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笑满面》 第1章 捡来的可怕男人 “再过几天就是中国古老的情人节七夕,相信这一天会有很多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令人瞩目的时尚设计师谭菲和她的未婚夫陆翊也将在七夕举行……”车内电台女主播的声音温婉动人。 谭菲,陆翊。 听到这两个相依偎的名字,谭璇眼睛酸痛心脏抽搐,几乎握不紧方向盘,就在她用力眨去眼角的泪时,车身拐过一个九十度的弯,前方的树林里忽然窜出来一个高大的黑影! 谭璇忙急踩刹车,只听“吱”的一声急响,伴随着车底盘撞上硬物的强烈震动,车猛地停了下来,惊魂未定时,前方的黑影“扑通”砸了下来。 一切意外发生得太快,不过几秒钟又恢复了沉寂。盘山公路上,只有谭璇一辆车。车前灯照着九曲十八弯的路,灯光穿不透雨帘,豆大的雨滴砸在车身车窗上,雨水冲刷着汽车的挡风玻璃,视线模糊不清,湿淋和狼狈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暴雨继续下着,挡风玻璃前的雨刷有规律地扫去雨渍,电台继续播放舒缓的情歌,如果不是车停在盘山公路的边缘,差一点就撞上护栏,谭璇会以为刚刚的黑影只是错觉…… 撞到人了? 脑袋空白了一瞬,谭璇将熄火的车打到空档,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也顾不得打伞了,绕过车头一看,一个人仰面躺在地上,距离她的车身半米远。 谭璇呼出一口气,眨去睫毛上的水珠,还好没有撞到他。 可没有撞到他,他躺在地上不起来,是想讹她? 这又暴雨又天黑的,车前灯照不着那个人的脸,谭璇立刻起了戒备之心,进车里拿了扳手和手电,又折回那人身边,用手电照了照他的脸—— 是个男人,脸上有伤痕,嘴角有淤青,穿一身普通的灰色短t恤,眼睛紧闭,四肢摊开,不像是有行动能力,任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出于医学生的职业本能,谭璇蹲了下去,两根手指掀起了男人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 还活着,只是昏迷。 砚山这地方在郊区,地势很高,路不好走,打了120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尤其还是暴雨的深夜。 今天糟糕透了,不,这一年来也不是没有更糟糕的时候,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 谭璇抹了把脸,她全身湿透,头发软趴趴贴着头皮,水顺着她的短发不断渗下再钻进t恤领口,但她还是无可奈何地将人从水凼里扶起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拖上车后座。 …… 本以为能连夜赶回锦城,可天气和突发状况都像是在开玩笑,这穷乡僻壤转了几圈连个小诊所也没看到,谭璇只好将车停在了一家小旅店前,开了间房,拿了车里的医药箱麻利地给那个男人检查和处理伤口。 旅店老板娘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穿一身花睡衣,不放心地跟上来,倚着门边磕瓜子边皱着眉看她和那个昏迷的男人:“他……不会死吧?你说没事我才让你把人弄进来的,不然我给你打110叫警察好了?” 谭璇没回头,继续清理伤口:“身体虚弱,营养不良,缺水,皮外伤……不会死的。老板娘,帮个忙,把他衣服脱了。” “哟,这我可不敢脱,他身上脏成这样儿……”那老板娘嫌弃的拧眉,但还是热心地走过来,“行行行,我帮你扶着,你来脱。” 谭璇也没扭捏,干净利落地将男人又湿又脏的衣服脱掉,老板娘看了看那个男人的脸,又瞅了瞅谭璇不避嫌的动作,了然地问道:“姑娘,这年头儿还兴私奔啊?他被你家里打断了腿?” 谭璇淡笑:“不认识的人,路边捡的。” 老板娘脸色变了,有些狐疑:“啧啧,姑娘你胆子有点大啊!现在路边老太太讹人的可多了,随便往地上一躺就是大十几万,你这好心可不能泛滥了,万一他醒了讹人呢?这男的虽然瘦,可个头摆在那呢,指不定就要缠上你!也许还说是给你的车撞的,这大雨天的说不清!” 谭璇替男人清理干净了额头上最后一处伤口,消毒后上药包扎,听完老板娘的话她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救他,明天就上招领启事了……尸体认领。老板娘,麻烦你给我准备点盐水和吃的。” 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老板娘见她不听劝,也不再多管闲事,只是站起来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行,那可说好了,他躺过的这床单和被套是不能要了,乱七八糟的泥啊也洗不干净,今晚大风大雨的,房费得多付点……” “行,明天一起结算。”谭璇没有任何异议,干脆地应道。 老板娘很快将东西送来。 谭璇给那个男人喂了盐水,还准备了白粥,一切可以做的急救都做完了,才想起自己一身湿泞,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出来,老板娘正站在屋里,见她出来又啧啧道:“姑娘你心真大,孤男寡女的,也不避避嫌,万一他要是醒了……” 其实病人的身体状况谭璇还是了解的,她也没接话,那老板娘把新的被套和床单放下,家庭小旅店客人很少,今天只有这一笔生意,便和谭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姑娘,我看你刚才处理伤口面不改色的,长得又这么漂亮,气质也好,是护士吧?” 虽然白衣天使指的是医护人员的奉献精神,可护士这个职业给人留下的却多是美丽的面孔。 听到“护士”这个词,谭璇微微失神,随后垂下眉眼,第一次没直视老板娘的眼睛,唇角的笑容却放大了,淡淡道:“我大学……学医的。” “哎呀,医生好啊!”老板娘一听她的职业,马上凑过去,声音和语气都比刚才热乎了许多,像是见了亲人似的套近乎道:“我一直想让我儿子学医,但他说他怕血,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血啊!医生这工作多好,社会地位又高,能挣钱,还不愁找对象!以后我们老了,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不舒服,医院里有人,看病多方便啊!姑娘你多大,有朋友了吗?在哪家医院啊?具体哪个科室的?” 谭璇在老板娘的满腔热情中,用毛巾擦着头发,一头利落乌黑的短发洗过后根根清爽,她笑,打断了老板娘的高谈阔论:“我已经改行,不做医生了。” “为啥啊?这么好的工作!”老板娘睁大眼睛叹惋道,恨不得握住谭璇的手摇醒她。 谭璇笑笑,不再说话,也不准备再接这个话题。 老板娘无奈地摇摇头,十分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懂父母的心,一个个叛逆得要命,你爸妈肯定操碎了心!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见话题中断了,老板娘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叮嘱道:“对了,姑娘,我再多嘴说一句,这人是你捡来的,可他什么证件也没有啊!我们虽然是小旅店,也是应该登记身份证的,他什么也没有,谁知道是什么人哪?万一是逃犯或小偷呢?你得小心点儿,明天出了门就丢给警察去,这样最靠谱儿了!” 人到中年,似乎特别寂寞,总喜欢对年轻人宣泄他们也许有用也许无用的人生经验。无论老板娘是一片好心还是纯粹好奇心和话唠症,谭璇点点头,感谢了她的关心:“多谢老板娘,我知道了。” 等老板娘关上门出去,谭璇进洗手间吹头发,吹风机的呜呜声中,她想了想老板娘的话,医生这个职业一直有良好口碑,每一年高考医学院的分数线总居高不下,多少学生挤破了头想学医。 可每个家庭都有不一样的境况,对一般家庭来说,学医是一条很好的出路,然而对于谭家七小姐来说,六年的学医生涯,带给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短发容易干,谭璇关了吹风机,刚回过神,却见镜子里出现了一道黑影,她猛地转过身来,发现那个本该昏迷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扶着门,以诡异的姿态盯着她。 他的个头很高,至少有183cm,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刘海遮住了眼睛,更重要的是,他的衣服被谭璇脱了,下身只穿一条底裤,一步一步地朝谭璇逼近,喉咙里还发出浑浊不清的声音,看起来危险又恐怖。 老板娘的话居然成真了,这男人想做什么? 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穷凶极恶,该救的命必须得救,可如果救完了病人,反而遭到病人的伤害那就是天理难容! 那个男人已经走得很近,看他身体前倾的架势,下一秒就要朝谭璇扑过来了,谭璇握紧了拳头,警惕的防备着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第2章 他想干什么! 刚要有所动作抓住男人的胳膊,却发现男人身体往下一栽,“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谭璇面前,抱着旁边的马桶吐了起来。 吐得很厉害,咳得惊天动地,看样子喂过的盐水让他虚弱的身体醒了过来,说明他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 谭璇还抓着他的一条胳膊,要动的手也放下了,上前去替他拍了拍背,怕他被呕吐物堵住了喉咙。一个虚弱的病人,没有自理能力,无论是大暴雨还是呕吐,很容易致命。 “好点了吗?” 等那个男人抱着马桶再吐不出什么来了,谭璇开口问道,顺便抽了纸巾递给他。 那男人很久没刮的胡茬动了动,努力地仰头从刘海的缝隙里看了她一眼,喉咙里又发出刺耳又浑浊的声音,像是口齿不清的老人。 如果不是看他裸露的身体结构很年轻,光看他的胡子、头发以及听他的嗓音,谭璇会以为他有四五十岁。 听不清他说什么,谭璇想了想,道:“你暂时很虚弱,说不了话就算了,我扶你去躺着。” 那男人的脚步沉重,被谭璇架着,不算轻的体重压得谭璇的肩膀一垮,一步一拖地往床边走。 路过电视旁的柜子,那男人停住不肯走了,刘海遮住的眼睛盯着柜子上那只碗。 谭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他应该闻到了白粥的香气,问道:“饿吗?可以吃得下的话就吃点吧。” 那男人不用她说,身体已经主动往白粥的方向倾斜,谭璇差点没抓住他,他刚坐在椅子的一角,手已经揭开了碗盖,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吃起白粥来。 墙上的钟在走,谭璇抬头看了一眼,晚上十点,她静静地看着一个只穿一条底裤、像个乞丐似的男人吃完了半锅白粥。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几乎想拿起相机给他拍一张特写。 “drink up with me now,and for get all about the pressure of days. do what i say, and i''ll make you okay,and drive them away…”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打破了沉寂,谭璇走到男人身边,拿走了放在柜子上的她的手机。 看了眼来电显示,谭璇没立刻接通,而是对偏着头静静等她说话的男人道:“既然你醒了,我就去隔壁房间了,你再休息休息,有什么情况可以打前台电话。” 在说完这些之后,谭璇拎起她放在一旁的包朝门外走去,带上门的同时接通了电话:“喂,宋世航……” 电话那边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吼道:“谭璇!你丫活腻了!居然三天不接我电话!你现在在哪儿呢?!” 听到这句话,屋里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人身体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猛地抬头朝门口看去,却只看到女孩高挑而纤瘦的背影被挡在了门外。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咔嚓”一声响,男人手里的不锈钢汤勺被生生折断,男人刘海下露出的眼睛危险而深沉,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谭璇,你丫再不接我电话!我让人通缉你了信不信!” 谭璇进了自己的房间,电话那头的男声还在吵吵嚷嚷。 将包扔在床上,人也坐上去,床垫弹起又回落,谭璇叹气道:“你宋少爷要通缉谁我怎么敢不信?可这都几点了,我要休息了你还打电话?又和秦三叶四赶场子呢?在哪家玩儿?” 她的声音是带着笑的,跟之前的平淡完全不同。 那边的男声却不满地骂道:“赶什么场子?宋小爷我是良家美少年,九点门禁准时回家,谭小七你在外头鬼混了一年,脑子里想什么呢?!龌龊不龌龊?” 谭璇连连点头:“嗯,是是是,我龌龊,你宋小爷九点门禁……天方夜谭还差不多!” 谁不知道锦城宋家的大少爷宋世航未满十八岁就在风月场里打滚,还门禁森严,说出去鬼都不信。 掰扯了一会儿,谭璇没好气道:“行了,我知道你洗心革面要做个好人,别跟我贫了,有事儿说事儿。” 宋世航在那边顿了顿,声音忽然有点变了,好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口:“胖七,他……要结婚了,你回来吗?” “……”一瞬间,谭璇的所有语言都被封住,手捏紧了手机,指甲深深扎进掌心。 第3章 咱们婚礼见! 尽管宋世航没有提及“他”的名字,可从电台主播的嘴里听到“他”的消息和通过身边熟悉的人说起是完全不同的,她没有办法再躲,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尽管这本是她千里万里奔赴回来的理由。 见她不说话,宋世航的声音压低,带了小心翼翼的哄:“胖七,你回来吧,该走的人是他不是你,分个手而已,又不会死,你用得着没出息地出去流浪了一年吗?风餐露宿无亲无故的,你一个姑娘……六年前我就说过,他算什么东西,他根本配不上你……” 脑袋嗡嗡作响,听不清宋世航说了什么,只记得六年了,谭璇喜欢陆翊六年了,从十八岁开始。 可陆翊现在要娶她的堂姐谭菲,不仅如此,这段婚姻还得到了所有家人的祝福,他和谭菲都是好手段。好像她和陆翊的这六年,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以谭小七火爆的性格,怎么可能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不可能的。 在外流浪了一年也不可能,再流浪十年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抿紧了唇,打断宋世航的絮叨:“他的婚礼我会去的,我不会再躲。” “真的?!”宋世航在那边雀跃地抬高了声音,“你要去大闹婚礼现场吗?胖七,你缺男伴吗?我随时都有空!你想怎么样我都陪你啊!” 谭璇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道:“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领证吗?是先办婚礼还是先领证?” 宋世航噎了下:“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没研究过,你知道我其实对陆人渣一点兴趣也没有啊!这样吧,胖七,我去追踪一下再给你消息?” “好。”谭璇也没客套,作为一起长大的发小,她从不和宋世航客气,坦然接受他的献计献策。 电话挂断,没了宋世航的聒噪,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谭璇握着手机久久无法回过神…… 也是盛夏夜,她曾伏在陆翊的背上,看着缀满繁星的天幕,搂着他的脖子畅想:“陆翊,我马上就毕业了,明年七夕领证吧?我觉得七夕特别美,比什么214啊520啊双十一什么的都浪漫多了。” 陆翊双手背在身后托起她,一步一步沉稳地迈着,温柔地回应:“好,年年说了算,那就明年七夕领证吧。” “陆岁岁,你太好了!”她搂他更紧了,头绕过他的脖子,亲在他的脸上,美滋滋道:“我觉得我真是个天才,虽然陆岁岁很完美,可是我谭年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骗回家,做我的压寨夫人,这种感觉比中了彩票头奖还要棒!” 陆翊笑,回头看他,眼里盛满了星光和她:“我哪有那么好?” 结果没几个月他就提了分手,分得彻底而干净,说毕业了才认真考虑前程,还是觉得他们不合适,没必要继续把人生耗费在彼此的身上。毕业就分手的魔咒,他们也逃不过。 之后的事情更是陡转直下,她谭璇连一丝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就被爱情、事业通通踢出了局,狼狈地逃离了锦城。 其实不需要宋世航去确认,她自己就可以。 忍着眼底的泪,谭璇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接通了。 可是电话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挂断,那个人在等她先开口,他一定知道是她。 谭璇的视线顿时模糊不清,她忍住哽咽,尽量平淡地开口道:“学长要结婚了,怎么不给我发个喜帖?我人在外地,还是听同学说起才知道。前女友也是朋友,大家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 她说话的语气轻快极了,仿佛早就释怀,还带着兴师问罪的态度责怪他的不念旧情。 电话那边的男人终于出声:“年年,喜帖你要的话我明天让你六姐准备一份,爷爷说一家人没必要浪费喜帖,婶婶知道的……” 听着那个人一如既往温文尔雅的声音,叫着他和她之间独有的昵称,称呼她的爷爷为爷爷,称呼她的妈妈为婶婶,说他和她是一家人…… 谭璇的笑脸却一点一点垮下去,整个人开始发抖,她好一会儿没说话,眼泪铺了满脸。 她爱的人,要娶她的堂姐了,他那么轻松自然地说着与她无关的那场婚礼,他和她是一家人,可他不是她的,不是谭璇的! “陆翊……”她叫他,没了那轻松自如的强颜欢笑,她再次把自尊打碎,把道德打碎,把自己狠狠地摔在他面前,隔着电话求他:“……别和她结婚,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别和我分手,别不要我……” 陆翊是谭璇的梦想,他是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唯一想嫁的人,与失去他的恐惧相比,自尊和道德似乎都已经不重要,她甚至口不择言到恶毒的地步:“她有什么好的?她没有我漂亮,没有我聪明,她甚至不能走路,陆翊,她是个残疾人啊!她有什么好的!” “够了!”那边的陆翊低喝一声,打断了她,“她是你姐姐,也将是我的妻子,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从恩爱到疏离再到口出恶言,分手怎么可能云淡风轻?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的陆翊,为了他的新婚妻子,严厉而愤怒地对她低吼。 “……我知道了。”许久之后,谭璇笑了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声音里的绝望和哀求都消失不见,反而带了点痞里痞气的猖狂,“没错,我从小就浑,自从认识了你,一直藏着真面目,没想到六姐夫这么快看透我了。那好,恭喜你了,咱们婚礼见!” 她冷笑着,不等陆翊再说一个字,挂断了电话。 “扣扣——” 狠话放完,心空空如也的谭璇来不及想任何对策,门口传来敲门声,叩了三下,停了。 谭璇想起她刚才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来,门没有锁,这会儿不知是不是老板娘来了,她又抹了抹脸,起身打算去开门。 还没走到门边,木门便被一只脚“嘭”的一下狠狠踹开,那个只穿底裤的男人被大力推搡了进来,一下子撞上了猝不及防的谭璇,将她压倒在墙上。 谭璇的脸被迫贴上了男人的颈动脉,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从男人身后响起:“我们老大要绑的人你也敢救?老板娘说你挺能耐啊?护士是吧,兄弟们,进来玩玩儿吧!” 话音刚落,穿过虚弱的男人宽阔的肩膀,一个目测和谭璇差不多高的板寸头走了进来,眯着眼扫了一圈房间。 来人穿一件花衬衫,扣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只是一副普通人打扮。然而他嘴里斜斜叼着一根烟,烟圈后面是他的脸——从左边眼角到耳侧横着一道十多厘米长的刀疤,蜈蚣似的爬在脸上。 “呵呵,还抱在一起了?你小子被关了那么久,一出来还交上桃花运了?” 随着那人说话,脸上的刀疤抖动,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谭璇和正与她贴在一起的男人。 “兄弟们,进来吧!等我请你们呢是吧?!”刀疤男转头朝门外睨了一眼。 听了刀疤男的号令,五六个穿着一式一样花衬衫的男人涌了进来,将并不宽阔的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但与刀疤男脸上的凶神恶煞不同,这五六个男人肌肉健壮,一看就是打手,他们斜斜站着,手里都握着一截棍子,有节奏地拍着另一只手,一齐朝谭璇他们俩看过来。 第4章 打听打听我是谁 都说砚山这地方不太平,距离锦城还有近百公里,两省交界,山区多,出过几次杀人藏尸的案子,平常人不敢在这边逗留太久。 谭璇这才明白今天是撞见鬼了,运气差到住进了一家黑店,连开家庭旅馆的老板娘都做起了通风报信的买卖。她救死扶伤做了好人,恐怕没有好报应。 谭璇还在消化眼前状况的时候,刀疤男步步逼近,质问道:“就是你啊?小娘们儿,谁借你的胆子抢老子的人?” 刀疤男一说话,那几个小弟手里的木棒敲得更有节奏了。 这时,压着谭璇的那个男人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一双眼睛被额前的长发挡住,看不清他的神情,也听不懂他说什么。他的双手扶住她的两条胳膊,似乎是想抓住她,或是推开她。 “干什么呢?还拉拉扯扯的!真当老子的人吃素的?问你话呢,小护士!”刀疤男走近了,羞辱般将烟圈喷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咳咳咳——”那个男人呛得直咳嗽,瘦高虚弱的身体弯下去,贴得谭璇更紧了一点,像是支撑不住,又似乎想借此将谭璇困在他的怀里。 不太习惯陌生人的靠近,也完全不指望这个虚弱的病人能让歹徒心软。谭璇将他从身前拨弄开,不仅没退让,反而往前走了一步,距离刀疤男只有半米远。 她笑起来,目光直视刀疤男的眼睛,问道:“既然我敢住在这家黑店,敢在砚山这地界过夜,敢动手救人,还稀里糊涂地等你们来查房,你们就不先打听打听我是谁再来闹吗?” 她开口第一句居然不是赔罪,而是质问,刀疤男一愣。他从老板娘那儿只听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人长得白白净净还很漂亮,本以为一个小护士要吓得跪地求饶,他们兄弟几个还能趁机玩玩。 怎么现在看来,人一点不害怕?不仅不怕,还像是有点来头的? 见刀疤男不说话,谭璇也不着急,冲刀疤男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兄弟,来根烟呗,咱们慢慢儿聊,被你一勾,烟瘾都特么犯了。” 她越是沉得住气,刀疤男像是被唬住了,狐疑地跟小弟使了个眼色,那小弟还不情不愿的想说什么,被刀疤男一瞪,这才将烟递了过去。 “有烟不给点着了,我掐着烟丝儿玩呢?”谭璇眯起眼,笑脸已经带了点不耐烦。 一看就是个见过世面的姑娘,眼角扫过人的时候甚至还带了点久经沙场的凌厉,刀疤男摸不清她的门路,踹了身边不长眼的小弟一脚:“别逼逼,先把烟给她点了!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小弟上前给谭璇点着了烟,谭璇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来,眉头却是一皱:“你们几个混得也不怎么样,这烟,又涩又烈,不好抽。” 她说着不好抽,却也没嫌恶地丢掉,扭了扭酸了的脖子,叼着烟把人往里招呼:“行吧,别堵在门口了,进来坐吧兄弟们。” 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她嘲笑地盯着刀疤男:“你们这些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还有外面的老板娘,我知道你们来几个人?还敢在你们面前玩花样?别特么杵着了!大半夜的,你以为我愿意陪你们耗着?外面风大,吹着冷!关起门来说得了!” 她一头短发才洗过不久,脖子上还圈着一条白色毛巾,身材修长且瘦,但看得出有料,脸是标准东方美人脸,气质却特立独行,极具辨识度。 从漂亮的脸蛋来看,有当护士的可能,可是现在又越看越不像护士了。 那刀疤男不动,只盯着她,倒是客气了一点:“小姑娘,别废话了,说说看吧,什么来路?哪条道上的?要是今天你说出个四五六来,我刀疤向你赔礼道歉!要是你敢唬我,老子会让你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 谭璇又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半支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灭:“行,刀疤是吗?你们老大是金豹子还是赵三哥?” “哎唷我去!大哥,她……”一个小弟听她直接报出了老大的名号,马上就傻了,手里的木棍都掉地上了。 刀疤还能镇定:“小姑娘,谁不知道砚山这地方是赵三哥和金豹子哥罩着?你想这样糊弄过去恐怕不容易!你报上你的大名,老规矩,该道歉道歉,该弄死你弄死你。要是糊弄到了咱们赵三哥的头上,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谭璇笑,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道:“赵三哥的女人陈琼姐,那是我拜过把子的姐们儿!说句不客气的话,我的名字……你们配知道吗?” 她朝靠在墙上的虚弱男人望了一眼,又转头冷冷盯着刀疤,不耐烦到了极点,下命令道:“刀疤,别愣着了,我知道你还没那能耐和赵三哥说上话,那就打给能说上话的问问清楚!姑奶奶现在很困,没空陪你们瞎耗着!赶紧的!” 砚山这些分部的兄弟们谁不知道,赵三哥最宠爱的女人就是陈琼姐。陈琼姐要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亮都赶着去摘去捞,就是要人眼珠子,赵三哥也能给抠出来! 要是真得罪了那位姐姐的姐们儿,这幺蛾子整的有点大,包括刀疤在内的几人全都咽了咽口水。 第5章 私奔的鸳鸯 “大哥,怎么办?要不咱们就听她的,电话过去问问老大?”一小弟蹭过来,小声问刀疤。 这世上大佛太多,连山沟沟里也许都藏着几个得罪不了的高人,刀疤不敢轻易冒险。如果这女人真是陈琼姐的好姐妹,那他们几个兄弟估计是在砚山混不下去了,不留下一根手指头别想活。 “滚开!打什么电话?问什么问!没听见姑奶奶的话吗?!”刀疤思考再三,冷不防一巴掌将凑近的小弟掀开,随后腆着笑脸凑上去给谭璇道歉:“姑奶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眼瞎了!但是,姑奶奶能不能把他给我们带回去?老大接的一笔买卖,您也知道我们做小弟的没说话的份,奉命办事而已……” 不等谭璇接话,刀疤男手里的木棍指向谭璇身后一言不发的虚弱男人:“臭不要脸的怂货!关了一个月一声不吭,跑倒是跑得快,是个男人就跟老子走,躲在姑奶奶房里,你臊不臊得慌?” 刀疤男说着就要去抓人,谭璇双手抱胸,侧着脸,看也不看他们,语气却彻底冷了,一点余地不留:“姑奶奶我就愿意把男人留在房里,今天除非赵老三亲自打电话来要人,否则这档子闲事我还真管定了!” 这语气,是非要插手不可了。 刀疤舔了舔嘴唇,又是气又是怒,却还是压下来,平心静气地赔笑道:“是,是,是,姑奶奶,是我们做小弟的得罪您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弟这就滚出去,您老好好休息。” 说着,刀疤也不再要人,对弟兄们使了个眼色,五六个男人都跟着出去,刀疤反手把门给带上了。 “大哥,就这么让这女的把人给带走了?回去老大肯定会弄死我们!”一小弟杵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走,“一个女人怕什么?!” “谁让你他妈喝那么多酒,醉得跟头死猪似的?不然那怂货能逃了?”刀疤一巴掌上去作势要打,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对着几个小弟做了个缝上嘴巴的动作,人也掉头往外走:“这臭娘们儿谁知道什么来历,万一真是赵三哥认识的,我们几个都要完蛋!现在只好跟老大一五一十地说了,问问看这女的是不是真的那么牛逼。如果不是,弟兄几个再冲进去弄死她不迟。” “大哥说得对。”小弟附和道。 “大哥,要是老大知道咱们把人给看丢了,到时候怎么交代啊?”有人担忧道。 刀疤一脚踹过去:“闭嘴!好在人没跑掉,还能抓回来,再废话老子废了你!” 一行人堵在一楼出口处,老板娘边嗑瓜子边往这边来,熟络地告诫道:“刀疤哥,抓人归抓人,别给我把房子砸了!我这还要开门做生意呢!事情办好了,也要给我点儿好处费吧?” “先一边呆着去,婆娘咋这么多废话!”刀疤不耐烦地扫她一眼,将拨通的手机放在了耳边:“喂,老大……” 客房内。 随着“卡擦——”一声门合上的声音,谭璇紧绷着的脸立刻松了下来,轻手轻脚地上前去将门反锁,趴在门上听了十几秒,折回来将靠床的窗户打开。 窗外暴雨未停,伴着大风,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沿、玻璃,吹得谭璇的短发乱飞,遮住了眼。 确认了下窗外的环境,谭璇将窗户开到最大,回头对靠墙站着一声不吭的男人道:“过来!” 那男人抬起头,动作迟缓,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 谭璇也顾不得什么了,跑过去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就往窗口方向带:“哦,虽然你还很虚弱,走路也不稳,但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们要是回来,我们就死定了!” 风大雨大,短发吹进眼睛里,挡住了视线,谭璇用手抹去,额头的一滴水珠落下,不偏不倚地砸在男人的胳膊上,也不知是冷汗还是雨点。 什么赵三哥的女人的姐们儿,她好不容易把人唬住,可那群人一定不会轻易相信,等他们确认后再回来,她就真的完了! 男人任她拽着,没有一点挣扎的迹象,听话得像是木偶,只是走两步便发出一声咳嗽。 “等一下!” 瞥见男人没有穿衣服,经过床边时,谭璇弯腰麻利地将床单扯了下来,披在了男人的身上:“将就着披一下,命要紧!” “快,你先爬出去!”谭璇将男人推上放在窗边的椅子。 这座家庭小旅馆,统共只有三层小楼,老板娘嫌男人太重不想往楼上搬,就给了他们一楼的两间房,靠外侧的窗户居然连个防盗窗都没有,现在看来可能还想干些别的勾当,阴差阳错正好方便了谭璇逃命。 男人太虚弱,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实在太重,半天也跨不过那道窗。 “你争点气!不要命了吗?!”谭璇一手托着男人的屁股,一手举着男人的腿,几乎把男人的肌理都摸透了,男人这才从窗户内滚落在窗户外,跌落在草坪上。 谭璇紧随其后爬上去,才爬到一半,摸了摸家居服的口袋,身份证、车钥匙…… 糟了,她的相机还放在电视旁的桌上! 相机不能丢! 她又想折回去拿。 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响,回头就看见门被人撞开,刀疤几人又冲了进来,见她半个身体跨在窗户上,大骂道:“臭娘们儿!给老子弄死她!居然敢骗你爷爷!” 那些穿花衬衫的打手们一拥而上。 最凶险的关头,哪里还顾得上相机,谭璇利落地翻下了窗户。 小混混们个个身经百战,追上来易如反掌,只要被追上,她恐怕下场悲惨…… 谭璇心里着急,大雨滂沱,砸得她浑身湿透,连脸上的雨水也来不及抹上一把,余光瞥见墙脚靠着半截断了的木梯,谭璇一狠心,搬起梯子就朝玻璃窗砸了过去。 “噼里啪啦——”玻璃窗被砸得粉碎,锋利的碎片朝那些小混混飞过去,他们本能地护住脸和头,往后退了好几步。 仅仅争取到几秒的逃命时间,谭璇转头却找不着那个裹着床单的男人。 视线放远,大风大雨雷声轰隆中,见那个男人裹着床单一步一挪地朝车棚方向去。 谭璇大步追上去,不管男人是不是为了逃命,他不给她添乱就已经很好。 谭璇追上男人,拽过他的手加快了步伐,喊道:“朋友,为了活命,暂时先别倒下!我们先上车!” 裹着床单的男人真的挺争气,估计是那些粥起了作用,他的身体虽然虚弱,摇摇晃晃地分不清方向,却跟在谭璇后面硬是没倒下。 风雨打在两人身上,一个穿着居家服,一个裹着床单只穿了条底裤,像是两只私奔的野鸳鸯。 “大哥!他们往车棚跑了!” “快追!今天不逮住她先j后杀,老子不叫刀疤!” “大哥,她有车!” “废话!我们也有车!还怕追不上一个死丫头?!” 身后一片嘈杂,叫骂声、奔跑声、溅水声、各自的喘息声,都混杂在盛夏的暴雨声中。 跑进车棚,谭璇快速打开车后座,一把将男人塞了进去,转而拉开驾驶室的门,将马力开到最大,车技完美,一个漂移,车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朝着大门方向。 车轮溅起的水花喷了刀疤几个一头一脸,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嘭——”撞飞了农家小院的半边大门,大门飞起,砸在了刀疤几个人的面包车前挡风玻璃上,玻璃被砸了个坑,深深地凹了下去。 “草!大哥!她跑了!” “上车追!”刀疤几个将面包车上的垃圾搬开,一小弟要开车却发现不对劲,跳下车检查,大骂道:“我靠!老大,咱们的车胎让人给割了!” “放屁!老子来了才多久,谁有这个胆子割咱们的车!”刀疤也跳下车,一看却闭了嘴,他妈的果然有人用玻璃扎了他们的车胎。 割得还挺艺术,靠车身右侧的两个轮胎都被划上了一个十字形状,一块尖锐的碎玻璃作为“作案工具”插在十字的中心。 “这车还他妈怎么开?”小弟傻眼了。 “谁干的?!谁干的!”刀疤气得跳脚,没了车,又下着大雨,徒步追人太不现实,他们今晚算是白来了! “老大,肯定是那女的干的!那臭娘儿们敢冒充陈琼姐的姐妹,割人车胎还不敢吗?” “放屁!”刀疤一脚踹过去:“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是她割的?老子差一点就揪住她的脑袋,她有那时间吗?没脑子的东西!” 有人恍然大悟:“一定是那披着床单的怂货!那女的和咱们拼命,他趁机割了咱们车胎!” 第6章 我老婆家暴 谭璇紧抓方向盘,车速飞快,手心传来阵阵刺痛,她也顾不得去查看怎么回事,这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被追上。 在外漂泊的这一年,虽然经历了不少风雨,但像这种要命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现在回想起来,千里之外的藏区所遇都是迷人风景,谁知差点在锦城周边栽了个大跟头? “咳咳……”后座的男人个子太高,被塞进去的时候撞到了另一头的玻璃,正不舒服地俯下身体拼命咳嗽。 谭璇从后视镜里看到,只安抚道:“先忍着点儿吧,出了砚山这地方,再带你找医生!” 那个后座上的男人将身上湿漉漉的被单扯了下来,如果不是谭璇知道他的虚弱,看他这副脸被头发遮住、胡茬深深、不穿衣服的状态,像极了变态杀人狂。 若是被迫害妄想症再严重点,甚至会怀疑他要拿被单拧成绳子套住她的脖子…… 车上热,视线模糊,谭璇用手背抹了把眼睛,把副驾驶座上的一条毯子朝后座扔了过去:“披上吧。” 才做完英雄,谭璇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她今晚第二次浑身湿透,因为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真够见义勇为的! 这时,一直虚弱得连哼哼都费劲的男人,颤抖着手将毯子朝谭璇递了过来。 谭璇要看路,又要分心看他,可后视镜里男人的眼睛始终挡在长长的刘海下面,他的表情她一点也看不清。 “不用了,你是病人,你盖着吧。”谭璇一笑。 那个男人也不再谦让,将毯子披上,半躺在车后座上。半晌没了动静,像是睡着了。他个头高,不得不蜷缩着双腿,看起来非常虚弱。 山路不好走,大风大雨的恶劣天气更是崎岖难行,谭璇一直凝神开了两个小时,才总算离开了危险的砚山地界,抵达锦城的南大门——南津城。 看到夜巡的警车上方闪烁的警示灯时,谭璇才松了口气,至少那伙人是甩掉了。 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好在雷阵雨也停了,谭璇下车检查后座那个男人的状态。 男人蜷缩在后排座位上,从毛茸茸的毯子里抬起头,隔着刘海的缝隙看了她一眼。 谭璇拨开他额前的头发,看到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没有害怕,没有惶恐,也没有一点挣扎或是害羞,好像之前发生的所有都理所当然。 是啊,被绑架也好,被救也好,他未必就害怕,也未必就感谢她的多管闲事。 “那个……”看见他的表情,谭璇反而说不出话了,她愣了下直起身体,手扶着半开的车门,对后座半躺着的男人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挺好的,大概是之前的身体素质不错,不用去医院了。那么,我该把你送到哪去?” 听刀疤男的语气,这个男人显然是被他们绑架了,可如果这个男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茬,那就是他们道上混的人互相威胁寻仇,她不能掺和,必须早点脱身。 如果他真是无辜的人遭遇了绑架,她帮他也够仁至义尽了,她不可能圣母到带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再去开一次房。 “我、我……不……我……”男人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含糊不清,好像嘴里被异物堵住。 谭璇半个字也没听清。 无奈之下,谭璇点头:“好的,我送你去一个地方,去了那儿,会有人帮助你回家的。” 