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时你高冷,我嫁人了你哭什么》 第1章 舔狗三年半,它竟说我攻略错对象! “你说什么?你说搞错了?我攻略的对象不是陆瑾之?” “我当了三年十一个月的舔狗,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我非陆瑾之不嫁,你现在跟我说,攻略对象不是他?” “啊啊啊啊!你再说一遍!你个破系统!我要鲨了你个辣鸡玩意!” 乔吟气得不停捶床,上好的雕花梨木床,硬是被她捶得直摇晃。 她不仅想捶床,更想在床角上直接把自己碰死算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四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她倒霉催地穿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绑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攻略系统。 系统跟她说,只要她攻略下陆瑾之,就可以获得新生。 期限是四年,期限内没成功,系统就会直接把她抹杀。 她为了活命,没皮没脸,风雨无阻地给陆瑾之当了三年十一个月的舔狗,不是三天,不是三个月,是三年十一个月! 今天,这杀千刀的系统竟然跟她说,她攻略的对象搞错了!而且已经用掉的时间都作数,她只剩下一个月期限。 “只剩下一个月,你让我去攻略另外一个男人?” “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乔吟趴在床上嚎啕大哭不止,她真的不想活了,死了算了。 【就算没出bug,剩下一个月时间,你也攻略不下陆瑾之呀。你还不如换个人搏一搏。】系统怯怯说道。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不用谢,为宿主服务是我的义务。】 “我谢你全家!” 【……】 系统沉默了许久,【作为补偿,我为宿主争取到了一项权益,降低了任务的难度。只要宿主在一个月内让新攻略对象动心,即可视为任务完成。】 一个鲤鱼打挺,乔吟从床上坐了起来。 之前任务要求攻略对象必须全身心爱上她,才能开启生命共享,让她重获新生。 陆瑾之是个冷面冷心的人,三年十一个月,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可连个笑脸都没换来,更别说动心动情了。 狗系统说的没错,就算再给她一个月时间,她也攻略不下陆瑾之,还不如换个人搏一搏。 一个月,动心。 嗯,搏一搏。 “砰——” 房门被从外撞开,乔吟的大哥乔默,还有她的婢女碧珠从门外走进来,两人脸上都是兴奋之色。 “小姐,两个好水性的婆子已经备下,今晚你一定能够让您死而无憾!” 乔默拍着胸脯道:“妹妹放心,只要你一死,我立马拿住陆瑾之,让他对你负责!你生,他得娶你,你死,呸,妹妹你当然不会死了。” 今日是陆瑾之的生辰,同前几年一样,乔吟大包大揽兴师动众地要为陆瑾之庆贺生辰。 今年,她掏光了家底,包下了京城最有名园子——集芳园,精心布置了一场宴会,还邀请了全城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来为陆瑾之贺生辰。 因为四年期限将至,乔吟黔驴技穷,准备使用最后一计——苦肉计。 她预备今晚放弃尊严,再次向陆瑾之告白,若他拒绝,她就会当众跳水寻死,以达到‘逼婚’的目的。 这是她对陆瑾之最后一次‘攻略’。 就算没有系统出bug,过了今晚,她也会放弃攻略任务,把最后一个月时间放在别的事上。 比如好好跟乔家人告别。 她是靖安侯府流落在外的二小姐,四年前才回归本家,乔母早逝,家中只有父亲乔振东和大哥乔默。 乔家父子自觉亏欠于她,这四年对她是极尽宠爱,有求必应。 尤其是她这个大哥。 她倒贴陆瑾之这四年,不知遭了多少人的白眼和笑话,也连累得乔家名声扫地,乔默连个媳妇都说不上。 但乔默一句不是都没说过,反夸她有魄力,连京城最高的枝她也敢攀。 乔吟看着情绪高昂的两人,艰难地开口道:“计划有变。我不想嫁给陆瑾之了。” 乔默和碧珠同时瞪大了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乔吟不知道怎么解释,摆手道:“反正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陆瑾之了,你们也别在我面前提他,晦气!” 碧珠和乔默对视了一眼,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疑惑,和……狂喜。 “小姐,你是说真的吗?你不喜欢陆世子了吗?那今晚集芳园的宴会怎么办?要取消吗?可是请帖都发出去了,这会子估计都有宾客到场了。” 取消? 那可是她花了真金白银包的园子,她自己都没仔细赏过一眼呢,谁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再享受一回呢。 乔吟肉疼的很:“不用取消,宴会继续,但宴会庆祝的对象换一个。我不要给陆瑾之贺寿了,我要宴请定国将军谢遇安。” 乔默和碧珠异口同声道:“谢遇安?” 乔吟点头:“对,就是谢遇安,从现在开始,这宴会就是为谢遇安准备的。” 乔默一拍脑袋,朝乔吟竖起了大拇指:“懂了!妹妹你这是不用苦肉计,改用‘欲擒故纵’是不是?妹妹你可真是孙子再世……” 乔吟:“……什么欲擒故纵,我是认真的,不跟你们啰嗦了,我现在就去集芳园见谢遇安。” 乔吟刚走了两步,被碧珠紧紧拉住了手,碧珠惶恐地看着她。 “小姐,你别吓我。陆世子拒绝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不了你从头再来,您别犯糊涂呀。” 乔吟气竭:“怎么说你们才相信呀,这次不是陆瑾之拒绝我,是我要甩了他!” 碧珠一愣,小声提醒道:“可小姐,今晚的宴会,您压根就没邀请谢将军呀。” 乔吟一整个傻眼。 她怎么给忘了,她压根就不认识谢遇安,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那你赶紧补一张请帖送去将军府。” 乔吟吩咐道,但很快转念一想, “算了,我亲自去请。” 她的未来夫君,她得亲自去看一眼。 第2章 她喜欢这个新对象 定国将军府—— 夕阳的余晖之中,谢遇安正在后院练功,他单手持剑,身如蛟龙,气势如虹,行云流水地练了一剑法,大汗淋漓。 谢遇安解开上衣,正要继续练功,忽地从墙头冒出来一个身影。 他立即警觉,提剑飞向声处,只见墙头上趴着一个鹅黄衣裳的年轻姑娘,小小脑袋,大大的眼睛,两颊像是染了最红的霞光一般。 乔吟的视线忍不住一直盘桓在谢遇安若隐若现的腹肌上。 谢遇安衣裳半解,露出半个胸膛和劲瘦的腰腹,那若隐若现的劲腰甚至还挂着一层薄汗。 这一路她还担心,担心这谢遇安是个相貌粗鄙浑身油腻的大老粗,如果是这样,她直接躺平等死算了。 没想到呀,系统待她不薄。给她送来这么一个男菩萨。 瞧瞧这身材,比她生前在手机上刷到的任何一个擦-边男模还要养眼,还有这张脸—— 剑眉星目,鬓如刀裁,端的是俊美无俦,英武不凡,简直就是女娲娘娘炫技之作,堪称完美。 “什么人?”谢遇安收了剑,出声问道。 长的好看就算了,声音也这么好听。 谢遇安拧眉,重新举起长剑直接赶人:“下去。” “等等,等等。” 乔吟终于从美色中回神,她伸手朝谢遇安挥了挥,“谢将军,久闻谢将军大名,小女子特来拜访。谢将军,你今晚有空吗?” 谢遇安疑惑地看着墙头上的女人:“乔大小姐今晚不是要给陆世子庆生吗?怎么有空在这趴墙头?” “你认识我?” 乔吟一惊,但转念一想,她这四年天天跟在陆瑾之屁股后面不知闹了多少笑话,谢遇安认识自己也不奇怪。 “哎,谣言,全都是谣言!谢将军你可千万别听信外面的谣言,今晚的宴会不是给陆瑾之准备的,是我专门为谢将军你准备的。”乔吟面不改色道。 “为我?”谢遇安脸上写满了问号。 “是的,就是为你,将军以一敌百大破戎军的英勇战绩,堪称战神再世,小女子心生仰慕之情,特意为将军筹办了今晚的宴会,为你庆功。” 谢遇安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四年前的战功,难为乔二小姐记得。” 乔吟一愣,也不觉尴尬,脑筋转的飞快。 “那今天是将军的生辰吗?” “不是。” “那今天是将军家里人的生辰吗?” “不是。” “那今天将军身边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谢遇安想了想:“我今天在路边捡到了一只狗。” 乔吟勾唇一笑,“行,那我这宴会就是为谢将军你的狗办的,庆贺它……庆贺它不再流浪,重获新生。” 谢遇安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抬眸看着她,“乔二小姐这是不追陆世子了?” 乔吟被他这笑迷了眼,“嗯,我不追他了,我追你。” 谢遇安一怔,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敢不敢让我追?” 乔吟趴在墙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谢遇安只觉的今日这霞光格外晃人眼,晃得他连墙头上的那张脸都看不清,只剩下耳边回荡着‘你敢不敢’四个字。 谢遇安走过去,走到墙角根下,朝她伸出手。 “要下来吗?” 乔吟看着谢遇安朝自己伸出的手,像是一个张开的拥抱,与其说是一个考验,更像是一个召唤。 她唇角扬起,眉眼弯弯,想也不想从墙头直接跳了下来。 她是有些忐忑的,但当谢遇安稳稳接住她,把她抱在怀里时,她看到的不仅是谢遇安那好看得没天理的脸,还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她喜欢这个新对象! …… 国公府大门口,马车停下,国公府世子陆瑾之从马车上下来,身后突然传来好友楚文景的声音。 “瑾之刚从宫里出来吗?” 陆瑾之点头,“今日是我生辰,姑母召我入宫,赏赐了一些礼物。” 陆瑾之的姑母是宫中贵妃,恩宠正盛。 “都忙完了吧?忙完了跟我走吧。” 楚文景把他拉向自己的马车,陆瑾之问道:“去哪里?” “明知故问!”楚文景笑道,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还能去哪?当然是去集芳园了。乔吟那个花痴这次闹那么大阵仗,我不信你不知道。” 陆瑾之脸上浮现几分鄙夷,“你又收了那女人什么好处?” 楚文景笑了笑,“乔吟送了我一块上好的砚台,托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去集芳园。走吧,走吧,反正你在家也无聊,不如去看看她今天又会闹出什么新花样来。” 楚文景把陆瑾之拉上了马车,陆瑾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这些年,乔吟为了能得他的青睐,对他身边的人尤为殷勤,别说楚文景了,就连他们国公府的门房都收到过乔吟的重礼。 真真是胸无点墨,恬不知耻。 马车不紧不慢向前行驶,楚文景忍不住道:“瑾之你过完生辰,该议亲了吧。要我说,那乔吟虽然行为出格了一些,但是对你是一片真心。这四年,她对你穷追猛打的,你从没给过一个好脸色,她都没放弃。不如等你大婚后,把她纳了。” “能成为你的妾室,服侍你左右,乔吟一定感恩戴德,对你愈发死心塌地。” 陆瑾之冷笑了一下,“我身边不收俗物。” 楚文景哈哈笑道,“你这过分了!乔吟自小在乡野长大,不通诗书再正常不过。再者,妾室而已,赏心悦目即可,要什么诗书文雅。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你让乔吟缠着你,是不是也觉得她那张脸美艳动人?” 一个倾城美人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就算不喜欢,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这种虚荣? 男人最懂男人,楚文景看破不说破。 陆瑾之也没有反驳。 马车在集芳园门口停下,街道上车水马龙,这全都是乔吟请来为陆瑾之贺寿的。 楚文景忍不住恭维道:“还是瑾之你脸面大。” 陆瑾之心里受用,面上却故意绷出冷脸。 楚文景下了马车,回头见陆瑾之还安然坐在马车上,“瑾之?” 陆瑾之脸色又沉郁了一分。 往常,只要他出现,乔吟必定屁颠屁颠地迎上来,今日却不见她踪影。 陆瑾之绷着脸走进集芳园的大门,忽地,门口的小厮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公子,请出示你的请柬。” 陆瑾之面色一僵,楚文景上前训斥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今日这宴会的贵客。” 小厮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二人,公事公办道:“我家二小姐说了,凭帖入宴,没有请帖的一律不准进。” 第3章 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你已经玩过了 陆瑾之脸色唰地一下黑了下来,乔吟为他办的生辰宴,下人竟然管他要请柬? 楚文景也觉莫名其妙,替陆瑾之不爽道: “乔吟怎么办事的?竟然让一个这么没眼力见的下人在门口待客,连国公府的世子爷都不认识!” 那小厮闻言,再次抬头看向陆瑾之:“你是国公府的世子?” 陆瑾之脸色正要转缓,忽听那小厮道:“那就对了。我家小姐还特意吩咐了,谁都能进,唯独国公府的世子不能进,太晦气!” 晦气? 乔吟说谁晦气? 他?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这样拿乔! 陆瑾之脸黑如锅底,神色要多难看又难看。 楚文景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乔吟她疯了是不是?” 陆瑾之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下台阶,恰这时,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他面前。 车帘一掀,乔吟那张娇花一样的脸露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乔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陆瑾之停下脚步,冷眼看着乔吟,视线里是说不出的冷漠和疏离。 他就是太纵着乔吟了,让这女人得寸进尺,竟然敢公然戏耍他。今日他就该让她摆正自己的位置! 看到陆瑾之这张冷脸,乔吟就倒胃口。 就说前世她当社畜,起早贪黑的,至少黑心老板还会每月给她发点温饱费,但到了这里,她辛辛苦苦伺候陆瑾之四年,陆瑾之连个饼都不愿给她画,还让她倒贴了那么多钱。 “陆世子,你也在呀,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陆瑾之高高仰起头,视线越过乔吟,“我与乔小姐无话可说,往后还请乔小姐自重,不要再骚扰我家门房和我身边的小厮。”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让你的小厮,你家门房,还有他——” 乔吟伸手指了指楚文景:“把我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 说完,乔吟又看向陆瑾之:“我送陆世子的,世子如果没丢,也一并退还给我。” 陆瑾之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乔吟。 不应该这样的。 乔吟应该在听到他的狠话后,立马就跑过来挽留他哀求他才是,怎么会表现的这么不在乎他? 这肯定是她装的。 “乔吟,你又玩什么花招?欲擒故纵这招你早就用过了。”陆瑾之明显动了怒。 这还是乔吟第一次在冷脸之外看到他的第二个表情。 还真是……活久见。 楚文景看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笑道:“乔吟,别玩这么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惹瑾之不高兴,小心瑾之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乔吟正要反驳,就在这时,车帘后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所以,乔二小姐请我来,就是为了玩欲擒故纵的?” 谢遇安身形高大,从马车里探身出来,长臂越过乔吟的头顶,掀开车帘,乍眼一看,娇小的乔吟就像坐在他怀里一般。 谢遇安? 谢遇安怎么会在这。 陆瑾之瞳孔猛地一震。 乔吟不予理会,扭头看向谢遇安,“没有的事,什么欲擒故纵,我这是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谢遇安垂眸看她,似笑非笑道:“弃他投我?” 乔吟:“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笑呀?这样显得我很蠢。” 谢遇安不解。 乔吟直接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懊恼道:“放着你这绝世美男不要,在那鱼眼珠上浪费三年又十一个月零一天,我真是蠢到家了。” 谢遇安知道这话里有极大水分,这女人也别有用心,但不得不承认,他被愉悦到了。 “你的陆世子已经被气走了,你还要继续演吗?” 乔吟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陆瑾之钻进马车,车帘被他用力摔的猛地晃了晃。 他气什么?他有什么好气的? 他不是早对她不耐烦了吗?她再不去他眼皮底下碍眼讨嫌了,他陆瑾之应该高兴才是。 乔吟正腹诽不停,手腕突然被攥紧,回眸一看,谢遇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 “三二一饿了。” “哦哦哦。瞧我,怎么把我们宴会的小寿星给忘了?” 乔吟回神,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折身从车厢里抱出来一只白色的小奶狗。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和谢遇安踏入了集芳园。 陆瑾之走了,但前来赴宴的宾客一个没走,一群人兴冲冲地等着看乔吟的笑话,却不想谢遇安与乔吟言笑晏晏,在湖心亭中赏月饮酒,十分融洽。 “真是见鬼了,谢遇安怎么会跟乔吟在一起?” 众人想不通,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乔吟身上。 “我猜乔吟是为了刺激陆瑾之,故意请谢遇安来作戏的,等着看吧,乔吟撑不了三天就要露馅,如果不是我去吃屎!” “三天?我看不用三天,最多一晚上,不,搞不好待会宴会散了,她就会跑去国公府大门口哭闹了。还记得上回吗?上回她不也信誓旦旦说再不见陆世子了,结果连夜死乞白赖地去爬墙求陆世子原谅。” “原来你不仅爬过我的墙?”谢遇安低沉的声音又在夜色中响起。 乔吟张口便道:“我发誓,以后我只爬你的墙。” “以后?”谢遇安看着乔吟:“同样的戏码只能演一次,演多了就没用了,陆瑾之又不傻。” “我没有演戏,我是认真的,你等着瞧,我会证明给你看。”乔吟信誓旦旦道。 谢遇安不置可否,只道:“那你也没机会了。” 乔吟立即心慌了一下。 “你以后不用爬墙了,至少来见我不用,我会让人在墙上开个门。” 谢遇安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乔吟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有戏,有戏,这个谢遇安比陆瑾之真是好一千倍一万倍。 不用一个月,她三天就能把他攻略下来 乔吟正得意,忽地她脚底窜过一个东西,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猛地一惊。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结果脚底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了湖里。 “乔二小姐落水了。” “快救人呀,乔二小姐落水了。”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袭来,乔吟不会游泳,手脚胡乱扑腾,就在她要沉底的时候,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把她拉出了水面。 乔吟紧紧攀住来人的腰,脑海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岸上传来了乔默的大嗓门。 “陆瑾之在哪?陆瑾之你个混蛋给我滚出来!今天你必须给我妹妹一个交待!我妹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必须把她娶了!” 还在水中的谢遇安看着怀里的女人,声音冷的像是能结冰:“这就是乔二小姐要证明给我看的?” 乔吟欲哭无泪,恨不得重新扎进水里死了算了。 第4章 谢遇安还真是个言出必行的真君子 “哈秋——” 乔吟打了个喷嚏,裹着棉被,灌下了一碗姜汤,而后便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自己倒霉,哭自己命惨,哭自己好不容易看到了点希望了,被她那憨憨大哥给一手掐灭了。 乔默垂手站在床头,满脸都写着愧疚:“妹妹,哥哥错了,哥哥听到你落水,还以为你又在走计划呢。” 碧珠给乔吟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替乔默开解道:“二小姐,这也不能怪大少爷。主要是你之前对陆世子的热情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我们都不敢相信。” 乔吟抽噎了一下,破罐子破摔道:“那我最后一次跟你们说一遍,我不喜欢陆瑾之了,我喜欢谢遇安,一个月内不嫁给谢遇安我就会死,听懂了吗?听懂了吗?” 乔默和碧珠依旧是两头雾水:“为什么是谢遇安?又为什么一定要一个月?” 为什么? 因为系统bug! 乔吟解释不了,四仰八叉在床上躺平:“我热脸贴了陆瑾之四年的冷屁股,我突然自尊自爱,不想这么卑微了,不行吗?” 房中顿时一静,乔默突然拍手道,“我早就看那个陆瑾之不爽了,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在你喜欢他的面上,我早把他揍扁了!妹妹你不喜欢他是最明智的决定!哥哥支持你,大哥现在就给你打听谢遇安的为人喜好!” 乔吟腾第一下坐起来,乔默已经出门而去。 碧珠端来了她最喜欢的蜜饯,塞进她嘴里,“二小姐眼光真好,那谢遇安谢将军,奴婢看着比那陆什么强多了。方才落水的时候,谢将军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小姐了,多有担当呀。谢将军救了小姐,小姐以身相许也不过分的。奴婢马上去给小姐清点嫁妆。” 乔吟连忙把人拦住,“倒也不用这么急。” “碧珠,谢遇安救了我之后,有说什么吗?” 碧珠摇摇头:“谢将军把小姐交给奴婢之后,直接就走了,什么话都没说,脸色看起来好像也不大好。” 是吧,是吧,她这是惹他不高兴了。 辗转一晚上,终于等到了第二天天亮,乔吟一睁眼就要去找谢遇安。 “小姐,咱们是不是要吸取前车之鉴,矜持一点呀?”碧珠忐忑道。 二小姐这百折不挠的干劲,她是佩服的,但似乎有些许莽撞了。 “我等不了了。”她的生命正在倒计时,她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那好歹吃了早饭吧?顺便等等大少爷回来给你带消息呀。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乔吟一想,有道理。 为了讨好陆瑾之,变成他喜欢的书香闺秀模样,乔吟弄回来不少书,不过她没读几本,碧珠的学问倒是直线上升了。 两人来到饭厅,下人端上来早饭。 乔家人口简单,乔父出身行伍,在沙场上厮杀了半辈子,挣下了这靖安侯的爵位,至今仍带兵出征在外,眼下家里只有乔默和乔吟两人。 吃完了早饭,乔吟没等到乔默回来,但等到了门房送进来的一张邀请帖。 “是摘星楼的文会帖,小姐你不是一直想参加这个文会吗?你今天就可以去了。”碧珠激动道。 乔吟瞥了一眼,直接丢到了一边:“不去。” 以前她想去这个文会,那是因为陆瑾之喜欢。 陆瑾之办了一个海棠诗社,入社成员皆是京城贵胄子弟,社团每次集会都会包下城中最雅致的摘星楼。 她几次努力想要加入,别人还没说什么,陆瑾之总是第一个开口否决她,四年来几十次集会,她一次都没参加过。 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竟然给她发请帖。 “去谢将军府。” 乔吟乘车来到谢遇安府邸门口,谢府大门紧闭,敲了半天门也没反应,就跟昨天的情况一样。 昨天她就是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这才跑去翻墙的。 见无人应门,乔吟轻车熟路来到了昨日的墙角。 谢遇安还真是个言出必行的真君子。 昨天说要在墙上开小门,他还真开了。 不过,不是给人开的,是给狗的。 看着那墙角的小门洞,乔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嘲讽。 乔吟再次心痛,如果不是昨天那场意外,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成功打开了谢遇安的‘家门’了。 开了家门,马上就是房门,那离谢遇安的心门还远吗? “汪汪——” 就在这时,墙内传出一声狗叫声,那是小奶狗三二一的声音。 乔吟十分振奋,看了碧珠一眼,“三条。” 碧珠摇头:“小姐,你现在重了好多,已经不是这个价了。” 坐地起价,黑心奸商。 乔吟咬牙:“加两条。” 碧珠伸出手,乔吟赖不了账,从荷包里给她倒出来五条小银鱼。 收了钱,碧珠立马站到墙根下扎了个稳稳的马步。 乔吟踩着她的肩膀,慢慢爬了上去。 她趴在墙头,环顾四周都没找到谢遇安的踪影,正要放弃时—— 院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从树底下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小奶狗三二一。 “姐姐,你是来找谢遇安的吧?” 少女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就跟个瓷娃娃一样,喜人的很。 这谢家的人怎么个个都长的这么好看? 乔吟趴在墙头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粉衣少女笑容灿烂,“谢遇安出门了,出门前留了话,他说要是有爬墙的姑娘来找,就说他去摘星楼了。” 乔吟闻言,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谢谢哈。你可真可爱,你们全家都可爱,三二一也可爱。” 下墙头的时候,乔吟忍不住夸道。 墙内的少女看了看怀里的小奶狗,脸上笑容更甚。 她转身朝树底下的婢女道:“快拿笔墨来,我要写信告诉伯父伯母,他们家的铁树要开花了。” 第5章 谁稀罕当你的跑腿丫环 一辆马车在摘星楼门前停下,陆瑾之掀开车帘,环顾四周,不见乔吟的身影。 有出息了。 惹他不快,竟然能熬住一宿都不来道歉。 乔吟真的有能耐了! 陆瑾之抿唇不语,阴沉着脸下了马车,踏入摘星楼。 楚文景久候多时,看见他立即窜上前,幸灾乐祸道:“昨晚你走的早,你猜乔吟昨晚怎么着?” “没兴趣,也不想知道,无非又闹什么笑话了。” 陆瑾之面无表情语调像是在说什么烦不胜烦的事,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楚文景拍手道:“还真被你猜中了,乔吟又闹笑话了。她竟然投湖寻了短见。还好你不在,不然他那个大哥就要逼着你当场娶了她。啧啧啧,我说她怎么要大张旗鼓给你办生辰宴,原来是打算以死逼婚。她的想法怎么这么出格?” 陆瑾之的神色倏地就舒展开来,“苦肉计,也不是第一次了。” 陆瑾之想起去年的冬天,他无意间说了句‘梅花当属万丈崖上的最香’,结果第二天,乔吟折了两支七零八落的白梅送他插瓶,还谎称是万丈崖上的。 他当众拆穿她的谎言。 乔吟突然恼羞成怒,把梅花摔在他身上,还当众卷起了袖子,露出了一些吓人的伤口,朝他喊道:陆瑾之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为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就不能正眼看我一回? 楚文景听完,鄙夷道:“乔吟是不是脑袋有些问题?众所皆知,万丈崖一直只有红梅,她唱苦肉计前不会先动动脑子吗?还真是绣花枕头,除了那张脸,里面一点涵养都没有。难怪你一直都看不上她。” 楚文景同情地看了陆瑾之一眼:“也就你性子好,才容得她一直缠着你胡闹。要是换做旁人,找收拾料理干净了。她这样要死要活的,会不会影响你议亲?” 陆瑾之大义凛然道:“我打算先安抚安抚她,她父亲还在前线作战,若她出了什么事影响了前线战事,我也难辞其咎。” “还是你深明大义!”楚文景称赞道,“你打算怎么安抚她?纳她当妾?” 陆瑾之招来小厮,吩咐道:“拿一张诗社请帖送去乔府。” 楚文景满是崇敬地看着陆瑾之,拿捏乔吟,还得看他。 “我猜乔吟收到请帖后,半个时辰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陆瑾之笑而不语,转身意气风发地与人应酬去了。 不多时,诗会开始了,但乔吟没有出现。 一个时辰后,诗会过半了,乔吟依旧没有出现。 陆瑾之坐在椅子上,下颚线因为紧咬的牙关显得十分冷硬。 今日集会的社主是相府的千金颜如玉,颜如玉得了一盆难得的紫龙卧雪,应陆瑾之之邀拿出来一同欣赏。 奇花一出,与会的众人纷纷赞不绝口,向来才情出众的陆瑾之却一反常态的缄默,神情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颜如玉笑道:“今日这花好像没入陆世子的眼呀。” “确实一般。”陆瑾之张口便道。 颜如玉脸色一僵,已有不悦。 紫龙卧雪是菊中极品,就是宫中御花园中都不见得有的稀有品种,普通人一辈子想看一眼都看不到。 况且,今日可是陆瑾之请她来的,陆瑾之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文景悄悄踢了陆瑾之一下,打圆场道:“我与瑾之喝茶呢,瑾之说这茶一般。今日这茶水怎的这么生涩?咱们之前常喝的茶呢?” 有人立即应和道:“我正想说呢。除了茶,今日这点心也难吃,让乔吟重新去买一些来,我要李记的桂花糕。” “我要张记的海棠酥。” “我要刘记的马蹄糕。” “乔吟今天怎么回事?分明我们之前都告诉她我们的喜好了,怎么还会弄错?” 众人下意识地就开始数落抱怨起来,楚文景悄悄看了陆瑾之一眼。 陆瑾之觉得乔吟的身份和涵养配不上海棠社,一直不让她入社,但会吩咐她每次为诗社准备茶水点心,理由是可以在旁学习熏陶。 有人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突然喊道:“乔吟不在,她今日没来。” 有人笑道:“陆世子这正主在这,乔吟怎么会不在?” 视线齐刷刷看向陆瑾之,陆瑾之面色紧绷,能言善道的他竟然不知如何张口,没来由的窘迫和恼怒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喊道:“门口那不是乔吟吗?” 陆瑾之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只见门口跌跌撞撞疾步跑进来一个人影。 放浪的步履,髻歪钗斜的样子,没有一点淑女闺秀的姿态,全京城除了乔吟找不出第二个人。 陆瑾之松开了紧咬的牙关,转移视线不去看乔吟,等着乔吟走过来向他道歉。 乔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举目环顾四周。 楚文景看见她手里提着点心包裹,板着脸上前接东西。 “乔吟,下次动作快点,早点来。这样你才能早日加入我们海棠社。” 乔吟把点心藏到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楚文景:“谢遇安呢?” 楚文景一愣:“谁?” 乔吟提高音量:“我找谢遇安,他在不在?” 陆瑾之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去,他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几步走到乔吟面前:“乔吟,适可而止,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给你发了海棠社的请帖,你见好就收。” 那语气好似给了天大的恩赏一样! 看着这张倨傲又狂妄的脸,乔吟只觉的反胃。 “你是说这个吗?” 乔吟拿出那张邀请帖,当着陆瑾之的面,丢在了一旁。 “还给你,没人稀罕给你当跑腿丫鬟。” 乔吟转头欲走,手却被一道蛮力紧紧拽住。 “我允许你走了吗?” 陆瑾之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裹挟着熊熊怒火。 乔吟挣扎了一下,陆瑾之却更加用力,好似要将她的手捏断一样。 “放开她。” 就在这时,高处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楼上走了下来。 第6章 陆世子,你弄疼她了 “谢遇安?他怎么在这?”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谢遇安已经来到了乔吟跟前。 陆瑾之还紧紧握着乔吟的手,乔吟皱着眉头,一脸不悦。 “陆世子,你弄疼她了。” 谢遇安上前捏住了陆瑾之的手,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从乔吟身上剥离了下来。 陆瑾之想要抗拒,但谢遇安的力道如铁钳一般,将他直接甩了出去。 乔吟恢复了自由,忙拿出了自己特意买来的点心,满怀期待地问道。 “谢将军,你真的在这呀?我还以为我跑空了呢?看,我给你带了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谢遇安挑眉看了陆瑾之一眼,含笑问道:“特意给我买的?” 乔吟点点头:“特意给你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甜的咸的我一样都买了一些。” 谢遇安转眸注视着她,见她头上的发簪摇摇欲坠,伸手扶了扶,“跑着过来的?” “你不知道,张记的点心多难买了,每天人山人海,去晚一点就买不到了。我为了抢这最后一份,都被人挤到水洼里了,你看。” 乔吟低头提起了自己的裙子,露出了两只沾满了泥巴的绣鞋。 若是换了陆瑾之,这个举动只会换来他的鄙夷和训斥。 大家闺秀是绝不会当众提裙子,更不会露出自己的鞋子给别人看。 乔吟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尴尬地把裙子放下。 “那我是不是得跟乔二小姐的绣鞋说声辛苦了?” 谢遇安温柔的声音一下化解了乔吟的尴尬,乔吟抬头看着谢遇安,眼睛里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家人们,谁懂呀?八块腹肌的大暖男,多难得,多稀有! 乔吟在心底再次将那个狗系统痛骂了八百遍! 如果一开始就是谢遇安,她哪里会遭罪这三年十一个月? 她早就过上了每日枕着八块腹肌入睡的幸福生活了。 从谢遇安出现,乔吟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谢遇安身上。 陆瑾之心里莫名吃味,板着一张脸冷冷道:“今日本世子包了摘星楼,谢公子不请自来,有事吗?” 谢遇安转头看向陆瑾之,视线骤然变冷,仿佛刚才和风细雨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谢遇安不予理会,转头拉着乔吟上楼去了。 陆瑾之想要上前理论,这时摘星楼的掌柜走了过来,面色冷峻地将一张银票退还给了陆瑾之。 “陆公子,我们东家有令,从今往后再不承接陆公子及在座所有人的生意,这是你们今日包场的费用一并退还,请诸位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即刻离开摘星楼。” “什么?” “你说什么?” “好大的口气,你们东家是谁?叫你们东家出来!” 像是平地落下一道惊雷,人群里直接炸开了锅。在场的诸人,家中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他们在京城一直都是呼风唤雨前呼后拥的存在,从没想过有一天,区区一个酒楼竟敢把他们这么粗暴的赶出去! 颜如玉抬头看了看消失在楼梯尽头的人影,又回头看了看陆瑾之。 陆瑾之紧紧抿唇,那俊朗的脸,就像是被人蹂躏过后的废纸团一样难看。 “散了吧。这里的东家,你们全部加起来都惹不起。” 颜如玉吩咐婢女收好花盆,起身向外走去。 有人回过味来,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一眨眼,便只剩下了陆瑾之和楚文景,楚文景还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都走了呀?这东家是谁?谁这么横,敢连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 陆瑾之望了望楼梯的方向,上面没有一丝乔吟的踪影。 乔吟头也不回地跟着谢遇安上楼去了。 很好,乔吟,她是故意要惹怒他是吧? 她办到了,而他也确实生气了!他这次一定会给她一个教训! 陆瑾之甩袖夺门而出,楚文景快步跟了上去,挤上了陆瑾之的马车。 “瑾之,怎么你也走了?一个酒楼的东家都敢给你下脸,该给他一个教训才是!” 楚文景叫叫囔囔,陆瑾之烦不胜烦,没好气道:“你去呀,谢遇安就在里面,你去狠狠教训他一顿!” “教训谢遇安?教训谢遇安干什么?我哪敢惹谢遇安,谢家那可是……等等。”楚文景突觉脊背发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道:“难道……摘星楼是谢遇安的产业?” 终于发现真相的楚文景,脸色唰地一白,双腿一软差点从座椅上跌了下来。 他恍惚了半晌,才像是劫后重生一般,身体慢慢回温。 “不对呀,谢家家大业大,摘星楼是谢遇安的产业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谢遇安为什么会配合乔吟来演戏气你呢?” 这也是陆瑾之想不通的地方,“也许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勾搭? 楚文景没想到会从陆瑾之嘴里听到这么粗俗的一个词来。 “应该不会吧。别的不说,乔吟对你的专情那是没得说的。” 楚文景虽然瞧不上乔吟那出格放荡的行事,但她一心一意向着陆瑾之的心意绝对天地可鉴。 陆瑾之有一次出行,马匹受惊拖着马车冲向悬崖,千钧一发之际,是乔吟从车厢跳到马背上割断了缰绳,才救下了陆瑾之的性命。 楚文景那时还开过玩笑,说就算陆瑾之的父母会放弃他,乔吟也不会。 陆瑾之也不觉得乔吟会不喜欢自己,会转头去喜欢别人。 “所以只能是谢遇安故意勾引乔吟了!” 这是陆瑾之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答案。 楚文景一愣:“谢遇安为什么要勾引乔吟?因为乔吟长得美?” 除了乔吟对陆瑾之的心意,乔吟的美貌,楚文景也是认可的。 乔吟虽然不像颜如玉那样气质芳华,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鲜活的气息,就像永远开在枝头的桃花,妖娆多情,生机勃勃。 “不是,谢遇安是冲着我来的。”陆瑾之言之凿凿道。 第7章 看到了,确实很美 乔吟被谢遇安牵着手上了摘星楼二楼的一个雅间。 “原来你是这摘星楼的东家呀?那你不是挺有钱的,怎么府上连个门房都没有?敲门都没人应。” 谢遇安看着她天真的表情不像是作假,眉目舒朗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原来她真的不认识他。 “明天就会有了。” “什么?” “门房。” 乔吟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大大弯起。 妈呀,这到底是谁攻略谁呀? 今天的谢遇安依旧这么好说话,看来昨晚的事没有影响到他。 形势大好,前途一片光明。 乔吟又鼓起了干劲,“你这是邀请我随时去你家找你的意思吗?” 女孩子要矜持,这个道理她也懂,但时不待人,她得早点拿下谢遇安。 谢遇安没有否认,“总让乔二小姐翻墙,不是我们谢家的待客之道。” 乔吟乘胜追击,“那你们谢家的待客之道还有什么?” 乔吟仰头看着他,目光殷切,谢遇安的嘴角弯出一些弧度。 “谢家的待客之道里还有一条是,‘有姑娘不惜脏了绣鞋买来的点心必须立马吃掉’。” 乔吟笑容不止,心里满满的都是被认可后的愉悦和满足,这是她来这世界后为数不多的一次愉快经历。 乔吟连忙打开那包糕点,放在桌上。 而谢遇安也叫厨房送上来了一桌菜肴,邀请乔吟入座。 乔吟看着满桌的菜肴,道道都是她爱吃的,顿时惊喜。 “怪不得你们摘星楼能做到京城第一,这服务也太精准到位了,竟然还记得熟客的喜好!” 以前陆瑾之他们在这里办诗会的时候,她不能参加,但为了讨好陆瑾之,她会在一旁暗中陪同,以备陆瑾之有任何需求。 所以,她也算是这里的老熟客了。 谢遇安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冷不热道:“嗯,喜欢吃那你多吃点,算是我还你的点心钱。” 乔吟敏锐地察觉到了谢遇安明显冷淡的语气,不由心弦一绷,脑筋也飞快运转起来。 她刚刚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可她从头捋了一遍,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话没说错,那就是说话的时机不对。 对了,‘食不语,寝不言’,大户人家都有这种规矩。 意识到错误之后,乔吟立即噤声,乖乖拿着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眼睛悄悄偷看对面的谢遇安。 只见谢遇安拿起了她买的糕点,放进了嘴里。 看着他认真品尝的表情,乔吟心里十分受用,转念又想,刚才是不是她的错觉,谢遇安成熟又稳重,看着不像是因为那么点小事会生气的人。 吃完了饭,乔吟主动问道:“谢将军,咱们说好的事还算数吧?” 谢遇安放下手中的筷子,漱了口茶,才道:“什么事?” “就是我要追你,你也点头允许那件事。” 谢遇安凝神想了想,“如果我说不作数,你就会放弃吗?” 乔吟摇头,慷慨激昂道:“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百折不挠是和本小姐美貌并存的闪光点。” 谢遇安微微颔首,视线定定停在了乔吟的脸上,“看到了,确实很美。” 至于另外一个显而易见的‘优点’,谢遇安并不想称赞,甚至希望它根本不存在。 乔吟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高高翘起。 之前攻略陆瑾之的时候,她一直都是那个主动出击的人。没想到跟谢遇安在一起,却回回被他反撩。 “那我再斗胆问问谢将军,我什么时候去找你不会影响你的公务?” “随时恭候。” 嗯? ‘随时恭候’‘随叫随到’这种话,向来都是她这个舔狗挂在嘴边的话,今天却从谢遇安这听到了。 乔吟有些错愕。 谢遇安解释道:“我手上的公务已经告一段落,朝廷还未给我分配新职务,这个月正好休沐在家,乔小姐可以随时来找我。” 乔吟回神,脑筋飞快运转:“听说城外相国寺上的桂花都开了,我来京城还没去看过呢,明天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谢遇安已经适应乔吟的直接,这种直接里甚至带着某种他品不出来的急切。不过,他不介意。 “好,明日辰时,东城门,不见不散。” 啊? 啊? 这么顺利的吗? 乔吟有些不敢相信,表情略显呆怔。 谢遇安见状,问道:“太早了?你起不来?那辰时三刻如何?” “嗯嗯,可以可以,辰时三刻可以。” 乔吟连忙点头,生怕到嘴的鸭子给飞走了。 两人迅速约定了时间,乔吟还想打探下谢遇安的喜好,房门被叩响,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走进来,附耳在谢遇安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遇安颔首让人退下,而后抬眸看向乔吟,“吃饱了吗?还要再添什么吗?” 虽然他的语气不紧不慢,但乔吟很识趣道:“谢将军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谢遇安如实道:“确实有点事,太子召见,不可推却。” 乔吟一惊,太子召见,他还敢在这慢吞吞的,有军功傍身就是底气足。 “那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了。” “好,那我们明日见。” 乔吟看着谢遇安起身离开,但仍不忘把她买的糕点包好提在了手上,她的心猛地砰砰剧烈跳了两下。 等她回神,谢遇安已经下楼了。 乔吟兴冲冲出了摘星楼,碧珠和马车早已候在门口。 “碧珠,去云衣坊,明天我要跟谢遇安去相国寺赏花,我要穿的漂漂亮亮的。” 碧珠噘嘴道:“小姐,你还欠奴婢三条小银鱼呢。” “唉唉唉,下个月发月钱还你就是了。” 碧珠傻傻看着乔吟,好心提醒道:“小姐,你的月钱已经预支到三年后了。” 乔吟:…… 像是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乔吟的好心情跌到谷底。 都怪陆瑾之那个赔钱货,糟蹋了她这么多银钱! 不对,得怪那个坑爹的狗屁系统! 【狗系统给我滚出来!因为你的失误,我浪费了三年十一个月的生命,我还浪费了那么多银子,你赔我!你不赔,我现在就投诉你!】 据乔吟所知,这狗系统来自一个叫什么时空管理局的,就跟每个打工人一样,肩负者一定的kpi,最怕‘投诉’两个字。 如果她把它弄错对象的事捅出去,这狗系统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乔吟出言要挟,那狗系统果然慌了神,忙道:【宿主莫要冲动,莫要冲动,钱这就还你,这就还你。】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外头一个声音道: “乔二小姐,我家世子爷让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都还给你。” 第8章 狗男人终于做了一件好事 乔吟掀帘一看,只见马车前站着陆瑾之的贴身小厮竹叶,竹叶身后还有两人抬着一口桐木大箱子。 “全都退回来了?” 乔吟睁着眼睛紧紧盯着那口箱子,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激动的。 竹叶从小跟着陆瑾之,是陆瑾之的心腹。陆瑾之素来瞧不上乔吟的做派,竹叶自然也跟着对乔吟十分鄙夷。 见她瞳孔失焦,声音发颤,心中不由嗤笑道:看吧,自作孽不可活,玩脱了吧。 “全都还回来了。”竹叶神色倨傲,临到头还不忘挖苦几句。 “世子爷说,这些东西除了占地方,一无用处,往后乔二小姐省省心,不必再送了。” 乔吟已经下了马车,上前打开了桐木箱,只见里头堆着各种锦盒,锦盒上还有她特意系上的红丝带,为了有独一无二的仪式感,这蝴蝶结她还特意练习了很久。 “都没有开封过?” 竹叶双手抱胸,扬起下巴,正要再奚落两句,却听乔吟突然欢天喜地起来。 “太好了,那就是全新的,还能卖个好价钱!” “陆瑾之这狗东西,总算是做了件人事。” …… 陆瑾之从摘星楼回来后,便觉郁气难解,乔吟对着谢遇安巧笑嫣然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瑾之心中有气,决定惩罚一下乔吟。 他命人将乔吟这些年送来的东西全都整了出来,然后悉数退了回去。 下完命令,陆瑾之顿觉神清气爽。 这下乔吟该怕了吧。 不仅乔吟,就连谢遇安都得在他这栽个大跟头。 这么一想,陆瑾之手中的笔都行云流水了起来,他一口气写了十几副字,直到书房门外响起竹叶的脚步声。 竹叶从外疾步跑来,临到门口忽然刹住。 陆瑾之等了片刻,不耐道:“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回话?东西都还回去了?” 竹叶这才从外走了进来,他双手捏着衣角,“回爷的话,正巧在路上遇见了,小的直接叫住了乔家的马车,在街上就还了。” 竹叶是故意当街拦车想要给乔吟难堪的,他没敢说。 陆瑾之听了也不觉不妥,反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然后呢?乔吟收了吗?” 竹叶悄悄看了陆瑾之一眼,“收了。” 陆瑾之一愣:收了? “她没闹?” 竹叶低头不敢看陆瑾之,小声道:“闹了,闹得满大街都来围观。” 这才是乔吟,被他这样拒绝,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不闹。 陆瑾之心中愉悦,但脸上还是做出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 “她又当街闹什么笑话了?” 竹叶咬了咬牙,心一横,大声回道:“乔二小姐见小的把东西退回去,欢天喜地地收了,还当街开箱叫卖了起来。不过一盏茶功夫,送您的那些礼物能卖的全都贱卖了,卖不掉的也送去当铺死当换钱了。” “什么?” 陆瑾之如遭当头一棒,脑子有一瞬的空白,耳边却震耳欲聋地回荡着几个字:‘贱卖’,‘死当’。 乔吟,她这是在作死! 竹叶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善,浑身散发着一股燥郁之气,脑筋一转连忙道:“不过,小的见着乔二小姐换了钱之后立马去了云衣坊和珍品阁,想必是见那些东西没开封,知道公子都不喜欢,乔二小姐重新去买新的了。今年的生辰礼物,乔二小姐还没送您呢。” 随着竹叶的话音落地,陆瑾之脸上的躁郁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想了想,觉得竹叶的分析,很有道理。 乔吟最擅察言观色,以往他只要皱皱眉,乔吟便能知道哪里做的不妥,立马就纠正过来。 “吩咐门房一声,若是乔吟来了,不要刁难,让她来见我。”陆瑾之大发善心道。 …… 东宫—— 谢遇安下了马车,轻车熟路进门,向太子的书房走去。 书房中常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见人进来,太子江怀律停下手中笔墨,好奇问道: “今日怎么来得这么迟?” 谢遇安提了提手中的点心,“遇见了一家好吃的点心,耽搁了。” 江怀律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什么时候你也爱吃这些东西了?” 谢遇安眼尾上挑,似含着几分得意,“今天。” 江怀律扫了谢遇安一眼,那一脸满足的表情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朝他伸出手,“这么好吃?给我也尝尝。” 谢遇安将提着点心的手背到身后,面色一肃,结束了这个话题。 “太子殿下叫臣来有何事?” 江怀律看了看自己举在半空却一无所获的手,心道:谢遇安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一块点心都不给。 他收回手,拿起书案上一个折子递给了谢遇安。 “北境的岷州出现一伙流寇,滋扰百姓数月,需要人带兵前去镇压。我想让你去走一趟,回来时恰好是五军营换任,名正言顺让你接掌整个五军营。” 江怀律虽已是太子,但其他几位皇子仍旧是虎视眈眈,其中以三皇子江怀言最为强势。 江怀律虽是为嫡为长,但皇后母族势微,远远不如背靠国公府的三皇子轻松快哉。 “近来陆家频频动作,似乎有意与相府联姻。一个陆瑾之既得了颜氏女的青睐,又惹得靖安侯之女穷追猛打,陆家还真是左右逢源。” “太子殿下多虑了,靖安侯府不会站在三皇子那边。” 谢遇安打断了江怀律的话,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不容分说道:“岷州我去不了,我可以给殿下推荐个人选。” “阿遇。”江怀律突然眉眼下垂,扶着心口,可怜巴巴道,“你要给我推荐谁?你不会抛下我不管吧?我们可是从小长大的情谊。阿遇,你再帮我一回。” 谢遇安扶额,“我没空,让谢忍去。” 谢遇安拂袖而去,江怀律不急不缓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小纸条,这是他一早收到的飞鸽传书。 “看来青璇说的不错,铁树真的要开花了。” …… 日落西斜,乔吟捧着失而复得的钱袋子,欢欢喜喜地回到靖安侯府。 原本想要买些礼物明日送谢遇安,但有了陆瑾之这个前车之鉴,她决定先了解好谢遇安的喜好之后再投其所好。 一进家门,老远便见着大哥乔默,乔吟兴奋跑过去问道:“大哥,快跟我说说,你都打听到什么了?谢遇安喜欢什么?” 乔默抬眸看了自家妹妹一眼,神色黯淡,眼中全是怜悯: “妹呀,要不你还是继续追陆瑾之吧。” 乔吟:哈? 第9章 妹妹,不然你还是换个人追吧? 乔吟愣在原地:“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沉重道:“之前是哥哥草率了,哥哥向你道歉。” 乔吟被说的一头雾水。 只见乔默道:“你知道谢遇安是什么人吗?” 乔吟:“四年前一战成名的定国将军呀。” 乔默摇了摇头,“谢遇安不仅仅是一战成名的定国将军,他还是百年望族淮州谢家的嫡长孙。淮州谢家,天下第一士族,谢氏子弟人才辈出遍布朝野内外,家族势力深不可测,大周甚至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帝师者必姓谢。” “当今太子之所以能当上太子,就是因为年幼时被谢氏族学选中,得了谢家支持,这才坐稳了东宫之位。” 乔吟愣怔在原地,嘴里喃喃道:“这么厉害吗?” 这些年她一门心思都放在陆瑾之身上,对其他人还真是知之甚少。 “嗯,这谢遇安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是谢家这一代人中最为出众的人物,传闻他之所以弃文从武,纯属因为他运气不好,分配行当的时候抓阄抓到了入伍这个选择。谢遇安极有可能是谢家下一任家主。那可是比陆瑾之强千倍,万倍的人。” 乔默说这话时,神情十分复杂纠结,崇敬之中又掺杂着懊恼。 最后,他难过地看了乔吟一眼,“妹妹,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乔默一番话将乔吟满腔的热情全部熄灭,她神色冷清,张了张嘴道:“大哥,你是瞧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是不是?” 乔默矢口否认:“大哥怎么会瞧不起妹妹你,大哥是恨自己无能不能给你再挣个军功回来。” 乔默语气放缓,如实道:“大哥是觉得,咱们家现在跟谢家差的有那么点远了,谢家怕是要看轻你。你可知,四年前皇上有意要将宁瑶公主赐婚谢遇安,但被谢遇安拒绝了。” 乔吟一下理解了乔默的想法。 那宁瑶公主她见过一次,太子的亲妹妹,皇族中唯一的明珠,深受陛下宠爱,身份贵不可言不说,样貌才学更是一等一的。 连这样的金枝玉叶都看不上,她一个不学无术离经叛道的野丫头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乔吟深受打击,但想到自己仅剩不多的时日,自我催眠道:“我觉得谢遇安不是那样的人,他才不会因为门第看轻我,这两天他待我都十分尊重体贴。我还约了他明日一起出城赏花,他也应约了。” “你约了他赏花?”乔默像是炸毛的猫,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阿吟,不能去!” 乔吟:“为什么不能去?” 乔默上前,紧紧抓住乔吟的肩膀,“阿吟,你忘了吗?四年前,你刚来京城遇见那陆瑾之,一开始那陆瑾之也对你温柔小意,他也约你去城外赏花,结果呢,他把你一个人丢在城外的林子里,你从早等到晚,淋了一场雨从山上滚下来不说,还被全京城人当成了笑话。” 乔吟心里一刺,眸底闪过一丝痛楚。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尊严,练就了一颗风轻云淡的心。 她刚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并不是在京城,而是在一个西陲一个匪窝里,她在匪窝里胆战心惊地过了半个月,那狗系统才姗姗来迟,告诉她她要来京城攻略一个人。 她长途跋涉赶到京城,回京第一日就遇见了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击退了她对那所谓攻略任务的所有排斥和抵触。 乔吟开始主动出击,她摸清了他的动向,在他必经的路上把他拦住,问了他三个问题。 你定亲了没?有没有心上人?介不介意多个追求者? 四年前的陆瑾之跟现在的陆瑾之完全不一样,她记得他被吓了一跳,但也仅仅是被吓住了几秒,他没有恶语相向,甚至还老老实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定亲,没心上人,可追。 乔吟这才对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头一个月,她隔三差五地制造偶遇,在他面前刷足了好感。 仅仅一个月,陆瑾之便约她一起出城赏花。 接到他的邀约时,乔吟兴奋的一夜没睡,心道老天待她不薄,虽然换了个世界,但好歹一切顺遂。 谁曾想,她的美好憧憬在第二天便被一场雨淋得稀碎。 陆瑾之失约了,她从白天等到黑夜,没等来陆瑾之,等来了一场寒彻心扉的秋雨,还因为山路雨滑,下山的时候从阶梯上滚了下来,差点没把骨架摔散。 她狼狈不堪地回了城,遇见了在酒楼吟诗作对的陆瑾之。到底是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她忍不下这口气,跑去质问他为什么不赴约。 陆瑾之的态度判若两人,他让人拦住她不让她靠近,像是看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说出了那句她永生难忘的话。 “跟你玩玩而已,还当真了。” 从此,乔吟这个名字就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乔吟为此消沉了许久,身体也大病了一场,可……她不想死。 于是,病好后,又腆着脸去讨好陆瑾之了,只是从那时候起,她便只把这当成一个任务,不再投入任何感情。 陆瑾之见那样的羞辱都不能把她赶走,更加随心所欲,连带着他身边的人都对她肆无忌惮。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实现续命,谁愿意做一条没尊严的狗? 可如果,这个任务注定完不成,她还要继续吗? 百折不挠的乔吟,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她甚至怀疑,那个所谓的系统压根就是在玩她?不然怎么会出现对象错误这样大的失误? 乔默见自家妹妹良久不语,脸上也灰蒙蒙的一片,像是抽了魂一样,那挫败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揪心。 他挠了挠头,左思右想,想出来个折中的好法子。 “不然这样,明日我先去城门口看看,若是那谢遇安赴约,我立马回来叫你。妹妹,你看如何?” 第10章 完了,这下真的玩完了 乔吟辗转反侧一宿,终于熬到了第二日,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大哥出门了吗?” 碧珠回道:“大少爷刚刚出门了。小姐放心,有消息立马会回来告诉小姐的。” 乔吟有点忐忑,她觉得谢遇安温柔体贴,不像是会无聊捉弄人的人。但她脑子里又无法忽视他高不可攀的家世和无法企及的身份。 昨晚她甚至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宁瑶公主请去赴宴,在宴会上被当众羞辱,宁瑶公主质问她为什么跟她抢男人? 乔吟跪地求饶,说自己是逼不得已,自己就是为了活命呀。 宁瑶公主才不信,戳着她的鼻子就骂,骂她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然后她就真的变成了一只奇丑无比的癞蛤蟆,直接给吓醒了。 乔吟胡乱吃了点早饭,随后便开始梳妆打扮,以分散自己内心的焦虑。 她私心更倾向于,谢遇安会赴约。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碧珠在门外喊道:“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乔吟立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奔到门口,扶着门槛倾身问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到城门口看了吗?他在不在?” 乔默黑着一张脸,隔着几步远,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再别提那个混蛋人渣了。我没到城门口,但我在去的路上经过张记点心铺子看见他了。他跟一个女的有说有笑的,还豪掷千金把整个点心铺子包了哄那女的开心,惹得外面的人议论纷纷。” 张记点心铺? 什么铺子不好,为什么非得是张记点心铺子? 她昨天才给他送张记的点心,今天他就去买给别的姑娘了? “大哥,你没看错吧,真的是谢遇安吗?”乔吟不甘心道。 乔默指着自己的眼睛,发誓赌咒道:“我怎么会看错?我这可是百步穿杨的视力,我要是看错了,我眼珠子挖出来给你当炮仗踩!” 乔吟心里有些不舒服,仅存的一些期待彻底幻灭。 也是,她这身份哪里配得上他,他不过是觉得一时新鲜,跟她玩了两天罢了。 她默默无言转身回到梳妆台上,卸去了精挑细选的珠钗,乔默的咒骂声在她耳边不停回荡。 “妹妹,你也别伤心。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大哥再给你寻个好看的来就是了。” 乔吟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她不是想男人呀,她是在想她的小命。 搞不定谢遇安,她就只剩下一个月,不对,二十八天的寿命。 难道她真的要玩完了吗? 想想还真是亏,她来这世界四年,整日忙着做任务给人当舔狗,自己都没好好过过一天。 乔吟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大哥乔默看在眼里,伸手一提将她椅子上提了起来。 乔吟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马车上。 “哥,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路上,乔吟问了好几遍,乔默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口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乔吟掀帘一看,“这不是醉香居吗?” 虽比不上摘星楼高雅,醉香居也是京城很有名的酒楼,平日里也是宾客满座。 “干嘛?大哥难不成要带我来喝酒?” 乔默将她拉下马车,“对,带你来喝酒。一醉解千愁,不要再去想劳什子男人了。” 乔吟正有些破罐子破摔摆烂的想法,想想自己小命就要结束,还没放纵过一回呢? “好,喝!喝完了大哥再带我去别的地方玩一玩?” “放心,今天一定让妹妹你玩的尽兴。” 乔默意味深长地看了乔吟一眼,然后拉着她进了楼上一间雅间。 雅间里的喧闹戛然而止,里头七八个男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乔吟以为乔默走错了房间,正要后退,肩膀上突然多了一股力,直直把她推到了房间正中。 “妹妹,这些都是哥哥为你精挑细选的好儿郎,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乔吟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大大大哥,你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绝世好大哥,竟然在她最后的时光里,给她安排了这么感人的礼物。 乔默以为乔吟被吓住了,呵呵笑了笑,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白衣公子介绍道:“这是齐襄,咱军中的随军文书,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很斯文很俊秀?” 乔吟点头如捣蒜,岂止是斯文俊秀,这齐襄文质彬彬一点都不像个军中大老粗,倒像是哪个府上的贵公子,她喜欢。 “这是赵横,军中的武状元,力大无穷,在军中无人能敌。” 乔默又指着另外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介绍起来,赵横闻言朝乔吟拱手问好,抬起的手臂凹出鼓囊囊的线条。乔吟的视线瞬间被牢牢黏住,根本挪不开。 乔默挨个介绍了一圈,这来的一群人里面有会文的,会武的,也有会画的,会吹曲的,多才多艺五花八门,关键是他们还都很热情,一口一个‘小乔妹妹’‘漂亮妹妹’,不一会儿就把乔吟的魂都勾走了,哪还管什么人陆人五开的谢的。 “妹妹,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都有个共同点?” 酒过三巡,乔吟乐不思蜀,乔默凑过来神神秘秘问道。 乔吟酒杯往桌上一放,拍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全都是活菩萨!救苦救难,普渡我小可怜的活菩萨。” 众人被乔吟这话逗得哄堂大笑。 乔默附耳低声问道,“妹妹,你不觉得他们都很像一个人吗?” “嗯?像谁呀?” 乔吟一听,认真打量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这些人要么鼻子,要么嘴巴,竟然每一个都长得有点像陆瑾之,尤其是那个齐襄,眉眼最为相似。 恰这时,屋顶一道惊雷响起,外头哗啦啦地下起了雨,秋风裹挟着秋雨飘进窗来,乔吟狠狠打了个冷颤,醉意全消,连带着视线都变得清明了起来。 乔吟再看桌前众美男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齐襄斯文但少了点阳刚,赵横威猛但少了点儒雅…… 乔吟越看,脑子里的形象就越清晰,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既好看又斯文儒雅还温柔体贴的,那不是谢遇安吗?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乔吟有些心烦意乱,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谢遇安会不会去了城门口,还在城门口苦等着她? 就好似四年前她傻傻地在原地等陆瑾之一样? 乔吟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冲下了楼。 外头大雨瓢泼,她正要招呼车夫把车赶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雨幕中冲了进来。 乔吟一整个傻在原地,“谢遇安?” 避雨的人影缓缓抬起头来,他浑身湿透,一滴雨水顺着他额角的发丝滴到了地上,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乔吟的良心上。 “小乔妹妹,怎么走那么急?不是说要去哥哥家看哥哥养得狸花猫吗?” “不行,小乔妹妹要先去我那看我收藏的宝刀。” 齐襄和赵横从后面追了上来,两人看都不看,一人拽着乔吟一条胳膊,作势就要把人拉走。 乔吟夹在两个男人之间,胆怯地看向谢遇安,迎头便撞上了他冷冽的视线。 完了,这下是真的玩完了! 第11章 谢遇安生气了! “乔默,我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你害死我了!” 就在刚才,乔吟在酒楼门口遇见了避雨的谢遇安,而谢遇安也撞见了她‘左拥右抱’与人作乐,他什么话都没说,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消失在雨幕中。 乔吟要冲出去追人,却被乔默蛮力拉上了马车带回了家。 “让我去找谢遇安!” 乔吟正欲冲出房门,乔默将她拉了回来。 “天这么黑,还下这么大雨,你不要命了。我看你是喝醉了酒眼花了,刚才那个根本不可能是谢遇安。” 乔吟一拳狠狠砸在乔默身上,气的咬牙切齿。 “就那兑了水的假酒,我醉个屁!那就是谢遇安,乔默你今天把我坑死了!” 乔默挨了打也不生气,犯了事也不慌,反嘿嘿笑道:“妹妹,你尝出来了?你这舌头可真灵。” 乔吟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双手抓头,在原地转圈。 “烦死了,你叫我怎么办?谢遇安肯定记恨上我了。” 她今天要是赴约了该多好,没准她今天就完成任务了。 她为什么没去呀? 她为什么不但没去还去找别的男人还被谢遇安撞个正着呀? 好好的康庄大道她不走,她为什么非得高空踩钢丝呀? 乔吟越想越想死,恨不能倒在地上打几个滚。 “大哥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我分明就是在点心铺子看见了谢遇安。”乔默嘟囔道。 轰隆—— 一阵电闪雷鸣,老天跟破了洞一样,大雨瓢泼不止。 暴雨如注,乔吟出不了门,只能心焦地等着天亮再去找谢遇安。 大雨下了一夜终于停下,第二天天光刚亮,晨雾还未散,定国将军府的大门被砰砰砰敲响,响声急促而凌乱,就好比此刻门外乔吟的心跳。 “小姐,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碧珠有些局促道。 早? 一点都不早,太晚了,昨天她就该冲进雨里,一把把谢遇安拉住,然后跟他解释清楚。 乔吟敲了几下门,正觉得没戏,忽然大门从内打开,一个侍卫装扮的男人睁着惺忪的眼睛问道:“什么人?” 看,看,看,谢遇安真的安排了门房! 他言出必行,答应跟她去赏花怎么会爽约! 乔吟心中又是一阵懊悔。 “我是乔家二小姐乔吟,我有事想见谢将军。” 侍卫上下打量了乔吟一眼,正色道:“我家将军不在府,姑娘请回。” 不在? 乔吟表示怀疑,还想再询问,那门房已经把门关上。 这大清早的,谢遇安怎么会不在?不会是生气故意骗她吧? 乔吟二话不说,转战到熟悉的墙角,踩着碧珠的肩膀很快爬上了墙头,只见院中的树荫中传来赫赫风声,一个矫健的身影正提剑在树下晨练。 那修长的身影,潇洒的招式,不是谢遇安是谁! 就知道谢遇安是故意躲着她。 “谢将军?” “谢公子?” “谢遇安!” 乔吟朝树底下喊道,喊了好几声,底下的人终于停下了招式,提着剑朝她这边阔步走来。 “姑娘,你叫我?” 那人走近,一张俊秀的脸上,洋溢着一个张扬的笑容。 乔吟看傻了眼,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谢遇安? 可谢遇安气质深沉,五官也更深邃,笑起来也只是唇角微勾,不会这么张扬。 “你不是谢遇安。” 那男子像是知道她是谁了,哈哈大笑了一声,“我才不是那个老气横秋的家伙,我是他弟弟,我叫谢忍。你就是那个给谢遇安送点心的姑娘吧?” “啊?你怎么知道?” 乔吟一愣,脑中灵光一闪,昨天去张记点心铺子买点心的,该不会就是他吧? 谢忍似乎很爱笑,他又哈哈笑了一声,“谢遇安七岁以后就不吃糕糕点点了,昨天我见他宝贝似带回来半包吃剩的点心,就好奇去买来尝了尝。姑娘你品味不错,张记的点心真好吃,我和谢青璇昨天三餐都没吃饭……” 确诊了,这谢忍不仅爱笑,还是个话痨。 他一张嘴,就跟谢遇安差十万八千里。 乔吟手扒着墙头都快抽筋了,她可怜兮兮地打断了谢忍的美食品鉴,“谢遇安他在吗?” 谢忍这回没笑了,他疑惑地望着乔吟,‘咦’了一声。 “昨天谢遇安不是跟你出去游玩了吗?我还以为下大雨,你们在相国寺留宿呢。怎么,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乔吟声如蚊蚋:“我昨天没去。” “哈哈哈哈——” 谢忍不知道怎么地,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都直不起腰来。 “所以说你昨天爽约了?让他一个人傻傻在城门口等了一天?还下雨了?哈哈哈哈,你知道吗?谢遇安为了跟你独处,让人把车赶回来了。那他岂不是淋成了落汤鸡。哈哈哈哈,好可惜,我没看到。” 谢忍止住笑,朝乔吟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你可真勇!上一个跟谢遇安约见迟到的人,双腿打折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乔吟涔涔冒冷汗,一方面是她快支撑不住了,另一方面是这谢忍的话说的人心里发毛。 谢遇安似乎很恐怖,尤其是把他惹毛了之后。 “忍哥,夸奖我的话就不要讲了,你要是欣赏我,那你快告诉我,谢遇安在哪呀?” 她叫我啥?她叫我忍哥耶。 谢忍眼睛弯弯,朝乔吟又绽开了一个大笑脸,“他应该在城北的赛马场。”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忍哥。” 乔吟道了谢,立马跳下墙头,爬上马车直奔城北赛马场。 乔吟赶到赛马场,此时时间尚早,马场还未开门营业,马场上那策马奔腾的身影便显得十分突出。 乔吟提裙跑了过去,谢遇安看见了她,却没有停下来。 谢遇安御马从她身边一闪而过,那森寒的表情,疏冷的视线,比马场上卷起来的秋风还要冷。 乔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吓人! 第12章 怪我太优秀,我活该淋一天雨? “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 乔吟也不确定谢遇安能不能听见,但还是双手拢在嘴边,朝他喊了起来。 “我是因为听说你曾拒绝过宁瑶公主的赐婚,所以犯了怯。” 她要是承认她是因为恶意揣度所以导致的爽约,谢遇安说不定更恼了。她只能说自己自卑,贬低自己顺带抬高谢遇安,希望他也吃这套。 “我既无高贵的身份,又没有出众的才华,我就空有那么一点点的美貌而已,我连给宁瑶公主提鞋都不配,怎么配得上第一世家的少主?” 乔吟使出吃奶的劲朝外不停喊话,渐远的马蹄声折了回来,马背上那张紧绷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乔吟还没反应过来,谢遇安跟一道闪电一样,朝她冲了过来。 就在她要往后退缩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 乔吟想也不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也伸出了手,然后她就飞了起来。 她在空中转了半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马背上。 疾风拂面,卷起她的长发和裙角,乔吟只觉得自己像是瞬间长出了两只翅膀,正御风而行。 “你犯怯,所以就去找乐子,还招了两个神似陆瑾之的,嗯?” 两人同骑一乘,谢遇安双手从她腰侧穿过向前握着缰绳,乔吟就跟坐在他怀里一般,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明明是这么暧昧的姿势,他就不能不用这么吓人的语气说话? 乔吟讪讪笑了一下,灌了一嘴的冷风。“你眼力可真好。” 她半天没看出来,他一眼就看穿了。 “这是认了?” “认什么?跟我没关系,全是我大哥整的。我大哥见我伤心,想让我转移点注意力而已。” 乔吟把一切都推到乔默头上。乔默昨天坑她坑的这么厉害,这锅就该让他来背。 但谢遇安显然不买账,“哥哥家的狸花猫和宝刀,能让你开心?” 谢遇安不光眼力好,听力也没谁了。 乔吟明显能感觉身后人的不悦,她好怕谢遇安一怒之下直接把她颠下马去,于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胳膊。 “这事能怪我吗?这事论起来,是你的错。” 谢遇安真的要被乔吟这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语气给气笑了,“我有什么错?” 乔吟扭头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你人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能干,没想到家世还这么好,你要是我,你一定也会自卑地在阴暗里痛哭流涕扭曲爬行。” “所以,怪我太优秀,我活该淋一天雨?” 谢遇安冷面无情地戳破了她试图靠马屁蒙混过关的意图。 乔吟没辙了,乖乖道歉:“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但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乔吟灵机一动,伸手抓住他握缰绳的手,扭头看着他,十分热切道:“我们现在就去相国寺,我们去赏花。” 不知怎地,在谢遇安手上十分乖顺的骏马,忽然嘶鸣了一下,然后颠着马背似乎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乔吟吓了一跳,松开缰绳,两只手紧紧抱着谢遇安的胳膊,整个人也直往他怀里贴。 但谢遇安勒紧了缰绳,直接将马勒停,一句话不说将乔吟放下了马。 “昨夜大雨,桂花落了,相国寺已无花可赏。” 谢遇安说这句话时,明明就是个平淡的陈述的语气,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可乔吟却忽地内疚到了极点。 “桂花没了,还有冬天的梅花,春天的桃花,我欠你一次,赔你两次行不行?” 谢遇安忘了动作,垂眸静静望着乔吟微微仰起的脸,那微风浮动的发丝似乎吹到了他的心里,在他心间轻轻挠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脑海里便冒出来另外一个问题:她这么轻车熟路,是不是曾也对着陆瑾之这样许诺过? “嗯?怎么样,谢遇安?” 乔吟目不转睛盯着谢遇安,等着他的回答。 谢遇安迎着她的视线,面色清冷,薄唇轻轻一碰,轻轻问道:“这公平吗?” 乔吟一愣,一脸不解:“公平?” 谢遇安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拍马走了。 乔吟寻思着,方才谢遇安的表情明明是松动了,怎么一眨眼又翻脸了? 想来是这次爽约真的惹恼了他。 乔吟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辩驳,屁颠屁颠地提裙跟上。 谢遇安骑得很慢,乔吟很快跑到了他前头,扭身将手背在后边,一边后退,一边仰着脸看着他。 “骑马很好玩,我想学,将军能不能教教我?” 背手,仰头,崇拜的目光,略带娇憨的语气,所有动作都在乔吟的计算之中。这是她经过四年验证出来的,配她这张艳若桃花的脸最适合。 但,谢遇安却不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他绷着脸,言简意赅:“不能。” 乔吟拉长音调,央求起来:“我可以给你报酬,我给你做点心怎么样?其实我做的点心,比张记的还好吃。” 谢遇安不为所动:“我不爱吃点心。” “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谢遇安秒答,察觉之后有些气恼地看了乔吟一眼,乔吟笑的比花儿还灿烂。 “教教我,像刚才那样,我保证不用两天就能学会了。” 乔吟还在央求,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他不教你,我教你,点心你给我吧。” 乔吟转身,只见一个身着青灰色锦衣,头戴玉冠,有些削瘦的年轻男子朝他们走来。 乔吟愣了一下,立即躬身跪下:“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江怀律,乔吟以前跟着陆瑾之的时候,远远的见过几次。 “乔家二小姐是吧?”江怀律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 乔吟有些错愕:“太子殿下认识我?” 太子与三皇子是死对头,而陆瑾之身为三皇子的表弟,对太子都是敬而远之,乔吟自然也跟太子没有交集。 江怀律笑了笑,“自然,乔二小姐芳名远播,全京城无人不识。” 懂了,说白了,他这太子也看过她的笑话呗。 乔吟笑了笑,并不在意。 谢遇安却不知何时下了马,站在了她身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挡住了江怀律那上下审视的视线。 “太子有空在这好为人师,还不如先回去把自己的马术先练练。这次秋狩,还望太子不要再丢了我这师父的脸。” “咳咳咳——” 江怀律掩唇咳嗽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被冷风吹的,还是被谢遇安这见色忘友的行为给气的。 青璇果然说的不错,谢遇安沉沦了。 啧啧啧。 第13章 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江怀律尴尬地咳了几声,不敢再惹谢遇安,忙说明来意:“今日孟先生在应天书院讲学,我来接你的。” 乔吟在一旁听着,江怀律提及的孟先生,她也知道。 是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非常有学问的大儒,陆瑾之对他十分崇拜。有一段时间,乔吟到处打听这个大儒的消息,想要求一幅墨宝送给陆瑾之。只是这位大儒深居简出,行踪十分隐秘,乔吟听了许多小道消息,但就是没碰上真人。 听他们有事要走,乔吟稍稍有些失望,正要告辞,却一下迎上了谢遇安的视线。 “你要一起去吗?” 仿若天籁一般。 乔吟受宠若惊又可怜巴巴道:“我可以吗?应天书院以前都不让我进门。” 谢遇安不屑一顾,“想去吗?” 乔吟点头如捣蒜,这生死关头,她巴不得能和谢遇安多相处相处呢。 太子没有异议,三人一同前往应天书院。乔吟坐自己的马车,谢遇安和太子同车。 路上,江怀律忍不住嘀咕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乔吟为什么突然贴着你转了?她不是一直都跟在陆瑾之屁股后面吗?我记得半个月前,乔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剖白,说离开陆瑾之她就活不下去了,她这般没皮没脸的,怎么会突然黏上你了?” 谢遇安只觉刺耳,神色肃正道:“不是她黏着我,是我黏着她。” 江怀律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这话说出去谁信?以你的身世,京城闺秀,还不是任由你挑选,你怎么会纡尊降贵和乔吟……?” 谢遇安想了想,道:“前几日,我收到了谢家商队从南境发来的快信,里面提到南境大军已经和越国大军三战三胜,若不出意外,不久靖安侯率领的大军就能大胜归朝。” 乔吟的父亲乔镇东是这次讨伐越国的将帅,若大捷归来,乔振东必定一跃成为大周的第一大将,坐镇南境十万大军,那乔吟的身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江怀律转过弯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遇安:“你是为了拉拢靖安侯,所以才主动接近乔吟的?” 谢遇安不置可否。 江怀律神色一黯,道:“我何德何能,让你牺牲这么大。” “你想多了,我要为也是为了谢家。” 谢遇安望向窗外,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外,乔吟的马车正好往前经过。 乔吟在马车里十分兴奋,碧珠忍不住道:“小姐,你可真是不耻好学。去一趟书院都能让你这么开心。” 乔吟笑容满面,她对书院可不感兴趣,她兴奋的是可以和谢遇安相处。当然,能进去应天书院她也高兴。 这应天书院是京城最好的书院,汇集天下能人为师,还经常会请各种大儒大家先生来书院讲学。京中的世家子弟都以进入应天书院读书为荣。 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要进书院的人,都必须对上门口的对子才行。 应天书院院长的女儿薛宛然跟她是死对头,拿着鸡毛当令箭,每次都拿这事为难她。回回都是陆瑾之他们进去,她只能被拦在门外,好不尴尬。 不多时,马车停下,四周传来车马喧闹声。 乔吟掀帘往外看了看,马车已经抵达书院,应天书院门口停着不少马车,前来听讲的人络绎不绝。 乔吟正要下车,谢遇安不知何时站在了车辕前,替她将车帘撑起。 “乔吟。”他柔声叫了她的名字。 这好像是谢遇安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乔吟以前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多好听,直到听到他这一声呼唤。 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谢遇安一手撑帘,一手负于身后,端方君子,光是站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跟着我,应天书院自然不敢拦你,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乔吟愣住,心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样砰砰直跳。她当然想靠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了,可是…… “我不怎么会对对子。”乔吟垂眸,在谢遇安面前突然有些自卑。 只听谢遇安的声音如春风化雨一般吹入她的耳朵。 “术业有专攻,不会对对子没关系,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你只要有一项专长就可以了。做点心当然也可以,应天书院也有茶点先生。” 还可以这样?原来入门考核不只有对对子一项? 她跟陆瑾之来了这么多次,陆瑾之从没有跟她说过还可以这样。 乔吟睁大了眼,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举起了手,“算数,我选算数,我算数还行。” 谢遇安看着她睁圆的眼睛,高举的小手,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忍不住笑了笑。 他站在车辕下,朝她伸出手,“那我拭目以待。” 乔吟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由他搀扶着下了马车。 他的掌心宽大又温热,而乔吟简直要在谢遇安的温柔里溺毙了。 “那不是乔吟吗?” 陆瑾之刚下马车,便听到了楚文景的惊呼,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了乔吟扶着谢遇安的手下马车,他心里莫名一刺,尤其是看到乔吟那笑弯的眉眼。 乔吟还没玩够,竟还跟谢遇安在一起。 “她来干什么?哟吼,她要挑战入门呀,她行吗?” 楚文景看见乔吟与谢遇安分开,独自走向书院的门房,似乎在索要考核题,不由惊呼。 “谢遇安不带乔吟直接进门吗?” 陆瑾之沉着脸,脱口而出:“谁会想要带一个文墨不通的白丁进门?” 他不愿,谢遇安肯定更不想,乔吟出现在这就是自取其辱。 陆瑾之视线看向乔吟,等着看乔吟的笑话。 那边,乔吟向书院的人说明了来意,但话刚说完,就见薛宛然张牙舞爪大呼小叫地喊起来。 “这不是乔吟吗?我刚刚没听清,乔大小姐要干什么?要挑战入门资格?” 薛宛然故意拔高了音量,成功惹来门口众人的注目。 乔吟看着薛宛然那夸张的表情,淡定道:“对,我就是来挑战的。” “哈哈哈哈。”薛宛然掩嘴笑弯了腰,“你?就凭你?乔吟真不是我为难你,我是为了你好,今日书院请了孟先生讲学,来往的都是博学之人。你就不要在这丢人现眼了。” 不远处的江怀律见状,推了推谢遇安,催道:“阿遇,人家都被这样奚落了,你怎么还不出手?” 谢遇安望着乔吟的背影,十分镇定:“她不需要。” 第14章 难道她是天才? “术业有专攻,我确实对对子一窍不通,但我会算术,我挑战算术。” 乔吟不理会薛宛然的嘲讽,也不顾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情绪稳定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薛宛然一愣,随即又笑道:“你以为我们书院的算术就是你大街上买菜讨价还价,会几个数就行的算术吗?那是大学问……” “你屁话怎么这么多?” 乔吟只觉聒噪,冷眸扫了她一眼。谁不知道她暗恋陆瑾之却不敢张口,只能暗戳戳地为难她。 “你要是不服,那跟我比一场,我要是输了,我这辈子都不来沾你们书院的门,我看见你薛宛然就绕着走,敢不敢?” 薛宛然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傻傻看着乔吟,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薛宛然震惊的无以复加,没皮没脸的乔吟,竟然会当众说出这样硬气的话来? “那就比一场呗。本太子来当裁判。” 江怀律笑吟吟地走上前,薛宛然和众人连忙躬身行礼。 江怀律挥了挥手,吩咐道:“去请你们的算术先生来,让他来出道题,让她们比一场。” 太子话音刚落,一位银发老者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笑呵呵道:“不如就让老夫来出题。” “孟先生?!” 那老者下了车,周围的人立即恭敬地让开了道,江怀律更是亲自走上前搀扶。 “孟先生,您当心脚下。” “老夫身子骨康健着呢。” 孟先生甩开他的手,步履矫健。 原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那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大学问家孟先生呀。 乔吟偷偷打量着这位孟先生,她还以为这位孟先生会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呢,没想到是个老顽童。 “闲着也是无趣,不如让我来出这个题?”孟先生主动请缨。 太子自然应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孟先生的出现,让这个小小的比赛变得更加有看头,看热闹的人纷纷聚拢围成了一个圈。 书院的仆从搬来了两张桌子,桌上铺了笔墨纸砚。 乔吟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举目张望寻找谢遇安的身影。 谢遇安站在人群外,长身玉立,即使站的远也依旧醒目。 乔吟的视线穿过人群,谢遇安的视线似乎一直都落在她身上,她一抬头便撞上了,四目相对,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谢遇安笑容温和,让人心安。 “瑾之,乔吟在看你。”楚文景用手肘顶了顶一旁心不在焉的陆瑾之。 陆瑾之抬头,果然看见了乔吟朝他弯唇微笑。 陆瑾之本不想理会,但听到楚文景说:“乔吟该不会是为了博你注意才硬要来挑战吧?以前你总嫌弃她胸无点墨,腹无诗华。” 看在乔吟这么努力的份上,陆瑾之扯起唇角,勉为其难地回了乔吟一个微笑。 与谢遇安交换了眼神,乔吟便迅速收回了视线,专心放在了即将开始的比赛上,压根没有注意到人群里冲她‘微笑’的陆瑾之。 “两位姑娘,准备好了吗?” “比赛开始,请孟先生出题——” 比赛开始,周围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孟老先生捋了捋胡子,朗声念道: “一姑娘在池边洗碗,有邻里经过,问道:‘洗多少碗?有多少客人用餐?’姑娘答曰:‘洗六十五只碗,客人2人共用1只碗,3人共用1只汤碗,4人共用1只肉碗,你猜有多少客人用餐?’”【注:题目摘自百度搜索】 薛宛然听完题目,松了口气,这题有点难度,但不是太难。她可以解出来,但对面的乔吟嘛,呵呵。 薛宛然胜券在握,提笔便要计算…… “答案,六十人。” 薛宛然还没把一个数写完,对面的乔吟便报出了答案,她愕然抬头。 “乔吟,你想赢,也不能瞎猜乱报……” “正确。” 薛宛然手中的笔都握不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乔吟,“不可能,她是瞎猜的,这道题不算。” 薛宛然公然反悔,众人觉得反感,但也不觉得乔吟能一下答对。 乔吟见状,很大度道:“那就再考一个。” 说完,她又看向那位孟老先生,眨了眨眼:“老先生,出难点。” 孟老先生被逗乐,呵呵笑了笑,“好,好,那我再出一道。” 他想了想,又出了一题。 “有五只猫要分一堆鱼,可是怎么也平分不了,于是商量明日再分。夜里,一只猫偷偷起来,把一条鱼扔了后正好可以分成五份,它把自己的一份吃完便走了。第二只猫起来也扔了一条,又刚好分成五份,也把自己那一份吃了。第三、第四、第五只猫都是这样,扔了一条也刚好可以分成五份。问一共有多少鱼?”【注:题目摘自百度搜索】 题目还没讲完,薛宛然已经绕晕了,双目呆滞地握着笔,根本无从下手。 不仅是她,就是底下那些围观的自诩博学的一众才子佳人们都被住了。就连陆瑾之都蹙眉,掐着手指凝神计算了起来。 “答案,三千一百二十一。” 乔吟的声音骤然响起,所有人都惊住了,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乔吟。 那孟老先生更是满脸的惊艳,颤抖的声音宣布道:“完全正确!” 这一声宣判就好似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整个书院门口都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这么难的题,乔吟竟然答对了!” “天啦,这么快?!难道她是算术天才?” “我们以前真是低估她了,人家只是学的少,并不是愚钝。” 乔吟站在原地,听着那些惊叹声,明显感觉到了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是鄙夷和嘲弄。 这是她来这世界四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心里涌起一股热流,视线搜寻着谢遇安的身影,却在人群里看到了神情呆滞的陆瑾之。 她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个疑问:陆瑾之怎么也在这?他这又是什么表情? 陆瑾之也没察觉自己的神情有异,只觉得所有的阳光像是都倾洒在乔吟身上,让她身上突然绽放出来耀眼的光,让人移不开眼,就好比第一次她出现在他面前,神采飞扬地把他摁在墙角。 陆瑾之察觉乔吟的视线,见她朝自己微笑,并向自己走来。 乔吟其实也没有那么差,若她愿意服软,他也不再计较之前发生的事了。今年这个生辰,他过的确实非常不满意。 陆瑾之这样想道,然后将手背负到身后,挺胸等着乔吟奔到眼前。 乔吟很快走到陆瑾之跟前,她伸出手,拨开了人群,快速从陆瑾之面前经过,走向人群后的一个人影。 陆瑾之脸上表情瞬间僵硬。 【备注:本章出现的数学题,均来自百度搜索。】 第15章 你怎么突然这么在乎乔吟,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谢遇安注视着乔吟,看着她从拨开人群,从陆瑾之面前经过,然后目不斜视地朝自己跑来。发丝和裙角都飞了起来,全然没有什么淑女闺范,却灵动的独一无二。 所有人都注视着她,而她却朝自己义无反顾地奔来。 距离不远,谢遇安却依旧向前迎了两步,只迎两步,是因为乔吟像鸟雀一样已经奔到他面前了。 “谢遇安,我赢了。” 乔吟欢欣雀跃穿过人群,向谢遇安第一时间分享这个喜悦 谢遇安颔首,微笑看着她,看得出来她应是真的高兴,眼睛都快笑没了。 “赢得很漂亮。”他如实夸道。 乔吟突然有些脸红,这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沾了九年义务的光,而恰巧她数学一直成绩都还不错。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书院听讲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算出来了?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你们作弊!” 乔吟的话刚出口,便遭到了薛宛然的质疑,她看着薛宛然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她是不是傻呀?也不看看站在她面前的是谁。那是太子,是人人推崇的大儒孟先生,她竟然敢污蔑他们。 果然,话音刚落地,江怀律就板起了脸:“薛小姐,慎言。孟老先生德高望重,不容你这般信口雌黄。” 薛宛然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觉得输给了乔吟很没面子,非咬着不放:“若不是串通,她一个出身乡野连学堂都没上过的人,怎么可能算得出这么难的题,还这么快?这种题,我家算术先生都得一刻钟解开,你看她写的稿纸,像是会解题的人吗?” 薛宛然拿起了乔吟的草稿纸给众人看,上面写着一个一元多次方程式,但对众人而言,这就是一团涂鸦。 但孟老先生看了一眼,突然眼前一亮,一把将稿纸夺了过去。 他越看越有意思,然后朝乔吟招了招手。 “小丫头,快快过来,你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乔吟一愣,这什么情况,这老先生看得懂? 乔吟还在发愣,谢遇安轻轻推了她一下,“孟老可不是对谁都会这么和蔼可亲。” 乔吟回神,这才发现周围的人竟然都艳羡地看着她。 乔吟不敢拿乔,忙走上前去,简单解释起来:“我没上过学堂,写字很慢,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数字符号,另外这个符号表示未知……” 乔吟怕过多暴露,笼统解释了一遍,没想到那孟老先生却越听越来兴趣。 “小丫头,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孟老说着就要拉乔吟走,众人一听,急了:“孟老,孟先生,您不讲学了?” “哼,我一个徇私舞弊的,哪有资格讲什么学?你们另寻高才吧。” 孟老冷哼了一声,拉着乔吟就往马车上拽,生怕乔吟飞了一样。 乔吟求助地望向谢遇安,谢遇安看着她道:“去吧,等会我去接你。” 就这样,乔吟被孟老拉上了马车,一溜烟地走了。 万众期待的讲学无疾而终,众人一边羡慕乔吟,一边又埋怨地看向了薛宛然。 “要不是她说话不经脑子,孟老怎么会生气离场!” “连孟先生都不放在眼里,你看以后谁还会来他们书院讲学,真是愚不可及!” 薛宛然还沉浸在‘自己输给了不学无术的乔吟’的震惊之中,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捅了多大篓子,直到她父亲提着戒尺,浑身发抖地站在她面前。 “你看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得罪了什么人?太子殿下没有治你冒犯,是太子殿下仁厚。你得罪了孟先生,无疑得罪了整个京城的学子们。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薛宛然挨了一戒尺,身上火辣辣的疼,人也清醒了。她开始后悔和害怕。 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她方才就是看着乔吟赢了,陆瑾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才会一时嫉妒上头想要推翻结果。 “爹,我错了,我错了,我去给孟先生道歉,我去把他请回来。”薛宛然惶恐道。 “孟先生行踪隐秘,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书院请他来讲学都是经过谢家转达的,你现在想起来道歉,晚了。” 薛父怒上心头,真是要被这个蠢货给害死了。 她这没脑子的,一句话得罪了三个人。 孟先生还是最末,那太子殿下和谢家尤其是谢家才是最恐怖的。 成天就知道盯着那个陆瑾之看,该看的不看。但凡有点眼力见也该看到,今天站在那乔吟身边的人是谁。 是谢家少主谢遇安呀! 天下有三大书院,第一鹤湖,第二应天,第三白鹭。 他们应天书院能跻身第二,全靠鹤湖书院帮衬。 鹤湖书院是哪?是谢家的族学,汇集天下英才的地方。 谢家族学名额有限,但谢家不忍学子求知受限,年年都会让他们书院的先生来应天讲学授课。 这要是得罪了谢家,他这书院也别办了,直接关门滚蛋吧。 “爹,你别光顾着生气,你倒是想想办法,女儿真的知错了。女儿愿意去给孟老先生磕头认罪。”薛宛然见自己父亲脸色铁青,青筋直露,心中越发胆怯。 “是该你去磕头谢罪,但是不是孟老,是乔吟。”薛父命令道:“我现在就让人备车,你马上去负荆请罪。你要好好道歉,连同你之前为了陆瑾之争风吃醋故意给她下绊子的事一并道歉,听到了吗?” “你要是不把乔吟哄开心了,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 讲学取消,书院门口的人一哄而散。 “珍品阁新来了一批字画,瑾之要不要去……” 楚文景想邀请陆瑾之去逛逛,一转头看见了陆瑾之那又青又白双唇紧抿的神色,吓了一跳。 “瑾之,你这是怎么了?知道你崇拜孟先生,这次没能听到他的讲学,确实可惜。” “乔吟没看我。” “嗯?” 陆瑾之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楚文景反应过来,只能尴尬地说了句:“是吗?” 方才他光顾着注意乔吟了,压根没注意到旁的。他敢说,今天乔吟真的太出彩了,出彩的连他陆瑾之和谢遇安都盖过去了。谁还会注意到她有没有看谁呀。 陆瑾之倒也不必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楚文景又看了眼陆瑾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他惊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在乎乔吟,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第16章 乔吟会放弃?我不信 听到这个问题,陆瑾之像是被人拿针扎了一下,浑身不自在起来,心中也开始懊恼起来。 他刚刚是失心疯了吗?他竟然会说出‘乔吟没看我’这种,像极了怨妇的话?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乔吟这种不学无术……” “可她现在不是不学无术了,你崇拜的孟先生很喜欢很认可她。” 楚文景打断了陆瑾之的话,陆瑾之冷哼了一声,“那以她的家世,也配不上我们国公府!” 说完,陆瑾之气哼哼地转头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楚文景站在原地,撇了撇嘴:“那人家谢遇安家世比你更显赫呢,人都没摆谱!” 陆瑾之乘车回到国公府,贴身小厮竹叶迎了上来。 “世子爷不是去听讲学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陆瑾之抿唇不语,大步跨进房门。 竹叶悄悄瞅了瞅陆瑾之的神色,忙敛了脸上的笑,恭恭敬敬为他更了外裳,又捧上了一壶热茶。 陆瑾之喝了一口,随手将茶杯重重丢在了桌上,面色十分不耐。 “这茶为何换了?” 竹叶回道:“先前的茶昨日已经用完了,这才换上了龙井。” 陆瑾之火气难消:“没有了不会去外面再买一些吗?我喝惯了以前的。” 竹叶只能如实道:“派人出去找过了,问了所有茶楼茶庄,人家看了都说,那是特意调配的,应该找配茶的人,外面没得卖。” 竹叶抬头怯怯问道:“要不小的去找乔姑娘要一点?” 陆瑾之恍然想起。 当初,就是他眼下出现了一点黑眼圈,乔吟便察觉他睡眠不佳,于是特意翻遍了医书请教了好几位大夫,调配了这款安神茶送他。 每月一送,她为他制了三年十一个月的安神茶,时间长的他都已经开始习惯她的东西了。 这样用心的人,怎么可能说转头就转头? 陆瑾之面色转霁,他弯了弯嘴角,朝竹叶摆了摆手:“不用了。大约是她一时忘了,再过两日,她该会送来新茶了。” 竹叶愣愣地看着陆瑾之,心中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告诉世子爷,以往乔吟就是生病了也记得让人把茶送来。 每月初五,雷打不动。可……今天都初十了。 况且……虽然世子爷吩咐门房不要刁难,但乔吟已经有三天没来国公府了。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凡乔吟察觉出世子爷一点的怒气,乔吟一定会立马跑来,变着法子地哄世子爷消气的。 乔吟这明显是要放弃世子爷的意思了,怎么可能还会送茶来? “世子爷,今日早饭夫人还问起,怎么这几天都没见着乔姑娘呢。”竹叶拐弯抹角提醒道。 陆瑾之并没有察觉,反皱起了眉,“母亲?母亲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怎么会问起她。” 竹叶汗颜,“夫人的香粉用完了。” 是了,母亲不喜欢乔吟跳脱不规矩的性子,但乔吟为了讨他欢心,像小媳妇一样经常给母亲孝敬东西。 乔吟这么爱重他,百折不挠,越挫越勇,怎么可能说撤就撤? 他不信。 陆瑾之心中思定:“去打听下,乔吟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 远离闹市,位于城郊的一座院子里。 乔吟生无可恋地望了望天色,只见外头霞光漫天,已然是日落时分了。 哎,谢遇安怎么还不来接她呀? 该不是耍她玩的吧。 “小乔老师,再给我讲讲这方程式和这个数列求和。” “啊?还要讲呀?” 乔吟苦着一张脸,从进门到现在,她都讲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嗓子都快冒烟了。 更可怕的是,孟先生那一点就融会贯通的渊博学识,乔吟几次都差点露馅。 要是让人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肯定会把她当怪物给挫骨扬灰了! 讲不了,讲不了,再讲就要命了。 乔吟正瞅着如何脱身,余光瞥见门口飘过的墨蓝色衣角,顿时一喜。 抬眸一看,果然见谢遇安大步从外走了进来。 乔吟立即像放学时见到自己家长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飞快奔了过去。 “怎么才来?” “至少没下雨。” 啊?他说什么? 怎么还记仇呢?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呢? 乔吟撇下了嘴,就知道没那么快翻篇。 “孟老,人已经借你一天了,该还我了。” 谢遇安似乎跟孟先生十分熟络,轻车熟路走过来,也不打招呼,直接拉着乔吟往外走。 “还没讲完呢?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孟先生十分不舍。 “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她的家里人该担心了。今天就先到这,改天我再带她来拜访先生。” 谢遇安替乔吟挡住了孟先生,等乔吟回神,人已经坐在谢遇安的马车上了,对面的谢遇安沏了一杯茶给她。 乔吟都来不及道谢,仰头跟头牛一样,吨炖吨一口气喝完。 真好喝,还想要一杯。 她这样想着,捏着空杯子的手往前递了递。 谢遇安似乎时刻都注意着她,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骨节分明的手提起了一旁的白瓷茶壶,为她又满上了一杯。 喝第二杯的时候,乔吟才觉出味,这不是茶水,这是冰糖雪梨水。 联想今日发生的事情,那温热清甜的滋味滋润着她的咽喉,也像是顺着血液蔓延到了心里,甜丝丝,暖烘烘的。 她正想说,你怎么知道我口渴的,谢遇安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孟老就是这样一个痴迷学术的人,招待不周,你别介意。” 乔吟一愣,随即玩笑道:“看来你在孟先生家也找不到茶壶,一样没水喝,孟先生待人倒是一视同仁。” 谢遇安也跟着笑了笑,弯弯的唇角,像是勾人的刀。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呀? “今天,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应天书院大放光彩,重新赢得别人的尊重。” 乔吟诚挚道谢,谢遇安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本身就很耀眼。” 乔吟一怔,除了乔默和碧珠,这么无脑夸她的,谢遇安是第一个。 听着有点敷衍。 但是,心里好开心是怎么回事? 乔吟突然来了兴致,她一跃而起,坐到了对面谢遇安身边,“那你想看到更耀眼的我吗?” 第17章 你跟陆瑾之以前也是这样说话吗? 谢遇安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鼻息间那若有若无的香气,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乔吟娇软的身子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他的胳膊,她似毫不设防一般,撑着细长的脖子,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卷翘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那样漂亮澄净的眼睛里,甚至能看见他的倒影,仿佛就只能看见他一个人一样。 这样殷切的眼神,谢遇安是无法拒绝的,可他脑子里却忽然想到另外一个男人也曾享受过她这样的亲近。 “你跟陆瑾之以前也是这样说话吗?” 谢遇安的声音突然没有温度。 乔吟直起了腰,将身子撤离了几分。 脑子里全是问号。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气氛就冷了? 她记得网上的斩男秘籍说过,肢体接触是感情升温的最快捷径。 难道谢遇安不喜欢她碰他? 还是她表现的太急切了? 可是不能怪她不急呀。 过了今晚,她就只剩下二十六天的期限了。 谢遇安这飘忽不定的态度,还有总是弄巧成拙的猪队友,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乔吟想了想,乖乖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认真解释道: “没有,他不喜欢我离他太近……” 陆瑾之大约是怕别人笑话他,所以从不让她靠得太近,像这样一起坐马车也就发生过一次。 那一次,马车还出事了,差点撞下悬崖。 陆瑾之说她晦气,之后再没让她碰过他的马车。 谢遇安听到乔吟那卑微的语气,和这骤然冷却的氛围,不由有些懊恼。 他的错,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提陆瑾之? 不会有下次了。 “这个冬天,你想去哪里赏梅?” 乔吟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赏梅? 谢遇安要跟她一起去赏梅?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原谅她昨天爽约,接受她的道歉了? 这峰回路转,乔吟都快要激动哭了。 “赏梅当然要去万丈崖了,京城人都说万丈崖的红梅香,但是我问过那边的猎人,他们说万丈崖上边除了红梅,还有双色梅呢。” “双色梅你知道吗?就是一棵树既有红梅又有白梅,可惜,我去了几次都没找到,我只找到了白梅。” 乔吟兴致勃勃,整个人也活跃起来,谢遇安注视着她,脸上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情。 “或许,我们去了,就能找到了。” 乔吟心花怒放,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期待和你一起踏雪寻梅。” 真心话。 她很期待。 或许是带着真情实感的话格外动人,乔吟明显感觉到了谢遇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柔了几分,唇角的弧度也从似有若无变成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微笑。 她真的很期待。 若真的有这么一天,那说明她还活着,她很期待她的新生。 不知不觉间,马车停了下来。 靖安侯府到了,乔吟先从马车上下来。 乔默和碧珠站在门口,不知道是正要出门,还是已经等了一会了,见乔吟下车,乔默冷着一张脸教训了起来。 “怎么才回来?这天都黑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可得去找那谢遇安算账了。” 乔默虽然什么事都纵着乔吟,但却有两个铁打的规定绝不能破,一是乔吟干什么必须带着碧珠,二是天黑前必须回家。 这是乔振东出征时留下的铁律,谁也不能改。 “谢遇安那狗东西,第一天就把你带出去,还把碧珠都打发了,他想干什么?” “天都黑了,他要再不把你送回来,我可要提刀杀到他府上去问个明白!” 正主还在这呢,他在这胡咧咧啥? 乔吟满头黑线,连忙去捂猪队友的嘴,但来不及了。 “谢某见过乔大公子。” 谢遇安从马车上下来,朝乔默打了个招呼。 他们年龄相仿,但品阶却天差地别。 乔默只在军中当了个从六品的校尉,连上朝面圣的资格都没有。 乔默呆了呆,除了尴尬,脸上更多的是意外。他是万万没想到,谢遇安竟然亲自把人送了回来。 过去的近四年时间,陆瑾之可是从没有踏足过他们乔家大门。 “嗯,咳咳,久仰大名。” 乔默应付了一句,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着谢遇安,虽然他此前见过他几面,但是现在近距离看,忍不住想骂一句—— 妈的! 女娲娘娘造人也分心情吗? 为什么这谢遇安生的这么好看! 谢遇安见乔默虎视眈眈看着自己,“今日是谢某安排不当,不该这么晚送乔二小姐回来。” 乔默闻言,脸色一板,双手背到身后,昂首挺胸,一副大家长的模样训道:“我家阿吟可是好姑娘,她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姑娘,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乔吟听的面红耳赤:乔默,你可真会骂人! 谢遇安从善如流,十分恭顺道:“是,大哥。” 乔默眼睛眯了眯,随即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油嘴滑舌的家伙! “嗯,你先回去吧,改天大哥请你喝酒。” 乔默摆了摆手,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大舅子的风范。 谢遇安点头应下,“好,改日遇安设宴,请大哥多多指教。” 乔默十分欣慰地颔首。 谢遇安转身从车上拿出那壶冰糖雪梨水,递给了乔吟。 乔吟接过,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乔吟道:“明天我去找你。” “好。” 谢遇安笑着应了,这才坐进马车,让车夫掉头离开。 人前脚刚走,后脚乔默把乔吟拉进了门,激动的语无伦次:“妹妹,哥哥就要他!就要他!” 乔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不是让我换个人追吗?” 乔默打了打自己的嘴,“我不该质疑妹妹你的眼光,我的错,我的错。” 乔默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咳咳,我收回我之前所有的话,现在正式通知你,陆瑾之算个屁,我要谢遇安做我的妹夫!” 我乔默要做谢家少主的大舅子!! 第18章 阿吟,快出来,遇安来接你了。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虽然乔吟也承认,谢遇安很有魅力,但也不至于这么几句话就把乔默给收服了吧。 乔默摇了摇头,“那可不是几句话的事,那可是行动见真章。” “碧珠,”乔默转头问碧珠,“陆瑾之送小姐回来过吗?” 碧珠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就连那次小姐舍命阻止马车坠崖,摔断了腿,陆瑾之都没送小姐回来,反说小姐‘晦气’。后来小姐再去见他,他明知小姐腿上有伤,还让小姐跨什么火盆去晦气!” 碧珠越说越义愤填膺,最后咬牙切齿的,像是要把人吃了一样。 “碧珠,那陆瑾之跟小姐说话会这么和气尊重人吗?”乔默又问,“反正陆瑾之跟我说话,都是一副拽上天的模样。” 碧珠的头摇得更快了:“没有,每次陆瑾之跟小姐说话都像是对待下人一样,呼来喝去,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场。到后来,不只是陆瑾之,就连陆家的管家都让小姐做事。” 乔默最后指了指乔吟手中的茶壶,“四年了,陆瑾之送过你东西,送过你礼物吗?” 碧珠又要摇头了,乔吟怕她把脖子给摇折了,忙阻止道: “你们俩能不能不要再往我心上插刀子了?知道了,知道了,以前的我太卑微了,卑微到尘埃里了,陆瑾之也没拿正眼瞧我。跟他比,谢遇安才是真正的好男人,是这个意思吧?” 乔默和碧珠齐齐点头。 乔吟看了看二人,弯唇一笑:“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以前过的是什么非人生活,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其实不是,她纯粹是被‘狗系统’坑的,简直是深渊巨坑。 …… 月升星起,谢遇安乘车回到府,花厅中亮着灯,他走了过去,还没进毛团子三二一撒欢地跑了过来,围着他绕圈。 谢遇安蹲下来,将它抱在手上,轻轻挠着它的狗头,三二一立即舒服的闭上眼。 谢遇安抱着小奶狗走进花厅,朝花厅的两个人宣布道:“明日家里有客,你们两个,出去。” “啊?谁要来呀?太子?太子来就来呗,干嘛叫我们出去?”谢忍大声抗议起来。 谢遇安看了看他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墨蓝色长袍,“你自己没衣服吗?” 谢忍扯了扯自己身上衣服,“我有衣服,但你品位好呀。” 谢遇安一头黑线:“脱了!” 谢忍委屈地撇下了嘴角。 谢遇安懒得看他们,丢下一句话,抱着三二一回房间去了。 “明早卯时你们就出门,酉时再回来。” “卯时?卯时天都还没亮呢?啊?” 谢忍骂骂咧咧,转头看向谢青璇,“他这是要干什么?” “笨呀!” 谢青璇跳起来敲了下谢忍的头,平时她这个老幺不敢惹谢遇安,但是欺负谢忍绰绰有余。 “谢遇安明天要私会小嫂嫂,嫌你在家碍手碍脚。” “嫌我?切——” 谢忍嗤笑了一声,“你信不信,我比他更讨人喜欢?明天你看我的。” 谢青璇看着谢忍那清澈又纯真的眼神,心道:这货这是又要惹祸的节奏。 但她没有阻拦,反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忍哥,我看好你。” …… 乔吟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起床,带着十二万分的虔诚,认认真真地对着铜镜,换了十几套衣服终于选定了一套白色衣裙。 这裙子看着简洁,实则在裙褶里藏着玄机。 那白色的裙摆会随着人行动,露出点点红梅。 可不正应了她和谢遇安那访梅之约嘛。 “完美。” 乔吟最后还在在眉间贴上了梅花花钿。 “碧珠,马车备好了吗?” 乔吟正要出门,碧珠从外走了进来,道:“二小姐,薛小姐来了。” “谁?”乔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她来干什么?让她进来吧。” 碧珠转身去领人,不多时,薛宛然哭啼啼地走了进来。 “乔妹妹,我错了呜呜呜呜,昨天都是我的不是呜呜呜呜,不只是昨天,以前的事也都是我的不对,我不该给你下绊子不让你进书院,我有眼无珠,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薛宛然一进来就拉着乔吟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认错,那尖利的嗓音简直要把她耳膜给刺穿了。 “好了好了,装什么装?你藏在袖子里的生姜我都看见了。” 哭声戛然而止,薛宛然尴尬地杵在原地,眼泪全都吓了回去。 苦情计没用,她心一横,双腿一弯就要给乔吟跪下。 “乔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向我道歉,求你原谅我……” “啊哈……”乔吟龇牙咧嘴,连眉间的花钿都皱变形了,“你能不能起来说话?” 薛宛然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没跪在地上,而是跪在了乔吟的脚背上,她慌不迭的起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乔吟。 乔吟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嫌她还不够诚意吗? 乔吟龇牙咧嘴收回了自己的脚。 “我是挺不喜欢你的,但是没有到下跪磕头的地步。我知道,不让我进门的是陆瑾之,你顶多是从犯吧,况且,你也不是真心来道歉的。” “原来你都知道?”薛宛然瞪大了眼。 怎么不知道?不要小看她求生的信念。 对对子嘛,她不会,她不会找人学吗? 她学了配茶,学了做点心,抚琴,插花,也不差学一个对对子。 为了跟陆瑾之多一点交集,多一点接触,她特意花重金拜了一位师父学习了半年。 那天得知陆瑾之要去应天书院听讲学,她提前让碧珠去抄了那对子来,想了一路终于想出了一个出彩的对子。 结果,等她到了书院门口却发现原来的对子撤下了,换上了一个新的。 那时,她就知道了,陆瑾之不想她进书院。 因为她的答案,她只告诉了陆瑾之一个人。 后来她就再也没去挑战了。 薛宛然本是被逼着来道歉的,但听到乔吟这番话,她心里真的生出了一股歉意。 乔吟其实活得很通透,也很大度。 “薛宛然,你不是喜欢陆瑾之吗?现在好了,没人跟你抢了,我跟你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薛宛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不喜欢陆瑾之了?难道外面说的都是真的?你跟谢……” “阿吟,快出来,遇安来接你了。” 外头突然传来乔默的声音,打断了薛宛然的话—— 第19章 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来接你了 谢遇安还来接她了? 乔吟听到大哥的声音,笑靥如花地站起身。 薛宛然见她要走,不忘自己正事:“乔吟,算我欠你个人情,你能不能帮我向孟先生道个歉。” “知道了,我会托人转达你的意思的。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话间,乔吟已经走到了门口。 薛宛然心中好奇,也跟着往外走到了门口,只见庭院之中,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和乔吟的大哥乔默一同走了过来。 谢遇安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袍,头上玉冠束发,儒雅稳重,又不失倜傥。 乔默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谢遇安低头听着,随即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乔默甚至还拍了拍了他的后背。 薛宛然心中讶异,谢遇安竟然跟乔家的人竟然这般亲近?难道他跟乔吟真的好事将近? 薛宛然又将视线转至乔吟身上,只见乔吟迎了上去,步履雀跃,满脸含笑,似那怀春的少女一般,那欢欣的神态是做不得一点假的。 “怎么还来接我了?” 乔吟已经走到二人跟前,谢遇安弯唇笑了笑,“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来接你了。” 乔吟还没反应,一旁的碧珠先脸红了。 乔默伸手给了谢遇安一拳,“你小子……” 谢遇安被捶得身体一震,捂着胸口,讪讪道:“是在下唐突了。” 乔默嘿嘿笑了下,“去吧,去吧,你们出去玩吧,早点回来。” “那我们先走了。” 谢遇安谦谦有礼,伸手让乔吟先行。 乔吟让碧珠提上食盒,和谢遇安出门而去。 薛宛然将全程看在眼里,心中羡慕之余,不免感慨道:谢遇安家世显赫,人才出众,还这般温柔体贴,难怪乔吟那么干脆不要陆瑾之了。 乔吟和谢遇安上了马车,两人面对面落座。 谢遇安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还给我准备了好吃的吗?是什么东西?我先尝尝。” 乔吟将食盒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谢忍,演够了吗?” 谢遇安表情一僵,但很快,他两眼弯成了一条缝,嘴角上扬露出一排白牙。 “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你怎么发现的?我明明连你大哥都骗过了。” 谢忍笑声爽朗甚至带着些粗犷,跟方才故意压低的声音截然不同。 乔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哥早就被谢家大舅哥这身份迷花了眼了,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了。 谢忍又摸了摸自己脸,十分纳闷:“我穿了我哥的衣服,还偷了他一个发冠,我出门照镜子的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谁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声音?不对,我从小模仿我哥,声音已经模仿的炉火纯青了。” “哎呀,你到底怎么认出来的?” 乔吟看着谢忍那张脸,这张脸看着很像谢遇安,又跟谢遇安完全不同。 大概是,谢遇安的情绪十分内敛又沉稳,根本不可能在才认识第五天就说出‘想见你’这三个字。 而且,就算是他真的想见她来她家,估计也只会说他只是遛狗顺道经过。 “快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有破绽?我查缺补漏下次更正。”谢忍不停追问。 好家伙,你这是玩cosy玩上瘾了? “呵呵,因为谢遇安看起来比较聪明,忍哥你看起来,比较……”乔吟看了看他满怀期待的表情,“比较无邪。” 为免他继续追问,乔吟立即换了个话题,“马车是去将军府吗?” 谢忍坐回位子,仰着下巴,神神秘秘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掀开帘子,朝外喊道:“王叔,抽鞭子呀,快点快点。” 马车猛地往前一冲,乔吟身子颠了一下,眼皮子也跟着跳了跳。 怎么有股子不祥的预感? 也不知马车跑过了几条街,反正乔吟就没坐过这么快这么颠的车。走到半路,谢忍嫌车夫太慢,自己坐到车辕,鞭子啪啪作响,跟催命似的。 乔吟把自己身体卡在角落,双手紧紧抱着食盒,生怕食盒给颠了。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 谢忍在外面掀开车帘,咧嘴笑道。 乔吟抱着食盒,探头一看,“东宫?谢遇安在东宫等我?” 谢遇安不在东宫,谢遇安在家。 他此刻正站在长廊下,望着院子里的围墙发呆。 已经日上三竿了,门房没有消息,围墙上也没有长出人头。 “少主,该不会那位姑娘又爽约了吧?” 谢遇安的贴身侍卫望山,忍不住猜测道。 话刚出口,便招来了自家主子一个冷眼。 “去,守着门房。” 望山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自家主子,“少主,小的有些担忧?那小姑娘别不是耍着你玩的吧?她之前跟国公府的世子爷闹得满城皆知,她怎么突然莫名其妙来找你呢?” “扫茅厕还是马厩,你选一个。” 望山看着自家主子那阴沉沉的脸色,识趣地走开,“嘿嘿嘿,我跑得快,我守门房。” 望山刚走了几步,身后又响起了询问声。 “谢忍出门了吗?” 不等望山回答,谢青璇身边的婢女匆匆赶来,急急禀道:“少主,小姐让奴婢来通知您,忍少爷冒充你的样子,把乔姑娘带到东宫去了。” 谢遇安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缓缓道:“备车,去东宫。” …… 另一边,乔吟下车,碧珠跟在身后,主仆二人跟着谢忍踏入了东宫。 东宫的人看见谢忍,一句话没问,毕恭毕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谢公子,殿下在湖边钓鱼,您可以直接过去。” 谢忍颔首,继续往前走。 乔吟忍不住问道:“你跟太子殿下也很熟?” 谢忍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哈哈,他更熟。” 乔吟一时语塞,难怪那些人这么恭敬。 但谢忍肯定跟太子也是熟的,不然也不会对东宫这么轻车熟路。三人穿过一片竹林,视野豁然开阔,出现了一汪湖,湖面上架着一道曲折的栈桥,湖心有一座凉亭,凉亭里太子江怀律正在手把手教一个少女挥杆垂钓。 那不是那天告诉她谢遇安去摘星楼的那个少女吗? 可是,谢遇安在哪? 乔吟正纳闷,凉亭中传来江怀律的惊呼: “谢忍,你真把人拐出来了!!” 第20章 大嫂!弟弟往后就全仰仗你了 江怀律惊呼不止,谢青璇看热闹不嫌事大,朝江怀律伸出手了:“我赢了,来来来,赌注拿来。” 江怀律不情不愿地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摘下来下来放到谢青璇手中。 谢忍傻呵呵地走过去,还问:“你们赌什么?” 谢青璇收了玉扳指,转头笑眯眯地对谢忍道:“我赌我们忍哥,一定能把人带出来。”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谢忍洋洋自得。 谢青璇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大哥来了,你就这么回答。”反正跟她没关系。 谢忍终于反应过来,大呼:“谢青璇你又出卖我!人已经识破我了,我正要把人送过去呢,你这两面三刀的!” 谢青璇和江怀律一听,转头看向乔吟,动作整齐划一,还挺默契的。 换做是别人,被他们这样盯着,或者被他们旁若无人的聊天晾着,多少会觉得尴尬,但乔吟不会。 她一个被满城笑话了快四年的人,脸皮不知道练得多厚了。 她招了招手,指着谢青璇手里玉扳指,笑道:“这个赌资是不是得分我一半?” 谢青璇眼前一亮,这个小嫂嫂很有趣! 谢青璇几步上前,挽住乔吟的胳膊,问道:“你把谢忍认出来了?怎么认出来的?” 声音甜美,笑容可人,看得乔吟都想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了。 “我能说,他一张嘴,我就知道他不是吗?” “哈哈,不愧是让铁树开花的女人呀,不同凡响,不同凡响。” 谢青璇哈哈大笑一声后,又朝江怀律伸出了手。 “快快快,拿来。” 江怀律又扯下了腰间的玉佩,丢给了谢青璇,转头朝谢忍骂道:“谢忍啊谢忍,你害本太子大出血,你得赔本太子!” 谢忍大叫抗议:“关我什么事?” 谢青璇将玉佩塞给乔吟,“我跟太子打了两个赌,赌谢忍能不能带你出来,还赌你能不能识破他的真面目。这个赢的给你了。” 乔吟也不推却,接过玉佩,朝江怀律福了福,“那我先谢太子殿下赏赐了。” “应该的,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江怀律很好说话,也没拿太子的架子,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谢遇安身边的人,跟他一样都很好相处。 见他们都聊上了,一旁的谢忍急了,拉着乔吟要走。 他马车赶的快,现在把人送去将军府,还来得及。 “走吧,乔姑娘,我送你去见我大哥。” 乔吟拂开他的手,睁着眼一脸无辜道:“走什么?我不走。” 谢忍一整个傻眼:…… “你不找我大哥了?” 乔吟不想走,她正愁找不到人打听谢遇安的过往呢,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青璇妹妹不是说,谢将军待会会过来吗?” 谢青璇看着谢忍僵硬的神情,噗嗤笑出了声,“你看他那脸,一看就是犯怂了。谢忍,你怕了吧。” “我怕?我怕什么?他也假扮过我呀。” 谢忍梗着脖子嘴硬道,但手却飞快地脱下了外面那件靛青长袍。 乔吟十分意外,“谢遇安假扮过你?” 谢忍立即又像一只大公鸡一样挺起了胸脯,“可不是,五年前,谢遇安就是假扮我去投军的。” 乔吟再次惊讶:“假扮你去投军?不是说是抓阄抓到他去从军的吗?” 见乔吟十分感兴趣,谢青璇拉她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下,慢慢说道: “那都是外面谣传。我大哥是家中长子,他肩负重任,家中族老对他要求严格,也从不允许他去参与任何危险的事务,习武也是为了防身,怎么可能让他去从军。” 江怀律接着道:“五年前,西戎攻破西陲临台郡,在西陲烧杀抢掠,害得西陲百姓民不聊生,而朝中大将又在北疆和南境驻守无法支援,见朝中危急,阿遇这才坐不住……” 谢忍热血沸腾地抢过话头:“那时就是我打的掩护,大哥让我假装他蹲在家里。哎哟,那次差点把我给闷死了。要读书做文章,还要看那么多账册,还要跟着族里的管事开大会开小会,那么多事情,真的要累死了,结果我没撑两天就露馅了。族里几个老太公,胡子都气歪了,想想就好笑,哈哈——” “不过幸好大哥有惊无险,一年后平安回来,还立了大功,否则……”啧啧,谢忍不敢想。 乔吟听的认真,原来谢遇安还有这么叛逆的时候?她以为他天生就这么稳重呢。 说起来,他们好像也挺有缘分的。 她刚穿来时就是在临台郡,抓她的那群匪徒就是因为战祸,趁乱打劫。 “谢将军投军的军队叫什么?玄甲军?” “对,就是玄甲军。四年前,阿遇就是带领玄甲军直接杀入西戎腹地,收回临台郡的。” 还真是? 当初剿灭那群匪患的就是玄甲军。 如果不是系统让她赶去京城攻略陆瑾之,说不准四年前她就认识谢遇安了。 “来了,来了。” 谢忍突然慌张叫道,上蹿下跳找藏身的地方,可凉亭就这么点地方,也没什么阻挡,外面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场景了。 乔吟抬头,只见他们方才来的路上,一袭白衣的谢遇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朝凉亭这边走来,远远得都能感觉到他的煞气。 谢青璇怂恿道:“你要不想被大哥抓到,只能跳水游到对岸去。” 江怀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居心,也道:“我给你打掩护,你快跳。” 谢忍听了,真的抬脚就要往湖里跳,乔吟连忙出声制止。 “倒也不用这么慌张吧?” 先不说这湖有多宽有多深,这深秋时节,多冷呀。 “我去把他引开,不就好了?” 乔吟这话,不亚于一个死囚上了断头台眼见着就要被咔嚓,突然有人跑出来大喊的那声‘刀下留人——’ 谢忍朝她双手抱拳,几乎要感激涕零。 “大嫂!弟弟往后就全仰仗你了。” 第21章 要是四年前选择谢遇安就好了 这个谢忍还真是……憨厚的可爱。 乔吟万万没想到,一句话就能把谢遇安的弟弟给收服了。 要知道,之前为了接近陆瑾之,她在陆瑾之母亲身上就下了近一年的功夫。 “谢将军很好说话的,你也不用那么怕。” 乔吟提起食盒,走出凉亭迎向谢遇安。 原本还一直沉着脸的谢遇安,随着两人迅速缩短的距离,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乔吟走到他跟前时,他身上的疏冷也全都收敛干净,乔吟只看到了如往常那般温和的谢遇安。 “我七弟行事唐突,代他向你道歉,请姑娘别与他一般见识。”谢遇安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道歉。 乔吟殷红的嘴唇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笑意直达琉璃似的眸子。 “没有这么严重,谢七公子风趣幽默,他这么做也是出于关心你。自己大哥身边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女人,他来探查探查,也很正常。” “你不奇怪,我看到你裙底的梅花了,很漂亮。” 乔吟本想好好表现,替谢忍说些好话,好显得自己大度又贤惠,可没想到反被谢遇安一句话,哄得心怦怦直跳。 “你喜欢吗?我专门为你挑的。” 乔吟也不甘示弱,双手微微提起裙摆,欢欣地转了个圈。 裙摆撑开,红梅点点,谢遇安仿若已经置身雪地,鼻尖已经闻到了梅花香。 “梅花香也是特意为我薰的吗?” 乔吟心里一惊,连这点小心思都被发现了呢。 “喜欢吗?”乔吟大胆问道。 谢遇安见她这般,知道她是真的没有被谢忍影响,心底一松。 来的路上,他还担心,乔吟会被谢忍吓到,然后连带着自己也会被……讨厌。 “赏心悦目,沁人心脾,我很喜欢。”谢遇安如实道。 “那我这还有你更喜欢的。” 乔吟指了指手中的食盒,然后拉着谢遇安离开了东宫。 湖边凉亭里,谢忍躲在江怀律身后,见乔吟几句话功夫就把自家大哥带走了,感动的无以复加。 “从今往后,乔吟就是我亲亲亲亲大嫂。” 乔吟拉着谢遇安出了东宫上了门外的马车,乔吟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 “我今早特意为你做的,全京城会做的都没几个,张记的老师傅也做不出来,当当当当——快看,油酥泡螺——” 乔吟自卖自夸了一大段,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结果低头一看—— 食盒里的油酥全都塌成一团,白糊糊的一滩,粘满了整个食盒。 乔吟傻眼,她缓缓抬头看向谢遇安,很认真道: “谢忍今天冒充你招摇过市,如此莽撞出格,若不严家管教,恐有损谢将军英名和你们谢氏一族的声誉。” 乔吟面上端着笑,但腮帮子鼓鼓的,握着食盒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想来心底已经气极了。 谢遇安失笑,“罚他蹲一个时辰马步,够吗?” “再让他头上顶一碗水。” “好。” 谢遇安一面说,一面拿起食盒里的勺子,舀了碟子里仅剩一些油酥放入口中。 “别吃了,别吃了,都坏了。” “虽然卖相坏了,但味道没变,好吃,可以媲美御膳房点心师傅的手艺了。” 谢遇安就是有一种魔力,他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很有道理,根本听不出来他是在奉承还是敷衍。 “是吧,我就说我的手艺比张记的好。” 乔吟气消了,“没想到你也喜欢吃这个,我以前最爱吃油酥了。说起来,我们两个还挺有缘的,我在来京城前,在临台郡待过一段时间。” 谢遇安动作一顿,他放下小勺,随口问道:“你在临台郡哪里?” “猛虎寨你知道吗?我原本就是临台郡一个普通老百姓,因为战乱四处流窜,结果被猛虎寨的人抓到匪窝里去了……” 乔吟想起了那段黑暗的经历,摆了摆手不愿再说。 “我很走运,抓上去没过多久,玄甲军就上山剿匪端了匪窝,我被得救了。我听谢忍说,你就是投的玄甲军。剿匪那天,你在吗?”乔吟好奇问道。 谢遇安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神情,缓缓点了点头。 “我在。” “真的吗?那换句话说,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了?” 乔吟为又找到了两个人的一丝交集而欢欣雀跃。 “可惜我那次下山下的太早,我要是多逗留一会,说不准四年前我们就认识了。” 谢遇安唇角几不可察笑了笑,没有接话。 恰这时,马车停下,乔吟掀帘一看,马车停在了昨日的跑马场。 “这是?” “吃了你的点心,赖不掉,只好教你骑一次马。”谢遇安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乔吟回头:“真的?”但她很快又烦恼起来,“可我这身裙子不适合骑马。” “没关系,我已让人在厢房里备好了骑装。” 说着,谢遇安和乔吟下了马车,然后带她到了专供人休息更衣的厢房前。 “你去换衣裳,我去马厩给你选马。” “好。” 乔吟带着碧珠转身去厢房。 “小姐,你看。这谢公子可真用心……” 碧珠指着屏风前那一排颜色各异的骑装感慨道。 除了衣裳,连靴子,马鞭都一样配了十几条,乍一看就跟个成衣铺子一样。 “二小姐,你当初要是眼光就这么好,去赴了谢将军的庆功宴,说不准你这会都已经是谢家的少主夫人了。”碧珠再次感慨道。 乔吟一愣:“这话怎么说?” “小姐,你忘了?”碧珠说道,“四年前,你回京没多久,谢将军就凯旋回京了,太子为谢将军举办了庆功宴,咱们侯府也收到了请帖。” “但是小姐你没去,因为陆瑾之在同一天办了个什么酒宴,小姐你去找陆瑾之了。” 经碧珠提醒,乔吟终于想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除了这个,她也想起了自己对谢遇安的最初印象——他是太子阵营的得力干将。 而她,因为跟着陆瑾之,自然也把自己划入了三皇子阵营。 两大阵营互相打擂,她自然是选择去陆瑾之那边,对谢遇安也没有什么关注。 第22章 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马厩里,谢遇安转了一圈,仍旧没挑到一匹合适的马。 马场的老板都有些为难了。 他这马厩里的马可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谁来了不夸一句,可这位谢大将军,要不嫌马太烈,要不嫌马太高大,好不容易有一匹不烈又体型合适的吧,他又嫌马不够漂亮。 只是挑坐骑,又不是挑媳妇,用得着这么多条条框框吗? 谢遇安从头走到尾,视线被马厩外边的拴马石上一匹白马吸引。 那骏马,浑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色,毛色锃亮,体型也十分圆润健壮,漂亮极了。 谢遇安看第一眼便觉得,乔吟一定喜欢。 马场老板见状,上前抱歉道:“谢公子,这马不是我的,这马是相府颜大小姐的爱驹,今日她订了日子要来跑马的。” 就在他们说话间,马场外驶入了几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群少男少女,为首的正是相府千金颜如玉。 颜如玉看见楚文景一个人来,好奇问道:“今天不是陆瑾之组的局吗?他怎么没来?” 楚文景面色有些讪讪,“瑾之说他身体有恙,今日在家歇着了,让我们自己玩。” “哦?病了?昨日在应天书院瞧他不是好好的?”颜如玉轻笑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不是吗?在书院还好好的,可一回去就不好了。楚文景腹诽道。 楚文景知道国公府有意与相府结亲,不敢多言,岔开话题道:“不管他了,我们自己玩吧。许久没来打马球了。颜小姐,听说你新得了一匹良驹,在哪呢?” “今晨已经让人先送来马场了。” 颜如玉领着众人向马厩走去,远远便见着谢遇安那如松如柏的身影。 “那不是谢遇安吗?”有人惊呼。 颜如玉抬眸看了一眼, 那优越的气质,站哪都能鹤立鸡群卓尔不凡的,京城除了那位谢家少主,还能有谁? 饶是锦绣堆里长大,见惯了各式王公贵族的颜如玉,也不得不承认,谢遇安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惊才绝艳之人。 陆瑾之也是难得一见的俊朗才俊,但跟谢遇安比,不管是秉性还是气质还是差一大截。 谢遇安二十有三了,至今未婚。 一个连公主都无法入眼的高岭之花,也不知最后会折在什么样的女子手中。 颜如玉这样想着,脑海里浮现了乔吟的模样,很快,她摇了摇头,并笑了起来。 乔吟连陆瑾之都不配。谢氏少主?她是痴心妄想。 “颜小姐,这马是你的吗?” 谢遇安上前主动上前攀谈。 颜如玉回神,有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谢公子,这是我的马,有什么问题吗?” 谢遇安有些抱歉道:“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颜小姐割爱?我愿拿顾公的《洛神赋图》来换。” 《洛神赋图》四个字一响起,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颜如玉这马确实是良驹一匹,但算不上什么绝品。但顾公的《洛神赋图》却是人人称颂的无价之宝。 谢遇安竟然拿一幅绝世名作,换一匹普通的马驹? “这马能入公子的眼,是它的荣幸。公子若喜欢,如玉便将它赠于公子。” 颜如玉说罢,便让人解开缰绳,交于谢遇安。 谢家这样的望族,能与他们搭上关系,博一个好感,其价值远比一幅绝世名作来的值。 “谢了,画作今日会送至相府。” 谢遇安客气地道了声谢,然后牵着马走开了,并没有多言。 颜如玉颇有些热脸贴到冷屁股的尴尬,这谢遇安也太傲气了。 但旁人的注意力都在谢遇安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尴尬的神色。 “谢家宝马名驹那么多,谢遇安这么大手笔要这匹马干什么?” “这马漂亮是漂亮,但矮小了些,跟谢遇安也不搭。” “快看,来了个漂亮姑娘!” “原来谢公子一掷千金是为博美人一笑呀,谁家姑娘这么好福气,竟然能让高高在上的谢少主折腰?” 众人纷纷目露艳羡之色,这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句。 “啊啊啊,你们快看呀,那姑娘是谁!是乔吟!竟然是乔吟!” 颜如玉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谢遇安的身旁,站着一个红衣劲装的少女,少女巧笑嫣然,独树一帜的放浪,不是乔吟还是谁? 颜如玉紧紧抿唇,神色晦暗不明,一旁的楚文景却像是受了大惊吓一般,嘴巴大张着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还好陆瑾之不在,陆瑾之若是看见他们这般光景,不得发疯? …… 乔吟选了一套最打眼的大红色骑装,踩着羊皮小靴,甩着鞭子小跑出了厢房,一眼就望见牵马过来的谢遇安。 “好漂亮的马儿。” 她跑了过去绕着白马转了一圈。 虽然她不懂马,但这马是真的漂亮。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马儿像是有灵性一般,打了个响鼻,然后拿头蹭了蹭她的手。 “哇,它好乖呀。” “喜欢吗?” “喜欢的不行了。” “它以后就是你的坐骑了。” 乔吟抬头,受宠若惊地看着谢遇安。 怎么,她还没给他送礼,他反倒先送她一份大礼了? 这到底是谁攻略谁呀? 谢遇安笑了笑,那勾起的唇角,简直要把乔吟的魂都勾走了。 “先取个名字。” “四五六?” 谢遇安笑出了声,这名字跟‘三二一’一样敷衍,但他没有反驳。 “上马试试。” 乔吟兴致勃勃上前,左脚踩上马镫,用力一蹬,预备来个潇洒的翻身上马,结果……乔吟一脚踢在了马屁股上,害的四五六仰头嘶鸣,差点暴动。 得亏谢遇安一手牵住了马,一手扶住了她。 乔吟又试了两次,平日看着也不短的腿,这会子却怎么也跨不上去。 “别紧张,再试一次,腰上用力,这样……” 谢遇安托住乔吟的腰,往上轻轻一托。 乔吟像是轻巧的燕子,一下跨上了马背。 “哈哈,我上来了,快,缰绳给我。” 乔吟坐在马背上,兴奋的朝谢遇安伸出手。 谢遇安怔了一下,视线落在她的腰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上回落水,他光顾着救人,倒没注意到,她的腰竟这么细。 像是一掐就要断了。 第23章 病了找大夫,叫我去做什么? “快,缰绳给我呀,我要来个策马狂奔。”乔吟在马背上催促道。 谢遇安回神,没有给她缰绳,而是牵着马缓缓向前走了起来。 “不能急,先坐稳了,把平衡练好。” 谢遇安那语气,说什么都让人不忍反驳,乔吟乖乖坐在马背上。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正巧碰上了颜如玉和楚文景。 颜如玉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马和马背上的乔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乔吟,陆世子病了,我和楚公子正打算去看望他,你要不要一起去?”颜如玉突然冲乔吟说道。 楚文景一愣:等等?颜如玉什么时候说要回去看陆瑾之了? 颜如玉看着乔吟,她以为她会在乔吟脸上看到紧张和窘迫,却不想乔吟原本上扬的嘴角急速下降,脸色迅速变沉。 “病了就病了,病了找大夫,叫我去做什么?等死了,再叫我不迟。” 那语气,像是谈及什么晦气脏污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颜如玉愣在原地。 楚文景再次张大了嘴巴:不是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乔吟在咒陆瑾之? 以前那个可以为陆瑾之舍命眼都不会眨的乔吟,竟诅咒陆瑾之去死。 楚文景不可置信地抬眸,想要确认乔吟是什么意思,但乔吟早已和谢遇安走远了。 不妙,非常不妙。 楚文景也不管颜如玉在想什么了,匆匆离开马场,登上马车。 “快,去国公府。” …… 国公府—— 国公府夫人得知自己儿子今日没有赴约,以为他病了,特意来到陆瑾之的院中,却见陆瑾之在廊下逗鸟雀,生龙活虎。 陆夫人沉下脸,“今日为何不去马场陪如玉跑马打球?” 陆瑾之放下鸟笼,心中有些不耐,但面上也不敢显现。 “不是跑马就是诗会,颠来倒去就那几样,有些乏了。” “乏了,那你就想些新点子出来!就像乔吟哄你开心一样,你要变着法子去讨颜如玉的欢心。”陆夫人严厉道。 “儿子做不来这种卑躬屈膝的事。” 陆瑾之脱口而出,说完他心里一刺,有些不舒服,但那感觉只是一瞬而过。 “做不来也得做。相府千金可不是乔吟那野丫头能比,放眼整个京城,除了公主,就属相府千金身份最高贵,也是对我们陆家最有助益的。这点有多重要,不用娘再跟你说第二遍吧?” 陆瑾之沉默不语,他母亲说的不错。他未来要承袭国公府,他的妻子就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需得料理府中几百人的生计,还得在京中权贵中周旋,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 相府千金,是与他最门当户对的选择。 有了相府的支持,姑母和三皇子在宫中和朝中的地位也会更稳固。 这些,都是乔吟做不到的。 陆夫人见他不语,也觉得自己语气过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抚道:“如玉会是个好主母,等你与她成婚了,你再把乔吟纳入府中,我想她也不会介意的。” 陆瑾之突然欢喜起来,“娘同意让她进门?” 陆夫人皱了皱眉,如实道:“虽然娘不怎么喜欢她那没皮没脸的性子,但看在她这几年对你的真心上,娘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况且,你们俩的事都闹的满城皆知了,我们要不给人家一个交代,外头人该说我们国公府做人不厚道了。” “谢谢娘。” 陆瑾之很高兴,虽然不能给乔吟正妻之位,但她进门了,他愿意给她一份宠爱,让她得偿所愿陪在自己身边。 母子俩又说了些话,陆夫人起身离开,陆瑾之在院子里徘徊,心想着要如何把这个好消息透露给乔吟,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声。 “拿一个妾位就想钓住堂堂侯府千金,你们是真敢想呀!” 陆瑾之抬头,只见院门外站着一个削瘦的青年,风尘仆仆,左手自然垂落,右手手握拳藏在袖中。 细看之下,眉眼还跟陆瑾之有几分相似。 陆瑾之不悦的皱起眉来,“我的事与你何干?” 陆易之耸了耸肩,“乔吟是喜欢你,但靖安侯可不是吃素的,你们想要利用乔吟拉拢靖安侯,那就放低姿态用点心。