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迷局:七十二妃共辅质子登基》 第1章 弑兄 酒是上好的‘玉瑶春’,菜是宫廷第一御厨亲手所制的御膳十八席,大康国四十九名皇子皇孙依次而坐,我位于左首第十三位,恰恰是处在一个承上启下的位置,我的左手旁是最大的皇孙龙祈正,他今年已经三十九岁,鬓角已略见斑白。我的右手旁是我的二十四皇兄龙胤翔,他今年十八岁,刚刚被大康国的圣上,也就是我的父亲歆德皇帝封为安王。 勤王龙胤礼坐在居中的位置,他举起酒杯朗声道:“诸位王弟,诸位王侄,今日乃是元宵佳节,我大康在父皇的领治下,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处处一片祥和景象,让我们恭祝父皇福寿无疆,早日一统江山!” 勤王府内响起一片欢呼之声,所有人都显得异常的兴奋,从他们的眼中我看到了希望,此情此景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去年,当时我们是在忠王龙胤学那里喝酒,忠王的声音也像勤王今天这样豪迈,一样充满了希望,他在五十二岁的年纪终于熬走了三位皇兄,成为诸皇子中最大的一个,可他的身体却没有成功的撑到现在,去年夏天的时候他死于突如其来的中风。 如果我没记错,勤王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和我们今天在场人的数字刚好相同,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弯弓射雕,徒手搏狮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也许他真的能等到继位的那天。 “胤飞!你为何不饮?”勤王留意到呆呆出神的我。 我这才回到现实中来:“五皇兄……我不会喝酒……” 坐在勤王身畔的穆王龙胤尚哈哈笑了起来:“还叫五皇兄,我们马上就要改称太子了!”周围人齐声附和。 勤王的脸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他的下颌微微扬起,果真有了几分太子之威:“胤飞!你今年有多大了?” “十六岁!”我谦恭的回答说。 穆王再次笑道:“十六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酒可饮三升,酒后还可连御五女……” 听到这里,其他的皇子皇孙爆发出阵阵暧昧的狂笑,谈到这种话题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气氛很容易就变得融洽起来。 安王主动维护我道:“诸位皇兄!胤飞年纪尚小,况且父皇曾经说过,我们十八岁之前绝不许饮酒,还是让他饮茶吧!” 所有人都记得父皇的这句话,不过原话应该是:封王之前不许饮酒。根据大康律例皇子年满十八才有封王的权利,所以安王会有此一说。 可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很难有封王的一天,我的母亲平贵妃当年只差一步就登上皇后之位,可是后来却忽然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记得她死去的那一年,我才八岁,转眼之间又过八年。我并不知道母亲的真正死因,父皇自然不会告诉我,按照常理推算,她应该是后宫斗争的牺牲品。母亲死后,我一直生长在冷宫之中,漫长的八年岁月中陪伴我的只有母亲的侍女延萍,和太监易安,八年中我见过父皇三次,都是在祭天祭祖的时候,每次都没有机会和他交谈,也许他根本不记得还有我这样一个儿子。 每年的元宵佳节,是我能够和其他皇子相聚的日子,只要一天我们中没有人继位,这种形式就会继续下去。 刚才的插曲很快就结束了,大家马上忘记了我的存在,一个个觥筹交错的狂饮着,只有我慢慢品味着早已放冷的凉茶。 勤王轻轻击了击双掌,大厅之内丝竹声悠然响起。一群近百个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形发髻,穿着呈半透明质轻料薄各式长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载歌载舞,做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我也情不自禁的沉浸在这欢乐的海洋中。 乐曲声渐渐转弱,那百名美女婀娜多姿的向正中聚合,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百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脚足尖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百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歌舞姬在众人的赞叹中逐一退场。 勤王忍不住赞道:“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穆王呵呵笑了两声,摇晃着站了起来:“此情此景,皇兄是诗……意大发,我这个俗人却是……尿意大发……我去尿尿了……” 众人见到他的憨态齐声哄笑起来,穆王跌跌撞撞走到我的桌前,双脚忽然一软,身体失去平衡靠在了我的酒桌上,把我桌上的酒菜碰得一片狼藉,我因为闪避不及,身上也被酒水和菜汤沾湿。 