谭璇说完不等看男人的反应,坐回驾驶室,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南津城某街道派出所门口。 有值夜班的民警走出来看了看,询问了一下情况。 谭璇打开车门,那个男人早就看到了派出所的标志和民警的警服,将身上的毯子裹紧,费劲地从车里钻了出来,还跌跌撞撞地站不稳。 “嗨!”民警忙一把扶住,上下打量了那个男人一眼,见他的毯子里穿得特别少,上半身光着,惊讶地转头问谭璇道:“这大半夜的,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一男一女,半夜在一辆车上,还衣冠不整的,谁见了都要怀疑有点什么。 谭璇轻笑,摇头:“我和他没什么关系,路边捡到一块钱都应该交给警察叔叔,路边捡到一个昏迷的人更应该交给警察叔叔了。至于他是什么人,干什么的,我不管,也管不着。”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谭璇说着,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那男人一句话没说,没有感谢,也没有讹她,于是谭璇利落地拉开车门,疾驰而去。 “嘿,同志!登记一下!”民警后知后觉地对着车尾喊,可车已经开出很远,没有回头。 民警扶着男人的胳膊,搀扶着他往所里走,问道:“同志,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弄成这副样子?家住哪里啊,遇到什么困难和我们说一说……” 男人进了派出所,值夜班的另一个小民警实习生瞧见他,“扑哧”一声快要笑出来,又苦苦忍着。 等男人在椅子上坐下,小民警才去一边低声询问年纪大些的民警:“李哥,这人怎么了?前几天遇到一伙人,半夜聚众赌博,输得最惨的衣服都被扒光了,孙哥出警给带回来的,这位不会也是吧?” 李警官从饮水机那接了杯热水,瞪了小民警一眼:“小万,胡说什么呢?还没问清情况,别瞎说,注意点行为举止。” 说完走过去将那杯水放在了男人的面前:“同志,先喝杯水。” 男人有点渴,将杯中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像是几天几夜没喝过水似的。 李警官坐在男人对面,观察了一下他的头发、胡须,异常凌乱不修边幅,还有脸上、手上、胳膊上的伤痕,正色道:“同志,你这是怎么回事?有困难我们可以帮助你。” “咳咳……”男人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堵得厉害,嗓子像是坏了,他从毯子里伸出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纸和笔。 李警官会意,忙移到他面前。 男人拿起笔,一笔一划写得很用力。 实习民警小万凑上去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一、请给我准备一套简单能穿的衣服。” “二、请再给我一杯水。” 男人没有回答民警的问题,每一条都是需要他们帮他做的事,每一件事都不算苛刻,没有无理取闹,完全合情合理。与他的身体状况相比,他的脑袋应该十分清醒。 实习民警小万给男人又倒了杯水,热心道:“除了警服,我只有一套球衣在单位,李哥,我拿来给他穿吧?” 李警官点点头。 小万个头不高,但球衣尺寸偏大,11号红色篮球衣套在男人的身上,像是犯了错的街头小青年。 “11号,姚明的球衣,怎么样,酷吧?”小万得意,手里拿着男人刚才披过的毯子:“这毯子湿哒哒的,我给你扔了啊?” 男人转身一把将毯子夺了过来,像是碰了他的命根子似的。 “……”小万惊讶地与李警官对视了一眼,二人静静地看着男人将那条墨蓝色的午睡毯叠成了四方块,搁在了腿上。 李警官多年的刑侦经验,越看这男人越觉得不对劲,摊开纸笔,例行询问道:“姓名?” 男人不答。 李警官用手指点了点他面前的纸笔:“写下来。” “成陌。” “家住哪里?” 男人写:“锦城。” “哦,帝都人啊,在南津城干什么?” “旅游。” “旅游?”李警官笑了:“遇到了什么情况弄得衣服都没了?” 男人的纸笔停顿了一下,继续一笔一划地往下写。 实习民警小万端着杯水正在喝,瞥见男人纸上写的字,陡然一口水全喷了出来,洒了李警官一头一脸。 “小万!你怎么回事!”李警官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又是抹脸又是抹头发,怒瞪着小万。 小万呛住,一边咳还一边笑,再也顾不得形象了,指着男人面前的纸道:“咳咳咳,李哥,我不是故意的,你看他写的……” 李警官冷着脸低头,在看到男人纸上写的字时,嘴角不由地抽搐了起来,男人写道:“一、和老婆车·震,衣服没了。二、老婆对过程不满意,家暴,所以挂了彩。” 第7章 锦城谭家 “刚才送你来的那女的是你媳妇儿?”毕竟见过大风大浪,李警官很快hold住了自己的情绪,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你们俩看着就像是一对儿,你媳妇儿走的时候表情就怪怪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同志,你媳妇儿也太狠心了,对老公不满意,居然连衣服也不给穿,还送派出所来了,这种媳妇儿不利于社会和谐啊!”李警官苦口婆心。 男人唇角竟含着一丝笑意,不知是苦笑还是无奈。 但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夫妻吵架闹到派出所也不是没见过,作为民警也不好再继续干涉。 李警官叹气道:“行吧,成陌是吧?给我你媳妇儿手机号码,我给她打个电话劝一劝,让她把你接走,顺便教育教育,家暴不分男女,都是违法的!” 男人听完这个建议,在纸上写道:“请帮我打这个电话,139xxxxxxxx,我小舅子,让他来接我。老婆脾气暴,你们劝不了,还是算了。” “行。”李警官拨通了这个手机号,大半夜的,那边传来嘈杂的音乐声,一听就知道在娱乐场所,可意外的是那边接电话的速度极快,甚至带了一点迫切:“喂?你是哪位?” “同志,你好,这里是南津城x街道派出所,你姐夫成陌在我们这里,让你来接他。”李警官说道。 电话那边的男人停顿了两秒钟,道:“好,警官,麻烦你让我姐夫接电话,我有话想和他说。” 带着京城口音的低缓男声,声线听起来像是个贵公子,李警官没想太多,道:“恩,好。成陌,你小舅子让你听电话。” 自称“成陌”的男人站起身,遮在刘海后面的眼睛扫了李警官和小万一眼,背对着他们拿起了电话,似乎有隐私不想他们听见。 李警官拍了偷笑的小万一下,低喝道:“笑什么?为人民群众解决困难是我们的责任,有你这么办事的吗?职业素养太差!去,把材料整理整理!” “阿丞!怎么回事,你在哪?!”电话里传来急切的询问,“江家找了你快一个月!你小姨快急疯了!” 穿着11号球服的“成陌”开不了口,只用手指在电话的话筒旁有节奏地敲击,李警官和小万如果多注意一下,也许会发现他在用摩斯密码代替发声。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只存在电影和情报学中的特殊通讯方式,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电话那边的男人显然也是行家,读懂密码后,惊讶道:“你说什么?你被绑架了?!谁干的?江哲宇的人?算了,不管是谁,你现在既然能联系我,是不是安全?我马上去接你!” 电话打完后不到一个小时,一辆低调的黑色大奔急停在派出所门口。李警官等通过实时监控画面看到,对“成陌”道:“成陌,你小舅子好像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墨蓝衬衫休闲西裤的男人走了进来,明明是很英挺的长相,却偏偏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让他的脸添了几分柔和,莫名地让人有好感。 不仅相貌长得好,还贵气十足,连声音也动听且华丽,与生俱来的良好资质。李警官虽然不认识这人是谁,但还是感觉得到来人的身份不简单,至少不是个普通人。 他上前询问道:“是成陌的小舅子吗?” 那英挺的男人扫视了一圈派出所内,一眼瞥见了穿着11号球衣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要多老土有多老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忍住笑,礼貌地与李警官握了手,自我介绍道:“警官,你好,我是慕少扬。我姐夫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把他带走。” 李警官笑道:“我们倒没关系,就是你应该多劝劝你姐姐,下次家暴别这么狠,哦,不,没有下次,不能再随便家暴了,夫妻嘛,吵架正常,但家暴是违法的!” “家暴?我姐姐?”慕少扬一脸的懵逼,“成陌”穿着一身球衣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实习民警小万,也制止了慕少扬继续质疑下去。 小万看了看纸条,道:“哦,好,你把球衣给我送回来也好,不用谢,没什么的。” 慕少扬携着“成陌”走出派出所大门,上了车才哈哈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说江彦丞,江二少,你这个样子要是被人拍下来发网上,江氏集团的股票能暴涨五十个点!还有啊,我什么时候成你小舅子了?我从哪给你变出个姐姐来?还家暴……那警官说得跟真的似的。” 江彦丞说不了话,嗓子哑了,只能任由慕少扬大笑。 凌晨两点多的南津城灯火通明,路上车不多,担心江彦丞的身体状况,慕少扬就近找了家酒店停车。 拔了钥匙准备下车,却见江彦丞的视线盯着右侧车位那辆车,慕少扬问道:“怎么?对越野车感兴趣了?这车咱们江二少恐怕看不上吧?哟,这车好像还出了车祸,前保险杠和大灯都快撞掉了,还不拖去修?” 江彦丞不说话,动作迟钝地打开车门,手里还抱着那块毯子。 慕少扬和见了鬼似的盯着江彦丞的脸:“我没看错吧?!江二少,你被绑架了,变成了哑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走路一瘸一拐,穿着个二缺11号篮球衣,居然还笑得出来?你抱着那块破毯子干嘛呀?” 慕少扬确定后发现自己没看错,江彦丞真的在笑,他对着一辆破越野车笑得像个傻缺,他立刻锁定了那辆车的车牌:“锦城牌照,号码5678,很不错啊,我让人查查是谁。” 江彦丞推了他一把,拿着那块毯子径直往酒店里走,根本不在乎慕少扬的嘲笑和揶揄,仿佛也不在乎车的主人是谁。 …… 砚山地界那间家庭小旅馆里。 刀疤几个围在前台,一个戴着粗金链子的黑脸男人劈头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吃屎的啊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本来说好折腾两个月放掉,现在刚一个月就让人给跑了!你让老子怎么跟那边交代?” 刀疤被打得嘴角乌青,头低低地垂着:“虎哥,这次是半路杀出了这么一个女的!刚才电话里我也交代了,就是那女的把人给带走的!” “什么女的能把你们几个给打服了?散打冠军啊?空手道啊?”被称作虎哥的黑脸男人抬头纹太重,已经拧巴成了一个“王”字,他训一句,便在刀疤的头上敲一下,敲得刀疤的头快埋到胸口。 “没……没有……”刀疤忍气吞声,还要狡辩,“那女的看着不一般,兄弟们说是不是?” “有多不一般?!”虎哥又抽了他一巴掌:“值不值五百万哪?刀疤,老子告诉你,那个跑掉的家伙值一千万!对方先付了五百万定金,承诺两个月后再付五百万!你说说你,把好好的买卖给老子整的!你他妈要是不想混,趁早滚回东北玩泥巴去!” “她说她是陈琼姐的好姐妹,是赵三哥的老熟人,这不是吓得我屁滚尿流了吗?万一人真是尊大佛,我们哥几个不是死路一条?”刀疤委屈地解释道,“而且,赵三哥还不知道咱们接了这个买卖,万一要是让他知道……” 黑虎听够了这没意思的解释,人跑了就是跑了,他怎么着也得找出点线索来,把前台登记的本子翻得哗哗响,指着最新登记的那一栏,念了个名字:“谭……璇,就是这女的吧?” “对,对,大虎哥,就是她。”老板娘在一旁适时插话道。 黑虎冷眼扫过去,掏出手机按了个号码,一拨通了,冷脸马上换了满面笑容,对着电话说了半天,重复了好几次同一个名字,最后才意外地问道:“三哥,她真是咱琼姐的姐妹呢?从前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不是?我就说嘛,那小娘们儿也配和琼姐做姐们儿!”黑虎暴跳着骂道,才骂完,又抱着手机噎住了:“……哦,哦,好,对不起,三哥,我错了……我一定好好管管手下……让那帮废物没事别乱掺和破事儿……” 刀疤几个屏住呼吸,听着黑虎变来变去的语气,终于等到他放下电话,这才敢问道:“老大,怎么回事?那丫头的身份证号码在这儿呢,能查到她老家吧?兄弟几个追过去也要砍死她!说不定还能把那丢的怂货给捡回来!” “你他妈的就是事多儿!”黑虎这回下了很重的手,一脚踹上了刀疤的膝盖,气得脸都憋紫了:“三哥说了,她不是咱道上混的,咱琼姐想和她拜姐妹恐怕都要论论辈分!你他妈还嫌不够乱呢?追过去砍人,你真有能耐!” 刀疤被踹得跪在了地上,疼得浑身哆嗦:“虎哥,不是咱道儿上的,难道是金豹子哥那边的?那也不能说咱琼姐……” “呸!”黑虎吐了口唾沫,大骂道:“人家不用混道儿!人家混什么道儿啊!锦城谭家的!一个黄毛丫头,连赵三哥都说要给几分面子!人再不起眼也比你牛逼!锦城谭家一条狗都比你尊贵!” 刀疤鼻青脸肿,彻底傻眼了:“锦、锦城……谭、谭家?” 锦城谭家本就是名门望族,因了谭老将军的赫赫战功,地位更是不可撼动。无论是白道新贵崛起,还是黑道帮派冒头,谁也不敢动谭家的人。 刀疤跌坐在地上,知道今天是完了,他趴在地上哭道:“老大,我真不知道她是锦城谭家的人啊!那小妞都被逼到绝路上了,也没说明她的身份,只说自己和赵三哥有关系,这不是害人吗?她要是早点亮出谭家的名号,我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惹她啊!” 第8章 谭家小七 酒店vip房内,慕少扬抱着手机,仔细确认了一遍对方发过来的信息,抬头对正在餐桌前用餐的男人道:“有意思,你猜猜刚才那辆破越野车是谁的?” 江彦丞不理会他的多管闲事,自顾自吃喝,被关了一个月,体力严重缺失,如果不是他之前身体素质好,根本扛不住这饿和渴。那伙人没有施暴,只是关着他,饿着他,吊着一口气不能让他死。 慕少扬的八卦之心不减,给江彦丞科普道:“阿丞,你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对锦城还不够了解,我说你听着就好。那破越野车车主叫谭璇,锦城谭家七小姐,父亲是将门虎子,谭老将军最小的儿子,越境作战时牺牲,被追为烈士,母亲出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好像是战地医院的护士。” “为什么我要和你说这些呢?因为锦城的圈子里对那位七小姐的评论不少,时不时被拿出来说一说。” 江彦丞从餐桌上抬起头,看了慕少扬一眼,慕少扬得意起来,坐到他对面来,清了清嗓子道:“你果然有兴趣吧?在锦城那地方,有关谭家的事都可以当做大事,尤其是你刚回江家,了解了解对你更有好处。” “这位谭七小姐呢,明明有很优渥的出身,是谭老将军最小的孙女,父亲又去世得早,一大家子谁不疼她?谭老将军想她留在身边,可她呢,大学改掉志愿,跑去海城读了五年的医。一年多以前大学毕业回到锦城,在仁信医院实习,不知怎么搞出了个医疗事故。谭家把这事压下去了,但谭老将军刚正不阿,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经过医疗事故,谭七小姐的医师资格证被吊销,估计是当不了医生了。” 慕少扬叹气:“一般我们这样出身的家庭,谁会送孩子去学医?高尚的理想是一回事,苦和累又是一回事。我不知道那谭七小姐到底怎么想的,所以我说佩服她啊,也许人家真有颗救死扶伤的天使心呢!对了,一年前医疗事故之后就没见过她出现在锦城,你说她怎么会在南津城?” 江彦丞手里的刀叉已经停下,再美味的食物也不能一次全部塞下,他说不了话,只是忽然看起来心事重重。 慕少扬突然用力一拍手,恍然大悟,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哦,对了,我知道谭小七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津城了,谭家六小姐谭菲快结婚了,回来参加堂姐的婚礼很正常,你们家那天估计也要出席婚礼,到时候就可以见见那位七小姐了。” …… 酒店的柔软大床上,谭璇睡得并不安稳,梦境一个接一个,都是过去的碎片。 无论她怎样自我放逐,这一年来,梦里出现最多的还是陆翊,她怎么能忘了陆翊? 谭璇看见十九岁的陆翊穿着白衬衫坐在公园的草地上看书,厚厚的病理学专业书籍,他微微低着头看得那么专注仔细。 三月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片片的海棠花瓣飘落,落在他的短发上、肩膀上,他的眉头微微地皱着,唇也轻轻抿着,那脸部轮廓干净美好得像一场梦。 十七岁的谭璇看得呆了,端起相机“卡擦”一声按了快门。 听见声响,陆翊抬起头朝她看过来,没有苛责,没有追问,那双淡然干净的眼睛让谭璇彻底沦陷,心扑通扑通乱跳。那一刻,她听见了爱情敲门的声音。 将门世家,大院子弟男生堆里厮混长大的谭璇第一次感受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开始只是拍拍他的全身,偷拍、抓拍、跟拍,后来越来越得寸进尺,离得越来越近,想要拍他的脸部特写、胸部特写、手部特写,连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觉得那么好看。 终于,这越来越逼近的距离将陆翊惹恼,他伸手挡住她靠近的镜头,让她适可而止地走开。 那时候谭璇多大胆啊,她从来大胆,直截了当地问道:“以前我第一喜欢摄影,现在我第一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陆翊微微惊讶地转头看着她那身高中校服,摇头道:“不可以,我不喜欢高中生。你走吧。不要打扰我看书。” 被拒绝了,她不死心,仍是每天都去公园找陆翊。 十七岁的喜欢没有特别重的功利心,喜欢就是喜欢,能看到他,近也好,远也好,只看一个背影也好。白衬衫,黑头发,专注的表情,微微皱着的眉头,每一个特点都是他的专属。干净美好,比她所见过的任何男孩子都要美好,她真想牵他的手。 她盯着他手上的书,笑问道:“陆翊,你学医的啊,我妈妈以前是护士,不过我喜欢摄影,你以后做了医生,我可以给你拍穿白大褂的样子、手术台上的样子……” 她不懂手术室里的情况,不懂学医的严谨,她真想和他说话,趁他看完书起身离开时追过去,没话找话地谈着他和她的未来。 在陆翊还不是她的男朋友时,她已经在思考他们的未来,她一帆风顺的人生中,从未如此认真地想过一件事。 陆翊还是那么冷傲,头也不回地走开,他的腿长,迈步快,很快就将她远远甩开,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大院里长大,谭璇的发小基本都是男孩,十六七岁之后管教不严,宋世航、叶锦天几个什么地方没去过,混夜店喝酒、拉帮结派打架斗殴也是常有的事。 知道她表白被拒,宋世航带上好几个发小,一水的大院子弟仗势欺人惯了,在路上将陆翊拦住,逼着要陆翊承认谭璇是他女朋友。 陆翊的气质从来和他的人一样,倔强,清傲,越是逼迫,他越是不肯屈服,拒绝得非常干脆。 结果换来宋世航等人没轻没重的一顿揍。 宋世航这些发小的帮忙不仅未能让谭璇如愿,反而让陆翊对她更排斥,他顶着一脸的伤和嘴角的乌青,神情冷漠,清傲不减,告诫道:“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你可以去找别人玩个够,只是别再来找我!”