既要又要,小心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说完,陆易之转身走了。 陆瑾之满脸不悦,转头招来竹叶,火气冲冲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公子吗?大公子刚从南边回来,听说这次生意做的很不错,发现了个什么了不得的矿洞,铺子里的生意翻了好几番,老爷也十分欢喜。”竹叶回道。 “行行行了。” 陆瑾之不想再听,转头又问道:“今天乔家来人了吗?” 竹叶一愣,偷偷思量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世子爷今日称病不去跑马,该不是就是在家等乔吟送茶吧? 他抬头惊愕地看着自家主子,试探道:“世子爷在等乔姑娘?” 陆瑾之像是被针扎一样,突然蹦了一下,“没有的事,本世子不过随口问问。本世子要出门了,若是有人送东西来,你收好就是。” 陆瑾之撂下话,甩着袖子向大门走去,快到大门时,门房一个小厮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骨瓷罐。 “世子爷,门外有个姑娘送来这罐东西,说是特意为世子爷配置的安神茶。” 陆瑾之闻言,紧抿的唇线突然向上扬起,眉眼之间也在一瞬之间舒张开来。 他就说了,乔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陆瑾之接过茶罐,勾着唇角得意问道:“人在哪?” 小厮指了指门外,恭敬回道:“应当还在门外,还没走。” 陆瑾之颔首,抱着茶罐,大步向门外走去…… 第24章 陆瑾之,你等着喝乔吟和谢遇安的喜酒吧。 陆瑾之走到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乔吟踩着脚凳,正要上车。 陆瑾之大步走上前,“你终于想通了?不再找别的男人跟我玩欲情故纵了?算你识趣,知道借送茶叶来认错。看在你用心给我制茶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不跟你计较了。” 陆瑾之滔滔不绝,原来背对着他正欲登车的‘乔吟’突然转过身来,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陆世子?你是在梦呓还是在梦游?” “薛宛然?!” “是我,陆世子,我听闻你的小厮在街上寻安神茶,我这里正好有一罐,出自宫廷御医之手,十分难得,但安神的效果也极好。” 陆瑾之脸色大变,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怎么是薛宛然?乔吟呢?乔吟呢? 陆瑾之低头打开了手中的瓷罐,一股药味传来,跟乔吟给他配置的安神茶完全不一样,乔吟配的有茶香还有花香,哪里是这样难闻的味道。 陆瑾之想也不想,恼怒地将手中的罐子丢了出去。 哐当—— 瓷罐砸在地上,立即四分五裂,里面的安神茶散落一地。 薛宛然错愕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脸色一整个都黑了下去。 “陆瑾之,这茶我爹都舍不得喝,我好心好意拿来送你,你不喜欢可以还给我,你砸了是什么意思?存心羞辱我是吧?你陆瑾之就是这样待人接物的?你们国公府就是这样的教养?” 薛宛然怒上心头,指着陆瑾之的鼻子破口骂道。 陆瑾之看着薛宛然红口白牙一张一合,整个人魔怔了一样愣在原地。 他也丢过乔吟的东西,可乔吟从来不会这样凶神恶煞地跟他说话。 他又没让她送来,她生什么气? “我不要你的安神茶,除了乔吟的,我谁的都不要,你别自作多情。” “什么?” 薛宛然自认为跟陆瑾之认识多年,况且他父亲还是陆瑾之的先生之一,就算不是亲近至交,至少也是熟识的朋友。 就算他不喜欢自己,至少也得给自己,给自己父亲留点薄面,来日好相见。 谁知他竟毫无君子风度,出言如此刻薄,全然不顾及自己身为女子的处境和名声。 也是,他若是那样有风度的人,怎么会让乔吟被人笑话了四年。 她以前是瞎了眼吗?竟然会喜欢这样浅薄虚伪的人! 薛宛然像是瞬间清醒,再看陆瑾之,满眼都是火气。 “谁自作多情?我看自作多情的是你!你不仅自作多情,你还白日做梦!乔吟在你身边转了四年了,你连她人都能认错?你不仅狼心狗肺你还眼盲心瞎!你等她给你端茶递水是不是?呸,你想得美!” “我告诉你吧,我今天就是从靖安侯府出来的。我亲眼看着乔吟和谢遇安在一起,看着谢遇安亲自去乔府接的人,乔家上下跟谢遇安熟络的像一家人一样。” “谢遇安比你强一百倍,傻子才会想着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薛宛然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陆瑾之的表情,眼见着陆瑾之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然后又一点点涨红,由红变青,再由青变白,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一样。 看着他这表情,再联想陆瑾之原先对乔吟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和他方才摔了茶罐时的理直气壮,薛宛然只觉快意! “陆瑾之,你等着喝乔吟和谢遇安的喜酒吧。” 临走时,她还不忘再补上一句! 薛宛然的马车都走远了,陆瑾之还站在原地,神色十分复杂,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低沉可怖。 竹叶怯怯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心里满是担忧。 他打小就跟着伺候世子爷,从小到大世子爷不管是读书还是做学问,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从小都是被众星捧月簇拥着长大的,还从没这样被人在大街上被人指着鼻子说教过。 世子爷他受得住吗? “世子爷,您没事吧?”竹叶小声问道。 陆瑾之转头看着他,“竹叶,你觉得薛宛然方才那些话可信吗?” 竹叶看着陆瑾之那急于求得认同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家主子有些可怜,于是违心地摇了摇头。 陆瑾之松了口气,“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也觉得不可信。” 他只记得乔吟对他的念念不忘和死缠烂打。 谢遇安再好也没用,他也不是第一天出现了,乔吟要是喜欢他,四年前就该去追他了。 “瑾之!瑾之!出大事了!” 薛宛然刚走,一辆马车在陆瑾之面前停下,楚文景从马车上火急火燎地跳了下来。 楚文景气喘吁吁道:“你猜我今天在马场上看见了谁?我看见乔吟了。” 陆瑾之原本阴沉的脸,突然焕发了生机。 是了,今天的局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乔吟一定是记得这个时间,特意去马场找他了。 楚文景喘匀了气,继续道:“她跟谢遇安在一起,你知道吗?谢遇安为了博乔吟一笑,用一幅顾公真迹跟颜如玉换了一匹马送给了乔吟。” 似乎怕陆瑾之想象不出来那场景,楚文景描述的相当详细。 “乔吟见到那马果然开心不行,那笑脸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灿烂。” “然后谢遇安还亲自教她骑马,你知道他是怎么教的吗?他托着她的腰,哎呀,哎呀,两个人毫不避嫌,别提多亲密了。” “够了,别说了。” 陆瑾之心中一片死寂,沉声打断了楚文景的话,但楚文景兴致勃勃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 “我还没讲到重点呢,重点是颜如玉不知道怎么想的,跑过去问乔吟,说你生病了,要不要一起来国公府看你?你猜乔吟怎么回的?” 如死灰复燃一般,陆瑾之心里又燃起了一丝期待。 这些年,每回他身体有恙,乔吟都是第一个发现,并且是最关心她的一个。他咳一声,她就会为他准备好枇杷水,他抽一抽鼻子,她马上会为他备好御寒的披风,比竹叶都贴心。 去年严冬,他染上风寒,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后来还是寻到了一个偏方,说要用冬眠的水蛇入药,乔吟当天就去破冰掏蛇穴为他寻药。 乔吟最关心他的身体了。 “她怎么回的?” “病了就病了,病了找大夫,叫我去做什么?等死了,再叫我不迟。” 楚文景绘声绘色将乔吟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了一遍…… 第25章 陆瑾之在害怕,在逃避? “乔吟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她是故意咒你吗?还是她真的要跟……瑾之?你怎么了?” “你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真的生病了?” 楚文景绘声绘色复述了一遍,不见陆瑾之反应,转头看了陆瑾之一眼,猛地被陆瑾之那煞白的脸吓了一跳。 陆瑾之抿唇不语,快步上了马车。 楚文景不明所以,“你这是要干嘛?” “去马场。”陆瑾之阴沉着脸道。 楚文景后知后觉也跟着上了马车,坐在陆瑾之对面。 马车不急不缓向前行进,陆瑾之扬声命令道,“快点。” 语气颇有些凶狠急促。 楚文景心里为乔吟捏了把汗,“瑾之,乔吟这话是说的有些过分,但你也不至于跟一个女人置气。” 他是为乔吟咒他死这么生气吗? 陆瑾之心中问道。 好像并不是。 比起乔吟的咒骂,他更生气的是,薛宛然说的都是真的,今天乔吟真的跟谢遇安在一起。 在他看来,乔吟就是一只风筝,线在他手上,他拽一下,乔吟就会往回跑。可现在,这根线似乎断了,乔吟这只风筝已经不受他掌控了。 乔吟真的跟谢遇安在一起了? 陆瑾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男人的虚荣心或者胜负欲,在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立即否决了。 不可能。 他不信,除非他亲眼看见。 马车急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马场。 马车还未停下,陆瑾之已经掀开了车帘,火急火燎地探头往马场上看,神色之间满是愤慨。 那模样,像是自己的东西丢了来抓贼,或者说来抓奸,更贴切一点。 楚文景被自己这个比喻吓了一跳,不是吧?不是吧?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时又不确定,直到看到陆瑾之接下来的表情—— 陆瑾之往外看了一圈,马场上空无一人,陆瑾之的表情明显松懈了下来。 没见到人,不是更愤怒,而是长松了一口气。 这种表情,楚文景十分熟悉,每次他父亲叫他去书房考教学问,他紧张走到书房门口,却发现家里来客父亲不在书房时,就会露出这种‘逃过一劫’的松快感。 陆瑾之在害怕,在逃避? 楚文景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紧张地盯着陆瑾之看。 陆瑾之已经吩咐车夫掉头回去,语气也比来时和缓了很多。 “那个,瑾之,今日你没来,颜如玉还问起你来了。她最近挺关心你的,你们两家是不是好事将近了?”楚文景突然寒暄起来。 陆瑾之道:“是的,上回宫宴,我姑母跟丞相夫人提了一嘴,应该快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家里既然是这个意思,你还是得在颜如玉身上用点心,别的可以先放一放。”楚文景委婉提醒道。 他们这样的人家,尤其是像国公府世子这样身份的,婚姻大多是出于两个家族的利益联合,由不得他们做主。 颜如玉和乔吟,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谁更适合陆瑾之。 “嗯。”陆瑾之应了一句,紧接着打听道:“最近京中女子都时兴什么样式的首饰呀?” 楚文景以为陆瑾之是听了他的话,要给颜如玉送礼物,十分欣慰。 “要说最新时兴的首饰,你别问我,该回去问你那个庶兄。我也是听我家中姐妹议论才知,你庶兄这次去南境发达了。他在南境寻到了一条矿脉,里面全是红色的宝石。现在京中最时兴的就是你家铺子里各类红宝石首饰,京中女子一个个爱不释手。” 陆瑾之点头,然后朝外对车夫道:“去悦己阁。” 悦己阁是陆家的私产,产业营收归公中,但负责打理的一直都是他那个庶兄陆易之。 陆易之的生母出身卑贱,陆易之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让他读书他不好好读,跟人出去里玩赌,输了钱被人切了一节手指,从此手不能疾书,因此也跟仕途无缘。 家里只好安排他去打理生意。 虽年龄相差不大,但陆瑾之很不喜欢这个庶兄,论起来,他其实根本不配与他称兄道弟。 “世子爷,悦己阁到了。” 马车停下,陆瑾之掀帘而下,一进门悦己阁中的小厮们纷纷上前请安。 “今天什么风,把世子爷给吹来了?” 陆瑾之不予理会,双手背在身后,在铺子里环顾一圈,果然看见很多璀璨的红宝石饰品。 陆瑾之的视线一下被一支牡丹花簪给吸引了,那花簪外围是层层叠叠金色花瓣,中间是一颗圆润的红宝石,华丽夺目。 “这个给我包起来,送到靖安侯府。”陆瑾之指着这簪子道。 楚文景点头道:“这簪子确实很不错……等等……” “你要送哪?你没说错吧?”楚文景错愕地看着陆瑾之。 “送靖安侯府。”陆瑾之重复了一遍,并催促店铺伙计行动。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有一个机灵的小声道:“先包起来,款项记账上待会报给掌柜的就是了。” 众人觉得有理,一个伙计手脚麻利将那支簪子收进了锦盒中,并询问道:“世子爷,是送侯府的乔二小姐吗?小的现在就送过去。” 陆瑾之点点头,然后满意地离开了。 只有楚文景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张着嘴,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他没眼瞎吧?陆瑾之亲自给乔吟选礼物? 他还是原来那个陆瑾之吗? …… “嘶——” 马车颠了一下,车厢里的乔吟跟着噘嘴倒抽了一口气。 无他,屁股疼。 要不是谢遇安在车厢里,她早撅屁股趴下了。 乔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匹马给欺负了! 这马也太贼了,一开始还算乖顺,可等她上马走了半圈,知道她是个生手,它就拼命颠蹄子,半天时间,她屁股都被颠成四瓣了。可谢遇安示范的时候,它又乖的很,叫它往前它往前,叫它起跳它起跳。 活脱脱马界的双标绿茶白莲马! 乔吟微微蹙眉,嘴角不满地撇了撇。 谢遇安好似有读心术一般,迅速脱下了身上的白色外袍,然后折叠成方形,垫在乔吟身旁的坐垫上。 乔吟一愣,有些窘迫地看着他。 “万物有灵,有些宝马良驹的心智可比五六岁的孩童。你骑上去走一圈,它就知道你马术如何,想要偷懒就会变着法子欺负你。我幼年学骑马的时候,直接被颠下马,摔断了一只手。” 谢遇安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潺潺流水,跟他说话,让人十分放松。 乔吟坐在他的衣裳上,果然舒服了些。 “后来呢?你怎么驯服那匹烈马的?” 第26章 谁稀罕陆瑾之的东西 “我把马让给谢忍了。” 乔吟一愣:“然后呢?” “马把谢忍撅了。” 乔吟:…… “谢忍脾气倔,被撅下马后,就跟马杠上了。天天要骑,还使劲用鞭子抽。他每次抽完马,我就去喂马,后来马就再不颠我了。” 有点好笑。 乔吟想笑但是又觉得有点不道德。 她完全想象不出谢遇安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许是听的入迷,乔吟一下忘却了身上的不适,再回神,马车已经到了靖安侯府门口。 乔吟有些不舍地起身,她将他的衣裳抱在怀里,“衣服脏了,我洗干净了明日送你府上。” 谢遇安本想说不必这么麻烦,但转念意会过来,点头应下。 “好,有劳了。” 乔吟下了马车,这才想起薛宛然委托她的事,忙道:“谢公子,应天书院院长的女儿今早来找我了,她想向孟先生致歉,能否请谢公子转告?” “好,待会我就去拜访孟老。” 谢遇安二话不说应承下来。 乔吟忍不住感慨,谢遇安人这么好,难怪连金枝玉叶的公主想要嫁给他。 目送谢遇安离开,乔吟转头进门,只见乔默鬼鬼祟祟躲在门后边偷看,脸上是一副非常慈祥的姨母笑。 “真好。” “我一想到我马上就是天之骄子的大舅哥,我就特满足。妹妹你可真是我们乔家之光呀。” 姨母笑突然变成了花痴笑。 乔吟不是很懂她大哥这奇特的欲望,她看了看他手中抱着的螺钿大匣子。 这是悦己阁特有的标志,乔吟认得。 悦己阁的饰品,做工精美,价值不菲。 乔默手里这么大一个匣子,那得多少钱? “大哥,你去悦己阁买东西了?” 乔默摇摇头,将东西递给她,“不是我买的,是悦己阁刚送来给你的。” “给我的?” 乔吟接过盒子打开,眼睛唰地一下睁大了。 “哇,红宝石!太漂亮了!” 盒子里是一套金镶红宝石的头面,一对钗,一对步摇,一对耳坠,一对手镯,还有一对戒指,一共十件,十全十美,件件镶着熠熠生辉的红宝石,还是她最喜欢的山茶花样式。 这么大,这么亮的宝石,这要放现代,不得值几个亿! 乔吟看直了眼:“谁呀?这么大手笔!” “是呀?谁这么阔气?送来的人没说,只说你打开看了就知道了。” 乔默也被这匣子里珠光宝气给镇住了。 “小姐,底下好像还有一封信。”还是碧珠眼尖。 乔吟仔细一看,从首饰底下抽出来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打开迅速看了一眼,笑道:“哦,是陆易之陆大哥送的。可这也太贵重了。” 乔默不解,乔吟将信拿给他看。 “陆大哥说他此次去南境经商,途中遇见了马贼,幸好碰见了咱们父亲,这才能平安回来,这套头面是谢父亲救命之恩的。” 乔默一听,道:“这陆易之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比他那个弟弟有良心。” “陆大哥还说,父亲在南境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指日可待。” 乔吟觉得,比起那套头面,后面这个消息才是陆易之想要送给她的。 说起陆易之,乔吟心里忍不住唏嘘。 在陆瑾之之前,陆夫人先后怀过三个孩子,但每次都是中途无端夭折。 陆家迷信,觉得是邪物作祟,于是找了个与陆夫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奴来挡灾。 陆易之的生母是一个替身,陆易之生来也是给陆瑾之挡灾的,因此才会在国公府里出现‘庶长子’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 乔吟第一次见陆易之,是刚来时不知道怎么接近陆瑾之,就想着从他的身边人下手,于是去悦己阁找陆易之打听陆瑾之的消息。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她粗鄙放浪,配不上陆瑾之。 只有陆易之跟她说:陆瑾之配不上她的真心。 虽然不认可,但是陆易之还是会悄悄告诉她陆瑾之的行踪。 “既然是救命之恩的谢礼,那妹妹你就收起来吧。” 乔默看完信,拍板道。 乔吟点头,兄妹俩正要进门,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急呼—— “乔小姐,请留步!”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快步跑了上来,手里也捧着一个悦己阁的螺钿匣子,只是跟她手上这个比,就小巧了许多。 “乔小姐,这是我家世子爷送乔小姐的礼物。” 乔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送我?陆瑾之?” 她没听错?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多给一个眼神都觉得施舍的陆瑾之,给她送礼物? 她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四年,连半块点心都没得到过,今天竟然收到他的礼物?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仅乔吟觉得意外,就连乔默都觉得不可思议。 “陆瑾之那负心汉也会给人送礼物?我可记得有一回,陆瑾之作画错了点墨,我妹妹想要,他宁愿烧了也不愿意给我妹妹。” “我倒要看看他送了个什么东西?” 乔默好奇地伸手去接小厮手中的匣子,乔吟先他一步,一把夺过,然后—— 丢了出去。 丢得远远的。 “哼,谁稀罕!” 她怀里有个这么大的,谁稀罕这么点小东西。 乔吟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悦己阁的伙计愣怔了一下,然后飞快跑出去将地上的螺钿匣子捡起来。 这可怎么办? 伙计捡起东西回头一看,乔家大门紧闭,无奈,他只能拿着东西回到店铺,正好陆易之在铺中。 伙计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忙上前将事情前后如实禀告。 陆易之打开匣子,只见里面的簪子花叶摔变了形,镶嵌的红宝石也掉了出来,原本璀璨的宝钗一下变得残破不堪。 “掌柜,这簪子要如何处理?”伙计惶恐道。 “平常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东西谁买的给谁送去,账是谁的找谁收,赊账的一律不准再进门,你们谁要是徇私,这账就算谁头上!” 陆易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心里却忍不住感叹: 真是风水轮流转! 陆瑾之竟然也会有被人拒之门外的时候,这个人还是乔吟! 陆易之训了小厮一顿,正要回府,陆国公的马车正好在门口停下。 陆易之愣了一下,见车夫放下马凳,这才反应过来,登上马车。 “父亲。” 陆易之跪坐在车厢门口处,软垫座位上的陆国公微微颔首。 “你姑母收到你孝敬的珠宝了,你有心了。” 陆易之低头回道:“这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这次你去南境一趟,收获颇丰,做的很好。”陆国公看了他一眼,“此次你能顺利回来,想必南境已经安稳,战事就要结束了。” 陆国公知道靖安侯的秉性,不是尘埃落定他绝不会上报回京,可南境一战关乎日后军权的重新划分,早些知晓战况,他们也好早做打算。 若是靖安侯此次大胜,皇上必定会将南境的军权全都交付给靖安侯,那乔家便是他们必须要争取的势力。 “父亲是问大周与南越的战事吗?”陆易之羞愧地低下头,“儿子恐出事端,没有靠近边境,不知战况如何。” 陆国公眼中的赞赏骤然全消,他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心道还是瑾之更像样,既可以让相府满意,还能稳住乔家那个女儿。 不像眼前这个残废,帮不上家里一点忙! 第27章 寥寥数语,却读出了情书的滋味 一夜过去,转眼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乔吟攻略谢遇安的第六天。 乔吟一起来就去看廊下的衣裳,吹了一夜,谢遇安那件衣裳已经干透。 乔吟又在碧珠的指导下,将衣裳熨帖平整。 就在一切就绪,乔吟准备出门的时候,大门外响起了一声咆哮。 “淮州谢忍前来赔罪!” 乔吟跑到门外,只见谢忍光着半个膀子,后背还背着一捆荆条,单膝跪在乔家大门外。 “这是唱哪一出?” 谢忍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道:“我大哥让我来负荆请罪,顺带让我给你带个话,秋狩将至,皇上命太子出去巡查,他和太子今晨出城去了,预计三日后才能回来。” “啊?” 如遭晴天霹雳,让乔吟眼前有些发黑。 她刚觉得形势好转,正要趁热打铁呢,谢遇安怎么突然出城了呀?还一走就是三天?? 三天呀? 这不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她雪上加霜吗? “我哥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谢忍从腰间抽出一封信交给乔吟。 乔吟接过,入目便是谢遇安那苍劲有力,行云流水的字迹,饶是不懂书法的她都觉得惊艳。 【昨日衣裳,劳卿卿素手,薰一炉香,不胜感激。】 寥寥数语,乔吟硬是读出了情书的滋味,这是怎么回事? 乔吟原本还觉得惶恐,看完信后,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小别胜新婚,没准谢遇安几天没看到她,反而会不停想起她呢? 但这三天,她也不能闲着。 乔吟将信收好,笑盈盈地将谢忍背上的荆条取了下来,邀请他进府一起吃早饭。 “你大哥也真是的,那么点事,弄的这么严肃。快把衣裳穿起来,都冻紫了。忍哥,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跟我们一起?” “大嫂呜呜呜,你真好!”谢忍感激的热泪盈眶。 乔吟把谢忍领进了饭厅,热情地招待了一番。 得知真相的乔默面色十分不快,沉着脸上下打量着谢忍,越看越觉得不顺眼,“我动摇了,我现在对你们谢家的家风持怀疑态度!” 乔吟扭头朝乔默做了个两指头插眼睛的动作。 上回就是乔默信誓旦旦说他没看错,害得乔吟失约。 乔默顿时语噎,讪讪低头喝粥。 乔吟笑盈盈给谢忍夹了一筷子菜,慈祥道:“忍哥,我对你还不错吧?” “岂止不错,那是相当好了。昨晚我大哥本来要罚我二十军棍的,但多亏大嫂你替我求情,只让我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乔吟一愣:是吗?她这么好?她怎么不知道。 谢忍拍着胸膛道:“大嫂的恩情小弟记着,往后大嫂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乔吟笑容满脸:是的,她就是这么人美心善。 “说起来,还真有点事想叫你帮忙。看,我跟你大哥才刚认识,他就送了我一匹宝马,我正想着要回一个谢礼呢,就是不知道你哥他喜欢什么?” “哦~~~”谢忍看着乔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懂了,你想趁哥不在,给我大哥准备惊喜是不是?” 乔吟点头,“是的,你会帮我吧?” “那是自然!”谢忍十分积极,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我哥喜欢的无非就是那些字画呀,骏马呀,古籍孤本呀,可是这些东西每年都有很多人送他。” 谢忍掰着手指头算道:“宫里赏赐的,朝中想要拉拢他的,家里那些想要讨好他的,逢年过节一堆一堆的,多的库房都装不下。而且我哥喜欢的,市面上都没有,有的我们家库房也有,能入他眼的没几样。” 这话说的乔吟都犯难了。 谢忍笑了笑:“别担心,你这不有我吗?” “我大哥出生在夏至,他出生那天,一直安静的庭院里突然蝉鸣喧天。太祖父以为这是祥瑞之兆,寻了一块上好的白玉料子,找当时最好的工匠刻了一只玉蝉吊坠。” “那玉蝉晶莹剔透,我大哥十分喜欢,从小佩戴在身上。可惜四年前在临台郡遗失了。” 乔吟眼前一亮:“你是让我去找这只玉蝉?” 谢忍摇了摇头:“哈哈哈哈,临台郡那么大又那么远,我哥自己都找不到,你去哪里找?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找人重新刻一个送他呀,保准他永生难忘。” 对呀!她可以复刻一个呀。 乔吟觉得十分可行:“那玉蝉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拿笔墨来,我可以给你画出来。” 乔吟忙让碧珠拿来笔墨,谢忍执笔描画起来,不一会儿一只玉蝉就在纸上跃然而出。 “别说,你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这画画得还真不赖。”乔吟夸道。 “那还用说,在我们谢氏有个规定,需得通过族学的六艺考核才能上谢氏的族谱,不管男女,否则就是给家族抹黑。”谢忍得意洋洋道。 一旁喝粥的乔默忍不住道:“那你们对媳妇要求也这么高吗?那什么六艺也要考核?考不过就不能进门?” 谢忍看着乔吟嘿嘿直笑:“大舅哥这个就不用担心了,大嫂那天在应天书院不是把孟老头给折服了吗?我们族学的人都听孟老头的,没人敢不让大嫂进门。” 乔默拿粥碗当酒碗朝谢忍敬起来,“好的很,你们谢家家风开明,不错不错。” 乔吟心里却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那天谢遇安叫她去挑战,该不是还安着这个心吧? 不可能吧,那时他们才认识几天呀? 应该不会,应该只是个巧合。 乔吟觉得好笑,这想法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画好了。你找个工匠,寻一块白玉,照着这图雕就行。” 乔吟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拿起图纸看了起来。 这玉蝉造型逼真,翅膀上刻着一些精巧的纹路,看着像蝉翼,又像是某种特别的符箓。 只是……她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时候我偷偷拿我哥的玉蝉玩,不小心磕在了桌上,那玉蝉左边翅膀断了两条纹路。我太祖父得知后十分震怒,大哥知道是我弄坏的,却没有供我出来,一个人领了十下戒尺。”谢忍指着玉蝉图纸回忆道。 这的确是个非常有意义的礼物。 乔吟很满意,和谢忍道谢后,回房中打开了陆易之送来的红宝石头面,挑了一支最大的发簪戴在了头上,随后带着碧珠乘车去了悦己阁。 悦己阁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意兴隆,乔吟的等了好一会才见到陆易之。 陆易之见到乔吟有些意外,以为她又是来打听陆瑾之行踪的,有些无奈道:“我今日出门早,没见到陆瑾之。” 第28章 迫不及待就戴上了?这么喜欢? 乔吟摆摆手,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来打听陆瑾之行踪的。不仅仅是今天,往后我也不会再来打听他的事了,陆大哥不用再帮我留意他的动向。” “我今天来是想跟陆掌柜做个生意的。” 乔吟打开早上谢忍画的玉蝉图纸,“我想要个玉蝉,你这能不能定制?” 陆易之没说话,视线落在图纸上,过了一会儿,他笑道:“是要送人的?” 乔吟也不避讳:“是的,是要送人的,要急用,最好三天内就能做好。” 陆易之面露难色:“三天?选料子都要半个月了,这么复杂的花纹,工匠雕琢也至少得半月,少说要一个月。” 一个月? 乔吟等不了,根本等不了。 “那可怎么办?我等不了。我最多只能等十天。” 乔吟苦恼道,不动声色地扶了扶头上的发簪。 那是陆易之送来的那套头面里面最大的一支,是支山茶花花簪,中间镶着一颗大大的红宝石。 虽然挟恩图报有些可耻,但是她真的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陆易之看懂了乔吟的暗示,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尽力。城东有个富商,酷爱收集各种羊脂玉,我去寻一寻,说不准能找到一块好料子,找到了立即安排工匠雕刻,行吗?” 乔吟点头如捣蒜:“行。不惜代价,陆掌柜帮我做好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陆易之收了图纸,笑道:“你每次都这么说。” 乔吟面色一讪,以前她来套陆瑾之的消息,确实每次都会说这句。 “好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我现在就去寻料子。” 陆易之将乔吟送出门。 恰这时,陆瑾之的马车正好从路口另一边过来。 昨日他让悦己阁给乔吟送礼物,他预想的是,乔吟一定会心花怒放,然后兴冲冲地来找自己。 结果自己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乔吟。 陆瑾之怀疑悦己阁的人没把礼物送出去。 陆易之跟他一直不对付,暗戳戳地弄这些小动作,很符合他的行事。 他突然赶来,就是想确认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会在悦己阁门口直接撞见了乔吟。 “乔吟跟陆易之走的这么近?”陆瑾之掀帘问车辕上坐着的竹叶。 竹叶看了一眼,不以为然道:“哦,乔二小姐本来就跟大公子很熟呀,大公子过生辰,乔二小姐也会给大公子送生辰礼。” “乔吟还知道陆易之的生辰?”他都不知道,乔吟怎么知道? 竹叶正要答,忽然感觉脊背一凉,扭头一看,陆瑾之的脸色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竹叶缩了缩脖子,脑筋急转:“乔二小姐经常来悦己阁打探世子爷的消息,所以跟大公子关系熟络。送什么生辰礼,其实都是为了接近世子爷您。” 竹叶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脸色,见陆瑾之脸色和缓,这才打住。 陆瑾之再抬眸,看向不远处已经分开的二人。 乔吟上了马车,朝陆易之挥了挥手,似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脸上笑容灿烂,与头上的红宝石发簪交相辉映。 陆瑾之的视线落在她头上的发簪,嘴角缓缓上扬。 迫不及待就戴上了?这么喜欢? “竹叶,去打听下,乔吟来悦己阁干什么。” 竹叶应声跳下马车,快步跑进了悦己阁。 陆易之送走乔吟后,跟伙计交代了几句,出门办事去了。 竹叶转了一圈,找了个相熟的伙计悄悄打听了起来。 “刚刚那乔二小姐来铺子做什么呀?” 乔吟生的貌美,又常来悦己阁,伙计们都认识她。 “哦,乔二小姐呀,她来定一个吊坠送人,要的很急,掌柜的放下活去给她找料子了。” “吊坠?什么样的?男人用的还是女人用的?” “看那样式应该是男人用的。” 竹叶一听,眼前一亮,给伙计塞了点碎银子,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另外一个伙计凑了上来,“那是不是陆世子身边的竹叶?” 那伙计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跑腿替陆瑾之送礼的那个小厮。 昨日回来太晚,他还未将那被拒的簪子送至国公府,见国公府来人立即转身去柜台寻那被退的簪子和那赊账的条子。 那头,竹叶已经跑回了马车,朝陆瑾之禀道。 “世子爷,打听到了,乔小姐一大早来铺子里定了个玉坠要送人,男式的,要的很急很急。大公子说做不了,乔二小姐央求了很久,还说这玉坠很重要,大公子被缠的不行,才同意想办法的。” “世子爷,是不是乔二小姐收到世子爷的礼物,特意给公子准备的回礼?前几日世子爷的生辰礼,乔二小姐也还没送呢。”竹叶试探性地推测了一番。 “哼,谁稀罕她的回礼?我身边还会缺个玉坠?她要是识趣,就该把那安神茶给我,至少那还算用心。” 陆瑾之语气淡淡,竹叶偷偷看他的表情,那嘴角分明已经压不住地往上扬起,眉宇之间也满是春风拂面,跟方才的阴沉判若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感觉最近世子爷格外在乎那乔二小姐呢? 以前明明看都不愿多看一看,乔吟送来的东西,世子爷连拆都不拆,大的直接丢箱子里的,小的像乔吟做的点心之类的,世子爷都是直接丢给他们吃。 世子爷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乔二小姐吧? 竹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陆瑾之听了竹叶的话,心情莫名愉悦,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抬眸见竹叶神色古怪看着自己,忙压下嘴角,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掉头,回府。” 竹叶回神,慌不迭钻出车厢,吩咐车夫调转马头。 悦己阁里客人繁多,那伙计在柜台拿东西,来了个客人问话,几句话功夫,等他翻出来东西奔到门外,却见国公府的马车已经掉头,他追了几步,跑得气喘吁吁都没能追上。 伙计握着东西,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跑一趟国公府。” 不容他多想,悦己阁又来了一波客人,伙计放下东西忙去招呼…… 第29章 谢遇安走的第一天,想他 谢遇安不在,乔吟也没闲着。 人总是对让自己惊艳的人念念不忘。 乔吟要趁谢遇安不在,好好练习骑马,到时候好让他刮目相看。 乔吟练了一整天,累得半死,一点长进都没有。 四五六跟个大犟种一样,处处跟她作对,不让她上马,不听她的指令,还差点把她摔下马,得亏碧珠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 碧珠忍不住道:“小姐,你太温柔了,对付畜生,就得用鞭子抽,它才会怕你。” 乔吟灵机一动,把马交给碧珠:“碧珠,你来。” 碧珠接过马鞭,一个利落翻身,直接跃上马背,然后拍马往前。 四五六以为碧珠也是个怂货,不等人站稳,就开始撂蹄子乱颠。 碧珠却是个行家里手,她坐在马背上稳如泰山,一手拉住缰绳,另外一手猛地抽鞭,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四五六就跟个挨打的毛孩子一样,仰起头不停嘶鸣。 “驾——” 碧珠夹紧腿肚子,驱使它继续往前,但凡它有点不听话,立即挥鞭抽下,毫不留情。 短短一圈下来,四五六挨了十几鞭,回来的时候,一直哼哧哼哧低着头不敢再捣蛋。 乔吟见差不多了,打发碧珠去休息,自己拿了一把干草喂到四五六嘴边。 “看到了吧?你颠我,我都不打你,我还给你吃的。” “你要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 “你看你,多漂亮的一只小马儿呀,挨打了多难看,我都心疼了。” “我只对你一匹马好,我只喜欢你一匹马,别的马我都不带多看一眼。” 乔吟把四五六喂饱,还给它梳了一遍毛,顺带pua了它一顿。 “四五六,你想清楚了没?” 乔吟给了四五六最后思考的时间,见它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便踩上了马镫。 曲腿,挺腰,绷直。 乔吟的裙子在空中划了个圈,然后稳稳当当地跨上了马背。 她试着牵引着缰绳,往前走了一段,胯下的四五六相当的配合。 哈哈,还是谢遇安的法子管用。 晚上睡觉的时候,乔吟忍不住又翻出了谢遇安给她留的书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床头的薰笼上,正放着谢遇安那件月白色外袍,底下燃的是她最喜欢的梅花香。 谢遇安走的第一天,想他。 嘻嘻。 …… 翌日,日上三竿了乔吟都没起来。 连续练了两天的马,累着了。 直到薛宛然突然造访。 乔吟仓促起床,随便收拾了一下,在饭桌上接待了薛宛然。 薛宛然找她也没什么大事,纯粹就是……吐槽,以及寻求认同感。 “我憋了一天,越想越觉得可气。我好心好意给他送安神茶,他一句谢谢没有,反手就把东西摔了,还在大街上当着所有人说我自作多情,你说陆瑾之,他是不是人!” 乔吟花了一碗粥的时间,听明白了薛宛然的遭遇,有些同情她。 陆瑾之瞧不起自己就算了,薛宛然怎么说也是他恩师的女儿,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这般羞辱人。 “乔吟你说,他是不是个人渣!” 薛宛然咬牙切齿,乔吟也确有几分感同身受,于是附和骂道:“说他是人渣都是侮辱人渣了,他就是个败类!” 薛宛然终于舒坦了一点,一屁股在乔吟身边坐下,拍了拍乔吟的肩膀。 “陆瑾之这样对我一次,我都快气死了,你却忍了快四年。乔吟,你这女人可真了不得。” 薛宛然性子倒也直爽,讨厌你时对你横眉冷目,认可你时也把你当朋友掏心掏肺。 乔吟给她倒了杯茶,“骂了这么久,先润润喉。” 薛宛然顿顿顿把茶喝了,“给我也添副碗筷呗,我太气了,昨天就没吃饭。” 乔吟让下人加了一副碗筷,自己回房拿了本册子回来,递给薛宛然。 那册子封皮上还细致地包上了一块紫色的布皮,显然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薛宛然好奇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大声惊呼: “乔吟,你怎么不是个男人?你要是个男人,拿着这份精力去科举,铁定是前三甲!” 那紫色册子上记录了陆瑾之所有喜好和习性,那安神茶的配方就在其中,除此之外还详细记录了乔吟这些年为追求陆瑾之送过的东西做过的事,每一件事陆瑾之是喜是怒是什么反应。 详尽的同时,又透着一股心酸,一股只有薛宛然才懂的心酸。 乔吟面色淡淡,她只把攻略陆瑾之当作一项任务,就像一项艰巨的工作,为了总结经验少走弯路,当然要做好资料记录。 “送你了,希望对你有帮助。”乔吟说道。 薛宛然啪地一声将册子合上,丢到一边。 “咦!我才不要。” 薛宛然一脸嫌弃道:“我已经不喜欢陆瑾之了,他在我眼里现在就是一坨——屎!” 乔吟惊叹于薛宛然的洒脱:“说不爱就不爱了?不再试试?” 薛宛然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她指了指那册子,“算了吧,陆瑾之根本就没有心,他要是有心,你这样无怨无悔地做了这么多,他怎么会无动于衷?他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留给颜如玉一个人享受吧。” 乔吟一愣:“颜如玉?” “你还不知道?她跟陆瑾之好事将近了,你没看他最近对颜如玉多上心。” 乔吟有些意外,据她所知,颜如玉芳名远播,及笄后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一些高门贵府,但相府都拒绝了, 外面有传言说,相府是看上了太子妃这个位置。 但偏偏太子江怀律身体病弱,钦天监突然冒出来说太子不宜早婚,因此其他皇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太子何时成婚还是个未知数。 大概是因为这样,相府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国公府世子。 “嗝——” 薛宛然打了个饱嗝。 “乔吟,今天你准备做什么?带上我呀,我今天正好无聊没事干。” 乔吟道:“我要去练习骑马。” 话还没说完,薛宛然已经兴奋了起来:“你骑的马是前天谢遇安在马场一掷千金从颜如玉手里买下来送你那匹吗?” 老长的一句话,乔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马是从颜如玉手里买的?” “你不知道?都传开了,你这个正主竟然不知道!” 薛宛然兴奋地乔吟转述了自己听到的传闻,末了还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了乔吟一眼。 “谢遇安对你真好,价值连城的画说拿就拿,眼都不带眨一下。怪不得你会头也不回地甩了陆瑾之。” 乔吟不知道这回事,眼下知道了,越发觉得自己那份回礼得更快些送出去才好。 也不知道陆易之有没有帮她找到料子。 说曹操曹操到,乔吟心里刚冒出念头,碧珠从外进来禀道: “刚刚陆掌柜让小厮来传话,说料子没找到,但寻到了一块玉坠,跟小姐图稿上的画一模一样,请小姐过去看看。” 第30章 乔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乔吟大喜过望,立即跟着悦己阁的小厮来到了距离悦己阁不远的茶楼前。 陆易之候在茶楼门口,见乔吟下车,忙迎了上来。 乔吟问道:“怎么回事?寻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陆易之解释道:“昨日我去拜访了那位富商,那富商愿意卖我一块料子,我随他去他的藏室参观,一眼看到了块玉坠,跟你的图稿一模一样。我央求了半天,让他带出来,你上去看看是不是你画的那块。” 乔吟激动地跟着陆易之来到楼上雅间,雅间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锦衣华服,一身富贵。 “这位是赵员外。” “这位是乔姑娘。” 乔吟和赵员外简单见了礼,目光便落在了赵员外跟前的玉蝉吊坠上。 陆易之拿出图纸,乔吟认真比对了一番,翅膀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而且,这玉蝉左边翅膀也断了两条纹路,跟谢忍说的都对得上。 乔吟心头狂跳,直觉告诉她—— 这玉蝉就是谢遇安遗失那只! 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她的运气太好了! “赵员外,这吊坠能割爱卖给我吗?” “不行不行,不卖不卖!陆掌柜,不是说只是拿出来给你借鉴借鉴花样吗?怎么还要买我的东西?” 赵员外一听,立马将那玉蝉收回盒子揣进自己怀里。 乔吟上前央求道:“赵员外,你收藏了那么多玉器,也不差这一个小小的玉坠了。我可以出高价,只要你开口。” “不卖不卖,你是不知道,自从我收到这玉坠后,我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这可是我的招财宝,你出多少价钱我都不卖。” 赵员外摆手,作势就要走。 乔吟忙让陆易之帮忙,陆易之将人拉了回来,好声好气道:“赵员外,我们再商量商量,你把这玉坠卖给我们,我铺中的东西你随意选,如何?” 赵员外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手,把那玉蝉当宝贝一样捂着。 “我不差钱,除了羊脂玉和字画,其他的我都没兴趣。” 乔吟闻言,眼前一亮,道:“我拿顾公的《洛神赋图》来换你的玉坠,成不成?” 赵员外一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哪个顾公?哪个洛神?前朝画圣顾公的《洛神赋图》?真迹?” 乔吟一看有戏,信誓旦旦道:“如假包换!这买卖你做不做?” 赵员外是商人,这买卖,傻子都知道哪个更值钱。 “换!” “一言为定。” 乔吟眸光闪烁,掷地有声地应下了这桩买卖。 陆易之送走了赵员外,回头担忧地看着乔吟:“你去哪里弄顾公的真迹?你知道一幅真迹多稀有,值多少钱吗?” 乔吟满面笑容,“陆掌柜别担心,我会弄来,到时候你帮我把玉坠换回来就行。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乔吟信誓旦旦撂下话,然后快步跑出了茶楼,乘车回了家一趟,然后又连忙跑去了应天书院找薛宛然。 “薛宛然,你不是无聊吗?我带你去玩。” 薛宛然确实无聊透顶,二话不说上了乔吟的马车。 “我们去哪玩?” “去相府。” …… 一个时辰后,乔吟和薛宛然坐在相府的花厅中,主位上待客的是正是相府千金颜如玉。 “还真是稀客,你们两个竟然会一起登我相府的门。” 不管是喝茶还是客套,颜如玉始终都端着她高门贵女的姿态,如往常一样。 乔吟跟颜如玉也不熟,也不寒暄了,开门见山道:“我想拿一样东西,换回那幅顾公的《洛神赋图》。” 说着乔吟从怀里拿出了自己那本紫色册子。 颜如玉有些摸不着头脑,待她听清楚她是什么意思后,忍不住发笑。 “你要说你拿马回来换,我还能理解,你拿一本普通的册子来换,是不知道顾公是谁?还是不知道那幅图是什么地位?” 面对颜如玉的冷嘲,乔吟不慌不忙道:“我这册子对别人或许一文不值,但对你却是无价之宝。” 颜如玉闻言,脸上的嘲讽更浓,“哦?那乔小姐说说你那是个什么宝贝。” 乔吟不急不缓道:“这册子是我这四年的笔记,里面不仅详细记录了陆瑾之的喜好和生活习性,还记录了陆瑾之的家人尤其是他母亲的喜好,还有国公府的人际关系。颜小姐,我想你应该很需要它。” 薛宛然在旁帮腔道:“这是个好东西,可以说谁有了这册子,谁就可以在国公府俘获人心,如鱼得水了!颜大小姐,听说你就要跟陆瑾之议亲了,你不是正缺一个这样的宝贝册子?” 颜如玉并不上当,她斜了乔吟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倨傲和轻蔑。 “这东西要真这么管用,那跟陆瑾之议亲的就是你乔吟了,怎么会轮到我?” 乔吟殷红的嘴唇缓缓弯起,她抬头迎向颜如玉的视线,坦坦荡荡道: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是我还是你,我们的相貌,品性,才学其实都不重要。” “陆家与你议亲是看中你这个人吗?” “不是,他看中的是你背后的相府。同理,陆家不接受我,也不是看不上我,只是看不上我的家世罢了。那倘若我父亲再立一个大战功,我靖安侯府再进一步,你觉得陆家会不会对我改变态度?” 颜如玉神色发怔,眼中闪过意外和震惊之色。 “你在威胁我?” 乔吟看着颜如玉那副生怕被人抢了她好姻缘的惊慌表情,胜券在握道: “我不是要威胁你,我是想告诉你,我只是家世比不上你,如果单论个人,我能做到的,你不一定做得到,比如放低姿态讨好所有人,你做得到吗?” 颜如玉面露鄙夷。 她自小就不甘人后,从小立志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是阴差阳错与太子妃这位子失之交臂。 选择国公府她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还让她卑躬屈膝去讨好陆家人,绝不可能。 “有了这册子,颜大小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捏国公府上下,让你稳坐陆家主母的位置。” 乔吟继续游说道:“另外,我今天把这册子拿出来做交易,也是想告诉你,我跟陆瑾之结束了,我在帮你,代价就是把那幅《洛神赋图》给我。” 颜如玉有些动摇,却仍不松口,更不想在气势上输给乔吟。 原本乔吟在京城就是个笑柄,上回在马场大出风头压她一头,现在竟然还在这大放厥词与她针锋相对。 颜如玉的骄傲和自尊不容践踏。 “你区区一本手写的册子,也敢跟顾公的大作相提并论?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听到这,一旁的薛宛然替乔吟捏一把汗。 都说了,颜如玉可不好糊弄。她就算要这册子,也舍不得拿顾公的真迹出来交换。 她悄悄给乔吟使眼色:不行就换个东西,顾公真迹真的太值钱了。 乔吟没有理会薛宛然的劝阻,再次笑道:“顾公真迹确实价值连城,可在你手上却是烫手山芋。收到真迹那一刻,你父亲颜丞相是不是就命令你把画送回去?” 颜如玉一脸震惊地看向乔吟,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眼神里全是打量的意味。 乔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第31章 谢遇安走的第二天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送回去?”薛宛然没听明白。 乔吟笑盈盈解释道:“因为顾公的画太值钱了,因为谢氏一族太有名望了,颜小姐占了大便宜,颜丞相过意不去怕人议论,又想借此结交谢将军,所以退回去比较妥当。但,我猜谢将军应该没收,此刻画还在颜小姐手中,颜小姐肯定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把画送回去。” “哦——我懂了。” 薛宛然恍然大悟,然后转头看向颜如玉: “册子对你有用,画你留着没用,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拿画跟她交换呀。再说了,过不了多久,乔吟就是谢家少主夫人了,以后乔吟卖你个人情,你跟你爹那也好交差了不是?” 颜如玉一听,面色有些发白,咬着嘴唇缓缓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取来。” 这回轮到乔吟满脸震惊地看着薛宛然了。 早知道搬出‘谢家少主夫人’几个字就可以成事,她就不费这么多口舌了。 反正她脸皮厚,只要能成事,不怕扯虎皮当大旗。 颜如玉拿来画轴,乔吟交出自己“四年的心血”,为自己和陆瑾之的关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她这四年的经历能换来谢遇安的玉坠,也不算是一文不值。 乔吟接过画轴,薛宛然立即挽着她的手往外走,走时还不忘朝颜如玉颐指气使地摆了摆了手,与进门时候的拘谨截然相反,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不用送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颜如玉气的胸脯剧烈震动,一口气憋着,敢怒不敢言。 薛宛然心中快意,拉着乔吟欢欢喜喜出门,上了马车,薛宛然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有没有看到颜如玉的脸色?太好笑了。” “以前她眼睛都长到头顶了,谁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也有在我手上吃瘪的一天。” 薛宛然笑了一通,转头看向乔吟:“行呀,乔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乔吟现在所有心思都在玉坠上,也没怎么仔细听薛宛然的话。 “我藏什么了?” 薛宛然咋咋呼呼道:“你藏拙呀。我敢说,所有人都低估你了,包括陆瑾之,所有人都以为你冥顽不灵愚钝固执,其实你特别聪明,你看的比谁都清楚。” 薛宛然突然很期待,很期待陆瑾之以后要是见识到了乔吟真正的魅力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他一定悔得每次夜深人静想想自己错过了什么就会拍着大腿痛哭流涕! 乔吟傻笑了一下,心里莫名心虚,有种要被薛宛然看穿的心虚。 说藏了什么,她还真藏了一件事,那就是,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她爱死了陆瑾之,其实这四年她也就第一个月投入了一些真情实感,后边全都是为了攻略而攻略。 所以,她才能果断抽身,可以身处局中还能冷静旁观所有人。 从相府出来,天色渐暗,乔吟将薛宛然送回应天书院后,直接赶去了悦己阁。 陆易之还没走,乔吟欢喜地将画轴交给了陆易之。 “陆掌柜,画作在这,明日是不是就可以把玉坠换来?” 陆易之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画轴。 乔吟身上有种别人身上没有的毅力,她想做到的事,不管多难,最后她总能做成,除了追求陆瑾之这件事。 陆瑾之根本不配。 “明日一早我就去找赵员外,把那玉坠换回来。” “太好了。” 乔吟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安心回到家。 所有的一切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她可以在谢遇安回来之前,把礼物准备好。 睡觉的时候,乔吟忍不住想,谢遇安见到那块玉坠后会是什么表情? 意外?惊喜?会不会喜极而泣? 应该不会,谢遇安那样心思沉稳的人,就是天塌下来估计都不会皱下眉,喜极而泣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乔吟越想越好奇。 谢遇安要后天才回来,还要再等一天。 啊?怎么还要等一天呀? 她真的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的反应。 唉—— 乔吟翻了个身,心中念道:谢遇安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小姐,小姐,快醒醒。” 乔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梦中感觉被人推搡,耳边还响起碧珠说话的声音。 “别吵!” 乔吟睡得正香,被子一拉,蒙头又睡了过去。 “小姐,快起来呀,谢将军来找你了。” 听到‘谢将军’几个字,乔吟闭着眼呵呵傻笑了一声。 “呵呵,是呀,他来找我了,我刚刚还梦见他了,我们两个嘿嘿……” 八块腹肌的枕头,香死了。 继续,她要继续睡,梦里什么都有,嘿嘿。 乔吟还要继续入梦为所欲为,突然周身一凉,她身上的被子被碧珠掀翻在地。 “谢将军回来了,现在就在大门外,小姐你快起来吧!” “真的?” 乔吟一下清醒,发出一声尖叫爆鸣。 “啊,快快快,快帮我更衣梳妆!” 乔吟像是重回大学军训出操,火速洗漱套上衣服,头发都来不及梳,提着裙子就冲了出去。 天光尚早,白雾未散,扑在乔吟的脸上些许凉意,但乔吟浑然不觉。 须臾之间,她已经奔到了大门口。 晨雾之中,站着一匹黑马和一个浅蓝色的身影。 “谢遇安!” 谢遇安一直注视着门口方向,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身影,然后下意识地眉眼上扬,朝她勾起了唇角。 乔吟跑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她就觉得莫名的兴奋和开心,看见他的微笑,就跟中蛊了一样,想也没想地奔了过去,直直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谢遇安看着乔吟提着裙子大步从门内跨出来,毫不犹豫地奔向自己,如瀑的发丝和她飘逸的裙摆在白雾中飞扬,像是从天而降的某种神只,直击人心。 他张开手,扶住了扑过来的少女,一如那日站在围墙下那般—— 他接住她了,稳稳的,牢牢的。 第32章 我也想你了 真是的,说要给谢遇安惊喜,怎么反被他给‘惊喜’了? 乔吟真的很开心,看见谢遇安,那嘴角就像要离家出走的逆子一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扑上去,见谢遇安没有排斥,还伸手扶了自己。 于是大胆地直接抱上了谢遇安的腰,窝在他怀里,仰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呀?不是说三天后吗?” 谢遇安见乔吟这模样,娇娇软软,像三二一一样。 好想摸摸她的头。 谢遇安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但很快,他便将这股冲动摁在心底。 不好,会吓到她。 “事情办得很顺利,就提前回来了。进城的时候看见一家不错的早点铺子,想着你会喜欢,给你带了一些。” 乔吟侧头一看,马鞍上挂着一个纸包,她笑了笑,促狭地看着他。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送早点呀?” 乔吟料想谢遇安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却不想—— “那是因为,我进城太早,怕你还未起,所以就找了个人最多的铺子,一边排队一边等天亮。可我好像还是走太快了,搅了你的清梦,对不住。” 谢遇安一面说,一面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肩上垂落的一缕发丝。 摸到了。 那如玉石撞击般的声音骤然响起,乔吟的心漏了一拍,余光瞥见他的手指,那修长的手指撩拨的不是她的头发,是她的心。 她从未见过有人把‘我想见你’说的这般缱绻动人。 乔吟倏地心跳加速,她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谢遇安察觉,迅速收回了手,以为是自己冒犯到了她,让她不适,却不想乔吟对他说道: “我也很想你。” 谢遇安一愣。 明明方才跟人搂搂抱抱,乔吟都没觉得怎么样,结果说完这句‘想你’,脸上却莫名有些发烫。 乔吟撇开视线,也不敢看他,心跳的飞快,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崩出来一样。 清醒一点,乔吟,别忘了你的任务——攻略!攻略! 乔吟低头给自己喊话,刚让心跳平复下去,突然肩上多了一股力,把她往前一拉。 乔吟还没反应过来,脸已经贴在了谢遇安的胸膛上,两人距离比方才还亲近,因为谢遇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从侧腰穿过落在她的后背,另外一只手摁住了她乱蓬蓬的头,还上下rua了rua。 “你怎么这么可爱?” 谢遇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如醇厚甜美的酒酿,灌进乔吟的心里。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传来,乔吟以为是自己的心崩出来了,仔细一听,声音来自谢遇安的胸膛。 乔吟不敢说话,微微仰起滚烫地脸,偷偷看了看谢遇安一眼,他面色如常,但耳垂却红的要滴血一样。 原来谢遇安跟自己一样,外强中干! 乔吟心里稍稍平衡了一点。 “咳咳——从城门到这再好吃的早点都凉透了!浪费粮食,可耻!” 大门口突然传来乔默不满的声音。 乔吟如梦初醒,从谢遇安怀里挣脱。 谢遇安低头朝乔默见礼:“乔大哥。” “这次出门,偶然得了一方宝剑,大哥试试趁不趁手?” 谢遇安从马鞍上取下一方宝剑,双手递到乔默跟前。 “还顺手给我带了‘早点’呀?” 乔默转怒为喜,笑呵呵地接过宝剑。 利刃出鞘,声音清越,寒光四射。 乔默眼睛一下睁大,他舞了几下,脸上神采飞扬。 “哈哈哈哈,好东西!谢将军好眼光。” 乔默捡到宝一样,眼睛都要笑没了。 “长途奔波,谢将军一定累了,快进屋坐坐,一起吃个早饭吧。” 乔默热情地将谢遇安拉进了门,谢遇安也没有推拒。 三人坐上了圆桌,乔默坐在家主位置,身旁是他新得的宝剑,宝剑横亘在桌上占了一半位置,乔吟和谢遇安只好紧挨着坐一起。 这宝剑是真送到乔默心坎里了,饭桌上他三句不离那宝剑。 被乔默撞见她跟谢遇安搂搂抱抱,乔吟怪有些不好意思的。饭桌上全程扒粥,不想说话。 谢遇安倒是很从容,和乔默谈笑风生,还不忘给她碗里夹菜。 谢遇安带回来的早点是香脆的胡饼,凉了也不影响饼皮香脆,难怪那么多人买。 乔吟想尝尝,拿起来一张,饼把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乔吟将饼撕下一半,正要放回盘中,谢遇安自然地伸手从她手里接过。 于是,两人吃着同一张饼。 乔吟那叛逆的嘴角又要扬起,她忍不住感慨。 天哪,她是不是得了传说中的恋爱脑? 为什么一张大饼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不是,谢遇安在别人家吃饭怎么这么从容自然,搞得她好像个外人一样? 乔默飞快吃完了早饭,迫不及待地拿着他的宝剑去耍了,餐桌上只剩下乔吟和谢遇安。 偌大的一张圆桌,两个人紧挨着坐一起,看着就觉得暧昧。 乔吟不看谢遇安,低头自顾自吃饼。 谢遇安出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等下要去骑马吗?” 乔吟想起自己给谢遇安准备的惊喜,摇了摇头。 “今天不骑马了,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取个东西,行吗?” 谢遇安点头应下:“好,不过我得先回去换身衣裳。” 乔吟有些迫不及待,提议道:“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在这沐浴更衣,我去我大哥那寻一身新衣服来?外裳我已经替你薰好了。” 谢遇安没有异议:“好。” 乔吟立即去安排。 谢遇安今日对她明显有些不一样了,或许他已经对她动心了。 她不确定,毕竟时间太短,中间还发生了几次变故。 但等他看到她准备的惊喜,一定会让他对自己好感加倍。 到时,她再找狗系统确认一下。 动没动心,最快今晚就能知道结果了。 不知怎地,乔吟的心突然忐忑和紧张起来。 要是谢遇安没动心怎么办? …… 等谢遇安沐浴更衣之后,两人便一同乘车出门了。 临近正午时,马车在悦己阁门前停下。 谢遇安看了一眼,笑道:“是有什么要买的吗?我得先去钱庄取些银票。” “待会你就知道了。” 乔吟神神秘秘地拉着谢遇安下车,两人快步走进悦己阁。 乔吟环顾四周没看见陆易之,只好走到柜台问道:“我订的东西好了吗?” “乔二小姐呀!你来的正好,”那伙计认出乔吟,笑吟吟道:“你订的玉坠已经被世子爷取走了。” 乔吟如晴天霹雳:“你说谁取走了?” 第33章 陆瑾之,这东西不是送给你的 “我家世子爷呀。乔二姑娘以往在我们这订的东西不都是送给我们世子爷的吗?”伙计想当然道。 “方才,我们世子爷亲自来取的,他很高兴,还让小的看见你后,转告你,世子爷在国公府等你,你可以随时去找他。” 乔吟两眼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死,但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陆瑾之,就是她的克星,存心来给她添堵的是不是? 乔吟顾不得生气,转头去看谢遇安,谢遇安脸色十分阴沉,眸子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暗色。 上次她爽约在酒楼撞见他时,他也是这副表情。 乔吟心里咯噔了一下,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这些天在谢遇安面前营造的好感轰然倒塌。 “谢遇安,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玉坠是我……” “我觉得你需要先处理好和陆瑾之的关系。” 乔吟想要解释,却被谢遇安直接打断:“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谢遇安朝乔吟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 乔吟想要追上去,但耳边突然想起谢遇安说的那句: 这公平吗? 不公平,这对谢遇安来说太不公平了。 谢遇安说的对,她必须先切割好和陆瑾之的关系,否则拿什么来说服他? 乔吟冲出悦己阁,登上马车,“去国公府。” 乔吟前脚刚走,后脚陆易之从外面应酬回来,远远见着离去的好像是乔吟的马车。 陆易之招来柜台的伙计询问道:“刚刚是乔二小姐来了吗?东西交到她手上了吗?” 那伙计回道:“是乔二小姐来了,但乔二小姐来之前,世子爷先来了,小的把东西交给世子爷了。” “你给谁了?”陆易之大惊。 那伙计见陆易之神色不对,这才有些慌张地解释起来: “世子爷过来,直接点名要乔小姐的东西。时间那么凑巧,小的就以为世子爷和乔小姐是商量好的,而且往常,乔小姐的东西不都是送给世子爷吗?” 陆易之脸色垮了下来,当众怒斥道:“你是国公府的狗?铺子里的规矩一个不守,天天想着摇尾想巴巴结人,好,我成全你。立即滚蛋!” 那伙计被吓住,连忙跪在地上认错求饶。 陆易之没工夫理会他,忙叫人备车,拔腿就往外走。 “掌柜的。” 陆易之上了车,另外一个伙计站在车辕前,手里捧着个刮花的螺钿匣子,可怜兮兮道: “掌掌柜的,这是陆世子之前订的那支发簪,小的昨日忙过头,忘记送去国公府了。” 陆易之一个头两个大,接过伙计手中的东西,火急火燎朝车夫喊道:“快,回国公府。” …… 乔吟一路急赶赶到国公府门口。 陆家门房的小厮似乎早已得到了吩咐,见乔吟出现,忙迎上来,道: “乔二小姐是来找我们世子爷的吗?我们世子爷不在府上,世子爷去集芳园了。” 乔吟将牙咬的嘎吱作响,转身回到马车,调转马头迅速离开。 集芳园中景色优美,赏景最佳的地方当属园中碧湖之中的湖心亭。 眼下,湖心亭中摆了一桌宴席,陆瑾之和他的七八个好友们正在谈笑风生。 陆瑾之手里把玩着那只玉蝉吊坠,一旁的楚文景叹道: “乔吟眼光还真不错,这玉坠质地上乘,雕工更是精湛,唯独这断纹有些美中不足。”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用心。”陆瑾之撇嘴笑道。 楚文景好奇道:“这么说乔吟放弃谢遇安,选择重新回到你身边了?” 陆瑾之冷哼了一声,“谢遇安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幌子,她的心从没有离开过我,不信待会等她来了,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我就是说嘛,乔吟缠了你那么久,怎么可能一见谢遇安就跑了,你们说是不是?” 楚文景拍着大腿道,一旁的几人也纷纷跟着附和。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了陆瑾之面前。 “陆瑾之,把东西还我。” 陆瑾之抬头,顺着那只纤细的手臂,视线一点一点上移,最后落在了来人怒气冲冲的脸庞上。 乔吟双唇紧抿,眉心微蹙,眸底弥漫着怒火,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 陆瑾之看得最多的是乔吟的笑脸,这愤怒的表情有些陌生。 也不是完全陌生,第一次爽约害她淋成落汤鸡时,她是这个表情。摔了她从万丈崖折来的梅花,揭穿她的谎言时,她是这个表情。马车失控害他差点殒命,让她跨火盆去晦气时,她也是这个表情。 后来两年,这表情就再没出现过了。 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乔吟都会笑盈盈地看着他,跟个没有自尊的木头人一样。 也正是这样,才让他觉得更加无趣和鄙夷,行事也愈发变本加厉。 可偏偏就是这样,她都没离开。 乔吟根本就离不开他。 她自己说过的,离开他,她活不了多久。 “陆瑾之,把东西还给我。” 见陆瑾之没反应,乔吟再次重申道。 陆瑾之捏起玉坠上的绳子,晃了晃道:“你是说这个吗?” 乔吟点头,冷声道:“未经我同意擅自取走我的东西,视为偷。还给我,趁我还有耐心,不然我只能请陆世子公堂走一趟了。” 乔吟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冷漠,字里行间甚至还带着一些厌恶。 一旁相熟的楚文景吓了一跳,定定看着乔吟,越看越发觉得——乔吟这不像是装的。 陆瑾之却浑然不觉,只觉得这是乔吟被自己撞破了心思,最后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乔吟,还没玩够?” 陆瑾之看着她头上的红宝石发簪,笑道:“给我放狠话前,至少先把我送你的簪子摘了,明明宝贝的不行……” 楚文景看了一眼,在旁拉了拉陆瑾之,小声道:“那个好像不是你送的那支,花样不对……” 陆瑾之一愣,甩手将楚文景推开,“要你多嘴!” 乔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懒得理会。 “陆瑾之,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 “碧珠——” 乔吟的语气愈发冷漠,陆瑾之心中也燃起怒气,他倒要看看乔吟还要玩什么花招,结果乔吟只是喊了一声她的婢女。 陆瑾之冷嗤一声,他就知道,乔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喊她的婢女来能干什么? “顺天府办案——” “顺天府接到报案,有人在悦己阁行骗,盗窃羊脂玉吊坠一块,特来查证。” 碧珠走进湖心亭,身后还跟着四个顺天府的衙役。 第34章 陆瑾之,离我远点! 楚文景和亭中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乔吟动真格了,她竟然真的报官领衙役来抓陆瑾之了! 堂堂国公府世子白日行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不是当众要给陆瑾之难堪吗? 楚文景慌张看向陆瑾之,陆瑾之俊朗的面容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颜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精彩纷呈。 眼看着事情要闹大,楚文景出面转圜道:“乔吟,这玉坠本就要送给瑾之的,他提前取来,也是想让你少走一趟,怎么能跟‘偷’扯上关系呢?” “谁说我要送他了?” 乔吟转头看向陆瑾之,一字一句质问道:“我说过要送你吗?” 楚文景惊愕地看向陆瑾之,不是吧,这东西不是要送陆瑾之的? 可陆瑾之今日一来就不停显摆,口口声声说那是乔吟送他的。 难不成这真是陆瑾之去悦己阁偷来的? 陆瑾之抬头迎向乔吟的视线,乔吟的眼中全是疏离和不耐烦。 陆瑾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故作轻松地扯出一抹笑,戏谑道:“不是给我的?那你要给谁?难不成是要给谢遇安?” “是的。” 陆瑾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定定看向乔吟。 “这是我为谢遇安准备的惊喜,现在还给我,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立即撤案。” 乔吟面无波澜,再次向陆瑾之伸出手。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想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陆瑾之怔了怔,似乎不相信乔吟的话,他看了她好几眼,等她改口,却见乔吟面色冷若冰霜,跟他印象中的乔吟简直判若两人。 陆瑾之怒上心头,恶狠狠道:“到我手上就是我的!我不给!” 陆瑾之甩手,玉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跌进了湖中心,溅起一点水花和一圈圈波纹。 扑通——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乔吟一跃跳出凉亭,扎入水中,游向湖中心。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吓住,这么冷的水,身上又穿了这么厚的衣裳,这样下水,就算是会水也会出事的,更何况…… “小姐!来人呀,快救人,我家小姐不会水” “扑通——” 乔吟根本不会水。 又是一阵水花声,陆瑾之胡乱扯下厚重的外套,一跃跳入湖中,游向乔吟,将人从水底拉了起来。 “乔吟,你疯了是不是?” 啪—— 一声脆响,乔吟红着眼睛,回头一巴掌狠狠甩在陆瑾之脸上。 “离我远点!” 乔吟推开陆瑾之,转头又扎进水里,她不会水,全凭一股意志在水里搜寻。 陆瑾之不知道那玉坠有多重要,那是谢遇安的贴身之物,是谢遇安的护身符。 谢忍说,玉在人在,玉毁人亡,所以当初他不小心磕了一下后,会引起谢家祖父大怒。 食清风,饮朝露,品性高洁的玉蝉,现在却因为她落入污泥之中,乔吟心中有愧,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就是死在这,也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可这湖中满是淤泥,找一枚小小的玉坠,犹如大海捞针。 “小姐,别找了,快上来吧。水太凉,你会生病的。” 碧珠寻来了会水的婆子,将乔吟从湖中捞了起来。 “快,快送去厢房换衣裳。” 乔吟瑟瑟发抖,回头不甘地看了湖面一眼,可惜她身体已经被冻僵,只能任由婆子将她抬去了厢房。 “瑾之,你也快上来吧。” 楚文景抱着陆瑾之的衣服,朝水里呆怔的人招呼道。 陆瑾之一言不发从水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个清晰地五指印。 楚文景不敢看他的脸,将衣裳给他披上,“先去换衣裳吧。” 两人也来到一处厢房,陆瑾之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却还在滴水。 “乔吟是什么意思?”陆瑾之突然问道。 这是他从水里出来,说的第一句话。 “她好像很生气,从未有过的生气。”陆瑾之又道。 这还用说吗?巴掌都甩你脸上了,不是生气是什么?楚文景腹诽道。 不过这次,楚文景也觉得是陆瑾之过分了,偷拿了别人的东西本就不占理,现在还恶意丢进水里,乔吟要真的追究起来,真够陆瑾之喝一壶的。 “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从我生辰那天开始,她就在生我的气。到底是因为什么?” 陆瑾之拧着眉毛,陷入了沉思。 楚文景看他想得这么认真,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陆瑾之认真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那段时间一切正常,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 “是不是因为我要和颜如玉议亲了?” 话一出口,陆瑾之深以为然,“一定是因为这个。” 楚文景觉得有道理,又觉得没这么简单,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不是因为谢遇安吗?” 陆瑾之的脸色陡然一冷,“谢遇安跟她不可能,谢遇安连公主都看不上,会看上乔吟?” 这话说的倒是事实,谢氏的门第比国公府还高,乔吟想要嫁入谢家比登天还难。 楚文景被说服,但有些疑惑:“那谢遇安为什么要对乔吟那么好?上回在马场他把乔吟哄的开开心心的。” 陆瑾之冷哼了一声,“我猜,乔吟的父亲应该是在南境打胜仗了,太子想要拉拢乔家,这才从乔吟身上下手。可惜乔吟被利用了,还傻呵呵地给他准备礼物讨好他!哼!” “哈秋——” 陆瑾之话还没说完,先打了个喷嚏,身体也跟着打了个冷颤。 “你快回去吧,回去喝点驱寒的姜汤。” 楚文景把陆瑾之送上马车,陆瑾之回到国公府,厨房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过来,又拿来了一丸预防风寒的药剂。 那是陆贵妃赏赐的贡品,用料精贵,不可多得。 陆瑾之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瑟瑟发抖的乔吟,吩咐竹叶道:“把这药丸送一份去靖安侯府。” 竹叶一愣,这还是头一回,从国公府送东西给乔吟。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陆瑾之催促道。 “是,小的这就去。” 竹叶捧着药瓶正要出门,被迎面进来的男子出声拦住。 “别去丢人现眼了。你就是送金山银山,人家也不会收的。” 第35章 一定是乔默干的,都是乔默 陆瑾之抬头看向门口的陆易之,神情不屑地将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 “国公府丢人现眼的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偷自己生母妆奁去烂赌,输了生母唯一的念想,还断了自己前程的你!” 陆易之颌骨紧绷,右手握拳藏入袖中,他将左手握着的螺钿匣子交给竹叶。 “这是你前几日在悦己阁订的东西,乔二小姐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丢出来了。” 陆易之放下东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竹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螺钿匣子,那匣子表面遍布着刮痕,有一个角甚至还缺了,看着真的很像是重重摔在了地上,还剐蹭了好几圈的模样。 “拿过来。”陆瑾之没好气道。 竹叶忙将这烫手山芋交了出去。 陆瑾之松开裹在身上的披风,伸手接过,一把打开,一颗红艳艳的宝石从匣中滚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竹叶忙匍匐在地上将那颗名贵的红宝石捡起来,陆瑾之却像头发怒的猛兽一样,挥手将手里连簪带匣全都砸了出去。 竹叶吓的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陆瑾之只觉胸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又疼又闷,闷得他需得很用力才能呼吸。 “去,现在立刻把药送过去。”陆瑾之咆哮道。 陆瑾之那模样实在是吓人,竹叶不敢耽搁,立即收了药快步跑了出去。 陆瑾之什么都不做,就坐在原地,等着竹叶回来。 他不信乔吟在看到他这番示好之后,还会那么大气性。 不会!绝对不会!他很了解乔吟。 陆瑾之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等,眼见着日落西沉,天色渐暗,竹叶仍不见踪影,陆瑾之等不及了,从房中出来向外走去。 他要去大门口等着竹叶。 深秋十月的傍晚,风已带了寒气,陆瑾之不管不顾,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在大门口徘徊。 掌灯时分,竹叶终于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包碎瓷和沾了灰的药丸。 “小的刚说明了来意,乔大公子怒气冲冲,直接提剑要削小的脑袋。这药丸,乔大公子看都没看,一把摔在了地上。” 竹叶颤抖着回道,也不敢看陆瑾之的脸色,低着头只求陆瑾之不要迁怒到自己。 也不知是身体难受,还是怎么地,陆瑾之脸色白了又白,气息乱涌,俯首掩唇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世子爷,您注意身体呀?一个女人不值当,您马上就要迎娶相府千金了……”竹叶小心翼翼劝道。 陆瑾之拂手打断他的话,“你刚才说说,是乔默摔了你的东西,不是乔吟,对不对?” 竹叶愣住,一时摸不准陆瑾之为什么要这么问,只得如实道:“小的没见到乔二小姐。” 闻言,陆瑾之笑了,原本微蹙的眉宇也全都舒展开来。 乔默一向都不喜欢他,暗地里都不知针对他多少次了。 背着乔吟摔他的东西,是乔默能干出来的事。 跟乔吟无关! “没用的东西,叫你送个东西都送不到正主手上!”陆瑾之骂了竹叶一句! …… “老子要去杀了陆瑾之那个狗东西!” “老子这新得的宝刀,正缺颗人头开刃!” 乔默挥舞着寒光四射的利剑,怒发冲冠像是失控的狼狗,随时都可能冲出去一口一个直接把人脖子咬断! “咳咳——” 乔吟扶着胸口剧烈咳嗽了两声,咳的眼冒金星,却还要先安抚乔默。 “好了好了,大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是快给我想办法,我要怎么样才能把那块玉坠找回来。” 找不回来玉坠,她都没脸去见谢遇安了。 想到谢遇安,乔吟只能仰天叹息。 明明今天早上还你侬我侬,结果一眨眼变成了这样,就跟过山车一样。 眼见着又一天过去,她这攻略进度一夜回到解放前,乔吟又忍不住开始心焦。心焦之余,她心底又切切实实地有一丝难过。 她真的很想把那块玉坠送还到谢遇安的手中。 “那么大个湖,要找那么点东西,只能把水放了一点一点挖,不过这么大的工程,集芳园愿意吗?” 当然是不愿意。 第二天,集芳园刚开门,乔吟就跑过去协商了。 但任凭乔吟怎么请求怎么说,集芳园的老板就是不松口。 “乔二姑娘,你这是跟我这湖命里相克吗?来一回你掉一回,现在还要放水掘地,那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这园子当初建的时候,是特意挖渠引水成的。如今没有明沟也没有暗渠,你要放水,往哪里放?就算是有地放水,挖完了你又要从哪里重新引水?难不成要我守着一堆烂泥,等天下雨给我灌满?” 乔吟磨破了嘴皮子还是无功而返。 碧珠看着她拖着病体,风寒越来越重,心疼道:“小姐,要不算了,反正谢将军也不知道,咱们找人做个赝品也没关系的。” 乔吟坐在集芳园门口,望着头顶的天空。 碧珠说的也不错,可她就是不甘心呀。 乔吟突然苦笑,怎么会突然这么不甘心呀? 真奇怪。 之前攻略陆瑾之,万丈崖上找不到双色梅,她拿普通白梅交给陆瑾之,就没有这样的不甘心。 “不行!我一定得把那玉坠找到。” 乔吟在脑中召唤系统:【系统,给我十万两!】 系统:【亲亲宿主,上回已经将你送出去的礼物拿回来哦。】 乔吟:【我现在要你补偿我的时间损失费,十万两一分都不能少!否则我要投诉你!】 系统沉默了许久,【亲亲宿主,按照绑定协议,我们可以按照最高官员规格给予宿主补偿。按照大周朝月俸,一品大员月俸约四百两,三年十一月共计一万八千八百两,系统这边可以直接给到你二万两。】 两万两根本买不下集芳园! 【不行,我就要十万两!】 系统想了想道:【宿主需要金钱是吗?拿攻略时间或者接受惩罚,可以换取金钱。一天一万两,或者一次电击一万两,宿主选择哪一种?】 乔吟哪一种都不想选,她抗议了半天,但是系统坚持只能补偿她两万两,多了就算是投诉也没用。 乔吟咬了咬牙:【那我选电击!】 “啊!” 乔吟的话还没说完,便觉自己心脏像是被麻痹一样传来刺痛。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 碧珠见她突然浑身颤抖,整个人没了血色,吓的手足无措。 乔吟咬紧了牙关,闭着眼睛对系统命令道:【快点,一次性给我!】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在挨到第六下的时候,整个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 “呜呜呜——” 谢忍从外面回来,正好看见谢遇安正拿着一包肉干往三二一的狗盆里倒,三二一却像是看见猛兽一样,呜呜呜地拖着身体往墙角躲。 “大哥,你干嘛呢?你看三二一都撑的走不动道了,你还喂?” 谢遇安回神,低头只见三二一的狗盆里狗盆外全是肉干,谢遇安起身将肉干收好。 谢忍喝了口茶,回头看他:“这大好的天气,大哥你怎么不去找乔二姑娘呀?你快去找她呀,她给你……” 谢遇安抬眸看他:“她怎么了?” 谢忍突然打住,他答应替乔吟保密的,说出来就不惊喜了。 谢忍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乔二姑娘一直在等你,她见到你一定很高兴,你快去找她呀。” 谢遇安有自己的心事,也没注意到谢忍怪异的神情。 “我在等她来找我。” 从昨天等到今天,乔吟也没来。 是还没处理好,还是压根就没办法处理? 第36章 找到了,玉坠 “大哥,你是男人,你应该主动一点才对呀,怎么能什么事都让人家姑娘主动呀?”谢忍忍不住吐槽道。 谢遇安冷冷看了他一眼,“像你那样?主动撩拨了人,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谢忍立即闭上了嘴,一句话不敢说,低头灰溜溜的跑了。 谢忍跑了,三二一拖着圆滚滚的肚子踉踉跄跄也跑了,只剩下谢遇安一个人站在屋檐下。 谢遇安本要去东宫见江怀律,怕乔吟找来于是取消了,又等了半日,谢遇安终还是招来了侍卫望山。 “去打听下乔家二小姐在做什么?” 望山有些讶异,原来少主这一日魂不守舍的,都是因为那个乔二姑娘呀。 望山朝谢遇安暧昧地笑了笑,朗声应道:“好嘞,属下这就去。” 望山出去又是半日,临近傍晚时分才回来,也带回来乔吟的消息。 “少主,乔二姑娘病倒了。” 谢遇安心猛地一提:“怎么会病倒?” 望山详细回道:“外头说是,昨日国公府的陆世子在集芳园设宴,乔二姑娘送了陆世子一块玉坠,但那个陆世子很不喜欢就丢到了湖里,乔二小姐也不知怎么想的,发了疯一样跳下水去捡回来,被救起来后就病倒了。” 谢遇安心头一刺,面上不显,眸底却已经染上了一层阴郁之色。 望山看向谢遇安,请示道:“少主要备车去乔府吗?” 谢遇安抿唇不语,默然转过身迈步向卧房走去。 走到卧房门前,终是停下,他微微仰头,像是长长叹了口气。 “备车吧。” “去集芳园。” 月升星起,集芳园上下灯火通明,湖心的凉亭之中,谢遇安凭栏而立,颀长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 谢遇安静静望着水中的倒影出神。 水这么深,这么凉,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往里面跳。 那东西就这么重要,比性命还重要? 谢遇安扯出一丝苦笑,东西哪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 罢了,罢了。 一股没来由的酸涩灌满胸膛,谢遇安打住了脑海里乱窜的思绪。 “少主,已经交割完毕,集芳园的地契在此。” 望山快步从外步入凉亭,将几张地契房契交到谢遇安手中。 谢遇安确认了一眼,挥手道:“动手吧。” …… 国公府—— 晚饭时分,陆瑾之正和陆夫人在饭厅预备用晚膳,陆国公从外阴沉着脸回来,衣裳都没换,将陆瑾之叫到了书房。 陆瑾之赶到父亲书房时,陆易之也到了。 陆瑾之有些意外地看了陆易之一眼。陆易之没说话,自觉停下脚步站在门外,等陆瑾之先进门了,自己才在后面跟上。 “父亲,您找我?”陆瑾之问道。 陆国公话未说,抖着胡子先拍了下桌子,大发雷霆道:“那个乔吟又在闹什么?她竟然把你告到顺天府!堂堂国公府世子被人状告盗窃,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陆瑾之有些心虚道:“父亲是如何得知的?” “若不是顺天府尹跟我有几分交情将案子压下,你这案子现在已经到太子手上了!差一点,我们国公府的名声都要被那个蠢货给毁了!” 陆瑾之畏惧父亲的权威,一时无言。 陆易之听得直皱眉:“这事全因世子而起,是世子擅做主张动了乔二姑娘的东西,还将人家的东西丢进了湖里,将人惹怒……” “住嘴!”陆国公抄起手边的茶杯,想也不想地砸向了陆易之。 陆易之噤声,低头受下这无端飞过来的茶盏。 茶杯撞在他的胸膛,隔着厚厚的衣裳虽不烫,但那上好的绸面上衣挂满了茶叶,却已经全毁了。 伴随着茶杯碎地声,陆国公指着陆易之的鼻子训斥道: “你既知那东西不是给瑾之的,你为什么不提前告知?你既知那东西掉了,为何事后还不重新补一块去堵住那女人的嘴?” “瑾之是国公府的世子,也是悦己阁的主人,他去自家铺子拿一样东西有什么错?” 陆易之无言以对,只能低头认错,“儿子知错。” “滚出去。”陆国公大声呵斥道。 陆易之躬身退下,出门时还不忘将地上的碎瓷一并带走。 陆瑾之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这事是儿子思虑不周,是我意会错了,闹出了这场闹剧,害国公府名声受损。” 陆国公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已经让人出去散布消息,就说是乔吟讨好你不成,自己发疯跳进水里了。世人都知道她一向厚颜无耻,想必也不会怀疑。” 陆瑾之哑然看着自己父亲。 陆国公消了消气,语重心长道:“这几年一直让你和你不喜欢的人周旋,委屈你了。你贵妃姑母已经向皇上进言,为你和颜如玉赐婚。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只有相府千金才能与我儿相配。” 颜如玉作为京城最负盛名的才女,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一直都是京城世家子弟们最津津乐道的存在。有一段时间,陆瑾之也对颜如玉颇为仰慕。 能娶她为妻,谁不说声羡慕呀? 但此刻听到这个消息,陆瑾之感觉不到一丝喜悦,甚至还有些抗拒。只是他也不知道这抗拒是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他对颜如玉也没有那么喜欢吧。 就如不知道这抗拒如何而来,陆瑾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娶颜如玉,但父亲说这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 “将军,找到了!找到了!” 破晓时分,集芳园中响起一阵欢呼声,一个男人从泥坑中拔出腿,捧着一手泥跑向凉亭。 谢遇安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远远瞥了一眼。 虽沾了泥,但露出来的点点白玉,在晨光中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乘质地。 挖了一晚上的死鱼烂虾,总算是挖到了。 “望山——” “立即送去靖安侯府。” 谢遇安吩咐了一声,便起身走出了凉亭。 第37章 没找到真玉蝉之前,她没脸见他 “小姐,你快醒醒呀?” 乔吟听得碧珠哭哭啼啼的声音,幽幽睁开眼,果见碧珠顶着两颗核桃一样的红肿的眼睛。 “哭什么咳咳咳……” 乔吟一张嘴便觉得嗓子跟含了刀片一样,身体也跟灌了铅一样,沉重的不行。 “小姐,你吓死碧珠了,从集芳园回来你就一直在昏睡着,一晚上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碧珠十分后怕道。 乔吟转了转眼珠子,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点,“我没事。” 还差两万两,或许她凑一凑也能凑出来。 乔吟实在是动弹不得,张嘴吩咐道:“碧珠,你把我的首饰还有些值钱的东西……咳咳咳……” 乔吟刚说了几句话,人又咳了起来,咳得她眼冒金星。 碧珠端来水喂她喝下,又从桌上拿来个螺钿小盒。 “小姐,你快看,这是什么?” 碧珠从小盒里抽出一枚吊坠,在乔吟眼前晃了晃。 栩栩如生的玉蝉,让乔吟眼前一亮,她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握住玉坠,欣喜道:“找到了?” “陆掌柜一大早送来的。小姐可以拿这个送给谢将军,同样也是惊喜。”碧珠回道。 乔吟表情一僵,低头仔细一看,那玉蝉不管是成色还是花纹都跟那枚真的一模一样,只是唯独缺了那两道断纹。 想来是陆易之得知真玉坠掉湖里之后,就立即让人准备这个仿品给她赔礼了,不然不会这么快。 乔吟脸上的喜色瞬间少了一半,如果可以,她还是想找到真的,把真的送给谢遇安。 乔吟思及此,撑着身体从床上下来,披上衣裳就想往外走,身体却踉跄的差点跪在地上。 碧珠慌张扶住她,“小姐是要去找谢将军吗?你病成这样了,你想见他,奴婢让人去请谢将军过府一叙。” “别去,先别去。” 乔吟拦住了碧珠,没找到真玉蝉之前,她没脸见他。 “今天就先不去了,我病的这么严重,万一过了病气给他怎么办?” 乔吟给自己找了个很充分的理由,却不想,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谢遇安独有的低沉嗓音。 “谢某身强体壮,不怕区区一点病气。” 乔吟看着那个大步走进来的人影,一度以为是自己病糊涂了出现的幻觉,直到那个人走到床头,那高大的影子罩在她身上。 真的是谢遇安。 “你怎么来了?”乔吟的嗓子因为咳嗽,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 “听说你病了……病的这么严重吗?” 谢遇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日不见,她好似瘦了一圈。 “太医院有位老太医医术了得,我请他……” 谢遇安越是这般关怀,乔吟就越心虚,她躲闪着他的视线,婉拒道:“不用麻烦了,我已经看大夫了,再吃两贴药应该就能好了。” “那怎么办?”谢遇安面露难色,“我已经把人带过来了。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吧?” “啊?” 乔吟惊奇地抬起头,她惊奇于谢遇安这么关心她竟然直接请了太医过来,更惊奇于谢遇安这调侃玩笑的语气。 是她的错觉吗,谢遇安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明明那天在悦己阁,谢遇安看见她给陆瑾之‘送’东西后,明显很不高兴,直接扭头就走人了。 谢遇安知会了乔吟一声后,便转身从门外将一位老太医迎了进来。 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步履矫健,身后跟着一个背药箱的药童。 乔吟撑起身体,歉意道:“一大清早,劳烦太医了。” “不劳烦,谢遇安已经答应给我寻一味灵药了,我巴不得你多病几次……呸呸呸……瞧我这破嘴,哈哈哈哈,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就是让这小子做点事太难了。” 那太医一张嘴,乔吟莫名就有种熟悉感,很像……谢忍。 该不是……? “这是我堂叔公,在太医院三十年,现在担任太医院的院使。”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谢遇安介绍道。 乔吟整个人呆住,傻傻看向谢遇安。 院使?只给皇帝看病从不外诊的院使,给她看病? “什么院使不院使,叫我谢叔公就行。来来来,快伸手出来,我赶紧看完,不耽误你们两个眉来眼去。” 谢叔公在绣凳上一坐,反倒先催促起来了。 “叔公!”谢遇安出声抗议。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不是眉来眼去?难道是眼珠子抽筋,那是病,得治。来叔公先给你扎一针。” 谢太医白了他一眼,说着就抽出银针要为他治病,谢遇安又喊了一声‘叔公’,语气无奈,颇有些招架不住的模样。 “叔公,阿吟咳的厉害,你先看看她。” 等等,叫她什么?谢遇安叫她什么? “咳咳——” 乔吟一个岔气,猛地一呛,又是一阵眼冒金星地咳嗽。 “哟哟哟,都咳成这样了,看着都心疼,快快快,让叔公看看。” 谢叔公放过谢遇安,回身坐下给乔吟把脉。上一瞬还犹如老顽童一样插科打诨的谢叔公,一下变得认真肃穆起来。 谢叔公仔细询问了乔吟的症状,又看了在吃的药。 “风寒入体,加忧思过重,小小年纪想什么呢?”谢叔公看了她一眼。 谢遇安的视线也望了过来,乔吟心虚地微微低下了头。 “叔公给你开个方子,这风寒吃三天就能好,身体其他各处没什么大碍,不过还得多养着。”谢叔公说完看向谢遇安,“听明白了吗?” 谢遇安乖巧点头,像所有恭顺的小辈一样:“记下了。” 谢叔公开了方子交给碧珠,谢遇安起身将人送上了马车。 谢遇安出去送人的时候,乔吟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谢遇安好像真的没有生气,那她今天要不要告诉他玉蝉的事? 乔吟正纠结,谢遇安已经从外折身回来,他看见桌上放着悦己阁的盒子。 “那天去悦己阁就是为了取这个东西吗?” “不是……” 乔吟想要否认,但谢遇安已经径直打开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玉坠。 第38章 这不成了定情信物吗? 谢遇安打开盒子,看着盒子里的玉蝉,转头对着乔吟微微一笑:“是要送给我的吗?我很喜欢。” 说罢,谢遇安便取出玉坠,一丝不苟地挂上了腰间。 乔吟忽然眼睛酸涩,“可这个是个假的。真的被我弄丢了。” “对不起,谢遇安,我把你的护身符弄丢了。” 她低着头,藏住了要流泪的眼睛。 “我也有东西要送你,你看看这是什么?” 谢遇安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檀木小盒,半掌大小,盒子上雕刻的花纹都有些磨光了,显然是个旧物。 乔吟茫然地看着他。 “打开看看。” 乔吟在谢遇安的催促下,伸手接过,缓缓打开盒子—— 里面赫然放着一块玉蝉吊坠。 跟此刻挂在谢遇安腰间那块一模一样,只是左边翅膀上多了两道断纹。 乔吟忽然就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身上的所有病痛和消沉,都在看到这只玉蝉的时候,全都烟消云散。 “你从哪里找到的?” 乔吟惊讶地看着谢遇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集芳园的湖底。” 谢遇安看着她那因为惊喜瞪得圆圆的眼睛,煞是可爱。 “啊?”乔吟再次惊愕地看向谢遇安,“那湖水那么深,湖底淤泥那么多,这么点小东西你怎么找到的?” “不难,我把园子买下来了,请了五百个人,在东面重新挖了一个坑,把旧湖的水引到新湖,然后再叫人去淤泥里一点一点地搜,也就搜了一宿就找到了。” 不难?也就一宿? 这叫不难? 知道她挨了六下电击,差点没命吗?! 不是,那她不是白挨了吗?!! 乔吟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庆幸真玉蝉找回来了,还是该先心疼自己。 “天底下是不是没有事可以难倒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怎么会没有呢?他今天就就差点被难倒了。 谢遇安看着云淡风轻,心里却庆幸不已,庆幸自己的理智败给了不甘心,在走出集芳园之后,又把望山叫了回来,预备亲自将东西送还乔吟,然后就看清了那枚洗净的玉坠。 天知道他当时是什么心情,仿若从深渊一跃乘风飞入云霄一般。 乔吟此刻的心情也是百转千回,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块玉坠最终竟然被谢遇安找回来了。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既然这个真的找回来了,那你快戴上它。” 乔吟将真玉蝉递还给谢遇安。 谢遇安轻笑了一声,大掌托起她一只手,将盒子里的玉蝉放在她的掌心。 “我更喜欢你送的,这个想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它是个旧物。” 那玉坠似乎带着谢遇安指尖的温度,瞬间传递到了她的掌心,然后一路攀升从掌心到她的脖子,耳垂,然后占领了她的脸颊。 乔吟的脸又红了。 这算什么? 一模一样的两只玉蝉,配成了对,还一人一只。 她的是他随身携带的贴身之物,他的是她为他精心准备的。 这不成了小说里常说的定情信物吗? 乔吟悄悄抬头看向谢遇安,再次撞上了谢遇安目光灼灼的视线。 怎么每次看他,他都在看自己? 不过这次不等乔吟害羞,谢遇安头一偏先避开了视线。 然后乔吟就看见了他那只红的要滴血的耳垂,比上次拥抱更甚,他那沉稳不变的脸上也浮上了些许红晕。 他这副模样,反倒激起了乔吟想要再撩拨他的欲望,她色心大起,心道她要是这时候扑上去咬一口,谢遇安那俊脸岂不是要红透? 看着一张干净的白纸被自己染上颜色…… 啧啧,真是变态又刺激。 乔吟心思澎湃,血气上涌,一个呼吸不稳,猛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 嗓子里像刀割一样的疼痛将心猿意马的乔吟拉回现实。 恰好碧珠熬好了药送过来,谢遇安自然接过喂到她嘴边。 “别说话了,先把药喝了。” 看到这药,乔吟又想起了刚走的谢叔公,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刚才我好失礼,你看我这邋遢的模样,我脸都没洗。” 刚刚她还从眼角揩下来一坨眼屎,好丢人! 谢遇安失笑,“你是病人,不用讲究这些。” 乔吟懊恼道:“可谢叔公不仅仅是大夫,他是你叔公,是我见到的你的第一个长辈。” 这重视是因为他? 谢遇安眼尾微微上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的错,我下次提前通知你。不过我们谢家人多,可能不知在哪就碰见了。” 玉蝉重新找回,与谢遇安也和好如初,乔吟浑身放松,整个人都活泛过来了。 “你本家不是在淮州吗?京城也有很多亲戚?” 谢遇安先是点点头,然后毫不避讳道:“主要还是在淮州,但是太子还未继位,所以京城和朝中也不少。” “你跟太子殿下感情真好。”乔吟忍不住感叹道。 “皇后娘娘与我母亲是手帕交,我母亲生我时遇到了些变故,幸而那时在京中,皇后娘娘不顾宫规皇命,将我母亲接入宫中,我因此才得以存活。后来太子出生,幼年便送来了谢家族学教养,太子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助太子登上大宝,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是必然选择。” 乔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谢遇安竟然会答得这么认真。每次跟谢遇安在一起,都会有这种被重视被认真对待的感觉,让人发自内心的愉悦。 “其实你不用这么认真,我就是随便问问。” “可是这是你第一次询问关于我的事,我不能不认真。” 乔吟心头微微一颤,悄悄抬眸看了眼谢遇安,可一下就撞上了谢遇安诚挚的视线。 四目交接,乔吟脸上迅速升温,心里不由叹道: 啊,真要命!要了她的狗命了。 她得早点想办法把他扑倒才是! 第39章 谢遇安答应的事从不爽约 谢叔公果然医术了得,一碗药下去,乔吟神清气爽,尤其是嗓子也舒服了很多。 乔吟余光瞥见那枕边的玉蝉,忍不住道:“虽然东西找回来了,但还是害你损失了一大笔银钱。” 那集芳园好地儿变成了水坑,旧湖变成了泥洼,整个园子都毁了,也不能继续做生意了。 那么一大笔钱打水漂了,乔吟想想都肉疼。 “没关系,集芳园开了那么久,景色也该翻翻新了。我想着,等我们寻到了双色梅,就让人把双色梅移栽到园中,你觉得如何?” 她随意提了一嘴的东西,都不确定真假,他就已经认真规划上了? 乔吟心中泛起一丝甜意,“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我已经让谢家的商队帮忙搜寻,万丈崖没有,别的地总有。” 谢遇安看着乔吟,递给她一颗蜜饯,声音慵懒道: “赏梅,踏春,答应的事,我从不爽约。” 乔吟的心又砰砰剧烈跳了两下,她真的好想扑他,怎么办? 虽然谢遇安一副家大业大随便造的架势,但乔吟还是有些愧疚。 既然真玉蝉找回来了,乔吟也不再隐瞒,如实将整个事情的原委从头说了一遍,包括她在集芳园和陆瑾之对峙的事。 “这件事真是从头到尾的巧合,有些是如有神助,有些是好事多磨……” 如有神助自然是指陆易之在赵员外那寻到真玉蝉,好事多磨自然是指陆瑾之自作多情半路杀出来。 “你跟陆易之关系很熟?” 谢遇安没问陆瑾之,反倒是问起了陆易之。 乔吟又有些尴尬了,因为提起陆易之,那自然就指向陆瑾之了,因为乔吟跟陆易之接触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陆瑾之。 “也不是特别熟,就是陆大哥帮了我很多小忙,一来二去逢年过节的我都会给他送点小礼物答谢。” 谢遇安没有继续追问,也无暇追问,因为就在他们说话间,碧珠慌慌张张地从门外闯进来道:乔默在酒楼和人打架斗殴,被抓到官府了。 “啊?大哥怎么好端端的会跟人打架?” 乔吟慌张要下地,谢遇安劝道,语气不容置疑,“你还病着,在家歇着,我去看看,不用担心。” 说罢,谢遇安便已经大步出门而去。 碧珠也道:“谢将军肯定能把大公子带回来,小姐放心吧。” 乔吟看着谢遇安离去的身影,“我不担心,我就是觉得我们这样一而再地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 顺天府府衙公堂上,此刻正闹哄哄乱作一团。 “老子就打你们了,你们就是欠打,嘴臭的跟吃了粪一样,老子就要削了你们!” 乔默面红耳赤,青筋毕露,抽出腰间的佩剑就要削人,一旁三个衙役手忙脚乱地一个扣他的手,一个扣他的肩,一个抱住他的腰,勉强将乔默这头暴怒的野兽摁住。 对面五六个公子哥,衣冠楚楚,但全都鼻青脸肿的,周围还围着一圈奴仆小厮,见乔默骂人,纷纷回击。 “哪里来的野蛮武夫,我们好好的喝酒聚会,你冲进了打人你还有理了。别以为你爹是个侯爷我们就怕你了,小心我们回去参你爹一本!” “狗娘养的,打不过就只会回家告状,你们就这点出息!去参呀,参呀,老子还怕你不成!我呸!” 乔默淬了一口,一群人义愤填膺又要扭打在一起。 “肃静!肃静!” 顺天府府尹周府尹坐在堂上,手中的惊堂木都要敲碎了,底下的人都没有安静下来。 这群公子哥都是朝中官宦子弟,家里的身份个个都比他这府尹还显贵,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也不敢得罪。 周府尹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乔默身上。 这一群人里面,就属乔默最没有权势。 靖安侯府虽是侯爵之家,但封侯不过数年,靖安侯常年在外打仗,乔默在军中只是个闲职,在京城根基薄弱,在朝中也无势力。 周府尹思定,站起来猛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道:“乔默,你既已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那此案已经明了,来人,把乔默立刻收监!” 见府尹站在自己一边,那些人得寸进尺道:“只是收监怎么行?那我们的伤白挨了?必须立即施以杖刑,打他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五十大板?那不死也得残了。 周府尹面露犹疑,但那些官宦子弟也不是吃素了,口口声声说不服,要上报天听,将事情闹大。 周府尹只犹豫了一下,便挥手道:“乔默当众斗殴,拒不认错,性质恶劣,拖出去,杖打五十板!” “喂,狗官,你不问问缘由就要打我板子?我也不服,你要敢打,我拆了你公堂!” 几个衙役立即动手死拉硬拽地将乔默拖了出去。 乔默心中万般不服,但也知自己寡不敌众,这顿打怕是逃不过了。 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宣,“定国将军到——” 只见谢遇安大步从外走来,身如修竹,势如高山,公堂中陡然一静。 乔默一下看见了大靠山,心中狂喜,转头恶狠狠地看向那几个官宦子弟:你们死了!!哼! 周府尹大吃一惊,忙迎上去行礼叩拜,“见过将军,将军今日怎么会来顺天府?” 谢遇安指了指乔默,言简意赅道:“来捞人。” 周府尹又是一惊,乔家什么时候搭上了谢家了? 不仅如此,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见到谢遇安,一个个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纷纷露了怯。 谢遇安环顾一圈,问道:“周大人,这是审完了吗?可否给我看下案卷?” 周府尹一听慌了神,不等他说话,谢遇安身边的望山已经从录簿手中拿来了文录。 谢遇安迅速扫了一眼,“周大人不问前因后果,仵作也无验伤,府衙不作双方调解,直接判刑还判的是重刑,是不是有些不妥?”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周府尹却如泰山压顶,后背冷汗涔涔。 乔默见机,大喊道:“是他们口出狂言污蔑我妹妹在先,我先出声警告,他们不听反得寸进尺,我才动手的。” 谢遇安神色一凛,看向那群鼻青脸肿的富家子弟:“你们说什么了?” 第40章 离乔吟远点! 谢遇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公子哥,明明就是简单的一句话,但他们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好像被刀架着一样。 “我们没说什么,我们也是就事论事,他妹妹乔吟,在明知陆世子已经和人议亲了,还用投湖这样的下作手段胁迫陆世子,有些卑鄙了……” 一旁的乔默愤怒质问道:“你们敢把你们的原话说出来吗?” 公子哥们纷纷低头不敢开口。 “哼,你们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堪入目难以启齿?那你们还敢肆无忌惮地在背后议论我妹妹,我妹妹得罪你们了吗?你们这群小人,该打!”乔默一想起来,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形势一下逆转,但那群公子哥仍不愿认错,嘴硬道:“我们也是就事论事,街头巷尾都这样说,你妹妹敢做那么丢人的事,怎么还怕人说了?她没勾人?她没以死相逼?她没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跪舔着陆瑾之吗?这都是事实。” “你找死!” 乔默怒起,又挥起了拳头,被谢遇安拦下。 谢遇安面无波澜,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道:“既然还牵扯到乔二小姐,那连同前日乔二小姐的失窃案,今日一并审了吧。” “望山,拿我的名帖去将楚文景,以及那日在集芳园聚会的人都请来府衙。” 望山领命而去,谢遇安又转头看向周府尹,不急不缓道: “周大人,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还有一事,受乔二小姐委托,特来询问,前日状告陆世子监守自盗的案子可有进展了?大人可有审问疑犯?” 周府尹心咯噔了一下,论资历他都是谢遇安的老前辈了,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说都轮不到他喧宾夺主。 可眼下却是,他站在谢遇安面前,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咙,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遇安一眼看穿,目光微沉:“满京大小庶务都压在周大人身上,大人有所耽搁也情有可原。但,大人别忘了,靖安侯还在南境为国冲锋陷阵,老侯爷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女在京城被这般对待,寒了心影响了战事,这责任,大人来担?” 周府尹面如土色,当即朝衙役道:“快去将悦己阁传人,再去国公府传讯陆家世子。” 不多时,悦己阁的伙计和陆易之,以及楚文景等人都已到场,唯独陆瑾之缺席。 “国公府的门房说,陆世子进宫去了,不在府中。”前去传讯的衙役回道。 周府尹悄悄看了谢遇安一眼,谢遇安气定神闲道:“无事,我们先审讯人证。” 周府尹一拍惊堂木,开始审问。 他先问悦己阁,那玉蝉是谁订的,又是怎么到了陆瑾之手中。 陆易之如实道:“东西是乔家二小姐订的,但,我二弟似乎意会错了,以为这东西是乔家二小姐是要送他的,于是自作主张从伙计手中拿走了东西。乔二小姐很生气,便追去集芳园向我二弟索要。” 谢遇安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易之,随后转头看向楚文景:“楚公子,你当时在场,乔二小姐见到陆世子之后,有没有言明,东西不是他的?” “这这……” 楚文景环顾左右,手心里早已闷了一手汗。 这叫什么事呀?怎么把他叫来衙门了?他能不说吗? 他说什么呀?他说陆瑾之自作多情恼羞成怒? 这不是把陆瑾之的脸面撕下来放地上踩吗?那陆瑾之还不把他给剁了! 可,可面前这人是谢遇安呀!方才他爹看到谢遇安的名帖,眼睛都放光了。他要是不说实话得罪了谢遇安,回去他老爹也得把他削了! 真是,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 就在楚文景左右为难的时候,旁边的人抢先将那日的经过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乔二小姐说了,一打照面就向陆世子索要玉坠,但陆世子不交,乔二小姐就说自己已经报官了,还带来了衙役,结果把陆世子激怒了,陆世子一气之下把玉坠丢到了湖里,乔二小姐情急之下跳下水去找玉坠。” “是不是这样,楚公子?”谢遇安不忘向楚文景再确认一遍。 事到如今,楚文景也无力回天,只能点头:“是!” 楚文景与陆瑾之最为相熟,他的证言自然是最有分量的。 事情一下水落石出,那群辱骂乔吟的富家子弟全都目瞪口呆: 事实真相跟他们听到的截然相反。 这哪里是人家乔吟以死相逼,分明就是陆瑾之自作多情拿了人家东西,被戳穿后还恼羞成怒摔人东西,害人落水! “是我们不辨事实,言语不当冒犯了乔二小姐,对不起,我们愿意向乔二小姐赔罪。” 几分立即向乔默认错道歉,乔默只觉扬眉吐气,心中的沉冤终于得以昭雪。 “你们以后说话都注意点,我妹妹已经跟陆瑾之没关系了,不要把我妹妹跟那个伪君子扯在一起,晦气!” 是非颠倒,乔默再傻也看得出来,这里面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 这人除了陆瑾之,还能有谁?!简直下作! 今日如果不是谢遇安撑腰,这个暗亏他们就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案情已经明了,该下判词了,周府尹又看向谢遇安: “谢将军,你以为该怎么判?” 谢遇安笑了笑,“自然是按我大周的律法判。” 周府尹又陷入了绞尽脑汁,谢遇安显然是要为乔家撑腰的。 但国公府他也不能得罪,他总不能真去把国公府的世子当盗贼缉拿归案? 周府尹左右衡量许久,终于思定,开口宣判道: “他们几个污蔑乔家二小姐在先,乔大公子出手,情有可原,两方既已经和解,那只需共同承担酒楼损失即可,不论处罚。” “至于乔二小姐状告陆世子偷盗一案,这里面想必是有些误会和个人恩怨,理应私下调解,解除误会即可。” 周府尹一边说一边看向谢遇安,直到看到谢遇安颔首,这才松了口气。 “乔二小姐为人大度,也不想追究悦己阁和陆世子的责,但东西被陆世子恶意丢进湖是不争的事实,陆世子是不是应该付出相应的赔偿?”谢遇安道。 周府尹点头:“是是是,那是应该的。” 赔点钱息事宁人总比事情闹大强,想必国公府也不会计较。 “那就好办了。那玉坠我已经代陆世子找回来了,但费了点银钱,这张欠条麻烦周大人盖个印,连同府衙的判决书一同送往国公府。” 谢遇安含笑将一张欠条送到周府尹面前,周府尹想也不想拿起公印,正要盖上,余光瞥见上面的金额: “十万两!” 谢遇安面带微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 “少了,我都没算乔二小姐的名誉损失费。” 他一面笑道,一面伸手放在周府尹的公印上,往下一压。 周府尹呆滞在原地,任由谢遇安往欠条上盖上了官印。 谢遇安抽出那已经盖印的欠条和判词,转身一并交给陆易之。 “回去告诉你爹,别打乔家的主意,也别惦记乔家的人。” 谢遇安抬眸,凌冽如刀的视线看向陆易之: “你也是,离乔吟远点!” 第41章 乔吟要是来找我怎么办? 乔吟在家里等了半天,一直等到掌灯时分,终于听见了乔默的声响,忙披起衣服去看人。 “大哥,你有没有受伤?” 乔默挥了挥手,满脸都是得色。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那几个酒囊饭袋,哪里挨得过我的拳头。” “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打人?衙门那边怎么说?”乔吟不放心道。 乔默本来要隐瞒,但谢遇安特意交代过,要让乔吟知晓所有,往后也好有个应对。 乔默想想也是,陆家这次出了这么个阴招,得让乔吟防备一二。 乔默只将那些人嘴碎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抹去,其余的一并详细告知了乔吟。 “那府尹欺软怕硬,正要打我板子,幸好这时候谢遇安来了。你是没看到,谢遇安往那一站,真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原先还耀武扬威的,见着谢遇安就跟老鼠似的,全都怂了。” “谢遇安当场就料理清楚了原委,还了你一个公道,还让陆家赔款十万两。” 乔吟惊呼:“十万两?” 一张口就是十万两,真不愧是谢家少主呀! 想想也是,谢遇安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平白无故废了个园子,该赔! “十万两多吗?谢遇安还说少了,说没算上你的名誉损失费。”乔默撇了撇嘴,义愤填膺道:“陆瑾之这回干的真不是人事!他自己不想丢脸就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卑鄙无耻,下回见到他,我还得揍他!” 乔吟默然,过了一会劝道:“算了,爹爹还没回来,咱们就不要惹事了。反正以后我也不会跟他再有什么瓜葛了,以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乔默想想也觉得在理,乔吟已经在陆瑾之身上名声吃了哑巴亏了,眼下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纠葛,省得又被拿去做文章,吃亏的总是乔吟。 “好了,好了,算他走运,这事就这样翻篇了。”乔默摆了摆手。 “对了,谢遇安临走时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明日巳时三刻会登门来看你。” 乔默挠了挠头,好奇道:“谢遇安也奇奇怪怪的,他来就来呀,干嘛还要具体要某时某刻?” 乔默不懂,乔吟却一下意会,心底像是化开了一层蜜,甜丝丝的。 是不是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在心上呀? …… 乔吟这边已经大度的翻篇了,但国公府这边却还没完。 陆易之将府衙的判词和欠条带回,交到了陆国公手中,陆国公看完一脸震惊。 “那乔吟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谢遇安了?” 陆易之微微皱眉:“男未婚,女未嫁,乔吟和谢遇安在一起并未逾矩,父亲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陆国公皱眉,眼神凌厉地看向陆易之,脸上已经有了怒气。 陆易之视若无睹,继续道:“谢遇安已经猜到是国公府故意扰乱视听,让儿子带回来一句话。谢遇安说,让您别打乔家的主意。” 陆国公神色一下凝重,也顾不得追求陆易之说话的态度,全部心思都在谢遇安身上。 乔家原本一直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现在突然杀出了一个谢遇安。 很显然,谢遇安也看上乔家的势力了,想要把乔家拉拢到太子阵营。 “这十万两,咱们要给吗?”陆易之询问道。 “当然不给,让那个谢遇安拿着我们的银子去讨好乔吟,把我们当傻子耍?”陆国公想想都觉得火大。 “可,我们要是不给,谢遇安把这事捅到相府,那二弟和颜家大小姐的婚事?”陆易之提醒道。 陆国公面色一僵,如鲠在喉,吞不下也吐不出来。 良久,他也没想出个更好的对策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道:“去准备银票。这事由你的悦己阁而起,全该由你负责,想办法从悦己阁里凑出十万两,别想用公中的钱!” 陆易之错愕:“父亲,这……” “怎么,你不服?” 陆易之一张口便遭到陆国公的打断,陆易之神色摇头道:“儿子不敢,儿子是想问,这事是不是要告诉二弟一声?”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凑好钱,立即送去谢府,此事就此了结。”陆国公不耐烦道。 “是,儿子退下。” 陆易之躬身退下,一出房门,他脸上的谦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寒冰一般的冷漠。 …… 陆瑾之从宫中回来,便被陆国公叫去了书房。 陆国公沉声问道:“贵妃娘娘召你入宫说了什么?” 陆瑾之并未察觉陆国公神色异常,如实道:“姑母说,再过几天就要去秋狩了,让儿子好好表现,若不出意外,会在秋狩上请求陛下为我和颜如玉赐婚。” 陆瑾之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点喜色,脑海里浮现的不是颜如玉,而是乔吟的脸。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从陆贵妃提起赐婚那两个字眼起,乔吟的脸就不自觉地在他眼前晃。 他要是真的和颜如玉赐婚了,那乔吟的气不就永远都不会消?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再和乔吟纠缠了,专心准备和颜氏的婚事吧。”陆国公宣判道。 陆瑾之猛然抬头,“为什么?难道是乔振东战败了?” 陆国公道:“谢遇安也看上了乔吟,乔家能不能成事还没有定数,不能为了一个乔吟得罪了整个相府。” “正因为谢遇安要和我抢乔吟,我才不能让……” “瑾之!” 陆瑾之情绪激动,陆国公沉声喝止,目光冷肃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陆瑾之碰上自己父亲的视线,一下怯弱地低下了头。 “我不去找乔吟,可若是乔吟来找我,怎么办?” “那样更好。她若来纠缠你,那就跟以前一样,别把她放在眼里,就让她对你念念不忘穷追不舍,总之,你不准纡尊降贵去找她去迎合她,懂了吗?” 陆瑾之茫然地看着自己父亲。 这样真的有用吗? 乔吟已经有很久没来找他了,她要是来找他,他想跟她好好谈谈。 谢遇安只是利用她,她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42章 我还是那句话,离乔吟远点 夜深人静,陆易之捧着一匣子银票叩响了定国将军府的大门。 门房将他领到偏厅,谢遇安手里握着剪子,咔嚓一声,将一枝山茶花枝剪断,信手插入了桌上的双耳白瓷瓶中。 白腻的瓷,墨绿的叶,错落有致的红色山茶花,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谁能想象一个叱咤沙场的大将军,握剑的手插出来的花竟如此温柔。 “谢少主,十万两送来了。”陆易之主动向前道。 谢遇安没有看他,视线始终落在手中的山茶花上,似在挑选什么珍贵的礼物一般,全神贯注。 陆易之不敢打扰,安静站在一旁。 谢遇安也没让他久等,很快他便放下了剪刀,一边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边道: “你认识的那个赵员外,我去看了一下,他家并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玉器,不过院子里的山茶花开的不错,我折了几枝回来了。” 谢遇安指了指桌上那瓶插好的茶花,问道:“好看吧?” 陆易之瞳孔一缩,脸色霎地一下失了血色,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怀里的钱匣。 谢遇安微微抬眸,目光清冷地看向陆易之,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陆大公子方便说说,是在哪里找到那枚玉坠的吗?” 陆易之深呼吸了一下,似终于镇定了下来。 他自知跟谢遇安这种聪明人说话,唯有坦诚是最佳的选择。 “玉蝉我很早就找到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结识少主,直到前几日乔姑娘拿着画纸来找我,便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谢遇安定定看着陆易之,神色不辨喜怒,似在思考他这话是真是假。 陆易之知道谢遇安关心什么,连忙道:“我对乔吟没有恶意,只是想借她之手与少主见上一面,玉蝉不是我的投名状,我的投名状在马上要来的秋狩上,三皇子预备在秋狩上对太子动手。” 陆易之语出惊人,但谢遇安毫不意外。 “你想要什么?陆家世子之位?” 陆易之摇头,冷笑道:“我要陆家上下,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他眼神狠戾,每个字都像是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谢遇安对他的仇恨无动于衷,只沉声再次警告道: “不管你要什么,我还是那句话——离乔吟远点!” …… 翌日—— “好看吗?好看吗?” 乔吟举着新打的两条红络子给碧珠看。 碧珠点头又摇头。 “络子是好看,但小姐你的脸色不大好看,一宿没睡,这黑眼圈粉都遮不住。” 乔吟往铜镜上凑了凑,铜镜里的人容色秀美,但面色有些泛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鸦青,不影响美貌,却多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 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遮什么遮,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谢遇安待会看见我带病给他做东西,还不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乔吟得意道。 碧珠撇了撇嘴角,忍不住泼了一瓢冷水。 “小姐,你确定谢将军会发现吗?你第一次学打络子的时候,做了两天两夜,眼睛都熬出红血丝了,陆瑾之都没看见。还有你第一次做香囊,手指被戳成马蜂窝,他也没发现,还嫌弃你做的东西不好看,丢给了小厮。” 乔吟恨不能拿针缝上碧珠的嘴,“谢遇安不一样,不信你待会看!” 乔吟不理会碧珠,取了一根红络子将谢遇安送的那枚玉坠串上,然后挂在腰间。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乔吟放下东西走到房门口,只见一株红艳艳的山茶花被抬了进来。 那花带盆有人高,一树满满的红花,花团锦簇,香气馥郁。 看着都喜人。 乔吟心中惊喜道:谢遇安怎么知道她喜欢山茶花? 正疑惑,山茶花后绕出来一个娇俏的身影。 “听说你生病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薛宛然甩着帕子,快步走了上来。 “你这什么表情?看见我不高兴?” “呵呵,没有,没有,很开心。”乔吟连忙端出笑脸,又指了指外面的花道:“这花?” 薛宛然解释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最喜欢山茶花。我今早出门看见我们书院的花开了,就选了最好的一盆给你送来了,我够意思吧?” 不仅够意思,乔吟甚至觉得有点感动了。 “你竟然还知道我的喜好?” 薛宛然尴尬笑了笑,“上次,你跟颜如玉抢绒花的时候,其实挺可怜的。那么多支,又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大家不就图个新鲜吗?陆瑾之竟然宁愿给颜如玉去打赏下人,都不愿给你。” 好了,这又有一张嘴需要缝上了! 乔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去为薛宛然斟茶,薛宛然却义愤填膺了起来,跟在她屁股后面滔滔不绝。 “我全都听说了,陆瑾之故意把你的东西丢湖里,还颠倒黑白说是你求爱不成寻死胁迫,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呀?太卑鄙了!” 原来看望她是假,想来八卦是真。 乔吟道:“应该不是陆瑾之做的。” 薛宛然愕然看着她:“都这样了,你还为他说话,你该不是还喜欢他吧?” “我倒不是为他说话,只是实事求是。陆瑾之清高自傲,不屑用这种手段,多半是国公府的手笔。”乔吟不偏不倚道。 薛宛然与陆瑾之相识更久,仔细想了想,她当初之所以会对陆瑾之倾心,不就是因为陆瑾之身上那股清高桀骜气吗? “乔吟,我现在真是佩服你,佩服你的心胸气度。陆瑾之那般对你,你竟然还能这么不偏不倚地评价他。换我我就做不到。” 薛宛然目露崇拜,乔吟莫名心虚和尴尬。 陆瑾之对她面冷心冷,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而她现在能这么心平气和,何尝也不是因为自己不爱? 说到底,她也是为了任务,为了活命,是她选择去讨好陆瑾之,和陆瑾之无关。陆瑾之是拒绝还是接受都是他的自由,并不亏欠她。 亏欠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那狗系统!!! 如果系统不出错,她早就遇见了谢遇安…… 乔吟刚念起谢遇安,余光便瞥见了院门外进来的蓝色身影,以及他怀里抱着的一捧火红的山茶花…… 第43章 谢大将军第一次给她送花,怎么可以煞他风景! 见乔吟目光一直看着门外,薛宛然也往外看了一眼,待看见门外的身影,一下了然。 “我说你怎么见着我不乐意,原来你盼的不是我,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薛宛然十分识趣地起身告辞,乔吟也不挽留,送她出门顺便迎谢遇安。 薛宛然见乔吟这迫不及待的模样,看的只眼酸,和谢遇安打了个照面赶紧走开了。 “谢将军,你来了。” 乔吟欢欢喜喜迎了上去,谢遇安走进院门,一下看见了院子里那株山茶花。 那么大一株,开的那么灿烂。 谢遇安的脸色变了变。 巳时三刻,他人没来晚,但他的花来晚了。 乔吟看了看他怀里捧着的山茶花,一样的花一样的颜色。 怎么这么巧?今天全京城的山茶花都开了吗? “也不知薛宛然怎么认识我哥的,一大早给我大哥送来这么一大盆花,碧珠,快把花抬到大哥院子里去。”乔吟张口就来。 谢大将军第一次给她送花,怎么可以煞他风景! 达咩!必须抬出去! 碧珠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谢遇安先道:“让我的侍卫抬吧。” “望山,抬出去。”谢遇安吩咐道。 这花在这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要抬走? 望山觉得莫名其妙,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弯腰抱住了花盆,结果……竟抱不动! 望山使出吃奶的劲,又试了一次,结果脸都憋红了,那花盆纹丝不动。 “还是我来吧。” 望山只觉肩膀上多了一股蛮力,人已经被拽离了花盆,再抬眸,只见乔家二小姐身边的婢女,袖子一撸,随意弯腰,双手环住花盆边缘,再往上那么一提—— 那花盆竟轻松离地! 望山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 碧珠面不改色抱着花盆,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呀,搭把手呀。” 望山呆若木鸡,碧珠又飞来一眼,只是这一眼杀气腾腾,似乎再说: ‘还不快走,影响我家小姐追男人,我一拳锤死你!'' 望山终于回神,乖乖跟着碧珠走了。 那边,乔吟像是才发现谢遇安怀里的花一样,一脸惊喜道:“这花是要送我吗?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山茶花。” 呆呆走到院门口的望山,看了看抱着那么大个花盆健步如飞的碧珠,又望了望那满枝头红艳艳的山茶花。 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山茶花?? 我信你个鬼! 望山不信,但谢遇安信。 谢遇安从花瓶里折了一朵,抬手插在她鬓边,仔细端详道:“我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乔吟戏精上身,谢遇安竟这般捧场配合。 看,他们多默契,多般配呀! 乔吟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茶花?” 谢遇安道:“我猜你会喜欢。” “那你猜的可真准。” 乔吟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红络子,“我也有礼物送你,你看。” 谢遇安看了看她手中的络子,敏锐地发现了她腰间挂着的玉蝉,挂的同一样式的红络子。 “昨晚没睡觉,全在打络子?” 乔吟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谢遇安接过她手中的络子,捏在手中,沉思道:“谢家还有一条待客之道,姑娘带病打的络子,必须马上戴上,然后回礼十倍。” 乔吟被逗笑,好奇道:“那你要回我十条络子?” 谢遇安将花瓶塞到乔吟手中,“我送你山茶花,十株!” 乔吟以为谢遇安只是玩笑,没想到他说完真的就叫望山去找,而望山似乎刚才没能抱起花盆有些跌份,这次跑的飞快。 不多时,一盆盆盛开枝头的山茶花被运了进来,占了半个院子,一片红海,根本不止十株。 乔吟莫名品出了一丝‘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的意味。 “喜欢吗?”谢遇安问道。 乔吟瞧着那片灿烂的红,空气中全是馥郁芬芳,满心都是欢喜。 “喜欢,我以前住的地方就种了一棵山茶花,那是我妈妈生前种下的,每年入冬的时候都会开花,每次看见它们……” 乔吟突然打住,她怎么会提起妈妈? 妈妈已经离开好多好多年了。 人果然一高兴就会得意忘形。 “我是说我娘亲。”乔吟连忙找补道,“我很喜欢,看见它们让我想起我娘了。” 乔吟虽极力掩饰,但眼底却仍可察觉出一丝伤心。 往日,她都是没心没肺,说说笑笑跟不知道什么是烦恼一样,谢遇安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低落的模样。 “要不要祭拜下你娘亲?”谢遇安问道。 乔吟一愣。 谢遇安指着那些山茶花道:“就把它们当成是你母亲的信使,让它们转告你的思念。” 乔吟忽地眼睛一酸,眼泪簌簌滚了下来,她侧头抹泪的功夫,谢遇安已经让碧珠找来了香炉香烛和一壶酒。 谢遇安将香炉放在山茶花前,斟了三杯酒,然后点燃了香烛。 “好了,我们回避,你可以慢慢跟你……妈妈说会儿话。” 谢遇安安置好一切,悄悄退下。 乔吟原本止住的眼泪,在谢遇安说出‘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再次泪涌而下。 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她是跟着妈妈长大了。上高中时,妈妈病倒了,病来的很急,三个月不到就去了。 去的那天,院子里的山茶花一夜落尽。 “妈妈,吟吟很好,按你说的那样,活的很好。” …… 不知过了多久,乔吟从院子里出来,就见谢遇安一个人站在院子外,孤零零的。 乔吟红着眼睛,鼻尖也红红的,她怪不好意思的,“谢将军,招待不周了。” 谢遇安转头看过来,举着快打结的络子和玉坠,为难道:“我摆弄了半天,都没能将玉蝉像你那样挂上去。” 谢遇安拧着眉,嘴角往下撇着,俨然一副受挫又委屈的模样。 乔吟噗嗤笑出声,一边接过东西,一边调侃道:“谢大将军此生最大的挫折,就是穿不上一根络子吗?” 说话间,玉葱似的手指灵巧摆弄了几下,那玉蝉就稳稳当当挂上了络子。 乔吟俯身,将打好的玉坠重新挂回他的腰间,谢遇安闻到了她发间的花香,喃喃道:“所以,我们现在是一对了,对吗?” 第44章 陆瑾之是瞎了吗?幸好他是个瞎的。 那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响起时,乔吟正勾着他的腰带,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他说的‘一对’是指这玉坠,还是指她和他。 乔吟面上又微烫,抬头去看谢遇安,果然——正主也害羞了。 他知不知道,虽然他绷得住表情,但他一害羞耳朵就会先红呀。 乔吟停下动作,仰头看着他,故意撩拨他:“那你愿意跟我配成一对吗?” 谢遇安的耳垂更红了,他视线闪了闪,点了点头。 乔吟简直想尖叫,谢遇安竟然也会有这么乖巧的一面,像是毫无经验所以总是流露出一副羞涩的模样。 他这副模样,真的是引人犯罪,让人想扑! 不行,得想个办法早点把他扑倒! 谢遇安见乔吟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以为是自己冒进唐突了,垂眸却见乔吟痴痴的笑个不停,并无排斥之意。 是他想多了,或许,他该更大胆一点。 “阿吟,系好了吗?” 乔吟回神,系好了吊坠,将它拨正。 红色的绳结,白色的玉,挂在他们的腰间十分惹眼。 乔吟越看越满意,忍不住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玉坠我第一眼看着就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但是我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是在哪见过的。” 谢遇安笑了笑,“想不起来就算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谢遇安从袖中拿出一卷已经捆扎扎实的银票递给乔吟:“这是国公府给你的赔礼。” 乔吟一愣:“这不是买集芳园的钱吗?让你破财,这钱应该赔给你。” 谢遇安认真解释道:“已经发生的事,我无法改变,譬如那天在悦己阁,如果我不走,你或许就不会落水,也不会凭空有那些流言蜚语。但世间没有‘如果’,我改变不了,只能做好补救。” 乔吟听出了谢遇安语气中的自责,心中全是暖意。 “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是在让我自己做选择,你尊重我的意愿,也信任我的判断。跳湖这件事,怪我太心急,毕竟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对吧?” 有时候,乔吟身上会透着一些与年龄不符的通透,明明也是个想起‘妈妈’就会哭的小姑娘。 “看来除了骑马,还得教你游泳。”谢遇安玩笑道,结束了那个不大愉快的话题。 乔吟求之不得:“好呀,好呀,什么时候教我?” “那得来年夏天了。” 乔吟眼睛弯成了一条线,继寻梅,赏桃之后,他们又多了一个约定。 不是说,喜欢一个人,才会把她规划在未来里吗? “好,那就来年夏天。”乔吟欣然应下。 “那这十万两你打算怎么处理?”谢遇安又拿起了那卷银票。 乔吟想了想道:“这飞来横财,我可不敢用,不如把它捐给朝廷,我听说西南两州之前因为洪灾,粮产锐减,这个冬天很不好过。十万两能帮到他们吗?” 谢遇安静静看着她,她言语真挚,眼神清澈,对那十万两毫无留恋。 察觉到他的视线,乔吟歪了歪头,撩了撩头发,“是不是觉得我人美心善,特别迷人?” 本是玩笑的一句话,不想谢遇安竟真的点了点头,还夸道:“你确实比枝头那些山茶花还迷人。” 与此同时,谢遇安心里还冒出了一个想法:陆瑾之是瞎了吗? 随即,他又无比庆幸。 还好他是瞎的。 乔吟被他这么一夸,反觉得不好意思,忙岔开了话题。 “皇上过几天就要去秋狩了,你也会去吧?” 谢遇安肯定会去的,他是天子重臣,又是太子的心腹。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又不能见面了。 乔父不在京城,她和乔默还不够资格陪驾出行。 皇帝秋狩出行,少说也得十天,这对她的攻略任务很不妙呀。 如今势头正好,她要趁热打铁一举将他拿下才是。 “你想去吗?”谢遇安没有回答,反倒是问道。 乔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我可以去吗?” 如果可以跟着一起去,那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谢遇安扬了扬手中的银票,“你为朝廷分忧,皇上一定会嘉奖你的。你好好养病,这事交给我处理。到了围场,我再教你骑马,那边草地辽阔,纵马驰骋,比在城北的马场畅快许多。” 乔吟被她说动了心,点头如捣蒜:“好。” 又说了些话,谢遇安告辞,“你还未痊愈,好好休息,我……” 谢遇安顿了顿,“你若不觉得打扰,我明日再来看你?” 许是那山茶花香弥漫开来,谢遇安望过来的视线都像是带了香气一般。 乔吟乐意至极,唇角弯出漂亮的弧度,“我再歇一天,好的也差不多了,听说城南有夜市,十分热闹,我想去逛逛,不然我们明天在那碰面?” 谢遇安点头,“好。” 两人说定了碰面的时间和地点,谢遇安这才告辞。 谢遇安从乔家离开,先去了钱庄又支取了十万两,随后连同国公府送来的十万两,一同送到了江怀律跟前。 “乔家二小姐听闻西南两州灾情,特向朝廷捐赠银两二十万。” 江怀律看着那一大摞银票,一口气岔开,猛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靖安侯府竟这么富足?!” 谢遇安只问江怀律:“要不要?” 江怀律点头:“要,当然要,二十万两可以让两州百姓过一个不错的冬天了。” “但有个条件,让乔家兄妹今年一起随驾秋狩。” 江怀律终于回过味来,“我明白了。你这是假公济私,分明就是你舍不得和人分开,就拿这票银子来贿赂我。” 上回去围场视察,他就是丢下他,一个人先跑回京城的。 谢遇安坦荡道:“我确有贿赂你的心,但这钱是乔吟真心想为朝廷分忧的,值得为她请功。” 可在江怀律看来,这事尤其是这时机,非常巧妙。 既可以帮乔吟博取名声,又能让他成功将乔家拉入自己阵营。 不出意外靖安侯战胜的捷报就在这两天了,他现在先为乔吟请一次功,远远胜过等乔家水涨船高后再去锦上添花。 靖安侯回京后,必定对他好感倍增。 江怀律掂了掂手中的银票,饶有趣味地看着谢遇安。 “我现在真有些看不懂了。你接近乔吟,到底是为了帮我拉拢乔家,还是你根本惦记的就是人家姑娘?谢大将军,你能不能给我解个惑?” “你猜?” 江怀律摇了摇头:“看着都像,我猜不着。” “我还有事,你记得明早把折子递上去。” 谢遇安不置可否,从东宫出来,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城南夜市。” 随行的望山惊道:“不是明天的约吗?少主今天去干什么?” 谢遇安不语,只命令道:“驾车!” …… 夕阳西下,乔默从外回府,经过乔吟的院子,远远便闻见了浓郁的花香。 “哈秋——” “哈秋——” “哈秋——” 乔默连打了三个震天响的喷嚏,捏着鼻子,一脸痛苦地跑进院门。 只见乔吟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山茶花,一个个开的正灿烂。 “哪来这么多花?哈秋!” “谢遇安送我的,哥,好看吧?” 乔吟笑盈盈,满眼冒星星,全然没有顾忌乔默此刻正受罪的鼻子。 乔默扁了扁嘴,只觉这花香不仅难闻,还有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乔默摆手,回到自己院中,进门一看,自己院中也赫然站着一盆山茶花。 他如临大敌,忙捂住鼻子往后撤了两步:“这又是哪来的?” 下人道:“应天书院的薛小姐送您的。” 乔默面上大惊:啊?这平白无故的? 难道? 难道是当初他为了给乔吟出气,偷偷潜入应天书院,趁她午睡往她脸上画大王八的事,被发现了?!! 第45章 乔吟身边有谢遇安,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这一天在山茶花的花香中很快过去。入夜时分,乔吟喝了药,早早睡下,脑海里全是对明天夜市之约的幻想。 乔吟知道夜市那边有条河,夜里可以游船观灯。 明天她就领着谢遇安去游船,两人随波而下,对月小酌,待到灯火阑珊处,她就假装酒醉,趁机把谢遇安扑倒……嘿嘿嘿。 为什么要酒醉呢? 因为不尴尬呀! 万一失败了或者出什么意外了,她两眼一闭,直接睡过去,也不影响后续的行动。 她现在可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攻略者! …… 第二日,国公府。 啪—— 陆瑾之将笔摔在桌上,笔尖的墨汁飞溅,他又像泄愤一样,一把将桌上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了地上。 整整十天,他一篇像样的文章都没写出来,就连字也写的不成样子。 陆瑾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烦躁! 他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手指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盘旋。 他怎么了? 为什么以前信手拈来的东西,如今绞尽脑汁都挤不出来一丁点? 以前源源不断的灵感也像是一夜蒸发了一样,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混沌和紧绷的让人发疯的神经。 他到底怎么了? 以前也有困顿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像这次这样。 陆瑾之眉头紧锁,正胡思乱想中,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世子累了?先喝杯茶歇息一会儿吧。” 温柔的声音响起,鼻尖亦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陆瑾之缓缓睁开眼,桌上放着一盏热茶,茶香袅袅,正是他喝惯的安神茶。 陆瑾之惊喜转眸,看向蹲在地上的人影。 来人蹲在地上,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颜,只见一双纤纤素手,捡起地上的纸团,缓缓摊开。 “陆瑾之,这文章写的这么好,为什么要丢了?” “你看你这个字,写的多好看呀,你这一笔,都够我练好几年了。”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给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还给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吗?” 乔吟捧着那些废纸团,像捧着天下至宝一样赞不绝口。 陆瑾之的眉头慢慢舒展,脑海里紧绷的弦也一同松弛了下来,像是重新注入了灵魂一样,颓废散去,眼睛里又有了灵动的光。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拽过了乔吟的手。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怎么会离开我。” 陆瑾之脸上绽开了一个舒心的微笑,那笑容甚至还有些纯真。 颜如玉被突然靠近的陆瑾之吓了一跳,又见陆瑾之这样一个怪异的表情,有些心慌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陆世子?你在说什么?” 陆瑾之手中一空,再抬眸,眼前的‘乔吟’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陆瑾之半张着嘴,所有表情都僵硬在脸上。 他竟然把颜如玉认成了乔吟?! 神情呆滞的陆瑾之,让颜如玉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了看满地的纸团,好心提醒道:“你这些残品太失水准,最好是烧掉,流传出去了只会影响你的才名。” 陆瑾之刚缓过神来的脸又是一白,颜如玉的话就像是当众扒了他的衣服一样,令人难堪。 乔吟就不会这样,乔吟从来都不会这样。 哪怕他写的再差,乔吟都会夸他,不是敷衍的奉承,她会认真地找出优点,真诚地夸奖他。 乔吟离开后,他的灵感似乎也跟着枯竭了。 “你若想参加科考,也还得再认真学学应试的文章,少一些辞藻堆砌,太造作了……” 颜如玉好心规劝,却不想当头迎来陆瑾之的怒视。 “我们还没成亲,你还不是这国公府的女主人,轮不到你在这指指点点!” 语气很不客气。 颜如玉一噎,小脸又红又青,只得搬出陆国公来。 “你父亲请我来的。陆国公说,你近日受乔吟拖累,外头有很多风言风语,让我和你在外露露面,以正视听。” “不需要!出去!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陆瑾之夺过颜如玉手中的纸团,板着一张脸下了逐客令。 颜如玉咬着唇,扭头快步离去。 竹叶脸色慌张地从外走了进来,急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把颜小姐赶走了?颜小姐是专门给你送安神茶的。” 陆瑾之视线落在桌上的茶上,他端起喝了一口,朝竹叶怒道:“你不是说这茶外面没有卖,只有乔吟会配吗?为什么颜如玉会有?” 竹叶一时不知陆瑾之这怒气从何而来,世子爷近日频频失眠,这茶能缓解失眠症不就好了,谁配的重要吗? “陆瑾之,收收你那唯我独尊的架子吧,颜如玉可不会像乔吟那样可以忍你那么久!” 陆易之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陆瑾之咬了咬后槽牙,冷眼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陆易之走近,当着陆瑾之的面直言道:“我说,你既然选择了相府千金,就一心一意好好跟人家相处,不要吃着碗里的还惦念着锅里的,你和乔吟已经不可能了,她不会回来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来找我?”陆瑾之勃然大怒,陆易之的话比颜如玉的话还让他愤怒。 陆易之看着陆瑾之握紧的拳头,毕露的青筋,只觉好笑。 他这个世子弟弟,从小就被人众星捧月长大,没吃过一次苦,没受过一次挫,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会春风得意,没想到他也有这样郁郁不得志,无能狂怒的时候。 天之骄子陆瑾之摔了个大跟头,摔在了他最不屑的乔吟跟前。 家人的呵护,外人的讨好,乔吟的仰慕,这一样样娇惯了他,让他以为他所得的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可天底下连父母亲情都是有条件的,哪来的理所当然? “乔吟身边有谢遇安,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陆易之要戳破陆瑾之的幻想。 “乔吟对你一片真心,你不屑一顾,还百般刁难。乔吟因你声名狼藉,她被人嘲笑时,你为她说过一句话做过一件事吗?” 