勤王似乎也醉了,带头呵呵笑了起来:“你们一个醉了,一个不喝,还是先回去吧……” 我正有此意,慌忙起身告辞。 外面不知何时起飘飘扬扬的下起雪来,穆王摇摇晃晃的走在我的前面,他在追赶着前方的歌舞姬。那名领舞的白衣少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慌忙加快了脚步。 穆王快步追了上去,一脚踏住那少女的白色长裙,少女发出一声娇呼险些跌倒。其他舞女看到眼前情景吓得一个个四散而逃,根本无人顾及到她。 穆王发出一声大笑,伸手捉住少女衣袖:“小乖乖!你祖上积德,本王看上你了!” 那少女吓得花容失色:“王爷……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穆王拉住她的衣袖用力向怀中牵拉,那少女全力挣脱之下,衣袖竟然被穆王撕脱,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手臂,穆王突然拉空,身体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那少女趁机向前方逃去。 我上前扶起穆王:“皇兄!你醉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穆王一把将我粗暴的推开:“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身份……不明的杂种!居然敢管我的闲事!” 血液顿时冲上了我的脑部,我和他毕竟是一父所生,他居然用如此恶毒的话语来咒骂我。 我用力咬住下唇,看着这可恶的混蛋摇摇晃晃的向前方追去。 那少女对勤王府的地形并不熟悉,惊恐之间,慌不择路,竟然迷失在后花园中,加之听到穆王在身后不断狂笑,她越发感到惊恐,脚下一绊,扭到了足踝,跌倒在雪地之上,想从地上爬起已经是疼痛难忍,根本无力站起。 穆王淫笑着向她走去:“小乖乖,看来你是想和本王在雪地上大战一场!” 少女挣扎着向后方挪去,美目之中已经是泪光盈盈。 穆王猛然向少女娇躯扑了上去,肥胖的身躯向下压去。 少女一边哭喊,一边用力的挣脱着,穆王禽兽般撕扯着少女的长裙,他满头满脑的淫欲,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我双手举起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狠狠的砸在穆王的脑后,穆王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无力的倒在少女的身上。 在我的帮助下,少女推开了穆王肥胖的身体,她的长裙被撕裂了多处,露出晶莹无暇的皮肤,我脱下长氅为她披在身上。 花园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他人存在,我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我用力抱住穆王的上身向东南角的水井拖去,少女不解的看着我。 我低声说:“快点帮我,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 少女用力咬了咬下唇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帮着我将穆王的身体拖到水井的旁边,看得出她十分的害怕,娇躯不住的颤抖着。 我全力抱起穆王的身体,将他的身躯塞入了水井中,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来也奇怪,我杀掉穆王以后,竟然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 少女一张俏脸变得毫无血色,随时都有可能要晕过去,我一把搂住她的娇躯,给她以无形的:“记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的声音异常的冷酷,少女颤抖着点了点头,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回去吧!” “可是……其他人都知道……穆王在追我……”少女提醒我说。 我点点头:“我带你离开!” “什么人?”园门的方向有人大声喊了一句,我们两人的身躯同时一震。 一名挑着灯笼的仆人向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是勤王的总管忠福。 当他看清是我和她搂在一起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他肯定以为最小的皇子居然背着诸位皇兄干起了偷香窃玉的勾当。 “皇子殿下!有没有见到穆王?”忠福是专程来找穆王的,我迅速镇静下来,:“他去如厕了。” “奇怪了!我并没有在那里找到他!”忠福转身正要离去。 我忽然捂住肚子:“哎哟!痛死我了!” 忠福慌忙来到我的面前:“皇子你怎么了?我去请大夫!” “算了!还是你背我过去……”我装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忠福转过身蹲了下去,我一拳狠狠的击打在他的颈侧,忠福一声不吭的晕倒在了雪地上。