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谭璇解释,她从未喜欢一个人像喜欢陆翊那样认真,她已经规划好了以后的生活,她要一直一直都跟着陆翊啊! “我的朋友做得不对,我会去教训他们,是我错了。”谭璇试图挽回,急道,“他们多管闲事!” 陆翊冷笑:“离我远一点,我也是认真的。”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真的喜欢你?”她被逼得直想哭,平生第一次和女孩一样哭鼻子,最喜欢的那个人不相信她的喜欢。 陆翊看了一眼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将自己手里的医学书籍合上,郑重其事点头道:“好,如果你能考上海城医学院,考进我的学校我的专业,放弃摄影,学临床医学,我就相信你。” 一个学艺术、以摄影为平生最大爱好的女孩,让她去学临床医学,这是一条太艰难的路,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选择。 见她睁着眼睛惊讶不已,陆翊反而微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嘲讽道:“你不是说你第一喜欢我,第二喜欢摄影吗?怎么,你的第一喜欢只是随口说说?话我也会说,你做得到吗?” 那么好看的陆翊,即便受了伤还是那么好看的陆翊,说出这样冰冷的嘲讽,他只是想逼退她,让她永远也不要再来打扰他。 第9章 和我结婚吧? “轰隆”一声雷响,谭璇从床上惊坐起,看到一道闪电从窗帘的缝隙里划过,接着又是一声炸雷,暴风雨又来了,连梦境也不肯让她安稳。 摸到枕边的手机,一看时间,才凌晨4点,她这是别想睡了。 醒来觉得全身痛,尤其是胳膊和手掌心,搬梯子时的倒刺扎进手指的肉里,这种痛感让她想起医院,血腥的画面,刺耳的吵闹,病人的哀嚎,她的惊慌失措。 “够了!别再来了……”谭璇将头埋进被子里,死死地捂住了耳朵。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自己,失去了陆翊,让她以什么身份回锦城?回到那个让她欢喜、恐惧、不甘的地方? 人一旦失意,连家乡也成了伤心地。 凌晨五点,谭璇起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相机虽然丢了,但她拍摄的照片都还在,这些珍贵的照片是她的全部。藏区的风物,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和事,能在回想起来的时候稍稍安抚她失意的心。 摄影师原本的职业可能千奇百怪,但门槛低,入门容易,圈内很多职业或业余摄影师聚集,也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 谭璇将照片修好,发给了杂志编辑lisa,地理杂志的人文版,谭璇从大学时起就为那边业余供稿。 杂志圈的编辑忙疯了,谭璇的邮件刚发过去,lisa马上就用qq敲了她:“七年,自从当了自由摄影师,你拼多啦?这么早起来工作?” 谭璇一直用的笔名“七年”投稿,编辑也习惯这样称呼她。 谭璇打字:“哪里有你拼,又通宵了?” lisa发了个愤怒的表情,冒着火气,可以想象那边她的神情:“老娘不想干了!杂志圈太折磨人了!啊啊啊!我要回家生孩子!” 谭璇发了个龇牙笑的表情:“首先,你得有个……孩子他爸……” lisa发过来砍人的表情,血淋淋的刀,愤怒道:“人艰不拆好吗!忙疯了没有时间谈恋爱!男人靠得住才有鬼!这个世界上还是钱可爱,只有钱可爱,真希望可以每天抱着人民币、美元、欧元睡觉啊,好幸福……” 胡侃了一会儿,lisa说要准备回去补个觉,临走时又打过来一行字:“对了,七年,你不是说想拍点不一样的东西吗?既然要回锦城了,不如去试试时尚圈,我们家主编都说你的照片很有灵气,拍人也好,拍物也好,特别与众不同。有钱不赚神经病啊,等你回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时装杂志主编,你抱一抱大腿啊!” 等lisa下了线,谭璇盯着她的那段话发了会儿呆……时尚圈吗?她明明知道那是个雷区,却偏偏还要一脚跨进去? 可是为什么不能跨进去,因为谭菲设计师的身份,低头不见抬头见? 距离锦城大概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一个小时的路她不想开,一直闷在酒店房间不出去。 手机铃声又响了,这一次是妈妈林清婉打来的。 “小璇,你在哪?” 接通了电话,妈妈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 谭璇不吭声。 林清婉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你六姐结婚,你不要回来了,免得到时候一家人尴尬。妈妈给你卡上打了钱,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散散心,如果想回锦城也可以,只是暂时不要回谭家,等他们闹完了,你再回来吧。” 从平民家庭出身的护士到谭老将军家的媳妇儿,多少年的功夫修炼下来,林清婉的语气温和,一点没有说教和命令的意味,像是在和谭璇商量。 谭璇听完整张脸寒了下来,那些委屈和痛苦一齐爆发:“为什么我不能回去?!为什么他们就不怕尴尬?!妈妈,陆翊是我的男朋友,他和六姐勾搭上了,他们为什么理直气壮地不让我回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非得躲着让着?” 林清婉被吼了也不生气,一字一句道:“小璇,你六姐不容易,为了你一辈子要坐轮椅,你三伯母虽然不说,但是她心里是恨的。你以后会有更好的选择,可你六姐没有,难得小陆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六姐一生也许只能遇到一次这样好的男孩,不嫌弃她的残疾,肯给她爱情和婚姻,小璇,你就让一让你六姐吧……” 谭璇的眼泪蓄在眼眶里,整个人都在发抖,不哭反而笑了:“她的爱情和婚姻?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一生也许也只有这一次爱情,也只能遇到一个陆翊!我把腿还给谭菲,我去坐轮椅,我欠她的我都还给她!你让谭菲把陆翊还给我!还给我啊!” 林清婉听着她的哽咽,以一句话结束了这次谈话:“可是,小璇,陆翊和你六姐在一起之前,你们已经分手了。没有人要你的腿,没有人要你去坐轮椅,你这孩子听不懂妈妈的话,爱情已经走了,陆翊将是你的姐夫,你哭是没有用的,就算妈妈再心疼你,也不能偏袒你……” 谭璇木然挂断电话,她觉得余生都已成灰烬。 他们没有见证过她和陆翊的那五年时光,她在五年里唯一潜心爱过的人一走了之了,没有人和她站在一起,她的家长、她的妈妈,所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错的是你,不是他们。她不能抱怨,不能嫉妒,必须祝福。 手机发出一声短信提示,一大笔钱汇入她的账户,谭璇将手机狠狠摔了,拉开门冲了出去。 在三楼的餐厅里,点了一桌子的菜,红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但她没有撒酒疯,只是目中无人地喝酒,谁来搭讪也不理。 “看看那个女孩,一大早喝了一瓶红酒了,整个酒店最贵的酒当水喝,啧啧。” “是啊,看着也像明星,不是什么外围女吧?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哟!” “再喝不会进医院吧?快去和经理说一声。” 不过早上六点,餐厅里人并不多,慕少扬昨晚有点累还在睡,江彦丞独自下楼用餐,居然听到服务员在小声议论。见他来了,忙收敛表情,恢复笑容满面,得体地为他服务。 江彦丞的目光却已经锁在某处收不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换过的衣服,随便端了份意面朝那边走去。 “小姐,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您喝得有点多。”大堂经理过来谭璇这边耐心询问道。 谭璇摇头,眼神已经迷离,却还是端着红酒杯没放下:“不需要……我很清醒。你们都说我醉了,我哪里喝醉了?我还分得清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大堂经理和服务生面面相觑,见江彦丞过来,他们忙道:“抱歉,先生,请您去那边的座位用餐好吗?这边有一位客人可能醉酒了,以防给您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江彦丞站着没动,谭璇从桌上的红酒里收回视线,仰头朝江彦丞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他的脸,她竟微微地笑了,手伸出去扯住他的胳膊:“你……有没有空?” “先生,不好意思……”大堂经理见谭璇对别的客人动手动脚了,忙要上前制止。 江彦丞手上还端着盘子,人却没动,抬手制止了大堂经理的动作,冲谭璇点了点头。 众人交换了个眼色,男女勾搭的场面见得太多,恐怕这位先生是要趁机做点什么了,醉酒的女人真是一点没有自我保护意识。 谭璇看到江彦丞点头,忽然冲他笑开,舌头打结道:“那……我们去结个婚吧?” 第10章 抱着的是谭小七? “呃……”听到谭璇冒出这句话,在场的大堂经理和服务生都傻了眼。 没有得到回应,谭璇又拽了拽江彦丞的胳膊,摇了摇,像是旧相识般撒娇道:“我们结婚吧?” 情况越来越看不懂了,好像是女朋友当场逼婚似的,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围观这一奇特的一幕。 大堂经理犹豫了一下,看着江彦丞问道:“先生,请问你和这位女士认识吗?” 如果他们是陌生人,女方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在酒店的餐厅里,随便拽住一个男人就要和对方结婚,不管他长得什么样子,是好人还是坏人。 江彦丞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望着她。他的脸上贴着一块创可贴,是昨天逃跑时的杰作,头发没来得及打理,遮住半个眼睛,没有人看得清他眼里的表情。 “帅哥,和我结婚,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和我结婚。”谭璇第三次重复同一个要求,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傻气,和当时在黑旅馆里遭遇小混混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没有了冷傲的气质,只剩下小女孩似的脆弱和无助。 围观的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真是不认识的,也许还是第一次见面,这女的估计是喝酒喝傻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随便逮住一个男人要求结婚,她受了什么刺激? “先生,如果您很困扰,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吧?这位女士真的喝醉酒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大堂经理得体地解释,给了江彦丞完美的台阶下,只要江彦丞抽回手,他可以立刻转身离开,谁会去理会一个喝醉了酒的傻女人? 没有等到江彦丞的回答,谭璇失望下去,眼里隐约有泪:“我太不好是不是?你们都不肯和我结婚……” 手指一松,预备放开江彦丞的胳膊,又想去抓桌上的红酒杯。 江彦丞忽然伸出手,将她的手一把攥住,捏得紧紧的。 “嗯?”谭璇迷离着双眼抬头看他,眼神一片茫然。 一握手,江彦丞感觉到她的掌心有异样,摊开一看,手掌心都是结痂的伤痕,粗糙得摩擦着他的指尖。他微微使力将她从座椅上拽了起来,谭璇身体不稳,跌伏在他胸口。 被抱着,谭璇仰头往上看,只看到贴着创可贴的脸,她又笑了,傻子似的问:“你要和我结婚对不对?” 全程只记得这一件事。 出乎所有人预料,这一次,江彦丞点了点头,那双半藏在刘海下的眼睛望进她的眼睛,没有躲闪。 得到肯定答复,谭璇雀跃起来,得寸进尺道:“明天去领证?” 江彦丞又点了点头。 谭璇这才满意,一件心事了结了似的,喃喃道:“嗯,我也要结婚了……” 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伏在男人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她不再闹腾,不再无理取闹,整个餐厅反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众人已经将注意力从醉酒的谭璇转移到了只会点头的江彦丞身上。 他到底是走过路过拔剑相助的绅士,还是趁人之危占女孩便宜的混蛋? 大家有目共睹,女孩长得不错,年纪也轻,经过这么一闹,众人都猜出应是受了情伤,这承诺要给她婚姻的男人靠得住吗? 大堂经理这时候反而有些同情谭璇,对身边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走过来对江彦丞道:“先生,这位小姐喝醉了,我们送她回房间,先生请继续用餐吧?” 说得这样清楚,江彦丞却还是没有松开怀里的女孩,她的额头贴着他的颈动脉,这个高度每一次都刚刚好,只是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异样。 不顾大堂经理等人的追问和建议,江彦丞的手摸上了怀中女孩的额头,一摸之下,眉头皱了起来。 江彦丞立刻对大堂经理示意,他说不了话,只能动作。 大堂经理狐疑地伸出手去一摸,顿时懂了:“好烫!她发烧了!快,小程,你去通知医务部,有客人发烧了。” 江彦丞已经将谭璇抱了起来,他体力还没恢复,虽然她不重,可抱起她的时候还是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先生,请跟我来,医务部在八楼。”大堂经理一边给江彦丞指路,一边道:“先生,如果您不方便,可以由我们工作人员将女士送过去,您可以继续用餐。” 这个提议没有得到回应,在众人的眼里,这个一直不说话的怪男人今天打定了主意要做绅士到底了。 酒店的医务部内,医生给谭璇检查过后,对江彦丞道:“病人家属吗?她身体虚弱,受凉导致发烧,然后又饮用了大量的红酒,应该是酒精过敏。” 刚才她还好好的,忽然就起了满脸的疹子,怎么也消不下去。 见江彦丞皱眉,脸色异常难看,医生忙道:“我们会尽快对病人进行治疗,先生不用着急。” 通过给谭璇服用抗过敏药,她脸上、脖子上的疹子才没有继续扩散,挂好输液瓶,医生嘱咐道:“输完液再看她的情况怎么样,能否退烧。我们会有专业的医疗团队为您服务,先生可以不用守着。” 江彦丞无动于衷,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谭璇迷迷糊糊地睡着,脸色通红,发烧让她的嘴起了皮,转头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她神志不清地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手,喃喃唤道:“陆翊……我难受……” 江彦丞的手任她握住,任她口中不清不楚地唤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紧抿着唇,一动也不动。 他刮完了胡子,露出本来的面目,虽然穿衣打扮普通,可刘海遮不住的侧脸刀削斧砍般完美,不知怎么气场也不由地强大起来,冷得来送药的护士不敢靠近。 “叩叩——”忽然有人轻轻敲门,江彦丞回头看去,见一个酒店服务生走进来,不确定地小声问道:“先生,请问您姓江吗?有一位慕少扬先生正在酒店前台寻找您。” …… 酒店前台,慕少扬快急疯了,昨晚好不容易把人接回来,结果睡得太死又把他弄丢了,又没有随身电话,万一再被人绑架…… 酒店前台预备广播通报,却被慕少扬制止,江家二少沦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惨,不能大肆宣传让人知道他在南津城。 让酒店保安室查了监控,才发现他从餐厅出来,抱着一女人往电梯走去了。 慕少扬盯着监控画面愣住:“卧槽,这么等不及?一个月没见女人馋成这样?” 知道江彦丞和女人在一起,慕少扬反而放心了点,让酒店服务生去找找。 等江彦丞从八楼下来,慕少扬走过去一把将他的肩膀揽住,小声骂道:“江彦丞!江二少!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一大早的你就去玩女人,什么女人让你这么感兴趣?万一是江哲宇的人,你又栽进去了!” 江彦丞不说话,他的嗓子不好,吞咽都很疼。 “走吧,走吧,上车,我把你安全送回江家去,就算完成任务了!别给我添乱啊我告诉你!”慕少扬说着就要松手。 江彦丞却一把将他拽回,在慕少扬的惊愕中摊开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字。 这种手心写写画画的骚动,撩拨得人心发痒,周围路过的客人了然地窃窃私语。 “gay吧?还挺有情趣的,两个人都挺帅,你猜哪个是攻,哪个是受?” “情趣什么?恶心,两个大男人写写画画,怎么不直接去开房呢?” “你懂什么,gay又没有罪,这是天生的性取向,也许人家昨晚开过房了,你管得着吗?” “走吧,走吧,别看了……” 慕少扬本来也觉得这手心写字很恶心,但是感觉到他写的字,顿时惊讶不已:“谭……小……七?” 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是说你抱着上楼的女人是谭小七?” 江彦丞不说话,那表情算是默认。 慕少扬嘴角抽搐,连连对江彦丞竖大拇指,一脸的敬佩:“阿丞,好样的,你真牛逼,弄成这副死样还能泡到谭家小七!怎么样,她在床上的滋味……” “啪——”江彦丞打开了慕少扬的手,也打断了慕少扬的想入非非。 “哈哈哈,”慕少扬大笑,“还不让人说了?江二少,你别告诉我,你在国外那么久没有过女人?就拿你那个宝贝妹妹展悦儿来说,你们就没有嗯嗯嗯过?” 江彦丞满脸的不耐烦,苦于嗓子坏了,说不了话,他极力地隐忍着没有揍慕少扬一拳。 慕少扬也不再逼问,促狭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房中事,你自己知道就好,我虽然是你基友,但不能替你感受啊。咱们说回这个谭小七……” 江彦丞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认真地听慕少扬道:“你知道江哲宇一直都在打江氏集团的主意,你和他各有优劣,他到现在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之前有过意向追求谭家六小姐谭菲。谭菲的腿虽然有残疾,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过日子,但她的父母很厉害,是谭老将军的儿子媳妇中的佼佼者,如果能追到谭菲,与谭家联姻,那江哲宇拿下江氏的胜算就大了许多。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肯定懂吧?”慕少扬坏笑:“半路杀出了一个不知道谁家的小子要娶谭菲,这个月八号办婚礼。江哲宇的算盘打空了,如果这个谭小七是单身,那她就是江哲宇联姻谭家唯一的机会了……你现在把谭小七给上了,猜猜江哲宇的脸色?” 