凌天身前钻去,随后拎了裙摆翩翩一转:“凌哥哥你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好看。” 一旁的店家微微一窘,黏小狐狸身上的眼这才有所收敛,忙改了口:“两位夫人生得美,自然怎么着都好看。”再移眼向看向柜台前的少年时笑得一脸暧昧,语气极为羡慕:“如花美眷相伴公子好福气。” 芙瑶听不明白愣愣不知何意。 百凌天则是一开始没明白待回过味来面上一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莫小竹倒是没太在意,注意力全被他们手里的油纸包吸引住了,那熟悉的丝丝香甜,是糕点。 “这里面是桂花糕与千层酥对不对?”她抬头看他,却见本悄悄瞧她的他一慌将脸别开,变变扭扭道:“……嗯,对。” 小团子挂在百凌天脖子上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娘你好厉害呀!” 她便哼哼笑道:“那是。” 出了成衣店小狐狸定下的是最后试的那身藕粉衣裙,用她的的话说——因为凌哥哥说这身好看。 莫小竹放下手中糕点上下一打量,确实好看,就如那店家所言小狐狸模样生得美怎么着都好看,可这样爱美的小狐狸却对发饰不大上心,方才店家介绍的一些头面她全都没要,只肯簪着那根鸳鸯簪,其实她一早便觉得这簪惹眼得很,不由有些好奇:“小狐狸,方才那套头面与你这一身衣裳很搭为什么不要?” “那些是挺好看的,”小狐狸说着扶了扶发上的鸳鸯簪:“可若是戴了它们这根簪子就不显眼了。” “啊?” “小竹你没发现吗?”小狐狸将鸳鸯簪自发上取下指着缀于其上的菱石,笑颜如花:“这是当年帮我与凌哥哥相遇的寻息石,按人间的说法这当是我与凌哥哥的定情之物呀,我自然要将它制作簪子日日戴于发间不教别的饰物夺了它的光彩。” “…………”这样擅自将它定作定情之物真的好吗? 一 路聊着出了城门口,眼前是条三叉道。 “凌天,要往哪儿走?”莫小竹不认道,遂偏头问他,却见他反应极大地别开了脸红了耳根。 挂于他身后的小团子晃着脑袋偷偷笑着小声道:“爹方才在偷……唔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百凌天一把捂了嘴拐着往其中一条道上跑,不忘冲呆立城门的她们嚷:“你们动作若不快些小爷便自己去了!” ………… **** 两个月后 她们终于到了奎海岸,百凌天不知自哪儿弄了条绘有青鸟的帆船,那船不论做工还是造型都相当惹眼,船身上更是缀了无数宝石极尽奢华,阳光下耀得人睁不开眼,这与百凌天一贯的品好实在有些差异。 但莫小竹却没心思理会这些一心只望接下来能顺利抵达愚山,若这期间不发生意外要越过这片海大约还需一个多月的时间。 看着怀中整整小了一半的阿赋莫小竹知道已没有更多时间留与他们耗。 “娘……”阿赋睡于她怀中眼尾的嫩红几乎已不可见,一声娘亦唤得含糊不清,自几日前起阿赋便是如此似总也睡不够。 百凌天说,桃大哥刚变作小娃娃时并看不出什么异常,可不知从哪一日起,月圆之夜后他便要较之前小上一些,并且这种现象一月比之一月更要严重许多。 这两个月来她算是领教到了,如此下去不出两月…… “臭丫头,快上来。”那边百凌天不知何时已将船只下了海,此刻站于船头冲她招手。 她应着忙跟上船去,有些不安:“凌天,不会有事吧?” “有小爷坐镇能有什么事。”百凌天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促着她进了船仓休息:“臭丫头你这几日丑得要命,快进去休息别瞎操心了。” “…………”真是不会说话。 那之后于风平浪静的海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日小狐狸满载惊喜的声音自船头传来:“凌哥哥、小竹,你们快来,我看见山了!” 莫小竹激动地上了船头瞻望,虽说现在看去还只是条略粗的线,但是不会有错的,定是愚山无疑。 可就这此时晴了大半个月的天转瞬间乌云密布成黑云压城之势,紧接着伴着闷雷滚滚大雨倾盆而泻…… 莫小竹面色遽变,转头看向百凌天,惊疑不定:“凌天,你那辟雷珠该不会有时效吧 ?” “不能够吧。”百凌天脸色同样不好看。 雷雨阵阵,紫电未落,但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卒然间巨浪滔天,来不及反应,一条触尾将船只掀翻拖曳入海……! …………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两天,今天终于码出来了。 ☆、桃花源境 浪涌滔天,将船只拖入漩涡,力道之大不容相抗,破屑残肢飞溅,莫小竹亦被甩离船外,下一刻一块船板碎块对着她的脑袋重重砸来,彻底晕死前她看到一条触尾自眼前划过。 ………… **** “唔……”一声轻逸自林间响起,艳阳高照树荫斑驳,坪地上莫小竹悠悠转醒捂着后脑忍不住嘟囔:“……哪儿砸的一块包疼死我了。” 她自地上爬起环眼一圈望去脑袋仍有些懵:“这是哪儿?”眼前的景色实在没什么印象。 下意识低头看一眼却是愣住,青莲罗裙用料考究其上用暗线绣了大片青荷,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玄霄的弟子服。 “怎么变样了?”她心下一慌忙探手向腰间摸去,待摸见瑕光与锦袋时悬着的心方才放下,却更摸不着头脑了,喃喃低语:“都在,怎么回事?” 她想着又原地坐下,捏着锦袋底三抖两抖将里边的东西抖了满地,她挨个翻着,发现一样没丟,玄霄的弟子服也在里面,杵着下巴搓了搓自顾自道:“难道是我睡糊涂了?其实是我昨日自己换的衣裳?” 想了想这么穿出行确实更方便些,反正也没丟东西便不再纠结了,她现在可没工夫打理这种小事,她向代掌门主动请缨来流方城探个究竟,为的是寻可回溯前尘的的法宝,她记得她昨日应该已是到了,所以说她现在应当就是在流方城了,可这儿看着又不太像。 将面前的小山堆重新装回锦袋里,莫小竹尖着耳朵细细听,车水马龙之声似乎来自南边,她指定了一个方向兀自点着脑袋而后大步而去。 吆喝叫卖声、孩童嬉嚷声、马蹄轱辘声,越来越近,她拨开身前的重重枝条一步跨出,现于眼前的是一个繁华喧闹的街道。 抱着臂膀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分明晴空艳照她却觉得有些发凉。 迎面一位鹤发鸡皮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而行,她忙上前相问:“老人家,请问这儿是不是流方城?” “什么?”那老者颤颤巍巍地将手括于耳上:“小姑娘说话大点儿声。” “请问……”她拔高音量连带着比划:“这儿是不是流方城?” 这一回老人听明白了,脸却皱作一团,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这里是晅隍……” 那表情令莫小竹几乎要觉得问这问题的自己相当无知。 “晅隍?”她呐呐重复,觉得有几分耳熟,但 具体又想不起来。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惊叫自远处传来,叫得莫小竹跟着一抖,抬眸望去便见巷口处一男子神色惊惶屁滚尿流地往外爬,不住吼道:“妖怪……妖怪啊!” “妖怪?”她眸光微冷将瑕光紧握于手,身为玄霄弟子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此事自然不可放任不管。 ………… 通巷内几名胆大之士提刀抡棒将一名男子围于其间,男子墨发倾泻红眸冷厉,扫一眼身前几人他弓手为爪微眯了眼,忽而一个声音自身侧响起,他偏眼望去稍一愣仲后卸了手中力。 “是你?!”莫小竹收起瑕光大感意外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能在这处遇到他,那个当年救她脱困却未来得及言谢的恩人。 她这一声喊不仅引来恩人目光,其余几双眼亦齐刷刷往她这处看,只是皆非善意,眼下这境况确实不是叙旧的时候。 “众位壮士怕是误会了。”莫小竹一面堆了满脸笑,一面轻移着挡于男子身前,她真不是怕他被这几人欺负,相反她这么做实在是不想看到这几个人倒大霉再引来什么麻烦事,这样的实力悬殊这几人居然不知怕,胆可真肥,又或者该说不知者无畏? 她想着面上笑意又深了几分,继续解释道:“我朋友不是什么妖怪,他只是得了一种怪病所以眸色异于常人。” 那几人听后皆半信半疑,她只得又费好一番唇舌才将人劝走。 劝走了人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说辞似乎有些不大妥,不敢看他的表情她低了脑袋道:“方才所言皆为权宜之话,恩人莫要怪罪……”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反应,于是她抬头望去,却见男子眸中神色莫辨,忽而俯身轻轻将她拥于怀中,似不敢多使一分劲,却又不愿松懈一分力,男子嘴角轻动最终化作一声喟叹:“鸾儿,真的是你吗?” 似忆……似叹,欣喜却也不安,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读不懂的情绪,教人看不明白。 她脑袋一懵愣愣睁着眼,半天才想起要将他推开。 挣扎着将他轻轻推开,男子的身子明显一僵,莫小竹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恩人,是我呀,当年在那热浪黄沙之地恩人曾救我脱困。”虽说那时也有抱了玄霄那条大腿的缘故,但今日算来并不算说谎。 可她说了半日男子的反应同当年她于玄霄初遇风斩陌一般,对她说的话毫无印象,于是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当真太没存在感了 。 男子只是听着并不说话,只是一双眼始终未自她身上移开,半晌望着她微微蹙了眉眼,低低开口:“你不是她?”这一声轻喃,似在问她又似在问自己。 “呵,你不是她。”他看着她眸中的光泯泯灭灭不知在想什么,沙哑低沉的嗓音似带轻嘲,一声冷笑后转身便待离去。 这一幕与曾经的相遇何其相似,但他给人的感觉又大不相同,虽同样冰冷淡漠却不再杀气腾腾让人不敢靠近。 见他要走她忙跟上去,她方才粗略看去发现这城中女子个个皆以薄纱遮面,而男子个个身材高大魁梧,不论衣着打扮,还是五官轮廓皆带了几分异邦的味道,她自玄霄一路而来也曾于几个城镇歇脚,可风貌民情与这晅隍城皆相去甚远,这地方给她的感觉还有她身上无故被换掉的衣裳都让她莫名其妙隐隐不安,似乎处处皆透着不合理,但仔细想去又觉得就当如此,她该不会是误入了哪个桃花源吧?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个‘故人’自然是结伴而行要安全得多。 于是她跟在他身旁,小心翼翼道:“当年恩人救我脱困我都还没来得及道谢。” 他闻言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眼神复杂,并不回答。 她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知道恩人不记得我了,呃,恩人怎么会在这儿?” “…………” “……那恩人现在要去哪儿?” “…………” “……我叫莫小竹,不知恩人……” 她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像个傻子,她的表情现在一定相当滑稽,本以为他怕是依旧不会答,却听他轻轻开了口,眸中更是含了三分笑。 “……夜寻。” …………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是裸更,所以卡文的话大概得隔日更,不卡就日日更。(*/w\*) ☆、恍惚相忆 “……夜寻。”他颔首低眸望着她的眼飘忽不定,半晌稍稍将脸别开后又道:“姑娘也弄错了,我从未救过姑娘。” 他居然连着回答了两句话,着实令她受宠若惊,不再纠结于他是否认得她这件事,既然他不记得了那她总唤‘恩人’也不大合适,抿了抿嘴遂直唤其名:“那就当未救过吧,……那么夜寻,你怎么会在这儿?” “…………”似开了个头后便不好再不答,他抬眼朝一处望去眸中染了些许惑意,不答反问:“姑娘可知,此为何处?” “方才我问过了,这里是晅隍,欸?夜寻你该不会也……”她见他听后眉心渐隆觉得奇怪,难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儿? ………… **** 与此同时晅隍城内一角一抹粉藕。 袅娜佳人轻纱翩然,发上只饰了根缀了菱石的鸳鸯簪子,她立于矮墙之下徘徊不定,不时敲两下脑袋,满脸苦恼,喃喃自语:“该去哪儿找呢,唔,去哪儿找比较好呢?” 于她身前或近或远处停了不少男子全都一脸惊艳地远远将她瞧着,奈何有色心没色胆,皆踌躇不敢上前。 就在此时一身材矮瘦,尖嘴猴腮的男子壮着胆子移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唤:“姑……姑娘。” 闻言小狐狸抬头看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事?没看我正烦着呢吗?” 那人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我看姑娘打扮不像晅隍人,且在这处站了许久,不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我是本地人想是能帮上姑娘一些忙。” 他说得诚恳小狐狸不由动容,却又不大信遂半抬着眼睨他:“帮我?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帮我?难道是有什么图谋?” “姑娘说笑了。”那矮瘦男子一听忙连连摆手:“我看姑娘在此处徘徊良久怕是有难处,实在看不过眼这才出口相问。” “真的?”小狐狸圆溜溜的眸子在那人面上滴溜溜地转,只将那人看得汗渍涔涔,这才满意地问:“我想寻人,可不知该如何寻起,又该去哪儿寻,你知道去哪儿寻最好吗?” “姑娘可是遇对人了!”那矮瘦男子一拍大腿露出一口黄牙:“我知道有一处寻人最方便,姑娘这就随我一块去?”那人一脸紧张唯恐小狐狸拒绝。 “真的!”小狐狸一听却是一脸欢愉,这会儿反倒一点防备心也没有了,只急急催促:“那你快带我去!带我去!”她也确实无 需防备,小小一介凡人,她还能吃亏不成。 那人一听同样喜上眉梢,连声道:“姑娘随我来,随我来。” 小狐狸不疑有他,绕着小辫步伐轻快地跟上前去,惹来身后一片唏嘘。 随之男子穿过小巷长街,眼前的景象愈渐浮华繁闹,紧随而至的便是扑鼻的脂粉香,浓艳的胭脂色,晃眼的流光盏,倚花楼前莺声燕语不绝于耳苏媚入骨,直教人身子发麻。 男子领着小狐狸一路大喇喇而行,再大喇喇地挑正门入,为的就是将着诓来的绝色佳人亮于满堂宾客前。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儿?”小狐狸探着脑袋四处瞧,兀自点了点脑袋,这儿确实好多人,或许真能在这里寻到恩公。 话音刚落就见一衣着艳丽,妆容精致,年岁四十上下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叼着咽杆,向她这处行来,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艳,上下一番打量:“哟,打哪儿来的小美人。”说罢拿眼觑向那矮瘦男子。 男子朝美夫人打了个眼色,忙道:“这姑娘要寻人,晅隍这样大的地方寻人不易,我就将她领这来了。” “噢~”美妇人轻轻点头笑得意味深长,看着小狐狸道:“姑娘要寻人,来这儿便是来对地方了,不知姑娘要寻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形貌年岁又是如何?如此咱们也好帮着找啊。” 小狐狸面上又露了几分苦恼:“唔……我要找的人是恩公,可我除了知道他是名男子外其余都不知道,这样你能帮我寻到恩公吗?” 美妇人听后笑意愈深:“若是女子我倒还不敢说,但若是男子,哼哼~咱们这儿最不缺的就是男人,这城内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往这处钻,姑娘若是有意愿留在这儿还怕寻不到人?” “真的?所以我很快便能见到恩公了!” “自然,只要姑娘成了楼内的花魁~” 一炷香的时间内一个消息传遍晅隍——倚花楼上任花魁无故被废,新任花魁容姿绝艳有一张令女子抓心挠肺男子魂牵梦绕的倾世容颜。 ………… **** 日暮渐昏,月沉沉照影,灯火辉煌。 今夜的月又圆又亮挂于天边,莫小竹遥遥望去,轻喟出声:“夜寻你看,这儿的月色真美……” “……嗯。” 柔柔的月光洒落枝头她伸手去接不觉恍惚,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可……究 竟是什么呢? 忽闻一阵吵嚷声起,她寻声望去见河岸边不知为何挤了一堆人,欢呼叫嚷,交头接耳,十分热闹。 她起身拍去身上尘土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拉夜寻的手,伸至一半方才意识到不妥,将手缩回背于身后,她道:“夜寻,我们去那儿看看怎么回事?” ………… 杨柳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河岸围得水泄不通,其间以男子居多,个个皆伸长了脖子恨不能再长个二尺。 月华倾泻似于河面铺就星毯,水波静荡,一艘花舫盈盈其间,华丽而繁复,香风轻漫,隐有佳人立于其上。 “芙瑶?!”那声音又惊又喜,自人群中乍然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伴着银光一个人影自上头飞跃而过直奔花舫而去。 片刻后莫小竹落于花舫之上引来一阵骚动,看着面前这一脸莫名的绝色佳人她的心情除了激动不已仍是激动不已,她简直不敢想,隔了这么多年居然能在这处遇见故人:“小狐狸,你怎么在这儿?” 她说着又探头朝芙瑶脑后望去,小狐狸在这就说明百凌天应当也在这儿才对,于是她又问:“凌天呢?他不在这吗?” 可小狐狸听后却是一脸狐疑地将她望住,略有顾虑地向后退了一步:“你在那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呢?我又不认识你。” 莫小竹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她的十几年对于小狐狸来说其实已是上百年,且她的模样较之从前有所变化,小狐狸一时没认出来实属正常,于是她耐心解释:“是我呀,莫小竹……” 她巴拉巴拉地扯了一堆,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小狐狸鼓了鼓腮帮将脸别向一侧,不高兴道:“你这人好奇怪我都说不认识你了,你别在这妨碍我,我正寻恩公呢!” 这一回莫小竹是彻底懵了:“寻恩公?”她哪儿来的那么多恩公? 船身轻微动荡,夜寻也已落于花舫之上,见莫小竹呆立其上正待出声相询,却见她身前的小姑娘一脸惊喜地就要向他扑来:“夜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错身避过微微蹙了眉,淡道:“姑娘是?” …………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基本不敢看数据,因为每一次看都有一股弃坑的冲动…… 哈哈哈哈 ☆、晅隍古国 倚花楼内花魁阁。 婢女自内退出后轻轻将门带上,屋子里三人对坐面面相觑皆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 莫小竹看着手中的瓷白茶盏,并着茶沫其上漂着几片嫩瓣,茶香四逸氤氲轻绕,可她却迟迟不敢下嘴。 看他们都不说话,小狐狸最先沉不住气了,皱着张小脸看向莫小竹:“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认识你?而且也早已寻到恩公了?怎么可能呢?明明不久前我才从夜哥哥那拿了寻息石下山来寻恩公的……” 她说着忙转向夜寻,似寻求肯定:“夜哥哥你说是不是?”可对面的男子并不作声,她一拍脑袋,满脸苦恼:“不对,夜哥哥不记得我了,啊……怎么回事嘛!” “小狐狸若是还不信何不取下你发间的簪子看看?”莫小竹说着指了指芙瑶发间的鸳鸯簪。 “簪子?”小狐狸探手往脑袋上摸了摸,一把抓下,精雕细琢的鸳鸯簪上嵌着大颗菱石,令她不禁犯了糊涂:“我什么时候将寻息石弄这上面了?” “你再仔细看看。” 小狐狸抬头看她一眼,老老实实地照做,半晌捧着簪子惊道:“满了?!”她撑圆了眼看向莫小竹:“我真的找到恩公了?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点了点脑袋,她叹道:“你总算肯相信了。” 话音刚落袖口便是一紧,就见着小狐狸一脸激动的将她拽紧:“那你快告诉我恩公在哪儿?不对不对,你先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和恩公成亲了?” 莫小竹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这种时候她竟还关心着这个,只是话刚出口便又觉得不大对毕竟这之后事,她并不知道。 “……此地,确实古怪。”夜寻静静望向她们俩缓声道:“或许我们的记忆都停留于固有的某一时刻,如此方可解释时下境况,因此,在事情尚未明了前切勿轻举妄动。”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诡异的静默。 她们的记忆停留于固有的某一时刻?她的记忆停于去流方城的路上,小狐狸的记忆停于寻恩公的路上,而记不大她们的夜寻,他的记忆无疑停留于更久远的曾经。 她记忆的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又发生了多少事?她们此刻能聚于一处是否说明在记忆的未来她们就已相聚? 这名唤晅隍的城确实存了太多古怪,此刻想来最为古怪的一点在于她们虽都隐约觉得古怪,却都下意识地将这份违和感忽略不计 ,没去深想更没一个生出一丝离开这儿的念头。 她们之间的共通处或许不是没有,是记忆,停滞的记忆,这会不会就是突破口?莫小竹想着将脑袋里的东西细细梳理。 她的记忆停于去流方城因为那儿或许有她心心念念要寻的可反溯世途的异宝,小狐狸的记忆停于寻百凌天的途中,因为她心心念念想嫁与当年救了自己的恩公,那么夜寻呢?她看着他,他的记忆是否也停留于他的心心念念之上?比方说,那个鸾儿? 未免多生事端,夜寻一早掩去那双招摇的红眸,不知是否因着这个缘故,莫小竹觉得他给人的感觉也跟着变了许多。 “在想什么?”他见她虽看着自己心思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闻言莫小竹将思绪拉回,认真道:“我在想,夜寻你记忆最末心心念念之事可是寻人?” 一旁的小狐狸却是将脑袋摇作拨浪鼓:“小竹你肯定猜错了,我与夜哥哥呆一处时夜哥哥每日只忙着寻东西,不是寻人。”她说罢又下意识地问向夜寻:“夜哥哥你说是不是?……我又忘了。” 夜寻听后反倒一脸疑惑。 ………… 总之就如夜寻所言在事情尚未明了前,不可妄动,今日已是太晚当先养足了精神再说,只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莫小竹‘嚯’地一下自桌边站起险些弄翻椅子弄出好大动静,看着倚于窗边的夜寻她的神色却不大对:“我想起来了!” 小狐狸被那动静吵醒,毛茸茸的耳朵一尖,一下来了精神,自床上跃下颠儿颠儿地往莫小竹面前凑:“小竹你想起什么了?” “我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晅隍二字了。” 小狐狸听后却是兴致缺缺:“想起这有什么用嘛。” 莫小竹并不在意,只继续道:“昨日我便觉得耳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来,若此处真是晅隍,不,此处不可能是晅隍……”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莫名其妙道:“小竹你在说什么,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唔,为什么不可能是?” “因为晅隍古国早已覆灭!”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她们不可能在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地方! 夜寻:“覆灭?” “对!”莫小竹重重点头将所知娓娓道来。 晅隍古国位处西南土地丰饶昌盛繁荣占地更是得天独厚,唯一可供诟病的便是其子嗣 单薄城中仅得一名公主,也因此那唯一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年幼的公主心性贪玩,一次扮做男子出城游玩身陷险境,得异国皇子相救,一见倾心,就如所有的故事一般两人经历了许多磨难后终可长相厮守,异国皇子迎娶晅隍国唯一的公主理所当然将于日后继承大统,可就在成亲的前一日,天灾难避一场妖祸致晅隍一夕覆灭。 ………… **** 晅隍皇城内 今日是公主大婚之日,那个晅隍国唯一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今日要嫁人了,宫城上下忙做一团,几乎连喘气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画栋雕梁,丹楹刻桷,彩锦飘飞,花香肆意,大红花簇锦带缠布,一派喜气。 殿堂之上隐约坐了两人。 凤冠霞帔绝艳芳华豆蔻丹脂天人之色,女子笑容恬淡微微瞌眼,偎于少年肩头:“衡郎,婼儿终于要嫁予你了。” “……今日过后你我便是夫妻。” …………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那少年就是百凌天。 ☆、断壁残垣 晅隍公主大婚,举国欢庆。 而此刻皇城脚下,黑、粉、紫立了三影,皆抬头望着眼前巍峨高大的宫墙。 “真要进去吗?小竹。” “当然,晅隍国公主大婚之日也是国灭之日,若我所猜不错,问题定是出在这公主身上,那自然是要进去探探究竟。” “…………” ………… 而此刻皇城内早已乱作一团,原因很简单,在公主走开的一小段时间内驸马爷没了……! 而那消失的驸马爷百凌天正现着原型藏于花园假山石上的凹洞内,醒来的那一刻他望着自己身上的暗红交领大袖长袍与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时以为是在做梦,待狠心掐了大腿一把后方才确定这不是梦。 可他清楚地记得,他们在乘着前往愚山的的帆船之上,甚至都已远远看到冒尖的愚山了,可是一场风浪…… 对!一场风浪将他们卷入了海底,他望一眼眼前景象不禁疑惑:难道这里是龙宫? 怎么可能。 这想法一起便立马被他自己推翻。 他想静下心细细梳理却发现根本办不到,这是哪儿?桃大哥又在哪儿?那之后究竟过了多久? 