抱起忠福要比穆王容易的多,我让那少女把忠福的鞋子和外衣脱了下来,然后把他投入了水井中。 少女目睹我连杀了两人,连牙关都打起颤来。 我确信周围再也没有人出现,不慌不忙的,让少女穿上了忠福的衣服鞋子,带着她向园外走去,边走边小心的抹去我们刚才的足迹。 来到园外的角廊,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少女刻意弯下腰躲在我的身侧,好在黑暗中并没有人留意她的外貌。 来到马廊的时候,我看到那帮歌舞姬正在登上马车,她们隶属于皇宫乐坊,这次是勤王专门请来为我们助兴的。 等到她们逐一离去,我才带着少女来到我的马车前,这辆马车是所有车子中最寒酸的一个,外面的彩漆多处已经剥落,露出陈旧的木辕,车上的绵帘也从原来的明黄色,变成了一种暗淡的灰褐。 易安两手抄在棉袄里坐在车头打着盹,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慌忙睁开了双眼:“皇子殿下……”他马上留意到我身边的少女,目光中充满了惊疑。 “马上离开这里!”我牵着少女冰冷的小手来到了车内。 易安在空中扬起一个响鞭,两匹老马拉着旧车在雪地上踯躅行进,没有人会想到这辆车内坐着歆德皇最小的儿子,这已经是我能够享受到的最高待遇,车子是当年母亲留下的,虽历经岁月流逝,从内饰中仍然可以看到当年之繁华。此车原应为四驾,可大内总管分配给易安的却只有这两匹老马,以老马之力拉四驾之车,自然吃力许多。 少女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骇中完全恢复过来,我向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遇到我的眼光,她慌忙垂下头去:“奴婢采雪多谢皇子相救……”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我并不记得救过你!” 她马上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苍白的嘴唇因为害怕而抖动起来,这让她显得更加诱人,让人不由得生出呵护爱怜的感觉。 我挑起车帘,夜色深深,瑞雪纷纷,无风坠玉,道路两旁处处都是打灯夜游的人群,夹杂着各色商贩的叫卖声,当真是热闹非凡,整个京城洋溢着一片太平景象,身居深宫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景。 前面人潮拥挤,马车已经无法行进,易安在车前道:“皇子殿下,要不要从福生巷绕行?” 我摇了摇头:“易安,你驾车从福生巷绕过去,在街道的尽头等我,我趁机逛一下灯市!” 易安答应一声勒住马缰,我握住采雪的小手先后走下车去。 路人掌灯踏雪而行,远远望去整条长街宛如一条流动的银河。我和采雪并肩而行,也许是周围的祥和气氛感染了采雪,她的心情慢慢的放松下来。 路边的灯笼上写满各式各样的灯谜,我饶有兴趣的驻足一观,却见一只莲花灯上写有‘忧愁幽思作离骚’猜一七言唐诗。一旁两名秀才模样的青年正在冥思苦想,我淡然一笑道:“似诉平生不得志!”灯下一名葛黄色衣衫的老者猛然回转过身来。 他双目盯住我道:“公子何以想到香山居士的琵琶行来解此迷?” 我朗声道:“前人有言,别解在底,乃灯谜的正格。此谜题面,显然取于《史记》本传,指的是楚国大夫屈原,於楚国屡败于秦,怀王主张不定,楚国内部亲秦派势力抬头,他的抗秦立场不受采纳,耳见于怀王之际,发出感叹“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香山居士的《琵琶行》,说的是琵琶女透过“弦弦掩抑声声思“的乐声,来诉说自己不得志的生平遭遇,与屈平当年境遇又有几分相似。” 那老者赞道:“公子果然非同凡响!”他将那莲花灯亲手摘了下来送到采雪手中,微笑道:“花灯赠佳人,也算是风雅之事。”这老者目力非凡,已经看出采雪乃是女扮男装。 采雪俏脸微红,越发显得娇艳不可方物。 老者道:“公子破题如此出众,不知对对联可有兴趣?” 我笑了笑:“老先生请讲!” 老者道:“今年初一之时,老夫偶然得到一幅上联,苦思多时,一直未能对仗工整,还请公子指点一二。” 那老者直起腰板,朗声吟道:“五百里天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叁春杨柳。” 我剑眉微皱,没想到这闹市之中卧虎藏龙,这看似平凡的老者居然胸怀如此才学,我来回跺了几步,这上联长九十字,气势恢弘,豪气万千,一时间又怎能对仗的如此工整。 采雪柔声道:“老先生果然是学富五车,我家公子以前曾经教给奴婢一些对仗之法,小女子可否替公子一试?” 那老者笑道:“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姐但试无妨!” 我看着采雪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怦然一动,难道采雪秀外慧中,才学出众? 采雪轻声道:“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此联一出,我听得是目瞪口呆。 那老者的惊异不在我之下,过了许久他方才一揖倒地:“小姐惊世之才,让老夫汗颜。”其实应该汗颜的又何止他一个。 采雪慌忙搀起老者道:“老先生折杀奴婢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何来惊世之才,老先生快请起来!” 