第11章 江少一出手 出身豪门的小姐,哪怕再不堪,身体有缺陷,情史再混乱,可她的出身摆在那,仍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抢手宝贝。 现在这世道,男人和女人一样现实,与什么样的伴侣结合可以带来最大的利益,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衡量标杆。 慕少扬通俗易懂地将形势分析透了,即便谭小七父亲早逝,母亲只是平民阶层出身,可她是谭家的骨血,隐形的地位和人脉摆在那,她一回锦城必定炙手可热。 “喂,阿丞?阿丞?”慕少扬见江彦丞晃神,用手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是不是觉得自己捡到了大便宜?快和我说说你用了什么手段把谭小七给弄了,给她下药了?” 江彦丞的脸色不知为何难看得要命,他没理会慕少扬,大步往刚才下来的电梯口走去。 说出来谁都不会信,天之骄女的谭家七小姐醉酒,随手拽了一个人就要和他结婚。无论他是哑巴聋子还是瞎子,只要他答应,她就肯投怀送抱。把谭家小七弄到手,就是这样容易。 容易到令江彦丞暴怒,心上拧成了千千结。 “喂,阿丞,你去哪?”慕少扬追过去,手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周密,你来了?恩,你们家江二少在这呢,快,一楼前台,再迟点跟不上他了!” 酒店的旋转门转动,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高高瘦瘦的样子,一张娃娃脸,表情却不苟言笑,看起来居然有点反差萌。 “慕少。”那年轻男人大步跨过去,四下看了看,没找到人,忙问道:“江少呢?” 慕少扬笑嘻嘻地揽过他的肩膀:“我说周秘书,你这秘书当得好辛苦啊,既要当秘书,又要当司机,还要负责当保镖,你们江少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刚才路人目睹过江彦丞和慕少扬亲亲热热的场面,现在又看到一个西装小鲜肉跑进来,与慕少扬亲密说话,路人表情又微妙起来,议论道:“快看,又来一个小鲜肉,好有型的样子。是不是今天有个gay派对?要是gay都长这样,女人可以不用活了。” “是不是gay圈必须有颜值?没有颜值不能出柜?” “三个人呢,想玩什么?” “……”周密的娃娃脸上写满无奈,却还是没有因为玩笑而笑出来:“慕少,我真的很担心江少在哪。” 慕少扬一脸嫌弃地将周密放开,叹气道:“唉,你们老板和你一样没有情趣,不过你们老板自从出事以后长了不少见识,也有情趣多了,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直到上了八楼,进了医务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谭璇时,慕少扬的嘴角又抽搐了起来,转头小声对周密道:“你看看你们老板,把人女孩子折腾成这样了,佩服佩服,那得费多大的劲儿啊。” 周密却绕过慕少扬,朝江彦丞走过去,低声道:“江少,你还好吧?我和夫人都很担心。” 江彦丞坐在那盯着谭璇的脸,疹子已经消退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出来痕迹,听到开门关门的嘈杂,谭璇的眉头皱了一下,睡得并不安稳。 江彦丞听见周密的话,转头看他,正要起身出去说话,谭璇却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喃喃道:“别走……” 慕少扬已经彻底蒙圈,原来江二少未必是把谭小七睡成这样,是当起了护花使者了吧? 江彦丞半弯着腰,用毛巾轻轻给她擦了擦脸,烧稍微退了点,谭璇松了手。 江彦丞看了一眼一旁的小护士,那小护士知道他不开口说话,忙道:“放心吧先生,我会照顾好这位女士的。” 江彦丞这才携着周密、慕少扬走出了医务部。 “江少,回去之前先给夫人去个电话吧,她很担心,吃不下睡不着,家庭医生已经来过好几次。”周密道。 慕少扬拍了拍周密端正站立的肩:“周秘书,你们江少伤了嗓子,暂时说不了话,得休息几天才行,江夫人那里你交代一下,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们马上就回锦城。” 周密不解:“这里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好?江少遭遇绑架的事不能声张,我们目前什么证据也没有,只好吃个哑巴亏。” 周密的娃娃脸配上一本正经的严肃,慕少扬看多少次都觉得有趣,他顺势搭着周密的肩膀凑过去,笑道:“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大事,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看到刚才那个病床上那个女人了没?你们江少下一个目标就是拿下她,铺垫都已经铺上了,不能半途而废啊。” 周密惊讶,去看江彦丞:“江少喜欢她吗?她是什么来历?我去查一查。” 秘书的职业素养一上来,周密掏出了ipad。 “别——”慕少扬笑岔了气,伸手挡住周密:“周秘书,这事不用你操心,能让你们江少出手,当然是个好宝贝,怎么可能会错?” “嗯?”周密没听懂慕少扬的意思。 江彦丞对慕少扬的信口开河和周密的严谨追问都直接无视,他将周密的ipad扯了过来,手指飞快地打了几行字:“慕少扬先回锦城,周密留下,我还需要办一件大事。” 慕少扬不乐意了:“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昨晚一起睡的时候你是怎么依恋本少爷的?要不要本少爷把你在派出所的样子原汁原味地重现一遍?11号球衣,破毯子……” 然而,就在慕少扬被赶走后的几小时,身为秘书的周密忽然听懂了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因为堂堂江氏集团继承人江二少,换上了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11号红色篮球衣,头发也被他拨乱,手里还拿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墨蓝色空调毯子。 周密仍是一身西装革履,手里拿着ipad跟随,不解地问道:“江少,这是要干嘛?” 想起刚刚病床上的女孩,周密道:“医务部说她的烧已经退了,把她送回了自己房间,我们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不用再等了吧?” 江彦丞不答,只在他的ipad上打字:“从现在起,你也别再管我,装作不认识就好,无论发生什么事,别出来干涉。” 周密也懵了,看着ipad难以置信,但江彦丞打完这行字人就走远了,周密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该跟上去,还是应该听话地走开,真的装作不认识他老板。 第12章 回家好好表现 酒店客房内,谭璇再次清醒时,床头亮着一盏壁灯,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醉酒后的场景却已经忘了。如果有陆翊在,他绝不会让她喝酒,酒精过敏体制,连她的妈妈都不知道。 她摸了摸昏昏沉沉的头,下床拉开了窗帘,天色微微亮,又是一个白天了。后天就是八号,陆翊和谭菲的婚礼。 妈妈已经郑重告诫希望她不要回去,难不成她要在这酒店里躲上两天,看着陆翊和谭菲尘埃落定,再去当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这是谭家所有家长的期望,她谭璇没有选择。 “drink up with me now,and forget all about the pressure of days.do what i say,and i''ll make you okay,and drive them away…” 熟悉的手机铃声又响起,谭璇循着声音找了找,在电视柜下的地毯上发现了被她摔掉的手机。 来电显示,宋世航。 谭璇接通,那边宋世航的声音又是那种压抑的迂回:“喂,胖七?” “嗯。”谭璇努力挤出笑脸,知道他来电是为了什么,“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他们什么时候领证?” 宋世航难得吞吞吐吐:“他们……他们明天领证,后天婚礼。” “……”谭璇的耳边什么声音都不再有,只是反复重播宋世航的那句话,明天领证,后天婚礼。 “胖七,你还好吗?”宋世航小心翼翼地问,似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宋世航还是叹气道,“胖七,不然你还是不要回来了,他们的婚礼有什么可参加的。你在哪,我去找你。” 谭璇的手又开始发抖,所有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慌乱和自我放逐而停止发展,该结婚的还是要结婚,该领证还是要领证,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了。 谭璇苦笑,咳嗽了一声,将哽咽咽下去,道:“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想开了,这一次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我是作为妹妹的立场去的,不是作为前女友。一个陆翊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六姐要,我就送给她好了。” 她说了这么多话,宋世航越听越担心,追问道:“胖七,你在哪,我去接你。不管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啊。还有叶锦天他们,我们都会给你撑住场子,不会让你吃亏的。” 发小就是发小,六年前为了她暴揍陆翊,六年后为了她鼓气撑腰。 谭璇哈哈笑了:“没事啦,宋世航,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为我担心。难道分个手,我还要去死吗?放心吧。” 宋世航在电话那边欲言又止:“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回了锦城就给我电话,我去找你。” “好。”谭璇应了。 挂断电话,谭璇快速收拾好东西下楼,退了房,径直去了停车场。令她意外的是,她的越野车旁靠坐着一个男人,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 那条毯子,很眼熟。 一阵脚步声从车后方传来,一个穿着民警衣服的年轻人走过来,对她笑道:“谭小姐是吗?” 谭璇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民警,她见多了这种制服,认识它是真的,点头道:“是我,警官,怎么了?” 那民警指着靠坐在车轮上的那个男人道:“谭小姐,这个人是你前天夜里送到我们x街道派出所的,但是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的家庭信息,不知道该把他送到哪里去。我们调查了监控录像,你和他一起从砚山方向进了南津城,所以我们想是不是你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谭璇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在那个靠坐在车轮上的男人身上,蹲下身体,掀开了遮住男人头和脸的毯子,正对上男人平静如海的黑色眼眸。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有一丝惊喜。 谭璇已经注意到他套上了一套红色球衣,胡子也刮过,精神比之前要好很多。 正在这时,男人忽然从毯子里伸出手,将她的手准确地握住。 受了突如其来的侵犯,谭璇本能地想抽手,却感觉到男人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手掌心,她摊开一看,是一张地图,地图上附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请带我回锦城。” 那民警看到了那张地图,解释道:“哦,我们想让他回忆一下家在哪里,但是他一直不肯说,抓着这张地图不放。谭小姐,你和他熟吗?” 那张小纸条明显是一条求救信息,谭璇忽然起了疑心,既然民警查过了监控知道他们是砚山方向来的,南津城是砚山的北出口,如果民警与那群绑匪有交情,也不是不可能。 她将视线又放回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他的脸上贴着创可贴,眼神平静极了,莫名地让她觉得放心。 毕竟是共患难过的交情,她将他丢在派出所是不得已之举,也是怕麻烦的意思。带他一起回锦城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似乎没有推辞的理由。 谭璇想了想,将地图上的那张纸条捏在手心里,站起身对民警道:“好吧,我在锦城有朋友是做媒体工作的,也许可以发个寻人启事看看,这样吧,我着急回锦城,就带他一起走吧,那边的公安系统更发达,也许会有办法查到他的家在哪里。” 那民警愣了下,有点不可思议地点头道:“那好吧,你带他走吧。这位同志,你太助人为乐见义勇为了。” 说完,帮着谭璇将男人扶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趁谭璇往副驾驶走的工夫,民警小万附在江彦丞耳边小声道:“哎呀妈呀,成陌同志,你老婆太有意思了,玩不认识玩上瘾了还?你回家可要好好表现,别再被她揍了!” 江彦丞对他微笑,算是默认了。 谭璇将车移出库,民警小万在一旁挥手相送:“谭小姐,开车注意安全,你的车大灯和保险杠应该维修了。” 车开出去很远,民警小万才摘下帽子扇了扇风,自言自语道:“艾玛,演戏太累人了。” 一旁的另一辆黑色商务车紧接着起动,驾驶座上的周密手握方向盘一脸懵逼——为了蹭上女人的车,他们江少真是用心良苦,那副邋里邋遢的鬼样子要是让人拍到,以后怎么见人? 第13章 明天去领证 南津城作为锦城的南大门,开车不过一个小时。 上了高速,谭璇心不在焉,连副驾驶上的那个人都忘了,满脑子只有宋世航的那个消息。 如果还有挽回的机会,明天就是最后结局,一旦陆翊和谭菲领了证,她不会再和陆翊有任何联系。 谭家的家教很严,谭璇小时候再疯,可做人的原则始终摆得很正,从不以自己的家世张扬跋扈,唯一的失态都是为了陆翊。 还要去苦苦哀求陆翊不要分手?还是去哀求六姐谭菲放过她的爱情? 明明在她和陆翊最甜蜜的那几年,六姐谭菲曾是最耐心的听众,听她将所有和陆翊之间的事喋喋不休地分享。少女情怀总是诗,诗情画意里一边是陆翊,一边是谭菲。一边是爱情,一边是胜过亲情的知心相交。 因此,在谭璇的潜意识里,六姐谭菲应当是她恋爱过程的见证人,也应当是抚慰者,而不是与她的爱人凑成一对,将她曾经的六年爱恋变成可笑的笑话。 往事历历在目,她已被亲情和爱情同时丢弃,走不出这个无解的囚笼。 高速出口处一个转弯,谭璇没看清,副驾驶的男人忙上手帮她急打方向盘,车身颤了颤又恢复了平静,稳稳地向前驶去。 谭璇吓出一身冷汗,忙将身体坐直,看了眼副驾驶的男人,他目光直视正前方,脸色很平静。 “谢谢你啊,我有点走神了。”谭璇解释,为了让自己不再分神,她没话找话地和他聊天:“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个男人看着她,没有开口,忽然示意她将手机给他。 谭璇用指纹解了锁,将手机递给他,这手机风里雨里都经过了,居然还能好好的,也是奇迹。 手机壳是一只可爱的小黄鸭形状,看这造型,曾经应该是情侣手机壳。 那个男人手指灵活地翻动,捣鼓了半天手机,忽然手机里一串机械的男声念道:“我叫江彦丞,刚回国不到两个月,一个月前从机场回来遭遇绑架,多谢你经过砚山救了我。” 那机械的男声一字一顿地说话,听起来一本正经,谭璇想不到他能想出这种办法,把文字转换成声音,也算是代替了他来发声。虽然语调有点好笑。 “哦,你的嗓子不舒服?是一直这样呢,还是被绑架的这一个月造成的?”谭璇问道。 江彦丞听完这句话,认真看了谭璇一眼,发觉她是无心提问的,没有歧视的意思,这才低头打字,让软件读出来:“不是天生的,但算是有点病根,小时候说不好话。” 软件读完这句,江彦丞又去观察了一番谭璇的脸色,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只有一点同情:“好吧,你回了锦城可能需要再去看看医生。言归正传,你家在哪?我应该把你送到哪里去?” 江彦丞的唇角忽然抿了起来,作为陌生人,她对他没有半点留恋,等不及要和他撇清关系。那些寒暄的问询,不过是为了少一点尴尬。 他又低头打字,好半天才停手:“我在锦城暂时还没有地方去,出国读书很多年,现在在准备创业。创业不太顺利,合作伙伴半路给我使绊子,出了点状况,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绑匪,我现在很混乱。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把我送去锦城某个派出所也是可以的。” 听到“派出所”三个字,谭璇听出男人的语气不太高兴,他在揶揄她把他丢在南津城派出所。 她自嘲一笑:“没想到你和我一样,我回了锦城也不知道去哪,有家回不了。” 妈妈住在锦城城西谭家老宅,一大家子都在那,谭家家族虽然庞大,不可能让她流落在外,可失败的谭小七怎么有脸回去? “而且,我还不能和你一样去住派出所。”谭璇开玩笑道,又问,“没有朋友同学什么的吗?你一个海归,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吧?” 车驶出了高速出口,一张巨型广告牌竖在那,fei高定的时尚广告已经无处不在了,广告上的模特身穿大红色高定鱼尾礼服,美艳端庄,动人心魄。 无论是广播、电视还是广告牌,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谭菲和陆翊的阴影。谭菲的fei品牌,似乎也在为首席设计师的婚礼庆祝,这一季打出了“花样年华”的主题。 “能在花样年华遇见你,是岁月对我最好的恩赐。”广告词毫不避讳,将谭菲给陆翊的情书公之于众。 谭璇的眼睛从广告牌的刺目红色上收回,忽然一个急转弯加快了车速,可惜除了让车上的自己更颠簸,什么都做不到。 江彦丞也看到了那个广告牌,正在犹豫说些什么时,谭璇忽然开口问他:“你结婚了吗?” 江彦丞一愣,想起昨天在酒店餐厅,她拽着他的胳膊连连说要和他结婚。 仿佛梦境重现,他的心漏掉一拍,摇了摇头。 谭璇又问:“那你有女朋友吗?” 江彦丞再次摇了摇头,身体已经僵硬,预感到她会说出些什么别的重要的话来。 果然…… “那我们做一笔交易吧?”谭璇目光直视前方,没有停顿地提了交易内容:“一年时间,和我假结婚。你不是要创业吗?我不知道你要创多大的业,但我注资五百万,算是这一年契约婚姻对你的补偿。无论一年后你创业失败或是成功,成功到什么地步,我都不会要求划分你的财产。如果你觉得可行,我会拟一份契约书。” 听谭璇说起交易内容,江彦丞的眼睛盯着前方的路,耳边轰隆作响,目光变得异常危险可怕。 过了好半天,等不到江彦丞的回答,谭璇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凝重,似乎在思考,这才笑道:“没关系,你可以考虑清楚,答应或者不答应都可以,不用因为我救了你而不好意思拒绝我。” 驶入市区,车流多了起来,又是早晨上班时间,越来越堵,车子半天都挪不了几米远。好在他们都不着急,时间是足够的。 谭璇的手机终于发声,是江彦丞打出的字,机械声在问:“为什么是我?” 