就在此时,轻微一声响,他极其敏锐地寻声望去,远远便见三个影子原地一呆,而后鬼鬼祟祟地往他这边移,圆轱轱的眼定睛一望,下一刻忙扑腾着翅膀往前凑,除却那团黑的不认识,其余皆是熟面孔啊。 主要是他此刻呆的地方处位较偏,且为找他早已前前后后过去了两批人,现下估摸着挺安全的,出洞认个亲应该不碍事。 可越是飞近他便越是心慌,他们之中依旧不见阿赋的身影,俯冲向她们时连人形都忘了化只急道:“臭丫头,阿赋呢?” 然而他话将出口便被小狐狸麻利地一个甩袖呼地上了,她愣了愣眼做错事般地将眼移向莫小竹:“我还以为它要撞咱们……小竹,你认识?” 地上的土坑内百凌天扑了一身灰。 ‘噗’莫小竹捂着嘴没忍住笑出声,红喙的鸟儿搭配跩啦吧唧的语气,辨识度太过高,又一个何其相似的场景,只是角色相换,她只想道一句天道好轮回~ 一轱辘自凹坑内扑腾而起他瞬时化作人形,拍去身上浮尘,恼道:“芙瑶你干嘛!是我!” 眼前暗红长袍的翩翩少年眉目朗朗,长袍上聚了几处灰略显 狼狈,此刻模样看着有些恼,小狐狸却是看得心头一颤胸腔内的某处更是怪异的隐隐发痒,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两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是否没注意到两人方才的互动,百凌天没在意扭头又看向莫小竹,急道:“臭丫头,你看到阿赋了吗?” 此情此景又是故人重逢,她当激动才对,只是有过前两遭再加上他的反应,她隐约也可猜出在他的记忆这不是久别后的相遇。 ………… 片刻后 “你是说时间已不多了?”莫小竹满脸愕然,她方才将百凌天最后的记忆听了一遍,艰难地消化着,总之现在最要紧地便是找到阿赋,可她转念一想百凌天的记忆亦有可能与现实差了一截。 小狐狸得知眼前的红袍少年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恩公后,为自己方才的粗暴而懊恼不已,踌躇不敢上前。 就在此时静静立于一旁的夜寻望向一处压低了声提醒道:“……小心。” 他们太大意了竟忘了注意周遭情况。 随着琳琅玉响大片火红突至视界之内,下一瞬凤冠霞帔的绝色女子一头栽进百凌天怀里,他却毫无动作。 那女子生得极美与小狐狸相较竟一时难分伯仲。 此情此景小狐狸看在眼里直接炸毛,她的恩公她连手都还没来得及摸一下的恩公!然而被莫小竹一把拦下,百凌天的反应有些古怪,与夜寻眼神相接,在这皇宫之内身着嫁衣的女子除却晅隍的公主不会是别人。 正疑惑间,便听女子轻柔的声音里含了轻颤,自百凌天怀中传来:“我寻遍了皇宫各处都寻不到你,我以为你不见了……”她说着仰头望他,美眸中氲了水泽:“衡郎,明明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我却觉得好害怕。” 而令人吃惊的是百凌天的反应,他顺势将女子轻轻揽住,一手更是抚上女子发顶,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低低道:“婼儿,莫怕。” 这样的语调自百凌天口中而出实在别扭得很,起了莫小竹一身鸡皮疙瘩,更是急得小狐狸耳根都红了,唯有夜寻仍旧一脸漠然。 小狐狸再忍不住更是激动得露出狐耳,她挣开摸小竹一跃上前拽紧百凌天的手臂便往外扯,好容易将他们扯开,不忘恶狠狠道:“凌哥哥是我的我不许你这样……这样抱他!” 不知触动女子的哪根神精,她颓然跌坐在地,惊恐地望向小狐狸的发顶,准确地说是发顶那双颤动的狐耳,她 双手紧捧着头美目圆睁颤颤不自止地重复着:“妖怪……妖怪……” 慢慢地她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且愈演愈烈,紧接着她面上手间的皮肉开始灰败腐烂,血水混杂着残肉肆意横流,整个皇城随之跌宕震动花草颓败。 小狐狸被这景象吓得花容失色,扯着百凌天往后跳,不住道:“小竹!她……她怎么成这样了!” 她也想知道啊,莫小竹探手摸向腰间瑕光,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详的预感颓然升起,她可以很肯定的说眼前这只她绝对对付不了,将希望寄于夜寻,侧头望去却发现他的脸色亦十分难看。 震荡不见止,反愈演愈烈,随着那公主一声嘶吼眼前的一切若镜子一般崩离粉碎,而他们消失不见的记忆亦随之复苏! 再抬眼华美宫宇不再唯见断壁残垣,亘古悠远满溢苍凉凄楚之感。 容姿绝艳的晅隍公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形貌慎人的怪物,那怪物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为八爪鱼,唯一相同的便是上下身皆皮肉灼烂腐臭。 那怪物倏然抬眼定向小狐狸,露了森森利齿,声中含了两重音,一重轻柔一重森冷:“还给我,将他还给我!” ………… ☆、躲还是拼 小狐狸吓得音都变了,边晃动着半昏不醒的百凌天边四处窜躲,却仍不忘宣誓主权:“凌哥哥是我的……” 深埋海底的古城遗迹,因年代太过久远残垣断壁已复不原初时模样,却仍隐约可见当时繁荣盛况,因妖祸而覆灭的晅隍古国以这样的形式重现世间。 人身兽尾的怪物眸子死盯着已被摇醒的少年,下身触尾却是以迅雷之势向八方铺缠而去,莫小竹挥剑闪躲不甚被逼进死胡同,眼见要被缠上,倏地腰间一紧便被一个不小的力道带离地面。 她忙扭头看去,只见夜寻左手提着小狐狸右手揽着她,飞速向上窜去。 “你要去哪?”已离开海底有一段距离了可夜寻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眼见百凌天已被缠上莫小竹急作一团。 “离开!”他并未看她答得更是言简意赅。 “我不走,我不走!凌哥哥还在下面!”小狐狸奋力自夜寻手中挣脱,一瞬也未迟疑地向下猛扎而去,他探手去捞未果面色已有些不好。 离开?莫小竹诧异地看向夜寻忙又道:“可是夜寻……” “本座没功夫与你们耗于此地!”他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凉意,眼中的寒意更是令莫小竹吃惊,是了,这才是当年于热浪黄沙之地救她脱困的男子,漠然、冰冷、佞气难掩…… “……抱歉。”她道。 他选择离开并没有错,更是无可厚非,他们本就毫无瓜葛她根本没有立场让他帮忙。 她垂眸挣开腰间束缚,同样一个猛扎向下而去。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仍是坚持初时选择。 离开。 ………… 莫小竹正奋力向下窜去忽而一个声音自耳边响起:“攻其腰腹。”漠然、冰冷。 “夜寻?!”心底仍带着一丝侥幸忙扭头去看,目之所及并无形影,他果然还是没跟来,但他也并不如想象中的冷漠,至少他出言提醒为她指了条道…… 与人干架她唯一会的青焰却派不上用场,实在不利,现如今她可仰仗的便是这柄瑕光,她自上而下急窜,下表情景尽收眼底,下面的情况实在不算乐观,蓦地,她的注意力被一样东西分去,那是一个被层层裹覆的火红球体连着筋脉深入地底漫漫飘摇又涨涨发光,而自内轻逸而出的气息……是阿赋! 莫小竹忙向那处而去,又骤然停住,若不先 解决那人身的怪物一切都将只是徒劳。 就在此时一条触尾已迫于身前,她忙闪身向右方避去,不料迎面是另一条触尾迅雷而至,此刻境况可谓前狼后虎,心神凝一她抽剑横挥飞速旋身向上窜去,斩落两条触尾的同时险险避过。 然而那触尾只颓了一瞬便附肉重生,朝她直面甩来,这一回不那么幸运她被径直甩飞,拍于身上的触尾有如千斤顶她直痛弯了腰。 她费力斩落的触尾却轻松重生,如此两三翻已是一身狼狈筋疲力尽,这样下去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攻其腰腹……’夜寻的声音似在脑中重又响起。 她跳离丈尺远,扫眼于其腰腹间,那处正是人身与兽尾相接处,忽然她发现就在此处隐隐有黑气冒出。 那气息极为古怪,并非妖气但却并不陌生,百凌天身上隐约也有,夜寻身上同样有但又与他们有细微差别,而小狐狸身上则没有,但毕竟她遇上的妖怪并不多,一时也不敢下定论,这份古怪气息是否真的古怪。 再说那怪物,以夜寻的提醒腰腹处当为软肋,那只要对准此处攻击便可,话是这么说没错然而事实是它的八条触尾环于周身自成壁垒,根本无法近身。 一人计短于是她闪躲着挨近同样已狼狈不堪的百凌天与小狐狸,三言两语将情况说明。 百凌天听后抹一把唇边血迹一眯眼:“小爷这就上前砍了它!”话毕已是没影,行动力极强果然简单粗暴。 但也如预期一般还未近身便被缠死,小狐狸一声惊呼上前搭手,虽是好心但显然添乱,最后还是由莫小竹将她往回扛忍不住抱怨:“你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小狐狸怎么连样像样法术也不会。” 小狐狸委屈地一瘪嘴,没脸回,她才不愿在凌哥哥面前承认自己是怕苦怕累怕麻烦所以什么也没学会,太丢狐了,再说她只想美美的与凌哥哥待一块就好,她若是知道会有今日这么一出她一定好好学习不拖凌哥哥后腿。 人身兽尾的怪物早已散了理智,盯着她们,反反复复地只重复着一句话,“还给我,将他还给我。”哀怨又凄苦,森冷又渗人。 倏然间触尾的甩摆变得疯狂,下身兽体向上侵蚀腰腹间的黑气突增翻涌,发出阵阵嘶吼,攻击亦随之猛烈。 焦头烂额的三个被逼至一处,莫小竹自腰间锦袋捻一张丹书黄符向前飞掷,口念真言,突然喝道:“破!”顿时断壁残垣粉碎肆漫。 小狐狸若惊弓之鸟颤颤不止。 百凌天望着那怪物恨恨不已:“娘的,这什么玩意儿。” 莫小竹收紧手中利剑忽而开口快速道:“小狐狸你保护好自己,凌天你为饵尽量引开那怪物注意,我近身……” “不行!”未容她将话说完百凌天便不乐意了,怒道:“那太危险了,臭丫头你如今长能耐了便急着送死么?” “不是,”莫小竹帮他分析:“由你为饵最为妥当,那怪物的最后一丝心思全在你身上,凌天,眼下这境况你所要做的不比我安全。” “臭丫头你少蒙我,它那八根乱甩的爪子就小爷一个如何砍得过来,就算小爷有通天能耐一瞬全给剁了,它也还能一瞬长全,那为饵的意义又何在,不行,由小爷近身!” 一旁的小狐狸忽而开口:“那……将它的爪子全都绑了如何?”她说着自发上解下菱带展手见翻飞扩大:“这个很牢固的。” 莫小竹一把接过菱带抛百凌天怀里,笑:“小狐狸回头让你凌哥哥赏你一香吻!” 小狐狸红着脸偷眼瞧他,他则一脸变扭。 眼前的尘雾一瞬被触尾掀开,百凌天眼疾手快地将菱带另一头扔向莫小竹后向怪物看去。莫小竹一把接住瞬即了然。皆向前冲去。 一人一妖配合得当,竟真将八条触尾缠扎捆绑。 将自己手中的菱带交于百凌天手中,机不可失,她抽下腰间瑕光朝怪物腰腹俯冲而去,这连连几步皆顺利得她有些怀疑人生。 冒着黑气的腰腹近在眼前,心下一喜,手中瑕光随之银光一闪。 就在此时! 自怪物腰腹近旁突然伸出第九条触尾,层层黑气萦绕覆作钢刃,朝她急刺而来,是躲还是拼? 缠绕触尾的菱带已有几处破损撑不了几时,汩流黑气的软肋近在眼前,错过此次或许再无机会。有什么理由不拼? 迎刃而上,照黑气最浓郁之处挥剑横劈,伴着撕心裂肺的吼她被狠狠甩飞。 看着人身兽尾的怪物化作貌美公主与九爪妖兽,却又最终消散无形,莫小竹无奈地想,隔了百年之久她竟又给自己身上弄出了一个血窟窿,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回伤在腰腹,意外的是她感觉不到一丝疼,腰腹间热意盈盈,似落入无声之境唯有手中的瑕光不安嗡鸣,她重重跌入百凌天的怀中,浓深的困倦席卷而来,强撑着最后一分力她指向一个被层层裹覆的火红球体… … ………… ☆、愚山灵鸟 高石层垒的祭坛之上,女子歪垂着脑袋,发丝凌乱,唇角干裂,一身狼狈。 翻涌而上的热浪令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眯着眼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向高台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突然笑出声来,那笑渐渐控制不住,放纵一般,直到眼角笑出泪花方才歇了,多可笑,那一张张假慈悲的脸上满怀愧意的眼竟全落在她身上了…… 铛~ ………… **** 莫小竹倏然睁眼,却被入目的一张妖娆美人脸吓了一跳,踢着腿向后退,下意识向腰间摸寻。 “小美人儿,你在找这个?”紫裳墨发的妖娆男子,一身装扮极尽奢华活像一只花孔雀,珠玉琳琅皆往身上挂,总之怎么晃眼怎么来,此刻正挑手勾着瑕光言语轻佻地冲她笑,牵得右耳垂落肩头处那滴明晃晃紫幽幽水滴造型的耳饰一荡一荡闪得她眼花。 扫一眼盈香满室的屋子入目的一切都太过陌生,退无可退莫小竹撑着抵背的墙一脸警惕地望向他,更不时扫向被他勾于手中的瑕光:“你是谁。” “你这柄剑真漂亮~”那男子笑脸盈盈接着满不在乎地将手中瑕光抛还给她:“别害怕呀,小美人儿,我又不能吃了你。” 她忙伸手一把接住瑕光,死死抱于怀中,望着他又问一遍:“你是谁?” “唔……”男子漂亮的眸子轻轻一转,最后还是落于她面上,牵得暗紫水滴又是一阵晃,半真半假道:“大抵该是救命恩人~” 这是什么意思,她看他笑得纯良更是糊涂,她现在脑子还有些短路,懵懵地乱作一团。 望向面前一脸茫然的小美人男子觉得有趣眸中笑意渐深眼波醉人,偏头望她将手一摊:“你瞧我都将这柄剑还你了,能有什么恶意?” 就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百凌天一脸疲惫地往床上看去,下一刻激动得险些踢翻了红木软凳,“臭丫头,你醒了?!”上前顺手一把推开床边的妖娆男子。 “凌天?”在看见百凌天的那一刻她断续的记忆才完整串联,她现在还好好待在这儿说明她的‘天赋异禀’再一次救了她,探手往腰腹一捂,那处的血窟窿果然不见了。 看她这动作百凌天不由紧张得连声相问:“臭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处疼?”他的眼看向她的腰腹处下意识伸出的手顿了一下,又忙将眼移开 “伤?”那个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笑与揶揄: “小美人腹上的伤第二个便自己好全了,今日已是第十日了哪儿还来的伤?” 直到男子出声百凌天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方才被他踉跄推离的男子,移眸看去眉头顿时皱作一团:“少漓?你在这做什么。”说这话时的语气相当不好。 被唤作少漓的妖娆男子并不在意,拂了拂微皱的前襟,望着他轻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无辜:“这片愚山都是我的,这几间屋子自然也是我的,我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明显的强词夺理,他却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百凌天把头一扭无视之。 “十日?愚山?”听着他们的一人一句,莫小竹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两个词上,忽而‘腾’地坐起,“阿赋呢?阿赋怎么样了?” 百凌天的脸色一下又变得难看,沮丧道:“不好,这十日,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一点起色也没有,再这样下去……” “是不大好,”少漓倚在床边眉稍微挑:“愚山这几日都快褪了半层皮可依旧对那小家伙不起作用。” 百凌天不搭腔,只摇了摇头,上上下下将莫小竹打量一番,严肃道:“倒是你,整整昏睡了十日,要不要紧?” “我没事,”她忙摇头正待再问时,房门起又‘嘎吱’一声轻响,伴着一丝药香本就半开的门扇被推得更开。 “花娘……”少漓回眸,唇畔笑意荡开,语音里是显而易察的愉悦:“你又来给小美人送药了?你这十日忙得没影儿,我这几日睡不安稳想让你送些安神香来都不易。” 立于门边的女子相貌仅算清秀装束极简妆容极淡但胜在气质清婉叫人看着舒服,一愣过后她对着紫裳墨发的妖娆男子回以一望,声音清冷又恭敬:“公子需要随时遣人来取便可。” “那便待会儿吧,”少漓唇边笑意渐深紧接着道:“我随你去取……”末了不忘再补充一句:“反正闲来无事。” 花娘略一颔首表情并无多大变化,将手中汤药搁于桌上这才望向床上的莫小竹:“莫姑娘醒了?可有不适?” “已经没大碍了,就是脑袋还有些乱……”莫小竹轻轻摆手虽未见过眼前的姑娘,但听他们方才的对话也可猜出一二,所谓的‘救命恩人’眼前这个怕才是正主。 百凌天立于一旁想问又不敢贸然出声只得憋着。 花娘轻轻点头,淡声道:“莫姑娘昏睡了十日此刻脑中不清明也属正常。”她说着移步上前放眼落 于她腰腹之上,走至一半忽又停下,回身望向杵于床边的两男子,微微偏首。 百凌天随即了然面上一热匆匆转身离去,但仍有一人不识趣,盈盈笑眼闲哉哉地望着床上的小美人儿:“小美人儿这会你该相信我不是坏家伙了吧。”却是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无。 莫小竹无奈与之对望,心道这家伙一点是故意的。 “我要为莫姑娘查看原有伤处,公子……”花娘只得出声提醒。 恍悟一般少漓偏头望向花娘,暗紫水滴闪了闪,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向房门走去,移步间琳琅轻响,不忘将屋门带上。 轻摇了摇头,花娘再度望向莫小竹,见得她一脸好奇地朝屋门看,也不知在问谁:“他是谁啊?” 花娘默了默同样朝屋门处望上一眼,轻声道:“公子……他是愚山灵鸟一族的首领。” 莫小竹有些意外,那言语轻佻一脸风骚的华裳男子竟是愚山灵鸟一族的首领?对呀,他之前似乎说过了愚山的一切都是他的,只是她方才的注意全不在此上。 愚山灵鸟一族的首领,百凌天似乎与他相识,不,应该是相当熟。 …………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物出场啦~ ☆、守株待兔 替莫小竹全身检查妥当后花娘轻轻点头:“已无大碍。” 于是莫小竹连忙道:“多谢姑娘……” “唤我花娘便可。”花娘轻摇头将桌上汤药端来:“是莫姑娘体质特殊,我不过是替着熬了几碗滋补养身的汤药。姑娘无恙便好。” “那也得谢。”莫小竹接过汤药仰头灌下,小脸被苦得皱作一团,直伸舌头:“怎么这样苦?” 看她这模样花娘双眸含笑难得道一句:“良药苦口。” “那也太苦了,比我喝过任何良药都要苦。”莫小竹巴着眼望她,绕于舌面的苦味久久不散,半晌才大着舌头问:“阿赋,阿赋怎么样了?” “……这十日几乎用遍方法与药材,但,毫无起色,如此下去不出几日那孩子便保不住性命。” “怎么会这样?可凌天当时说来愚山还有一线希望,若这儿都不行那要怎么办?”她说着说着便有些喘,更多是坐不住,起身想要亲自去看个究竟,却在未完全离开床面时身子一软重又跌坐回去。 花娘轻摇了摇头:“姑娘才刚醒,身子还很虚。” 莫小竹一脸犹疑,这才有些重视起来,前一回她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这一次她整整昏睡了十日?说实话当她挺身迎向那怪物第九尾化作的钢刺时是心存侥幸的,可这一回醒来后,她脑袋发懵更是没说上几句话就累得要命心里发慌,方才更是几乎脱力,她的身子什么时候弱成这样了? 望一眼花娘她只得乖乖在床上躺好,只是仍不死心,试探着又问:“花娘,真的没办法了吗?我是指阿赋。你方才说了几乎用遍方法,你用了几乎这个词,那便不是绝对,还有办法的是不是?” 微微垂首花娘静默半晌朝房门处望了一眼。 一看这模样莫小竹便知有戏,不由急切,果然听得花娘轻声道:“或如姑娘所言,还有一法……”心下一喜却又听她继续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莫小竹急坏了。 她看着她似有些为难:“只不过此事当与公子相商。” “那……那我们让他们进来,现在就说吧!”她太着急了甚至没能注意到花娘面上的为难。 “莫姑娘……”直到花娘出声相唤她才于一愣过后稍稍冷静一些。 她拍了拍发昏的脑袋闭了闭眼,今日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手边的瑕光颤颤嗡鸣,若她心头挥散不去的烦躁与不安 。 便听花娘继续道:“此事稍后我会与公子相商,姑娘……安心修养。” 莫小竹木着眼睛轻轻点了头。 ………… 屋门外少漓半支着身子斜倚于杆阑之上,偏首望向靠于门墙的百凌天嘴角轻轻上翘。 而百凌天则抱拳于胸,特特别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 “小凌儿,你……很关心那小美人嘛。”他偏首满含笑意。 百凌天仍是那姿势装听不见完全不搭理他。 少漓并不在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闲哉哉又道:“你就不关心那小美人为何迟迟不醒昏睡十日之久?” “你什么意思?”百凌天皱了皱眉果然扭头向他看来。 见少漓眸中笑意渐深,他方知上当,莫小竹的状况最清楚的是花娘。一脸懊恼地又将脑袋转回去:“无聊。” “哈哈哈……”少漓却是笑弯了腰:“看来小凌儿当真是对这小美人上了心,这可怎么办才好,同你一块的那只小团团怕是要伤心了~” “你……胡……胡说什么!”百凌天却是招架不住了红着耳根急急道,边不住往门内瞟似生怕他方才说的话被里边的人听见。 “噢?”少漓眯眼瞧他:“那你是不喜欢小美人儿了?” “…………”百凌天面上连连变了好几个表情也没能完整挤出句话。 幸得房门轻启这才止了少漓的调戏,因为他的注意全让自内步出的花娘所吸引。 百凌天则是暗暗舒了口气。 见她出来他便笑眼盈盈地望她:“好了?” 她略一点头,又道:“公子方才说要取安神药。” “对~”他答得不假思索,他自己清楚得很取药一说不过是个幌子,他不过是想见她了,于是含蓄地来小美人房里守株待兔顺便探探病,再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少漓望着花娘眼波流转暗光幽幽,女子气质清婉容色淡淡眸光清冷,心下却是忍不住一声叹,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木头脑袋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得到他的心意,凤眸半眯,醉眼迷离,罢,太过激进怕是会将她吓坏,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与耐心,等着她发现,等着她开窍。 被这样的眼神望着换做哪个女子都要招架不住,但花娘却恍若未觉,因为在她看来少漓看哪个姑娘都这个眼神,并无差别。 而百凌 天则于房门刚开之际便率先挤了进去。 ………… **** 是夜,山风飒飒清爽宜人。 自清晨醒来莫小竹便未下过床,直至此刻戌时正方才觉得身子完全恢复正常。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她仍是决定去看看阿赋。 百凌天除却早些时候来看上一回便未再来过,但三言两语间也曾提到过阿赋所在的地方,而他此刻应当也在那儿。 天边明月高悬莹莹皎皎,比之别处大了不止一倍,月华如水映照山间景色潋滟斑驳,放眼望去应着月光枝头矮草随处可见光华点点叠叠碎玉一般,夜风一吹款摆摇曳更是美。 不知是她呆的地方僻静还是其他,一路行来未见人影,那便没得问了,只得努力回忆早些时候百凌天同她提的话,出了回廊小径沿西一路直行再于青石小道的三岔口左拐遇到的第二间房便是。真是够绕,也够大。 直至走得近了她才发现,方才远远望去枝头矮草盈盈点点的不是别的正是华美的玉石,色泽不尽相同,而这些玉石不是挂于树稍而是确确实实长于其上的,竟是结美玉的草木,莫小竹看得直咋舌,她看到的怕还仅是冰山一角,一如书中所述,愚山遍地珍宝。 虽引人眼目,但她仅稍作停留便直奔初衷。 ………… 作者有话要说:少漓与花娘这对cp我个人比较喜欢,哈哈哈哈。 ☆、一母同胞 屋子里小狐狸带着几分顾虑的声音响起:“凌哥哥你还未与你的哥哥和好吗?” 屋子里原本的响动停了,一阵沉默。 小狐狸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我觉得少漓哥哥很想与凌哥哥和好呀,凌哥哥为什么不愿意呢?” 脚步声起门扇被百凌天自内拉开,门外是身形微僵的莫小竹。 看着一脸惊讶的她他一时不知该做何表现。 她惊讶,她当然应该惊讶,他是妖,但少漓不是,这样的他们竟然是兄弟,亲兄弟?怎能教人不意外。 “呃……”莫小竹摸了摸鼻子,若现在说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实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且看他这反应刨根问底实非明举,于是她所幸装傻:“我……来看看阿赋。” “…………”百凌天看她半晌方低着声音道:“臭丫头,还未好全你就乱跑,若再倒下小爷可不管你。” “好了,好了,真好了……”她一面答着一面往里挤。 见小狐狸见着她也是高兴只是一脸做错事的模样悄悄望一眼百凌天,没敢往前迎,直到她进到眼前小狐狸才道:“小竹你来啦,早些时候就知道你醒了,可凌哥哥不让我打扰你,我才没去看你的。” 她忍不住往她脑袋上摸了摸,道:“阿赋呢?” 小狐狸垂了垂脑袋:“在里面。” 随小狐狸步入里间,立于床前探手拨开帘幔,绵软的床榻上是由丹红绵锦层层包覆的襁褓,小婴孩睡于其间神情并不安稳,微微泛红的肌肤若初生儿一般,她轻扶帘幔的手不由一抖。 身后传来百凌天故作轻松的声音:“臭丫头阿赋有小爷看着呢,你别瞎操心……” ………… 一夜无眠翻来覆去满脑袋都是丹红襁褓中的孱弱婴孩,好容易熬到晨曦微朗她便再忍不住。 昨日花娘应当已与少漓通过气了,那她现在去找少漓应该不碍事。 只是她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少漓,这附近也没个能问的人影,不过转念一想阿赋需静养那只需朝着与昨夜相反的道寻去必定能遇上灵鸟一族,到时便可知少漓何在。 沿青石小道一路寻去,日间的愚山较昨晚稍有不同,放眼望去四季的花开遍了山野,引得蝶舞翩翩,暗香盈盈,缀了美玉的林木成片而立,琳琅玉石迎着曦光莹莹耀耀。 没多久后,耳边渐闻笛声悠扬传来,视界中流水人家 渐现。 带着几分异邦风情的村落现于眼前,其间居民不论男女皆长羽冠发,双臂外坦,其上绘有象形鸟兽,男子短袍束裤,女子绣纹褶裙,颜色皆艳,更是缀满美玉珠宝。 莫小竹心中直道难怪,毕竟有这样大一片美玉林,这美玉在他们眼中与外来者的眼中的价值意义怕是不同,对于昨日少漓的一身装束与渡奎海时百凌天不知自哪儿拉来的那艘同样骚包的船舫就已释然。 愚山少有外来宾客,莫小竹的出现自然引了大片目光,那大片目光中热情中夹杂着好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皆为善意,看来他们知道她的存在。 她左右看着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最为妥当之际,不知自哪儿钻出个模样讨喜的小丫头开口便问:“姐姐是在找漓大人么?” 