陆瑾之张了张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陆易之也不想听他的狡辩,继续犀利抨击道: “你没做,你什么都没做,甚至还为此沽名钓誉沾沾自喜。” “但谢遇安做了,谢遇安为她正名,为她重新赢得世人的尊重。” 陆易之注视着陆瑾之的眼睛,一字一句拷问道:“你是乔吟,你会怎么选?” 第46章 陆瑾之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乔吟先喜欢我的!” 陆瑾之胸脯震荡,咆哮似地朝陆易之喊道。 看向陆易之的视线里也满是怒火,好似是他陆易之抢走了乔吟似的。 见陆瑾之还要自欺欺人,陆易之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了。 他巴不得他撞上南墙,最好撞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陆易之走了,陆瑾之不等气息平复,也跟着大步走出了房门。 “竹叶,备车。” 竹叶跟在陆瑾之身后,惶恐问道:“世子爷要去哪里?” 陆瑾之一路疾步,几句话功夫便已经走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前。 “快备车,我要去靖安侯府。” “啊?世子爷不行呀。”竹叶上前拦住了陆瑾之,“老爷吩咐过,不让您去找乔二小姐!” 陆瑾之怒火直烧,他今天就要去找乔吟! 他要跟乔吟说清楚,以前的事……他可以道歉。 对,他可以向她道歉,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让开,我今天必须去见她!” 陆瑾之一把将竹叶拨开,快步出了大门,上了马车。 “快点!再快点!” 一路催促之下,马车终于抵达了靖安侯府。 不等马车停稳,陆瑾之跳下马车,亲自跑到大门下叩响了门环。 门响了几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内打开了门,探头问道:“公子哪位?有何贵干?” 陆瑾之面色一讪,这是陆瑾之第一次登乔家的门,乔家的下人根本不认识他。 “我是国公府的世子,我要见乔吟。” “哦——”小厮拉长了音,像是恍然大悟认出陆瑾之来了。 小厮确实认出他了,自家小姐痴恋国公府世子的事,他们都有所耳闻。 只是,以前小姐对国公府世子上心的时候,他不来,现在换人了,他来干什么? “国公府世子呀,我家小姐出门了,你改日再来吧。” 砰—— 小厮直接把门关上。 陆瑾之碰了一鼻子灰,生平第一次……他被人拒之门外。 陆瑾之脸色有些不自然,咽了咽口水,伸手再次拍响了大门。 大门再次打开,小厮疑惑看着他。 “乔吟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进去等她。”陆瑾之道。 小厮冷眼不客气道:“我也不知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放人进去,你要么改日再来,要么就去路牙子边上等着吧。” 竹叶从马车追了过来,指着小厮道:“什么下人,你怎么回话的!” 小厮冷哼了一声,“当初你们怎么回我家小姐的,我就怎么回你,怎么了?只许你国公府放火,就不准我们侯府点灯!哼!” 砰—— 小厮再次把门用力关了起来! 陆瑾之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还被一个小厮教训了,可他却一句反驳的话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面色发烫。 原本憋在胸口那想要见乔吟的冲动,因为这一顿羞愧,瞬间偃旗息鼓。 陆瑾之躲似的逃回了马车。 “回去!快回去!” 如来时那般急切,陆瑾之催促着车夫掉头迅速离开。 马车回到国公府大门,陆瑾之头脑混沌地下车进门。 “你去哪了?” 陆瑾之刚进门,当头便是陆国公的冷声斥责。 “你今天干的是人事?颜姑娘是我托相国请来帮你的,你知不知道集芳园一事闹开了,外面已经开始对你指指点点了?” “还有,今日太子为乔吟请赏,乔吟拿着我们国公府的钱去给太子添砖加瓦。” 陆国公说到这,不由怒火烧心。 谢遇安好手段! 把他国公府给的十万两捐献给朝廷,惹得龙颜大悦。 乔吟博了个好名声,太子办事有利得了陛下欢心,还成功拉拢了乔家。 只有国公府,赔了夫人又折兵。 “什么钱?国公府什么时候给乔吟钱了?” 陆瑾之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国公府颠倒黑白污蔑乔吟的事被谢遇安抓住,索要了十万两的赔偿。 陆国公面色讪讪,避而不谈,只道:“你别管,只需知道,乔吟已经归顺谢遇安归顺太子了,她背叛了你,与你已经不是一路人,你不要再对她有任何念想!你现在就去相府,向颜千金赔礼道歉。” 陆瑾之站在原地不动,陆国公面色凝重,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 “陆瑾之,你身为国公府世子,享受着锦衣玉食,也肩负着家族兴亡的重任,凡事当以大局为重,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陆瑾之的头缓缓垂了下去,终是无力地回道:“是,父亲,儿子现在就去相府。” …… “小姐,我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天还没黑呢?” 一辆马车在城南街市口停下,碧珠掀帘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好心提醒道。 “唉,我这不是怕路上有意外嘛?上回我已经爽约一次了,这回我宁愿早到也不想迟到。”乔吟解释道。 “反正来都来了,我们先逛逛,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慢慢等。” 乔吟拉着碧珠下了马车,虽然天还没黑,但摊贩已经营业,街道上也已经有了不少行人。 “前面有家做瓦罐汤的,听说味道不错,今天小姐请你吃了。” 乔吟轻车熟路,拉着碧珠往前走,突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公子,见着她冲她点了点头。 乔吟一愣,觉这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于是也点了点头回应。 “乔小姐。” “乔小姐好。” “乔小姐一个人逛夜市吗?” 乔吟走了几十米,又三个人朝她打招呼。 乔吟站住脚,疑惑地看着碧珠:“今天这些人好奇怪,他们竟然跟我打招呼?” 以往他们看见她,都跟看笑话一样,要不避之不及,要不就是指指点点的,哪里会这样和和气气待她。 “小姐想知道,抓个人来问问不就知道。” “欸?” 乔吟话还没说完,碧珠已经一把将一位已经走过去的公子哥拉了回来。 “说,你为什么跟我家小姐打招呼?”碧珠那恶狠狠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审问犯人呢。 那公子哥吓的面色一白,惶恐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是钦佩乔小姐,所以才跟乔小姐打招呼的。乔小姐在应天书院的挑战,还有乔小姐大义募捐,都让人钦佩不已。往日多有冒犯,还请乔小姐见谅。” 直到碧珠放了人,乔吟和碧珠走到卖瓦罐汤的食肆前,脑子里还在回味那个人说的话。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攻略陆瑾之近四年,累死累活不说,还落得个声名狼藉。 攻略谢遇安十天,没吃一点苦头,还名声鹊起了。 这是什么意外之喜呀?谢遇安简直就是她命中的福星贵人! “小姐,那不是谢将军吗?”碧珠指着卖瓦罐汤的小食肆惊呼道。 第47章 想摸你的八块腹肌 乔吟顺着碧珠的手指,望向那不起眼的汤食铺子。 夜市上的食肆,不比酒楼客栈,只是简单的一间堂屋,里外摆着几张待客的座椅待客,十分简陋。 谢遇安坐在那,虽已换了最不起眼的素衣,但龙章凤姿的身形,依旧如鹤立鸡群,十分打眼。 许是听到了碧珠的惊呼,谢遇安循声望了过来,隔着来往数人和烟火尘嚣,两人四目相对。 谢遇安缓缓站了起来,朝她轻轻一笑。 乔吟也跟着会心一笑,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跟前。 “我怕迟到,所以早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又惊奇地同时抬起头,视线相撞,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坐。凳子已经擦过了。” 谢遇安让出了自己的座位,请乔吟坐下。 乔吟应声坐下,笑着对他道:“谢遇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遇安在一旁坐下,自然地用热茶为她烫了一个茶杯。 乔吟把刚才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的事告诉谢遇安。 乔吟也不知道该谢谢他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就是因为他,她才会重新赢得尊重。 谢遇安烫好了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提起了桌上的茶壶,茶水如细注,不急不缓地斟满。 “我什么都没做,那些目光和赞美,本就是属于你的。” 谢遇安放下茶壶,将那杯茶推到乔吟手边。 食肆烧的是最廉价的茶沫,也不知滚了多少遍了,顶多是给开水里加了点味,连茶都算不上。 可乔吟却从谢遇安送过来的这杯茶中,闻到了淡淡的馨香。 乔吟喝了口茶,看着谢遇安衣冠楚楚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下。 “我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小地方吃东西。” 谢遇安抬眸,眸底映着她的脸。 “我猜你可能会喜欢这里,就想来这里等等。” 乔吟惊讶道:“又是猜的?怎么每次都猜的这么准?” “我还真的很喜欢这瓦罐汤。以前我娘还在的时候,家里很穷,吃不起大鱼大肉,娘就每回都买一点点碎肉用小炖盅炖给我喝,就跟这瓦罐汤的味道一样。” 这些话,乔吟不曾对任何人讲起过,但谢遇安让人很安心,情不自禁地敞开了心扉。 谢遇安眸光一动,视线落在门外那个大大的瓦罐上。 学这个,应该不难吧? …… 天色渐暗,夜市上的灯火亮了起来,很快汇成了一条小小的银河。 “陆世子,我听闻这夜市上有一家卖桂花酿的,味道独一无二,要不要一起去尝尝?”颜如玉侧头对一旁的陆瑾之说道。 陆瑾之虽然去给颜如玉道歉,还应了她的约出来散心,但一路都心不在焉的,见她突然提及‘桂花酿’,杂乱的思绪里突然冒出来一段久远的记忆。 他环顾四周,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这夜市,乔吟带他来过。 是四年前的中元节,乔吟骗她来逛夜市,也是说这里有一家味道醇厚的花酿铺子。 他酒量不好,但喜欢喝点小酒,于是乔吟找到了那家花酿铺子,味道醇香,却不上头。 那一夜的记忆突然清晰了起来,陆瑾之像是回到了那一夜。 他的目光四处搜寻,最后落在不远处的食肆上,他记得,那次乔吟从那食肆经过就走不动道了,央着他进去喝一碗瓦罐汤。 “那里有家做瓦罐汤,我们去尝尝。”陆瑾之提议道。 颜如玉皱了皱眉:“那种地方全是贩夫走卒,挤挤挨挨,进去衣服都要脏了,世子是存心要羞辱我吗?” 陆瑾之心猛地一刺,随后脸色涨红了起来。 那次,他也是这样满脸嫌弃地拒绝乔吟的,当时,乔吟眼睛都红了。 陆瑾之莫名的心虚,像是要弥补什么一样,撇下颜如玉快步走向那食肆。 待他走到那食肆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他的眼帘。 乔吟!是乔吟! 陆瑾之心中一喜,拔腿正要上前,忽地从那食肆里面又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乔吟侧头与一旁的男人说话,男人低头含笑看着她,两人言笑晏晏从陆瑾之跟前走过,根本没注意到旁人的视线。 陆瑾之僵在原地,心口像是遭了一记重拳,一下喘不过气来。 他看见,他们腰间挂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玉坠,格外地刺眼。 …… 乔吟和谢遇安吃完东西,两人并肩从食肆里面走了出来。 乔吟望着四处燃起的灯火和喧闹的人流,又想到今天的任务—— 游船,微醺,扑倒,八块腹肌,上下其手。 嘿嘿。 她忍不住心猿意马,侧头看着谢遇安,挑眉问道:“你那么会猜,你猜我现在想干什么?” 谢遇安看着乔吟眼里闪过的狡黠,今夜的她格外的活泼和灵动。 他伸手指了指路边的小摊子,“想让我尝尝这臭豆腐?” 乔吟愣住,像是受惊的鸟雀一样,倏地瞪大了眼睛:“啊?你怎么猜到的?” 她刚才是闪过了那么一丝恶趣味,想要看他衣裳笔挺龙章凤姿吃臭豆腐的模样。 “我看你往那瞟了好几眼。”谢遇安道。 被戳破了小阴谋,乔吟小脸微红,连连狡辩道:“我就想想而已,我胆小,我不敢的。” “除了这个,那你还想了什么?” “我还想摸摸你”的八块腹肌…… 乔吟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猛地打住,但这话说一半比说全还……色。 啊!啊!啊! 乔吟疯了,酒还没喝呢,她怎么就先醉了! 补救,补救,赶紧补救。 “我是说摸摸你的头,你怎么这么聪明,摸摸你的头,兴许我也能沾上点智慧……” 乔吟语无伦次解释道,说完,自己都觉得一个尴尬,还不如不解释。 这好好的气氛,又被她搞砸了。 乔吟正懊恼,谢遇安笑了笑,双手背负在身后,弯腰,低下了头。 乔吟有些愣怔,谢遇安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头顶。 “我以为你会更好奇我别的地方。” 乔吟脸上大热,无意识地问道:“什么地方?” “腹肌。” “啊?” 乔吟的脸简直要烧着了,连手都忘记收回来,以至于谢遇安一抬头,她的手从上滑落,落到了他的鬓边,贴着他的脸。 “第一次见面,你一直看着我的腹肌,都没看我的脸。” 第48章 【初吻】谢遇安,我喜欢你 “别说了,别说了。” 乔吟脸红成了猴屁股,忙扑上去伸手捂住了谢遇安的嘴,结果掌心碰到他的嘴唇,乔吟那色脑立即冒出来一句—— 这么软的嘴唇,肯定很好亲! 真的要疯了,她这脑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黄色废料! 乔吟触电一样,忙又把手撤回来,正要退后,腰上突然多了一股力道。 “小心。” 谢遇安伸手环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怀里一揽。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只见他们身后,一个男人推着一辆独轮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乔吟一下撞进了谢遇安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急促的心跳声简直震耳欲聋。 乔吟抬头,不用看耳朵,这次谢遇安连脸都红了,偏着头佯装看向了别处。 这羞涩却强装镇定的模样让乔吟心痒难耐:忍不住了,要扑,必须马上扑! 谢遇安心里没底,他是不是太冒进了?方才是不是让她难堪了? 他缓了缓,提议道: “要不要去游船?” “要不要去游船?” 几乎又是异口同声。 “啊?” 乔吟傻傻看着他,原本还想着要用什么法子邀请他上船,没想到他也有这个想法。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真让人心神愉悦。 谢遇安笑了笑,松开她的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走吧,我请你游船。” 乔吟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谢遇安拽着往前走了。 夜市行人如织,谢遇安护着她,穿过人群来到了河边小码头,码头边上停靠了几艘小画舫。 谢遇安拉着她上了画舫坐定,画舫便缓缓移动,顺流而下。 河面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夜风习习,微波粼粼,宛若银河一般。 “真漂亮。” 乔吟感叹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对面的谢遇安,两人隔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简单的瓜果和茶酒。 “怎么想着要来游船?” 乔吟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地倒了两杯酒。 “准备了一点东西……为你。”谢遇安注视着她的眼睛道。 “是吗?还给我准备了东西?是什么?” 乔吟很期待,并开始环顾四周,但一无所获。 “在哪里?在哪里?” 礼物还没送出去,乔吟已经欢欣雀跃,这让谢遇安意外的满足,他伸手指了指船尾的方向: “在那边。” 乔吟顺着他的手望了出去,看到了水面的星星点点,她惊讶地微张着嘴,起身离开船舱来到船尾。 只见水面上飘浮着无数河灯,顺流而下,很快将他们的画舫包围。 满河的河灯,仿若将天上银河搬了下来,璀璨夺目,引得两岸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不是只有中元节才有河灯吗?这全都是你准备的?”乔吟脸上全是惊喜。 谢遇安也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盏荷花灯。 “昨天的祭祀太仓促了,我想着,这河灯送给你妈妈,你的思念会传递的更远。” 谢遇安将手里的河灯递给她。 乔吟站在船尾,呆呆看着他手里的荷花灯。 四年前,她是为了给陆瑾之找花酿才来的这夜市。 陆瑾之嫌这里太吵闹太烟尘,尝了桂花酿就撇下她走了。 她也是无意地发现,这里有人放河灯,她也想放一盏给妈妈。 可她去晚了,所有河灯都卖完了。 乔吟那时候觉得好抱歉,别人有的,妈妈却没有。 没想到,四年后,谢遇安送她万盏河灯,陪她祭奠妈妈。 乔吟眼眶一热,没接谢遇安手中的灯盏,而是张手抱住了他。 “谢遇安,你怎么这么好?我为什么没早点遇见你?” 乔吟忍住了要滑落的眼泪,嗓音里却带着点哭意。 谢遇安只当她是想她娘亲,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去找你。” 谢遇安这明显带着宠溺的话语,让乔吟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决堤,她仰头去看他,视线透过晶莹的泪光,撞上了谢遇安含笑注视着她的眼眸。 漆黑的眼眸里碾碎了天上的星光河里的波光,酿成了最温柔的风,吹进了乔吟的心底最深处。 乔吟松开了他的腰,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脚尖踮起,仰头亲了上去。 谢遇安的薄唇微凉却柔软,如她所想那般,很好亲。 乔吟原计划是要扑倒他,然后来个刺激又变态的强吻,但现实是,她只是亲了亲他的唇,然后对他说了一句: “谢遇安,我喜欢你。” 一切都像是顺其自然一样,乔吟向他表白了。 乔吟看着谢遇安,谢遇安面色如常,可眼神明显有些不自然,耳垂也红的跟滴血一样。 乔吟突然有些好笑,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逞什么强,是要她再说一遍吗? 乔吟放下脚尖,伸手将他的头往下拉了拉,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谢遇安,我喜欢你。” 谢遇安弯下腰,视线再次在她脸上聚焦。 乔吟看着他喉头滚了滚,被她亲过的薄唇动了动。 “仅仅是因为我给你放河灯吗?” “嗯?” 乔吟一愣。 谢遇安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缓缓站直了腰:“仅仅是因为我给你放河灯,你感动的落泪,所以觉得喜欢我吗?” “我希望你的喜欢是深思熟虑的,是无论何时哪怕我做了你讨厌的事都不后悔的,不是一时的感动。” 谢遇安看着乔吟,认真道:“感动你的人可以有很多,但让你动心喜欢的只有一个。” 星光依旧,旖旎却瞬间散尽,乔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她本想说,‘是的,是的,她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一丝感动。’ 为了任务,她应该这样说才对。 可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甚至,她连直视他都不敢。 太违心了。 谎言是逃不过谢遇安的眼睛的。 是太快了吗? 谢遇安好像根本不信她的话。 乔吟迅速反思,并且立即在脑海里召唤系统。 【狗系统,快滚出来,我任务成功了吗?】 几乎是在她提问的瞬间,系统便给出了答复: 【亲亲宿主,很抱歉地通知你,经过系统扫描仪扫描,并未发现攻略对象有任何心动迹象,任务尚未成功,请宿主继续努力。温馨提醒,距离任务结束时间仅限18天】 【滚□□】 第49章 重来一次,吻她 合着她辛辛苦苦近半个月,全都在搞屁? 谢遇安竟一点动心的迹象都没有? 那他三番几次的撩拨她是什么意思? 这是哪门子的行为艺术?! 哒—— 酒杯重重砸在桌上,乔吟捞起酒壶立即斟满,她一边倒酒,一边恶狠狠地盯了对面的谢遇安一眼。 呸!渣男! 就在她又要拿起酒杯的时候,谢遇安伸手拿走了她的酒杯,劝道:“你喝太多了。” 乔吟此刻一身反骨,没有酒杯,那她就直接对着酒壶吹。 眼见着乔吟要把一壶酒洒在身上,谢遇安伸手将她手中的酒壶夺过,皱着眉直接丢进了河里。 “你干嘛抢我的酒?还给我!!” 乔吟趴在船舷上,伸手往水里捞。 谢遇安怕她落水,只得起身坐到她那一侧,抓着她的手把她重新摁回座位上。 “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谢遇安道歉,他没想到自己说完那些话后,会惹得乔吟这么生气。 “我只是怕你一时冲动,日后你会后悔。” 他以为的‘喜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倾心,是信任,是责任,是深思熟虑的选择。 乔吟现在满脑子都是系统那句【没有任何心动迹象】,根本听不进别的,谢遇安现在说的每句话,在她眼里全都是pua的谎言罢了。 “哪来的日后?” 她只剩下十八天时间了,她哪来的日后? 乔吟余光瞥见了满河的河灯,悲从中来,忽地坐起身,扯下来腰间的玉蝉,递给了谢遇安。 “谢遇安,我没有日后了,这玉蝉还给你。” 昨日才挂上,今日就要还他? 谢遇安看着那红结玉坠,心间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狠狠绞了一下。 他缓缓抬眸,漆黑的眸子看着她迷蒙的眼睛。 “怪我没有经验,不知如何应对,现在我知道了,我们重来一次。” 乔吟酒劲上头,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又想到自己快死了,心里堵得慌,还没听懂他说的‘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一只手伸了过来,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你主动亲我,说喜欢我,我不该说那些废话,我应该……” 乔吟睁开失神的眼,看着谢遇安的脸慢慢放大,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将她全部包围,而后唇边碰上了一片温润。 许是酒精作祟,乔吟大脑一片空白,但唇边的触感却格外清晰。 与方才她蜻蜓点水地一啄不同,谢遇安很用力地压了下来,似乎还带着些惩罚的意味。 他咬她的唇,勾缠她的呼吸,磕磕碰碰的,却带着极强的占有欲。 过电的酥麻感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袭来,乔吟呼吸失序,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谢遇安终于松开了她。 “这次的回答,你满意吗?” 乔吟喘息着,尚未从那激烈的一吻里回过神,等她喘匀了气息,脑子里也终于有了一点清明。 她抬头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满意,因为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因为我伤心,想要安抚我,所以亲我吗?你一向都是这么体贴入微。” 谢遇安一噎,被自己飞出去的回旋镖扎了个结结实实。他叹了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眸底失控的情绪已经压到了最深处。 “我也喜欢你。”谢遇安换上了认真的表情,低声道。 但乔吟摇了摇头,泪水更如决堤一般,冲刷着她的脸,说不出的难过和绝望。 他说他喜欢她,可是系统没有反应。 她要的不是情爱,她要的是性命! 情爱有什么用?当初那个男人不也山盟海誓,结果还不是抛下了妈妈和她跟别的女人跑了,连妈妈最后一面都不愿来见。 她要活命,要系统判定她任务成功! 她几乎是把所有的期望都赌在今晚,方才她真的以为万无一失了,结果却还是失败。 “我好像个笑话。”乔吟自言自语道。 谢遇安有口难言,心中无比懊悔,恨不能时间倒流,第一次就跟她剖白。 “阿吟,我们其实很早就……” “我想回去了。” 谢遇安刚张口,乔吟打断了他的话。 她满脸的沮丧,眼睛里也没有光彩,撇过头去不看谢遇安。 谢遇安不知她的具体心事,却能感受到她的抗拒。 到头来还是被讨厌了。 谢遇安从未如此挫败过,他退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尽力维持着最后的风度。 “好,我先送你回去。” 两人相对而坐,一个望着船头,一个望着船尾,不再言语。 夜市上热闹已散,只剩下阑珊灯火 画舫靠岸,碧珠已经候在岸边。 画舫还未停稳,乔吟站起身身形踉跄了一下,谢遇安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谢谢。” 一句客气又生疏的道谢。 谢遇安的心立即像是被针扎一般。 乔吟上了岸,一句话没说,上了马车径直离去。 谢遇安回头看着她落在座位上的玉坠,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 乔吟靠在车厢壁上,睁着眼,却一句话都不说。 这骇人的模样把碧珠吓坏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谢将军欺负你了吗?他要是欺负你,碧珠给你出气!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碧珠撸起袖子,一副要跳车去找谢遇安算账的架势。 乔吟拉着碧珠坐下,自己倒下,将头枕在碧珠的腿上。 “头疼,碧珠,给我揉揉。” “只是头疼吗?小姐喝了多少酒?” 碧珠以为乔吟只是醉酒难受,也没多想,伸手为她轻揉纾解头疼。 车厢顿时静了下来,只有车轮颠簸的声响,乔吟阖上眼,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爱咋咋滴,她躺平了,死就死吧。 死了,她就能和妈妈早日团聚了,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归宿。 “停车!” 马车突然急停,乔吟晃了一下差点撞在车厢壁上。 还未坐起身,车帘被人从外用力掀开,一个人影站在车前。 “乔吟,我有话要跟你说。” 皎洁的月光下,陆瑾之喘着粗气,掀帘朝内急道。 乔吟坐直了身,目光冷冷地看向他:“我与陆世子之间无话可说。” 陆瑾之呼吸一窒,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着方才在夜市上,她与谢遇安相拥一起的画面,她看向谢遇安的眼眸,灿若星辰,嘴角的笑意,温柔如水。 而她对他只有冷言冷语,不该是这样的。 “乔吟,你不能跟谢遇安在一起。你们不可能,他不会喜欢你的。” 乔吟被戳到了今晚最伤心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可能?” “谢遇安连公主赐婚都敢拒绝,可见他对门第对婚姻的看重,他突然接近你,完全是要利用你,他看上的不过是你父亲,你们乔家未来的权势。” 陆瑾之只着急劝服她,从未想过这话是不是同样会伤了乔吟的心。 乔吟冷笑了一声,“那你就没有利用我吗?” 第50章 陆瑾之,乔吟不喜欢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不也是看中了乔家将来可能的权势,这四年,你对我嫌弃却不拒绝,享受我的追捧却不点头,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最该离我远点的是你,陆瑾之!” 乔吟撂下话,也不看陆瑾之的神情,立即命令车夫驾车离开。 陆瑾之呆怔在原地,看着乔吟的马车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一样。 原来她都知道。 原来她早就把他看清了。 陆瑾之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突然身后传来颜如玉的声音: “人都走远了,你要傻站多久?” 颜如玉在马车上目睹了整个过程,她只觉得可笑。 可笑自己根据乔吟给的手册,给陆瑾之送安神茶,带他来夜市增进感情,不想却看到陆瑾之为乔吟失魂落魄的模样。 当然比起自己,陆瑾之更可笑。 乔吟对他嘘寒问暖四年,他弃如敝履,从不高看一眼。乔吟离开他了,他反倒把人当个宝了。 “乔吟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死心吧。” 颜如玉妄图点醒陆瑾之,却不想招来陆瑾之愤怒的视线,他恶狠狠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她和我认识四年,和谢遇安才认识十天,这夜市,这游船,都是我和她先来的。你凭什么说她不喜欢我?” 凭什么? 凭乔吟毫不犹豫把那本手册给她了。 颜如玉在心中嗤笑了一声,她说乔吟已经不喜欢他,已经给他留了几分面子了。 若按她的推测,乔吟压根就没喜欢过陆瑾之! 不然怎么会说离开就离开?怎么会带着新欢来重游旧地? “陆世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我肩负着两族的重任,若你仍要执迷不悟,那我只能建议我父亲重新选择联姻对象了。” 颜如玉看中的是国公府的地位和助益,若要说陆瑾之这个人,刚愎自用,不好拿捏又无法依靠,根本算不得什么好选择。 陆瑾之听了颜如玉的话,非但没有悔过,反倒脸上浮现了一丝恍然大悟,像是困顿了许久,突然被醍醐灌顶一样。 乔吟与他翻脸,不就是因为他和颜如玉的婚事吗?那他不娶别人,他娶乔吟为妻,她一定不会生气了,她一定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 颜如玉看着他那表情,冷笑了一声,放下车帘命车夫驾车。 …… “咳咳——” 江怀律处理完所有公文,喝下了药,命人熄了灯宽衣躺下,正要入睡,忽然床幔大动,一个黑影裹挟着一股寒气站在他的床头。 江怀律倏地睁开眼,手伸向枕头底下的匕首,“什么人?” “我。”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阿遇?”江怀律松了口气,抽回了枕头底下的手,“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起来喝酒。”谢遇安冷声道。 “啊?……谢忍你个王八羔子,又来骗我,信不信我砍了你!” 江怀律被搅了美梦,一拳挥了出去,但打了空。 来人不理他,转身走到他的书架前,打开底下第二层的暗格,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酒坛。 “啊?啊?阿遇真是你呀?” 江怀律披着衣裳起身,谢遇安已经打开了小酒坛,站在书架前,仰头喝了起来。 “这酒上头的很,壮汉一杯都得倒,你这样喝不怕喝死呀?” 江怀律绝不是心疼自己珍藏的酒,只是关心他身体而已。 谢遇安只闷头喝酒,全然不理会江怀律的话。 江怀律点亮了烛火,举着烛台走近,待看到他阴郁可怖的脸色,猛地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从小到大,江怀律还没见他这么失态过,比起担忧,他更加好奇。 “今天不是跟乔吟去逛夜市了?难不成乔吟又爽约了?” 江怀律等了半天,不见谢遇安吭声,急得抓心挠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 “你家大业大还缺一坛子酒吗?不想说,那滚回你自己家喝去。” “乔吟没爽约,她提前到了,我们一起吃了东西,还一起游船了,她还亲了我,跟我表白了。” 谢遇安要不不说,一说就语出惊人。 江怀律听的眼红:“啧啧啧,这不挺好的,你小子故意来跟我炫耀的吧,装什么苦大仇深?你这要毁天灭地的表情,我还以为乔吟又爽约耍你呢。” “但我拒绝了。” “啊?!”江怀律手中的烛台差点摔地上。 “你拒绝了?人家跟你表白,你当众拒绝了?乔吟没把你一脚踹河里?” “不是呀,你为什么要拒绝?你不是挺喜欢乔吟的吗?” 江怀律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拒绝,更想不通他既然拒绝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愁眉苦脸的? 谢遇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拒绝,我只是不确定,她是真的喜欢我吗?” 她要是喜欢他,怎么会连他们第一次见面都不记得? 江怀律在谢遇安脸上看到了迷茫和纠结,他收起了玩笑的心,认真思索道:“你觉得她还喜欢陆瑾之?” 谢遇安又摇了摇头,“她不喜欢陆瑾之,但,她也不喜欢我。” 江怀律不是谢遇安,无法感同身受他说不清的直觉。 “可我看她真的很努力地在讨你欢心。” “她以前待陆瑾之也是这样,甚至比我还好。” 谢遇安握紧了手中的玉蝉,坚硬的玉石硌得他掌心生疼。 她可以给陆瑾之四年时间,可分给他的耐心连一天都不够。 好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破天荒了,江怀律听得谢遇安这怨妇一样的语气,忍不住想笑。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再理智的人陷入感情里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还骗我说你是为了拉拢了乔振东,你分明就是假公济私,早早就惦记上了人家姑娘。” 江怀律放下烛台,将小酒坛还给了谢遇安。 “你在这喝再多的酒也没用,我这孤家寡人也给不了你建议,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是惦记人家许久了,但人只认识你十几天,你们对彼此的好感和信任度不在一条线上,你不能用你的标准去要求她,你得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发现你的爱意。” 江怀律拍了拍谢遇安的肩膀:“这就像种花,先撒下种子,每天给她浇浇水,带她晒晒太阳,让她高高兴兴的,说不定哪一天,小豆苗就开出了花,朝你摇头晃脑,笑呀笑。” 给她时间? 谢遇安似有所触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酒坛转身离开了东宫。 江怀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长叹了一声。 谢遇安倒是一点就通。 可他的小豆苗什么时候开窍呀? 唉,真愁人。 明年她就及笄了。 第51章 陆瑾之:我要娶乔吟 “娘,我不想娶颜如玉。” 一大清早,陆瑾之便来到了陆夫人房中,陆夫人正要夸他一句孝顺,却不想陆瑾之一张口便是一句这么骇人的话。 陆夫人抚着心口,颤声道:“一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颜小姐送来的安神茶用了没?你多喝点好好睡一觉,过几日就要去围场狩猎了。” “不是胡话,儿子是认真的,儿子不想娶颜如玉,儿子喜欢的另有其人。” 陆瑾之说道,双膝一曲,跪在了陆夫人跟前。 陆夫人心惴惴直跳,忙去把他拉了起来:“瑾之别闹,快起来,别让你父亲看见了,刚才的话更别让你父亲听见,你和如玉的婚事是你姑母首肯的,你父亲也非常满意,对你也是最好的。” “我不起来,我不娶颜如玉,我不喜欢她,娘不同意,我就不起来了。” 陆瑾之跪在地上不起,陆夫人又气又急,母子俩正僵持,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你刚刚说什么?” 陆国公从外大步走了进来,面带雷霆之怒。 “一大清早,相府便使人来传话说婚事取消,我还当是颜家女无理取闹,原来真是你这混账惹事!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瑾之从小没少目睹陆国公毒打陆易之的画面,虽陆国公对他十分呵护,可那份畏惧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父亲一怒,陆瑾之眼前就会浮现一条带血的皮鞭,如影随形。 他可以是家族荣耀的工具,可以是姑母和怀言表哥荣宠的垫脚石,可他真的不想娶颜如玉。 “父亲,我不喜欢颜如玉,我想娶我喜欢的人。”陆瑾之跪在地上,仰头大声道。 “混账!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陆国公气得太阳穴直跳,咬牙切齿训道。“相府千金不要,你想要谁?” 陆瑾之梗着脖子道:“我要乔吟!” “谁?” “你这个孽障!” 陆国公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陆瑾之被扇的整个人一偏,脸上立即显现了五个手指印。 “啊!瑾之!我的儿!” 这是陆瑾之第一次挨打,屋子里所有人都吓坏了,陆夫人直接心疼地跪下来抱住了儿子的头。 “老爷有话好好说,别打儿子。你这样让儿子怎么出去见人?” “见人?他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他也别想出门了!来人,把世子立即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来!谁要敢违令,我打断谁的手!” 陆国公勃然大怒,命人直接把陆瑾之拖了下去。 国公府上下无人敢违抗陆国公的命令,就连陆夫人也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瑾之被下人关了起来。 “老爷,你消消气,瑾之只是说的气话,他是着了那乔吟的道了,他才不会喜欢那个不知廉耻的乔吟。”陆夫人连忙劝道。 国公挥手让下人退下,拍着桌子怒道:“他在家里胡闹就算了,他在颜如玉面前也那样胡闹,颜如玉已经跟她父亲说了,不愿嫁瑾之了,说瑾之心不在她身上。” 陆夫人忙替自己儿子转圜道:“乔吟近来一直拿那别的男人来气瑾之,瑾之那好强的性子,被她一激就上当了,一定是这样。我去找乔吟,只要乔吟不再胡闹,瑾之也就不会再跟家里忤逆了。” “那你就去见见那个乔吟,让她安分守己一些,想要找别的男人就别再缠着瑾之!”陆国公颐指气使道。 陆夫人连声应下,然后命人备车,火气冲冲地出了门。 …… “碧珠——” 乔吟一觉醒来,睁开眼,只觉得头疼欲裂,嗓子也哑的不成样。 “我这是怎么了?”乔吟嘶哑着声音问道。 碧珠应声进门,一边给乔吟倒水,一边回道:“小姐忘了?昨晚你回来闹着还要喝酒,跑到主院,把老爷埋在树底下的酒给挖出来喝了。” “啊?”乔吟晃了晃脑袋,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哥呢?他不拦着我?那可是御赐的黄封御酒,我爹说要等他凯旋回来喝的。” “大少爷想喝那御酒多少天了,见小姐你要挖,立马去给你找来了锄头,半路小姐你累了不想挖了,大少爷还抓着小姐的手,手把手把酒刨出来了。” “……” 乔吟想了想,脑海里浮现了零星的片段,她记得她是挖出来一个黄封酒坛,有半抱那么大。 “那么一大坛子,我全喝了?” “没有,小姐喝了几口倒在树底下,见你倒了,大少爷才喝的,大少爷喝了半坛,最后也直挺挺倒在树底下了。” 碧珠一副‘我为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的表情。 “那你怎么不拦着我点,那可是我爹的宝贝,这下怎么办?去哪搞一坛来?” 乔吟正懊恼,碧珠直接抱来了铜镜给她看。 “啊!啊!我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乔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蓬头垢面就算了,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昨晚我拦着小姐了,但小姐哭天抢地的,说今晚喝不到那御酒,就死不瞑目!”碧珠扁扁嘴道。 “小姐昨晚吓死我了,张口一个‘要死了’,闭口一个‘活不久了’,还把你的私房钱都给我了,说给我当嫁妆,让我嫁个好人家,跟交代后事一样。小姐你没事吧?”碧珠担忧地看向乔吟。 乔吟揉了揉眼睛,朝她伸出手:“我昨晚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把钱还我。” “小姐,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去给你拿早饭了。” 已经进兜的铜板,貔貅碧珠怎么可能吐出来。 碧珠拔腿溜了出去,乔吟倒头又躺了回去。 脑子已经彻底清醒,昨日发生的事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现,尤其是谢遇安与她那激烈的一吻。 乔吟摸了摸自己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和那令人战栗的过电感。 【系统,攻略任务是否成功?】 乔吟不死心地再次询问了一遍。 【很遗憾,经过系统扫描仪扫描,并未发现攻略对象有任何心动迹象。温馨提醒,距离任务结束时间仅限17天。若期限内宿主任务失败,有关宿主的所有意识将会被全部抹杀。】 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答复。 乔吟呆滞了一会,碧珠端着早饭进来,她张嘴问道: “碧珠,什么时候了?” “小姐,快午时了。” “谢遇安来找过我吗?” “小姐,谢将军今日没来。” 乔吟的一颗心慢慢往下坠,她望着头顶的钩花帐子,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好累,真的好想歇一歇。 【系统,怎么个抹杀法?】 【会以宿主上次丧生的方式直接抹杀,宿主要体验一下吗?】 系统的话刚结束,乔吟身上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也足以让她心生恐惧。 【不要,快停下!】 前世,她死于车祸,车身翻转,她被压在车里,玻璃刺穿了她的身体,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失,在万般疼痛的煎熬下咽气的。 那种绝望和痛苦,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我会继续攻略任务!】 乔吟二话不说,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碧珠,备车,我要去将军府。” 乔吟刚从床上起来,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二小姐,国公府夫人来了。” 乔吟一整个蒙圈:陆瑾之他妈来干什么? 第52章 让我给陆瑾之做妾?呵呵 乔吟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去花厅见客。 陆夫人等了一刻钟,见乔吟姗姗来迟,颇有微词道:“乔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起身,以前我可不知道你是这么懒散的人,这规矩可不好。” 乔吟原本对陆夫人还带着几分长辈的敬意,听了这话,彻底放飞自我。 “我也没过你这样的客人,一进来就对主人指手画脚的,夫人不过四十出头,就已经人老眼花了吗?瞧不见我的脸色吗?我病中仍起来待客,已经是很给夫人面子了,别得寸进尺。” 陆夫人一下没反应过来,以前乔吟在她面前都是做小伏低,比小媳妇还乖顺听话,哪里敢用这么嚣张的语气跟她说话。 待她反应过来,脸上立即染了怒色,本欲发怒,却想着今日的目的,强行压了下来。 陆夫人很快换上了一张笑脸,“是我错怪你了。那你身体可好些了?你昨日是不是见了瑾之了?你们吵架了?瑾之回来也很不对劲。” 乔吟置若罔闻,走到厅中主位上坐下, 陆夫人被冷落,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乔吟,这几年你对瑾之的真心,我都看在眼里,要说挑媳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乔吟冷笑了一声。 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每天变着法的送礼讨好。要她,她也选自己这样的。 “可是,瑾之不是普通人,”陆夫人话锋一转,“他是国公府的世子,肩负着整个国公府,整个陆氏的家族重担,他必须要为整个家族做出牺牲,陆家主母这个位置必须要一个门当户对,八面玲珑……” “别绕弯子了,说正题吧,陆夫人。”乔吟听的很不耐烦。 陆夫人一噎,抿了抿唇,只得开门见山道:“陆家和相府的婚事不能取消,但是国公府可以破格让你进门。” 乔吟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进门是什么意思?让我给陆瑾之做妾?还是破格?” “呵呵。” 乔吟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瑾之羞辱她四年还不够,都结束了,还要来恶心她一回。 让她给他做妾?他怎么敢想得出来。 “你们国公府的门,谁爱进谁进,但我乔家的门,你们休想再进一回!” “来人,送客!” 乔吟倒尽胃口,直接下了逐客令,头也不回地起身往外走。 碧珠只觉痛快,上前不客气道:“这位夫人,请你立即出去,我们侯府不欢迎你。” 陆夫人面色铁青,整个人气的发抖。她乃堂堂国公府夫人,便是去了宫中,皇后娘娘都得对她礼遇三分,今天竟然被一个破落户给赶了出去,叫她脸面往哪里搁。 这乔吟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烂泥扶不上墙,四年了都没一点长进,还是这么的野蛮粗鄙,不知礼数! “乔吟,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再也别想进我们陆家门,也休想再见到我家瑾之。” 乔吟已走到门外,听着陆夫人在后头恼羞成怒的骂声,正觉得可笑,哪知人又扯上了谢遇安。 “我知道你现在又勾搭上了谢遇安,但你这些年没皮没脸地追着男人身后跑,满城尽知。试问哪个男人愿意接受你这样的风流韵事?哪家士族能接受一个满身流言蜚语的当家主母?给我们瑾之做妾,都是我们国公府抬举你!” 乔吟脸色煞白,一股寒气从脚底迅速蔓延到全身各处,让人如坠冰窖一般。 她只是想要完成任务,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她做错了什么? “哪来的疯婆子在这胡说八道!” 乔默刚走过来,正好听见了陆夫人那一番话,气得两眼发直,拔剑就要劈了过来。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陆家一样狗眼看人低!我妹妹不用你们操心,待她出嫁自有天子赐婚,皇亲做媒,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你们国公府有多了不得,就你们陆家上下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陆家迟早要完!” 乔默挥剑杀来,下人怕出事,连忙上前阻拦。 “啊!蛮子!你们乔家全都是些不讲道理的野蛮武夫!” 陆夫人受了惊吓,躲在婢女身后,她气急攻心,破口大骂起来。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们这一群武夫,一群乡巴佬还妄想天子赐婚!好好好,我就等着,我看她乔吟,我们瑾之不要,谁还敢要!” 乔默怒不可遏,一下挣脱了下人的阻拦,提剑削了过去。 剑从陆夫人头顶飞过,叮当一声,直直削下了她头顶的一支珠钗和一缕头发。 差一点就削上了陆夫人的脑袋。 “啊!杀人了!” “乔吟,我告诉你,你往后别想在京中有一天好日子过!” 陆夫人吓破了胆,披头散发乱窜乱叫起来。 乔吟忙去拉乔默,她倒不是怕陆夫人的恐吓,她是怕乔默真气疯了,一刀真把人给噶了,那他们乔家就真完了。 “别拉我,我想削他们陆家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毒妇,你还敢威胁我妹妹!你回家告诉你那窝囊儿子,以后走路招子放亮点,老子见他一次打一次!” 乔默跟人杠上了,瞪着眼挥着剑跟头蛮牛一样根本拉不住,正鸡飞狗跳中,忽然大门口传来一声高宣: “圣旨到——” 一群穿着宫装的宫中内侍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位老公公手中正捧着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靖安侯府乔氏兄妹接旨——” 须臾间,一群人已经来到了庭院中。 乔吟没见过这阵仗,但乔默一下安静了下来。 他认识这宣旨的老太监! 四年前,乔家封侯就是这位赵公公来宣的旨。 乔默看了看赵公公身后那一串串的金银珠宝,顿时喜上眉梢,丢了手中的剑,快步将乔吟拉了过来。 “妹妹,快来接旨,咱爹又打胜仗了!!” 乔家上下闻言全都喜上眉梢,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躲在婢女身后正要逃窜出门的陆夫人,拨开了脸上的乱发,怔怔看着前来的宫侍。 是大内总管赵公公,当今天子的心腹近侍。 赵公公感受到了陆夫人的视线,举起手中的圣旨,向她看了过来。 陆夫人满心不甘和愤慨,却不敢在皇权之前表露,只能低头跪下给乔默兄妹当个陪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安侯英勇无敌,再创胜绩,可喜可贺,特开恩典,命乔氏兄妹陪驾出行,前往围场狩猎,享一品侯爵待遇,钦此。” 什么?一品侯爵? 乔振东竟然真的打了胜仗了,陛下这分明是要重用乔家的信号! 人群之中的陆夫人,立马后悔起来。 若早知道是这样,她方才就不把话说的那么死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 第53章 我们和好了哦。 想必是靖安侯打了个了不得的胜仗,皇帝让赵公公走一趟宣了圣旨之后,随后又送来了三拨赏赐。 金银玉器,良田仆役,流水一般,惊动了整个京城。 乔家上下都萦绕在极大的喜悦之中,乔家大门外更是门庭若市,京城各宅各府都送来了贺礼,前所未有的热闹。 乔默入宫谢恩,乔吟和碧珠在家应酬,她一时忘了陆夫人那一茬,也不记得自己要去找谢遇安的事,直到掌灯时分,乔吟拿着今天的礼单从上往下看了一遍,京城几乎叫得上名号的人几乎都送来了贺礼,连东宫太子都有,可就是没有‘定国将军府’。 谢遇安没来。 他那么周到体贴的人,乔吟以为他至少会让人来道一声贺。 “今天大家都累一天了,把这些礼物规整入库后,都歇下吧。” 乔吟给府上上下看了赏,众人欢欢喜喜忙完自己手中的事,夜半时分,喧闹了一天的靖安侯府终于归于平静。 乔吟躺在床上,不记得自己翻了几个身。 睡不着。 想谢遇安! 狗渣男嘴里说着喜欢,心里却没一点反应,被她拆穿了,现在干脆连演都不演了? 谢遇安到底在干什么?! 她爹立了大功,还不快来拉拢她?! 乔吟正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窗边传来两声‘叩叩’声,她以为是风声,结果‘叩叩’声又响了一遍。 乔吟探头望向窗边,只见紧闭的窗户上倒映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谁?”乔吟紧张问道。 “是我。”窗外传来谢遇安的声音。 乔吟愣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谢遇安怎么可能会深更半夜私闯姑娘闺房! 肯定是谢忍又在恶作剧! 乔吟裹着被子跑到窗边,对着人影往外推开了窗户。 砰地一声,窗扉撞在了人脸上。 “谢忍,我今天没心情跟你玩!” “嘶——” 谢遇安捂着鼻子倒吸了一口气,心里把谢忍骂了个八百遍。 王八羔子,下次再装他,他一定打断他的腿! 乔吟裹着被子,缩着头,有些傻眼:“谢遇安?” “啊,我以为是谢忍!你没事吧?” 乔吟一下忘了昨日的不愉快,只关心他的鼻子,刚才撞的那一下还挺响的。 谢遇安放下了手,摇了摇头:“我没事。” “哦,那就好。” 乔吟裹了裹被子,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你怎么半夜在这?” “我下午来了,见府上有喜事,怕惹你不悦,所以没上门。”谢遇安先解释道。 “我没有不悦。” “我听见了,刚刚,你说你没心情,还狠狠撞了我一下。” 乔吟:“???”怎么还告上状了? “你大半夜翻墙过来就是要确认我悦不悦吗?” 乔吟梗着脖子,扯出一个假笑,梗着脖子赌气道: “看到了吗?悦,很悦,超悦,可以了吧?” “嗯,看到了。”谢遇安点头,“美,很美,超美。” 乔吟仰着头,硬扯的嘴角突然不受控地往上扬,假笑变成了真笑。 被他哄到了。 乔吟用力压下嘴角,低头不语。 淡淡的月光下,两个隔着一堵墙站着,乔吟低着头,身上裹着的被子像个粽子一样。 谢遇安看着她,不管什么时候看她,她都可爱的要命。 谢遇安克制着心底想要一跃而入把她摁在怀里的冲动,缓声说道: “本想明日再来见你,但有几个问题压在我心里,我很想知道答案。有了答案,我才知道明天要做什么。” “乔吟,跟我在一起时,你是开心的,对不对?” 乔吟愣了一下,半晌没有回应,谢遇安注视着她,静静等待着她的答复。 乔吟认真回想着这短短十几日与他的相处。 谢遇安温柔体贴,稳重包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舒服,很愉悦。 他像是很懂她,每次都能触及她的内心。 乔吟点头,坦诚道:“跟你在一起很放松,很快乐。” “我也是。” 几乎是乔吟刚答完,谢遇安便紧跟着说道。 “所以你说的喜欢是真的,我说的喜欢也是真的,只是我们还缺少对彼此的信任,对彼此表达的喜欢都不自信。” 乔吟心头微微一颤,抬头看向谢遇安。 恰乌云散去,一束月光垂下,落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渡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带着些不真实。 她一抬头,就撞进了他那比月光还柔的眼神里。 “乔吟,你想跟我再发展发展信任吗?”谢遇安认真问道。 乔吟有些懵,什么叫发展发展,他是传销头子在这发展下线呢。 “那你呢?” 不知道回答,就把问题抛回给提问人,乔吟反问道。 “我想!”谢遇安回答的又快又直接,怕回答的不够,还补了句:“很想。” “那你想吗?” 问题又回到了乔吟头上,知道他这会子肯定又在看着她,乔吟低着头,扭扭捏捏道: “我也想。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发展。” 她实在是找不到怎么攻略他动心了。 谢遇安松了口气,伸手将一物送了过来。 “你先把这个收回去。” 乔吟抬头一看,是她昨天一气之下摘下的玉蝉吊坠。 那吊坠名贵不说,那是谢遇安的护身符,意义非凡。他那般郑重地送给她,却被她这么随便地丢了回去。 乔吟又一阵心虚,头低的更低了。 她不敢看他,一手拽着被子,一手偷偷伸过去拿吊坠,忽地,手掌被握住。 乔吟捏着那玉蝉,谢遇安握着她的手,虽不是十指紧扣,可不知道为什么,指尖像是染了一片旖旎,让乔吟的心跟着悸动了起来。 她没抽回来,任由他握着,谢遇安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了捏她柔软的手背,像是个心照不宣的暗号,在说:我们和好了。 乔吟听到他发出了一声低笑,然后温润如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发展信任,最快的方法就是——” 谢遇安故意卖关子,待看到乔吟终于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他才继续道:“交换秘密。” 交换秘密? 乔吟听到那四个字,心没来由的一慌,手往后要抽回来,却不想谢遇安一下握紧了,不但不给她退缩的机会,还恶劣地戏谑道: “怕了,嗯?” 第54章 谢遇安怎么可能没对她动心?【微修】 乔吟有两个天大秘密。 一,她来自异世。 二,她有个攻略任务,攻略成功才能活命。 这两个秘密,暴露哪一个都会要她命。 乔吟又抽了抽手,玩不起,真的玩不起。 但谢遇安攥的更紧了,“不敢了?当初爬我墙的勇气呢?” 乔吟被堵的没话说,只能硬着头皮应道:“谁怕了?我没在怕的。你出的主意,那你先说。” 谢遇安露出满意的微笑,先道:“我的秘密是,其实我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 乔吟张着嘴,目光掠过院子里的山茶花,脑海里又回想着第一次见面,谢遇安一眼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天之骄子的谢遇安,跟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系统让她攻略,她跟谢遇安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真的?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乔吟的好奇心全都被勾了起来,谢遇安却故意卖关子。 “我要是一下全告诉你了,你会不会对我就没兴趣了?”谢遇安用一种很为难很烦恼的语气道。 奸诈!太奸诈! 乔吟终于抽出了自己的手,不但抽出来了,还打了他一下。 她剜了他一眼,像是炸毛的猫:“不说算了。” 谢遇安笑出了声,心情不用看都知道很愉悦。 “轮到你了,你的秘密是什么?” 乔吟权衡了一下,她看着谢遇安,认真道:“我的秘密对我很重要,我只告诉你一个人。那个秘密就是——我来自遥远的某个地方,比临台郡还远还远。” “至于具体是哪里,你可以慢慢猜。”乔吟学着他的样子,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乔吟相信谢遇安的为人,就算他真的猜出来什么,也不会伤害自己。而且,她心里有些蠢蠢欲动,很想知道谢遇安知道她身世后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连谢遇安都不能接受她的身世,那这个世界恐怕没有人能接受她了。 乔吟说完,静静观察着谢遇安的反应。 谢遇安神色如常,并没有像她听到他的秘密那般震惊,甚至连好奇都没有。 所有人都以为她来自临台郡,她现在说她不是,谢遇安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乔吟有个错觉——她怎么觉得谢遇安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还是他压根就没听到她说的话? 就在乔吟犹豫要不要再重复一遍的时候,谢遇安说话了。 “你的秘密有点神秘,我需要花点时间研究研究。” 啊? 乔吟又有点发懵,方才是错觉,但现在她可以肯定,谢遇安真的知道点什么。 是哪里露了马脚? 乔吟脑子飞速运转,最终定格在应天书院挑战那天,一定是那天的算式让谢遇安起疑了。 “阿吟?” 乔吟只顾着想事,一时失神,直到谢遇安再次唤她。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秘密我会认真研究,而我的秘密……” 谢遇安的身影跟着他的话一起落下,乔吟抬眸,只见他上身微微前倾,越过窗柩,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对答案。” 乔吟站在窗台下,头上裹着一床愚蠢的被子,听着谢遇安低沉的声音穿过锦被,有些失真地传入耳膜,然后和额头上的温热触感里外夹击,激的她脑仁一酥,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谢遇安怎么可能没对她动心? 这分明就是喜欢她的表现呀! 按他的意思,他注意她很久了! 这还没有动心? 乔吟想了一整夜,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系统,你确定谢遇安真的没有对我动心?】 她甚至开始质疑系统的判断。 但系统仍旧是那个答复:【任务尚未成功!】 【你确定?你不会又出错了吧?】 【亲亲宿主,上次的事故纯属十年未见的意外巧合。】 【你最好是没出错,你要是再出错,我一定锤爆你的狗头!】 【宿主放心,我们是有绑定协议的,若我们再出错,一定给予宿主十倍的补偿!】 …… “咦?这个玉坠回来了?” 早上,碧珠伺候乔吟梳妆的时候,发现乔吟腰间又挂上了那块玉坠。 “那晚问小姐,小姐不是说还给谢将军了吗?谢将军什么时候送回来了?” 有时候,有个观察仔细的贴身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事。 “昨天谢遇安让人送回来的,你没在。” 乔吟搪塞了一句盖过去,转头看见梳妆台上放着的山茶花。过了两天,花朵盛开依旧,香气馥郁。 “碧珠,上回京中流行绒花簪是什么时候呀?” 碧珠一愣:“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世间花草千千万,山茶花也有五颜六色,怎么会这么巧,谢遇安就送了这红色的给她? 乔吟有些怀疑,谢遇安是知道她的喜好特意准备的? 而她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喜欢山茶花是因为那支绒花簪。 “是去年八月,对不对?”乔吟回想道。 她记得,去年各地突发灾情,朝廷四处赈灾,财政危机。 陆贵妃以身作则,穿素衣戴绒花,将自身所有首饰捐赠给了朝廷,博得皇帝大加赞赏,一时间京中上下都时兴戴绒花以示节俭。 而陆易之天生就是个生意人,当初这绒花的主意就是他献给陆贵妃的,待绒花大火之后,他立即推出贵妃同款,又故意搞饥饿营销,最后将这小小的绒花簪推到了一物难求的地步。 那时,京中的贵妇都以收集悦己阁的十二花神为乐。 那天原是在跑马场,颜如玉说起自己已经集齐了十一支,只差最后一支。 陆瑾之大手一挥,直接把人带到了悦己阁,让伙计把所有的绒花簪都拿了出来,任颜如玉挑选。 乔吟跟在人后,一眼瞧见了那支红色的山茶花,她是真的想要,于是忍不住说了声‘山茶花是她最喜欢的花’。 陆瑾之无视乔吟眼中流露出的渴望,故意把所有的绒花都给了颜如玉。 明明颜如玉只缺一支牡丹而已。 陆瑾之就是故意的。他生她的气,气她那天穿了一身白,让他晦气输了马球。 “我怎么会忘了?那是八月十四。”乔吟喃喃道。 中秋前一日,那是妈妈的忌日。 “哦,小姐是想说去年陆瑾之被人丢进护城河那日吗?”碧珠终于想起来了。 说绒花她不记得,但说起陆瑾之倒霉,那她就印象深刻了。 第55章 谢老弟,你说话可真客气 “被人丢的?”乔吟也想了起来,讶异道:“陆瑾之不是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进河的吗?” 陆家人十分迷信,不仅仅是因为陆夫人三次怀孕无疾而终,还因为陆瑾之也总是倒霉,不是摔跤就是坠马,常常弄的一身伤回来。 所以,陆瑾之对所谓的‘晦气’格外的敏感。 “根本不是摔的,那天我帮小姐送驱寒药过去,听到竹叶在训人,说要把世子爷丢进护城河的宵小给找出来。” 碧珠现在想起来,仍不忘啐一口:“活该!” 乔吟想起那次,陆瑾之落水呛的很厉害,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回来后,陆夫人心惊胆战地烧了半个月的高香,还去寺庙请了个什么辟邪的护身符回来。 “谁干的?难道是大哥做的?” 乔吟立即想到了乔默,乔默虽然表面上支持她追求陆瑾之,但私底下非常痛恨陆瑾之,暗中跟陆瑾之别了好几次火。 碧珠摆了摆手:“不是大少爷,大少爷那两天出城办事去了,没在京城。” 啊? 乔吟脑子里跳出来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是谢遇安吧? 她立即摇了摇头,挑衅斗殴这种事,只有谢忍做得出来,谢遇安怎么可能? “小姐,谢将军来了,正和大少爷在主院。” 乔吟刚念到谢遇安,房门外便传来下人的禀告声。 “嗯?怎么跑去我爹的院子了?” 乔吟撇去脑中没头没尾的思绪,起身前往主院。 还在院门外,就听到了乔默的大嗓门。 “哎呀,遇安,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妹非要把我爹的酒挖出来,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你知道的,我妹那么可爱,她一闹,我根本招架不住。” 乔默看向谢遇安,“是吧,我妹是不是很可爱?” 谢遇安抿唇,点了点头:“是。” 乔默忽然皱起了眉头:“这酒没了是小事,但是要是让我爹知道,我让我妹喝酒了,回来得把我打死!” “无事,我那还有几坛御赐的黄封酒,待会我让人送来。只是……” 谢遇安看了看树底下那又深又长的坑,“黄封酒怕是填不满,六十年的女儿红,老侯爷爱喝吗?” 女儿红,他最爱喝了。 谢遇安还是一如既往的上道,乔默拍了拍谢遇安的肩膀,活像丈母娘看女婿,真是越看越满意。 “爱喝,爱喝,你要是有点别的,也可以送点来。” 谢遇安看着他,心照不宣道:“不知道老侯爷还喜欢什么,大哥什么时候得空去我酒窖帮遇安选一选。” “哈哈,谢老弟,你说话可真客气。” 乔默又拍了拍谢遇安的肩膀,笑得开怀又爽朗。 乔吟刚进门,就看见了那宛若天坑一般的巨坑,虽然她喝醉了,但她记得分明那树底下就埋了一坛酒,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大的坑了? “别听他胡说的,我爹常说喝酒误事,平日只有高兴时会小酌怡情,从不嗜酒。”乔吟不留情面拆穿道。 谢遇安和乔默闻声,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到手的美酒打水漂了,乔默痛声大呼:“呔!老妹你胳膊肘不能这么往外拐!” 谢遇安含笑看着乔吟,乔吟撞上他的视线,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谢遇安视线下移,落在她腰间的玉坠上,嘴角笑意更深。 “没关系,大哥想喝什么酒,可以随时来找我。” 乔默得了这句话,乐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他瞧瞧了眉来眼去的两人,和谢遇安对了一眼:“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谢遇安会意,安排道:“大哥坐我的马车去,车夫知道路。” “好,好,那我现在就去。” 乔默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嘱咐乔吟好好招待谢遇安。 乔吟无语了,这才几天,乔默已经彻彻底底被谢遇安收服了。 乔吟看了眼谢遇安,注意到他的鼻子还有些红,昨天那一下撞得还挺狠。 “你的鼻子没事吧?”乔吟十分内疚道。 谢遇安摇摇头:“没事。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谢遇安指了指她的左耳,乔吟一摸,才发现自己刚刚匆匆出门,少戴了半边耳环。 乔吟微窘,一边摘下另外一边,一边斜了一眼:“你每天都不用睡觉吗?” 明明昨晚聊到那么晚,他从靖安侯府回到将军府都得凌晨了,今日又这么早赶来。 乔吟又看了他一眼,也没见着他脸上有疲态,反倒精神抖擞。 谢遇安说道:“明日就要出发去围场了,我想你可能还没准备好趁手的弓箭,就找了一把轻巧的给你送来。” 说着,望山拿上来一把小巧的弯弓,弯弓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弓身不知用了什么工艺,竟潜满了细碎的蓝色小亮片,阳光一照,弯弓自带光晕,十分炫目。 好不好用另外说,但拿出手必须得漂亮,这很符合乔吟择物的标准。 “真漂亮!” 乔吟爱不释手,但是,她扁了扁嘴,看向谢遇安:“可我不会射箭。” “没关系,我教你。” 谢遇安说教,立马就上手教了起来。 他抽出一根箭,交给乔吟,然后站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搭弓拉弦。 淡淡的松柏香萦绕在鼻尖,乔吟微微侧目,谢遇安的侧颜近在咫尺。乔吟不受控地,视线落在了他的薄唇上,没来由地想起了那日在画舫上,他掐着她的下巴,掠夺似的碾压揉捻。 平素温柔体贴的人,突然发狠,也怪刺激的。 乔吟满脑子里胡思乱想,忽然一只大手落在她头顶,像拧螺丝一样,把她的头扭回了正位,她的视线也随之落回了弓箭上。 “阿吟,认真点。” 谢遇安的声音里有微微不满,他站在她身后,似环抱着她一样,握着她的手,将弦拉满,详细说起了射箭的要领。 谢遇安是真的想教会她,但乔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所有注意力都在他洒落的呼吸上和身后那温暖的怀抱上。 要命,那种被撩拨得心跳紊乱无法独立思考的感觉又来了。 “放!” 乔吟正胡思乱想,耳边传来谢遇安的命令。 她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命令,松开了手指。 咻地一声,箭矢飞了出去,扎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谢遇安松开了她的手,侧头问她:“学会了吗?” 乔吟摇了摇头,然后把手塞到他掌中,“不会,再教一次。” 谢遇安看着她主动送过来的手,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了扬。 “好,那再教一次。” 谢遇安重新握起她的手,从头到尾,十分耐心地又讲解了一遍要领。 乔吟赖在他怀里,东拉西扯问道:“围场里都有什么猎物呀?老虎有吗?” “没有老虎,但是有鹿和貂。” “貂好呀,我想要个貂皮围脖,到时你给我打一只,好不好?” “好。” “去围场上是住营帐吗?我还没住过营帐呢。那夜里是不是还有篝火?会不会有人在篝火边跳舞?” 乔吟语气里满是期待,谢遇安也有问必答。 “营帐会按照品阶一一分配,夜里篝火也会烧一整夜,每年都会举行篝火宴,让年轻的公子小姐们互相认识,也算是相亲宴。” “那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我……” 第56章 阿吟,不可以作弊! “阿吟,不可以作弊!” 谢遇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方才差点真的上了她的当了。 小心机被当场识破,乔吟稍稍有些失望。 谢遇安怎么这么警惕,手上教她射箭,嘴里回答她的问题,竟然还能跳过她挖的坑。 “那我先来对一次答案,去年八月,中秋节的前一日,你是不是在悦己阁见过我?你去年就认识我了,对不对?”乔吟满怀期待地问道。 谢遇安点了点头,似对乔吟的好奇和探索十分满意。 “那天,我确实在悦己阁。但,答案不对。” 乔吟刚要为自己的推理拍手叫好,就被谢遇安泼了一瓢冷水。 “不对?” “比去年还早,我认识你的时间。” “更早?” 乔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得是什么时候? “那可以给我点提示吗?”乔吟朝谢遇安眨了眨眼睛。 谢遇安摇了摇头。 “给点提示嘛,就一点点,好不好?” 乔吟垂下了眼角,拉长了音调,拽着谢遇安的袖子晃了晃,再晃了晃。 “谢将军。” “谢少主。” “遇安哥哥。” 谢遇安心漏了一拍,差点就沦陷在那一声‘遇安哥哥’里。 “不大好,我更希望你能继续探索我,发现我们更多的交集。” 谢遇安笑的温柔,但语气坚定,任凭乔吟如何撒娇讨好,也不肯放一点水。 “我得去东宫了,我们明天在围场见,我带你去骑马。” 谢遇安走了,他怕自己再多待一会,整个人都要被她融化了。 乔吟只得作罢,绞尽脑汁重新推理。 谢遇安这么在乎这个问题,乔吟不禁想道,难道这个问题是打开谢遇安内心的关键? 是不是解开了这个问题,就能完成任务了? 这么一想,那摸不着头脑的攻略任务好歹具象了一点,乔吟突然又燃起了一丝斗志。 谢遇安从乔家离开后,去了东宫一趟。 江怀律看他神色如怀春,那嘴角压都压不住的模样,忍不住酸道:“这么快就和好了?” 谢遇安点点头,“她很乖,又很聪明。” 江怀律真受不了他这老黄瓜装嫩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拂手把他赶了出去,“出去出去,回家显摆去吧。” 谢遇安也不想多待,闻言转头真走了,看得江怀律直气:“说走就走,都不给我这太子一点面子吗?” 谢遇安回到府中,直接去了库房,扎在一大堆礼盒里翻找了半天。 望山上前帮忙:“少主,你要找什么?小的帮你找。” 谢遇安没说话,从一堆礼盒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黑漆银角小盒。 “不用了,已经找到了。” 谢遇安打开盒子确认里面的东西没错,这才揣在手里出了库房。 今日阿吟那般央求他,他却拒绝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着要送点小东西给她弥补一下才好。 …… 此去秋狩,得出门十余日,乔吟没有出门的经验,和碧珠收拾了半天,弄的房间里乱七八糟也没整出个头绪来。 “你们这是干嘛呢?遭贼了还是要逃难呀?” 薛宛然从外进来,看着没地下脚的房间,惊呼不已。 乔吟摆摆手道:“我们收拾明天去秋狩的东西呢,你随意坐吧,自己倒水喝。” 乔吟父亲打了胜仗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薛宛然是来给乔吟道喜的。 “你真的要带这些破烂去秋狩吗?”薛宛然指着乔吟那堆衣裳问道。 乔吟拿起椅子上的衣裳比划了一下,“这不都好好的,哪里破烂了?” 薛宛然撇嘴,摇了摇头。 “都是骑装或劲装,你不会以为你参加秋狩就是去打猎吧?耀武扬威是男人的事,女人嘛,不过是换个地方争奇斗艳。把你最漂亮最华贵的裙子都戴上,不然,那些千金贵女会嘲笑你的。” 乔吟哑然。 虽然她没想着要去打猎驰骋,但确实满脑子想着要去玩,带的都是便于活动的衣裳。 “我说的你可别不上心,你爹打了胜仗,深得圣宠,你们乔家现在是万众瞩目,多少人暗搓搓等着看你出丑丢脸呢,你可不能跌份!”薛宛然言之凿凿。 乔吟和碧珠都觉得有道理。 “要不,你帮我挑挑?”乔吟试探道。 “小事一桩!” 没想到薛宛然是个理家的好手,不过片刻就把乔吟的东西整理出来了,还按照衣食住行,有条不紊地一一替她过了一遍。 “其他漏一件两件也就算了,出门在外最不能缺的是银子,银子也别带太大张的,小面额和打点下人的碎银子多准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碧珠照她的指示,很快将所有行囊打点了出来。 “薛宛然,你好厉害!”乔吟满脸崇拜地看着她。 薛宛然一脸得意,摆摆手道:“这些都是理家最基本的,我娘从小就会教我,你娘没……” 乔吟还没察觉什么,薛宛然先神色一僵,连忙打住,岔开话题道:“你这里问题不大,你哥的问题最大。他是只有一身衣服吗?我看他每次都是那一身灰不溜秋的长衫,跟焊在他身上一样。” 像是不洗澡一样,看着就觉得臭臭的。 每次见他,她都躲的远远的。 薛宛然腹诽起来。 “额……”乔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哥衣服确实不多。” 不仅不多,还全都是一个颜色。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她还想着他哥在围场上大放光彩,早点给她找个嫂子回来呢。 乔吟脑筋一转:“做也来不及了,只能去成衣铺子买现成了。不然,你再辛苦辛苦陪我去选选?” “行呀,现在去还来得及。” 薛宛然欣然应下,两人立即杀到街上。 薛宛然在书院,见的最多的就是各类年轻男子,对时兴的男装也十分熟稔。不过半个时辰,就给乔默置办好了六身行头。 乔吟感恩戴德,“今天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谢谢你?” 乔吟在马车上亲昵地抱住了薛宛然,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薛宛然了,直爽又仗义! 薛宛然对乔吟流露出的崇拜十分受用,“我还缺个兔毛手套,不然,你去围场给我打两只兔子回来?让我也沾沾皇家围猎的光呀。” “好,我就是守株待兔,也得给你逮两只兔子来!”乔吟拍着胸脯应下。 天色渐暗,薛宛然在街上和乔吟分别。 乔吟回到侯府,直接命人将新买的衣裳送到乔默那。 乔默恰好正在收拾行囊,刚从衣箱里把那几件灰不溜秋的长衫拿出来,就见下人捧着一堆锦衣华服走了进来。 乔默一喜,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这是妹妹给我买的?” 下人回道:“是小姐买的,但都是薛小姐挑的。薛小姐可仔细了,不仅挑了衣裳,还连同腰带靴子也一并配好了,大少爷只管照着穿就是。” “薛小姐?” 薛宛然? 薛宛然给他挑的衣服? 乔默再看那漂亮的衣裳,脸上不觉有些微微发烫。 敞开的门外吹进来一阵风,门口的山茶花摇了摇,乔默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喷嚏。 “哈秋——” 第57章 命中注定的福星 第二日,卯时未到,乔吟已经兴奋地爬起床,起太早也没什么胃口,干脆在马车上放了些点心,待会路上饿了再吃。 他们要先去宫门口迎驾,然后再跟着大部队出发。 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圣,第一次参加这种皇家活动呢,乔吟十分亢奋。 迅速梳妆整齐,乔吟走到大门口,乔默从不远处走来。 乔默一改往日着装,穿着一袭青色宽领长袍,内着白色长衫,腰饰玉带,脚穿黑色皂皮靴,头上也一本正经地束了一个银色发冠,与他腰侧的银色宝剑交相辉映。 乔默自小练武,身形高大,一身衣服精致笔挺,去了那股子糙气,像是脱胎换骨一样,成了一个满身侠义的潇洒公子。 从头到脚,正是薛宛然配好的装束。 乔吟对薛宛然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一身行头,糙汉爆改贵公子。 乔默走了出来,府上下人纷纷朝他聚焦望来。 “大少爷今日好倜傥!”有小丫头忍不住道。 “大哥你今天这身装扮,真是风流倜傥,貌比潘安!”乔吟也大夸特夸道。 乔默咧嘴一笑,方才他照镜子时,也被惊到了。 真他娘的好看呀! 他以前穿的都那些根本算不上衣服,顶多就是块遮羞的破布罢了! 薛宛然的眼光咋那么好呢? 想起薛宛然,乔默敛了敛笑,对乔吟道: “那个,妹呀,我听说这衣裳都是薛小姐帮我挑的。这么麻烦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乔吟也没多想,“宛然说想要一副兔毛手套,叫我给她打两只兔子呢。” 乔默记在心上,“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你能打到兔子?算了吧,还是我来吧,好歹人家帮了我大忙。” 乔吟觉得有道理,她拢共就摸过那么一回箭,叫她打兔子根本不可能。 “行,那宛然的兔毛手套就交给大哥你了。” 兄妹俩说定,乔吟和碧珠上了马车。 乔默意气风发地翻身上马,器宇轩昂号令道:“出发。” 他们抵达宫门口时,那边已经汇集了很多车马。马车刚停下,就见望山从宫门处小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乔姑娘,这是御膳房的早膳,将军特意要了一份,给姑娘路上用。” 乔吟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碟精致的小点心。 像是知道她早起肯定没胃口一样,送来的东西清新诱人,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谢将军在宫里吗?” 望山回道:“寅时未到,将军便和太子殿下先入宫了,此次狩猎由太子负责安全防卫,将军也得一路陪同。” 寅时?凌晨三点? 那也太辛苦了,他前天晚上就没睡多久。 乔吟收了点心,下了马车,和乔默走到宫门后等候皇帝銮驾。 文官武将各自成列,乔吟跟着乔默在人群中站好,抬头正对着对面被人簇拥着与人谈笑风生的颜如玉。 与颜如玉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不同,乔吟站在原地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了。以前她认识的都是陆瑾之圈子里的人,自己的朋友反倒是一个都没有。 “乔姐姐,你在这呀?叫我好找。” 谢青璇从人群里蹦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个谢忍。 乔吟惊喜道:“你们也会去秋狩?” “本来不想去的。”谢青璇仰起小下巴得意道:“但是奈不过我大哥一直央求,我们就来了。” 谢忍口直心快道:“我大哥还有军务在身,怕在围场无人照应你,所以让我们也跟去围场了。” 乔吟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由感叹:谢遇安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 “哎呀,这不是我哥那枚玉蝉吗?怎么在你身上呀?” 谢忍眼尖,一眼瞧见了乔吟腰间的玉坠,还认出了那就是谢遇安的那枚。 乔吟将自己找到陆易之,陆易之从赵员外那寻到玉蝉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谢忍和谢青璇听了都是一脸惊奇。 “这是什么缘分?我哥找了几年都没找到,你一找就找到了。你该不是我哥传说中那位福星吧。” 乔吟对谢遇安的事格外感兴趣,闻言竖起了耳朵:“什么福星?你哥还信这个?” 谢忍道:“我哥不信,是了无大师给批的命。” “了无大师还给谢遇安卜过卦?” 乔吟知道这位了无大师,传闻他是一位世外高人,慧通天地,能占前尘卜未来,还能破灾避祸,玄乎其玄。 但这位神秘高人,从不轻易给人卜卦批命,就连皇帝求见,都得提前拜谒,焚香三日才能进门。 陆家迷信,曾悬赏重金求见这位高人,求高人为陆瑾之批命,但一直不得缘法。 谢忍激动地推了推谢青璇:“小九,了无大师那卦言怎么说来着?” 谢青璇白了谢忍一眼:“了无大师给大哥算卦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怎么知道?” “对对对,我一激动给忘了。” 谢忍努力回忆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放弃。 “具体我也忘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我大哥命里有一劫,需得一个什么天降之星化解。” “别信。”谢青璇似乎对了无大师十分嗤之以鼻,“就一个糊弄人的江湖骗子罢了。他还给我批命,说我是凤凰转世,将来要母仪天下呢。街上的算命瞎子都算的比他准。” 乔吟有点震撼:“了无大师还给你批过命?” “是呀,给他也批过呀。”谢青璇指了指谢忍,“我们谢家的孩子出生都会让他批命。” 连皇帝都请不动的人,却可以被谢家呼来喝去? 谢家的权势,到底是她低估了。 乔吟不由有些惶恐。 谢忍看乔吟表情古怪,觉得十分好笑,于是调侃道:“大嫂,等你跟我大哥成亲了,生了孩子,了无大师也会给他批命的,放心。” 乔吟白了谢忍一眼:“大师给你的批语里是不是有一句‘多吃饭,少说话’?” 谢忍:“……你怎么知道的?” 这下轮到乔吟无语了。 对面的楚文景也看见乔吟了,本想着要上来打个招呼,可见她跟别人聊得火热,不好上前,正踟蹰不定时,余光瞥见不远处从马车上下来的陆瑾之,楚文景忙迎了上去,关心道:“听说你被关禁闭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去了呢?怎么回事?” 陆瑾之不语,抬头在人群里不停搜寻,待他看见人群中与人低语的乔吟,疲惫的脸上闪过一抹亮色。 陆瑾之拔腿向乔吟走去,楚文景出声提醒道:“瑾之,我们在这边。” 但陆瑾之置若罔闻,迈着大步走出文臣之列,向对面的人群里走去。 “乔……” 陆瑾之正要喊乔吟的名字,忽然有人将他拉了回去。 第58章 皇帝对乔吟大加恩赏 陆易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拽着陆瑾之的衣服,将他拉住,并低声警告道:“所有人都看着,你现在公然去找乔吟,那就是直接打了相府的脸,你确定要这样?” 陆瑾之扭头不悦地看着陆易之:“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我不过是不想回去又被你连累挨训!”陆易之十分厌恶地松开了手。 “你自己作死就去吧!贵妃,三皇子,相府,你能受得住哪个的怒火?” 陆瑾之还欲挣扎,抬头却看见人群里颜如玉飘来的视线,那奋起的冲动瞬间蔫了下去,连带着脸上的光亮也一并消失。 恰这时,宫门缓缓开启,圣驾来临。 陆瑾之不得不退回人群,躬身跪下侯驾。 颜如玉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皇上驾到——” 一声高宣响起,宫门口瞬间安静。 乔吟跟着其他人那样,躬身跪倒,却忍不住抬头偷偷往宫门方向偷瞄。 宫门开启,乔吟没看到皇帝圣驾,一眼先看到了从宫门口走出来的谢遇安。 谢遇安站在队伍前列,一袭紫色的官服,身形挺拔如松柏,气势冷冽如寒冬,神情肃穆,浑身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与往日的温润截然不同。 对了,以前她远远见着的谢遇安,就是这般——气场压迫,别说靠近,就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乔吟正要收回视线,谢遇安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好似早就知道她会偷看一样,逮了个正着。 谢遇安面容依旧冷峻,但眼神却含着笑意。 乔吟跟他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对面的陆瑾之忽地握紧了拳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乔吟,恨不能立即冲出去将她拉走。 他见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遇安,见着他们旁若无人地相视一笑,那一刻,陆瑾之真的无比的愤怒。 这目光,这个笑,乔吟的所有所有都应该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 是他先发现乔吟的,是他让乔吟走到了所有人面前! 他一定要把乔吟抢回来! 乔吟和谢遇安相视一笑之后便低下了头,连圣驾出来都没看到,更别说对面咬牙切齿的陆瑾之了,一直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询问声: “靖安侯府乔氏兄妹在何处?” 乔吟才抬起头,随着乔默激动地步伐走出人群,在一辆奢华异常的马车前跪下。 皇帝的马车挂着明黄的帷幔,车顶雕着九龙戏珠,四角缀着金铃,连拉车六匹骏马都带着金灿灿的头饰,当真是华丽至极。 皇帝坐在马车中,身旁还依偎着一个少女。 少女看着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华丽宫装,神情冷漠。 “微臣乔默携妹妹乔吟,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乔吟学着乔默的样子,跪倒叩拜。 皇帝看了看乔默兄妹一眼,爽朗笑道:“靖安侯不仅仗打的漂亮,一双儿女也生的漂亮,尤其是这乔大小姐,落落大方,还心怀大善之心。你捐赠给朝廷的二十万两灾银,朝廷已经收到了,朕要替灾区的百姓谢谢你。” 二十万两? 怎么是二十万两? 陆家不是只赔了十万吗? 乔吟有些懵,视线下意识地去搜寻谢遇安,待看到他温柔地点了点头,她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谢遇安竟为她又添了十万两。 她一分钱没出,皇帝的嘉奖当真受之有愧。 “陛下谬赞,臣女只是尽了一个子民应尽的本分而已。” 皇帝哈哈笑了一声,十分慈爱道:“靖安侯教的好,乔家小姐有心了,但朝廷万没有到要小姑娘变卖嫁妆救济的地步。来人,传朕旨意,命内务府以郡主规格,为乔家二小姐准备嫁妆一份。” 此言一出,全场皆是一惊。 皇上亲命,宫中陪嫁,还是以郡主规格,一个外姓臣女能得到这样的赏赐,那是何等的体面呀。 纵观整个大周朝,能有这样荣耀的女子寥寥无几。 在场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贵女千金们,全都艳羡地望着乔吟。 颜如玉面色坦然,好奇地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陆瑾之。 陆瑾之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看到乔吟这般耀眼夺目,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事实上,陆瑾之没有后悔,反而很欣喜。他欣喜乔吟有皇恩加身,这样他就更有把握说服父亲,让父亲同意乔吟进门了。 众人心思各异,乔吟却一脸呆滞。 虽然她知道,什么‘变卖嫁妆赈济灾区’极有可能是谢遇安给她编造的说辞,但没想到皇帝这么大方,竟然要补她一份嫁妆。 她一分钱没出,赚了个天大的好名声,还白拿一份嫁妆? 不对,她是一分没出,但谢遇安出了十万两。 是谢遇安出钱,给她谋了这份无人敢质疑的体面,让她重新站到了人前。 他是料定皇上会补偿她的吗? 乔吟疑惑地看向谢遇安,谢遇安一直注视着她的神情,见她有些惶恐,朝她微微一笑。 乔吟还在恍惚,乔默已经激动的不行,拉着乔吟再次谢恩。 他只恨陆家那个什么狗屁夫人不在场,不然真要让她把‘只能给我们国公府做妾’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给吞回去!! “阿吟,快谢恩。”乔默催促道。 乔吟终于回神,再次谢恩:“谢陛下隆恩,愿陛下万寿无疆,千秋不朽。” 皇帝心情十分愉悦,转头对身旁的少女道:“乔家小姐第一次参加秋狩,人生地不熟的,瑶儿,到了围场,让乔家小姐和你住一块儿。” 什么? 让她和谁住一起? 乔吟的欣喜还没成型,迎头突然就来了个晴天霹雳! 宁瑶公主,那可是谢遇安的拒婚对象呀! 怎么能让她跟她住在一起呢?? 那宁瑶公主要是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跟谢遇安卿卿我我,还不把她给剁了? 乔吟直接给蒙了,不仅蒙了还很害怕,可她根本拒绝不了。 皇帝一而再地嘉奖她,还让金枝玉叶的公主照拂她,分明就是想要抬举乔家,抬举她。 她要是拒绝,那真是不知好歹了! 第59章 你们干什么了?亲嘴了是吧? 乔吟下意识的看向谢遇安,但偏偏这时候,谢遇安不见踪影。 乔吟无可奈何,只能在一众人的艳羡之中,怯怯地看了看宁瑶公主的脸色。 江宁瑶面无表情,好似一朵高岭之花一般,冷漠地瞥了乔吟一眼,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声音也冷的像冰一样,完全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乔吟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心中万般忐忑,却还是挤出感恩戴德的表情来继续谢恩。 皇帝见了见乔默兄妹之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时辰一到,便号令出发。 銮驾先行,其他人各自回自己的马车上。 从宫门口回到马车那小小的一段路,乔吟已经在脑海里上演了几十集的宫斗大戏。 “唉,我现在装病撤退还来得及吗?” 乔吟一脸绝望地瘫倒在马车里。 “小姐,别这么沮丧,不是还有谢将军在吗?”碧珠安慰道。 不说谢遇安还好,一说就来气。 他惹的孽缘,凭什么让她来承受呀! 乔吟唉声叹气,靠在车窗上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眉飞色舞春风得意还沉浸在皇帝嘉奖中的乔默,不见谢遇安的影子。 乔吟放下帘子,对碧珠吩咐道:“待会到了围场,你立即去打听看看谢将军住哪里。” 他自己惹的情债,得他自己负责。 大队伍浩浩荡荡,临近黄昏之际顺利抵达围场。 马车刚停下,便有接应的宫人迎了上来。 “乔姑娘,我是公主身边的婢女雪月,特来为乔姑娘引路。” 一个高挑又利索的姑娘向乔吟行礼道。 乔吟心里着实发慌,却不敢显露。 “有劳雪月姑娘了。” 乔吟朝来人福了福。 “碧珠,你慢慢收拾,我先去拜会公主殿下。” 乔吟给碧珠打了打眼色,然后跟着人先行一步,来到公主的营帐前。 宁瑶公主果然受宠,她的帐篷紧挨着皇帝的不说,连规格都远超一旁的太子和三皇子。 说是帐篷,其实就跟一座小房子一样,里面有许多个房间。 乔吟踏入营帐,江宁瑶已换下了宫装,穿着一袭轻便的长裙,闲散地坐在椅子上喝茶解乏。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乔吟规规矩矩低头上前叩拜。 江宁瑶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起来吧。” 乔吟站起身来,正搜肠刮肚的想要说什么来寒暄一下,江宁瑶先开口道:“你跟谢家很熟?” 这就来了吗?这么直接吗? 乔吟手心里捏着冷汗,含糊回道:“因缘际会,我们也刚认识不久。” “刚认识不久,他就跟你有说有笑的?” 乔吟心头一颤,偷偷瞟了江宁瑶一眼。 江宁瑶面容冷峻,手紧紧握着茶杯,眼里的怒气毫不掩饰。 乔吟警铃大作,死了死了,这要怎么回答? 不是,她是来度假的,她不是来渡劫的。 乔吟正水深火热之中,帐篷外传来碧珠的声音:“小姐,大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乔吟如闻仙乐,歉意地看向江宁瑶。 江宁瑶没说什么,起身往东面的隔间去了。 乔吟如释重负,转头跑出帐篷和碧珠汇合。 “太可怕了,宁瑶公主开口就问我和谢家是什么关系!打听到了吗?谢遇安在哪?” 碧珠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道:“就在太子帐篷旁边。” 围场上人来人往,乔吟穿过人群跑向谢家的帐篷,结果扑了空。 谢遇安和太子去巡查安防了,帐篷里只有谢青璇在收拾东西。 今天是狩猎第一天,京中王公贵族都在这围场之中,谢遇安肩负重任,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回营。 “谢遇安去巡查了,怎么谢忍也不在?”乔吟环顾四周不见谢忍的影子。 “他跑了。”谢青璇语气里全是鄙夷,“在宫门口就跑了。” 乔吟一愣:“跑了?” 他跑什么?该跑的是她才对。 “见到仇人了,谢忍那个怂货怕了,赶紧溜了。”谢青璇撇了撇嘴,满脸的嫌弃。 “仇人?谢忍还有仇人?” “你知道他为什么来京城吗?因为他在淮州都待不下去了。他在淮州,每天都有人登门告状,不是打架就是斗殴,已经引起全城公愤,家里要给人一个交代,只好把他赶出来了。” 谢青璇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谢忍留,拉着乔吟,把他为非作歹胡作非为的丑事抖落个底朝天。 “他的仇人遍地都是,最大那个现在就在这围场里!” “谁呀?”乔吟听的直乐。 能把谢忍都吓跑了,这仇肯定结的很深,这人肯定也很厉害。 可他们谢家权势滔天,跟皇室又那么亲近,谁有这个本事惹谢忍呀? 乔吟越想越好奇,但谢青璇真就是鬼机灵,见她好奇,反不说了。 “哈哈,等你嫁过来就知道了。” “你怎么也跟谢忍学坏了?”乔吟气竭。 谢青璇咯咯直笑,“你别害羞,我大哥已经写信回淮州了,叫我伯父伯母立即赶来京城见儿媳,这会子想必已经出发了。” 乔吟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们去逛夜市那晚呀,回来我哥就去书房写信了,连夜快马发出去的。” 谢青璇眨了眨扑闪扑闪的眼睛,盯着乔吟道:“那晚你们是不是干什么了?” 那晚他们干什么了?那晚他们一起吃了东西,还互相吃嘴子了! 啊,太羞涩了,说不出口。 但是最后他们是不欢而散的。 都吵架了,他竟然还想着写信回家,他怎么想的呀? “没干什么呀,就一起逛了逛吃了点东西。” 乔吟眼神躲闪,谢青璇目光如炬。 “亲嘴了?” “啊?” 谢小九你怎么这么聪明! 乔吟脸上爆红。 谢青璇兴致勃勃拉住了她,“行呀,你们速度快呀,我还以为我哥要跟你彬彬有礼先处上几个月呢。是不是你先亲我哥的,是不是?” 又被她猜到了,乔吟脸上烫的能煎鸡蛋了。 谢青璇一副了然的神色:“我就知道是这样。” 乔吟亲谢遇安的时候没觉得不好意思,现在被人拿出来‘鞭尸’,莫名就有种社死感。 正想着要溜走,门口响起一阵扑棱棱振翅声,一只胖乎乎的白鸽飞了进来,径直落在了谢青璇手边。 乔吟惊奇:“这是你的宠物?” “这不是我的,这是太子的,我的在家没带呢。” 谢青璇说道,熟练地从鸽子腿上的小铜管里抽出一张小纸条。 原来是信鸽。 太子和谢青璇之间专属的信鸽?他们平时就这样玩的? 玩得这么花,实在是可疑! 乔吟可疑地看向谢青璇,谢青璇打开纸条,也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只见她莞尔一笑。 眼见着外头天黑了,谢遇安也没回来,乔吟只好起身告辞。 外头燃起了火把,天上有一些星子,狂野的风带着凉意,乔吟看准了方向低头往前走。 忽然耳边飘来了几个声音。 “看到了吗?乔吟刚从谢遇安的帐篷里出来的。” “她在陆瑾之那讨不到好处,现在又死皮赖脸地跑去纠缠谢遇安了,真是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 “我看她不仅是自甘下贱,还毫无自知之明,就她那样,就算他老爹打一百场胜仗,那也配不上谢遇安。她以为她谁,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敢勾三搭四的。” “就是,她爹再能耐,她身份还能贵过金枝玉叶的公主吗?谢家连公主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她?呵呵,咱们就等着看笑话吧。” 乔吟站住脚循声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群人,男男女女十几个,正对着她指指点点。见她看过去,也毫无收敛,反哄堂大笑了起来。 “看,被她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难道我们说的不是实话吗?” “哈哈哈哈,对对对,我们说的是大实话。” 碧珠气血上涌正欲上前理论,被乔吟拉住。 “别去,爹爹刚打了胜仗,皇上又对乔家另眼相看,不知多少人正眼红,这当口我们绝不能惹事,更不能在皇帝眼皮底下落下口实。”乔吟十分冷静道。 “可是……”碧珠气不过。 “没什么好可是的,他们说的也没错。”乔吟并不在乎,反吩咐碧珠道:“碧珠你去跟大哥说一声,提醒大哥这几天不要太张扬了。” 碧珠拗不过乔吟,转头跑开去找乔默了。 乔吟继续往前走,刚走了几步,一个人影从暗处窜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听到他们的话了吗?你跟谢遇安根本不可能。” 第60章 你的意思是,我不配谢遇安,只配给你陆瑾之做妾,是吗? 乔吟抬头,看向突然冒出来的陆瑾之,先往后退了一步,才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他们说了那么多,陆世子是指哪一句?” 陆瑾之看着她往后撤的动作,眼中一刺,心里燃起了一团火,他猛地伸手,拽住了乔吟的胳膊。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谢遇安只是在利用你,他见我们陆家要和相府联手,于是突然杀出来把你抢走。他不过是想拉拢你爹,好来和我们抗衡罢了。他连公主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你?谢家那样的家世根本不可能让你进门!” 乔吟冷眼看着他,以前还觉得有几分俊朗的脸,在这昏暗的光线下,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 乔吟拂开了他的手,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她仰头看着他,苦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不配谢遇安,只配给你陆瑾之做妾,是吗?” 她就知道,所有人都看轻她,但最看轻她的还要属陆瑾之! 外人顶多是言语,陆瑾之却拿出了实质的行动来羞辱她,一次又一次! 陆瑾之神情一窒,他看到了乔吟眼中的厌恶,浓浓的厌恶。 就好比在集芳园的湖中,她当众给他的那一巴掌一样,厌恶至极。 陆瑾之心一慌,急道:“我娶你,我娶你为妻,这样可以了吗?你不要再怄气了。” 陆瑾之的语气里还是根深蒂固的高高在上,好像施舍一般。 乔吟已经忍受四年了,如今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演了。 她也无话可说。 乔吟冷下脸,侧身从陆瑾之身边走开,头也不回地回了帐篷。 他都说要娶她了,乔吟竟然无动于衷。 陆瑾之怒火中烧,对着乔吟的背影喊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乔吟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心中冷笑。 陆瑾之是不是疯魔了,他要证明什么? 乔吟摇了摇头,掀开帐篷回到营帐。 一进营帐,便撞见了宁瑶公主那冷冰冰的视线。 乔吟有些尴尬地往前走了走:“公主还没休息?” “我知道你和陆瑾之的事,”宁瑶公主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你那么喜欢他,我可以帮你向父皇提一嘴,让父皇给你们赐婚。你父亲立了大功,父皇也很乐意为你们乔家撑腰,只要我开口,一定能……” “不不不要!” “唔唔唔……” 乔吟真是吓坏了,一时情急,上前直接捂住了江宁瑶的嘴。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乔姑娘,你要干什么!”婢女慌张扑上来要拉乔吟。 乔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顾江宁瑶的挣扎,飞快道:“我知道公主也喜欢谢遇安,但谢遇安拒绝您是他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赐婚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呢,公主不能迁怒于我。” 摊完了牌,乔吟心里也舒坦了,一把松开了江宁瑶。 江宁瑶没有生气,反震惊地看着她:“你喜欢谢遇安?” 这下轮到乔吟蒙圈了:江宁瑶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她今天阴阳怪气冷着一张脸,不就是因为她和谢遇安的事吗? “公主殿下,定国将军谢将军求见。” 正当乔吟和江宁瑶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谢遇安从外大步走了进来。 谢遇安远远看了乔吟一眼,而后才向江宁瑶行礼。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乔吟转头看向谢遇安,谢遇安神情从容,一点没有见前任,见绯闻对象的窘迫和不自在。 须臾间,江宁瑶已经恢复了她公主的仪态,高冷地颔了颔首,不冷不热道:“谢将军有什么事?” 谢遇安起身看向乔吟:“微臣有事想请教乔家二小姐。” 乔吟听到了江宁瑶‘啧’了一声,然后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还是她今天第一次见她笑。 说实话,她笑起来可真甜,嘴边还有两个小梨涡呢。 “谢将军来的可真不巧,我正要和乔姑娘去泡温泉呢。你改天再来吧。” 乔吟傻傻看着江宁瑶,眼睛里全是问号:你什么时候说要去泡温泉了? 江宁瑶不理会乔吟的疑惑,伸手上前挽住了乔吟的胳膊就往外拉,速度不亚于她刚才捂嘴的速度。 谢遇安微微皱了皱眉,眼见着乔吟被宁瑶公主拉走,而乔吟一直向他焦急求救,不免也露出了些急色。 “我已经让人去抓谢忍了。” 谢遇安的话像是一句定身咒一样,江宁瑶愣了一下,然后松开了乔吟的手。 “忘了,我还得去给我父皇请安。” 江宁瑶变卦比翻书还快,撂下一句话,带着婢女风轻云淡地出去了。 乔吟满脑子都是问号,还没搞清楚状况,谢遇安已经走到她跟前,对她道:“小九跟我说你去找我了,抱歉,这一整日都抽不开身。” 乔吟见他身上还穿着早上的朝服,手里还握着马鞭,显然是刚忙完,一口气都没歇立即赶过来了。 “你要不要先坐一下?我给你倒杯茶。” 乔吟拉他在椅子上坐下,转身给他沏了一杯茶。 谢遇安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笑了笑:“我来之前还担心你会跟宁瑶公主处不来,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功夫,你们关系这般亲近了。” 他一说,乔吟来气了,送出去的茶杯又抽了回来。 “原来你也知道?!” “先别气,我可以解释,但是先让我喝口水。” 谢遇安应是口渴极了,说罢直接握着乔吟的手,连手带杯一起拉到了面前,仰头饮了一杯温茶。 他动作很快,乔吟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滚动的喉结上,似勾了魂一样。 要命,真要命,这男人身上怎么到处都长了钩子呀! 在黄色废料即将冒出来的时候,乔吟赶紧挪开了视线。 谢遇安润了润喉,说起来意:“四年前,皇上确有想要赐婚的意思,但是不是给我,是谢忍。” 乔吟瞪大了眼。 谢遇安:“宁瑶公主喜欢的人是谢忍。” 第61章 我们都有肌肤之亲了,我自然要对她负责(微修) “当初我去投军,因担心军中不愿收留我,于是用了谢忍的名字上军籍。大胜捷报送进宫,宁瑶公主误以为是谢忍。” 谢遇安想起来也觉的啼笑皆非。 “等我回京后,宁瑶公主见我第一面,便把我认出来了,赐婚的事原就是乌龙一场,但消息不知为何传出了宫,还变成了那样。” 谢遇安从头到尾地解释了一遍。 “啊?” 但,乔吟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因为实在是想象不出,宁瑶公主那么高冷的一个人会喜欢谢忍这样吊儿郎当的人。 谢遇安似看穿了她的疑惑,继续解释道:“太子在谢家族学求学,公主每年都会来淮州一次,幼时他们俩就相识。” “原来如此!”乔吟终于理清楚了,“原来他们从小就是熟识呀。不对,那公主喜欢谢忍,当年为什么不直接赐婚给谢忍呢?” 谢遇安哭笑不得:“因为谢忍跑了。” 乔吟再次目瞪口呆。 谢遇安摇摇头,无可奈何道:“若不是那场乌龙,我们都不知道公主对谢忍有这个心思,他们小时候还挺不对付的,每回碰面都会吵架。” “所以谢忍今天跑了,也是因为看见了公主?” 谢遇安点点头。 那所有东西都说得通,公主对她那股子敌意是因为谢忍,不是因为谢遇安。 乔吟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有了一个疑惑。 “那我们这样把谢忍卖了,会不会不太好?” “当年赐婚,谢忍一句话没说就跑了,落了宁瑶公主的脸,宁瑶公主大度才没有追究谢家的责任。这事总归是谢忍做的不妥当,他一直躲着也不是个事。” 这么一说,谢忍确实做的有点不妥当。 乔吟撇开思绪,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鞭子上,“你这么着急赶来就是来解释这个吗?其实,你让望山告诉我一声也行。” 谢遇安放下马鞭,从怀里拿出个小盒子递到她手中。 也不知捂了多久,那盒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送我的?” 乔吟都不好意思收了,谢遇安送给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谢遇安摇了摇头,薄唇往上扬了扬,“不是礼物,是奖励。” “奖励?什么奖励?”乔吟成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是你积极答题的奖励。”谢遇安含笑道,深邃的眼眸里漾开了无尽的温柔。 乔吟傻傻看着他,“答错了也有奖励?难不成只要我答一次,你就要给我一次奖励?” 谢遇安认真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乔吟已经打开盒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谢夫子谢先生谢老师,你未免也太大方了些!” 这么通透的翡翠镯子,看着像是包了一汪流动的碧水一般,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一看就价值连城,谢遇安怎么这么舍得。 “那我要是愚笨一些,多答几次,岂不是要把谢将军答破产了。” 谢遇安被逗笑,“放心答,你夫子你先生你老师本将军我还有几分家底,不怕。” 乔吟却摇了摇头,将东西推了回去。 “你送我的东西太多太贵重了,我不能再收了。那十万两募捐的银子,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不用谢我,你父亲打了胜仗,皇上本就要嘉奖你,况且捐赠扶贫也是你的本心,圣上的嘉奖你担得起。” 谢遇安一点都不贪功,但见乔吟还是那般拒绝,话锋一转,道:“如果你真要谢我,那就容我开口要个东西。” “你说,你想要什么?” 乔吟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她正愁不知道要怎么答谢他呢。 谢遇安道:“那安神茶也送我一壶?我近日魂牵梦绕一些事,也睡的不大好。” 安神茶? 原来他也知道她给陆瑾之送安神茶的事。 “可我觉得这个不大好。” 乔吟抬眸大胆看着他,已经送过陆瑾之的,怎么可以送给谢遇安。 谢遇安值得更好的。 乔吟往前一步,踮起脚,仰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用这个谢你行不行?独一无二的。” 乔吟看着他的耳垂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谢遇安点了点头,虽然很想压着嘴角,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轻浮得意,但还是耐不住心底冒出来的欣喜,横冲直闯从嘴角到眼角,全都飘了起来。 “那以后能不能都这样谢我?” 乔吟听着他小心翼翼试探的语气,心里像是被轻柔的羽毛拂了一下,痒痒的。 “好。” 外头传来脚步声,应是宁瑶公主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乔吟察觉他眼中飘过的不舍,含笑将马鞭放回他手中,“早点回去休息,别忘了明天围猎,要给我打一只貂。” “好。” 谢遇安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乔吟目送他离开,立即召唤了系统。 【系统,任务是否成功?】 【很遗憾,任务暂未成功,距离任务期限只剩下15天。】 乔吟:…… 特么的,她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是不是系统又出错了? …… 忙碌了一整日,江怀律检查了一下信鸽笼子,确定信鸽关好后,便上榻休息。 人一沾枕头就快睡着了,他刚要阖眼,突然帐篷大开,一个人影裹着外面的寒风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将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出来。 “太子,来下盘棋。” 江怀律睁着眼,看着床头那张笑嘻嘻的脸,一脚蹬了出去。 “谢遇安,你有病是不是!” 谢遇安躲开他那一脚,但手已经把江怀律从被子里拉了出来。 “我睡不着。” 江怀律认命了,苦着脸问他:“又怎么了?一切不都顺着你的意在发展吗?” “太顺利了。”谢遇安道。 江怀律目瞪口呆看着他:“不顺利你睡不着,太顺利你也睡不着?你是存心来刺激我是不是?” 江怀律闹脾气,直挺挺又躺了回去。 谢遇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大概是太在乎了。 江怀律被搅了睡意,一下又睡不着了,侧身撑着头问道:“听说你都写信回家了,干什么?” “提亲。”谢遇安言简意赅道。 “这么快?”江怀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腾地又坐了起来。 谢遇安认真道:“我们都有肌肤之亲了,我自然要对她负责。” “咳咳咳……”江怀律这次真的被呛到了。 “你都要提亲了,你还嫌太顺利了,你想怎么样?你还想再来个久别重逢还是破镜重圆?”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江怀律将床上的枕头狠狠地砸了出去!!! 狗东西!!! 第62章 没想到谢遇安也是个为爱癫狂的主儿。 第二日—— 昨晚乔吟再次询问了系统任务判定,因为她分明感觉到了谢遇安对自己越来越露骨的爱意。 明明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可系统偏偏就是不认。 “唉!” 一睁开眼,乔吟就长长叹了口气。 “小姐醒了?” 碧珠听到声响,忙来查看。 “得起了,待会还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碧珠忙碌着,倒来热水,服侍乔吟洗漱。 乔吟回到现实,听到‘贵妃娘娘’几个字,立即打起精神来。 此次秋狩,皇后因病未能陪同,由陆贵妃侍奉圣驾,但陆贵妃很不喜欢她。 陆贵妃极为得宠,年年寿辰,皇上都许她大办宫宴,邀百官官眷与她祝寿,可每次都没有乔吟。 有陆贵妃的‘表率’,京中其他世家自然也就跟着见风使舵,但凡什么宴会集会都不会邀请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成了京中异类,不被待见,以至于乔默都二十好几了,都没机会说上一个媳妇。 说到底还是她害的,乔吟十分愧疚。 除了攻略谢遇安,剩下的时间里她得好好给大哥打听打听姻缘,早点给他找个贴心嫂子。 穿好衣裳,坐在铜镜前,碧珠对着妆奁盒里的首饰问道:“小姐今日戴哪一套好?” 乔吟看了看眼前的东西,富贵是富贵,但缺了些底蕴。 她想到谢遇安昨日的翡翠镯子,那一件抵这一箱子了。 乔吟拿出那个镯子戴上,又挑了几件颜色能配上的,简单装饰了一下。 够分量,但是不张扬,省得待会到了陆贵妃面前被当成头鸟冲。 乔吟这边刚穿戴好,宁瑶公主身边的婢女雪月掀帘进来请道:“公主请姑娘过去一起用膳。” 乔吟有些受宠若惊,从隔间里出来,帐篷正中已经摆上了座椅和早膳。 江宁瑶坐在上首,一袭惹眼的红色宫装,头戴金冠,红唇似火,比昨日还张扬又耀眼。 乔吟一个女人看得都移不开眼,忍不住叹道:谢忍是瞎了眼还是脑子被驴踢了,放着这样的大美人不要? 江宁瑶见乔吟看着自己傻傻发呆,眼皮掀了掀,漫不经心道:“随便坐。” 这是什么高冷御姐? 乔吟一下被戳到了xp,屁颠屁颠上前挨着江宁瑶坐下。 一阵香气袭来,乔吟忍不住陶醉道:“好香。” 并往江宁瑶身上凑了凑:“公主身上好香。” 江宁瑶忍不住戏谑道:“昨日畏畏缩缩的,今日你倒是胆大了?” “误会一场,都赖我,昨日冒犯公主了。”乔吟有些尴尬道。 正说着,外面传来谢青璇的声音,“来了,来了,我来了。” 谢青璇穿着豆绿色短衣,衣袖领子上都缀着毛茸茸的羽毛,头上还戴了两个娇俏的绒花球,像一只兔子一样从外面一蹦一跳跑了进来。 谢青璇跑进来,直接在江宁瑶另外一边坐下,张口第一句也是:“好香。” 然后把鼻子凑到了江宁瑶身上嗅了嗅:“好香好香,什么香?我也要。” 江宁瑶撇了撇嘴,伸手将她的脑袋推开,“我都是捡你不要的,别找我,找江怀律去。” 江宁瑶表情还是很高冷,但是语气明显亲昵。 谢青璇笑了一声,转头对乔吟解释道:“宁瑶姐姐怕你拘束,特意请我来陪你用膳的。” 乔吟一愣,感动的两眼冒星星。 谢忍,你真是罪该万死!! 谢青璇的到来,确实让乔吟自在了许多,也让她迅速和江宁瑶熟络了起来。 不过一餐早饭的时间,三人已然是亲密无间,相见恨晚。 “我也带了些好吃的,你们要不要尝尝?” 乔吟将自己带的小零食递了过去。 “哎?这是什么!” 谢青璇突然指着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惊呼起来。 江宁瑶也看见了,似笑非笑地问道:“谢遇安连这个都送你了?” 乔吟一头雾水,托着手上的镯子问道:“该不是它特别特别名贵,我戴不了?那我现在摘下。” 谢青璇摁住她的手,笑得特别欢乐:“你连我哥的护身符都戴了,还有什么不能戴的。我们就是没想到,我哥动作这么迅速。” 江宁瑶也点了点头:“我以为谢遇安这辈子都不会为谁动心呢,没想到也是个为爱癫狂的主儿。” 癫狂? 也? 乔吟被她们越说越忐忑,追问她们,但谢青璇跟江宁瑶偏偏不说,只让她自己去问谢遇安。 乔吟心道:该不是什么传家宝吧? 可谢遇安送的这么随意,看着也不像呀。 用完了早膳,三人并行,前往陆贵妃的帐篷。 陆贵妃的帐篷离公主帐篷不远,不过片刻便到了。 “靖安侯府乔二小姐到——” 三人迈入帐篷,奇怪的是,陆贵妃的人只宣了乔吟一个人的名字。 这骚操作让乔吟微微皱了皱眉。 一声高宣,帐中陡然一静,众人齐齐扭头看向入口处。 经昨日一役,乔吟已然成了京中最热的名字。 乔吟和江宁瑶,谢青璇一起走了进来,只见各种视线或羡慕的,或嫉妒的,或不怀好意的,全都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再看那些千金贵女,个个穿金戴玉,锦衣华服,花枝招展,小小的帐中好似百花园一般风景妍丽。 乔吟暗道,幸好听了薛宛然的话,不然她指定要被这些人奚落成什么样子了。 陆贵妃坐在上首,一身宫装,雍容华贵,笑吟吟地朝乔吟招手道:“你就是乔吟?瑾之经常向本宫提起你,走近来,让本宫瞧瞧。” 陆贵妃直接略去宁瑶公主和谢青璇,当众抬举起乔吟起来。 乔吟不动声色环顾了一圈,在场贵女之中,不见颜如玉的身影。 果然,又是这‘既要又要’的做派,陆贵妃当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心。 “见过贵妃娘娘。” 乔吟不咸不淡地行了一礼,只往前走了两小步,离陆贵妃还差一大截距离。 陆贵妃微愣,她以为乔吟会很积极很热络地亲近她,因为陆瑾之是极为敬重她这个姑母的,此前,乔吟也多番几次在她寿辰时表露了讨好之意。 场面有些冷清,陆贵妃端详了乔吟几眼,笑道:“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瑾之会对你念念不忘。初次见你,也没什么准备,这个送你了。” 说着陆贵妃便从手上褪下来一个翡翠镯子。 一旁的三皇子妃上前接过,“母妃,您可真偏心。这镯子儿媳讨了好几回了,您都舍不得给,乔二姑娘头一回见您,您就送这么重的礼。” 陆贵妃笑了笑:“谁让你没她美呢?” “可这能怪儿媳吗?这得怪我爹娘,没给我一副像乔二小姐这般的天仙面庞。” 陆贵妃婆媳一唱一和,众人逗笑,三皇子妃奉承着将镯子送到乔吟身边。 “乔二小姐,娘娘的赏赐可不多得,快戴上吧。” 讨好拉拢的意味如此明显。 众人将视线聚焦在乔吟身上,艳羡更甚。 乔吟笑了笑,缓缓抬起右手,露出一节皓腕,以及手腕上的翡翠玉镯。 “谢贵妃赏,但不用了,臣女已经有了。” 第63章 谢遇安:我一直在等你。 三皇子妃像宝贝一样捧着陆贵妃的镯子,就站在乔吟身边。 当乔吟抬起手,露出手腕时,两个镯子挨的很近。 就算是不懂翡翠的人也能看出,乔吟手上的镯子,明显更为厚重圆润,虽都是翡翠绿,但乔吟的镯子里涟漪环绕整个镯身,有深有浅有浓有淡,好似一幅渲染的山水画一样,极为难得。 陆贵妃那个显然不及其十分之一。 所以,乔吟看不上,也挺无可厚非的。 场面陷入极度尴尬之中,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江宁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一把抢过三皇子妃手中的镯子,看也不看地丢了出去,东西也不知摔在哪,连个声响都没有。 “贵妃嘴里说着喜欢,结果就拿出这点破烂玩意来?是瞧不起谁呢?” 陆贵妃抿唇不语,脸色微微涨红。 偏偏这时,谢青璇还来了句:“就是就是,这都什么货色呀,我家丫环都戴的比这个好。” 好似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谢青璇将自己小丫头的手举了起来,人还真戴了翡翠玉镯,成色一点不比陆贵妃那个差。 还是成对的! 陆贵妃好似被人当众掴了一巴掌,脸上铁青,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围猎要开始了,我们去围场。” 江宁瑶二话不说,带着乔吟和谢青璇转身离开。 其他人见陆贵妃脸色不佳,恐殃及自己,也纷纷告退。 一眨眼,帐中就只剩下陆贵妃和三皇子妃二人。 “贱人!” 陆贵妃甩手,将手边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给脸不要脸的小贱人!真以为立了个军功就了不起了! “去叫三皇子和世子过来。”陆贵妃怒气冲冲命令道。 不多时,三皇子江怀言和陆瑾之来到陆贵妃跟前。 陆贵妃对着陆瑾之,将乔吟狠狠贬低了一番。 “那乔吟仗着她父亲的一点军功,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瑾之,你往后不必再理会这个女人,任她耍这么花招也不要再搭理她。” 陆瑾之心中一堵,他本想着趁靖安侯立功,游说姑母同意他迎娶乔吟进门的,没想到他还没张口,乔吟先惹怒了陆贵妃。 接下来要怎么办,姑母不点头,就算他说服父亲也没用。 “瑾之,你听到了吗?” 陆贵妃说了半天,不见陆瑾之回应,不得不加重了语气。 陆瑾之回神,两眼茫然地看着陆贵妃:“姑母说什么?” 陆贵妃强忍着不耐烦,再次强调道:“乔家先放一边,你先把握好相府。今日围猎,我已在林子西北角安排了一只特别的猎物,你待会和怀言就先去西北角,把东西猎了拔得今日的头筹。待皇上嘉奖的时候,姑母会从旁为你们请求赐婚。” 陆贵妃见陆瑾之还是一脸茫然,不由皱眉,沉声问道:“听懂了吗?” 陆瑾之没有反应。 陆贵妃憋着一口气,三皇子江怀言也看出陆瑾之的异常,关心道:“瑾之,你怎么了?从昨日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别不是病了?” “病了也得把今天的头筹先得了。”陆贵妃厉声道。 陆瑾之迎上陆贵妃满含怒火的视线,浑身一凛,忙应声道:“知道了,姑母。” …… “哈哈哈哈,我已经好久没看到陆贵妃这副吃瘪的表情了。” 乔吟跟着江宁瑶三人来到围场,江宁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两个小酒窝一直挂在脸上。 乔吟转头看向谢青璇,讶异道:“你们家的丫环真的人人都穿金戴玉吗?” 谢青璇笑而不语,她的小丫头将手上的两个镯子褪下来,解释道:“乔姑娘别误会,这对镯子是我家小姐的,方才趁大家没注意,小姐摘下来给我套上的。” “啊?”乔吟一愣,随即朝谢青璇竖起了大拇指,“你怎么这么鬼机灵?” 三人正说笑,前面的江宁瑶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也唰地一下冷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乔吟好奇抬眸,只见不远处站着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都身着笔挺的骑马装,沐浴在阳光下,谢遇安一袭墨蓝,成熟稳重,江怀律一袭天青色,儒雅风骨。 二人见着她们走来时,纷纷转头望了过来,唯独一旁一身黑的谢忍,低着头,吊儿郎当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乔吟悄悄去看江宁瑶,江宁瑶抿着唇,神色疏冷,像是很不悦,但视线却一直落在谢忍身上。 谢遇安和江怀律已经走了过来,谢忍还站在原地,瞥了江宁瑶一眼,又低下头去了。 “青璇,我那张茅竹弓是不是还在你那?我今日想用那张。” “用哪张都没用,你又打不到几样。” “打不到,我装装样子还不行吗?取来取来。” 江怀律和谢青璇借故走开了,乔吟识趣地也跟谢遇安走开,把地方留给了谢忍和江宁瑶。 “谢大将军,你这镯子是什么来头呀?” 一到无人处,乔吟举起手,迫不及待问道。 谢遇安看着那翠绿的镯子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镯子里的涟漪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 “没什么来头,就是家里的一个老物件。” “传家宝?那我可不能再戴着,碎了可怎么办?” 乔吟要摘下来还给他,谢遇安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动。 “你把它还给我,那我是不是也要把你的谢礼还给你?” 啊? 她的谢礼是什么? 是一个亲吻,这要怎么还? 乔吟愣住,整个人都像是要烧开了一样。 谢遇安什么时候这么会了?这分明就是公然撩拨! 乔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只得任由它翘起。 “你送我好些东西了,可我都想不到要送你什么才好。” 谢遇安不像陆瑾之,他处处完美,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乔吟都找不到他缺什么。 谢遇安看出她的不自在,柔声安抚道:“你也送我很多东西了,湿了鞋买回来的点心,全程护在怀里的奶酥,独一无二的梅花熏香,带病打的络子,成对的玉坠,还给了我许多个约定……” “可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谢遇安越说,乔吟就越心虚。 “礼物贵不在价钱,在于收礼物的人喜不喜欢。你送的每一样我都很喜欢,每一样在我眼里都价值连城。”谢遇安说的真诚。 乔吟再次被他的温柔折服,却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一个问题。 “谢遇安,你真的太好了。你这么好,喜欢你的让你一定多如牛毛。我很好奇,那么多高门贵女,你都看不上?” 谢忍跟她说过,这些年不管是京城还是他淮州本家,每月都有媒人排队上门为谢遇安说亲,高门贵女,才貌双全者比比皆是,但谢遇安就像是入定的高僧一样,看都不看一眼。 谢家的人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不是造谣,是谢忍亲口说的。 思及此,乔吟的视线不由往下移了移,该不是真的不行吧? “因为我在等你。” 乔吟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传来谢遇安的回答。 乔吟一愣,抬眸看着他,“花言巧语是很好听,但说谎就没必要了。” “没说谎。”谢遇安认真道:“了无大师给我算过,真的。” “啊?”乔吟脑子有些冲击,“了无大师给你算过什么?” 谢遇安:“姻缘。” “了无大师还给你算姻缘?该不是你们谢家人的姻缘,他都会给你们算一算吧?”乔吟惊愕道。 谢遇安点了点头,“不过他算得不大准,你出现的比预测的早两天。” “啊?” 乔吟一时不知该震惊于谢家随意驱使皇帝都请不动的了无大师,还是该震惊了无大师的已经超越天道的精准卜卦。 乔吟还想再多问谢遇安几句,突然不远处传来江宁瑶的怒气声。 “滚!给我滚的远远的!” 江宁瑶推了谢忍一把,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第64章 他要娶乔吟!谁也拦不住! 乔吟和谢遇安跑了回去,谢忍望着走远的江宁瑶,一脸的茫然。 “你说什么了,把公主气成这样?”乔吟担忧问道。 谢忍抓了抓头,“我没说什么呀。她问我为什么不回她的信。我说我懒得回。你们不知道,她跟我不对付,每次来淮州,都仗着公主的身份,抢我的东西,还告我的状。这就算了,她回京了,每次写信都来跟我显摆她又得了什么,又学会了什么,尽戳着我没有的写,我烦不胜烦,哪有心情回她。” 乔吟忍不住问了一句:“公主什么时候给你写的信?” 谢忍又抓了抓头,“好些年前了,我也不知她说哪一封。” “公主给你写了很多信?” “是不少,反正那几年每月都有,有时候半月就有,取决于她得到宝贝的频率,算起来有一抽屉了。” “一抽屉?你都没回一封?”乔吟惊道。 “我看都没看……哎哟!” 谢忍的话还没说完,乔吟和谢遇安同时出手给了他两拳。 “你个缺心眼的狗东西!” 乔吟骂了一句,跑出去追江宁瑶了。 谢忍扶着挨打的胸口,扁着嘴道:“大哥,乔吟她怎么骂人呢?” 谢遇安冷眼:“你不该骂?王八羔子!” 谢忍愣在原地:“怎么连大哥你也……” 话还没说完,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江怀律,将手中的弓套在了谢忍头上。 “我勒死你个混账玩意!我妹妹瞎了眼了看上你!” 但谢忍一身蛮力,翻身抓着弓反套在江怀律头上,气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惦记我妹妹多少年了!” 江怀律气竭:“这是两码事!” “你也知道两码事?我不喜欢你妹妹,你总不能逼我吧?”谢忍不耐烦道。 江怀律无言以对,只能恨恨道:“好,你自己说的,你以后别后悔!” 谢忍无动于衷,撇下江怀律的弓,转身拔腿跑了,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 乔吟追着江宁瑶到了围场的高台上,等她上去时,皇帝也来了,江宁瑶陪在皇帝身边,乔吟不好上前,只得默默关注着江宁瑶的神色。 江宁瑶神色清冷,看着与往常并无异样,只是眼角有些泛红。 乔吟在心里叹了口气。 杀千刀的谢忍!! 曜日升空,晨雾散去,随着一阵激扬的号角声响起,一群动物被赶了上来,奔向不远处的树林。 皇帝站在高台上,手持长弓,射出了秋狩的第一箭。 那一箭,正中跑在最前面的鹿。 “父皇真是宝刀未老,箭法精准,儿臣若能习得父皇十分之一,便无憾矣。” 箭刚落下,三皇子江怀言立即上前接过皇帝手中的弓箭,崇敬之语更是滔滔不绝。 皇帝伸手指了指江怀言,言语间满是慈爱之情,“你小子的嘴比赵德瑞还会奉承人。待会朕要看看你能打到什么,可别丢了朕的脸!” “儿臣近来一直努力习箭,一定给父皇猎个头筹!”江怀言立即信心满满道。 皇帝笑了笑,余光瞥向了一旁站着的江怀律和他手中的细弓。 江怀律五岁离宫求学,十五岁才学成回宫。 十年在外,自然比不上在膝下长大的江怀言那般亲近,况江怀律也不似江怀言那般会讨巧卖乖。 皇帝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然后将手中的宝弓丢给了江怀言。 “老三,今天别丢朕这宝弓的脸。” 江怀言抱着皇帝赏赐的宝弓,喜不自胜:“谢父皇赏赐。” 言语之间,还不忘用余光挑衅一旁的江怀律。 他虽是嫡长,可父皇最疼爱的是自己。 皇帝对外宣布道:“开始吧!” 一声战鼓擂响,围猎正式开始。 各家子弟冲入围场,鲜衣怒马,朝气蓬勃,引得高台上女眷们纷纷侧目。 “你们觉得今年谁会拔得头筹呀?” 身旁的姑娘们小声议论起来。 有人道:“那还用说,必然是谢将军了,往年都是他拔得头筹。” 有人不服道:“我觉得是陆世子,去年陆世子只输谢将军一点点。” 众人议论纷纷,但主要人选还是在谢遇安和陆瑾之身上。 乔吟想起,陆瑾之虽然武功一般,骑马射箭却十分卓绝,是和三皇子在皇苑由禁军统领亲手传授的。自他十五岁第一次参加秋狩时,就一直都是头筹,直到谢遇安出现。 四年前,陆瑾之第一次在秋狩上失利,回来掉了半个月的脸子。乔吟以身做靶让他练箭,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陆瑾之哄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你觉得谁会赢?”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乔吟侧身一看,颜如玉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 乔吟回头,望向围场上的男人。围场上的儿郎,个个矜贵不凡,但都不及谢遇安那般出类拔萃,乔吟不管何时都能一眼找到他。 似感觉到她的视线,谢遇安也回头望了过来,朝她远远笑了笑。 “当然是谢遇安了。”乔吟不假思索道。 “我也希望是谢遇安。”颜如玉满是愁绪的声音响起,“陆瑾之要是拔得头筹,贵妃就会为我们请陛下赐婚。我现在不想嫁陆瑾之了。” 乔吟转头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颜如玉傲气依然:“没什么,他配不上我罢了。” …… 围场上,陆瑾之骑在马背上,回头望向高台。 他目光所到之处,总会引起小小骚动。那些贵女们碰上他的视线,或害羞躲开,或大胆迎了上来,陆瑾之无心理会,视线在人群里迅速搜寻,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那抹影子。 一整日纷乱不安的思绪,在看到乔吟的瞬间,突然就镇定了下来。 或许他该朝她笑一笑,他应该多笑笑的,以前他对她太冷淡了,这才伤了她的心,让她被别的男人迷了眼。 陆瑾之思定,正欲朝乔吟露出一个微笑,忽然身旁多了一道墨蓝色的身影,生生横亘在他和乔吟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陆瑾之笑容一僵,怒目而视。 一旁的男子也侧头看着他,一言未发,视线却如出鞘的利刃一般锐利,并带着陆瑾之身上没有的压迫感。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一字未言,硝烟味却两人之间弥漫不止。 “咚——咚——咚——” 又一声号起,围猎正式开始,众人驱马冲入围猎的林子里。 陆瑾之恨恨看了谢遇安一眼,心中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拔得头筹,自己向圣上请求赐婚。 他要娶乔吟!谁也拦不住! 陆瑾之策马离开。 谢遇安亦扯动缰绳,追上前面的乔默和江怀律,进入林中。 乔默第一次来围猎,十分兴奋,横冲直撞,连放数箭,看着毫无章法,但箭无虚发,不一会儿便打到了两只锦鸡,还有一只狐狸。 江怀律有些惊艳,赞道:“乔公子好箭法。” 乔默一心念着要给薛宛然的兔毛手套,谦逊了几句,忍不住问道:“哪里有兔子呀?我要打兔子。” 他不敢说是为薛宛然打的,扯谎道:“阿吟最喜欢吃烤兔子了,我打两只回去扒皮烤了。” 谢遇安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去年,我在西北角的枫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兔子窝。” “一窝呀?那正好!” 兔毛手套,兔毛袜子,兔毛围脖都给薛宛然整上! 乔默背上弓,立即打马冲了过去。 第65章 哪有兔子窝?一根兔毛都没看到 乔默一直往西北方向走,谢遇安和江怀律错开一些距离,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江怀律路上放了几箭,得了几只漂亮的鸟雀,谢遇安却什么都没打。 “阿遇,你今天不打点东西吗?” 谢遇安点头:“要打的,但是还没看到。” 话音刚落,一道小小的白影直接从他眼前掠过,谢遇安轻轻一笑:“来了。”阿吟要的貂皮围脖。 谢遇安手中已经搭好了弓箭,两指拉动弓弦,手背因为用力青筋微露,神情专注地瞄准着远处的雪色。 与此同时,陆瑾之和三皇子从另外一边走来,江怀言最先发现的是江怀律。 “太子怎么也在这?”江怀言心生警觉。 陆瑾之却一下看见了正在搭弓的谢遇安,他顺着他瞄准的方向,看见了一只肥硕的雪貂。 以前从不在乎的事,忽然一下全都记了起来。他记得有一年秋狩,乔吟跟他说过,冬天太冷,想要一条貂皮围脖。 所以,这话她也跟谢遇安说过? 陆瑾之的心一下就跟泡进醋坛子里一样,又酸又不甘心。 他想也不想地也搭起了弓箭,对准了那雪貂的方向。 江怀言皱了皱眉,提醒道:“瑾之,大事为重。” 陆瑾之搭上弓的那一瞬,整个人突然锋利了起来,他不屑一笑,“不碍事,我一箭要了它的命。” 陆瑾之志在必得,绷紧弓弦,手指一放。 “叮——” 两只箭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尖锐的金鸣之声。 那雪貂毫发无伤,惊慌钻进了灌木丛里,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谢遇安不悦地抬起头,冷眼看着对面的陆瑾之。 陆瑾之亦不甘示弱地迎上谢遇安的视线,跑了就跑了,反正比被谢遇安打去强。 不等陆瑾之多得意,突然密林深处传来一声猛兽的嘶吼声,陆瑾之脸色一变。 江怀律道:“这是什么声音?像是熊叫声!” 谢遇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西北角,转头看向陆瑾之,意有所指地笑道:“看来今年的头筹非乔大哥莫属了。” 谢遇安话音刚落,对面的陆瑾之和江怀言已经带着人先冲了过去。 “嗷嗷——” 密林深处又传来一阵熊的嘶吼声,这嘶吼声中还带着明显的凄厉。 陆瑾之和江怀言策马奔到西北角,只见一只壮硕的黑熊正轰然倒地,两只眼睛里各插着一只箭。 乔默握着弓,骂骂咧咧道:“哪有兔子窝?一根兔毛都没看到,就碰见一只黑熊把老子吓一跳!” 江怀言神色阴郁地看了陆瑾之一眼,陆瑾之脸色难看如丧考妣。 黑熊的嘶吼声震动整个围场,也传到了看台上。 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皇帝忙招来侍卫询问:“这是什么动静?速去查看。” 进入林中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高门子弟,不容出一点差错。 “听着像是黑熊的声音。林子里怎么会出现黑熊?”有经验的武将回道。 一旁的陆贵妃惊呼道:“陛下,臣妾记得,当年先皇还在时,陛下就在这里猎过一只黑熊,是不是?” 有大臣也记起这件事,连忙附和道:“若臣没记错,应该是三十年前,陛下第一次随先皇来狩猎,便猎得了一只黑熊,震惊四座。” 皇帝像是想起了当年的勇事,容光焕发,眼神矍铄,“一眨眼都已经过了三十年了。” 陆贵妃见皇帝高兴,连忙道:“今日不知是谁会猎得这猛兽,待会皇上可得好好嘉奖嘉奖。” 皇帝兴致勃勃,满口应道:“若真有人猎得了黑熊,那必是难得的勇士,朕自然要好好嘉奖一番。” 乔吟偷偷看了眼陆贵妃那志得意满的神色,又联想到颜如玉说的话,心中不由浮起一个猜测。 难不成那黑熊是陆家特意布置在哪里的? 毕竟谢遇安年年拔得头筹,陆瑾之想要‘稳赢’只能靠作弊的法子。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就不怕皇上知道? 陆家人也太胆大妄为了! 乔吟正腹诽,忽然一个侍卫从林子里快马加鞭奔了过来。 “启奏陛下,林中西北角发现一只黑熊,已被击毙。” 皇帝大喜,忙问道:“是哪位勇士斩获头筹的?” 侍卫高声答道:“是靖安侯府乔大公子乔默!” 陆贵妃大惊失色,从椅子上惊起:“是谁?” 侍卫再次答道,这次答得更仔细:“乔大公子箭法了得,箭无虚发,两箭射穿了黑熊的眼睛,穿脑而过,一人将黑熊击毙。” 陆贵妃只觉两眼发黑,什么情况?陆瑾之在搞什么! 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嫁衣,还偏偏是乔家人,这不是上赶着给太子党添砖送瓦吗! 说话间,林子那边传来大动静,一只黑熊被一群侍卫拖了出来。 黑熊体格巨大,像座小山一样,极为震撼。 随后,一群人骑马欢呼簇拥着乔默朝高台这边奔来。 乔默一马当先,骑在马背上,衣袂翻飞,说不出的意气风华,一下吸引了高台上所有视线。 “小姐,大少爷终于咸鱼翻身小人得志了!”碧珠欢呼道。 额……虽然成语用错了,但是表达的情绪没问题。 乔吟现在也想为大哥摇旗呐喊,心中更是无比庆幸: 还好听了薛宛然的话,把她大哥好好拾掇拾掇了一番,不然这风光得大打折扣! 不多时,黑熊和乔默等人都来到了皇帝面前,太子江怀律替乔默请奏道:“父皇,靖安侯府乔默击毙黑熊一只,今日围猎头筹非他莫属。” 皇帝十分高兴,赞不绝口:“好好好,虎父无犬子,乔默颇有乃父风范,是我朝不可多得的良才。有赏,朕一定要好好嘉奖你。” 太子建议道:“父皇,乔公子如今二十有五,尚未娶亲,父皇不若赐乔公子一段金玉良缘。” 太子的话刚说完,乔默躬身推拒道:“陛下,微臣尚未立业,又无成就,便是得赐良缘,恐辜负他人,实在是惭愧。微臣尚有一身蛮力,愿像父亲一样忠军报国。” 皇帝听了更加欣喜,赞道:“有志气!真是我周朝的好儿郎,不可埋没!” 皇帝想了想,大手一挥:“五军营换任,还缺个副将,乔默你有没有信心干好?” “能!” 官升三级,乔默咧嘴一笑,立即跪在地上叩头谢恩,回答的声音震天响! “谢主隆恩!” 高台上的陆贵妃紧紧咬牙,指甲都要抠进椅子扶手了。 五军营是他们和太子党争夺的重点。 这位子,原本是为陆瑾之准备的。 第66章 你藏在这半天,就是想看他们亲亲我我吗? 皇帝不仅升了乔默的官,还下令大摆宴席为乔默庆功。 所有人不管男女,全都艳羡地看着乔默和乔吟。 乔家老爹前线立功,昨日乔吟大出风头,今日乔默又拔得头筹,这是怎样的运势呀? 一夜之间,乔家已经在京城占据一席之地,还是不容忽视的一席。 有识趣的人,立即放下往日的身段,主动向乔吟和乔默道喜,还有直接的甚至直接开始打听乔默的择偶标准了。 “乔姑娘,你大哥好厉害呀。” “乔姑娘,你大哥可有心仪之人?” 乔吟心里欢喜,连累乔默一直说不上媳妇,她心里一直都挺惭愧的。 她耐心与人攀谈了一番,才下了高台来到了乔默跟前。 乔默春风得意,容光焕发,整个人都萦绕在喜气之中。 “大哥,你有没有受伤?”乔吟先关心道。 乔默挥了挥手,道:“没有,那黑瞎子不知饿了多久,根本动弹不得,我两箭就把它放倒了,根本没近身。哥跟你说过的,哥哥我百步穿杨的视力,你还不信!” 说着,乔默还委屈上了。 “好好好,你百步穿杨!不是叫你打兔子吗?怎么碰见熊了?”乔吟又问。 说起‘兔子’,乔默脸上喜色减半,“我没打到兔子。谢遇安记错了,说西北角有兔子窝,我转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这可咋整?” 乔吟了然,也不想给乔默泼冷水。终归这黑熊落在乔默手上,比落在陆瑾之手中强。 “应该是你们狩猎的人太多了,兔子都被你们吓跑了。反正没那么快回去,改天你一个人再去林子里打两只也行。” 乔默觉得有理,恰五军营的人来请乔默,乔默先行离开。 皇帝下令设宴,众人纷纷散去。 乔吟看着天边要落下的日头,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 碧珠好奇道:“小姐不回营帐吗?今晚是大少爷的庆功宴,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 乔吟道:“等等,我等等谢遇安。” 方才那些人从林子里出来,唯独不见谢遇安。 “对呀,谢将军去干什么了?还在林子吗?”碧珠好奇道。 话音刚落,林子那边传来马蹄声,那熟悉的墨蓝色的影子从林子里冒了出来。 “碧珠,你先回营帐,我晚点回去。” 乔吟吩咐了一声,便提着裙子朝林子跑去。 谢遇安刚出了林子,远远就见空无一人的围场上,一个小小的影子朝自己跑来,像是振翅的蝴蝶,轻盈欢快,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谢遇安立即抽鞭拍马迎上,迎面而来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清晰。 “谢遇安——” 她呼喊着他的名字,朝他奔来。 谢遇安的嘴角早已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高高扬起,他故意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翻身下马,等着她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他喜欢看乔吟欢欣雀跃扑进自己怀里,比任何奖赏都让人满足。 “谢遇安!” 乔吟如他所愿,提着裙子扑进来了,环着他的腰,甚至还调皮的说了句:“逮到你了!”,逗得谢遇安笑出了声。 乔吟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他就想扑他抱他,谁能拒绝这么一个又帅又温柔的大暖男呢? “你去干什么了?”乔吟仰头看他,从下面望上去,那张脸一样好看。 “给你找围脖去了。”谢遇安指了指马背上挂着的雪貂道。 乔吟心里满是暖意,“你怎么这么好?” 乔吟都不知道这句话她说过多少遍了,但是不够,她真的觉得谢遇安太好了,好的有些不真实,有些虚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只黑熊的存在?你故意让我哥过去,有意让他拔得头筹,是不是?” “没……” 谢遇安刚要否认,却迎上了乔吟故意板着脸和带着审问的视线,只得笑着点了点头。 “是知道一点内幕,但是我没想到大哥箭术这么好,藏在暗处的侍卫都还没来得及现身,他就把熊撂倒了。大哥屈才了。” 乔吟就知道是这样。 谢遇安的安排可以说是极为妥当,挫了陆瑾之,还润物细无声一般让乔默大放了光彩。 乔吟不得不再次感叹谢遇安的周到。 “你怎么会知道陆家的内幕?不会又是猜到的吧?”乔吟好奇道。 谢遇安没有隐瞒,既说了要发展信任,乔吟问,他一定如实相告。 “陆易之告诉我的。” 乔吟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抬头震惊地看着谢遇安:是她认识的那个陆易之? 谢遇安点头道:“他要报复陆家。” 乔吟缓了缓神,大概能猜到那么点来由。是人都看得出来,陆国公对两个儿子天差地别的态度。 陆易之在陆国公眼中,就是一个奴役,一个下人,根本不是一个儿子。 “陆易之的手指,是被陆国公亲手切断的。可他并没有去聚赌,也没有贱卖生母的遗物。” 谢遇安不过寥寥几句,乔吟心里却惊起了惊涛骇浪。 “有人诬陷他?” 乔吟想起记忆里的陆易之,他谦卑低调,陆国公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凡事都把陆家放在第一位。虽然陆国公偏心,但他毫无怨言,自甘落于陆瑾之之后,甘愿为陆瑾之铺路奔走。 “陆大哥安分守己,不争不抢,为什么要陷害他?” 乔吟有些同情陆易之。 “就算没人陷害他,他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谢遇安说的含蓄,但乔吟却一下了然。 要断陆易之手指的是陆国公,就算没有陷害,陆国公也会打压陆易之。 在陆家,只有陆瑾之才是陆家的血脉。 陆易之不过是个挡灾的器皿而已。 乔吟后背一寒。 谢遇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岔开了话题,“我们把这只雪貂送去制皮司吧,若不出意外,过两天你就能收到一条新围脖了。” 围场上有专门帮忙处理皮毛的制皮司,猎得的猎物,骨肉送去膳房,皮毛可以根据各自的要求加工制造。 乔吟还在恍神,突然腰间被人托起。 乔吟惊呼出口,下一瞬,人已经到了马背上,后背一热,谢遇安也翻身上了马。 “驾——” 谢遇安双手从她腰侧环过往前拉住了缰绳,驱马前行。 骏马迈蹄,乔吟被颠了一下,整个人也回过神来。 她有什么资格同情陆易之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微风拂面,乔吟望着天边燃起的晚霞和绵延的山林,心思重新活了起来。 “再骑快点。”她回身对谢遇安央求道。 “不怕摔下去?” 谢遇安的话还没说完,乔吟抓着他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盈盈一握的细腰,一只手环抱绰绰有余。 “你抱着我不就好了?” 谢遇安勾唇一笑,收紧了臂弯,将人紧紧箍在怀里。 “驾——” 谢遇安再次扬鞭,策马带着乔吟疾驰向前,两人共乘一骑从高台前飞过,全然没有注意到,高台的角落里的视线。 “你藏在这半天,就是想看乔吟跟谢遇安亲亲我我吗?” 三皇子江怀言寻了陆瑾之半天没寻到人,结果见他躲在这偷看乔吟和谢遇安。 第67章 我会让谢遇安露出真面目的 “今日你要是不跟谢遇安斗气,不耽误那功夫,今日这头筹就是你的了。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坏了我们精心策划了几个月的计划。”江怀言很不客气道。 “除了赐婚,你若是拔得头筹,那五军营副将的职位就是你的了。”江怀言恨铁不成钢道。 有了相府支持,再有了五军营,江怀律即便有谢家支持也得忌惮他。 可现在,好好的一盘棋全都乱套了。 江怀言憋着一股闷气无处可发,再看陆瑾之那沉默不言的模样,越发气竭。 “陆瑾之,这两日你实在是反常,你到底想干什么!”江怀言厉声呵道。 陆瑾之像是终于回了神,抬头定定道:“我要娶乔吟!” “什么?”江怀言脑子里像是炸了一个雷,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不想娶颜如玉,我想娶乔吟。” 陆瑾之梗着脖子,再次重复道,眼里更是翻涌着怒意和醋意。 方才他兴冲冲地跑过来想找乔吟说几句话,结果乔吟压根就没看见她,还兴冲冲地跑去找谢遇安了。 “陆瑾之你脑子没病吧?你不要相府千金,你要娶乔吟?”江怀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上已经染了怒气。 “你清醒一点。你不是一直看不上乔吟吗?这当口耍什么失心疯!相府只能拉拢,不能得罪!” 陆瑾之扭头看向江怀言,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怨气。 “三皇子这么想要拉拢相府,何不亲力亲为,把三皇子妃休了,再娶相府千金?”陆瑾之赌气道。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们说什么,他做什么。 他喜欢读书,但讨厌极了骑马射箭,也毫无天赋,但为了给姑母争光,给表哥助力,他日日苦练,手磨出了血泡,挑了血水继续练。 可如今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为什么不能争取自己喜欢的? 江怀言被他的话堵得一噎,正要发怒,但看陆瑾之那愤恨的眼神剜着自己,也知道陆瑾之是真的动了气了,不得不缓下声来。 “你我一脉相承,一荣俱荣,与相府联姻对我有助益,对你何尝不是?” “现在的靖安侯府一样可以给你助益。”陆瑾之冷声道:“我娶乔吟,你没有损失。” 若是以前,乔吟自然跟颜如玉没得比。但今天不一样了。 看皇帝对乔家人的奖赏,就知道皇帝是满心的喜欢和信任,乔家必然会成为皇帝的心腹。 江怀言动摇了,认真衡量了一番,抬头问道:“可刚才你也亲眼看见了,乔吟和谢遇安亲密无间的模样,你确定你能把乔吟拉回来?” 陆瑾之脑海里浮现那两人相拥在一起的模样,心中又漫起了一阵难言的酸意。 “我有,等着瞧,我会让乔吟认识到谢遇安的真面目的!” …… 乔吟和谢遇安去了一趟制皮司,出来时已经暮色四垂,营帐区的火把已经陆续燃起。 偶有人来往,二人不好再同乘一骑,谢遇安让乔吟坐在马背上,自己牵着缰绳慢慢走在前面。 乔吟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相处,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忍不住问道:“还记得我给你留的问题吗?