谭璇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是契约婚姻,为什么结婚对象是他,她明明可以有更多选择吧? “大概是仗着我救过你,对你有一点点恩惠,因此你比陌生人略微值得信任一点。还有,你说话不太方便,也就不会太多话,毕竟是契约婚姻,我还是希望能保留彼此的空间,不会过多干涉各自的自由。总的来说,你挺符合我的伴侣要求,就这么简单。”谭璇笑着解释。 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睡梦中哭着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的女孩,对待婚姻的态度如此凉薄,只用冰冷的契约合同来打发自己的婚姻。 她选择对象的方式真特别,有理有据,他的口齿不清和狼狈无措成了他被选中的理由,他真要感谢她的抬举。 江彦丞再次沉默。 谭璇也不在意,一点都不勉强他:“如果你觉得为难,那就算了,我可以找别人。五百万也许买不来爱情,但可以买来一年的婚姻,我相信这不太难。你觉得呢?” 江彦丞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终于一点一点松开,脸上的情绪也缓缓地纾解,他打出一行字,让机器声读出来:“好,我答应。你说得对,五百万很难得,正是我目前所需要的,我们各取所需吧。” 听到机器声念出答应的句子,谭璇的视线放低,看了一眼江彦丞的手上她的手机。 她以为她结婚的时候可以肆意对陆翊撒娇,她以为陆翊会给她一个完美的求婚和婚礼,现在她找到一个结婚对象,甚至连正常说话也不能,让一个手机软件、让声卡代替他答应结婚。 是她在求,是她在买卖,她自作自受。 谭璇的眼眶有点热,扭开头看了看拥挤的车流和人行横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勉强将那些情绪都冲散。 她呼出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道:“那好,可能我的要求有点过分,但时间比较紧,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你的材料能不能准备好?如果来不及准备,或者你临时变卦不肯来都没有关系,我会再找别人。合同签订之前,我们都是自由的。合同签订之后,你需要履行一些条款,具体我会写在合同上,到时候你看看……” 她说得很详细,很有道理,江彦丞沉默着听。 车开到路口处,江彦丞忽然解开安全带,示意谭璇将车停下,他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没有再让机器发声,而是直接给谭璇看:“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我先走了。你开车小心。” 第14章 未来的江太太 他走的很急,像是再也受不了她高高在上的语气,有钱又怎么样,这样不平等的交易,也许并没有人愿意去做。 五百万买一年婚姻,她是不是太自信? 谭璇的心情异常低落,可她也并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将江彦丞拽回来,她甚至还不清楚他名字里的那三个字,具体怎么写。 姓江还是姓姜?机器读出来的名字,她只记了个模糊的发音。 所以,谭璇一句话也没说,交易而已,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双方已经达成协议,不需要再多费口舌。 目送那辆越野车被车流淹没,江彦丞气得揪住了球衣的领口,暴躁得连一件球衣都穿不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流窜。 刚刚在车上,只差一点他就要爆发,他就会狠狠地将她按住,撕碎她,自轻自贱自暴自弃的女人,她正在以极度倒贴的方式廉价地兜售她的婚姻。 可相比于她伪装出来的高高在上,他更轻贱,为了五百万答应了她的结婚契约。 五百万呵。 “江少,你怎么在这里下车了?” 周密一直紧紧跟着谭璇的车,怕江彦丞再遭遇什么意外。 江彦丞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暴躁,一把拉开商务车的后座坐了进去。车窗摇下来,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将一身狼狈的破球衣换下。 周密一边开车一边询问道:“江少,我们现在是去哪?回江家吗?” 江彦丞正在系衬衫的扣子,心不在焉,拿自己的手机捣鼓了一下,手机里的软件发声道:“周密,把我的个人材料准备好。” “嗯?做什么用的?”周密追问。 “结婚。”江彦丞的手机答道。 “……”周密手中的方向盘忽然就打偏了,车身一个震荡,险些将江彦丞的额头给磕破了。 江彦丞的眉头已经蹙死,今天他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变成了马路杀手,心理素质一个个这么差劲! “对不起,对不起,我耳朵可能出问题了。江少,我没听错吧?结婚?你要结婚?”周密不可思议地重复了好几遍。 江彦丞的手机回答:“我不知道国内结婚需要什么手续,但是务必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将材料准备好。” “哦……”周密吞咽了下口水,居然语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道:“那董事长和夫人那里……” 江彦丞不理解:“我结婚需要他们出具什么证明材料吗?” “应……应该不需要吧。”周密一头汗,这是要不经过所有家人的同意直接去领证了? 锦城首富江振业的独子,风华娱乐的执行总裁,还没有在公众面前亮相,媒体甚至还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回国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结婚。 见他老板不再说话,周密又忍不住了,询问道:“未来的江太太是谁?江少,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我也好应付夫人和董事长的问话啊……” 江彦丞的手机声线特别奇怪,变了腔调的人声,语气和频率都变了,有点电音的味道:“在我没有公开之前,暂时不用和他们说。公众那边也是,我的资料暂时也可以写成未婚。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他拿了别人的五百万,自然要全听雇主怎么说,她要公开就公开,要隐婚就隐婚,他没有任何损失。 周密终于提起了最担心的那一点:“可是,展小姐那边会不会哭闹,江少也知道展小姐的脾气……” 半天没得到回答,周密从后视镜里一看,江少正盯着ipad,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车在慕少扬的私人公寓紫禁豪庭小区停下,江彦丞一边上楼一边将ipad递给周密,上面有一行字:“去买这个型号的相机,和准备好的材料一起给我。暂时别告诉江家我回了锦城。” 周密被下了命令,也不能再跟着江彦丞上楼,搜索了一下相机的型号,是专业摄影师用的,价格不菲。 江少什么时候开始对摄影感兴趣了? 自从遭遇了绑架,他老板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变得特别奇怪。 周密任务繁重,他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准备好老板的结婚所需材料和相机,周密也不敢耽误,忙上车去民政局。 …… “朱朱,你家的钥匙还是在鞋架右边的第三只鞋子里吗?” 谭璇将车拿去维修,随后拨通了大学室友朱梦琪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靠,谭璇,你记忆力这么好,你咋不上天呢?”朱梦琪出身医学世家,从小奔着当医生的理想去的,现在如愿在仁信医院妇产科工作。 听着电话那边婴儿的哭泣声和嘈杂的种种奔跑、说话声,谭璇的心紧了紧,还是笑开:“朱朱,我回锦城了,没地方去,求收留。” “你回锦城了?”朱朱一听,语气立马就变了,走到无人的角落里,压低声音道:“你赶回来参加陆学长的婚礼?上次我给你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不想让你不明不白地呆在外面……” 作为大学室友,又同是锦城人,朱朱是谭璇大学最好的闺蜜,朱朱也因此见证了谭璇所有爱情的过程。 谭璇强笑道:“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他娶别人,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听见,当做不知道。可他要娶我姐,以后的家庭聚会他都会在,早点回去晚点回去总是要面对的。” 朱朱的暴脾气一上来,恶狠狠地咬牙骂道:“他妈的陆翊,真不知道这渣男藏得这么深!道貌岸然的样子,瞎了我们所有人的狗眼了!” 朱朱一骂人连自己也骂进去,越骂越凶:“你六姐的外公是我们仁信医院的院长,渣男还真是会挑人,将来一定步步高升。我觉得他这么多年了,一直在等一个这样的机会,借着你家的背景上位,挑你六姐结婚比你更划算。” 毕业就分手,爱情被现实玷污得如此不堪,连天之骄女谭璇也还是败给现实,普通人更没的说了。 见谭璇不说话,朱朱的火气也慢慢降下来,明白自己说得太过了,忙又安慰道:“好啦,年年,多谢渣男不娶之恩,愿他和他的老婆一辈子没有性生活!我们家年年一定可以找到更棒更好的老公,秒杀渣男一万次!” 谭璇想笑又笑不出来,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你现在在医院,让人听见你诋毁院长的未来外孙女婿,你的医生生涯恐怕要到此结束了。我刚回来,还没有找到房子,先去你那挤两天啊。” 朱朱留在仁信医院工作后,家里给她出首付贷了个小房子,谭璇曾去住过。还没有结婚的闺蜜,蹭住是平常的事。 朱朱却在电话那边欲言又止:“那个……谭年年,答应我只挤两、天好吗?我男人这周出差,下周回来,你最好不要让他看到你的美貌和撩人的身材,否则我会被嫌弃的!” 谭璇惊讶:“朱朱你什么时候谈的男人?居然没告诉我?” “才三个月,三个月而已嘛,你远在千里之外的藏区,我难道要带着男人打飞的去给你看啊?我还怕高原反应死在那呢!”朱朱理直气壮地解释。 谭璇叹气:“朱朱你现在霸气了,交往三个月就同居,和全世界一样,把你心爱的谭年年给甩了!” “呸!”朱朱骂道,“你以为我像你啊?和陆翊谈了五年还是个处!没出息死了!对了,陆翊那渣男是不是不孕不育啊,不然面对你这样貌美如花的小可爱,他怎么忍得了?有机会一定要建议他去看看男科!” 正说着,谭璇已经到了朱朱家门口,从某一只鞋里掏出了大门钥匙,恍恍惚惚地开门。 一扭开门,居然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客厅里,背对着她换衣服,正在脱裤子。 听见门口有声音,那男人回头,看到谭璇站在那,惊讶地大叫了一声,紧接着被脱了一半的裤子绊倒,“扑通”一声栽在了地板上。 第15章 慕少住隔壁 “啊——” “怎么了?”听见尖叫声,朱朱在电话里问道。 谭璇很镇定地转过身,将空间留给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哀嚎的那个男人,对电话里道:“朱朱,你真是出息了,居然和李明喻勾搭上了,你说的男人居然是他?” 朱朱在电话那边有点紧张:“唉,不是,不是的,年年,你听我解释啊。不能因为陆翊是渣男,我就不能和他的室友谈恋爱,对吧?李明喻虽然是长得一般了点,但是他安全啊,用起来也还行,凑合着用用吧。咦,他提前回来了?” “是啊。”谭璇听着穿衣服的摩擦声,答道。 “你怎么着他了?” “我刚开门,看到他在脱裤子。”谭璇的声音生无可恋,最近两天总是这样,不是给男人脱衣服检查身体,就是看到男人在脱裤子。 “……”朱朱疯了,“谭年年,你马上去住宾馆,不准来我家!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招待你不方便!快走!把我家明喻吓坏了你死定了!” “宇宙重色轻友第一典型,朱梦琪。”谭璇恨得咬牙,正想把钥匙扔到沙发上,李明喻已经穿好衣服出来。 看到谭璇,李明喻结结巴巴道:“那个,年年啊,你回锦城了哈?那个……我去朋友家挤挤,你晚上和朱朱住吧,你们好好聊聊天。” 作为陆翊的大学室友,他们分手后,李明喻见到谭璇总有点尴尬,毕竟陆翊背上了渣男的名号,可兄弟还是要做的,只好一面尴尬一面硬着头皮交往。 谭璇好像忽然明白了,也没着急走开,只是问李明喻道:“听朱朱说你出差了,提前回来是为了参加他的婚礼吗?” 她说的“他”,李明喻明白。 李明喻个头不高,长相普通,被陆翊和谭璇这一对的颜值秒成了路人甲,他大学毕业后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从医,而是选择了医疗器械方面的销售工作,目前两地飞来飞去,工作虽忙倒也很乐在其中。 “是……是啊。”李明喻笑道,“年年,你也知道我们玩得不错,他结婚,我们这帮室友不好不去的吧?” 因为关系亲密的缘故,大学的这帮同学都知道谭璇的外号,跟着陆翊都这样叫她。可是这个昵称现在越听越刺耳,如果没有了陆岁岁,谭年年是什么? 谭璇也不想再追究这个昵称的意义,提起总比装作不知道更尴尬,她无力挽回,只好笑道:“当然了,你们关系那么好,去参加婚礼是应该的,我也要感谢你们出席呢,毕竟也是我们家的喜事,谢谢。” 她环顾了一下朱朱的小公寓,人也准备退出去:“那就婚礼当天见吧,我就不打扰你和朱朱了。好好照顾她啊。” 她关上门,拎着行李包进了电梯。 下楼后,谭璇站在那不知往哪里走。看着行色匆匆的年轻人,散步的老人,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小区里总有各种面孔。摄影师的职业病,她喜欢观察人、观察景色和细节,陌生的环境有时让人兴奋,有时又让人害怕没有归属感。 朱朱拿了房子的那天,她、陆翊还有李明喻等人曾在小区的草坪上疯跑,那是青春最后的痕迹。 最无助的时候,人往往最想念已经去世的人。 一个小时后,天平山墓园,谭璇将一束鲜花放在了一座墓碑前。 爸爸去世得早,她当时只有几岁大,据说是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脏,国旗包裹着他的遗体回到了锦城。追为烈士,成为英雄,从此只活在传奇和故事里。 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太年轻了,她长得并不太像爸爸。 她在墓碑前蹲下来,喋喋不休地告诉他一些心里话:“爸爸,有时候我想,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太没有出息了?你为了国家牺牲,而我为了一点小情小爱就要死要活。我没有成长在你的年代,也没有像你那样被爷爷管教很严,我长成这样一个我,非要如此不可的我……” “就让我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否则我将无法面对以后的生活,一年,一年时间就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照片上的爸爸目光矍铄,直视前方,刀一样的锋利,万难摆在他的面前他都毫不退缩。 谭璇抱住墓碑,低下了头。 公墓的风总是很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安抚。 折腾了几个小时,半下午的时候谭璇到了紫禁豪庭。 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可怜,其实也是有地方可以去的,不回谭家也可以去她名下的那套公寓住。 那是爸爸和妈妈的婚房,来不及入住就成了遗产,划归谭璇的名下。 本来打算她和陆翊结婚的时候装修一下,也变成他和她的婚房。后来一切计划都变了,她也不愿再去那里住,去朱朱那更有人气,谁知现在竟也不合适了。 可总是住酒店也不是办法,出入都不方便,谭璇最后还是回了位于市中心的那套公寓。 紫禁豪庭,顾名思义,有价无市的地方,保安系统严密,出入都是有身份的人物。 八楼的高度刚好,采光也非常不错,房价是这一片最为惊人的。 她总说失去陆翊她已经一无所有,可这话太矫情,这套房子够她一辈子活的了,她只是没有经过太多挫折,她只是不甘心。 到了八楼,谭璇走下电梯,迎面走来一个娃娃脸的小鲜肉,西装革履,皮鞋踩在地上十分有节奏,腰背挺直,目光直视前方,表情不苟言笑,有点当过兵受过训的意思。 谭璇从小见过的人太多,眼神比一般女孩毒辣些。 看到谭璇的那一眼,对面的小鲜肉也愣了下,甚至回头看了看801的门牌号码。 谭璇不知他什么意思,掏出钥匙开了802的门,入目的是一片白色的防尘罩。很长时间没人住,家具都套上了防尘罩,她得费不少时间收拾。 周密目送谭璇进了802,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来801给他老板送材料和他指定的相机,谁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女孩子? 世界太小了,如果他老板知道那个将他扔在马路上的女孩住在慕少隔壁,会怎么想?好像听慕少说他老板想拿下这个女孩? 莫非,她就是未来老板娘? 周密的脑袋不够用,也不知道是该上去报告这件事,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16章 这张支票归你 当天晚上九点,801室内,慕少扬晚归,看到江彦丞正在对镜弄他的脸,似乎每一个毛孔都要仔细清洗检查一遍才肯罢手。 “赶紧洗洗干净,江二少破相了,以后可怎么招桃花?”慕少扬扔下衣服,跌坐在沙发上,揶揄道。 江彦丞对自己脸上那道结痂的伤口的确很在意,他的嗓子略微好了一点,发出的声音很沙哑难听,但如果不用力,离得近也可以勉强听清他的意思。 他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祛疤?” 慕少扬随口道:“做个美容手术呗,现在的技术多发达啊,这个问题你去问问你们风华娱乐的女明星,她们肯定特别有经验。” 江彦丞不跟他贫,认真道:“最快多久,今晚做,明天能恢复吗?” 慕少扬笑喷:“你以为无痛人流广告啊,今天做明天恢复?伤疤总有个恢复期,你别急,暂时不在公共面前露面就是了。” 江彦丞摸着自己的脸,神色有点凝重:“如果是要去拍照呢?” 慕少扬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江彦丞一杯,一口喝干净了,道:“让摄影师给你ps一下,保证光滑不留痕迹。江二少居然也有对自己的脸不自信的时候,啧啧,百年难得一见啊。” 瞥见柜子上牛皮纸的档案袋,慕少扬好奇道:“公司的文件吗?周密来过了?” 江彦丞“嗯”了一声,没继续解释,又用不太好的干嗓子问道:“你觉得我穿这一身怎么样?” 慕少扬这才站起身来,朝江彦丞看去,皱起眉头道:“嘶——我觉得你今晚有点不对劲啊,阿丞,怎么这么在意自己的脸和衣服了?男人只有在两个时候最在意外表,要么就是准备和心上人约会,要么就是准备和女人开房,你是哪一种?” 江彦丞半个字都不想解释,慕少扬想起什么,八卦之心又被挑起:“对了,阿丞,你和那个谭小七怎么样了?她感谢你的护花之恩了吗?是不是对你一见倾心?你赶不及的要去和她约会啊?” 听慕少扬说起谭璇,江彦丞打领带的动作一顿,直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何止是约会,他没有得到约会的邀请,他有幸跳过所有步骤,直接和她领证结婚。 慕少扬见江彦丞没回头,也没回答,知道大约是黄了,于是出主意道:“别急,阿丞,那谭小七不走寻常路,大概不好追,但你还有机会。