我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不少路人的侧目,那老者干脆舍了灯摊,拉住我的手臂:“公子请跟我借步一谈!” 我对这老者也充满了好奇,和采雪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前方的桥头。 桥头的一角摆着一个测字摊,因为处在灯摊的后面,不易被人看到,再加上河边寒风凛冽,根本没有人去光顾那里。 一个穿着破烂长袍的测字先生趴伏在摊子上面,似乎已经熟睡。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头,激动道:“曹先生,上联已经对上了!” 那测字先生伸了一个懒腰,一双细眼懒洋洋看了看我:“对上了又有什么稀奇!” 老者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我,歉然解释道:“我家先生脾气怪异,公子千万莫要生气。” 那测字先生注视我的目光猛然变得异常明亮起来:“公子左辅右弼,显然是帝王之命!” 我内心一震,刚才对他的那点怨气顿时变得无影无踪。 老者搬来木凳,我在那名测字先生的对面坐下:“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测字先生笑道:“鄙人姓曹名睿,虚度四十有三。”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在我的脸上,过了许久方才喟然叹道:“公子之相实非在下所能判断!” 我笑道:“曹先生有什么话,尽管明言。” 曹睿道:“我送公子一个字!”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沾了沾墨汁,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囚’字。 我不解的望向他。 曹睿道:“此字还请公子好好保存,日后必有用到之时。”我小心的将那张纸折好,放入怀中。 曹睿这才看了看采雪:“这位姑娘双目之中充满惊惶之色,显然刚刚经历某种触目惊心之事。” 采雪轻轻啊了一声,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螓首低垂下去。 那老者道:“曹先生,刚才对出对子的就是这位小姐!” 曹睿点了点头:“看来曹某人也有走眼的时候。”他从测字摊下拿出一张古画:“曹某曾经受朋友所托,将此画送给能够对出此对的有缘之人,既然这位姑娘将对联对出,此画理应归你所有。” 他把古画交到采雪手中,转身和那老者飘然而去,竟然再也不看测字摊一眼。 我和采雪来到街道的尽头,易安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些时候。我们再次登上马车时,采雪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我向易安道:“去东条大街!” 易安愣了愣,马上问道:“皇子殿下是不是想去找延萍?” “是!”我的回答简洁而明了。 延萍在正月十三离开的皇宫,我准了她七天的假期,前来探视她的母亲。 我之所以选择去找延萍,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安置采雪。我杀掉穆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杀死穆王纯粹是一个意外,如果不是他恶毒的咒骂我,也不会激起我的杀心,我不会为了一个歌舞姬冒这么大的风险,尽管我已经开始慢慢感觉到采雪的不同寻常。 我之所以杀掉忠福,是因为他目睹了我和采雪站在井边,只要穆王的尸首被发现,很容易被人联想到我才是杀死穆王的真凶,所以我别无选择。 其实我当时甚至想到连采雪一起杀掉,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最终放弃了。 采雪抱着那幅古画,娇躯仍旧在瑟瑟发抖,这次是因为寒冷,我把大氅脱了下来,为她披在肩头。采雪垂下头去,却没有拒绝。 “小安子!你怎么来了!”外面响起延萍姑姑的声音。 易安笑着回答说:“不但是我,小主人也来了!” 延萍慌忙在车外恭恭敬敬道:“奴婢不知皇子殿下到来,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我的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整个皇宫之中对我这么尊敬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我和采雪从车上下来,走入延萍那座古老的院落,延萍也曾经是官宦之后,因为祖上得罪了朝廷而被降罪流放,直到入宫成为宫女,我母亲才帮她赎回这座老宅,并把她的母亲安排入住在这里。 延萍看到采雪也是一惊,我低声道:“她是我刚刚卖下的奴婢,让她暂时住在这里。” 我既然发话,延萍自然不敢多问,她牵住采雪的纤手将她引入内堂。 我和易安暂时在客厅烤火,采雪来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换回了一身女儿装扮,婷婷玉立,楚楚动人。 延萍借口为我准备夜宵和易安两个往厨房去了,留下我和采雪单独相处。 采雪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在我的面前表现的异常恭敬。 “采雪!你在这京城中可有亲人?” 采雪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只有一个哥哥,在战乱中已经失散多年了!” 我点了点头,表面上一片祥和的大康国并不平静,和周围七国之间的战乱始终不断,像采雪这种遭遇的女孩随处可见。 “你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等事态平息下去以后,我会派人送你离开康都!” 采雪感激的点了点头,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在这种的情况下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了她的依靠。 我并没有留在延萍家里吃夜宵,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午夜前我要赶回宫内,想自由留宿在外面恐怕还要等到两年以后。 离开的时候,采雪捧着为我叠得工工整整的大氅来到车旁,我微笑着接了过去,却意外的看到藏在大氅中的卷轴,原来采雪把那幅古画送给了我,我向她点了点头,慢慢放下了车帘。 我住在‘清月宫’,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冷宫,继承我母亲血统的同时,我也继承了这座冷清的宫殿。 清月宫位于皇城的西北角,和它并排的还有‘淑德宫’和‘仪正宫’,前往我住处的时候会先从淑德宫和仪正宫之间的道路穿过。 合上车帘,这个寂静封闭的空间,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刚刚被我杀掉的穆王,我的内心没有任何的恐惧感,如果让我再次选择,我仍然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我不容许任何人侮辱我的母亲,不管他是谁! 前面忽然响起了哭声,易安猛然拉住了缰绳,停止了马车的行进,有些惊惶的说道:“小主人!前面是皇上的御驾!” 我慌忙整理好了衣服,从车上下来,‘淑德宫’前数十名小太监和宫女分成两排站立,中间就是我父皇的御驾。 易安把马车拉到一旁,我规规矩矩的在一旁的雪地上跪下,等待着父皇御驾的经过。 “皇上!我真的不是存心……”哭泣的是珍妃,去年父皇最为宠爱的妃子,众妃之中以她的美色最为出众,入宫后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因为私下请巫医做法,被其他妃子告密。 父皇以为她妄想加害自己,一怒之下将她打入冷宫。今天大概是想起了旧情,特地来探望她,却不知珍妃又做了什么事情惹他生气。 珍妃哭着扑到在雪地上,父皇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向我的方向走来。 ------------ 第2章 欲乱 康史歆德帝传——歆德帝,大康国泰阳中府人,姓龙氏,名天越。父曰明公,母曰方妏。身长八尺,神力惊人,有缚虎搏龙之力。 我不知道父皇有没有这样的力气,不过他的体魄强健是毋庸置疑的,他今年应该已经七十三岁,表面上看去还仿佛像五十多岁的样子,甚至比我的许多皇兄还要显得年轻许多。 当父皇经过我的身边时候,我大声道:“儿臣胤飞祝父皇福寿无疆!” 歆德帝停下脚步,如果不是我大声的祝福,他根本不会留意到跪在雪地中的我。 “你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我是他的哪一个儿子。 身边太监总管多隆低声道:“圣上,他是您第三十一位皇子胤飞。”他缓了口气又补充道:“平贵妃所生的儿子……” 父皇轻轻哦了一声,向我的面前走了几步:“胤飞,你抬起头来!” 我遵命把头抬起,一双明澈的双眸充满敬意的望向父王,虽然这只是我的伪装,可是我目空一切的父皇绝不会看破。 歆德帝点了点头,感叹道:“大了,我几乎认不出你来了!” 我的内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和自己的父亲终日处在一座皇城之内,居然对面不相识,天下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 他伸手拉着我从雪地上站起身来,在我的面上端详许久方道:“你毕竟还是像你的母亲多些。”他这句话提醒了我,我忽然发现我们父子之间类似的地方的确很少。 歆德帝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勤王兄在府内举办宴会,邀请我们兄弟相聚,所以回来晚了一些。” 歆德帝点了点头,转身向多隆道:“过两天,把他们兄弟几个全部喊到宫里来,我终日政务繁忙,倒有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们。” 多隆连忙答应下来。 歆德帝正要远去,珍妃在宫女玉锁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追了上来:“皇上!皇上!我真的不是存心惹你生气!” 歆德帝面色猛然转冷,重重的拂了拂衣袖:“把她给我拖回去!”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方走去。 