她口中的漓大人无疑是指少漓,虽有疑问但仍旧点了点头,稍稍矮了身子与小丫头平视,轻声道:“嗯,你能带我去吗?” “当然,姐姐是漓大人的客人那就也是我们的客人,随我来。”路上小丫头背着手圆溜溜的眸子轻眨了眨,解释道:“姐姐来的那日,我曾远远看到过。” 偏了偏脑袋又道:“花娘姐姐好厉害,姐姐这样快就能下床了。” 莫小竹只是笑笑并未答。 一路蹦蹦跳跳,小丫头将她领至一处建于巨木杈头华丽繁复的殿堂,这才挥手辞别。 与想像中的不同,殿堂附近并无兵卫与侍婢的存在,嵌满宝玉的殿门此刻紧闭着,莫小竹握做拳的右手抬了又放,不知该不该将殿门敲响。 踌躇间殿门径自开启,带着调笑的轻笑自内传来:“小美人儿可是想我了?” 少漓支胰倚卧于上首的软榻上,手中的琉璃杯盏漫着盈盈酒香,将将举离唇畔,带着微醺的醉意闲闲向她望来,嘴角微微上翘。 想到昨夜偶然听到的对话,义气变扭的百凌天与眼前一脸风骚的妖娆男子竟是亲兄弟,便禁不住飘了会儿神。 看她一脸古怪地将他望住,他便笑:“小美人你这样望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他眼波轻荡似醉非醉:“那可如何是好我早已有心上人了,怕是要辜负美人嗯呐~” 回过神来她耸了耸肩偏头望他也笑,并非疑问而是笃定:“心上人,可是花娘。” 眯了眯眼他大方承认,悠然道:“小美人看得倒是挺明白。”也不再调戏而是道:“看你这模样该是知道我 与小凌儿的关系了。” “……嗯。” 将手中杯盏放下,他起身向她踱来,带起暗紫水滴轻晃,直至步至她面前方才歇了行进。 他看她偏了偏首眸色醉人,嘴角微翘引诱一般:“想知道吗?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为何……如此不同~” 莫小竹向后退了退,总觉得这种是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于是将脑袋摇作拨浪鼓:“公子慎重!我一个外人知道那么多不好……”再说她今日来找他是有正事。 看她那一脸小心谨慎的模样他便忍不住笑,她不想知道可他却偏要说:“当真不想知道?毕竟此事与救那小家伙的最后一法息息相关~我还以为小美人儿你应当很有兴趣才对。” 莫小竹这才会过味来,昨日花娘已与他提过此事,那她今日来寻他,他自然一开始便知道是为了什么。 ………… ☆、凤凰果 莫小竹静静望着他等待下文。 而少漓则朝着大敞的殿门之外望去,旭日东升映得树影斑驳,他不说缘由却是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觉得……愚山如何?” 她虽不太明白他问这话有何用意,想了想后倒也依着答了下去:“很美……很好……若世外桃源远离纷扰,自在、逍遥。”愚山给她的感觉便是如此。 “呵呵~”他轻笑出声半瞌着眼看她:“小美人不但人美,嘴也甜~”不等她再说什么他紧接着又道:“然而这样美又这样好的愚山也曾难逃灾噩,千年前的一场灾祸就险些将它毁了。” 又是千年前,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风斩陌曾与她提过的那场至天地混沌四季颠倒的灾祸,于是便道:“千年前的凶兽之乱?” “小美人知道?”他稍偏首,也无太多意外。 “师兄曾与我提过一些,多的倒也不清楚。” “无妨~”他道:“小美人儿既是知道那我便也不再赘言……” 他语声慢慢徐徐道来:“当年的那场祸患虽最终平息然余患未消,最终祸及愚山,我们躲过了那场凶兽之祸却躲不过两百年后由它衍生而起的那场灾祸,那于灵鸟一族无异于灭顶之灾,父亲为护族人而死,母亲侥幸存活,却也身染重疾,而当时她的腹中怀着我与小凌儿……” 说至此处他稍顿了顿,面上神情不似往日轻佻,醉意全消:“我与小凌儿本无法存活至成年,二者仅可存活其一,而母亲……选择了我,她用尽办法续着小凌儿的命但结果都将是徒然,愚山灵鸟一族世代守奉的凤凰果是最后一丝希望我知道后不顾阻拦偷偷取了喂予小凌儿食,他确实好起来了母亲也很欣慰,此后不久母亲便也辞世了,可随着小凌儿渐渐长大他却与我们……越来越不同……”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本可只……”莫小竹听后心中五味杂陈,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百凌天为何离开愚山这其间种种不消说也可隐约猜得。 “因为……”他复又笑起,眸中星光点点,意味不明道:“我觉得你或许应当知道~” “…………” 明明才述完一段极为煽情的过往,他却又能立马不正经起来,转变之快令莫小竹摸不着头脑,更猜不透他方才说的那过往究竟用意何在。 “凤凰果愚山只得两枚或许也是这世间仅存的两枚,小凌儿身上用去了一枚,如今仅剩最后一枚,如你所想,凤凰果便是那最后 一法,只是……后果如果却是无法保证~”他偏头睨她:“小美人可敢一试?” “仅剩一枚的凤凰果……你当真愿意给?”莫小竹有些怀疑。 少漓一摊手坦白道:“它于我无用,也……不敢用~且那小家伙似乎于小凌儿有恩,能帮我自是当帮~” 这还真不是她敢不敢试的问题,以阿赋如今的情况无论结果为何都不会更糟,与其眼睁睁看着阿赋等死不如搏一把,于是忙道:“那可否现在就将凤凰果……” “现在可不行……”少漓却是偏了脑袋晃了晃食指。 果然没这样简单,莫小竹心下暗道,眉心不觉得微隆。 看她这模样少漓又是一阵忍不住的笑,直将她笑得莫名其妙,才慢悠悠道:“小丫头,我可没那样多的坏心眼,想要摘得凤凰果光靠手可不行,需得先前往僻灵谷取得龙须草,方可摘取,因而现在想要自然是不行的~” 莫小竹面上不由一红,是她小人之心了,想了想后又道:“那僻灵谷是否今日便可去?” “小美人真是急性之人~”他看她似笑非笑,又道:“自然是。” “那我现在就去找凌天……”她心急,怎能不心急,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一线生机,愚山境内无法御剑她恨不得生条飞毛腿。 却听少漓道:“只你一人~” “啊?” “只可你一人去,至于原因……”少漓不知何时又已倚回上首的软榻上,手里掂一卷系了缎条的兽皮卷,轻轻向她抛来:“没有原因~” 莫小竹伸手接住,落眼其上,半晌抬眸望他。 眉眼轻挑,他微微一笑:“此为前往僻灵谷的地形图,小美人大可不必担心走丢~” ………… 依照手中的兽皮卷莫小竹不知于这山林间绕了多久,只是往少了说都得有小两个时辰了,眼看距目的地越来越近,脚步亦不觉越加越快,不时自言自语:“少漓不愿凌天跟着一块来定是怕勾起他的伤心事,那打算用凤凰果救阿赋的事究竟该不该同他说呢?可这毕竟事关阿赋,瞒着也不是办法……” 她这正纠结着,却忽见远处岔道一团黑影朝着其中一条道一闪而入,她一愣,举了兽皮卷比照着对了对,待确定了那条道的终点正是僻灵谷后忙提速追上。 一路追逐,那黑影于林间忽隐忽现,没多久后彻底消失于视界之中,明明仅有一条的道她却 硬是将黑影跟丢。 放眼一圈望去忽觉身后杀意侵袭,按手腰间忙扭转回身,落于眼前的弓爪一瞬收回。 “是你?”男子一身黑袍于风中飘摇,略显苍白的面色尽是冷意,一双红眸依旧招摇惹眼。 “夜寻?”她同样意外,但仔细想想当日能于奎海遇到他,那今日在此再次遇到他便也合情合理。 想到小狐狸说的她的夜哥哥每日只忙着寻东西,那夜寻出现在此便不难猜测,无非是僻灵谷内有他想要的东西。 寻东西?初遇夜寻时他似乎就在寻东西,并且寻得了,由此可见他所寻之物不止一件,他……究竟想要干嘛? 在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亦落眼于她腰间的瑕光所坠湖玉之上,准确说来他所看的是湖玉之上所绘图腾…… 他抬眸望她:“此玉你由何处所得?”似乎挺在意。 她顺着他的眸光看向自己腰间:“噢,这个啊,这个是……”她说至一半忽又停下,眸子轻轻一转,道:“我们交换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告诉你。” …………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啦~ ☆、龙须草 “你让那臭丫头去僻灵谷了?” 他去臭丫头屋里看她,却见不着人影,人生地不熟的才刚好就乱跑真是不省心,他四处寻着才知道她竟是去找少漓了。 殿上少漓半倚着身子偏头望他:“对~” “你为何让那臭丫头一人去?”百凌天圆睁着眼看着有些恼。 少漓便笑,意味深长道:“自然是要帮小凌儿好好看看这丫头值不值当小凌儿这般的喜欢。” ………… **** “……好。” 莫小竹的表情有些愕然,虽她确实希望他这么回答,但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样爽快,反倒不知该不该问了。 他答完‘好’后便这么静静看她。 “你……寻东西是为了什么?”她不知为何总有些在意,鬼使神差般问了出来。 她的话确实令他稍有愣仲,望着她的眸光深了又深,良久方道:“救人。” 救人?真不是不搭调,莫小竹想,他的身上总有着许多的不搭调。看来他们此次目的相同皆为救人,救的自然不可能是同一人,难道……他也是为了龙须草,为了凤凰果? 看他死死将她盯住等着她的回答,她马上道:“这块湖玉,是在当年你救我脱困的那处炎地,我意外捡到的。” 听了这个回答他的失望表现得明显。 相对无言谁也不再多问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便到了僻灵谷,芳草萋萋间隐闻淙淙泉涌之声。 莫小竹首当其前回头望一眼夜寻心里打着小九九,若他们所求相同,她似乎应当先下手为强,然而这念头在脑袋里刚刚升起便被她自己推翻,摸了摸鼻子,这想法实在太过自不量力。 既然此法行不通莫小竹便打算先套套话,兴许他们所求的并非同一物呢? 夜寻的眸光越过莫小竹投向距她身后不远的洞穴之内,清霖水声便是自内传出。 他移步缓缓接近。 突然,山石一震激起沙石漫天,紧接着一声兽吼排山倒海而来,待烟尘散尽眼前骤然出现一只体形大小如牛,貌似麒麟,但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长有一角的独角兽。 随着又一声低吼它两足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崩啸而来。 “是獬豸!”莫小竹遽然色变,翻跃闪退险险避 开,但獬豸明显未将她放于眼里,它圆睁的怒目唯装着夜寻。 獬豸为上古神兽可辨是非曲直,能识忠奸善恶。 夜寻血眸微眯威压全放,他弓手为爪掌心之上聚了层层黑雾聚拢成球,不避不闪飞身迎击,一时间电光火石山石激飞。 莫小竹避于角落远远看着那一片狼藉,却是纠结做一团,帮?可这儿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别人的神兽,不帮?可夜寻毕竟救过她两回。 就在此时她突觉头顶一暗被阴影笼罩,抬头望去竟是獬豸被甩飞,好巧不巧正砸向她在的位置,她正准备跑便被扯着身子打横抱着避开了。 男子苍白肌肤近在眼前眼睫颤颤红眸森森,他竟还记着她,愣愣将他看着,她抿了抿嘴角喃喃道:“三回……” 他颔首垂眸:“嗯?” 她忙摆手:“没……没什么。” 退开不多远他便将她轻轻放下转而向洞穴飞身掠去。 看着仍瘫晕在地的獬豸,莫小竹却是松一口气,这回不用纠结帮不帮了。 再自洞穴出来时他手中多一团莹莹发光的东西,只偏首向她这处望上一眼。 莫小竹伸了伸手正要说什么,身后却响起百凌天略显慌张的唤:“臭丫头……” 百凌天落于她身前双手按着她的肩上上下下地一番查看:“臭丫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越过百凌□□他身后望去却已不见夜寻身影。 随于其后到的少漓,望着这满地狼藉面色不太好。 “你还说无事,这是怎么回事!”百凌天指着晕死在地的獬豸一脸不满。 “獬豸冲着的并非她……”他面上带了丝歉意,望着莫小竹轻声道:“小美人,你没事吧?” “我真的没事,远远便听得响动极大待赶到这儿时已经是这个模样了,正纳闷呢。”她,撒谎了。 “没事便好,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与小凌儿交代了~”少漓说罢转身望向这一地的狼藉,无奈地一声轻叹。 移步于獬豸跟前,少漓俯身拿手往它脑袋上安抚性地顺着毛:“小可怜,摔疼了吧?” 獬豸在少漓手下顶着脑袋朝他蹭来,像是乖顺的大猫,一脸委屈喉头咕噜咕噜地响着直撒娇。 半晌方才起身,朝洞穴望上一眼少漓已隐约猜到,这僻灵谷内令人垂涎的仅漓天珠一物。 漓天珠千年方才孕育得出一枚,千年前的一颗于他父亲的眼皮地下被盗走,千年后的一颗于他眼皮底下似乎也被盗走了,若是再想要又需再等上个千年。 莫小竹随少漓入了洞穴,只见正中是一口蕴着淡淡白雾的清泉,清泉之上浮着一只巨大的纯白扇贝,而此刻扇贝的两片壳大开着,其内空空如也。 “果然~”少漓轻轻摇了摇脑袋,转而向一处踱去,半晌手中多了束绿幽幽的草,举着朝莫小竹轻轻一晃便笑道:“龙须草已拿到,回吧~” “嗯。”莫小竹因有些心虚,便特别的老实。 而百凌天的眼神则是有些复杂。 出了洞穴没两步莫小竹被绊了一跤险险站稳,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见险些绊倒她的碎石下半压着一团白锦。 顺手将它拾起,轻轻一摊,原是一条绣了花样的锦帕,只是那针线实在蹩脚,至少她这几眼之下仍辨不出这歪歪扭扭绣于其上的究竟是朵什么花,但落于左下角用绯红锦线绣出的那个字她还是勉强认出了,那是个‘鸾’字。 “臭丫头,你在那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百凌天于前头催促。 “噢……”她应着顺手将锦帕塞入腰间锦袋,提步跟上。 ………… ☆、耳边轻笑 龙须草既已到手那便只等将凤凰果摘下,可少漓却说:“凤凰果当待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于枝头方可摘全” 于是她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先行回房,一路上百凌天皆跟于左右难道地安静,阿赋或许有得救了,但这仅是他们所期望的最好结果,有太多的可能与意外,他不敢深想。 莫小竹看在眼里几次张口欲言最后都将嘴边的话咽回。 直至岔道口莫小竹才往百凌天肩头轻轻一搭,道:“凌天,不伦结果如何都不会更糟的。” 百凌天听后兀自点了点头:“臭丫头,你说得对。” 在岔道口分开后莫小竹径直回了屋。 ………… 暮色渐昏,夜色微沉…… 屋子里莫小竹端坐于桌前细细端详手中的锦帕,正中那团暗紫色的针线几乎纠结作一块,她揪着眉费了好半天劲才勉强辨出纹路,这暗紫绣花似由暗紫小花集结成串,这会看来倒有点眼熟了,她压着脑袋仔细想了想这难道是师父种了满园的暗紫花串? 她捏着锦帕的两个角高高举于面上,看了半天便有些忍不住笑,这样她都能看出朵花来,也是厉害。 又看了一会儿她的眸光便忍不住飘向左下角绣了‘鸾’的属名上喃喃道:“鸾,鸾儿?”她托着腮帮若有所思:“救人吗?夜寻的心心念念便是这名唤鸾儿的姑娘?”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莫小竹忙起身开门,有些意外道:“花娘?”这么晚了花娘寻她有事? 门外女子一袭月白罗裳婷婷而立,未施粉黛的面容略显眉目浅淡然更称得气质清婉…… ………… **** 第二日一早赶着天色未明莫小竹便找上少漓催促着令他摘来凤凰果。 屋子里几‘人’围于床边望着榻上丹红襁褓内的婴孩神情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少漓掌心樱桃大小的火红果实便是愚山仅存的凤凰果,那凤凰果其内似有水泽波动,浓烈的红似随时都将溢出一般。 莫小竹看着少漓将凤凰果递向花娘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但同百凌天一般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打扰到花娘而被赶出屋去。 凤凰果实悬于阿赋面上顺着微张的口渐渐下沉,火红光耀一瞬收敛。 随光耀收敛襁褓白光迸现,下一瞬丹红襁褓内的婴孩身形渐大 ,莫小竹一等人心下微动,这是成功了!不由面露喜色,然而下一刻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婴孩长至四五岁模样便不再生长,不仅如此,全身肌肤若火烧一般通红,乍一伸手摸去似探入滚水之中,周身似有气流乱窜而又不得出路。 “怎么会这样?!”百凌天与莫小竹几乎是同一时间问出了口。 花娘面色微变,回首望向少漓,转而又将眼落回榻上的阿赋,探手于其眉心,轻声道:“体内灵力突增不得排解以致如此。” “那该如何做?” 花娘回头向她看去:“当先强行封住他体内灵力,然而若要如此必然需先将自身灵力灌入其内,但以阿赋如今状态,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那便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小狐狸在一旁没了注意:“那该怎么办?阿赋是不是……是不是……” “不会的!”莫小竹立马截断她未说完的话转而看向花娘,“一定还有办法的……”说这话时她自己都有些虚。 花娘半垂了眼眸稍稍思量过后低声道:“若两者之间存有媒介或当可一试。” “媒介?怎样的媒介?”百凌天急道。 “既存有阿赋灵力又带有施法者灵力之物,当为媒介。” 众人一时默然。 莫小竹伸手抚向胸口,若有所思,良久方自内衣领内掏出一颗珠子摘下递上前,有些紧张道:“这个行吗?” 那珠子金莹透亮当中一片桃瓣囊于其间,这颗琥珀琉璃珠她一直带在身上,这么多年了应该多多少少汲取了些她的灵力。 花娘自她手中接过琉璃珠,任由它静静躺于手心半晌方道:“可以……”只是看着莫小竹的眼似带询问。 得到肯定答案莫小竹当即道:“那便由我来……” ………… 床榻上阿赋的身体渐渐不似初时滚烫,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清流于体内婉转盘旋。朦胧间他似又看到了那个身影,于耳边轻笑…… (“我若消失了你可寻不到~”) ~~ 屋子内只留了莫小竹一人,她照着花娘所说之法终于将他体内横冲乱窜的灵气封住,滚烫通红的肌肤渐渐平息,只不过仍隐隐有些发烫,偶尔睁开眼朦朦胧胧间似看到了她,便含糊不清地唤一声娘,那模样就如凡世间受了风寒的孩童一般看着仅是病了,但花娘说这几日异常关键,她需时时守着。 只是他的模样还是停留于四五岁的模样,这代表什么?再经历一次?还是会一直这样下去。 到了夜里,未免意外她同在流方城近郊的洞穴中一般,取了两张被褥,睡于一张床上。 就这么日夜守着直至第三日阿赋方渐有起色,而她的眼圈直黑了一圈,她这才可偶尔离开一会儿。 第五日夜间,莫小竹自花娘那取了汤药回来,同往常一般她直接推门而入,然而迈入屋里的那只脚还未落地又被她慌张收回,一手稳稳托住盛放汤药的木盘,一手仔细扣好被她推开的门,她背身轻轻靠于门扇上,抬着脑袋木着眼睛看了会云,深吸一口气用力甩了甩脑袋然后再次推开了门。 扶于门上的手半扣着,只推了个半开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往里轻轻一带,她一个踉跄跌入男子怀中险些洒了手中汤药,幸得另一只手将她扶住顺手接过盛了汤药的木盘。 那声音自上传来似蕴了清泉般温柔而欢愉:“你回来了?” 她偎于他怀间半仰着脑袋看他,眼中尤带着不可思议。 原来她没看错。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 ☆、脉脉含情 男子低眸颔首眸光温柔,眼尾的那抹嫩红颇具媚意。 “桃大哥?”她轻轻眨眼尤不自信。 直至他发上的水渍滴落她的额角,方才醒过神来,面上不由一红忙向后退了几步,他似刚沐浴过周身还蕴着雾气,身上仅垮垮地披了一件皓白长裳,称得眸中星点温柔脉脉。 当下便无法淡定了,甚至没能注意到他方才直唤她‘竹儿’这一细节,只激动道:“桃大哥你醒了?不是,我是说你回来了?好像也不太对……”她边说边往屋外去,嘴里的话却不停:“不行,我这就同他们说,桃大哥你醒了,凌天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他实在有些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等着她再回来时却是带回了一帮‘人’。 百凌天激动得话不成句,小狐狸直接化作毛团飞扑而上以表达内心激动之情,余下两只则是满脸意外,看来百凌天并未与他们说明桃大哥的情况。 少漓偏首望向桃君赋见他的眼时时流连于莫小竹,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下意识地扫了眼身侧的花娘,再替他那弟弟惋惜一把,轻笑道:“赋兄既已醒,小美人与小团子都当放心,那明日我当一尽宾主之仪。”话罢不待他人回答,他假意看了会天色继续道:“时辰已晚便不叨扰赋兄了。” 桃君赋闻言向他望去轻轻点了头,他才刚醒来对眼前的状况仍有些混乱,虽他仍存有属于阿赋的记忆,但进愚山时他便处于昏迷状态,因而对后来的记忆却是没有的。 但有一点他看得明白,这个屋里唯有莫小竹与这紫衣公子与他们不同。 莫小竹却是知道少漓此举看似为尽宾主之仪,实则是为百凌天践行,因为他知道,桃君赋既已好了,那凌天便不会再留于愚山。 待花娘走后少漓也待离开,只是将将踏出房门一步便回身向百凌天笑笑望来:“小凌儿不走吗?赋兄也需休息~” 屋子里百凌天哼哼着将脑袋一扭装听不见,屋外的声音便没有了。 待少漓走远后,百凌天这才动了身子与桃君赋告别准备离开。 虽说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旁人的家事,可百凌天与少漓这不冷不热甚至有些暗涛汹涌的状态看得莫小竹莫名地捉急,最后仍是忍不住上前两步抬手覆上百凌天的肩头:“凌天……” 似是知道她要说些什么,百凌天没让她将余下的话说出,抬头望她一眼又微微低了眸,半晌轻声道:“我不是恨他,我只是不知道 该如何面对他……”话罢便径直出了房门。 小狐狸紧随其后急急跟上。 莫小竹伸出的手都未收回兀自发着呆,良久轻轻叹一口气。 此刻房内只剩她与不知何时上了床的桃君赋,她偏着脑袋看了会天色,夜色沉沉已确实太晚,正待离开之际却听一个声音温柔轻唤:“小竹……” 那声音自榻上传来,温柔脉脉,她偏头望去便有些傻了。 桃君赋见她望来侧着身子蠕着向里移了移,随后抬手拍了拍身前大片空榻,一本正经地耍牛氓:“……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吗?” 本就站在门边莫小竹‘啪’地一声将门扇砸上,立在房门外捂着烧至耳根的脸,尴尬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桃大哥他……记得?!”他显然记得身为阿赋的事。 屋内传来一声轻笑…… ………… **** 竖日,是夜,月朗风清。 愚山一角,木杆搭支成架,层层相垒成垛,熊熊篝火将夜空点亮。 热情洋溢又风情别派的歌舞,令他们的心亦跟着澎湃,矮桌上的珍馐烈酒香飘四溢同样令人食指大动。 灯下观美人从来是最美,而此情此景,焰火烈烈当为同理,莫小竹坐于矮桌前拒绝了第六个前来邀她共舞的男子,心里却直犯嘀咕,女子中当以小狐狸容貌身姿最为出挑,这样的绝色美人却引不起他们的注意,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且灵鸟一族以女子居多,这样的情况下桃君赋这样一尊活色生香的美男子明晃晃地摆在她们面前居然也会无人问津,她是真没想明白了。 她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终于确定他们四个中除了她自己外全无人邀共舞,她何时这样受欢迎了? 坐于莫小竹左手边的百凌天桌前的菜肴却是一口未动,他不时偏首望向身侧的莫小竹,一副欲言又止的别扭模样。 一次两次还好可多便令莫小竹发觉了,她偏头看他,好不奇怪地问了句:“凌天?” 她这一问他反倒结巴起来:“干……干嘛?” 她一愣,道了句,“我以为你有事。”便又将脸转回去。 她这才将脸转回他便立马后悔,纠结又纠结好容易鼓足勇气,却被莫小竹右手边的桃君赋抢了先。 “小竹……”桃君赋只探手向她递来,偏首向她温柔望来,却是再不说什么,但用意却很明显。 莫小竹打从心底觉得再醒来的桃大哥很不同,非常不同,从前的桃大哥可不会对着她直唤其名再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她,从前的桃大哥虽也对她温柔可眼里却无半分亲近的意思。 她望着探于眼前的手,微微抿嘴,再顺着手望向手的主人,他唇畔携一抹温柔浅笑,眸中的光点同样柔和,她其实想同样拒绝,可他是桃大哥呀,她这样直接拒绝了实在不太好。 咽了咽口水她最终将手直接啪他掌上:“嗯!” 他将她的手牢牢握于手心,笑意渐深。 望着她们自座上离开,百凌天半张的嘴好半天才合上,微微低头满脸懊恼。 小狐狸滴溜溜着眸子不知该不该现在邀她的凌哥哥一块跳舞。 少漓远远将一切望在眼里不禁失笑,嘀咕了句‘可怜的小凌儿’便将手中饮尽的空酒盏放下,带着微醺的醉意起身向一处步去,行进间周身宝玉映着火光同他眸中的光一般耀眼。 火光映照下女子面上若染胭脂,多一分温情柔媚,少一分清冷离人。 少漓立于矮桌前俯身探手向她递来,眉目含笑:“如此良辰美景可有幸邀花娘共舞?” 女子抬眸,微微颔首,不觉如何。 “呵~” …………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这不是弃坑,而是要去努力码存稿! 由于我时时刻刻都处于卡文状态造成常常两天一更或三天一更,这样真的挺影响阅读的,所以有点不好意思,因此我打算先码存稿,码到一定量后再重新更文,到时候我保证肯定是日更! 实在不好意思但还是厚颜无耻地希望大家等等我。 ☆、殁骨之躯 一场篝火盛宴已尽尾声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花娘独自居于愚山一角或许不单单因为她不喜烦扰。 不愿与妖为伍那是身为灵族的骄傲,虽他们极力克制,但依旧于不经意间流露些许……或许他们自己也未曾发现吧,她们待莫小竹与小狐狸他们如此不同。 竖日一早他们便聚至一块,由那日引莫小竹去见少漓的讨喜丫头领着他们来到渡口。 入目便见一艘极尽华丽的船舫,比之百凌天曾经那艘有过之而无不及,确切说来曾经那艘相比之下都不禁黯然。 莫小竹想的却是若将船身上的珠宝皆抠了卖不知道得得多少银子。 立于渡口处往愚山最高处望,一眼便可见那建于巨木之上的宫殿,黄金珠宝堆砌的宫殿于晨曦中熠熠生辉,山风吹得枝木摇曳款摆,发丝翻飞…… 百凌天抬头静静望着,思绪却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清晨,也是这样的晨曦朗朗山风盈盈,黄金殿前的玉阶上端坐着两个年岁相仿,雪捏一般的小娃娃,只是略显苍白的面上皆带了一丝病容。 一人耳上垂一粒暗紫水滴,一人手中执一柄桐木小剑。 “换你了小凌儿,那你将来想做什么?” 小娃娃摸了摸手中的桐木小剑,含着舌头,人小鬼大道:“我……我想要将进犯愚山的妖邪鬼祟全都斩于剑下。” ………… 多讽刺,他最终成了自己口中的妖邪鬼祟。 