后天就是谭菲的婚礼,谭小七一定会出现,你呢,趁机去打好交道,还能去见见谭家的各位家长。我那天有点事,不能陪你去了,不然还能给你引见一下。” 慕少扬后面的话江彦丞没听见,只听到前面那几句,谭小七不好追…… 慕少扬喝醉了酒,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江彦丞没管他,将牛皮纸档案袋拿回客房,一一检查里面的材料。 周密办事仔细,列出一份领证所需清单,每一样材料都准备得很齐全。 拿着周密准备好的新手机,江彦丞输入了一个新号码,在用谭璇的手机打字时,他给她自己的手机发了条短信,手机号码很容易就记下来。 他将号码储存,看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个理由去电或者短信。 登陆邮箱,打开一个年代久远的邮件。 邮件里躺着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留着蓬乱头发、眼睛藏在刘海下面的男孩,十三四岁的年纪,穿一身破旧不合身的衣服,孤僻,阴郁,一看就知道不容易接近。 手指划过屏幕,下一张照片,还是这个男孩,还是同一个背景,应该是同一时间拍摄的,与上一张先后顺序不同。只是这一张照片上男孩的唇角有了一丝轻微的笑意,一只眼睛直视着镜头。 阳光下,隐约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两张照片的右下方有一个英文字母的署名,用黑色水笔签的字:seven。 盯着那个署名看了会儿,江彦丞忽地退出了邮箱页面,身体重重往后一躺,跌落在床上。 …… 第二天一大早,慕少扬起床去厕所尿尿,就见江彦丞已经洗漱好,正从衣帽间出来。 慕少扬眯着眼盯着江彦丞的背影看了看:“你梦游啊?起这么早?”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早上五点。 江彦丞抿着唇,去冰箱拿了两块面包,做了个三明治,又煮了咖啡,自顾自吃完早餐,拿起那个牛皮纸的档案袋要出门。 慕少扬靠着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去哪啊?周密一再啰嗦让我照看好你,你这从绑匪手里逃出来两天,又想往哪去?” 江彦丞没理他,拿过他放在玄关架子上的车钥匙:“车借我。” “你去风华娱乐啊?你不是说调令还没下来,你这个未来总裁还在休假中吗?”慕少扬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就算是提前上任,你有必要去这么早吗?” 江彦丞没回头,只是朝他挥挥手,带上了门。 民政局早上八点上班,他们约的是九点。 并没有他担心的堵车,早上五点太早,江彦丞的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中心区民政局。 一看时间,才六点。 他在车内始终没办法平静下来,一直等到六点半,终于忍不住给谭璇发了条短信息:“你说的是中心区民政局吗?江彦丞” 没有回应。 江彦丞靠坐在座椅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亮得越来越明显,阳光也渐渐刺眼,他看到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或夫妻进了民政局的大门,来结婚或者来离婚。 如果按照谭璇的计划,一年后他们还会再来这里一次,为了离婚。 现在想离婚还太遥远,他觉得谭璇肯定是中途反悔了,她不肯再和他结婚,又或者她选择了别的结婚对象。 他被耍了吗? 如果是,他又能怎么样?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江彦丞忙拿起。 来电显示并不是他在等的那个人。 展悦的名字一直在屏幕上跳动,江彦丞半天才接起来,那边的女孩声音甜美,撒娇道:“哥,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我马上要上杂志封面啦!这一期的悦己夏季大片,就在风华内部拍摄,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探我的班哦!本月十五号!一定要来哦!” 作为模特儿第一次上封面,的确值得惊喜,展悦的雀跃很正常,江彦丞用沙哑的嗓子应了:“好,悦儿,你加油工作,我会去的。” “哥,太好了,多亏了有哥撑腰,我的路才能走得这么顺。你有空回家来吃饭啊,爸爸妈妈都很想念你。”展悦儿后知后觉地听出不对劲:“哥,你的声音怎么了?怪怪的。” 已经快八点了,江彦丞连一丝笑也挤不出来:“感冒了,别担心,我先挂了。” 刚挂断电话,一条短信就进来了,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江彦丞的眼睛却一眯,唇也抿得更紧。 点开短信一看:“对,中心区民政局,我现在出发可能有点堵车,如果过了九点,请你稍等我一下。” 非常客气的回复,很有礼貌,哪怕对方是她预备结婚的对象。 江彦丞也回复过去:“好,我也现在出发,到了给我电话。” 知道她会来,江彦丞反而放松了下来,能自如地看一看周边的景和人。从早上六点等到九点,三个小时,他怕迟来一分钟便会错过她。 八点五十三分,谭璇来了电话:“我到了,下车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江彦丞早已经看见她,和他想象中的随意不同,她穿了一件白衬衫配黑色吊带包臀裙,化了精致的淡妆,看起来很有朝气,又略带小性感。 “喂?听得见吗?”她等不到他的回答,又问了一句。 江彦丞挂了电话朝她走过去。 谭璇转头也看见了江彦丞,他穿的是白衬衫黑西裤,头发有打理过,脸上戴着一副口罩,如果不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极具辨识度,谭璇也许还认不出来是他。 拍结婚照的底色是正红,新人穿白色是首选,看样子双方都有认真查过。周围走过的新人一对对,白色的衣服居多,也有特意选的情侣装,但唯独他们这一对很扎眼。 短发的女生,漂亮,高挑,身材姣好,气质出众,男人身材修长,腰部以下都是腿。他走近,摘了口罩,站到谭璇面前,除了脸上的那张创可贴,其余都很完美。 谭璇盯着江彦丞的脸,笑道:“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帅,带出去很有面子啊。” 江彦丞微笑,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用粗哑难听的嗓音轻声道:“抱歉,这儿的伤还没好。如果迟两天领证,我可以去做个修复手术。” 他太配合了,谭璇竟无言以对,只能从包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和一份合同,开门见山道:“签了这份合同,我们就算达成契约了。这张支票就归你。” 普天之下,没有哪一对来领证的新人会有这种做买卖似的尴尬。 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对他们多看上两眼,眼中多有羡慕,可其中的隐情只有他们俩知道。 第17章 轮椅上的新人 江彦丞抿着唇,没有说什么,接过那份合同,快速而流畅地签完了他的名字。 签过数不清的合同,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连自己的婚姻也放在了纸面上谈。 谭璇见他签完,将其中一份合同连同支票一起递给他,笑道:“你连合同内容也没有翻看,要是我订下了什么不合理的条款,你不是要吃亏了吗?” 江彦丞低头盯着谭璇的脸,他觉得她傻得不可思议,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到底吃亏的是谁? 何况,她太把这个合同当真了,结婚是何等神圣的事,受法律保护,她的这种私自订下结婚契约的行为,本身就不在法律的保护范围之内。法律只会保护她所说的财产分割协定,这对她并不利。 这笔买卖,他只赚不赔。 换做任何男人,都只赚不赔。 江彦丞将支票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好几个零,心里有一种想撕碎了它的冲动。然而,他还是压下来,将支票和合同都好好地收了起来。 面对着谭璇,江彦丞回答道:“我急需用钱,没得选,吃点亏也无所谓。” 谭璇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明天才是七夕,今天来领证的人却也不少,谭璇和江彦丞一起排队,队伍已经很长。 来领证的新人脸上都是喜悦,也有各种忐忑,前面一对男女看起来像大学生,女生紧张地抱着男生的胳膊,小声撒娇道:“我好害怕啊老公,真是要去领证吗?我紧张……” 男生摸摸她的头,年轻的一张脸也带着青涩和纠结:“不然……我们明天再来?” 谭璇盯着他们的小动作出神,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谭璇回头,只见一个腹部微微凸起的女人站在她身后,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你和你老公能不能让我们插个队啊?我领完证要去医院……” “拜托两位了。”那女人的老公也跟着央求道。 谭璇抬头与江彦丞的眼睛对上,侧身让开道:“好,你们先吧。” 怀孕的女人冲谭璇笑道:“谢谢,你老公好帅啊。” “谢谢。”谭璇微微尴尬,“老公”这个陌生的称呼,她一直以为会在领证那天送给陆翊,没想到会是身边这个男人。 谭璇抬头看了看江彦丞,他的视线放在别处,好像没有听见这个称呼。 “让一下!让一下!谢谢!拜托让一下!”忽然,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从队伍尾部撞了过来。 “哎呀,别挤啊?!” 排队的人挨得很近,谭璇被后面的人大力一撞,江彦丞忙伸出胳膊搂住了她,没让她跌倒。 连尴尬的时间都没有,谭璇保持着被江彦丞困在怀里的姿势,看到一群人拥着她最不愿看到的那对新人朝队伍前方来。 “坐轮椅来领证?还有这么多保镖,这女的家里不一般吧?” “男的长得真帅,你说女的坐轮椅,他们能那啥吗?要不就是这女的有钱,要么就绝对是真爱!” 百年难得一遇的场景,坐轮椅的准新娘,英俊挺拔的准新郎。 怪不得周围的新人一个个都看直了眼,纷纷八卦起来。 何止是围观的新人,同时来的还有一群媒体记者,“卡擦”、“卡擦”的快门声不断地响着,还有摄像机正在采访:“谭菲小姐,七夕前领证,你有什么话想对你未来先生说的吗?等会儿领了证,他就是你的先生了。” 谭菲的长相与谭璇不同,多年孤独的轮椅时光让她的气质温婉安静,能静下心来完成所有时尚设计的流程,从来不会喧哗吵闹。即便她没有谭璇漂亮,却自有自己的气质和魅力,她的时尚设计作品无可挑剔,被喻为天才女设计师。 今天的谭菲穿一身白色连衣裙,回头仰视正扶着她轮椅的陆翊,微笑道:“我只想对他说,感谢有你,伴我此生。” 陆翊的脸特别好看,气质干净且清傲,那双淡然无争的眼睛曾令谭璇痴迷,隔了那么远,谭璇仿佛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可是此刻,陆翊站在媒体面前,低头对他未来的妻子微笑,没有炫耀,没有花言巧语,只有疼惜:“请媒体朋友见谅,我们只是想来领证,并不想把事情放大,请给菲儿一点个人空间吧?明天的婚礼现场会对部分媒体朋友开放,具体的入场事宜请联系菲儿的经纪人,谢谢大家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动听,干净,清朗,温文尔雅。 一直以来,谭璇只是听到各种人说,谭菲和陆翊在一起了,他们马上要结婚了,婚礼在明天,领证在今天,可是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俩在一起的场景。她也想象不出他们在一起的场景。 现在,一切想象都是多余,一切幻想全都破灭,她亲眼看到他们相伴出现,看到谭菲的依赖和陆翊的包容,作为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她甚至觉得他们如此般配。 她一直希望姐姐谭菲能有个好归宿,能有一个男人推着她的轮椅一起走,能伴着她过一生。 可人多么自私,当知道这个伴着谭菲过一生的是她的爱人,她的怨毒、自私、极端情绪全都爆发,她希望他们分开,希望他们不幸福,希望这些消息都是假的…… “陆先生,祝福你和谭小姐幸福美满。”记者也不愿在民政局门口闹得不愉快,采访完毕便慷慨地放过了他们俩。 “谢谢。”谭菲和陆翊一齐道谢。 陆翊推着轮椅走过了队伍,因为谭菲的特殊身体,他们得到了优先照顾,能先于其他人先办理手续,在场的众人也都理解,即便有不满,倒也没有人真去闹。 轮椅越来越近,谭璇的脚已经发软,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比那天陆翊提分手时还要紧张、慌乱、六神无主。 就在陆翊推着轮椅经过她时,谭璇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摇摇欲坠,前方的年轻女孩余光瞥见,吓得“啊”了一声,江彦丞眼疾手快,一把将谭璇揽住,扣在了怀里。 许多人看过来,陆翊也淡淡看过来,然而谭璇的脸被江彦丞搂在胸口,只留给所有人一个高挑清瘦的背影。 晕倒这种事,如果做得合适,那就是秀恩爱。众人的紧张来得快去得也快,情侣搂搂抱抱亲亲热热都很正常,队伍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轮椅的声音也渐渐远去,走过谭璇,走出很远。 江彦丞好像什么都没看明白似的,对她站不稳的原因毫不知情,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早饭没吃,低血糖吗?” 谭璇的脑子已经混沌,她虽然觉得这个怀抱很陌生,可这陌生的怀抱竟是她现在唯一的挡箭牌,她不敢抬起头来,她像只缩头乌龟。 她想上前去追上陆翊,问问他,你曾爱过的女孩要和一个陌生人领证了,你是什么心情?你会不会有一丝的心疼和不舍? 你要和别人领证,她心如刀割。她自我放逐,你是不是无动于衷? 慢慢地,谭璇将颤抖忍住,挺直了脊背,即便是输,她也要输得漂亮,不再问,不再求,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第18章 你想抱就可以抱 江彦丞的眼睛何其毒辣,怎么可能看不出她认识他们? 而且刚才轮椅上的女人还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带着点诧异,分明就是旧相识。 然而,她们彼此都当做不认识,一个缩起头来躲避,一个转过头去继续被未来的老公推着走。 等到那一对走远,江彦丞才拍了拍谭璇的背,哄道:“好了,后面的人有意见了,我们往前走吧。” 后面那一对是中年人,看年纪应该有过婚史,听见江彦丞的话,秃顶的中年男人笑道:“你老婆恐婚了吧?年轻人很正常,好好哄哄就没事了。” 谭璇这才从江彦丞怀里出来,整张脸都红透了,她将江彦丞拽到一旁,有点不自然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以后……” 江彦丞打断她,不需要她继续往下说,非常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既然拿了你的钱,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人前人后我都会给足你面子,至少这一年时间我会完全顺着你。领了证,你想抱可以抱,不想抱就算了,我不介意。” “……”谭璇眨了眨眼,除了他的嗓音还沙哑着不好听之外,他真的太体贴,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受雇方,随便她指派,想怎样就怎样。 “哦,好……”谭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还是要解释清楚:“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揩你的油,以后我也会尽量不失态,不给你添麻烦。” 江彦丞认真地听着,绅士地点头:“很好。” 进了摄影棚,拍结婚照时,对面的摄影师提示:“新郎脸上的创可贴撕下来吧,有伤疤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微调一下,如果是很明显很突出的伤疤就不可以了。你这个伤很新,后面应该会消失的。” “新娘的头发整理一下,稍微有点乱。” “新人靠得近一点,新娘自然一点,微笑,放松。” 面对镜头,谭璇整个人绷紧,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让她的身体离他更近。他的头也微微地靠过来。 “很好,新郎保持这个动作。完美。” 随着快门的“卡擦”声,结婚照搞定。 拿到洗出来的照片时,谭璇发现男人脸上的伤疤被p掉了,人也带着微笑,看起来意外地很和善。 他的身体侧对着她,从行为心理学上来说,他比较自然地亲近她,而她的身体向外,有一种想远离的尴尬。 谭璇感叹,男人果然很守信用,拿了钱办事特别到位。她还是太放不开,既然提出假结婚,现在这样有点矫情了。 江彦丞拿着结婚照,看了又看,侧头对谭璇笑道:“脸上顶着伤疤拍结婚照,挺有意思的。他修了一下图,你觉得还满意吗?不满意我们重新照。” 谭璇忙道:“不用了,挺好的。” 江彦丞点头,明了道:“也是,毕竟只用一年嘛,你以后觉得不好看再拍吧。” 一年的契约婚姻,这张照片只需要用一年就好。谁又会仔细去看呢? 正式盖章领证之前,江彦丞忽然问道:“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谭璇惊讶:“你没有看合同上我的签名?” “写得潦草,没认出来。”江彦丞耸耸肩。 他为了钱真够豁得出去的,无论合同条款还是合同方都不看清楚。 谭璇笑:“我叫谭璇。” “哪两个字?”江彦丞挑眉,又问。 谭璇的名字的确生僻,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谭璇于是握住江彦丞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给他看。 江彦丞没看她的手指,而是低头注视着她认真的侧脸,那一笔一划的酥麻一直痒到他的心里去,他低低哑哑地念出来:“谭……璇……” 仿佛这个名字太拗口了,他又接着念了好几遍:“谭璇,谭璇,谭璇……” 沙哑的嗓音磨着这两个字,像是午夜梦回时的重复呓语。 谭璇仰头看他,江彦丞的脸色很平静,勾起唇角对她笑道:“我记住了。” 两人坐在盖章领证处,工作人员很慎重地问了他们几个问题,江彦丞一一流畅回答,谭璇自愧不如,有些磕磕绊绊。 随后红色的印章盖下来,两个大红本本交到了谭璇和江彦丞手里。 工作人员微笑:“恭喜你们结为夫妻,祝你们百年好合。” 直到看到结婚证上的信息,谭璇才弄清江彦丞的出生年月,他比她大了四岁,也是锦城人。 江彦丞盯着她的身份证号,忽然道:“再过一个月是你的生日?” 谭璇没想到他会注意这些细节,应道:“是的。” 江彦丞笑:“我们的生日隔得很近,到时候可以一起庆祝。” 这时,那对妻子怀孕的新人走过来,听见他们的对话,孕妇笑岔了气道:“两位真可爱,怎么好像第一次见面似的,这么客气,今天这种场合不是应该去庆祝领证吗?你们居然想到庆祝一个月后的生日?” 他们彼此感觉不到的问题,路人一听就听出来不对劲,这对已经结为夫妻的男女认识不过三天,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谭璇尴尬,江彦丞顺势搂住她的肩,对那对新人笑道:“说的也是,我们俩太紧张了,第一次结婚……” “哈哈哈,你们还想结几次婚?”