珍妃被两名小太监推倒在雪地上,一人架住她一条臂膀,死命的向后拖去。 我叹了口气,向那两名小太监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会把珍妃娘娘送回去。” 歆德帝远去以后,珍妃和玉锁抱在一起仍旧在那雪地上痛哭。我示意易安牵着马车先回去,慢慢来到珍妃的身前:“珍妃娘娘,雪大风寒,你还是回宫歇息吧。” 珍妃美目之中珠泪涟涟,根本无力从雪地上站起身来。我脱下大氅为珍妃披在身上,没想到短短一个晚上,我的大氅居然会为两个女子抵御风寒。 我和玉锁搀扶着珍妃回到了淑德宫,这里比起我所居住的清月宫还要冷清许多,偌大的宫殿内只有珍妃和玉锁两个人住在这里。 看来父皇对珍妃已经动了真怒,居然连一个小太监也没有给她安排。 玉锁怯怯的说道:“贵妃娘娘,我去给您准备热水!” 望着玉锁远去的娇小身影,珍妃惨然一笑道:“贵妃娘娘……呵呵……有谁还会记得我这个贵妃娘娘……”她的绝世姿容在青灯下显得格外憔悴,两泓美目中荡漾着凄美的清泉。 我不忍再看下去,起身向她道别。 珍妃颤声道:“你莫不是也看不起我……连句话也不想和我说吧?” 我笑道:“珍妃何出此言,娘娘在胤飞心目中,身份和生母无异,世上哪会有儿子看不起母亲的事情。”其实我和珍妃相差不过三岁,按照年纪我至多称呼她一声姐姐,可是辈分有别,莫说是三岁,即便是三个时辰,我也要以礼相待。 珍妃悠然道:“若我没有记错,今晚应该是元宵佳节,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和圣上一起在万花楼赏灯,可现在……” 我这才留意到,房间内的紫檀木桌子上摆满了酒菜,还有两付碗筷,看来珍妃是准备和父皇一起享用的。 珍妃起身道:“从今日午间,我便在膳房中准备圣上的晚膳,多隆总管特地交代,让我为圣上准备‘霸王别姬’这道菜……”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又哪里会想到……这竟然是圣上的生平大忌……” 我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是大总管多隆在从中捣鬼,转念一想这件事并不奇怪,多隆是孝成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孝成皇后又一直把珍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了主子,他又怎会让珍妃把握这个再度得宠的机会。 看到珍妃戚戚艾艾的样子,难怪古人云:自古深宫多怨妇,为了获得皇上的宠幸,哪一个不是在勾心斗角,费尽心机,可真正得宠的又有几个,得宠之后,又能延续多久呢? 珍妃道:“若是你不嫌菜凉酒冷,陪我喝上两杯如何?” 我点了点头,在诸位皇兄的面前我滴酒不沾只是做出的假象,我的酒量好得很,而且从七岁偷偷喝酒以来,我还从来没有尝到过醉酒的滋味。 我和珍妃在桌前落座。 珍妃轻轻为我斟满美酒,自己也满上一杯,轻声道:“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却想起‘借酒消愁,愁更愁’这句话。 我们碰了碰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一壶美酒很快就已经见底,珍妃已经有了些许醉意,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她看到我怀中的卷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上面画得什么?” 我摇了摇头,自从那曹睿给采雪这幅画,我们还未来得及展开过,我也不知道上面画得些什么。 “给我看看!”珍妃雪白如玉的纤手向我伸展过来,我自然不好拒绝,将古画递到她的手上。 珍妃徐徐展开,我也凑了过去,却见古画之上竟然绘着十余对姿态各异的小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幅春宫图。 珍妃俏脸通红,轻声娇嗔道:“好你个胤飞,小小年纪居然看这些东西。” 我也没有想到上面居然绘着如此不堪的图案,却不知道那个曹睿怎么把春宫图送给采雪。我马上又想到,珍妃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把春宫图给她看。 我慌忙将古画卷起,正要道歉。 这时玉锁准备好了热水,来到厅中:“贵妃娘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珍妃点了点头:“锁儿,你快去歇息吧。” 玉锁看了看我,知趣的向偏厅走去。 我拿起古画,向珍妃行礼道:“珍妃娘娘勿怪,儿臣的确不知道古画上绘制着这些东西,我马上拿去烧掉它!” 珍妃柔声道:“莫忙着烧掉,我看到那小人画得倒是十分精致,也许这幅古画是一件宝物也未必可知……” 我心中一动,恰巧遇上珍妃如水般的目光,慌忙垂下头去。 珍妃站起身来:“我去沐浴……”她忽然娇呼了一声,娇躯软绵绵的向地上倒去,我伸出双臂及时抱住了她的娇躯。 珍妃竟然反手抱住了我,充满弹性的娇躯紧紧偎入了我的怀中,古画从我的手中落在了地上,我有些机械的绷紧了自己的身子。 珍妃灼热的双唇轻轻吻在我的颈部,柔软的香舌沿着我颈部的肌肉缓慢游移着。 我的血液顿时冲上了头颅,残存的理智仍然在做着最后的坚持:“娘娘我……”我还没有完全把话说完,珍妃已经牵引着我的手伸入她温软丰盈的胸膛。 