其实他恨的不是少漓,他只是厌恶着身为妖的自己,那是身为灵族原有的骄傲…… 身后传来桃君赋的轻唤,将他自思绪中拉回,他最后望一眼巨木上的宫殿,这才回身应道:“来了!” 而此刻巨木之上,少漓同样放眼朝渡口方向瞭望,同样地神思不定。 立于他身旁的花娘轻声道:“公子既然不舍,为何不……” 余下的话还未说尽便听少漓意有所指地开了口:“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他也能很好。” 话罢,他偏头望她轻轻勾唇,眼波荡漾间暗光潋滟,话锋随之一转:“可我不好,我很苦恼……” “嗯?” 他只是看她却又不说…… 良久轻轻一叹,复道:“我很苦恼……” ………… **** 石壁雕柱印着水波泽动,泛着凉意,壁上烛火幽 幽无声轻燃,平添森寒。 大殿中央,玉石堆砌的高台立着口井,井中之水浑浊漆黑,且油墨一般粘稠,其上浊气翻涌缭绕纠缠难解团团相绕聚作雾气,那雾气化有口鼻,寒意森然,只是对于立于它面前男子的态度却令人琢磨不透,模糊难辨…… “你所说的我全已寻来,接下来当如何?”夜寻微眯了眼望着墨井之上的那团黑雾。 那团黑雾低笑出声,声音低哑若刮锅挫锯,分明知道他有多急,偏就迟迟不答,反是道:“这可与当年的约定相驳啊,吾助汝造就殁骨之躯,而汝当替吾寻回真身,如今吾所承诺之事已近功成,汝所答应之事却仍无所进展,吾如何能放心?” 兀魇一番话下来,夜寻面上已染了薄怒,眸色渐深,只重复道:“接下来,当如何?!” “莫气,莫气……”兀魇闪缩一下,似有忌惮,团起黑雾绕着夜寻一周环旋,口中低低说着什么。 夜寻眸中光影变了又变,就又听得兀魇嘶哑干裂的声音低低传来:“……他们皆以为那便是永生之躯,但却无人知晓殁骨所造之躯亦并非永生,常人之躯灵力反复取之于天地而源源不竭,但殁骨所造之躯无法与外贯通,所携不过元神固有灵力,因而待灵力枯竭之日便是此身将死之时……” “无妨。”他低声喃喃,不知是答,还是自语,只要她能醒来,他就一定能找到阻止灵力消散的方法,他已寻了她太久太久…… 一刻也不愿再等。 离了大殿,夜寻顺着暗道一路前行,行进间嵌于壁墙的烛火依次涨燃,而暗道尽头再无出路,只是待夜寻将手覆于其上后,本已无路的尽头复见暗室。 暗室正中白气氤氲之间是一丈见方的寒冰床,冰床之上摆有通体漆黑的无盖棺木。 朝着棺木夜寻缓步而行,置于身侧的手,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地微微发颤。 心若五味陈杂,百般滋味皆陈其间,几步之遥的路,他却迟迟无法走完。 她还认得如今的他吗? 一定认不得了。 棺木之内静静躺着一具骸骨,看其骨骼该是名女子,骸骨周遭堆满异宝,其中一样便是那朵开至极盛的娑罗,殷红花色若饱饮鲜血,美得妖冶、美得惑人…… 夜寻自袖间取出自愚山盗取的篱天珠,揽袖轻轻置于其中,随着他口中真言轮转,棺木之内迸涨白光,紧接着那具骸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附骨生肌 ,不消片刻,棺木之内呈于眼前的,再非骸骨。 淡扫娥眉点朱唇,柔心弱骨鬓花颜,卧于棺木中的女子容貌竟与莫小竹有八分相似。 女子嬗口微开,随着她胸腹微微起伏,紧瞌的双眸颤颤而动,良久缓缓睁开了眼,轻抚着于棺木中缓缓坐起了身,她缓缓抬眸望眼于前,只是空散的眼瞳似聚不到焦,若隔着蒙雾不知看向何处…… 夜寻呼吸微乱半举于空的手不知是要伸上前还是想要收回,尴尬地悬于半空,不知该如何才好、才对,看着面前的女子心若无涯之海狂风恶浪,汹涌难平。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鸾儿。”他轻唤,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女子闻言,抚于棺木之上的手略微一顿,而后缓缓寻声望来,空散的眼瞳却不知看向何处,下一刻却是抬手向他探来。 他呼吸一滞,慌忙抬手相接,却又不敢贸然探前,只得停于当中。 女子动作极慢,探手覆于其上,却在相触的那一刹那躯体若沙堡崩塌,轰然一室白沙…… 夜寻瞳孔骤缩,盯着手心那抔白沙灵息全乱,徒然将其握紧,骨骼咯咯作响,下一瞬白沙化作烟尘,再无踪迹! 轰然间!暗室之中传来石戈崩断的爆裂之音…… 而枯井之内低低狞笑不止…… …………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了,呃,偷懒了好久…… ☆、恍惚如梦 “只要魂魄曾存于这三界之间那此术便没有失败的道理……这……吾亦不知晓。”他的声音依旧干裂沙哑只是隐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窃喜。 夜寻眸中暗波汹涌灵波难平连带着踏于脚下之地亦颤颤不止:“这就是答案?” “不过……”兀魇用他那说不清是木炭还是黑石的眼珠子诡异地一转,烟雾一般的身子缓缓向夜寻挨近:“若是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一切便都能明了,或许便办法……”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比谁都更想知道,可当他回去时,看见的唯有沙砾流石,原有的村落竟不知何时被夷为平地,他用尽一切办法也窥探不到那个真相。 于是他问:“你知道?” “那倒并非,”那干哑的声音似透着某种奇特的诱惑,在夜寻身畔低低响起:“只要亲自去看上一回,真相如何,便都知晓……” 亲自去看一回?夜寻闻言微微眯了眼,并不言语偏头向他看去,直觉告诉他兀魇这话并非毫无来由。 下一瞬兀魇果然低低笑出声来:“这世间有一宝物相传是仿造上古神器所造,虽不得其道却仍令世人趋之若鹜……”像是想要调足他的胃口,兀魇迟迟不语,哪想夜寻比它更沉得住气,无奈,它只得将后话道来,“……那样可令前程往事重现的宝物便唤作……轮—回—井。” “它在何处?” “在何处却是不知,汝当明白,如今吾要维持这般模样已数不易,更遑论寻求轮回井之所在~”团作烟雾的躯体渐渐淡薄,于彻底消散之际沉入井中,良久,兀魇略显困倦的声音自井内传来:“夜寻,若想寻求那处吾需要更多不安与惶恐,欲求与憎恶……” 那声音低至最末几不可闻。 ………… **** 待莫小竹一行人渡过奎海并安全着陆时已是两月后的事了。 一路上他们都默契地没向百凌天寻问关于愚山的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们为着同一个目的来到愚山,如今桃君赋既已恢复原本模样,她们自然没有了再继续呆一块的必要了,再说她本是奉师门之命下山探寻那异样的天象,这一耽搁便去了大半年的时间,怎么着都得先回玄霄去复命。 于是她便想下了船后就同他们告别,然而酝酿许久的说辞还未出口,身侧的桃君赋反倒先开了口。 “竹儿,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她先是呆了呆而后答道:“我得先回师门一趟。”虽说是先回一趟,但要等下个下山的机会却是不知要再等多久。 桃君赋听后却似乎不大明白,莫小竹这才想起关于她的事他似乎知道得不多。 简单地与他说明后,他沉默了许久抬手抚上她的脑袋,轻道:“这些年你定过得十分辛苦。” 其实并不十分辛苦,她有绿珂,有师兄,还有师父,他们都待她十分的好,可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后鼻子便没来由地一阵酸。 忽然边侧的百凌天催促道:“好了好了臭丫头,不是要回师门吗,磨磨唧唧地咱们还走不走了?”看那模样似极烦躁。 他前襟兜着呼呼大睡的小狐狸,被他的大动静闹得又往衣襟里钻了几分。 说起来自昨日起他一同她说话就一脸的烦躁不耐,她左思右想也没能想明白自己几时招惹他了,果然鸟儿的心思不可以常理度之~ 不过,若没听错他方才说的是咱们? 咱们?莫小竹不禁疑惑:“咱们顺道?” 百凌天睨她一眼便将脑袋别过,别别扭扭道:“桃大哥既已恢复了,接下来便也就没什么事了,小爷想过了,左右不知道该去哪就先同你一块走。” 这话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不过,你们不用回……”余下两字还未出口她却停住。 百凌天突然拔高了音量:“当然,当然要回一趟繁都了,臭丫头的话也要去的吧。” 她的眼神跟着一暗,点头道:“……嗯。” 于是他们最终决定先回一趟繁都然后再一同往玄霄方向去。 这一赶又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待到了繁都关口时,莫小竹望着来往的寥落行人与远处的酒楼茶肆心情正应验了那句古话,近乡情更却,不敢问来人。 腰侧的瑕光愈近繁都愈是躁动,仿若与她心有相息,她抬手轻轻安抚,它这才止了嗡鸣。 她这一走便是百余年之久,如今的她对于繁都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存在,没有人会认得她。 她立于关口之外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繁都,迟迟没能朝前踏出一步。 百凌天见她这副模样直接往她脑门上来了个暴栗,“臭丫头,你愣着做什么?” 莫小竹一声吃痛捂着脑门瞪他,“你弹我做什么?!” 百凌天嘴角略微一扯,耸了耸肩道:“是臭丫 头你挡着道发愣,方才还火急火燎地往这赶,这会儿怎么反倒不急着回家了?” 被他这么一闹她是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情了,只嘟囔道:“我在这,哪儿还有什么家可回。” 却听百凌天接口道:“若是小爷没记错,你家那小豆丁将你们曾经的住处盘下后嘱了下代子孙不可转卖,所以臭丫头你的家还在那处。” 他口中的小豆丁无疑是她的弟弟莫小武。 两刻后莫小竹愣愣看着眼前青帘帐幔的木雕围子床与摆有青瓷茶具的雕花小几,一时恍惚。 如今的莫府已非从前的蓬门小院,朱门大院、画壁雕梁、亭阁小榭……占地不知扩了几何,若非府门前的莫府二字与百凌天的指领,她实在不敢相信,这原来是她的家,可纵是这样的面目全非,原属于她的这间房,无论布局还是处地却是一点未变,让人恍惚觉得一切不过昨日之景。 此刻这屋里只她一人,他们似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并不陪她一块进来,只留在外头等她。 虽她来时屋门紧扣,可她进来后发现,屋里的空气不但不闷反倒隐有暗香,且窗台屋脊也未落积尘。 她轻轻抚着屋内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物什,只感到从未有的心安,只有这里同从前一样,一点未变。 突然 门外有人慌张斥问:“你是什么人?!” 她回过头来,只见门外是一名身着粗布青衫,手提木桶一脸惊慌的楞头小斯。 还未及她做出下一步反应,那愣头小斯盯着她的脸呆了三秒,手中盛了小半桶水的木桶便摔跌在地,水花迸溅,接着便听他哭天抢地地嚎来了一帮人。 莫小竹无语抚额,本打算就地隧走,可转念一想,左右他们伤不了她,那她何不借此机会,会一会莫府如今的主人,她弟弟莫小武的子孙。 以这般面貌与自己弟弟的子孙相见那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她想自己定是被误会成入室抢劫的强盗了,却听那愣头小子一脸惊恐道:“妖……妖怪!” “嗯?……嗯!” …………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我都没眼看了,权当练笔了。 ☆、曾姑奶奶 莫小竹被这句‘妖怪’叫得莫名其妙,她这副模样怎么着都不能是妖怪啊。 她抬眼瞧着,这才发现,这绕着她远远将她围在屋内的一从人等皆做道士打扮,他们身上无一丝灵息,那便皆是凡人无异。 莫小竹正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下一瞬便见那帮小道士以迅雷之势不知自哪抽出了柄铜片小剑,再自袖口内抓出了一沓的黄符纸,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只见他们双手一扬将黄符纸往铜片剑上一划就噼里啪啦地往她身上掷。 这一番动作下来倒是一气呵成,整齐划一得很,光是气势也是足足的。 然而,黄符纸在近得莫小竹身前的一寸处,便都轻飘飘地往下落。 便听得此起披伏的抽气声起,其间年龄最轻的小道士已是惊得白了脸,哆哆嗦嗦道:“好……好厉害的妖怪。” “呃……”这误会大了,莫小竹决定解释解释,“那个……” 她伸了伸手往前走了一步,却见那帮小道士惊得一抖连连往后退三步。 这就很尴尬了。 她摸了摸鼻子正想着该怎么解释才好时,一盆狗血劈头盖脸地正往她身上来。 饶是莫小竹反应及时及时逃开,然而衣摆上仍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那么几滴。 她睁圆了眼看向那罪归祸首,而同一时间那罪归祸首也向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具是愣住。 莫小竹愣,是因为眼前这鬓角灰白的老头儿活像是老成一把的莫小武! 那老头儿望着她的神情同样的一脸不可思议,半晌对着她却是激动难当地唤道:“曾姑奶奶!” ………… ~~ 莫小竹被盛情领向莫家祠堂的路上,莫振生左一句曾姑奶奶右一句曾姑奶奶地向她解释了这个中原委。 原来繁都近段时日出了稀罕事,好几处地方隔三差五便要出现全身血液被抽干的死尸,死的皆为男子,且人数只增不减,这绝非是人类所能办到的事,百姓皆传这定是妖怪作祟,闹得繁都人心惶惶,更有人称自己曾亲眼看到过那妖怪模样,是个容貌极美双瞳嗜血的女子。 难怪路上的行人这样的少,男子更是几乎没有。 至于莫小竹为何会被认为是妖怪,莫振生的解释是,因为死者皆为男子且有人称见到的妖怪为女子形貌,面容更是美极,因而悄无声息潜进莫府容貌又实在美的莫小竹,理所 当然被认做了妖怪。 莫小竹听后默了许久,她本想来繁都看上一眼就回玄霄,但若繁都这几起案件当真妖怪所为,那她……她想着偏头看了眼身侧的莫振生,眉眼微蹙,那她便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很快莫振生就将她带至莫家祠堂,祖先牌位上仅有三个是她所熟悉的名字。 身侧的莫振生见着她的神情心下更是笃定,眼前这看似二八年华的貌美女子便是自己的曾姑奶奶。 她的疑惑他一一为她解答。 “爹常说这几代兄弟间就数我生得最像曾祖父,许是因着这一层缘故曾祖父总将我带在身边,说得最多的便是儿时的事,原来曾祖父还有一个姐姐,只是后来失踪了,西园空出的那间厢房与别处总有些格格不入,但曾祖父不让动,还命仆人日日打扫,但他从不说是为什么,直到一日曾祖父将我招至榻沿道出了个中原委……”莫振生说着将落于排位上的眼移向莫小竹,缓声道:“曾祖父说其实曾姑奶奶并非失踪,而是同仙人修仙去了,所以总有一日她会回来的,可他等不到了所以交托曾孙儿等下去,他说若他走后曾姑奶奶回来了到时没个熟悉的地方,该要认不得家了,所以那间屋子一直留至今时。” 他越说越兴奋,似是也没想到,曾祖父一心牵挂的曾姑奶奶,竟然真的出现了。 至于他为何能认出她,其一是因为她出现的地方是寻常人决不会进的那间屋子,其二便是曾祖父临终前交由他手上的那幅丹青画。虽曾姑奶奶如今面貌与画上有所差异,但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 二人在祠堂内又呆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自里头出来。 既然如今不用急着赶回玄霄,那便先在莫府住下,至于外头的几个,自是一并叫进来的好。 所以桃君赋几个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 眼前的老者,发已斑白年逾半百,却是指着莫小竹对他们笑得和蔼:“快快请进,几位既是曾姑奶奶的朋友那便是我莫某的贵客。” 莫小竹立于一旁笑得腼腆。 可他们留下可不是为了当贵客,方才起她就注意到了一些事,比如说那群一叫就到的小道士,又比如说回廊柱屋门上粘满的黄符纸,再比如说小院边上的黑狗血。 纵然繁都发生了怪事应该小心点防范于未然,但这阵仗多多少少仍是令人吃惊不小。 更何况这些东西并不管用,至少她身后的几个自始至终没表现出一丝 忌惮之色。 比如桃君赋的闲庭信步,比如小狐狸的蒙头大睡,再比如百凌天…… 他一脸嫌弃地揪下一把黄符纸冲莫振生道:“你们俯内多久没收拾了,怎么能乱成这个模样?”说着就将黄符纸柔做一团,伸手还要去揪。 魔爪将将伸出,好在莫振生反应极快扭身拦下,喘了两口气,急急道:“少侠且慢!” 百凌天看着挡在面前的老头儿,一脸莫名,实在搞不懂自己举手之劳帮着收拾到底哪里不对了。 毕竟是曾姑奶奶的朋友,莫振生似乎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失礼数,一脸的歉意,“少侠有所不知,繁都近段时日不太平,这黄符纸实为驱妖符。” “驱妖?”百凌天口中重复着,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桃君赋却忽然开口轻问道:“不知老先生所指的不太平之事,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眉间微锁。 “此事老朽与曾姑奶奶提过一二。”他说着看了眼莫小竹,把方才同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想的是曾姑奶奶是修仙之人,她的这些朋友个个气度不凡必定也非凡夫俗子,心下起伏或许莫家能避得过这一劫,于是他细细分析后道:“说来惭愧,老朽虽已半截身子入了土,老朽死了不要紧但莫家香火不可断啊。” ………… ☆、云里雾里 按莫振生的说法已沉静许久的妖怪不日定会再度出现,到时不知死的又会是哪户人家。 于是他们留于莫府等呀等,等了足足三日却仍未等来这所谓的妖怪,倒是他们几个招人稀罕得很走哪儿都能撞见那一双双好奇的眼。 不过该是说莫振生倒霉呢?还是赞他有先见之明呢?到了第四日夜里那闹得繁都人心惶惶的妖怪终于现形了。 彼时刚用过晚膳不多久,但弯弯的月亮被乌云半遮却已于天边高高挂起,夜色极黑…… 好巧不巧桃君赋等偏偏选在这时回桃林,而莫小竹百无聊赖地待在屋里盯着茶具发呆,许是因为今日的夜色太沉,戌时刚过一刻她竟已有了困意,连连打了三个哈欠。 突然,怪风透过空隙呜呜怪叫,紧接着窗户门扇大开,阴风大作,屋内烛火一瞬全息,激得莫小竹顿时没了困意。 她忙起身查看,可怪的是待她出了屋子,风却毫无预兆地停了。 她立于屋檐下将腰侧的瑕光紧握,抬眼一圈望去却没发现一丝异常,唯有天边的弯月因那阵阴风现了全貌。 忽然 一滴浓稠的黑血,带着浓烈的咸腥滴落莫小竹肩头。 她忙跳开丈许远,抬头一看屋檐上赫然一滩血与一团向远处疾奔的黑影,当下提剑疾步追去,奔走间她眼角余光更是扫见一个略带熟悉的侧影与一点红光,只是于一个恍眼间却又寻不见了。 但眼下没有时间去细想,她只专心于远处逃窜的那团可疑黑影,她原想那黑影受了不轻的伤,她正好趁此良机探个究竟,有件事她实在在意,因为那黑影身上除却血腥味外还混杂着一丝古怪气息,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再次转醒的桃君赋身上亦染了此气息,若说此为男女有别,在遇见了那许多的妖怪之后却是已有些说不通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离那黑影愈近几乎触手可及,提息挥剑刺去,剑那头传来的顿挫之感确实像是刺中了什么,莫小竹握着剑柄的手倏地向右侧旋横挥,一声低低嘶吼过后那黑影利爪獠牙毕现,借着月光可见其形貌,利爪獠牙,赤目玄肤,那模样与美人实在八竿子打不着个边,并且它周身上下隐隐有黑气冒出,那古怪气息便是自此而来,可下一瞬阴风骤起漫天粉尘夹杂沙石,带起枝叶化作利刃向她铺陈而来。 莫小竹旋身闪避,灵力经由握剑的手注入瑕光,剑身白光一闪借由剑柄于掌心传来一丝冰冷,横挥侧击将化作利刃 的枝叶一一挡下,再抬眼雾气消退,黑影同样消失,无迹可寻。 莫小竹大口喘息,有些丧气地望着暗夜尽头,她没再去追,瑕光一阵嗡鸣,握剑的手不由松了松,只觉异常吃力。 待她再回至莫府时已是夜静更深时,一片寂静,她觉得奇怪四处查看后发现屋内屋外或躺或趴,偶尔几处还歪倒着几名仆婢。 心下一惊上前一看,原来都只是昏睡过去了。 她这才安心回了屋,往床上躺了小半天却是半点睡意也无,她脑袋里藏了许多理不清的事,根本静不下心来,于是翻身下床两下攀上了屋顶,决定数一会儿星星,积累些困意。 今夜的天格外的暗,星星更是没有几颗,没一会儿她就将天上的星星数光了,数完了星星脑袋里又止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想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 想桃大哥身上虽恍惚却比百凌天还要强上一些的古怪气息…… 而最紧要的是想那日祠堂莫振生话中的意思,他说(曾祖父说其实曾姑奶奶并非失踪,而是同仙人修仙去了。)小武为何会和子孙这么说,她那日消失得毫无预兆根本来不及说上一句话,更何况当时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后来会成了玄霄的弟子,可若是只为念想而自欺欺人根本无需要求后辈子孙替他继续守着这个念想。 难道她消失后曾有谁来过这儿,并将她的情况说明?可……会是谁…… 不行,她明日要好好问问看,说不定莫振生从小武那还听说了些什么。 百年前她毫无预兆地的消失,莫名其妙地到了融焰之地,机缘巧合地成了玄霄弟子,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意外,她原先如是想。 可最近总有个念头在她脑中闪现,或许这些并非巧合?比如那枚由爹交于他手上的玄霄令,又比如那疑似生父的师父,再比如她手中这把与她心有相惜的瑕光。 虽疑惑可她还无法将它们串在一块,就这么纠结难解地缠在心头。 忽然身后一阵清风起,乱了她的纷飞思绪,那样大的动静像是特意邀她回头,微一愣后她扭头望去,一双眸子便随之一亮,却似乎并不多意外竟能在这遇见他。 “原来我没看错,真的是你。” 月华倾泻,男子长身而立,并不回答只静静看着她,一双血眸盈盈光影难辨。 “你是来取回这个的吧?”她嘴角弯弯一脸已将他看穿的 模样,说着就将锦袋中绣有暗紫花穗的锦帕向他递去:“你怎么知道是被我收起来的?” 他不置可否,一双眼紧落于锦帕上,而后小心翼翼地将锦帕收入怀间,良久,没头没脑地道了句:“多谢。” “……我没听错吧?”她睁大了眼看他,实在吃惊。 “嗯?”他不知这话何意,同样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稍微有些意外。”她忙摇头,顿了顿后又自顾自道:“不对,是很意外。” 他眼中难得有了笑意。 这样的夜寻让莫小竹想起,晅隍幻境里失了后来记忆,一心寻人的他。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找到她了吗?” 她口中的她他自然知道指的谁,可他未答,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莫小竹便知道这话不该再问,于是急急转了话题,状似随意地仰头望向天际:“你瞧,今夜星星,实在好少。” 这话题转得实在算不得高明。 可身侧的夜寻却是开了口:“……莫再回玄霄。” 这牛头不接马嘴的话令她一愣,不禁奇怪:“嗯?” 可待她偏头看去时,他却已没了踪影。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篇小说,打算写江湖文,篇武侠吧。 ☆、再回玄霄 层云渐散,清风朗月,屋顶之上又只剩她一人了,莫小竹愣眼睁着,看着空空如也的身侧,一脸的莫名其妙。 “可我是玄霄弟子呀,不回玄霄……能去哪?”她不禁喃喃道。 就在此时脑中迸出一个声音,‘速回!’简简单单只有两字,却透着急切。 那是师父的声音。 师父出关了? 她第一反应便是,玄霄出事了!若非如此师父不会急着将她诏回,真是事赶事全堆一块儿了,繁都的事不能放任不管,但师命难为,玄霄也不能不回。 莫小竹一个头两个大,烦躁地挠了挠脑袋,这深更半夜的招呼是打不了了,她只能不辞而别,当下便赶往桃林。 师命不可违,繁都的事只能拜托他们了。 ………… **** 幽幽月光于林间引道,腰侧的瑕光又开始不安分地低低嗡鸣。 眼前的桃林与曾经一般无二,她远远望着花树下的几人,放声喊道:“凌天!” 百凌天睨她一眼撇了撇嘴:“臭丫头你这火急火燎地又怎么了?” 小狐狸亦是歪着脑袋瞧她:“小竹,你干嘛呢?” 刚才赶得太急莫小竹不禁有些喘,稍稳了稳心神后,她认真看了眼几人后奇怪道:“桃大哥怎么不在?” 百凌天听后撇撇嘴,别扭道:“桃大哥早早就回去了,怎么,臭丫头你是来找桃大哥的。” “不是……”莫小竹摆摆手:“我来是要和你们说一声我必须赶回玄霄了。” 桃大哥早早回去了?可她怎么不知道? “嗯……”她顿了顿又道:“凌天,你记得帮我和桃大哥说一声,师命难为,我得马上赶回去。” “马上赶回去?” “对,就现在。” “现在?”百凌天一双眼瞪了老大。 “嗯,师父诏我回去,一定是玄霄出了什么乱子,所以我得马上走。”她说着揪了揪身侧衣角不大好意思道:“就是,这儿的事能不能……” 她还未说是什么事,百凌天便抢道:“什么能不能的,臭丫头你安心回去,这儿的事就交给我们了,等事情了结了我们就去找你。” 小狐狸滴溜溜的眼看了看百凌天又看了看莫小竹,附和着道:“嗯,交给我们就好。” 莫小竹抬头往四周又瞟了几眼,仍是看不到桃大哥的身影,不觉有些失落,自愚山再度醒来后桃大哥对她的态度骤转急变,几乎寸步不离,这样的桃大哥总令她有些在意。 莫小竹想着又甩了甩脑袋,不再多想。 于是她将方才发生的事与他们叙述了一遍后,便一刻也不多做停留地离开了,这期间自然是隐去了有关夜寻的事,主要是她觉得夜寻与这些事没半点关系实在没必要拉出来讲。 翻手祭出瑕光,她御剑而行于云海间穿行,村落小镇于她眼底不过豆丁大小。 可同来时不同似乎隐隐哪里不大对劲,可究竟是哪儿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她这回是赶着回去的因而路上几乎没作停留。 越是接近玄霄风雪越大,久违的冰雪之境就在眼前。 直至到了山门前她才自剑上下来,第一眼便发现守于山门的弟子多了一倍不止,空气中弥散的气氛实在算不上轻松,心下便有了十分肯定,玄霄果然出事了。 可还未等她上前几步就被守门的弟子拦下,满脸狐疑地将她上下一番打量,握剑的手便随之又提了提,不客气道:“你是什么人。” 莫小竹先是一愣,低头一眼这才发现她匆忙赶回一时竟忘了换回弟子服,被拦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她探手自腰间锦袋取出玄霄令递上,顺道自报家门。 守门弟子遂忙将持剑的手移开,神情和语气也一瞬变得恭敬:“原来是莫师姐回山,师弟眼拙未能认出,还请师姐莫怪。” 