有头绪了吗?” 她都找他对了一次答案了,他还一字没说起过,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谢遇安回头看她,“怎么,是要给我一些提示吗?” 乔吟冷哼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小气,我很愿意提点提点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提示?” 谢遇安想了想,道:“你的故乡是不是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比如你在应天书院写的那张特别的算式。” 乔吟整个人惊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在道:他真的猜到了!! 她的思绪忽然就纠结了起来,她有些期待和谢遇安知心,她料想和谢遇安互通有无的过程时一定会很有趣,可又有些惶恐,毕竟她的身份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谢遇安看出了她的纠结,温声道:“放心,这是我和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他也不舍得将他们的秘密分享给任何人。 谢遇安的声音充满了无数的安全感,乔吟看着他,朝他缓缓点了点头。 谢遇安很满意,很知足。 陆瑾之霸占了她四年又怎么样,她的秘密还不是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乔吟也觉得整个人豁然开朗一般,轻松了很多。 原来有人一起分享秘密是这么愉快。她希望有一天,她也可以把第二个秘密也坦白告诉他。 他们走到了营帐区,过往的人多了起来,路人神情各异,视线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乔吟身上,有大胆的直接就窃窃私语起来。 乔吟面色如常,却忍不住想起了昨晚那些人对她的议论。 也不怪那些人议论,实在是他们差距太大了。 不管他们乔家再怎么得势,在世人眼里,她依旧远远配不上谢家少主。 谢遇安把她送回营帐前,伸手将她扶下马。 “晚上有你期待的篝火,穿暖一点,我给你烤兔肉。” “好!那我换身衣裳就过去找你。” 乔吟和谢遇安分开,兴致勃勃地回到营帐中,营帐中不见宁瑶公主,碧珠也不在。 “公主殿下还在皇帐中,碧珠姑娘被乔副将身边的小厮请走了,说是有个东西没寻着,让碧珠姑娘过去看看。”留守营帐的婢女回道。 乔吟颔首表示知晓,然后自己回到隔间换了一身厚实的衣裳,又加了一件雪青色的斗篷。 正在收拾,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乔二小姐,我家世子请你过去一叙。”竹叶站在营帐外恭敬道。 乔吟愣了一下,想也不想直接道:“回去告诉你家世子,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还请他自重。” 自重? 竹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他为他家世子脸红。 以前世子爷挂在嘴边,对乔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请你自重。 没想到,今日这话还能应在世子爷头上! 竹叶在营帐外等了许久,见里面没有动静,确定乔吟真的不见陆瑾之之后,这才灰溜溜地折身跑回去复命。 营帐内,乔吟还在继续拾掇自己,全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满心期待着今晚和谢遇安的篝火之约。 刚收拾完,一个面生的婢子,慌张闯进来喊道:“乔二姑娘,快去看看,乔副将喝了酒与人打起来了。” “什么?在哪?” 乔吟一惊,忙放下手中东西,跟着那婢子快步走出营帐。 “怎么会打起来?” “奴婢也不知,就听到有几人说起乔姑娘你,不知怎么滴,乔副将就冲过去跟人打起来了。” 那婢子说的有鼻子有眼,乔吟不疑有他,一脸焦急地跟着她快步走进了一座营帐之中…… 第68章 谢遇安你敢不敢认? 谢遇安放下马,便去了膳房要了两只处理好的兔肉。 距离营帐区不远的空地上,已经燃起了篝火,正中是高塔一样的火焰山,四周遍布着小小的篝火堆,三五成群的人正在喝酒狂欢。 谢遇安寻了一处无风的角落,燃了一个小火堆。 “遇安快来,快来。” 刚把串好的兔肉架了上去,乔默不知从哪冒出来,兴致勃勃地将谢遇安拉进了不远处一个帐篷。 “遇安,今天多亏你指路,让我歪打正着升官了。快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五军营的周立周将军,我的上峰。” 乔默将谢遇安拉入五军营的宴席间,本想让谢遇安也加入,不料,谢遇安一露面,所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朝谢遇安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将军!” 乔默搭着谢遇安的肩膀,傻傻看了看谢遇安,又看了看自己的上峰们。 “我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的上司了。坐吧。”谢遇安很随和道。 但众人仍拘禁着不敢落座。 气氛肃穆,乔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收回了搭在谢遇安肩上的胳膊,乖乖站直了身。 谢遇安见状,拿起桌上的酒杯,朝乔默敬了一下:“大哥,恭喜你。我和阿吟约好了看篝火,我先出去了。” 乔默习惯性地道:“去吧,去吧。” 谢遇安放下酒杯,道了声‘失陪’了,这才离开。 谢遇安一走,宴席上所有人都大松了口气,周立拍了拍乔默的肩膀,道:“好家伙,你怎么不早说你拉的朋友是谢大将军,刚才把我们吓死了。” 乔默很疑惑:“你们怎么这么怕他?遇安人很好很温柔的。” 周立瞪大了眼:“温柔?一眼不眨扯断你的手,卸了你的胳膊,让你省点痛苦的温柔吗?谢大将军以前在玄甲军,那可是出了名的狠辣,人称‘活阎王’,只要他上战场,削人脑袋就跟削面疙瘩一样,一刀溜一串,我从军十几年,还没见过像他这么狠的!” 乔默嘴里咬着鸡腿,震惊道:“尊嘟假嘟?” 你们跟我认识的同一个人吗?我准妹夫可是个温柔好男人! 一旁的人纷纷点头附和:“是呀,我就是跟谢将军同期投军的,去的第一天,谢大将军就把我们百夫长两条胳膊给卸了。就因为那人把谢大将军睡前叠好的衣裳给弄乱了,谢将军火大,上去就把他的手给卸了。” 乔默眼睛再次瞪大,摇头道:“我不信!” 另外一个人道:“你别听他夸大其词,谢将军确实卸了百夫长的胳膊,但不单单就是一件衣服的事,是那百夫长知道将军是士族弟子,怕谢将军跟别的纨绔一样来抢功,所以故意言语刁难,这才惹恼了谢将军。” 乔默这才点点头,对嘛,对嘛,这才是我准妹夫的风范嘛。 “说起来,咱们能有今天,也多亏了谢大将军。”周立感慨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是呀,要不是谢大将军只身涉险,潜入西戎军营拿到了西戎的城防图,玄甲军也不可能大破西戎,我们这群人别说升官发财了,命都得丢在临台郡!” 说起四年前那场胜仗,众人都感慨万千,对谢遇安的敬重也是油然而生。 “乔默,你是不知道那一战打的有多难,死了很多人,那西戎军队突然就跟铁桶一样,怎么攻都攻不破。后来,谢大将军冒险潜入敌营,千辛万苦拿到了西戎的城防图,回来的路上实在是惊险万分,差点就死在临台郡的一个匪窝里。” 乔默疑惑:“怎么到了匪窝了?” “谢将军从敌营回来,一路被西戎敌军追杀,好不容易回到临台郡了,结果被一伙杀千刀的土匪给掳到匪窝去了。当时谢将军身上各处受了重伤,正巧碰见那伙土匪抢劫,阴差阳错把人弄山上去了,害我们找了半月找不到人!” “那群土匪真是可恨,若不耽搁那半个月,我们的弟兄们也不至于死那么多!”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骂起那群土匪来。 …… 谢遇安回到篝火堆前,兔肉都烤熟了,仍不见乔吟的身影。 他不免有些担忧,正要着人去寻,忽然一个面生的小厮走了过来,对他道:“乔二小姐在三皇子营帐中。” 谢遇安眸光一沉,放下东西,起身大步走向江怀言的营帐。 远远的,就见江怀言的营帐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声更是此起彼伏。 谢遇安抿着唇,一言不发走了进去。 犹如一阵寒风袭来,营帐内气温骤降,声音也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戛然而止。 营帐中寻欢作乐的人,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谢遇安环顾一圈,不见乔吟的身影,转头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陆瑾之身上。 “你想见我就见我,何必鬼鬼祟祟拿乔吟做借口。” 谢遇安说的那么正义凛然,陆瑾之嗤之以鼻,嗤笑一声站到谢遇安跟前。 “我怕你心里有鬼,不敢来。” 谢遇安微微垂眸看向陆瑾之,两人四目交锋,剑拔弩张。 “心里有鬼的不是你吗?不然你一直纠缠着她干什么?” 陆瑾之胸口一堵,脑海不自觉想起方才竹叶从乔吟那带回来的那句‘自重’,邪火肆虐,也不打口水战了,开门见山道: “谢遇安,你为什么突然对乔吟那么上心?谢家商队遍布天下各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靖安侯打了胜仗,所以故意接近乔吟?” “这就是你今晚的目的?” 谢遇安再次环顾四周。 营帐中的众人原本一个个翘首期盼,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二人,像是在看什么天大的热闹一样,待撞上谢遇安凌厉的视线,一个个全都低下了头。 “谢遇安,敢作敢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就别怕别人戳穿。你敢不敢承认,你接近乔吟,就是为了利用她?” 陆瑾之咄咄逼人不停逼问。 谢遇安看着那些人脸上蠢蠢欲动的兴奋和窥探欲,十分厌恶地撇开了眼。 “是,我承认,我是故意接近乔吟!我就是别有居心,存心要把她从你身边抢走!听明白了吗?” 第69章 陆瑾之,再见。 谢遇安的话音刚落地,隔间的门帘后传来一声脆响,似有什么落在了地上。 谢遇安的视线敏锐扫了过去。 “啪——啪——” 陆瑾之迎了上来,阴阳怪气地鼓了鼓掌。 “谢将军果然是君子,敢作敢当,在下佩服。” 谢遇安不欲与他多言,在一众震惊的视线中,转身离去。 谢遇安一走,营帐内便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刚刚谢遇安说什么?他真的为了拉拢乔家,故意勾引乔吟?” “平素见他高人一等不可一世的模样,还以为他多清高,原来也是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主!” “我还以为是乔吟一直没皮没脸缠着他呢,真没想到呀,刚才真是大开眼界。” 陆瑾之从谢遇安嘴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猜的果然没错,谢遇安就是在利用乔吟,谢遇安就是诚心跟他在作对! 他欣喜若狂地走向隔间的门口,掀帘问道:“乔吟,你都听见了吧?” 乔吟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茫然,她的脚边是一个碎掉的茶碗盖。 半个时辰前,乔吟踏入营帐见到陆瑾之时,便立即察觉到自己被骗了。 本来直接要走,但陆瑾之说他可以证明谢遇安是在利用她,她又留下了。 系统一直判定她任务失败,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失,乔吟不急是假的。 她迫切地想知道症结在哪里,所以留了下来。 当她听到陆瑾之的问题时,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关心谢遇安的答案。 她紧张地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水缓一缓,正好听见了谢遇安那句:‘我承认,我是故意接近乔吟!’,她的心没来由地被揪了一下,手中的杯盖也落在了地上。 好难受呀,怎么这么难受,比听到系统说的那句‘攻略对象没有任何动心迹象’还让人难受。 “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 陆瑾之像是打了场胜仗一样,在乔吟面前宣告着自己战绩,全然不顾乔吟紧蹙的眉心,颤抖的手。 “是吗?”乔吟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瑾之,“那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乔吟站起身,侧身从陆瑾之面前走过,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 陆瑾之愣在原地,表情十分不解。 乔吟不该是这个反应的,乔吟不该感谢他吗?感谢他戳穿了谢遇安的假面目吗?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谢遇安? 不可能!不可能! 陆瑾之拔腿追了出去,在营帐门口伸手拉住了乔吟的衣袖,张口急道:“乔吟,我后悔了。” 乔吟回头看着他,她在陆瑾之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哀求和惶恐,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露出这样脆弱的神色,看着挺可怜的。 可她已经在他这个‘错误对象’上耗费了三年十一个月,耗费了对感情为数不多的期待,她耗不起了。 “陆瑾之,再见。” 陆瑾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永远失去一般,紧紧地拉住了乔吟。 “明明以前你给过我那么多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行吗?我保证,我这次会认真对待你的心意。你看——” 陆瑾之举起另外一只手,露出手腕上的红色绳结,“你给我打的络子,我知道,上面是同心结,我找回来了,我天天戴在手上,片刻都不离身。” “乔吟,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乔吟看着他的手腕,唇边只有苦笑,她用沉默,用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的动作回应他的哀求。 乔吟毫无留恋地转头离开,陆瑾之颓然地举着悬置在半空中的手,怔怔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乔吟行尸走肉一般往回走,夜风刮在她脸上,生疼生疼,她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哭了。 好难过呀。 【系统,任务是否成功?】 【抱歉,宿主,任务尚未成功,距离任务期限只剩下15天。】 真的好难过呀。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谢遇安真的只是利用她,只是想要拉拢乔家的权势? 那他说他之前就认识她也是假的? 怎么有人这么厉害,可以把谎言编织的这么真实,这么动人? 她真的信了,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乔吟从未有过的彷徨,她抬头望着天。 旷野的星空,星斗格外明亮。 “我该怎么往下走?” 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攻略谢遇安? 还是就此放弃? 星辰浩瀚闪烁,却无法为乔吟抉择。 乔吟驻足望了会儿天,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她收回视线,转身调转方向,走向远处的篝火。 陆瑾之是陆瑾之,她是她。 她现在就过去找谢遇安当面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乔吟这样想着,脚上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竟直接跑了起来。 乔吟跑向篝火场,连肩上的斗篷落了都顾不上,一口气跑到了篝火场正中。 大大小小的篝火熊熊燃烧,将周围照的好似白天一般,乔吟急切地环顾四周。 以往,那个出类拔萃的身影,乔吟总是能一眼就精准发现,今天却毫无踪影。 乔吟不甘心地又张望了一遍,仍未发现谢遇安的身影。 为什么老天总是跟她作对? 她好不容易鼓起来一点勇气,想要个答案,偏偏谢遇安不在! 为什么呀? 乔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算了,就这样吧。 她认命了! 乔吟低下头,失落地转身。 “是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线在她头顶响起,乔吟错愕地抬起头。 谢遇安就站在她面前,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他抖开臂弯里的斗篷,上前为她细心披上。 “不是让你穿暖一点吗?” 乔吟垂眸看着身上的雪青色斗篷,那是她刚刚跑太快遗落在路上的斗篷。 所以,谢遇安一直跟在她身后? 第70章 她觉得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乔吟一脸错愕地望着面前的谢遇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谢遇安一眼不错地望着她,“从你出江怀言的营帐开始,或者,从你摔了东西起,我就一直在营帐外等着你。” 乔吟惊讶地张开了嘴,有些恨恨地看着他,他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难怪自己被他玩得团团转。 “为什么跟着我?”乔吟撇开头,没好气道。 “我对你,总有些患得患失,还有些惶恐不安,挥之不去,拂之又来,十分煎熬……我跟着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愿意信任我,而不是为了应付什么说来哄哄我。” 谢遇安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她,他语气诚恳,眼底情绪不停变换,好似跟着他的话,自己又重新经历了方才那一路的煎熬。 没人知道,他站在暗处,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一样,心里有多惶恐。 他害怕乔吟不信任他,像撇开陆瑾之一样,决绝离去。 可又不甘心拿自己和陆瑾之比,他在她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她连最隐私的秘密都分享给他了。 他想赌一把,赌乔吟对他的信任不会动摇。 他一直默默跟着她,看着她流着眼泪走回自己营帐,一度以为自己赌输了。 万幸,她最后转了个身,跑向了他们约定的篝火场。 万幸,她最后还是愿意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她转身的那一瞬,他从未有过的激动,从小受训的‘君子不喜于形色’,此刻全都抛诸脑后。 乔吟扭头看着他,脸上的惊愕多过于怒气,她震惊于他言语中的小心翼翼,更震惊于他最后一句说的‘应付’二字。 乔吟露出了些被猜中心事的心虚感。 “我可以解释。”谢遇安见乔吟不说话,于是继续道:“陆瑾之问我问题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也在。我说谎了,但也不全是说谎,我确实存着些故意接近你的心思,但跟权势无关,跟我心悦你,想跟你在一起有关。” 谢遇安的话坦诚又直白,视线更是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躲闪,没有隐瞒,比天上洒下来的那月光还要干净。 很动人,乔吟已经有些动摇了,但她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为什么要撒谎?” “如果我说,我不想那些人议论你,我想为你承担那些流言蜚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谢遇安有些不自在道。 乔吟脑子里像是闪过一道闪电,原本一直疑惑不解的事情,一下豁然开朗。 “那些人的议论你也听到了?” 她傻傻问道,问完她又觉得多余。谢遇安那么细致的一个人,那些人又那么明目张胆的议论她,他肯定会知道的。 “真的……都是为了我吗?” 乔吟百感交集,她信谢遇安的话,也能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呵护。 不管是应天书院的鼓励,还是募捐,还是她哥今日的风光,从头到尾,谢遇安做的每件事,都站在她的出发点上。 反倒是她……说是要攻略他,却也只是在撩拨上使小动作,急躁地只想要个结果,从未为他认认真真做过一件事。 今日还伙同陆瑾之一起试探他,甚至一度怀疑他。 “对不起……我总是很倒霉,命运似乎总是针对我……” 父亲不要她,母亲去的早,她一个人努力活着,勤勤恳恳地过好每一日,结果一场无端的车祸又结束了她的性命。她就好似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只蝼蚁,一阵风来就能被抹杀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痕迹。 系统跟她说的第一句是:【恭喜你,幸运儿,你被选中了。】 让她去攻略一个男人,幸运吗?可喜吗? 她并非一定要爱情,要男人,她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她过去的短暂一生就是这样过来的。 可今晚的谢遇安,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像是一直飘浮在汪洋大海,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陆地。 不知怎地,乔吟突然眼眶一热,两行泪珠簌簌滚落下来。 “其实你不用做这么多,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她其实是个骗子。 乔吟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谢遇安见不得她的眼泪,心疼地将她拉在怀里,心里仍有些失而复得的惴惴然。 “你很好,很可贵,只是有些人不懂得而已。”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乔吟有多勇敢多坚强,他知道,因为他们一起生死与共过,在一段无比黑暗的日子里。 乔吟亦万幸,方才没有直接一走了之。 也许,她不该只把谢遇安当成一个系统选定的攻略对象,真的该试着敞开心扉地信任他。 “我好蠢呀,怎么会……” 乔吟情难自抑,在谢遇安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忽地耳边响起了一声口哨声。 她抬眸一看,周围不知何时竟围了一圈人,所有人都探着头看向他们,脸上是暧昧的笑,还有起哄的口哨声。 啊?怎么这么多人? 乔吟这才发现,自己站在篝火场最正中,整个场地最亮眼的地方。 所以,刚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跟谢遇安上演了一场哭哭啼啼的苦情戏?! 乔吟的眼泪被吓了回去,她把脸重新埋进谢遇安的胸膛里。 “快走,快走。” 谢遇安不觉丢脸,反闲情逸致问道:“还吃烤兔肉吗?” 乔吟直往他怀里钻,“不吃了,不吃了,快把我脸挡住,我要回家。” 谢遇安看着像鸵鸟一样,顾头不顾尾的女人,失笑连连。 “这样怎么走?要我抱你?” 乔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和旁人会有的表情,连忙拒绝:“不要!不要!” 但来不及了。 谢遇安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把她打横抱在臂弯里,但照顾到她的情绪,他的脚步走得飞快。 乔吟脸贴着谢遇安的胸膛,恨不能直接给钻进去,这脸真丢不起! “这里没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一黯,起哄的声音也没了。 乔吟忙从谢遇安手上蹦了下来,站得离他远远的。 “你现在怎么不害羞了?以前明明动一下就脸红的不行。”乔吟不满道。 “我克服了。我只要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就不会觉得脸红了。”谢遇安一本正经道。 “应该做的?什么是你应该做的?” 乔吟觉得好气又好笑,但她还没笑出声,谢遇安走过来,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这就是我现在应该做的。” 很显然,今晚的谢遇安比昨天的谢遇安还要动情。 不仅是谢遇安,乔吟也觉得两人之间,似乎突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墙,离彼此更近了一步。而自己心里也有什么东西冒出了萌芽,正在以无法预计的速度在野蛮生长。 乔吟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 不然他这一吻落下来的时候,她的心怎么会这么痒,还有那么点渴望,渴望更多一些亲密。 乔吟抬起头,羞涩地看着他,“这里没人,那我是不是也要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 乔吟上前,手攀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将唇瓣印在他的薄唇上…… 第71章 去tm傻逼系统!这次,她只信她自己! 这算得上他们第二次接吻,但比第一次还糟糕。 “嘶……” 谢遇安还未感受到一丝甜蜜,先是尝到了血腥味。 乔吟惊慌后退,睁着圆圆的眼睛,无措地看着他。 “不然,阿吟你别动,我自己来?” 谢遇安舔了舔嘴角的血,声线莫名地蛊惑起来。 乔吟脸上红的像猴屁股,不愿承认自己吻技太菜,更不想承认自己蠢蠢欲动的欲念。 “你太高了,我踮着脚影响发挥。你再低低头!” 她勾了勾手,谢遇安当真弯腰低下头来。 结果,砰地一声,乔吟动作太急,两人的额头又撞在了一起。 “啊!” 乔吟捂着额头痛呼,同时尴尬的想钻地缝。 太丢人了!她这没用的,人送上来都吃不上! 谢遇安虽内心躁动,但看她红着眼睛,小脸上还有泪痕,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 “天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乔吟有些不尽兴,但看着他伸过来的掌心,忽然心思一动。 她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在他合拢之前,将手指叩入他的指缝间。 “嗯。回去吧。” 谢遇安一愣,看着十指紧扣的两只手,忽地无比的踏实和心安,心间泛起的甜意,一点不比亲吻差。 这是一个无声却动人的回应。 乔吟和谢遇安并肩往前慢慢走着,天上星斗万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两人的手却一直紧紧扣着彼此。 “明日是什么行程安排呀?”乔吟闲聊问道。 “明日上午陛下会考教马术,下午的话可以自由行猎。南面的小树林里地势平坦,有一些小动物,明天我带你去打猎,好不好?” “好呀。” 她问什么,他就细细答什么,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营帐前,谢遇安还握着乔吟的手,乔吟也没松开。 谢遇安抿着唇,方才明明都已经放慢脚步了,为何还是那么快就到了。 乔吟看着两人握得紧紧的手,歪头看着他,“不然,我们再走一圈?” 谢遇安唇角往上翘了翘,点了点头:“好,再走一圈。” 于是,两人又牵着手往外缓缓走去。 “啧啧啧。” 江宁瑶听到响动,来到营帐门帘后,正巧看见了两人这黏黏糊糊的一幕,忍不住摇头! “恶臭!太恶臭了!”根本不管别人死活的恶臭! 乔吟和谢遇安又漫步了一圈,月上中天才回到营帐,江宁瑶已经歇下了,她不敢闹太大动静,迅速洗漱了一下,也躺进了被窝里。 乔吟心里像是灌了蜜糖一样,躺在那,对着黑暗都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系……】 乔吟突然打住。 系统没有主动跳出来,显然是任务还没有成功。 想到这,乔吟火气腾腾。 去□□傻逼系统! 这次,她只信她自己! …… 将乔吟送回宁瑶公主的营帐,谢遇安转身往回走。 夜深,营帐区外静谧一片,谢遇安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营帐前,忽地身影一拐,转头走向了不远处太子的营帐。 “谢将军,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门口的侍卫恭敬回道。 谢遇安面无波澜道:“我找太子有急事。” 侍卫闻言立即放行,谢遇安大步走了进去。 江怀律还未睡熟,听到了谢遇安的话,已经从榻上爬了起来,胡乱穿着衣裳。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遇安笑了笑:“没什么,就一点小事,阿吟她吻我了。” 咻—— 一只靴子飞了过来。 “谢遇安!滚出去!”江怀律气急败坏道。 谢遇安侧身避开,上前两步,一边走一边感慨道:“今晚的际遇真是跌宕起伏,不过好在结果出乎意料的好,我现在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动心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赶紧带着你的酸言酸语给本太子滚出去。”江怀律捂住了耳朵。 谢遇安视若无睹:“我是专程来给你道谢的,既然你不接受,那就算了。对了,我成亲的时候,你给我做捧雁人,说好了。” 谢遇安太没人性了! 深更半夜,他还以为是江怀言那有所行动了,吓得他一激灵。 结果就这?就这? 道谢?他不是来炫耀,来嘲讽他的? “谢遇安你也是个王八羔子!!” 江怀律把谢遇安赶了出去,自己憋着一大口闷气倒在了床上。 睡不着! 根本睡不着! 谢遇安和乔吟两个人才多久,两个人就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了。 他这都守了十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不行,不行,他得想个法子,就算是‘揠苗助长’也得整一整。 …… 第二日。 一夜好眠,乔吟从未睡过一个这么踏实的觉,早上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脑子里已经想到了和谢遇安打猎的约定,嘴角下意识地就扬了起来。 乔吟回味了一下昨夜和谢遇安漫步月下的细节,喜滋滋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睁眼就迎上了碧珠那全是疑惑的视线:“小姐,你捡到钱了?昨晚上笑了一整夜。” 乔吟一吓,忙将嘴角压了下去。 “没有,捡到钱我肯定分你一半。” 碧珠摇了摇头:“小姐,你变了,变得陌生了。以前你捡到钱都不分我的。” 乔吟一愣,岔开话题:“今天我跟谢将军有约,放你一天假,你自己去玩吧。” 应付完碧珠,乔吟精神抖擞地起来吃早饭,恰江宁瑶也刚起,两人一起坐下来用早膳。 乔吟暗道自己不是人,光顾着自己乐呵,把江宁瑶和谢忍的事给忘了。 她悄悄看了看江宁瑶的神色,找了时机,开口问道:“公主……” “打住!” 江宁瑶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飞了一眼过来,制止了她的话头。 “你要是想提谢忍那王八蛋,那就不要说了。我没你们想的那么矫情,我要的是个答案,不喜欢就不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吃饭!” 江宁瑶语气洒脱,深色傲然,不似作假。 乔吟自愧不如,向江宁瑶投去崇敬的一眼,然后低头乖乖扒饭。 早饭吃完,江宁瑶邀乔吟品茶,说起了围场上的笑话。 “昨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笑话,乔吟你要不要听听?” 乔吟不疑有他,好奇道:“什么笑话?” 江宁瑶先笑了一声,才道:“就是不知谁起的头,说谢遇安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看中了你们乔家的权势,出卖色相故意勾引你,把你从陆瑾之身边抢走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噗——”乔吟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这流言怎么起的这么快?昨晚才发生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 江宁瑶又笑了一声,“太好笑了。那些人真目光短浅,怕是根本不知道谢家的家底有多厚。谢遇安还需要拉拢权势?傻子才会信这种话!不过,都嚼人舌根了,这种人能有什么见识。” “咳咳咳!”乔吟那口茶水没喷出来,但咽下去差点把自己呛死。 可不,她就是那个没见识的头号大傻子! “你怎么了?”江宁瑶回头看乔吟。 乔吟忙摇摇头:“没事没事。” 江宁瑶看着乔吟那张明媚动人的脸,感慨道:“谢遇安是绝不会为权势低头,但却极有可能为美色折腰。” 乔吟被她说的怪不好意思的,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挺美的。 两人正闲聊,雪月从外进来,一脸兴奋道:“方才马场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宁瑶正觉得无聊呢,忙问:“什么大事?又是谁得了头筹吗?” 雪月摇头,兴奋道:“陛下在马场上考教臣子马术,国公府的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马还没跑呢,人从马背上砸了下来,吓坏了周围一干人,陛下忙宣了太医,结果怎么着?” 雪月故意卖关子。 江宁瑶被勾起兴趣:“陆瑾之马术一直都挺出众的,怎么会突然坠马?难不成是病了?” 雪月摇摇头:“太医赶过去一看,陆瑾之没病,却醉了。听马场的侍卫说,那酒气连陛下都闻见了。陛下十分不喜,还把三皇子也罚下场了。” 第72章 谢遇安对乔吟分明就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陆家营帐中—— 陆贵妃闻讯赶来,脸上怒色难掩,待见到榻上不省人事的陆瑾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怎么回事?!” 帐中的陆国公,板着一张黑脸,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易之静静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 三皇子江怀言只得把昨日陆瑾之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 “那乔吟走了之后,瑾之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不停的酗酒。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好,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只得让人把他强押回他自己营帐中。” “早上还好好的,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又喝上了!” 江怀言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乔吟乔吟,怎么又是那个乔吟?”陆贵妃听的直跳脚,她抬头看向陆国公,“大哥,瑾之怎么突然对这个乔吟上了心?” 江怀言补充道:“不只是上心,他口口声声说不要颜如玉,要娶乔吟。” 陆贵妃只觉气血上涌,所有怒火直往脑门上冲,“他脑子被驴踢了吗?!” “陆瑾之必须娶颜如玉!”陆贵妃斩钉截铁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陆家管家的声音:“老爷,颜相派人传信过来说,颜千金身体不适,颜相已经向陛下请辞回城。颜相还说,待他回城便会立即把世子爷的生辰贴送还。” “什么?!” 陆贵妃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婢女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慌乱了好一阵,陆贵妃终于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立即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陆国公。 “大哥,这下可如何是好?” 陆国公脸色阴郁,转头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退下,陆易之看了陆国公一眼,低头和其他人退了出去。 四下无人,陆国公终于说出了心中积怨已久的一句话。 “都是那妖女害了瑾之!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瑾之和她纠缠!” 陆贵妃深以为然:“是的,都怪那个乔吟!她要是没来围场,我们的计划哪里会泡汤!瑾之又怎么会成为今日的笑柄!” 陆国公兄妹不约而同将所有责任推到了乔吟身上。 “留不得了!”陆国公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瑾之是他一生的心血,是整个陆氏一族的期望,他决不允许他的未来断送在一个女人身上! …… 陆瑾之酒醉坠马在殿前失仪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围场,甚至盖过了‘谢遇安勾引乔吟’这条八卦,而颜如玉的提前回城,又将对陆瑾之的议论推上了顶峰。 楚文景这几日被自家父亲拘着四处相看人家,完全不知道陆瑾之的状况。 这天,楚父突然问他:“你跟靖安侯府的乔二姑娘关系如何?” 楚文景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家父亲怎么会关心起乔吟起来。 想到自己这几日一直到处相看姑娘,他慌了神,惊道:“爹,你别不是想让我娶乔吟吧?” 楚父一掌狠狠拍在他头上,咬牙切齿骂道:“长的丑你还想的挺美!人家是圣上嘉奖,可比肩郡主的侯府嫡女,是你高攀的起的?” 楚文景被打的嗷嗷叫,这几日他没少挨打,尤其是看着各家子弟在围场上出类拔萃,楚文景却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楚父别提多怄火! “我再跟你说一遍,靖安侯府今非昔比了,乔家咱们惹不得,乔家身后的谢遇安咱们更惹不得。你若是以前得罪过乔二姑娘,麻溜的,赶紧去跟人家赔礼道歉!”楚父再三重申道。 楚文景惊道:“爹你怎么也知道谢遇安跟乔吟的事?” “不仅我知道,全围场的人都知道了,谢遇安和乔吟两人出双入对,好事将近!就连皇上都问起过!”楚父道。 楚文景大吃一惊,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那陆瑾之怎么办? 他知道这消息,还不得疯? 楚文景关心好友状况,立即便跑来探望了,这一出门又听到了陆瑾之醉酒失仪,颜如玉回城的消息,再看陆瑾之那狼狈的模样,楚文景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瑾之,你不是喝不了酒吗?怎么突然喝那么多。” 陆瑾之刚醒来,酗酒后的头疼和坠马磕到的伤口内外夹击,让他眉头一直紧锁。 为什么喝酒? 陆瑾之回忆着昨晚,映入脑海里的是乔吟那句‘再见。’ 仅仅是回忆一遍,他的胸口便像是被狠狠碾了一遍一般。 昨晚他太难受了,喘不过气来的难受,脑子不受控制的总是想起乔吟,想起她的笑,她的赞美,她送来的茶,还有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像是从天而降的精灵一样,将他堵在墙角,离经叛道却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彩。 【你定亲了没?有没有心上人?介不介意多个追求者?】 她说的第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时隔近四年,他依旧记忆如新。 或许是她身上的自带某种魔力,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他还记得他那天回家后,整晚满脑子都是这个陌生却神秘的女子。 他一度以为那只是一场荒诞的梦,不想第二天,乔吟又出现在他必经的小巷里,歪着头,老远就冲他笑。 “陆世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他知道她一早就在这等着他了,因为她看见了她发丝上的水气,那是停留在她头发上的晨雾。 她的笑容就跟那天初升的朝阳一样,给人暖意。 她明明就是冲他来的,怎么就突然跟谢遇安在一起了? 明明她都听到了,谢遇安是在利用她,为什么她还是要选择谢遇安? 陆瑾之醒了却一直不说话,睁着眼像是灵魂出窍一样。 楚文景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现在这模样十分吓人。 他也是蠢,他早该看出来陆瑾之是喜欢上乔吟了。 不然陆瑾之也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怕是陆瑾之自己也是才意识到,他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对乔吟动心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已经晚了! 乔吟已经和谢遇安在一起了,照他们那么高调的样子,保不准回去就要定亲了,陆瑾之就是后悔死喝死过去也无力回天。 难道他还能让时间倒流,重新回去? 他要是能倒回去,也不用太久,就倒回去他生辰前一天就行了。 可惜,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楚文景在心中唏嘘不已,再看陆瑾之时忍不住夹带着一丝同情。 出于多年的友情,他好声规劝道:“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乔吟已经选择了谢遇安,你也不要再纠结了,权当是有缘无分了。” 陆瑾之摇头,神神叨叨道:“不行,乔吟绝不能选谢遇安,谢遇安只是在利用她,谢遇安亲口承认的。” 楚文景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喃喃道:“有人会为了利用一个人,把自己的护身符和传家宝都送出去的吗?” “她要是喜欢那些东西,我也可以给她!”陆瑾之梗着脖子道。 楚文景再次哑然,陆瑾之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承认? 乔吟身上的玉坠和手上的玉镯,不单单是两件名贵的首饰,更重要的是这两样都是谢家家主才有的东西,谢遇安把它们送给了乔吟,便是表达了对乔吟的认可,是陆瑾之送再多珠宝都比不上的。 谢遇安对乔吟分明就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若不是动了真感情,他怎么可能会为乔吟做那么多事。 再者,乔吟认识陆瑾之都快四年了,陆瑾之现在才想起来给人送东西,未免也太晚了。 楚文景看的清清楚楚,可惜当局者迷,陆瑾之仍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 第73章 曲折又窘迫的赴约路 “该!”江宁瑶拍手叫好,“明知父皇要考教,还敢醉酒,陆家的人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一旁的乔吟,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面无波澜地低头喝起了茶。 “听说颜如玉称病回城了,她和陆瑾之的婚事八成要黄,陆家人的脸现在估计都很难看。” “陆贵妃此前不知多看重国公府与相府的联姻。这下可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就是觊觎不该得的东西的报应。” 原本以为江宁瑶高冷寡言,没想到碰到了陆贵妃吃瘪,她的话就一直没断,这一坐就是半日,乔吟心里都有些焦急了。 她还约了谢遇安在南面小树林见面呢,眼见着时间就快到了。 江宁瑶兴致勃勃,但乔吟却一直不怎么搭腔,她扫了乔吟一眼,才发现她一丝不苟的妆容和一身笔挺的骑装,以及她心不在焉的表情。 “你跟谢遇安有约?”江宁瑶明知故问道。 乔吟听见‘谢遇安’的名字,整个人像是瞬间被点亮了一样,眼睛回了神,嘴角也高高扬了起来。 “是呀,谢将军约我去林子里打猎。” 一提‘谢遇安’她就像注入了灵魂活过来了一样。 江宁瑶被酸到了。 “哎,说起来,谢忍以前也约我去打过猎。” 江宁瑶长叹了一口气。 乔吟已经要张嘴请辞,屁股都离开凳子了,但见江宁瑶那失落却隐忍的神色…… 不然……再坐一会? 乔吟又坐了回去,好奇又关心道:“谢忍还约过公主一起打猎?”这可不像是谢忍会干的事。 江宁瑶点点头:“约是约,不过是约去比赛的,比谁猎的猎物多,输的人要给对方磕头叫三声爷爷。” 噗—— 很好,这很谢忍。 “这是为什么呀?” 江宁瑶解释道:“就因为我嘲笑他的弓难看又简陋,谢忍不服,拿他的丑弓跟我的名弓比赛,我们约在了一个林子里碰面。” “结果呢?谁赢了?”乔吟好奇问道。 “结果?结果就是我们一起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困了两天,谁也没赢,我还被捕兽夹伤了脚,一条腿差点没了。” “啊?谢忍约你的时候没确认一下林子安不安全吗?”乔吟震惊道。 江宁瑶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要是在谢家的地盘上出了意外,谢家就算是天下第一望族,也担不起这个责。 谢忍未免也太心大了。 大概是憋在心里太久,江宁瑶也想找个人倾诉。 “我们掉到了陷阱里,我的左腿没了知觉,我还发起了高热,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谢忍用衣服把我捆在他背上,抓着壁坑一点一点爬上去的,我们滑落了很多次,但每次他都垫在我身下,没让我再受伤。” “得幸于他及时把我背回了家,我的腿保住了。但他却被打断了几根戒尺。” 江宁瑶苦笑了一下:“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会那么讨厌我。” 乔吟有些心疼:“公主这么好,以后一定会碰见一个更懂你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江宁瑶笑了笑,“你不是有约吗?还不走?” 啊!要晚了! 乔吟回过神来,拔步跑出了营帐,向南面跑去。 乔吟一心想早点赴约,不想刚跑出去,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乔默一行人。 “妹妹!阿吟!快看!快看!” 乔默和五军营的人走了过来,乔默脸上满脸喜色,身上还穿着一件黄马褂。 “妹,好不好看?皇上赏我的!今天在跑马场,皇上夸我马术厉害,赐了我一件黄马褂。”乔默得意洋洋地拉着乔吟炫耀道。 “好看!好看!”乔吟闭着眼睛夸了几句,预备抽身。 乔默身后的周立突然出声道:“乔副将,这就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妹子?” 乔默拉着乔吟给她介绍,乔吟一听是乔默的上峰和同僚,不得不认认真真地与人行了行礼。 “见过各位将军。” 周立面露疑惑,仔细端详乔吟:“这小乔妹妹怎么越看越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咦,周大,”乔默推了推周立,“收起你这老掉牙的搭讪!我妹可不吃你这一套。” “大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乔吟心急如焚,打了声招呼后,便转身向外继续走去。 周立一直望着乔吟的身影,“我是说真的,你妹妹真有点眼熟。” “切!”乔默昂首挺胸,颇为骄傲道:“不管你是蒸的煮的,总之别想了,我妹子可是要嫁谢遇安的人!” 听到谢遇安的名字,周立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只是昨夜喝了太多酒,脑子还有点迟钝,闪过了什么他一时也抓不住。 那边,乔吟已经走出了营帐去,走到围场。 向南穿过围场,就能到小树林。 她正埋头赶路,忽然迎面又来了两个年轻男子。 “这不是小乔妹妹吗?” 那两个男子含笑向乔吟走来,乔吟愣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到处都是熟人? 她本要停下来应声招呼,直到看清了两人的脸—— 两张有点神似陆瑾之的脸! “齐襄!赵横!” 乔吟惊呼,下意识地拔腿要跑。 “小乔妹妹还记得我们呀?小乔妹妹,我家小狸猫都等你半个月了,你怎么还不来看?” “对呀,小乔妹妹,我家的宝刀我每天都擦一遍,就等妹妹过来品鉴品鉴呢。” 齐襄和赵横围了上来,故意拦住了乔吟的去路。 乔吟避之不及,脑门上都吓出冷汗了。 赶紧走,得赶紧走,可别让谢遇安逮住了。 乔吟拔腿欲走,可偏偏想什么来什么。 “阿吟?” 谢遇安的声音骤然响起。 乔吟一惊,从齐襄赵横两堵人墙的缝隙里,看见谢遇安迎面朝她走来。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为什么每一次约会都要这么窘迫?! 第74章 我是不是太好哄了 “谢将军。” 齐襄和赵横见着谢遇安,二人连忙拱手见礼,风一样离去了,只留乔吟一个人在原地社死。 乔吟不知如何是好,一张脸已经滚烫的要烧着了。 救命! 才和谢遇安心意相通的第二天,约会迟到,还被他当场逮住‘偷吃’,谢遇安不得杀了她? “我也没想到会碰到他们,纯属巧合,我也不是故意迟到的,希望你别生气。”乔吟认真又紧张地解释道。 谢遇安看着她身上的孔雀蓝骑装,“本来是有点生气,但看着你身上的衣裳,我就没气了。” 她身上的颜色,恰好跟他身上的长袍颜色一样。 小心思被发现,乔吟立即绽开了一个笑容,不自觉地就靠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直往他怀里钻。 “被你发现了?我看你很喜欢蓝色,特意挑了这身。” 谢遇安看着她放松了下来,不禁笑道:“我是不是太好哄了?” 乔吟也觉得谢遇安有些太好哄了,仰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我用这个赔礼道歉,可以吗?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昨晚我兴奋的一宿睡不着,你呢?你睡的怎么样?” 谢遇安看着她殷红的唇,脑海里一下浮现了昨夜那个未尽的吻,不由心头一热,喉头下意识地滚了滚。 “不大可以。” 他摇了摇头。 乔吟依偎在他怀里,意外地看着他,真生气了? “你向我道谢时也是用这个,我分不清。”谢遇安目光缱绻,含笑问道:“是不是要区分一下?” “要怎么区分?” “不然这样……” 谢遇安故作沉思状,人却俯身下来。 乔吟还没反应过来,谢遇安身上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趁她不备,低头含住了她柔软的唇。 昨晚未尽的那个吻,就像是藏在两人心里的小兽,蛰伏了一晚上,不过轻轻一碰,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的技术确实比乔吟好很多,像是天生就擅长此道,不过几个呼吸间,乔吟便被他攻城掠地失了神志。 她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嘴上情话可以张口就来,真见真章却怂的不行。 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谢遇安又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腰,把她又拉近了几分。 两个人紧紧抱着,呼吸交缠,乔吟从未想过,一个吻竟然也可以让人醉生梦死。 不知过了多久,谢遇安终于松开了她。 乔吟喘着气,脸红的不成样子,青天白日的,被人看见了得羞死。 谢遇安却如沐春风,一本正经道:“下次道歉,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乔吟有些懵,哪有人把占便宜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 谢遇安接上了乔吟,两人漫步来到了南边小树林,乔吟这才发现,江怀律和谢青璇也在。 谢遇安解释道:“方才等你的时候碰见的,他们也要去打猎。你不介意吧?” 乔吟抬头看他,“这叫什么话?这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林子。” “我还以为,阿吟更愿意跟我独处呢。”谢遇安的语气里还有些失望。 乔吟嗔了他一眼:怎么一夜不见,他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们干什么了,怎么这么慢?” 谢青璇把玩着手中的弓,饶有意味地看着他们两个。 “乔吟姐姐,你的口脂都花了。” 啊? 乔吟连忙抬手去捂嘴,却被谢遇安握住,“没有,我看过了。” 都被他吃掉了,哪来的花? 谢青璇挑眉看向江怀律:“看吧,我说的没错吧,他们两个肯定亲嘴了。” 江怀律撇嘴,将身上的雀羽斗篷解了下来,披到谢青璇身上。 “我才新得的斗篷,今日头一回穿,就被你赢走了。” 谢青璇笑吟吟地将斗篷系上:“我就说他们很腻歪的,你不信。你是没看到我哥一早上起来,这嘴角就没下来过。” 乔吟这才反应过来,谢青璇又和江怀律打赌,还拿她和谢遇安做局。 乔吟不满道:“太子殿下,你要送她东西就光明正大地送,怎么还拿我们做幌子。” 江怀律一愣,心里忽然一动,抬头去看谢青璇的反应。 谢青璇一脸不屑:“这是什么话,平白无故地干嘛要送我?送我的我还不稀的要呢,区区一个斗篷,我家要多少没有。” 谢青璇说完,手上已经解开了斗篷,转头要丢还给江怀律。 江怀律摁住了她的手,“本来就是我输的,愿赌服输,输掉的东西是不能收回来的。” 乔吟大开眼界,谢青璇看着一股子鬼精灵,原来也是个灯下黑。 连江宁瑶这个妹妹都没有的东西,江怀律独独给谢青璇,一次是巧合,次次都这样,江怀律是什么用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但谢青璇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青璇,你不是说要和乔二姑娘比赛吗?怎么比?”江怀律岔开了话题。 谢青璇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接过话头道:“简单,两两一组,看谁打的猎物多。不过不是什么猎物都行,必须是锦鸡才是。输了的人要给赢的人无条件做件事。” 单比猎物多少,谁能赢得过谢遇安的箭法,但只比一种猎物,那就得看运气了。 “那我今天可得努力些,不能让青璇你丢脸。”江怀律摩拳擦掌道。 谢青璇挽住了乔吟的手:“我跟乔吟姐姐一组,你们两个男人一组。” “不行!”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谢遇安道:“这林子虽然不大,但你们第一次来,你们两个一组会有危险。” 江怀律点头如捣蒜:“阿遇说得对,你们两个单独走太危险了。” 谢青璇眨了眨眼睛:“那大哥我跟你一组?” “不行!”两个男人再次异口同声。 谢青璇玩笑地看着谢遇安:“说的这么道貌岸然,其实还不是舍不得跟乔吟姐姐分开。” 她光顾着看谢遇安的笑话,却全然没注意到江怀律同样紧张的神色。 “好了,好了,青璇你别再开玩笑了,待会你大哥得恼了。” 四人约定了在林子另一头会面,便分开成两组,江怀律拉着谢青璇往东走,乔吟和谢遇安往西。 乔吟忍不住好奇问道:“太子迟迟不完婚,真的是因为什么‘不宜早婚’的卦言吗?” “阿吟觉得呢?” 谢遇安走在前面,伸手为她拂去横亘的树枝,回头看她。 “很明显呀,太子喜欢小九。” 每次见到他们,太子都在陪谢青璇玩。太子对谢青璇说话的语气,那宠溺都要溢出来了。 乔吟有个大胆的猜测:“那什么‘不宜早婚’的传言,该不是太子自己弄出来的吧?” 第75章 我对你的一切都好奇死了 谢遇安看着乔吟,笑着夸了一句:“真聪明!” 乔吟睁大了眼睛,“真是这样?” “那这是为什么?你们家里不同意青璇入宫?”乔吟猜测道。 谢遇安笑了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叔父他确实有点……看不上太子。以前在淮州,叔父都不轻易让太子进门,更不允许他跟小九独处。” “为什么?”乔吟十分好奇。 谢遇安道:“大概是小九四岁时,就被预言是什么凤命转世。” “是了无大师的批命?” 谢遇安点头,又道:“叔父老来得女,还没享受几年天伦之乐,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生气,当场就把江怀律给轰出去了,严防死守不让人靠近,并四处诋毁了无大师是个骗子。” 乔吟听的大为震撼:“结果呢?” “结果,反引得江怀律上心,一天到晚跟我叔父玩猫抓耗子,我叔父一出门,他就去把小九偷出来,背着到处游街走巷。” 乔吟哭笑不得:“所以太子每次都用好吃的好玩的哄小九,还直接把人拐来京城了?” 谢遇安点点头:“是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林子深处,午后的阳光从枯黄的树叶间透过,变成了各种形状,铺洒在草地上。 低矮的灌木丛里,听闻他们的脚步声,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小兔子冒出了两只耳朵。 这不是薛宛然的兔毛手套嘛! 乔吟眼尖,立即弯弓搭箭,侧头瞄准。 一套动作猛如虎,射出的箭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兔子没挨着边,倒把兔子吓得拔腿就窜。 “诶诶诶!跑了!” 乔吟眼直直盯着兔子,正惋惜兔子要跑了,只听咻地一声,身侧飞出一支箭,直中兔子身体! “射中了!”乔吟转头惊喜地看着谢遇安。 “我以为你会顺势也问问我父母,阿吟,你对我的好奇心是不是少了点?”虽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隐隐约约还带着那么点委屈。 乔吟挑眉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好奇心?” “我方才不问你父母,是因为我不需要问了。你父亲,谢家家主,才学卓巨,二十五年前的探花郎,喜静爱竹,尤擅长品茗一道……” “你母亲,扬州秦氏嫡女,为人亲和,喜欢小动物,院中养了五只猫三条狗,外加两只大鹅……” “我说的对吗?”乔吟双手叉腰,仰头问道。 谢遇安惊诧在原地,缓缓点了点头,嘴角早已往上翘了起来。 “都对。” 乔吟别有意味地朝他笑了笑:“我还知道,你小时候经常跟那两只大鹅打架,被那两只鹅追的满院子上窜乱跳,有次裤衩都被大鹅啄了洞,光着……” 谢遇安脸上的笑一整个僵住,伸手捏住了乔吟的嘴。 “别说了。” 乔吟的嘴硬生生被她捏成了鸭嘴,丑死了! 乔吟拍开他的手,气恼道:“你不是怪我对你不好奇吗?我现在好奇了,你又捂我的嘴,谢大将军你太难伺候了!” 谢遇安火气腾腾,一定又是谢忍那王八羔子口无遮拦! “不是我跟大鹅打架,是那两只鹅见我就追着我跑,实在是讨厌至极。” 乔吟忍住笑,原来谢遇安也会在意自己的黑历史,他现在这个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那她不得再去谢忍那套几件黑料回来? “听谢忍说,后来那两只鹅突然有一天不攻击你了,你怎么把它们驯服的?” 谢遇安清咳了一声,神色恢复如常,“我没驯它们,我只不过在它们的吃食里加了点烧刀子而已。” 乔吟目瞪口呆。 给大鹅喂烧酒? 谢遇安你小小年纪,就已经是驯兽一级能手呀! “就没人发现?” “我娘发现了,大鹅走路踉跄跄,但她觉得怪好看的,还让我爹作了一幅画。” “哈哈,你娘这么有趣吗?那画还在吗?” 乔吟笑出了声,整个人从未有过的明媚。 谢遇安灵机一动:“将军府也有一幅,你要不要来看?” 说起来,她还没有真正地去过谢遇安的将军府。 “要看!”乔吟重重点头,又仰头定定看着他:“我对谢夫子谢先生谢老师谢大将军的所有都好奇死了。” 谢遇安的笑容不再掩饰,他张扬地笑了起来,“回城后,我给你下帖子,届时还请乔美人乔佳人乔可爱乔大小姐赏光。” 乔吟会心一笑,再次扑进他怀里,抱着他晃了晃,似撒娇一般。 “太隆重了,我害怕。” 谢遇安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刻,这样的亲密,真希望永远都这样。 他伸手将她额前垂下的发丝绕到而后,低头印上一个轻轻的吻。 “别怕,就我们两个人。届时,我的所有都会毫无保留向你敞开,一定要来。” 乔吟听着他的温柔细语,心里像是被什么小触角挠了挠,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好看的薄唇上。 怎么办,又想亲了。 如果她现在又吻住他,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色? 可是……真的好想呀。 “可以亲你吗?” 她先打个招呼,是不是显得……礼貌些? “嗯?” 谢遇安迎着她乖巧又温柔的视线,不由失笑。 “随时恭候。” 他应了,还特意弯了弯腰,把头往下低了低。 乔吟现在对谢遇安真的毫无抵抗力,既得了应允,那她当然也就不客气了。 她迎了上去,狠狠亲了亲他。 本就是亲一下,结果却反被他抓着手抵在树下,吻得个七零八落。 “我们要输了。” 乔吟在间隙中呢喃了一句。 “不要紧。” 谢遇安这样说,但还是把人松开了,这般索求无度,会吓坏她的。 乔吟大脑有些缺氧,浑身酥软,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词:“兔子。” 谢遇安失笑,这么喜欢兔子吗? “我去把兔子捡回来。” 谢遇安说了一声,转身穿过灌木丛找到了那只被射中的兔子。 就在这时,林中突然传来一声破空之声,谢遇安敏锐回头,只见不知从哪飞出来一支箭,直直朝乔吟飞去。 “阿吟小心!” 谢遇安飞身折回,一把拉过乔吟,但那箭来的太猝不及防,乔吟的胳膊还是被箭头擦过。 “嘶——” 乔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阿吟?” 谢遇安一面把她护在身后,一面察看她的伤势。 “我没事,只是一点皮肉伤。”乔吟未免他担心,连忙出声回道。 谢遇安看着乔吟指尖溢出的血,双眸骤冷,二话不说,搭起弓箭瞄向方才那箭飞来的地方。 乔吟藏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神色,却明显感觉身前的人突然就冷厉下来的气势。 他举着箭朝着不远处的几棵大树,握着弓箭的手青筋毕露,周围静的可怕,就连乔吟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静谧之中,有一枝树枝动了动,几乎就在树叶声响起的同时,谢遇安手中的箭飞了出去。 箭羽破空发出锐利的声音,紧接着便见着那边的树叶剧烈晃了晃,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与此同时,谢遇安也立即放出了身上的烟火。 烟火升空,在空中炸开一道白烟,声响传遍整个树林。 林子东面的江怀律闻声,下意识地拉紧了一旁谢青璇的手。 “不好,有危险,青璇快走!” 谢青璇也听到了烟火声,知道有突发情况,连忙拔腿跟着江怀律向外跑去。 “啊!” 两人慌乱跑了一段,忽然谢青璇痛呼了一声。 “怎么了?” 江怀律停下来问她。 谢青璇松开他的手:“我脚扭到了,你先走。” “什么屁话!” 江怀律情急之下爆了句粗话,说完忙又解释道:“小九我不是骂你。” 一边说,一边他蹲下来,“快上来,我背你。” “你快走吧。要是来刺客也是杀你,你别连累我,我大好年华,我还没成亲呢!” 谢青璇嫌他墨迹,推他快走,却不知哪句话惹到了他,平日对她百依百顺的江怀律突然黑了脸,扭头朝她冷声命令道: “上来!” 谢青璇吓了一跳,僵硬地弯腰趴在他背上。 江怀律回身,抓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没好气道:“从小到大我背你还少吗?” 平日伶牙俐齿的谢青璇,忽然词穷,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小时候我多重,现在多重?你这药罐子背得动我?” 话刚说完,江怀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谢青璇又吓了一跳,伸手紧紧箍住了他的脖子。 “我早就不吃药了。”江怀律大步向前,气鼓鼓道。 “那你晚上都喝的什么?” “补药。” “那不还是药?” 江怀律气竭,胸脯震了震。 “你看,才几步,你就开始喘了。” 江怀律有些恼,要不是有危险,他真该给她见识见识他的真本事。 “还是你故意在我面前装病弱?”谢青璇突然来了一句。 江怀律忽然身形一僵,后背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上回你说头疼让我给你揉也是装的?” 江怀律叫苦不迭,怎么该懂的你不懂,不该懂的你不点就通? 江怀律眼角瞥见不远处迎上来的侍卫,心里一松,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咳——咳——咳——” 江怀律猛烈地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往谢青璇身上靠,到最后竟脱力一般将整个人倚在谢青璇的肩膀上。 谢青璇一副果然这样的表情:“我就说大哥你别逞强了。” 江怀律以手掩唇,又咳了两声,转眸看了她一眼:“顺顺。” 谢青璇伸出手在他胸口顺了顺气,“舒服了?” 江怀律闭着眼,缓了缓气息,跟猫一样‘嗯’了一声。 第76章 要是再敢动乔吟一下,下次这箭中的就是你眉心 在侍卫的护送下,江怀律和谢青璇安全出了林子,这才从侍卫口中得知具体情况。 “林中突然出现一名刺客,暗箭伤了乔二小姐,谢将军已经将刺客击毙,属下已经带人全面封锁整个林子。” “乔吟遇刺?” “乔吟姐姐受伤了?” 江怀律和谢青璇都是一惊,两人连忙赶往宁瑶公主的营帐。 营帐中此刻围满了人,公主请来了随行的太医,谢遇安不放心又找来了谢叔公。 “需要什么药,我立即去找。”谢遇安紧张道。 谢叔公一边检查着乔吟的伤势,余光瞥了瞥谢遇安。 上回他老爹受伤都没见他这么紧张过,臭小子也是个见色忘义的主儿,跟他老子一脉相承。 “没伤到筋骨,也没有毒,一点点皮肉伤,你可以出去了。” 谢叔公摆了摆手,将谢遇安轰走。 谢遇安紧绷的神经松了松,但看到乔吟那素白的脸,又心疼了起来。 “真的没事?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谢叔公没好气道:“你要是再站在这里,耽误大夫给她处理伤口,那没事也得有事。” 谢遇安也知自己是关心则乱,转头歉意地看了看乔吟。 乔吟躺在小榻上,朝他笑了笑:“我真的没事,只是轻伤。” 恰这时,外头传来乔默的暴怒声:“是谁要伤我妹子?有本事站出来跟老子单挑!” 乔吟对谢遇安道:“谢将军,麻烦帮忙跟我哥说一句我没事,让他别冲动。” “好。” 谢遇安应下,转身来到了外间,正迎上了满脸戾气闻讯赶来的乔默。 “遇安,怎么回事?我妹跟人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会被人暗杀?”乔默咋咋呼呼道。 江怀律和谢青璇也赶到,江怀律先把谢青璇交给太医,确认她脚没有大碍,这才过来道:“林子已经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刺客,被你击杀的刺客身上也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一时半会查不到幕后是什么人。” 谢遇安眉心微拧,“这么清楚我们的行踪,肯定是围场的人。” 江怀律继续道:“这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有人对一个姑娘下杀手?那刺客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谢遇安回想着当时的场景,那支箭直接飞向乔吟的,冲着乔吟去的可能性更大。 “说来说去,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要害我妹?!我要拿箭射穿他的眼窝子!!气死我了!!”乔默没了耐心,“我不管,我要禀告圣上,一定要把那真凶大卸八块!” 乔默说着便要去告御状,恰这时,营帐的门帘一动,一个婢女将两个螺钿匣送了进来。 “各位主子,这是悦己阁的陆掌柜送来的,说是悦己阁新出的花样,献给公主和乔二姑娘把玩。” 谢遇安和江怀律脸色俱是一沉。 江怀律忍不住惊道:“他们这是疯了吗?这么猖狂!” 谢遇安没有说话,但眼神像是淬了寒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乔默看着那两个人神色都冷了下来,自己却还是一头雾水,忍不住急道:“你们打什么哑谜?”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侍卫的通禀声:“国公府的陆世子来了。” “那狗东西来干什么!找打是不是!” 乔默积压许久的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说罢,卷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干架。 “大哥。” 谢遇安拦住他,面无波澜地拿起了桌上的弓箭,向外走去。 “让我来。” 陆瑾之不知从哪听到了乔吟受伤的消息,闻讯匆匆赶来。 他浑身疲态,但脸上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 陆瑾之一边走,脑海里忍不住想起了当初乔吟为救他受伤那件事,心里一阵羞愧。 当初,他不该那么任性,任性地把那场无妄之灾怪罪在她头上,更不该那么冷漠地把她丢下不管。 除了羞愧,更多的是懊悔。 如果他早点发现自己的内心该多好,不用多早,哪怕是早十几天,在谢遇安出现前发现自己的心意! 陆瑾之心绪复杂,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乔吟的营帐前,忽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气。 陆瑾之抬眸,只见营帐的门帘动了动,谢遇安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弓箭,目光森然地看着他。 陆瑾之脚步一缓,挑衅地看着谢遇安:“我来见乔吟!” 谢遇安不语,只抬起弓箭,指向陆瑾之。 陆瑾之一愣,但他料想谢遇安不会公然放箭,就算他家世再显赫,也不不能这么嚣张…… 咻—— 陆瑾之的念头还没成型,耳朵便传来刺痛。 一支箭飞了过来,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只需偏一点,就能射穿他的脑袋。 陆瑾之捂着自己耳朵,正要发怒,却迎上了谢遇安阴沉可怖的视线。 “要是再敢动乔吟一下,下次这箭中的就是你眉心!” 陆瑾之一愣,原本还要反驳,忽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瞳孔一震,脸色猛地煞白煞白。 不会的!父亲和姑母不会这么恶毒的! 陆瑾之身体踉跄了一下,虽然他极力地说服自己,但那个猜测却越来越强烈。 陆瑾之怔怔的半晌,忽地转身捡起谢遇安射出的箭,快步走了回去。 “就这样便宜他走了?” 乔默看见陆瑾之跑了,很不满意,至少揍他满地找牙! 谢遇安看向江怀律:“计划得提前了。” 江怀律与他交换了下视线,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 天色渐暗,陆瑾之快步冲进了陆国公的营帐,举起了手中的箭矢,质问道: “今日乔吟受伤,跟你有没有关系?” 陆国公拍案而起,“谁准你这样跟我说话的!反了天了你,赶紧把东西放下!” 陆瑾之今日必须要个答案,“回答我,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陆国公有恃无恐道。 反正派出去的人,无名无姓,任谁都查不到自己头上! 狩猎场中出现莫名刺客,负责防卫的太子责无旁贷。 就凭皇帝现在对乔家这么热心的态度,必定要追究太子的责任。 只可惜那乔吟命大,竟然躲过一劫! 若她死了,那真是一石三鸟,既能让太子受罚,又能离间乔家和太子党,还能让那女人从瑾之的世界里消失。 可惜…… 陆国公看着素日最懂事孝顺的儿子,如今这样忤逆犯上昏了头脑,心中对乔吟的厌恶又多了三分。 “陆瑾之,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再去见乔吟,你若再执迷不悟,我打断你的腿!” 陆瑾之已经从陆国公的神色中读出了答案,他心中忽地全是悲凉,一下奋起,举起手中的箭抵在自己的咽喉处。 “父亲,别动乔吟,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第77章 求父亲成全我 陆国公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陆瑾之。 “陆瑾之,你是不是疯了!!” 陆瑾之脸色苍白,双目黯淡无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朝气,更别说原来那股子令人夺目的傲气了。 他变得面目全非。 从乔吟离开他开始,他世界里的色彩和光亮便开始一点一点的褪散熄灭。 他离不开乔吟,他不能没有乔吟。 “父亲,我喜欢乔吟,我四年前就喜欢她的,可是你们非要说她配不上我,永远都不会让她进门。” “我要拒绝她,你们又叫我吊着她,说要看看乔家能不能起势,能不能给怀言表兄助势。” “我听了你们的话,一点一点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我后悔了,儿子后悔了。” “父亲,能不能看在儿子听话了二十年的份上,成全儿子一次?” 陆瑾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脸上满是哀求的眼泪。 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有一天竟为了一个女人,跟他以死相逼? 陆国公暴跳如雷,恨不能立即上前,一巴掌将这色迷心窍的混账打醒。 但看着陆瑾之手中的箭矢,又不得不忍下怒气。 孽障! 索命的孽障! “你要我怎么成全你?” 陆瑾之一喜,急急道:“求父亲不要再伤害乔吟,不要再干涉我和乔吟两个人的事。” 陆国公憋着一口闷气,咬牙切齿地应了下来,“我可以让你任性一次,但这任性是有期限的,如果你一个月内搞不定乔吟,那就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家里让你娶谁你就娶谁,你应不应?” 陆瑾之有些迟疑,但这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大让步了。 “谢谢父亲成全。” 陆瑾之放下手中的箭,朝陆国公恭敬磕了一个头。 陆国公仍怒不可遏,瞥了陆瑾之一眼,甩袖气哄哄走出了营帐! 陆国公前脚刚走,陆易之从外面不急不缓走了进来。 “真羡慕你,不管犯多大的错,他都不会惩罚你。禁足两天,是你受过的最大惩罚吧。” 陆易之走到陆瑾之面前,举起自己缺了一节手指的右手。 “而我,仅仅是因为先生多夸奖了几句,抢了你的风头,他就要废了我的手。” 陆瑾之站了起来,很不悦地看着陆易之:“你胡说什么!切你手指,是因为你自己烂赌,你怪得了谁!” “呵呵。”陆易之笑出了声,言语里满是嘲讽。 “其实,比起老头子对你的偏爱,我更羡慕你的自欺欺人。就好像你刚才哭着喊着叫人成全你,说的好像你们商量好了,乔吟就会跟你一样。醒醒吧,陆瑾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陆瑾之被激怒,凶神恶煞道:“你就是嫉妒!嫉妒也没用,谁叫你不会投胎!我的好日子到头了,你一个贱奴生的奴才能好过?” 陆易之阴恻恻地看着他:“那我们拭目以待。” 陆易之转身离开,陆瑾之也回到了自己房中。 “世子爷,你这是怎么了?” 竹叶连忙打来热水,服侍陆瑾之洗漱更衣。 “竹叶。”陆瑾之突然出声问道:“你知道乔吟喜欢什么吗?” 从方才,他就一直在想,他要如何在一个月时间内让乔吟回心转意,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也可以投其所好,把乔吟喜欢的都搜罗过来。 但—— 他想了半天,竟想不起乔吟特别喜欢什么。 竹叶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以往乔小姐都是顺着世子爷的喜好来,她自己喜欢什么,世子爷没问起过,乔小姐也很少提及……哦,对了,小的想起来了……” 竹叶拍了拍手,激动道:“乔小姐喜欢山茶花呀,这是她亲口说过的,世子爷还记得吗?” 竹叶一提起,陆瑾之的脸立即红了起来。 记得,他记得,那天他故意跟乔吟怄气,把那一堆绒花都给了颜如玉。 他不该这么小家子气的。 他那时候怎么会这么混账! 就是因为他太混蛋了,所以老天立马惩罚他,让他摔进了护城河,差点淹死! 不对! 陆瑾之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他惊讶地张大了嘴。 “竹叶,去叫楚文景过来,立即去!” 陆瑾之急急命令道,竹叶不敢停留,马上去请了楚文景过来。 “找我什么事?”楚文景一脸疑惑地赶了过来。 陆瑾之问道:“文景,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中秋前一天,我们在护城河边上垂钓,有个人故意纵马经过的事?” 楚文景点头:“记得呀,那狂徒还拿马鞭抽了你一鞭子,把你掀下水了。可惜那人跑的太快,没看清他的相貌。” “你还记不记得,那人的衣服就是墨蓝色。” 楚文景想了想,“好像是……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不是一直没找到那人吗?”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陆瑾之喃喃道。 楚文景一听,好奇道:“是谁?” “谢遇安。” 楚文景傻傻看着陆瑾之:“哈?” 他伸手摸了摸陆瑾之的额头,“你脑子没发热吧?” 陆瑾之不耐烦地将楚文景的手推开,“就是他!” 楚文景实在是猜不出陆瑾之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就不能从乔吟那翻篇,一别两宽吗? “虽然谢遇安是挺喜欢穿蓝色的,但全京城也不只他一个人穿这个颜色,这样推断太武断了吧。” “不只是衣服,是眼神。”陆瑾之坚持道。 那次他落水时,慌乱时跟那个狂徒对视了一眼,那锐如刀锋的冷眸,就跟方才谢遇安朝他放箭时,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楚文景只觉得他魔怔了:“理由呢?一年前,谢遇安为什么要突然抽你鞭子?那天你得罪他了?” 陆瑾之愣了一下。 他没得罪谢遇安,但是那天,他得罪了乔吟。 难道真的是因为乔吟? 一年前……他们就认识? 还是……还是…… 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陆瑾之却不愿承认,他像逃避什么一样,连忙遏制了自己脑海里的推测,甚至开始推翻自己的推测。 不可能。 只是巧合。 巧合而已。 不对,是他搞错了,那个人就是个宵小狂徒,根本不可能是谢遇安。 第78章 其实,我爱死了你 “咱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烛火之中,陆国公忧心忡忡道。 陆贵妃突然紧张了起来:“今晚就行动吗?不等到回城前那一天吗?” “等不了了,等也没意义,你看瑾之这样还能成什么事?”陆国公绷着脸道。 “那乔吟命大,逃过一劫。未免太子那边怀疑到我们头上,我们的计划提前。” 陆国公的计划很简单——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安排两个刺客跑进三皇子的营帐中,让三皇子受点伤演一场苦肉计。 一方面可以将白天刺杀乔吟的嫌疑摆脱,还可以暗中嫁祸给太子,当今皇帝最痛恨的就是手足残杀。 陆贵妃心一横,道:“好,那大哥去安排吧。” …… “还疼吗?”谢遇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乔吟看了看自己已经包扎好的手臂,又看了看谢遇安那紧张的神色,不免笑道:“我要说疼,你有法子止痛吗?” 谢遇安低低笑了笑:“你都这样问了,我要是说没法子,岂不是显得很没用?” 乔吟靠在床头,好奇道:“那请谢老师赐教。” 谢遇安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本志怪读物,扬了扬:“我给你读个睡前故事。” 乔吟目光一怔,心底深处似有触动:“怎么想起要给我读故事?” 谢遇安笑了笑:“以前太子不想让小九太早回家,中午就会给小九读故事哄睡,小九一听故事就会安静下来。我猜你应该也会喜欢。” “怎么办?又被你猜中了。”乔吟很苦恼道,眼睛里却已经又有了水光。 “怎么了?”谢遇安一默,“又想妈妈了?” 乔吟侧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控不住的眼泪。 妈妈的睡前故事,已经是很久很久的记忆了,久远到她都快不记得了。 她们虽然过的清贫,但妈妈给了她百分之百的爱。 这状况出乎谢遇安的预料,原本只是想让她转移注意力而已,不想却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阿吟,要不要听听我和我娘的故事?”谢遇安提议道。 乔吟从悲绪中抽神,朝他点了点头。 谢遇安放下手中的册子,回忆起来。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我娘不爱我,我在她心里的分量,连家里的猫猫狗狗都比不上。” “怎么会?”乔吟惊讶道,有谁会不喜欢谢遇安? 有谢遇安这样出色的孩子,做父母睡着都要乐醒了,疼的来不及了,怎么会不喜欢? “因为我娘从不抱我。从我记事起,便从没有见她像别人家的娘亲那样抱我疼我。” “谢忍那么顽劣,但每次挨罚之后,我二叔母都会悄悄给他送吃的,一边拧他的耳朵,拧完又心疼地紧紧揽在怀里。” “江怀律的母后为了他的将来,狠心将他五岁就送来了淮州,学业未成之前还不准他回京团聚。可有一年冬天,江怀律病了,皇后娘娘趟着大雪从京城赶来,见着江怀律便把他抱在怀里,又哭又笑地喊着他的名字。” “我非常羡慕,然后我就想,是不是我跟谢忍一样做点错事,像太子一样生一场重病就能引起我娘注意?” 乔吟惊愕地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我明知湖面的冰不够厚实,却还是执意要上去冰嬉,结果掉冰窟窿了。” “好冷呀,我掉下去,立即被冻的没有知觉,心里无比的害怕和后悔,我娘虽然不抱我,可也会每月给我做一次好吃的,每年也会给我做两双鞋。”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沉下去的时候,扑通一声,冰面裂开了,我娘像个盖世英雄一样跳下来,把我捞了上去。” “她紧紧抱着我,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把我抱上了岸。” 谢遇安像是想起了当时的画面,脸上都是笑意。 “你猜怎么着?” “我娘得知我的用意后,抽出马鞭把我爹都狠狠地抽了一顿!” 乔吟:“啊?” 谢遇安道:“因为我爹总说什么慈母多败儿,叫我娘不要溺爱我,还要训练我让我早点养成独立自省的性格。我娘不能与我太亲近,只好转嫁到那些小动物身上。” “其实我娘爱死我了。” 乔吟被逗笑,正要调侃一句,忽地谢遇安起身上前,伸手环住了她,将她环在怀里。 “我也是。” 他对她说。 简单的三个字,声音很轻,却极有分量地砸在了乔吟的心上,让她的心跟着狠狠一颤。 她听到了,也听懂了。 …… 夜深人静,围场上一片静谧,突然几个黑影闪了闪,闪进了三皇子江怀言的营帐内。 紧接着里面传出来了打斗声,和侍卫呼喊‘有刺客——’的声音。 “啊!” 江怀言胳膊上挨了一刀,痛呼了一声。 营帐内外交织着脚步声和呼喊抓刺客的声音。 两名刺客与江怀言对视了一眼,佯装被击退的模样,匆匆溃逃。 江怀言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大喊:“有人行刺,快抓刺客!” 门帘一动,一个削瘦的身影带着戏谑的笑声走了进来。 “好弟弟,苦肉计可不是这样用的。” 江怀言一愣,抬眸看着走进来的人。 来的人不是侍卫,而是江怀律! 江怀律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满脸嘲讽看着他的胳膊。 “流这么点血,哪里够?来,哥哥帮你一把。” 江怀律捡起地上的刀,挥向江怀言。 江怀言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地躲闪后退。 “来人!来人!” 但响应他的只有外面抓刺客的呼喊声,外面的动静比他预期的还要大。 江怀律只是虚幻一招,见江怀言面如土色,冷嗤了一声:“呵,真是又怂又爱玩!” “什么才叫苦肉计,看好了!” 江怀律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眼睛里全是狂热。 他提着刀转头大步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江怀言便听到外面传来惊天的呼喊。 “不好了!有刺客行刺陛下!” “快宣太医,太子为陛下挡剑受伤了!” 江怀言一下跌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 完了,他们的计划早被江怀律洞悉。 江怀律踩着他去父皇面前演了一场真正的苦肉计。 江怀律自小离京求学,与皇帝父子感情淡薄,但那是以前。 过了今晚,皇帝看着这个为自己舍生忘死的长子,必定爱子心切,愧为人父。 第79章 匪窝里的盟友 乔吟在半夜被呼喊声惊醒,而小榻上的碧珠早已从床上起身穿好了衣裳。 “碧珠?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闯进刺客了,来的人还不少。” “刺客?” 乔吟第一反应是,围场里出现刺客,那不是谢遇安失职吗? 谢遇安会不会有事? 乔吟面露担忧,碧珠以为她害怕。 “小姐别怕,奴婢出门带武器了。” 说罢,碧珠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大箱子,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来了她的破天锤。 两个锤,每个都有西瓜那么大,重达百斤。 碧珠拿了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 “好久没耍我的锤锤咯。我看看今天哪个倒霉蛋要被我捶成饼!” 碧珠一脸兴奋地提着锤跑了出去,迎面撞上同样提着双剑的雪月。 雪月是公主的贴身婢女,也是一等一的女暗卫。 雪月看着碧珠手中两个大锤,直呼了一声:“好家伙!” “你那个也不赖!”碧珠赞道。 乔吟和江宁瑶两人也从内室走了出来, 江宁瑶穿戴整齐,毫不慌乱,往营帐正中一站,气势凌然。 “传本公主令,凡擅闯者,格杀勿论!” “是!” 营帐内外齐声应令,雪月和碧珠与一众侍卫立即守在门外。 外面人影重重,一群黑衣人穷凶极恶,跟不要命地提着武器和侍卫冲锋砍杀。 不是电影,不是小说,厮杀声,兵器撞击的金鸣声就在耳边,真切的不能再真切。 乔吟所有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一颗心十分惴惴不安,思绪却一下飘忽到了在匪窝那段黑暗的日子里。 土匪到处烧杀抢掠,屈服他们淫威的,他们会抓来当奴隶,不屈服的,直接丢进地牢。 然后每天故意只给少量的食物,一根鸡腿一块肉,引得俘虏们像狗一样互相抢食。 到后面,饿急眼的人已经不再只抢食物,他们开始互相人吃人。 乔吟穿过去的时候,真正的乔吟已经被活活饿死。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群饿狼一样的眼睛,那些人只等着她咽气,就立即扑上来分食。 到后来,他们饿的等不及‘死人’了,全把目光放在活人身上。 乔吟不敢闭眼,只要她闭眼,就会有一团影子,一双眼睛,一只魔爪窜出来,扑上来,企图将她撕个粉碎,生吃下肚。 后来系统告诉她,这是测验。 只有求生意志强,通过测验的人才能被系统选中,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可能。 所以,天上从来就没有掉馅饼的事,尤其是对她这种倒霉的人来说。 乔吟不想死,于是用一碗血救活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说服他当自己的盟友。 他们两人互相配合。 他睡觉,她看守。 他醒着,她就歇会。 如此倚靠才在那‘虎视眈眈’的地牢里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日。 后来他的盟友逃了出去。 ‘三天,我只能撑三天,三天内你一定要带救兵来救我。’ 乔吟记得那天,她目送他离开时,她满怀期待又忐忑不安地不停地嘱咐他。 三天过去了,没有‘盟友’,没有救兵。 …… 门外,碧珠已经捶了四个大饼了。 那些刺客全都直冲皇帝的营帐,公主营帐离得近才被殃及。 碧珠放眼一望,眼见着不远处一个侍卫被两个刺客围攻在地,二话不说提着大锤冲了过去。 “看锤!” “砰——” 碧珠冲了上去,一锤锤扁一个,另外一锤将另外一个抡飞。 那侍卫不是别人,正是谢遇安身边的望山,他被两人夹击倒在了地上,正无路可退,忽然一个大锤飞了过来,直接把人锤的脑袋开花! 望山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娇弱但提着两个大锤宛若天神的女子,直接傻了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锤子吗?”碧珠不满地看着他。 望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见过锤子,但没见过耍大锤耍得这么好看的人,还是个女人。 碧珠没空理会他,上前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喂,我问你,杀这些刺客跟战场上杀敌一样,给钱吗?一颗人头多少钱?” 望山:“应该给吧。” “那我帮你杀几个,你到时候分我一半,成不成?” 她问的那么真诚,还对他笑,望山根本拒绝不得,“成!” 碧珠一听来劲了,提着锤子杀了出去。 今天高低得整出个千八百两来! 碧珠妄想来个一夜暴富,但她的希望终究是破灭,因为很快谢遇安便带着弓箭手将所有刺客包围了起来。 “行刺圣驾,罪不容诛,放箭!” 乔吟在营帐中听到了谢遇安的声音,那紧绷的神经和那一直悬着的心,奇迹般地安稳了下来。 不多时,一个侍卫前来通禀道:“刺客已全部就地伏诛,陛下无事,但太子殿下为陛下挡剑重伤昏迷。” “太子哥哥现在在哪?” “在皇帐中,陛下已命所有太医救治。”侍卫回道。 江宁瑶立即赶往皇帝营帐。 乔吟却挂念着谢遇安的安危,快步走出营帐,四处张望寻找着谢遇安的身影。 终于,她在皇帐外面看到了那抹幽蓝。 乔吟连自己的伤都忘了,用最快的速度朝他跑了过去,“谢遇安,你有没有受伤?” 她跑到他面前,看到他身上的血,整个人心跳漏了一拍。 “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乔吟紧张地去掀谢遇安的衣服,突然手被一只大掌摁住。 谢遇安阻止了她的行动,含笑道:“我没事,不是我的血,别脏了你的手。” “真的吗?真的没事?” 乔吟看着他安然无恙,长长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 乔吟说着,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像是被人拿刀抵着一样。 乔吟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乔默那幽怨无比的眼神。 “哥……哥?” 乔吟这才发觉,谢遇安身边还站着个人,正是她的亲亲好大哥。 “大哥,你没受伤吧。”乔吟心虚道。 乔默黑了脸,冷哼了一声:“哼,死不了!” 他剜了谢遇安一眼,突然觉得这个谢遇安也挺讨厌的。 以前阿吟都是最关心他,发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分享给他这个大哥,然后才轮的上那个陆瑾之! 这才多久,谢遇安都已经超过自己的地位了?! 不爽,很不爽! “大庭广众之下,别拉拉扯扯的!” 乔默伸手将两人分开,自己往中间一站。 乔吟心虚,不敢辩驳,转移话题道:“太子殿下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谢遇安也不知,三人转身快步走进皇帐,还未靠近,便听到皇帝勃然大怒的声音。 “一群没用的废物!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去陪葬!” 皇帐之中,太医们跪了一地,文武大臣全都赶了过来,一个个垂首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江怀律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血从他身上蔓延到整个床榻上,触目惊心。 “谢林跑哪去了?去把他给朕拖来!”皇帝怒发冲冠。 “来了,来了,谢院使来了。” 话音刚落,谢叔公从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谢林你死哪去了?我儿子要有事,我砍了你!”皇帝指着谢叔公骂道。 “让开,让开,再废话你儿子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谢叔公也不客气道,皇帝咬牙切齿侧身让开。 谢叔公立即上去检查,随即神色严肃道:“张太医杨太医留下,其他人全都退出去。” 谢叔公一面说,一面打开药箱拿出了刀剪迅速行动起来,被点名两位太医立即上前帮忙,气氛顿时又紧张了几分。 “全都退下!” 皇帝传令,众人全都退了出去。 陆贵妃上前搀扶皇帝:“陛下,这里血气重,恐冲撞了龙体……” 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训斥:“像话吗?儿子为父亲挡刀连死都不怕,做父亲的怕一些血气?都出去,朕要在这守着怀律,直到他醒来!” 皇帝说罢,转头看着床上浑身是血的长子,心中全是懊悔。 孩子年幼时,他忙于国事,对他关怀寥寥。 孩子长大了,他又只把他当成了一个臣子,对他不够亲近。 他算什么父亲? 可即便是这样,怀律还是义无反顾地挺身为他挡刀,还要说那样傻气的话。 ‘父皇庇护了整个大周朝的百姓,但儿臣只想守护父皇一人。’ 皇帝永远都忘不了太子倒在他怀里时,说的这句话。 第80章 狩猎提前结束 陆贵妃被皇帝当众训斥,气呼呼地走出了皇帐,和三皇子回到了自己营帐。 不多时,陆国公也悄悄赶来。 陆贵妃终于忍不住,拍案怒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咬牙切齿,气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近来真是诸事不顺,样样都不顺心,先前想要借机促成与相府的婚约,被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乔默搅的分崩离析。 而今晚的计划,本是要让皇帝心疼江怀言,离间太子和皇帝的父子情,结果江怀律却一下反成了皇帝的心头肉。 三皇子心里也全是气,他白白挨了一刀,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方才他看着父皇心疼江怀律的神情,差点没呕出一口血。 皇帝的疼爱,原本是他和江怀律斗争中最有分量的筹码。 他回想着昨晚江怀律的出现,越想越不对劲:“怎么件件都那么巧,太子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陆贵妃警觉:“怀言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这边出内奸了?” 陆贵妃看向陆国公:“这几天都有谁跟太子党的人接触了?” 陆国公面色一僵,要论跟太子党接触最多的人,除了陆瑾之还有谁。陆瑾之这几天天天往乔吟那边跑。 “瑾之不会这么没分寸。”陆国公开解道。 陆贵妃冷哼了一声,心中已经有了怨气:“他还有什么不会的?他都敢拿箭指着自己的脖子拿命逼你了,他为了那个乔吟还有什么不敢?现在只要乔吟朝他勾勾手,他就会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他脑子里还有大局吗?” 陆贵妃的公然指责让陆国公心中很不舒服。 他不信自己儿子会这么愚蠢地泄露他们机密,除非他连他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可一想到陆瑾之拿箭指着自己那模样,他又有些动摇。 难不成这孽障真的被那女人套了话去? 陆国公越想越动摇,但却不愿当众掉了自己儿子的份。 “捕风捉影的事暂且不论,眼下是我们要赶紧行动。太子胆大妄为,竟然安排刺客刺杀圣上,这么大阵仗肯定会有蛛丝马迹,只要我们抓到了他的罪证,一定能让他万劫不复!” 江怀言正有此意,立即道:“我现在就以刑部的名义去审问那些刺客。” 江怀言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响动,禁卫军统领带兵闯了进来。 “三殿下,今晚刺客身份已查明,刺客乃是刑部大牢越狱的囚徒,事关刑部失职,请三殿下速速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 江怀言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怎么会是刑部的囚徒? 江怀律什么时候把手伸到了刑部了?! 江怀言面如土色,转头看向陆国公,陆国公心中也是惊涛骇浪,堪堪才稳住心神,勉强安抚道: “三殿下过去吧,陛下圣明,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江怀言被带走,陆贵妃六神无主,险些又晕了过去。 “大哥,这下该如何是好,怀言不会有事吧?” “放心,就算是刑部越狱的人,责任也在刑部大牢,跟三殿下无关。皇上素来疼爱三皇子,最多是训斥几句,不会有事的。” 陆国公嘴里这样安慰着,心里却没有底,他出了陆贵妃的营帐,将陆瑾之拽回了自己房中。 “陆瑾之,我问你,你有没有跟乔吟透露过我们的计划?” 陆国公黑着脸,冷声责问道。 一刻钟前,他还信陆瑾之。 可听到那些刺客身份时,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计划的的确确被泄露了。 今晚太子就是针对他们,而且故意要在三皇子挨了一刀之后,太子才行动。 时间这么精准,肯定是有人泄密了! “我倒是想跟乔吟说话,但她根本不听。” 陆瑾之一脸茫然,眼神空洞,就跟宿醉了一般。 陆国公恨铁不成钢,气血上头,一巴掌甩在陆瑾之的脸上,“清醒点,你知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你姑母,你表哥,还有我们陆家今晚可能全军覆没!” 陆瑾之挨了一巴掌,却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陆国公气急,却没工夫收拾他,转头让人叫来了陆易之。 “事情败露了,你速去把那送黑熊的猎户,以及那些人的行踪都处理了。天亮之前要料理干净!” “是,儿子现在就去办,保证料理的——干干净净。” 陆易之抬眸静静看着陆国公那脸上的焦急之色,朗声应下。 …… 夜露起,寒风萧瑟,所有人默默守在皇帐外,祈祷太子平安无事。 “冷吗?往里站站。” 谢遇安侧身,替乔吟挡住了风口,高大的身影将乔吟整个人笼罩。 乔吟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担忧:“这么久了,里面还有没有消息,太子殿下不会有事吧?” 谢遇安握了握她的手,意有所指道:“他有分寸。” 乔吟睁大眼睛看着他,一下懂了。 所以今晚的刺客都是谢遇安和太子安排的? 乔吟求证道:“林子里的刺客也是那边人吗?” 谢遇安点了点头。 乔吟抿唇不语,之前隐隐也猜到了陆家会针对自己,只是没想到陆家对她的敌意那么大,竟然要置她于死地。 “别担心,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的。”谢遇安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力量。 乔吟点头,环顾四周,发现不见谢青璇的身影:“小九呢?” 谢遇安:“在睡觉。” 乔吟:“???” “她喝醉了,太子怕吓到她,故意把她灌醉了。”谢遇安解释道。 原来如此。 方才她进去看了一眼,江怀律浑身都是血,确实很吓人。 ……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皇帐中终于传出了好消息。 “太子殿下已经脱离危险,但围场上药物不够,太子殿下必须立即回宫。” 话音刚落,便见太子被侍卫抬出营帐,抬上了皇帝的马车。 皇帝和谢叔公紧跟其后上了马车。 太子昏迷,皇帝走了,这狩猎自然也就结束了,不仅如此,整个围场都萦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氛。 “阿吟……” 谢遇安想要说什么,乔吟知道这场动荡意味着什么。 “你先去忙正事,不用担心我。” 乔吟看着他,认真道:“注意安全,别受伤。” 他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乖! “好,忙完了我立即去找你。” 谢遇安趁周围无人,偷偷索了一个吻,而后翻身上马带人先行一步了。 乔吟不由失笑,谢遇安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 目送谢遇安离开,乔吟转身和碧珠回去收拾东西。 乔默不知从哪冒出来,有些无措道:“这可咋整?我还没打到兔子呢!” 乔吟也想起这事来了,昨天谢遇安倒是打到了一只,但是后来出事,他们也没捡。 “大哥你先回去收好东西,回家后我回去选几样珠钗送宛然也成。”乔吟道。 “好吧。” 乔默嘴上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珠钗什么的满大街都是,一点都不特别,怎么也得送点特别的吧。 乔默是觉得,自从穿上薛宛然送的衣服后,他整个人气运都变好了,这才出来几天,他官升三级,还扬名京城了。 这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高低得整个特别的谢礼才行。 乔默一边盘算着一边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一抬头看见挂在墙上的黑熊皮。 宫里的人手艺就是好,这黑熊皮剥得完完整整,被射穿的眼珠子还补上了两颗玛瑙石,乍眼一看就像是活的一样。 这不比兔毛手套强? 乔默嘿嘿一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第81章 发现一些两年前的秘密 天光大亮时,回城的队伍从围场出发。 乔吟靠在车厢壁上补了一觉,醒来时听到碧珠在一旁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盘算着什么。 昨晚她就这样了,乔吟忍不住好奇问道:“碧珠,你在算什么?” 碧珠扭头看了过来,两只眼睛亮的像夜里发光的猫眼。 “小姐,我在算我昨晚挣了多少人头费。” 乔吟被她逗笑:“多少?” “谢将军那个侍卫说一个人头五十两,我昨天杀了八个,那不是四百两了?不对不对,我还得分他一半。”碧珠一脸兴奋道。 乔吟骂了她一声守财奴,“你现在攒了多少钱了?” “离我那金锤锤还差的远了。” 碧珠不要房子宅子,就想给自己打一对金锤子,也不是要全金,就是包一层金就好了。 乔吟靠在车厢壁上,想起当初碧珠刚来乔家,手上的怪力总是控制不住,碰什么碎什么,连睡觉都只能打地铺。 得亏她发现她这财迷属性,每天十个铜板吊着她,才让她学会控制力道。 “碧珠,下月初六,小姐我给你准备一份大礼,要不要?”乔吟突然道。 碧珠愣了下:“下月初六?那是什么日子?不是小姐的生辰,也不是大公子的生辰。” “别管它是什么日子,你等着收礼物就行了。”乔吟懒得解释。 碧珠点点头,“那奴婢可就掰着手指头等了。” 她比划了几下,又道:“还有十二天。” 乔吟点头,“包你喜欢。” 碧珠见乔吟已经起来,道:“小姐的胳膊该换药了。” 碧珠取出来几个瓶药,一股药香传入乔吟的鼻腔,乔吟突然一激灵:“这药膏的味道好熟悉,谁给的?” 碧珠把所有药都端了过来:“都是那位谢院使给的,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乔吟把那瓶药拿近放近鼻尖再次确认,又仔细端详着装药膏的瓷瓶,那瓷瓶上写着药名,瓶底下印着一片小小的银杏叶。 她心砰砰直跳,“碧珠,前年我跳车摔伤腿时用的药还在吗?” 碧珠点头:“因为医馆给的这个药特别好用,小姐特意吩咐多买了许多存在家里,大少爷那应该还有些。” 乔吟的回忆一下飘到了两年前。 两年前,乔吟无意间得知了陆家人想要求见了无大师给陆瑾之批命的事,便四处打听了无大师的事。 因缘际会,了无大师竟真的云游到了京城的相国寺。 乔吟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邀请陆瑾之去相国寺拜见。 他们上了山,结果却找不到人,陆瑾之十分不悦,说她浪费了他的时间,甩袖离开。 就是那一次,她追上他的马车,结果就偏偏发生了那样失控的事故。 马匹抽风狂奔,车夫都被甩了下去了,陆瑾之慌乱无措。 眼见着马车就要冲向悬崖了,乔吟为了活命,不得不冒死从车厢跳到马背上割断缰绳。 那一次,摔裂的车厢和从马背滚落的乔吟,距离悬崖不过咫尺,差点,她和陆瑾之就死了。 每次想起,她都忍不住后背发寒,又无比庆幸自己还活着。 她就是这样贪生怕死,为了活着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死了的人,只会变成一具尸体,推进火炉,烧出二两灰,装进密不透风的罐子里,见不着三月的花,听不到四月的雨,更感受不到爱人的眼泪和亲人的拥抱,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她现在好像找到了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了。 那次事故,让乔吟摔伤了腿,躺在床上一个月都没能下地,伤口亦是久治不愈,幸亏后来医馆大夫寻来了一方秘药,这才好了起来。 乔吟想着自己总是会磕磕碰碰,乔默也时不时会受伤,于是就让碧珠去医馆多买了好些药膏囤在家里。 …… 入夜时分,大部队进了城门,各自分散回府。 乔吟回到家,连气都没歇,立即翻出来药箱里的旧药瓶。 两个药瓶一模一样,左边的是前年街上医馆买的,右边的是太医院院使谢叔公给的。 不管是瓷瓶的印记,还是药膏的味道也都一模一样。 乔吟的心砰砰直跳,似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一样。 这时,碧珠也从外面回来。 “小姐,我刚刚去医馆问过了,他们竟说这药膏不是他们医馆的。” “真奇了怪了,可当初咱们就是在那买的呀!还买了好几次呢?”碧珠纳闷了起来。 乔吟捏着那药瓶,心忽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像是沸腾了一样,此前一直被她遗忘的记忆也纷纷跃出脑海。 她现在特别想见谢遇安。 但谢遇安一回城就被召进宫了,太子也还未苏醒。 乔吟不得不按下那一颗悸动的心,吩咐道: “碧珠,明天天一亮让人去宫门口候着,看看能不能等到谢将军。若是谢将军出宫了,立即回来告诉我。” 第二天,天光刚亮,派出去的人便带消息回来了。 太子还在昏迷之中,圣上担忧,辍朝前去相国寺为太子祈福了。 谢遇安随驾前行,一起出城了。 “备车,去相国寺!” “小姐,你胳膊上的伤?” “这点伤算什么,快去备车。” 乔吟立即让人备车,她今天必须见到谢遇安,等一晚上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 朝阳升起,浓雾慢慢散去,庄严的庙宇沐浴着新生的晨曦。 皇帝祈福,相国寺外戒备森严,马车不得靠近。 “碧珠,拿着侯府的名帖去问问看能不能上山。” 碧珠拿上名帖下了车,四处张望了一圈,忽然眼前一亮。 二百两!! 望山正奉命在相国寺外巡逻,忽然肩膀被人一拍。 如千钧压顶,望山腿一弯,直接给跪了下去。 再抬头,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正冲他笑。 “碧,碧珠姑娘?” 望山跪着仰头傻笑道。 碧珠方才太高兴了,一时没收住力道。 “抱歉,抱歉。” 碧珠双手握住望山的两条胳膊,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拔’了起来。 “望山大哥,我家小姐想见将军,可以上去吗?” 等她先解决了小姐的事,再跟他谈那二百两人头费。 望山站了起来,点头如捣蒜:“能,当然能,我家少主念叨你家小姐不知多少次了,走,我带你们上去。” 第82章 我宁愿你没等我 “朕想替太子求一卦,求大师垂怜。” 相国寺的大殿之中,皇帝去了一身龙袍,一身素衣跪坐在蒲团上,蒲团对面盘腿坐着一位白须高僧,手持一柄浮尘。 “陛下勿忧,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门口处的谢遇安见事已落成,悄声关上殿门,退到佛殿外。 刚出大殿,还未转过身来,后背一撞,两只小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谢遇安一愣,侧头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绣鞋,不由唇角往上勾起。 “你怎么来了?” 谢遇安握住她的手,嗓音里全是笑意。 “想见你,格外的想你。”身后的人回答道。 谢遇安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她贴着自己的后背,甚至还蹭了蹭。 “衣服脏。” 谢遇安掰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跟前,看着她满是心事的眼眸,不由心一紧。 “发生什么事了?” 谢遇安牵着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两人来到后院无人处,乔吟看着眼前那颗连树叶都快落尽的桂花树,哭笑不得:“你是故意带我来这吗?” 谢遇安轻声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我是故意的,乔吟,现在你是什么感受?心痛吗?内疚吗?” 乔吟鼻子一酸:“很内疚,内疚的想哭,对不起。” 谢遇安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别哭。” 其实最先爽约的是他呀!想要个原谅的一直是他! 那个三日之约,他没有做到。 他晚到了五日,因此错过了她四年。 乔吟抬头看着他,他眼睛里的温柔如此真切。 “前年夏天,济世医馆卖给我的伤药,是谢叔公秘制的御药,是你特意给我准备的,对吗?” 谢遇安唇角弯起笑意,他捏了捏乔吟的鼻子。 “原来我的小阿吟一大早是来对答案的呀,真好学。” 谢遇安的愉悦直接写在了脸上。 乔吟抓着他的手,“快回答我,是不是?” 谢遇安点了点头,“是。” 他很高兴,离答案越来越近了,他很满意现在的进程。 让她自己掌握主动权一点一点靠近,好过自己冒进让她觉得负担。 乔吟观察着谢遇安的表情,他的愉悦亦给了她从未有过的鼓舞。 “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更早,是吗?” 谢遇安点了点头,蠢蠢欲动道:“要我给你点提示吗?” 这次,乔吟却摇了摇头:“不要。我想要自己找到答案,就好像寻宝一样,每一次发现都会是惊喜。” 谢遇安眼中尽是宠溺:“好,那我就乖乖等着你来发现。” 乔吟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她已经有了下一个线索,还不止一个。 第一次和他在摘星楼吃饭,他就知道她的喜好,点的都是她喜欢的菜。 还有夜市的瓦罐汤和河灯,这些都不是巧合。 谢遇安的踪迹遍布她身边,只是她没发现而已。 “多久都没关系,我很擅长等待,美好的东西总是在最后。”谢遇安如是道。 乔吟看着他,情不自禁道:“可我等不了了,我……” 乔吟打住,将心事藏下,笑道:“谢夫子,我马上就会来找你对答案的。” 谢遇安点头,将她拉近,低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子,“都依你。” 气氛一下旖旎起来,散去的桂花似乎重新绽放,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香甜的气息。 谢遇安的薄唇往下移了移,乔吟乖顺地阖上了眼。 “将军——” 突然望山的呼喊传了过来。 乔吟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把推开了谢遇安。 谢遇安薄唇紧抿,轻飘飘地扫向声源处。 望山冷汗涔涔,他也不想打扰自家主子的好事,但事情实在是紧急。 “将军,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已经醒了,陛下已经带人先回宫了。” 乔吟正了正神色,对谢遇安道:“先去忙吧。” 谢遇安并没有立即走,他先是对望山吩咐了一句: “你先带人下山,我马上就到。” 然后拉着乔吟来到相国寺的大殿。 “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认识下,这位是了无大师。”谢遇安指着殿中的白须高僧介绍道。 乔吟看了一眼,惊道:“这位就是了无大师?” 了无大师起身,朝乔吟颔首:“女施主,别来无恙。” 乔吟愣住。 前年她和陆瑾之来相国寺,没见到了无大师,但在相国寺见到了一个扫地僧。 那扫地僧说,了无大师不在,但卜卦他也可以。 陆瑾之不屑一顾,当场甩袖走了。 所以,当初她的消息是没错的,了无大师真的在相国寺,只是陆瑾之没这个缘分而已! 乔吟还在震惊中,了无大师转头看向谢遇安:“测什么?合八字?你们要成亲了?” 乔吟还没从上个震惊中回神,又被了无大师一句话给惊住了。 传闻中仙风道骨的了无大师,看起来慈眉善目平易近人不说,说话也十分亲和,就跟一个慈祥的长辈一样。 乔吟灵光一闪,仔细看了看了无大师。 她怎么觉得这位大师跟谢叔公有点像呀? 该不是,这位了无大师也是出自淮州谢氏? “八字就不用合了,大师已经算过了,不会错。只是今天顺道在这,所以带来拜见大师。”谢遇安恭敬回道。 了无大师颔首,扬起拂尘,轻轻点了点乔吟的额头。 “小友,既来之则安之,生死祸福,早已命定。” 犹如袅袅佛音入耳,乔吟一下觉得清明起来,有些她执拗的事情突然好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多谢大师指点。” 乔吟道了谢,和谢遇安退了出来,两人一起下山。 乔吟憋不住问道:“大师也是谢家人?” 谢遇安道:“是呀,了无大师是谢叔公的同胞兄弟,从小就沉迷佛学,后来云游四海悟了天道。” 乔吟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所以,前年了无大师也是你请来相国寺的?” 乔吟看着他的眼睛:“不可以说谎。” 谢遇安点了点头:“是我。” 乔吟心里突然很难受,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一样。 “为什么呀?你明知道我是为了陆瑾之奔走?” 谢遇安却更内疚道:“本来是想让你轻松一点,结果没想到,反害你受伤。就好像,天意叫我等,可我却贪心想要快点见到你,结果遭到了反噬,还把这反噬应在了你身上,差点要了你性命。” “我该安心等着的。” 谢遇安想想都觉得后怕,所以后来他再也不敢轻易插手她的事,只选择默默地看着她,等她在陆瑾之身上死心,等待那个属于自己的机会。 上天早有昭示,她迟早会来他身边。 乔吟摇摇头,视线已经模糊:“我宁愿你没有等。” 那种等一个人回头的煎熬,她受过,她知道这里面有多辛苦,更何况是等一个所爱的人。 “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我根本不值得你这般……” 乔吟泪湿了眼,铺天盖地的亏欠感将她包围。 谢遇安将她拉进怀里,止住了她那些要贬低自己的话。 “今晚宫里的事就能结束了,回去我就给你下帖子,明天来我府上,我等不及了,一定要让你快点发现那个秘密,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第83章 见个面还得考验来考验去 乔吟不知道谢遇安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下帖,但还是高兴应下来:“阿遇,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谢遇安听得她那么亲昵的称呼,像得到了天大的奖赏一样,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舒爽。 “上次的奶酥就很不错。” “好。”乔吟含笑亲了亲他的下巴,“你先去忙,我们明天见。” 谢遇安先送她回了马车,又留了两个人护送,这才带着人先行一步。 乔吟喜滋滋回到家,一头扎进了厨房,虽然谢遇安只点了一道奶酥,但她要把她会做的全都做一遍。 乔吟这一忙,就忙到了正午饭点,餐桌上却不见乔默身影。 “大哥不在家吗?” 一个下人回道:“大少爷一大清早就背着个大包袱出门了,说是要去应天书院。” 乔吟一愣,应天书院?大哥去找薛宛然了? …… 应天书院—— 薛宛然听说狩猎的人提前回来了,心中好奇,正欲去找乔吟打听打听,正好也躲躲她老娘的唠叨。 最近她娘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一个劲的要给她相看人家,烦不胜烦。 薛宛然收拾齐整,正要出门,下人突然跑上前道:“大小姐,五军营的乔副将求见大小姐。” 薛宛然愣了一下,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什么五军营六军营的,本小姐不认识。” “可那人就是这样报的身份。”下人为难道。 薛宛然又问:“姓什么?姓乔?” 姓乔的,她就认识个乔吟,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乔副将? 薛宛然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灰不溜秋的身影。 乔默? 乔默一大清早来找她? 呵,这不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吗? “小姐,会不会是老爷夫人给你相看的人呀?奴婢记得好像是有个姓乔的公子。”薛宛然身边的丫头提醒道。 薛宛然一听更加倒胃口:“那我更不见了。我爹什么意思,明知道我喜欢文质彬彬的才俊公子,怎么给我找个武将?武将粗鲁还不解风情,我老死也不嫁。” 小丫头忍不住道:“谢大将军不也是武将吗?小姐您不也天天赞不绝口,说乔二小姐踩狗屎运捡到宝了。没准外面那个乔副官,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呢?” “就你话多!” 薛宛然白了小丫头一眼,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她要是不见人,她爹娘也不会放过她,不如让那人知难而退。 薛宛然拿定主意,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去,告诉那什么乔副将,就说咱们书院的规矩,进门必须完成挑战,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他需要过一个,才能进来。” 话很快传到了大门外。 乔默一听,将肩上的大包袱往地上一放,大声道:“你们读书人玩得就是花!” 见个面还得考验来考验去。 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女人的情调? 行吧,人家也就这么点要求,满足她就是了。 “拿弓来!”乔默大手一挥。 “这位公子是要挑战射箭吗?咱们书院这射箭可不是一般的挑战。”门房的小厮好心提醒道。 “一般的我还不乐意挑战呢!”乔默信心满满。 “那好,把弓拿来给这位公子。再把铜钱挂上去!” 小厮吩咐道,给乔默送上了弓箭,另外将一枚铜钱挂上了门头上。 乔默看着递上来的弓箭,弓是普通的弓,但箭却有点特别,没有箭头,箭杆也很细。 “公子,我们的挑战是需要在十丈外,把箭射过钱孔才算成功。”小厮说道。 这难度不小。 因为书院本就是重文轻武,所以在这骑射上故意加大了难度。 “是不是我这次成功了,以后想进你们书院就能进?”乔默问道。 小厮不敢直接回,按规矩是这样的,但是眼前这位是大小姐的相看对象,那就不一样了。 小厮不敢做主,忙给旁边的小丫头使眼色,一旁的小丫头忙跑了回去,向薛宛然如实禀告。 “口气不小!我最讨厌吹牛不务实的人了!” 薛宛然心中很不屑道。 门房那铜钱红线都要腐断了,也没见一个人成功过。 “去,告诉他,他要是成功了,他想什么时候见我就什么时候见我,本小姐随时奉陪!” 小丫头跑出去回话,薛宛然觉得不够,决定自己去看看。 看看那武夫如何当众丢人现眼! 薛宛然悄声走到大门口,藏在婢女身后往外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啊?怎么是乔默?! 乔默是她的相看对象? 薛宛然第一反应就是嫌弃,她可不爱这种灰不溜秋的武夫糙汉,可再抬头一看,今日的乔默一袭霜华长衫,玉冠束发,浑身上下正是她那日为他选的行头。 衣冠楚楚不说,站在日头底下,轻轻松松地就将那长弓拉出了个满弦,说不出的意气风华。 跟她印象里那个乔默截然不同。 薛宛然一时忘记收回视线,只见乔默两指一松,半空中的铜钱晃了晃。 乔默飞出的箭准确无误地穿了过去。 “简直是神箭手!” “这箭法也太厉害了!”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阵阵欢呼和掌声,乔默骄傲地挺了挺胸。 他早说过了,他百步穿杨! 乔默享受着周围的欢呼,环顾四周,终于在人群里发现了薛宛然的身影。 他立马提起地上的包袱,笑着走上前去:“薛小姐。” 薛宛然看着那个穿着她选的衣裳的男人朝自己直直走来,然后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恍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乔默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还好,也不是臭的。 薛宛然心里立即浮现了这么一个想法。 “乔大公子,有礼了。” 薛宛然福了福,抬眸看了他一眼,却不想乔默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相撞,薛宛然立即撇开视线,脸颊也莫名发烫,也不知是这日头太烈还是怎么地。 乔默听着薛宛然那柔柔的一声招呼,猛男之心莫名一颤。 书香之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薛宛然撇开视线,局促地等了半天,却不见乔默开口。 两人就那样傻傻站着,薛宛然尴尬的不行,讪讪道:“乔大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噢噢噢!” 乔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他,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薛小姐,谢谢你帮我选的衣裳。今日是特来道谢的。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谢礼。” 乔默将那大包袱提到薛宛然跟前,弯腰解开系扣。 “举手之劳而已,乔公子太客气……熊!!!” 薛宛然正要客套婉拒,乔默打开了包袱,将一只狗熊提了出来,那黑黝黝的眼睛,阴森森的獠牙就那样对着薛宛然。 薛宛然吓的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第84章 晚了四年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碧珠禀道。 乔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都快天黑了,乔默竟然去应天书院去了整整一天? 有情况!非常有情况! 乔吟带着碧珠快步来到乔默的院子前,堵住了鬼鬼祟祟正要进门的乔默。 “大哥,你今天去哪了?!” “没,没去哪呀。” 乔默将手上的包袱往身后藏了藏,奈何那东西实在是太大,想藏也藏不住。 “这是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我我要睡觉了。” 乔默躲躲闪闪提着包袱就要跑进去。 这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越看越可疑。 “碧珠!”乔吟给碧珠打了眼色。 碧珠立马上前,一把抢了过去,打开一看:“小姐,是大少爷猎的狗熊皮。” 乔默被碧珠这蛮牛推了个趔趄,气道:“碧珠你真是……” 乔默气得要骂人,乔吟虎视眈眈看着他。 乔默只得灰溜溜夹住了后半段,放了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哑炮。 “我说碧珠你真是力气越来越大哈,你说你这一身蛮力,以后谁敢娶你呀!” 乔吟看了看那骇人的狗熊皮,惊道:“大哥,你该不会是拿这个去谢宛然了吧?” 乔哑炮默立即又怂了,抓着头很是费解道。 “我就想着这不比那兔毛特别?可我没想到薛宛然她胆子那么小,看一眼就给吓晕过去了。” “吓晕了?”乔吟惊呼。 乔默茫然地点了点头:“不仅吓晕了,还吓哭了,东西都不要,还把我轰出来了。” 乔吟啼笑皆非。 乔默很苦恼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是真的想谢谢她。” 乔吟看着乔默的表情:“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宛然呀?” 乔默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反正这些天时不时就会想起她。 “我喜欢有什么用,她那样的书香人家,不会喜欢我这种武夫的,我有自知之明。”乔默如实道。 乔吟看在眼里,“大哥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宛然她直爽豁达,若看到哥哥的诚心,也未必不会动心。今天这谢礼确实有些唐突了,大哥还得用点心,明天上门好好道个歉。” “行,那我再试试!”乔默备受鼓舞,重新又打起了精神。 乔吟折身回到自己屋子。 她是万万没想到,乔默的姻缘竟然应在薛宛然身上,这事要是能成,还真是一桩好姻缘。 她得找个机会去薛宛然那探探口风。 …… 夜里,乔吟早早地上床睡下,满心期待着明天与谢遇安的约会。 满怀期待中,一夜终于过去。 鸡鸣第一遍,乔吟唰地一下睁开了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碧珠听到悉悉索索的响动,揉着惺忪的眼进来:“小姐,天还没亮呢?” 乔吟无法跟她讲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摆摆手道:“你去睡吧,我自己梳妆。” 眼前的小姐,是如此的陌生! 碧珠摇着头离开了。 乔吟点起灯,认认真真坐在梳妆镜前描绘,前所未有地细致。 一个时辰后,乔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称的眉,服帖的发丝,自然的妆容。 这要是在以前,出门前不得先自拍个一百张。 “完美!” 乔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外面天光已亮,碧珠拿来昨日乔吟做好的糕点。 乔吟亲自装点入盒,最后又从妆奁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雕花木盒。 那木盒上头雕着一朵精致茶花,栩栩如生,是乔吟收藏已久的东西,这是她今日预备送给谢遇安的礼物。 “小姐,天刚刚亮,会不会太早了?谢将军这么忙,他会不会还没起?”碧珠担忧道。 乔吟拍了拍脑袋,瞧她,兴奋过头了。 “那再等半个时辰。” 乔吟刚吩咐下去,门房的小厮快步跑了进来,高声禀道: “小姐,将军府的人送来一份请柬。” 乔吟一愣,转而会心一笑。 他答应过的事,还真是一件都不落。 “拿进来。” 碧珠走了出去,再回来,手上多了个托盘,托盘上铺着黑色的丝绒,丝绒上放着一张烫金红帖。 乔吟嘴角上扬,论仪式感,还得看他家小安安呀。 碧珠也觉得有意思,笑道:“谢将军真爱重小姐。还特意给小姐下帖子。” 碧珠将请帖呈了上来,乔吟含笑将帖子拿起,信手打开。 谢遇安那俊逸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得皇天庇护,众亲祈愿,终得胜归朝。今特备酒水些许,诚邀靖安侯府乔大千金乔吟入府,共庆同喜……乐朝十六年九月初十……】 乔吟愣住,将上面的时间重新看了一遍又一遍。 乐朝十六年,四年前? 难道这是四年前谢遇安庆功宴送给她那张请帖? 乔吟视线将请柬合上,仔细看,那请柬上颜色确实有些旧,四角也有细微折痕。 四年前,他特意给她发的请帖,可惜被她退回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将这张请帖收藏了四年? 四年前,他就喜欢上她了? 乔吟心里酸涩难耐,眼睛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 “备车,快备车,我现在就去将军府。” 乔吟捏着请柬,拔腿往外走。 “回小姐,将军府已经派车来接了,就在门外。” 乔吟来到大门口,只见门外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马车挂着红色的帷幔,垂着金色的流苏,四角挂着象牙球,十分的华丽。 “好漂亮的马车。”碧珠忍不住赞美道。 “乔小姐,请上车。” 车夫放下马凳,躬身请乔吟上车。 乔吟踩着马凳上了马车,车厢里铺着柔软的毛毡,熏着淡淡的梅花香。 乔吟此刻心不在此,只对外催促道:“快点走,越快越好。” 她想要马上见到谢遇安。 马车平缓驶出,迎着初升的朝阳,将乔吟带到了将军府。 乔吟不等碧珠的搀扶,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便见大门下立着的人影。 他特意在门口等着她。 “阿遇。” 乔吟唤着他的名字,快步跑了过去,一下撞进他的怀里。 谢遇安伸手揽住她,脸上早在看见她那一瞬间堆满了笑意。 “那么早,有没有打扰你睡觉?” 他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太想见她了,想早点见到她。 明明以前等了那么久都习惯了,这几日却是半刻都坐不住。 人果然是贪心的。 “晚了,太晚了。” 乔吟紧紧捏着那张泛旧的请柬,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晚了四年。 第85章 一切都不晚 方才一路上,她都在想如果…… 如果四年前她就参加了他的庆功宴,见到了他,他们的故事是不是会没有那么多遗憾? “不晚,一点都不晚。” 谢遇安摸了摸她的头,见她要落泪,忙吻了吻她的眼角。 “虽然我们的故事开始的有点晚,但我们的结局可以走很长很长,你会陪我走十个四年,二十个四年,对不对?” 她想! 她想跟他走十个四年,二十个四年, 如果可以…… 乔吟说不出话,她怕自己一开口,那满腔的遗憾会化作不争气的眼泪,她只能抿着唇,紧紧抱着他,然后点了头,一次不够,她又重重点了点头。 谢遇安唇角上全是笑意,眼睛里也全是她,他揽着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轻轻提醒道:“快进去,外面人都看着我们呢。” 乔吟身子一僵,微微转头看了下,将军府的门房,车夫,碧珠,还有路边的几个行人全都驻足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乔吟脸上微热,推着谢遇安往里走。 一进门,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整个将军府,目光能及之处全是花朵。 不只是这个时节的山茶菊桂,还有很多暖房里才有的玉兰迎春。 五颜六色,花团锦簇,香气扑鼻。 “你把全城的花都搜刮来了吗?”乔吟惊讶地半晌才问出一句话。 谢遇安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没底:“是不是太俗了?” “我也觉得太多了,可一想到这是要送你的,便觉得每一枝都很好看,每一朵都舍不得放过。”恨不得把这四年遗落的十六季全都送给她。 乔吟漫步在花海里,仿若置身在童话故事里的梦幻花园一般,试问哪个女人年少时没有这样一个旖旎的梦呢? “很漂亮,我很喜欢。” 乔吟转头看他:“又要忙,又要布置这些,眼睛都有红血丝了,你几天没睡了?” 谢遇安侧头,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脸。 “很难看吗?” 乔吟竟不知,谢遇安竟然也在意自己的外表。 谢遇安以前是不在乎的,但是在她面前,却不想出一点差错。 “好看,很好看,不管什么时候,什么角度看都是好看的。” “你也是。” 谢遇安目光炙热地看着她:“你也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角度看都很好看,很可爱。” 乔吟心怦怦直跳,每次都逃不过他这样状若无意的撩拨。 “这里有人吗?”乔吟轻声问道。 谢遇安摇摇头:“小九进宫了,谢忍我把他赶出去了,下人也全都打发了,今天府上只有你,和我。” “那很好,那我该做些我该做的事了。” 乔吟不等他话说完,伸手抓着他的衣襟,将他往下一拉,然后热烈地亲了上去。 而谢遇安也早在见她第一眼,便想亲吻她了。 谢遇安揽着她的细腰,低头回应她,一点一点的加深那个吻。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温情脉脉,不急不躁,乔吟却早已迷失在漫天的花香里,手紧紧攀住他,像是要跟他缠出个三生三世才罢休。 谢遇安亦觉得这像一场梦,美妙的有点不真实,便是收紧了手将人牢牢束在手中仍觉得不够踏实,于是故意恶劣地又碾又压,惊的怀里的人娇-喘不断,这才有些真实感。 两人正忘我相拥一起,忽地一个东西蹿了出来,嗖第一下从乔吟脚边滑过,乔吟一激灵,整个人跳了起来。 谢遇安顺势将她抱在怀里,低头一看,脚边的小奶狗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你怕狗?” 谢遇安记得第一次,乔吟就被狗吓到了。 谢遇安为自己的失察内疚,“我以为你很喜欢三二一。” 乔吟有些尴尬道:“我是挺喜欢三二一的,我就是对突然窜出来的东西害怕。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之前被土匪抓到匪窝的事?那群土匪真是毫无人性,我被关在了地牢里每日与人抢食……” 乔吟简单说了匪窝里那段‘吃人’的经历。 “太刻骨铭心了,所以每次碰到这种暗中窜出来的黑影,就会下意识地生出些莫名的恐惧。” 谢遇安神色一黯,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要怕,玄甲军把匪窝端了,把那群土匪也关进了那个地牢,他们往里面丢了一把刀。土匪们为了那唯一一个活命的机会,互相厮杀起来,不过半日,就全都死绝了。” “是这样吗?” 玄甲军攻陷匪窝之后,乔吟按照系统的提示,第一时间就下山了,所以并不知道最后的情形。 “那真是大快人心!” 像是出了口恶气,乔吟的心情好了些。 谢遇安突然看着她,试探地问道:“那你在匪窝里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谢遇安突然问起,乔吟脑海里立即浮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瘦骨如柴却满面是胡子的男人——她的盟友。 她和胡子结盟,互相轮守,一个人睡觉另外一个人看守,这才熬过了那个艰难的地牢生活。 可是,这个王八蛋最后竟然一个人跑了! 她说服地牢里所有人,帮他出逃,自己留下来当人质,结果他竟然一逃了之! 说起来就气! “有一个!叛徒!我要是看见他,我非宰了他不可!”乔吟忽然乔默上身,杀气腾腾,咬牙切齿。 谢遇安一噎,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今日这氛围难得的美好…… 那些不应景的话,晚几天,应当也不碍事吧。 第86章 他从小就过的很幸福,真好。 “不是要给我看画吗?在哪?” 乔吟想起了之前提到的那幅醉鹅图。 “在书房。” 谢遇安领着乔吟来到自己书房。 他的书房,就跟他的人一样,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谢遇安在书架上打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是满满一抽屉的画轴,大大小小,用不同颜色的系带捆着。 谢遇安翻了一下,从底下抽出来一卷,“在这里。” 乔吟接过打开,两只扑棱着翅膀的呆鹅一点点展现出来,不过那图上不只有两只呆鹅,还有一棵柿子树,树下面是一个掩唇偷笑眉眼弯弯的妇人,还有个一脸严肃双手负在身后的小少年。 画这画的人下笔时定也是满心欢愉,又满怀着爱意,每一处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午后的暖阳,乔吟单是看着都觉得温馨和幸福。 “这是你娘和你吗?” 谢遇安点了点头。 乔吟看着画上的小少年,忍不住笑道:“那时你多大?表情像个小老头。” “五岁多点。”谢遇安道。 乔吟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意犹未尽:“还有吗?想看。” 谢遇安用下巴指了指抽屉:“很乐意被乔大小姐翻牌子。” 乔吟笑弯了唇,伸手从抽屉里抽了一幅出来。 这一幅画的是四月天,一群少男少女在湖边放纸鸢嬉戏。 “这个一定是你!” 乔吟指着那个站在亭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拿着书卷,只有一个背影的小少年道。 乔吟一眼认出来了谢遇安。 谢遇安点了点头:“是我。” 乔吟想象着谢遇安少年老成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可爱。 “小学究!怎么大家都在玩,你还在那读书?” “装模作样罢了。”谢遇安如实道。 乔吟忍俊不禁,视线又落在了另一个放纸鸢的少年身上。 少年一边拉着风筝线,一边回头看身旁的小姑娘,小姑娘高举着双手,欢呼雀跃,人都从地上蹦起来了。 少年虽只是画了个侧脸,但那笑弯了的眉眼十分显眼。 “这一定是太子殿下和小九了。” “是他们。” “那谢忍呢?谢忍在哪?” 乔吟在一群孩子里搜寻了好几遍,都没发现谢忍的身影。 “在这。” 谢遇安伸手指了指边缘的一棵大树。 乔吟仔细一看,那茂密的树叶间还真藏着一颗小脑袋,两只手扒着树叶,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偷窥什么。 “谢忍在偷看什么?” 乔吟顺着谢忍的方向看了看,看见了几个少女围坐一圈,正在往另一个少女头上簪花。 簪花的少女,笑容烂漫,比满头的花还要娇艳。 “这该不是宁瑶公主吧。谢忍在偷看宁瑶公主?谢忍不是说他不喜欢公主吗?”乔吟惊呼。 “阿忍他肆意惯了,他应该只是不想成亲不想被束缚,并不是不喜欢公主。” 谢遇安又道:“虽然那些信没回,但公主每年生辰,阿忍都会悄悄给公主点一盏长寿灯。” “真的?” 乔吟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吊儿郎当的谢忍竟然也会有这么柔情的时刻。 “估计是阿忍对当年让公主涉险很是内疚。”谢遇安解释道。 “这些画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乔吟越看越有趣,“都是出自你父亲之手?” “也有我娘画的。”谢遇安翻了一下,找到了一幅系着黑色丝带的卷轴。 “你娘也会画画?你们全家都好厉害……呃……” 乔吟的夸赞刚出口,便看见眼前的的涂鸦巨作,两个歪鼻斜眼的父子俩映入眼帘。 “你娘的画有些抽象,但风格独树一帜。”乔吟继续夸道 “父亲也这样说,还说我娘进步颇大。我娘十分自得,命人框裱起来,还命我务必随身携带。”谢遇安苦笑道。 乔吟手上又抽出了一幅,这一幅恰巧是谢父给谢夫人与谢遇安母子画的肖像。 这幅图上的谢遇安已经长成翩翩少年郎,静静站在谢夫人身后。 谢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眉眼温柔,浅浅微笑。 乔吟能看的出来,谢遇安的父母很恩爱,他是在一个和睦的大家庭里长大的。 “真好。” 他从小就过的很幸福,真好。 谢遇安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会更好,因为这画上会多一个你。” 会吗? 乔吟心思一动,心底泛酸,但并不显露,仰头笑了笑道:“我很期待。” 谢遇安亦朝她笑了笑,道:“阿吟,你在这坐一会,我去给你沏茶。” “好。”乔吟点了点头。 谢遇安转身出了书房。 乔吟又从抽屉里抽了几幅画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笑,这一抽屉的画就好像个家庭相册,里面记载着谢遇安和他家人的美好时刻。 乔吟正看得入迷,忽然角落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乔吟转头一看,只见三二一摇着尾巴,摇摇晃晃,不知从哪拖出来个锦布套着的画轴。 “三二一,可别咬坏了。” 乔吟上前抱起小奶狗,将它嘴里的画轴抽了出来,她本是要打开来看看有没有咬坏,却在看到画上的内容后一下愣住。 画上画的是一个姑娘席地而坐,靠着一棵桃树睡着了,头上落满了桃花都不知道。 乔吟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因为那画中人的衣饰十分熟悉,是她的旧物。 “阿吟,过来喝茶。”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谢遇安端着茶水,还提着她准备的食盒。 乔吟不动声色将画收了起来,谢遇安既然藏起来,定是不想被她看见。 谢遇安为乔吟沏好茶。 乔吟过去打开食盒,拿出了自己昨天准备好的点心,各式各样铺了一桌。 “有你喜欢的吗?” 谢遇安点点头:“你做的我都喜欢,辛苦了。” 乔吟摇了摇头,“因为实在想不出你会缺什么,所以只能做点点心。” 谢遇安那么完美,她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 因为不能为他做什么,所以心里总觉得亏欠。 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感受。 爱常觉亏欠。 “阿遇,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乔吟从食盒最底部拿出来了她准备的那个茶花盒。 “心愿盒。” 乔吟打开盒子,里面是十张已经裁好的纸条。 她抬眸看着他,从未有过的虔诚:“阿遇,你有什么心愿吗?把你的心愿放进去,抽到什么我们就去什么,我们一起去实现,好不好?” 谢遇安看着她手里的盒子,其实不用做什么,光是她陪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但乔吟的提议似乎更有趣,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抽到什么就完成什么吗?不管做什么?”谢遇安抬头,炙热的视线从盒子移到了乔吟的脸上。 乔吟被他看的脸一热,仰头梗着脖子不服输道:“嗯,不管做什么,你敢不敢?” 谢遇安突然就想起她第一次出现在将军府墙头时候,也是这样一副表情,不由失笑。 “阿吟你现在就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我写点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事?” 谢遇安这种端方君子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连接吻时两只手都不乱摆一下,他倒是希望他能弄出点惊世骇俗的事来。 乔吟绞尽脑汁的想,也就能想到个擦枪走火,那有什么好怕的! 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 “你大胆的写吧,本小姐什么都不怕!” 第87章 他什么时候想当她义兄了?! 乔吟推他到书案后坐下,给他研了墨后,便跑到书房外赏花去了。 她逗弄了三二一一会儿,谢遇安便出来了,手里拿着那个心愿盒。 “这么快?”乔吟有些意外。 谢遇安点点头:“嗯,是以前想过无数次的事,所以信手便来。” “行,那我们今天就先抽第一个,我来抽。” 乔吟打开盒子,抽出来第一张。 【希望阿吟永远平安喜乐】 乔吟撇了撇嘴,“这不算这不算,是你想要我为你完成的心愿。” 乔吟又抽了一张:【希望阿吟可以长命百岁】 乔吟看着他:“你不会写的都是我吧?这不算,得重写。” 乔吟要撕掉,谢遇安伸手阻止。 “这确实是我的心愿,而且是最大的两个,撕掉就不吉利了。” 谢遇安将两个打开的心愿放回去,重新抽了一张交给乔吟。 “今天就选这个。” 乔吟拗不过他,依言打开了第三张。 第三张写的是:【想和阿吟分享我最喜欢的美食。】 很朴素,很简单,简单到乔吟怀疑谢遇安是不是故意放水的。 “别掉以轻心,这是最简单的,难的都在后面呢!”像是看穿了她所想,谢遇安指着盒子里剩下的七个心愿‘恐吓’道。 “说起来我还真有点饿了,我们今天去哪里吃饭?”乔吟笑道。 “去摘星楼。” 乔吟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她正有此意。 “好。” 谢遇安命人备车,乔吟又道:“早上的马车太张扬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一样,跟你一个人,独处。” 谢遇安如含蜜糖,一一应允:“那换我的马车,我们从酒楼后门进去。” 两个人牵着手出了门,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市面上最常见的青花布幔,只点了个车夫,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十分低调。 马车缓缓而行,乔吟和谢遇安并肩而坐。 “还没问你呢,宫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太子殿下要紧吗?” 现在才问起,并不是不关心,只是觉得,有谢遇安在,什么事都会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况且围场上的刺客还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太子是吃了点苦头,但收获颇丰。经此一役,陆贵妃和三皇子都会出局。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谢遇安简单道。 乔吟又想起谢青璇今日进宫去了,“小九今日才得知太子受伤?” 谢遇安点点头:“今早才醒酒。” 乔吟不由失笑:“还真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 …… 宫中—— 太子虽已苏醒,但皇帝不放心,仍命他在长信宫中静养,以便太医院医治。 长信宫是太子幼年居住的宫殿。 谢青璇还是第一次来长信宫,不由好奇地四处打量。 “原来你们皇子小时候也玩这种幼稚的东西。”谢青璇指着架子上的叫叫哨玩笑道。 江怀律年少外出求学,母子分离,容皇后思子心切,便保留了长信宫中原有的摆设以作慰藉,故而周围仍可见一些江怀律幼年时候的小玩具。 江怀律躺在床上,上身垫着软枕,虽是笑着,但脸色仍旧是惨白的一片。 “小九,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玩具的?” 谢青璇把玩着手里的玩具,并不抬头,只冷声冷气道:“你需要我看吗?你不是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连我都安排好了。” 灌汤包里灌酒,她醉了三天三夜,她成了什么? 成了谢遇安家里的两只蠢鹅! 江怀律察觉出她的不悦,“我怕吓到你。” 谢青璇抬头恶狠狠看着他:“你这样就不吓我?” 江怀律没见过她这般发狠的神情,心思一动,“小九,你是在担心我吗?” “废话!你是我义兄,我当然担心你!”谢青璇走到床头。 江怀律一愣:“义兄?” 谢青璇道:“不是吗?你不是跟我爹斗嘴说,你想喊我爹叫‘爹’,想进我家门吗?” 他什么时候想当她义兄了?! 江怀律无言以对,只觉得腰上的伤口又疼了,疼的要人命。 “怎么不说话了?”谢青璇见他转过头去,在床头的绣凳上坐下,关心道:“伤口又疼了?” 江怀律跟个闹脾气的小媳妇一样,背对着谢青璇,哼唧了一声。 “要叫太医吗?我去叫太医来。” 谢青璇起身跑出去找太医了。 江怀律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要权,他可以抢。要皇位,他可以谋。 可偏偏碰见谢青璇,他只有束手无策。 他别有居心,可谢青璇只把他当成和谢遇安谢忍一样的兄长。 太冒进,怕她会惊慌躲闪,从此陌路。 可再这样温吞下去,他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会发疯。 “律儿,平时你就是这样跟小九相处吗?” 容皇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江怀律的床头。 “母后。” 江怀律要起身行礼,容皇后将他摁住,脸上微微恼怒。 “别动,娘俩之间,你弄什么虚头巴脑的。” 容皇后在床头坐下,满目都是怜爱。 “律儿,跟娘交个底,你对小九是个什么心思?” 江怀律毫不避讳,坦诚又直白道:“儿子非小九不可。” 皇后早已料到是这个答案,自从得知钦天监那不宜早婚的流言是出自太子之手时,她便猜到了这个可能。 