我猛然将珍妃全力的拥入怀中,横抱住她的娇躯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我和珍妃相互偎依着躺在热水池中,刚才的狂热过后,留给我的是深深的恐惧。我对宫中的戒律清楚的很,如果我和珍妃今晚的事情传了出去,等待我们的不仅仅是砍头这么简单。 珍妃宛如出水芙蓉一般从水中站起,纤长的秀腿姿态婀娜的跨出了水池,水珠沿着她黑色的长发一滴一滴,落在她秀美无暇的裸背之上,构成了一幅无法描摹的绝美景象。 她伸手推开木格窗,外面仍然在飘飞着鹅毛大雪。 “小心着凉!”我低声提醒道。 珍妃转过身来,向我嫣然一笑:“胤飞!你会忘了我吗?” 我摇了摇头,这是我生平的第一次,我又怎会忘记,可是我宁愿忘记…… 珍妃用浴巾小心的为我擦去身上的水渍,她的纤手轻轻抚摸着我强健的胸膛:“你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文弱。” 我淡淡笑了起来,我在她的伺服下穿上了外衣,我们手牵手来到了外堂。 珍妃俯身拾起那幅古画,我轻声道:“你喜欢,可以留下。” 珍妃缓缓的摇了摇头,将古画交还到我的手中:“对我来说留住记忆比什么都要真实。” 我呆呆的望着她,忽然俯下身去,双手捧住她的俏脸,用力的吻住她的双唇,我们的唇舌紧紧交缠着,彼此仿佛都融入这深情的一吻中。 过了许久,我们才分开,珍妃轻声道:“夜深了,你该回去歇息了!”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大门外,回身望去,却见珍妃身穿红色宫装仍旧站在雪地之中。 离开淑德宫,易安从黑暗中突然冒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小主人!”易安举起雨伞,为我遮住空中的落雪。 我拉住他慌忙向清月宫走去,直到远离淑德宫的院墙,易安才小心的对我说道:“小主人放心,今晚并无他人经过!” 我自然能够听出易安这句话蕴含的意思,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少说一句,别人也不会把你当成哑巴!”易安慌忙垂下头去,对于易安我并没有任何的担心,他和延萍是母亲留给我的两位心腹,如果没有他们我也不会在这步步危机的皇宫内顺利成长。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我始终无法遗忘,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好在珍妃并没有主动找我,宫墙内依然平静如昔,我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珍妃深谙宫中的规矩,她应该比我更能懂得权衡利弊。 延萍省亲的限期到了,她准时回到了宫内,采雪仍旧住在她的家中。她对采雪是赞不绝口,这个聪颖的女孩主动承担了照顾她母亲的职责。 正月二十一日,距离我杀死穆王八天以后,他的尸首终于被人发现了。 “小主人!”易安慌慌张张的从宫外跑了进来,我在桌前正临摹着王羲之的兰亭序,他的突然出现,让我好好的一张帖子前功尽弃。 易安从我的目光中马上读懂了什么,小心的说道:“小主人!穆王死了,尸体在勤王后花园的水井内发现!” 我故作吃惊的哦了一声,放下狼毫道:“有没有查出他的死因?” 易安道:“现在还没有收到具体的消息!” 我心中不免一沉,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珍妃的事情,反倒忽视了这件事情的存在,也许是我在刻意回避这件事。 门外传来小太监落寞的声音:“三十一皇子殿下!” 我皱了皱眉头,从心底讨厌这拗口的称呼。 走出门去,看到落寞畏头缩脑的站在庭院之中,他算得上整个皇宫内长相最为猥琐的一个,天生一副偷鸡贼的面孔。 “三十一皇子殿下,圣上让你去广德殿议事。” 我的心跳顿时加速起来,广德殿是父皇商谈国事的地方,在我的记忆中,他还从来没有让我去过,难道我杀死穆王的事情已经败露?我随即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我杀害穆王的事情已经败露,来请我的肯定不会是落寞这个小太监。 落寞恭恭敬敬道:“三十一皇子请即刻随我前去。” 我点了点头,换好了衣衫,跟随他一起向广德殿走去。 途经淑德宫前九曲长桥的时候,我刚巧看到珍妃在玉锁的陪伴下坐在桥栏上呆呆的出神,玉锁看到我,低头悄声对珍妃说了一句什么,珍妃抬起头向我看来。 我的心中又是一震,看来珍妃和玉锁主仆之间,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不知道我们之间那晚的事情,会不会让玉锁知道,一种难言的悔意充满了我的内心,冲动的代价往往是难以承受的。 我向落寞道:“你稍等片刻,我和珍妃娘娘说句话就过来。”落寞点了点头,乖乖的在原地站了。 我闲庭信步的向珍妃走去,珍妃也没有想到我居然会主动来会她,双目之中露出不易察觉的一缕柔情。 “珍妃娘娘好!”我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珍妃向我摆了摆手:“不必这么拘礼,这些日子我都未曾见到你,你躲在清月宫中做些什么?”她巧妙的用了一个‘躲’字,间接的指出我一直都在躲她。 玉锁已经识趣的向落寞走去,这丫头机灵异常,不但知道适时走开,还知道引开别人的注意力。 