老实说玄霄上的师兄弟千千万,要都认得才有鬼,所以她摆手示意无碍,趁机问道:“师弟客气,倒是这山门何故添了许多人?” “师姐刚回山必然还不知晓。”那弟子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道:“虽掌门有心压下,但还是透了些风声,其实,几日前门内被盗了件宝物,现在啊是草木皆兵,只是具体是什么宝物就不知道了。” 莫小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居然有人敢打玄霄的注意?不仅敢打这注意主要是还成功了?她恍惚了好一阵后便立刻赶往师父的主殿清笞殿。 玄霄丢了宝物与师父叫她回山,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啊,一路上她想的都是这一问题。 拾阶而上,入目是两尊以碧色巨石雕刻成剑的碑石,浑厚而雄壮令人不由心生敬畏,她不由理了理衣襟,深吸一口气向里步去,满园的暗紫花串原自她打理过后已恢 复了生机,如今虽不致颓败,到底暗淡不少。 是师父刚出关未来得及打理,还是师父仍旧不愿理会? 心中想着转眼一只脚已跨入了大殿,但举目望去却意料之外地未看见师父身影,她心下疑惑,向里又走了几步忍不住出声唤了几声,却依旧毫无回应。 清清冷冷的清笞殿除了她外果然再无一人。 她再来到师父闭关的后山谷,发现阻人来往的阵法犹在。 师父还未出关?那是谁以师父的名义将她诏回? 她满腹疑惑地往山脚走去,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师兄住的小竹屋,虽知道师兄还未回玄霄但她对着竹门仍是忍不住叩了三声,唯一回应她的便是檐上簌簌而落的积雪。 身后人影一晃,她骤然回首却是那一笑一脸褶子的代掌门师叔华虚真人。 于是莫小竹回身俯首恭敬道:“弟子莫小竹参见掌门师叔。” 华虚真人笑出一脸褶子,慈爱地抬手一把虚护,只是下一瞬却遽然色变,翻手一把擒住她的手臂,厉声斥问:“你身上沾染的魔息是如何来的?!”眸底是来不及掩去的惊惧。 ………… ☆、并无此人 华虚真人擒着莫小竹的手,力道大得令她吃惊,可他口中的‘魔息’二字更叫她吃惊,她几乎是一瞬间就领悟到他口中的魔息便是她一直无法理解的那古怪气息。 她吃疼,只觉被擒住的那只手骨骼欲裂却又挣脱不开,只得叫道:“师叔?” 可华虚真人并无松手的意思,相反力道更是加重了几分:“快说!” 莫小竹仿若被捏住七寸一般,疼得前额冒汗,纵是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隐去许多,“弟子回程路上遇见一只似妖非妖的怪物,弟子曾与它交手……” 说至此,腕间的力道豁然消失,她看着华虚真人神情恍惚地回身离去,口中喃喃不止:“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该来的终究仍是避不了……” 莫小竹低头看去,腕间已是一片青紫,低低复语:“魔……息……”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 再次回到玄霄感觉一切似乎都蒙了一层纱,连同她自己也被笼罩在这谜团之中,师父未出关,师兄未回山,如今玄霄内可以说话的只剩绿珂了。 莫小竹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有些灰蒙蒙的了,这个时辰绿珂应当还未回屋,她记得那小丫头最后是被分配到了练武场的附近,于是匆匆前往,虽然外门弟子身份比不得正式弟子,但消息却是格外的灵通,或许她会知道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踏着蒙蒙天色,待她赶至练武场时果然还有许多外门弟子在忙乎,只是左右瞧不见绿珂身影,于是她于来往外门弟子中顺手拦过一名,轻问道:“师妹请留步。” 那被拦下的小丫头看着莫小竹一脸的受宠若惊,要知道若放在寻常,正式弟子是不屑向她们这些外门弟子搭话的,更别说还是这样客气的态度。 接着就听莫小竹继续道:“你有没有看见绿珂在哪儿?我方才寻了半天也没见着她。” 小丫头似乎有些疑惑,歪着脑袋不知在确认什么,好半天才回复道:“师姐口中的绿珂这儿似乎没有。”似乎因为没能帮到眼前这态度亲和的师姐,小丫头说话间隐隐带了几分抱歉。 “没有?怎么会……”莫小竹一脸奇怪,当时因为她的缘故绿珂颇被照顾,按理来说绿珂的名字在这并不算陌生,可小丫头怎会说没这个人? 但转念一想或许绿珂在她不在玄霄的这期间被调去了别的地方,而眼前的小丫头是后来被调来这儿的这才会不知道绿珂的存在。 莫小竹如此想着心下却 仍有几分不安,于是问道:“不知师妹来这多久了?” 小丫头虽不明白她话中何意但仍是老实答道:“仔细算了再过一个月便满五年了。” 她说得平静,可莫小竹却听得更是糊涂,可她下山还不足两年。 这是怎么回事?小丫头看着不像说谎,可她依旧不死心,于是连着又问了几人,可得到的答案几乎一模一样……‘这里从来没有过绿珂这个人’ 一个人的存在真的能自他人的记忆中消失吗?她虽不相信却不得不接受这令人难以理解的结果。 待莫小竹自练武场出来时夜色已是全黑,她甩着乱糟糟的脑袋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感到眼前有柔柔紫光轻耀,她抬眼望去是满目的参天紫竹,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已到了紫竹幻径,整片紫竹林似都泛着华光,那光又轻又柔一点不刺眼。 她仰头望着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全出,身后却陡然伸出一双手来,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掩住她的口鼻将她往里拽去,她根本不曾想过在玄霄还会遭遇危险所以一点防备也无,就这么被捉个正着,但她可不是凡世间的柔弱女子,于她挣扎着正要动粗,正于此时身后低低传来了一个意外又熟悉的声音:“是我!” 那个声音与记忆中的不太一样,没有一丝的轻松与玩笑。 她的眼不自觉睁大,实在意外,但也确实不再挣扎了。 他就这么持着她向紫竹林更深层处去,直到来到莫小竹从未到过的碑石之前方才将手松开。 眼前的男子一脸憔悴满目的疲惫,冒头的胡渣更添沧桑,很难想象眼前的他会是曾经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令玄霄无数女子魂牵梦萦的传奇——风斩陌。 “师兄?你怎么在这?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是……” 她一连串问了好些问题,可风斩陌似乎不愿多谈略一摇头后,语速极快道:“小师妹,你且听着,在这儿任何人的话你都不能相信,如果可以马上离开玄霄,永远别再回来。” “为什么?”又是让她别回玄霄,但这一次对她说这话的不是夜寻,而是他的师兄。 “别问为什么。”风斩陌说着一顿,眼中似有挣扎,随后继续道:“我只能说,玄霄不日将会遭遇一场大劫难,不,或许是这天下都将遭遇一场大劫难,所以,快逃!” 莫小竹听得有些糊涂,他的话实在有些语无伦次,甚至他的 精神都有一些不对劲,若是天下都将遭遇一场大劫难她能逃去哪儿?她又为什么非得逃?为什么让她别相信任何人的话? 风斩陌捧着她的双肩不时向她身后探去,似惊惧又略带疯狂,再一次重复道:“别相信任何人的话,包括此后的我!” 说完这句话后,他甚至没给莫小竹反应的时间便消失在她的面前。 莫小竹愣于当场,半天无法回魂,身后极微弱的簌簌声起这一次她于第一时间回身望去,看到的是一脸慈爱的华虚真人,缓步踱来。 想起风斩陌方才的话她的身子不禁有些发僵,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些,微微低头恭敬道:“掌门师叔。” 华虚真人闻言笑出一脸褶子,仿若之前什么事也未发生一般,慈爱道:“夜已深,小竹怎么会在此?” 莫小竹努力表现得自然一些顺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也不管他信不信便告辞道:“那弟子就先回房了。” 华虚真人微微点头应许。 只是眯成一条缝的眼底光影难辨。 …………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加快速度完结,所以今天二更。 ☆、无柄之剑 接下来的几日因着风斩陌的话莫小竹总觉得心里结了个疙瘩,且那晚华虚真人确实出现得有几分蹊跷。 风斩陌让她逃离玄霄,对于他的解释她虽将信将疑可这几日来她发现,她想要离开玄霄似乎不是件容易事,门派宝物被盗的余波还未平,外边却又传来了更为棘手之事,据说消失了近千年的魔物重现人间一时灾祸四起,玄霄几位长老皆头疼不已,弟子更是派下山去一半不止,她遂趁机向华虚真人请命同师兄弟一同下山讨伐妖魔,可不论几次,华虚真人总有理由将她的话驳回,更有甚者,只要她一接近山门便会出现各种需要帮助且非她不可的同门师弟妹将她叫离,虽表现得含蓄但是再迟钝也该明白了,有人不想放她下山。 下不了山,师父又未出关,师兄那夜之后再未出现,饶是她几次三番探入紫竹幻径也毫无所获,她甚至已不敢确定师兄他还在不在玄霄。 不过这几日来她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比如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她意外得知了那件丢失的宝贝究竟是什么。 老实说刚得知时她着实被惊呆了,玄霄被盗的宝贝,竟是师兄口中千年前将祸世凶兽斩于剑下后便不知所踪的古剑凤鸾! 原来,它一直被藏于玄霄。 **** 幽幽墨井之上浊气翻涌缭绕纠缠难解团团相绕聚作雾气。 墨井之前跪坐着一名女子,她一脸恭敬双手捧着无柄之剑高高相奉。 那柄剑美得不像人间物,直教人想起一句话——余霞散成旖,岑江静如练。 那柄剑通身绯红,好似披了霞锦一般,盈盈耀着华光漂亮得不像话,看着它时实在是种享受,只是隐约可见的裂痕破坏了些许美感,剑身之上更有血色红丝缓缓游动,若是仔细瞧便可知那红丝最后绘作了鸾凤,但奇怪的是这柄剑却没有剑柄,也不知是原本就没剑柄,还是因着什么缘故而没了剑柄。 黑雾化出长须团团相绕于剑身之上一瞬取至眼前。 他那双黑珠子一般的眼里满是贪婪却又隐有一丝惧意,嘎声道:“不曾想千年前的那一战凤鸾竟折损成这幅模样,但它……依旧是吾的心头祸患!” 女子抬头望去,模样看着有几分苦恼:“这柄剑刀砍不断斧辟不裂属下已用尽千种方法却始终无法将它毁去,君上,这……当如何是好?” “凤鸾终究是上古兵器,刀斧又岂能伤得了?”兀魇说着略微一顿又接着阴瘆瘆一笑: “无法毁去又如何,倘若它再无见天之日,这与毁去又有何不同?” 女子疑惑抬眸:“君上的意思是?” “呵呵~”它笑得诡秘又瘆人:“无涯穴内有一断地,不可见其底,落石无回音,正是无底之洞……” 女子听后狡黠一笑发间豆绿发带飘飘:“属下这就去将凤鸾投入那无底之洞。” 凤鸾重回女子手中,她眉眼弯作新月,起身正待离去,却又忽然停住,嘴角微动却又似乎不敢多言。 “还有何事?” 女子抬头看它一眼,见它并未动怒便踌躇着开了口:“属下以为,夜寻并不可信,君上为他所做之事他并无半分感激之心,且答应君上的事更是一直未曾出手,属下愚钝,实在不明如此君上为何还执意相帮,为他指明轮回井所在地?” 兀魇听后低低笑出声来,心情似乎极好:“如若不然,他如何肯甘心为吾效力,他要寻的从来就是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吾知道却不明说,要的便是令他心生魔障,再于最后令他明白他所寻之人究竟为何消亡,到那时……” 女子眉眼一挑同样笑道:“属下明白了,君上是想勾出夜寻心底的恨意并转嫁于玄霄~” ………… **** 随着时间的推移玄霄弟子不知派出了几波,可魔物不但未减反倒与日俱增,莫小竹也从开始的私心演变为确实想加入伐魔的队列之中,直到一日师父终于出关了,她一得知消息便满心欢喜地赶往清笞殿。 虽风斩陌曾告诉过她不要相信任何人,但如果对象是师父的话,她实在没有办法怀疑,师父他绝不会伤害她,她不知自哪儿来的自信,如此笃定。 歇了几日的风雪又至,纷纷扬扬搓绵扯絮一般。 清笞殿外的花圃覆了一层白雪,但那暗紫花串颜色比几日前却娇艳许多,莫小竹到时,胤清真人正立于花圃之前静思。 于是她没敢打扰跟着在殿外立了许久,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摇而下远远望去仿若与他那一头清逸银发交融于一处,然而雪花落至胤清真人发顶上一寸处时便径自分离,未及他身半分。 反观莫小竹,飘摇而下的雪花落进她的发间,落于她的肩头,她同样落眼于花串上,恍若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胤清真人身形微动,回身向她望来,缓步向她踱来,似乎早已察觉她的到来。 “竹儿,你来了 。”他探手抚于她发顶,只一瞬便使得落于她身上的积雪消融。 他面上似有愁思,唇色更较之从前苍白许多,似乎已经知道了全部。 莫小竹的眉头不禁蹙作一团:“师父你怎么了?” 胤清真人略一摇头,淡道:“为师无碍。” 可师父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没事,但师父不愿说她也就不好再多嘴问,乖巧地待在他身边。 胤清真人几步踱入大殿,莫小竹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心下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毕竟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扮乖的,她酝酿了一会情绪后终于开了口:“师父,弟子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胤清真人回头看她一眼,略微一点头示意她说。 莫小竹似乎有些紧张,舔了舔唇后,道:“师父,弟子以为人间魔物横行弟子却独留于玄霄逍遥度日,这与师父平日的教导实在有些相驳,师父常常教导弟子当以除魔卫道扶救苍生为己任,所以弟子恳请师父让弟子同师兄弟们一块下山斩妖除魔扶救苍生。” 她说得认真胤清真人却沉默了。 ………… ☆、苍生与我 沉默过后,师父回绝得相当干脆,随手自案几上抽了本册子飞递至她眼前,道:“竹儿资质虽不错剑法造诣颇高,但光是如此却还不够,待你将这本诀法习得,再言下山之事。” 可这话在莫小竹听来等同于对她说你这辈子都休想下山了,她于剑诀之外的法术上就是个小白,且是如何努力也翻不了身的那种,天知道那些术法册子上的字眼她个个都认得,可若是连着一块看她就理解不能了。 莫小竹苦着张脸,还待辩白之际,胤清真人却是下了逐客令让她快快回屋背书去。这话一出她也不好死皮赖脸地再待着了,速速回了屋蒙头死记硬背去了,她想的是先将这本诀法硬记下,明日就还有机会赖在清笞殿献殷勤。 于是那一晚莫小竹果真一夜未睡,硬是将那本飞炎诀一字字地记下了,虽说仍是一句也无法理解,不过这样正好可以待在清笞殿一句句地请教师父了。 她心里打着小九九抓着诀法册子就往清笞殿跑,打着请教的名号时不时地便表达一下想要下山除魔的迫切心情,胤清真人自是不理,她便转而端端茶水捶捶肩递递纸笺砚砚墨,变着法地献殷勤。 这一日师父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案上的笺条已写满却迟迟没接过莫小竹递来的新笺。 “师父?”莫小竹低低地唤。 胤清真人身形微动抬头向她看来,一双眸子浓墨一般深沉,隐隐含了一丝挣扎,良久方才将落于她面上的眸光偏移,声音随之轻缓传来却是问道:“竹儿,若以你一人之命可换取天下安定,你……可愿意?” 莫小竹闻言愣了半晌,不答反问:“那……师父怎么想?若是仅以小竹一人性命可换天下安定,师父……可愿意?” 似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胤清真人眸光微闪久久不答,半晌起身踱至窗边,抬手覆上窗棂指节微微泛白…… “师父?”她不知是否自己说错了话。 “你……下山罢。” ………… 风雪已接连下了二十来日,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满目银白,积雪深埋已有数尺之厚,细小的枝杈几乎只消轻轻一敲便会连同冰衣碎落满地。 玄霄正对山门的正殿之上此刻聚满了玄霄长老。 “凡尘间魔物横行,灾祸四起你却于此时将她放下了山?你行事素来果决以大义为先今次怎生如此糊涂?”那声音气得已有些发颤,却又无可奈何。 “胤清,你……好糊涂啊!”这期间听到最多的便是这一句。 “以大义为先……”他重复着这句话,眼中的光忽明忽灭,最终将眼阖上,呓语一般地轻喃:“这一次我已无法……” 他还未将余下的话说完华虚真人已是厉声抢道:“她一人的性命如何能与天下苍生相较?倘若当真舍她一人性命可换取天下安定这又有何不可?更何况她本就……” “所以,她便该死?”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原本嘈杂的声音一瞬全息。 殿外的雪簌簌纷纷地落个不停,将余下的话皆掩于其间。 **** 因为有师父的肯许她很容易便下了山,想要最先前往之地就是繁都,可还未离开多远便被眼前景象阻了脚下步伐,她被困在玄霄的一月间虽知道外面妖邪肆虐,魔物横行,却没想过会如此严重。 当她立于离玄霄最近的城镇关门口时,扑鼻的血腥与浓重的腐臭熏得她脑袋发晕。 残垣断壁间横尸满地,北边一处矮墙后围坐着十来个神色惊恐的镇民,他们皆抱头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远远可见于矮墙不远处三名玄霄弟子与一只豪象一般大小的魔物缠斗于一块,几名玄霄弟子神色皆不轻松,缠斗间那魔物左手竟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名弟子的躯干,右手向剩余的两名弟子横挥而去,亏得那两名玄霄弟子反应尽快侥幸避开,他们对着被捏碎于魔物手中口鼻皆迸出鲜血的那名弟子嘶声叫喊,却永远也得不到回应了。 那魔物未能得逞,一声恼怒的低吼过后,将左手中已了无生息的尸体塞入口中一瞬将身首撕离。 “啊!我杀了你!”两人中较高的那弟子双目怒睁,将灵力倾注手中青红的九节鞭中,一时之间长鞭白光大涨,手中灵蛇一般的长鞭翻飞旋扭,他借力飞身迎击,另外一名弟子也未怠慢,凭空祭出状似红莲的法器口中真言不止,再加上突然出现相助,手持雪色银剑的莫小竹,三人的配合出乎意料的默契,速战速决地将那魔物斩落。 莫小竹以剑拄地大口喘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回只要她妄动灵力身体便会有些吃不消,愚山那夜花娘来她屋里时劝她此后非不得已不可妄动灵力,但是她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实在有些后悔那日未问清原由。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莫师姐,是你?” 莫小竹抬头望去,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说话的 这人是一月前她刚回玄霄时将她拦下的守门弟子,于是愣愣点了点脑袋:“是我。” 那小师弟有些自来熟,立马拉着身侧那身材较他高大,此刻仍是一脸悲愤的男子上前:“今日可多亏师姐出手相助,要不光凭我们俩还不定会怎么样呢。”他说着捅了捅身侧男子:“是不是。” 那男子悲色难掩从始至终眼睛都未离开那身首相离血肉模糊的尸身,但闻言仍是看向眼前的俏丽美人,点头道:“多谢师姐。” 莫小竹连连摆手:“客气客气。”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莫小竹另有要事在身,而他们俩接下来需要好生安顿幸存下来的十来个镇民,因而无法同行。 正待离开之际,那自来熟的小师弟忽然叫住莫小竹,原来于转身间他瞥见她手臂上的伤口,于是将她叫住,颇为细心地自怀里取出了一块锦帕递上指了指她臂上犹在流血的伤口道:“师姐若是不嫌弃,便用它吧。” 莫小竹抬头看他一眼,他便歪着脑袋嘿嘿一笑,于是她伸手接过道了句多谢,转身便离开了。 他望着她渐远的背影欲言又止,似乎不太明白方才的那一战她为何到了现在灵息都未能平稳。 ………… ☆、指间酥麻 莫小竹将锦帕覆于臂间伤处随意一绑,已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放于从前早该愈合的伤口却依旧敞着口。 且她用灵力几次催愈也毫无作用,她盯着伤处默了许久,忽闻耳侧一阵骚动,侧头望去只见破败屋墙后的枯树旁簌簌声响,她不由得将腰侧瑕光紧握了几分。 下一刻现于眼前的却是个熟悉的面容。 “桃大哥?!你怎么在这?”莫小竹惊呼出声,他不是应该待在繁都吗? 待看清她后桃君赋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在扫见她腕间伤处后复皱了眉眼。 “你受伤了?”桃君赋几步上前径自执起她的手,鲜血透过扎覆的锦帕将衣袖浸染,他的模样实在比自己受了伤还要紧张,其实这伤并不多严重,所以被他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时她总觉得有那么点尴尬。 “只是一点皮外伤,一会就好,一会就好。”她说着不着痕迹地将手抽离,再在伤腕上轻轻一揩将瘆出的血迹揩没。 谁知桃君赋却又将她的手牵起,略略皱眉,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得的几分霸道也不管莫小竹愿不愿意便自顾自地解去她腕间的锦帕,他两指并和指尖涨出华光对着腕间的伤处抹去,他的动作又轻又柔,生怕将她弄疼,他的指尖难免与她腕间肌肤相触,绒毛一般的触感令她有几分的麻痒,她悄悄抬眼看他见他只一脸专注地看着她的腕间,他浓密宇睫微微打颤,眼尾的那抹嫩红似有暗波游动,凭添妖魅,鬼使神差般她的眼一寸寸向下游走,不一会儿便落于他鲜红的唇瓣,下一瞬面上跟着一烧,她触电一般地将手抽离。 桃君赋先是愣住而后的声音听着有几分不知所措:“弄疼你了?” 不知怎么地她觉得自己面上烧得更厉害,遂一下蹲坐在了地上将红透的脸埋进双膝中,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像是怕他还要再问,她抢先一步扯着蹩脚的谎,道:“我……我觉得有些累,要蹲着休息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不疑有他,当真不再多问,静静立于一旁等她。 期间她发现腕间她自己无法治愈的伤,神奇地被他治愈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确保自己已平静下来后,仍是保持着蹲的姿势抬了脑袋向上望去,闷闷地道了一声谢谢后,又道:“桃大哥,你怎么在这?凌天和小狐狸呢?怎么不见他们?”其实她最想问的是,莫家没事吧。 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桃君赋轻声道:“这一月间发生了许多事,如今的繁都已沦为 死城……” 莫小竹听得一息,心提到了嗓子眼。 桃君赋见她这样,忙道:“竹儿莫担心,莫府众人皆无恙,昨日接到消息凌天已将他们安顿妥当,而我来寻你,是因为得知了一件事,怕在玄霄的你会有危险,这才匆匆赶来,如今见你无事,我便也放心了。”他说道最末复又对着她温柔笑起。 那笑令人莫名心安。 而桃君赋口中得知的一件事,实在是个足以噎死人的大消息。 他说,那令魔物滋长,灾祸四起的魔息是自玄霄而来,而他由于担心她的安危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夜寻让她别再回玄霄,所以师兄让她尽快离开玄霄,所以桃大哥出现在了这里…… 魔物的数量比她想象中要多上不知几倍,趁夜前行危险比白日多了不止一倍,实非良策,因而他们寻了一处破败农舍歇脚,打算明日一早再走。 夜色深沉,泛着诡秘的红,好似残阳未落,一轮红月于天边高悬。 夜风清凉,可映着婆娑树影便显得森寒。 不是是否因为有桃君赋在,莫小竹窝在墙角睡得毫无防备。 桃君赋唇边的笑有些无奈,略摇了摇头取出一件桃瓣翻飞的织锦斗篷,细心地替她披上。 莫小竹口中模糊不清地低喃一句,偏偏脑袋又没了动静。 桃君赋轻笑出声,伸手向她面颊处探去,却又于一寸前停了下来,将手收回,虽只一瞬,他的眼瞳一片赤红,他有太多的疑问,她的无故消失,她的突然出现,她的玩笑之言亦或是她的信誓旦旦,他都想问得清楚明白,但比起能再次见到她,那些便都显得无所谓了。 他自她身旁坐下,隔着一段距离,但绝不太远。 突然! 大地一阵剧烈的晃动,随着一声崩裂之音,正于莫小竹他们脚下土地出现一道极深的断痕,且裂势不止。 于第一时间桃君赋将莫小竹打横抱起退离几丈开远,莫小竹也于同一时间惊醒,瞪圆了眼看向眼前景象,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眼前这通体漆黑足有一座楼塔般大小的魔物手中握着一名赤足少女,那少女一身青衣罗裙,发间豆绿发带飘飘。 莫小竹一下自桃君赋身上跳下来,高喊道:“绿珂。” 那少女正是不见踪影的绿珂。 少女闻言一脸委屈与害怕地仰头望向莫 小竹,声音颤颤不止:“小竹姐,救我!” 她根本没去想太多,提剑就要往上冲之时,却被桃君赋一把揽住了腰:“别去,危险。” 她见他双眉紧锁,一双眼落于青衣女子身上,他口中的危险指的并非那身形庞大的魔物,而是那看似惊恐的青衣女子。 她这才注意到,绿珂虽被魔物握于手间,但那只手松松握着根本没有使劲。 再看绿珂,她似乎也听到了桃君赋说的话,她晃了晃裸足一脸无趣地摇了摇脑袋,偏头看着莫小竹无不遗憾道:“真是的,我还想再同小竹姐玩会儿姐妹情深呢,真没劲。”她说着抬手点了点那巨大魔物的手指,那魔物似接到了指令乖顺地将手摊开举于头顶。 绿珂一个翻身坐起撑着双手坐在魔物头顶,笑得天真烂漫:“算了,接下来办正经事吧。” “绿……珂?”莫小竹笑得实在有些勉强。 “怎么了?小竹姐?”她不知玩的什么把戏还同从前一样叫她小竹姐,而她身下的魔物此刻就如小山一般一动不动,“小竹姐从前对我这么好,不管小竹姐想要知道什么绿珂都会如实回答的。”话罢,她似乎被自己逗笑,捧着小腹咯咯笑起。 莫小竹面上最后一丝勉强的笑也消失了,“你不是绿珂,你到底是谁?” 绿珂的眉头微微蹙起,偏了偏脑袋,右手食指轻轻触着下唇,那迷糊的模样和从前一般无二,自顾说着:“初上玄霄时我将小竹姐撞了个满怀,后来我们双双成了外门弟子,五年后小竹姐成了入门弟子,而我选择留下继续当我的外门弟子……” 她一句一顿说得轻缓,说到最末漂亮的眸子忽然弯作了月牙儿‘噗嗤’一笑歪着脑袋向她看来:“你瞧,我就是绿珂呀。”她说着复又扯了扯面皮,满不在意道:“唔,虽说这个身子原本确实不是我的,但自遇到小竹姐起,就都是我了呀。” 听着她说的话,莫小竹不知该做何表情,摆于身侧的手不断收紧,嘎声问道:“凤鸾剑是你盗走的?” 绿珂拍手笑道:“对呀。