可她还是要多问一句。 “你这句非她不可,是要给她后位,还是只要她一个人?” 江怀律看着自己母亲,那个曾经也风华绝代的女子,一年一年地在后宫争宠之中磨平了棱角,变成了一个郁郁寡欢的可怜人。 “儿子不想小九也像母后这般辛苦,若她愿意,儿子一生只想要她一个。” 皇后并未驳斥,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好。娘就知道,送你去谢家求学是对的,你会是个好君主,好丈夫。” 不似这宫里出来的,个个都尔虞我诈眼中只有勾心斗角,失了为人的真心和赤诚。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谢青璇领着太医进来,见着皇后也在,忙俯身行礼:“青璇见过皇后娘娘。” 容皇后起身,笑吟吟地走过去拉起谢青璇的手。 “小九不用虚礼。记得那年去淮州,小九娘亲都不要,闹着要跟容姨我一起睡呢,小九还记得吗?” 谢青璇记得。 她在家里,大伯母爽朗亲和,二伯母刀子嘴豆腐心,自家母亲温婉娴静,她还从没见过谁像皇后娘娘那般端庄威严的人。 举手投足全是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能打败她,可就是这样一个威风赫赫的人,却在看到自己儿子病重时,哭得不成样子。 那一刻,她又变成了像大伯母,像二伯母,像娘亲一样温柔脆弱的小女人。 谢青璇第一面就喜欢上这个姨姨了,闹着要跟她一起睡。 皇后娘娘很温柔,许她胡闹上榻,给她掖被子,还给她讲故事,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亲亲她的额头,爱不释手地说: ‘哎呀,小九宝贝怎么这么乖,好想把你偷回家。’ 她才想说呢,江怀律的娘亲怎么这么好,她才想把她偷回家呢。 第88章 那小九想嫁什么样的男子?要不要我帮你物色物色? 太医给江怀律检查了一下,并无大碍。 谢青璇松了口气。 “让太医照顾他吧,小九陪容姨用午膳。” 容皇后拉着谢青璇回自己宫里用午膳。 不光江怀律喜欢谢青璇,容皇后也喜欢这个小姑娘。 记得那次她赶去淮州,见着江怀律病重,一下没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有人不敢上来劝,这小妮子拿着小帕子屁颠屁颠过来给她擦眼泪。 “姨姨别哭,怀律哥哥没事的。” 谢家养出来的孩子,就没有孬的,除了那个叫谢忍的。 “小九,容姨记得你喜欢吃栗子,看,知道你要来,容姨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栗子糕。你快尝尝。” 容皇后将一块栗子糕放到谢青璇跟前,谢青璇道了谢,甜甜笑道:“容姨,你可真好,连我喜欢吃什么都记得。” “小九不也记得容姨喜欢什么,你每年托人送来的玫瑰香露,容姨很喜欢。小九做香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容皇后慈祥笑道。 谢青璇被夸的很高兴,“怀律哥哥给我找了一本古籍秘法,我照着书上做的。” 容皇后颔首,笑道:“真不错,那以后小九这香露能不能多做一份呀?除了容姨我,你宁瑶姐姐,还得给你怀律哥哥的嫂子备一份,可以吗?” 谢青璇咬着栗子饼,一时忘了咀嚼,眼珠子缓缓转了一圈,吞下嘴里的东西,张口问道:“怀律哥哥要娶亲了?他可以娶亲了?” 容皇后点了点头:“嗯,钦天监的人说,律儿劫数已过,可以成婚了。容姨正要为怀律物色太子妃人选。小九,你跟怀律熟,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吗?” 谢青璇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怀律在淮州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姑娘?小九你知道吗?”容皇后一边看着谢青璇的表情,一边继续问道。 谢青璇用力咬着栗子饼,心道:今天的容姨有点点讨厌了。 江怀律喜欢什么姑娘,她问江怀律就是了,问她做什么? 她怎么知道?江怀律把她当小屁孩,哪里会跟她说这些! “容姨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怀律哥哥的,小九还真不知道。”谢青璇再次摇头。 果然是个不开窍的! 容皇后看着专心啃栗子饼的谢青璇,不由心疼自己儿子。 “小九你帮容姨问问,行不行?你也知道,怀律自小不在容姨身边,怀律跟容姨有些生分。太子妃的人选,自然是要怀律喜欢的最好。” 谢青璇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好,我找机会问问。” 话是满口应下了,可谢青璇心里却不知怎么地不甚舒爽,连带着那些美味佳肴吃进嘴里都少了三分味。 用过午膳,容皇后着人将谢青璇送回长信宫。 太子喝了药,正要歇午觉,见谢青璇走了下来,挥手屏退了左右。 “小九,我以为你直接出宫回去了。”太子欣喜道。 谢青璇一屁股在绣凳上坐下,撇了撇嘴道:“今天我不回去了。大哥约了乔家姐姐过府,弄了满院子的花,还把谢忍赶出去了,我要现在回去,肯定也进不了门。” 谢青璇能留下来,江怀律心里高兴,但嘴上还是骂道:“谢遇安不是人!见色忘义!” “那你以后娶了亲,是不是也会这样?”谢青璇突然问道。 江怀律被谢青璇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打的措手不及,在脑中反复思考着措辞,他忽地看着谢青璇那张天真的脸,又想象着自己将来若是娶了谢青璇的场景…… “我会更疯!” 他一定会比谢遇安还疯十倍,百倍! 谢青璇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像她大哥这样冷静稳重的人,碰见了自己喜欢的人,都疯的跟个愣头青一样。 江怀律要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肯定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拿个玉玺金印砸个核桃肯定没问题的。 哪像她,拿他的太子印看一看,都得问好几遍。 妹妹是不能跟心上人比的,何况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妹’。 谢青璇垂下眼帘,莫名有些发愁。 “那你娶亲了,那小珍珠是不是就要还给你了?” 小珍珠是江怀律送给她的信鸽。 江怀律心一横,点了点头:“嗯,如果我娶亲了,就再不能跟小九飞鸽传书了,也不能陪你打赌钓鱼放风筝了。小九你会不会很伤心?” 江怀律忐忑地看着谢青璇,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不舍,或者其他一些他想要看到的苗头。 “如果是这样,”谢青璇抬头定定看着他:“那你能不能把两只信鸽都给我?” 江怀律:“嗯?” “你们一个个都要成亲娶媳妇,我总得找一个人陪着我。”谢青璇直言道。 江怀律心一梗,闭着眼睛咬着牙,扭头不说话。 “怎么了?你舍不得?干嘛这么小气。” 谢青璇还不明所以,虽然方才想到他要陪着别的姑娘,不能再和她玩闹,她心里也觉得失落。 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一样,空落落的。 可是,就和江怀律必须要娶亲一样,她过两年也得嫁人。到时候,父母兄弟都得离开,何况是江怀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是吗? 江怀律睁开眼,有些赌气道:“那小九想嫁什么样的男子?要不要我帮你物色物色?” “行呀!” 就好似在家里,所有人都说要给她物色人家,谢青璇想也没想就应下了,还提起了要求。 “我想找个像我大哥,像我爹,像谢忍那样的,大哥行事妥帖,我爹厨艺好,谢忍那样的可以解闷……” 江怀律已经呼吸不过来了,一张脸早已呕成了一条酸菜瓜。 “那我这样的不可以吗?” 谢青璇吓了一跳,猛地抬眸,却一下撞进了江怀律暗流涌动的眸子里。 江怀律定定看着她,脸上不带一点笑,像是伤心欲绝,又像是恨恨于怀。 大哥的妥帖,爹爹的厨艺,谢忍的逗趣,好像……江怀律他都有…… 谢青璇你在想什么!! 眼前这个人可是从小护你长大的兄长,她怎么会冒出这么荒唐的想法!! 谢青璇突然打住,闪躲着视线看向别处。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很吓人。” 江怀律叹了口气,仰头倒在枕头上。 “青璇,你兄长那么多,多我不多少我不少。是不是我死了,你也只会想到再也没有人给你飞鸽传书,没有其他的了?” 江怀律话还没说完,嘴里被塞了个东西。 是栗子糕。 谢青璇用帕子偷偷带来的,谢青璇想着他喝了那么多药,应该会想吃。 “胡说什么?大师不是给你批过命,说你会长命百岁吗?” 江怀律取出嘴里的糕点,幽幽看着她:“那了无大师不还说你是凤命转世,以后要母仪天下呢?” 谢青璇一噎,“我爹说了无大师那次算的不作数,产婆把我出生的时辰记错了。后来我爹重新去算了,什么凤命,我能嫁人就不错了。” 江怀律算是知道了,横亘在他面前最大的阻碍,不是谢青璇那不开窍的脑袋,是谢青璇她爹!! 第89章 谢遇安四年前就开始暗恋乔吟了? 马车不紧不慢向摘星楼出发,乔吟靠在谢遇安肩上,享受着两人独处的温馨,闲聊起来。 “摘星楼是你一手打理的吗?做的真的很雅致,很漂亮。京城第一实至名归。” “阿吟喜欢摘星楼?” 谢遇安一边问,一边记下:聘礼单子上应该把摘星楼加上。 集芳园也要。 乔吟不知他所想,一边悄悄看着他的表情,一边道:“摘星楼后堂有个小院子,出了小门,走一段石子路,有点荒废没人打理,但是里面有棵桃树,还有满地的野花,走进去恍若置身原野,连风都带着最自然的味道,阿遇,你知道吗?” “阿吟描述的这么细致,那地方一定深得你心。”谢遇安不置可否。 乔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多时,马车已经到了摘星楼后门,谢遇安先下车,而后伸手搀扶乔吟下车,两人快步走进摘星楼后院。 “我好像看见乔吟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驶来,楚文景从车窗里瞥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同在马车里的陆瑾之闻声立即掀开车帘,往外张望,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乔吟的踪迹。 陆瑾之一脸萎靡,像是一个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只有浓浓的失望。 楚文景见他这样,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说什么不好,非得提‘乔吟’,现在在陆瑾之面前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乔吟’两个字。 这两天陆瑾之就跟走火入魔一样,从围场回来也不回家,走街串巷往各处的首饰铺子地钻,说要为乔吟寻一副独一无二的头面出来。 “瑾之,你今日先回家去吧,国公爷似乎有急事在寻你。”楚文景劝道。 陆瑾之摇摇头:“不想回,回去他们肯定又要逼我娶颜如玉,让我去给颜如玉求和。” 楚文景心里焦急,想找出点话来规劝陆瑾之,视线左顾右盼,没找到说法,却一眼又瞥见了那停靠在路边的青帷马车。 “咦?那不是摘星楼的后院吗?”楚文景脑子里灵光一闪。 陆瑾之有气无力地瞥了一眼:“那又怎么样?” “这马车很眼熟,我见过很多次了,每次咱们在摘星楼诗会时,我都会看见这辆马车。” 陆瑾之还没反应过来,楚文景先恍然大悟了,心里像是惊起了惊涛骇浪。 刚刚他没看错,从马车上下来一闪而过的人影就是乔吟,跟她一起的是谢遇安。 这是谢遇安的马车! 摘星楼不正是谢遇安的产业吗? 不对,不对,他分明记得,一开始摘星楼的东家不是谢遇安,是一个南方的商户。 什么时候换的呢? 他们诗社成立许多年了,在摘星楼办诗会也是惯例,但是四年前突然摘星楼就变得格外的雅致了起来。 四年前!是四年前! 四年前恰是乔吟回京,追着陆瑾之跑的第一年。 楚文景手心里沁出一手的汗,整个人都有些懵。 但脑海里却盘旋着一个念头:该不是四年前谢遇安就是冲着乔吟来的吧? 谢遇安喜欢乔吟? 四年前就喜欢? 那上次故意抽鞭子把陆瑾之掀下河的真的是谢遇安? 他发现了什么?! 我!的!老!天!爷! 楚文景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满脑子兴奋,迫切地想要找个人分享,但瞥见一旁愁眉苦脸的陆瑾之,楚文景又像做贼一样心虚地把脑子里的兴奋给掐灭了。 不能说,不能说,他要说了,陆瑾之铁定马上要跳车冲进摘星楼去! 算了,算了,得罪谁他都没好果子吃,先把陆瑾之送回国公府再说吧。 这事他不掺和了! …… 谢遇安和乔吟来到摘星楼的二楼,还是上回的雅间,看样子是他专属的。 不像上次那般拘谨,乔吟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认真地打量了一遍。 她看见雅间里散落着几本书卷,信手翻了翻,“这房间阿遇常来吗?” 谢遇安正在跟厨房的人交代事,闻言,几不可察地抬眸望了望南边的窗户。 “嗯,一个月会来几次。” “一个人来吗?还是应酬?” 乔吟放下书卷,又信步走到了窗边,她还没从高处看过摘星楼的模样。 “阿吟。”谢遇安突然出声,“要喝什么茶?” 乔吟回头看他,她怎么觉得今天的谢遇安有点紧张,尤其是进入这个雅间之后。 “今天不是谢大将军的美食品鉴会吗?大将军你喝什么,小女子我就喝什么。” 谢遇安笑了笑,挥手让下人下去准备。 “哎呀!”乔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垂上空无一物,“我一只耳环不见了,是不是掉马车上了?” 不等乔吟开腔,谢遇安已经起身下楼。 “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乔吟看他离开,转身回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 窗外是一方小院子,正对着窗户的是一棵桃树,虽然桃树已经无花无叶,但草地里的野菊花开的正盛,依旧是一方清幽的小天地。 原来是这里。 第90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遇安从楼上下来,回到马车上,在坐垫上找到了一只珍珠耳环。 拿帕子包好,握在手里,谢遇安快步回到楼上。 “找到了……” “阿吟?” 房间里空无一人,谢遇安的心没来由地坠了一下。 “阿遇——” 紧闭的窗外传来乔吟的呼唤声。 谢遇安心一安,转身走到窗边,抬手推开窗扉。 许是习惯使然,他不敢用力,只轻轻往外一点一点地推开,视野像裂缝一样慢慢变大,然后里面会出现一个他不敢惊扰的身影。 谢遇安先是看到了乔吟的裙摆,然后是她的笑脸。 她坐在桃树底下,仰头看着他。 “阿遇,以前你都是在楼上这样偷偷看着我吗?” 第一次,楼上的这扇窗户彻彻底底的打开。 第一次,谢遇安的视野这般一览无余。 他沉默了数秒,有些苦涩道:“你发现了?” 他很矛盾,他渴望自己的注视被发现,却又害怕她会为此感到害怕和惊慌。 每次她陪陆瑾之来摘星楼,他都会让人打开小院的门,引她过去坐一会。 只有这些时刻,她的眼里没有陆瑾之,会信步在院子里走一走歇一歇。 而他也可以在楼上偷偷欣赏片刻,聊以慰藉那肆虐疯长的思念和那午夜梦回的遗憾。 他时常想,如果当初在地牢里,他信守约定,在三天之内带去救兵把她从地牢里救出来,他们的故事是不是就会截然不同。 没有陆瑾之,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谢遇安,快下来。” 谢遇安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窗外传来乔吟的呼唤声。 谢遇安转身欲下楼,窗外的女人又喊: “不能直接跳下来吗,我的谢大将军?” 好在,一切都不晚! 谢遇安含笑,单手扶着窗柩,轻盈一跃,翩翩落下。 乔吟仰头看着他,看着他那飘逸的身姿,御风而下,轻松落地。 好看的要命! 这么完美无缺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她何德何能呀! 谢遇安落地起身,乔吟起身跑过去,恨不能把所有溢美之词全都堆在他身上。 “好厉害,谢大将军是我见过的最厉害最神武最最最了不起的人,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是不是对你偏了十二万分的心呀。” 谢遇安就没见过比她还会捧场的人。 这算什么,他还有更厉害的呢。 “谢遇安,怎么办呀?我现在都要骄傲的上天了。” 乔吟突然站住,拉着谢遇安的手,很苦恼道。 谢遇安不解,乔吟突然贴了过来,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这么厉害的谢大将军,却独独暗恋我一个,我想想都要笑醒了。” 谢遇安很庆幸,庆幸乔吟并不排斥自己在暗地里的窥探。 “我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呀?如果早点发现……” 早点发现……好像也没用,早点发现她也不见得会靠近谢遇安。 以前的她只把性命放在第一,为了活命她连老鼠都吃过,一边压着作呕的心,一边逼自己往下吞咽。 系统不换人,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跟谢遇安有交集。 真的是可笑的四年呀! 现在每一瞬的美好,都彰显了过去四年的可笑,好似一场闹剧。 乔吟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蓬勃强劲的心跳声,一想到这里面的真心,也曾无数次为自己跳动,她的心忍不住也跟着雀跃起来。 “谢遇安,我知道我要谢你什么了。”乔吟仰头笑着看着他。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她一字一句道。 谢遇安能感觉到她越来越浓的依赖,以及那种急切想要补偿他的想法。 他又何尝不是。 “不然我们不回厢房了,中午就在这吃吧。你野餐过吗?我还没野餐过呢,我们就假装是野餐吧。”乔吟提议道。 谢遇安看了看日头,阳光正好,又没有起风,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好。” 谢遇安吩咐了下去,很快下人便送来了一张厚厚的地毯,又送上来七八道菜肴。 二人席地而坐,乔吟看着面前熟悉的菜肴,有些气恼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不是说分享你喜欢的菜吗?怎么又是我爱吃的?谢大将军,你再这样犯规,我可要惩罚你了。” 谢遇安笑了笑,“吃了四年,你喜欢的也变成我喜欢的了。” 乔吟看着他:“可我也想融入你的生活,阿遇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吗?” 谢遇安抿唇压下笑意,指着其中一道菜道:“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你尝尝。” “荷包蛋?” 乔吟看着盘子里的荷包蛋,有些意外,谢遇安最喜欢的竟然只是一道简简单单的荷包蛋。 乔吟夹起来尝了一口,“好甜呀!怎么会这么甜?” 谢遇安看着她小小皱起的眉头,忍俊不禁: “这是我娘唯一拿手的菜——蜜糖荷包蛋。第一次吃的时候我的表情跟你一样,但是父亲却甘之如饴,还说我太挑食了。” 谢遇安每次说起自己的家人时,神情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字里行间也全是温馨。 乔吟也跟着笑了起来,将剩下的荷包蛋大口吃完。 “还别说,还真挺好吃的,阿遇,你爹说的不错,你太挑食了!” “阿吟,你捧我的场的就行,其他人可以收敛一点。” 谢遇安脑子里已经能料到,他要是娶了乔吟这捧场王进门,他娘指不定备受鼓舞又得搞出多少‘新花样’出来。 乔吟一脸真诚:“我是说真的,我现在很好奇,你娘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谢遇安笑了笑:“我娘确实挺特别的,算起来,下月月初,他们应该就能到京城了,到时候你别被吓到。” 乔吟失笑:“怎么会被吓到?” 谢遇安笑而不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吃饭吧,要凉了。” 谢遇安将剔好鱼骨的鱼肉放在乔吟碗里。 乔吟看着他润物无声的动作,谢遇安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 “早点习惯,这是我们谢家不成文的家风之一。” “给别人剔鱼骨吗?”乔吟讶异。 “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人。”谢遇安看似玩笑地回道。 不是自己人,是‘自己的人’。 其实他想说的是‘自己的夫人’,可到底还是怕唐突了。 乔吟听懂了,嘴角上扬,夹起桌上的糖醋排骨,放在了谢遇安的碗里。 “你也是我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谢遇安眉眼里全是得到回应的愉悦和满足。 ‘所感所念,皆有回响’,谢遇安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还幸福的? 和她坐在这,仿佛都圆满了。 两人在露天的小院子里不紧不慢地吃完了午饭,阳光正好,撤下饭菜,两人又坐在地毯上品茗晒太阳。 乔吟再次拿出了那个心愿盒。 “你不是每个心愿都这么简单吧,这样下去,我们一天就能全部做完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阿吟希望我的心愿是什么?”谢遇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要更刺激点的?” 乔吟被他看的小脸微热,却不愿犯怂:“你有吗?” 谢遇安挑眉看了看她手里的盒子:“有,你抽,抽到了别躲就是。” 他说的这般肯定,乔吟心扑通乱跳,有点犯怂又有点子期待。 在他的注视下,乔吟伸手从盒子里抽出了下一个心愿。 【想要阿吟再喊我一声‘遇安哥哥’】 第91章 别动,阿吟别动! 谢遇安看不到纸条的内容,只看着乔吟捏着纸条,呆若木鸡的模样,不由戏谑道:“这是抽到刺激的了?” 乔吟脸上微红,这心愿不刺激,但挺羞耻的。 见她犯怂,谢遇安侧身靠了过来:“我看看是什么。” “没什么。” 乔吟企图把纸条放回去换一张,被谢遇安逮了个正着。 “不是说抽到什么就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怕吗?犯什么怂?” 谢遇安伸手抓着她的手,直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乔吟一下坐在他腿上,不由诧异:“谢遇安,你变了!变得放浪形骸了!” 谢遇安揽着她,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阻止了她想要逃窜的想法。 “偶尔恶劣一下,我想你应该不介意。” 说话间,他已经把那张纸条拿到了手,他看了一眼,唇角勾了勾。 “这个对你又不难,嘴皮子一碰的事,躲什么?” 他说的轻松,可乔吟却觉得羞涩的难以开口,这哪里是一个称呼的事,是要公然撒娇。 “上次不就张口就来。”谢遇安又补了一刀。 提起旧事,乔吟更觉羞愧。 谢遇安见她像鹌鹑一样,头都要弯到土里了,真怕她把脖子给折了。 “不然像上次那样,从‘谢将军’开始,循序渐进到那个称呼,嗯?”谢遇安给了个中肯的建议。 “不能不喊?或者,下次再喊?”乔吟红着脸恳求道。 谢遇安摇头,拒绝的十分干脆:“不能。下次就不是这个称呼了。” 乔吟见逃不过了,只得鼓起勇气,低着头张口缓缓道: “谢将军,” “谢少主,” “谢遇安,” “遇安,哥哥……” 乔吟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往下一移,正好见着谢遇安性感的喉结滚了滚,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捧住了自己的侧脸。 乔吟双颊染着红晕,眼睛里全是无措。 “真乖。” 谢遇安叹谓了一声,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乔吟坐在谢遇安的怀里,耳边传来瑟瑟风声,身上却不觉一丝寒意。 她阖上眼承受着他倾泻而来的爱意,几下便被他吻的如坠云巅,晕乎乎的神智全失,似是情动,似是有感而发,毫无预兆地张口又呢喃了一声—— “遇安哥哥。” 十分动情,十分缱绻,每个字都像是含着蜜裹着糖。 谢遇安的吻突然停了下来,他将她狠狠摁在怀里,头枕着她的肩膀。 乔吟紧贴着他的胸膛,听得他微喘的气息,周身更如被炭火炙烤一般! 他的身体好烫呀! “你怎么了?” 乔吟扭身询问,却被谢遇安紧紧箍在怀里。 “别动。” “阿吟别动。” 他连说了两遍,嗓音莫名的低哑,还带着极力压抑的喘息。 乔吟一脸疑惑,忽地……感受到了一些异样的存在。 还……挺……突兀……的。 她脸上红的要滴血,低着头,将脸贴着谢遇安的胸膛一动不敢动。 谢遇安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我得去探一探,老侯爷何时能回京。等不及了,我要早点把你娶回家。” …… 另一边,楚文景将陆瑾之送回了国公府,马车在国公府大门口停下。 陆瑾之一愣,楚文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瑾之,儿女情长先放一边,你快回去看看吧,三皇子出事了!” 陆瑾之神色一肃,像是终于神魂归位一般,起身快步下了马车,冲进了陆国公的书房中。 陆国公见着陆瑾之,抄手将手边的砚台砸了过来。 “你这孽障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那女人身上!” 那砚台来的猝不及防,陆瑾之闪躲不及,额角被剐蹭出一道大口子,血糊得他眼前一片红! 陆国公第一次没有心疼这个儿子,而是继续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大骂道:“我们国公府都要家破人亡了,你知不知道!孽障!” 陆瑾之在陆国公的训斥怒骂声中,这才得知——太子把围场上行刺的罪行全都扣在三皇子头上,证据就是三皇子曾对外下令让人秘密进出围场。 那命令原本是三皇子命令那几个配合演戏的侍卫的,却被太子提前截获,变成了谋划刺杀天子的铁证。 从围场回来,皇帝一心扑在昏迷的太子身上,不见陆贵妃,三皇子也被禁军控制着,状况不明。 情况十分紧急,甚至会危及国公府,陆国公这两天正使出浑身解数在外奔走。 “混账,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在那乔吟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陆国公再次质问道。 陆瑾之摇头否认,脑海里却浮现了另外一个名字——陆易之! 回想陆易之在围场上对他的叫嚣,陆瑾之全身气血在一瞬涌上头,他拔腿冲出书房,冲向陆易之的院子。 陆瑾之冲进来的时候,陆易之正在用他断了手指的右手擦拭着他娘的牌位。 连名字都没有的空牌位。 陆国公虽然宠幸了他娘,却没有给她任何位份,她娘和他只是个挡灾的器皿,自然是什么名分都没有。 这样也好,他也不稀得要这名分,太脏。 陆易之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额头渗血,狼狈至极的陆瑾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来了?陆世子。” 真是没来由的开怀,哈哈哈哈! 陆瑾之看他这表情,越发笃定自己心中那个猜测。 “是你,对不对?是你泄的密!” 陆易之站了起来,朝陆瑾之走近了几步。 “是我!” 陆易之供认不讳。 “我不仅泄露了你们的计划,还把所有证据,一条不落地送给了太子!不仅仅是围场,这些年你们暗中结党营私,妄图夺权的所有证据,一点一滴全都送给了太子。” “哈哈哈哈,陆瑾之,我说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是,是你们陆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陆易之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往日的谦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仇得报的畅快和得意。 陆瑾之像看个疯子一样看着陆易之,他无法理解。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国公府完了,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陆易之不屑地看着陆瑾之:“我不需要好处,我只要你们去死就行了!” “陆瑾之,好好享受你最后几日的世子生活吧!往后,你就会像失去乔吟一样,失去所有的一切,穷困潦倒,然后一个人孤独终老!” 陆易之抱着牌位走了。 不仅如此,还将整个国公府的财物全都席卷而空。 夜里,宫中又传出一道惊天消息—— 陆贵妃暴毙。 三皇子封宣王,待陆贵妃丧事完毕,便立即前往封地凉州。 连年都不准过。 陆国公听闻消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呕血晕了过去。 国公府顿时乱成一团,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了陆瑾之身上。 他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 第92章 腹肌,摸到了,但社死 掌灯时分,谢遇安将乔吟送回靖安侯府。 “心愿盒是不是要交给我保管?”谢遇安提出意见,“我怕你作弊,提前偷看。” 乔吟扶额,又被他猜中了!! 她确实有打这么一个主意的。 被截断了后路,乔吟无可奈何,只能乖乖把心愿盒交给他。 “明天想去哪里玩?”谢遇安又问道。 乔吟正思考着明日的计划,忽然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在马车外禀道:“将军,宫中消息,陆贵妃殁了。” 车厢中的两人俱是一惊,乔吟想了想,猜测道:“陆贵妃是想用自己的死换三皇子和陆家的平安?” 谢遇安点了点头:“应该是了。” 乔吟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道:“那你今晚又不能休息了。” “不碍事。”谢遇安道,“只是明日恐怕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正事要紧。” “那明天我忙完了派车来接你?” 乔吟点头,“好。” 两人分开,乔吟回到自己的院中,碧珠点着灯正在桌上数钱,桌上堆着一堆碎银子甚至还有些铜板。 “碧珠你发财了?”乔吟好奇问道。 碧珠笑呵呵道:“这是我挣的人头费,两百两!” “真有人头费?朝廷发的?” 乔吟狐疑地看着桌上的一堆碎银子,朝廷发奖赏,好歹给个整数,怎么零零碎碎的还有铜板? 碧珠摇了摇头:“朝廷的还要上报审批什么的,得等个把月,望山大哥说他先把我那份给我垫上了。” 呦呦呦,一开始还是‘谢将军身边的侍卫’,现在都叫‘望山大哥’了。 “是吗?那他人还挺好的?”乔吟笑而不语。 碧珠中肯评价道:“他人是挺不错的,就是武功太菜了一点。” 乔吟想去找乔默,“大哥今天出门了吗?” 碧珠一听来劲了,“大公子今天又去应天书院了,又提了一大麻袋!” 乔吟一吓,碧珠又道:“不过,这次不是狗熊皮了,是兔毛手套,兔毛领子,兔毛帽子,兔毛披风……” 碧珠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很多,很多,装了满满一麻袋。” 虽然还是有点点不靠谱,但算是用心了。 乔吟起身来到乔默的院子里,乔默正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着水壶给院中的山茶花浇水,嘴里还哼着欢快的小曲。 “大哥,什么事这么高兴呀?”乔吟含笑看着他。 乔默一看有人,哐当一声,将手中的水壶丢到了一边,负手快步走开。 “没什么,就是后日就得去军营上任了,我高兴。” 乔吟不听,快步走到山茶花前:“哎呀,这花怎么长虫了,该不是要生病了?” “哪里哪里,我看看!” 乔默闻言立即冲了过来,连鼻子都没捂,结果没看到虫子,自己结结实实连打了三个喷嚏。 乔默捂着鼻子很不满道:“跟着谢遇安都学坏了!” 乔吟看着乔默这副言不由衷的样子 ,笑道:“大哥喜欢宛然就喜欢,这有什么好扭捏的。” 乔默也确实不是那种扭捏的性子,直言道:“薛小姐确实挺好的,我昨天吓哭了她,她也没恼,今天过去还给我沏茶了,茉莉花茶,特别香!” 乔默似还在回味,特别强调最后三个字——‘特别香’! 碧珠忍不住道:“大少爷,你不是对花粉过敏最讨厌花香吗?” 乔默瞥了碧珠一眼,“去去去,数你的铜板去。” 乔吟心道,乔父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乔默这婚事,肯定是越早张罗起来越好,省得错过了好姻缘。 于是,她将乔默拉到那个平日只做摆设的书房,认真道:“父亲立了大功,大哥也有了官职,咱们这身世自然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薛家只有宛然一个女儿,比起家世这些,宛然的父母定是更看重夫家对宛然的真心。大哥,你要是娶亲了,会学着外面那些公子哥勾三搭四不停的纳妾抬姨娘吗?” “说的什么话!”乔默满口恼怒,“我们家也只有你一个女儿,谁要是敢娶了你还勾三搭四,老子不打残他的腿。推己及人,我待别人家姑娘定也是一心一意,相互扶持!” 乔吟听的感动不已,可惜真正的乔吟不在了,被她鸠占鹊巢占了个便宜。 过去四年的荒唐,希望她可以早日弥补。 “大哥既有这个决心,不如把这决心写下来,我替你转交宛然,说不准可以打动她的心。”乔吟建议道。 乔默唬了一跳,“要写?” “大哥不愿意?”乔吟意外。 乔默有些尴尬道:“没有不愿意,就是大哥的字太丑了。” 乔默脑筋转了一下,“不然我先练练?” 乔吟觉得可行。 …… 第二日。 距离任务期限还有九天。 乔吟以为今日谢遇安没空,没想到刚吃完午饭,接她的马车就来了。 这说明宫里的事情一切顺利。 乔吟欣然赴约,将军府依然空无一人,只门房回了一句,说谢遇安在书房等她。 乔吟踏入书房的时候,谢遇安正伏案在一张红纸上写什么。 “写什么呢?”乔吟好奇走了过去。 谢遇安头也不抬道:“聘礼单子。” 得赶紧让人去备着了,过年前必须成亲! 他等不了了。 “这么快吗?”乔吟惊愕道。 谢遇安抬头看她,脸上露出几分失望和伤心:“你亲我抱我,却不想对我负责?” 乔吟:…… “还是我表现的不够好,乔大小姐不满意?”谢遇安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蛊惑道。 乔吟慌乱摆手,“你要表现不好,我都不知道谁能表现的更好了。” “那就是满意咯,那我可以要点奖赏吗?”谢遇安暗示道。 乔吟真的无力招架,乖乖在他脸上印了一下。 谢遇安十分满意,从桌上拿出那个心愿盒。 “抽吧,今天的心愿。” 乔吟信手抽出了一张,只看到了‘腹肌’两个字,立马又塞了回去。 但谢遇安手更快,直接将她手中的纸条截获。 乔吟看着他面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将纸条打开,薄唇轻启,念了出来。 “请阿吟欣赏我的腹肌,要细细的,认真的,毫无遗漏的,并作出评价。” 写下来就算了,他怎么还念出来了。 跟着她,他的礼义廉耻也被狗吃了吗? “那么小的纸条,能写下这么多字?你是不是作弊了?” 谢遇安不动声色将桌上的心愿盒拿走。 “那算了,剩下的都作废了,我也不想阿吟你不自在。” 谢遇安作势要将心愿盒丢了,乔吟伸手拦住,“别丢,别丢!” 她再怂,也不能怂到这个地步。 都喂到嘴边的肉怎么能不吃! 乔吟壮起了胆,低头将视线落在谢遇安的腰上。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早有预料,乔吟这才发现,谢遇安身上穿着对襟的长袍,没有系腰带,松松垮垮地敞开着,露出那么些若隐若现的肉体。 隔着手机屏幕她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口嗨,可这么一个滚烫生动的诱惑摆在自己面前。乔吟害羞的不行,手也迟迟伸不出去。 忽然,她的手被握住。 谢遇安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往自己身上一贴。 “不必害羞,这身子,从内到外,不迟早都是你的吗?” 乔吟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手上炙热的触感似乎一下将她点燃。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谢遇安! 她不知道他私底下竟然这么会蛊惑人。 他是什么勾人的妖精吗?! “怎么样,乔老师,能点评一二吗?” “啊……能不能不点评?” 是要羞死她,他才肯罢休吗?他怎么会这么恶劣!! “可以,不过坏了游戏规矩,是不是得惩罚?”谢遇安笑的依旧温柔。 乔吟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人已经被谢遇安抱上了书案上,谢遇安站起身,双臂落在她两侧撑着桌面,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下。 “亲一下。” 谢遇安俯身衔住她柔软的唇,说是亲,可他挨着她就没打算松开。 静谧的书房里,连风声都没有,只有两人勾缠的呼吸声。 他的吻从她的嘴角移到敏感的耳珠,而后一直往下,落在了她的锁骨上…… 乔吟阖上眼,已近沉沦。 忽地—— 房门作响,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我的乖儿子,娘来看你了。” 第93章 阿吟,你愿意嫁给我吗? 太刺激了! 乔吟没尖叫,只是扒了谢遇安的衣裳,闭着眼把脸藏了进去。 如果可以,把她焊死在这里,她这辈子都不想睁开眼了。 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毁灭吧! 谢遇安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慌,手忙脚乱兜着衣服裹住了乔吟的头,十分无语地望着闯进来的人。 “娘,你怎么会在这?” 秦白霜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淡定地关上门,转身走开了。 秦白霜一边走心中一片叹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儿子是个正常的男人。 从小到大他都不跟女人沾边,又迟迟不肯完婚,秦白霜真担心自己儿子是有什么隐疾,方才那一瞥—— 这不是挺生龙活虎的嘛。 但转念又一想,秦白霜又忍不住埋怨起自家儿子起来。 人家好好的小姑娘,被他这样欺负,姑娘家还以为他们谢家都是登徒浪子呢。 太不懂事,太不妥帖了。 秦白霜一边往回走,脑子里的想法不停变换,到最后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好,不好。 方才她那么冒失的闯进去,吓到人家姑娘了。 未来儿媳妇会不会对她这个婆母印象不好呀? 思来想去,秦白霜觉得这个问题最严重,往回走到大门口,拦住了正要往内走的谢雁行。 “谢家主,我饿了,咱们先去街上吃点东西吧。” 虽然带了见面礼,但她不知京城眼下时兴什么,儿媳妇年轻定是更喜欢那些时兴东西。 谢雁行微微颔首,言语简单,只应了一个“好”字,但没有立即转身,而是等秦白霜走到跟前,这才转身与她并肩走出了大门。 …… 书房内,房门虽已重新阖上,可气氛依旧尴尬到了极点。 乔吟还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 要是下人也就算了,可进来的偏偏是谢遇安的娘亲,简直社死中的社死。 谢遇安掀开衣服,弯腰看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娘他们提前到了。” “怎么办?你娘会不会觉得我太,太……不喜欢我呀?”乔吟低着头,声音比蚊子声还小。 “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今天不该……”谢遇安也有些懊悔。 他就该等的,等到成亲等到大婚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如果不这么急色,也不会让她这么难堪。 “对不起,阿吟。我来补救,我加快速度,等你父亲回京后立马去提亲,好吗?” 谢遇安极力安抚她,说完,他又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好像忘了问她,她愿不愿意。 谢遇安低头认真看着她,声音温柔又克制。 “阿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乔吟心里猛地一颤,缓缓抬起了头,还没看到他的脸,先看到了他凌乱的衣裳和微露的胸膛。 她剜了他一眼:“能先把衣服穿好再说吗?” 谢遇安莞尔一笑,将身上的衣袍系好:“没拒绝,那就是愿意,我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知道答案你还问?”乔吟又瞪了他一眼。 谢遇安突然俯身凑了上来。 两人的脸挨的很近,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嘴巴却对不上,因为谢遇安的嘴角都快扬到太阳穴了。 “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想亲口听你说一遍。” 他敛了笑,似羽毛轻拂一般,啄了啄她柔软的唇。 “阿吟,我想娶你为妻,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又轻又柔,却又离奇的充满分量,是个沉甸甸的,让人无法回避的问题。 乔吟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 她亦是。 乔吟亦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亲他。 不光是行动上给予回应,言语上她亦有回响。 “我愿意。” 虽只是轻轻的一碰,但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亲吻都深刻。 谢遇安心猛猛跳了起来,似要雀跃地冲出胸膛一般,他将她揽进怀里。 “阿吟,我不会再辜负你的。” 乔吟亦沉浸在无尽的幸福之中,全然没注意他言语里的个别字眼。 她无比感激谢遇安,感谢他的爱,让她有勇气跟系统做赌! 她赌系统出错,她赌自己能赢。 安抚好了乔吟,谢遇安从外找来了一件连帽斗篷,将乔吟从头到尾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下两只眼睛滴溜溜转。 “他们出去了,我先送你回府,明日换我去找你,好吗?” 乔吟觉得这么一裹,那社死的羞耻感又回来了。 都怪谢遇安! “说的我好像一天不见你就会怎么样一样,谢约,明日本小姐有别的安排。” 谢遇安喜欢她故意耍性子的俏皮话,“是我,是我一日不见乔大小姐便浑身不适抓心挠肝,还请乔大小姐垂怜,赏我一个时辰的光,嗯?” “该死!”乔吟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被你哄到了!” 谢遇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呀? 几句玩笑话,乔吟也放松了下来,松开了斗篷,婉拒了他要送她回府的建议。 “伯父伯母远道而来,你理应多陪着,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明日我确实有些事要办,我父亲要回京了,大哥又升职了,我预备给家里添置些东西,再去寻个靠谱的媒人帮我大哥留意留意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找人帮……” 谢遇安立即提出要帮忙,乔吟摇了摇头,他帮自己的太多太多了。 “不过是一些小事,我也有人,别小瞧了我们侯府!你管好你自己吧,都几天没睡了,眼下都黑了,好丑。” 谢遇安乖乖点头,“乔大小姐教训的是。” 乔吟登上马车,临走时又掀着车帘,露出一个头,对他道:“我给你配安神茶,晚点让人送来,记得要喝。” 谢遇安点头,含笑目送她离开。 马车刚驶出去,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么乖这么体贴的小姑娘,你那样欺负人家,谢遇安你欠揍!” 第94章 明天就坦白 谢遇安被双亲提到了正堂,规规矩矩低头见了礼。 然后问出了心中疑惑:“父亲母亲怎么这么早就到京城了?” 秦白霜道:“哪里早?得亏小九给我写信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你在京城这样欺负小姑娘。” 秦白霜张口一个欺负,闭口一个欺负,说的谢遇安面色讪讪。 “没有欺负,待阿吟父亲回京,我便立即上门提亲。” “这还差不多。”秦白霜稍稍满意,忍不住道:“没想到,平日见你闷不吭声,一动手倒是挺快的。” 谢遇安看了看上首正襟危坐的谢雁行,忍不住腹诽:再快能快的过您二位吗? 您二位可是三天就成事的人。 一天见面,一天定亲,一天成婚。 “得亏你爹提醒,我们从淮州上来,把你娶亲的聘礼带下来了。你腾个院子出来,让望山带人去码头卸货了。”秦白霜又道。 谢遇安又感激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张口:“带了多少?” “走得急,捡了些拿得出手的,凑了两船。”谢雁行淡淡道。 谢遇安点了点头,那还可以,再凑上他在京中准备的,差不多了。 “夫人,我口渴了。”谢雁行对秦白霜道。 旁人泡的茶,他喝不惯。 “知道了。” 秦白霜应声出去泡茶。 屋内只剩下父子二人,谢雁行问道:“是那位在临台郡救你一命的姑娘吗?” 谢遇安点了点头:“是她。” 谢雁行一下回想起四年前,谢遇安从前线回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整日酗酒,神志不清,害的周围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谢氏各房一度要改弦更张重新再选一位继承人,直到有一日,谢遇安忽然去了相国寺一趟,回来人就好了。 谢雁行以为是了无大师开解了他,后来才知道,他是去相国寺遇见了一个人。 靖安侯府刚认祖归宗的二小姐。 父子俩畅谈了一番,才得知他在临台郡那匪窝的经历。 谢雁行又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既是救命恩人,更该庄重以待,怎么这般轻浮?” 谢遇安理亏,低着头认错:“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失控孟浪了。” 谢雁行又问道:“当初你失约那件事,都说清楚了吗?” 谢遇安自叹不如,论洞察人心,他永远比不过他爹。 谢雁行不愧是最了解谢遇安的人,见他表情这般,已经猜到了结果。 “那就是还没说了?谢遇安,你小心弄巧成拙,竹篮打水一场空。”谢雁行提醒道。 谢遇安心里没来由的一惴,忙道:“谢父亲提点,明日儿子便去坦白一切。” 谢遇安退了出去,秦白霜端着茶水进来。 “你就知道吓唬儿子。你的荒唐事没少干?你不也对我藏着秘密一藏就是六年,我跟你闹了吗?” “你当着众人的面,抽了我一马鞭。”谢雁行冷不丁道。 秦白霜气竭:“不该吗?你差点害死儿子害死我,我没带儿子跟你和离,只抽你一鞭子便宜你了!” “所以我劝他早日坦白,不要步我的前车之鉴。”谢雁行又道。 秦白霜愣了一下,她被说服了。 反正这二十几年,说什么她都说不过他。 …… 乔吟回到靖安侯府,乔默还在书房,书房房门紧闭。 听下人说,昨晚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大少爷废寝忘食在写字,还特意叫人去外边重新买了一摞宣纸回来。 看来是真动心了,也不知道那份‘一心一意’的保证书能不能打动薛宛然。 乔吟回自己房间配置安神茶,以前给陆瑾之配的方子她倒是记得,但乔吟现在不想给谢遇安送一模一样的东西。 她重新翻找了以前收集的茶方子,寻了一个更合适的。 配一种也是配,配两种也是配,乔吟干脆把安神的,提神的,醒神的全都各配了一罐。 又想着谢遇安的父母来了,自然也不能少了,于是又一顿翻找,给谢夫人准备了一方养颜茶,给谢老爷准备了养生茶。 特别是谢老爷那份,听说谢家主尤擅品茶一道,乔吟格外用心。 乔吟正忙碌,碧珠不知从哪里闲逛回来,进门便咋咋呼呼喊了起来。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乔吟头也没抬:“出什么大事了?你钱袋子又被人偷了?” 乔吟能想到的能让碧珠这么惊慌的事,大概只有上回她们上街,有个扒手悄咪咪扒了她的钱袋,把碧珠气疯了。 乔吟请她帮忙做事,补贴了她十条小银鱼才缓过来。 碧珠跑了进来,先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子,才回话:“小姐,宫里的陆贵妃得了急症,暴毙了。” “三皇子也封了王划了封地,但是去的是贫瘠的凉州,下个月就得离京。外面的人都议论说,那天围场的刺客是三皇子安排的,三皇子不满皇上选太子为储君,想要夺权嫁祸,结果东窗事发了。皇上本来要废黜三皇子的,但贵妃求情用自己的命抵了三皇子罪……” 乔吟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碧珠,这些话听听就好了,咱们别掺和。” 争权夺势的事,不是她们能沾的。 “碧珠知道轻重,这话也只敢跟小姐说。小姐,除了宫里的事,国公府也出大事了。” 比起方才,碧珠此刻的表情更加兴奋。 “听说,宫里的消息传到国公府,陆国公直接气吐血了。” 乔吟并不意外,陆国公把全族上下都搭在三皇子身上,三皇子被驱逐出京,陆家也凉了一半了。 陆家整族毁在陆国公手上,陆国公不气吐血才怪。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陆掌柜卷了国公府上下所有财物,跑了!”碧珠又道。 乔吟终于惊了一下:“陆易之陆大哥?” 碧珠点头:“是,陆家大公子。外头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国公府的人找遍了全城都找不到。国公府明里暗里的铺子全都一夜关张了。” “陆家各房各支听到消息纷纷堵到了国公府,闹着要分家分祖产,吵得不可开交。有几个旁支闹着起哄,说国公府要倒了,直接就在国公府开抢了,场面非常混乱。” “现在整个陆家乱成一锅粥,陆国公气的直接昏厥倒地,那趾高气扬的陆夫人也气掉了半条命。” “听说陆瑾之被逼的提了刀,才勉强把场子镇住。” 能给国公府这么致命一击…… “啧啧,小姐,你说陆掌柜是卷了多少钱呀?”碧珠忍不住感叹道。 乔吟抿唇不语,陆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就看陆瑾之能不能撑起来了。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乔吟早已跟陆瑾之没有了关系,颜如玉也忙着和陆瑾之断绝最后的关联。 马车在国公府大门口停下,颜如玉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马车外的婢女。 那是陆瑾之的庚帖和一本紫色的册子。 “交给陆瑾之。” 颜如玉原本放下东西就要走的,但没想到陆瑾之这次反应竟然那么快。 他捧着那册子追了出来,“这册子是谁写的?” 第95章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救国公府 颜如玉掀起车帘的半边,看着马车外的陆瑾之。 几日不见,陆瑾之又大变了样,原先那光鲜的衣袍上遍布着褶子,凌乱的发丝,晦暗的面庞,额角上还带着一块干涸的血渍。 剧变的不仅仅是国公府,陆瑾之也从高岭之花零落成泥。 颜如玉倒有些庆幸。 “你连上面的字迹都不认识吗?还是你不想承认?” “没错,是乔吟写的,这里面可以说这是你和乔吟近四年的点点滴滴。” 陆瑾之自然是认得乔吟的字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在颜如玉手上。 “为什么在你手上?” 颜如玉道:“乔吟给我的,她主动找我,拿这本册子换走了谢遇安给的一幅画。原本我们两家有意联姻,这册子与我有所助益,但现在已经没用了。我本来要烧掉的,但想着或许给你,会是个不错的纪念。” 颜如玉看着陆瑾之颤抖的手,紧绷的额骨,不由有些快意。 连乔吟都不惯着他了,她为什么要惯着他? 陆瑾之几次浪费她的心意,她早有不满了。 “说错了,不应该是纪念,应该是个教训。” “陆瑾之,不知道乔吟花了近四年的时间有没有教会你,人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太贪心是会穿肠烂肚的。” 颜如玉撂下话,干干脆脆走了。 陆瑾之捏着那本册子,呆呆站在原地。 乔吟确实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尤其是最近这一个月,其中最大的一个教训就是—— 人要有自己的坚持,如果一味听之任之,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就好像乔吟,如果他一开始就坚持喜欢她,坚持自己的内心,他们一定早就修成正果,成了京城人人称羡的一对。 陆瑾之看着手里的册子,看着上面详尽的记录,上面几乎记录了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件事,每件事后面都有乔吟对他心情的揣测和喜好的推断。 她是那么用心地想要让他欢喜。 可他全都辜负了。 陆瑾之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乔吟和谢遇安在一起的画面,再看册子上的笔迹,每一个字忽地全都化作了刀子一般,在他心上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世子爷,老爷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陆瑾之还在大门口发愣,竹叶急匆匆跑出来喊他。 他藏起了册子,敛了敛情绪,转身来到陆国公的病榻前。 陆国公看见陆瑾之张口第一句话便是:“那贱奴找到了吗?” 贱奴,陆易之。 陆瑾之摇了摇头,陆易之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筹谋着今日,走的是彻彻底底了无踪迹,国公府能带走的他亦是席卷而空,没有一点手软。 今日各房各支又闹着分了祖产。 如今的国公府宛若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楼,偌大的骨架下面,只有几根柱子勉强支撑着,再经不起一点风浪。 陆瑾之从没想过国公府会一夜落魄成这样,明明前几日还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养不熟的白眼狼!千错万错,当初我就不该留着这个孽障!” 陆国公怒不可遏,惨白的脸上忽地青筋毕露,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他怒斥了几句,很快便因气血上涌,剧烈地咳嗽起来。 “爹,当年的事……” 陆瑾之想问当年陆易之烂赌的事是不是真的,但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没意义。 陆易之这场报复,便是最有力的答案。 “爹,眼下最重要的事养好你的身体,留得青山在,国公府还会再起来的。儿子再也不会犯浑了。”陆瑾之认真劝慰道。 陆国公猛地抓住了陆瑾之的手,眼睛里突然闪动着殷切的光。 “瑾之,瑾之,现在能救国公府的只有你了。你是国公府的世子,爹爹倒下了,这国公府得靠你撑起来了。” 陆瑾之亦如一夜蜕变了一般,知道肩上的重担不可推卸:“爹,你要儿子怎么做,爹你吩咐。” “去,你去把乔吟娶回来!”陆国公喊道。 陆瑾之神情一滞。 陆国公催促道:“现在只有乔家可以拉我们一把了,瑾之,她以前那么喜欢你,你再委屈一下,回头去好好哄哄她,她一定会嫁给你的。有了靖安侯府的联姻,我们国公府还有机会。” 陆瑾之胸口如堵了巨石,几欲窒息。 晚了,早就晚了,乔吟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她不会再要他了。 何况是这样落魄难看的他。 见陆瑾之站着不动也不应声,陆国公又急躁了起来。 “瑾之,你为什么不回答?你不高兴吗?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娶那个乔吟吗?” “现在我同意了,你爹同意了,快去,快去把乔吟追到手。” 陆瑾之难过地摇了摇头:“乔吟要嫁给谢遇安了。” 陆国公怒起,瞪着两只眼睛喊道:“她不是还没成亲?你还有的是机会。她早些年对你死缠烂打是不争的事实,你只要找些人在外面放些话,就说她早就是你的人了,谢遇安还会娶她吗?谢遇安会要个残花败柳吗?” 陆瑾之眸光一黯,似深思熟虑了一番,良久,他抬头对陆国公道:“父亲,你安心养病,其他事儿子会打理好的。” 陆国公看见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个世子该有的觉悟,欣慰地心中一松。 …… “碧珠,你跑一趟,帮我把这些茶送到将军府。” 乔吟将配好的茶交给碧珠,碧珠提着东西乘车来到将军府。 不料马车还在巷口就走不动了,因为整个巷子里都被堵住了,一辆辆马车驮着一车又一车的箱子,正一个接一个地往将军府搬。 “小心点!小心点!” “轻点,轻点,可千万别碰着了。” 望山站在大门口扯着大嗓门指挥道,可越喊底下的人越毛手毛脚。 一个伙计急躁地松开了马车上的绑绳,顶上的箱子眼见着就要滑了下来。 “接住!接住!” 望山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知道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宝贝吗?砸了一个他当十辈子侍卫都还不起。 他可没钱了,存了几年的老婆本都没了。 望山飞奔过去,双手托起滑落的箱子。 只是这箱子比他预想的还要轻,他正疑惑,手上一空。 那箱子竟自动回到了马车上。 “搬东西呢?需要我帮忙吗?” 碧珠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另外一手托着那比她人还大的大木箱,轻轻一推就把箱子推回了原处。 虽然早已见识过,但每回,望山都会忍不住想要发出惊叹—— 太!牛!了! 第96章 四年前的回忆:歃血为盟! 望山又露出了那副傻傻看直眼的表情。 碧珠不得不再次问道:“这都是什么呀?需要帮忙吗?” 望山终于回神,摇了摇头道:“不用不用,让他们慢慢处理就好了,这是我们老爷夫人从淮州带过来的聘礼。” “这么多?”碧珠回头望了望整个巷子里堵住的车马。 “这才哪跟哪,还没卸完呢,我估计得忙活好几天。”望山回道。 碧珠咂舌:“你家主子原来这么阔!” 贫穷限制了碧珠的想象,她以为谢家也就比国公府富点吧,没想到这么富!!! 这手指缝随便漏点,都是泼天富贵,都得把她砸晕。 “不是?聘礼?是给我家小姐的聘礼?” 碧珠后知后觉,忽然惊呼起来。 “是呀,都是给你家小姐准备的。我家将军对你家小姐那真是……”望山应道。 碧珠打断了望山的话:“这么快吗?谢将军要来提亲了?” “这还快吗?比起我家老爷,将军这里已经慢太多了。我家老爷见我家夫人,第二天就去订亲了,第三天完婚。将军这不过是一脉相承罢了。” 原本这事不该跟外人讲的,但望山忍不住跟碧珠分享了起来,果然。话一出口,便在碧珠脸上看到了震惊之色,望山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微妙的得色。 “还有这事?但是……” 碧珠忽然摇了摇头,对望山嘱咐道:“这些东西你最好找个能防潮的地方放着。” “为什么?”望山不解。 “因为……你家将军是着急娶,但我家老侯爷可不着急嫁!我家小姐才回家四年,我家老侯爷出征在外三年半,好不容易老侯爷要回京父女团圆了,你们这会子上门提亲,看我家老侯爷不把你们轰出来!” 碧珠想了想那个画面,不由笑出了声。 等道那一天,侯府上下那一定是热闹非凡,鸡犬不宁! “这是我家小姐准备的茶叶,给你家将军的。” 碧珠放下东西,转身笑呵呵走了。 望山抓了抓头,觉得碧珠的话说的很在理,那要不要告诉将军一声呢? 算了,他家将军心思这么缜密,一定早就料到了,早有了万全之策了! …… 喧闹的一日过去,夜幕降临,将军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谢遇安坐在书房中,提笔在裁好的纸条上写道: 【向阿吟坦白当年的秘密。】 一模一样的纸条,他写了五张。 放下笔,他将那个心愿盒打开,将里面原本的纸条全都倒了出来,又将新写的五张放了进去。 昨晚,他就是这么干的。 他是存着点想要再勾引她一点的坏心,结果没想到,失控的却是自己。 不知何时,他也变得这般无赖了。 谢遇安想想都觉得有些发笑,放下心愿盒,他又拿起了一旁的茶盏。 红白双色的梅花浮在茶杯中,香气袅袅,沁人心脾。 谢遇安缓缓饮了一盏,身心俱展,仰靠在椅背上,长松了一口气。 明日,他便向她坦白一切。 似那安神茶起了作用,谢遇安整个人松懈了下来,记忆一下飘忽到了四年前—— 阴暗的地牢里,到处都是腐肉的腥臭味,这不是普通的腐肉,是人肉。 他亲眼目睹那群饿急了眼的人,将一个刚咽气的女人生吞活剥了。 这群人比他进来的还早,他们早已在这黑暗里变成了一群骇人的野兽,唯一仅存的人性便是他们不吃活人。 可这仅剩的一点人性,过不了多久也会消失。 今夜他们的目标是角落的一个年轻女人,那个女人因为不愿屈服土匪的淫威,被虐打了一顿,丢进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谢遇安靠在墙角,看着那群人像饿狼一样蹲守在她旁边,他心有悲戚,却无能为力。 吃完那个女人,马上就轮到他了。 他身上多处重伤,动弹不得,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了,喉咙因为缺水干的像刀子一样。 他命中注定的那一道死劫,大概是要应在这里了。 那批命是怎么说的? 【命有一劫,非天降福星不得解。】 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哪来的天降福星? 可惜,他辛苦盗得的情报不能送出去,前线战事不知又得有多少生灵涂炭。 “死了死了死了。” ‘饿狼''群里响起了兴奋的欢呼声,那群人冲了上去,正预备饱餐一顿,忽然黑暗里爆发出一声怒吼。 “别碰我!” 那被判了死刑的年轻女人,竟然坐了起来,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落日的余辉从地牢唯一的一扇小窗里透了下来,那是整个地牢唯一的光源。 谢遇安看不清那女人的脸,只看到她坐了起来,转头环顾了四周,一次,两次,三次。 她一共看了三次,似乎在确认什么。 “别碰我!谁碰我我咬死谁!” 女人放下了狠话,露出了自己的尖牙,跟刚进来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周围的人都被吓退,但那虎视眈眈的视线依旧在她身上梭巡。 谢遇安好奇地望着她。 许是他一直望着她引起了他的注意,小窗的光亮隐下去的时候,她突然朝他靠了过来。 “我不想死。”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也一定不想死吧。我们结盟吧。”她说的急切,声音都在颤抖。 他张了张嘴,可太久没有进水的他,嗓子早已干哑地出不了一点声。 “他们要吃我,吃了我下一个就是你了,我们两个是这地牢里最弱的两个人。想要活着,只能合作。”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以为他是不同意,更加急切地想要说服他。 他再次张了张嘴,可嘴里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她似乎反应了过来。 抬起自己的手腕,张嘴咬了下去。 “歃血为盟!从现在开始,我们是盟友了!” 她把她流血的手腕塞进了他的嘴里。 谢遇安没有反应,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离奇的念头—— 好一口尖牙呀! “砰——” 一声巨响,谢遇安恍然从回忆里惊醒。 夜里不知何时起了大风,吹的窗户砰砰作响,手里的茶盏也早已凉透了。 谢遇安正欲起身关窗,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望山在外叩门道: “将军,宫中急召!” 第97章 突来噩耗 天光刚亮,乔吟从床上起来,披上衣裳便往院子里看,一股寒风嗖嗖往里窜,冻的她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等她看到廊下的落红时,忍不住整个心情又往下降了三分。 昨天后半夜突然起了一阵大风,乔吟连夜命人把所有花都搬到避风的长廊下,结果没想到还是落了一地。 “这风一吹,直接入冬了。” 碧珠从外走来,手里捧着个白色的貂皮围脖。 围上那白色的围脖,乔吟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大哥还在书房?今天可是他去五军营上任第一天,可别迟到了。” 乔吟不由有些担心,这字吧,也不是一口气能全部练好的,别走火入魔了。 碧珠一边服侍乔吟穿衣,一边回道:“出来了出来了,在烧纸呢,得烧一会儿功夫。” 碧珠一边回一边笑,乔吟好奇道:“烧什么纸?” “还能是什么纸,就那些写废的废纸。小姐你是没看到,满屋子的废纸团,下人要去清扫,大少爷不让,自己点了炉子要烧掉。”碧珠回道。 乔吟穿戴整齐,起身去找乔默。 乔默已经烧完纸了,但在捡花瓣。 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捡地上落下来的山茶花瓣,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怎么这么娇气呢?都给你搬进屋来了,怎么还落的一朵不剩。” 乔吟看到这一幕,心道:没跑了,他这憨憨大哥是真一头栽进薛宛然的‘茉莉香’里了。 “大哥!” 乔吟骤然出现,乔默慌地往后一跳,手上一用力,掌中的花瓣捏出了一片汁水,好不尴尬。 “大哥,你慌什么?有喜欢的人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乔吟忍不住想笑。 乔默讪讪不语,有意中人当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羞耻的是他一猛汉在这里‘怜花葬花’呀。 乔吟转头看见桌上放着的一个信封,不由一喜: “东西写好了?那我待会就送去应天书院给宛然,顺便探探她的口风,若是她愿意,咱们马上请媒人去说亲。大哥,这样安排妥当不妥当?” 乔默闻言,老脸竟然一红,随即又咧嘴一笑,朝乔吟响亮回道:“就这么办!” 乔吟拿起了那封信放入袖中,忍不住道:“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回京。” 应该能在她期限之前赶回来吧。 刨去今天,她还有八天时间。 有信心是一回事,做两手准备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留一丝遗憾,她才能坦然去面对最后的考验。 “我去兵部问了,不出意外的话,爹爹应该再过个五六日就能回来了。”乔默回道。 乔吟点了点头:“那可太好了,有父亲出面,大哥这婚事准能成。” 兄妹俩正说话间,门房的小厮忽然急匆匆来报。 “大少爷,五军营那边来人了,请大少爷速去前院一见。” “怎么突然来人了?我正准备过去军营呢。” 乔默纳闷了一声,起身快步往外走。 乔吟却忽地眼皮一跳,心莫名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她下意识地跟着乔默来到了前院。 远远就见着一个神色肃穆的带刀侍卫,对乔默急急道: “昨夜朝廷收到八百里急报,西戎集军二十万,向临台郡进发,西境濒危,陛下连夜急召定国大将军和五军营各将,命五军营与京中其他两个军营立即前往前线支援……” 乔吟只觉晴天霹雳,脑子里嗡嗡的,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好,我收拾一下,马上上任!” 乔默朝人拱了拱手,转身见着乔吟惨白的脸,有些无可奈何道: “妹妹,要打仗了。” 他想了想,又道:“那封信还是先不要送出去了。” “军令如山,我马上要走了。碧珠,好好照顾小姐。” 乔默嘱咐了一句,转身快步跑回了自己房间收拾行装。 他捡了谢遇安送他的宝剑,而后来到衣橱前,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他最近最喜欢的那套竹枝青衫,忽地手一顿。 这么好看的衣裳,染上血就糟蹋了。 乔默的手一转,伸手从最里面拽了两身灰不溜秋的长衫,看也不看地塞进了包袱里,又把自己身上的锦衣换了下来。 他行动迅速,背着包袱出来时,乔吟脸上神色已经镇定下来。 “大哥,我送你去军营。” 乔默点头:“去吧,谢遇安应该也在军营。皇上点他做了主帅,他家虽然显贵,但国难当头,遇安应当不会推辞……” 乔默说不下去了,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她这妹的命怎么这么苦,小时候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遇见了个情投意合的郎君,眼下又要分别,这一分别又不知……唉…… 老天就是爱捉弄人! “大哥不用担心妹妹,这些年大哥事事照顾妹妹,倒是妹妹一直拖累哥哥了,害得哥哥一直……” “诶,说什么傻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乔默拍了拍自家妹妹的头。 “大哥正愁没机会立功呢,这下可好,大哥一定挣个比爹还厉害的军功回来,到时候我看谁还敢跟我们乔家作对!” 乔默爽朗呼喝,突然乔吟张手抱住了他。 “大哥,这次换妹妹守护你!你会没事的。” “哈哈哈哈,妹妹是要给大哥烧香祈福吗?好好,大哥肯定要平平安安回来的,大哥还要给你送嫁呢!” 乔默爽朗笑道,拍了拍乔吟的后背,“走吧,送大哥去军营。” 乔吟和乔默来到五军营,军营外聚集着前来送行的百姓,有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不舍惜别儿子的,有年轻妇人带着儿女送别丈夫的…… 马车停在军营外,乔吟和碧珠,跟着乔默进了军营,远远看到了抹眼泪的谢青璇和脸色惨白被人搀扶的太子。 “那边是主帅营,你过去吧,大哥要去忙了。” 乔默放下乔吟,转身快步离去。 “小九!” 乔吟快步跑了过去。 “乔姐姐!”谢青璇一出声便是哭腔。 “哭什么?不会有事的,别哭,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乔吟上前不停安抚她。 太子面无血色,想必从宫里出来这一趟,应也是十分不易。 “阿遇在里面跟谢忍说话。” 营帐内,谢遇安一身银甲,已是整装待发的模样。 谢忍垂着肩膀道:“大哥,让我替你去吧!” 谢遇安摇头:“我熟悉西戎习性和西境的情况,又有上次的战功在身,陛下钦点了我,本就是想用我鼓舞士气,岂能儿戏。” “可是你是我们谢家的少主,你不容有失……”谢忍劝道。 谢遇安再次摇头:“错了,我们谢氏能走到现在,靠的不是一个谢家家主或一个继承人,靠得是谢氏子弟的团结一致,每个人都认真完成了自己肩负的责任。阿忍,国难当头,上阵抗敌是我的责任,在家守护阵地也是你的使命。” 谢遇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不能回来……” “谢遇安!”乔吟从外闯了进来,定定看着他,“别说不吉利的话,你不会有事的。” 第98章 这一次换她为他做一件事了 谢遇安抬眸看向门口的女人,虽然嘴里说着安抚人的话,但她的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战祸和离别,一定吓到她了。 谢忍退了出去,乔吟从门口走到谢遇安跟前。 谢遇安张开手,笑道:“本来想要抱抱你的,但是我这一身铠甲太凉了。” “那我偏要!” 话还未说完,乔吟已经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谢遇安笑出了声,“我就知道你会上当。”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呀?谢遇安,你知道我们即将面对什么吗?我们要分开了,你舍得吗?” 乔吟都快哭了。 她脑子里有一万个不解,一万个不甘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就起战事了? 昨日她和谢遇安还在商量着婚事,今天他就被应召出征。 上天好似就爱跟她作对一样! 每次都会在她觉得安稳时,无情地把她拽入那痛苦的深渊。 谢遇安张开手掌抚上她的脸,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昨夜被召进宫后,到现在都没歇下来,所以没有去找你。但我想,你应该会来找我。” 营帐外人来人往,似乎所有事物都在奔跑,空气里全是一股让人不得不绷紧心弦的危机感。 他极力用平缓的声调,试图给她带来一些安抚。 但他的话刚说完,外面便传来侍卫的请示:“大将军,各位将军已经就位,请大将军前往指示。” “好,本将军马上就到。” 谢遇安朝外应了一声,无暇再闲聊什么,低头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瓣,迅速地索了一个吻。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答应要娶你,我绝不失约。” 对谢忍他能坦然说出那些不祥的话,但在她面前,他说不出口。 他好不容易等来的幸福,他拼死也得回来。 “有几成把握?”乔吟小声问道。 她知道,上一场和西戎的仗,打了近三年,死了无数的士兵和百姓。是谢遇安兵行险招带着一支精锐潜入敌军偷得了敌军的城防图,这才击退了敌军。 这次西戎一下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定是有备而来,预备要一雪前耻的。 “我要听实话。”乔吟逼问道。 谢遇安被她逼问的无路可退,只得如实道:“三成。” 乔吟看着他的脸,似要把他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刻在心里。 这样美好的人,这么多美好的生命,不该被战火荼毒的。 侍卫又来催促,谢遇安没有时间了,他松开了她,伸手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个没有写名字的信封交给了她。 “有些话我写在信里面的,阿吟,我希望你看到后别生气。” “笑一笑。” 乔吟捏着信,根本笑不出来,反是眼眶里的泪水全都溢了出来,但想着不能让他分心,又硬扯着嘴角,勉强挤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容。 “真乖!” 谢遇安夸了一句,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吻。 “我送你出去。” 谢遇安拉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地牵着她走出了营帐,营帐外不见碧珠人影,四处都是奔走的士兵和车马,谢遇安不放心,又牵着她走到军营外的马车前,弯腰把她抱进了马车。 “回去吧,也不用来城门口送行,我不喜欢那种场面。” 谢遇安放下了车帘子,虽不舍,却还是大步地转身离去,去做他身为主帅该做的事。 乔吟坐在马车里,看着谢遇安离去的身影,看着周围挥泪告别的百姓,看着那些万般不舍却依旧头也不回奔向军营的士兵们。 【系统!】 乔吟阖上眼,在脑中召唤出了系统。 【宿主,任务尚未成功,距离……】 【闭嘴!】,乔吟愤怒道:【我不是来问你任务的。我要阻止这场战争!】 【呃……宿主,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运行的法则,是不能以宿主个人意志轻易改变的,建议宿主还是专注在自身的任务……】 【少废话!】 乔吟再次打断了系统的话,【我知道,这不过是你们虚拟的一个世界,这里的所有东西不过是你们设计的一串代码,一个符号而已,你们想要修改就能修改,想要抹杀就能抹杀。】 【就像我想要获得重生资格就得通过测验,想要获得生命就得按照要求攻略人,我知道这就是你们的规则,想要什么,只要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就可以。】 【说吧,我要改变这场战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系统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在和什么人商量什么。 良久,系统终于有了回应:【这场战事可以取消,代价是拿走宿主五天期限。温馨提示,宿主距离任务结束期限仅剩8天。宿主愿意交易吗?】 【交易!】乔吟回答的干脆果断。 反是系统沉默了好几秒,【宿主不再认真考虑一下?你所剩时间并不多,这关乎到你自己的性命。】 【不需要,我要追加交易,我要乔父乔振东明日就回京!】乔吟再次提出了要求。 系统再次沉默,但只是沉默而已,它并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出售两天期限,可换乔振东明日回京,宿主确认要交易吗?】 【交易!】乔吟又是个果断干脆。 【交易成功,宿主任务时间仅剩30小时,请宿主抓紧时间攻略……】 【滚吧辣鸡!】 乔吟如释重负一般睁开了眼。 这一次,终于换她为大哥,为谢遇安做一件事了。 乔吟缓了一口气,重新下了马车,跑向主帅营,她有话要跟谢遇安说。 乔吟穿过人群,还未靠近主帅营,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圣旨到——” “圣旨到——” 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跑进了军营,手里挥舞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陛下圣旨,刚接到最新八百里急报,西戎三王内乱,二十万大军连夜撤回西戎京都,临台郡危情解除!不用打仗了——” 整个军营陡然一静,所有人都屏息望着宣旨的侍卫,直到那侍卫绕着军营跑了一圈,将圣旨宣读了三遍,军营上才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不用打仗了!” “不用打仗了!” 谢遇安不知从哪里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乔吟,将她高高举起。 “阿吟,你听到了吗?不用打仗了,我们不用分开了。” 天知道他这一整天有多不舍,一想到要和她分开,甚至还可能与她永别,他的心就跟被刀剜去了一样。 现在好了,战事取消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没有人怀疑这个转变的突兀。 乔吟看着那一张张笑脸,心里从未有过的充实。 真好,所有人都不用分别了。 她很想再好好欣赏大家的欢欣,但她的时间不多了。 “谢遇安。” 乔吟伸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含笑道: “明晚酉时三刻,我在夜市等你,一定要来。” 第99章 我可以等你两年 应天书院——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薛宛然在房间里不安地踱步,忍不住又问起了。 婢女回道:“街头巷尾都在说,要打仗了,戎敌这次来势汹汹,咱们的大军在南境的战事上消耗太多,这仗不好打。” “皇上连夜召集了文武大臣议事,最后点了谢大将军做帅,五军营和玄甲军旧部全都召回整顿,不出意外今晚就得出城奔赴临台郡了。” “这些我都知道了,有没有些新的消息?让人去打听五军营出征的名单打听到了吗?”薛宛然不耐烦地打断了婢女的话。 婢女道:“小姐,没有名单,全员出征。” 薛宛然急的不行,她当然知道是全员出征,她只是想确认乔默在不在出征的人员里。 他还未上任,乔父又刚立得大功,皇上或许会体恤乔家,免他出征。 可这下人一个个的,没一个懂她的心,非得她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吗?! 薛宛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靖安侯府看看。 也不是看乔默,那乔吟好歹也是她的朋友了。 乔吟那样子,连个出门的行李都收拾不清楚,这突然变故,肯定手忙脚乱,她身为她的好姐妹,过去帮衬一二也是应该的。 薛宛然被自己说服,顺手扯上了椅子上的兔毛披风,快步朝外走去。 “备车!” 薛宛然正预备去乔家,结果没想到一出门,远远便见着一个灰不溜秋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轻车熟路的。 乔默? 这回,乔默没有背什么大包袱,倒是提着一把宝剑。 虽然衣裳不甚光鲜,但大步流星,身姿矫健,别有几分男子气概。 薛宛然愣住,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乔默朝薛宛然拱了拱手:“薛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薛宛然屏退身边的人,窃窃看了乔默一眼,正寻思着要说什么,乔默先问了一句: “暖和吗?” 薛宛然又是一愣,再看乔默盯着她身上的披风,莫名有些恼。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问这披风? 也不说他到底出征不出征!等她张口问是不是? “乔将军,此次出征的队伍里有你吗?”薛宛然自然是要问的。 乔默挺起了胸脯,掷地有声道:“好男儿保家卫国理所应当,就算没有我,我也要去的。我这一身武艺就是为挣军功学的。” 薛宛然看着他这豪气干云的模样,倒不觉得他是在吹牛,他确实是个热血英勇的男子汉。 薛宛然心思百转千回,收回了视线,好些话在脑子里盘旋,最后张了张口,说了句:“那,那你保重。” 好像除了‘保重’以外,也没有另外什么话适合她说的。 薛宛然垂下了头,乔默亦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心中一悲。 “薛小姐,我特意从军营跑来见你,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我怕我现在不说,往后就没机会了。” “薛宛然!” 乔默突然喊了一声,吓的薛宛然一跳,结果后边那半句话更骇人。 “我喜欢你!” 乔默喊了出来,声音大的连不远处的下人和书院行走的学子都听见了。 薛宛然差点又晕过去,这乔家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直接! 这大庭广众的叫她怎么回应? “你不用回应我,我,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以免自己落下遗憾,你不回应也没关系的。”乔默也有些羞赧,老脸滚烫。 说着,他伸手从怀里取出来一封信,递了过去:“这是我给你写的信,我写了一天一夜才写成的,烧了怪可惜的,给你看看。” 薛宛然不接,“我不想背负着别人的深情过一辈子,你要是对我有心,那就好好活着回来,我可以等你两年,等你回来再把这封信交给我。” 乔默倏地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薛宛然。 “只有两年,两年后不论生死,你不回来,我该嫁人还是会嫁人。我够意思吧?” 薛宛然不介意等两年,反正她也没想那么早嫁人,若乔默真的能回来,那……那只能说,这是他们天定的缘分。 “太够意思了!” 乔默乐呵呵笑了起来,整个人像是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一般。 就在这时,书院的下人跑过来道:“大小姐,好消息,好消息,不用打仗了。西戎退兵了,临台郡安全了,朝廷命各军原地待命,不用出征了。” 消息传来,乔默和薛宛然不约而同看向对方,薛宛然脸色爆红,脑子嗡嗡直响。 什么情况? 她刚才说什么了? 她刚才说她要等乔默两年? 羞不羞呀! “既然不用打仗了,那刚才的话我撤回。” 薛宛然羞愤欲死,甩袖离开。 乔默也在发愣,怎么突然不打仗了? 不,不是,怎么说出的话还能撤回呢? 蠢! 都不打仗了还等什么,他马上来提亲就是了! 乔默拍了拍自己的猪脑袋,快步追了上去,拦住了薛宛然的脚步,将手里的信递了出去: “你的话可以收回,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方才我说我喜欢你,不管打不打仗都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这信里写的是我对你承诺,我乔默愿对天,对你,对所有人发誓,你若嫁我,我必一心一意待你,绝不辜负你一丝一毫!” “薛大小姐,你愿意收下我的信吗?”乔默诚恳问道。 薛宛然抿唇不语,静静看着他,虽然乔默跟她一直期盼的夫君大相径庭,但扪心自问,她并不讨厌乔默。 这几天接触,反而让她发现了一些和读书人截然不同的赤诚。 薛宛然伸手,伸向乔默手中的信,两指捏住,抬眸看向乔默。 “信我可以收下,但是别的事,我得再仔细考虑考虑。” 乔默满脸堆笑,点头如捣蒜,“行行行。” 婚姻大事自然是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考虑的。 薛宛然这才收下了信。 乔默是临时从军营里跑出来的,话已说完,自然还得赶回去。 薛宛然目送他离开,见他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从里抽出了一张信笺。 薛宛然先瞥了一眼,惊艳道:“没想到这憨憨字写的这么好看,这么飘逸……等等……” 薛宛然突然顿住,瞪大着眼看着信笺上洋洋洒洒的字迹。 等等!等等! 这是谢遇安写给乔吟的信! 天啦,原来他们四年前就认识了!!!! 第100章 倒计时30小时 “小姐,太好了,不用打仗了。” 碧珠从军营中欢快跑了出来,跑上马车。 乔吟已经等她半天了,“你跑哪去了?刚才就没见你人。” 出征虽然取消了,但军营还有很多事等着谢遇安安排,乔吟与谢遇安约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便匆匆分开了。 只剩下三十个小时。 时间一下变得紧迫起来,乔吟不得不加快脚步。 碧珠一上车,乔吟便吩咐车夫上路。 乔吟又问起那个问题:“碧珠,你刚才去干嘛了?” 碧珠忽然低头不说话。 乔吟推了她一下:“我都看见了。你跟望山在那说话,那望山的脸都红了,你欺负他了?” “我怎么会欺负他!”碧珠连忙摇头,“他一个大老爷们,我怎么欺负他?是他莫名其妙,突然要送我东西。” “送你什么了?银子?”乔吟好奇道。 碧珠摇头:“不是银子,也不是送,是他们家的什么传家宝,一个玉佩,他说他要去打仗了,让我替他保管,我拒绝了,他脸就红了。” 碧珠有些不安地看着乔吟:“小姐,虽然你常说要乐于助人,但这个忙我真不想帮,我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 “我总觉得他要讹我一笔!” 碧珠很懊恼道:“上回那人头费,他给我时,看我那眼神就那样,似笑非笑的,眼珠子里面好像打着十几个算盘,十分深沉。” 得得得,这又个不开窍的。 乔吟扶额,“好想掰开你的小脑瓜看看,除了钱,里面还有什么?” “还有小姐你呀,嘻嘻。”碧珠歪头笑道。 乔吟心下一暖,忍不住伸手抱着她的肩,“小姐不给你小银鱼,那你心里还有我吗?” “额……”碧珠露出一副要认真衡量的表情。 乔吟气竭:“小银鱼第一,小姐我第二,是吧?” 碧珠纠正道:“金锤锤第一,小银鱼第二,小姐你第三。” 乔吟正要生气,碧珠又道:“不过,金锤锤是来保护小姐的,小银鱼是给小姐买礼物的,小姐是最重要的。” 乔吟眼睛一热,莫名想哭。 “谢谢小姐四年前把我从人市上买下来,如果不是小姐,碧珠还拴着狗链,锁在铁笼里,被人当成怪物圈养戏耍。”碧珠忽然无比认真道。 乔吟回想着这四年和碧珠的朝夕相处,眼泪想止都止不住。 “碧珠才不是怪物,碧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姑娘了,学什么都是一教就会。” 碧珠没想到乔吟会哭,有些讶异又有些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 乔吟摇了摇头,感慨道:“没什么,就是今天的事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所以有些事情想到了就得抓紧办起来。” …… 乔默从应天书院回到军营,和五军营的处理了一些事务后,忙碌到半夜才回到靖安侯府。 侯府上下一片静谧,乔默放轻脚步回自己院子,忽然黑暗中窜出来一个影子,把他吓了一大跳,蹭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剑。 “大哥,是我。” 乔默定睛一看,原来是乔吟。 “妹,黑灯瞎火的你吓死我了。” 乔吟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么大的一个灯笼,以他那百步穿杨的视力,几里地外就能看见才是! “是大哥你在想什么,我一路叫大哥,大哥都不应。” 他在想什么? 乔默笑了笑,神神秘秘道:“白天我思来想去,想着出征前得亲自跟薛宛然说清楚,所以我从马车里拿了那封信,送去应天书院了,你猜怎么着?她收了!” “真的?”乔吟十分惊喜,“我还想着明天见到宛然要怎么开口呢,没想到大哥已经办妥了。还是大哥厉害!一出马就把事情办的这么漂亮。好,那可太好了!” 乔吟一顿夸,乔默挺起了胸膛,十分自得。 “大哥,咱们去把爹院子里那坛黄封酒挖出来吧!反正父亲要回来了,大哥又觅得良缘,咱们府上肯定要好好庆祝一番才是!”乔吟提议道。 乔默觉得在理,大手一挥:“走!挖出来!” 说罢,两人找了锄头来到主院,乔吟象征性地挖了几锄头,剩下的交给了乔默。 那土坑才刚填上没几天,土还是松的,乔默几下就刨到了底。 “挖到了!” 乔默丢下锄头,用手去扒拉酒坛,这一扒拉不要紧,一扒拉吓一跳。 “等等!等等!咋回事?怎么这么多?我记得我就埋回去了一坛呀。” 乔吟蹲在旁边看着他,“是吗?谁埋的呀?还埋的都是大哥你最喜欢的女儿红呢!” 乔默回过神来,挖出来一坛,一把打开酒封,一股醇香的女儿红立即飘了出来。 乔默抬头兴奋地看着乔吟:“妹妹你让人埋的呀?送大哥喝的?” 他妹妹可真体贴! 便宜谢遇安了! “大哥,我陪你喝一杯?”乔吟席地而坐,伸手也刨出来一坛。 “好呀。”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乔默乐呵呵地坐在地上,拿着酒坛跟乔吟碰了一下。 “妹妹,干杯!” “大哥,干杯!” 乔吟笑道,也学着他的样子,碰了碰他的酒坛,而后仰头猛喝了一口。 “嘶——好辣!!”乔吟皱起了眉头。 乔默哈哈大笑,“我以为你能喝呢,那天晚上,你把黄封酒挖出来,整个头都栽进去了,吓死我了。” 乔默忽地想起了那天晚上乔吟的失魂落魄和满眼的绝望,心里有些难过,又看着眼前朝他笑着的乔吟,忍不住道: “妹妹,别怕,哥哥一直都在。” 乔吟本是笑着的,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那热烈的酒像是呛进了眼睛里,忍不住地酸了一下。 “大哥,四年前,我第一天回家,你说的也是这句话。” 第101章 倒计时20小时 乔默被乔吟一句话勾起了回忆。 他家从小贫寒,一家三口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家里又添了小妹,小妹一直到六岁都没穿过一身新衣裳。父亲有愧,带着他出来投军,父子俩的军饷全都寄回了老家。 后来,母亲托人传信来,说妹妹新年终于穿上了新衣,高兴地夜里做梦都在傻笑。 小妹不知道,穿上新衣,梦里高兴的不只是她,父亲和他这个大哥都高兴。 后来,父亲立了大功,让他立即回乡接母亲和小妹。 他兴冲冲地赶回老家,结果却被告知,六月里的一场洪水把家里冲垮了,娘和小妹全都被洪水卷走了,连尸骨都找不到一点。 乔默仍记得那天,自己坐在那半壁残垣的老房子前,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和父亲还奔什么呢? 他们的家都没了。 给小妹做不了新衣,给母亲打不了金钗,他们要这侯爵,要这军功有什么用呢? 乔默一个人回到了京城,父亲封了侯,却在封侯的第一天夜里锁在房里痛哭了一宿。 乔默见惯了父亲流血流汗的模样,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男人的眼泪。 父亲封爵没有庆功宴,三月素缟向母亲和小妹赔罪。 直到有一天,一个姑娘敲响了靖安侯府的大门。 那姑娘出现在乔家大门口时,整个人瘦骨嶙峋,浑身都是伤,只有两只眼睛里还有一点人气。 她说她叫乔吟,来寻亲。 不用验证,不用什么信物,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们乔家失而复得的女儿!就是他小妹! 那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一定让她往后的一辈子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乔默喝了一口酒,忧伤道:“是因为今天要出征又不出征的事吗?我今天怎么觉得有点伤感?让我想起了老家那被洪水冲过后摇摇欲坠的屋梁,又想起了你出现在靖安侯府那天的夕阳。” 乔吟故意笑出了声:“哥,你这才去应天书院几趟,说话都文绉绉的,还押上韵了,哥你要不要趁着酒兴作诗一首?” 乔默一听真来劲了,腾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妹,你别说。我最近还真学做诗了,我念给你听听。” 乔默站在月光底下,学着那摇扇的风流公子,单手负于身后,扬起下巴,一边踱步一边念道—— “远看茶花红灿灿,” “这一朵来那一朵。” “香气袭人鼻痒痒,” “哈秋哈秋我心欢。” 乔吟笑的前俯后仰,好一个‘哈秋哈秋我心欢’! “大哥你是个会作诗的,哈哈哈哈。” “大哥你这诗有题目了吗?不然妹妹我给你题一个,就叫《过敏都要爱》……” 乔吟笑着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 “大哥你什么时候再作诗呀,我还想看。” —— 第二日,卯时。 【20:00:00】 乔吟并没有喝太多,早上一清早起来,立即去了厨房,今天不做糕点,她要下厨做菜。 许是因为以前独立生活的经验,她在下厨这方面很有天赋,家常的菜她看一遍就会做了。 “小姐今天怎么想着下厨了?”碧珠十分好奇道。 这两天小姐有些奇怪,总是一个人忙碌着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乔吟拿起菜刀当当当切菜,一边切菜一边回道:“碧珠,你信不信?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爹今天要回来了。我得给他老人家准备一桌菜给他接风洗尘。” 碧珠忍不住道:“那小姐你以前还梦见自己变成癞蛤蟆呢,能当真吗?” 碧珠的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小厮欢快的禀告声。 “少爷小姐,好消息,好消息,老侯爷回京了,已经到城门口了。” 碧珠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乔吟:“小姐,你的梦灵验了!老爷真的回来了!” 乔吟笑而不语,洗了手走出厨房。 乔默昨夜喝多了还没起,小厮跑来禀告乔吟。 “小姐,老侯爷带兵凯旋了。待入宫觐见了陛下,马上就回府。” 阖府上下听到消息全都欢欣雀跃,乔吟笑道:“好,今日府上大喜,见者有份,通通都赏一个月月钱。”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得了赏钱,下人们欢天喜地的将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通,整个侯府一派喜气。 乔吟回到厨房,先给乔默煮了醒酒汤让碧珠送去,而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临近正午时,前去宫门口蹲守消息的下人跑了回来。 “老侯爷出宫了。” 乔吟忙放下手中的活,重新更衣和乔默来到大门口迎接。 不多时,便见身披铠甲的乔振东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宫人,显然是皇帝高兴又赏赐了一拨。 “爹!!” 乔默见着了乔振东,就好比看到了偶像的迷弟一样,兴奋的手舞足蹈,倒显得乔吟有些冷淡了。 乔吟目光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乔父,虽然和这位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不妨碍乔吟把他当长辈一样敬爱感激。 很快,乔振东打马来到了乔家大门前,乔默和乔吟迎了上去。 “爹!”乔默上前接过乔振东手中的缰绳。 乔振东利落地翻身下马,他身形魁梧,又天生的一张冷脸,又因常年在外征战肤色偏暗,乍眼一看活像是庙里供着的关公,有些冷峻骇人。 乔振东下了马,也不看儿子,转头瞧着乔吟,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我的乖囡囡,又长俊了,爹爹都认不出来了!” 乔吟上前,看着乔振东头上掺杂的白发,有些心酸道:“爹爹又白了好些头发了。” 这一声‘爹爹’,叫得乔振东心头一软,看向乔吟的视线又柔和了几分。 他常年在外,和女儿聚少离多。四年前出征时,女儿只唤他‘父亲’,语气生疏又客套,像是硬挤出来的一般。 “不打紧,不打紧,人总是要老的。” 乔振东呵呵笑道,脸上的冷峻不见,转眼变成了满眼都是慈爱的小老头。 “快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乔振东从衣襟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口袋,像献宝一样塞给了乔吟。 乔吟打开一看,里面是各色的小石头,有普通的圆润的鹅卵石,也有晶莹透亮的金刚石,各色各类,五花八门。 “爹爹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去河边捡漂亮石子,这是爹爹从南境各地带回来的小石头,囡囡喜欢吗?” 乔吟握着这沉甸甸的父爱,眼眶不受控地又酸涩起来,“女儿喜欢,谢谢爹爹。” 乔振东爽朗笑道,又从身上拿出来一袋,丢给了碧珠,“碧珠,你也有,全是值钱的。” 碧珠接过,笑的眼睛都没了,“谢谢老爷。” 乔默忍不住凑了上来,“爹,我有吗?” 他不稀罕漂亮小石头,但薛宛然应该喜欢。 “有!有一顿打,你要不要?” 对着乔默,乔振东突然变了脸。 第102章 倒计时10小时 乔吟带着碧珠去厨房张罗午宴,乔默被乔振东叫到了房间。 乔振东换上了常服,面色冷峻地看着乔默:“这四年,你小妹一直追着国公府的人跑?” 乔默讶异,“爹你怎么知道的?” 谁这么欠,这么快就捅到他爹面前了! 乔默以为乔振东要责怪乔吟,忙道:“妹妹她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就好比咱们喜欢军功,就拼死拼活挣军功,一个道理不是?” 乔振东一巴掌拍向乔默的头,“没用的东西!你不会给你小妹吃点好的?让她被那种货色迷了眼睛!” 乔振东一想到一回来就听见别人嚼自己女儿舌根就十分不爽。 但转念又想,这京城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说到底,还是他在京城在朝廷根基浅了,被人这样欺负到家了! “哼,老子倒要看看,老子回来了,谁还敢欺负我乔家的人!” 乔默摸了摸自己被拍疼的头,怯怯道:“爹,你放心,咱小妹她已经吃上好的了,天菜那种,你老看了绝对满意!” “就你那眼光?”乔振东摇了摇头,“我不信。你小时候坑你小妹可不少,别以为我不知道。” 恰这时,乔吟来请:“爹,大哥,吃饭了。” 乔振东的脸色立马一缓,眼睛都笑弯了,“嗯嗯,吃饭吃饭,听下人说,今天囡囡亲自下厨了?爹爹得好好尝尝。” 一行三人来到饭厅,乔振东在上首入座,乔吟乔默分坐两边。 乔振东看着满桌子的菜,有些惊叹:“这么多全都囡囡做的?什么时候厨艺变得这么好了?” 乔吟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乔振东碗里,“爹尝尝味道。” 以前乔家穷,也就过年能闻着一点肉腥。 红烧肉这种大荤菜想都不敢想。 乔吟又夹了一块给乔默:“大哥也尝尝。” 乔振东和乔默尝了赞不绝口,忍不住都有种‘我家小女已长成’的感慨。 “我家阿吟长大了!真贤惠,也不知要便宜哪个家伙!” 乔吟却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荒唐和不管不顾,心中满是羞愧。 “爹,女儿有些话想跟您说。” 乔吟放下筷子,起身站了起来,朝乔振东跪了下去。 乔振东惊了一下,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惊愕地看着乔吟,“囡囡!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乔吟摇了摇头,坚定道:“父亲,您坐。父亲舍生忘死保家卫国,在外是响当当的大英雄,在内是遮风挡雨的顶梁柱,当女儿的拜一拜,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乔振东看着女儿这般,心里又暖又愧疚。 “爹爹!”乔吟跪在那又唤了一声。 “欸!”乔振东含着泪应了一声。 “您坐。” 乔振东只得重新在椅子上落座。 乔吟笑道,朝乔振东躬身缓缓磕了三个头,恭敬而又虔诚。 “第一拜,祝父亲身体安康。” “第二拜,祝父亲无病无灾。” “第三拜,祝父亲事事顺遂,长命百岁。” 这也是真正的乔吟想跟自己父亲说的吧。 乔振东老泪纵横,伸手将乔吟拉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乔默在旁看的也是泪汪汪,怎么回事?这两天他怎么变得这般多愁伤感了? 是因为一切都变得太美好了,让人觉得难得吗? 亲人团圆,这顿团圆饭吃的很尽兴,三人还小酌了几杯。 乔振东舟车劳顿,吃完后,乔吟先服侍他回房歇下。 “爹,你长途跋涉辛苦了,早些休息,女儿给你薰点助眠的熏香,保证您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乔振东看着一双儿女长成,越看越是欣慰,“囡囡,爹爹先睡一觉,明日爹带你去骑马,小时候你最爱让爹趴下给你当大马了。” 乔吟拨了拨香炉,点了点头:“嗯。明天爹爹带我去骑马。” 乔吟从乔振东院中出来,回到自己的院中,车夫上前呈上来一个空白信封。 “小姐,昨日您把这信落在马车上了。” 昨日那突来的战事打乱了乔吟的阵脚,匆匆忙忙她竟把谢遇安写给自己的信给忘了。 乔吟接过,从里面抽出信笺,展开一看,开头赫然写着“宛然”二字。 乔吟翻着没有署名的信封左右看了看。 糟糕,该不是大哥把谢遇安写给她的信送给了薛宛然了吧? 乔吟立即将信收了回去,又回房抽出了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套‘十二花神’的簪子,当年除了乔吟想要那茶花簪,薛宛然亦想集齐一套。 只不过陆瑾之把所有都给了颜如玉,薛宛然最后也没收齐。 乔吟将东西一同交给下人,命人送立即送去应天书院。 忙完这一切,乔吟望了望天色。 【12:00:00】 剩下的时间,她要去找谢遇安了。 …… 午后的靖安侯府十分安静,碧珠歇了个午觉,睁开眼,突然发现床头边上多了个箱子。 碧珠坐起身,伸手打开箱子,眼睛倏地瞪的像铜铃! 只见箱子里面是一对金灿灿的锤子,跟她梦寐以求的金锤锤一模一样。 碧珠拿起金锤,兴奋奔向乔吟的房中。 “小姐!小姐,这就是你说要给我的礼物吗?” “小姐,怎么提前给了呀!” “小姐?” 碧珠在房中环顾一圈,不见乔吟,这时府上另外一个婢女道:“碧珠,小姐说她今日和谢将军有约,不需要人伺候。” 碧珠不以为意,欢欢喜喜去摆弄自己的宝贝去了。 与此同时,宫中—— 一只红嘴绿身的鹦鹉送进了长信宫中。 谢青璇正给江怀律喂药,见着送进来的鹦鹉,注意力全在鹦鹉上,手上的药勺直接一整个塞进了江怀律的嘴里,直接把江怀律给呛着了。 谢青璇毫无察觉,又送出去一勺,一边喂一边扭头问宫人。 “谁送来的鹦鹉?” 江怀律伸手将那戳在鼻孔的药勺拨开,自己拿过她手中的药碗。 他自己喝得了! 反正他也比不上一只鹦鹉! 宫人回道:“靖安侯府的乔小姐送来的,说是送给太子殿下和谢姑娘解闷的。” “乔姐姐呀?还是乔姐姐懂我,我正无聊呢。” 谢青璇立即跑去逗弄那只鹦鹉,那只鹦鹉抖了抖绿色的羽毛,张口叫道:【你们亲嘴了是吧?】 尖锐的声音在整个长信宫回荡。 谢青璇愣住,有些傻眼:“这鸟说的什么浑话?” 【mua~小九,亲一个。】鹦鹉又叫道。 “好呀,你这蠢鸟,竟敢调戏我!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小九小宝贝,亲一个嘛,哎呀,亲一个嘛。】 那鹦鹉竟然撒起娇来,伴随着撒娇声,它还拿头来蹭她的手。 谢青璇被逗的咯咯笑,俯身亲了鹦鹉一下。 “那就亲你一下。” 那鹦鹉又抖了抖翅膀,兴奋叫道:【阿律最爱小九了。】 “咳咳咳——” 江怀律一阵猛咳,好好好,这礼物很好。 …… 除了长信宫,正在御花园里散步的宁瑶公主也收到了一份礼物。 “公主殿下,这是靖安侯府乔小姐送给您的香膏。” “乔吟?拿上来。” 宁瑶公主伸手接过宫人送上来的一个精致小盒。 微微打开半边,一股好闻的花香味便随风飘散开来,好似在这萧瑟的冬日里,突然绽放了一片花海一般。 “殿下,有蝴蝶!蝴蝶来了!” “好神奇呀,这香膏竟然能在冬日引来蝴蝶。” 宫女们惊奇不已,江宁瑶也觉新奇,视线忍不住追随着骤然出现的翩翩彩蝶,忽地,不远处的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映入她眼帘。 那人痴痴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向江宁瑶行礼。 “新科探花郎沈寻舟见过公主殿下。” 第103章 倒计时5小时 【05:00:00】 酉时三刻的约,酉时未到,谢遇安便出现在夜市路口。他没有乘马车,一个人骑马过来的。 他以为自己要等一会,没想到自己刚走到路口,就看见乔吟坐在路旁的一棵树上。光秃秃的枝干上,她穿着红色的衣裙,两只绣鞋在半空中不安分的荡呀荡。 谢遇安走过去,乔吟低头看着他,宛若那天她趴在他的墙头那样,低头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会早到。” 她莞尔笑道,笑容比她身后的霞光还要灿烂。 谢遇安的心如那天一般,控制不住地悸动。 “怎么爬这么高?” 乔吟两只手撑着树干,低头凑近他几分:“怕看不见你,也怕你看不见我,所以站的高一点。” 怎么会,她站在哪,他都能一眼看见她,她是那么耀眼。 谢遇安朝她伸出双臂,“下来。” 乔吟笑了一下,松开手,从树上跳了下来。 谢遇安将她稳稳接住,乔吟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笑出声。 “谢遇安你接住我了!是不是每次你都会牢牢接住我?” “嗯,每次都会接住你。” 谢遇安看她赖在自己怀里,反正也不赶时间,索性一直抱着她,也不管旁边路人的视线。 昨日那一场虚惊,让谢遇安格外地珍惜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谢忍收到了你送的人皮面具了,怎么突然想着给他送礼物?”谢遇安道。 “谢忍他喜欢吗?”乔吟好奇问道。 谢遇安想起谢忍那嘚瑟的嘴脸,心里莫名吃味。 “阿吟你这是助纣为虐,他不知又要装成谁去招摇撞骗了。” 乔吟终于听出了谢遇安话里的酸味,“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 谢遇安的心稍稍平衡了一点,压着嘴角,问道:“真的?今天是什么日子?” 乔吟从他怀里下来,亲了亲他的嘴角:“一个特别的日子。” “走吧,我们逛逛。” 乔吟拉起他的手,顺着人流往夜市里走。 虽来的早,但冬日的夜晚也来的早,夜市上的灯火一片连着一片亮了起来。 也不需要做什么,单单是在人流里,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乔吟都觉得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浪漫。 你看,人海茫茫,众生芸芸,牵着她的不是别人,是谢遇安。 两人很快来到了上回光顾过的食肆,里面的瓦罐汤依旧很受欢迎。 “要进去坐坐吗?”谢遇安体贴问道。 乔吟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转头问道:“上回的瓦罐汤,还有荷花灯都不是巧合,都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是不是?” 谢遇安不可否认,点了点头。 “所以,那年中元节,你在哪里?” 乔吟侧头,看到他的薄唇苦笑了一下。 “在卖桂花酿的铺子里。” 乔吟张了张嘴,声音却堵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当年她给陆瑾之找的桂花酿,就跟相国寺的了无大师一样,都是谢遇安为她准备的。 良久,她叹了口气,挥手拍了他一下。 “好傻呀,你尽做一些傻事,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谢遇安心里亦压着事,他看着她,笑道:“不是还有比我更傻的?有人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就敢托付自己的性命,不是更傻?” 乔吟立即想到了自己,在匪窝里,她就是干了这么一件蠢事。 她能轻信一个陌生人,却一直不信任谢遇安。 “确实,我确实比你更傻,傻到家,不过好在傻人有傻福,让我等到你了。” 谢遇安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里面没有一丝生气,一丝埋怨。 太好了,阿吟不生他的气。 他何德何能,能遇见她,还能得到她这般独一无二的青睐。 “我们去尝尝桂花酿吧。” 乔吟拉着他的手要往前走,手却被往后拉了拉。 “是这边。” 谢遇安捏紧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全都包裹在掌心。 这一次,他不会再弄丢她了。 乔吟傻傻笑了笑:“还是你记性好。” 谢遇安领路,牵着她来到了那间卖桂花酿的小铺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一壶温好的花酿送了上来。 酒香诱人,乔吟迫不及待地捞起了酒壶,手却被谢遇安摁住。 “可以喝点,但不能喝醉,我害怕。” 乔吟轻轻瞪了他一眼:“你害怕什么?” “我怕你喝醉了,酒壮怂人胆,对我上下其手为所欲为。”谢遇安戏谑道。 乔吟握着酒壶的手一顿,虽然她今天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上次她确实是带着这么个想法来的。 乔吟微窘,挑眉看着他:“这不正好,省了你在心愿盒上动手脚的功夫。” 谢遇安脸色微热,掩唇轻咳了一声,“夜里风寒,少喝些。” “这还差不多。” 还是有点遗憾,十个心愿,到头来也还是没完成。 谢遇安的手松开,乔吟倒了两杯酒,一杯送到谢遇安面前。 谢遇安举杯要饮,这回换乔吟拦住他。 “第一次和谢大将军共饮,谢大将军不起个祝酒词吗?” 乔吟一只手支着脑袋,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谢遇安看了看杯中美酒,又看了看眼前的美人,此情此景,皆如梦幻一般。 他浅浅一笑,微微举起酒杯,柔声缓缓道: “美酒一杯,愿朱颜年年如许,愿你我岁岁同欢。” 好一个‘年年如许,岁岁同欢。’ “我喜欢这个祝酒词。谢大将军,干杯!” 乔吟赞道,举起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酒酿清甜,乔吟却尝出了一丝苦味。 一杯就够了。 她放下酒杯,佯装被外面的热闹吸引,拉着谢遇安跑了出去。 乔吟跑到一个卖瓷器的小摊前。 小摊上摆着很多小瓷器,有小茶杯小碟子,还有些各式各样的小摆件,琳琅满目。 她低头认真地一堆瓷器里搜寻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只小小的瓷虎。 小老虎胖胖的,没有森林之王的威严,只有萌萌的憨态。 谢遇安见她选定,便要付钱。 “我来付钱。” 乔吟抢先付了钱,而后又从头上解下来一根红色的发带,系在小老虎的脖子上,顺手打了个蝴蝶结。 “我听小九说,你年少时收集了一套生肖瓷器,好不容易收集齐了十二个,却被谢忍不小心打破了一只小老虎,后来一直也没补上。” “这个不名贵,但是我想送给你。” 乔吟将那只小老虎举到他面前,有些期待,又怕他会觉得敷衍而有些忐忑。 “我只送你一个人,世间也仅此一个,也算得上独一无二了。” 谢遇安握住了她的手,连同她手里的小老虎。 “确实是独一无二,我很喜欢,但我能不能贪心一点?” 喧闹的人流里,璀璨的灯火里,谢遇安满眼满心都只有眼前的人。 “明年,后年,以后的每一年,阿吟都送我一只独一无二的生肖,可以吗?” 乔吟抬眸,撞进他灼灼的目光里,一边是他的深情,一边确是脑海里正在无声跳动的倒计时—— 【01:00:00】 乔吟心里一酸。 她应该,可以吧? 第104章 倒计时0时0分0秒 系统肯定是出错了,这世间怕是没有人比谢遇安更在乎她了,怎么可能没动心? 她可以的! 他们一定可以的! 乔吟朝谢遇安点了点头:“好,以后我们每年都来一次,选一个生肖带回家。” 谢遇安再次得到了满意的回应,心底开心的像个孩子,嘴角早已扬到了最高。 “阿吟已经帮我完成了那么多心愿了,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为乔大小姐效劳了?” 谢遇安弯腰低头看着她,像是化成了她的忠诚侍卫,恭敬问道。 “阿吟,你有什么心愿?” 乔吟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周身俱是暖意,朗声应道:“我想和你再游一次船。” 谢遇安笑合不拢嘴,“我也正有此意,走吧。” 两人牵着手,快步穿过人群,来到了河边要了一艘画舫。 乔吟轻车熟路上了画舫,却没有坐进船舱的座位里,而是直接走到了船尾。 画舫顺流而下,夜风微凉,谢遇安解开身上的外袍,披在乔吟的身上。 衣裳上熟悉的梅花香将她包围,乔吟这才发现,他今日穿的是上次那身,她为他薰过的那件外袍。 这么久了,这熏香不可能那么持久。 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回去也用了同样的香。 这熟悉的香味莫名让她对即将到来的审判又多了一分信心。 她转头看向谢遇安,看着他优越的侧颜,可也就是在一瞬间,他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立即转头注视着她。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仅仅是四目交接,便是道不尽的缱绻与柔情。 “阿遇。” 乔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然后往上指了指。 “我送你的礼物在这。” 谢遇安顺着她的手指抬头望向天空。 “嘭——” 一声巨响,一颗烟火在夜空中绽放。 巨大的,璀璨的,一下点亮了整个夜空,也点亮了整个河面。 紧接着,无数的烟火升空,炫目的颜色将今夜染成了绮丽无比的画卷,天上一幅,河面一幅。 谢遇安怔怔望着那些灿烂的烟火,恍若置身梦境一般。 “都是送我的?”他有些傻气地问道。 乔吟转身看向谢遇安,她眼中映着璀璨的烟火,烟火之中是他的脸庞。 乔吟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脚尖踮起,仰头印上他的薄唇,正如第一次在这画舫上做的那般。 “谢遇安,我喜欢你。” 谢遇安看着她的眼睛,会心一笑,他道:“我已经有经验了,再不会犯上次那样的错误。” 谢遇安亦伸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我也喜欢你,阿吟。” 两人在烟火之下拥吻,重新修正上次的遗憾,乔吟在他轻柔的亲吻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最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警告!警告!距离任务期限仅剩5分钟,未检测到攻略对象心动迹象,请宿主编号5731加快攻略进度。】 机械音的警告像病毒一样突然拉响,并迅速占领了乔吟整个脑海。 虽做了无数次的准备,给自己打了无数次的气,但当那一刻来临时,她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心跳加速,呼吸失序,整个人像是突然溺水一样,紧张的连站都站不住。 “怎么了?” 谢遇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低头看着她。 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手也很凉,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 “冷吗?” 谢遇安将她身上的衣裳拉紧。 乔吟摇摇头,拉着他坐在甲板上,整个人靠进他的怀里,紧紧地贴着他。 “谢遇安,抱紧我一些,我需要……”她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的支撑。 谢遇安将她紧紧抱紧,为她挡住寒风,可怀里的人依旧在不停的颤抖。 “阿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遇安满目担忧,转头命令船夫靠岸。 【警告!警告!距离任务期限仅剩2分钟,未检测到攻略对象心动迹象,请宿主编号5731加快攻略进度。】 乔吟紧紧抓住谢遇安的手,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急切地问道: “谢遇安,你爱我吗?” 谢遇安从她颤抖的声音里察觉到了她的惶恐和不安,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遇安整个人也紧绷了起来。 “别怕,是身体不舒服吗?我马上带你上岸,带你去看大夫。” 乔吟摇头,急急道:“说你爱我,说你爱我,谢遇安。” 【警告!警告!距离任务期限仅剩1分钟,未检测到攻略对象心动迹象,倒计时开始。】 【00:00:59】 画舫正在靠岸,谢遇安不再追问,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跃从画舫上跳上了岸。 她不对劲,他得送她就医,立即! “我爱你,阿吟。” “四年前,远在临台郡的时候,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 【00:00:29】 随着他的一跃而起,乔吟的心亦跟着一下飘浮了起来,然后重重的一跌。 谢遇安说爱她,但倒计时没有停止。 四年前?临台郡? 谢遇安就认识乔吟了? 系统没有判定成功,难道是因为谢遇安爱上的……是原来的乔吟? 【00:00:10】 乔吟望着脑海中的最后十秒的倒计时,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无力。 她要死了。 这回她真的要死了。 谢遇安抱着乔吟在夜市上奔跑起来,风从乔吟的发间穿过,灯火变成斑点在急速后退。 乔吟耳边是谢遇安的心跳声和奔跑的喘息声。 乔吟伸手抚上谢遇安的脸,心如死灰道:“谢遇安……我不是乔吟,我是江吟。” 她不是乔吟,也不是宿主5731,她是只想好好活着的江吟! 但她马上就要死了。 【00:00:05】 乔吟绝望的声音刺入谢遇安的耳膜,他低头看见她没有生气的眼睛和满面的泪水,不过是眨眼间,她像是枯萎的花朵一样,了无生机地躺在他的怀里。 【00:00:04】 “阿吟,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谢遇安的声音亦不知不觉地变得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 【00:00:03】 乔吟没有回应,双眼亦紧紧合上,喧闹的街市上,谢遇安轰然跪倒在地上。 “阿吟,看着我,你看着我。” 【00:00:02】 谢遇安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哀求与呼唤,可怀里的人却毫无反应,忽地他想到了什么。 江吟! 她叫江吟! 一定是他叫错了名字,她才会不理他。 【00:00:01】 “我知道你不是乔吟。” 【00:00:00】 “从头到尾,我爱的就是江吟你呀。” 第105章 心动值100%,爱意值100% 【滴滴滴——】 【监测到攻略对象心动值100%,爱意值100%,宿主编号5731攻略任务成功,即刻起获得生命值75年!】 就在那抹杀程序启动,那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时,乔吟倏地一下睁开了眼,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整个人亦跟着呼吸剧烈的起伏着。 “阿吟?” 谢遇安不可置信又惊喜万分地看着怀里重新睁开眼的乔吟。 乔吟尚处在上一秒的绝望之中,她转动着眸子看着他,一时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夕。 谢遇安眼角泛红,神情慌乱,额前的头发也不知是因为冷汗还是什么湿漉漉地耷拉在脸上,好狼狈,全然没有往日的从容风度。 “谢遇安?” 谢遇安听到她的声音,虽然孱弱,但清晰又真实。 谢遇安整个人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一声似叹似惊的呼声,而后又几乎在同一瞬间,将她紧紧攥在怀里。 “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我以为……” “我差点又要疯了……” 谢遇安语无伦次,然后突然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一般,将她紧紧锁在怀里。 乔吟听着他惊魂未定的声音和剧烈的心跳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我成功了……我不用死了……” 乔吟忽地眼眶一热,抱着谢遇安的脖子,失声痛哭了起来。 是苦尽甘来喜极而泣的眼泪,也是百感交集劫后余生的眼泪,乔吟越哭越大声,谢遇安再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住,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 “别哭,别哭。” 可没人能理解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乔吟现在的心情,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说什么,唯有痛哭一场才得以宣泄。 乔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声震耳欲聋,忽然谢遇安道: “阿吟,别哭了,周围人都看着我们呢。” 乔吟一噎,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才发现—— 谢遇安坐在地上,满身尘土,她坐在他怀里,周围是夜市上各种行人和摊贩。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神情怪异地看着她。 乔吟把头猛地扎进谢遇安的怀里。 “呜呜呜!!” 社死,太社死,新生第一天就没脸见人了。 …… 谢遇安将乔吟送回到她的马车上,随后打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 乔吟人还在抽噎,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十分可怜。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谢遇安到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方才他亲眼目睹乔吟在他怀里一点点‘断气’,然后又奇迹般地复活了。 再者,现在回头想想,她今日的情绪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只是他没注意到。 乔吟也终于镇定下来,她也在问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谢遇安一直都没有心动迹象,她都要放弃了,突然最后一秒心动值就满了。 乔吟极力回想着方才最后几秒发生的事情,从那窒息的绝望和恐惧中挖出了一句话。 她听到了谢遇安喊她‘江吟’,还听到了他的告白。 谢遇安向‘江吟’的告白。 谢遇安知道她是‘江吟’!! 乔吟吃惊地看向谢遇安:“你早知道我不是乔吟?你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是上次交换秘密,他就猜到了?! “因为真正的乔吟已经不在了,死在临台郡的匪窝里,我亲眼所见。”谢遇安道。 从乔吟交换那个秘密开始,谢遇安便有了这个猜测。 真正的乔吟或许已经不在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他批命中提及的那位‘天降福星’,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而已。 “临台郡的匪窝?你在临台郡的匪窝里?”乔吟惊呼! 这下轮到谢遇安满脸错愕了,他看着她,试探道:“我的信,阿吟,你没看?” 难怪她今日见着他这般平静。 “你别告诉我,你就是他吧?你就是那个我送出去的那个叛徒?!”乔吟像是炸了毛的猫。 谢遇安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是我。” 乔吟张大着嘴看着他,匪窝里那个被折磨的没有一点人样的那个男人是他? 乔吟脑子迅速运转,很快便将一些事衔接了起来。 “你早认出我来了是不是?你四年前就认出我来了是不是?” 谢遇安不吭声,她能感觉到她言语里的怒火。 乔吟怒不可遏,挥拳不停打他。 “你个叛徒!你撂下我,我差点被他们吃了,你知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四年前都认出我来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她要是早点知道,方才最后那几秒也不至于那么绝望。 她真的以为他心动的是别人,以为自己只是个错误的替代。 那几秒,一想到他爱的不是自己,她真的心都碎了! 她这过的什么日子呀,一天天尽被折腾。 “阿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下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谢遇安张口要解释,乔吟一把推开,把他推出了马车。 谢遇安自知理亏,被赶下马车也不恼,骑马静静跟在马车旁护送她回府。 乔吟靠在车厢壁上,脑子里还是懵的。 【恭喜宿主任务成功,如果您觉得满意,请给我一个五星好评。】 就在这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还有一个点评的模板。 乔吟怒火中烧:【狗系统,你还有脸出现!】 【你从没告诉我,要用‘江吟’的名义让谢遇安心动,你要是告诉我了,我第一天就能成功,根本不会遭那么多罪!】 【口口声声说要为宿主服务,可你只在压榨我的时候最积极!系统0013,你屡次失职,还想要好评?想得美!】 乔吟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也就在这时,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机械音提醒: 【危险警告,检测到宿主5731过度的愤怒值,系统空间有熔断危险!请系统0013尽快平息宿主的愤怒!】 系统0013也就在这一刻,才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慌张:【亲亲宿主息怒,为补偿您的损失,本系统将竭诚,无条件,无理由,随时随地为宿主服务,满足宿主所有要求,期限为一百天。】 乔吟一愣,这意思是,这回终于轮到她在系统头上作威作福了? 【所有要求?】 【所有要求!】 系统回道,并立即进入角色,十分热心道: 【检测到宿主对谢遇安心存不满且略带怒意,是否需要本系统对谢遇安进行惩罚?】 第106章 谢遇安,我可以一直一直喜欢你了。 【你要敢动他,我要你好看!】 乔吟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系统想要为非作歹的要求! 【你耽误了我那么多事,看着你我就不爽,你不挨个一百下电击,我这口气都咽不下!】 系统瑟瑟发抖:【一百下?】 乔吟当即怒起,那熔断的警报再次响起。 【宿主息怒,亲亲宿主,我愿意受罚。】系统立即服软,自去领罚!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角,谢遇安穿着单薄的衣裳,可怜兮兮地站在车辕前,说话时嘴里还哈着白气。 “好冷,阿吟,我可以上马车上坐一会儿吗?” 乔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他的外袍,扭头‘嗯’了一声。 谢遇安如闻仙乐,立即登上马车,挤到乔吟面前。 乔吟扭头不看他,伸手将肩上的衣服脱下来,丢给他。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车厢里一片沉默。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月光从晃荡的窗帘缝隙里透进,在车厢里铺了一层银霜。 “阿吟,你咬我一口吧!”谢遇安突然道。 “你咬我一口,我把当年的血还给你。” 说着他真把手伸到了乔吟面前。 乔吟转头用眼睛剜着他,“行呀,还清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是吧?” 这该死的大猪蹄子! 乔吟越想越气,看着他有恃无恐伸过来的手腕,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乔吟没开玩笑,真的咬了下去,只是控制着力道,在快要见血的时候突然收住。 “你还的清吗?你喝了我的血才有今天,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有我一份!” 乔吟甩开他的手。 谢遇安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牙印,没见血,但留下了两排十分清晰的牙印。 “不只是一份,我的所有,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乔吟咬了他一口,稍稍发泄了一些怒意,终于扭头看着他。 “为什么没来?” 谢遇安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每每想起都觉得很无奈。 “因为我遭到了伏击,因为我身上带着的情报。” 乔吟以前确实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可如果那个人是谢遇安,是肩负着重任的谢遇安,她倒是能理解。 他那么重情重诺,一定是非常极端的情况才会失约。 “受伤了?”乔吟又问道。 “可以不说吗?有点窝囊。”谢遇安情绪低落,像是打了败仗一样垂下了头,“从没有那么窝囊过。” 谢遇安下意识地排斥那段经历,如果可以,连回忆他都不想想起,但理性告诉他,他必须给乔吟一个解释。 他深呼吸一口,抬起头,正欲张口。 眼前的人突然靠近,张开手抱着他的肩膀。 “那就不说了。” 乔吟抱着他,小手还拍了拍他的后背。 “原谅你了,谢遇安。” 那轻柔的抚拍,像是拍进了谢遇安的心里,藏在他心底那道无形的枷锁,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解开了。 谢遇安忍不住眼眶一阵发热,有什么似要夺眶而出。 “可以亲亲我吗?” 谢遇安靠在乔吟身上,小声央求道,像个可怜的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乔吟不由失笑,原来高大威猛的谢大将军也会撒娇。 乔吟松开他,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着他湿润的眼睛,眼前的谢遇安好像个娇弱的美人,我见犹怜。 “不亲你,你是不是马上要哭给我看?” 谢遇安只觉的此刻的幸福有些虚幻,眼前的人美好的不像话,一颗心也似悬浮在某处,急需一个落定。 “亲亲我,我需要,特别需要。”他央求道。 谁不需要呢? 她也需要! 乔吟微微侧头,亲了亲他的薄唇。 “谢遇安,你知道吗?我可以一直一直喜欢你了。” 劫后余生的所有情绪,化作了一句承诺。 终于,她可以向他承诺未来了。 “阿遇,你许的愿实现了,我们真的会——年年如许,岁岁同欢。” 谢遇安看着她,那隐忍在眼底的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今夜是多么的惊心动魄,他几度以为要失去她,却不想最后竟会听到这么一句分量十足的承诺。 谢遇安虽还有一些疑问,但此刻只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亲吻她,用力的亲吻她! 谢遇安失控一般,将人抵在车厢壁上,狠狠地压上她的唇。乔吟失声痛呼,那人却趁机袭来,将她的呼吸掠夺个彻底。 乔吟能感受到他波涛汹涌的情绪,像是那四年压抑的所有情愫,终于在今晚得以宣泄。 她亦平静不到哪里去,四年的阴差阳错兜兜转转,他们最终还是靠近了彼此。 乔吟两只手攀着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恨不能和他当即就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不多时,狭小的车厢里回荡着暧昧的呼吸声,乔吟双眼迷蒙地望着他。 “要吗?” 谢遇安忽地轻笑出声,“要什么?” 乔吟脸上大热,张口在他下巴上咬出个牙印。 坏东西! 谢遇安停下了动作,把放在腿上抱着。 “不想在这里,我还可以再忍忍。” 乔吟低头不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谢遇安却又说道:“我明天就上门提亲,可以吗?” 乔吟小声应了一声:“嗯。” 谢遇安在夜色里笑出了声,笑声有些傻气,他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明天等我来。” 马车在靖安侯府大门口停下,乔吟下车,谢遇安骑上自己的马,又说了遍:“明天等我来。” 乔吟含笑点点头,“知道啦知道啦,都说多少遍了。” 她挥了挥手,“快回去吧。” 谢遇安这才依依不舍地打马离开。 乔吟看着他离开,她望了望天边的月亮,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明天,一个全新的开始。 父亲,大哥,谢遇安,所有人都好好的,所有人都陪在她身边。 她不仅有了性命,亲情,爱情,友情,也全都有了。 乔吟转身进门回房,一面走,一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囡囡?” 突然,夜色中出现了一道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乔吟吓了一跳,“爹?爹你怎么还没睡?” 没道理呀,那熏香那么助眠,按道理他应该睡到明天早上才对。 乔振东双手负在身后,不知是夜色太暗的缘故,还是怎么地,乔吟觉着乔振东的脸色有些沉郁。 “爹已经睡了一觉了,突然想起明日要和囡囡去骑马,还没给你准备马鞍,所以又起来了。” 乔吟道:“爹,我已经有坐骑有马鞍了。” “是吗?”乔振东从身后拿出来一副小巧的马鞍,“那爹准备的这个是是不是太多余了?” 啊? 当乔振东说出‘多余’两个字时,乔吟的心一下内疚到了极点。 她快步走上前,接过了乔振东手中的马鞍。 “爹,我刚刚想起来了,原来那副有点问题,我更喜欢爹给我准备的。” “是吗?那太好了。”乔振东这才露出了笑脸,“喜欢就好,早点睡,明天爹教你骑马!爹已经向皇上申请休沐三个月,从明日起,爹就好好陪着你,你想玩什么,咱们就玩什么,囡囡高兴吗?” 乔吟突然抿唇不语,木讷地点点头。 高兴,高兴的慌了神。 怎么办? 她现在很后悔! 后悔太早答应谢遇安的求婚了。 她头脑太热,一下把乔父这‘拳拳爱女之心’给忘了。乔父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这个女儿,怎么可能会同意她那么早嫁人! 明天的提亲得取消!必须得取消! 可别弄巧成拙再闹出个大乌龙来,她这小心脏已经不想再经受任何的惊吓了。 乔吟正发愁要怎么通知谢遇安,忽然灵机一动: 【系统!】 系统立马闻讯而来:【亲亲宿主~】 【系统,立即通知谢遇安,明日提亲取消。】 【亲亲宿主,很高兴为您效劳,马上通知!】 万幸,这狗系统终于派上用场了。 得到了系统肯定的答复,乔吟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安心地回房歇下 来日方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谢遇安她要嫁,和乔振东的父女情,她也会慢慢补偿。 一切都会朝着她想要的方向行进的,对吧? 嘿嘿。 新生的第一天,乔吟看什么都觉得顺眼,想什么都美滋滋的,连睡觉做的梦都美的冒泡。 但—— 第二日一大早,乔吟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耳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小姐,小姐,快起来,谢大将军带人来提亲了。” 第107章 谢大将军来提亲了 “碧珠?你说什么?” 乔吟迷迷糊糊睁开眼,迎上的是碧珠兴奋的一张脸。 碧珠嘿嘿笑了笑:“一大清早,谢将军带着媒人来提亲了。小姐你不起来看看吗?” “什么?谢遇安来了?你确定?”乔吟惊叫起来。 碧珠点了点头,笑的更欢,今天的热闹有的看了。 “是谢大将军,请的媒人是兵部尚书大人,是咱侯爷以前的上峰。” 碧珠言之凿凿,乔吟慌忙从床上起来,一边穿衣服洗漱,一边将系统喊了出来。 【狗系统,不是让你通知了吗?你能不能靠谱点。】 系统:【系统我通知了……但是……通知错了……我不知道谢遇安身边还有个谢忍呀。】 乔吟真的无语:【你是系统,你也看脸?】 【他们的参数就差一个小数点。】系统还叫起屈来。 乔吟无话可说,一个能坑她四年的破系统,能做出什么靠谱的事来! 迅速穿戴整齐,乔吟匆匆来到前院会客厅,乔吟要进去,却被乔默拦住了。 “大哥,让我过去看看。” 乔默这回却不依她,“爹吩咐的,不让你过去。”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两家议亲长辈在场就行了,不需要你出面。”乔默很坚决道。 乔吟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奈何乔默不松手,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在门口听听总可以吗?” 乔默没有拒绝,因为他也想听听。 两人悄声来到会客厅外,只见厅中先传来兵部老尚书袁大人的说话声。 “乔老弟呀,今日老袁我来呢,一是来向你道贺,贺你再立大功,凯旋而归,二呢是向你讨杯喜酒,府上要办喜事了。” 袁尚书是乔振东投军的第一任上峰,对乔振东有知遇之恩,即便现在乔振东官阶比袁尚书高,但他对袁尚书的崇敬和感激一如既往。 他的话,分量十足,乔振东根本不好拒绝。 乔振东寒着一张脸,视线落在袁尚书下手的谢遇安身上。 好好好,这狗东西就是这样耍心眼骗了他的乖女儿? 乔振东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袁兄,你来讨酒喝,那这位呢?” 乔振东装傻,余光瞥向谢遇安。 袁尚书一愣,也将余光瞥向谢遇安。 按理说,这说亲只需他这个媒人牵个线而已,两家应该早有共识才对。怎么他看着靖安侯好像没这个意思呢。 谢遇安也是这会子,才如当头棒喝一样意识到一件事——他只顾着让乔吟点头了,把乔父这个老丈人给忘了,而且老丈人似乎看他很不顺眼。 谢遇安迅速思索了一番,起身恭敬道: “伯父,晚辈谢遇安,爱慕阿吟已久,今日登门是想表达求娶之意,还望伯父成全。” 见谢遇安直白表态,袁尚书这个媒人自然也尽心尽责。 “乔老弟,你看看这谢将军,一表人才不说,声名也赫赫远播,他家中乃第一世家淮州谢氏,家世可靠,与令爱可谓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吗?我看不见得。” 乔振东神色疏冷,不紧不慢从袖中抽出来一封信,拍在桌上。 “那敢问定国大将军,你既爱慕小女,为何四年前会舍她一人在匪窝,又失约不去营救?” 谢遇安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起来。 乔振东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谢遇安,谢遇安心中有愧,不敢直视乔振东的眼睛。 “对不起,是我无能,没能及时赶到。” “你既承认自己无能,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吧。”乔振东当场下了逐客令。 门外的乔吟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待看到桌上那封信时,整个人都傻了。 “那封信怎么会在爹手上?”乔吟转头问乔默。 乔默将乔吟拉走,“信被我送错了,昨日宛然又送回来了,我就拿给爹看了。” 又又又这样! “大哥,你又坑我!” 一个系统,一个他大哥,怎么一个比一个坑。 乔默这回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们都不知道当初还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和谢遇安在一起,外面的人总说妹妹你,说我们乔家高攀了谢遇安。如此正好,让世人都知道,是谢遇安亏欠的你。” 他虽然挺中意谢遇安的,但再中意也比不过乔吟在他心中的分量。 乔默都难以想象,乔吟在匪窝里是怎么过的,谢遇安失约的那几天,她该是多绝望。 乔默又想起乔吟回家第一天那模样,瘦骨嶙峋,浑身没一块好皮,养了足足一个月才恢复了血色。 忍不住训道:“倒是你!妹妹,你被抓到匪窝这么大的事情,你回家四年都没跟家里说一声!你还把爹当爹,把我当你大哥吗?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把这当成你的家,没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 乔吟本来还觉得有气,被乔默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反心虚的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乔默双手叉腰,满脸怒容:“我现在跟爹一个意思,我们乔家养得起你,你的婚事不急着这一年半载的。谢遇安要是有诚意,那就等着吧。” 乔吟可以不计较谢遇安的过失。 但他们这做父亲,做兄长的必须摆明态度,他们乔家的女儿可不是能欺负的,更不能被辜负! 乔吟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怯怯看向会客厅方向,正好看见谢遇安被乔振东冷脸赶了出来,连袁尚书都没得她爹一个好脸色,毫不留情。 碧珠跟在乔吟身后,本来是想看个热闹的,没想到里面没打起来,但气氛冷的可以结冰,吓的她大气不敢出。 乔吟怕惹怒她爹,悄悄跟到大门口,才敢上去跟谢遇安说句话。 “阿遇?” 谢遇安坐在马车里,看见她后有些狼狈地笑了笑。 “怎么办?岳父大人对我这未来女婿很不满意呀。” 乔吟立即道:“没关系,我去说服我爹。” 谢遇安摇了摇头:“不用,是我的问题。不管是四年前的事,还是今天的事,都是我失察了,理应由我来承担。” “阿吟去陪你父亲吧,剩下的事,我能解决。” 谢遇安还是那个体贴入微的谢遇安,不愿她夹在中间为难,不愿她跟乔父生分。 “谢大将军,需要点爱的鼓励吗?” 乔吟朝他眨了眨眼睛。 谢遇安点了点头:“需要。” “伸手。” 谢遇安伸出手,一个橙色的圆滚滚的小蜜桔放到了他的掌心。 “宫里赏的,很甜。” 谢遇安看着她的笑脸,会心一笑:“收到了,江老师爱的鼓励。” 第108章 阿吟送我的蜜桔,我都舍不得吃 谢遇安捏着小橘子,从乔家回到将军府,秦白霜迫不及待迎了上来。 “儿子,成了吗?” 谢遇安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秦白霜急道:“你没说你已经把靖安侯府隔壁的宅院买下来了,成亲之后乔吟不用离家,三年内也不需要回淮州,五年之内我们本家都会迁来京城?” 谢遇安再次摇摇头,“老侯爷知道当年的事了。” 话一出口,秦白霜顿时哑口无言。 那件事,不管从外看从内看,哪里看都是自己儿子过失在先,乔老侯爷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娘,我先回房歇一会。” 连日几天他都没好好休息一晚,昨晚又兴奋的一宿没睡,有些疲乏。 秦白霜以为儿子是受挫,心疼不已,转头看向谢雁行:“谢家主,你别光看着,快想想办法帮帮你儿子。” 谢雁行波澜不惊,淡淡道:“以前也没人帮我。” 秦白霜了然,夸道:“谁能厉害过我们谢家主,这事还得谢家主出马。” 谢雁行颔首,“行吧,我去找未来亲家谈谈。” 秦白霜闻言,心中一定。 谢家主出面,这事稳了。 …… 靖安侯府—— 谢遇安不让乔吟插手,免得乔吟和乔父闹矛盾影响父女感情,但乔吟也不能光坐着,她回房立即提笔将乔振东所有喜好写了下来,预备让碧珠给谢遇安送过去。 哪知—— “小姐,对不起,碧珠不能帮你了。” 碧珠竟坚决地拒绝了她。 “老爷有令,从现在开始,府上上下不得和将军府的人接触,小姐你也不得随意出入大门。” 碧珠十分同情地看了乔吟一眼。 “小姐,你被禁足了。” “啊?”乔吟如闻晴天霹雳。 【检测到亲亲宿主对乔振东心存不满,是否需要系统出手,修改乔振东的参数?】 乔吟正烦恼,偏偏这狗系统又冒出来。 这饭桶系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它修改保不定又会出什么离谱的幺蛾子。 【别动我爹!】 人心是需要慢慢打动的,哪里能说修改就修改的。 乔振东虽禁了乔吟的足,但该玩还是玩,该出门还是出门,只是单纯不让她见谢遇安而已。 接连三日,乔振东带着乔吟上街看戏,赴宴会宾,走哪带哪,就连军营的交接例会,乔振东都让乔吟坐一旁旁听。 监视她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炫耀。 乔振东逢人便炫耀,‘这是我女儿’‘你瞧我女儿多漂亮’‘我女儿多孝顺’,就是绝口不提谢遇安和议亲这件事。 乔吟几次开口,都被乔振东避开,弄的乔吟也束手无策。 三天,整整三天! 她已经三天没见到她的小安安! 想他! …… 天越来越冷,黑的也越来越早了。 东宫上下点起了灯,太子伤势已稳定,得皇上应允,从长信宫搬回了东宫。 【阿律最爱小九了。】 江怀律正要歇下,架子上的绿皮鹦鹉突然叫了起来。 “是江怀律,江怀律最爱小九了。”江怀律纠正道。 江怀律永远忘不掉,这鹦鹉送来的第一天,当着谢青璇的面喊出了这句话,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谢青璇。 谁知,谢青璇一脸兴奋,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一样,朝他道:“阿律哥哥,这绿皮鹦哥叫‘阿绿’,跟你同名耶!”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开窍的人?! 他是喜欢上了个傻的吗? 江怀律越想越气闷,阖上眼正欲睡下,忽地一阵寒风袭来,他倏地睁开眼,只见谢遇安神出鬼没一般站在他的床头。 “阿律,我去乔家提亲了。”谢遇安张口便道。 得得得,这王八羔子又来!! 江怀律翻了个白眼,阖眼,扭头,懒得理会这狗东西。 “乔侯爷把我赶出来了。” “什么?!” 江怀律闻言,猛地转过身来,动作快的,拉的他伤口直疼,可他全然不在乎。 还有这乐子?那他得好好听听! “你老丈人把你赶出来了?”江怀律忍着笑问道。 谢遇安点点头,“我已经三天没见到阿吟了。” 谢遇安说这话时,可怜兮兮的,但江怀律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出了声。 笑得很大声,笑声都快掀翻东宫的屋顶了。 “好呀,好呀,真是天道好轮回,没想到谢遇安你也有这天。” 这可以说是他最近听到的最高兴的事了。 太爽了! 江怀律笑够了,这才大发善心关心起好兄弟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呀?靖安侯就算再舍不得女儿,按理说也不应该这么不近人情呀,何况乔吟跟你这般情投意合。” “因为我辜负过阿吟,四年前……” 谢遇安将当年的事简单告诉了江怀律。 江怀律闻言,整个人先是一呆,而后便是将一顿怒骂。 “王八羔子,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句,你还把我当兄弟吗?” 说道,江怀律又想起了什么,“当初你一蹶不振要死要活的,就是因为这事?” 靠,怪不得! 他就说谢遇安这种心智坚定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战事就陷入迷障之中了,原来症结在这里。 江怀律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谢遇安,大义舍身鼓舞道:“你好歹跟乔吟心意相通,只要搞定老丈人就能修成正果了。你看我,我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谢遇安抬眸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确实,看到你,我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说罢,他又摊开了掌心,掌心里是一个圆滚滚的小蜜桔。 “阿吟送我的蜜桔,我都舍不得吃。” 江怀律:…… 江怀律收回方才对他的所有同情,送他一个字:“滚!” 谢遇安也没想留,“我刚从应天书院回来,顺路经过来看看你的,快点养伤,不然我的喜酒你喝不上了。” “谢遇安,赶紧,麻溜的给我滚!!”江怀律摔出去一个枕头! 第109章 收到了,谢夫人 “唉——” 第四天,没见到谢遇安的第四天。 睁开眼的一瞬间,乔吟便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碧珠催促道:“小姐醒了,快起来吧。老爷今天要带你去城东赴宴,得早点收拾好。” 乔吟闻言,又是声长长的叹息,“能不能不去呀?宴会好无聊,所有人都来奉承我爹,我跟在旁边赔笑,一天下来嘴都僵了。” 