那孕妇笑得更欢,险些要捂肚子,对谭璇道:“你听听你老公说的,回家让他跪搓衣板。好啦,我们走了,再见啊!祝你们幸福!” 结婚登记处都是祝福声,没有人恶言恶语,见那对新人走开,江彦丞忽然道:“谭小姐,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吧?不庆祝结婚,庆祝合作愉快,怎么样?” 他对她总算有了正式的称呼,谭璇有种错觉,自从回到了锦城,自从眼前这个男人脱离了被绑架逃亡时的狼狈,他的思维非常严谨,说话也异常得体,她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提议。 “好。”谭璇答应。 与那些领过证的夫妻勾肩搭背或手牵手一起走不一样,他们俩没有凑在一起讨论结婚照上的照片好看还是不好看,没有嘻嘻哈哈地拥抱接吻,没有携手准备跨向更美好的明天。 谭璇与江彦丞并排走,隔了半个人宽的距离,下台阶时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 就在走出民政局大门的那一刻,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一声轻柔呼唤:“小七?” 谭璇的背僵直,整个人愣住,停在那。 江彦丞先回的头,看到刚才推着轮椅领证的那一对新人,目光正对上轮椅后面站着的男人的眼睛。 “小七?是你吗?”轮椅上的女人又唤了一声,声音仍旧轻柔,带着不确定。 江彦丞的眼睛微微一眯,手臂伸出去搂住了谭璇的肩膀,带着她转过身来,用沙哑不清的嗓音问道:“老婆,认识的人吗?” 当他喊出“老婆”这个词时,轮椅上的女人和轮椅后的男人面色都发生了变化,轮椅上的女人道:“小七,他叫你什么?这个人是谁?” 谭璇已经转过身来,视线落在谭菲腿上的那两个红本本上,刺得她眼睛酸涩。已经尘埃落定了啊,谭菲和陆翊。 她的目光从谭菲身上移到陆翊脸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挽住了江彦丞的胳膊,直视着陆翊,笑道:“六姐,六姐夫,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你们了。那我就来介绍一下吧,我身边这位是我刚刚领证结婚的丈夫。” 没等谭菲、陆翊答话,谭璇侧抬头望向江彦丞,笑容快要僵了:“这两位是我的堂姐和堂姐夫,我们家情况有点复杂,所有的孩子里我排行第七,我姐第六,你可以跟着我喊六姐、六姐夫。他们明天办婚礼,到时候我再带你去见见家长。” 她说得那么顺,手却在发抖。江彦丞察觉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极尽安抚。 江彦丞面对着谭菲和陆翊,很有礼貌地一颔首,笑道:“六姐,六姐夫,你们好,我是谭璇的丈夫,江彦丞。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请多指教。” 对已经领证的丈夫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听起来像是个不太熟的陌生人,没有人是傻的,他们肯定刚认识不久。 “年年,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谭菲没有开口,站在她身后的陆翊先发问了,他的声音真动听,谭璇每一次听到都觉得心里温柔极了。 可是这一次,谭璇只有冷笑,毫不避讳地直视陆翊的脸:“六姐夫管得真宽,我姐的事情你还忙不过来,居然管起我来了?” 相识六年,纠纠缠缠六年,她一直最听陆翊的话,起初她爱他像哥哥,后来她爱他像父亲,他越管她,她越觉得他关心她。 陆翊的眉头皱起,看着她,无法回答。 谭菲仰头去看陆翊,代替他道:“小七,一直以来,你六姐夫都很关心你,不管是作为学长还是姐夫的立场,他有资格替家长确认你的生活状况。你跑来民政局领证,小婶知道吗?” 谭璇的性格有些极端,越激越偏,拉不回来,她笑了:“哦,原来是这样,谢谢六姐夫了。我领证我妈还不知道,家里也没有人知道,但是我想六姐夫肯定知道吧?” 谭璇望着陆翊的眼睛,笑意未减,声音也清清楚楚:“说好同一天领证,就同一天领证,和谁领证不重要,重要的是同一天。意义非凡,我不敢忘。” 陆翊没有躲避她的注视,他的眼里都是痛意,他的喉咙哽了一下道:“年年,结婚不是开玩笑,不是赌气,你别胡闹!” 谭璇冷笑,心已成灰:“你们不是赌气,你们不是胡闹,凭什么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她的脸抽搐了一下,顺势环住江彦丞的腰,甜蜜蜜地笑:“我老公又高大又威猛,还特别听我的话,我很爱他,真的,我很爱他。” 玩够了这样的把戏,也不想再惹人注目,像个傻子似的卖弄她可笑的婚姻,谭璇仰头对江彦丞道:“老公,我们走吧?去好好庆祝领证!” 江彦丞看着她仰视的眼神,眼中的脆弱与隐忍,他久久没动,忽地俯下身,吻在了她的眉心处。 突如其来的亲密,令谭璇瑟缩着闭上了眼睛。 江彦丞微笑,嘴唇离开,转头冲谭菲陆翊笑道:“六姐六姐夫不用动气,婚姻的事冷暖自知,虽然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不久,也许我们做夫妻很合适。我听老婆的话,就不多说了,明天婚礼上见吧。恭喜二位新婚愉快,也恭喜我自己。” 他的嗓音实在不好听,因为没有恢复,听起来像公鸭嗓,磨得人耳膜发痛,而且脸上贴着创可贴,怎么看怎么可笑,不像个正经人。 “老婆,走了?”江彦丞用指尖刮了刮谭璇的鼻子,外人看来亲昵极了。 谭璇被他带着转过身,两个人像是连体婴似的不分开,相拥着朝外走去,走下台阶,走出大门。 “年年!”陆翊刚想迈步上前,谭菲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第19章 婚后第一餐 陆翊被迫停下脚步,谭菲的脸色仍旧温婉,唇边的笑却已经淡了,她轻声道:“陆翊,这里肯定有记者在,而且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我看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小七从小就不听话,只有爷爷能管得住她,我们这些人说了也没用。尤其是你和我的话,她以后恐怕都不会再听了。” 陆翊清俊的一张脸表情微微抽搐,他的身体僵在那,一点没有了一开始踏入民政局时的镇定自若。 谭菲握着他的手,脸上泛起苦笑,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叹气道:“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一条路走到黑,你忘了你告诉过小七,你最爱我吗?” 陆翊咬紧牙关,直视着谭菲,居然连眼神都变了,清俊淡然变成了恶狠狠的质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看见了,她随便找了个人领证!” 阳光太刺眼,谭菲眯了眯眼,看他像看一只有趣的忽然失去理智的动物,轻飘飘地答道:“是啊,一个大活人,我看见了。” 谭菲还要补上一刀:“刚才在他们领证之前,我就看见她了,排着队和那个男人搂搂抱抱的。陆翊,你们分手一年了,她不和别人领证,难道和你领?你就这么确定她只能爱你?” 见陆翊说不出话,谭菲扬了扬手中的红本本:“你的证在这呢。别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仁信医院那里也不好处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像谭小七那样任性的,想清楚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是谭小七,还是仁信医院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医生?” 如谭菲所说,他们俩的组合太吸引人眼球,坐在轮椅上的新娘和不离不弃的新郎,光是这个头衔,就能编出上百个感人的爱情故事。 他们起了争执的时候,周围走过了很多对新人,甚至有人暗暗拿出手机拍照,互联网时代,每个人都是记者。 媒体的嗅觉最灵敏,肯定会从两人的表情中揣测出什么,然后胡乱地写一通。 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任性,陆翊将所有的不安放下,走回了谭菲的身后,将他确定的美好未来握在了手里,推着谭菲的轮椅往外走。 他选择大好的前程,他放弃他的初恋。 …… 谭璇被江彦丞半拖半抱着离开民政局,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点都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前任和情敌的威力太大,她不战已经败了。 她甚至想不起追究刚刚江彦丞的那个吻,吻在眉心,只让她颤动,不曾吻进心里。 江彦丞观察了一下谭璇的脸色,看她失魂落魄的,努力想要打破沉寂的气氛,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多嘴问一句啊,刚才那个男的和你什么关系?” 谭璇听见他的问题,人也渐渐恢复过来,茫然地看了江彦丞一眼,眼里都是无措,她好半天才答:“他……是我的初恋男友,我们大学开始恋爱,谈了快五年。如你所见,他现在和我姐姐在一起了,很狗血是吧?” 谭璇抹了把眼睛,从江彦丞怀里走出来,双手环抱着自己,自嘲一笑:“我也觉得狗血,我们在一起时说好今年七夕领证,他领了证,我也不能单着对不对……” 说不出话,理不清思绪,大山大水地去流浪,一回来,还是败得像个逃兵。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不对,陆翊看到她和陌生人结婚,他没有追过来,他放任她糟蹋自己的婚姻。 谭小七一败涂地。 她回头冲江彦丞道:“有烟吗?” 那次在砚山的小旅馆她对着一帮绑匪抽烟抽得很风情,江彦丞以为她是装的,她不像有烟瘾的样子,牙齿、手指都很干净。 可听见她这么问,江彦丞还是将烟掏出来给她,顺手还帮她点着了。 谭璇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来,冲江彦丞笑:“还是买来的婚姻好,不管好坏,你很听话,不给我添麻烦。” 大学刚毕业的女孩,以为见过了一点风浪,偏要装得深沉,江彦丞久经沙场这么多年,越看越觉得这画面很滑稽,她很幼稚。 因为前男友今天领证,她不甘落后,阿猫阿狗随便拽一个人也要去领证,他挣来了世界第一的好运气,成为被选中的阿猫阿狗。 江彦丞的脸上带着笑,心里却藏得深。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治她,先让她缓缓。 他越是顺从,谭璇越是没什么可挑刺的,又问道:“你怎么来的?打车还是开车?” 江彦丞没看到她的车,于是骗她道:“打车来的。” 谭璇的烟已经抽完,她也稍微平静了一点,道:“我的车拿去修了,还没取回来。我们打个车去吃饭吧,不是说要庆祝领证吗?” 大约是不想在他面前丢更多的面子,谭璇很快从失态中走出来,居然还记得之前两人的计划。 江彦丞当然没有异议,他笑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两人拦了辆车去了江宁广场,在顶层的旋转餐厅里就座。从旋转餐厅这个高度能俯瞰半个锦城的风貌,很多标志性建筑一览无余,一般电视剧里求婚的场景都会选在这种浪漫的地方。 江彦丞没想到他和谭璇“婚后”的第一餐会在这里吃,他拿着菜单迟迟没点菜,而是犹豫着对谭璇道:“这里的菜会不会太贵了?不合算,你确定要在这吃?” 在谭璇的眼里他只是个普通人,什么人能跟谭家的家世相比呢,他怕他的自如和理所当然会让谭璇起疑心。 谭璇却头也不抬:“我买单,你点吧。” “……”江彦丞一时居然接不上话,旁边桌一对情侣大约是听见了,转头朝他们看过来,女人捂嘴偷偷地笑了。 这句“我买单”从来都该由男人来说,就算将脸打肿了,男人也该咬牙狠心说下去,没想到这些规矩到了谭小七面前通通不灵。他江彦丞成了她包养的小白脸,她甩给他五百万之余,还带他来最高档的餐厅挥霍。 第20章 你就是那个天使 好在江彦丞也不在意,他顺从地点了两道菜。 等服务生将菜单撤走,江彦丞从桌子那头探过来,有些好奇地问谭璇,语气照旧礼貌:“谭小姐,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我是不是误打误撞遇见了什么土豪,你的钱是多得花不完吗?” 谭璇喝了一杯果汁,酸甜的口感让她皱了眉头,她抬头,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似笑非笑:“不是啊,吃完这顿就花完了,所有的家当都没了。至少我没有拖欠你工资,你在担心什么呢?” 她用谭家家长给的钱买了一个一年期的婚姻,还来最高级的餐厅吃了顿大餐,今天这日子值得纪念,从此以后她要和过去划清界限。 江彦丞不知该对她的消费观表示赞同还是欣赏,又问道:“再冒昧地问一句,谭小姐你是摄影师?” 这种礼节性的问话,听在别人耳中,只以为他们俩是一对正在相亲的男女,男人明显有傍大款的意思,而女人挥金如土,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善茬,至少不是过日子的人。 谭璇毫不避讳地答:“对。目前是自由摄影师,花光了积蓄,从此要过上饿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不过是契约婚姻,你不需要付给我赡养费,哪怕我饿死,也不用你来接手。” 江彦丞微微一挑眉,了然地点点头,用沙哑难听的嗓音应道:“那我就放心了。” 他实在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每一句问话似乎都有心机,问清楚她的职业、她的家世,再看看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这种划清界限的感觉,才是契约婚姻该有的真实。 精致的菜肴送上来,两个人默默地吃,江彦丞忽然将一个东西放在谭璇面前。 谭璇抬起眼睛一看,是他的那本结婚证。 “嗯?怎么?”谭璇对他的行为不解。 江彦丞慢条斯理地用餐,用刀叉的姿势非常标准,哪怕是在见惯了大场面的谭璇面前,也丝毫没有落在下风,并不显得粗鄙笨拙。 “结婚证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你一起留着吧,我怕弄丢了反而麻烦。”江彦丞解释道。 需要买婚姻的是她,不是他,他连一本结婚证都不愿保存。 “也好。”谭璇没什么可说的,留一本也是留,留两本也一样,她将这本也放进包里。 旁边座的情侣好奇地看过来,对他们俩的关系有多重猜测,这是刚结婚的夫妻,还是准备离婚?两人时而亲密时而疏离的关系实在诡异。 江彦丞先吃完,将擦嘴的湿巾放下,对谭璇道:“虽然你买了我一年婚姻,但是我应该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像是占了便宜似的。为了让我心安理得一点,我创业的公司出让给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觉得怎么样?” “嗯?”谭璇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打算,她笑起来,“五百万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的创业刚刚起步,还在寻找天使投资人吗?” 谭璇没有说破的是,如果五百万能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个创业确实谈不上有多大,锦城普通的科技公司都远超这个水准。 江彦丞没正面回答,举起酒杯与谭璇的果汁一碰,哑着嗓子低笑道:“对,你就是那个天使。” 谭璇没往别处想,对他半蒙混的回答不置可否。 “如果你没有异议,就按照我所说的定了?”江彦丞又确认了一遍。 谭璇摇头:“不需要,我没打算入股你的公司,你也不算太占便宜,我们还是按照合同上的条款来吧。” 听她几次三番提起合同上的条款,江彦丞这才拿出那份签过字的合同来,从头开始翻起。 “第一条:尊重各自的自由,互不干涉对方的任何生活、感情等。” “第二条:乙方需配合甲方演好丈夫的角色。” “第三条:解除婚姻关系时,甲乙双方财产独立,不再进行划分。” “……” “第十条:一年内,若双方各有恋情需迈入婚姻,则经甲乙双方协商后可提前终止婚姻关系。” 全部的条款都看完了,作为精明的商人,江彦丞发现少了很多东西,这合同一点也不严谨,比如说合同里没有写假如甲乙双方发生肢体接触、情不自禁这种事,要怎么处理啊? 他的妻子恐怕太高看他了,以为从路边捡回了什么正人君子。 “怎么样?看完了,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理吗?”谭璇问道。 江彦丞放下合同,笑道:“我的老板,合同已经签过了,有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那就有约束力了,就算有不合理的地方,如果对我造成损失,那也应该是我自己的责任。一看你就不会做生意。” 谭璇正想说话,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宋世航在那边急切地问道:“胖七,你回来没?有没有看新闻?今天你六姐和他去领证了,被媒体围观大肆报道,现在满版面都是他们俩的婚讯和领证经过。给你打个预防针,不要去看新闻啊。” 宋世航永远越帮越忙,他想让她远离那两个人的新闻,却适得其反地让她更关注他们的动态。 这下谭璇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答应道:“我知道了,宋少爷,谢谢你一直提醒我。” 宋世航在那边笑:“嘿嘿,应该的,谁让你是最傻的胖七呢?胖七,明天的婚宴我等你啊,我没有女伴,随时借给你我的胳膊我的肩膀。” 明天的婚宴啊…… 谭璇又失神,挂断电话后,发现江彦丞正无动于衷似的看着她。 谭璇顺势笑道:“现在合同没有问题了,最重要的就是明天的婚宴了。之前我和你说过,我们家的家庭状况有点复杂,明天来的那些人都是贵宾,无论你是什么出身,肯定都比不过他们。所以,你不用去比身世,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就好。” 江彦丞挑起眉,瞬间像是有点怂了:“你说的大场面让我有点心慌。” “用不着心慌,都是需要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的凡人,他们没有多长一个眼睛或者嘴巴。”谭璇淡淡说完,看了看时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约了个人在这里见面,你先走好不好?给我个地址,明天我去接你。” 她承揽了所有男人的话语权,让他走就走,让他留就留,谭家的女儿果然猖狂得厉害。 江彦丞竟也没生气,他在她的面前毫无人权可言,仿佛为了钱也不计较什么人权,顺从地起身离座,道:“好吧,我先走,明天我可能需要忙公司的事,你早点给我电话,我过去找你就行。” “行。”谭璇没有意见。 刚领完证的夫妻第一餐像是散伙饭,最高档的餐厅,最奢华的环境,吃完饭,丈夫被赶走,妻子约了别人,一切诡异得理所当然。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4480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4480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