那可真是一把漂亮的剑,只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你潜伏于玄霄究竟有什么目的?!” 绿珂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却是不答,只道:“我现在不高兴回答你了,因为……我得办正事了~” 见莫小竹一脸警惕地盯着她,她也不在意,只望着桃君赋诡秘一笑:“比如说,这个男人我要了~” ………… ☆、不过三招 这个男人我要了! 随着绿珂的这句话,那体型庞大的魔物用与其体格极不相称的速度一掌拍向桃君赋。 巨大的黑掌罩向她二人排山倒海而来,桃君赋勾过莫小竹于一个转身间闪避开去。 巨大黑掌一拍落空,待抽离后地上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巨大掌印。 那魔物低吼一声举了另一只掌作势又要拍来,然而却被绿珂喊了听。 青衣女子拍了拍座下魔物,那怪物便十分安分地停了所又动作,她忽又弯唇一笑,天真道:“若是拍坏了可怎么是好,君上怕是不会想要坏了的瓶子。” 她说着站起了身,探手于发间轻轻一扯,将豆绿发带扯落,霎时间青丝四散。 她抬手一挥,手中豆绿发带蜿蜒溢涨,刃光闪现,只一瞬便化作千刃骨链,于月色下幽幽绿光溢散,寒气森森,她手中两指轻转,骨链亦随之飞旋,带起风声簌簌,她眸中笑意盈盈故作苦恼地偏头看向莫小竹:“这个男人我要定了,小竹姐你可不能和我抢哦,你若是妨碍了我,我便不得不对你出手了,我一点儿也不愿意那样~” 余音还在但绿珂却已近眼前,莫小竹的手按于腰侧还未将剑拔出,她甚至没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动的身,可绿珂显然未将她放在眼里,若有似无地瞥她一眼却又直径越过了她。 桃君赋知道绿珂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这一会并未捎上莫小竹,反倒因担心殃及到她而特地拉开了距离,绿珂倒也愿成人之美,追出许远方才出手。 她翻手一挥骨链以横扫千军之势将挡道之物一一击碎、割裂。一时暴击声,轰塌声不绝于耳,那千刃骨链臂骨大小,重若千斤行动间却极灵敏,凡是被它缠绕之物皆于瞬息化作飞末。 桃君赋振袖飞身,周遭水滴皆向他聚拢而去,水球不断涨大,渐渐将他身形隐没。 绿珂嗤笑一声,轻扬骨链,直径向水球旋划而去,她笑这屏障实在不堪一击,更笑眼前这男人竟只会躲。 就如料想一般,这屏障不堪一击,桃君赋的反应却没有太大变化,在骨链一击之下水球漫天四散,但奇的是,四散于天际的水珠却并未如常下落,而是滞于天际。 绿珂却未察觉到这一反常,依旧不断迫近,下一瞬停滞于半空的水珠织结成网,正落于绿珂顶项迅速罩下。 水珠结网披落而下,将绿珂笼罩期间,珠网未散,反倒湿腻粘稠,韧性十足,随着她的挣扎而 不断收紧。 桃君赋长长吁出一口气,结网内的绿珂却笑出声来:“你该不会,以为就凭这个便能将我困住?” 话罢,结网中绿光四通涨亮,前一刻还固若金汤这一刻复归滴雨。 绿珂好整以暇地起身,偏头不忘冲他轻笑。 桃君赋遽然色变,但他依旧未失冷静,双手藏于袖间将灵力皆凝于指尖之上,闪避着势如破竹的骨链,待摘得先机,他复手翻掌枯枝碎粒震碎飞离,化作片片桃瓣,那飘忽桃瓣原于天际翻飞轻旋,却突然一倏间调转枪口数以万计的桃瓣此刻似化作飞针朝绿珂所在地以铺天之势铺陈而去! 四面八方而来的桃瓣实在避无可避,直到此刻绿珂脸上的神情才有所变化,她将骨链飞旋格挡,触于其上的桃瓣皆一一迸离,却只一瞬重又飘飞,很快她身上衣物并着几根青丝被割裂,将她围堵得水泄不通。 绿珂一声冷笑伸出一指抹去额角血迹转而放入口中舔舐,环手一声哨响,原本静立不动的巨大魔物竟转瞬逼近,却是在下一瞬连同绿珂将那数万桃瓣皆压于身底。 莫小竹一直立于一旁观望,倒不是真如绿珂所言不去妨碍她,而是她们间的比斗皆在瞬息间,她若是贸然出手,说不定反倒乱了桃君赋的阵脚。 她见着那怪物起身将数万桃瓣连同绿珂不分敌我皆一并压垮,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在下一瞬见到绿珂自它头顶出现。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看过方才的战况她自认不是绿珂的对手,那想有胜算就必须由她将那巨大魔物支开。 莫小竹出现在桃君赋身边时,他还一度想要叫她离开:“快走!她们既冲我而来,便不会对你如何。” 莫小竹却是道:“你是让我丢下你自己逃跑吗?我做不到!” 桃君赋呆了一瞬似乎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于是低声道:“别让自己受伤。” 一时间局势似又回到最初,两两相对,却是难分高下。 “小竹姐,我真不愿同你交手呢。”绿珂笑得恶劣,拍了拍身下的巨大魔物。 手中瑕光不断变化着剑招,剑光闪现,可那魔物身上的皮肉硬如玄铁,饶是她双手相握的奋力一击也不过割开一点小口。 莫小竹退避开来抵着一面断墙喘息,果然只启用这点灵力是伤不了它的吗?这样下去败只是迟早的事,可是以她现在的状况而言,若是激发周身灵力她勉强只撑得了三招,三招过 后…… 她握着瑕光的手不由收紧,捎移眸瞥向那抹白色身影,她知道桃君赋此前那招灵力损耗极大,想要再用便需要时间,所以她必须为他争取时间! 想到这,周身血液翻涌手中瑕光灵光大涨,她用比此前快上无数的速度迎面飞击! 这一次无论气势威压皆非方才可比,只一招便生生将它的右臂砍落。 鲜血激喷,那魔物抱着断臂痛苦低吼…… 另一边桃君赋双臂大张向后飞移,却因不放心莫小竹而不时分神,难免有了可乘之机,绿珂低低一笑,右手一收一扬间骨链以迅雷之势向前飞窜,若毒蛇巨蟒瞬息缠上猎物。 “这可怎么是好,与我交手你却这样不专心,那可是要吃亏的……”她说着将紧紧缠绕上桃君赋的骨链向身前拽去,下一瞬,原本光洁的骨链之上刀刀利刃弹现,白刃饮血幽光更甚,她偏头一笑:“此前是我小瞧你了,虽说不能弄坏,但受点伤君上是不会怪我的,这样你就老实多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赶,有点急,有点乱~ ☆、九天之仙 “桃大哥!” 莫小竹心下一惊趁魔物喘息的瞬间向绿珂此处掠来。竟将第三招用于斩断骨链。 绿珂猝不及防遽然色变,捆着桃君赋的骨链那头一瞬失了力道,而握于手中那节,因惯性而重重拍打于绿珂身上,她眸中冷光一闪,沁了怨毒之色,手中奋力一扬,那断了的半截骨链又活了一般,刀刀利刃弹现,直取莫小竹脏腑。 莫小竹全身麻木无力,根本没有还击之力,加之绿珂这招一气呵成没一刻懈怠,她被击中脏腑,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喉头跟着一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手中瑕光更是被一瞬震离。 莫小竹疼得心里直骂娘,预期而来的落地重击没来,反倒落于一个怀抱,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他使的力实在有些大,箍得她肋骨疼,不用想也知是谁。 她想让他别担心,她只是有点困了,兴许睡一觉醒来就好,可眼皮越来越重,勉强抬眼看向他时险些叫出声来。 那副样子的桃大哥她从未曾见过,一双眼似能滴血,赤红圆睁,愤怒与恨意似被无限放大,一团黑气自脖颈处向面上蔓延,轻轻张合的嘴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周遭没有一丝声响,她想让他冷静,但不知为何发不出声,她想拉他衣袖,但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唯有感觉是清晰的,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放下了身,她感觉到他的手轻轻覆于她眼上再缓缓下滑…… 温热的血撒于她面上,她感受着他无助的悲恨与滔天的怒意。 ………… **** 身若青烟,无状无形…… 祠堂外的篱笆墙旁矮柳枝条无风自动,忽而蜷作圈,忽而飘飘摇…… 明明放眼一圈不见人影,可若是靠得近一些,就可听见,女子断断续续的漫声低语,活像白日见鬼。 枝上的柳条忽然耷拉下来,便听着一声幽幽地叹:“好无聊……” 忽然树上绿枝条间,慢慢现出一抹绯色。 女子身形半隐,隐约可见一团绯色身影,懒洋洋地趴在枝杈上哈欠连天,不时晃荡着双足。 突然,院门外一名小斯弓着身子往这处赶来,不多时原本于祠堂内大腹便便的老爷急吼吼地便同小斯往正厅赶去。 树上的女子原本百无聊赖地偏头睨着,偏眼间意外地发现方才那两人走得太急竟忘了将祠堂的门关上。 她有些激动地眨巴了两下眼,接着自树上一跃而下,悄悄挨近祠堂门更在门上做了点手脚,这样的话往后这门怕是再关不严实了,如此她就能出去玩儿了! 她想着便忍不住偷偷笑,虽然还是走不开太远,但比起终日困在这小院子里实在要好上太多了。 她的身子若青烟一般飘了出去,眼前的一切都足以令她惊奇,她在宅院上空绕了几圈后才心满意足地落下了身。 这座宅邸坐落于桃林深处,而这是她仅有的记忆里第一次出门。 只不过时值深秋,桃花早已凋零。 但唯有一株实在奇得很,明明不足她肩头高更是一副枯败迹象,却硬是冒出了一颗花骨朵,在这样的深秋里? 实在古怪。 绯衣女子半蹲在那株‘桃花树’前,撑着脑袋眯着眼看了好半天,接着伸了一指冲着那花骨朵轻轻一捅。 那株桃花树竟神奇地向后一缩。 女子一脸惊喜玩心大起,又冲着花骨朵点了两下。 果不其然,一个声音自桃花树内弱弱传来,奶声奶气道:“你……你干嘛?” 女子噗嗤一笑,得意道:“我就知道里面一定有东西。” “你别……你别欺负阿赋,阿赋好不容易才结出的这颗小花。”那个声音有些害怕,弱弱的似乎没吃饱。 女子歪了歪脑袋似乎对他将这花骨朵称做小花很不能理解,于是她伸了两手将那花骨朵轻轻捂上,那小桃妖怕得枝杈抖了抖,可待女子将手松开时那原本的花骨朵已绽出了一朵粉嫩嫩的小花。 她笑:“你看,这样才叫小花。” 可小桃妖却不说话,她觉得奇怪以为他不喜欢,“你若是不喜欢,我帮你变回去就是了。” “不……不是……阿赋很喜欢。”小桃花树抖了两抖似在摇头:“阿赋只是太喜欢了,爷爷说如果今年阿赋还开不出小花的话,那阿赋就再也长不大了。” “那~我帮你呀。” ………… 两年后 桃林间有一颗开得极美的桃花树,树下偶尔靠卧着一名绯衣美人。 美人的身影极淡似风一吹就会散。 “爷爷说,只要阿赋很努力很快就能化真身了,到时候……到时候……”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一本正经地说着话,总能令人发笑。 女子落眼 于渐淡的手足,却是忽然道:“可我若是消失了,你可寻不到……” 奶娃娃一听便着急了:“你……你要走了吗?” “谁知道呢~” “就算你走了,阿赋也一定能找到你的。” 这孩子气的话让她忍不住笑:“你找不到的。” “为什么找不到?”奶娃娃显然不同意。 女子好看的眸子滴溜溜一转,眉眼一弯,回转过头来,轻笑道:“因为……我啊,是九天之上的仙人~” 而就在那日女子回宅邸祠堂时忍不住在正厅处停了脚步。 仗着没人看得见自己她大剌剌地靠了过去。 里面除了那大腹便便的老爷外,还有一名满头银发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 本只打算听上几句就回祠堂,却没想到他们的谈话竟提及了她。 她不由竖直了耳朵挨近,便听那大腹便便的老爷将小斯招自身侧嘱道:“快,快将祠堂内的那东西取来!” 她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却见他不知已盯着她看了多久。 她见着他轻轻抬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发顶,“我……来接你了。” ………… 桃林间 转眼百年已过女子却再未出现过…… (“我啊,是九天之上的仙人~”) 于是 “阿赋想要修仙阿赋想要成为九天之上的仙人!” ………… ☆、轮回之井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没了知觉,只感觉期间有股窒息感压的她喘不了气,但那感觉没持续多久她便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醒了?”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她腾地坐起了身,然后发现问这话的不是桃大哥,而是……夜寻。 她下意识地四处去看,可除了他之外再没其他人。 “没有别人。”他淡声道,转而看向她,淡漠的神情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道:“你为何会被埋在土里?” “哈?”她反倒一脸的奇怪,但不知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本不是话多的人见她这反应就也不再问了,淡道:“你既然醒了,我便走了。” 他才起身却又一顿,低头看去,她的爪子不知何时已将他的衣摆死拽。 莫小竹笑得有些尴尬,“那个,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剑?” 夜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道:“没有。” 不会吧?她的瑕光丢了?以她如今的情况没了瑕光的她实在可算是手无缚鸡之力,桃大哥又不知所踪,现在又遍地是魔物,果然如今最安全的做法是…… 夜寻看着莫小竹的手与他衣摆的相接处,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的剑丢了,一个人的话有点……就是,可不可以先跟着你?”她有些难为地将这话问出。 不知他听明白她说的话没有,并未迟疑,只淡淡看她:“随你。” 她反倒呆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好说话。 自地上起来的一瞬间她才发现身上的伤竟全好了,她对着他的背影愣了一愣忙提步跟上。 一路上她发现那本该满世横行的魔物却一只也未曾出现,就算偶尔窜出一只也都避得远远的。 她看一眼夜寻不禁感慨自己果然没跟错人。 她就这么跟着他,更是忘了问他此行目的,而他,自是不指望他先开口的。 那日之后不知过了多少日,莫小竹只觉夜寻所走的这条道虽不见落雪却愈见冷风飕飕,透骨寒冷,举目更是不见日光。 枝叶款摆凉风刺骨却吹不散层云。 这样的景象她已连着看了两日,但眼前的路似乎还很长,夜寻却不知疲倦,若是没有将她带在身边她想此前的两回休息怕是也要被省去的,她分明感觉得到他体内灵息的躁动不安,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有什么 ?她不禁好奇。 ‘扑!嘎!嘎!……’ 在这样诡异幽森的林间道,林间惊鸟扑腾四窜自是将神游天外的莫小竹唬了一跳。 她双手下意识地便抓住了他的衣摆。 他停了步伐回头看来,还算温和地问道:“累了?” 总不好说是被吓得吧,她顺势点头:“嗯。是有些累了。” 他看一眼消失于墨色尽头的小道又看向她仍握于他衣摆上的手,言简意赅道:“那便歇会儿。” 莫小竹马上明白过来,夜寻要去的地方似乎就快到了。 于是她轻轻摇头:“不用了,应该快到了吧。” 他看她一眼略点了点头。后也不再多说,继续朝前走去,只是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她跟在后边,探头探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夜寻,这儿是什么地方?我们已经走了好几日却一直没见到太阳。这儿黑森森的总觉得怪吓人的。” 他听后略一摇首:“我不过是来此寻物。” “寻什么?”她脱口而出,话罢却有些后悔,也不知他会不会嫌自己多事。 但他却破天荒地回答了。 “轮回井。”他道。 “轮回井?”她讶道,她在书上读到过,虽名唤轮回井但关乎的却并非前世今生,而只是曾经,凡是前尘种种,皆可由井中窥得。 当时她一心只想寻得可回溯前尘的宝器,却将它给忽略了,如今关于宝器毫无眉目,这轮回井却近在眼前,既然回不去去看看也是好的,莫小竹当下的心情便是如此。 所以当她们来到小道尽头的洞穴外,夜寻让她在外等他时,她毅然决然地跟了进去。 “洞内不知是何情形,为何不在外候着?” 夜寻既然这么说就表明,洞穴之外没有危险,洞穴内却不敢肯定了。 话说回来这洞穴内更是漆黑一片,偶尔有滴水之声于耳畔响起,实在让人头皮发毛,手无寸铁的她忍不住再次拽住夜寻的一小片衣角,咬牙道:“我不怕……” 然后她便听到头顶传来的一声轻笑,也不知她听错没有。 接着她听到了衣袖抖动的声音,两团暗紫火光自夜寻衣袖窜出,下一刻便飞得没影了。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跟于他身后,每一脚都好似踏入深潭,但探手摸去脚面依旧是干的。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跟在打弯,因为看不清所以感觉变得更敏锐,他们似乎又绕回了原地。 不多久那两团火光重又窜回夜寻袖中,接着便听他道:“此地并无危险……放心。” 她听后悬着的心刚一放下,脚下却是一空,而手中的那一小片衣摆根本起不了作用。 她看着自己直直往下坠,可伸手却摸不到壁障,使不上力根本阻不了坠势。 而夜寻在滞了两秒后竟投身向她追来。 这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竟然用不了灵力,她看着自己不断下坠却无能为力。 夜寻本就有意救她,自袖间抛出一条黑色锁链将她缠上后向上一提,横抱于怀间。 只是去势仍不减,而他抱得又实在不算牢,感觉分分钟要被甩出,她可不想被摔成肉饼,所以揪着他衣襟的手便是死紧。 突然眼前白光一涨,这深坑的下边竟然别有洞天。 下坠的趋势随之减缓,夜寻抱着莫小竹稳稳落于地面,明明动作极轻,但却响起了无数回音,脚下的地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似被清风吹乱的湖面。 而这银白色的空间中心却有一汪碧色深潭。 而此刻他们的视线皆落于深潭中的那口井上,夜寻眼中的狂热道明了一切。 他将她放下身来,眼中再无他物,朝那口井径直掠去。 “夜……”她刚开口,无数回音便于那空间动荡激扬,她还没问清如何才能去过往特定的某个时间点呢!眼看夜寻已至井口,来不及想太多,她同样飞身逼近,却于握上他衣角的那一刻,被一同带入了井底。 眼前光影陡变,脑中记忆纷杂,涨疼不已,再睁眼呈于眼前的是五光十色的光团与交杂于一处的无数画面,而身侧早已不见夜寻身影。 待一切平静下来,景色渐现之时便听着一声叹息于耳畔响起…… ………… ☆、古老部落 随着耳边的叹息声起,再抬眼已置身于一处草木繁杂的山间小道,偶尔可见几丛花果,但模样怪异是莫小竹从不曾见过的形貌,十六岁前她一直居于繁都且小时候又皮的满山跑,因此她可以很确定地做出结论,此地并非繁都某一角落,那么……此处究竟是哪? 耳畔的叹息之声依旧不止,忽远忽近,羽毛一般地落于她心上,不知为何令得她也跟着满腔踌躇起来。 她顺着那叹息之声一路寻去,不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寨门前,粗糙的几根一人环抱大小的圆木,架做寨门,看着似随时都能散架,但却出奇的牢固,牌额之上不知用什么物器刻了歇桀二字,更不知用了什么染料将那二字染作深浅不一的褐红,总之整个寨门看起来就两字——粗糙。 而牌额之上还有一物她是认得的——那似狼似虎的猛兽图腾,与她挂于剑上的那枚湖色玉石上所绘的图腾如出一辙! 原本幻影一般的景象渐渐丰盈起来,纷杂人声亦起,而那声叹息同样愈加真切起来。 她寻着那声叹息继续向前走去,寨子里的人意外的少,但仍可看出寨子内的男女老少,所着衣物无一不是兽皮所制,且身上若没几样兽骨所制的腰饰额环之类的,似乎都不好意思出门,他们之中男子的肤色均偏向古铜,女子倒是依旧白皙,相同的是他们均身形高挑,眼神坚毅。 就如莫小竹所想一般,他们果然看不见她,毕竟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 忽然,她于一处竹屋前停了脚步,抬眼望去,这屋子屋门紧闭,那声叹息就是自这屋内传来,可当她想要走近时一股无形的力道却又将她推开。 这是怎么回事?一路走来她可以接近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样物,却为何独独无法接近这间小竹屋? 忽然身后一阵风起,她转身看去,原来是个男子正风风火火地,往眼前这间她近不得身的屋子赶来。 等等,她摸了摸下巴,应着烈阳远远盯着那男子看了一会儿。 这身材高大的威猛男子,他一身肌肤晒得古铜发亮,根根辫发一束扣于脑后,腰间系着兽皮短围,脚下踏着兽皮短靴,背上的弓箭亦是兽骨所制,全身上下皆散发着自然的野性。 莫小竹总觉得这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是哪儿呢? 她努力想了想却依旧想不起来,正打算放弃时反倒一下想起了。 在梦中!她曾在梦中见过这名男子。 因她此刻立于这间她无法靠近的小屋门前不远处,所以男子正风风火火向她逼近,而她方才一个脑袋都在想这人究竟在哪儿见过,所以没能提前避开,等她想起要让开时,他却已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不过,也正是因此得以看清男子的模样。 看清那张脸的那一刻,莫小竹险些惊掉了下巴,虽然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但那张脸分明是师兄风斩陌的! 门扉‘吱嘎’一声响,应着烈阳男子推门而入。 紧接着便自里头传来了他与一名少女的说话声。 “阿妹,今日是歇桀族五年一度为挑选灵女而设的盛典,你怎么还在屋子里待着,以你的资质……” 然后便听少女略带抱怨的声音响起:“可是大哥,你知道我做不来的……那样枯燥无味一板一眼……唔……唔……” 少女的声音一出莫小竹的心便跟着一跳。 少女剩下的话显然被堵回了嘴里:“你说的什么混话,能成为奉剑灵女是女子梦寐以求之事,更是歇桀族人无上的荣耀!……” “我知道,知道了嘛……” “你真不打算去了?” “不去~”少女的声音依旧懒洋洋。 稍顿了顿,男子的声音意味深长地又问一遍:“真的?” 少女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大哥,你今日好啰嗦,都说不去了。” “哎~”男子特特拉长了尾音,可惜道:“大哥还以为,由荀清接任这一届的大祭司,阿妹你是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什么!”女子嚯地站起急声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 屋子里的谈话就此结束。 莫小竹看着原本半开的门‘啪’地一声大开,紧接着声音的主人风一般的向外奔去。 少女的一身装扮与寨子内其它女子差不多,皆十分精练,裙子过于膝下一寸,兽皮短靴缝制得十分精巧,腰间绑着一条兽骨串成的腰链,发上仅插了根白玉簪子,左耳上却是坠了颗不知什么野兽的犬齿,整体给人的感觉古灵精怪却又不失小女儿的娇俏。 还没自风斩陌那张脸缓过劲来的莫小竹,先是因声音而吃了一惊,这一会儿是彻底傻在原地了。 不仅声音与她一模一样,少女的那张脸更是与她有八分相似。 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不仅有与风斩陌 生得一副模样的人,更有与她这般相似的人,她想若是再能遇上熟悉面孔她也不会太意外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待她醒过神来,立刻向那少女追了过去,然后她发现,原来她无法接近的不是那小竹屋,而是这与她生得相似的少女。 脑中有一个名字一闪而过——鸾儿。 原本追着少女的自己一时间竟似跳于画布之外观望。 鸾儿…… 这莫名熟悉的名字属于少女…… 鸾儿狠锤了两下脑袋,她怎么能给忘了,上届祭司年事已高,而荀清哥哥将会接任下届大祭司之职。 她怎么可能忘,她一直记得,她日日盼夜夜盼,只盼能早点再见到他,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 为了能胜任大祭司之职她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他还好吗,一定高了不少,胖了还是瘦了?还是一样不爱说话吗?一连串的问号在她脑中蹦现。 也不知……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样,会不会……早将她给忘了,毕竟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个邻家的小妹妹,实在无足轻重。 歇桀族五年一度为挑选奉剑灵女而设的盛典,她的荀清哥哥终于回来了!她又怎能错过!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但她清楚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见到他! ………… ☆、黑色团团 寨子内此刻人影寥寥,不用说也知道,灵女选拔乃族中大事,她们自是个赶个地全去围观了。 而她嘛,自然也要去围观的,只不过她得小心点,只躲在人群堆里悄悄地远远地看着她的荀清哥哥。 她虽然想见荀清哥哥,却不想糊里糊涂地成了奉剑灵女。 灵宫五年仅开放一次且仅是大殿,为的便是灵女选拔,灵宫所处之地离他们住的地方挺远,且盛典早已开始,为了能赶得上并多看几眼荀清哥哥,她特意抄了近道,一条灌木小径。 鸾儿本一门心思地往前冲,但才踏入灌木小径没多久,就不得不停下了,原因是——本就不宽的小径被三个咋咋呼呼的小豆丁一睹,彻底没地过了。 三个小豆丁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你们说它是什么?怎么黑乎乎的?” “肯定是小狗呀,和灵姐姐养的那只一模一样!” “你瞎说,灵姐姐的那只小狗是白色的。” “我说它们长得一个样又没说毛色也一个样。” “……它是不是死了怎么都不会动?” “都赖你方才朝它扔石子。” “可……可我没扔中呀。” ………… 鸾儿凑近一瞧,其中一个小豆丁手上拿了一根嫩绿枝条朝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捅了又捅,果然一点动静也没用。 “你们在干嘛?”她问。 三个小豆丁闻声一耸,齐齐向后退去,紧张道:“鸾儿姐姐。” 她立马认出这三个小家伙是族长家三个捣蛋鬼,只是听闻前阵子几个小家伙似乎闯了祸,此刻该在家中思过才是,看他们这一脸紧张的小模样,便知他们是趁家中长辈皆参加盛典时悄悄溜出来了。 