碧珠摇摇头:“不行。老爷正在兴头上了,小姐你不去,那你跟谢将军的亲事更没着落了。” 碧珠说的对,她得把他爹哄高兴了,才能坐下来跟他说谢遇安的事。 乔吟打起精神来,穿戴整齐之后,立即去给乔振东请安。 “囡囡,起来了,快吃早饭,爹今天下厨做了肉包子。”乔振东笑呵呵道,身上还系着厨房的围裙。 “爹,你什么时候还会包包子了?” 乔默看着桌上的皮薄肉厚的肉包子,垂涎欲滴,伸手便去拿。 不想,乔振东的铁手无情拍来。 “你的在这。” 乔振东不知从哪又端出来一盘破了皮流着馅,卖相极为难看堪比猪食的烂包子,塞给了乔默。 乔默:…… “爹,一个包子也要厚此薄彼?” 乔吟坐下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哥,你这成语用的越来越好了。” 乔默咬了一口包子,嘿嘿笑了一声,给了乔吟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乔吟忍不住对乔振东道:“爹什么时候请个媒人去应天书院探探口风呀?” 乔振东有些为难道:“爹在军中认识的都是大老粗,唯一读过一点书的就是你老袁叔了,但我不想请他。” 乔振东有气。 他把老袁头当老大哥,老袁头却带着个小东西来偷他的家。 他不爽,很不爽。 乔吟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孟老先生,但,这得谢遇安出面,光凭她肯定是请不动的。 “不着急。”乔默有些扭捏道,“薛小姐还没给我答复,也不好贸然上门。” 乔吟一愣,这几天她顾着她和谢遇安的事,没顾得上乔默。 “宛然还没给你回信?大哥你没去问问?” 乔默哪敢去问呀。 那天,薛宛然让人原封不动送回来一封信。 他以为那是他那封保证书,捏着信躲在房里伤心了半天。 本来直接要烧掉的,打开一看,才发现不是自己那封。 他的心是又活了,但也没敢去问薛宛然要答复。 万一她拒绝了,怎么办? “大哥,说不准宛然正在等你呢!”乔吟鼓励道。 乔默摸不透小姑娘的心,将信将疑:“真的?” 话音刚落,下人从外面送进来两张红色请帖。 “少爷,小姐,应天书院送来两张请帖,请少爷小姐今晚参加书院的游园会。” 乔吟眼前一亮,“大哥,你看!妹妹我说的没错吧!” 乔默抿唇不语,但嘴角不受控地要翘上天了。 乔吟忙又朝乔振东信誓旦旦道:“爹,我今天能不能不陪你出门了?我陪大哥,把未来大嫂拿下!” 乔吟想什么,乔振东一眼看穿。 但他又看了看自家傻儿子一眼。 这憨憨货,能碰上一份好姻缘,不容易。 “行!”乔振东应允。 乔吟正要欢呼,乔振东指着乔默道:“看好你妹妹!” 乔默立即会意,“爹,你放心!” 乔吟:不带这样玩的?她犯什么罪了,要你们这样轮流监视。 但不管如何,去应天书院见薛宛然,怎么都好过跟乔父去赴宴。 太阳刚下山,乔吟便催促着乔默出门。 乔默特意穿上了薛宛然为他选的锦衣,端的是仪表堂堂。 “妹妹,你说,我待会见到她该说什么?”乔默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 前几次没感觉,可自从表白之后,他反而更紧张了。 乔吟看着他:“哥你有没有特别想说的话要告诉宛然?” 乔默想了想,“有!” 有个秘密! 他在她脸上画王八那事,这几天一直悬在他心上,让他坐卧不安。 “那就把心底最想说的话告诉她!真诚是必杀技!!”乔吟鼓励道! 乔默深信不疑,点头,“好,等会我见到她就告诉她!” 不多时,马车来到应天书院门口,书院上下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 今日是书院一年一度为尾牙散学日,每年书院都会办一场游园祭,欢送各位学子离院。 “乔吟!” 乔吟刚下车,便听到了薛宛然的呼唤声。 乔吟循声望过去,只见薛宛然站在灯火下朝她这边招手,头上赫然戴着她送的花簪。 她就知道,薛宛然也喜欢,不然她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乔吟迎上去,薛宛然拉着她的手,朝她悄声道:“他在湖边。” 乔吟立即会意,朝薛宛然眨了眨眼睛,“我哥他……” “交给我。”薛宛然十分义气。 待乔默上前,不等他开口,薛宛然先道:“乔将军,今年游园会特意设置了射箭比赛,彩头是一块和田玉,将军要不要去试试手气?” “你想要?” 乔默问道,方才一路上他紧张的要死,但见着薛宛然跟他说话,他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薛宛然脸一红,她什么时候说她想要了?他哪里听出来她想要了。 但,为了成全乔吟和谢少主,行吧。 “嗯。我想要。”薛宛然点头。 “那走吧。我百步穿杨!一定给你赢回来。” 说到自己擅长的,乔默立即像变了个人一样,大手一挥,领着薛宛然走了,哪还记得他老爹的嘱托。 乔吟在心中向薛宛然道了声谢,转身问清了路,立即跑向湖边。 湖边人烟稀少,灯火也只有寥寥几盏。 谢遇安久侯多时,四周静谧,他光听着那奔跑的脚步声,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待她如往常一般,像只兔子一样撞进自己怀里时,脸上的笑容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湖边无人,但有凉风,谢遇安将手上早已备好的连帽厚披风罩在她身上。 “谢遇安,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一如既往的直白,滚烫的像一把焰火。 “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谢遇安低头回应道。 乔吟抱着他的腰,仰头笑着看他,“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在这,所以特意——” 乔吟拉长了音调,然后从袖中拿出来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蜜桔。 “特意给你带了这个。” 谢遇安含笑:“又是爱的鼓励?” 乔吟摇摇头:“不是哦,只是个小蜜桔而已。” 谢遇安弯起了唇,眼睛里全是笑意,“今天没有吗?” “在这呢。” 乔吟突然止住笑,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侧脸。 “给谢大将军的爱的鼓励。” 谢遇安揽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收到了,谢夫人。” 第110章 替少年谢遇安圆梦 谢夫人。 他叫她谢夫人。 乔吟仰头认真看着他:“谢大将军征服岳父之战,是有了大进展了?” 不然他不会那么自信地叫她‘谢夫人’。 谢遇安点点头:“是有一些进展,应该能弥补我之前的过错,让岳父大人给我一次机会。” “是什么?是什么?”乔吟好奇问道。 谢遇安不回答,“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小谢,还没成亲呢,就藏秘密了,成亲了那你不得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乔吟调侃道。 谢遇安看着她的娇花一般的脸庞,殷红的唇瓣,喉头不由自主地上下滚了滚。虽只是短短三日未见,但酝酿出的思念比前四年加起来的还要更磨人。 成亲了,确实要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乔吟也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他了,明显感觉他的视线变得暧昧起来。 “今晚就让我在站在这吹凉风吗?”乔吟岔开了话题。 谢遇安转身从一旁的地上拿起来两个老虎面具,凶神恶煞的。 “我们也可以逛逛。” “还是你想的周到。走,逛逛。” 乔吟戴上了面具,转身往热闹的地方走。 谢遇安从后面追上,虽没有拉着她的手,却总是落后半步,护着她周身。 也不知是书院游园会的传统,还是今年的新节目,来往的人群中不少人戴着面具,乔吟和谢遇安两人夹杂在其中,一点都不突兀。 今晚的游园除了一些玩乐的小节目,更多的是为了展示书院学子们的成就。 灯火明亮处,搭设了展示的架子,琴棋书画,各门各类,成绩斐然,看的乔吟惊叹不已。 乔吟回头看着谢遇安,“你们谢家的族学也会办这样的游园会吗?” 谢遇安点头:“会办。” “那你每年都会展示什么?”乔吟好奇问道。 谢遇安摇了摇头,“我每次都没资格展示。” 谢遇安说的不是‘没有’‘没能’,说的是‘没资格’。 他这么优秀怎么会没资格? “怎么可能?你要是没资格,那你们族学谁还有资格?”乔吟不信。 “是真的。因为跟父亲比,我各方面都比不上,夫子们和家里的长辈都不满意。”谢遇安如实道。 乔吟想起,谢遇安的父亲是当年的探花郎,才学卓绝,非常人能比。 谢遇安能被选为谢家少主被寄予厚望,除了他本身优秀之外,可能也跟他这个探花父亲有关。 可以想象,谢遇安小时候也是顶着压力长大的。 乔吟一下想起那些画里,别人都在嬉戏,而谢遇安还捧着书的模样。 明明比常人优秀,却被大人用额外的标准要求,谢遇安小时候一定也有难过的时候。 “那你想不想展示一回?”乔吟回头看着谢遇安。 隔着面具,谢遇安都能感觉到她热忱的视线。 好像自从上次夜市之行之后,她告诉他她叫江吟之后,她就变得更活泼更热烈了。 每天每一刻都闪闪发光的,越来越让人移不开眼了。 谢遇安看着她有些发呆,一时忘了回答。 “没拒绝,那就是想咯。” “等着!” 乔吟跑向不远处的一个书法展示区。 【系统,我可以隔空取物吗?我要我枕头底下的书信立即到我手上。】 【亲亲宿主,已传至宿主袖中。】 漂亮! 这饭桶系统终于帮上忙了。 谢遇安看着乔吟跑开,然后就看着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张信纸一样的东西,仔仔细细的抚平,最后把它挂在那一堆字画的最中间。 她认真看了好几遍,确认它挂在最正中,不偏不倚,这才松手。 谢遇安好奇的靠近,终于看清—— 那是他上次写给她的信。 【昨日衣裳,劳卿卿素手,薰一炉香,不胜感激。】 乔吟挂好了信,跑了回来,得意的看着他:“怎么样?年少的谢少主圆梦了吗?” 比起圆梦,谢遇安更惊喜于,她竟然随身带着他写的信。 那种被珍视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让谢遇安由内到外地觉得暖心。 谢遇安拉着她,面具底下的笑容早已放到了最大。 “每天都带着我的信?” 乔吟知道这可能是个美丽的误会,但她确实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把那封信拿出来欣赏一遍,所以也不算是骗人吧。 “你不也每天都薰着我喜欢的熏香?” 四目相撞,谢遇安没来由的情动,“怎么办?现在好想亲你。” 话还没说完,乔吟扑了过来,预想中的亲密没有,乔吟推着他直往外走。 “快躲起来,躲起来,我哥来了!” 乔吟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二话不说推着谢遇安躲进了路边的树丛后面,两人像做贼一样,蹲在树丛后面,偷偷瞄着从不远处经过的一对男女。 虽然来人也戴着面具,但那衣裳和走路的姿势,乔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乔默和薛宛然。 乔吟能认出乔默来,以乔默的眼力,肯定也能把她认出来。 乔吟蹲在树丛后面,两只手扒拉着小树枝,盯着乔默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你刚刚说什么?”乔吟转头问谢遇安。 谢遇安看了看两人像做贼的姿势,失笑连连。 “没什么,不逛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坐吧。” 堂堂谢家少主和少主夫人,总不能一晚上都蹲在树丛里鬼鬼祟祟吧? …… 另一边,戴着兔子面具的乔默和薛宛然来到了射箭的地方。 他们到时,那边已经围上了好大一圈人。 跟夜市上的玩射击的小摊一样,书院架起来一块看板,看板上由低到高设置了十个靶心,越往上靶心越小,难度就越大。 而想要获得的彩头,需得连发连中才行。 “咱们的规矩是,连中八箭,彩头宝扇一柄,连中九箭,彩头上等白瓷双耳玉瓶一对,连中十箭,上好的和田鸳鸯玉一枚。” 难度一点不亚于书院的入门挑战。 乔默和薛宛然赶到时,前面已经围了很多人,上前挑战的人也络绎不绝,只是其中发挥最高的也就连中六箭。 薛宛然只知道有射箭活动,却不知道这么难。 “我看了下,那玉佩也就一般般吧,我不想要了,乔将军,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这憨货去狩猎场,好不容易支棱起来,可别煞了他的威风。 薛宛然要走,乔默阻拦道:“来都来了,肯定要试试。要是赢不了,我给你买一个。” 乔默嘴里谦虚着,心里却想的是: 小样,看我今天不拿下你!我百步穿杨! 第111章 所以你到底嫁不嫁我?(乔默x薛宛然) 乔默信心满满走上前,抓起前面的弓箭,中气十足道:“让我试试!” 乔默搭弓拉弦连放三箭,动作干净利落,发发都正中靶心,十分漂亮,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叫好。 薛宛然藏在面具底下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忍不住跟着一旁的人也叫了一声好:“乔大哥好厉害。” 众多喝彩声中,乔默一眼,不,一耳听出了薛宛然的声音,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射箭是他的看家本领,万不能在这关键时刻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屏息凝神,又连发了三箭,又是三发三中。 这已经是今晚最好的成绩了。 周围的人都惊住了,欢呼声更加热烈,连薛宛然都热血上头,忍不住上前给他鼓舞打气。 “乔大哥,别紧张,你一定能行的。” 乔默望着挨近的薛宛然,两人的衣角甚至碰在了一起,这是他们挨得最近的一次。 “那你告诉我,你想不想要那块玉?”乔默突然问道。 薛宛然心尖莫名一颤,一抬头便撞见了他灼灼的视线,“嗯,想要!” “得令!必须拿下!” 乔默十分响亮应了一声,再次拉动弓弦。 他要速战速决,赢了彩头送给薛宛然! 乔默全神贯注,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两指之间。 第七箭,中! 第八箭,中! 第九箭,中! 所有人都看的热血沸腾,想要欢呼但见乔默正凝神最后一箭,全都默契地噤声,然后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放在了乔默手中的弓箭上。 薛宛然紧张的心扑通扑通猛跳,好像参加挑战的是她一样。 反倒是人群之中的乔默,淡定从容,手中的动作不紧不慢,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迷人…… 薛宛然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随即,她便觉得脸上滚烫,还好有面具遮挡,不然真的羞死了! 乔默一口气连中九箭,正凝神瞄准最后一箭,也是最难的一箭。 忽地,他眼前的视野一暗。 “啊!灯怎么灭了?” 挂在头顶的灯笼不知怎么的突然灭了。 这无风无雨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灭了? 薛宛然气恼的冲向了负责射箭比赛的人面前,“赶紧把灯给我点起来!!” 不就是一块破玉,舍不得就别拿出来,弄这些小动作,丢了书院的脸! “没关系!”乔默叫住了要跟人吵架的薛宛然,“少几盏灯,我也照样把彩头给你赢回来!” 话音刚落,只听‘咻’地一声,乔默手中的箭飞了出去。 啪—— 箭身扎进靶心,箭尾震荡不止。 第十箭,中! “中了!中了!十发十中!”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啊!你射中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薛宛然高兴的手舞足蹈,转身拉住了乔默,兴奋的要跳了起来。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薛宛然眼睛里流露出的崇拜之情清晰可见。 乔默只觉得过往的二十五年,所有日子加起来都不如今天这一刻快乐! 乔默以毋庸置疑的成绩赢了这场挑战,彩头送了上来,薛宛然捏着那块玉佩左看右看,欣喜之情那面具挡都挡不住。 人群散去,周围渐渐静了下来,乔默想起心中压着的事,鼓起勇气开口道: “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啊?” 薛宛然抬起头,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快走,快走,我爹来了!” 薛宛然一惊,拉起乔默的衣袖,慌不择路地跑了起来。 乔默还没反应过来,但见薛宛然拉着自己,甘之如饴地跟着薛宛然屁颠屁颠地跑了起来。 “啊,啊,那是我娘!” 薛宛然跑了一段,又碰见了她娘。 薛夫人领着婢女左顾右盼,看样子好像是在找她。 今晚,她娘还安排她去跟几个公子相看。 “这边!这边!” 薛宛然拉着乔默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一旁的小树林里。 两人一口气绕着书院跑了半圈,待进了小树林中,薛宛然摘下了面具,弯腰喘着粗气。 “不跑了,跑不动了,随便吧,抓到就抓到吧。” 乔默也摘了面具,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薛宛然,他没想到,私底下薛宛然也是这么一个活泼的性子。 乔默一下觉得和薛宛然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不等她喘匀气息,乔默迫不及待问道:“薛宛然,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嫁我?” 咳咳咳—— 薛宛然气息都没喘匀,被乔默这单刀直入的问题吓得一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莽夫!! 乔默见她不回答,着急地抓了抓头,心里也有些忐忑。 “薛姑娘,今晚你能不能给我答复?我已经好几宿没睡好了,今天必须要个答复才行。” 薛宛然站直了腰,从袖中抽出了乔默那封信。 “不然你以为我今天给你下帖子,就是让你来玩的吗?” 那信一拿出来,就是那钓鱼的鱼饵一般,乔默两颗眼珠子一颗心全被她手中的信勾住了。 “这上面说的都作数?”薛宛然问道。 乔默点头:“作数,一万个作数,你没看我摁手印了嘛。你要不放心,可以拿去公衙,就跟那婚书一样登记起来!” 薛宛然扬了扬手,“那倒不必,一个人要变心,那就是金科玉律天地王法拘着,他也照样要变心。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我只看眼前,眼前你有这个态度就够了。” 乔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够了是什么意思?我还可以对你更好,我态度也可以更好,只要你肯嫁我。” 乔默又重申了一遍,“所以,你到底嫁不嫁我?” 薛宛然小脸滚烫,剜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乔默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点头应允,一颗心早已飞起。 那甜蜜的喜悦简直就要冲破胸膛,乔默忍不住心里的快活,张手将薛宛然抱了起来。 “薛大姑娘,你可真是这天底下顶顶好的姑娘。” 乔默乐的跟个傻子一样。 薛宛然突然腾空,吓的她伸手紧紧抓住了他肩上的衣裳。 “放我下来,别被人看见了。” 乔默知道她害羞,听话地把她放了下来,迫不及待道:“回去我就去找媒人,我明天就来提亲。” 薛宛然明显更有章法一点,道:“三日后再来,我先知会我爹娘一声。” 乔默想到了被轰出门的谢遇安,立即应允:“好,好,好。” 大事说完了,两人突然一静。 薛宛然静静看着乔默。 论家世,现在乔家在京城风头无两。论才干,乔默是圣上亲自提拔。论相貌,乔默拾掇起来也是一表人才。 更难得是,乔家人口简单,后宅干净,眼下京中不知多少姑娘想嫁。 自己不过是一个书院山长的女儿,能遇见这番姻缘,她也没什么好挑的。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乔默这个人还挺有趣的,跟他过日子,也不会闷到哪里去。 这门亲事,薛宛然是满意的。 天色不早了,游园要散了。 薛宛然见乔默一直在傻笑,忍不住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乔默回神,拍了拍脑袋,有些忐忑道:“是有件小事想跟你说,但我说了,你能不能别生气?” 第112章 到手的媳妇又跑了 薛宛然很淑女地笑了笑:“不生气,你说吧。” 有什么好生气的?还有什么比他拉一张熊皮出来吓人还生气的吗? 乔默见她这般温柔,备受鼓舞,道:“你还记得两年前的端午节吗?” 薛宛然还没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笑:“那年端午节怎么了?” 乔默指了指她的脸,“那天,你脸上是不是多了个王八?” 薛宛然一愣,瞳孔剧烈震了震,然后灵光一现,脑子里想到了什么 她一脸惊愕地看着他:“是你?是你画的?” 乔默尚不知即将发生什么,只记得乔吟跟他说的‘真诚是必杀技’,拿出十万分真诚,继续道: “对不起,是你先在我妹的粽子里放五辛粉的,我就想给你点小小惩戒……” 啪—— 薛宛然一拳砸在乔默身上:“乔默!你个王八蛋!” 薛宛然一想起那天,她就想死。 那天她小憩起来,婢女不在,她也忘了照镜子,她就那样出门了。 那天还正好是书院端午祭发粽子,她就顶着那么一个大王八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不是几个人,是整个书院的人都看见了,看见了她脸上的大王八! 所有人哄堂大笑,害得她不敢在书院抬头,灰溜溜到乡下躲了三个月。 她从小到大,还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当时她真是恨不得把这那个恶作剧的人千刀万剐了,可恨她一直没找到真凶。 就是打死她,她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乔默! 乔默,他该死! 薛宛然越想越气,愤然甩出手中的信。 “乔默,你爱娶谁你娶谁,我跟你不共戴天!!” 乔默傻眼,不是说不生气吗?怎么还生气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薛宛然已经甩袖跑了。 乔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完了,完了,到手的媳妇跑了。 这下就是一百个兔毛手套都消不了气了。 …… “哇,好漂亮。” 那位口口声声说‘真诚是必杀技’的乔某人,正在屋顶上和谢遇安数星星看月亮,全然不知她一句话把自己亲大哥给坑坑里了。 “星星很亮,感觉一伸手都能摘到了。” 谢遇安真是有点子浪漫在身的,为了避开旁人的视线,竟拉着乔吟上了屋顶。 乔吟坐在屋顶,望着头顶漫天的繁星出神,谢遇安坐在她旁边,将手环着她的腰,以免她不小心滑落下去。 高处安静,他正好可以和她说一些隐秘的话。 “阿吟,你还没跟我解释,那天夜市上到底怎么回事?” 乔吟一愣,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他知道系统的存在,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串符号。 多伤人。 他们不是符号,他们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真实存在,是她最亲最爱的爱人,亲人,朋友。 “跟了无大师给你的批命一样,我也有一劫,那一劫就应在夜市那晚。我以为我过不去了,但是你帮我破了那一劫。” 乔吟看着他,十分认真道:“所以你不用老感念我救过你。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两个人的性命现在紧密连在了一起,说是不分彼此都不为过。” 乔吟不知道这个解释能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但谢遇安确实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拉起了她的手,确认道: “只有一劫?过了就不会再发生了?” 他如今想想那天情景,仍心有余悸,不得不再次确认一遍。 “不会再发生了。” 乔吟与他十指紧扣,他不知道,她与他性命与共,他活她亦活,他死她也活不成了。 同生共死,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浪漫。 乔吟靠在他肩上,好奇问道:“你去匪窝没找到我,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谢遇安身体一僵,随即点了点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还活着的?” 谢遇安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四年前,我在相国寺看见你了,你在等人。” 乔吟突然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煞风景,十分后悔。 “下着雨你还在等,我让小沙弥给你送了一把伞,但你没接。” 乔吟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不现身?怎么不上来叫住我?” 谢遇安苦笑了一下:“不敢见你,也无颜见你。” 她都不知道他那时有多狼狈。 得知她还活着,他是欣喜的,几度犹豫徘徊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和她相认,却发现她已经爱上了陆瑾之。 所以,他又默默地退回了原位。 希望她过的幸福,又渴望自己被发现,内心无比的矛盾和煎熬。 谢遇安想起那段时日仍觉得苦涩不已。 乔吟心疼不已,心中将狗系统又骂了个遍! 【狗系统,你要怎么偿还我和小安安!】 【对不起宿主亲亲,我该死,我赔罪,看我表演,我给你们助兴!】 系统的话刚落地,只见一颗流星划破夜空。 一颗,两颗……拖着长尾的流星交织成了一片浪漫的流星雨,一下将人引入的奇妙的梦幻之境。 “阿遇,快看,流星雨!” “我要许愿,那么多流星,但我只许一个愿。” 乔吟双手合十,闭上眼,许起愿来。 “我要谢遇安往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谢遇安先是怔怔地看着天边毫无预兆降临的流星雨,而后又是怔怔地听着乔吟的愿望。 跟她在一起,好似总会出现一些宛若奇幻的事情。 谢遇安等她许完愿睁开眼,笑道,“你得换个愿望,因为这个愿望早就实现了,在你一个月前出现在我墙头的时候,就实现了。” 乔吟仰头,在他扬起的嘴角上轻轻一啄,“那就加倍开心。” 这场流星雨来的突然,却十分壮观,引得所有人驻足观望,引以为神迹。 但有个人对浪漫过敏,别人望着流星雨惊叹连连,他眼睛到处搜索,终于在人群里逮到了刚从屋顶上下来的谢遇安和乔吟。 “我就知道你俩在这!!” 乔默顶着一张满脸阴郁的脸冲上去拦住了两个人! 乔吟立即像乌龟一样缩起了脖子,低着头躲到了谢遇安身后。 谢遇安主动揽下所有责任:“大哥,今晚都是我…… 乔默摆了摆手:“知道了,早知道了,我又不傻。不说这个,我有事问你。” 乔默将谢遇安拉到一边,神情凝重地问道:“谢遇安,你犯那么大的错,我妹是怎么原谅你的?教教我。” “快点,现在就传授我一点经验。” 第113章 这大概就是爱吧 乔默苦着一张老脸,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谢遇安。 谢遇安是他能想到了唯一一个跟他同病相怜,或许能帮他出出主意的人。 谢遇安忍着笑,赞道:“大哥还真是一腔赤诚。”连弯都不会转一下。 乔默斜了他一眼:“你在嘲笑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大哥你不也嘲笑过我吗?”谢遇安不甘示弱道。 乔默顿时哑火,谢遇安那提亲那天,他确实看他不顺眼。 “帮我,下回我帮你。” 谢遇安颔首,道:“我也没做什么,阿吟就原谅我了,大概是因为……爱吧。” 爱……吧? 乔默看着他那副隐隐得意的嘴脸,酸的直咬牙。 “你还想不想娶我妹妹了?” 就在乔默要翻脸之际,谢遇安给他出了个主意:“大哥你怕丢脸吗?” 乔默道:“不怕。”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媳妇追到手,其他的都可以放一边。 谢遇安闻言,附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乔吟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大男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咬耳朵。 也不知道谢遇安说了什么,乔默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乐呵呵地走了,连看她都没看一眼。 “这是怎么了?我哥要去干什么?”乔吟好奇问道。 谢遇安神神秘秘道:“好事,我们要有大嫂了。” …… 另一边,薛宛然被乔默一惹,也没了玩兴,气哄哄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仍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乔默这个缺德的王八蛋!竟敢往她脸上画王八! 他脑子是不是有泡! 这样羞辱一个女孩子,他就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薛宛然正恼火着,忽然一个小石子砸在窗户上,吧嗒一声又掉在了地上。 薛宛然初时还不在意,结果又来了一个石子,敲的窗户砰砰作响。 “哪个兔崽子砸我的窗!” 薛宛然站起身来,火气冲冲一把推开了窗户。 “是我!” 窗外传来乔默的声音。 薛宛然抬头,只见乔默趴在窗户对面的围墙上,脸上还戴着那个兔子面具。 还真是个兔崽子! 薛宛然要关窗,乔默赶紧道:“别关,别关,你看,你看我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乔默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即便是晚上,那脸上又黑又粗的墨迹依旧十分显眼。 一只大王八,跃然‘脸’上,十分滑稽。 “宛然,我向你赔礼道歉。当初你怎么受的罪,今天我全都走一遍。” “我现在就去大门口站着,让所有人都看看我脸上的大王八。大门口不够,我明日顶着这大王八去街上,去军营,让所有人都笑话我,给你出气!” 乔默说罢便跳下了墙头。 薛宛然一急,拔腿快步追了出去。 “站住!” 薛宛然跑出去,叫住了要去大门口的乔默。 乔默立即乖乖站住了脚。 “乔默,你是不是缺心眼?”薛宛然骂道。 乔默顶着个大王八,尴尬地抓了抓头。 “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你消气,但是我想不出来,我也等不及了。方才你点头那一瞬,我一颗心都跟丢蜜罐里一样,后来你又丢了我的信,我的心一下又掉冰窟窿了,我又急又怕,只能想到这么个蠢办法了。” 薛宛然白了他一眼:“是挺蠢的!” 但好在态度还算诚恳。 薛宛然看着他那张滑稽的脸,这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呀,画的这么黑这么粗,没三盆水洗不下来。 “薛姑娘,我得走了,不然待会你们书院的人都散了。” 乔默扭头要走,薛宛然朝他喊道: “给我站住!哪都不能去!” 乔默立时杵在原地,跟个呆头鹅一样。 薛宛然是又气又想笑。 冤家!冤家! “当初也是我欺负乔吟在先,你为妹妹出气恶作剧,也情有可原。算了算了,这事就这样翻篇了。” 薛宛然摆了摆手,将一方帕子丢了过去。 “自己擦擦。” 乔默接过香帕,心中一阵窃喜。 谢遇安果真料事如神,薛宛然真的不舍得他出去丢脸,原谅他了。 这大概就是……爱吧,嘿嘿。 …… 城东,兵部侍郎的寿宴上,乔振东一下马车便被奉为上宾,迎到了最里面的贵宾席,只是在他入座之前,里头已经坐了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气质儒雅,穿着考究,见着乔振东十分礼貌地站起了身,伸手请道:“谢氏谢雁行拜会乔侯爷,侯爷请上坐。” 乔振东一愣。 谢遇安来提亲,乔振东虽然拒绝了,但这几日里里外外仍是去打听了一番。 淮州谢氏的大名,便是连皇帝都要礼遇三分。 谢雁行这一句‘请上座’,看似寻常客套,实则分量十足。 “谢家主幸会,上座不敢当,我坐这就好。” 乔振东拱手回礼,在谢雁行对面的座位入座。 谢雁行也不强求,伸手拿起酒壶亲自为乔振东斟了一杯酒。 “这杯酒,是在下代犬子感谢令爱的救命之恩的,请侯爷勿怪,这迟来的感谢。” 乔吟救了谢遇安,这是事实,这杯酒,乔振东当之无愧。 “阿吟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这酒,我这个当爹的替她喝了。”乔振东十分豪爽地将那杯酒喝了。 谢雁行也陪饮了一杯,随后又为乔振东满上了第二杯。 “这杯,是赔罪。为当年犬子失约而赔罪,请侯爷海涵。” 不等乔振东表态,谢雁行先饮了自己那杯。 乔振东看着眼前的酒杯,却迟迟不动。 谢雁行理解,缓缓道:“侯爷,你可知遇安他为何失约?” “他潜入敌营盗了城防图,但那图不在他身上,在他脑子里。西戎派出了无数的暗探四处搜寻他的踪迹,他时运不济,刚从匪窝出来,又受了伏击。” “戎军的暗探对他施以酷刑,生生砸断了他一条腿,又把他的伤口埋进蚁穴蜂窝,虫蚁吸血噬骨,但遇安一个字都没吐露。” “天无绝人之路,遇安最后从暗探手里逃出去了。他钻狗洞睡狗窝,爬了一天一夜,十个手指都磨得见骨了才获救。即便是那样,他都不让自己晕厥,见到玄甲军第一句话便是快去剿匪救人。” “但造化弄人,玄甲军赶去时,没见到令爱。遇安以为令爱没了,自责又愧疚,然后他做了这个。” 谢雁行从袖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家谱,递给了乔振东。 乔振东翻开,翻到最新一页,只见上面写着谢遇安的名字,而谢遇安名字旁边赫然写着三个字——妻 乔吟。 乔振东惊骇不已。 谢雁行道:“阿遇看似温和恭顺,实则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固执到剑走偏锋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他将令爱的死全权归咎于自己,是以,他决定用自己一生来祭奠死去的‘乔吟’。” 谢雁行说道,又斟了第三杯酒,送至乔振东跟前。 “谢某以谢家家主身份起誓,令爱嫁入谢氏,谢氏上下一定敬她重她,绝不会有一丝轻视与辜负。” 第114章 给他点小小的仪式感 寿宴结束,乔振东回到靖安侯府的时候,已经过三更天了。 天漆黑一片,夜里寒风阵阵,府上的下人都歇下了,但正堂的灯还亮着。 “爹,你回来了?一身酒气,今天没少喝吧。” 正堂的厚帘子一掀,乔吟从屋内出来搀扶他进门。 乔振东在椅子上入座,乔吟又将温着的醒酒汤送到乔振东手中。 “爹,喝点醒酒汤,不然明天又头疼了。” 一碗醒酒汤下肚,乔振东的身体也瞬间暖了起来。 他看着一旁忙碌的乔吟,感慨不已:“我的乖女儿,真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 这几天,他带着乔吟到处应酬,每天回来,乔吟都会给她准备醒酒汤,暖胃汤,处处照料。 乔吟站在乔振东身侧,帮他揉压他的肩膀,乔振东身上有旧伤,一天下来关节就会酸痛不已。 “爹,告诉你个好消息,咱家马上就要添人了。应天书院的薛小姐,答应大哥的求亲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你就要当祖父了,爹,你高不高兴?” “真的?”乔振东高兴的合不拢嘴,“那爹得赶紧去找个媒人,不行就让你老袁叔跑一趟吧。” “媒人这事,爹也不用担心,京城有位孟先生,跟女儿有几分交情,明日女儿去拜托他老人家保个媒,大哥这亲事绝对能成。”乔吟打着包票道。 乔振东看着她,戳穿道:“是你的交情,还是那谢遇安的交情?” 这还是乔振东第一次主动提及谢遇安。 乔吟看了看乔振东的脸色,见他脸上不见怒容,忙撒娇道:“哎呀,老乔,看破不说破,这是成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 乔振东哼了一声,“不管你多大,你在爹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姑娘小丫头。” 乔吟趴在乔振东的背上,乖巧道:“我知道,爹爹永远都想护着女儿。那天拒绝谢遇安,也不是因为反对婚事,只是害怕女儿被欺负,特意给女儿撑腰。” 乔振东叹了口气——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可他这个当爹的却什么都没为她做。 “阿吟就那么喜欢那小子?”乔振东认真问道。 乔吟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爹,你们只看到了那封信,只知道我救过他他失约,却不知道,这中间,他也救了我无数次。” “他给女儿抢食物,替女儿击退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守护着女儿。” “失约并非他本意,只是天意弄人,就好比父亲对母亲……” 说起亡妻,乔振东脸上愈发黯淡,心中瞬间被愧疚淹没。 可怜芳娘跟着他,一天好日子没过上,临到死尸骨无存,他连个衣冠冢都没能给她弄一个。 “明天让他来一趟。”乔振东突然道。 乔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乔振东说的‘他’是谁。 啊!她爹点头了,她爹同意了! “谢谢爹,爹爹你真是太好了。” 乔吟欢欣雀跃,恨不能现在就立马通知谢遇安。 不过她忍住了,她也要给谢遇安一点点仪式感。 …… 翌日—— 定国将军府—— 谢遇安去饭厅用早饭,秦白霜看他没事人一样,心里干着急。 “儿子呀,乔老侯爷是你未来岳丈,他轰你一回,你别耿耿于怀。现在是你要求娶人家闺女,该低头就得低头,该死缠烂打就得死缠烂打,何况这事确实是咱们不占理。” 谢遇安道:“娘不用担心,快好了。我会向老侯爷拿出我的诚心和决心。”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望山的声音,“少主,我回来了。” 谢遇安喜出望外,望山回来的比他预期的还早两天。 “您要的东西!”望山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送到了过来。 谢遇安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颜色斑驳的桃木镯子,做工不甚精美,但镯子内侧十分圆润,像是个旧物件。 “这是什么?”秦白霜好奇问道。 谢遇安没解释,只对外吩咐道:“备车,我要去靖安侯府。” 话音刚落,门房的下人匆匆跑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张烫金请帖。 “少主,靖安侯府送来一张请帖。” 秦白霜见状,忍不住打趣道:“你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谢遇安会心一笑,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薄酒一杯,邀谢郎共饮,速来,速来。】 字迹不甚雅致,但胜在用语风趣,颇有吟式风格。 自帖子打开那一瞬起,谢遇安的嘴角便一点一点的上扬,连压都不压。 秦白霜见状,一颗心也落定——小两口好着呢,她安心准备下聘吧。 …… 谢遇安重新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乘车来到靖安侯府,刚一下车,便见着大门口候着的纤细人影。 乔吟满脸堆着笑,宛若上次他在门口候着她那般。 谢遇安又是会心一笑,走上门前,“一直在等我?” 乔吟点点头,道:“我爹要见你。” 怕他紧张,乔吟又道:“我爹已经不反对了。” 谢遇安收到帖子的时候便猜到了是这样,不过他以为是乔吟说服了乔父,全然不知,其实他爹也出了一份力。 谢遇安随着乔吟来到饭桌前,乔振东坐于上首,乔默站在一旁。 乔默朝谢遇安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放心,他今天会站在他那边。 “爹,遇安来了。”乔默招呼道。 谢遇安上前朝乔振东恭敬行了一礼。 “晚辈拜见侯爷。” 乔振东嗯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谢家家大业大,但我们乔家不图这个,我们只图一个真心。你先前辜负过阿吟一次,所以,我很难放心把她交给你。” 乔振东说罢,谢遇安没有辩驳,也没有空口许诺。 他只是从袖中拿出了望山带回来的那个桃木镯子,递到了乔振东跟前。 “之前因为见阿吟想念自己母亲,就派了一些人马去搜寻了一番,虽然知道这是件大海捞针注定无望的事,但想着或许能让阿吟找到一些念想,还是让人去做了。” “也许是冥冥注定,也许是阿吟母亲在天上的指引,竟真的找到了一些踪迹,寻到了一具骸骨和这骸骨手腕上的这个桃木镯子。” 乔振东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一把夺过了谢遇安手中的桃木镯子。 一旁的乔默也是满脸震惊地跑了过来,指着上面的几个小凹印,惊奇喊道:“是娘的镯子,这上面还有我小时候咬的牙印。” 第115章 准备好嫁给我了吗? 乔吟呆呆地看着他。 是上次他送她山茶花,说想妈妈的时候,就留心去找了吗? 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常人想都不敢想,他竟然真的去做了,还做到了! 那得花费多少心力,他怎么能这么用心? 虽然乔吟不是真正的乔吟,但看到那个镯子时,仍感动于谢遇安的用心之极。 “侯夫人的骸骨还需几日才能入京。”谢遇安又道。 乔振东握着那木镯子,早已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乔默亦抹了一把眼泪,用力地拍了拍谢遇安的肩膀: “原来你上回向我打听我娘的事,就是为了去找我娘的骨骸。谢谢你,遇安,真的,谢谢你!” 乔默带着泪,走了出去,“爹,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法事,让娘入土为安。” 乔振东已经镇定下来,长叹了一声,抬头对乔吟道:“阿吟,去备宴,好好招待遇安。” “好!” 乔吟朗声应下,与谢遇安对视一眼,转头立即去厨房张罗。 虽只有四个人的宴会,但却从中午一直吃到天黑,起初还有些伤感和拘束,一坛酒下肚后,三个男人都快称兄道弟了。 乔振东说起自己从军的事,谢遇安对答如流,还将乔振东的功绩更是如数家珍。 听得乔振东一直踢乔默的凳子,“看看,看看,看看你妹夫,比你这兔崽子用心多了。你都不知道你老子杀了多少敌,记了几次功。” 谢遇安坐在乔振东右手边,乖巧捧起酒杯:“岳父大人英勇无双,军中一直流传着您的传说,遇安听得多了就记住了,其实也没有特别的去查。” 乔默瞪着眼看他,好好好,原来你是这样的谢遇安! 乔振东听得开怀大笑,拍了拍谢遇安的腿,“怎么样?都好彻底了吗?” 谢遇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家中有位叔公,妙手回春,救回来了,与常人无异,岳父大人放心。” 乔振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惺惺相惜道:“我没有不放心,是心疼你!你们那样的富贵堆里,能养出你这样的铮铮铁骨,你真是好样的!!” 乔振东凑到谢遇安耳边,“你比你爹强!” 谢遇安的爹一看就是只老狐狸,哪有谢遇安这般赤胆忠诚。 谢遇安闻言,已经猜到了自己父亲为自己奔走的事。 不过,说他比他爹强的,乔振东是第一个。 “爹,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的乔吟见两人交头接耳,忍不住好奇问道。 乔振东正要张口,谢遇安小声道:“遇安不想让阿吟担心。” 乔振东会意,改口道:“没什么,我跟遇安说,差不多就差人来议亲吧。” 乔吟眼前一亮,转头笑吟吟看着谢遇安。 谢遇安,你可真是棒呆了! …… 月上中天,这场宴会才散,乔振东和乔默都喝得酩酊大醉,唯有谢遇安还坐的端端正正的。 “没想到谢大将军你酒量这么好。” 乔吟忍不住惊叹道,但话刚说完,谢遇安就靠在了她身上,头枕着她的肩膀,然后笑了起来。 乔吟听着他傻气直冒的笑声,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你笑什么?” 趁着她侧头过来,谢遇安亲了亲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准备好嫁给我了吗,结一辈子盟那种?” 明明这般亲密也不是头一次了,但听到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乔吟还是忍不住一阵悸动,心怦怦怦直跳。 乔吟转头看着他,“我有点紧张……” 谢遇安的嘴角早已上扬,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用紧张,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要等着我,等着我来迎娶你。” 谢遇安用手指勾起她的脸,喝了酒的谢遇安,眼神迷离,嗓音也像是酿着醉人的酒一般。 “我迫不及待想看你穿上嫁衣的模样,我的阿吟,我的谢夫人,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一整个晚上,乔吟脑海里都是谢遇安那张微醺迷离却蛊惑人心的脸,梦里全是谢遇安的各种勾引! 糖衣炮弹就算了,谢遇安竟然对她使用了美色攻击!真是引人犯罪! “小姐,你都傻笑半个时辰了,粥都凉了!” 碧珠挥了挥手,将勾了魂的乔吟拉了回来。 乔吟回了神,转头看向碧珠:“你家小姐现在好幸福哦,来,靠近点,靠近点,小姐我传点幸运给你。” 碧珠连连后退,甚至还有点嫌弃。 一个在饭桌上傻笑,一个对着一堆干花傻笑。 大少爷这样,大小姐也这样,这家里全是这副傻样,她可得保持清醒,替老侯爷守住这个家! 乔吟刚吃完早饭,薛宛然派人上门,请乔吟去茶楼坐坐。 乔薛两家正在议亲,薛宛然是不好再上门,只好把乔吟约出去。 乔吟也正有些话要跟薛宛然这未来大嫂说说呢。 当即便带着碧珠出门,乘车来到了茶楼。 屏退了下人,雅间里只有乔吟和薛宛然二人,乔吟忍不住打趣道:“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是薛大小姐,还是我的亲亲好大嫂?” 薛宛然也不扭捏,仰起头,不甘示弱道:“那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是乔大小姐,还是声名赫赫的谢家少主夫人?” 乔吟与她相视一笑,薛宛然更是感慨:“我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成为姑嫂。想想以前,我们明明喜欢的是……” 薛宛然打了下自己的嘴,“年少无知,不提也罢。” 说罢,薛宛然说起了今日见她的来意,她从袖中拿出一张单子,交给了乔吟。 “这是什么东西?” 乔吟低头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备注列举了女子出嫁应准备的所有器物和注意事项。 “虽然你有内务府准备的嫁妆,但很多东西还是得自己准备,你们府上也没有个正经的主母,所以我把我的单子给你抄一份了。”薛宛然道。 乔吟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宛然,你真是我的亲亲好大嫂。” 薛宛然不以为然,“我不是你亲亲大嫂,我也会帮你的。” “你是我的亲亲好姐妹。” 乔吟认真打开单子细看,第一个就把她难住了。 “这嫁衣,一定得自己缝制吗?” 她那针线活,等她做一件嫁衣,黄花菜都凉了。 “也不是所有闺秀女红出众的,女红一般的家里会请几个绣娘在家里缝制好,新娘子象征性地缝几针也有的。”薛宛然说道,话锋一转:“不过,你家谢将军等得及绣娘赶制吗?” 乔吟不确定:“应该……大概……是等不及的。” 薛宛然了然:“那咱们去街上看看,说不定绣坊里有现成的也不一定。” “行,去看看!” 乔吟没经验,有薛宛然把把关,她安心多了。 两人起身出了茶楼,一家一家绣坊地逛,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悦己阁前,只是同以往的门庭若市不同,眼下的悦己阁门可罗雀。 “听说陆国公病倒了,国公府入不敷出,私底下正在找人出售手中的铺子。”薛宛然说起,口中不免还有些唏嘘。 乔吟不愿多谈,只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两人转身离去,恰这时,悦己阁中的陆瑾之从一堆账册里抬起头,眼前映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心弦一颤,丢下手中的东西追了出去…… 第116章 谢遇安是不会放手的 陆瑾之仓皇追到了门外,大街上行人众多,他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乔吟的身影。 刚刚是他眼花了吗? 又眼花了? 陆瑾之已经不记得自己认错几次人,魔怔多少次了。 近来整个国公府的大小事务都压在他肩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唯独夜深人静时,他看着乔吟那本手写的册子,才得以片刻喘息。 “瑾之!” 楚文景从一旁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腰缠金腰带,手戴金戒指的中年男人。 楚文景上前介绍道:“瑾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郑员外。” 郑员外鼻孔朝天,朝陆瑾之哼了一声,算是招呼。 以前,陆瑾之最瞧不起这种暴发户的商贾,今天他却不敢眼高于顶,忙将人迎到了悦己阁中。 也是这几日,他才知道经商一道的深奥和艰难,而自己在这方面毫无天赋。 陆易之走了,也将悦己阁里所有流水和铺中值钱的珠宝都带走了,悦己阁占着最好的地段却无法运转,俨然是死铺一个。 陆瑾之决定把它盘出去,先让国公府安然渡过这个冬天再说。而楚文景介绍的这位郑员外,出价比别人高五百两。 五百两,以前陆瑾之都不会放在眼里。 现在,五十两,他都要精打细算半天。 郑员外踏进悦己阁,横鼻子竖眼睛地挑剔了一番,陆瑾之左右作陪,全程赔笑与人解释。 楚文景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出声道:“郑胖子,别得寸进尺,那个价你换做平时半个铺子都买不到。” 郑员外看在楚文景的面子上,没有再废话什么,当场与陆瑾之签订了转让契约,结清了款项。 “好了,从现在开始,这铺子就是我的了,你们让人把东西清一清今天全都搬走。”大腹便便的郑员外走了。 陆瑾之又点了一遍银票,确认无误后,认真地揣进了怀中。 楚文景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满是唏嘘。 才华横溢的陆瑾之,他只见过他的手执笔舞墨,何时见过他这般市侩的模样。 陆瑾之也发觉了楚文景看他的视线,自嘲地笑了笑。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老话,诚不欺我也。” 楚文景关心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陆瑾之道:“先熬过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我就下场考试,若能高中,一切都还有转机。” 楚文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陪你,明年我也下场,我给你垫底。” 陆瑾之笑了笑:“谢了。” 陆瑾之和楚文景坐了一会,又说了些其他的打算。 楚文景十分欣慰,陆瑾之至少现在没有再沉迷于和乔吟的纠葛之中,他若振作起来,以他的才学,认真研读一番,高中并非难事,复兴国公府更是指日可待。 “梅花香自苦寒来,熬过这个冬天,瑾之你会重新大放光彩的。”楚文景鼓舞道。 陆瑾之却不知因为这句话勾起了什么,怔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最近有乔吟的消息吗?” 楚文景一愣,眼神躲闪飘向别处。 十几年熟识的朋友,楚文景这神情是什么意思,陆瑾之岂能不知。 “说吧。你看我这落魄的模样,还有什么底气去纠缠她?”陆瑾之自嘲道。 楚文景叹息了一声,暗道了一声‘孽缘!真是孽缘!’ “我也不清楚乔吟近况,只听我爹无意间提到,靖安侯回来第二天,谢遇安请了兵部尚书袁大人去保媒说亲,他们两人的婚事应该快了。” 陆瑾之呼吸一窒,心狠狠地一绞。 楚文景看着他突然煞白的脸色,有些破罐子破摔道:“瑾之,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谢遇安对乔吟不是拉拢,他是真的喜欢乔吟,因为他很早就在打乔吟的主意了,早到四年前……”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楚文景语重心长道:“你跟乔吟已经错过了,而谢遇安惦记了乔吟这么久,他是绝对不会再放手的,你和乔吟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认清现实吧。” 楚文景知道这些话伤人,陆瑾之听了会很难受,但是作为朋友,他必须最后再提醒他一次。 陆瑾之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耳朵里充斥着楚文景的声音,却听不清一个字,头晕目眩地像是整个天地都颠倒了一样。 确实颠倒了! 彻底地颠覆了! 不过是一夜之间,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倒下了,变成了摇摇欲坠的破落户。 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以为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乔吟,即将成为另外一个男人的妻。 他们会成亲,会拜堂,会举案齐眉,会白头偕老。 她的笑,她的关怀,她的所有都会向着另外一个男人。 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 那他们这四年都留下了什么?那满满一册的记忆都是假的吗? …… 乔吟和薛宛然一整天几乎逛遍了整个京城的绣坊,两人筋疲力尽,都没有选到合适的嫁衣,乔吟最后还是定了四个绣娘,预备从头开始。 总归是人生仅有的一次,不留遗憾才好。 乔吟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府,刚进后院的门,便看着灯火阑珊下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乔吟一喜,满身的疲惫像是瞬间消散。 她快步迎了上去:“谢遇安,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他可没说今天会来。 谢遇安神秘笑了笑,“我在等你。” 乔吟一愣:“等我?等我干什么?” 谢遇安不语,牵着她的手穿过后花园,来到了侯府南边的围墙处。 乔吟一时还没察觉出异常,直到谢遇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围墙。 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墙上新开了一道拱门,拱门直接连通了隔壁的宅院,里面灯火可见。 “谢夫人,准备好参观自己的新家吗?” 乔吟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第117章 那就早点选日子吧 “这宅院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乔吟震惊道。 谢遇安道:“你难道没发现,侯府隔壁的宅院里一直没有人出入吗?” 乔吟再次睁大了眼,脑子半晌才转过弯来:“又是四年前?” “虽是四年前就置下的,但我怕吓到你,一年也只偶尔几天会来这里住一住。”谢遇安道。 “今日得侯爷允许,这才让人开了这个门。” 谢遇安一面说道,一面拉着乔吟穿过了拱门,踏入了南面的宅院。 迎面袭来一阵花香,乔吟看着映入眼帘的红色花海,恍然大悟。 “我说上次的花怎么那么快就搜罗来了,原来就在隔壁呀。” 上次起大风,谢遇安送乔吟的花都谢了,但这里的长得依旧很好。 谢遇安微微一笑,默认了。 乔吟不得不感叹:“谢大将军,你身上还有很多秘密等待我探索呀。” 谢遇安笑道:“这样也挺好,省得你对我早早厌倦了。” 说的她好像多喜新厌旧一样。 “才不会,我对谢将军每天都充满了好奇心。让我看看,你身上还藏了什么!” 乔吟转头扑到谢遇安跟前,伸手探进他的袖中摸索了一番。 “啊!找到了!” 乔吟惊呼了一声,从他袖中抽出来一个球形的东西。 那是一个二十四锁,鲁班锁的一种,不过设计的极为精巧极为复杂。 “小谢,你还随身带着玩具呀?” 谢遇安眉眼弯弯,取过她手中的机关锁,“送我的?” 乔吟点点头:“这个,对小孩子来说太难了,但对谢将军这样的大宝宝来说,刚刚好。” 谢遇安抿着唇,好让自己的嘴角不要太张扬了。 “喜欢吗?” 乔吟今天在街上看到这个东西就想送给他了,不知道谢遇安小时候有没有这样一件精巧的玩具。 谢遇安点点头,“喜欢。”喜欢这个小礼物,也喜欢她这别出心裁送礼物的方式。 谢遇安握着那机关锁,道:“我确实还藏了一件东西,阿吟要不要看看?” 谢遇安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灯火的屋子。 “房子里是不是还有惊喜等着我?我去看看!” 乔吟兴奋地撒开了他的手,快步跑进了那亮着灯的屋子里,推开门,只见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套凤冠霞帔。 红绸金绣,珠玉环佩,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你连我的嫁衣都准备好了?” “临时请绣娘赶制的,有些仓促,希望阿吟别介意。”谢遇安道。 乔吟伸手看着那身华丽的嫁衣,这上面的一针一线,比她今日见到的任何一个绣坊的东西都精致。 尤其是那顶凤冠,珠光熠熠,每一颗都是难得的珍品。 乔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转身扑进他怀里,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亲昵撒娇道:“我的遇安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呀?” 这一声,喊得十分自然。 谢遇安嘴角浅浅上扬:“我的小乔妹妹,值得最好。” 啊!又来勾引她! 她可忍不了! “谢遇安,你惹到我了,快把头低下来!” 乔吟突然收回手,板着小脸朝他命令道。 谢遇安知道她又有新把戏了,笑着乖乖俯身低下头来。 “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嘴亲烂!” 乔吟扑了上去狠狠啃了一口。 谢遇安‘乖乖受罚’,伸手托住她的腰,好让她啃的更轻松一些。 等她‘豪言壮语’了一番,谢遇安才慢悠悠道:“忘了告诉你了,隔壁有人。” “啊?”乔吟愣了三秒,慌的不行:“谁,谁呀?” “我爹和我娘。”谢遇安淡淡道。 “啊!!!你!” 死去的记忆瞬间在脑海中复活并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乔吟要尖叫却不敢,压低了声音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没脸见人了,真是没脸见人了! 乔吟怨气十足地剜了谢遇安一眼,谢遇安得逞地笑了笑,“骗你的。” 乔吟又睁大了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谢遇安:“真的?” 谢遇安忍住笑,点了点头:“真的,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乔吟松了口气,转头很不满地看了谢遇安一眼。 好好好,敢戏弄她,你等着!! …… 谢遇安虽然心急求娶乔吟,但还是等乔母的骸骨回京入土为安后,才再次上门。 乔振东给亡妻办了一场盛大的法事,可这丝毫无法填补乔振东心中的愧疚。 入土前一夜,乔振东扶着棺椁,跟亡妻说了一宿的话。 “芳娘,默儿出息了,升了官,还要成家了,娶的是书香淑女,你要在天上看到了一定要笑醒了。” “还有呢,咱们的小囡囡,你从小担心,怕她养不活养不大的囡囡,她长大了。芳娘,你教的好,你教的真好,咱们的女儿又懂事又孝顺。” “默儿要娶亲了,阿吟也要嫁人了,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往后余生都会有个知心人陪着。” “你也别担心太孤单,放心,再过几年,我就来陪你了,活着没有陪你,死后我一定去找你。” …… 乔母入土三日后,谢家提亲的队伍上门了。 除了袁尚书,还有京城最有名的媒婆,以及捧着大雁的一脸不情愿的谢忍。 这回,乔振东把袁尚书请到了上座。 袁尚书想起上次的事,忍不住打趣道:“你这老货,终于转过弯来了。现在瞧得上人家了?” 乔振东嗤了一声,“看破不说破,这点成年人的礼貌都不懂吗?” “哟哟哟,你这老匹夫还讲起礼来了,那我跟你说,今天我们还真不讲礼。”袁尚书笑道:“谢将军的意思是,他等不得了,这纳彩,问名,纳吉三项就不按老规矩走了,直接三项合为一项,今日咱们就交换了庚帖,先去请个成婚的日子,两家的亲事先定下,乔老弟,你看成不成?” 这事,谢遇安事先已经征得过乔父的意见。 女儿就嫁在隔壁,又不用离京,况谢遇安确实拿出十万分的诚心,自己女儿也对他一心不二。 乔振东要再做那个拦路虎,便显得有些胡搅蛮缠了。 “我没意见。”乔振东转头问乔默,“乔默,你有意见吗?” 乔默大手一挥,“我也没意见。” 乔振东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乔吟:“女儿呢?” 乔吟被所有人盯着,脸上不免害羞,心道:早知道她还不如在后堂听着呢,她上赶子过来凑什么热闹。 乔吟瞥了下首的谢遇安一眼,谢遇安正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乔吟红着脸摇了摇头:“女儿也没意见。” 碧珠欢喜地拍手,“老爷,碧珠也没意见,快点成亲,快点成亲!” 众人哄堂大笑,乔振东拍板道:“行,那我们全家都没意见,早点选日子吧。” 第118章 婚期下月二十六 不过半日,谢遇安和乔吟的亲事便定下来了,两家结亲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消息传回将军府,秦白霜终于松了口气。 “成了,成了,这下我总算可以去见儿媳妇了。” 之前她都不敢贸然露面,怕乔吟害羞,反给自己儿子添堵。 “来来来,我得下张香帖,请儿媳妇过来喝我泡的茶。谢家主,你要不要一起?” “不去了。” 谢雁行摇了摇头,起身便往外走。 秦白霜撇了撇嘴,明明好奇的要死,一大早就来这里等消息,装什么装? “听儿子说小乔的点心做的是顶顶好!有些人舍不得架子,注定吃不到儿媳妇的小点心咯!” 望着起身离开的谢雁行,秦白霜忍不住又补了一刀: “你不去也好,你这天生不会笑的冷脸,会把儿媳妇吓到的。” …… 亲事定下,谢遇安亲自将袁尚书送回府。 谢忍把大雁交给乔吟,迫不及待地爆起料来。 “你怎么那么快就答应了我哥?你再磨磨他呀。”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他天天对着三二一,不是傻笑,就是含情脉脉,吓得三二一都不敢靠近他了。” 谢忍什么时候见过谢遇安这愣头青的样子,还想多看几天热闹呢,乔家这边就松口了。 “你哥来了!”乔吟喊道。 谢忍立即噤声,扭头一看,谢遇安从外走了过来。 谢忍嘿嘿笑了笑,神神秘秘对乔吟道:“大嫂,你送我的人皮面具我很喜欢,作为回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哥书房里有个檀木小箱子,里面藏着我哥的小秘密。” 谢忍说完,赶在谢遇安走过来之前,一溜烟跑了。 谢遇安似乎已经对他这样见怪不怪了,况他现在所有心思都在自己手中的庚帖上。 “下午我要去相国寺请期,阿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其实连下午他都不想等了,但想着能跟乔吟出去转一转…… 现在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成双入对了。 谢遇安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乔吟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道:“你这么着急,骑马去不是更快?” 谢遇安一噎,随即反应过来,乔吟是在生昨晚他唬人的气。 “行,那我骑马去。”谢遇安点头,“但我请回来的日子,阿吟你看到后别恼。” 谢遇安说着,转身往外走了。 乔吟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谢遇安一个人去,万一他使坏请回来什么三天后,五天后的日子,那她不得慌成狗。 “谢遇安!”乔吟喊了一声。 几步开外的谢遇安似早已料到,站住脚转过身看着她。 “走吧,我们大婚的日子,谢夫人必须是第一个满意才行。” 乔吟认输,乖乖跟他去了一趟相国寺。 他们刚到相国寺门口,一个小沙弥立即迎了上来。 小沙弥将一封信交给了谢遇安,“施主,大师今晨已经出门云游了,临走时留下了这封信给施主。” 谢遇安打开,乔吟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个日期: 【十二月二十六】 乔吟暗中惊叹:这了无大师是什么世外高人,竟然这般料事如神! 比她手里的系统牛逼多了! 系统感知到了乔吟的抱怨,委屈巴巴地冒出来:【统统子我也有厉害的时候。】 【知道,坑我的时候你最厉害!】 乔吟只恨不能把它抓起来,狠狠爆锤一顿! 谢遇安将信收好,算了下还有一个多月。 太长,他夜长梦多。 但太短,太仓促了,难免会留下遗憾。 一个多月,不长不短,正好。 谢遇安对这个日子很满意,乔吟也觉得这个时间正合适。 拿到了无大师批的吉日,谢遇安的心又落定了三分。 寒风萧瑟,谢遇安紧紧握着乔吟的手,牵着她一步一步从长阶上往下走。 “日子定了,我得回去写喜帖了。阿吟,你喜欢热闹一点的,还是安静一点的?” 谢遇安语气淡淡的,他们两个好像是一对老夫老妻一样闲话家常。 “我没什么朋友,但是爹爹肯定想要热闹一点。” 谢遇安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在你的故乡,想要求娶心爱的女子,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吗?” 乔吟心漏了一拍,侧头看着他。 谢遇安眼神里全是鼓励,“有是吧?” 【告诉他!告诉他!让他单膝下跪向你求婚!】系统像是个兴奋的吃瓜群众在乔吟脑子里叫嚣。 【你不告诉他,那让统统子来告诉他!】系统又要擅自行动。 【闭嘴!】 乔吟立即制止了系统的躁动! “如果可以,我也想替年少的阿吟圆一个梦。”谢遇安捏着她的手,还在等她的回复。 这寒冷的山野,乔吟却觉得周身被暖流包围,犹豫许久,终是在谢遇安那热忱的视线里败下阵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年少时,谁没做过几个公主童话梦呢。 “有,小时候我常常幻想,我心爱的男子有一天会手捧戒指,单膝下跪,请求我嫁给他,与他白头偕老。” 但,这个时代,信奉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样的要求有些违和有些过分了。 不想,谢遇安闻言,说了一声,“阿吟,你等着。”便转身快步跑回了相国寺。 乔吟等了一会儿,谢遇安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枚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铜戒。 “没找到像样的,回去我再补给你。” 说罢,他举起了那枚朴素的铜戒,单膝跪下,抬头看着她,无比认真道: “江吟,你愿意嫁给我吗?” 乔吟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心底的暖流窜到了眼眶,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恰这时,天空毫无预兆地飘下来了点点雪花,洋洋洒洒好似漫天飞花一般。 “看,连老天都给我们送来贺礼了,你还不答应我吗?”谢遇安举着戒指,笑的无比温柔。 “我愿意!” 乔吟哽咽着伸出了手,谢遇安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然后又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被我套住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乔吟拉他起来,整个人扑进他怀里,一边哭一边嗔怪道:“哪有求婚把戒指套在大拇指的?” 谢遇安也闷闷笑出了声,“对不起,刚才太紧张了,见它戴不住就套拇指了。” 雪花纷纷扬扬,几句话间,两人都白了头。 谢遇安替她扫了扫头上的雪。 “下雪了,万丈崖上的双色梅应该开了。” 第119章 赐婚圣旨 城中某酒楼的一间雅间—— “现在连见我一面都要偷偷摸摸吗?我是洪水猛兽还是瘟疫?” 三皇子江怀言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脸上满是愤慨之色。 一招棋差,满盘皆输。 江怀言很不甘心。 对面的陆瑾之好言相劝:“三殿下过几日就要离京前往封地了,酒水能少沾就少沾一点,别耽误了前程。” 砰—— 江怀言直接暴躁抄起桌上的酒杯,砸向对面的陆瑾之。 “前程?” “陆瑾之,去那蛮荒之地的不是你,你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是什么地方,一个不毛之地,流放囚徒的破地方,给我当什么封地?分明就是要让我死在外面!!” 江怀言越说越愤怒,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 陆瑾之一言不发,江怀言见着他这模样,愈发地愤怒! “凭什么把我流放了,你们却还好好的在京城。” “我知道,我都知道,全都是陆易之害得,他把对你们的仇恨宣泄在我身上,全都你们陆家人害的我!我都是被你们害的,凭什么你们还过的好好的?” 江怀言一口一个‘你们陆家人’‘你们害了我’,满腹全是怨气。 陆瑾之腾地一下站起来,砰地一声,将桌子掀翻在地。 “说够了吗?江怀言!”他怒视着江怀言, “想要进一步的是你,想要权势的是你,陆家几十年基业搭进去,成王败寇我们都认命了,你在这怨谁?你有资格怨谁?” “你还能站在这,全靠你母妃用性命保的你!没有陆家人,你什么都不是!” 江怀言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陆瑾之,忽地抱头痛哭起来。 那样一个大男人,忽然就泣不成声了。 “表弟,表哥不想去凉州呀。” “我……我不想死。” 陆瑾之心中哀戚,本要劝慰江怀言不要那么悲观,他这几日向各路的商队打听过,凉州并非传闻中那么骇人和荒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外面突然传来行人的呼声。 “下雪了——下雪了——” “好大的雪——” 江怀言忽地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快步来到窗边推开窗。 寒风卷着鹅毛一般的雪花钻了进来,厢房里的热气瞬间一降。 江怀言却浑然不觉冷,反激动道:“下雪了,下雪了,这么大的雪去凉州的路都要封了,父皇一定会心疼我让我留下来的。” “小时候,我玩雪着凉了,父皇亲自给我喂药,父皇一直都很疼我。” 江怀言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将皇帝对自己的疼爱一点一点从久远的记忆里挖了出来,最后,他竟真的说服了自己。 “我要去见父皇!我要去求求父皇!” 江怀言自言自语道,飞快跑出了酒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江怀言有,陆瑾之也有。 陆瑾之结清了账,走出酒楼,大雪纷纷,行人匆匆。 陆瑾之一个人漫步走在雪地里,活了二十年,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寂寥地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熟悉的街景,却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陆瑾之回到了国公府。 皇帝对陆贵妃是有几分真情的,皇帝没要三皇子的命,也没再继续追究国公府的责任。 国公府的爵位还在,陆瑾之对未来多少还有几分期望。 “世子爷,你终于回来了。老爷要见你。” 刚进门,竹叶便一脸急色的上来请他过去。 陆瑾之折身来到陆国公的房中,陆国公正在摔东西,见着陆瑾之没好气地质问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陆瑾之一时没反应过来陆国公因何发怒,所以没有接话。 陆国公近来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大夫一次次嘱咐他让他平心静养,陆国公全然不听。 “说话,怎么不说话?我让你去把乔吟抢回来,你怎么不听?” 陆瑾之一时无言以对,又是一阵沉默。 陆国公几步踉跄冲过来,抓住了陆瑾之的肩膀,似命令又似哀求一般。 “这是我们国公府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了,你抓住乔吟,她能拉我们一把。你去求她呀,她一定会心软答应你的!” 陆瑾之摇了摇头:“她和谢遇安已经定亲了。” 陆国公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这么快?” 但很快他又道:“没关系,只是定亲,他们还没成亲,你还有机会。上次我说的办法,就用我上次说的方法,你找些人往外说,就说乔吟早是你的人了……” 陆瑾之再次摇了摇头,眼中全是失望。 “爹,这次,恕儿子不能再从命。” 他虽然也渴望,极度渴望乔吟回到自己身边,但让他用那样见不得光的龌龊手段去抹黑乔吟,他做不到。 他是愚蠢,愚蠢至极,但他不想变成那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爹,你好好休养,儿子要为春闱做准备了。” 陆瑾之将陆国公交给了下人,自己转身离去。 …… 乔吟和谢遇安从相国寺回来,将请来的日期告诉了乔振东,乔振东有那么微微的不满,但一听是了无大师亲自批的吉日,顿时喜上眉梢。 这是了无大师的祝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乔振东捏着那张了无大师的亲笔吉日,进了一趟宫。 再回来,是宫里传出来的恩赏和一道赐婚圣旨。 乔振东为乔吟求了一道赐婚圣旨,圣旨先传到定国将军府。 谢遇安接了旨,苦笑道:“岳父大人这是还对我不放心呐。” 乔振东确实不放心。 虽然谢遇安诚意十足,谢家主也承诺再三,可……天底下兄弟反目,夫妻离心的事比比皆是,他就算再满意谢遇安,也得多为自己女儿打算。 这道圣旨让乔振东这个做父亲的心安稳了,更让谢遇安得偿所愿。 都赐婚了,那他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当日,谢遇安和乔吟的婚宴喜帖便迅速派发送至京城各府各宅。 就好似这喜帖早就备好了一般,只等吉日定下,往上填上日期就往外送了。 一时京城又是一番喧闹,街头巷尾全都在议论这桩亲事。 上午定亲,下午就发喜帖的,别说十年,二十年都没见过这般神速的。 第120章 谢遇安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浪漫的男人 赐婚的第二日,内务府派人送来了那份十分尊贵的陪嫁。 宫中的陪嫁还没进门,猴急猴急的谢遇安又带着人来下聘,一时间,车马如龙,人声鼎沸,将靖安侯府所在的三条巷子,两条街都给堵住了。 二人的亲事又在京中又惹得人人艳羡。 宫中的陪嫁不说,谢家送来的两船聘礼,实在是过于壮观。 东西塞满了靖安侯府,实在是放不下,又放到了隔壁刚打通门的南院。 “姑爷可真是有远见,早早就备好了院落,不然这地方根本都没地方放。”碧珠忍不住感叹道。 “小姐,你是不知道府上的人都怎么夸姑爷的,都说姑爷可体贴了,这婚宴就在咱们侯府和隔壁办,小姐你出嫁的时候,嫁妆和聘礼都不用搬来搬去,不然这么多东西,他们够呛。” 乔吟听着碧珠张口‘姑爷’闭口‘姑爷’的,比叫她这个小姐还亲,不由怀疑道:“谢遇安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碧珠嘿嘿一笑,拿出一个红色荷包,“方才,姑爷进门的时候,给所有人都赏了喜钱,每个人都有!说是天气寒冷,请大家喝茶。” 看碧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乔吟就知道这荷包的分量不小。 乔吟朝她伸出手:“见者有份,分我一半!” 碧珠连连捂紧了自己的荷包,“小姐,不带这样贪心的,这外面满院子都是你的东西,你现在富的流油!” 乔吟也不逗她了,扶着头道:“外面那么多东西怎么理?我头都大了。” 碧珠笑道:“小姐是待嫁的新娘,哪用你来理,老爷早就请了十几个有经验的婆子嬷嬷来侯府帮忙了。小姐歇着吧,我这就去看着她们。” 碧珠的话说早了,那十几个婆子是有经验,但没那么大的经验,她们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一时也是手忙脚乱,事事还是要来过问乔吟。 乔吟正头大,就在这时,隔壁南院谢家新府来了一波人马,一个看着五十岁出头的老者笑眯眯地来到乔吟跟前。 “乔姑娘,老奴是谢家的管家,奉我们家主之命,前来协助贵府料理这些聘礼。” 乔吟像看见了救兵,立即把人丢给了这位老管家,又恭敬问道:“谢家主身在何处?” 老管家回道:“家主正在隔壁南院和少主议事,家主说,待两边收拾妥当了,再请侯爷过府……不,应该是过‘墙’一叙。” 老管家脸上露出十分慈祥的笑容。 乔吟喜欢这位老管家,这老管家像谢遇安一样,十分亲和。 谢遇安的父亲定也是这般平易近人吧。 停了半日的雪又下了起来,天寒地冻,但侯府上下喜气盈盈,每个人都极为卖力,像过年一样。 乔吟得闲,便预备去厨房做了些拿手的点心送去南院以示谢意,正忙着,谢遇安来寻她。 谢遇安走进厨房,两只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下人们见状,一个个十分机灵地喊了一声“姑爷”,然后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乔吟哭笑不得,“财大气粗的谢大将军,花厅的茶不好喝吗?来厨房有何贵干?” 谢遇安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所有人都领了我的红包,最后发现还剩下一个,我想了半天,原来是我的小乔妹妹没领到。” 谢遇安背在身后的手伸了过来,掌心是一个红色的荷包,跟方才碧珠手里那个一模一样。 乔吟在他满是宠溺的目光下莞尔一笑,嗔怪了一句:“败家子!” 她一边说,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荷包,打开抽绳,往掌心一倒。 一枚戒指倒了出来。 金色素面的戒身,托着一枚圆形的紫色玉石。 样式简约,衬的上边的紫玉干净透亮,十分美丽。 乔吟眼中全是惊喜,她要向全天下宣布,谢遇安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浪漫的男人。 谢遇安笑着,捏起那枚戒指,准确无误地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这次戴的对吗?” 乔吟点了点头,像是碧珠上身一样,举起手对着光喜滋滋地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真好看!好看死了!” 她得去库房翻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也给她家小安安也安排一枚。 谢遇安含笑静静看着她,等着她转身扑进他怀里,然后叫嚣着要‘亲烂’他的嘴。 结果…… 锅里的水开了。 乔吟蒸的点心好了。 这个女人欣赏完了自己的戒指之后,转身去端糕点了,压根就没看出他的心思。 以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是对他腻了吗? 谢遇安正打算开口讨要点甜头,谢青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乔吟。 “乔姐姐,我奉我伯母也就是你未来婆婆的命,来接你去玩了。快跟我走。” 乔吟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谢遇安,谢遇安自然是不敢跟自己娘亲抢人,道:“去吧,这里的事都交给我了。”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未来婆母亲自派人来请,乔吟不敢推辞。 “正好我今天做了些点心。” 她今天特意按照谢父喜茶的口味,做了洛神清花糕,龙井茶奶糕,白桃乌龙芡实糕。 乔吟将点心分出了两份,一份交给了谢遇安孝敬给谢父的,一份自己带着和谢青璇出门了。 谢遇安提着食盒回到南院书房,将东西放在谢雁行面前。 “谢家主,这是你未来儿媳妇孝敬你的点心。” 谢雁行从手中的礼单里抬了抬视线,颔首:“嗯,放着吧。” 谢遇安不放心道:“阿吟特意准备的,父亲你一定要尝尝。” 谢雁行不冷不热道:“知道了,你自己娶亲自己去看着,火急火燎的弄的一团糟,得亏我带着人上京了。” 从小到大,父亲似乎只会对着娘偶尔笑一笑,平素里都是这样一张冷肃的表情和语气。 谢遇安从小敬他又畏他,不过他也知道,父亲很关心他。 “谢谢父亲此前为儿子奔走,帮儿子说服侯爷。”谢遇安恭敬道。 谢雁行抬了抬眼皮:“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陪侯爷喝了三杯酒,再给他看了看咱们谢家的家谱而已。” 家谱? 谢遇安一愣。 谢雁行摆了摆手,“去忙吧,我得回去了。” 谢雁行面无表情起身,信手勾起桌上的食盒,双手负于身后,走了。 是谁说他吃不到儿媳妇的点心的? 呵。 第121章 请皇后娘娘为她梳头送嫁 乔吟和谢青璇一起乘车出门,两人坐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谢青璇亲昵地挽住了乔吟的手。 “恭喜你呀,乔姐姐。你们亲事定下后,我大伯立即飞鸽传书回淮州了,家里的人都要赶来喝你们的喜酒。” “今年大家要来京城过年,明年咱们可以一起回淮州了。淮州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我带乔姐姐,不,是带大嫂你去玩。”谢青璇兴奋的一直说个不停。 乔吟趁着间隙问道:“小九你今日怎么有空?太子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谢青璇突然苦着脸道:“他伤好多了,但我这些天待在宫里都快闷出病来了。得亏昨日太子给皇上上了一份国策论,皇上看了十分激动,父子俩在东宫彻夜深谈,我这才能跑出来。” 太子殿下深身受重伤仍不忘忧心国事,皇帝定是觉得欣慰至极。 江怀律的攻心计用的是真好,可惜,就是不知道谢青璇这颗‘冥顽不灵’的心,他什么时候能攻克下来。 “小九,我送你的鹦鹉收到了吗?喜欢吗?”乔吟好奇问道。 谢青璇挽着她的胳膊,兴致勃勃道:“乔姐姐你哪里寻来的鸟呀。阿绿可真聪明,学说话学的飞快,它现在都能背《蜀道难》了。” 乔吟:…… 得,不出意外的话,咱们的‘阿绿’会饱读诗书比某人先开窍。 马车约走了近一个时辰,在一处幽静的院落前停下,乔吟下车,看着眼前古朴却庄重的院子,好奇问道:“这是哪里?” 谢青璇道:“这是伯母原来在京城置的宅院,伯母怀大哥时,在京中住了一段时间。” 乔吟想起,谢遇安说过,他母亲生他时候出了变故,情况十分危急,是皇后娘娘出面把人接进宫里才保全了母子俩。 因此谢家对江怀律格外的拥护。 两人披上斗篷下车,又撑起了遮雪的伞,门口立即有丫环前来引路将她们引入暖哄哄的屋内。 刚进门,一位美妇人便迎了上来,一手拉起谢青璇的手,另一手拉着乔吟的手。 “来了呀,冻着了没有?哎呦呦手都冻凉了,快进来暖暖。” 秦白霜一面说,一面仔细打量着乔吟,小姑娘模样出挑,虽有些害羞,但不至于扭捏,秦白霜越看越是满意。 乔吟也悄悄看了未来婆母一眼,跟她想象中的一样,谢夫人眉眼温柔,面容亲和,十分温婉。 谢遇安的眉眼很像谢夫人。 乔吟又垂眸望向秦白霜拉着自己的手,只见秦白霜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玉镯,跟此前谢遇安送她的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 还真是传家宝! 谢遇安都不说! 幸好她收起来了,不然碰了碎了,她真是要成‘千古罪人’了。 乔吟有些紧张,忙向秦白霜行礼问好,并呈上了自己做的点心。 “不知夫人喜好,做了一些小点心聊表晚辈心意。” 到底还未过门,乔吟也不好叫的太亲昵。 秦白霜笑眯眯地接过食盒,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果然个个都精致无比。 长得漂亮,心地善良,还有这么一双巧手,秦白霜的喜爱在她翘起的嘴角里展露无疑。 “真漂亮,我都舍不得吃了。” 她才不吃,她要带回去,给谢家主看看,他错过了什么! “小乔点心做的这么好,厨艺应该也很好吧?” 乔吟有些忐忑,别人家婆母都是考教新妇女红理家的,她的未来婆母问的却是厨艺。 乔吟不敢说的太满:“会一点家常菜。” 秦白霜拍了拍她的手,赞不绝口:“真了不起,遇安交给你,我一百个放心。” 乔吟面上有些羞赧,只是会做几个菜而已,说的好像她有通天大本事一样。 “夫人的厨艺也很好,阿遇说他最喜欢夫人做的荷包蛋。” “那个……不提也罢。”秦白霜讪讪笑了笑。 她对厨艺一窍不通,也不喜欢下厨房。 要不是谢雁行说不能让谢遇安童年有缺憾,连荷包蛋她都不会做也不想做。 秦白霜拉着乔吟坐下,柔声问道:“是不是有些紧张,还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格格不入不能融入谢家,害怕自己担不起责任给遇安拖后腿?” 秦白霜一直拉着她的手,又一下说中了她的心事,乔吟心下一暖,身上的拘谨也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乔吟点了点头,确实,她挺忐忑的,怕自己做不好谢家的儿媳妇,给谢遇安增添负担。 “别担心!有谢家主和我在呢,谁敢欺负你,我拿鞭子抽他!”秦白霜信誓旦旦道。 谢青璇在旁附和道:“大嫂放心,伯母的鞭子可是六亲不认,连我大伯都抽过的,绝对的权威!” 乔吟心中又是一暖,正说话间,外头又传来脚步声。 房门打开,一群人簇拥着两位宫装美人进来。一位正是宁瑶公主,另外一位年纪稍长,却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顺路去了一趟东宫,我是不是来晚了?” 来人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的斗篷。 乔吟猜到了来人身份,忙上前跪拜行礼:“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快起来,不用这般拘礼,就跟小九一样,叫我一声‘容姨’就好了。” 容皇后将乔吟拉起,仔细看了一眼,夸道:“遇安那小子,眼光可真好。这么好看的姑娘,被他挖到宝了。” 乔吟被夸的小脸一红,容皇后说完话,立即命人送上来见面礼,道:“宫中的小玩意,给你添个喜气。” 江宁瑶也让贴身宫女送上来一匣子脂粉香膏,“上回你送我的香膏,我很喜欢,这些是我平素爱用的,送给你添妆。” “还有我的我的,老早就准备好了的。”谢青璇也送上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 乔家在京城没什么根基,乔吟在京中也没有几个朋友,添妆这项她都想省了,不想今日竟然会提前收到这么几份沉甸甸的贺仪。 乔吟一一道了谢。 屋外雪声簌簌,屋内温暖如春。 容皇后自在地倚在铺着软垫的坐榻上。 乔吟,江宁瑶,谢青璇三个小辈坐在一旁围着小炉子烤花生烤栗子吃。 秦白霜沏了一杯茶送到容皇后手中,亲昵地叫了声:“姐姐喝茶。” 容皇后接了茶,挑眉看她:“大冷天的叫我出来,该不是只喝一杯茶吧。” 秦白霜笑道:“除了喝茶,还有件事想麻烦我们的皇后娘娘。” 容皇后抿了一口茶,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没好事。说吧,什么事?” 秦白霜也坐上暖榻,说起了来意:“这不是有个婚俗,女子出嫁得让母亲或者福寿双全的长辈梳头送嫁。容姐姐,你看小乔的娘亲不在,您帮个忙呗。” 乔吟一愣,鼻子微微发酸。 这些繁琐的礼节,她本不在意的,可有人怜她爱她,周到的为她打点了一切。 让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为她梳头送嫁,这是何等的体面,她又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一群温暖的人。 第122章 谢氏父母旧事一二 容皇后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长叹了一声:“我算什么有福之人?别凭白挡了新人的喜气。” “姐姐说的什么胡话,你儿女双全,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怎么不是有福气的人。”秦白霜劝慰道。 容皇后看了看一旁的三个小姑娘,尤其是江宁瑶,一下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霜儿,你说当初我要是像你一样,在皇命送来之前,找个人嫁了,我会不会过的更幸福?” 秦白霜抓住了容皇后的手,“孩子跟前,说什么胡话。姐姐当初所求,今日不都实现了吗?” 容皇后回神,笑了笑,“是呀,都实现了。” 当初她入宫,求的不就是家族安稳,登上后位吗?她早就实现了,如今亲生儿子也稳居东宫,不出意外,她这辈子都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满天下,也没几个像她这般顺遂的。 “如此说来,本宫确实是有福之人,担得起这喜气。”容皇后爽朗一笑,立即应了下来。 秦白霜立即拉来乔吟致谢,乔吟敬了容皇后一杯茶。 容皇后拍了拍乔吟的手:“都是有福气的好孩子。” 谢青璇在旁好奇道:“咦?当初伯母也接到了入宫的圣旨吗?那最后怎么嫁给了大伯?” 容皇后想起了当年的热闹,忍不住笑道:“你别看我们现在老了,二十几年前,容姨跟你秦伯母可都是扬州城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还未及笄,那暗中打探求亲的人就已经排长队了。” 谢青璇扑进容皇后怀里,撒娇道:“容姨才不老呢,容姨现在依旧是绝代风华。容姨快跟我们讲讲你们年轻时候的事。” 容皇后揽着谢青璇,似一下回到了年少时无忧时光,笑容满面。 “那时,先帝为各位皇子选妃,我们两家都被选中。不过,谢雁行那只老狐狸,提前得到了消息,在圣旨抵达之前,先下手为强,抢先向霜儿提亲了。” 容皇后说着,伸出了三根手指比划道:“三天!” “三天,他们就走完了所有流程,从订亲到拜堂成亲。” “你们是不知道那天的热闹,前脚他们刚拜完堂,后脚那宣旨的钦差就进门了,前后就差半刻钟。整个扬州城都被惊懵了。” 容皇后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秦白霜,“谢雁行也不管,带着她回淮州去了。” 三个小姑娘都听呆了,尤其是谢青璇。 她从不知道,那个威严冷肃不苟言笑的大伯,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热血沸腾的故事。 她的好奇心全被勾起,不由看向秦白霜,求证道:“大伯和伯母是一见钟情?” 秦白霜摆了摆手,十分嫌弃道:“谁对他一见钟情?他这人好像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一副冷脸,当年见他第一面我都害怕,他一张口就是要求亲,我还以为他是哪里跑来的疯子,直接让人把他打出去了。” “那伯母怎么还答应嫁了?” “那不是形势所迫吗?我不想进京当皇子妃,家里也舍不得,就应了这门亲了。况且谢雁行答应我,只要我们秦家助他登上家主之位,就放我自由回扬州。”秦白霜回忆道。 容皇后忍不住在旁拆穿,“这话也就你信。” 秦白霜有些不服道:“我怎么不信,我们两个白纸黑字立了契约还摁了手印。” “结果呢?”容皇后目光如炬看着她,“还不是一个月不到就被吃干抹净,死心塌地了。” 秦白霜顿时哑火,面色羞红,摆了摆手:“哎呀哎呀,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来喝茶,喝茶。” “你越不想提,我还就越想说了。”容皇后心情大好,转眸看向谢青璇:“小九,你想不想听?” 谢青璇点头如捣蒜,不仅她,江宁瑶和乔吟也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 乔吟可太想听了,谢家主和谢夫人不仅是闪婚,还玩契约婚姻那一套呢。 她对未来公公的印象要改观了。 这分明就是只扮猪吃老虎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说的好像你没有过去一样,你的事,我也知道一箩筐。”秦白霜不甘示弱道。 “宁瑶,你想听你母后在扬州城耀武扬威的光荣事迹吗?” 眼见着秦白霜要揭自己的老底,容皇后咳了一声,哀叹道:“几十年的姐妹情,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秦白霜为容皇后添了杯茶:“三十年前的乞巧节,咱们不是发过誓,一声姐妹一生走,谁先背叛谁是狗!” 容皇后噗嗤笑出了声,“知道了知道了,本宫不说就是了,放宽心,谢夫人。” 众人正说笑,忽地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刺骨的寒风瞬间席卷入内,冷的屋内几人都下意识的缩了缩。 可紧接着来人说的话,却比这寒风还要冷冽。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子在东宫被刺,眼下正重伤昏迷之中。”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容皇后只觉这消息实在是匪夷所思,来这之前她特意去东宫看望了江怀律,江怀律还安然无恙。 但不等宫人再重复一遍,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冲进了大雪里。 谢青璇跑了出去,连斗篷都不要,直接到了门口,抢了前来送信的宫人的马,朝东宫疾驰奔去。 容皇后神色一凛,也无暇再问,立即命令道:“去东宫!” 第123章 太子命悬一线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宫,江怀律的寝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便是在外殿也能闻到。 太医们手忙脚乱进进出出,谢叔公正在极力救治江怀律。 皇帝面色冷峻,容皇后看着从内殿里送出来的一盆盆血水,整个人踉跄的连站都站不稳。 整个东宫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这一幕和围场那晚十分相似,只是乔吟不确定,这一出是意外还是跟上次一样,是太子自导自演的手笔。 她急急环视四周,寻找谢遇安的身影,没看到谢遇安,却发现了角落里面色惨白的谢青璇。 她的裙摆上全是污渍,发髻也歪了半边。 雪天路滑,也不知她这一路上跌了几跤。 乔吟忙解下自己的披风将谢青璇裹了起来。 谢青璇目光呆滞,面无血色,颤抖着声音小声喃喃道: “好多血,阿律身上好多血,止都止不住……我叫他名字,他都不应我。” “他从来不会不应我的。就算是政务繁忙,我给他传的信,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就回我。” “乔姐姐,我好害怕,他不会有事吧?” 谢青璇六神无主,紧紧抓住了乔吟的手。乔吟这才发现,她的手冻成了青紫色,两个指甲断了还在流血,也不知道在哪里摔的。 “小九你的手?” 谢青璇浑然不觉,不停地问道:“我想做点什么,乔姐姐,我能做点什么?” 谢青璇语气里全是沮丧,眼睛红红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以前江怀律时不时也会病上一段时间,可他不会不理她,更不会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那一动不动的。 江怀律真的要死了,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九别担心,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乔吟极力安慰道。 殿中,皇帝紧张地踱步,忍不住朝太医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里头传来谢叔公焦急的声音:“凶多吉少,得先解开匕首上的毒。快点,先把解药问出来!” 外头的人心全都跟着一提,皇帝怒骂了一声:“把那个孽障给朕提进来。” 话音刚落,谢遇安和侍卫提着五花大绑的三皇子进来。 谢遇安脸色阴沉可怖,“皇上,三皇子对行刺太子供认不讳,但拒不交出解药!” 乔吟大惊:行刺太子的竟然是江怀言!!他疯了吗? “哈哈哈哈哈——” 江怀言高声大笑了起来:“对,是我要杀了江怀律。我一刀刺进了他的心脏,还在刀上抹了剧毒,今天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江怀言疯狂笑道:“江怀律,今日必!死!” 砰—— 谢遇安怒极,一拳挥了出去,也不管皇帝在不在场。 江怀言砰地一声撞在墙上,然后倒在地上! 皇帝此刻对江怀言早已失望透顶:“逆子,你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兄长?你们是手足血亲呀!” 江怀言趴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梗着脖子道:“我这样做都是被你逼的。我昨夜在雪地里跪了一夜,你却一面都不肯见,父皇,你好狠的心,你一心想要我去死!” “既然你们都要我死,那我死之前怎么也得再拉一个垫背的!”江怀言发疯道。 皇帝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你结党营私,以下犯上,那一摞摞的证据都堆到了朕的脸上了。若不是你兄长为你求情,朕早把你废了,如何还会给你一方封地,让你体面离京。” 江怀言一愣,随即又大笑了起来。 玩心计他确实玩不过江怀律,可那又怎么样,江怀律不也是一样要跟他一起去死!!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永远只想着你自己,你想没想过你自己还有妻儿?快把解药拿出来,朕可以饶你不死!” 就在皇帝训斥逼问江怀言的时候,乔吟转身寻了个无人的角落。 【系统,我要修改江怀律的寿命!】 系统怯怯道:【江怀律是该世界的重要人物,系统无修改权限。】 乔吟恼火,关键时候,这饭桶就开始掉链子! 【别废话,立即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救活江怀律!】 系统迟疑了一下:【有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江怀律绑定攻略任务,像宿主一样,攻略对象然后获得生命共享。】 乔吟很不满:【跳过任务,直接给他开共享!否则,我们全玩完!别惹我!!】 系统:【……】 过了几秒,系统妥协:【可以,但是……】 乔吟真是火大:【你有完没完?赶紧干活,太子要是嘎了,我嘎你全家!】 系统:【宿主亲亲,你能不能先给我点亮三星。】 说罢,乔吟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五星好评模板。 乔吟真是一肚子火气,但没工夫再跟着辣鸡再拉扯。 【一颗星,别激怒我,我现在火气很大,比上次还火大。】 【好好好,一颗就一颗。】 系统见好就收,不敢再讨价还价! 乔吟见系统答应,心下一松,余光瞥见角落里正双手合十对天祈祷的谢青璇,又道: 【找个高僧来,借高僧的嘴把这个续命的方法说出来,】乔吟想了想:【但不能直接说生命共享,就说需要一个人分享自己一半寿命……】 系统:【懂了,你想撮合江怀律和谢青璇嘛。我这里开共享也是需要被共享者有共享意愿或的,谢青璇是最佳人选。】 这狗系统,这回倒是变得很聪明。 乔吟大发善心:【这事办好了,我再给你加一颗星。】 系统立即心花怒放:【好的,大慈大悲亲亲宿主,统统子现在就去办~】 给系统下达完清楚的命令之后,乔吟便转身回到了人群之中。 江怀言油盐不进,一心求死。 容皇后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拿刀剐了他。 皇帝雷霆怒火,却拿江怀言无从下手。 谢遇安亦是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担忧。 一群人正束手无策时,殿外传来侍卫的急呼声—— “了无大师来了,了无大师来了,殿下有救了,殿下有救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喜,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皇帝更是快步迎了出去:“快快快,快请大师。” 乔吟心中一默:【狗系统,我叫你弄个高僧,不是让你把了无大师弄来。了无大师昨天都去云游了。这不是惹人起疑吗?】 系统没有回应,可能忙着去救江怀律了。 乔吟看着江怀律的面上,只能将这小bug给忍了。 第124章 阿遇……你听说过‘系统\’吗? “大师!快救救我皇儿!” 帝后双双奔到门外,将了无大师迎了进来。 了无大师也不多言,立即快步来到内殿江怀律的病床前,将一颗药丸喂到了江怀律口中。 江怀律的血肉眼可见的止住了,孱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谢叔公摸着江怀律的脉搏,看了看江怀律,又看了看了无,眼神里是震惊与怀疑。 “靠,你什么时候还会医了?抢我饭碗!” 谢叔公太过于震惊了,他刚刚跟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忙活了半天,太子的伤势一点都没稳住,这秃驴来了,一颗药丸下去,毒解了,伤也稳了? 这没道理呀! 难不成这秃驴真得天道了!! 了无苦笑了一下,解释道:“云游时,碰到了一位神秘高人,给了一颗灵药。” “就一颗吗?还有多余的吗?给我研究研究。”谢叔公朝了无伸出了手。 了无咳嗽了一声,不客气地拂掉了谢叔公的手:“先治好太子。” 谢叔公忙转身去忙,心中却腹诽:谢真真从小就小气,就算得天道了也还是抠搜鬼。每年就肯算算卦,一毛都不愿多出。 很快,江怀律的脉搏和伤势都稳定了下来,但双眼却依旧紧闭。 谢叔公又诊治了一番,皱着眉头对了无道:“你这药好像也不管用,太子他毒虽然解开了,但没有苏醒的迹象。” 了无大师没说话,高深莫测地转身走向外间。 外间大殿中,众人仍提着心。 乔吟走到谢遇安身旁,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了无大师来了,太子殿下会没事的。” 乔吟眼神坚定,语气笃定。 上次那场虚惊一场的战事传来时,她在军营也是这般的坚定。 虽然是句安慰的话,但却让谢遇安稍稍安了安心。 谢遇安大手一转,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像是找到了支撑一样,紧紧握着。 “嗯,他会没事的。” 说话间,了无大师正从内殿出来,皇帝焦急问道:“大师,怀律他?” 了无大师单手作礼,道:“陛下,实不相瞒,太子阳寿原尽于今日,但得贵人襄助,仍残存一线机缘。” 所有人都屏息听着了无大师的话,听到大师说太子阳寿已尽时,全都跟着心往下一坠,待听到后面又有转机,又一个个勾起了期待。 只有乔吟有些心虚,因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了无大师说话的时候,好像特意往她身上望了一眼。 了无大师好像已经看穿她了。 “大师,求大师明示,若能救得了怀律,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容皇后哀求道。 了无大师道:“太子阳寿已尽,取天地阴阳共生之道,若有女子愿意与太子扶持一生,分一半阳寿赠送给太子,太子便可续命。”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定是荒诞无稽,招摇撞骗,可说这话的是了无大师,满殿上下全都深信不疑。 “别说是一半,就是直接拿了我这条命去都可以,只求怀律能平安无事。”话音刚落,容皇后第一个站了出来。 江宁瑶拉住了自己母后,“母后,让瑶儿来。瑶儿年轻,能分给哥哥更多。” 皇帝更冷静一些,他立即命令道:“立即将东宫所有宫女招来。” “不用了,陛下,让我来。” 谢青璇从人群里走上前,眼神十分坚毅:“我愿意把我一半的性命分给太子殿下。” “小九……” 容皇后百感交集,她想救自己儿子,可也不舍得让小九无端牺牲。 “容姨,没关系的,街上算命的说小九能活到九十九,小九可以分很多给太子哥哥。整个东宫,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谢青璇素白的一张小脸,扬起了一个微笑。 谢青璇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着,与其让江怀律承了别的女人的恩,还不如让他欠自己一个大人情,欠一辈子都还不起! 至少这样,他活着,活到老,都不敢再不应她了!! “谢真真,你还在磨叽什么呀,快点,快点,太子要不行了?” 众人还在犹豫,谢叔公从内殿火急火燎赶了出来。 谢青璇立即向前道:“了无叔公,我需要怎么做?” 时间紧迫,了无也不敢再耽搁,“只需将你的血取三滴,给太子服下即可。” “好!” 不等太医拿银针来取血,谢青璇直接快步奔到了江怀律床前,张嘴咬破了手指,喂到了江怀律口中。 像是等待审判一般,谢青璇心扑通扑通剧烈又凌乱地跳动着,心里满是忐忑和不安,视线却一直落在江怀律的脸上。 “阿律,快醒过来。” 谢青璇已经不知道,这句话她今天祈祷了多少遍。 似听到了她的呼唤,江怀律的睫毛微微一颤,双眼一点点睁开,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倒映着谢青璇那泫然欲泣的脸。 “是谁……惹我的小九哭了?”江怀律张了张口,缓缓道。 谢青璇原本压在眼底的眼泪,在听到江怀律的声音时,一下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全都滴到了江怀律身上。 “没事了!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没事了。” “太神奇了!” 江怀律苏醒过来,太医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一个个都惊叹不已。 太好了!成了! 等后面她想法子,告诉谢青璇和江怀律‘性命共享’的真相。 乔吟长抒了一口气,一抬眸,正对上了无大师那满是慈悲的视线。 了无大师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执礼,朝乔吟点了点头后便抬脚往外走。 “我去送送大师。” 谢遇安追了出去。 “了无叔公要继续云游吗?” 了无大师似笑非笑道:“先不走了,我回相国寺,待你们大婚之后再出发。”省得又被召回来。 谢遇安没有多想,了无大师行事一向飘忽不定。 谢遇安恭敬将了无大师送出了东宫,再回来,太子床边已经没有了人,谢遇安上前道: “江怀律,你这次真把我们都吓死了。江怀言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你为什么还要激怒他?” 方才他已经去查清楚了,江怀言不想离京,昨日找皇帝求情。江怀律好巧不巧地献上了自己的国策论,将皇帝引来了东宫,这才惹得江怀言要与他鱼死网破。 谢遇安将江怀律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江怀律拧着眉,悄声问道: “阿遇……你听说过‘系统’吗?” 第125章 我认罚,随便亲 “系统?” 谢遇安愣住,神色古怪地看了看江怀律。 江怀律也是满脸的疑惑与不解,他从没听说过哪里的神明有叫‘系统’的。 “我方才昏迷时,听到了一个声音,自称是‘系统’,是他救活了我。” 谢遇安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两人良久不语,江怀律越想越觉得荒诞,忙道:“可能是我头脑混乱了。” “江怀言怎么样了?”江怀律转变了话题。 谢遇安回神:“已经关进大牢了,但死不死,就看皇帝忍不忍心下手了,你父皇一向都是个仁慈的主。” 正是因为皇帝仁慈,江怀律才要真正的断了江怀言的后路。 只是没想到,江怀言是真够狠的,扎他一刀还不够,还在刀上抹了毒。 今天,他差点就归西了。 “我自然是不会让他再有翻身之日。”江怀律眼中闪过狠厉。 正说话间,谢青璇从外走了进来,“大哥,乔姐姐还在外面等你。” 江怀律神色骤然一缓。 谢遇安嘱咐了江怀律一句好好静养,随后起身走向谢青璇。 谢青璇低着头:“大哥,我……” 谢遇安摸了摸她的头,“小九做的很好。” 江怀律躺在那,看着谢青璇,谢青璇一动不动的。谢遇安都走了,她还站在原地。 “怎么不过来?”江怀律开口道,声音不大,但周遭安静,说话声十分清晰。 “天快黑了,我得走了。”谢青璇说道,语气有些生硬。 方才情况紧急,她一心担忧着江怀律的安危,心里才会生出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现在他没事了……他没事了,她自然也要回归正轨了。 难道真有人不知廉耻对自己朝夕相处的义兄生出那般心思? 江怀律不急不缓道:“那总得让我跟我的救命恩人先道声谢吧。” 谢青璇忙道:“不用谢,如果换做是大哥,是谢忍,是家里的任何一位兄长,我都会站出来的。” “是吗?”江怀律脸色一沉,两只眼睛定定看着她,他一边看着她,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谢青璇吓了一跳,“你别动!江怀律你要干什么?” 江怀律冷笑了一声,“小九要走,我这个‘义兄’起来送送小九。” 江怀律故意在‘义兄’两个字上咬的很重,像是要把什么咬穿咬碎一样。 “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 谢青璇慌忙上前,把他摁回了床上。 几下动作,江怀律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谢青璇无奈道:“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还不行吗?” 到底是谁欠谁呀?她明明救了他,怎么还要受他的挟制? 江怀律躺了回去,手却一把抓住了谢青璇。 都死过一回了,他再不想那样温吞下去了,谁知道明天又有什么意外! “小九,我不想做你的义兄,我想娶唔唔唔……” 江怀律正说到最关键的地方,谢青璇猛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的头摁在枕头上。 谢青璇一颗小心脏怦怦乱跳,像是马上要跳出嗓子眼一样。 江怀律刚刚说什么?! 她一直把他当哥哥,他竟然一直是那个心思!! 臭不要脸的!! 江怀律被捂住了嘴,但眼睛却清清楚楚看见谢青璇的脸一下红了起来,通红通红的像是熟透的樱桃果一样。 她听懂了! 她一定是听懂了! 小豆苗这回总该开花了吧! …… “看球!” 谢遇安从江怀律的寝殿出来,刚走到花园里,一个小雪球飞了过来,砸在他身上。 “哎呀,你怎么不躲!” 乔吟慌忙从雪地里跑了过来,结果脚一滑—— 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大屁股墩! 乔吟不吱声,扭头把脸埋进雪里。 尼玛!又是社死的一天!!没脸见人了! 谢遇安忙快步上前,待他走上前,乔吟还躺在雪里做鸵鸟状。 “不冷吗?”谢遇安弯腰拉她起来。 乔吟把脸藏在他怀里,“谢遇安,我不能嫁给你了,我没脸见人了,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避避风头,再见!” 谢遇安紧绷了半日的心弦,终于在她扑进他怀里,再听到她一贯的‘胡言乱语’之后,彻底松懈了下来。 谢遇安失笑连连,伸手揽着她,拍了拍她身上的积雪。 “没人看见,就我一个人。摔疼了没有?” 乔吟像猫一样,从谢遇安怀里探出来一点点头,一只眼睛往外瞄了瞄,见周围真的没人,这才稍稍安心。 “快走快走,外面太危险了,宝宝我要回家!” 乔吟从谢遇安怀里窜了出来,拉着他要逃离‘社死现场’,只是刚走几步,脚底又开始打滑,整个人踉跄的又要往后倒。 谢遇安见状,手一扬,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乔吟吓了一跳,怕被人看见,慌忙道:“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不干什么,本将军送宝宝回家!” 谢遇安不松手,稳稳当当地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乔吟又不吱声了,面红耳赤地把脸埋在谢遇安怀里。 她对天发誓,她再也不嘴瓢了。 刚才谢遇安叫她‘宝宝’时,她羞耻的头皮发麻! 一直到马车里,乔吟都羞的抬不起头,像鹌鹑一样窝在角落里。 谢遇安看着她红彤彤的脸,一脸认真地问道:“不能喊‘宝宝’?” 乔吟扭头面朝着车厢壁,两颊滚烫,脑子早已烧开煮沸,成了一锅脑花停止了所有思考。 虽然羞耻又肉麻,但是还想再听他喊一声,是怎么回事? 是她变态了吗? 那她可真变态!! 谢遇安上次见她这般又害羞又兴奋的模样,还是在书房摸腹肌那次。 只是害羞,并不是不喜欢。 谢遇安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的人拨过来,面对着自己。 “天底下是不是只有,也只能我喊你‘宝宝’?” 乔吟脸上的又热了几度,谢遇安就是故意的,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故意用那样蛊惑人心的语气,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乔吟抿唇不语。 谢遇安看着她满脸的羞色,有恃无恐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又不小心惹到你了?” 这次,不等乔吟扑上来,谢遇安探头主动亲了上去。 “我认罚,随便亲。” 第126章 阿吟,你会消失吗? 天色渐暗,漫天的雪花落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上,也落在缓慢行驶的马车上。 车厢外寒风萧瑟,车厢内却弥漫着滚烫的气息。 乔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他抱到了腿上,他一只手绕到背后掐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捧着她的侧脸,像是把她揉进他的骨血一样。 谢遇安压着她的唇,又放肆又恶劣,惹得她浑身轻颤,毫无招架之力,嘴边溢出的全是呜咽。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好在谢遇安还尚存一丝清醒,在失控之前,松开了她。 岳父大人在家,弄出痕迹来,阿吟又得恼他了。 乔吟靠在他身上,微微喘匀气息,忍不住道:“今天你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谢遇安把她揽进怀里,让她继续贴着自己,嘴边却淡淡道:“没什么。” 乔吟从他怀里钻出来,抬眸看着他,有些不信:“要说实话。” 谢遇安迎着她的目光,缓缓道:“我在想,按照了无大师说的续命之法,你也曾给我喂过血,我是不是也分走了你一半寿命?” 乔吟的身体一僵,她万万没想到,谢遇安会把这件事套在自己身上。 是他又猜到了什么吗? 这人真是聪明的过分。 他要是真觉得他分走了她一半寿命,不知又要自责愧疚成什么样子。 乔吟想了想,隐晦道:“有没有可能……是反过来呢?” 谢遇安看着她,笑了笑:“是反过来的吗?夜市那晚?” 明明就是闲聊一样风轻云淡的语气,却像是一道惊雷一样,震耳欲聋。 乔吟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忘了。 她僵硬地杵在那,这一切已经说明了答案。 谢遇安低头在她唇边亲了一下,“呼吸。” 乔吟一下回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全是震惊。 谢遇安怎么会聪明到这个地步? 只给他一点提示,他就能融会贯通? 乔吟还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谢遇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吟,你会消失吗?” “就像你突然出现那样,会去下个地方吗?” 谢遇安小心翼翼的询问,让乔吟心里一揪,紧紧抓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我不会走,我哪里都不会去,是你为我续的命,我们两个早已是福祸同行,生死相依的一体了。” 乔吟正思考着该如何解释那所谓的‘系统’的存在才不会吓到他,谢遇安突然将她的手拉起,放到唇边吻了吻。 “那就够了,我只要这个答案,其他的不重要。” 谢遇安心中隐隐已经有了些判断,但他没有深究。 那是一个超脱他认知的存在,不是他一个凡人该去探究的,他何必庸人自扰,自寻烦恼。 况且,他不想她没有安全感。 她愿意坦白她的身世,告诉他她的真名,已经很勇敢了。 剩下的秘密,想必她自己也理不清。 那就让它继续成为秘密。 他很知足,他只想做好他自己,守护他想守护的就行。 乔吟的心又酸又胀,哭意也席卷而来。 她知道他已经懂了,但他毫不犹豫地接纳了她,并用行动守护着她的秘密。 他永远都是那个最温暖,最值得信赖的谢遇安。 “谢遇安……”乔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没有分你一半寿命,是你能活到九十八,我就能活到九十八,你要是想不开短命了,我也会跟着没命的。明白吗?现在你小乔妹妹你夫人你娘子我的小命全捏在你手上了, 你可得活久点,活到一百岁,越久越好。” 谢遇安亲了亲她眼角的泪,笑道:“知道了,乖宝宝。” 乔吟突然破涕为笑,眼泪一下全都逼了回去,“肉麻死了。” 谢遇安温柔笑了笑,攥着她的手放在掌心。 “明天去赏梅吧。” 今天江怀律的意外也提醒了他一件事,想做的事要早点去做,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此前宫里封赏时,赏了一座小庄子,就在万丈崖附近。我们可以去庄子上歇歇脚,再去寻那双色梅。” “想去。”下雪的第一天,乔吟就想去了。 “好,那庄子空闲许久了,我明日先带人去收拾一下,随后再派车来接你。” 谢遇安的安排自然是妥帖的不能再妥帖了。 两人约定好后,便在侯府门口分开,谢遇安今夜先回将军府。 侯府上下灯火通明,碧珠领着婆子还在将最后一批聘礼清点入库。 乔吟笑眯眯地走过去,神神秘秘地拍了拍碧珠的肩膀。 碧珠扭头看她,“小姐,怎么了?有什么吩咐?” 乔吟抿唇不语,摇了摇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家小姐拍了拍你,并传给你一份好运。”乔吟朝碧珠眨了眨眼睛。 碧珠了解,她家小姐今天又觉得超幸福了,迫不及待要当‘送福童子’了,但她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碧珠不需要,大少爷应该需要。” 乔吟收了笑:“我哥怎么了?” 托谢遇安的福,请孟先生保媒,乔默和宛然的亲事已经基本落定,就等两家准备好了,开春就过聘了。 碧珠道:“今天薛老爷请大少爷过去说话,两人把酒言欢。” “这不是挺好的?薛老爷很喜欢大哥。”乔吟觉得很好。 碧珠继续道:“大少爷喝高了,拉着薛老爷在雪地里磕头拜把子,还说要罩着‘薛大哥’行走江湖,把薛姑娘给气的不行。” 乔吟忍俊不禁,哈哈笑了一声,“我哥人在哪?” “醒酒了,把自己关书房了,几个时辰没出来。”碧珠摇了摇头,表示很费解。 “书房?” 难不成她大哥又有‘绝世佳作’要问世了? 那她得去看看。 乔吟悄声来到乔默的书房前,房门虚掩着,乔默正咬着笔头,在苦思冥想什么,地上全是各种纸团子。 乔吟也不进门,躲在门口,伸手捡了一个纸团出来,展开一看。 她大哥还真在写诗,还会用典故了。 只见纸团上记录的正是‘乔大诗人’的最新大作: 【嫦娥最悔偷灵药,而吾只恨喝太饱。】 【丈人转头变同袍,辈分颠倒媳妇跑。】 【又是悔来又是恼,下回再喝我学狗叫。】 通篇上下,字里行间全是作者的懊恼和忏悔之情,尤其是最后一句,可见作者痛思悔改的决心,但因为“下回再喝我学狗叫”多出了一个字,被划掉了。 乔吟偷偷笑了一会儿,没敢打扰乔默的‘雅兴’,悄悄回去了。 …… 第二日。 乔吟起来和乔振东吃早饭,但不见乔默,“大哥还在书房?” 乔振东道:“没有,五军营的周将军来了。周将军要带兵去临台郡,听说你哥定亲了,临行前特意来给你哥送贺仪。” 西戎虽然因为内乱半途退兵了,但这无疑也给了大周反攻的机会,大周加派兵马无可厚非。 乔吟用完了早饭,歇了一会,门房便传话进来,谢遇安安排的马车来了。 碧珠十分识趣道:“小姐,碧珠今日不能陪你出门了,家里还有好多东西要理。” 乔吟朝她眨眨眼:“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罢,乔吟便往大门口走,恰巧乔默也将周立送出门。 乔吟福了福:“见过周将军。” 这几天,乔吟和谢遇安的婚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周立朝乔吟拱了拱手:“您二位也是不容易,四年前,谢将军以为你没了,一把乱箭把那些土匪的脑袋都射开花了,自己也差点走火入魔了……” 第127章 谢遇安是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什么?”乔吟愣住。 周立看她错愕的表情,疑惑道:“乔小姐当年是不是也被困在猛虎寨的地牢里?” 乔吟愕然地点了点头。 周立点头道:“那就对了,我上次见乔小姐便觉得眼熟,我见过你的画像,谢将军画的。” 周立认真回忆道:“当年,谢将军从匪窝逃出后没多久,又落到了敌军暗探手中。敌军既想知道那份城防图的下落,也想知道我军的布防,但将军一个字都不肯招。” “那两个畜生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打断了将军一条腿,白天用蛇蝎虫蚁,晚上丢深井里,你是不知道,谢将军回到军营时,浑身没一块好皮,那腿呀,四五个军医接了一晚上才接回去。” “整个军营的人,谁平时上战场不是刀口舔血的,可谁也没见过像谢将军这般惨状的。都说,要换作是自己,肯定受不了这样的痛,早就放弃轻生了。” 周立想起当时情景,神情肃然起敬,“但谢将军吊着最后一口气,画出了城防图,还画了你的画像……” “谢将军的手指因为攀爬出逃,十个手指都磨见骨了,他拿不起笔,只能握着笔在纸上草草画下你的画像,可他又怕画的不像,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我,说你叫‘阿吟’,一定要找到你。” “谢将军画完你的画像,立即又将敌军的城防图画了出来,他一瞬都不敢浪费,就那样咬牙把东西都绘制完了,才肯倒下。” 乔吟光是听着,便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她知道谢遇安当年肯定是受困才没能赶来,却不知道他遭受了这般炼狱一样的折磨。 他都不说,这有什么窝囊的,他分明英勇的无人能及。 “我们按照将军的指示带人剿灭了猛虎寨的匪窝,但没找到那位叫‘阿吟’的姑娘。将军听到消息后,连夜带伤又从军营赶来……” “将军也没找到人,他疯了一样,拿箭射穿那些土匪,他的箭法在军中出了名的好,但谁也没见他这么狠过,那手指滴着血,把箭羽都染红了,可将军就要那群土匪万箭穿心!还要亲自动手!” “但那群土匪实在是太多了,将军杀不过来,又让人把他们关进地牢,丢给了他们一把刀,让他们自相残杀。” “谢将军就那样坐在地牢外看着他们,死一个,他就在你的画像前点一根香,他跪着为你点了一宿的香。” 周立看着乔吟:“那个扛过了炼狱酷刑的谢大将军,差点在猛虎寨疯了。” 乔吟听不下去了,她要见谢遇安,现在就要见他。 她顾不得什么礼节,转身快步登上了门口的马车,朝车夫吩咐道: “快点走,马上就走!” …… 万丈崖下,皑皑白雪中,点缀着红梅簇簇。 山脚下的拂月山庄里,一群人正在忙碌。 经过一早的清扫整理,庄子内外焕然一新。 屋子里重新铺设了一番,换上了新鲜的蝴蝶兰和水仙花,还点足了炭火。 谢遇安还特意命人备下了红泥小炉,煨上了夜市那家买回来的桂花酿,还有瓜果点心各式齐全。 万事皆备,只等佳人到来,赏花赏雪,对饮一杯。 “少主,庄子周围和万丈崖上,小的都带人去看过了,没有异常,有几处猎人设下的陷阱也扫平了。”下人上前来报。 谢遇安点了点头,“辛苦了,你们去偏院歇着吧,有需要我会叫你们。” 下人退下,谢遇安又检查一番。 暖手炉,瓜果点心,桂花酿,还有他亲自从外摘回来的红梅。 听庄子上的人说,这红梅昨日还未开,像是知道他们要来赏花一样,今早全都齐齐开了。 天公作美,阿吟听了必定欢喜。 正念着,外面响起了车马声,谢遇安忙往外走。 马车刚停下,乔吟便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急急地跳下了马车,朝他奔来。 谢遇安迎了上去,倒不担心她又滑倒,地上的积雪他早已让人清扫干净,只是每次她都这般热烈的奔向自己,他需得好好接住她,万不能让她有一次落空。 “谢遇安……” 乔吟冲进他的怀里,唤了他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谢遇安这才发现,她脸上都是泪痕,眼睛也红红的。 他慌了一下,“怎么了?” 乔吟看着他,有些气,但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四年前的谢遇安,心疼那个守着他们的约定,百折不屈的谢遇安。 “我都知道了,四年前的事,你九死一生赶回来,你为我报仇……” 乔吟一开口就想哭,胸膛里充斥着翻滚着又酸又胀的情绪。 全是遗憾,满腔的都是遗憾。 如果她没有提早离开,他那时会不会好受一些? 如果……如果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 谢遇安看着怀里哭着泪人的乔吟,伸手轻轻地拭去了她的泪水,苦涩道: “知道后,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只是两个暗探就把我难住了。我迟到了整整五天,那五天,你一定很绝望。” 乔吟摇了摇头,眼睛里全是泪花:“我的阿遇,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哭得这么厉害,这话夸得很勉强。”谢遇安想逗她开心。 过去的都不重要了,现在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乔吟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拉,抬头将唇瓣覆了上去。 下人早已在两人相拥时自觉避开。 已经停下的雪又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 乔吟急急地亲吻他,光是行动证明还不够,她要告诉他,她爱他,一遍不够,那就十遍,百遍! “谢遇安,没关系,晚来五天也没关系,我依旧爱你,爱死你了。” 炙热的告白像是要把天地间的雪都融化了一样。 谢遇安心头一颤,他不觉得遗憾。 此刻他们彼此相通的心意,足以抚平过往的所有遗憾。 “我也是,没关系,迟到了三年十一个月也没关系,我爱你,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只增不减。” 像上弦月慢慢变圆,像朝阳缓缓升起,他对她的爱,下一刻永远比上一刻多。 谢遇安的情话总是最动人的,缱绻的视线能把人直接给溺毙了。 乔吟止住泪水,伸手推着他进屋。 谢遇安猝不及防地被她推到了铺着软垫的坐榻上。 乔吟跪在坐榻上,伸手摁着他的胸膛:“让我看看你的伤。” 谢遇安仰倒在软塌上,一只手撑着上身,另一只手捉住她乱动的小手,“太丑了,下次……” 乔吟不依,突然欺身上前,贴着他的脸,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这身子,由内而外,迟早都是我的吗?” 谢遇安迎着她灼热的视线,下意识地滚了滚喉咙,声音暗哑:“只是看伤?” 乔吟塌下细腰,低头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 “谢大将军想要提前履行为人夫的义务,也不是不可……” 注:【如月之恒(gèng同‘更’),如日之升。】出自《诗经·小雅·天保》。 第128章 宝宝,你怎么不夸我了? 乔吟撩拨谢遇安的后果就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视线不过一晃,人已经倒在了软垫上,双唇也被人急急衔住。 乔吟不甘示弱,伸手去解他的腰封,可她看不见,乱摸了一通,一点没松开,反撩的人火气腾腾,气息微喘。 谢遇安腾出一只手来,不过两下便松了腰封,随手丢在了一旁。 “谢谢。”鬼使神差,乔吟道了声谢。 谢遇安笑出了声,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下:“不客气,为夫可以做的更体贴更周到。” 他再度吻上了她的唇,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将她抱起,从前厅来到了内室,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这原本是为她午睡准备的,床头薰的是她最爱的梅花香。 厚厚的窗幔垂下来,光线骤暗,只余缝隙里透过来的一丝弱光,怀里的人明显放松了下来,谢遇安的躁动也不再隐藏。 乔吟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在了柔软的云层上一样,周身温暖如春,光线有些幽暗,却能清晰看到他的轮廓,以及他眸子里的热情,让人觉得无比的心安。 滚烫的吻从她的耳垂落到了锁骨上,他的手亦像是着了火一样,要把她一点点融化。 骤然之间,空气变得稀薄,乔吟仰着纤细的脖子,睫羽微微轻颤,红唇微张…… 谢遇安欺身而来,将她的空虚,一点点的抚平,填满…… 窗外落雪无声,红泥小炉上的桂花酿咕嘟嘟地冒着泡,窗台上的水仙花微微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乔吟睁开了眼,眼前依旧是一片微光,身边已经没有人,但身后还有余温。 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还残存着淡淡的暧昧气息。 乔吟伸手拨了拨床幔,只见谢遇安闲适地倚在窗边,一身单薄长衫随意地挂在身上,劲瘦的腰腹若隐若现,好似根本不怕冷似的。 谢遇安低着头,一缕披散的碎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手里捏着个小雪球。 半敞的窗台上,已经站着两个手牵着手的小雪人。 似感觉到她的视线,谢遇安抬眸看了过来,嘴角噙着笑,眸子里像是漾了一池的星光。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就是这个声音,这个语气! 谢遇安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咬着她的耳朵,一遍一遍的问。 ‘宝宝,你怎么不夸我了?’ ‘宝宝,是我做的不好吗?’ 她被他弄的七荤八素七上八下的,明知羞耻,却也只能顺着他的意,一遍一遍的夸他,一遍一遍的说喜欢他,说爱他。 谢遇安这个大烧包!! 乔吟越想越羞恼,头一缩,干脆藏进了被子里。 大烧包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拨开了她头上的被子。 “午时过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听听!午时过了! 他好意思说!她都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了,今天还赏什么花寻什么梅? 乔吟扭头不看他,露出颈窝上的一枚红印,就像那雪地里的红梅一样。 谢遇安自省道:是他太过分了,惹她恼了? 可她夸得实在是太动人了。 “宝宝……” 那羞耻的称呼再度袭来,乔吟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的嘴! 死死捏住!捏扁!! “再叫这两个字,我暗杀你!” 她眼睛瞪的圆圆的,满脸写着四个大字——‘恼羞成怒’。 谢遇安怕她又要哭了,乖顺地点了点头。 今天不叫了就是了。 …… 两人折腾了一上午,乔吟已经不想动了,赏梅的事只能搁置,吃了点东西,歇了一下午,二人打道回府。 下山的时候,谢遇安特意下车折了一捧红梅带回去。 乔吟剜了他一眼:“掩耳盗铃。” 谢遇安笑而不语,任由她消遣。 马车缓缓前行,忽地一阵马蹄声响起,几个少年郎纵马而过,手中捧着几枝白梅。 “万丈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白梅,我们快回去,明日邀他们一起来赏梅。” 乔吟在车厢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转头看向谢遇安:“那年我来万丈崖寻双色梅,你在吗?” 这次,谢遇安摇了摇头。 那就好。 她更希望他不在。 乔吟抬手,掐了一朵开的正好的红梅,插在谢遇安的鬓边。 “双色梅新奇,白梅素净,但比起它们,其实我更喜欢红梅,浓烈傲然,配我的谢郎,正正好。” 四目交接,两人相视一笑。 “谢谢娘子。”谢遇安勾起唇,缓缓道。 马车缓缓前行,乔吟靠着谢遇安的肩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谢遇安侧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睛里全是温柔。 美梦成真了。 谢遇安,你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掌灯时分,马车抵达侯府大门口,谢遇安亲了亲乔吟的脸,将她叫醒。 “到家了。” 乔吟睁开了眼,双眼惺忪地看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 “我笑醒了。” 乔吟主动坦白道,“一想到我以后一睁眼,就能看见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忍不住笑醒了。” 谢遇安抿唇浅笑,每个毛孔都被熨帖的舒舒服服。 他说过的,她夸人总是夸得格外动人,夸得人蠢蠢欲动。 一个月,实在是太漫长了…… “婚期是不是可以改?”谢遇安道。 乔吟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喜帖都送出去了。” 二人下了车,谢遇安同她一起进门,今晚他留在南院。 “没有规定喜帖不能改的。” “喜帖能改,圣旨能改吗?” 乔吟正侧头和谢遇安说话,忽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吟,我看见了,万丈崖的白梅……” 第129章 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乔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谢遇安身边躲了躲。 再抬眸,乔吟才认出,眼前的人是陆瑾之。 陆瑾之,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她脑海里了。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乔吟看着眼前的男子。 陆瑾之穿着皱巴巴的衣裳,头发也好似没有打理一般凌乱,那双原本满是自信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他喝醉了? 靖安侯府大门口的灯光,照亮了三个人的身影。 陆瑾之清晰地看到了乔吟皱起的眉头和她往谢遇安身边靠近的步伐,以及谢遇安手中的红梅。 十分刺目,尤其是在他刚刚才得知,当年那枝白梅,是真的,是她千辛万苦从万丈崖上折来的。 “阿吟,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好吗?” 陆瑾之哀求着,伸手去拉乔吟的手。 乔吟避之不及,谢遇安将她护在身后,挡住了陆瑾之的哀求。 “陆世子,来的正好,下月二十六,有空来喝我和阿吟的喜酒。” 谢遇安将一张红色喜帖递了过去。 陆瑾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钉在了原地,他愣了一下,而后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一样,伸手将那张喜帖狠狠挥了出去。 “假的!都是假的,她喜欢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陆瑾之从怀里掏出了那本紫色的册子,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他迅速翻动着那些纸张。 “她约你去赏花,她带你去夜市,给你打的络子,这些都是她先为我做的。就连你手中的红梅,她也先送了我,还是更难得的白梅。你知道吗?谢遇安你不过是个替代而已,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我。” 乔吟看着那个册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地看着谢遇安。 谢遇安松开了她的手,捡起了被打落在地上的喜帖,而后抬头看向陆瑾之: “那她跟你说过,她爱你吗?” 陆瑾之表情一僵。 没有。 乔吟从来没说过她爱他,甚至连‘喜欢’都没有说过。 说的都是旁人,全京城的人都在说,乔吟天天追着他跑,乔吟喜欢他,乔吟爱他。 他也是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的。 实际上,乔吟从来没亲口承认过。 她说过的最像告白的一句话是:‘没有你,我也会活不下去。’ 可她分明对他这么好,这么无微不至,这些行动还能是假的吗? 这些行动不足以说明她喜欢他吗? 陆瑾之刚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充分的解释,对面的谢遇安拉起乔吟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掷地有声道: “她跟我说了,还说了不止一次。” “以前,她选择你,我尊重她的选择。现在,她选择我,也请你拿出君子之范,尊重她的决定。” 陆瑾之望着他们紧紧相扣的手,心里像是被万箭穿心一般,痛不欲生,便是喝再多的酒都麻痹不了的痛。 他不能接受,他不愿接受。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想要乔吟的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行。 现在换成他了,他没有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陆瑾之不停的摇头,猩红着眼睛看着谢遇安身后的乔吟。 “阿吟,能不能别不要我?我不能没有你。” 乔吟迎着他的视线,她无法否认,曾经的最初,她确实对他动过心。 可那一点点动心,早已在他一次次的冷漠和拒绝中消磨干净了。 她虽是为了任务攻略他,可没做一件伤害他的事,就算是中途撤离,她也不欠他什么,更不需要对他负什么责。 “陆瑾之,我爱谢遇安。” 乔吟接过谢遇安手中的喜帖,递给了陆瑾之。 “有空,来喝我们的喜酒。” 陆瑾之怔怔看着她,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出眼眶,“阿吟,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他像是个溺水的人,寻求着最后一根浮木。 陆瑾之这个样子真是可怜至极。 但乔吟坚决的摇了摇头,“不能,因为这对谢遇安不公平。” 陆瑾之不愿接喜帖,乔吟也不强求,收起了喜帖,转头挽着谢遇安的手。 “走吧,我们回家。” 乔吟拉着谢遇安转身离去。 二人进了门,便见乔默和碧珠还有望山,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大门后面。 “你们躲在这干嘛?” 乔默讪讪道:“没什么,就是看那陆瑾之在门口等半天了,我们怕出事,一直在这看着。” 乔吟不解,陆瑾之来了半天,乔默竟然不赶人,还在这偷偷看着? 一旁的望山朝谢遇安禀道:“将军,今日百官上书要求严惩行刺太子的三皇子,三皇子被废为庶人,关押候审,连带着国公府爵位被夺,陆氏全族不得入仕。” 不得入仕? 那岂不是陆瑾之唯一的希望也被掐灭了? 乔吟转头看向大门外,大门外只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影子,拖着踉跄的步伐,一点一点淹没在黑夜里。 谢遇安一直默默注视着乔吟的神情,若是半月前,他一定十分彷徨和不安,害怕她会再次动摇。 可现在,他十分确信,乔吟心里只有他一个。 “要拉他一把吗?”谢遇安问道。 乔吟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我尚且还需要你的照亮,如何去做别人的光?” …… 陆瑾之从乔家离开,踩着积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夜色暗无天日,就好像他的未来一样。 往日的纵马放歌,如过眼烟云一般,忽地就烟消云散了。 此前还有一份责任支撑着他,如今却已经是心如死灰了。 连最爱重她的乔吟都弃他如敝履了,别人定是视他如笑柄。 前二十年过的太放肆,所以后半生要尝尽所有‘爱而不得’吗? 他的人生好像一个笑话呀。 他还活着,却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陆瑾之望了望眼前平静的河水,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河水没过他的脚,冰冷刺骨,他却浑然不觉。 一步一步往前,膝盖,腰腹,胸口,再往前一步,河水就能没过他的肩头。 陆瑾之闭上眼,抬着已经麻木的脚往前迈出了最后一步。 他要解脱了。 冰冷的河水呛入他的口鼻,窒息感紧随而至。 就在他要放任自己沉下去的时候,他的后颈被人拉住,一股蛮力将他强硬地拉回了岸。 陆瑾之躺在地上,呆滞地望着将他拖上岸的男人。 “为什么要救我?” 陆易之捡起地上的大氅盖在自己身上,冷笑道:“死了多没意思,让你活在绝望里才爽呢!” 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云散月现,淡淡的月光落在两人有些相似的眉眼上。 陆瑾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让我死吧。” “我救你,只是为了偿还当年断指你偷偷送我的药。我不欠你了,你若想死,随便。” 陆易之裹紧了厚厚的大氅,转头大步离去了。 陆瑾之躺在地上,侧头看着陆易之越走越远的身影,茫茫黑夜里,很快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瑾之忽地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他犯的错,不是从失去乔吟开始的,是从十岁那年,他只为一句‘嫡庶尊卑’就轻易疏远陆易之开始的。 明明,他们也是无话不谈的玩伴,是血脉至亲的手足。 他每次都在犯同样的错,每次错失的都是待他最真心的人。 第130章 得到就不珍惜的坏东西 从万丈崖回来的第二天,雪彻底停了,艳阳高照。 朝廷命五军营带兵驻守灵台郡,因乔默大婚在即,乔父刚立功回来,阖家团聚不到半月,皇上特别开恩,免了乔默出征。 但乔默却坚持上书申请出征,父亲年迈,乔家的重担自然由他扛着。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只靠围场上那只熊撑着,他也不可能让薛宛然一辈子只当个副将夫人。 他要给她挣诰命,像谢遇安给他妹妹一样,给薛宛然一辈子的体面和安稳。 乔默上书的‘请征书’,是薛宛然为他写的。 乔默在上书前,先去找了薛宛然,他心想,若是薛宛然不同意,那就推迟亲事,等他挣得了军功安稳下来后再成亲不迟。 没想到,薛宛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气概,薛父亦是满腔热血。 薛家提议将亲事提前至正月,薛宛然甚至提笔亲自为乔默写下了那份‘请征书’,声情并茂,看的薛父都直夸这是薛宛然最出彩的作品。 皇上看了乔默的请征书后十分感动,同意了他的请征,允他正月成婚后,再带兵出征。 先后两门婚事在即,靖安侯府上下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又近年关,乔父早出晚归,公务应酬,还要抓家里的大事,忙的不见人影。 就连乔吟都忙的跟陀螺转似的。 家中没有主母,乔默的婚事,她必须得多盯着点。 这日傍晚,乔吟刚忙完歇口气,谢家那位老管家出现在她院子里,毕恭毕敬道: “乔姑娘,我家少主请问姑娘得不得空,若是得空,请往南院坐一坐。” 乔吟一愣,谢遇安特意让谢管家来请,定是极为重要的事,她不敢耽搁,放下手中的活,立即起身去了南院。 穿过围墙,便见谢遇安站在那片山茶花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乔吟不紧不慢走了过去,“找我是有什么事?” 谢遇安依旧低着头。 乔吟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你看什么呢?” “嘘——别说话,我在送别七八九。”谢遇安神神叨叨道。 乔吟一脸疑惑:“七八九?谁是七八九?” “我堆的雪人,在这。” 谢遇安指了指脚下的一堆还未完全消融的积雪。 “我堆好了它,可一直到它融化,都没能等来你看一眼。七八九是含恨离去的。”谢遇安一本正经道。 乔吟听出味来了。 这是怪她呢,怪她没来找他。 “怨气是挺重的,是不是需要我超度一下?” 乔吟看了看四周,谢管家早在把人请来之后,便悄悄退下了。 四下无人,乔吟踮起脚亲了亲他。 “这样可以抚平他的怨气吗?” 谢遇安摇了摇头:“不够,他等了三天。” 吧唧—— 吧唧—— 乔吟又在他的脸颊上左右各印了一个,“够吗?” 谢遇安还是摇头,然后伸手扣着她的头,自己动手索了一个绵长的吻,吻得人软在他怀里,他才松开。 “得到就不珍惜的坏东西!”谢遇安恨恨道。 乔吟哭笑不得,不就是三天没见吗?怎么这么大怨气? 酸言醋语一大堆,谢烧包! 但乔吟理亏,谢遇安给她准备了惊喜,她竟然错过了。 “等下一场雪,我们重新再堆一个,好不好?”乔吟柔声哄道。 谢遇安拉起她的手,将她裹在掌心,“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帮忙?” 乔吟道:“你这个准新郎官不也忙的不可开交?” 太子态势稳固,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君主了。作为江怀律最大的支撑者,谢家以谢遇安为首的年轻一辈,都将迁往京城,辅佐江怀律再创盛世。 谢家主放权谢遇安,谢遇安这些日子忙着统筹各项,还要准备婚事,一点不比乔吟轻松。 “等遇简,遇殊来了会轻松些。”谢遇安道。 谢遇简,谢遇殊是谢青璇的同胞哥哥,在家中行二,行四。 谢忍行七。 乔吟想起谢忍,不由好奇道:“为什么谢忍不是‘遇’字辈的?” 谢遇安道:“谢忍原来也是‘遇’字辈的,后来改了。” “因为什么要改?” 谢遇安道:“谢忍的父亲,我的三叔父,是家中最尊师重道的,偏偏谢忍五岁启蒙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夫子的半边头发,还往我叔父的书房里放鞭炮,差点把书房炸了。叔父气极,把谢忍吊起来打了一顿,后来就改了个‘忍’字。” 五岁就能上房揭瓦,谢忍还真不是一般的熊! 乔吟已经想笑了:“是要谢忍行事不要冲动,多加忍耐的意思吗?” 谢遇安摇摇头:“不是,这名字是叔父改给自己的,时刻警醒自己,自己亲生的,再愤怒也得‘忍’,别打死了。” 乔吟哈哈笑出了声,好奇问道:“那谢忍原来叫什么名?” “谢遇欢。” 这名字……很优美,但一点都不谢忍。 乔吟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叫他‘欢欢’?” 谢遇安劝诫道:“他大概会恼羞成怒,离家出走。” …… 解决了‘七八九’的怨气之后,乔吟回到了侯府,恰这时,乔振东外出回来。 “囡囡,来正堂,爹有事要说。” 乔振东招呼乔吟来到正堂,还让人叫来了乔默,还有碧珠。 乔振东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落座,乔默,乔吟,还有碧珠三人站在堂下。 见人到齐,乔振东开口道:“这些年,你爹打了几场胜仗,皇上和朝廷陆陆续续赏了不少东西,我这几日早出晚归,就是去转了转那些良田庄子,库房里的东西也都点了点。” 乔振东从袖中拿出两张红单给了乔默和乔吟。 “我把东西分了两份。” “乔默,你媳妇是个会持家的,商铺多给你几个。京郊的几个大田庄,十分阔气,就给乔吟。” “除了宫中赏赐的器物一人一半,另外爹还一式两份,各准备了一份聘礼和一份嫁妆,都写在上面了,你们瞧瞧,有没有意见?” 乔默看都不看,“爹这都是你挣的,你做主,全给妹妹都行。我的我自己会挣出来的,宛然不会介意的。” 乔振东很欣慰,却不赞同:“给你妹妹挣的,也是给你挣的,你们都是爹的好孩子,为你们成家立业,这是为人父母的责任,也是家族传承的责任。” 乔吟看着那长长的礼单,心里翻涌着无数的感动,前世的今生的,往日所有心酸都变得不值得一提。 “爹,这么多,那得多少人抬嫁妆?”乔吟有些想哭。 乔振东挺了挺胸脯:“我们侯府嫁女儿,自然是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 乔振东又看了看乔默:“娶亲也是,必须排场!” 这话,乔默不敢应承:“那我再排场,也比不上谢遇安,谢家给了两船呢!” 乔振东冷下脸来,“看破不说破,是做儿子最基本的常识,懂不懂!” 乔默嘿嘿傻笑了一声。 乔吟也被逗笑:“爹给的就是最好的!” 乔振东说罢,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份单子递向碧珠。 碧珠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乔振东道:“碧珠进了我们乔家的门,也是我们乔家的一份子,我也匀了一份嫁妆给她,你们有意见吗?” 乔默笑道:“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乔吟不仅没意见,还把自己的单子撕下来一部分,夹进了第三份礼单里。 乔默依样,也撕下来一部分,夹了进去。 “碧珠,快接着。” 碧珠惶恐摆手不敢接,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快拿着,碧珠。” 乔吟将一大二小的单子塞进碧珠手中。 碧珠扑通一声朝乔父跪下:“老爷,小姐,这份礼物太贵重了,碧珠不能要。但碧珠想求老爷一件事。” “老爷,我想跟着大少爷一起出征,我也想立功!” 第131章 碧珠要从军要当女将军! 碧珠的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惊。 乔振东满脸的诧异:“碧珠,战场上凶险无比,不是儿戏。” 碧珠跪在地上,十分认真道:“还能比人市,比那些人贩子更凶险吗?碧珠已经见识过这天底下最黑暗最凶险的,不惧沙场生死。” “四年前,老爷和小姐把我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来,老爷和小姐救了我,还让我变成了一个正常人,老爷和小姐给了我太多太多,碧珠无以为报,愿用一身蛮力为乔家添砖加瓦。” 乔吟将碧珠从地上拉了起来,“碧珠,留在我身边不好吗?小姐很需要碧珠。” 碧珠笑了笑:“小姐,谢将军太好了,好的碧珠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谢将军比碧珠更会照顾人,碧珠就想换个方式报恩。” “小姐送我的金锤锤很好,但碧珠想自己给自己挣一副!”碧珠志气昂昂。 乔振东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欣慰,没有什么客套话,只是朝碧珠伸出了大拇指。 “好志气!我老乔家的人全都好志气!老爷这就为你去办!” 说罢,乔振东当即递了折子进宫求见天颜。 第二日,皇帝召见,乔振东应召带着碧珠入了宫。 碧珠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进宫面圣,还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和忐忑。 哪知,她刚跪下磕头,前头的乔振东先对着皇帝哀嚎了一声。 “皇上——呜呜呜——” 乔振东铁骨铮铮,军功赫赫,皇帝何时见过他这般阵仗,忙应道:“乔爱卿,这是怎么了?”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乔振东声泪俱下,把碧珠的身世和请求迅速说了一遍。 碧珠跪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中,余光瞥了瞥四周的宫人,又偷偷瞧了瞧乔老侯爷脸上的泪水,心中大为震撼。 原来老爷上朝都是这样? 靖安侯府这爵位,那些封赏,都是这样用‘眼泪’赚来的? 老侯爷为了这个家,真的付出太多了。 碧珠感动的,忍不住也跟着掉了两滴眼泪。 “小小女子,竟还有如此大志。” 皇帝惊奇不已,但仍有所顾忌。 碧珠毕竟是女儿身,女子从军鲜少有闻,万一闹出什么变故影响了军心…… 皇帝正犹豫,恰这时,宁瑶公主从外赶来,高声赞道:“父皇不知,上回在围场上,儿臣亲眼所见,碧珠姑娘英勇无敌,所向披靡,就连儿臣身边的雪月都甘拜下风。” 江宁瑶虽是受乔吟所托前来助阵,但她也是真心佩服碧珠。 不管男女,能得如此志士,是国之大幸。 “父皇,那西戎素来嚣张,咱们若能出个大女将将他们挫的片甲不留,岂不是更杀他们威风?” 宁瑶公主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彻底打消了皇上心中的疑虑。 皇帝大手一挥,允了碧珠以乔默随从身份从军,若立下战功,可以和所有人一样按功封赏。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乔振东领着碧珠磕头谢了恩,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人出宫回府。 “碧珠,回家去,回去老爷我再教你几招擒拿术!” 碧珠眼睛明亮,重重点了点头:“嗯” 乔吟一直在家等消息,等了一上午,终于见着碧珠回来。 碧珠一言不发走上前来,伸手拍了拍乔吟的肩膀。 “谢谢小姐的好运,收到啦!” 乔吟不由展颜一笑,一下抱住了碧珠:“大周第一女将军是我的亲亲好姐妹,我可太骄傲了,我骄傲的要上天了。” 碧珠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拿到了入军资格,碧珠还只是最末等的小士兵呢。” “小姐说你是第一女将军就是第一女将军,信我,我昨天梦见了!” 乔吟兴高采烈,言之凿凿,好像真的看见了一样。 “我们的碧珠,可威风啦!” 乔吟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碧珠信心满满,朗声道:“那我就给小姐挣个第一女将军回来!” 乔吟又嘱咐道:“不过咱们先约法三章了,人头费固然可贵,但性命最重要,切不可贪功冒进!知道了吗,我的好碧珠?” 碧珠点头:“知道了,小姐。” 碧珠要从军的消息虽然没有对外宣扬,但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一墙之隔的南院的望山耳中。 望山一面惊叹碧珠的与众不同,一面又抓耳挠腮起来。 上回以为要开战,他一冲动,把祖传的一块玉佩送给了她,结果人根本不接,弄的好不尴尬。 他这会子要是跟着去临台郡,会不会惹她不快呀? “望山!” 望山正苦恼着,耳边突然响起了碧珠的声音。 “碧碧珠姑娘。”望山心里一紧张,嘴巴也跟着结巴了起来。 但碧珠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只顾着兴奋问道:“前线杀一个人头费多少?戎敌应该比围场的死囚值钱吧?军功是怎么判断的,按人头数吗?” 望山挠了挠头:“碧珠,你很缺钱吗?” 碧珠摇了摇头,“不缺,但,钱会给我安全感。” 碧珠从来没跟人说过,她是被自己亲爹亲手卖掉的,卖了一百二十八个铜板。 人牙子发现她一身蛮力,三百个铜板转手卖给了一个卖艺班子。 她在卖艺班子学会了耍双锤,杂耍班的人发现,比起她的双锤,把人关起来,套上狗链,看她挣脱狗链更有吸引力。 于是,她水涨船高,八百个铜板,她被装进了铁笼,送到了一个地下斗兽场。 她成了斗兽场里最大的噱头,她和狼狗厮杀过,和老虎抢过食。 直到她受了伤,丢了半条命,斗兽场的人不想亏本,把她卖到了人市,卖了五十个铜板。 碧珠清楚的记得每一次的价钱。 她没想到,自己快死了,却卖出了人生最高的一次价。 二两! 小姐好傻,二两银子可以买两个机灵又能干的下人了,小姐偏偏选了她,连价都没还,生怕她在笼子里多待一会就会多痛一会。 望山看着碧珠有些低落的神情,自觉自己的问题唐突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碧珠靠自己的真本事挣钱,不知比多少人强。 “碧珠姑娘,你要是想挣人头费,你不如跟我走。”望山突然灵机一动道。 碧珠眼前一亮:“跟你去哪?” 望山看着眼前那闪闪发光的眼眸,心扑通扑通剧烈地跳了跳。 “临台郡没那么快开战,但岷州有一伙流寇,等着朝廷带兵剿灭,咱们可以先去剿匪先立个小功,再去临台郡。” 碧珠一听,觉得十分可行,点了点头:“行呀,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大少爷,咱们先去剿匪再去临台郡。” 碧珠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望山挠了挠头,就不能……不带乔副将吗? 第132章 大婚前夕,新郎官说他不紧张 时间在忙碌之中,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五这日,临近年关,京城各处张灯结彩,已有年味。 但全城上下,全都在翘首期盼明日谢乔二府的大婚。 五日前,谢氏的商船从淮州抵达了京城,占领了整个码头,也不知谢家来了多少人,带了多少东西,一整日通宵达旦的,一溜溜的车马从码头运往京将军府和谢遇安的新婚府邸。 靖安侯府上下亦装点一新,红绸红灯笼遍布府中上下,喜气盎然。 知道乔吟在京中没什么朋友,虽然已经送过添妆,但一大清早,江宁瑶还是带着一众的官宦小姐们,前去靖安侯府为乔吟添妆,为她送上一份出阁前的祝福。 乔吟热心招待,一众人都是同龄的姑娘,性格各异,却也是各有各的可爱,不过半日,乔吟便和她们闹成了一团,相约了下次一起去赏花灯,一起去踏青放风筝。 众人纷纷送上了自己的添妆和祝福,一众的礼物之中,一架双面绣屏风吸引了乔吟的注意力。 那屏风,一面是喜鹊啼枝的山茶花图,另一面是白雪压枝的红梅图,精巧的好似花都是活的一般,摆在哪里都是赏心悦目。 乔吟爱不释手,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哪位姐妹送的?好漂亮。” “这是相府颜小姐托我一起送来了。如玉身上有恙,怕过了病气冲撞你的喜气,所以托我带来。”说话的是和颜如玉交好的一位姑娘。 乔吟一愣:颜如玉? 自围场一别之后,她就再没见过颜如玉了,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自己与颜如玉交集不多,乔吟没想到颜如玉会送来这么一份贵重的贺仪。 “那还烦请转告颜姑娘,谢谢她的祝福,改日我下帖请她喝茶。” 乔吟心道,待颜如玉成亲时,她一定要回赠一份好礼。 江宁瑶带着人在乔吟院中坐了一会,喝了一盅茶,约好了明日再来观礼,随后便起身带着人离开。 刚出乔吟的院子,便撞见了从南院那道拱门穿过来的谢忍。 江宁瑶眸光一顿,但随即转开,像是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 谢忍一穿过拱门便看见了江宁瑶,即便是一行众人,那永远挺直着腰背的身影永远都是最打眼的。 谢忍脚步一顿,侧身佯装看风景。 他是来找乔默的。 岷州剿匪的事,谢遇安本来想安排他去历练,他不想去。 乔默领了这个差,正好解了他的忧,他是来道谢的。 他对当官发财没兴趣,家里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比他能干,缺他一个不缺。 人生苦短,他只想恣意逍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忍再回头,江宁瑶早已走远。 谢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抬头,猛地看见乔家廊下贴着的红双喜字,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过完年,江宁瑶就要十八岁了,该招驸马了。 她应该像乔吟,像小九那样,找个沉稳可靠,可以和她风花雪月把酒言欢的驸马。 他这样的……就算了吧。 …… 天刚黑透,府中上下还在忙碌,乔吟却被早早赶上了床。 “小姐,明日大婚,早早就得起床梳洗,你快早点去睡吧。” 可,她根本睡不着呀。 明天她就要嫁给谢遇安了,像是要去参加考试一样,她现在又兴奋又紧张,根本睡不着。 谢遇安会不会也很紧张? 他应该不会,他干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 乔吟躺在床上,一会儿在脑海里预演明日的流程,一会儿又胡思乱想明日要是出错怎么办,心情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忐忑,如此反复,辗转反侧,竟到了月上中天时还没闭上眼。 正懊恼中,窗边响起了三声轻响。 叩叩叩—— 乔吟一愣,探头一看,窗扉上映着一道人影。 好似那晚。 乔吟将被子裹在身上,兴奋地跑了过去,轻轻推开了窗。 窗外站着谁? 哦,是她的未来夫君——谢遇安~ “哪来的登徒子半夜爬本小姐的窗。本小姐可警告你,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要嫁给定国大将军的新娘!”乔吟压下嘴角,板着小脸道。 谢遇安弯唇一笑,“在下就是定国大将军,你的未来夫君。本将军来看看,我的新娘子睡了没有。” 乔吟摇了摇头:“新娘子睡不着,新郎官呢?” 谢遇安也摇了摇头:“新郎官也睡不着。” 乔吟看了他一眼,噗嗤笑出了声,“敢问新郎官,可是紧张了?” 谢遇安抿着唇,摇头否认,“只是想你了。” 分明就是紧张,却不承认! “那不紧张的新郎官,需要抱抱吗?” 乔吟裹着被子靠在窗柩上,仰起小脸问他。 谢遇安张开手,将她连人带被揽进怀里。 乔吟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幽幽道: “媒婆没跟你说吗?成亲前一天新人不能见面,会冲撞了喜气。” 谢遇安的身子一僵。 虽看不见,但他此刻的表情肯定很好笑,说不定瞳孔还震了震。 虽然亲事流程走的快,但谢遇安比谁都重视这场婚事,所有的细节,他能想到的,都力求极致和完美。 乔吟忽然有种学渣捉弄学霸还捉弄成功的莫名成就感。 她往他身上又靠了靠,“没关系,你现在抱着的,不过是一条成精的被子罢了。” 谢遇安的胸膛震了震,他在笑。 了无大师选的日子极好,今夜明月郎朗,明日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乔吟探出头来,认真看着他在月光下的脸庞,像是梦呓一样,喃喃道: “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谢遇安。” “成为你的妻子,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奇妙最美好的事。” 第133章 送嫁 十二月二十六日,天气晴朗。 黄道吉日,宜嫁娶。 “少主,时辰到了,该出发迎亲了。” 谢管家含笑,将结成大红花的喜绸披上谢遇安的肩头。 谢遇安垂眸看了看身上的喜袍,抿着唇,嘴角却不可抑制地往上勾起。 像做梦一样。 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睁眼还是闭眼,都像做梦一样。 一切都美好的像不真实。 他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了。 “少主昨夜是不是一宿没睡呀?”谢管家看了看谢遇安的脸,小声问道。 谢遇安抬眸,慎重问道:“我的脸色很难看吗?” 昨夜确实有些惶惶不安,控制不住地跑去找了她。 本想见到她了应该会安稳一些,可没想到乔吟一句‘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反弄的他更加兴奋,后半宿干脆就没睡。 谢管家慈祥地笑道,“眼睛下面有一些些发青,但掩不住少主满脸的喜色,今日的少主依旧是风采逼人,全京城都找不出比我们少主更好看的新郎官了。” 谢遇安忽地腼腆地笑了笑,“良叔,我现在是不是像个愣头青?父亲看见了定又要说我沉不住气了。” 谢管家摇了摇头,“才不会。” “你父亲有什么资格说你呢?当年他跑去扬州跟皇家抢亲,三天三夜都没睡,比你更甚。” 说罢,谢管家朝谢遇安竖起了大拇指:“我家少主比家主强多了。少主可是赢得了少主夫人点头,光明正大把人娶进门的。你父亲……” 谢管家摇了摇头:“他不行。他是用骗的,得亏夫人心性纯善,不然……” 不然,这个家早散咯! 谢管家说完,打了打自己嘴,笑道:“看我,一高兴,嘴巴就管不住了。少主,快出门吧。” 谢遇安颔首,理了理身上的红花,大步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便见到院中站着四人。 四人作一样的装扮,靛蓝色的圆领长袍,黑色的礼帽,帽子上簪着一枝红梅。 一样的装扮,气质却截然不同——江怀律儒雅,谢遇简沉稳,谢遇殊清冷,谢忍潇洒,宛若四季四色,赏心悦目。 谢遇安走过去的时候,谢忍和江怀律正在斗嘴。 谢忍对江怀律道:“我们三个被谢遇安抓去当傧相给他迎亲就算了,太子殿下,你能不能威武一点?你一国储君,身上还有伤,干嘛这么抬举他!” 江怀律扭头看了谢忍一眼,“放心,反正我不会给你当。” “你想当,我还不请你呢。我成亲的时候,连喜帖都不给你发。”谢忍不甘示弱道。 老四谢遇殊在旁高冷的一瞥:“也别发给我,没空。” 老二谢遇简亦附和道:“我也不去。” 谢忍跳脚,指着自己的脸道:“看清楚了,我才是你们的亲亲好弟弟,江怀律他就是个偷家贼!” 江怀律伸手拍了拍谢忍的脸,莞尔一笑:“我才不是偷家贼呢,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 谢遇安和乔吟的大婚,喜堂定在靖安侯府隔壁的谢氏新府,但迎亲的队伍还是从将军府出发,待接亲之后,花轿亦会绕着半城走一圈。 别人没有的,乔吟要有。 别人有的,乔吟自然要更大,更多,更好! 队伍所经的所有街道,早已铺设了红毯,路旁的枯树上亦装点上了红绸,仿若一夜回春,红花遍地。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摆了几条街,不急不缓地向靖安侯府行进。 此刻的靖安侯府内,亦是宾客满门,热闹喧天。 乔吟已穿上嫁衣,双颊含羞端坐在铜镜前。 屋内是一众的女眷和仆妇,众人满口都是吉祥话。 容皇后含笑,拿起了桌上的檀木梳,顺着乔吟的青丝,从头顶缓缓梳到发尾——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梳头完毕,容皇后放下梳子,拍了拍乔吟的肩,慈祥道:“好孩子,要幸幸福福的。” 乔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耳边是声声祝福,忽地眼眶一热。 妈妈,你看到了吗? 女儿过的很好,很幸福。 碧珠拿出娟帕,轻轻擦掉乔吟眼角的泪水。 “别哭呀,小姐,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她嘴里劝着,自己却忍不住红了眼睛。 好舍不得跟小姐分开。 但谢将军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小姐会过的比从前更幸福,更快乐。 碧珠拿来凤冠,为乔吟戴上。 娇花一样的美人儿,在那凤冠霞帔的映衬下,白肤赛雪,粉颊若霞,一双明眸好似碎了漫天的星光。 “小姐今天真美!天下第一美!” 乔吟忍不住笑出了声。 待她梳妆整齐,外头隐隐传来阵阵喜乐声。 “迎亲队伍已经到巷口了。”喜婆在外喊道。 乔吟起身,在碧珠的搀扶下,来到正堂拜别乔父。 乔振东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桌上摆放着乔母的牌位。 虽说嫁的不远,可到底是要离家了,乔父心中满是不舍。 “阿吟,不管你在哪,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谢夫人也好,少主夫人也罢,你永远都是爹爹的乖女儿,是我们乔家的大小姐。” 乔吟眼中再度蓄满泪水,盈盈拜下,以额触地。 “三生有幸,投生于父亲膝下,父亲疼爱有加,女儿无以为报。只愿父亲长命百岁,万事无忧。” 迎亲的队伍已经来到了大门口,喜乐声震耳欲聋。 乔振东湿了眼睛,摆了摆手,“去吧,我的乖囡囡。” 碧珠上前将乔吟搀扶起身,喜婆为她盖上了红盖头。 乔吟眼前一暗,却听得乔默上前,在她跟前躬身蹲下,对她道: “妹妹,来,大哥背你上花轿。” 乔吟俯身搭上乔默的肩膀上,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但乔默稳稳站起身,宽大的后背如同遮风挡雨的屋脊一般。 乔吟趴在乔默的背上,盖头底下的眼睛早已红的不像样子。 “大哥,我好舍不得……”乔吟哽咽道。 乔默一直没说话,其实眼睛早已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也舍不得妹妹,不然,妹妹你别嫁了,让谢遇安入赘得了!” 乔默突然站住了脚。 乔吟的眼泪戛然而止,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 - -备注:梳头的吉祥话来自百度搜索。 第134章 拜堂 “大哥,你胡说八道什么。” 乔吟紧张地在背后拍了乔默一下。 “我就知道是这样,有了郎君,哪还记得你哥。” 乔默撇了撇嘴,背着乔吟继续往前走。 乔吟不哭了,也被堵的没话说了。 她静静趴在乔默背上,听着乔默不停的吐槽。 “啧,你没看见那谢遇安,瞧他绷着个脸,平时见他还笑盈盈的,大喜的日子,他装哪门子深沉。” 乔吟忍不住为谢遇安辩解了一句:“人家那是不喜形于色,内敛稳重。” 乔默冷哼了一声:“他就是鸡贼!” “我今天特意从军营找了好些兄弟来拦门,你猜怎么着?” 乔默愤愤道:“他不下马,他出太子!” 他竟然出太子! 太子是什么身份,身上还带着伤,他往那一站,掩嘴那么一咳,谁敢动? 不要命啦! 他们是来喝喜酒的,又不是来送命的。 乔吟偷偷笑了笑,“武的不行,那文的呢?大哥不是从应天书院请了好几位高才过来?” 闻言,乔默又是一声冷哼,“别提了,谢遇安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我们出文题,他那个二弟,笑眯眯的,一张嘴轻轻一碰,一个对四个,谢忍就在旁起哄,鬼叫鬼叫要开门,他那个四弟倒是不说话,但一把一把的往外撒钱,跟洒水一样。” “没一会儿功夫,别说应天书院的人了,连大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在喊‘开门’‘开门’,根本拦不住!” 乔吟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哥这么大怨气,原来是在大门口吃瘪了。 “大哥,你别恼,下月你娶亲,让遇安给你做傧相,保证应天书院的人拦不住你,让你早早抱得嫂嫂归。” “是哦!”他怎么没想到呢。 乔默来了劲:“到时候把他几个弟弟都借来使使。” “还真别说,谢遇安那几个弟弟长得是人模人样的,方才府上的丫头一个个都跑大门口跑,连活都不干了。” 说说笑笑,乔默突然打住了话头。 乔吟从盖头底下看见了大门上的门槛。 要出门了。 乔默放慢了脚步,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身后的乔吟。 忽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妹妹只有一点点大时,爹娘出去干活,就会把妹妹放在背篓里。 他背着妹妹去放牛,去挖野菜,妹妹在他后背吃手指,在他背上睡觉。 不哭不闹,乖的很。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妹妹不找回来,这个家会是多冰冷。 幸好呀。 她回来了,还让他继续给她当哥哥,还让他背着她送嫁。 他的妹妹,是天底下最顶顶乖的妹妹了。 乔默越走越慢,乔吟在背后忽地就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哽咽声。 “哥?”乔吟心里一酸,小声唤道。 乔默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花轿前,朗声笑道:“好妹妹,上花轿了。” 乔默弯腰,将乔吟稳稳送入花轿,花轿的红帘垂下,一下挡住了乔吟的身影。 乔默眼眶里含着的泪水,忽地一下全流了下来,他扭头一把拽住一旁的人,恶狠狠地警告道:“对我妹好点,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一箭穿了你脑袋。” “大舅哥,你穿人脑袋的时候可得看清楚了,我是谢忍。”谢忍一脸委屈道。 乔默恼火地松开了谢忍的衣襟,“你们又不是亲兄弟,干嘛长得这么像?” 谢忍也很无奈:“谁让我们是同一个祖父呢?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像。” …… “来了,来了,谢家迎亲的队伍来了。” 迎亲的队伍从乔家大门口出发,绕着京城最热闹的街道,十里红妆,从头望不到尾。 仿若一场浩大的盛会,城中百姓全都好奇地聚集在街道两旁,艳羡声,祝福声,声声不断,又为这场亲事添了一份热闹。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排场的迎亲队伍,这里头得多少聘礼和嫁妆呀?” “这还是只是一部分。我听说,谢家照顾自家大舅哥下月的婚事,特意缩减了一部分,不然这队伍还得长一倍。” 谢遇安骑在马背上,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身后不远处的花轿。 “大哥,你能不能矜持一点?这一路都回头看多少次了,也不怕把脖子扭了。” 谢忍真是受不了,人都接上了,马上就拜堂了,有什么好看的。 隔着轿子,能看到什么? 谢遇安笑了笑,“你不懂。” 谢忍不懂,不懂等待的滋味,更不懂这种美梦即将实现,一颗心在虚实之间来回波动的失重感。 这种失重感,需得看到那张温柔的脸,握着那只纤细的手,听到那娇媚的声音,才会彻底消失。 他需要乔吟,也只有乔吟能为他拂去这最后一丝的紧张与不安。 漫长的游街终于结束,迎亲队伍回到了谢氏新府大门口。 “落轿——” 几乎是花轿停下来的同一瞬间,喜婆刚把喜帘撩起一边,我们新郎官的手便已经伸了过去。 乔吟只觉摇晃的轿子还未停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袖口上绣着喜庆的比翼双飞。 花轿外传来一阵哄笑,而后才是喜婆的声音:“新娘下轿。” 乔吟在盖头底下抿唇笑了笑,抬手将手交到他的掌心。 手指将将触碰,便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乔吟忍不住挠了挠他的掌心。 谢遇安捏了捏她的手,以作回应。 乔吟顺着他的搀扶,低头从花轿里走了出来。 过火盆,跨马鞍,然后来到了满是宾客的喜堂。 乔吟看不见人,却能感觉到周围宾客的视线,不由紧张的心砰砰砰直跳,手心里也早已沁出了一手薄汗。 这么多人,可别出什么差错。 主持婚礼的是兵部兵书袁大人,只听袁尚书中气十足地宣道: “一拜天地——” 乔吟闻声,下意识地向后转身,手上却猛地被一拽,一下倒在谢遇安身上。 身形踉跄,乔吟忙去扶头上的盖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只手还牢牢握在谢遇安手里。 周围哄堂大笑,不知谁喊道:“新郎官,快松手,不松手拜不了堂哦。” 谢遇安终于傻傻地松开了手。 盖头底下的乔吟羞的满脸通红。 哄笑声中,乔吟被喜婆扶正了位置,袁尚书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这回,再没出错。 乔吟和谢遇安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后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下,躬身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不等袁尚书的话音落地,谢遇安已经打横将乔吟抱起。 乔吟贴着谢遇安的胸膛,听着身后的哄堂大笑和起哄声,忍不住嗔怪了一句。 “听见了吗?他们说要灌醉你。” 谢遇安抱着她,大步流星,闻言,浓眉轻挑: “放心,你相公的酒量以一敌十,千杯不醉。” 谢遇安将她送回婚房,还未来得及掀开盖头,起哄的宾客们已经追了过来。 乔吟还没坐稳,只见眼前一亮,盖头被高高掀起一角,谢遇安俯身探头过来,迅速亲了亲她的嘴角。 “等我,我的小新娘。” 盖头重新落了下来,遮住了新娘的花容,不容一丝外泄。 第135章 洞房:房门被我锁住啦,哼! 夜色浓重,但谢乔两府的喜宴才刚刚开始—— 通明的灯火下,宾客如云,美酒飘香。 一场盛大的烟火,照亮了半个京城,也将整个喜宴推到了高潮。 “恭喜呀谢夫人,今日令郎大婚,明年就该抱金孙了。” “多谢,多谢。” 秦白霜一面与人应酬,一面拉了拉谢雁行的衣袖。 “谢家主,儿子大喜的日子,能不能别冷着个脸呀?” 谢雁行转头看着自己的发妻,忽地说了声:“对不住,霜儿。” 秦白霜一愣,玩笑道:“不爱笑就不爱笑,倒也用不着跟我道歉。” 谢雁行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觉得对不住你,当年只给了你一个仓促的婚礼。” 秦白霜看着他,转眸一笑:“不应该说谢谢我吗?谢谢我天真无邪嫁给了你这个老谋深算。” 谢雁行深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牵起秦白霜的手,握在掌心。 “谢谢夫人不离不弃与我同舟共济。” 秦白霜轻轻剜了谢雁行一眼,催促道:“去帮帮儿子,一个个都灌他,待会喝醉了怎么办?” 她还急着抱金孙呢。 谢雁行看了看面色如常,来者不拒的谢遇安,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醉不了,他哪里舍得醉。” 得偿所愿春宵夜,哪个新郎官舍得醉。 谢遇安确实舍不得醉,敬了一轮,便抽身到更衣房。 谢遇简和谢遇殊早已候在房中,见谢遇安进来,忙朝屏风后头喊道:“好了没?该你上场了。” “好了,好了。” 谢忍扶着帽子从屏风后面出来,身上穿的是一身大红喜袍,跟谢遇安身上的一模一样。 “大哥歇着吧。我们去前头应付。” 谢遇简招呼了一声,带着谢忍出去了。 天色昏暗,外头又已经喝了一轮,外加谢遇简谢遇殊两个人精打掩护,那满堂的宾客谁还分得清是真是假。 也非谢遇安要胡闹,实在是宾客太多,喝一轮都喝不倒,太难缠了。 阿吟还在等他,他得早点回房去。 谢遇安喝了一碗醒酒汤,又压了一片香片在舌下,本想再换身衣裳,可到底舍不得这一身喜服,最终还是没换,只重新挂了两个香袋在腰间。 从更衣房的后门出去,悄悄绕到了后院,来到了婚房前。 婚房前守着的丫头见他前来,偷笑着躲了出去。 谢遇安推门而入,只见他的新娘还端坐在喜床上,头上的红盖头遮住了整张脸。 谢遇安走上前,伸手将她的盖头掀了起来。 眼前骤然一亮,乔吟愕然抬起头,眼眸睁圆,两个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偷吃的仓鼠。 “介么快就喝完了,千杯不醉?” 她还以为是碧珠呢。 谢遇安失笑:“偷吃什么呢?” 乔吟伸手往后一摸,从床上摸出来两颗红枣,递给他。 “甜的。吃吗?” 谢遇安忍着笑,摇了摇头:“饿吗?桌上有点心……” 谢遇安回头一看,桌上的点心盘子已经空了。 乔吟尴尬地吞了吞嘴里的东西,抬眼看了看桌上的茶杯,谢遇安立即会意,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喂到她嘴边。 乔吟捧着他的手,喝了半杯,忙道:“谢遇安,你快看看我。” 谢遇安不明所以,只听乔吟那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 “凤冠好重,我脖子都酸了,但我想让你看看,所以一直没拆。” “快看我,好看吗?” 乔吟坐直了身子,乖巧微笑地看着他,等着他夸。 谢遇安垂眸定定看着她,好似要把她刻进心里一样。 眼前的人儿,面若桃花,含情脉脉,眼睛里全是他一个人。 “看到了,好看。” “跟你想象的一样吗?” 谢遇安摇了摇头,“谢夫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好看十倍百倍。” 乔吟迎着他的视线,拍了拍他身上的喜服,勾唇一笑:“你也不差嘛。咱们俩郎才女貌,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谢大将军,你好福气哟。” 谢遇安听了一晚上的祝福,却没想到最后还能听到自己新娘的祝福。 他还未语,乔吟举着那纤细的手攀上他的脖子。 “不过最有福气的要属你夫人了,找到你这么个如意郎君,全城的姑娘都羡慕死她了,刚刚在花轿里她得意的笑了一路。” 谢遇安抿唇轻笑,嘴角再次失控。 “确实很甜。” “什么?” “红枣。” 方才喝那么多酒都没醉,他现在却要醉倒在她的甜言蜜语里了。 “那等会要给你尝尝更甜的。”乔吟朝他眨了眨眼。 谢遇安看着她殷红的嘴唇,现在就想尝。 但,得先把正事办了。 谢遇安起身取来桌上的合卺酒。 两人交杯同饮。 喝完了合卺酒,谢遇安帮她拆了凤冠,三千青丝如瀑一般倾泻而下,发间是淡淡的清香。 乔吟亦伸手将他的冠帽取下,然后用红剪各绞下一段头发,用红线束于一处。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那根红线上,一圈又一圈,两缕青丝紧紧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就好似他们的羁绊,他们的未来,紧密相连,难分你我。 谢遇安将那一缕结发收进早已备好的香囊中,“以后我会将它贴身携带。” “嗯。”乔吟点了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房中陡然一静,龙凤喜烛爆出一个火花,火苗微微一晃,床头坐着的两个人影跟着微微一晃。 乔吟悄悄抬眸看着他:“谢将军,接下来该做什么?” 谢遇安看着她含羞带怯的小脸,眸底暗潮翻涌,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好似一掐就要断了一样。 谢遇安环着她的腰,薄唇轻启,声如金玉。 “该亲我了。” 乔吟心扑通扑通地直跳,不管是什么时候,每次他哑着声音,用那样可怜兮兮的声音央求她时,她总是忍不住的被他撩的面红耳赤,心痒难耐。 “阿吟,吻吻我。” “我吻你,那待会你能温柔一点吗?” 乔吟咬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 谢遇安忽觉口干舌燥,喉咙下意识滚了滚,声音又哑了三分。 “嗯,都听宝宝指挥。” 乔吟轻轻笑了一声,捧着他的脸,将自己殷红的唇瓣送了过去。 乔吟十分认真地亲吻着他,一点一点地描摹他的唇形,没有酒气,他的唇舌间是淡淡的丁香和薄荷味。 谢遇安如愿地阖上了眼,细细品尝着她带来的香甜气息。 不多时,房中响起衣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以及微微的娇喘声,烛火映照下的两道影子亦越贴越紧。 就在这时,房门骤开,一阵冷风袭来吹的烛火摇曳,紧紧相贴的两人都是一震。 “小姐,快来吃大鸡腿,谢家厨房太远了,我回侯府拿的……” 碧珠提着食盒站在门口,抬头猛地见到两人一坐一骑的暧昧姿势。 还是小姐厉害,这么快就吃上了。 碧珠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慌不迭地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坐在谢遇安身上的乔吟,羞的脸皮要烧着了,气恼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你没拴门!” 杀千刀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哐当一声,还有碧珠压低却十分贴心的声音。 “小姐,碧珠给你们上锁了,放心。” 碧珠锁了房门,仍不放心,干脆把院门也锁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绕过花园,穿过拱门,回房歇下。 哼,今晚谁也别想耽误她家小姐吃肉生崽崽。 第136章 洞房:上当了,说好的听我指挥的。 那清脆的落锁声,在静谧的婚房里十分清晰。 谢遇安闷闷笑道:“原来乔大小姐对我垂涎已久。” “彼此彼此,谢大将军。”乔吟不甘示弱。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 谢遇安一个翻身,不过一瞬,上下颠倒,乔吟整个人落在他的阴影中,及腰的长发铺叠在大红的喜被上,好似一幅绝美的画。 谢遇安情动不已,低头含了含她小耳垂。 “我恨不能,夜夜跟夫人坦诚相见。” 那低沉的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比天底下最蛊人的情药还撩人。 乔吟心间一颤,整个人不知不觉软成了一滩水。 谢遇安的吻从她的耳垂移到了她水光粼粼的唇上,一边汲取她的香甜,一边不动声色地解开了她的束腰。 华贵的嫁衣被他随手丢在了一旁,始作俑者俯首沉溺于她的颈窝,她的锁骨,她身上的每一处。 乔吟意乱情迷,像是随波逐流的海草,伸手往外想要抓一个凭靠,却胡乱抓到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 “我的红枣……” 谢遇安听见她失神的呓语,伸手从她腰间穿过,单手将她捞起,另一手抓着大红鸳鸯喜被往外一掀。 咚咚咚—— 一堆干果骨碌碌全都滚到了地上。 清理了这些膈人的小东西,谢遇安随手一拉,两边的床幔齐齐落下。 小小的四方天地,白皙如玉的人儿凹陷在软软的锦被中,圣洁的惹人爱怜,又催人作乱。 “阿吟,你真美。” 乔吟听得他的夸赞声,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主动贴上他滚烫的身体。 “要。” 她软糯糯地哼唧了一声。 谢遇安见她情动,自己也早已忍耐到了极限,他俯身将她圈在身下,再次含住她的嘴唇,将她随即而来的娇颤全都吞吃入腹。 乔吟双眼迷离,小脸上满是春潮,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身下的锦被,唇边溢出的一串串撞碎的音符。 谢遇安顺着她的手腕,握住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紧紧相扣的又何止一处……他们的命运早在初见时便紧紧纠缠了在一起。 “宝宝,你怎么可以这么乖?” 夸赞声中,藏在角落里的一颗桂圆被震动的床幔拂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到了它的小伙伴身边,静静地做一颗小桂圆。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乔吟睁着沉沉的眼睛醒了一回。 应是碧珠拿钥匙开了门来了,谢遇安没敢叫人来帮忙,自己起身去打了热水进来。 乔吟睁开眼的时候,谢遇安已经为她擦洗了一遍,正在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裳。 昨日那一身贴身的里衣,早已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谢遇安!” 乔吟娇斥一声,语中满是怒气。 昨晚,说好了听她指挥,结果还是着了他的道。 他嘤嘤嘤掉了两滴泪,乔吟恨不得把心都挖给他,予取予求,无一不应,哪还有心思计较此前作过的承诺。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从月上中天到东方启明,谢遇安餍足了,她却要被折腾散架了。 乔吟语中虽全是怒气,可喊出来的声音嘶哑不成调,一点气势没有。 谢遇安不惧,反笑着贴上来:“谢夫人,有什么吩咐?” 乔吟又困又累,没劲搭理他,闭上眼转身抱怨了一句。 “再不信你的鬼话了。” 谢遇安自知理亏,俯身亲了亲她露出来的侧脸。 “下次一定听你的。” 乔吟闭着眼,嘴里嘟囔了一声:“没有下次了,你被禁止靠近谢家少主夫人了。” 下了一道‘禁令’,乔吟又睡了过去,睡梦中听到了谢遇安低低的笑声,而后没多久,背后一热,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谢夫人,你真可爱。” 谢遇安揽着怀里的人,一同补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乔吟睁开了眼,看了看天光,一下惊醒。 哪有新妇进门一觉睡到大中午的,按规矩,今天得去给公婆敬茶。 “怎么没人叫我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乔吟推了推一旁的谢遇安。 谢遇安闭着眼睛,伸手将她拦腰拉回了怀里。 “还早,敬茶在下午。” 乔吟猛地想起,谢遇安确实说过,敬茶在下午。 在她求饶喊累要睡觉的时候,她搬出明早要敬茶的理由,谢遇安告诉她,谢家还有个特别的待客之道,那就是新妇入门,敬茶认人在下午。 乔吟心里一松,但清醒之后,昨晚的各种荒唐和暧昧全都浮现脑海。 那一声‘宝宝’‘宝宝’,她现在想想都脑仁发麻。 谢遇安就跟喂不饱似的,跟他平日那光风霁月的模样大相径庭。 原来在万丈崖那次,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大尾巴狼,装的真严实! 乔吟决定断他一个月的粮。 …… 乔大判官在心里给登徒子谢判了一个月的无‘妻’徒刑,但犯人谢浑然不觉。 大婚前夕一宿未睡,昨夜又折腾了半宿,谢遇安眼下心安意满,睡的正安稳。 乔吟却睡不着了,枕着他的臂弯,侧身看着一旁的谢遇安。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睡着的样子。 谢遇安睡得很熟,浓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随着呼吸微微轻颤。 轻抿的嘴角,微微勾起,俨然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她的小安安长得可真好看。 看在这张俊脸的份上,她决定撤回她此前那个不严谨的惩罚。 新婚夫妇,一个月不吃肉,那可太残酷了! …… 习武人警觉非常,即便是熟睡,也能察觉周围的异常,更何况是有人趁他熟睡,在他腰腹上肆无忌惮地上下乱摸。 谢遇安睁开眼,正好对上乔吟那两眼放光的眸子。 “谢夫人,你在我身上找什么?” 谢遇安戏谑看着她,刚睡醒的他,嗓音说不出的慵懒。 乔吟表情一僵,被子底下的手也停住了动作。 “我说,我在清点我的私有财产,你信吗?” 谢遇安勾了勾唇,他真的好想打开她的小脑瓜,看看那里面是装了多少可爱的‘胡言乱语’。 “那夫人点清楚了吗?” 乔吟点了点头:“清楚了,八块。” 说罢,她在被子底下拍了拍他的劲腰,一本正经道:“继续保持,我会定期检查的。” 谢遇安被逗笑,忍不住在她额上宠溺地亲了一下。 “遵命,少主夫人。” …… 临近晚饭时分,收拾妥当,谢遇安带着乔吟前去正堂,拜见谢家众人。 乔吟见到了自己那位老谋深算的公爹,也见到了昨日大出风头的谢家几位兄弟,还有谢忍,谢青璇的父母。 谢家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共同的特质——豁达,亲和。 大家都很喜欢乔吟,每个人都笑盈盈地喝了乔吟的茶,还给了她很多见面礼。 就连谢忍都特意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送给她。 敬完茶之后,一家人又亲亲热热地围坐一团,吃了一顿团圆饭。 如谢遇安所说那般,谢家确有一项特别的家风—— 她看见沉默寡言的谢家主给婆母剔鱼骨,谢忍的父亲为二叔母剥虾壳,小九的爹爹给三叔母盛汤倒茶,一切都信手而为,没有任何的不自然。 谢遇安亦为她夹了离她甚远的小酥肉,低头问她还要吃什么。 这顿饭没有乔吟想象的那般拘谨。 在外行商的谢遇简见多识广,言语风趣,每每饭桌上气氛稍冷时,便会捡着有趣的事说上一两件。 谢忍吊儿郎当,但极会捧场,几句话便逗得的满桌大笑。 谢遇殊性子清冷,但他十分毒舌,一句话便能让谢忍暴跳如雷。 小九是家里的掌中宝,所有人都知道,小九不爱吃姜片,爱吃栗子糕和肥瘦相间的樱桃肉。 这一顿饭吃的极为愉快,吃完饭,乔吟和谢遇安散步回自己院子。 “遇简好阔气呀,他送我的见面礼好贵重。” “遇殊看着冷冰冰的,但人很热心,他每次称呼我,都叫我‘大嫂’。” “他们兄弟俩在淮州一定很受欢迎吧?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对他们芳心暗许?” 乔吟叽叽喳喳,从饭厅一直说到房门口,谢遇安却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乔吟扭头看他。 谢遇安幽幽道:“我在想,太子的登基大业,也不一定非得要他们下来京城。” 乔吟闻到了一股酸味,二人正好进了卧房,乔吟将他抵在门后。 “七八九上身了?这么大怨气。” 谢遇安垂了垂眼眸,如实道:“成婚第一天,想让你多看看我。” 乔吟痴痴笑了声,怎么这么小心眼? “知道了,我的错,以后会一直看着你,只看着你。” 乔吟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边亲了亲。 “只看我的亲亲好相公。” 第137章 她拿命做赌,才赢得了你 嫁得近的坏处就是,什么事都没办法按规矩来。 按规矩说的三日后回门,乔吟根本等不及,第二天就溜回去吃了一顿早饭。 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笼乔父亲手做的肉包子,秦白霜忙让谢管家送过去几道淮州小吃。 中午的时候,乔家又送来半只烤羊,谢府回了两斤新鲜河虾。 一桌上总是有两家菜,南北风味,样样齐全。 两家人正商量着要不要一起过个年,腊月二十八日,宫中传来消息,除夕夜宫中设宴,君臣同乐一同守岁,靖安侯府和谢家全都受邀在列。 如此一来,倒也省了府上麻烦。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这日—— 乔吟还在暖暖的被窝里,谢遇安在她背后亲了亲她的耳朵,怀里的人蹭了蹭,往被子里缩了缩。 “阿吟,下雪了。” “谢遇安,我还能再睡一会吗?” 谢家不讲究晨昏定省,冬天天冷,连饭都可以在各院各房自己吃。 听说这个规矩,是谢遇安的父亲当上家主后,特意改的。 用谢家主的话来说,一家团结不在这些客套上,各家过好各家的日子,小和睦便是大团结。 不过后来又听良叔说,这规矩纯粹是族中的婆媳妯娌太多了,每天都来找家主夫人,秦白霜应酬烦了,谢家主大手一挥给取消了。 谢遇安看怀里的人睡的正香,也不忍叫她早起。 “睡吧。” 谢遇安起身,替她掖好被子,洗漱之后便去见了谢雁行。 谢雁行将两本经书,两本医书交给了谢遇安,让他给谢叔公和了无大师送去。 大年三十,给两位叔公送年礼是惯例。 谢遇安吃了早饭,趁着路上积雪不厚,打马先去了谢叔公那,送上了谢雁行寻的古籍医书和他自己寻的几味难得的药材。 谢叔公十分喜欢,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青花药瓶。 “送你的,男女都可以用,很安全,放心用,你年纪也不小了,叔公助你们早生贵子。” 谢叔公给了他一个‘一般人我才不给’的眼神,让他不要外传。 谢遇安笑了笑,道了声谢,收入袖中没做多想。 他和乔吟才刚刚成亲,孩子的事,顺其自然,晚两年也没关系。 谢叔公又拿出一兜子瓶瓶罐罐:“给谢真真的。” 谢遇安收下,打马出城去了相国寺。 谢遇安将经书和谢叔公的药交给了无大师,了无大师收下,朝谢遇安笑道:“还有事?” 谢遇安也笑了笑,“什么事都瞒不过叔公。我来还愿的。” 四年前的执念与贪念,如今皆已实现,所以来还愿。 了无大师含笑道:“这愿,向你夫人还去吧。” 谢遇安一愣,脑海里浮动着一些头绪,却一下抓不到关键。 “还请叔公点化一二。”谢遇安求教道。 了无大师又道:“大周与西戎必有一战,但晚了一年,胜败却完全不一样。” 谢遇安很快便联想到了之前西戎那场离奇的退兵。 那两道加急的快报,相隔仅仅一天,消息却截然相反,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说是神迹都不过分。 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沉浸在危机解除的巨大喜悦中,谁也没有怀疑这个消息,更不会把这个改变归结于某个人身上。 “是阿吟带来的改变?” 了无大师点到为止,并未多言,只道:“莫要辜负了她,她拿命与天道做赌,才赢得了你。” 她拿命做赌? 那些杂糅无序的东西,忽然全都连贯了起来,谢遇安如醍醐灌顶。 难道那场退兵,是她拿性命跟那个所谓的系统换来的? 夜市那晚的生死劫,就是她与天道的赌约? 谢遇安回想着和乔吟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些被他忽视的细节,像是退潮后的海岸,蛛丝马迹全都显现了出来。 第一次夜市之约,她突如其来的绝望,还有那句锥心的——‘谢遇安,我没有日后了。’ 他邀她来将军府看画,他憧憬着未来,说这画上会将会多一个她,她虽笑着,眼睛里却全是心酸。 还有她送他瓷虎,他许愿要与她年年相约时,她那犹豫踟蹰的神色。 这些,他早该注意到的。 谢遇安比谁都清楚,乔吟有多惜命,匪窝里那般艰险,她每日都会对自己说:她要活着,她要活下去。 她却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赌,为他们赢得了现在的安宁? 谢遇安心中激起惊涛骇浪,拔腿冲出了相国寺,翻身上马,挥鞭疾驰回城。 …… 城中—— 乔吟多睡了一会,起身吃了早饭,外头已经白茫茫积了一层雪。 乔吟问了下人,得知谢遇安出城去送年礼了。 过年了,肯定要穿新衣服了。 乔吟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小衣服,套在三二一身上,小奶狗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小老虎。 三二一有的,四五六自然也少不了。 做父母的,自然要一碗水端平。 乔吟又去了马厩,给四五六换了个红色马鞍,顺带给它梳了梳鬃毛编了个花里胡哨的头,红色的蝴蝶结简直美冒泡了。 “四五六,真该拿个镜子给你照照,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俊俏。你要走出去,全城的小公马都得追着你跑。” 四五六为此只回应了一个不屑的响鼻。 乔吟给两位家庭成员换好新衣后,又转头去找婆母秦氏,昨日她跟婆母约好了要一起配茶。 刚入得院门,就听到了两个说话声,一个欢快,一个低沉。 “又写歪了。” “无碍,贴我书房中。” “贴你书房里,那别人要问说这是哪家的字,你怎么答?” “就说是我写的,酒醉之作,虽无章法,但妙趣横生,风骨独特,所以挂起来自我欣赏。” “哈哈哈哈,你的探花郎就是这样胡诌得来的。” 乔吟探头往内一看,半开的窗边,秦白霜素手执笔正在写春联,只是素手之上还覆着另外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掌。 谢家主站在秦白霜身后,握着秦白霜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横平竖起。 那个平日里冷肃寡言的谢家主,唇角含笑,眉眼间是道不尽的温柔。 乔吟偷看了一眼,不敢打扰二人恩爱,悄悄又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漫天飞雪,纷纷而下。 乔吟想起那个素未蒙面却含恨而去的七八九。 大过年的,自然是要齐齐整整的,怎么能少得了七八九。 乔吟弯腰团了一团雪,费了点功夫,总算是堆出了个雏形。 嵌上眼睛和嘴巴,再披上一件红斗篷,十分像样了。 乔吟正欣赏自己的大作,身后突然环上一个人。 谢遇安突然出现,从后面抱住了她。 “条件是什么?” 第138章 新年快乐【完】 乔吟突然被人抱住,吓了一跳,侧头见是他,正要气恼,却忽然听到了谢遇安低落的发问声。 “什么条件?”乔吟不明所以。 “让你活下来的条件。”谢遇安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乔吟一愣,转身面对着他,她看到他发红的眼尾,漂亮的眼眸里泛着水光。 “你都知道了?了无大师告诉你的?” 乔吟本觉得尘埃已定,不想再惹涟漪,但谢遇安既然问起,自然得如实相告。 “条件是让你对我动心。” 乔吟如实相告,谢遇安脸上却露出了十分怀疑的神色。 “何止是动心,我喜欢你,我爱你,根本不需要测试,更不需要赌……” “我知道,我知道……” 谢遇安急急道,像是要争辩什么。 乔吟亲了亲他,让他镇定下来。 “我都知道,你爱我。” 乔吟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是心疼她,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有时候就是这样,好事多磨,阴差阳错,天道根本不懂人心。” 乔吟握着他的手,“但我知道,你对我的爱那么浓烈,那么炙热,是你给我的勇气,让我敢拿命去赌。” 谢遇安将她拉入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所以夜市那晚,你是抱着赴死的心与我相约吗?” 谢遇安难以想象,那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她该是多么煎熬和彷徨,而他却浑然不觉。 他何德何能,能得她舍命相救,还能得她这般爱重。 纷纷白雪中,谢遇安紧紧抱着她。 乔吟仰起头,伸手捧起他的脸,谢遇安的眼睛更红了。 乔吟轻轻笑了一声,踮脚在他的眼尾上印了一个吻。 “不哭,乖宝宝。” …… 掌灯时分,宫门口灯火通明,车马如龙。 乔吟握着谢遇安的手,从车上下来,夫妇二人跟在谢家主和秦白霜身后,向宫门口走去。 小九左手挽着谢遇简,右手挽着谢遇殊,闹着要哥哥早点给压岁钱。 谢忍不想来,但当着他爹的面不敢造次,不情不愿地跟在最后头。 宫宴是容皇后一手安排的,贴心的皇后娘娘将谢家的座位和靖安侯府的座位安排在一起,乔吟挨着乔父坐着,比小九还开心。 第一次参加宫宴,乔吟不免有些好奇,环顾四周,一眼望见了对面静坐的颜如玉,颜如玉也看见了她。 颜如玉还是那般端庄娴静。 两人视线相撞,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皇帝皇后带着太子和宁瑶公主,还有一位年轻男子出席。 乔吟眼前一亮,悄声向谢遇安问道:“站在太子身边的那位是什么人呀?怎么从来没见过。” 今日参加宫宴的人,大多都是此前参加秋狩的人员,多多少少都打过照面。 只是这个男人,十分陌生,却一眼透着矜贵和不凡,尤其是那宛若妖孽一般的脸庞,配着那大红色的对襟长袍,简直勾人心魄,让乔吟都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皇上最小的胞弟,江怀律的小皇叔,常年在汝南封地,昨日才回的京。” 谢遇安一边介绍,一边看着身旁的小娇妻,只见她目不转睛一直望向别处。 谢遇安伸手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了过来,“看我。” 乔吟轻轻拍了他一下,说了一句“醋精!”,乖乖收回了视线。 宫宴很快开始,歌舞升平,群臣纷纷向皇帝献礼,气氛十分融洽。 乔吟专心接受乔父和谢遇安两边的投喂,一边都不敢偏颇,省得乔父说她偏心有了相公忘了老爹,又怕谢遇安哪根弦错乱了冒出一堆酸言醋语。 酒过三巡,大殿正中传来江宁瑶的声音。 江宁瑶抱着古琴上场,要献曲一首恭贺新禧。 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今年的新科探花郎沈寻舟。 沈寻舟手持玉笛,风度翩翩,站在江宁瑶身侧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琴笛和鸣,十分默契。 听说这是探花郎特意新作的曲子,才华横溢自不必说。 还有人说,皇后娘娘已经在为公主甄选驸马了,沈探花深得娘娘之意。 乔吟忍不住偷偷去看谢忍。 谢忍捏着酒杯,一眼不错地望着殿中合奏的两人,神色幽深,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只有坐在一旁的乔默,从他发白的指节和微震的酒面里看出了些端倪。 “喂,原来你小子喜欢公主呀。” 谢忍不语,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视线却一直落在殿中抚琴的江宁瑶身上。 …… 大殿一旁的偏殿之中,光线昏暗,可怜的小九被人堵在墙角。 “小九,这些天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谢青璇气竭,她就不该多管闲事。 方才她看着江怀律一直眉头紧蹙,一个人捂着伤处,悄悄离席,这才跟了过来的。 哪想到,他在这等着她! “谁躲你,我爹不让我出门。你让一让,我得回去了,不然我爹要担心了。” 谢青璇伸手推他。 江怀律一碰就倒,歪在她肩上,将她压在墙上。 “碰到我伤口了,好疼。” 虽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谢青璇知道他在装,伸手再去推他,手却被握住。 谢青璇的手腕上多了一串小星星,在昏暗的夜色里发出荧荧的光。 “新年快乐,我们的第十一个新年。” …… 宫宴过半,君臣同乐,其乐融融。 乔吟有些坐不住了,谢遇安瞧出她的不适,牵着她悄悄出了大殿。 外头还在下雪,夜风寒凉,但乔吟一下清醒,反觉得神清气爽。 “要不要走走?马上要放烟火了。”谢遇安提议道。 乔吟点了点头。 两人牵着手静静往花园中走,谢遇安想找个避风的地方,正要牵着她往假山后避避,静谧的夜色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声—— 两人站住了脚,乔吟攥紧了谢遇安的手,循声望去,只见假山的转弯处倚着两个人影。 即便是浓重夜色,那烈焰一样的红衣依旧显眼。 那位妖孽一样的小皇叔,此刻正圈着一个人,掐着人的下颚,强取豪夺了一番才罢手。 “玉儿,你要嫁人,为什么不找我?” 男人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乔吟听了去。 玉儿? 颜如玉? 乔吟像是瓜地里偶然发现一枚新鲜大瓜的兴奋猹,还想再确认一下,却被谢遇安强势给拉走了。 “是那位小皇叔吗?是吗?是吗?”乔吟向谢遇安确认道。 谢遇安失笑,虽然偷听墙角非君子所为,但还是满足乔吟,朝她点了点头。 “汝南王幼年曾受教于颜相,与颜小姐自小就相熟。” 真的是颜如玉! 等等! 颜如玉要是嫁给了汝南王,那不就成了江怀律的皇婶了吗? 江怀律以后管谢忍叫哥已经很可怜了,还得管颜如玉叫皇婶? 乔吟不由笑出了声,谢遇安疑惑地看着她,“笑什么?” 恰这时,砰—— 皇宫上空绽开了一颗璀璨的烟火,照亮了巍峨的宫殿,也照亮了谢遇安的脸。 谢遇安正看着她,他的视线一直都在她身上,只要她回头,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旧岁已去,新年伊始。 乔吟迎着他的目光,笑颜如花。 “我笑,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而我身边恰巧有个你,不是别人,是你。” “谢遇安,新年快乐。” 谢遇安环住她的腰,在烟火下低头吻了吻她。 “新年快乐,江吟。” ——正文完—— 第139章 番外:新年礼物 除夕的宫宴一直到子时才结束,出宫回府的路上,兴奋了一晚上的乔吟,终于熬不住靠在谢遇安怀里睡了过去。 谢遇安不忍叫醒她,直接抱她回了房,为她拆了头发去了鞋袜,而后揽着她一起睡下。 第二日,清晨,正月初一,外头隐隐传来鞭炮声。 谢遇安一睁开眼,立即撞进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 乔吟趴在枕头上,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小郎君,你是谁呀?怎么会在我床上?” 谢遇安阖了阖眼,嘴角轻轻上扬。 新年新气象,他喜欢新戏码。 “小娘子,我是你相公。”他配合道。 乔吟挑了挑眉:“你有证据吗?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相公?” 谢遇安长臂一伸,抓着她的手,翻身一压。 “这个证据够充分吗?” 乔吟颤了一下,板着脸道:“这算哪门子证据,这只能证明你是个大流氓。” “谢谢夸奖。” 男人道了声谢,俯首含住了她的颈窝,单薄的寝衣轻松被剥落。 感受到他那不可忽视的存在,乔吟才反应过来他谢的是什么。 戏唱不下去了。 乔吟只能自己唱完,她把手指挤入他左手的指缝之间,然后将他的手举了起来。 “证据在这呢!” 谢遇安抬头看向两个人紧扣的手,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他送的那枚紫玉戒指,而他的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枚戒指,简约的戒面上,镶嵌着细碎紫色水晶,低调但一看就是精心设计与她相配的。 “新年礼物,喜欢吗?” 谢遇安抿着唇,眼睛弯了弯,然后甚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那我的新年礼物呢?” 乔吟伸手向他讨要。 谢遇安勾唇一笑,低头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流氓才不会送礼物,流氓只会耍流氓。” “嗯……” 乔吟光顾着跟他说话,一时失防,被他攻城略地,嘴边失控地溢出一声低吟…… 谢遇安虽然嘴上说没准备新年礼物,但乔吟起身沐浴更衣之后,还是看见了梳妆台上多出来的一枝梅花。 一根枝条上,既有红色,又有白色。 是双色梅。 乔吟拿起花枝,欢喜地奔到院中。 谢遇安在乔吟昨日堆的雪人旁边又堆了一个,两个雪人紧紧挨着,都快要抱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去找的?怎么不叫上我?”乔吟举着手里的花枝问道。 “好看吗?”谢遇安看着她,问道。 “好看,还有吗?我送几枝到娘房中插瓶。”乔吟兴奋道。 谢遇安拍了拍手上的雪,“走,我带夫人去采花。” 乔吟拿上了披风,兴高采烈跟着谢遇安出门,她以为他们要去万丈崖,结果马车在集芳园门前停下了。 乔吟心里一惊,该不是当初谢遇安随口说的要从各地寻双色梅,真的寻来了? 她快步踏入集芳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白相间的云雾,满满一大片,全都是双色梅。 “和夫人的第一个新年,没有新年礼物,岂不是我的罪过。”谢遇安笑道。 乔吟转身扑进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 “快亲亲我,不然我要哭了。” 谢遇安低头道:“有人。” “那你叫他们走。”乔吟红着脸小声道。 谢遇安逗她:“你是少主夫人,你也可以叫他们走。” “对哦。” 乔吟转头,红着脸,故意压低了声音,故作高深地朝周围的下人摆了摆手。 “都下去吧。我跟少主在这赏赏花,有需要再唤你们。” “是,少主夫人。” 谢府上下的人对自家主子的恩爱劲早有耳闻,闻言,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待人散去,乔吟拉着谢遇安步入梅林间。 梅香浮动,乔吟陶醉其中。 “真漂亮,我好喜欢。” “喜欢这花,更喜欢送我花的你。” 乔吟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更不吝啬自己的吻。 该死,又是想亲烂他嘴的一天! …… 除了谢遇安的新年礼物,乔吟还收到了谢家其他人的礼物。谢家主送了一颗精妙的九层象牙雕球,可以当摆件也可以拿在手里把玩。 秦白霜送了一套京城最时兴的头面,从珠钗到指环,满满一箱。 两房的叔父叔母也准备了新年红封,鼓鼓囊囊的塞满了银票。 谢遇简更是随手就送了一张商铺房契给她,乔吟受宠若惊,本想推拒,谢青璇道,二哥每次都这么敷衍,年年都是商铺,她都收到十几张了,毫无新意,反倒是四哥更有心,每年都送的不一样。 谢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几个干瘪瘪的红封:“合着,就我不受待见呗?” 谢遇殊瞥了他一眼,“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日进斗金了。” 谢忍扯了扯嘴角,“切,说的我不挣钱一样,是你们不让。” 乔吟疑惑地看着谢青璇,谢青璇小声解释道:“谢忍他在淮州时,把淮州的赌坊都赢了个遍,差点淮州的赌坊都要跟着他姓了,被二伯制止了。” 乔吟惊叹,朝谢忍道:“欢欢,你好厉害!” 谢忍神情一滞,忽地咆哮了起来。 “我后悔了!我那天就不该替谢遇安挡酒!哼!” 谢忍哼唧了一声,恼羞成怒跑了。 乔吟在谢家收了礼物,初二回侯府,又从乔父和乔默手中收了一堆。 晚上,两家合在一起,吃了一顿阖家大团圆饭。 酒过三巡,乔父搭着谢家主的背,乔默请谢遇简谢遇殊给自己当傧相,谢忍被父母当众催婚,小九被父亲耳提面命离太子远一点,而碧珠正在给一众人表演徒手榨果汁…… “画完了吗?” 往年都是谢家主执笔作画,今年交给了谢遇安。 谢遇安刚放下笔,乔吟凑过去看。 画上的每个人都栩栩如生,而她坐在席间,脸上洋溢着最为明媚的笑容。 圆满了,这一刻。 【系统……】 乔吟召出了系统。 【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乔吟点亮了眼前的五颗星。 剩下的每一天,她都要认真的过。 喜怒哀乐,都是生命最真实的颜色,是自己执笔留下的画作。 第140章 番外:没学会,还把锅炸了 乔默正月和薛宛然完婚之后,二月初,带着碧珠和望山,领了一支队伍,去岷州剿匪了。 四月初,捷报传来,为患多年的岷州流寇被一网打尽。 乔默二等功,碧珠三等功,战绩斐然,尤其是碧珠,不过短短数月,京中茶馆说书人那最受欢迎的故事已经不是才子佳人,而是‘怪力神女倒拔垂杨柳,一锤落定地动鬼磕头。’ 但乔振东却说,乔家最大的功臣,当属薛宛然。 因为就在捷报传来前两天,薛宛然诊出有孕。 双喜临门,乔振东老泪纵横,在祖先牌位前拜了又拜。 五月初,太子正式监国,谢遇安任都指挥使,统管各司兵马调动,谢遇简入户部,谢家的生意交由谢遇殊和谢忍打理。 谢遇安初上任,军务庞杂不说,还有不识时务的,自以为资历高深,对谢遇安多有不服。 这日,谢遇安整军操练,一伙人闲散应付,对着谢遇安挤眉弄眼。 “指挥使,怎么操练您能示范示范吗?您长的俊俏,操练起来肯定十分好看。” 谢遇安身边的副将章隼闻言,抬头向那几人投去默哀的眼神。 你们惹谁不行,非得惹阎王? 阎王新婚恩爱,这才给你们好脸色,你们当他是纸老虎呢,不知死活。 偌大的演练场陡然一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这个新上任的年轻指挥使,真要论起来,不服气的人大有人在。 “行,那切磋切磋。” 谢遇安笑了笑,光风霁月的,十分好说话。 那挑衅者愈发张狂,道:“指挥使若是输了怎么办?” “输了这指挥使给你当。”谢遇安当即应道。 “当真?”来人一愣。 谢遇安勾了勾手:“赶时间,你们一起上。” 这群刺头,个个都是在军中横行霸道惯了的,何时受过这等嘲讽。 一时全都被激怒,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十几个人全都挥拳蜂拥而上。 谢遇安眸光一沉,徒手一抓,紧扣一人的肩膀,只听咔嚓一声,便将人一条胳膊卸了下来,随手丢在一旁。 迅如闪电,所有动作发生不过在一瞬间,周围的士兵们全都看傻了眼。 “这……这招式也太快了吧。” 就这一句话功夫,场上又倒下了三人。 章隼撇了撇嘴,“那你们是没见过咱们将军用刀,那刀快的,人还没闭眼,头已经滚十里远了。也就是自己人,将军才搁这给你们过家家呢。” 话音刚落,场上十几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哀嚎不断。 谢遇安站定,抬头拂了拂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问道:“还有人想当指挥使吗?” 那话明明轻飘飘的,落在人头上,却跟泰山压顶一般。 众人看着场上云淡风轻的男人,一个个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有眼睛的都看清了,这位新上任的指挥使,看着和气团团很好说话,实则狠辣异常,招招毙命。 场上气氛正僵持着,军营口驶来一辆马车,一个小厮提着一个食盒下车。 “散了吧。” 谢遇安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章隼指着他们的脑袋,“算你们走运,赶上饭点了。” 跟着谢遇安的人都知道,午膳前后两个时辰,谢遇安的心情最好。 因为夫人送的午膳到了,这时候找指挥使大人,就算是再棘手的事情,指挥使大人都不会生气。 谢遇安回到自己营帐中,府中的小厮正好将午膳送了进来。 谢遇安净了手,打开桌上的食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印花红帖。 【妾闻城东今夜有灯会,特邀指挥使大人共赏,请大人务必前来。】 【另:记得带钱。】 【再另:新菜品,吃干净。】 【再再另:想你。】 帐中无人,谢遇安的嘴角肆无忌惮地翘到了最高。 这段时日,公务太忙,他早上出门的时候,乔吟都还没醒。 两人也很久没出去转转了。 谢遇安算好了时间,换了一身衣裳后,直接骑马去了夜市。 一到街口,他下意识便往路旁那棵树上望。 上回,乔吟便是坐在那棵树上等他的。 去年冬天光秃秃的树干,如今枝繁叶茂,满枝头挂满了红色的花。 原来是棵石榴树,开的是子孙满堂的石榴花。 乔吟站在树下,长发挽起,正朝他招手。 谢遇安大步走过去,乔吟指给他看,“你看,这石榴花开的真好。” 谢遇安顺着她手指,抬手想折一枝下来,被乔吟拉住。 “别动,留在枝头开的更久。” 谢遇安依她,两人挽着手汇入人流。 今晚的夜市,灯火格外璀璨,乔吟望着这熟悉的街景,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来了好几次,却没有认认真真地逛过一回。 两人又来到那家瓦罐汤前,乔吟歪头问他:“大人用晚膳否?” 谢遇安摇了摇头:“尚未。” 乔吟憋不出下一句,只道:“我也没有,在这吃吧。” “好。” 谢遇安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地选了当初坐过的那个座位,要了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菜品。 谢遇安用帕子为她擦了擦凳子,烫了杯子,沏了茶。 食肆的老板将他们点的瓦罐汤送上来,“客官慢用。” 正要退下,忽地看了谢遇安一眼,惊道:“公子,是你呀?怎么样?我教你的瓦罐汤学会了吗?你夫人还喜欢吗?” 谢遇安面色一僵,讪讪地摇了摇头:“没学会,还把锅炸了。” 食肆的老板十分热心,闻言笑道:“没事,没事,待会我再送你两个瓦罐,多练几次就会了。” 谢遇安黑着脸道了声谢。 乔吟一直看着他,见人走开,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炸了?” 谢遇安十分尴尬,“不提也罢。” 乔吟发现了新乐趣,十全十美的谢遇安原来是个厨房杀手。 “我平衡了。”乔吟笑道,“你也有不会的。” 谢遇安看着她,有些遗憾道:“想亲手做给你尝尝。” 乔吟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谢将军的手能拿笔能提枪,守得了国护得了家,不会做一道汤也没关系,我做给你喝也一样。” “还有,谢谢。”乔吟道。 谢谢他把她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谢谢他抚平她心中的每一个缺憾。 谢遇安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不用谢,这是为人丈夫最起码的担当。” 第141章 番外:谢叔公的药竟然是…… 八月,天气转凉。 这日,谢遇安处理完军中公务,先打马回家。 早上出门时,乔吟神情恹恹,说有些头疼,好似染了风寒。 谢遇安一整日都不放心。 虽是提早下职,可回到家中时,也已是天黑时分。 院中静悄悄的,下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卧房里透着一点点光。 谢遇安以为乔吟已经睡下了,轻轻推开了房门。 不想,人刚跨入门槛,一个香软的身影已经扑进了怀里,两只小手直往他腰上探。 谢遇安一愣,低头一看,乔吟脸上染着异样的潮红,身上更是滚烫如火,连呼吸都很重。 好像是真病了。 “哪里不舒服?”谢遇安担忧道。 乔吟摇了摇头,神神秘秘道:“突击检查!” 她今天的手异常灵巧,几下就解开了他的腰封。 “棒不棒?” 像是攻克了一道天堑难关,乔吟仰着一张脸,十分得意道。 谢遇安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头很烫。是发烧了吗?” 乔吟睁着有些失神的眼睛,有些难耐点了点头。 “有些头疼,下午吃了药就这样了。” 她仰头看着他的脸,手指已经探入他的衣襟,越看越燥热。 “谢遇安,相公,遇安哥哥……” 乔吟像是没骨头倚在谢遇安身上,嘴里软糯地一声一声唤着。 但更大胆的是下一句。 “我好想要。” 她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谢遇安再迟钝也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只是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给乔吟下药,心里不由一紧。 “吃了什么药?哪来的药?” “这不得问你吗?” 谢遇安一愣,乔吟指了指桌上还放着的药瓶子,“家里备的药。” 谢遇安看见桌上赫然放着一个眼熟的青花小瓷瓶,不由哭笑不得。 谢叔公给的助孕药,原来是这么个助法?? 乔吟像根藤蔓一样,攀着谢遇安的脖子,整个人都快要哭了。 “我吃错药了……” 乔吟刚吃下去就觉得不对劲了,可她也不敢找大夫,就这么生生受着。 “谢遇安,你怎么还有这种药……” 平时生龙活虎折腾的还不够吗,他怎么还备着这种药。 乔吟满腹委屈,眼睛里洇着一团水雾,似嗔似怨地看着他。 谢遇安不知从何解释,也没空解释。眼前的人面颊若霞,红唇诱人,似泣露的鲜花,带香的迷药,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瓣,勾她纠缠嬉戏。 “怎么不让人叫我早点回来?” 乔吟摇了摇头,“不想耽误你公务。” 其实……是怕被人笑话。 吃错药已经够糗了,还吃错的是那种药,千里迢迢请自己夫君回来做解药,传出去……她还有脸在京城待着吗? “公务哪有夫人重要。” 谢遇安把她放到榻上,低头一遍一遍亲吻她,一遍一遍诱哄她。 “好了,相公回来了。” “乖宝宝,放松。” 他不碰她还好,她极力克制着,还能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可他一碰她,她最后的一丝清明彻底沦陷。 谢遇安不忍她遭罪,也极力为她纾解。 两人缠缠绵绵,从榻上到桌前,从天黑时分到月上中天,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他们的痕迹。 乔吟哭了好几场,最终在精疲力尽中睡去,那药也总算是解了。 谢遇安为她清洗完身子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谢叔公给的药丢了。 第二天,乔吟根本下不了床,也没脸见人,干脆装病。 在床上躺了三天,乔吟仍觉得难为情。 谢遇安得了便宜,自然不敢再恼她,对此事绝口不提半分。 可偏偏,一向准时本应在半月内就到来的月事,迟迟没有出现。 乔吟和谢遇安面面相觑。 这,该说谢叔公的医术神还是不神呢? 乔吟有些慌神,但好在谢遇安一直都在。 未免空欢喜一场,两人没有把这事透露给第三人,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小秘密,等两个月再说。 这等待的两个月里,谢遇安无数次的抚上了乔吟的腹部,每次都是趁着乔吟熟睡之后,小心翼翼的,轻轻抚上又收了回来。 “鬼鬼祟祟的。” 某晚,谢遇安抽回去的手被逮了个正着,乔吟不满道: “谢小贼,你不喜欢孩子?” 谢遇安从背后亲了亲她的脸颊,“喜欢,但是怕你遭罪。” 他很期待和乔吟有一个生命的延续,也很乐意为她和他们的孩子遮风挡雨,承担起男人的另外一个责任,可他心里又害怕乔吟受苦。 “母亲生我的时候,差点没命……”谢遇安惴惴不安道。 乔吟转身面对着他,伸手抱了抱他。 “放心。我已经问过了,我们会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谢遇安半信半疑看着她,乔吟仰起脸,“你不信我?不然你去问问了无叔公。” 谢遇安忽地想起那道久远的批命,里头确实有‘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几个字,心里稍稍一安。 乔吟看着谢遇安明显松懈下来,心里不由腹诽了一句: 老迷信! …… 两个月过去—— 天知道这两个月乔吟过的有多煎熬,心里揣着事,小心翼翼还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每天只能偷偷摸摸跟谢遇安躲在被窝里互相交流,跟做贼一样。 两个月后,谢遇安悄悄请了大夫过府。 没请谢叔公,因为,不想。 谢遇安不想,乔吟更不想。 谢遇安十分谨慎,专门选了谢家主和秦白霜不在家中的时候,带人进来,还屏退了所有下人,杜绝任何乌龙发生的可能性。 乔吟觉得他太紧张了,可自己也不遑多让,从大夫搭上她脉搏开始,她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把小脸都憋白了。 对面的大夫被小两口这紧张兮兮的动作弄蒙了,还以为是什么恶疾重病,十分慎重地反复诊了三遍,才敢开口道: “这是喜脉呀。” “你确定吗?” 谢遇安反问道,表情有些失控,紧绷的脸看起来有些骇人。 乔吟也有些语无伦次:“大夫,你是说我怀孕了,是吗?” 大夫又诊了一遍,怯怯道:“是呀,夫人,你有喜了,两个月了。” “谢遇安,你听见了吗?”乔吟抬头看着谢遇安。 谢遇安抿着唇没说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送到大夫手中。 大夫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这才反应过来,嘴里连连道:“恭喜,恭喜。” 这小两口整的,他还以为自己诊错了。 谢遇安按捺着心中翻涌的情绪,一言不发地将大夫送出门。 待折回房中,乔吟已经站在门口等他。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进他怀里,只是等他走到跟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仰着头,笑着对他道—— “谢遇安,我们要有小宝宝了。” 第142章 番外:谢家主偷娃记 小宝宝在次年五月份,足月降生。 是个小千金。 小千金出生的那天,恰灵台郡传来捷报,大周战士大败西戎,戎军投降求和,愿纳贡百年。 皇上大喜,特赐名:‘扶摇’,取‘太平盛世,扶摇直上’之意。 前探花郎谢雁行谢家主对此撇了撇嘴。 秦白霜将天生不爱笑的谢家主的表情看在眼里,道:“谢家主,恭喜你,你当祖父了,给咱们宝贝孙女也取个名吧。” “圣上赐名,是何等荣耀,这孩子有福气。” 谢雁行摆了摆手,走了,一言不发地走回书房了。 谢雁行回到书房,将桌案上的字帖翻了出来,最新的一页,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无虞’ ‘扶摇’哪有‘无虞’好听。 哼! 秦白霜一进门就听到了谢雁行的冷哼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天底下也没规定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名字,咱们谢家的孩子,谢家主你的嫡嫡亲孙女,怎么也该你取一个。” “‘无虞’怎么样?取自‘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 谢雁行说道,好似刚刚恰巧想起来随口取了一个而已,并不是早几个月就开始琢磨,取了十几个都觉得不好,思来想去最后才选定的,并不是。 秦白霜看破不说破,点了点头。 “谢家主取的很好。” 于是,小扶摇很快又有了第二个名字‘谢无虞’,对此,谢遇安撇了撇嘴。 “不然,谢大将军你也取一个?”乔吟看着身旁脸色不甚愉快的谢遇安道。 谢遇安摇了摇头:“算了,我怕把女儿给弄晕了。” 乔吟笑出了声,谢遇安俯身亲了亲她满是疲惫的脸。 “辛苦了,阿吟。” 乔吟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你也辛苦了。” 孕后期,乔吟行动不便,怕别人服侍,乔吟心里不适应,谢遇安都尽可能的亲力亲为陪护左右,一丝不敢松懈。 谢遇安不觉得辛苦。 生儿育女,本就是一个家庭两个人的事。 …… 作为家里的第一位嫡孙,小虞儿的满月宴办的极为盛大,这出生礼也收到乔吟手软。 “这会不会太过了?” 乔吟看着眼前的一摞的田契铺契,还有一屋子的金玉宝器,还有宫里的赏赐,有些不知所措。 谢遇安不以为然:“收着吧,咱们的女儿,受得住。” 第一氏族的嫡系金孙,靖安侯府的外孙,父亲是定国大将军,叔叔是第一富商,小姑是未来皇后,一出生就被圣上赐名…… 谁敢说受不住? 谁要敢说,咱们的大舅哥新晋的威武大将军一箭穿了他脑袋! …… 小虞儿在娘胎里就是个乖宝宝,生下来后也十分乖巧,能吃能睡见风就长,简直一天一个样,也不怕生,看见人就咯咯的笑。 跟她说话,好似能听懂一样,或咿呀咿呀地回应一句,或送你一个口水泡泡。 粉雕玉琢一样的小宝贝,成了全家人的心头宝,秦白霜自不必说了,‘乖孙’‘乖孙’每日必挂在嘴边八百遍,就连谢忍这个毛头小子见着小虞儿心都跟要化了一样,唯独谢家主表现的始终如一的淡定。 平日大家围着孩子转时,谢雁行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多言。 秦白霜对此颇有怨词。 谢家主摆了摆手:“小东西太吵了。” 秦白霜也不勉强他。谢遇安小的时候,他就不怎么亲近孩子。 ……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时,谢遇安却加倍的陪伴在乔吟身边。 他的爱也可以分给孩子,但绝不会少了乔吟。 推了一些不必要的公务,谢遇安每日按时回家,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乔吟,乔吟亦会等着他。 谢遇安每次回来都会顺带给她带些小吃,冰粉呀,烤鱿鱼呀,羊肉串呀,都是她孕期垂涎欲滴魂牵梦绕,但是吃不了的东西。 “今天给我带了什么?” 她撞进他怀里,在他身上摸索着。 天气炎热,乔吟换上了轻薄的夏装,丰韵了不少的身子也愈发玲珑。 谢遇安喉咙滚了滚,等她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道:“南边商队送来了一些荔枝,送去冰镇了,不在我身上。” “不早说。”乔吟闻言,收手无情。 谢遇安十分不满,抓着她的肩膀,板着脸道:“乔吟,你惹到我了。” 乔吟一愣,这不是我的台词吗? “怎么,要把我的嘴亲烂?”她梗着脖子挑衅道。 谢遇安扬手把她抱起,一把放在桌上,欺身咬了一口。 “何止是亲烂,要把你亲哭,亲的你不停颤抖,一遍一遍的求饶,一遍一遍地喊我相公……” 似火一般的话语撞进耳膜,乔吟耳根发烫,浑身不受控地一酥,双手软软地环着他的脖子。 谢遇安索了一个绵长的吻,掐着她的腰,柔声征求她的许可。 “天气炎热,明日我们去游湖,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 “嗯。”乔吟软软应了一声。 第二日,乔吟高高兴兴和谢遇安去游湖了,只是高高兴兴去了,回来的时候却累恹恹的,整个人像是被拉去犁了三亩地一样。 这还不够,两人回来,便听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孩子不见了。 下午的时候,奶妈去丢了个尿布,回来孩子就不见了。 府上里外翻了个遍,都没见着孩子的影。 谢遇安阴沉着脸把院中所有人都拘来审问。 秦白霜也是难得一见的怒火,“谁要敢动我乖孙,连发卖都别想了,直接打死!” 下人一个个心惊胆战,一个洒扫的小丫头窃窃道:“午睡时,奴婢看见谢忍少爷在院门口一闪而过,胸前好似好挂着个大包袱。” 谢遇安气竭,立即命人将谢忍拘来,谢忍正嗦着冰粉呢,连人带碗被拉了过来。 “啊?我是带小虞儿出去买了碗冰粉,但我送回来了呀。”谢忍一脸无辜道。 谢忍想了想,又道:“下午我看见乔侯爷来了一趟,鬼鬼祟祟的,十分可疑。” 乔吟二话不说立即赶到了隔壁侯府。 乔父怀里是揣了个娃,但不是谢无虞,是乔家长孙乔策。 乔吟都快哭了。 乔父吓一跳,“囡囡,这是咋了?” 乔吟哭道:“小虞儿不见了。” 乔父一愣:“小虞儿不在谢家主书房画大字吗?” “老狐狸下血本咯,小虞儿在他桌上爬,两手全是墨,一拍一个印,把他那些字画呀古籍呀全都印上了爪爪印……” 乔吟眼泪还挂在脸上,谢遇安半晌没反应过来。 不远处的书房里传来咯咯笑声,天才小画家的手掌印从书桌印到了某人一尘不染的衣袖上。 谢家主抱起了桌上的玩的正欢的谢无虞,一脸嫌弃。 “小东西,比你老子还败家。” 第143章 if线:回到地牢,她舍命救他。 【警告,警告,距离任务期限只剩下最后四天,请宿主努力自救,若期限内未能逃出地牢,将取消宿主的重生资格,就地抹杀……】 那陌生的机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乔吟费力地撑开眼皮,木然地转动眼眸,望着眼前的景象—— 昏暗的地牢中,只有墙上的一扇小窗透着稀薄的一点月光。 此刻,她正占据地牢的一角,背靠着小窗对面的石墙。 她转了转头,看向另外三个角落,看不清的阴影里藏着跟她一样又累又饿,但体力和数量比她更强的‘饕餮猛兽’——一群会吃人的人。 这群人里面有杀猪的屠夫,有赌场的打手,还有砍过人头的刽子手,这些都是从一堆被关押的俘虏里面优胜劣汰出来的‘食人者’。 乔吟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刚刚咽气,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群人像秃鹰一样蹲在自己身旁,眼睛里冒着兴奋的绿光。 乔吟想不通,这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炼狱的地方? 她一生积善行德,兢兢业业,死了又为什么会投送到这种地方来? 想不通,乔吟只能自我安慰自己——就跟竞争上岗一样,阴间的转世投胎也是一‘世’难求,需得考核通过才能轮回下一世。 因为有个自称系统的东西跟她说:她被选中了,眼前的景象就是一次资格考核,考核通过了才能获得‘重生’的资格。 但是这个考核是有期限的,她还剩下四天,她必须在四天内活着逃出匪窝,否则就地消失。 可她现在饿得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逃出这内有猛兽,外有强匪看守的地牢? 乔吟痛苦又焦躁地转头环顾四周,她的动作引起了一旁的男人——她的盟友的注意。 “醒了?我还能撑一会儿,你还可以再睡一会。” 男人浑身是干涸的血迹,身形削瘦,但留着一脸茂密的胡子,他的样子不像大周人,更像西戎人。 但乔吟不在乎,乔吟只知道别人都想吃了她,这个男人却是唯一能和自己结盟共存的人。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叫他胡子。 她也保留了一分戒心,没告诉他全名,只说自己叫‘阿吟’。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乔吟缓缓转头看着他,“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男人也看着她:“我也不想死。” 乔吟知道他受了伤,但他会武功,体力更远在她之上,她从他前日随手投掷的石头,助她抢到一个馒头时,就看出来了。 他只是缺少一些食物,给他吃饱了,他就能打败这里所有人。 “如果我让你吃饱,你能逃出去吗?”乔吟问道,声音很小,很虚弱,但咬字很清晰。 男人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 乔吟望了望那个窗:“能出去吗?” 男人点了点头,“能。” “那你能搬来救兵救我吗?”乔吟又问。 男人再次点了点头,“能。” “需要多久?” “三天。” 乔吟眼前一亮,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行!明天我就让你吃饱!” 她语气如此笃定,让旁边的男人再次一惊,并无比的好奇——她又要干什么? 从‘她’出现开始,结盟,割血,夺食,她的每一个行动都出乎他的意料。 可比起好奇,他更震惊于,她怎么会这么信任他?明明他们连姓名都没有通。 没有告诉她姓名是因为,他身上肩负着一项责任重大的使命,不容有失。 若他们能活着出去,他一定会与她坦诚相见,告诉她,他的身份,他的名字。 他叫谢遇安,是大周玄甲军的将军,不是西戎人。 如果能逃出去,他一定能搬来救兵,扫平这个匪窝。 那群土匪以人取乐,每日都会像喂牲畜一样,丢进来一些残羹剩菜,而且故意掐着分量,让一群人恶狗扑食大打出手。 谢遇安以为那姑娘说的‘喂饱他’是指像上次一样,从一群人手下抢一点食物出来,却没想到她的说的‘喂饱他’,是拿自己做赌,去给他换来全部食物。 “把吃的都给我,我们把他送出去,三天内,他要是没搬救兵回来,你们把我吃了。”她语气坚决,不容反驳。 对面的人被她说动了,因为这个提议对他们百利无一害,成了他们能活命,失败了他们可以吃了她。 一个‘人’,比几个馒头,划算不知多少倍。 乔吟拿到了当天的三个馒头,还有一碗清水,送到了谢遇安面前。 谢遇安处在震惊之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把东西缓缓喂到他嘴边,命令道:“快吃!” “三天,我只能撑三天,三天内你一定要带救兵来救我。” 谢遇安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明明全是忐忑和恐惧,可依旧还是选择相信他。 谢遇安一时竟觉得,这‘三日之约’比他肩上的家国责任还要重三分,他暗暗道,她便是拼死也一定要回来救她。 “等我。”谢遇安只说了两个字。 听到男人郑重其事的回答,乔吟心稍稍一松。这是一场豪赌,但她别无选择。 眼前的男人是她逃出去的唯一希望。 她赌他重情重义,记得她的救命之恩,一定会回来救她。 男人吃了东西,缓了半日,而后在地牢其他人的掩护和帮助下爬上了窗口,他探身出去的时候,仍不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嘴里重复了那两个字:“等我” 乔吟心又是一安,她应该没看错人,这一定是个有情有义的。 接下来是无比煎熬的三天。 乔吟瑟缩在角落里,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怕对面的人没耐心,等不及三天就扑上来把她吃了,她又怕逃出去的胡子又被抓回来,更怕他逃出去了,但压根就没想着回来救她。 短暂的三天像是过了三百年一样,每一秒都是煎熬。 恐惧,不安,绝望轮番上阵,折磨着乔吟脆弱的神经。 乔吟根本不敢合眼,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警告,警告,考核期限进入倒计时,请候选宿主立即自救,否则就地抹杀。】 【01:00:00】 乔吟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倒计时,只剩下1个小时了,她必须在1个小时内逃出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可她无计可施,也无力可使。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在脑海里问,这是她第一次跟这个所谓的系统进行交流。 那所谓的系统沉默了一会,道:【有得必有失,只要候选宿主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就可以从系统获得相应的便利。】 乔吟问:【比如?】 【比如,系统可以延长你的考核期限,代价就是增加你后续攻略任务的难度。】 系统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但乔吟却能从字里行间读出陷阱的味道。 乔吟沉默,她在思考。 系统说,地牢的考核只是资格,获得资格之后会有一项攻略任务。 攻略下目标人物,让对方爱上自己,才能开启生命共享,才能获得真正的‘重生’。 还是没得选呀。 不想死的话,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选择延……】 乔吟正要做出选择,忽地,地牢外传来震天的厮杀声—— 第144章 if线:三日之约,他应约而来 乔吟惊喜的扭头看向地牢门口的方向,那整日紧闭的牢房门忽然蹦出了一道光,轰地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 逆着光,一个修长的身形提着刀走了进来,乔吟甚至看见了他刀尖上还滴着血,但她一点也不害怕,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奔腾的热血。 他回来了! 她赌赢了。 他真的带着救兵来救她了! 绝处逢生,乔吟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谢遇安大步走到她面前。 “我是不是没失约?” 张口之前,他不忘把沾了血的刀藏在了身后。 利刃是对准敌人的,不是对着姑娘的,尤其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姑娘。 乔吟热泪盈眶,哽咽着,伸出手指跟他比划了一下:“差一点点,但是没失约。” 谢遇安看着她可爱的小动作,轻轻笑了一声。 万幸,他赶上了。 没失约。 谢遇安看着她,提刀的手负在身后,俯身弯腰,朝她伸出另外一只手: “走吧,今天的太阳格外和煦,宛若新生。” 乔吟看着面前的手掌,那是一只缠着绷带却依旧泛着血渍的手掌。 伤痕累累却极具力量。 乔吟抬头,迎着他的目光,看到的是他眸子里鼓舞和期待,那地牢外的阳光仿佛在一瞬间直接洒在了她的心间。 乔吟含着泪,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 【恭喜宿主完成资格考核。】 【即将为宿主开启攻略任务,任务期限四年,宿主只需在期限内让攻略对象爱上你,即可获得生命共享,与对方白头偕老。】 【宿主是否接受攻略任务?】 从地牢出来后,乔吟脑海里便出现了系统的提示音。 这个系统看似民主,其实根本没得选。 一边是死,一边是任务,乔吟当然选择:【接受任务】。 【即刻为宿主传递任务,宿主需要攻略的对象是……】 系统的话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乔吟眼前出现了一个蓝色的进度条。 她看着它飞速加载,上头的百分比,像是秒表跳动一样,刷刷地从1%跳到了50%,70%,90%…… 而这进度条的上头赫然写着:攻略任务进度 乔吟愣住:这什么任务这么容易? 她什么都没做,这任务就要满格了? 吃面条都没它这么容易。 乔吟满腹疑惑又满怀期待地盯着那进度条: 【96%】 【97%】 【98%】 【99%】 它不动了。 怎么不动了? 那进度条眼见就要满格了,结果停在99%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吟好像听到那系统长长的松了口气。 难不成它突然不说话,也是被这进度条吓着了? 乔吟不得不谨慎确认道:【这进度条的意思是,我已经完成了99%的任务,没错吧。】 系统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在检查什么,然后有些不情不愿道:【是的,宿主,你的攻略任务已完成99%,只需要完成剩下1%即可获得生命共享。】 乔吟顿时来了精神,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必须得马上抓住。 【快快快告诉我,我要攻略的对象是谁?】 系统终于恢复了正常,将信息补全:【宿主要攻略的对象是:谢氏少主,谢遇安。】 谢遇安? 这名字听着就是个翩翩君子,乔吟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一个身形修长,身穿一袭白衣,头戴玉冠,手持纸扇的美男子形象,就只差把脸补齐了。 【那这个谢遇安现在在哪里?我要去哪里找他?】乔吟追问道。 那狗系统似乎对那进度条上的99%耿耿于怀,不愿透露更多,只打哑谜一样,说了句:【谢遇安就在你身边。】 乔吟一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她此刻正在临台郡后方的军营之中。 前线战事紧张,玄甲军扫平匪窝后,立即回到了前线,大胡子把她安顿好后,也跟着一起消失了。乔吟都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不是西戎人,他也是玄甲军的一员。 她的攻略对象就在这军营之中? 那她如何能等,最后的1%,她必须马上拿下。 “丁大夫,您知不知道,咱们军中有个叫谢遇安的人吗?” 乔吟立即向为自己看诊的军医打听起来。 “谢遇安?”丁大夫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不过,丁大夫很上心。 谢将军出征前特意嘱咐过,一定要好生照料这位姑娘。 能让将军破例带回营帐的姑娘,必定是极为重要的人物,军中上下不敢懈怠。 “阿吟姑娘是要找人吗?老夫可以帮你去军籍处问问。” 乔吟正愁没法子呢,闻言,眼前一亮,立即央着老军医去了军籍处。 只是前前后后翻看了所有花名册,愣是没找到几个姓‘谢’的,更没有谁叫‘谢遇安’的。 乔吟不免有些失落。 “要说姓谢,咱军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大将军呀,不过谢将军姓谢单名一个‘忍’字……”老军医自言自语道。 乔吟一心在自己的心事上,也没听进去。 转眼三日过去,乔吟身体恢复如常,只是‘寻找谢遇安’一事,她问遍了军中上下,仍旧没有一点进展。 难不成是系统搞错了? 乔吟正在营帐中苦恼,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赢了——” “我们打胜仗了——” 前线大捷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军营,所有人都欢呼着跑向军营门口,乔吟亦跟着人迎了出去。 只见不远处扬起一片沙尘,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接踵而来,一片银光乍现,银甲黑衣的玄甲军,如天降神兵一般凯旋归来,气势恢宏,势不可挡。 而为首的年轻将领一马当先,披风烈烈,如蛟龙一般腾风而来。 那样意气风华的身姿,像个盖世英雄一样,乔吟一时看迷了眼,直到那人御马奔来,眼睛看着她,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幅度。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第145章 if线:她喜欢她的攻略对象 乔吟一愣,电石火光之间,忽地就转过弯来。 “你是谢遇安?” 可,他不是玄甲军的首领,姓谢单名一个‘忍’字吗? “是我。” 谢遇安在马背上垂眸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乔吟眼中闪过惊喜,心思也为之雀跃,就好似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不过,姑娘怎么会知道我的本名?”谢遇安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乔吟心里刚升腾出来的欣喜,瞬间冻结成冰,脸色也跟着一僵。 糟糕,露马脚了。 全军上下都不知道谢大将军本名‘谢遇安’,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坑呀,巨坑,这什么狗系统呀! 这不是一来就把自己玩爆了玩死了吗? 乔吟心慌的不行,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修补这个破绽,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一定是我在地牢不小心告诉你的。” 谢遇安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慌张神色,不急不缓道。 乔吟神色一缓,但紧接着又是一愣,怔怔抬头看着他的脸—— 剑眉星目,五官优越,这张好看的脸怎么越看越有点眼熟。 等等! 地牢? 难不成他是? 乔吟震惊的语无伦次,“你你你的胡子呢?” 谢遇安笑了笑,“伪装而已,用的最牢固的胶,拆下来的时候掉了我一层皮,我都没好意思去见你。” 乔吟傻傻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正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她脑海里的任务进度条忽然动了一下。 【99.1%】 突然就增加了0.1。 再等等—— 眼前的进度条让乔吟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已知攻略任务目标是让攻略对象爱上她,而攻略进度高达99.1%,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谢遇安,她的攻略对象,已经对她动心的不要不要的,只剩下最后的临门一脚? 对吧? 对吧? 是这个逻辑吧? 咱不说爱不爱的,这高达99.1%的进度,‘喜欢’肯定是没跑了。 乔吟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事情顺利的像是在做梦,不,连梦她都不敢这么梦。 “我可以摸摸你吗?”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马背上的愣了一下,旋即唇角扬起,勾起了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 “当然可以,我的命都是你的。” 谢遇安俯下身子,直接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掌心上。 温热触感似电流一般顺着她的指尖,瞬间传递到了四肢百骸,是切切实实的感受。 乔吟忽地从脸颊发烫,心扑通扑通剧烈跳了跳。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进度条也跟着往上跳了一跳。 【99.2%】 乔吟笑了。 没跑了,他肯定是喜欢她。 乔吟又仰头看着眼前的谢遇安。 这个她曾经共患难的盟友,年轻热血,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还有一双永远值得信任的热忱眼眸。 她也喜欢,她喜欢她的攻略对象。 …… 大军得胜,当晚,军营上下燃起篝火,载歌载舞为大军欢祝胜利。 所有人都围着谢遇安,向他敬酒,谢遇安来者不拒,拿着酒碗大口大口地喝酒。 乔吟坐在篝火旁,痴迷一般地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谢遇安。 穿着铠甲的时候,他威风凛凛。 脱下铠甲一身蓝衣,他又风度翩翩。 与人把酒言欢时,他又豪迈不羁。 这男人当真是……该死的迷人。 福报,这绝对是老天对她前世兢兢业业的福报。 像是感受到她追随的视线,谢遇安从人群中望了过来,两人视线相撞,他迅速拨开人群,朝她大步走来。 他应该是高兴极了,嘴角的笑高高扬起,他朝她大步跑来,像个少年郎一样。 他本来就是少年郎,才十九岁,就立下了这么一番大功劳。 谁看到不说一声前途无量,耀眼无比。 “我叫谢遇安,淮州人士,父母健在,家中独子,尚未婚配。盟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谢遇安跑过来在她身边席地而坐,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乔吟的心漏了半拍,“我叫江……” 她打住。 她不应该破坏这里的规则,她借用了这具身体,就该完成她的夙愿。 “我叫乔吟。” “两年前,家中发大水,母亲和我不幸落水,母亲拼死把我送上岸后被洪水卷走,我孤身一人兜兜转转流落到了这临台郡。” “家中还有父兄,父兄从军,投的是南边虎翼军,父亲乔振东,兄长乔默。” “谢大将军,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 这是‘乔吟’生前最大的愿望。 乔吟看着他。 谢遇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十分肯定道: “能,小乔妹妹。” 与此同时,乔吟脑中那进度条从【99.2%】瞬间跳成了【99.5%】 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某系统对此撇了撇嘴—— 真是见鬼了。 三天! 不是三年,也不是三个月,是三天! 三天进度就跑到了99.5%!!! 他从业近百年,就从没见过这么快成功的。 …… 谢遇安说到做到,他说能找到乔吟的父兄,结果不出几日,便带来了好消息。 仿若冥冥之中有神明相助,乔父三月前刚立下大功,封侯的喜报传遍各军,因此,谢遇安不费吹灰之力,一打听便问到了乔家父兄的下落。 “大军整顿还需时间,阿吟,我先护送你回京寻亲,你觉的如何?”谢遇安十分体贴问道。 乔吟看了看脑海中的进度条:【99.9%】 这两日,她给他送了一回吃的,为他换了一次药,就在昨晚,两人月下漫步的时候,这进度条,犹如他们两人的感情,迅速升到了【99.9%】 胜利近在咫尺,乔吟想要一蹴而就的心越发迫切,可偏偏事与愿违。 今天一整天,进度条没有任何波动。 今天,她都给他削了三个苹果,两个梨,外加贴心服务喂药一次,他竟然毫无波澜岿然不动。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是不是这些小动作他已经腻了,她还得再加点撩拨,或者干脆来点美色诱惑? “阿吟?” 谢遇安见乔吟良久没有回应,心中不由有些懊悔。 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轻浮了? 她一个孤身女子,跟着他一个外男一起回京,难免会惹人非议。 是他太心急了。 谢遇安正懊恼自己言语不当,正要找补,忽地迎上了乔吟的视线。 乔吟真诚问道:“能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呀?” “我跟你,”乔吟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就我们两个,一起回京?” 她只是觉得人少轻便,能快点见到见到亲人而已,可没有别的坏心思。 第146章 if线:我知道谢将军你喜欢谁了 攻略任务进度:【99.9%】 都半个月了,攻略进度一直停留在99.9%。 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队伍护送着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在官道上行进。 乔吟掀起车窗帘,头靠在车厢壁上,望着窗外绵延的山林,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气声。 唉—— 那幽怨的叹气声,连远在前方的谢遇安都听见了。 队伍正好行驶到一处小河边,谢遇安指挥队伍休息整顿,自己勒马来到乔吟的马车前。 “阿吟。” 谢遇安下了马,掀起车帘一角,瞧她这几日脸色一直恹恹的,有些担忧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乔吟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人太多了。” 如果没有那么多人,如果她能跟他独处,她早就把他拿下了,怎么会半个月都卡在99.9%一动不动。 她现在,每天有两个丫环跟着,身边还无时无刻守着侍卫,连跟他说句悄悄话的机会都没有。 谢遇安闻言,抿唇笑了笑,虽然他也很想跟她独处,但是这样不合适。 “阿吟,你是侯府千金,我要护你周全,完好无失地把你送回家。” 他求的不是一时的快乐,他要的是稳妥,长长久久的稳妥。 乔吟看着那张宛若天人的脸,那唇角勾起的不是笑,是杀她的刀。 “谢大将军,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谢遇安一愣,原本落在乔吟脸上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外移了移。 “嗯。” 他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乔吟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发红的耳垂,一下来了精神。 还有什么比看着一个沉稳干练的人突然惊慌失措更有趣的? “能让谢大将军喜欢的姑娘,一定很漂亮吧。” 乔吟往前凑了一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像是要望到他心里去一样。 谢遇安看着她艳若桃花的小脸,再次点了点头:“很漂亮。” “还很可爱?” “嗯。” “很善良?” “嗯。” “很勇敢?” “嗯。” 乔吟每说一句,谢遇安便点一次头。 每点一次头,谢遇安的耳朵便红一分。 乔吟看着他那羞赧的神色,故意朝他眨了眨眼:“哦,那我知道了!我知道谢将军喜欢谁了!” 她知道了? 谢遇安一愣,但心里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些期待,看向乔吟的眸子里浮动着一丝期许。 “又漂亮又可爱,还善良勇敢,这么完美——” “谢遇安,你喜欢的一定是个仙女!” 乔吟笑道,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谢大将军,你真有眼光!” 谢遇安失笑连连,忽地,他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是眼光好,我是运气好。” “天上的仙女,都被我握在了掌心。” 攻略进度没有进展,但乔吟觉得自己的‘恋爱脑’马上就要进入晚期了。 一连几天,她都在对着自己的手傻笑。 一看到自己的手,耳边就会回响谢遇安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他没说一句‘喜欢’,但句句都像是在表白。 这到底是谁在攻略谁呀? 乔吟忽然觉得,慢下来,慢慢享受着两人一点一点的靠近,也是个不错的旅程。 反正她还有四年期限,急什么呢。 …… 队伍行进了近月余,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抵达了京城城门口。 望着那巍峨的城楼,进进出出的人流,乔吟一颗心没来由的忐忑起来。 若不意外,以后她就要在这这座陌生的城市落脚了。 也不知道乔家的人是什么性子,这么多年未见,他们还记得乔吟这个女儿这个妹妹吗? 如果他们认得,那会不会看出她身上的破绽? 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谢遇安勒马来到她的车窗前。 “别紧张,这里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这里不是别处,是你的家。” 谢遇安的声音总是会让人觉得安稳。 “我已着人快马先去靖安侯府知会一声了,你父亲和兄长都很想见你。”谢遇安安抚道。 话音刚落,便见城门口传来一声呼唤。 “阿吟——” 乔吟探头循声望过去,只见城门口奔来两匹快马,一前一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拍马向她疾驰而来。 乔吟下意识地起身跳下马车,朝二人奔去,像是身体的一种本能一般。 迎面而来的父子俩,不等马匹停稳,立即翻身下马,快步奔来,一把将乔吟揽在怀里。 “囡囡!爹的乖女儿!你回来了!” “爹没用,爹把你娘和你弄丢了,爹没找到你。” “爹好没用……” 乔父搂着乔吟,像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一旁的乔家大哥亦是热泪盈眶,口中一直喃喃喊着‘妹妹’,唤着她的名字。 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两个沙场上舔血的大男人就那样放声哭了起来。 乔吟心里一阵阵地泛酸,因为,真正的乔吟已经不在了。 她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她不配也没资格得到他们的爱。 她自己的生父就从未疼爱过她一分一秒。 乔家父子浓烈的爱意,让乔吟陷入踟蹰,她正不知所措时,心底似有个声音响起: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乔吟。】 【谢谢。】 那声音像是某种昭示,像是一个救赎,乔吟心底骤然一松。 乔吟张了张口,低低唤道: “父亲……” “大哥……” “欸!”乔振东长长应了一声,一手抹了抹泪,一手拉起乔吟的手。 “走,乖女儿,跟爹回家去。” 乔吟没有动,回头看了谢遇安一眼。 乔振东和乔默两人收了泪,这才看见一直站在一旁的谢遇安。 “侯爷,乔大哥,晚辈谢遇安,此前在临台郡受困,幸得阿吟施救,这才得以脱困……”谢遇安上前自我介绍道。 阿吟? 阿吟也是他能随便叫的?!! 乔默一愣,下意识将自己妹妹护在身后。 乔振东也是神色一凛。 当他们靖安侯府的恩人可以,他们乔家一定诚心感谢,但要是生的是旁的心思,那可……没门! 第147章 if线:我的小仙女住在哪颗星星上 谢遇安明显感觉到了乔家父子身上的敌意,他垂了垂眼角,一脸无辜地看向乔吟。 乔吟看了谢遇安一眼,连忙道:“父亲,女儿此前不幸被掳到了匪窝,幸亏谢将军拼死带人前来营救。父亲,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帮女儿打探到父亲的下落,不然女儿都不知何年何月能和父亲和大哥团聚。” 一旁的谢遇安连忙乖巧道:“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不足为道。” 乔吟又看了他一眼,急急道:“父亲,他是个好人。” 好似生怕乔振东会欺负了谢遇安去一样。 乔振东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甚痛快。 女儿寻回,这天大的喜事,他一颗心早就高兴的飞到天上去了。他对这个护送女儿回来的恩人自然也是感激不尽,家里更是已经备下了宴席和厚礼。 可是,就方才这么几句话功夫,女儿没看他一眼,视线全落在这男人身上了。 这男人的眼珠子也一个劲地黏在女儿身上! 这像话吗? 太不像话了! 他才找回来的宝贝,又要被人拐跑了! 干脆拿刀杀了他得了! 乔振东心中极为不快,但面上不显,女儿都发话了,总不能落了女儿的面子。 乔振东只得朝谢遇安拱手道谢,又将谢遇安请回了侯府。 一行人回到靖安侯府,乔振东朝乔默吩咐道:“乔默,带你妹妹去认认家门,再选个院子。我与小谢恩公喝几杯酒致致谢。” 乔默和乔振东交换了一下眼色,兴冲冲拉着乔吟走了。 乔振东领着谢遇安到了酒席间。 乔吟救过谢遇安,谢遇安欠的是他女儿的情,但于他乔振东来说,谢遇安是他的恩人,一码归一码。 乔振东拿出了一直舍不得喝的御赐黄封酒招待谢遇安。 两人落座,客套了几句,乔振东问道:“小谢将军是哪里人士?” 谢遇安毕恭毕敬答道:“祖籍淮州……” 话还未说完,对面的乔振东呷了一口酒,幽幽道:“有点远。” 谢遇安察言观色,连忙又道:“家里在京中也有一些薄产,京中繁华,晚辈更喜欢这里。” 切,你喜欢有屁用,你还能把你全家都搬来京城么? 黄口小儿,不牢靠! 乔振东心中腹诽,但手上酒杯不停,又劝了谢遇安两杯酒,闲聊起来,听说谢遇安是独生子,乔振东立马笑呵呵道:“人老了就喜欢热闹,我希望我们家阿吟以后呀能找个大户人家,兄弟姐妹多,好帮衬。” 这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谢遇安笑了笑,道:“家母生我时受了苦,坏了身子,父亲心疼母亲,一直未纳妾,家中也无纳妾的规矩,因此家里只有我。但叔伯家中堂兄弟十几,逢年过节也是济济一堂,和睦热闹。” 谢遇安说完,不动声色观察着乔振东的神色。 乔振东握着酒杯,眼珠子上下直勾勾看着他。 好呀,你小子还真是居心不良! 方才城门口还只是他的揣测,这几句话几个来回,一个试探,一个交底,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乔振东越想越觉得烦躁,实在是演不下去了。 “小谢,多谢你送我女儿回来,这是给你的谢礼。我们父女俩好不容易团圆,还有很多话要说,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乔振东拿起桌上一堆的谢礼塞到了谢遇安手中,直接推着他出了门。 …… 另一边,乔吟被乔默拉着在侯府转了一圈。 “妹妹,你喜欢哪个院子呀?你随便选呀,爹那个院子大朝向也好,你要是喜欢,我把他东西搬出来让你住。” “妹呀,你看这床怎么样?够大吗?小时候你老掉床底下,这下不怕了。” “妹,妹,小时候你最爱下河玩水,哥明日准备叫人在花园里挖个池塘,就在这,这里地方大……不,不,我亲自挖,哥给你挖个池塘,种点菱角,夏天我们可以采菱角……” 乔默热情的让人害怕,从房间朝向到窗纸颜色,甚至连门槛高低,事无巨细都要问一句‘妹,你喜不喜欢?’,好像这门槛高出来那么一分就会把他的宝贝妹妹绊倒摔得稀巴烂一样。 乔吟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大哥,很好,都很好,妹妹很喜欢。” 乔默却摇了摇头,突然就红了眼睛,“不好,不好,晚了两年,如果早两年去接你们……呜呜呜……” 那个憨憨的大男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好似这泪,这心事一直就压在他心头,轻轻一碰,哗啦一下全都倒了出来。 乔吟心思触动,忙道:“大哥,不晚,阿吟回来了,阿吟以后会一直陪着爹爹和大哥的。” 乔默呜呜又抹了一把眼泪,抬头道:“真的吗?你真的会一直陪着大哥吗?” 乔吟点了点头:“真的。” “好妹妹,那你能不能答应哥哥一件事?” 乔默泪汪汪看着乔吟,就跟一只可怜的大狼狗一样。 “妹妹,你能不能晚点嫁人?” 乔吟:…… …… 好不容易选好了院子,又安抚好了痛哭流涕的大哥,乔吟终于得以抽身,再抬头,天上已经挂满星斗,酒桌上也早没有了谢遇安的身影。 一路上朝夕相处,忽地看不见谢遇安的身影,乔吟心中微微一空。 鬼使神差地往大门口走了走,她也没有多大期望,结果一出门,便望见了门外不远处立着的一道修长身影。 乔吟愣了好几秒,但心里情不自禁地泛起了一股甜意,好似丢进了蜜罐里一样。 乔吟提起裙摆,朝他奔了过去。 “谢遇安,你是在等我吗?” 谢遇安看着她朝自己跑了过来,飞扬的裙摆和发丝,像是振翅的蝴蝶,直接飞到了他的心尖尖去了。 但他摇了摇头:“不是哦,我在看星星。” 谢遇安勾唇一笑,指了指天上的星斗。 “我在想,我的小仙女,住在哪颗星星上。” 第148章 if线:我喜欢一个姑娘,我想娶她。 谢遇安的声音,像是带着糖,裹着蜜,听得乔吟耳朵发酥,一颗心早已被撩拨的扑通扑通小鹿乱撞。 她抿了抿唇,将要上天的嘴角压下去,双手背在身后,仰头顺着他的手指望着天上的星星。 “那谢大将军找到了吗?” 谢遇安指了指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应该是这颗,因为这颗最耀眼。” “错啦,不是这颗。” 乔吟拉着他的袖子,将他高举的手拉低,然后往他掌心放了一物。 “在这呢。” 谢遇安垂眸一看,掌心里是一颗纸叠的小星星。 这不过是乔吟在路上无聊的时候信手叠的,却不想会在今晚应了他的景。 谢遇安会心一笑,他轻轻合掌,将纸星星握在手心。 “仙女给的星星,是不是也可以许愿?” 他抬眸含笑看向乔吟,那温柔的眼神,似乎能把所有东西都融化了。 乔吟心跳再次加速,也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张嘴,嘴角就要飞上天了。 谢遇安看着她,缓缓道:“如果可以,我想许个愿。” 说着他真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对着那颗纸星星许了个愿。 乔吟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你许了什么愿?” 谢遇安不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乔吟撇了撇嘴,不说拉倒,本仙女还不想听呢。 天色已晚,乔吟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几天你住哪?我要去哪里找你?” 她时刻谨记着自己的攻略任务呢,虽然她时间充裕,但是该主动出击就得主动出击。早点完成早安心不是? 大军还需要几日才能抵京,谢遇安的封赏肯定是要和大军一起的。 谢遇安被乔侯爷‘赶’出来,从白天等到黑夜,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几日我先住我朋友那,你要是想找我,来朱雀街。” 临了,谢遇安又补了一句:“随时恭候。” 乔吟唇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嗯。” …… 谢遇安从靖安侯府离开,直奔朱雀街的朋友处。 夜色幽深,谢遇安的好朋友正要解衣躺下,忽地床幔一动,一个人影立在他的床头。 “谁?” 好朋友毫不犹豫伸手摸向枕头底下的匕首。 床头的人影出声道:“是我。” “我管你是谁!” 好朋友怒喝一声,拔出匕首,刺向床头鬼鬼祟祟的人影。 来人往后一退,笑道:“看清了,我是你爹!” 江怀律赤脚站在地上,手里握着匕首,神情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 “阿遇你回来了?大军不是月底才回?” 谢遇安点点头:“护送一个姑娘,先回来了。” 江怀律丢了匕首,扑上去一把抱住了谢遇安的肩头。 “阿遇,你不知道,前线传来快报,说你失踪了,我吓的连笔都握不住,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谢遇安推开激动的江怀律,“那你给我请功了吗?” “那是自然。你这一仗打的这么漂亮,朝野上下无人不服,只等你回京,立马封你一品护国大将军。”江怀律立即道。 “我还想要个别的。” “要什么?尽管开口。”江怀律搭着谢遇安的肩膀,信誓旦旦道。 谢遇安笑了笑:“我喜欢一个姑娘,我想娶她。” …… 回京的第五日,乔吟终于从乔父和乔默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宠爱中短暂地抽身出来。 这五天,乔父恨不能把整个京城的商铺都搬进靖安侯府,乔默更是夸张,张口‘妹妹在哪?’,闭口‘妹妹怎么又不见了?’,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拴在乔吟手上,毫不夸张。 今天乔吟终于偷偷逃了出来。 这还得得益于她新收的婢女。 她的婢女碧珠,一身神力,举着她往上轻轻一托,就能把她送上墙头,轻轻松松就能翻墙而出。 “好样的,碧珠,这是你的赏钱。” 乔吟平稳落地,随后从荷包里抽出一只小银鱼递给了碧珠。 碧珠那枯黄的小脸蛋立即鲜活了起来,她伸手去接,乔吟忽然收走不给她。 “碧珠,这是空心的,再捏坏了,小姐下次就不给你了。” 碧珠点了点头,小声怯怯道:“碧珠会小心。” 乔吟这才摊开手心,伸到她面前:“给。” 碧珠伸出两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乔吟手中的小银鱼。 乔吟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视线紧紧盯着她的手指,像是在观看什么划时代的壮举一样。 她看着碧珠的手指缓缓捏住了那枚小银鱼,轻轻地拿了起来。 “哇,碧珠,你做到了!” 乔吟比碧珠还兴奋,不停的拍手叫好。 “才练两天你就能做到了,明天开始我们可以练抓豆子了。” “你抓到一颗豆子,小姐我奖励你一枚铜钱,要不要?” 碧珠捏着那枚小银鱼,看了看自家小姐,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起来。 她喜欢这个新主人。 “小财迷,别傻笑了,快走,我们去朱雀街,别被我哥发现了。” 乔吟拉着碧珠一溜烟跑出了巷口。 她才不会告诉碧珠,那枚小银鱼,其实它是实心哒。 乔吟正得意自己的小计谋,忽地被眼前那巍峨雄伟的宫殿给镇住了。 谢遇安说他的朋友住在朱雀街。 可没告诉她,朱雀街只有一户人家, 整条街都是当今太子的府邸——东宫。 谢遇安的朋友是当今太子? 不是,当今太子是谢遇安的朋友? 她一直以为谢遇安家世一般,才会舍生忘死地去挣军功,就跟乔父那样。 乔吟望了望东宫门前森严的侍卫,又望了望自己手中被她舔掉了一个脑袋的糖人,还有碧珠手里掉糖渣的糖葫芦。 草率了,太草率了。 “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乔吟思定,转身便往回走。 哪知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乔妹妹!” 谢遇安迈着大长腿,一下追了上来,乔吟都来不及把那无头的糖人塞给碧珠。 乔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明明她都没有上前询问。 一眨眼,谢遇安已经来到了她跟前:“阿吟,你要去哪?” 乔吟举着那个糖人,傻傻道:“如果我说,我要回去给这个糖人补个头,你信吗?” 谢遇安被逗笑,“补也没用,没救了。还不如把它们全都吃下肚,让它们早日超度。” 乔吟看着他,两个幼稚的人,忽地一起笑出了声。 不远处的东宫门内,江怀律双手抱胸,看着门外那满脸烂笑的谢遇安,摇了摇头。 五天,谢遇安跟个愣头青一样,傻笑了五天,也在东宫的门房处蹲了五天。 就为了等一个姑娘。 “啧啧啧——” “我要写信告诉小九,他们家的老铁树,要开花咯。” 第149章 if线:你想娶乔吟,等南境扫平再说吧 乔吟和谢遇安从朱雀街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闹市中,两人经过一家排着很长队伍的点心的铺子,乔吟这才想起来碧珠手上的一包点心。 “方才经过,看这里排着很长的队伍,想着里面的东西一定极好吃,所以特意买了一份想送你。” 乔吟将点心从碧珠手中接过,“这里的点心做的可真好看,你尝尝。” 乔吟新奇地打开纸包,想要分享,结果—— 纸包里的造型精巧的小点心不见了。 一堆面目全非的面渣,安静又祥和地躺在乔吟的掌心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吃剩下的边角料。 一旁的碧珠神色一慌。 “呵呵。” 乔吟尴尬笑了笑,团吧团吧把纸包包了起来,随手塞回了碧珠手中。 “这京城的东西也不过如此,我想谢大将军你也不爱吃,是吧?” 谢遇安看着她这般镇定自若地‘毁尸灭迹’,勾唇笑了笑,并点了点头。 “是的,我不爱吃。” 乔吟就知道谢遇安会顺着她的话,给她台阶下,他一向如此。 她看着他勾起的唇角,突然就想撩拨他。 她莞尔一笑,问道:“我方才还在想,这点心看着不难,我学学应该也能做出来,如果我做了,谢将军你吃吗?” 谢遇安抿唇一笑,再次点头。 “等你做了,我自然也就变得爱吃了。” 乔吟笑意更浓,继续撩拨道:“那你愿意等等我吗?我学会了就做给你吃。” 谢遇安听得她这般直白的话语,心里早已漾开了层层甜意,胜过天底下任何美味佳肴。 “那我可以点个桂花糕吗?” 乔吟正要应下,只听谢遇安又道:“城外有座佛寺,佛寺有棵金桂,正是开花时节。” 谢遇安似怕她拒绝,声音不由又放缓放低了几分,“我想,那晨钟暮鼓浸染的桂花,做出来的桂花糕一定会更具禅意。” 乔吟听明白了,谢遇安想约她去赏花。 她还没想好要约他去哪,他反倒先约她了。 乔吟心中那个疑惑更甚:这到底是谁攻略谁呀? 她到底是积了几辈子的德,能遇上这么个大福报。 乔吟又看了看那个岿然不动的进度条,还是99.9%。 谢遇安眼里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他分明就是喜欢她喜欢的不行。 到底是差了哪里?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明天我们在城门口见,不见不散。” 乔吟爽快答应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要怎么出门。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分开的时候,谢遇安还是要了那一包‘面渣’。 他说:东宫的御厨,或许能救一救它们。 乔吟含笑,将那包‘死不瞑目’的点心交给了谢遇安。 谢遇安带回东宫,真交给了御厨。 江怀律看着他对一包碎点心‘鞍前马后’,十分鄙夷道: “别高兴太早,你的事没成。” 谢遇安一愣。 两家联姻,需得一个中间人作媒介。 他央着太子,请动了当今圣上给自己探探口风。 江怀律道:“今日,我父皇刚一开口,才提了一句乔吟的名字,靖安侯就抹泪哭了起来。” “靖安侯说他对不起自己女儿,亏欠太多,还说要解甲在家,往后的日子要好好陪伴女儿。” “我父皇一听,立马慌了神,靖安侯是大周难得的忠臣大将,南境那边还等着乔侯爷带兵扫平呢。” 江怀律同情地看了谢遇安一眼:“你想娶乔吟,等南境扫平再说吧。” 谢遇安抬眸,道:“那我带兵去南境是不是会更快?” 江怀律一愣,错愕地看着谢遇安脸上的神色,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这样做。 “你疯了?”江怀律惊道。 “你忘了自己是谁?你是谢氏的继承人,你身上肩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你去临台郡已经差点没命,谢氏上下不会同意你再涉险。” 谢遇安摇了摇头,心意已决:“你不知道她为我做了什么,如果你听到她说那句‘他要是没回来,你们把我吃了’,你也会跟我一样,心甘情愿为她倾倒,为她抛头颅洒热血。” “况,我能从西戎杀回来,区区南境蛮夷,不足为惧。” 谢遇安意气风发,宛若一柄刚开锋的利刃,无坚不摧。 …… 从朱雀街回来,乔吟便开始期待着和谢遇安的赏花之旅。 和他在一起,是舒心的,是无比愉悦的。 就好比现在,从朱雀街回来,她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毋庸置疑,明日这赏花之旅,肯定也是一次愉悦的约会。 满怀期待下,终于到了第二日。 清晨,府中上下正忙着吃早饭,乔吟按照早就计划好的,穿上了碧珠的衣服,悄悄溜出了侯府,一路小跑,跑到大街上雇了一辆马车,马车直奔城门口。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马车抵达城门口。 乔吟付了车钱,欢快地跳下马车。 “小心!” 只是人还未站稳,一个青衣少年郎骑马从后方直冲过来,将将从乔吟面前擦过,那疾驰的风甚至卷起了她的长发。 乔吟吓的目瞪口呆,愣在远处。 那已经奔到前头的少年郎勒停了马头,调转骑了过来。 “姑娘,对不住,方才没看见你从车上下来。”那少年郎歉意道。 乔吟看了他一眼,鲜衣怒马,朝气蓬勃,端的是翩翩如玉。 一个谢遇安已经让她惊艳许久了,没想到大街上随随便便的一个少年,也是这般出众。 京城果然不同凡响。 “姑娘?” 见她许久不应,少年郎从马上下来,上前再次询问道。 乔吟回神,笑了笑:“无事,公子不必挂怀。” 那笑容十分明媚,宛若三月桃夭,四月春菲。 少年郎怔了一下,直待好友从后方赶上来,朝他道:“瑾之,你在看什么?” 陆瑾之回神,望着那已经走远的那个倩影,喃喃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姑娘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话音刚落,天边骤然响起一声惊雷,轰隆一声巨响,雨滴滴答滴答说下就下。 “怎么突然下雨了?瑾之快走,快走。”楚文景急急催促道。 陆瑾之又往外望了一眼,只见那倩影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蓝色的影子。 两人未执伞,男子撑起自己的长袍,女子躲在他的衣裳下,二人并肩齐步奔向避雨的城楼。 “一场骤雨而已,怕什么。” 陆瑾之收回视线,意气风发地翻身上马,纵马扬鞭,从奔跑的二人身边擦肩而过,最后消失在雨幕中…… 第150章 if线:宛若新生 “哈秋——” 乔吟蹲在佛殿的屋檐下,看着大雨冲刷着外面的树木,满枝的桂花全都落在了地上,一边打喷嚏,一边叹气。 花,没赏到。 雨,淋了一大场,不,应该是好几场。 她和谢遇安在城门口刚碰面,一声响雷,天哗啦啦就开始下雨。 乔吟没带人,谢遇安今日也没乘马车,两人都没有雨具,披着一件衣裳跑到城楼下避雨。 雨下了一会儿,但很快停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继续出了城,来到了相国寺,见到了那棵飘香的金桂,正要赏一赏,结果老天又是一瓢。 两人慌不迭地又跑进偏殿避雨,好不狼狈。 乔吟看了看一旁的谢遇安,谢遇安一直没说话,神情甚至有些冷峻 乔吟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冷峻的眉眼,这表情十分少见。 乔吟心中冒出一个猜测:他这表情,不是在自责吧? “谢遇安。” 乔吟叫了他一声,谢遇安转头看向她。 乔吟指了指头顶的屋檐,“以后我看见这滴雨的屋檐,就会想起你。” 滴答—— 恰一滴雨珠落下,落在檐下的睡莲缸里。 谢遇安的心湖亦跟着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除了滴雨的时候,不滴雨的时候能不能也想起我?” 乔吟仰头看着他,笑道:“这么贪心?” 两人视线相撞,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是心照不宣的暧昧,泛着一丝甜意,一丝青涩。 谢遇安也觉得自己有点贪心,可马上就要分开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已经开始在想她了。 除了想她,他还想要一个明确一点的答案。 “可以吗?”谢遇安再次试探道。 乔吟突然站起身,张手环住了他的腰,给了他一个拥抱。 “那晴天的时候,阴天的时候,雨天的时候,我都抽空想着你一点。” 这是乔吟第一次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乔吟看着他的耳根一点点地泛红,然后蔓延到了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像是喝了酒一样。 反应这般明显,可乔吟脑海中的进度条依旧岿然不动。 嗯? 肢体接触都不能触动他的心? 难道是不够亲密? 乔吟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薄唇上,难道要亲他才行? 念头一出,乔吟没有排斥,反有些蠢蠢欲动。 谢遇安亦感知到她的视线,垂眸看着她,眼前的人看似骁勇,一张红彤彤的脸早已暴露了自己的外强中干。 “阿吟,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的仙女其实就是你。” 表白来的突然,却不突兀,因为从地牢出来那一刻起,谢遇安每次看向乔吟的视线里都写满了欢喜和爱意。 可那些婉转的情话,到底比不上这直白的告白来得有冲击力。 乔吟心扑通扑通乱跳,她感觉自己要缺氧了,脸颊像是烧着了一样。 “那仙女有没有告诉你,她也喜欢你。”她情不自禁道。 乔吟看着他温柔的眉眼,他不知道,他是她来这异世遇见的最暖的一个人。 就算没有那所谓的攻略任务,她应该也逃不过,迟早要在这温柔里沉沦。 【任务进度:100%,任务完成。】 那一直停滞不前的进度条,在乔吟给出回应的时候,突然就完成了。 原来,他的爱一直都是满的,只是,他一直在等她的答案。 她喜欢他,他才敢把自己百分百全部的爱意宣泄出来。 乔吟的回应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谢遇安的耳朵里,一颗心雀跃着,却又十分安然。 “我许的愿,实现了。” 他喃喃道,垂落两侧的手缓缓抬起,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又拉近了一分。 乔吟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薄唇。 “喜欢你,谢遇安。” “你像个盖世英雄一样,朝我伸出了手,跟我说,‘今天的太阳,宛若新生’” “谢遇安,你就是我的新生。” 雨打林叶,簌簌声响仿佛隔绝了万物,屋檐下的两人紧紧相拥,谢遇安几乎要被她灼热的情话融化。 他何德何能,能得她这般爱重。 她亦给了他新生。 …… 从相国寺回来的第二天,玄甲军抵京,百姓夹道欢迎,皇帝按功封赏,谢遇安功勋卓巨,被封为一品定国将军,一时京中上下大街小巷全都在讨论这位了不得神勇将军。 就连乔振东,在饭桌上都忍不住赞了两回。 要知道,自从乔吟回来后,乔振东刻意地不提及谢遇安,就算乔吟提起,他都打哈哈地糊弄过去。 乔振东害怕,深怕多聊几句后,乔吟会来一句‘爹,我要嫁给谢遇安。’。 女儿张嘴了,他就算再舍不得也不会拦着。 可是,他希望这一天可以晚点到来。 皇帝给了他们乔家这门第这荣耀,他这一条命已经是朝廷是大周的了。 南境宵小未平,他迟早还得出战。 这一出去,不知又得何年何月回,亦或下次可能就连回也…… 所以,他格外珍惜这段跟儿女相处,阖家团聚的时日。 乔振东一直‘排斥’着外人谢遇安,直到某日,乔振东接到军中最新的调遣令。 新晋护国大将军谢遇安,将带领玄甲军赶赴南境,扫平南疆边境各处滋扰势力。 乔振东心思为之猛地一震,看着那份调遣令,久久未能平静。 …… 这日,乐朝十六年九月初十——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小姐,门房处送来两张请帖。” 乔吟正在厨房里跟厨娘捣鼓桂花糕,碧珠拿着两张请柬过来。 乔吟一愣:“给我的请帖?” 她回京半月,认识的人寥寥无几,谁会给她下帖? 碧珠将两张请帖递了过去。 乔吟打开第一张,匆匆一扫,只瞥见上面写着‘国公府’‘诗会’几个字便合了起来。 她将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第二张上,只见上面写着—— 【得皇天庇护,众亲祈愿,终得胜归朝。今特备酒水些许,诚邀靖安侯府乔大千金乔吟入府,共庆同喜。】 乔吟捏着这张还飘着墨香的请帖,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小安安的庆功宴,她怎么能不去。 - - 【if线就写到这了,状态不大好,写的也不甚满意。但只能先这样了,后边有空我再回来修一修。各位读者宝宝们,多多包涵。】 第151章 番外:颜如玉x小皇叔 1 除夕宫宴都结束两天了,颜如玉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浮现那张疯狂的脸庞,还有那句满是怒气的质问—— ‘玉儿,你要嫁人,为什么不找我?’ 想起那晚的荒唐,颜如玉至今仍觉得恍若一场梦。 那个素来寡言少语,清冷自持的汝南王竟然把她堵在假山后头,对她那般……那般……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她记忆错乱了? 颜如玉抬眸看向面前的铜镜,铜镜里映着她的脸。 十八岁的容颜,纯真和稚气早已褪去,眉眼间是名门贵女最该有的端庄和稳重。 见到她的人,上至皇后贵妃,下至府上仆妇,人人都会夸她一句‘端庄贤淑’,仿若她天生就是大家闺秀,也理应是这样一般。 就这样一张端庄的脸上,嘴角却留着一个十分暧昧的伤口。 颜如玉仿若又尝到了那股铁锈味。 不是做梦。 江晤不仅强吻了她,甚至还咬了她一口。 ‘玉儿,我以为我的心思已经够直白了,可你竟然连机会都不给我。’ 他那样恨恨的,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她被他圈在怀里,连呼吸都困难,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连现在,她也没想明白江晤到底想干什么。 颜如玉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以至于都忘了自己身上的那些糟心事。 三皇子倒了。 相府虽没有被牵连,但父亲想要更进一步的希望更渺茫了。 父亲虽已位居相位,但一朝臣子一朝臣,太子继位后必定会重用谢家,父亲的权势也就在这些年了。 深谋远虑的父亲,早早就在谋划了,对她这十几年的培养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想送她去当太子妃,当皇后,若是这皇室血脉里流着颜氏的血,颜家必将百年不朽。 很快她及笄了,母亲追问父亲何时为她议亲时,父亲总是一句‘再等等’。 等呀等呀,等到了钦天监的一句‘太子不宜早婚’。 那天,父亲的表情真是可笑。 她却独自饮酒醉了一回,不是借酒消愁,她是高兴的。 可母亲的眉头却越来越紧了。 她还有个弟弟,但母亲一点不喜欢他,因为他不是亲生的。 母亲没有生出儿子,父亲从外面抱了一个回来,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母亲不信。 颜如玉也不信,可这偌大的相府,里里外外全都是父亲说了算。 和国公府的联姻,就是父亲一手拍板的。 太子的路已经走不通了,谢家又那么强势,父亲决定铤而走险搏一搏。 聪明了一世,总有这么一两回犯糊涂。 国公府的世子陆瑾之,她早有耳闻,相貌不错,才学也尚可,只是一直跟靖安侯府的乔大小姐拉扯不断。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陆瑾之那般优柔寡断,实在是让人不喜。 但,父亲很中意。 父亲说,这样的人好掌控,往后她嫁过去不会吃亏,还能接管整个陆家。 颜如玉看了看自己父亲,确实,好掌控的男人应该不会养外室,不会偷偷摸摸地抱回来一个孩子,不会悄悄地给自己发妻下绝子药。 那个从未露面的外室,是悬在母亲头上的一把剑,也是梗在颜如玉心口的一根刺,她们暗中打探过好几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父亲把人藏得太好了,不仅藏的好,他演的也很好。 她的弟弟颜承泽,挂在母亲名下,是家中的嫡子,一出生就享受着父亲所有宠爱,但他还是会说,他也爱她,弟弟有的,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有。 所以,弟弟读什么书她读什么,弟弟学什么东西,她这个姐姐也全都能学。 一开始,颜如玉真的以为这全都是父亲对她的宠爱,直到她十三岁那年,父亲把她的文章都拿给了弟弟。 ‘你一个姑娘,会点诗词歌韵,日后与丈夫红袖添香即可,这做文章谈社稷的事还是得你弟弟来。’ 德高望重的相国大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是说道。 颜如玉是从那时候开始梦醒的。 颜承泽拿着她的文章去了学堂,博得了夫子们的一众好评。 父亲明知道那是她的文章,却还是夸赞颜承泽,颜承泽这个小废物也丝毫不觉得脸红。 真虚伪! 更虚伪的是,此后父亲一再地让她为颜承泽替写代笔,丝毫不在乎她的感受。 相国大人觉得,姐弟之间的照拂与帮衬是理所应当。 可他忘了,颜承泽根本不是她的弟弟。 颜如玉知道反抗没用,一个能用对发妻下毒手的人,能有多少良心。 她顺着他的意,他要她端庄他,她就端庄,他要她知书达理,她就知书达理,他要他嫁国公府,那他就嫁国公府。 但,老天应该是站在她这边的。 陆瑾之终于被乔吟反噬,他在围场上大出洋相,连她那个父亲都看不下眼了,紧接着围场上发生了刺杀。 和陆家的婚事不仅黄了,三皇子也倒台了,父亲遭受了不小打击。 从围场回来,她称病不出,实则是在庆祝。 看到那对父子愁眉不展,她就高兴。 怎么说呢,她应该谢谢乔吟,是乔吟这个变数让陆家的覆灭来的更早,也让他父亲再次受挫。 确实该谢谢乔吟。 所以,乔吟大婚,她怎么能不送上一份谢礼呢? 可惜呀,她的开心还没持续多久,她的父亲和好弟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太子那不宜早婚的劫数已经过了,皇后已经在为太子筹备婚事了。 父子俩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冷眼旁观,心中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去吧,去触太子的霉头,让颜家跌的更重更惨一些才好! 颜如玉端坐在铜镜前,久久地出神,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的婢女上前禀道:“大小姐,汝南王殿下来了,老爷请小姐过去一下。” 颜如玉回神,眉头轻蹙,“说我身体不舒服……” 话音未落,婢女看着颜如玉,惶恐道:“小姐,汝南王殿下就是听说小姐身体有恙,带着御医来的,小姐,要让御医过来瞧瞧吗?” 颜如玉一默,只得起身来到前院。 一进厅门,便见着那人似笑非笑地坐在上首,一身红袍张扬又肆无忌惮。 颜如玉记得他以前爱穿深色,怎么人越老越花哨了? 颜如玉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垂眉上前,规规矩矩福了福: “江叔叔,新年大吉。” 第152章 番外:颜如玉x小皇叔 2 颜相讪讪一笑,有些不悦道:“玉儿,不得胡闹。” 汝南王虽然是皇帝的弟弟,与颜相同辈,但今年也不过二十五。 前日除夕宫宴上,太子向汝南王敬酒,喊了一声‘小皇叔’,还被汝南王特别提出来。 显然,汝南王不喜欢被人叫老了。 颜相悄悄去看汝南王的神色,虽说他曾是自己的学生,可到底身份尊贵,又是多年未见,不可冒犯。 江晤听得这‘叔叔’两字,尤其是从颜如玉口中喊出,心里有些发堵。 “幼时都不曾听你这样叫我,长大了倒是……越发懂事了。” 他看着她,视线落在她殷红的嘴唇上,上头隐隐还能看见自己的杰作。 是他先惹她恼的,怪不得她不待见自己。 江晤勾唇浅浅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 “给小侄女的压岁钱。” 颜如玉不顾颜相朝她使来的眼色,端出笑脸,嘴里又喊了一声“谢谢江叔叔。” 她小步上前接过红封,对面的江晤却不松手,两人捏着一个红封,距离近在咫尺,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水沉香。 江晤的喜好真是十年如一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十年前,江晤第一次来相府,她才八岁,却胆大妄为地跑到他面前指点起他来。 她三岁启蒙,五岁能文,从小就被父亲,被夫子赞不绝口。 她以为这又是她父亲的哪个门生,父亲的门生都挺庸才的。 “你这个字都写错了,少了一笔。” 她轻狂地夺过了他手中的笔,给他画了个叉。 后来才知道,那是江晤写给圣上的折子,而那所谓的错字,也不过是因为避讳圣上名讳,故意而为。 江晤的折子毁了,父亲看见后勃然大怒,那还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火。 “无事,一道折子而已,坏了重新写一道就是了。孩子……孩子很聪慧。” 江晤没有计较,还夸了她一句。 颜如玉记得江晤夸她的时候,眼睛看着她,嘴角还带着一丝笑。 明明也就是十五岁而已,说话却跟个老学究一样。 之后,江晤经常出现在相府。 他身份高贵,又差着一辈,自第一次画叉惹怒父亲之后,颜如玉再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江晤也很少说话,看见她时顶多向她点点头。 明明就是这样交集寥寥的两个人,谁能想到他们有一天会紧紧相拥,唇舌相依…… 颜如玉猛地又想起宫宴那晚,脸上一点一点热了起来,但好在江晤很快松开了那个红封。 江晤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可不准再丢给别人。” 颜如玉闻言,竟是仓皇而逃。 尘封已久的记忆,因着这句话全都破土而出。 五年前,江晤受封去了汝南。 之后的每年,他都会往京城送新年贺礼,除了皇室宗亲,作为曾经的先生,相府也会收到一份。 里面也有给颜如玉的,但每年的礼物都被她随手丢给了下人。 颜如玉站在花园的回廊下,手里捏着那红封,直待心中翻涌的思绪一点点平静,这才缓缓打开那红封。 红封里只有一张小小的信笺,写着两个字:【来否】 来否?来否? 江晤每年给她的新年礼都有这两个字。 他问她愿不愿意去汝南。 五年前,江晤受封离京的时候,就问过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汝南。 她犹记得,五年前,江晤离京前的一晚,父亲在府上设宴为他饯行。 那个素日矜贵少言的小皇叔,突然满身酒气地出现在她房门外,毫无预兆地问她: ‘要不要一起去汝南看看?’ 她那时懵懂,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味,只当他是醉酒糊涂了。 后来,每年一问,藏在那些礼物里。 颜如玉想过要逃,要离京,可她走了,母亲怎么办? 如果她走了,那个外室乘虚而入,那母亲还有活路吗? 不行,她走不了,她必须守在这,守住他们母女最后的尊严。 同往年一样,看着那充满诱惑力的两个字,颜如玉的心动摇了一番,可很快,她就认清了现实。 她苦笑了一下,将那张信笺重新放回了红封。 “所以,今年的答案还是否吗?” 江晤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将她的动作一览无余。 颜如玉慌张转身,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江晤苦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每年为了给你送一份礼物,却要给旁人准备几十份的辛苦?” 颜如玉怔在原地。 “丢吧,压岁钱不算,给你的新年礼物在这。” 江晤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小的书册,递给她。 颜如玉沉默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书册,打开只看了第一页,泪水便像是决堤一样全都涌了出来。 是她的文章,是她写的文章。 不是‘颜承泽’,是‘颜如玉’。 每一篇都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 颜如玉无声地流着眼泪,十三岁的委屈和不公,过了五年,终于得到了它该有的安抚。 江晤看着她夺眶而出的眼泪,心中满是怜惜。 她是特别的,一个八岁就能说出‘生为人杰,死为鬼雄’这样豪言壮语的小姑娘,有着其他女子没有的雄心和傲气。 她不该困束在这后宅之中。 她有满腔的才华和抱负,她天生聪慧又好学刻苦,早已胜过天下万千男子。 “汝南不大,却可以任你翱翔。” 江晤朝她伸出手:“来否?” 颜如玉从朦胧的泪光中,望向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人影和十年前那个含笑看着她,说没关系,说她很聪慧的江晤,和五年前那个小心翼翼借醉酒询问她愿不愿意去汝南的江晤一点一点重合。 颜如玉心里又酸又胀,她好难过呀,她好想告诉他,他第一次问她要不要去汝南的时候,她其实动心了。 她想去,她听到了他与人谈论的理想,他说在他的封地,有才便可用,有德便可荐,不分尊卑,也不分男女! 可是…… “对不起……我……” 颜如玉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第153章 番外:颜如玉x小皇叔3 “对不起……我……” 颜如玉止住了眼泪,摇了摇头,但她的话音还未落地,眼前突然落下来一片阴影。 压迫感十足,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江晤大步逼上前来,直接将她抵在廊下的圆柱上。 颜如玉惶恐地看着他。 江晤冷着脸,就像除夕宫宴那晚,隐隐带着怒意,眸底铺陈着危险的气息。 “为什么要拒绝,嫌我太老,嗯?” 颜如玉愣住,明明是那样吓人的模样,怎么会说出这样无厘头的话。 “没有。” 