她眯着眼笑得自认为十分亲切,可小家伙们却是忍不住一抖,还没能她说些什么,他们却已是自乱了阵脚,抖抖索索道…… “鸾儿姐姐,你别同爹说我们跑出来了。” “爹娘将我们留在屋里自己却去参加盛典,我们只是想偷偷跟去瞧一眼的。” “我们这就回家,鸾儿姐姐你一定要当做没见过我们……” 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三个小豆丁撂下这三句话便跑得没影了。 鸾儿实在有些无奈,她不过是想问上一句这地上的小黑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小径已通,她自是没空再理会地上的小黑团,只是瞥眼间却扫间毛团上的一处已濡湿一片,堪堪滴落于地是刺目的红。 “血?” 鸾儿随即蹲下了身,伸手正要抚上那片濡湿,却在即将相触之际,被这颗黑乎乎的脑袋以迅雷之势一口咬住了手,惊得她一下缩回了手,索性咬得不重,她并未受伤。 她护着那只手瞪着眼瞧它,却见它分明虚弱得很,却目光发狠喉咙里发出类似‘咕咕’地低鸣,冲着她直呲牙,明明小小的一只却硬是摆出一副吃人的模样。 她几乎可以确定,若是方才它但凡还有一点力气,她的手指都得遭罪。 “好凶的小兽~” 她说着却又拿手向它伸去,她方才毫无防备现在可不一样了,果然她还未碰到它,它故技重施又是一下张嘴咬来,她憋着一笑,将手一侧轻松躲开了它大张的嘴,转而冲它脑门来了个暴栗,它便软趴趴地又栽倒在了地。 ‘噗呲’她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这一回小家伙连抬头的力气也没了,但嘴里的‘咕咕’声仍是不止。 不理会它,鸾儿伸手抚上它濡湿的皮毛,入手一片粘湿,她轻轻拔开,发现伤处在后腿,伤口很深似乎是刀伤,不过她还发现小家伙一蹶不振的原因并非后腿的伤,或许有但也仅占了一小部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饿的,也是她方才上手才发现,小家伙圆乎乎的一团全靠绒毛撑着,捏下去只剩皮包骨头的架子。 她一直知道这几年来气候有些异常,导致族内收成不好,日子也过得大不如前,因而此届灵女选拔异常慎重,却没仔细想过他们人尚且过得不好,这些小东西会如何。 只是被饿成这样的小兽实在仍数少见。 她自腰间布袋里取出了一块绿叶包,紧挨着小家伙的脑袋放下,那里边是她早上吃剩的几小块面饼。 她见着小家伙鼻尖一耸,虽仍闭着眼但舌头却在努力往前凑。 鸾儿一脸好笑,随后移眼于它后腿的伤处,掌心随之覆上,掌下瞬时蕴起青光盈盈,不多会,那皮肉翻绽的刀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再看小家伙已将绿叶包内的面饼吃完了一块。 伤已治愈,肚子里又有了东西,小家伙恢复了一些力气,可它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卯足了劲向她咬来,得亏她将手收得快才没见血,但饶是如此手背上也是破了点皮。 看着那黑乎乎的小兽叼起绿叶包,一瞬窜入了灌木丛间消失不见,鸾儿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恩将仇报的小家伙。” 因为这小家伙耽搁了不少时间,鸾儿起身拍了拍土,便连忙赶往灵宫。 待她赶至灵宫时宫门已闭,宫门外虽滞留着许多人但盛典显然已结束了,或许就是在她赶至的前一刻结束的,她环眼一圈又一圈地找着,如料想一般地找不着那抹身影,不禁懊恼不已。 “阿妹,你怎么才到?” 说话的是大哥天陌。 “嗯……”鸾儿情绪不高,“路上出了点小状况。” 天陌一听箍着她的肩膀就是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在确定她身上不过多了些灰后才放下心来。 小妮子消沉了会儿后突然问道:“大哥你见到荀清哥哥了吗?他变成什么样了?” 这小妮子在他面前,从来不懂掩饰对荀清的心思,真是一点没有女儿家的矜持,最要紧的是竟将荀清那小子看得比他这大哥还要重,让他心里小小有些不平衡。 但可爱的妹妹问话怎能不答,“原本大祭司就是在选出灵女的那一刻出场,但……”他的神情一下变得凝重起来:“此届灵女无人当选。”所以他也没见到荀清。 “怎么又是这样?”鸾儿一脸惊愕。 歇桀族世代供奉着一把上古神剑——凤鸾。 相传这把神剑是仙人投落人间的神器,仙人曾预言人间将会遭逢一场大劫难,那一日若真将来临,凤鸾或可救黎明苍生于水火,只是……凤鸾却并非完品,需得以灵力续养,而这便是奉剑灵女的由来。 奉剑灵女是将余身皆奉献于凤鸾的女子,虽终其一生再不可踏出灵宫一步,但对女子而言,能成为灵女是梦寐以求之事,更是歇桀族人无上的荣耀! 凤鸾象征着歇桀族乃至人间的兴衰,因而每届灵女选拔之事向来是族中大事,慎之又慎。 但以灵力续养凤鸾之事却并非谁都可以,五年一度的灵女选拔盛典亦并非都能产生灵女,但这一回却是隔了太久太久,奉于灵宫内的灵女已是垂垂八十的老者,若是再不产生新任灵女,那象征歇桀族兴衰荣辱的凤鸾怕是要…… 连年的异常气候已引起了不少猜忌,都说——仙人口中人间的大劫已是不远了! ………… ☆、荀清哥哥 没能见到朝思暮想的荀清哥哥,鸾儿的心情很低落,不知不觉间,竟又到了荀清哥哥曾经居住的小竹屋前院。 荀清哥哥走后她依旧每日都来,记忆中的荀清哥哥总是置身于一片暗紫色的花海之中,神情总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一样东西能扰乱他的心神,但他似乎爱极了院子里的那片花,朵朵紫花若爆竹一般集结成串,明明是花却唤作荣枯草,自他走后她便自顾决定一定要帮他照顾好它们,她花着十分精力照顾它们,甚至比照顾自己还要细心。 荀清哥哥曾告诉过她这种花若非蓄意为之将长开不败,只不过照顾起来却是有些讲究的,比如说每三日便当以晨间初露浇灌,否则将会慢慢萎败;又比如说每株花串最多只可由十八朵小花集结而成,若是多出,便需得将多出的那朵摘去,否则也将慢慢萎败,想要照顾好它们实在耗费心神。 不过虽说是萎败但准确说来是半萎,虽蔫了吧唧但并非死透,只要细心照料便将从获生机,实在顽强得很,她曾同大哥笑言,这样的花就像是个半吊子~ 这是什么鬼比喻,现在想来她自己也忍不住笑。 “嗯?”鸾儿突然注意到院前的栅栏门竟然半开着,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大哥便也就释然,其实心底不是没有一点小期待,只是总觉得那个可能性太过渺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叹一般地呼出,将半开的栅栏门推得全开。 夕阳西下,飞霞漫天,满院的暗紫花串于风中轻轻飘摇。 而花圃前此刻半蹲着一个身影,墨色青丝和着水蓝长衫漫逶于地,那背影熟悉又陌生,而这情景更是在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回,那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但却不知为何卡在喉间如何也发不出声…… 花圃前,男子似有所觉缓缓起身回转过身来。 男子长身而立,面上容色淡淡,一袭水蓝长衫似乎于这处格格不入,却更显风骨,他腰间系一块湖色玉石细穗随风而舞,湖色玉石方圆透润泛着水泽,其上雕有图腾似狼似虎…… 这是莫小竹见到的第三张熟悉面孔——墨发未华的胤清真人。 “……荀清哥哥!”呼吸微滞,鸾儿几步小跑一头栽进男子怀中。 男子清冷的眉眼晕了暖意,抬手抚上女子的发顶,“鸾儿,你长大了……” 鸾儿环于荀清腰上的手半点不松,一点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激动,她的荀清哥哥一点未变,“真的真的真的是你回来了 吗荀清哥哥,鸾儿刚才赶去灵宫时宫门已闭,鸾儿还以为轻意见不到你了……”她忽又仰了脑袋看他,“荀清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按理说,身为大祭司的荀清哥哥应该待在灵宫,不过大祭司与奉剑灵女不同,虽都在灵宫却要自由上许多,比如像这样出现在这儿。 “我……回来看看。”荀清道:“鸾儿,你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它们?”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环着他的手,心下对自己说凡事都要有个度,而后顺着他的眼看去,他说的它们是这些暗紫花串,她红着脸道:“荀清哥哥爱惜的东西,鸾儿也爱惜。” 荀清哥哥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不过是回来看看,她们还未好好说上几句话他便又要回灵宫了。 天色渐渐昏黄,鸾儿独自在院子又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大哥天陌寻来。 “……大哥,你说若鸾儿成了奉剑灵女是不是就能常常见到荀清哥哥了?” “别傻了,若成了灵女这一生便是奉于凤鸾,大哥虽然希望你能成为灵女,但你若是为了他……你该知道若是成了灵女你与他便更无可能了……” “我知道的,可是唯有这样鸾儿才能离荀清哥哥更近一些……一些也好啊。”她忽然埋着脑袋低低笑起:“我在说什么呢,这届灵女根本无人应选呀,更不可能会是鸾儿,况且若是成日闷在灵剑阁,鸾儿一定会被闷死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何明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荀清哥哥,她心情反倒不好起来了,对他的思念更如崩溃的洪堤再收不回了。 她起身拍了拍脸多少打起了点精神来,道:“大哥,我饿了有吃的吗?” 天陌无奈摇头,宠溺道:“早就做好饭了,大哥这就回家给你热上。” “嗯。”她一脸的乖顺。 天陌先走一步她也紧跟着跨出了院门,没两步便到了家门口正待推门时,突然小小一团黑影自内一闪而出,紧接着便听‘唰’地一声响,大哥天陌如饿狼扑食般地窜出,两下扑住了那小团黑影。 何时看过大哥这样敏捷的动作,鸾儿愣在门边。 然后便见天陌捏着那黑团的后颈肉,自怀下揪了出来,举至脑袋前一脸愤愤道:“小贼猫,居然偷阿妹的鱼吃,看我不教训你!” 他虽说得狠但似乎也只是打算吓吓它。 可那小毛团似乎一点也不怕,圆溜溜的一双眼暗暗发 狠,紧紧盯着天陌不移,鼻孔哼哼出气,叼在嘴里的半条鱼更是半点不肯松,虽被捏着后颈肉但一点不安分,四只爪子在半空乱舞乱划,哪里还有半点早前的虚弱无力。 鸾儿一眼认出这是早前黑乎乎软趴趴的小毛团,这会倒是身手矫健会偷鱼吃了,还偏偏认准了她的家。 她上前一挡阻了大哥的暴行,伸手接过小家伙,同样捏着它的后颈肉拎至眼前,弯唇笑道:“恩将仇报的小家伙这回你跑不了了吧~” 小家伙眸光一亮似乎也认出了她,依旧不安分地直扑腾。 鸾儿将它拎近一看发现它虽精神饱满但身上却添了几道新伤,她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脑袋,以德报怨地将它身上的几道新伤全治好了。 直到此刻小家伙才安分不少,圆溜溜的眸子满是不解,唯有嘴里的半条鱼依旧衔得紧,打死不还! ………… ☆、夜儿圆 小家伙身上的伤哪儿来的?联想它嘴里叼着的这半条鱼便不难猜到。 “大哥你帮我抓着它点。” 天陌接过小东西不顾它的反抗,将双手扳着它的两条前腿架住,疑惑道:“阿妹你要干嘛?” “怪可怜的,给它做个标记,总不至于再被打。”鸾儿低着脑袋在腰间的布袋里翻来翻去,最后自内抽出了一条绣了花样的锦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暗紫色的荣枯草,左下角还用绯红锦线绣了自己的名字‘鸾’,只不过那蹩脚的针线实在令天陌有些不忍直视。 鸾儿撇他一眼,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嗯?没……没呀。”他连忙转了话题:“我说,阿妹你拿着锦帕干嘛。” 她被顺利引开了注意,“做标记呀,就用这个。”她说着将手中的锦帕折了几折环在毛团团的脖子上,原本仅是打了个活结,但看它挣扎得厉,害怕待它的嘴闲下来了两下便会被它扯掉,于是她索性打了个死结。 寨子里的姑娘们偶尔也养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为了区别于野物她们就会在它们的脖颈上系上锦帕,以免误伤。 此时天色已全暗了下来,弯弯的月亮于天边高挂,月色下小家伙圆溜溜的眸子盈盈泛着血色。 鸾儿这才注意到,原来……它有一双红至发黑的赤眸,和着一身黑乎乎的皮毛,整体看来就像夜空中挂了两轮满盈的红月。 她突发奇想地为它取了个名字,“黑乎乎的圆团团,以后你就叫夜儿圆……”她笑着拿手挠它的下巴,“好不好呀夜儿圆~” 它则是梗着脖子一动不动了。 她拍了拍它的脑袋放下了地,它便叼着半条鱼跑没影了。 自那日之后她总能在树后草中,看见它缩头缩脑的身子,瞪着双圆溜溜的眸子盯着她的屋子看,可只要她一推门出去它便又跑没了影,但她知道它一定是躲在这附近了,所以总会匀出一份吃的放在它常躲的那颗树下留给它。 此届灵女无人应选,仙人口中的预言似要成真。 这一夜鸾儿睡得不安稳,冷得,好不容易挨到了早晨,隐约听得屋外一片孩童的嬉笑声,她抱着臂朦胧着眼,习惯性地推开了窗,冷风一瞬灌入,冷得她一个激灵,眼前的一幕着实令她吃了一惊,只一夜之间屋外景物皆裹了白衣,晶莹一片,明明六月的天却是大雪纷飞,不说六月纵是寒冬腊月也鲜见飞雪的她们,何曾见过这样大的 雪,不知烦扰的孩童更是雀跃不止。 雪大得不寻常,将一切掩盖其间。 鸾儿一下蹦下了床,裹着被褥便往外跑,昨夜她自窗口瞥见树后的小小身影可经不起这样大的风雪。 大哥天陌正抱怨着进门见着一团飞奔的被褥诧异不止,再过不久就见这团飞奔的被褥裹着一小球沾着白雪的黑团团奔进了屋。 “阿妹你这是干嘛?” 鸾儿这可没工夫解释,只道:“大哥你快帮我烧些热水来。” 他看一眼她护在手下奄奄一息的黑团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边往灶房赶一边道:“有现成的我这就去取来。” 他们两人前前后后忙乎了好一阵,那小身子才回过暖来。 鸾儿拿被褥一层又一层地给它裹得只剩下两只眼,一张嘴,这期间小家伙一直迷迷糊糊半睁着眼,发生了什么事它都知道,所以等它睁圆了眼后眼底的戒备也随之消失不见。 待鸾儿拿手挠它脑袋上的绒毛时,它竟示好地在她指上舔了又舔。 鸾儿便笑:“这下知道我是真的好了吧。” 于是毛团团理所当然地成了家里的一员,对此天陌并不反对,只要妹妹高兴就好。 鸾儿本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而这黑乎乎的毛团团的个性更是和了小丫头的胃口因而对它宠得很,但凡有口吃的一定不会少了它的,而小家伙也安静乖巧,它似乎能明白她的心情总是在她难过时趴在她脚边静静陪伴。 日子久了她便发现这毛茸茸的小东西不是猫也不是犬,而是一只小狐狸,实在是因为她从未见过黑毛的小狐狸,怕不止她,就是它们也没见过几只吧?她忽然便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小家伙时它会那么瘦弱。 但如今不同了,小家伙从最初的身无二两肉全靠绒毛撑,到后来的肉乎乎的圆球球,鸾儿实在功不可没。 且它那双圆溜溜的红眸子眸色愈发赤红,琉璃一般晶亮。 ………… 错乱的天象并未就此止于那场大雪,不如说那场六月飞雪不过是一切的开端。 这一年来她们经历了颠倒而错乱的四季,六月飞雪,隆冬艳阳,春百花枯,秋绿叶荫,错乱的四季致使人们无法正常耕种也正因此这一年来几乎颗粒无收。 歇桀族民风淳朴,寨子不大居民不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们彼此都相熟,更像是一大家子, 众人团结一致靠着储粮勉强度日,却也听闻歇桀之外的地方早已闹起了饥荒,百姓流离不堪灾祸连连不断。 且情势愈演愈烈!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述说着同一件事,人间大难将至! ………… ☆、古剑凤鸾 一年的错乱四季,人心早已慌了,而近来更是愈演愈烈,往往一日之内能看到二季之景,往往前一刻艳阳高照下一刻便大雪纷飞,年迈的老者、孱弱的稚童、抗不住这诡乱的天象而缠绵在榻,任谁都知道这样的情景还会更糟。 而就在此时,灵宫内传来消息,大祭司夜观星相窥得天伤星与天空星齐动,仙人预言成真祸世妖星将出,而天空星动吉星逢之不能为福,恶星逢之不能为祸,故为逃亡避灾星,若能将此人找出,那么仙人口中的这场灾祸便可避去。 而这救世之人并非毫无眉目,仙人曾预言人间将会遭逢一场大劫难,那一日若真将来临,古剑凤鸾或可救黎明苍生于水火,而凤鸾并非完品需以灵力续养,由此衍生灵女一职。 凤鸾可救苍生于水火,而天空星宿主可规避灾祸,由此便可得出那救世之人必定是奉剑灵女! 便是因此虽不过一年之久灵宫却传来消息——不日便将再次举办灵女选拔大典。 在这个节骨眼上传来了这样一个消息,人们臆测纷纷,但无疑皆怀了一丝希望。 ………… 近几日来夜儿圆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表现得十分怪异,比如说,只要一会见不着它,保准能在屋顶上找到它的小小身影,便可见它肃穆地仰着脑袋,也不知盯着哪处望,不时就要嚎上两声。 再比如说,就算陪在她的身边,它必定是蜷作一团乎乎大睡,好几次她见它睡得死沉便将它抱回窝里,可不一会儿它总要睡眼惺忪地爬回她的脚边,然后继续乎乎大睡,像是总想与她多待一会儿。 但鸾儿因着灵宫传来的那个消息,一门心思皆不在其他上,虽也觉得它近日的行为有些古怪,却是也没太大在意,只以为是这诡异的天象影响所致。 直到一日早晨醒来,她再寻不见夜儿圆,她才惊觉它前阵子的反常并不寻常…… 她们朝夕相对的一年里,她不觉得如何,可它突然消失不见,她的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说不出是难受还是伤心,只是每日空下来的时间里总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去寻它,可它到底不见了,如何也找不到。 鸾儿怅然若失了许久,脑中总不由地回忆起与它的点点滴滴,最后也只得一声长叹。 然后便迎来了大典当日,她随大哥一同前往灵宫应灵女之选。 一年了,自那日见到荀清哥哥已有一年之久了,这一次她应选灵女不单只为了他,人间的未来需 要凤鸾,而凤鸾需要灵女,若是可以,身为歇桀一员的她义不容辞。 灵宫之前已聚集了不少人,鸾儿突然叫住身侧的大哥天陌,表情有些别扭,“大哥,我有样东西忘了拿,你能回去帮我拿吗?” 天陌奇怪道:“什么东西非得这会儿拿?等大典结束……” “可我若被选做了灵女就再回不去了。”鸾儿微蹙着眉头,确实烦恼。 天陌被她较真的模样逗乐,“小丫头片子,你就这么笃定会被选中?”阿妹的确资质破高,他嘴上虽也常说,若是她必定可胜任灵女一职,但灵女又岂是这样容易当的。 鸾儿面上一红,挑着下巴道:“反正……你拿不拿嘛。” 他在她发上一抚,宠道:“拿,要拿什么?” 她反倒扭捏起来,故意偏着眼不看他,“就……那根梗木小笛子,放在房内床里角的木匣子里……” 他愣了一瞬,哈哈笑起,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拍转身就往家里赶。 那根梗木小笛子是他花了一月时间跟寨子里一个老先生学做的,也是送她的十六岁生辰,记得当时她还一脸嫌弃的说它做工粗糙,随手便不知放哪儿了,他还以为早没了。 也是在那一日,天地震荡、倾山裂地,四季景转变不过顷刻间,烈火冰霜,混沌难开,凶兽出世! 而那个时候,她正与族中的其他几名女子跪坐于灵宫大殿之上,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前悬晃着一柄——流光盈盈白柄赤身的长剑幻影。 他们等了七十年之久终于迎来了新一任奉剑灵女,怎能不欢呼雀跃。 灵宫与其说落于歇桀族境内,不如说它自成一境,整座宫殿被结界包覆,外间光景无从得知。 她很快便被送往净坛沐浴更衣,换上一身皓白罗衫前往剑阁,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令她疑惑的是,回去取物的大哥怎么始终见不到踪影了。 鸾儿的心中既忐忑又兴奋,一步一步向剑阁而去,大哥回去取物便再见不着人影,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是,他路上耽搁因而未能赶在殿门紧闭前到达,如今她成了奉剑灵女这一生再无法踏出灵宫一步,再见不到大哥这件事令她心底有些难过。 剑阁正中的柱台之上悬浮着一柄美得不像话的长剑,盈盈盛光,余霞成旖。 便是方才于她眼前显现的幻影。 那柄剑通身绯红,好似披了霞锦一般盈盈耀着华光漂 亮得不像话,剑身之上更有血色红丝缓缓游动,若是仔细瞧便可知那红丝最后绘作了鸾凤,绯红的剑身却有着白色的剑柄,冰雪一般纯白,剑锷将两色过度得毫不突兀,反倒异常美丽。 这便是凤鸾,可救苍生于水火的古剑凤鸾。 自鸾儿出现在剑阁的那一刻起,凤鸾便兴奋得发出嗡鸣,好似等了许久的老友终于出现了。 鸾儿的眼同样自第一眼后便再没离开过它,低声轻喃着,“好美。” 凤鸾的美令人着迷,她甚至没发现剑阁内除她之外还有一人。 直到那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慈爱地唤了声——‘姑娘’。 …………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有点赶啊~ ☆、一人性命 满头银发的老者,同样一袭皓白罗衫,向鸾儿缓缓行来。 稍微一想就也知道她便是上届灵女。 老者轻轻拉着她于近旁的矮几落座,慈爱地与她说了许多话,表达的无非是一件事,从今日起她的一切不再属于她自己,她的一生都将奉献给凤鸾,包括生命。其实自她决定应选灵女的那刻起她便已有了这样的觉悟。 老者说完这些话便也离开了,清清冷冷的剑阁如同灵宫的其他地方一样,纯白一片,倒更像是偌大一座冰雪殿。 放眼一片莹白,此刻剑阁之内只余她一人。 她独自呆立于凤鸾剑前想了许多,在荀清哥哥为胜任大祭司之职而离家之前,也就是她十一岁之前,在此之前她的梦想与寨子里的所有女子一般,那便是成为守护寨子的存在,成为奉剑灵女,那是骄傲,也是荣耀,因为那时的她并不明白自己对荀清哥哥的感情,更不知道成为灵女意味着放弃俗尘种种,只将一生奉与凤鸾,可随着年岁渐长她慢慢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成为灵女的代价于她而言太大,她舍不得与他的缘分尽断于此,于日复一日地对自己灌输成为灵女的无趣,与悲哀。 她如今已十六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等了那么久,终于将他等回,可……男女之间的小爱在这样的大难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既然无法,那便离他更近一些吧。 高大的石门缓缓开启,鸾儿应声回首,门外之人墨色青丝和着水蓝长衫于空中漫曳,腰间湖玉方圆透润,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荀清哥哥,她便笑,看,至少我离你更近一些了…… 就在此时整个大地连同灵宫一阵颠簸,虽震动并不大,但荀清的脸色骤变,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灵宫有结界相护尚且如此,灵宫之外的景象不知该如何惨烈,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急色匆匆地消失在剑阁内,石门再一次紧闭。 随着石门落地鸾儿的心也随之咯噔一声响,有一瞬恐惧漫笼心间,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可她哪儿也去不了。 剑阁内辨不出白天黑夜,只知道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她焦心如焚、惴惴不安,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石门再次开启,她甚至来不及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就扑了上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回应。 她抬头看去,是荀清。 这不寻常的沉默让她害怕。 “我大哥呢?我大哥是不是出事了?”鸾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荀清哥哥,你告诉我吧。” 他还是不答,默了许久后自袖间取出一根粘有泥泽与血迹的梗木笛向她递来,她脑中轰地一声响一把将笛子夺过,双手齐握,不断收紧,面上的表情更不知是哭还是笑。“荀清哥哥你在与我开玩笑对不对?” 他并不打算瞒着她,妖兽出世,天地震荡,万物为蝼蚁,生死不过一刹间,除却那日参加庆典事后未立时离开的族民受灵宫结界保护,此外寨子内的族民无一人生还。 “荀清哥哥,你在骗我对不对,大哥怎么可能死了?他答应我要帮我将笛子取来,他只是回了一趟家。”她将手中笛子递上前,挂在嘴边的笑实在有些难看,“你看……现在笛子好好的在我这儿呢,大哥又怎么会出事呢?” 笑着笑着眼泪一下掉了下来,委屈道:“他干嘛躲着不见我?他干嘛不亲自交给我?” “鸾儿……”他知道天陌与她的意义不单只是兄长,他们自小就失了父母,两兄妹相依为命,她如何肯接受他已离世的消息。 “噢,我知道了……”她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眼,仍自顾说着:“大哥他只是进不来了,所以荀清哥哥才替他将笛子转交给……” 话未说完一个宽厚的臂膀将她包围,荀清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将她的脑袋埋入他的前襟,而他同样垂首于她耳畔轻声道:“鸾儿,哭吧……” 只这一句她便再也忍不住,埋于他怀里嚎啕大哭。 ………… 幸存的族民全都被带进灵宫,而灵宫之外仍是令人无望的混沌天地,绝望与恐惧于世间弥散扩张,而后慢慢滋生怨愤与苛责…… 他们世代信奉的凤鸾为什么没能救他们于水火?这偌大的灵宫只是摆设吗? 慢慢的流民四起,不知自哪儿得来的消息纷纷向灵宫所在之地赶来,随着流民愈多,怨愤与苛责之声愈甚。掌管灵宫的四位白发长老同样头疼不已,明明灵女已寻得为何仙人的预言不能奏效? 于是他们花了四十九日观测星象研究典册,记载仙人预言的那卷册子更是被翻阅了不下数千遍,然后他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凤鸾之所以无法拯救苍生,是因为它并非完品,所以只要将它完成那么就会如仙人的预言一般可救苍生。 问题是,如何将它冶炼为完成品?于是他们猜想,奉剑灵女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就凤鸾剑,她们用尽一生守奉,以灵力滋养,使凤鸾得以长存,灵女的灵力是凤 鸾赖以长存的生命之源,那么为什么不一次给个够呢? 