颜如玉又要摇头否认,江晤突然伸出手,捧住了她的头,顺势把她的脸抬了起来,让她双眼直视着自己。 “你有。乐朝十五年四月初八下午申时,你跟侍郎府郭小姐说过。” 他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控诉道。 颜如玉表情一滞,瞳孔里全是震惊,方才那些透不过气来的情绪也全都抛诸脑后,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说的话上。 乐朝十五年?五年前? 她仔细回想着,终于想起来,五年前的某天她在府上后院招待好友,好友调笑她,问她家里是不是有意让她嫁给江晤当王妃。她确实随口说了句江晤年龄太老,与她不配的话。 颜如玉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又瞥见他身上那打眼的红袍,突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穿这身,就是为了显得年轻点?” 江晤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吗? “才不是!” 江晤微微发力,将她的脸又抬高了一些,自己也低头靠了上去。 两个眼对眼,鼻尖擦着鼻尖。 “我只是想让你一眼就看到我!” 说道,江晤猛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颜如玉这才回神,慌张去推他,但手刚抬起,便被江晤抓住,牢牢控在手心,就如那晚一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慌张地呜咽求饶。 “有人来……” “怕什么,他们不在乎你,你又何必在乎他们。” 如醍醐灌顶,颜如玉的挣扎停下,脸上的惊恐也烟消云散。 江晤满意她的反应,停下了亲吻的动作,人却没有后退。 他将她遮挡的密不透风,低头朝她低语。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你心里的那根刺,拔不出来,那就把它吞下去!” 颜如玉放弃了所有抵抗,她苦笑了一下,“我试过,但没成功。” 她试过去找到那个外室解决那个隐患,试着找出颜子康宠妾灭妻的罪证,甚至还试着收集颜子康的不义之举要他付出代价,但都失败了。 江晤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某种蛊惑。 “再狠一点。” 颜如玉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颜子康不仅是她的父亲,还是他的师长。 江晤的眼睛里全是不屑,“道义只约束有道义之人,狗辈之徒……” “杀!” 他俯身贴着她的耳边,薄唇轻碰,发出一声肃杀的低语。 颜如玉心头狂跳,一个藏在心底最深处,最阴暗的念头,像是挣脱了所有封印,疯狂地叫嚣了起来。 江晤是故意的,他知道她心里的恨意,她故意煽动他,诱引她踏入深渊。 可深渊之下就一定是粉身碎骨吗? 不,深渊之下也有涅盘重生。 颜如玉缓缓转动眼眸,神色已经恢复一片平静。 “圣上知道你这恭顺的皮囊下,还藏着这么一颗魔鬼心肠吗?” 江晤勾唇一笑,“我对皇权无意,引我入魔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有人耀眼而不自知,有人想旁观却一点一点疯魔。 他若不是疯魔了,怎么会对自己的小辈动了觊觎之心?又怎么会听到她要成亲,千里迢迢从封地跑回京城来?更不会在除夕宴上听到颜子康求他向皇帝举荐颜如玉候选太子妃后,像发狂的疯狗一样把她堵在假山后…… 这一次,他势必要带她离开这囚牢。 “放手去做,我可以是你垫脚石,也可以是你的刀,只要你需要。” —— 颜如玉心中那根刺,埋入的太久远了,早已和血肉融为一体,拔不出来了,每次呼吸都隐隐作痛。 长久堆叠下来的恨意,足以吞噬一切。 她早就想要复仇了,所以当那恶念被放出来后,颜如玉当即就有了行动。 颜如玉趁颜承泽喝醉的时候,给他灌了一碗绝子药。 那鸠占鹊巢的小废物还以为她给他送的是醒酒汤。 真可笑! 作恶的人作威作福,没有一点反省。 江晤说的对,狗辈小人,该杀! 她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满脑肥肠的猪头拽了起来,趁着他张嘴惊呼的时候,把那碗滚烫的绝子药灌进了他嘴里。 废物发出惨叫和惊呼,颜如玉恨不得把整个碗都塞进他的嘴里,让他知道不该吃的别吃,不该惦记的别惦记,否则穿肠烂肚断子绝孙! “颜如玉,你在干什么?你给你弟弟吃了什么?” 颜子康听到了废物的求救声,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一个野种,也配当我弟弟?” 颜如玉冷笑了一声,满脸挑衅地看着颜子康。 颜子康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满眼怒火地冲上来,要护着自己的命根子。 颜如玉抬手将手里的碗敲在床头,碎瓷乱撞,她握着锋利的瓷片,指着上前的颜子康。 “站住。” 颜子康和一屋子的人全都震惊地看着她。 颜子康怒吼道:“孽障,你疯了吗?我养你这么大,锦衣玉食地供着你,你就这样拿刀尖回报我?” 颜如玉鄙夷地看着他,“相国大人,从现在开始,我是颜家唯一的血脉,你要是听话一点,我能给你养老送终,可你要是想要再领什么阿猫阿狗进门,我也送你一碗绝子汤!” 颜如玉握着瓷片,血从她手掌滑落,明明是小小的一个人,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不信,你试试!” 颜子康怒火中烧,眼中迸着杀机,“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区区后宅女人在这大放厥词,孽障,给我跪下!” 颜子康的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声高宣: “汝南王妃接旨——” 颜子康神色一僵,颜如玉勾唇笑了笑。 从一开始,她就弄错了方向,她要道理要公义要他心服口服,所以她不停的找证据找线索找那外室的存在,可这哪有权势碾压来得爽快。 她废了他的命根子,让他往后无依,让他只能仰仗自己。 “父亲,以后见到女儿,别忘了,跪下见礼。” 第154章 番外:颜如玉x小皇叔4 江怀律在宫中听到自己小皇叔和颜如玉的婚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起猛了,是不是在做梦? 然后便是嫉妒,疯狂的嫉妒,嫉妒的面目全非,想在地上打滚的那种嫉妒。 谢遇安和乔吟一个月定亲就算了,怎么江晤回京几天也定亲了,娶的还是差他一辈的颜如玉? 怎么能呀?他怎么能呀? 他以为自己惦记着谢青璇已经够脸皮厚的了,没想到他们皇室之中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为老不尊!”江怀律朝江晤骂道。 江晤面无波澜,笑而不语。 江怀律看着江晤那春风得意的嘴脸,还有他身上十里开外就能望见的大红衣袍,嫉妒的牙齿痒痒。 真的好想把他这开屏的孔雀毛一根一根拔掉呀! 江怀律和江晤年岁只差两岁,江怀律去谢家求学之前,每天都屁颠屁颠地跟在江晤后面,一口一个‘小皇叔’,喊的比谁都欢。 上次除夕宴上,江晤不让他喊‘小皇叔’,江怀律还有些伤心。 江怀律登上太子之位,除去谢家的支撑,也少不了汝南王在宗室之中的支持。 两人既有血缘之亲,更有兄弟之谊。 江怀律嫉妒的发狂,却忍不住好奇问道:“小皇叔,你惦记颜如玉多久了?你该不是当初去相府求学就对人家动这个心思了吧?” 江晤面色一沉道:“不得对你小皇婶不恭。” 江怀律呕血,脸色十分难看。 “她比我还小好几岁呢,都乱套了。你这老牛!你臭不要脸!” 江晤幽幽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谢家小九很大?及笄了?谢家兄弟怎么没把你的腿打断?” 江怀律心口好似被狠狠扎了一刀,他的脸一下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问道:“教教我。” “颜如玉知书达理,我不信她一开始就接受你,你怎么说服她的?”江怀律虚心求教。 他确实没辙了。 自从他捅破那层窗户纸后,谢青璇就开始躲着他,即便是见面也不像以前那般亲近。 谢青璇也不给他传信了,东宫里的信鸽半月没飞,都胖一圈了。 他一度怀疑,自己那一步是不是走错了。 江晤摇了摇头,爱莫能助。 “我帮不了你。玉儿跟谢家小九不一样,玉儿虽然年岁不大,但她心智练达。” “我没有说服她什么,只是给她选择,是她选择了我。”江晤如是道。 说话间,两人恰好行至宫门口,江晤远远看见不远处的马车,颜如玉站在马车前正望着他。 江晤看了看江怀律那双眉紧锁的脸,轻轻一笑:“你小皇婶来接我了。” 江怀律嘴角抽了抽,怎么都这个德行? 谢遇安是这样,江晤也是! 但他敢骂谢遇安狗东西,却不敢对江晤造次。 江晤与江怀律分开,转身来到马车前,颜如玉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大好。” “无事,小孩子嫉妒心作祟罢了。” 江晤面无波澜说道,垂眸又将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上,心照不宣地问道:“都处理好了?” 颜如玉冷冷勾起一边的嘴角,“我派人守在大门口,今早抓了个妇人,交给我娘了。” “我娘叫来了颜子康,是把颜承泽赶出家门还是和离,让他自己选,反正这颜氏的家谱上必须少一个人。” 颜如玉想起今早那三人的表情就想发笑。 在母亲提出和离时,那妇人立即满脸期待地看向了颜子康,颜承泽那蠢货更是在旁叫嚣怂恿,只有颜子康面如死灰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 堂堂相国大人,门生遍地,载誉半生,要他和离要他承认自己宠妾灭妻,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你若不放心,相国夫人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汝南。”江晤提议道。 颜如玉摇了摇头,“不用。我娘在京城就很好。” 她母亲被颜子康折磨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就在颜子康选择脸面不愿和离时,主动权就在母亲手上了。 母亲是个体面人,没动那对母子分毫,好车好礼浩浩荡荡派人将人‘送’出去,还体谅颜子康传宗接代的苦衷,立即给他塞了四个娇俏可人的暖床。 都是精挑细选的人,保证他夜夜尽兴,但能不能老来得子,就看他本事了。 江晤见她神色淡然,知道她心结已解。 他的心结亦解。 江晤再次朝她伸出手,“来否?” 颜如玉看着那只手,再次听到这句‘来否’,恍若隔世一般。 “来!” 颜如玉朗声应道,将手放入他掌心,江晤握住。 两人相视一笑,他牵着她上了马车。 行动间,她的紫衣和他的红袍撞在一处,颜如玉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 两人坐定,颜如玉突然道:“江叔叔,其实你也不用天天穿着这红衣。” 江晤脸色一讪,视线看向别处。 颜如玉倾身上前,轻轻碰了碰他的薄唇。 江晤一愣,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像是一下回到了十年前,那小姑娘带着风跑进来,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挤进他怀里,夺过他的笔,说:‘这么简单的字都会写错,我教你呀。’ 江晤还在发怔,胸膛上被人一摁,他的后背贴着车厢壁,身侧的人突然一转跨坐在他腿上。 她直起腰,低着头,将小脸贴了过来。 眼睛对着眼睛,鼻尖摩挲着鼻尖。 颜如玉伸手捧起他的脸,要他看着自己。 “你很好看,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八岁那年,我不是要去挑你的错,我是故意靠近你,想要看清你的脸。” “你每次来相府,总是能碰见我,其实都是我在等你,我等你看见我,朝我点点头。” “乐朝十五年四月初八下午申时,我跟侍郎府的郭小姐说你年岁大之前,我还说了你‘惊才绝艳,无人能及’。” “所以,不管你穿什么颜色,不管你身边有多少人,我都会第一眼看见你。” 颜如玉柔声轻语,每一句都像是余音绕梁,江晤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还有什么跟着心跳声,一起跟着疯狂叫嚣着。 “玉儿,你知道这些话会让一个男人怎么样吗?” “会发狂,会欲罢不能呃……” 江晤的话还没说完,颜如玉在他侧颈咬了一口,引得男人发出一声闷哼。 颜如玉松口,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强吻我两回,是不是该轮到我了?还有你咬我那一口。” 江晤身子骤然一紧,喉结上下一滚,唇角却忍不住勾起了笑。 “你来。” 两人纠缠忘我,全然没有注意到马车没有启动,马车外还站着个可怜的江怀律。 方才光顾着嫉妒,他都忘了问江晤什么时候启程回汝南,没想到一上前听到了他们这一番…… 简直,不堪入耳! 这两个,比谢遇安和乔吟还要……恶臭! 太恶臭了! 江怀律转身恨恨上了自己的马车,朝车夫道:“去谢氏新府。” 他现在很受伤,呼吸极为不畅,急需某人帮忙顺顺。 不顺顺,他就倒地! 第155章 番外:小九x太子 1 江怀律乘车来到靖安侯府隔壁的谢氏新府,没见到谢遇安。 门房说,他们少主和少主夫人去隔壁陪乔侯爷吃早饭了,还没回来。 江怀律撇了撇嘴,心里又是一酸。 自他们二人成婚,每日出双入对,就没见他们分开过。 但肯定是谢遇安癞皮狗一样黏着乔吟,毫无疑问。 为什么? 因为前天,他叫他来东宫议事,谢遇安这狗东西都不愿出门,还要他这太子登门来找他,真是……大逆不道!可气可恨! 江怀律心中满腔腹诽,脚上步伐也不由加快。 因他自小在谢家长大,谢家上下的仆役跟他也十分熟络。 无需引路,江怀律轻车熟路往后走。 想当初,谢遇安从临台郡回来,身上有伤不便行动,这府邸还是他帮忙办下来的。 当时,他还奇怪,他在京中又不缺宅院,怎么会突然想着要这在置办宅邸。 谁能想到,他四年前就备下了自己的婚房了! 想想,这老贼还真是…… 罢了!罢了! 江怀律穿过花园,正巧谢忍迎面而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江怀律招呼了一声便要去找谢青璇,谢忍拦着他的去路。 “干嘛?”江怀律瞥了他一眼。 谢忍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垂着眼角,侧身让出了路。 江怀律看破不说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谢忍呀,你活该!” 谢忍不爽,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了他的脸,皮笑肉不笑道:“江怀律,你也活该!” 江怀律不解,只听谢忍指了指花园方向,幸灾乐祸道: “我二伯请了京中的旧友来家中做客,人家还带着一位翩翩公子哥,现在就在花园里跟着小九喝茶赏梅呢。” 江怀律脸色一变,立即松开手,沉着脸快步往花园走。 刚进花园的拱门,就见着梅林旁的凉亭里,谢青璇和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对面坐着。 那男子生的俊美不凡,一身锦衣,气质出众,也不知跟谢青璇说了什么,逗得谢青璇一直掩嘴笑弯了眼。 江怀律眸光一沉,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江怀律站在凉亭外出声问道。 亭中的笑声戛然而止,谢青璇没想到江怀律会出现在这,表情一愣。 对面而坐的年轻男子,疑惑地看了看江怀律又看了看谢青璇,“小九,这位是?” 小九? 呵。 谢青璇回神,正要张口介绍,江怀律摆了摆手,先道:“我是小九的表哥,我姓江。” 谢青璇错愕地看着江怀律。 江怀律视若无睹,自顾自踏入凉亭,横亘在两人之间。 那陌生男子见江怀律在谢家后宅自由出入,也料想他是谢家的亲属,忙礼貌拱手道: “江表哥有礼了。小生姓徐,单名一个‘念’字,家父与谢二爷是故交,听说谢叔叔上京,特意前来拜访。” 徐念年岁也不过十七八的模样,但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确实十分出众。 江表哥颔首:“徐贤弟,请坐。” 江表哥请徐念入座,自己却紧挨着谢青璇坐下。 谢青璇瞥了他一眼,江怀律仍旧视若无睹,两只眼睛只在对面的徐念身上。 “方才你们聊什么呢?” 徐念笑道:“我跟小九说小时候的事,幼年,我随家父去过淮州一次,和小九见过一次。那时候小九门牙都掉了,还闹着要吃糖人,哭的眼泪花花,十分可怜。” “徐哥哥,以前的糗事就不要再说了。”谢青璇不好意思道。 徐哥哥? 呵,谢小九呀谢小九,你真能! 家里这么多哥哥就算了,外面还有个‘徐哥哥’? 哪来的徐哥哥? 他怎么不知道? 谢青璇身边的亲朋好友他都见过,他怎么从不知道还有徐念这么一号人物? 江怀律百思不得其解,并且心里十分的不得劲。有种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撬门锁偷家却无可奈何的感觉。 实在是可恶! 徐念正还要再说些旧事来拉近些距离,忽地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气迎面袭来,一抬眸只见谢青璇的表哥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阴恻恻,凉飕飕的,他后背猛地一寒。 方才他是说错话了吗? 徐念迅速反思自己,脸上神色也紧绷起来。 谢青璇察觉徐念面色不自然,忙在桌底下踢了‘自己表哥’一下。 江表哥岿然不动,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气氛骤然尴尬起来,谢青璇又踢了他一下,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最后那糖人不是给你吃了吗?江!表!哥!” 江怀律猛地想起,有一年他生病了卧床不起,他逗谢青璇说药太苦吃不下,后来谢青璇屁颠屁颠拿了一个糖人来哄他吃药来着。 “哈哈,咱们小九,确实很贪吃。来,徐贤弟,喝茶。” 江怀律抬手,给徐念斟了一杯茶。 徐念心中愕然——就在方才的瞬间,那位表哥的脸就跟翻书一样,从冷若冰霜一下就成了满面春风。 徐念喝了口茶,又道:“小九,明日是元宵,京城各处都有灯会,十分热闹,明日要不要一起去赏灯?” “她不去。” 不等谢青璇张口,江怀律抢先先回答了。 对面的徐念又是一懵,狐疑地看着江怀律。 谢青璇不管江怀律,热情应道:“好呀,来京城这么久,我还没去看过一次灯会呢。” 徐念看着江表哥的神色明显又沉了下去,笑了笑,转头对谢青璇道:“那明晚我在醉香居门口等你。” 徐念与谢青璇约好一起赏灯,便起身告辞,谢青璇要起身相送,江怀律突然迎风咳嗽了起来。 谢青璇看了看徐念,又看了看江怀律。 徐念笑了笑,“表哥可是体弱?天气寒冷,表哥应该多在屋里,别着了凉。” 江怀律吃了个大瘪,但看着谢青璇只让下人送徐念,自己没有起身,也就不在乎了。 招是不够气概,但,有用就行。 江怀律靠在谢青璇肩上,“快,给表哥顺顺。” 第156章 番外:小九x太子 2 谢青璇挥拳拍在江怀律身上,“顺你个头。” 江怀律低下头,“顺头也行。” 谢青璇气竭,“你是一国太子,你这样耍无赖,你要脸吗?” 江怀律摊手:“我当太子前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青璇跟他说不通,也懒得跟他说,更不想跟他独处,起身要走,江怀律直接拉住她的手。 “明天不准去,你要看灯,我带你去看大宫灯,宫里的灯好看百倍。” 谢青璇垂眸看着被他紧紧扣住的手腕,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疑问。 她和江怀律之间,像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以为常的? 她丝毫不觉得尴尬和不适。 可方才斟茶时,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徐念的胳膊,她立即就像触电一样抽回了手。 “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怎么可以爽约?” 谢青璇不管江怀律的提议,坚决要去赴约。 并且在第二日的元宵夜特意打扮了一番,漂漂亮亮地赴约了。 马车在醉香居门口停下,谢青璇一掀车帘就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徐念。 徐念身量修长,面容俊秀,光是站在那,便引来周围路过的姑娘们频频侧目。 这样的人才,也难怪自己父亲会这么中意。 徐念也很快发现了谢青璇的身影,立即迈步迎上来,只是他的脚步和脸上的笑容在距离马车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全都停滞了下来。 因为,谢青璇下车后,马车里紧跟着又下来了一人。 “徐贤弟,别来无恙?” 江怀律将徐念脸上僵硬的神色看在眼里,轻轻一笑。 谢青璇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表哥他没朋友,他很可怜,所以想跟我们一起逛逛,徐公子,你不介意吧?” 江怀律不满地看了谢青璇一眼。 他可以没朋友,但不能没媳妇。 徐念很快恢复神色,温和笑了笑:“是吗?恰好,我表姐也来了,不如让我表姐和江表哥一起逛逛?” 徐念往醉香居里望了望,不多时,酒楼里走出一位娉婷少女,身后跟着一位小丫头。 “谢姑娘,江公子,小女子思思,这厢有礼了。” 思思姑娘十分热情,一上来便拉住了江怀律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 等江怀律反应过来,谢青璇和徐念已经混入了人流之中,转眼便不见了,而谢青璇连头也没回一下。 怎么说呢,素来都是他江怀律暗戳戳阴别人,今日却反被人狠狠治了一回,江怀律心中不免有些怄火。 …… 元宵灯会十分热闹,街道两旁挂满了平时见不到的各式灯笼,美轮美奂,但谢青璇确实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就连徐念喊她几遍,她都没有反应。 “那个不是你表哥吧。”徐念突然道。 “嗯?” 谢青璇回神,有些慌张地看着徐念。 “他没有恶意,徐公子,你别介意……”谢青璇第一反应是为江怀律解释。 “他喜欢你。”徐念笑道,脸上并没有什么恼怒之意,“很明显。” 他看了看谢青璇,又道:“你也喜欢他,对不对?” 谢青璇瞪大了眼睛,再次错愕地看着他。 “也很明显。”徐念忍不住笑道,语气十分笃定。 “身体是不会说谎的。” “从方才我们见面到现在,我们两个一直都隔着一步远,我试图靠近,你却一直往外躲,就连你方才站不稳,我想伸手扶你都被你躲开了。但我看你们下马车时,他就在你身侧,你下车时,你下意识地向他伸手,而他也十分默契地扶住了你。” “这一路走来,每个从你身边走过的,每个穿着流黄色衣裳的人,你都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因为江表哥今天就是一身流黄色。” “还有,你一直叫我‘徐公子’,昨天应是赌气喊了我一声‘徐哥哥’,江表哥脸色都变了,而你却在一旁悄悄偷笑。” 徐念抽丝剥茧地分析起来,谢青璇听得目瞪口呆。 是这样吗? 这些小动作,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同时她又忍不住惊叹,“你怎么观察的这么仔细?” 徐念哭笑不得:“小九,你还记得我是干什么行当的吗?” 谢青璇想了想,昨天一见面,徐念好像说过,他刚刚入仕,在哪里来着? 对,大理寺! 他修的就是由表及里识人心的学问。 “虽然我们两家有意,但显然,小九你的心思不在我身上。”徐念十分洒脱道。 “我先送你回去吧。” 徐念这般洒脱和坦诚,谢青璇心里却有些心虚和惭愧起来。 她确实无心于他,应他的约,也只是想要看看和别人相处是什么感受。 说起来,从小到大,她身边的年轻异性,除了江怀律,便是家里的几位哥哥,朝夕相处,她根本分不清江怀律有什么不同。 徐念那般观察入微为人周到,但她跟他在一起,还是会觉得拘谨,甚至排斥。 除了江怀律,她好像跟其他人在一起都会觉得不适。 徐念将谢青璇送回到醉香居门口,透着人群的间隙,远远便见着江怀律一个人坐在车辕上,双手抱胸,目光一直望着人群。 待他们一出现,他的目光立即锁定了过来。 “太子殿下很随性。”徐念幽幽道。 谢青璇闻言,忍不住道:“徐公子,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周的青天明镜。” 徐念笑了笑,朝她拱了拱手,“有缘再会,小九妹妹。” 徐念先行离开,江怀律已经走了过来,明明心里是惊喜的,嘴里却道: “逛那么久,你徐哥哥都不给你买个花灯吗?” “逛那么久,那你给那位思思姑娘买花灯了吗?”谢青璇反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江怀律心中便是翻江倒海的不快。 他以为,他那天已经那般直白的表露心事了,他说他想娶她了。 她再如何迟钝,也该明白他的心了,怎么可以应别的男子的约。 “小九,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懂?” 谢青璇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你要我懂什么?” “小时候,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能跟你出去,你说没关系,让我把你当成像大哥一样的哥哥。” “我把你当哥了,你现在又要我懂什么?” 江怀律心口一堵,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江怀律,你以为这只是一个称谓的问题吗?” 第157章 番外:小九x太子3 “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个称谓的问题,可对我不是。” 谢青璇看着江怀律,十分冷静又清晰地说道。 江怀律一开始觉得更多的委屈,委屈自己这么多年的爱护没有得到回应。 他那般直白挑明了,她为什么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可当谢青璇质问他时,他一下感到了心虚。 所有的付出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呀,跟她有什么关系? 以前他那么小心翼翼地守着她,不就是害怕她知道自己的企图后会不安,会讨厌自己吗? 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突然就这么急躁了。 江怀律站在原地,脸上是心虚和懊恼。 但除了心虚和懊恼,谢青璇的冷静更让他觉得惶惶不安。 既不是讨厌也不是慌张,她竟然是这般冷静。 只有不在乎不为所动,才会表现出这么冷静。 江怀律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谢青璇。 明明他更高大,更成熟,更稳重,可是他此刻好狼狈呀。 外人都以为,他对她有求必应,谢青璇是那个被他一直捧着爱护着的珍宝。 只有江怀律知道,从始至终,他和谢青璇之间,他才是那个乞求怜爱,渴望拥抱的小孩。 小时候,他去‘偷’谢青璇出门,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凤命什么卦言。 他来谢家求学是逃命,是避难,是母后和陆贵妃斗法失败的仓皇出逃。 不然哪个做母亲的舍得和自己年幼的孩子一人分割两地?哪个孩子又喜欢寄人篱下看别人阖家团圆,自己缠绵病榻? 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病痛,能活着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野心。 他就是羡慕谢青璇。 羡慕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小姑娘,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脸上永远都是最干净的笑容,好像靠近她自己也能变开心一样。 谢青璇也确实把自己的开心分了一半给他,就像那分一半的栗子糕,一半的糖人,一半的时光。 连谢遇简,谢遇殊她的亲大哥都没有,谢青璇只分给他。 药太苦,一个落魄皇子的成长又太煎熬,他只能抓着身边最近的这一抹甜。 所以当她长大说出那句‘我不能再跟你出去’时,他想也不想地让她把自己当哥哥。 他顾不了那么多,他要抓着她,能抓一刻是一刻。 可现在,他抓不住她了。 身后行人川流不息,谢青璇和江怀律两人站在马车前良久无言,江怀律不知道要说什么,谢青璇在思量着要怎么开口。 相识十一载,两人之间还从没这般沉默过。 “我需要点时间……”谢青璇张口道。 “咳——咳——” 但谢青璇的话还没说完,江怀律便抚着心口咳嗽了起来。 他弓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一颗心都咳出来一样。 要是能咳出来让她看一眼,那也行呀。 “不能换一招吗?你早就停药了。”谢青璇很无奈道。 江怀律摇了摇头,皱着眉,可怜兮兮道:“旧疾是好了,伤口还没好全,疼。” 谢青璇上前搀扶他,“要顺顺?” 江怀律一愣,有些意外,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她耳朵衣袖,习惯性地靠在她肩上,“不耽误你时间的话,顺顺。” 谢青璇露出些无可奈何的表情,而后熟练地伸手抚上他的心口,为他上下顺了顺气,顺便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完。 “我很擅长做别人的妹妹,乖乖巧巧接受你们的宠爱,天真无邪地陪在你们身边。但做妹妹和做伴侣是不一样的……” 谢青璇很感谢徐念,是徐念帮她更加明确地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我需要点时间,来确认自己能不能承担起做你妻子的责任……” 这句话,谢青璇是低着头红着脸说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声音明明一个字一个字全都落在了江怀律的耳中,但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瞳孔倏地放大了一圈不说,心跳也跟着漏了半拍。 他听到了什么? 她说什么?妻子? 做他的妻子? 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地说出这两个字?她知不知道这两个字对他是多大的褒奖? 皇帝宣他当‘太子’都没有这两个字来的冲击大。 “咳咳咳——” 江怀律又咳了起来,这次是真咳,不过不是因为伤痛,是因为无法自抑的激动。 “小九,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吓死他了。 他刚刚真以为她不要他了。 他心里想到的是最坏的结果,谢青璇不接受他,然后回淮州再也不见他,而他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哄骗她,只能放任她离开。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所以,他下意识地就想打断她的话。 只要她不说出口,那就没发生,那就还有机会。 实在不行……他就退回去。 退回去做她的‘义兄’,只要能守着她,他是什么身份不重要。 刚才那一刻,他真的是心如死灰,犹如在等待审判的囚徒一样。 但……他的小九,她竟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 谢青璇将江怀律推开,怎么还怪她? 是他不等她说完就装起病来,傻子似的。 江怀律被推开,自己主动又粘了上去,癞皮狗一样。 他笑得像一朵开烂的桃花,侧头直直看着谢青璇。 谢青璇脸上有些羞红,但神色还算自若。 “小九,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 江怀律心里有些不平衡。 他的心跳现在都还没缓下来,谢小九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谢青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镇定,可能是这辈子的慌乱全都用在了他重伤不醒那天,经历过生死之后,有些东西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全都不一样了。 也可能是因为她确信,江怀律永远都会在,不管是什么身份,他永远都会在。 就好像小时候,不管她什么时候去找他,她叫一声‘阿律哥哥’,江怀律一定会应她一声。 众多哥哥里面,江怀律一直都是应她最快,最及时的那个。 “没什么好慌的,我说什么,你不都会顺着我来吗?”谢青璇仰着头,十分骄傲道。 江怀律侧头看着身边的人。 满城的灯火,都不及她万分之一的耀眼。 从现在开始,元宵节就是他最喜欢的节庆。 元宵节的灯会也是他最喜欢的集会。 江怀律笑着,拉起谢青璇的手,欢快道:“走,表哥给你买花灯。” 第158章 番外:小九x太子 4 灯会结束,江怀律送谢青璇回家。 说是他送她,但是一路上,江怀律就跟一只猫一样,一直粘在谢青璇身上,拨都拨不开。 谢青璇是见过大哥跟乔吟腻歪的,那两人在家走路都得拉着手,没人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拉,有人的时候就藏在袖子里偷偷拉,但没想到江怀律更甚。 她有点担心。 她能当好太子妃,但江怀律真的能当好太子吗? “江怀律,你这样子,我有点担心大周的江山社稷了。”谢青璇如实道。 江怀律挽着谢青璇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脸不解道:“我什么样子?” 谢青璇看着他飞起的嘴角,轻挑的眉梢,道: “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脑袋空空一副要亡国的昏君样子。” 江怀律一愣,清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神色也一肃。 “我处理公务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我处理公务与大臣议事的时候,肃穆威严。” 谢青璇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好是这样。” 江怀律听到她的笑声,侧头看着她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忽地放缓了语气,放柔了声音。 “虽然我很想很想娶你,但,我不急。” “慢慢长大也没关系,我会等。” 他和她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什么目的,也从来没想过要她分担什么责任。 他要她永远都无忧无虑的,永远都是人人羡慕的掌上明珠。 车厢里光线昏暗,温柔的月光偶尔会透着轻晃的车帘飘进来一缕。 谢青璇拨弄着手腕上泛着微光的月光石,轻轻笑道:“江怀律,去年仲夏夜,我们去河边找萤火虫,回来的时候,我在马车上睡着了。” 谢青璇故意停下话语,抬眸看向江怀律:“你偷偷亲了我一下。” 肃穆威严的江不急,像是做贼被人当场逮住还当众揭发一样,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一点也肃穆更不威严。 谢青璇看着方才还得意忘形的男人,突然就像是下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的,只觉得好笑。 “那时,我以为那是我做的梦,以为自己生出了什么邪念。”她道。 江怀律突然噗嗤笑出了声,“所以回来后你就开始抄经书忏悔,抄了一整个月?” 江怀律忽然心思一动,“那一个月你打着抄经书的由头闭门思过,是为了躲我?” 谢青璇抿唇不语,江怀律突然倾身贴了上来,眼睛里闪动着比方才还要汹涌的热情。 “小九,你对我其实也早就越界了,对吗?” 谢青璇垂眸微微侧头,躲开他的视线。 “没有,我才不像你。” 谢青璇矢口否认,但江怀律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再追问,只是向前探了探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 就像去年那个夏夜一样,轻轻的,触碰一下,他的小太阳。 不要吓到她。 …… 元宵节后,朝廷休沐结束,各部各职全都忙碌了起来,东宫亦是。 皇帝有意让太子监国,开春之后便将许多政事交由东宫处理。 “太子殿下,岷州知府又传来急报,匪患又起,民不聊生,请求朝廷加派兵马粮草。”一个老臣躬身拜道。 江怀律一身蟒袍,端坐上首,闻言轻笑了一声: “年年加派兵马,岷州地界的兵马都要比百姓多了,一伙流寇却一直清不掉。李大人,你替本太子分析分析,这是什么缘由?” 满朝皆知,太子为人亲和。 可他一笑,底下的人却忍不住发怵,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他,又不知道那抹脖子的刀又会什么时候下来的。 “兵马没有,但我送他个新知府。” 江怀律将手上折子往一旁一丢,“撤去岷州知府官职,着新任大理寺寺丞徐念,任岷州新知府,即刻上任。” 江怀律一句话撤了岷州知府头上的乌纱帽,底下议事的大臣不由全都两股战战。 显然,太子行政,要比圣上更加雷厉风行。 众人正惶恐之中,殿外传来鸟雀振翅的扑棱声,一只白色的鸽子从外飞了进来,径直落在了太子手边。 只见太子面露喜色,迅速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但随着纸条的展开,太子脸色倏地垮了下去,比方才处理岷州知府时还要阴郁。 殿中气氛陡然一冷,有大臣不由心惊询问道:“殿下,可是前线出了问题?” 江怀律心情不甚明朗,摆摆手道:“前线无事。” 但他有事。 真是的,他昨晚给谢小九传的信,她现在才回。 现在才回就算了,竟然回的还是【没空,勿约!】这等绝情绝义的话语。 昨晚他满怀热情地传信问她要不要来东宫看阿绿,阿绿又学了新句子了。 这女人竟说她没空! 她能忙什么? 她还能比他这太子还忙? 他要进宫请安,要处理政务,还要调教那呆头鸟说话,他都没说没空。 江怀律耐着性子处理完正事,让人提着鹦鹉,立即乘车来到谢家。 一进门正好遇见背着包袱要出门的谢忍。 江怀律看他肩上背着包袱,戏谑道:“呵,胆小鬼又要躲去哪?” 谢忍看着他,突然就黑了脸,“江怀律,管好你的鸽子。天天乱飞,吵死人了。” 谢忍真是受够了。 谢遇安和乔吟两个今天堆雪人明天放纸鸢,贴贴抱抱腻腻歪歪就算了。 没想到才几天,江怀律也跟着腻歪起来了。 那信鸽一天飞八百遍,里面全是江怀律的废话。 诸如: 【想你,我的小九。】 【今天御膳房做了栗子饼,明明是一整个,但却没有你给的半个甜。】 【小九,今天的月亮真圆呀,你那边的圆不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分隔了十万八千里呢,真是不可理喻。 “江怀律,你这么大一老爷们,你说这些话,不害臊吗?” 也对,江怀律就是脸皮厚,要不是脸皮厚,也不会从小惦记人家妹妹了。 江怀律看着谢忍这狗急跳墙的模样就觉得舒爽。 “你害不害臊?偷看我的信你还有理了?” 谢忍嗤了一声,十分鄙夷道:“谁稀罕看,是你奴役小珍珠,一天八百回,小珍珠都飞不动了,掉在了我院子里。” 江怀律上前拍了拍他的脸:“谢忍呀,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嫉妒,你在嫉妒。” 江怀律看他可怜,大发善心道:“宁瑶跟沈寻舟的婚事还没定,你现在回头去追,还来得及。”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言尽于此,江怀律转身离去。 谢忍背着包袱站在大门口,望着面前的大道。 往左是城门口,往右是皇宫…… 第159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1 二月初,江宁瑶开府,出宫搬进了公主府,这也意味着,她成婚在即,这公主府是她和未来驸马的府邸。 虽还没有定论,但皇后很中意新科探花郎沈寻舟,皇帝对她也确实有些疼爱,除去沈寻舟,也在满京留意其他合适的驸马人选,还多次询问她是否有中意的人。 江宁瑶心里确实有个中意的人,可……那个人早就跑了。 他是有多讨厌她,洪水猛兽也不过如此吧。 初入公主府,下人们还在整顿各处,江宁瑶坐在廊下的摇椅上,盖着薄毯,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 忽地一阵脚步声传来,贴身婢女雪月领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上前来。 “殿下,这位是魏护卫长,负责公主府上下和公主殿下的出行安全。” 男子上前,躬身行礼道:“卑职宋云拜见公主殿下。” 昏昏欲睡的江宁瑶倏地睁开了眼,转头看向来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孔,没有那吊儿郎当的痞气,更没有那目空一切的不羁,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 她真是魔怔了,说好要放下,怎么会听到一个声音就想起谢忍? 江宁瑶收回了视线,重新躺回了摇椅里,冷冷道:“知道了,退下吧。” 宋云抬头望了一眼,转身与雪月一起退下。 待走到远处,雪月好心开解道:“宋护卫,别紧张,公主人很好的,只是近来公主身体不舒服,这才有些疏冷,并非针对宋护卫。” “她病了?”宋云话一出口,才觉不当,立即改口道:“殿下她病很久了吗?看太医了吗?” 雪月也不知道病多久了,好似从给乔姑娘送添妆从靖安侯府回来后,公主就开始病了,整日话少了,食欲也消减了很多。 “看过太医了,药也吃了好几回了,太医说是郁气凝结所致,多散散心就可以了。” 宋云抿唇不语,眸子幽深正计量着什么,只听一旁的雪月又道: “宋护卫,你保护好公主和公主府的安全就好,公主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公主有沈探花呢?” “宋护卫,你知道沈探花吗?咱们公主花容月貌,追求者众多,但要我说还是沈探花最配得上咱们公主。” “沈探花博学多才,为人又特别温柔,每次他来见公主,公主心情都会变的很好。” “若不出意外,以后沈探花就是咱们公主府的第二个主子了。” 雪月对沈探花赞不绝口,越说越兴奋,一旁的宋云却无动于衷。 切!那姓沈的有那么好吗?连她的下人也这么夸? 不就是会读点书,会弹弹琴写写曲,长得还不错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罢了。 …… 江宁瑶睡了一会,再睁眼便到了午膳时间。 一道开胃的炒藕尖,混在满桌的珍馐佳肴中并不起眼,但江宁瑶却一眼发现。 她喜欢吃藕尖,但知道的人不多。 她没有动,抬眸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护卫长身上。 那样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一堆婢女中间,十分显眼。 “本公主用膳,有婢女侍奉就可以了,无须护卫长在此护卫。”江宁瑶不冷不热道。 宋云闻声,一句话未说,转身退下。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江宁瑶的声音再次响起:“宋护卫,去备车马。这藕尖做的极好,沈郎他一定喜欢。” 宋云脚步一顿。 江宁瑶视若无睹,冷声道:“宋护卫,答话。” 宋云低着头应道:“是,卑职这就去准备。” 宋云退下,一直贴身侍奉江宁瑶的雪月有些不解地看了江宁瑶一眼。 公主素来待人温和,怎么独独对宋护卫这般严苛? …… 宋云很快备好了车马,江宁瑶连午膳都不用,立即乘车来到了沈寻舟的住处。 沈寻舟闻讯,快步迎到门口,“殿下怎么来了?” 斯文儒雅的脸上挂着笑,看得出来,沈寻舟见到江宁瑶,十分欢喜。 江宁瑶笑道:“今日厨房做了一道菜肴,我记得你故乡在南方水乡,应该会很喜欢。” 说道,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宋云。 宋云面无表情地提着一个食盒,见江宁瑶望过来,木然地提起食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一碟藕尖。 沈寻舟受宠若惊,“这时节,竟还能寻到这样鲜嫩之物?” “我也不知厨房是哪里寻来的,宋护卫,你知道吗?”江宁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宋云。 宋云撇着头,有些不情不愿道:“一个傻子,跑去藕塘,挖了三亩地挖来的。” “才三亩?”江宁瑶命令道:“告诉那个傻子,挖十亩,公主府明日还要做。” 江宁瑶!! 人皮面具底下的谢忍嘴角不由抽了抽。 行,行,行。 他欠江宁瑶的,他是来还债的,这罪是他活该的。 “宋护卫,答话!”江宁瑶的命令再次传来。 答话!答话! 江宁瑶从小到大,就爱趾高气扬地说这两个字! 应的慢了,还拿鞭子抽他。 她还敢说她喜欢他,她的喜欢就是下命令,抽鞭子吗? 谁的喜欢这么霸道? “是,公主殿下爱吃,十亩哪够,挖二十亩。”公主府的护卫长谢忍低头朗声答话。 “谁说本公主要吃,挖来的藕尖做好了全送沈探花这来。”江宁瑶到。 谢忍气竭,抬头却迎上了江宁瑶的怒视,只得低头答话:“是,公主殿下。” 听到他的回答,江宁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沈寻舟头上。 今日公主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沈寻舟看着江宁瑶唇边的浅笑,忍不住多看了江宁瑶身后的侍卫一眼。 不巧,那侍卫也抬头看着他。 相比于沈寻舟不动声色的探究,谢忍是明目张胆的打量。 谢忍从上至下打量着沈寻舟—— 沈寻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沈寻舟身材颀长,一双握笔的手骨节分明格外修长…… 看吧,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谢忍打量着,忽然一个转眸,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谢忍愣了一下,沈寻舟却十分淡定。 他朝谢忍颔了颔首,随后伸手请江宁瑶入屋:“殿下请进。” 那一点头,不过是沈寻舟的礼貌之举。 但谢忍却莫名觉得自己落了下风,胜负欲来的也莫名其妙。 江宁瑶跟沈寻舟进门,走向琴室。 谢忍想也不想抬脚就要跟上,一旁的雪月突然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雪月将宋云拉到一旁:“宋护卫,你忘了皇后娘娘的交待了?娘娘叫我们务必让公主多与沈探花多多接触,早成好事。” 谢忍一愣,心中莫名一刺,一股子叛逆之气几乎立即就涌上心头。 皇后娘娘交待的是宋云,又没交代他谢忍,他才不听。 第160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2 江宁瑶随沈寻舟去了他的琴室。 除了送吃的,江宁瑶还有琴技上的问题要求教沈寻舟。 沈寻舟精通乐理,几次点拨,江宁瑶困顿已久的琴艺一下突飞猛进。 江宁瑶抚了一曲,转头询问沈寻舟的点评:“沈公子,如何?可有进步?” 沈寻舟笑了笑,不说琴技,只道:“公主府今日可是有喜事?” 江宁瑶面露疑惑。 沈寻舟缓缓道:“从你的琴声中听出来的,不似前几日那般低沉,有春风拂柳,鱼出水,燕归林之音。” 江宁瑶心弦微微一震,沈寻舟确实懂她的琴音,与他交谈也总是格外契合。 这也是母后说让沈寻舟当她的驸马时,她也不排斥。 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能寻到沈寻舟这样的知音,她的归宿也不会太差。 “没什么,不过一只在外逛荡的猫儿,终于回来了,我看见了心里有些高兴,但,谁知道它会不会又跑了。” 江宁瑶朝沈寻舟笑了笑:“猫儿总是比较野一点。” “公主喜欢猫?”沈寻舟问道。 江宁瑶不置可否,只道:“小时候养过一只,后来走丢了。” 其实不是走丢了,是被陆贵妃打死了。 挖眼,剥皮,死的很惨。 就因为它是黑色的,陆贵妃觉得不吉利。 她哭的很伤心,父皇不以为意,说再给她弄一只,弄一只吉利点的。 他这样说,但转头去陆贵妃宫里,第二天就给忘了。 父皇就是这样,你得哭到他面前,他才会偶尔想起你。 没办法,谁叫她生在皇家,皇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和各种皇子皇女,几乎每年她都会有新的弟弟妹妹,不过能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小时候,她很羡慕她皇兄,可以逃离这深宫,一直闹着也要去淮州。 母亲为了圆她的梦,总是会称病几个月。 母亲一病,陆贵妃就想抓权,也就没空来管她了。 陆贵妃很得宠,很得宠,有段日子,她甚至看见父皇把陆贵妃带去了金銮殿。 父皇在前面上朝,陆贵妃在后殿休憩,片刻都舍不得分开那种。 可是,明明母后更漂亮更端庄,后宫里的人都这样说。 她的猫死了,父皇也没给她第二只,只有母后记着,用布和棉花给她重新做了一只,每夜每夜都让她抱着入睡。 有了那只布偶猫,她也不羡慕皇兄了。 皇兄在淮州,虽然自由些,但他没有母后的怀抱,没有母后做的小布偶。 再长大些,她才懂的,她的猫死了,最难过的就是母后了。 她也不再想要第二只了。 “喵——” 江宁瑶正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琴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声。 一只全身黑色只有四只爪子雪白,好似刚踏雪归来的小猫,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江宁瑶一愣:她在做梦吗? 这只猫跟她小时候养的那只一模一样。 谢忍躲在角落,看见江宁瑶从琴室里走出来,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 心道:皇后娘娘,他可没打扰他们相处,是江宁瑶自己走出来的。 “啊——” 谢忍正得意,忽地琴室那边传来江宁瑶的痛呼声,谢忍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只是,不等他上前,沈寻舟已经挡在了他面前将江宁瑶护住。 “来人,快去请大夫来,公主受伤了。” 沈寻舟神情紧张,立即命人去请大夫。 谢忍看着江宁瑶手背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心中像是被巨石碾了一下。 他把猫送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把猫的利爪先修剪一下呢? 就好像那年,他约她去林子比赛,为什么不先确认一下是不是安全的呢? 如果换做是大哥,是江怀律,甚至是眼前的沈寻舟,他们一定会先确认仔细,绝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不像他,总是做一些莽莽撞撞的事。 所以他总是一事无成。 …… “我没事,送我回公主府。” “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请太医院的太医再来看一遍吧。” 猫是驯养过的,很温和,不过是江宁瑶太激动,步子走的太快,身上又带着熏香,把那只猫吓到了。 伤口并不严重,但沈寻舟十分紧张,寻了大夫来看了一遍仍不放心,还是向太医院报备了一遍。 直到谢叔公亲自来看,也说无大碍,沈寻舟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样一折腾,江宁瑶回到公主府时候已经天黑。 而她那位护卫长,一整个下午都无影无踪。 呵。 说起来,谢忍还欠她一只猫。 她母后给她做的那只布偶猫,就是在淮州弄丢的。 谢忍见她每天耀武扬威,夜里还要抱着玩具入睡,觉得十分可笑,于是偷偷溜进她房间,把她的东西丢了。 东窗事发后,他爹差点没把他的手打断。 谢忍是真的很抗揍,十来岁的年纪,那么厚的戒尺招呼下去,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听谢家的下人说,谢家祠堂的戒尺,每个月都要换一批,每一批最后都是被打断了丢去厨房烧火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桀骜不驯的人? 江宁瑶心里装着事,迷迷糊糊睡去,却睡得不沉,那细微的脚步声一靠近她醒了。 她悄悄地睁开了一点眼,正好看见她的护卫长宋云在她床边的地上席地而坐。 他就那样随便地坐在地上,没有一点正形。 然后上身趴在床沿上,低着头,看着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小心翼翼地涂抹着什么。 手背传来一丝凉意,他应是给她上了药,又吹了吹。 但紧接着,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江宁瑶睁开眼,看见床边的男人,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 还有很轻的一句:“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跟她说对不起。 胆小鬼连道歉都不敢大声说。 …… 一整个下午,谢忍都去找祛疤药了,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的药铺。 寻来了好几样药膏,他又怕再犯错误,于是自己给自己刮了一道皮,确认哪个药最温和,这才敢拿来给江宁瑶用。 偷偷给江宁瑶上完药,他便回到了自己房间倒头睡下,正睡的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呼唤: “欢欢——” 第161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3 “欢欢——” “欢欢——” 那呼唤声,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谢忍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听那呼唤声依旧不断入耳,声音来自屋外。 昨晚直接倒头睡下,衣服没脱脸上的面具也没摘,谢忍直接起身来到门外,只见门外几个婢女正在院中翻找什么,嘴里喊得正是‘欢欢’‘欢欢’二字。 婢女们见到谢忍,连忙问道:“宋护卫,你有没有看见一只黑猫?就昨天公主从沈探花那带回来那只黑猫。” “公主殿下说那只猫是在沈探花家中发现的,也算是沈探花送的,万不可弄丢了。” “那只猫抓伤了公主,公主还要养它,还给它取了‘欢欢’这样好听的名字,看来殿下是真的爱重沈探花。” “那还用说,咱们公主送沈探花的东西,沈探花也十分珍重的保存起来了呀。” 几个婢女突然就闲聊了起来,全然没有发现一旁的护卫长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江宁瑶!! 她竟然给一只猫取名叫‘欢欢’!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谢忍血涌上头,火气直冒,拔腿便往江宁瑶寝殿冲,只是才走几步,便被各种‘欢欢’‘欢欢’的呼唤声给包围,谢忍整个人头皮发麻。 他最最最最讨厌这个名字了! 谢忍气竭,脚步一转,转头走向花园里,一棵树一棵树地往上望,最后终于在一棵香樟树上找到了那只黑猫。 “下来!” 谢忍朝着猫喊了一声,那猫闻声,像是看见主人一样,喵呜叫了一声,乖乖从树上跳了下来。 谢忍蹲下身,黑色的猫咪立即朝他走来,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蹭着他的腿,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就是这么乖顺,他才会忘了它也有利爪。 谢忍将它抱在怀里,耳提面命道:“江宁瑶,你改名了,你以后就叫‘欢欢’了,记住了吗?” 猫瞪着眼睛看着他,回了他一句:‘喵!’。 很急促,可能是在骂人。 看吧,猫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 谢忍找到了猫,给猫剪了指甲,还关进了笼子里。 这才提着猫去找江宁瑶。 江宁瑶梳妆整齐,正要出门,见谢忍提着猫过来,掀了掀眼皮道:“宋护卫抓到欢欢了?” 谢忍气血又往上涌了涌,他很不想应,但想到她受伤的手…… “抓到了,公主殿下。”他低头应道。 说完,他又小声补了一句:“欢欢,他其实很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只是看着江宁瑶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到嘴边就冒出来了。 他原以为,这种话说出来会很肉麻很尴尬。 但是,好像……也还好,甚至还有些期待。 期待她能听懂,谢忍悄悄看了江宁瑶一眼。 江宁瑶一愣,没想到会从谢忍嘴里听到这种软绵绵的话。 他乖吗? 他什么时候乖了? 她只看到他一身反骨。 他不喜读书,为人闹腾,家里让他去做事业,他跑去赌坊赢了一条街,钱是赚了,但那些三教九流的恶习也染回来了,回来又打断了谢家几根戒尺。 人各有志,她不反对他去做他喜欢的事,她只希望他…… 江宁瑶看着面前那张陌生的面孔,“我希望他更勇敢一点。” 江宁瑶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很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谢忍还是听到了。 谢忍怔了怔,再抬头,江宁瑶已经往外走。 谢忍还来不及寻思她那句话的含义,江宁瑶的命令再次丢来: “宋护卫,今日你就在府上调教欢欢,本公主晚上回来要看到它会后空翻。” 谢忍一整个愣在原地。 江宁瑶回头,指着他道:“它学不会,那你来翻。” 江!宁!瑶! 看吧,看吧,江宁瑶就是这样霸道! 谁家的猫会后空翻呀! 他教不了,要教她自己来教! 谢忍正在心中怨天怨地怨猫咪,几个婢女从他身边走过。 “刚刚你们看见了吗?沈探花来公主府接公主,沈探花送公主一袖的蝴蝶。” “好神奇,沈探花手一拂,那些蝴蝶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飞了出来,绕着公主飞呀飞呀,太漂亮了……” 几个婢女似还沉醉在方才的奇幻之中,脸上全是惊异和憧憬之色。 一旁的谢忍抿唇不语,一脸平静,可那是假面上。 假面之下,谢忍的脸早已黑成了锅底,心里更是像打翻了调料瓶一样,五味杂陈。 …… 公主府的大门外,蝴蝶已经散去,但旖旎仍在。 沈寻舟握着一支蝴蝶簪,斯文干净的脸庞上染上了一些红晕,显然是对方才那一幕也不是很自信。 “是不是有些夸张?”他问道。 只是,冬日初见时绕着她飞的蝴蝶,早已飞进了他梦里,让他辗转难忘。 江宁瑶能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 但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晚谢忍坐在地上小心翼翼亲吻她的指尖那一幕。 但他们的小心翼翼是不一样的。 沈寻舟是臣下的敬畏,谢忍是对她的愧疚。 沈寻舟握着簪子,良久没等到江宁瑶的回应,有些怅然若失。 “臣,冒犯了。” 江宁瑶回神,看着沈寻舟那谦卑的神情,忙接过沈寻舟手中的蝴蝶簪。 “我很喜欢。走吧,踏青文会要迟了。” 江宁瑶邀他共乘,轻车简从一起前往栖青山。 栖青山地下有一条温泉脉,那里的春天总是比别的地方早一些,虽还是二月天,但栖青山脚下的桃林已经是粉云一片了。 每年春天,江宁瑶都会在那里举办踏青文会,邀的是京城各世家的贵胄子弟和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 “大家一直都很仰慕探花郎的才学,只是一直没有门道与探花郎攀谈,今日让他们如愿了。”江宁瑶笑道。 今日这文会是为沈寻舟而办,沈寻舟也很清楚。 公主待人很好。 马车停下,两人下车,桃花林里早已聚集了一群年轻男女。 锦衣华服,玉冠金钗,一个个身份不凡。 二人很快融入其中,赏花探春,举杯畅谈,一时间桃林里全是欢声笑语。 气氛正酣,忽地一阵马蹄声传来。 江宁瑶抬眸一看,只见不远处奔来一匹黑马,马背上一个年轻男子挺着腰,胸前挂着一个包袱。 他一手拉着缰绳,另外一只手托着包袱,包袱里探出一只漂亮的黑猫。 这不成调的模样,除了她的护卫长,还能是谁? 江宁瑶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将沈寻舟送的蝴蝶簪,簪入鬓间。 第162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4 谢忍抱着猫突然杀出来,也不管周围惊愕的视线,翻身下马直奔江宁瑶。 还未近前,就看到她鬓边那支蝴蝶簪,嵌着各色的宝石,五彩斑斓,耀眼夺目。 就跟那沈寻舟一样,明明一林子一群人, 偏偏他就跟鹤立鸡群一样,十分惹眼。 谢忍心里一阵泛酸,又酸又堵,还眼红。 他翻身下马,抱着猫径直走到江宁瑶面前:“卑职携欢欢前来护驾。” 十分拙劣又不正经的一个理由。 江宁瑶轻笑一声,眉毛一挑:“猫驯好了?” 谢忍抬起头,直言不讳道:“驯不好,我来翻。” “公主要现在看还是回家看?”谢忍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不怕丢脸,江宁瑶要是发话,别说后空翻,叫他驴打滚都行。 他能做到的,自然不会胆怯,更不会拒绝。 隔着一张假面,江宁瑶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有恃无恐, 江宁瑶迎着他的目光,冷嗤道:“我们正和沈探花探讨学问之道,你那三脚猫功夫,难登大雅之堂……” 察觉话语中的贬低之意,江宁瑶突然顿住,眼中的懊恼一扫而过。 她看向谢忍,谢忍嬉皮笑脸,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江宁瑶忽地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起来,冷声命令道:“退后!” 那两个字那么生硬,便是再粗心大意的人也察觉出她的恼意,只是不知道她恼什么。 谢忍抱着猫,乖乖退到了江宁瑶身后。 江宁瑶缓了缓思绪,转头看向沈寻舟,缓声道:“沈公子,你继续。” 其他人亦附和催促道:“沈公子,继续,继续讲讲,方才听公子几句,如醍醐灌顶……” 沈寻舟回头看了看那突然冒出来的护卫长,又看了看江宁瑶忽然戴起的蝴蝶簪,和她起伏不定的情绪,心中若有所思。 “沈公子?” 催促声再起,沈寻舟收回思绪,继续与人辩弈。 场上言辞激烈,慷慨激昂,但谢忍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一直看着江宁瑶,猜测着她的怒气从何而来,还没猜出个所以然,看到的是她脸上对沈寻舟满满的赞赏。 他不由也将视线落在了沈寻舟身上。 沈寻舟也确实很出众,难怪她要给他搭台,要给他东风,助他扶摇直上。 他才学渊博,见识独到,一人舌战数人都游刃有余,不过片刻,整个文会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眼前的场景莫名熟悉,谢忍恍若一下回到了年少时,书院博弈论战,大哥以一敌十,二哥舌灿莲花,四哥一针见血…… 就和眼前的沈寻舟一样,他们一出现就能赢得所有人的瞩目,光彩耀人。 而他只能站在人群里,默默为他们拍手叫好。 父亲每次打他的时候,都会说一句:你空有一张像你大哥的脸,本事是一点都没学到。 他总是让父母,让所有人失望。 大哥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他要学很久很久。 大哥说要投军报国,他便立了大功封了大将军。 大哥说要辅佐江怀律登基,江怀律便当上了太子,铲除了三皇子,稳坐东宫。 他们建功立业,惊天又动地,可他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读书只是凑合,做事又不稳重。 惹麻烦不说,家里交给他打理生意,他第一天就被人骗的团团转,最后只能去赌坊把亏空的钱找补回来。 江宁瑶虽面向着沈寻舟,余光也不由自主地瞥向身后的谢忍,她看见他不知不觉垂下去的头颅,不敢抬起的视线。 那个害怕别人期望太高,就算是做好事也只敢假装是谢遇安的胆小鬼,又自卑了。 二人心思各异,林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谢忍和江宁瑶齐齐抬头望过去。 只见桃花林外不知何时来了一伙人,举止轻佻,神情散漫。 他们围在不远处,虽没有靠近,但那猥琐的视线一直往这边的女眷身上打量,尤其是场中最瞩目的江宁瑶。一边打量,一边还品头论足窃窃私语起来,令人十分不适。 “公主在此会友,闲杂人等速速避让。”随行的侍卫上前驱逐。 那群人闻言,人不退,反一脸兴奋地起哄起来。 “这桃花开了,我们不能赏吗?” “公主架子这么大,她在这这山头,这路,这草地都是她的,我们就不能站不能看了?什么道理!” 很显然,这是一伙地痞无赖,存心来找人不快。 江宁瑶脸色不虞,但今日随行侍卫不多,场中又有不少女眷,万一冲突起来,或惊或扰,损失的都是他们。 “雪月,带人护送各位小姐回马车,今日就到这吧,改日再请诸位来公主府品茶。” 江宁瑶起身,谢忍想也没想,立即上前抓住她的手,要护送她回马车,沈寻舟亦上前,横亘在谢忍面前。 沈寻舟看着谢忍抓着江宁瑶的手,抬头看向谢忍。 四目交接,二人眸底的情绪早已不像昨日那般平静。 沈寻舟眼中满是警告:“下官护送公主回马车,劳烦宋护卫去看着那群人。” 谢忍手中一空,心亦跟着骤然一空。 但,沈寻舟说的不错。 他现在是护卫长,护卫她安全为她免除后患,是他的职责。 而沈寻舟也确实是那个更有资格护送她回去的人。 不管是身份上,还是能力上,他都更有资格。 “照顾好欢欢。” 谢忍将怀里的猫塞给了江宁瑶,转身快步走向那群地痞。 江宁瑶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的猫,心里倏然一慌。 谢忍,你会回来吧? 你已经迈出第一步了,你不会再逃了,是不是? 江宁瑶看着谢忍的背影欲言又止, “殿下,该上车了。想回来的猫儿,自然会回来找你的。” 一旁的沈寻舟,侧身挡住了江宁瑶的视线。 …… 聚会不欢而散,但总归是没有什么大意外,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回了城。 江宁瑶回到公主府,欢欢确实很乖,任她怎么抱它揉它,它都不会反抗,还翻滚着露出自己的肚皮,不停地打呼噜。 但,一直到夜深,她的另外一只猫都没有回来。 谢忍没有回来,他又跑了…… 第163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5 京城最大的赌坊,常胜赌坊—— 夜色如墨,赌坊后方的低矮屋子里,亮着两盏豆大的烛火。 昏暗的烛火下,充斥着痛苦的呻吟声。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手将地上的人提起来,另一手挥拳袭了过去,地上的人闷哼了一声,牙齿和血打落,砸在地上躺着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余半耳看了看满地横七竖八半死不活的可怜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少了半边的耳朵,那刀削的刺痛恍若昨日,抬头再看那还在挥拳暴击的人,忍不住怯怯道: “小七爷,再打就得打死了。” 那位被称作小七爷的人终于停下了拳头,一把丢了手上的人,直起腰,露出戴着半张银质面具的脸。 余半耳忙捧了张白帕子躬身递了过去,小七爷微微喘息了一声,擦了擦自己染血的手。 “今天出现在栖青山的人,全都丢到护城河喂鱼。” 余半耳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都打成这样了,还丢要丢河里? “七爷,会死人的……” “该死的人不去死,留着过年?” 男人转头看着他,银色的面具泛着森寒的光,可比这面具更冰冷的是他眼中的杀机。 余半耳犯怵,应声点头:“是,七爷。” 谢忍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染了血的帕子随手丢在他身上,拔腿便往外走。 余半耳追了上去,禀道:“七爷,东南西北四坊听闻您回来了,在春满楼备下了宴席,恭候七爷大驾。” 谢忍面无表情:“带路。” 余半耳忙躬身在前引路,出了赌坊过一条街,便是京城最繁华的花街——京城男人的销魂窟。 夜色降临,这里的热闹才开始,仿若是另外一个颠倒的世界。这里看不见太阳,却有五光十色的灯火,永不熄灭的光源。 这里也看不见愁苦,到处都是美酒佳肴,欢声笑语,仿佛一个极乐世界。 而谢忍,那位小七爷,是这里的主宰,是这片黑夜里的强权。 那张银色面具一出现,黑夜里的人全都朝他躬身行礼,所有人眼中都是畏惧和崇拜。 他读书不行,计谋也差,但打架斗狠,喝酒玩骰,天赋异禀。 谢忍只有在这,才会觉得从未有过的‘自由’。 谁说假面下的自由不是真的自由呢? 穿过一众的衣香鬓影纸醉金迷,谢忍被人迎上了春满楼最大的厢房。 “小七爷!” 谢忍一踏入,厢房中的各色人马立马放下手中的动作,齐声呼道。 谢忍抿唇不语,微微颔首在上首的主位入座。 “我要的东西查到了吗?”他沉声问道。 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回道:“七爷,查到了。” “那新科探花郎,洁身自好,自入京以后偶尔会与同窗在酒楼小聚,其余时间多在府中读书,从未踏足花街半步,也不曾沾染半分恶习。” “探花郎除却才学出众,品性亦十分端正善良,其师长,同窗,甚至邻里都对他多有褒奖。” “探花郎祖籍江南,家中富庶,沈氏往上数三代没有任何作奸犯科之人,家世也十分清白。” 谢忍一条一条仔细的听着,能让这一群作恶多端的人都挑不出一丝错处,沈寻舟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江宁瑶嫁给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会安安稳稳的。 很好。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是,他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明明之前都不会这么难受,他就不该去公主府,无端的又勾起了那股不该有的贪念。 谢忍捞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底下的人见他动作,立即也举杯喝了起来。 一群三教九流之徒,不讲规矩更不讲什么礼仪,酒色当前,扯着嗓子抡起胳膊就喝了起来。 一时间劝酒声,划拳声,和女人的调情声,与整个春满楼的喧闹融为一体。 所有人脸上都是畅快和欢乐,只有谢忍一个人坐在那格格不入。 谢忍觉得自由,回到这里如鱼得水一般松快,可这一刻看着这些寻欢作乐的人心底冒出来的全是厌恶。 他厌恶他们,更厌恶自己。 厌恶那个在光明里无所作为,只能躲在阴暗里狂欢的自己。 别人越喝越醉,谢忍越喝越清醒,耳边聒噪实在烦人,谢忍提着酒壶独自一人走出了人群,来到了春满楼的顶楼。 站在春满楼的顶楼,能望见皇城宫阙,也能望见公主府飞天的屋檐。 谢忍倒在临窗的床榻上,若是欢欢在,欢欢会跳上来蹲在他身上,欢欢不在,他只能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只黑色的布偶猫抱在怀里。 谢忍搂着那件旧物,望着窗外新升的月亮。 月光高洁,影子落在沟渠里都是一种玷污,若有人想要让她染上尘埃,那一定罪不可赦! …… 公主府—— 江宁瑶等了一晚上,第二天也没等到谢忍的消息,却等来了沈寻舟登门造访。 沈寻舟手里拿着今晨刚下来的任用令,他被任命为东宫侍读。 太子储君之位已无任何威胁,他的‘东宫侍读’,前途远胜与同科所有人。 江宁瑶将他迎入花厅,为他斟茶,然后拿出了那支蝴蝶簪。 “沈公子,抱歉。” 她试过忘记谢忍,尝试新的感情,但是她做不到。 沈寻舟望着江宁瑶那泛红的眼和眼下的鸦青,“公主已经向我道歉了,我收到了。” 沈寻舟扬了扬手中的任用令。 昨天的文会,是为他引荐京中权贵。 今日的任用令,是为他仕途的铺垫。 不用说,这些都是公主对他的补偿。 不喜欢,所以能用权势利益来补偿。 但其实不用的。 “第一天,公主就告诉我了,你有喜欢的人。而我是自愿的。”沈寻舟如实道,语气十分平和。 都是有眼有心的人,喜不喜欢动不动心,其实初见时就能判断了。 那日他应皇后之召入宫觐见,恰巧在御花园偶遇她,虽不是他所计,但落在她眼中难免有刻意之嫌,她对他无意也正常。 不过是那蝴蝶太美了,他还是想伸手试试。 到底是梦一场。 不过,倒也没留什么遗憾。 “公主想听琴,还是可以来找臣下,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寻舟愿为殿下解忧一二。” 沈寻舟收起了蝴蝶簪,便起身告辞了。 第164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6 谢忍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过了几天,人总在清醒和不清醒之间,楼下的狂欢一次又一次,忽然有人推了他一下。 “小七爷,赌坊有人砸场子。” 余半耳一脸惶恐地站在床头,话音刚落,一个枕头飞了过来。 余半耳忙退到门外,这个房间,除了小七爷,任何人不准踏入。 “小的知错,只是赌坊那边……”余半耳急急道。 “七爷,是个很凶的女人,一条鞭子乱抽,大清早的大家都还没醒,被她抽的哇哇乱窜。那女人点名要见七爷您,不然就一把火烧了赌坊!” 床榻上的人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乱蓬蓬的头发,手里还抱着一个泛旧的布偶,有些格格不入。 “你们伤她了?” 余半耳一愣,怒道:“那女人跟个疯婆子一样,一手拿着鞭子,一手举着火把,谁敢靠近?” “你他妈才是疯婆子!” 余半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闪过一阵风,方才还在床榻上的人已经快步下楼去了。 谢忍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常胜赌坊,一进门就看见了江宁瑶屹立在那。 还是趾高气扬的,但跟以前又完全不一样。 她穿着一身窄袖紧身的黑衣,梳着利落的高马尾,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只有手上的一条鞭子,一根火把。 赌坊常年不见光,空气浑浊,气味混杂,周围横七竖八是赌红眼的赌徒恶棍,江宁瑶神情倨傲地站在他们之间。 很疯癫! 谢忍一度以为是自己不清醒才会看到这一幕,直到江宁瑶朝他喊道: “受伤了吗?” 谢忍错愕了半晌,而后摇了摇了头。 “那就好。” 江宁瑶丢了火把,将鞭子扔到了桌上。 “来吧,七爷,我们赌一把。” 江宁瑶捞起桌上的骰盅,手一扬,骰盅将桌上散落的五颗骰子收了起来。 哗啦——哗啦—— 江宁瑶转动手臂,简单摇了几下,随后落定。 谢忍看着她的动作,眼中全是不解。 赌坊里的男人也都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她,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貌美的女人出现在赌坊里,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谢忍极为不悦:“全都滚出去!” 怒喝响起,赌坊里的人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抖了一下,然后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赌坊里空旷了起来,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你不该来这里。”谢忍劝道。 江宁瑶挑眉看着他:“你在这,我能不来吗?” 她以为这么多年了,他们都长大了,他也有了自己的成就,他已经能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人总是困顿在自己年少时的缺憾,他是,她也是。 江宁瑶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眸,伸手请他入座。 “七爷,上桌吧。一把决胜负,输了,我马上就走。” 七爷。 多么陌生的称呼。 她向来只喊他‘谢忍’,偶尔斗不过了就气急败坏叫他‘谢遇欢’。 她每次来淮州,他都喜欢暗戳戳地去闹她。一闹她,她就会整日整夜地想着怎么反击他。 仿佛她的全世界都只有他一样。 可当她真的每日每夜想着他的时候,他又怕了。 “你要玩什么?” 谢忍摘了脸上的面具,缓步走到赌桌前。 再陪她的小公主玩一次吧。 “我要赌你。” 江宁瑶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赢了,你跟我走。你赢了……” 江宁瑶语气一顿,缓缓道:“如果你赢了,我再不纠缠你。我做我金枝玉叶的公主,你做你自由的地下小霸王。” 谢忍心头狠狠一颤,像是被什么狠狠碾了一下。 【谢忍,你来京城吧,你来京城陪我玩吧。】 【谢忍,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是我太刁蛮太任性了吗?父皇今天也这样训我。如果是,我跟你道歉。】 【我知道了,你讨厌我。这是最后一封信,不用回。】 他撒谎了。 她写的每封信他都看了。 一开始她确实在信中炫耀,后来,她跟他说好玩的,说京城有趣的,还跟他道歉了。 谢忍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见他不应话,江宁瑶笑了笑:“七爷,能答个话吗?” 谢忍点头:“好,公主想怎么赌?” “比大小吧,比谁的点数大。” 江宁瑶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期待。 “让我见识下你是怎么靠一副骰子赢下这半城产业的。” 沉默了一瞬,谢忍又应了声:“好。” 而后举手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副骰盅。 像是剑客举到了自己的利刃,书生提起了自己的笔,谢忍在握住骰盅那一刻,仿若也找到了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虽只是扬手摇臂简单的几下动作,却透着一股游刃有余,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从容。 当—— 谢忍扣下骰盅,落定。 本还想再停留片刻,但该来的终究要来。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赌桌上的骰盅上,还是江宁瑶先开口道: “我先开。” 她打开骰盅,露出里面的点数:五个六。 她心里松了口气,抬眸看着谢忍:“到你了。” 谢忍看了看她的点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骰盅,露出里面的骰子。 全都是六点,但谢忍有六个骰子。 江宁瑶一愣,气道:“你作弊。” 他怎么能作弊? 他总是作弊耍小动作!她刚才都盯着他了,竟然还让他得手了! “公主不也是?”谢忍看着她的五个六。 江宁瑶气的直咬牙。 她不是气输赢,她气谢忍。 他明知道这一把意味着什么,他明知道这是他们两个最后的机会。 她都站到他面前了,他还是选择退缩。 “谢忍,我没作弊!” 江宁瑶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但她闭了闭眼睛,将所有泪水都压了回去。 “这骰子我练了六年,我一直等你来找我。” “四年前,我看着捷报上你的名字,我真的以为是你,我以为你来娶我了。” “你明明说过,我在淮州受伤的时候,你溜进我房间,你趁着我睡觉,你跟我说对不起,你还说如果我没人要,你会来娶我,我都听到了。” 江宁瑶看着谢忍,心里仍不放弃。 谢忍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不会没人要,沈寻舟更适合你。” 第165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7 谢忍再一次选择了退缩,亲手把她推给了别的男人。 看着江宁瑶哭着走出赌坊时,谢忍觉得自己要死了。 从小到大挨得所有的打,在赌场和人斗殴受的伤,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这么疼,疼的他呼吸不过来,人就跟要死了一样。 偏偏这个时候,往日和江宁瑶斗气嬉闹的场景,江宁瑶给他写的信,一幕一幕一字一句,在他的脑海里轮番上演。 他好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无法像别人一样,给她光明的未来。 如果他不是连自己父亲都嫌弃的谢忍,如果他是谢遇安,是谢遇简谢遇殊,是谢家的其他任何人,该多好。 谢忍无数次的这样想,醒着的时候想,醉着的时候也这样想,挥之不去,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几乎把他吞噬,喝再多酒都无用。 就这样不省人事地不知过了多少天,紧闭的门窗透进来一道光,一个人影站在他床头。 “谢忍,起来。” 压迫感十足的声音,让谢忍从酒醉中睁开了一丝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分外熟悉的脸。 “大哥?”谢忍一愣,酒也清醒了一半,“你怎么进来的?” 谢遇安抬起负在身后的手,指尖是半张银色面具。 “我戴着这面具,他们叫我‘七爷’,恭恭敬敬把我迎进来的。” 谢忍又是一愣,“大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这?” “不只是我,叔父,还有家里都知道。”谢遇安道。 “不仅知道你在这,还知道这些年你暗中维护家里的生意。” 谢遇安看着谢忍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语重心长道:“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 “我们谢氏能走到现在,靠的不是一个谢家家主或一个继承人,靠得是谢氏子弟的团结一致,每个人都认真完成了自己肩负的责任。” “阿忍,你也是其中一份子,还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份。” 谢忍鼻间一酸,十分不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谢遇安想起临行前,乔吟嘱咐他,要他给谢忍一个拥抱。 给小时候的谢遇欢一个拥抱,也给现在的谢忍一个拥抱。 是他们疏忽了。 谢遇安上前,张手抱住了谢忍:“是的,阿忍做的很好。” 谢忍被谢遇安这突兀的拥抱惊了一下,随即,谢忍哭出了声。 “大哥,你不能骗我……” 谢遇安从小见惯了谢忍挨打,戒尺断了,他都不掉一滴泪,没想到他也能哭这么大声。 谢忍不仅哭的很大声,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那眼泪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下全都涌出来了,止都止不住。 谢忍还没哭够,谢遇安已经松开了他。 谢忍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大哥,不再抱抱吗?” 谢遇安皱眉,不满道:“活过来了?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谢遇安没直言,但谢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谢忍眼中刚聚集起来的光又沉了下去,“大哥,我配不上她。” 这是不争的事实。 谢遇安叹息了一声。 “喜欢一个人,不只有一种方式,可以是参天大树,为她遮风挡雨,也可以是化作红泥,送她一身刺和满枝的花。” “只要你拼尽全力又毫无保留,谁敢说你不配?” 谢忍心头一颤,如被人狠狠一击。 …… 公主府—— 江宁瑶从赌坊回来后,像是抽了魂一样,短短几日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公主府上下全都担忧不已,皇后娘娘日日着人来问,太医亦直接住在了府上。 江宁瑶心中苦闷无从纾解,推了所有应酬,整日恹恹不是躺在摇椅上,就是躺在贵妃榻上,一日日发怔打发日子。 这日午后,微风和煦—— 欢欢跳上了她的摇椅,脖子上还多了个铃铛。 叮叮当当,十分悦耳。 江宁瑶抚掌托起那铃铛,只见那银质的铃铛上刻着两个熟悉的字迹。 江宁瑶心里骤然一酸。 “叮铃铃——” 一阵铃声从不远处的香樟树上传来。 江宁瑶循声望过去,只见树叶晃动,一个人影拨开树枝露了出来。 谢忍藏在树上,就像小时候那样,鬼鬼祟祟。 两人相顾无言,江宁瑶心中翻涌着无数的情绪,想骂他,想发火,想拿鞭子抽他,可看着他藏在树上…… 他藏在树上? 他多大的人了,见她不是戴着面具就是藏在树上。 她倒想骂自己,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对谢忍无法自拔? 所有的火气都像受了潮气一样,变成了一阵沉默。 良久,谢忍先开口:“你和沈寻舟的婚事定了吗?” 他问道,视线不敢看她。 江宁瑶气笑了,他来问这个?他问这个干什么? 上次成全她,这次来祝福她?他以为自己很伟大很无私? 谢忍心中有愧,站的高,却低着头:“可以等一个月吗?” 江宁瑶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等你?” “我要去考武举,我想高中夺魁来娶你。” 谢忍思量了一下,张口说道: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整整六年,不管是文举还是武举,我都下场了,我想着我要是考中了,就能光明正大去京城,然后假装偶遇你,被你发现却不理你,最后被你叫住,你会趾高气扬对着我喊:‘谢忍,答话!’” “但是,没有一次成功,连名次都没有。” 谢忍的头低的更低。 “四年前赐婚的时候,我去投军了。我也想像大哥一样,建功立业,但跟大哥的力挽狂澜不一样,我是那个被救的人。” “他们一遍一遍地喊着‘谢遇欢’的名字,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我就知道谢遇欢不行,谢遇欢只会玩骰子,谢遇欢只能活在面具底下……” 江宁瑶愣住,震惊地看着他。 她从不知道他还去做了那么多事,她只知道他又跑了,他总是不应她。 “能再等我一个月吗?”谢忍抬头看着她,再次请求道。 江宁瑶沉默不语。 谢忍想了想,又道:“你信里说的能看到各种星辰还有四季变换的万花筒,七十二层的象牙球,晶莹剔透的水晶杯……我都找到了,放在你房间,我知道你的炫耀是假的,信纸上有你的泪痕,被你擦过烘干过,但还是有一点点痕迹。” 江宁瑶怔在原地,脑海里一下回想着年少时,一边掉眼泪一边给他写信的夜晚。 万花筒,象牙球,水晶杯全都被抢走了,下场跟她的猫一样。 少女时期的自尊,不愿放下身段被人可怜,可心里又希望有个人能倾诉能听懂。 明明是哭诉,想要安慰,却故意要用炫耀的语气告诉他。 她又何曾不是个胆小鬼。 “我以为你需要保护,小时候你流太多眼泪了,所以我总是为自己不够强大而退却……” “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宁瑶,我这次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166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8 自那日藏在树上匆匆一见之后,谢忍便没有再出现。 与此同时,满城上下都在讨论今年的武举。 前线急需武艺将才,朝廷破格加办一次武举,凡中举者,皆会重用。 消息传遍天下,各州各地如火如荼加紧举办武举,甄选武将良才送往京城会选。 “公主,殿下,拿到了拿到了,淮州的武举人名单。” 雪月扬着一张单子,从外面飞奔跑了回来。 江宁瑶抱着猫,身子未动,眼皮掀了掀,“拿到了就拿到了,火急火燎什么?” 雪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连连点头:“是是是,公主不急,是奴婢太急了。” 江宁瑶放下猫:“拿来看看。” 雪月忙将单子递过去,江宁瑶打开立即看了起来,只是看了一圈没找到那个名字。 “公主,在这呢,公主对谢小公子这么没信心吗?”雪月指了指名单上第一个名字。 【谢遇欢-淮州谢氏】 若不是半月前,公主房里多出一口大箱子,雪月都不知道谢家小公子来过。 谢小公子送来了一堆的玩物,只有从小陪着公主的她知道,这些玩物意味着什么。 这些都是公主小时候被三皇子抢走的玩具。 那时候,贵妃盛宠,皇后娘娘的母家凋敝无法助力,皇后娘娘在后宫形同虚设。 太子常常无端病倒,皇后娘娘没办法,只得把太子送出宫求学。 怕公主也惨遭毒手,皇后娘娘找了有武艺的她陪护在公主身旁。 陆贵妃仗势欺人,动不了皇后娘娘,就时不时欺负公主。 三皇子更甚,专爱抢夺公主喜爱之物。 “江宁瑶,说一声‘三哥哥,我错了’,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三皇子常常抢了东西,然后逼公主服软。 小时候的公主还不知曲意逢迎,一身倔劲。 宁愿东西摔了也不肯低头。 雪月至今想起,仍觉得心酸,公主也就是每年去淮州的一个月才能快活一些。 谢小公子虽然天天跟公主打打闹闹,却是公主唯一的玩伴。 公主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咬牙切齿说再也不搭理谢小公子,但每天早上谢小公子一来,两人又要闹在一起。 沈探花很好很好,但是如果是谢小公子,公主应该会更快乐一些。 一旁的江宁瑶,看着单子上那个名字,满脸的诧异。 第一名? 江宁瑶又看着名单上的汇总,淮州参与武举总人数七百五十六人,入选六十名。 他竟然得了第一名? 他真的要让全世界对他刮目相看了。 …… 各州初选之后,入京之后还有会选,会选之后还有最后的殿选,一轮又一轮,一轮比一轮难。 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夸张。 江宁瑶面上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但殿选前一日还是去了相国寺一趟。 殿选这日—— 一大早,雪月便将殿选名单送了进来。 “公主,谢小公子太棒了,谢小公子也在殿选名单里。” 江宁瑶摆手不看,起身往外走。 她早已知晓,殿选十六人里面,谢忍排第八。 今日殿选安排在玄武殿前,皇帝会亲自甄选出前三甲。 江宁瑶乘坐马车入宫,路上雪月一直在呱噪。 “今年这些武进士都好厉害呀。第一名说是青州武解元,人长得魁梧如山,还力大如牛,听说会选的时候,和他对战的几位选手,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的。” “第二名来自武学世家,家里不是武将就是剑客,武艺十分扎实,十分有望夺魁……” 江宁瑶听的耳朵疼,正要制止,只听雪月又道:“当然,咱们谢小公子也十分了得,招式灵活,神出鬼没,会选的考官都说谢小公子今日必定再战佳绩。” 江宁瑶撸了撸怀里的猫。 哼,总算是说了几句爱听的,就暂且不罚她了。 马车来到宫门口,不远处是同样赶来为谢忍助威的谢家诸人和谢忍。 谢忍穿着贴身的黑色劲装,两只手臂上缠着白色的布条,头发高高竖起,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精神抖擞,别有一番风发意气。 被家人簇拥在正中的谢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倒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待会我要是输了,那岂不是很丢脸?” 他虽这样说,眼睛里却全是信心和笑意。 谢忍的母亲拉着他的手:“娘的儿子是最棒的。” 最爱毒舌谢忍的谢遇殊道:“不能输,我一千两买你赢,一比一百的赔率,输了算你头上。” 谢忍十分不满:“那赢了呢?赢了分我多少?” 谢遇殊道:“输了给我一千两,赢了,你得给我十万两!因为开赌的就是常胜赌坊。” “不是,你……” 谢忍咂舌,一旁的谢三爷咳嗽了一声,谢忍瞬间闭嘴,转身看向自己父亲。 谢三爷上前拍了拍谢忍的肩,“好好比,回来爹给你庆功。” 谢忍心中如注入了一股暖流,他重重点了头,而后朝他爹道:“庆功喝您珍藏的长春露成吗?” “哪来的长春露?”谢三爷的好脸色撑不过三秒,“不是早被你偷喝了,你自己干的好事,你忘了?” 谢忍讪讪一笑:“爹,原来你都知道了?” 谢三爷气竭,他岂止是知道,他还为此出了大糗。 他珍藏了二十年的上品佳酿,他都舍不得喝,这小子喝的一滴不剩就算了,还灌了马尿原封装起来,害他拿出去招待师长时闹出天大的笑话。 不过那都是他小时候的事了,孩子早已经长大了。 “等今天回去,咱们把名字改回来吧。”谢三爷道。 谢忍却摇了摇头:“不用,儿子小时候挨的打,也没有哪一次是冤枉的。是儿子太晚懂事,让爹娘操心了。” 谢忍抬头看着自己父亲,明明是兄弟几个最小的,但他爹都已经有白头发了。 “父亲,往后儿子也能为你分忧了。” 谢三爷忽地红了眼睛。 他终归……不算个失败的父亲。 谢忍也没想到自己那铁面无私的老爹,突然就掩面哭了起来。 原来他那一哭就哇哇掉眼泪的毛病是遗传他爹。 他能说,他不想改名,是觉得谢忍这个名字比谢遇欢好听吗? 他可不想被全世界的人喊‘欢欢’‘欢欢’。 他不是猫儿,要是也是江宁瑶一个人的。 想到什么,谢忍抬头四顾,正好看见了公主府的马车,和藏在车帘后面望着他的江宁瑶。 谢忍心里倏地一下落定。 那日,江宁瑶并没有答应再等他。 不过她的婚讯也一直没有传出。 江宁瑶在车帘后面看见谢忍朝自己走来,忙将面前的帘子放了下来。 她心里还有气,并不想那么快原谅他。 谢忍走了过来,在马车前站定。 “公主是来为我助威的吗?”他直白问道。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是这么的轻松。 马车里面的人道:“不是,我已经替你照顾一个月了,猫还给你。” 话音刚落,帘子一动,叮当的铃声响起,欢欢从里面扑了出来,跳进了谢忍的怀里。 谢忍抱住欢欢,低头看着欢欢的项圈上夹着一张护身符,护身符上写着【必胜】两字。 谢忍抽出那张护身符,弯着唇道:“必胜还不够,我要夺魁。” “等我夺魁,我就来迎娶我的公主殿下。” - - - - - - 注:武举的流程和时间什么的勿考究,一切为剧情服务。 第167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9 过去那些挫败,也并不全是一无是处。 它只是把它的价值,留在了以后的某一天。 比如谢忍那几次下场的失败,比如谢忍在沙场上的歃血,都让他在眼前这场武举上比别人多了一份游刃有余。 他不怕伤,不怕痛,站在武举的擂台上,每一道伤都是对他的认可和嘉奖,只要他还能站起来,他一定往前走! 殿选十六人,二人对战,一共分四轮。 江宁瑶在垂着帘子的看台上,注视着擂台上谢忍的一举一动。 谢忍确实不一样了,像是换了个人,可也没完全变,尤其是他每轮赢了后,故意转头朝她这边望过来时,那脸上的得意和扬起的眉毛,跟小时候那欠揍的模样一模一样。 “江宁瑶,我能把鸡窝给炸了,你能吗?” “江宁瑶,我能倒立骑马,你能吗?” “江宁瑶,你是公主有什么了不起,我能号令全淮州的小孩,你能号令京城的小孩吗?” 她不能,她自然是不能每天都把炮仗带身上炸天炸地炸空气,也不能倒立用牙咬着缰绳骑马然后被拽下一颗门牙,更不能号令全城的孩子来揍自己。 她是公主,是一言一行都必须抬头挺胸,端端正正的公主。 她只是偶尔在生气的时候,才会抽鞭子。 一旁的容皇后一直关注着江宁瑶的一举一动,她看着自己女儿一直注视着场上的谢忍。 谢忍被对手击中时,她会紧张地握拳。 谢忍反击时,她会微笑雀跃。 四下无外人,容皇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瑶儿,你就这么喜欢谢忍吗?” “不过是小时候的玩伴,偶尔相处几日,你确定这是可以支撑你走一辈子的喜欢吗?”容皇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确认自己女儿是不是想清楚了。 江宁瑶转头看向自己的娘亲,缓缓讲述道:“娘亲,秦姨虽和您姐妹情深,但谢家到底跟我们非亲非故。谢家有几支并不同意谢家卷入皇权争斗之中,私底下也多有争论,那几房的孩子大约是听到了大人的议论,我第一次去淮州的时候,他们起哄我,在我身后喊我‘叫花子’‘要饭的’……” 容皇后一愣,这些她也曾料想过,只是每次儿子来信都是报喜,女儿回来也开开心心,还年年闹着要去淮州,所以她也没再多想。 “是谢忍跳出来,一人给了他们一拳,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后来,谢家的孩子再不敢对我不敬,见着我必定低头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公主殿下’” “母后,女儿一直都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幕,也忘不了那个为我挥拳的谢忍。” 容皇后心中百转千回,想起儿女的受得委屈她心里难受,但又庆幸那时候有个人代替自己站在女儿身边。 “若是这样,母后也就放心了。”容皇后笑道。 “啊——” 母女俩正说着体己话,擂台处传来一声惊呼。 江宁瑶转头,正好看见谢忍像抛出去的一块破布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摔在擂台的边缘,砸出一声惊天巨响。 江宁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她们说话间,擂台的比赛已经到了最后一轮,谢忍和那位力大无穷的青州武解元对战,决出最后的魁首。 经过三轮的对战,谢忍身上早已挂彩,身上体力也消耗到了极限。 他的体型和那位青州武解元差距巨大,武解元一拳直接把他抡了出去。 江宁瑶提着心看着擂台上躺倒的谢忍,所有人也都屏息注视着擂台上的动静。 谢忍躺在那一动不动,就在大家以为他不行了的时候,谢忍挣扎着站了起来,头一偏,擦了擦嘴角的血。 “再来。” 谢忍忽地快步冲向对手,双拳如疾风一般袭了过去。 对方没想到他挨了一拳后还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身体慢了一拍,被他击的连连后退,但很快,对方反应过来,挥手发出又是全力的一拳。 砰—— 谢忍再次飞了出去,砸在擂台上。 江宁瑶好似听到了他骨头的碎裂声,她再也坐不住,掀开垂帘,向擂台奔去。 就在下楼跑向那擂台的时候,谢忍站起来了,又摔倒了,站起来了,又摔倒了。 不停的重复,只是他起来的速度越来越慢,挥出去的拳头也越来越迟缓。 如果没人认输,这场决斗就会一直继续,直到一方再也站不起来。 谢忍不认输,对方虽也精疲力竭,但比他完好。 谢忍再一次地被击中,他倒在擂台的边缘,鼻青脸肿的,嘴里全是血。 江宁瑶不顾侍卫的阻拦,冲了过去。 “可以了,谢忍可以了。” 她对他喊道。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她知道他是在向她证明,向她履行承诺。 够了,真的足够了。 “谢忍,你已经是第二名了,第二名很厉害,第二名我也嫁你。” 眩晕中的谢忍,嘴里全是血腥味,浑身跟被人拆散架一样,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痛。 他听见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循声搜寻她的身影。 “可我……还是想完美一回……”他张口慢慢道。 他喘着粗气,伸手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那张‘必胜符’,不知何时,那符箓上已经染了血,洇出一道暗红色的阴影。 “你替我求的时候,诚心吗?” 江宁瑶讨厌他这样的执拗,讨厌他的一根筋,却拿他无可奈何。 她眼中含着泪,朝他点了点头。 “诚心,你不知道我多诚心,我还跟佛祖许愿,如果你能夺魁,我愿意十年不杀生……” “好毒的愿……我要跟着你吃十年的藕尖吗?” 谢忍仰天干笑了一声,转头看着她: “江宁瑶,有句话我是不是从没跟你说过?” 谢忍忽然从地上腾地站了起来。 “江宁瑶,我喜欢你——” 谢忍忽然大声喊道,声音传遍整个玄武殿。 他一边喊,一边快步冲向对面的对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过肩摔在了地上…… 第168章 番外:谢忍x江宁瑶 10 谢忍最后还是夺魁了。 但是大家说,谢忍能夺魁,是他大喊的那句‘江宁瑶我喜欢你’,扰乱了对方军心,被他钻了空子。 谢忍不在意这点小细节,他赢了,赢得光明正大。 但江宁瑶却没办法这么洒脱。 她现在一出门,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大家看着她就笑,笑得十分暧昧。 为此,江宁瑶又冷落了谢忍半个月。 谢忍养了半月伤,没等到江宁瑶来看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百爪挠心。 伤势刚好,立马把猫揣兜里,偷摸摸去了公主府。 江宁瑶正在房中看书,听着一阵铃铛声响起,谢忍胸前挂着一个包袱,包袱里兜着一只猫。 一人一猫探着头,鬼鬼祟祟趴在她的窗边。 那铃铛声是从谢忍手腕传来的。 谢忍把欢欢的铃铛摘了,挂在自己手腕上。 江宁瑶看着他这不着调的模样,又气又笑,没好气道:“干什么?” 谢忍翻窗跳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道:“我来跟你商量一件事。你十年不杀生,我可以跟着你吃素,欢欢怎么办?” 他一脸凝重,好似这是个天大的难题。 “欢欢跟着我们是来享福的,可不是来吃苦的。” 江宁瑶眉毛微微一挑:“我许的愿,我一个人遵守就是了,跟你和你的猫有什么关系?” 谢忍看着她,面上有些不自然,他低头摸了摸欢欢的头,“我这几天确实在等,等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们的关系,决定权在她手上。 江宁瑶看着他在她面前,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反问他:“你想要什么关系?” 谢忍心咚咚跳了两下,他再次抬头,迎上她的视线,她的视线像是能把他看穿。 而她确实每次都把他看穿了。 每次他伪装什么,她都一眼看破。 ‘谢忍,你真奇怪。’ ‘你去赌坊赢钱救济别人,明明在做好事,你却还要假装是你大哥。’ 她是第一个发现他秘密的人。 她很不理解。 她那样勇敢的人,自然是不能理解他这种怕自己做不好,所以放低所有人期望的怯弱行为。 谢忍看着她,他们今天能站在一起,全靠她一次一次地走向自己。 “我想要,如果我下次再犯怯犯浑,你还能一根鞭子一把火来找我,我想要这种关系,可以吗?”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除去伪装后的软弱。是软弱的,但也是真实的。 江宁瑶从没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么矛盾的两面。 他明明张扬狂妄,好似什么都不上心,私底下却又那般的敏感谦卑。 “我就是十鞭子十把刀也没用,你会作弊!”江宁瑶想起那天的事,仍耿耿于怀。 谢忍抬手,从身上摸出来一把骰子,举手发誓道:“下次再不敢了,我发誓。” ———— 谢忍和江宁瑶的婚事很快定了下来,两人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十六日。 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谢忍捧着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啧啧啧——” 江怀律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脸:“脸疼不疼?啊?是谁说不喜欢我妹妹的?是哪只小狗爱的死去活来的躲在角落里汪汪叫的?” 谢忍拨开他的手,他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圣旨,抬头挺胸,十分得意地看着江怀律:“我和瑶儿已经成了,你和小九还没定论呢,我劝你对你未来七舅哥放尊重一点!” “我是吃素了,但我家欢欢最喜欢吃烤乳鸽了,小珍珠哪天落在我院里,哼哼……”七舅哥阴恻恻地看着他。 江怀律一愣,心里一阵怄火。 谢遇安就算了,谢忍竟然也想拿捏他。 可恶。 实在是可恶! 他能收回之前的话吗? 他急,他急着成亲。 ———— 赐婚圣旨下来后,内务府和礼部便开始操办婚礼,谢家各方亲友也纷纷送来了贺仪。 这日,谢叔公上门道贺,并神神秘秘地把谢忍拉到了一边。 谢叔公悄悄拿出一个青花药瓶。 “送你的,男女都可以用,很安全,放心用,叔公助你们早生贵子。” 谢叔公给了他一个‘一般人我才不给’的眼神,让他不要外传。 “是吗?这是什么好东西?” 谢忍不似谢遇安那般沉稳,立即打开瓶子好奇地闻了闻。 他怎么说也是各处混过的人,见得人见不得人的门道都没少见。 谢忍一闻就闻出了蹊跷,他抬眼看着谢叔公,坏笑道:“叔公原来你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谢叔公拍了他一下,“还是你小子识货,谢遇安那小子就没你这好眼光。” 谢忍忍俊不禁:“叔公还给大哥了?” “那是,都是我的乖孙,叔公怎能厚此薄彼呢。” 送走了谢叔公,谢忍握着手中的青花药瓶若有所思。 他是不会用这药的,可叔公一片心意,就这样丢了怪可惜的。 还是留给大哥用吧。 这都快半年了,人乔默比他晚成婚都先当爹了,他们还一点动静没有。 毕竟是咱们家的继承人,全家上下都指望着大嫂快点生下小小安呢。 “来人,把这药瓶送去我大哥那,就说是谢叔公给的驱寒散风的良药。” 那‘好东西’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谢遇安和乔吟房中。 ———— 时间一转而逝,转眼便到了四月十六日。 公主大婚,场面盛大自不必说,满朝文武共贺,全城百姓围观,宫中和公主府的酒宴更是持续彻夜。 不知喝了多少杯,谢忍穿着一身喜袍,踉跄地推开了婚房的门。 江宁瑶盖着盖头端坐在婚床前,谢忍上前,挑起她的盖头,整个人歪在她的怀里。 “瑶儿,我把他们都喝倒了,我都不用人替,我厉不厉害?” 满是孩子气的话,让江宁瑶哭笑不得,却还是伸手扶住了他,夸道:“真厉害。” 谢忍呵呵笑出声,满脸都是溢出来的喜色。 他枕着她的肩,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我的公主殿下,今天可真好看。” 他永远都记得,江宁瑶第一天来淮州,低头垂眸朝他浅浅福了福,而后笑道:“谢小公子,有礼了。” 小小的一个人,却那么漂亮那么端庄,她还叫他‘小公子’。 别人都叫他混账,三房的小魔王,谢家的败家子,还没有人叫过他‘小公子’呢。 大概是那个时候就有点喜欢了,于是拼命去惹她。 惹她是想引她注意,约她去林子里是想跟她独处。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娶她了。 那些不长眼的人说她是来谢家打秋风的叫花子,他把他们打一顿,还向他们放话—— 江宁瑶是他的人,他的未来媳妇来谢家住几日怎么了?轮得着他们插嘴? 谢忍想起小时候的傻事,情不自禁笑了笑,再抬眸—— 挂在天上的月亮,就在他眼前。 不仅伸手就能碰到,他探探头,还能亲到她的脸。 她的脸又柔又软。 “江宁瑶,我做到了,我真的娶到你了。” 比起夺魁,这才是他一生最值得炫耀的事。 —————— 【这是个不正经的预告】 谢忍得偿所愿了,我也为他高兴。 剩下几天会随机掉落一些婚后日常,但我不会告诉你们是哪对。 宝宝们来猜猜吧。 目前有计划写的是: 【男妈妈篇】 【小黑屋篇】 【嘤嘤怪篇】 【输了就脱光光篇】 【其他……你们点,我看看我能不能写出来】 你们猜猜都是哪对cp呀~~ 第169章 番外:婚后日常之 输了就脱光光 端午过后,天气突然就炎热了起来。 老天爷兜着一场雨就是不下来,天气格外的闷热。 天刚入夜,谢忍从外面回到公主府,扯着脖子先灌了一大杯凉茶,才消了身上的闷热。 谢忍都进来都喝了一杯茶了,平时最喜欢粘他的欢欢,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椅子上,舔着自己的爪子,没给他一个眼神。 才一个月,这毛孩子有了娘就忘了爹,越来越高冷,对他常常爱搭不理的。 谢忍心里不平衡,放下茶杯,上前把欢欢的爪子从它嘴里扒拉了出来。 就不让你舔! 欢欢恼怒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喵呜了一声,跳起来跑了。 谢忍逗完了猫,这才踏进内室。 江宁瑶已经沐浴完,穿着清凉的纱裙侧卧在贵妃榻上看着书。 如墨的长发像泼墨一样铺叠散开,烟粉色的轻纱像桃花里缥缈的云雾。握书的手臂向上抬起,宽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臂,而那玲珑的曲线,好似云雾笼罩的山峦。 谢忍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那压下去的燥热似乎又浮了上来。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新婚夜那晚,他与她相拥,与她亲吻。 她爱香,衣服是香的,身上也是香香的。 他好喜欢。 如果那晚没把她弄疼,她也就不会把他踹下床了。 也不会一个月都不让他上榻。 谁懂呀,他这新婚驸马打了一个月的地铺。 谢忍又往江宁瑶那边看了一眼,江宁瑶早已发现了他,把书移了移,露出半张脸。 “杵着干什么?” 谢忍走上前,“没什么呢,你看什么书?” “太闷,睡不着,看点闲书打发时间。”江宁瑶随口答道。 “我新得了一副象牙骰子,要不要陪你玩一会?”谢忍提议道。 江宁瑶放下书,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红唇轻轻一碰:“行呀。玩一会。” 她坐起了身,谢忍早在她答应的那一瞬,屁颠屁颠地去找了骰盅和那副象牙骰子过来。 江宁瑶还在贵妃榻上坐着,谢忍搬了个凳子,两个隔着一个小茶几坐定。 “怎么玩?”江宁瑶问道。 “还玩最简单的比大小,怎么比,你决定。”谢忍说的轻松随意,但心中已经在窃喜。 “那就比谁大吧。”江宁瑶很配合,她抬眸看着他,似有顾虑道:“你不会又作弊吧?” 谢忍立即摇头保证:“我答应过你的,绝对不会作弊。” 江宁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那我们要是摇到了一样的,算谁赢?” “当然算你赢。”谢忍毫不犹豫道。 江宁瑶露出笑容,“行,那玩吧。” 说着,她就去抓骰盅,谢忍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要玩,下点赌注才有意思,你敢不敢?”谢忍抬眼看着她。 方才他让她一回,江宁瑶自然也让他:“可以,赌注你说了算。你想赌什么?” “你说的?那玩刺激点,谁输了谁脱衣服,江宁瑶,你敢不敢?” 谢忍以为江宁瑶一定送他一个大白眼,然后叫他滚,没想到江宁瑶应了。 “行呀,有什么不敢的。” 江宁瑶应了,并且立即抓起了骰盅,随意地摇了起来。 谢忍看着她的动作,心扑通扑通乱跳,整个人又兴奋又紧张。 怎么回事,今天江宁瑶怎么这么好说话? “开。五个六。”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江宁瑶已经落定,直接开盅,然后含笑看着他。 “驸马,你输了,脱吧。” 谢忍愣了一下,瞳孔微微一震。 江宁瑶第一把就开出了最大的点数,有言在先,就算谢忍摇到一样大,那也是他输。 所以,他都不用摇,他直接输了。 运气?江宁瑶一次运气好,不可能次次运气这么好。 谢忍服输,直接脱了外面的衣裳:“再来。” 江宁瑶嘴角噙着笑,“行,再来。” 她将骰子收起,哗啦哗啦又摇了几下。 行云流水,落定,再开。 还是五个六。 江宁瑶看着谢忍的脸色一点一点僵住,然后傻傻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骰子。 “愣着干什么?想耍赖?”江宁瑶催促道。 “脱!” 谢忍抿着唇不说话,乖乖又脱了一件衣服。 夏天穿的少,这就只剩下贴身的里衣了。 “还要玩么?”谢忍怯怯望着江宁瑶。 “玩呀,不是还有裤子吗?” 江宁瑶戏谑地把视线往下移了移,并随手又摇出了五个六。 谢忍又羞又恼,又恨又爱,脸上表情是哭笑不得。 他恼恨自己大意栽了跟头,在她面前出糗,又对她那几下功夫,迷得挪不开眼。 江宁瑶次次都是五个六,连一次失手都没有,谢忍连骰盅都没机会摸,一直在脱衣服。 脱到后面,谢忍脸皮也厚了,最初的难为情也忘了,只看着江宁瑶,眼里全是惊艳和好奇。 “瑶儿,你怎么这么厉害。你哪里学的?” 上次他还以为她是作弊,原来玩的是真的。 江宁瑶仰起下巴,“就兴你会玩吗?我想学,学什么学不会?” 谢忍一颗心像是丢进蜜罐里,嘴角也忍不住全都翘起来了:“特意为我学的?” 他忍不住凑上前去,伸手去拥抱她。 江宁瑶伸手推他,手一下贴上他裸露的胸膛。 炙热又坚硬的触感,让她的手一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狗男人,平时看着人也就那样,一脱衣服,哪里都硬邦邦的。 弄得人都要裂开了。 不怪她情急踹他下床。 新婚夜闹成那样,江宁瑶也难为情。 “不玩了。我困了。” 江宁瑶正要抽身躲开谢忍的拥抱,忽地,那敞开的窗扉砰地砸了一下,一阵疾风进来,烛火摇了摇,然后直接熄了。 光线骤然一暗,屋顶又响起一声惊雷。 江宁瑶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撞进了谢忍的怀里。 “别怕,要下雨了。” 谢忍柔声安抚她,趁机把人圈在怀里。 话音刚落,那兜了好几天的雨水终于下了下来,一阵阵舒爽的凉意飘了进来。 江宁瑶心稍稍定,正要抽身,下巴忽地被人托起。 谢忍的吻覆了过来。 有黑夜做挡,江宁瑶面上全是羞色,却没有拒绝。 谢忍感受到了她的迎合,如受鼓舞,一点一点加深那个吻。 夜色浓重,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能感受到她在他怀里软了下来,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 她身上的香味全都被他吃进了肚子里,比天底下最烈的催情药还蛊人。 谢忍忍得极为难受,却还是乖乖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公主殿下,要吗?” 江宁瑶早已在方才绵长的热吻中丢盔弃甲,听得那低哑又隐忍的声音,心底最柔软的东西被触动。 她伸手主动环住了他的腰,像猫儿的呜咽一样,小声地应了一声:“要。” 虽得了允许,谢忍的动作还是很轻柔,他抱她回到柔软的床榻上,用手和吻,耐心地消除她最后的紧张。 窗外雨声渐密,铺天盖地的雨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声娇吟,几声喘息…… 第170章 番外:婚后日常之嘤嘤怪 江怀律虽然嘴上说着急急急,但还是等到谢青璇及笄的第二年,在一个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春日,和他心爱的小九完婚了。 太子妃虽年幼,行事却十分干脆利落,经手的事处处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一开始,东宫上下的人都挺不适应的。 因为,太子‘年迈’却每天笑嘻嘻,小太子妃生的甜美却一脸深沉。 东宫的人都有种错觉——太子妃才是这东宫真正的主人,太子不过是个爱勾搭爱邀宠的妖艳贱货罢了。 谁见过一国储君,就因为太子妃少看了一眼,立即扶门捧心做眩晕状的? 太子天天换着法子演,也亏太子妃有耐心,天天配合着,每日都把太子哄的高高兴兴的。 五月份,皇后娘娘诞辰在即,容皇后有意让谢青璇在宫中立威,特意将此次寿宴交给了谢青璇全权负责。 这日—— 谢青璇正在东宫和管事嬷嬷商议要事,忽然听得一声冷哼声传来。 她抬头,迎上了江怀律满是幽怨的视线。 “怎么了?朝堂上又出什么问题了吗?”谢青璇立即问道。 江怀律抿唇不语,冷冷看着她。 哼! 她竟然还敢问他怎么了? 这女人! 这女人!! 她竟然不回他的信!整整三天! 为了方便筹备宫宴,谢青璇前几日都住在皇后宫中,而已‘解甲归巢’的小珍珠,也被江怀律重征入伍,为他传信。 但谢青璇竟然没回。 都怪他从小到大太偏爱她了,才让她生出这样有恃无恐的性子来。 孩子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了。 江怀律决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谢小九一点教训看看! 他决定,再也不理她了! 至少冷她三天! 江怀律冷着脸,扭头走进了更衣房。 谢青璇一头雾水,底下的仆妇嬷嬷都跟着一惊。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太子竟然对太子妃冷脸。 太子和太子妃吵架了? 可太子那一天见不着太子妃就抓心挠肝魂不守舍的模样,他能跟太子妃吵架?他不是无理取闹吗? 谢青璇也是成婚之后才知道,江怀律心里藏了那么多小九九,一天到晚的八百个不着调的心眼子。 她也很疑惑,明明在外面也是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主,怎么一回来就这副糯糯叽叽黏黏糊糊的模样? 谢青璇不予理会,转头继续和管事嬷嬷议事,等她处理完,嬷嬷退下,江怀律也换下了朝服从更衣房出来。 至此,江顺顺对谢小九的‘裁决’已经执行长达一刻钟。 江怀律换下了朝服,换上了一件月白色常服出来,他一言不发地走向书案。 谢青璇看了一眼,道:“衣襟歪了。” 说罢,便迎了上来,为他整理仪表。 江怀律虽然很不想理会谢青璇,但还是在谢青璇上前之后,乖乖地张开了双臂,然后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她低头细致地整理他的衣裳。 讨好,这一定是讨好。 她一定是知道错了,来讨好他来了。 可惜,晚了! 他还是要继续‘制裁’她! 江怀律有种击中敌人要害,敌人委曲求全求饶的成就感,心里小小的得意。 “中午殿下自己用膳吧,我还得进宫一趟。” 谢青璇整理好,都没抬头看她一眼,转身便要出门。 江怀律一愣,慌不迭拽住了她的手。 “不准去!” 察觉自己语气太凶,江怀律把她拉进怀里。 他们都已经三天没亲亲抱抱了。 “你是太子妃,不应该在东宫守着本太子吗?”江怀律委屈巴巴道。 至此,大周监国太子东宫之主谢江氏的单方面制裁,彻底宣告失败。 前后全程仅维系了一刻钟。 谢青璇抬头看着他,“这不是母后的寿宴,我想尽尽孝心,况且,我第一次操持宴会,不能给东宫给你丢脸。” 这话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是谢青璇说这话的时候太冷静了。 好像她只在乎事,全然不在乎他这个人一样。 江怀律痛心疾首。 当初他就该反对的,反对她跟谢家主学习治家理事。 看看,学了两年,他天真可爱的小九妹妹不见了,倒把谢家主那冷面冷心的精髓全给学回来了。 谢遇安都没她这么得真传。 “谢青璇,你现在这冷酷的样子,让我觉得好陌生,好害怕,好惶恐……”江怀律靠在谢青璇的肩膀上很伤心道。 明明是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人,偏要佝着腰扭着脖子,小鸟依人地靠在她身上。 谢青璇抬眼看了看他:“那你现在这样子,我就不陌生,不害怕,不惶恐?” 江怀律抬眸看着她,眼角下垂,满脸的震惊:“你不喜欢?” “原来你不喜欢。” “我早该知道你不喜欢的。” 他自言自语道,松开了她,低着头,耷拉着肩膀,转身走开了。 谢青璇愣在原地,一脸的无奈。 “好了,好了,我没说不喜欢。”谢青璇哄道。 江怀律摇了摇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不要!” 谢青璇扶额,实在是拿他没招,只得拿出杀手锏。 她张开手,朝江怀律喊道:“阿律哥哥,小九要抱抱。” 江怀律回头,忽地噗嗤笑出了声,然后转身快步走到谢青璇面前,把她紧紧拉进怀里。 谢青璇环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高兴了?” 江怀律皱了皱眉:“还差一点点。” 谢青璇会意,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现在呢?” 江怀律嘴角扬起,眉眼也弯弯,正要应答,忽然一个声音抢了他的先—— “江怀律,你个粘人精!真恶心!” 尖锐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回荡,江怀律脸色一变,循声转头看向窗台上的绿皮鹦鹉。 小阿绿全然不知自己捅了大篓子,见主人看过来,以为是奖励,又重复了一遍: “江怀律,你个粘人精!真恶心!” 谁教的?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除了谢忍这王八羔子,谁敢教! “小九,你进宫去忙吧。我午膳去公主府。” 江怀律在谢青璇脸上啄了一下,松开她,拔腿便往外走。 他要去公主府,带上东宫的十个御厨,当着谢忍的面烤羊肉炸鸡腿做麻辣兔头糖醋排骨醋溜鱼,让他这每天吃斋啃草的可怜虫看得见,闻得着,但就是吃不得!! 第171章 番外:婚后日常之 男妈妈 【一】 太阳初升,晨光熹微—— 男人咬着梳子,用红绳在小丫头的发尾上捆了个结,然后望着镜子里那张可爱的小脸,忍不住夸道:“梳好了,妮妮今天也一样好看。” 才四岁的小丫头已经有自己的审美了,她看了看铜镜里那两条高低不同的辫子,不由撅起了小嘴。 “爹爹,你能学点新发式吗?我不想每天都是两条辫子了。”还是两条高低不同的辫子。 “辫子虽然每天都是两条,但咱们的小花花每天都不一样呀。” 男人从还未整顿好的行李里抽出一个百宝箱,打开一看,里面满满一匣子的珠花发钗,五颜六色,琳琅满目。 小丫头哇地一声跳下了椅子,抱住了男人的腿,“爹爹,你真好。” 碧珠睡醒,从里屋出来,就看见父女俩正在互相戴花。 一个问:‘爹爹,我戴这个好看吗?’ 一个立马天花乱坠地闭眼夸:‘我家妮妮最好看了。’ 一个又说:‘爹爹,我最喜欢你了,我也给你戴一朵。’ 从军六年,她脱红装披轻甲,英姿飒爽,她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成为大周的女将军,也没想过望山会成为自己的丈夫,他们还会有个可爱的女儿。 望山满脸堆着笑陪着女儿玩耍,见她起床,忙抱起女儿朝她走来。 女儿特别乖巧,挑了最喜欢的一支珠花戴在她头上。 望山道:“我从外面买早饭回来了,你吃了先去军营报道,我把家里整顿一下。” 附近出了一伙匪患,碧珠奉命前来剿匪,他们昨晚才抵达。 自岷州剿匪初战告捷之后,在临台郡和西戎的对战中,碧珠再次立下了数次战功,也因此扬名天下。 大胜西戎之后,皇帝大加褒奖,封碧珠为锦绣将军。 西戎战败后,大周崛起,周围无人敢犯,碧珠受命带兵在各地剿匪。 “将军,你去军营之前,能不能先把这箱子放到床底下?”望山指着地上一口大箱子道。 那里头装着她的锤子,他可拿不动。 碧珠回神,抬脚一踢,将箱子踢进了里屋,塞进了床底下。 动作行云流水,不费吹灰之力。 再转头,只见望山抱着女儿倚在门框上,一大一小四只眼睛,四眼崇拜地看着她。 碧珠不由失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够吗?” 每次她用点力气,他就用这眼神看着她。 这有什么好看的? 望山没说话,他怀里的妮妮拍着手道:“娘亲好厉害,妮妮长大以后也要当大将军!” 碧珠笑了笑。 她倒是庆幸,他们的孩子没有继承她这一身怪力。 做个普通人就挺好的。 【二】 碧珠吃了早饭去军营了,望山将新住处整理了一番,又带孩子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 他们本也可以不带孩子一起出来。 靖安侯待碧珠如己出,乔吟也视她如亲姐妹,他们的孩子放在京城,绝不会受一点冷落。 可是,望山知道,碧珠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碧珠扬名天下的时候,一个老汉带着两个儿子找上了门,他说他是碧珠的亲爹。 另外两个是碧珠的亲哥哥。 那天,他才知道,碧珠是被自己的亲爹亲手卖掉的。 虽然是他亲爹一个人卖的,但是一家人合计的。 闹饥荒,揭不开锅,一家人毫不犹豫把碧珠卖了。 卖了一百二十八个铜板,他们过了一个安好的冬天,却还嫌碧珠不值钱。 一家人听说碧珠当了女将军,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京城,把碧珠堵在了京城的闹市上。 他们大声的哭诉,说碧珠忘恩负义,在京城过着这么好的日子,却一点不念着家里的老父亲亲兄弟,家里住破屋睡破被,可怜至极。 围观的路人听着这只言片语,又见着那一父二子那般落魄,全都开始指责碧珠。 碧珠才刚从宫里受封出来,他们高高兴兴的本来要去庆祝一番的,结果碧珠却在大街上哭了起来。 她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她辛辛苦苦拼出来的未来,那天本应该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那么美好的一天,却被这几个‘血肉至亲’的出现,毁于一旦。 那个力大无穷,逃过斗兽的撕咬,挨过贼寇的刀剑的碧珠,在自己亲爹亲哥哥的控诉下,瞬间溃不成军。 碧珠的眼泪全都流进了望山的心里,望山心酸极了。 于是,他让人把那几个敲骨吸髓的畜生抓起来了。 他把他们也卖到了人市。碧珠吃过的苦,让他们也都好好尝尝。 要不要孩子是他们,尤其是碧珠,经过慎重思考决定的。 初时很忐忑,但女儿出生后,碧珠都舍不得跟她分开半刻。 她很高兴,恨不得把自己所有都掏给女儿。 补偿女儿,也是补偿她自己。 所以,不管他们去哪里,他们都要带着女儿。 【三】 忙碌了一天,碧珠从军营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点着灯,望山刚把孩子哄睡。 碧珠拿出带回来的东西,铺在桌上,如往常一样让望山给自己参谋。 望山给她递了一杯热茶,“将军夫人,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 碧珠接过茶,“什么事?” “能不能别教女儿成语了?”望山笑道。 他可不想一出去就是‘分道扬镳’,一回来就听到女儿喊‘浪子回头’。 碧珠面上一讪,“我没教呀,我这不是跟着女儿一起在学吗?” 这些年她忙于奔波,也没时间学习,原本那点墨水也都忘的差不多了。她也没想到会把孩子给带偏了。 夫妻俩闲话说笑了一会儿,碧珠催他说正事。 望山将所有情报和地图看了一遍,给她提了两个建议,让她明天带去军营和其他人再过一遍。 碧珠一下豁然开朗,她看着一旁的望山。 望山虽然是侍卫出身,但他从小在谢遇安身边,上的也是谢家的族学。 除了比不上她一身蛮力,望山其实各方面都远远在她之上。 可这些年,他一直退居她身后,成了她的军师,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男妈妈’。 “望山,一直站在我身后,你会不会不甘心?”她忍不住问道 望山笑了笑,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一个家有人在外打拼,就得有人在内操持,无关男女,只有适合不适合。 他虽通文墨,但论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劲,远远不如她。 望山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你,可不就得站在你身后?” 碧珠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初,她从军,虽得到了圣上应允,可到了军营却依旧被人百般嘲笑。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证明自己。杀敌的时候,总是一股脑地想冲在最前面,结果中了敌人的埋伏。 幸亏望山快马过来,将她从敌人的包围圈里捞了出来。 后来,每次出战前,望山都为她分析战局,为她布置策略。 一年后,大军获胜了,她也立下了战功。 可这战功里面也有一半是望山的功劳。 她一时太高兴,一把抱住了他。 两人相拥时,望山又拿出了那块他家祖传的玉佩。 她那时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可她有些害怕,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她被卖之前,她娘也被卖了。 被自己的丈夫和自己两个儿子,一起合谋给卖了。 从那时起,她就绝了要嫁人要成家的念头。 她向他说对不起,她说她这辈子可能都嫁不了人。 望山却说:“你不用嫁给任何人,我嫁,你娶,成吗?” 然后,他真的‘嫁’给了她,他真的像一个‘妻子’一样在她背后,默默地支持她,让她掌控着所有。 她很庆幸,那天收下了他那块玉佩,接受了他的告白。 【碧珠x望山 番外完】 第172章 番外:谢遇安篇 1 【九月-请柬】 “将军,乔家小姐将请帖退回来了。” 护国将军府的大门下,望山将一张烫金请帖捧到自家主子面前。他看着自家主子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散,脸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很不解。 今日不是将军的庆功宴吗?将军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圣上新赐的府邸,内外装点一新,除了灯笼红绸,还装点着各色的鲜花。 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夜色中微微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谢遇安缓缓抬手,接过了那张请帖,仍有些不死心道:“她可是病了?” 她从临台郡回来不过月余,身子怕也是才将将养好。 前日那样大的一场雨,她那样淋回城,别又病着了。 望山摇了摇头,“乔家小姐好着呢,小的去的时候,侯府门口停着马车,国公府的陆世子今晚也设宴,乔家小姐要赴陆世子的宴。” 陆世子?陆瑾之? 谢遇安一愣,前日他亲眼目睹她在相国寺冒雨等人,又看着她被陆瑾之那般奚落,看着她哭着冲进了雨幕里…… 她还是选择原谅了陆瑾之? 原来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她真的很喜欢陆瑾之。 “没病着就好。”谢遇安自我安慰道。 至少没有生病,她是安然的。 谢遇安捏着那张请帖,正要转身,忽地身形一晃。 他忘了,他没有拄拐。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难看,他把拐杖丢了。 他不想他们重逢的第一眼,他是一个瘸子,是一个走不了路的残废模样。 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无法改变了。 比如他现在就是个瘸子。 比如他晚了。 晚了就是晚了。 晚一步也是晚,何况他晚了五天。 谢遇安忙伸手扶住门框,望山也惊呼着上前搀扶他。 最后,他虽没倒下,却还是弄的满头冷汗,腿上也传来了剧痛。 谢遇安堪堪站稳,喘息着向下人摆了摆手:“都撤了吧。” 望山望着张灯结彩的府邸,不解道:“将军,那今晚的庆功宴?” 什么庆功宴,他只请了她一个人,她没来,这算什么宴,又庆什么功? 看着她平安无事,又寻得了心爱之人,他为她高兴。 真的。 - 【十一月-张记点心】 谢遇安的腿伤终于好了,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那家张记点心铺。 那家点心铺子果然出名,即便他一大早就赶到了,但还是排在人群的最后。 队伍很长很长,但没关系,点心不重要,他是来看她的。 乔吟非常遵守秩序,甚至在点心铺子前人多纷杂的时候,她还会带着她的婢女维持秩序。 管你是王公贵胄,在这点心面前,就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人人都得乖乖排队,否则吃她婢女一拳。 她的婢女十分勇武,轻轻一拳就能拍的一旁老柳树晃三晃。 有乔吟在的时候,张记就是全京城最有秩序的商铺。 乔吟每天都会来张记,谢遇安也每天都去张记。 他大概是全京城,除了张记老板外,最希望张记生意兴隆的第二人。 张记的生意越好,他家的队伍就越长,这样他能看见乔吟的时间就越长。 隔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站在同一条队伍里,有时候是十几个人,有时候是七八个人。 最近的一次,他就站在她身后,隔着半臂的距离,一阵风来,她的裙摆会微微扬起碰到他的鞋尖,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香味,是淡淡的梅花香。 他的心不受控地砰砰直跳,下意识地期待她转身,期待她看见自己。 他在心里思量着,她转过头看见他会是什么表情,而自己第一句又该说什么? 是假装第一次认识,像那些轻浮的男人一样搭讪一句,‘姑娘也爱吃这里的点心吗?’ 还是直接喊出她的名字,说一句‘好久不见,我的盟友。’。 那她会认出自己来吗?她一定会痛恨他失约,对他咬牙切齿,那他又该如何解释? 谢遇安设想了很多种情况,但没有一种发生过,因为—— 乔吟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来。 她没有发现他。 那日,乔吟买了很多点心。 翠玉豆糕,糯米糕,白糖糕还有马蹄糕,满满的一大包,口味齐全,这些全都是给陆瑾之的。 谢遇安看着乔吟满怀期待的捧着糕点离开,而他多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尝到她买来的糕点。 不对,他才舍不得让她来排这么长的队。 第173章 番外:谢遇安篇 2 喜欢乔吟的第一年—— 【正月-宴会】 张记点心铺的生意依旧兴隆,但是乔吟却没有再出现。 连续三天,那排队的队伍都乱了,谢遇安的心也乱了。 他开始频繁的参加各种宴会,每次宴会前都会精心装扮一番。 江怀律笑他是铁树开花还是孔雀开屏,想成亲娶媳妇了? 是的,他想。 可惜,他喜欢的那个人还陪在别人身边。 【二月-守株待兔】 谢遇安第一次意识到京城是那么大,人是那么多。 不然怎么他跑了那么多宴会,却一次都遇不见她一次。 比起大张旗鼓去打探她的下落,他更期待和她‘偶遇’,这样他就可以告诉自己: 看吧,他们其实还是挺有缘分的。 【三月-纸鸢】 三月三,草长莺飞,将军府收到了一张踏青会的邀请帖。 谢遇安本已放弃这种守株待兔式的缘分,但看到上面的落款,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组织这个踏青会的是楚家的公子楚文景。 听说,他和国公府的陆世子关系最为密切。 踏青这一日,谢遇安早早来到了城郊的洛水河边。 楚文景看见他的出现很是意外。 三皇子和太子的争斗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楚文景和陆瑾之交好,或多或少是沾三皇子的边。 发帖只是他的客套,没想到谢遇安真的来了。 楚文景诚惶诚恐地招待他。 谢遇安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心里不由有些焦躁。 陆瑾之没来。 乔吟也没有来。 特别无趣,这集会。 谢遇安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之中,提前离席。 他兀自走在春风里,一身锦衣华服,却像极了一个落魄的人。 谢遇安抑制不住的失望,像是吃了未熟透的野果,心里还有些酸酸涩涩的。 “大哥,你跑快点呀,再跑快点。” 离开河边,就在他要回马车的时候,风中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坡上,有三个人在放纸鸢。 年轻的男子举着一只纸鸢在草地上大步奔跑,乔吟站在一旁对他指手画脚。 “风来了!风来了!快放!” 男子松手,五彩斑斓的蝴蝶纸鸢摇摇晃晃飞上了天空。 乔吟兴奋地跑了过去,接过她哥哥手中的风筝线:“该我玩了,该我玩了。” 她哥哥乔默把风筝线交到她手中,拍着胸脯对她道:“妹妹,他们狗眼看人低不跟你玩,没关系,哥哥陪你玩。” “我也没想跟他们玩,我只要好好活着,身边有大哥和碧珠就够了。” “不对,还有父亲。有你们三个就够了。” 乔吟一边说话一边扯着风筝线,一个分神,纸鸢晃晃悠悠往下坠。 “收线。”乔默喊道。 “收线。”谢遇安也不由自主道。 风筝线被收紧,纸鸢又迎风飞向了高处。 乔吟仰头望着天上的纸鸢,谢遇安也望着天上的纸鸢。 他们看的是同一只纸鸢,他还指挥她收线,他们算是一起放过一次纸鸢吧。 【四月-摘星楼】 谢遇安盘下了摘星楼。 像三月三踏青会那种幸运并非每天都有,一个月三十天里绝大多数时间,他是遇不见乔吟的。 所以谢遇安想,他或许可以想个办法,把这个‘幸运日’固定下来。 这个幸运日就是陆瑾之诗社集会的日子。 陆瑾之是个混账。 虽然他很想尊重她的选择,不想贬低她的喜欢。 但是,陆瑾之真的是个混账。 谢遇安在楼上看着她一次次失望。 忍不住就想为她做点什么。 于是,他让人把她引到后院的小花园里。 那是谢遇安特意为她准备的小天地,里面有一棵桃树,花开的正艳,每一朵都像极了她——美丽的,可爱的。 小花圃里的野花也不是普通的野花,那是临台郡的野花。 乔吟不知道,谢遇安真的以为她没了。找不到她的尸骨,他只能挖一抔黄土带回来。 得知她相安无事之后,他高兴的哭了一场,然后把那一抔黄土洒在了将军府的花园里。 今年春天,竟开出了一片野花,好想给她看看。 小野花都等来了春天,他的春天应该也不远了吧。 了无叔公也说:她会来,只要我等。 了无叔公的卜卦一向很准。 【五月-菜谱】 摘星楼没有诗社集会的时候,偶尔谢遇安也会去坐坐, 六月初,他又去了摘星楼,照例点了几道乔吟点过的菜。 掌柜已经从他鬼鬼祟祟的行动里看出了端倪,只是碍于他是东家的身份,不予揭穿。 这日,掌柜亲自来上菜,还告诉了他一件事。 乔吟在寻好喝却不醉人的酒,问到了摘星楼。 谢遇安真的很滑稽,他面上一派淡然,还看了掌柜一眼,好似在说:“这点无关紧要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心里却在喊: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她的消息吗? 他要给摘星楼的掌柜翻倍的月钱。 因为掌柜没有被他的眼神干扰,他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真的说了很多关于乔吟的事。 他喜欢听到她的消息,越多越好。 就算不是消息,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很高兴。 尤其是她的名字后面没有另外一个人。 掌柜的指着桌上的菜说:“将军,你吃的这道子姜焖鸭,东坡肘子,醉排骨,乔姑娘是点给他大哥的。这道花揽桂鱼,清炖蟹粉狮子头是点给她的婢女的。” 谢遇安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正打算撤回那个加月钱的想法,掌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将军,乔姑娘爱吃的菜在这呢。” 掌柜的拿出了一张单子,交给了他,而后笑而不语地退下了。 除了了无叔公,又多一个人知道他的心思了 他真的好喜欢乔吟。 【六月-试酒】 将军府多了个酒窖,酒窖里有数不尽的酒水。 谢遇安一种一种亲自试。 太烈的不行,太淡的不行,上头的不行,对身体不好的不行,奇奇怪怪的也不行…… 【七月-桂花酿】 谢遇安终于寻到了不醉人又好喝的酒,在城东夜市的一家花酿铺里。 他让摘星楼的掌柜转告乔吟,自己等在夜市,结果来的是两个人。 好歹也帮她省心省力一回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谢遇安精心挑选出来的桂花酿,陆瑾之皱着眉尝了尝,然后一个人走了。 他撇下了乔吟。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有恃无恐的人? 真不公平。 乔吟失望地走到了河边,对着满河的花灯默默流眼泪。 一个人的眼泪,失眠的却是两个人。 【八月-别院】 谢遇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喂不饱的饕餮,幸运日的片刻注视和零星的消息已经完全无法抵挡他的思念。 他悄悄住进了靖安侯府隔壁的别院里,他不敢点灯,不敢发出声音,怕吓到隔壁的乔吟。 他快要失控了。 【九月-同心结】 乔吟给陆瑾之打的同心结,挂在了国公府小厮的腰上。 陆瑾之,真的该死! 【十月-秋狩】 谢遇安抢了陆瑾之的头筹。 陆贵妃得宠,这些年国公府在京城横着走,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让着陆瑾之。 谢遇安偏偏要一箭从他头顶射过,抢了他身后的猎物,彻底盖了他的风头。 谢遇安不在乎陆瑾之那愤恨不平的眼神,他只是在想: 他得了头筹,乔吟这回总该注意到他了吧? 但事实是,并没有。 乔吟忙着去哄陆瑾之了。 乔吟为了哄陆瑾之,冒着被射伤的危险给陆瑾之做靶。 谢遇安心里很委屈。 没来由的委屈。 明明他得了头筹,明明他比陆瑾之做的更好。 他绝不会奚落她,不会一次一次糟蹋她的心意,不会任由所有人都笑话她。 他都不需要她讨好,她只要看他一眼,他就会乖乖臣服于她。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陆瑾之? 谢遇安第一次开始动摇,有了放弃的心。 他开始怀疑了无叔公的卦言是假的,他只是想安慰自己,他只是怕他冲动做出些离经叛道的事来,所以胡编乱造一个预言来哄骗他。 他不想再喜欢乔吟了,他不想继续这场漫长的等待了。 “那个谢遇安,他好厉害呀。” 他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站在墙角跟下,忽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从一墙之隔的隔壁,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他瞬间血液沸腾地起来,恨不得立即爬上墙,再听她讲什么。 “年纪轻轻就立了这么大功,又赢了秋狩头筹……” “哼,是吗?我觉得就那样吧。” “当然,再厉害也比不上大哥的箭术,如果大哥能去秋狩,这头筹是谁的还不知道呢。” “那是,你哥我百步穿杨!” 看吧,她真的看到了自己。 谢遇安又被安抚好了,仅仅是被她隔着墙唤了一声‘谢遇安’,就够了。 他很好哄。 【十一月-大雪】 靖安侯府的大门口多了两个雪人,是乔吟和她大哥堆的。 没有他在院子里堆的好看。 真该给她看看。 【十二月-除夕】 除夕夜,乔吟在院子里放烟火。 谢遇安站在与靖安侯府一墙之隔的黑夜里,对着烟火许愿: 【愿朱颜年年如许,愿你我岁岁同欢。】 第174章 番外:谢遇安篇 3 喜欢乔吟第二年—— 【正月-占卜】 谢遇安送上年礼,并向了无叔公讨要新年礼物。 他请叔公为他再卜一卦。 卦象说:近了。 他和乔吟的命格又靠近了一些。 谢遇安觉得自己越来越迷信了。 【二月-生辰】 这个月乔吟没去找陆瑾之。 乔吟在家过生辰。 她哥哥送她一个大金镯子,小指那么粗。 她的婢女把昨天捡到的钱袋,分一半给她。 她很开心,隔着墙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谢遇安也好想送她生辰礼。 但是送什么好呢? 【三月-对子】 乔吟想进应天书院,她想学对对子。 谢遇安豁然开朗,他知道要送她什么礼物了。 他要送她一个京城最好的对子先生。 【四月-乖孩子】 谢遇安找了对子先生,还给对子先生送了拜师仪。 孩子基础薄弱,请先生多多费心。 对子先生也是个妙人。 半个月后,对子先生把乔吟对的对子拿给他看。 孩子非常聪慧,进步很快,字迹……也独具风格。 对子先生说:他的阿吟是个乖学生。 【五月-端午】 应天书院的薛宛然捉弄乔吟,乔吟吃到了放了五辛粉的粽子,辣的上蹿下跳。她的婢女直接把薛宛然丢进了河里。她哥哥仍觉得不解气,偷偷跑去应天书院要讨回公道。 如果他也去为她讨要公道,会不会太过分? 谢遇安没有去。 孩子打架,大人插手,太没武德了。 【六月-糕点】 乔吟不学对子了,也不想进应天书院了。 辞别前,她送了先生一份亲手做的糕点还有谢师仪。 对子先生把乔吟所有书稿都送给了谢遇安,还分了一半糕点给他。 很甜,她亲手做的糕点。 甜里面又有点苦,因为过了一年又十个月,她还依旧喜欢陆瑾之。 【七月-初见】 去年七月,是他们在临台郡结盟的日子。 谢遇安记得她从天而降时的细节,记得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记得她视死如归说的那句‘他要是没回来,你们把我吃了’,不知道她记不记得。 大约是不记得,因为乔吟一整个月都在到处找了无大师,想给陆瑾之批命。 唉…… 不记得也是对的,谁会记得一个失约的叛徒呢? 谢遇安写信请了无叔公回京一趟。 【八月-意外】 了无大师在相国寺的消息传出去了。 乔吟带陆瑾之去了相国寺。 叔公在洒扫,对陆瑾之说:他也会卜卦。 陆瑾之那个蠢货。 国公府怎么养出来这么个眼高于顶的蠢货? 陆瑾之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他怒气冲冲跑了,乔吟去追他,追上他的马车。 然后发生了一场意外,一场让谢遇安懊悔终生的意外。 马匹失控,车夫被甩了出去,马车拖着车厢奔向悬崖,千钧一发之际,乔吟从车厢跳到马背上割断缰绳。 那个蠢货得救了。 乔吟却从马背滚落,摔得遍体鳞伤,她落地的地方距离悬崖不过咫尺。 她差点死了。 他差点害死她了。 没有人比他更恐慌,更懊悔。 如果他没有安排,他们今天就不会来相国寺,就不会发生这场意外,乔吟就不会受伤。 他在临台郡已经害她濒死一回了。 他差点又害她死一回。 或许他就不该介入。 他该安静的等着,等着她自己放弃就好了。 她迟早会放弃的。 陆瑾之不值得。 【九月-送药】 乔吟伤的很重,腿严重骨折,但她没有唉声叹气,反笑着让所有人宽心。 ‘只要不死,就不是什么大事。’她说。 她很惜命,很顽强。 但是如果可以的,谢遇安想替她受这些罪,至少这样他可以心安一点。 她应该好好的。 谢遇安偷偷给她送药,是他用过的伤药。 希望对她也有效。 万幸,疗效很好,她恢复的很快,还让人寻更多的药给她大哥备着。 于是,谢遇安洗劫了谢叔公的药房,然后嫁祸给谢忍。 【十月-发疯】 乔吟救了陆瑾之,那懦夫竟说她是晦气导致的车祸,还要她跨火盆去晦气。 京城四处忽然到处充斥着乔吟和陆瑾之的消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议论乔吟。 笑话,嘲弄,鄙夷,各种贬低。 贬低她,就能掩盖陆瑾之的无能和懦弱。 谢遇安要疯了。 他好想把她抢过来,管她愿意不愿意! 直接把人抢去淮州,还是让皇帝赐婚? 他真的动了这个念头。 【十一月-绝望】 传言越演越烈,乔默想要保护乔吟,他劝乔吟放弃陆瑾之。 乔吟哭着道:离开陆瑾之,她会死。 那眼泪,他躲在树上看得都心碎。 【十二月-愿望】 了无叔公的卦大概是真的编出来哄骗他的。 谢遇安从靖安侯府隔壁搬了出来。 又是一年除夕。 他的新年愿望是:希望她长命百岁,得偿所愿。 第175章 番外:谢遇安篇 4 (终章) 【喜欢乔吟的第三年——】 新的一年,谢遇安决定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没有放弃,也谈不上坚持,因为他做什么决定都左右不了未来的走向。 江怀律和三皇子的角逐越来越紧张,谢遇安抽身专注在朝堂上更多些。 不过,在经过张记那长长的队伍时,还是会忍不住地驻足多看一眼。在人群里听到‘乔吟’的名字,心跳也会跟着漏半拍,然后浮起一些难以控制的酸胀。 摘星楼也依旧承办陆瑾之的诗会,掌柜说,乔吟每次都会去那个小花园坐一坐。 小花园里的野花开了一季又一季,不知她有没有想起什么。 一整年,他们遇见过两次。 一次是她从他的马车前经过,一次是他从乔家大门前经过。 他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回来的。 他只知道,他们总是从不同的方向走来,靠近,然后又分开,走向更远。 绝大部分时间,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地方很广,人也很多,再多的宴会,两个没有关系的人也不会碰见。 他新年许的愿望也没实现。 这一年,她依旧没有得偿所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抽了陆瑾之一马鞭,把他掀进了护城河,又坏了她的事。 下次不会了。 他就算再嫉妒,再不甘心,也不会对他出手了。 靖安侯府隔壁的院子闲置下来了,但他在里面种了一院子的山茶花。 听说她喜欢山茶花。 如果有机会,还是想亲自送她一次山茶花。 他一定精心挑选每一枝,送给她。 今年的除夕,他没许愿,反正从没实现过。 【喜欢乔吟的第四年——】 给了无叔公送年礼的时候,叔公问他为什么不找他卜卦了? 他笑着告诉叔公:他已经不信了。 叔公已经骗不到他了。 她真的会来吗? 第四年了,她的名字,她的每条消息里,依旧带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百折不挠,就连二月份都听到了她为陆瑾之奔走的消息。 明明以前的生辰月,她都会在家歇着的,今年她好像更有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谢遇安对未来的一年不抱有任何期待。 三月三,楚文景还在组织踏春会,帖子每年都会送到将军府,谢遇安再没去过,但是会忍不住想起那年草坡上飞起来的蝴蝶纸鸢。 四月,摘星楼的掌柜要告老回乡,他给了掌柜双倍的薪酬。 五月端午节,他试了试五辛粉的粽子,真辣,辣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六月,无事发生。 七月,他希望有事发生,但没发生。 八月,无事发生 九月,还没过完,但应该也无事发生。 今天是九月初十。 他收到了了无叔公让人送来的书信,书信上只有一个日期:【九月十三日】 三天后? 叔公又为他卜卦了。 叔公的执念似乎比他还深,这是卜了多少卦才卜出这么具体的日期。 是因为他说他不信他,所以要证明给他吗? 叔公大约是没听到街上的消息,今天是陆瑾之的生辰,乔吟要为他大肆庆祝。 第四年,依旧是毫无惊喜的一年。 谢遇安随手丢了信,抽出一把剑,在院中练了起来。 得练练了。 岷州有一伙流寇,为害多年,不出意外下个月他就带兵离京了。 接下来的十月,十一月,十二月,第五年,第六年……都会无事发生。 九月不是新年也不是他的生辰,但他还是想许个愿。 希望她早点得偿所愿,真心的。 谢遇安刚许完愿,围墙上忽然传来异响—— 只见墙头上趴着一个鹅黄衣裳的年轻姑娘,小小脑袋,大大的眼睛,两颊像是染了最红的霞光一般。 三年十一个月,她真的来了。 —— -全文完- 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感谢各位读者宝宝三个月的陪伴,故事有很多不足和缺憾,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喜欢。 也非常有幸能给诸位宝宝带来一些感动和欢乐。 最后,愿所有可爱的你们,所想所念,全都得偿所愿。 (ps:三月份会随机更一些小剧场和小片段,零碎的不好放正文。) 2024\/2\/29晚间23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