以血肉之躯携以灵力殉剑,或可成就凤鸾,可……这不过是个猜想。 然而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灵宫上下,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任谁都紧抓不放,人们毫无理由地相信着——以灵女一人性命可换取天下安定! 剑阁被围得水泄不通,如何怨毒的话语漫天而来,石门敲得震天响,尽管他们清楚的知道,剑阁内的人没有对不起他们一分,但这天下每一日都有无数的人死去,下一刻或许就将轮到自己,生的诱惑于他们而言实在太大,为此只牺牲她一人……如何想都太过划算。 这一切灵宫长老都看着眼里,却全都静默不言。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现了一部好看的动漫,结果忘记更新了。 ☆、以身殉剑 大哥天陌的死对她的打击过大,那日过后她整个人似都沉寂了下来,外面的声音隐隐传来,拼凑于一块后她也隐约猜到一些,但她每次问她的荀清哥哥时,他总是一笑带过,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可一直注视着他的她又怎会看不出他笑里的勉强,他不说她便不多问,不如说她怕极了自他嘴里听到,那些只言片语的原本面目,因为自心底里她便抗拒着由来他来告知一切。 “荀清哥哥,你来啦。”每日她最快乐的时光便是他来看她的这片刻。 但今日他的面色似乎有些难看,她偏了偏脑袋,故作轻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其实她不过是想听他同往常一般摸着她的脑袋,道一声:“什么事也没有,别担心。” 可他没有,放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灵宫上长老的施压,灵宫下百姓的暴动,一定压得他喘不了气了吧。 可……荀清哥哥,为什么偏偏是我?又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将剑阁外的只言片语拼凑成它原本的面目,她一直静静看着他,面上的笑勉强得分不清是哭是笑。 若以我一人之命可换取苍生性命我不会不肯,可那不过是个臆测,一个不敢确定的可能,只因为这个可能便要我送死? 那样的话自谁的嘴里说出她都能接受,唯有他……唯有她的荀清哥哥不行。 其实她想问,她只想问,若以我一人性命可换取天下安定,荀清哥哥你……愿不愿意? 其实不论他的回答是什么结局都不会改变,她同样有着自己的骄傲,身为歇桀灵女的骄傲,可她还是想要知道他心底的答案。 于是她问了,而他……以沉默回答了她。 是啊,只需牺牲她一人,便有可能挽救苍生的性命,如何想都太过划算…… 她清楚地知道,清楚地知道…… ………… 冰雪般雪白的灵宫内却有一处烁石流金的岩浆流,它正位于一处断崖之下,断崖之上犹见热浪滚滚流浆爆突,而断崖之沿高石层垒之下有一祭坛,此刻祭坛之上有一女子,她一身纯白却又发丝披散,唇角干裂,一身狼狈。 翻涌而上的热浪令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眯着眼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向高台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突然笑出声来,那笑渐渐控制不住,放纵一般,直到眼角笑出泪花方才歇了,多可笑,那一张张挂满慈 悲的脸上满怀愧意的眼竟全落在她身上了…… 不远处的四方台上,立着守卫灵宫的四位长老,他们将手结于一处,口中真言流转,下一瞬凤鸾剑凌于崖上两重冰火交融流转,青光随之大涨,紧接着缓缓没入流浆之中。 待凤鸾剑完全没入流浆,其中一位长老开口喝道:“荀清!”满是催促之意。 荀清身形一滞,身侧的手渐渐紧收,但最终还是向祭坛步去。 “荀清哥哥,为什么是你呢?” “荀清哥哥,为什么会是我?” “……” 她似用尽力气翻然起身,攀着他的衣物覆于他的耳侧不知说了什么,他遽然色变,面色一片惨白。 未及多看,她已投身于炎海之中。 她曾与他说,若有来生,只愿能与心爱的男子简简单单地共度一生。 空中传来一生轻叹,那是谁在叹息,悲伤得令人心碎。 凤鸾终成完品浴火重生,横空出世的凤鸾古剑,将祸乱人间的凶兽斩落于剑下,那一役看似是人族大获全胜,但其实并非如此,凤鸾古剑因此折损,而凶兽则被封印于无名山下,她作为旁观之人看得清楚,将凶兽封印的那一刹那有几缕肉眼几乎难见的黑气逃蹿而出,几缕逃向愚山方向,几缕逃向极北之地,人间得到了一时的安宁,但祸患仍在。 “啊……!!!!”伴着夜寻的一声低吼,画面定格于此,碎镜般支离破碎。 ………… **** 再睁眼莫小竹大口喘息,放眼望去不是那银白色的空间,而是那个漆黑幽深的洞穴,夜寻早已不知去向。她或许是在他的后一刻就醒来了,但也有可能是在他离开几日后才醒来的。 醒来的那一刹那间她感受到的是夜寻无处安放的狂怒,与滔天的杀意。 不知为何她竟能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他以为以身殉剑的鸾儿在那一役中因凤鸾折损而魂消魄散,千年前他突然消失不见只为给她一个惊喜,再出现时他将以人的姿态与她相遇,可待他修成归来她却不见了,连同她所在的寨子一同被夷为平地,他的愤怒、他的悔恨、他的不甘不知该向谁发泄,于是知道真相的他无法原谅那负了她的天下。 那幻境中的女子是她?那以身殉剑的女子是她?那唤作鸾儿的女子是她? 无论是不是她,她都必须阻止他,她几乎可以想见接下来将 要发生的事无名山,无名山!坐落于无名山上的玄霄门,被封印于无名山下的祸世凶兽,那凶兽便是被封印于玄霄之下,若是封印被打破,那人间将再如炼狱! 她要阻止他,她必须阻止他! 再次踏上那诡异幽深的林间小道,虽刺骨凉风仍不歇,但明显要比来时好走许多,但丢了瑕光的她无法御剑,纵使脚程要比寻常人快上许多,但光靠这两条腿,待她赶到玄霄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莫小竹抓耳挠腮,心急火燎之际,突然想起腰间锦袋里还躺着几张当时下山时‘绿珂’给的符,她两下将它们掏出,也不管有没被‘绿珂’作了手脚,往鞋底板一贴便脚底生风地向前疾驰狂奔。 她跑了足足三日,符令都不知用了几张,还需小心避着冷不丁冒出的魔物,简直身心俱疲。而更加惨的是她伸手往锦带一摸,发现符令只剩最后两张了,可她连无名山的影都还没看见,这可如何是好? 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却瞥见远处的天边似有粒白点向她这处飞来,她撑圆了眼看去,发现那可不是什么白点,分明是个御剑而行的玄霄弟子,而那人正是…… “师兄……!”莫小竹大喜过望,卯足了劲喊。 …………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写的时候没考虑到后面的具体情节,所以女主殉剑这一节似乎有点圆不回去。 ☆、别无选择 御剑凌空之人一身装束皆为玄霄弟子装扮。 似乎还未自幻境中缓过劲来,待看清来人莫小竹的鼻子随之一酸,跳着脚大声喊道:“师兄……!我在这儿,在这儿!” “…………?” “小师妹?!”剑上之人显然也看到了地上跳动的小黑点,稍一调转,两下便停在了莫小竹面前,“小师妹原来你在这儿。” 风斩陌眼中有光一闪而过,同样一脸惊喜,不由分说地便将她拉住:“小师妹,你可让我好一顿找啊,快,随我回玄霄。” 风斩陌出现得正是时候,这下她便可坐个顺风剑,两下抵达玄霄,本以为符令只剩两张,赶回玄霄无望,这下不用愁了,她的运气还是不赖的嘛,她顺着他拉着她的手也一把抓紧,随口问道:“找我?找我做什么。” 他爽朗一笑却没正面回答,“你下山这么久了大师兄想你还不成吗?” 她一脸不信往他手臂上一拍,轻哼:“少来。”略去心底隐隐的一丝不对之感。 忽然一阵白光将她的眼睛闪得一晃,莫小竹偏了偏眼瞥见他腰剑悬着的一把剑,讶道:“诶?我的瑕光怎么在你这儿。” 风斩陌迎着脑门便给了她个爆栗,“你还好意思说是你的,好好的本命法宝竟然也能弄丢,你说你是得有多糊涂啊?”可他丝毫没有将瑕光还她的意思。 她搓了搓脑门倒也不在意,反正她现在一双腿疼得厉害,可不想自个御剑回去,再说有大师兄在身边护着,她也无需武器傍身,所以瑕光就暂时放他那儿好了,于是她环着他的肩膀一下跳上了他的背,歪了歪脑袋,诉苦着她这几天跑了多远的路,用掉了多少张符,担惊受怕地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所以我现在的脚都快废了,所以你得背我回玄霄。所以我现在好困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睡过好觉了……”她抱怨着声音越来越弱,在他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上脑袋。 风斩陌无奈地摇了摇头,好脾气道:“行行行,你好好睡会儿。” “嗯……”莫小竹含糊地应了一声,意志逐渐变得模糊,她实在是太累了。当她在幻境中度过了太久太久现世中中的琐碎记忆,重要的不重要的一时都变得极为模糊。 但当一个声音在她脑中炸响后,那股被她刻意忽略的不安再一次袭上心头。 ‘别相信任何人的话,包括此后的我!’ ‘离开玄霄,永远别再回来,快逃!’ 她一瞬将眼睁开,额上汗渍涔涔,不住喘息。 “怎么了?莫不是梦魇了……”风斩陌测过脑袋轻笑问。 莫小竹强做镇静,不答反问:“……师兄,你整日背在身后的那柄巨剑呢?” 风斩陌的身子有一瞬的微滞,语气不变道:“这还不都得怪你,我急着出来寻你,竟将那柄剑给落下了。” 说谎。 那个成日将‘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挂在嘴边的师兄,怎么可能这样马虎大意。 “师兄,你上回下山寻到锻炼本命法宝的材料了吗?” “你当那是大白菜啊,说寻就能寻到的?” 虽师兄没言明,但她很清楚他下山不为寻物,而是为了带回芸姗师姐。 “紫竹幻境内师兄不是让我别再回玄霄吗?为何此次却又急着将我带回?” “……因为,别无选择了……”他御剑的速度不减,声音却变得沙哑,隐有一丝痛楚。 就在此时前一刻还晴空朗朗的天际一瞬乌云密布紫雷鸣闪,似有大雨将倾之势,几乎近在眼前的无名山,振荡不止,一声轰鸣过后磅礴而出的黑雾不断向天际聚拢,气浪拍击千丈之远,将风斩陌连同莫小竹一齐拍翻在地。 风斩陌望着无名山的方向愣了一瞬,一脸惊恐难掩,而莫小竹趁着这一空挡探手去夺他腰间瑕光。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侧身避开,面上神情却不算正常。 “师兄,将瑕光还我!” 可他似乎听不见,嘴里兀自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师兄,你怎么了?”她没放弃夺回瑕光的念头,只是招招都被他挡回,下手毫不留情。 突然他双手紧抱头部,颈上青筋暴突,额前绘作真言的红光突闪,再抬首时眼中红丝满布:“对,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师妹,只有你了,只能靠你了……” “师兄……”莫小竹捂着受伤的右臂,艰难地向后退去。 下一瞬,风斩陌弓手为爪向莫小竹急逼而去,一把箍上她的颈项,力道之大令她一时无法呼吸。 “放……手……”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两只手攀上箍于她颈上的他的手,胡乱一通抓挠,只想令他松手,可她几乎都能感觉到食指上的黏湿,他却依旧不为所动,放于身侧的另外一只手反而攀上腰间的瑕光剑。 莫小竹脸色涨红发紫,想要出声却是艰难。 伴着一声银铃轻鸣,宝剑出鞘于暗空中划过一道流光,下一瞬直直抵上她的心口。 瑕光呜鸣不止,不知为谁哭泣。 毫无迟疑,他将手中瑕光又向前递进,剑尖划破外袍、划破棉锦、进而划破皮,一丝鲜血随之渗出,然而瑕光去势不止,直指心脏! 便是在这须臾之间,漫天桃瓣纷扬而下,眨眼睛聚做铁球向风斩陌迎头砸去,而桃君赋飞身而上,将莫小竹揽于怀中,又聚了桃瓣将他手中瑕光击落,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风斩陌晕死过去。 桃君赋拥着莫小竹拾了瑕光:“走!” 飞离没多远桃君赋便将莫小竹放下,抬手正要帮她疗伤却在近她衣襟前,莫小竹向后一躲,他停了手下动作尴尬地一声轻咳。 便见莫小竹面上有些发红,连连摆手道:“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的……”若是他再迟一步可不光光破点皮。 胸前的伤是不碍事,可风斩陌掐她脖子的那只手,可是一点没省劲,这会怕是已青红一片了,她难受地咳了咳。 紧接着嘴中便被塞入了一枚药丸,入口即化。 桃君赋随即覆掌于她颈项带起丝丝冰冷,眉心微蹙,神情专注。 莫小竹没再拒绝,闭了闭眼,踌躇问道:“……师兄他……” “无性命之忧。”他知道她心中所想,低低开口答道。 莫小竹松了一口气,却是忽然道:“桃大哥,我没事了,快来不及了,我要赶去玄霄。” 桃君赋望一眼无名山方向皱了眉,道:“那里很危险。”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桃君赋默了一瞬,低低道:“好……我陪你。” ………… 作者有话要说:月饼节快乐~ ☆、孰轻孰重 层云渐散,复归天明。而大雪纷扬下落,分明是六月的天却漫天飞雪不止。 不止玄霄,整个天地都渐埋于苍茫之中。 越是接近玄霄风雪便越大,雪虐风饕、朔风凛冽,漫天飞雪化作风刀霜剑,一刀刀一剑剑似皆透过衣裳的隔碍直入躯体,刮得人生疼…… 虽玄霄终年雪封,但这样大的阵仗亦是平生仅见,雪势之大似要将整座山体侵吞入腹。 使得他们向上而行的每一步都艰阻万分。 莫小竹因为大半个身体几乎都被桃君赋包覆于怀中而稍能喘息。 “桃大哥……谢谢你。” 他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的她,“你我之间……无需言谢。”那声音实在温柔得不像话,但她总觉得他与之前似乎不大一样了。 “…………” 未多久他们便来到山门处,莫小竹不大好意思,第一时间便下了地,抬眼一周望去面色不由发白。 大雪深埋已至她膝盖处,举目却见不到一个人影,玄霄山门怎会没有弟子看守? 她再抬头看一眼,发现方才那遮天蔽日的黑色浓雾并未全部散去,于空中一处仍有残留,她细细辨别之下,发现那处正是紫竹幻径上空。 未及多想,她立刻朝紫竹幻径奔去,桃君赋亦是神色肃然地紧跟其后。 玄霄境内设有禁制,无法御剑飞行,而积雪深埋之下几乎举步难行,更不知厚厚白雪之下埋着些什么。 桃君赋将莫小竹叫停,施法融去冰雪开出一条道来,待冰雪消融浓重粘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那原本被冰雪掩埋的枯枝断璧与遍地死尸全都显现于面上了! 死状诡异又瘆人的死尸横陈满地,她不是不曾见过死尸,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景象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出声。 下一瞬眼被一只手温柔覆住,“别看。”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莫小竹拂开桃君赋的手向紫竹幻径奔去。 紫竹幻径内大片紫竹皆已拦腰折断,地上四散的尸身尚有余温,残肢碎肉飞溅满地,一片狼藉。 这些已成尸体的玄霄弟子并非经过激斗死去,而是被气浪所杀。 莫小竹抬头望去,就见紫竹幻径最中心处围着师父师叔一干人等,他们皆手中捏诀,灵力经由指尖传向被他们团团围住的法阵。 而法阵下的土地并不 太平,似只消片刻便会有什么自内破土而出。 再看法阵正上方,风云诡变,浓雾纠缠,一袭黑衣于风雪中猎猎作响。 正是夜寻! 他掌下凝聚暗紫光球,渐渐涨大,而随之法阵之下土地渐渐崩裂,胤清真人等皆已不支。 “夜寻!不要!”莫小竹急声高喊,但他不知是听不见还是不愿理,不做一点反应。 她并不放弃,奔上前几步继续道:“若是鸾儿还活着她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纵使有不甘、纵是还有恨,可最后那仍是她的选择,你要辜负吗?辜负她以性命换来的太平吗?!” 她话音将落,不止夜寻,连带胤清真人、华虚真人都微微色变,移眸向她看来。 但夜寻手下动作不停,眼中戾气反是越甚,一句一顿,“这负了她的天下,便是毁了,又如何?” 他的恨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包含着深沉的绝望…… 那样的绝望似也不住侵蚀着她,可她仍是要赌上一把…… “夜儿圆!是你先不辞而别的!如今找不到我却是在发什么脾气!” “…………?!”夜寻瞳孔骤缩,躯体微僵,手中动作全停,原本狠厉的赤眸渐染惊疑,“你……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就在这空挡之间,华虚真人已是欺身逼近,先发制人,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若我说,她是呢?” 夜寻脑中因华虚真人的这话而一片空白,这一击实实挨上,夜寻捂住伤处闪身避开。 可,到底是迟了…… 整座山连同玄霄群殿激烈晃动,桃君赋上前一把将莫小竹揽入怀中,激烈的晃动将几人振至不同角落,随着山崩地裂,宫殿塌毁,一股极强的威压自法阵之下窜出,天地一瞬若黎明前的寂黑,一阵阵狂狞的笑声自暗空之中传来,下一瞬天地复归天明。 可随着天地渐渐明朗,桃君赋却是面色惨白地跌跪于地,双手捧着头,青筋毕露,似极痛苦。 “桃大哥!你怎么了?!” 可就在这时,华虚真人不向兀魇发难,反期身向她逼来。 她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侧的瑕光就已被他夺去,剑尖直指向她。 下一瞬她只感身子一轻,被带离一丈开去,她抬头望去,似没想过来人会是他:“师父……?” 不知为何兀魇自法阵破出后却迟迟没有 近一步的动作。 另一边百凌天与小狐狸都赶了回来,看到眼前情形,他不禁怒道:“臭道士,你在做什么,你要对付的不该是那团鬼东西吗?!” 风雪不止将众人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 华虚真人却是不答,只静静看着胤清真人,双眼微眯,沉声道:“事到如今,师兄,你当真还要拦我?” 胤清真人不答反问:“师弟,斩陌与小竹都是你带至玄霄的……” 华虚真人轻哼一声:“是又如何?你将她藏于凡世便以为我寻不到吗?师兄,你怎会那般糊涂,她早已注定无法度过平凡的一‘生’,而我做的一切便是为了这一日的到来。” 胤清真人便不再答话,但也并不愿相让。 “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是师兄,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就譬如这柄瑕光是你取下凤鸾剑柄所制得,而你为了令她如寻常女子一般,便将她曾经的记忆,全部封存进这柄瑕光之中。” “我还知道,想要凤鸾重现天日便需瑕光再次与其合二为一,她的心头血便是媒介,但却并非人人做得,她早已非人,能完成这一切的唯有曾经的血亲之人。” 胤清真人眸中光影难辨,“所以你千方百计地寻来天陌转世,便是为了有朝一日,钳制于她……” “不错!”华虚真人并不否认,“师兄,你还要拦我吗?她早是已死之人,今日不过是完成她当做之事。” “不……凤鸾再经不起重创,否则……将……” “魂飞魄散?那又如何!”华虚微微眯眼,“以她一‘命’可换苍生性命!” …………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对白的强行解说,咳,有点尴尬~ 明天是大结局了。 ☆、大结局 百凌天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他们想要臭丫头的命! “臭道士,只要有小爷在就没可能让你动小竹一根指头。”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叫她的名字。 可莫小竹笑不出来,她推开胤清真人,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她脑袋乱得很,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竹儿……” 冷不防地撞到了什么,她回头看去,是夜寻,他愣愣望着她,可在她看来时却又慌忙避开。 就在此时,华虚真人将手中瑕光向上一拍再蓄力向前推去,被不知自哪儿钻出的风斩陌一手钳住。 他眼中无光,却又分明是向莫小竹望来,风起雪扬白刃于空中流光一闪,只听‘锵’地一声兵戈撞击声,火光迸溅。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夜寻,他一把捞起莫小竹,却又将她抛向百凌天,他显然不信胤清,但方才为解封印几乎将他灵力耗尽,又加之被华虚真人重创,更是雪上加霜,因而只得把莫小竹交托给百凌天。 一人一妖一时缠斗难分,偏华虚真人嫌不够热闹硬是要横加一脚,胤清真人面色变了又变却是不知该如何行动。 他们都十分默契地‘忽略’了自封印破出的兀魇,或者说,他们心底都十分清楚,以他们的能力一切都是徒劳……这世上唯有凤鸾可与之相抗。 恐惧、不安、对生的欲望、对他人的憎恶,悄然滋生。 “哈哈哈……”兀魇干哑撕裂的声音阵阵传来,似极享受,凤鸾已被绿珂投入无底之洞,这世间再也没有令它忌惮的存在了,这一次同千年之前不同,这一次它要慢慢享受……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一点,它的肉身千年前被凤鸾所斩,无法聚出实貌,但没关系,它早已为自己选好了一具极佳的肉身…… 桃君赋痛苦地跪伏于地,不时于喉间发出‘咕咕’声响,而此刻百凌天等带着莫小竹向他这处奔来。 狂风骤起,黑雾聚于一处朝桃君赋蜂拥而来,那浓浓黑雾分做百股,眼、耳、口、鼻……朝面上七孔钻去。 小狐狸惊叫一声,莫小竹与百凌天同样脸色大变。 可她们驱不散浓雾,反被浓雾化作的数千只手,伤得一身狼狈。 黑雾渐少,将桃君赋裹于其中,待黑雾渐散自内缓缓踱出一个人影。 莫小竹只见着,一人长发披散于风雪中肆散飞卷,残破襟摆似被烈火焚烧过 后一般,但却不显狼狈,那眉、那眼分明就是桃大哥的眉与眼,可嘴角的狂狷、眼中的暴戾都并非她所熟悉的桃大哥。 怎么会这样…… 他轻轻扬手,风雪骤停,天地似也随之震颤,他翻手倾覆,山石崩裂,似一双无形的巨掌自天际向下而来,压得在场所有人几乎喘不了气,直不起身,更有道行稍弱者,双目暴突鲜血迸溅…… 恐惧、绝望…… 唯有他,笑着。 “莫小竹!你当真要让这天地毁于你一人手中吗?!”华虚真人的声音微哑,勉强出声。 “因我?”莫小竹双瞳骤缩呐呐出声。 “全是因为我?”她抬头一周望去,只见一双双泛着血丝的眼,全都向她看来,恐惧、厌恶、憎恨、悲悯……,这样的眼神,她曾见过。 是在幻境之中?还是早已忘却的曾经? 她已记不清了。 她抬眼看向风斩陌、看向百凌天、看向小狐狸,最后落于‘桃君赋’面上,自语喃喃:“是我该还……还这世间太平……”她似答,又似问。 可为什么要将他卷入? ………… “不要……!” 瑕光入体的那一刻,伴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喷涌而现的记忆,似回马观灯、似莹星流火,一幅幅一幕幕,交杂繁错却又最终汇于一处,她曾以为投入断崖前鸾儿覆于荀清耳畔说的最后一句话,定是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她一直以为在最后鸾儿定然恨着荀清,却原来并非如此。 恨? 她如何舍得…… 焰火滔天的断崖前,女子覆于男子耳畔轻声道:“荀哥哥,别哭。” 男子遽然色变,面色漆白。 ………… 一时之间,白光迸溅,女子身影凭空消失不见,一道绯红光束自东方骤闪而来。 风雪再起,滔天之势…… 莹白光束与绯红光束交织缠绕,直窜上天际,在兀魇惊愕而难掩恐惧的目光中凤鸾重现人间。 仙人曾预言,人间将会遭逢一场大劫难,若那一日真将来临,古剑凤鸾或可救黎明苍生于水火…… 但凤鸾已损,灵力无法封存,这一战会是凤鸾的最后一战,这一战不同于千年之前…… 只差最后一击,只差这最后一击,可…… 一阵狞笑声起:“汝在犹豫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兀魇紧捂伤口,却止不住发笑。 凤鸾似因染饮鲜血而赤光愈甚,剑尖直指兀魇却微微发颤。 她在等什么?又在怕什么?她已没有时间犹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兀魇笑得肆无忌惮,这具身体实在令它满意至极。 突然,心脏之位一阵涨缩,身躯随之一震…… “……杀了我!” “不知死活!” “……杀了我!” ………… 两道声音自一个具体同时发出,‘桃君赋’满脸痛楚,颈上的暗红咒印,退去又漫上,几番交战,他似用尽力气才勉强恢复一丝清明,轻点足间向凤鸾迫近…… 一瞬间,凤鸾似又化作身着绯衣的女子形貌,她微微展臂将男子轻轻拥入怀间。 顷刻间,天地之间的风雪骤然停歇,光雾之中,一柄白柄赤身的宝剑刺穿男子身躯,下一瞬又双双化作轻尘,明明无风,却已消散无踪…… 天地一瞬寂静无声…… ………… …… ~ “所以,最后那柄凤鸾剑与那名男子都于天地间消亡,再寻不见了吗?”粉雕玉砌的女娃娃将小脸紧皱。 “…………”鹤发童颜,绫衣广袖的道人将眼轻阖。 “师父,师父……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可以扭转乾坤,回溯前尘的宝物吗?那样的话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小娃娃显然对那样的结局一点儿也不满意。 “……天地之广袤,神州之浩瀚,便是有这不世出的宝物,也未可知……”道人抬手轻抚小娃娃发顶,放眼于天地之间。 小娃娃一脸懵懂,似懂非懂,随着师父一同望向那无垠的天际……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本来想写长篇的,果然还是因为自身原因没什么人看啊,这篇文写前没做什么准备,是由自己写的几千字的短篇改的,改着改着就成了两个一点不沾边的故事了,人物关系前因后果好多都是边写边想,所以有些地方有些牵强之类的…… 但是!下一本不会了,下一本是江湖文《聆夜》欢迎预收藏,这本会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正在准备阶段,厚颜求预收藏o(*////▽////*)q 透一个,《聆夜》的女主性格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