我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低声道:“珍妃娘娘明鉴,胤飞这些日子,受了风寒,一直抱恙在床。” 珍妃秀眉微挑:“这么说……倒是我冤枉你来着?” “珍妃娘娘如此关怀儿臣,儿臣感激涕零。” 珍妃俏脸微微一红,美目流露出一丝诱人的媚色,轻声道:“我若有了你这样一个儿子,早晚也要被你气死。” 薄怒轻嗔,让我的内心怦然一动,想起父皇的召见,我慌忙告辞道:“父皇让我们去广德殿议事,儿臣需告辞了。” 珍妃唤住我道:“胤飞,听闻穆王死在勤王府中,圣上喊你们前去八成就是为了此事。” 我点了点头。 珍妃道:“你千万要记住,这皇宫之中处处都勾心斗角,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彼此相残的最佳时机,不管别人如何作为,切记要明哲保身,凡事不可表现的太过精明,越是在他人面前显得懦弱,越会使人放松对你的防范。”她对我的关心溢于言表。 我谨然受教。 来到广德殿,诸位皇兄皇侄大都已经来到,一个个三五成群的正在议论着穆王之死。除了年纪和我相仿的安王胤翔,其他人根本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 胤翔来到我的身边道:“胤飞,你可来了,我正想问你八皇兄的事情!” 我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皇兄那晚和我一起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我眼圈一红,大声哭泣起来。 胤翔看到我的样子,心中一酸,也流下泪来。 勤王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皱了皱眉头道:“你们两个哭什么,待会父皇就会过来,若是让他看到了你们的窝囊样子,心中岂不要更加的郁闷。”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五皇兄此言是什么意思?八皇弟之死,我们兄弟那个不是悲痛万分,岂能用窝囊二字来诬蔑他人心境!”说话的是六皇子兴王胤滔,他和勤王之间向来不睦,抓到勤王话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勤王怒道:“我只是为父皇着想,八皇弟遭遇不幸,我和你们一样伤心,可是光会啼哭有什么用处,早日找到真凶才可慰他的在天之灵。” 兴王冷哼一声:“我看这些兄弟之中未必个个都是真心悲痛!” 勤王怒道:“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兴王道:“八弟死在勤王府的后花园中,缘何这么多日才被发现,五皇兄想要查出真凶,还是先把自己府中的事情搞清楚吧!” 勤王大吼道:“你敢诬我清白,我和八弟情同手足,又怎会害他?” 兴王冷笑道:“好一句情同手足,同父所生的兄弟居然换来你这句话语,我和八弟乃是一母所生,看来在勤王的心中只有我和八弟才是真正的手足了!”局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我的内心暗暗发笑,没想到平时表面木讷的兴王居然如此伶牙俐齿,句句攻向勤王的要害,他攻击勤王的目的很明显,除掉勤王,他就会是太子的当然人选。 想到这里我顿时释然起来,即便当时我不去杀忠福,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正如珍妃所说,每个人都会利用穆王之死成为铲除异己的机会,我还不足以让他们看在眼里。 “圣上驾到!”随着多隆总管的一声长喝,整个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勤王和兴王彼此狠狠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回归队列。 歆德皇在几名臣子的陪伴下龙行虎步的走向龙椅,他的身上总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压迫的我们这帮皇子皇孙,很难说出话来。 我站在皇子的最末,对面的皇侄一班也有半数已经封王,在他们的眼中我这个皇叔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父皇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们都已经知道穆王胤尚已经英年早逝……”他的手用力在龙椅的扶手上摩挲了一下:“朕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胜唏嘘……”可是他的声音中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成分,我理解他的坚强,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正如他所说,疆土之内的每一位臣民都是他的孩子,如果真的这样,他岂不要每时每刻都处在唏嘘之中。 父皇道:“穆王的死因已经查清,你们不必私下多做猜疑。”他停顿了一下大声道:“穆王因酒后失足跌落井中,溺水而亡。勤王府内总管在救他的时候,被误拉入水。” 我在放宽心的同时,又有些奇怪,总管的外衣和鞋子都已经被我扒掉,难道他们视而不见吗?后来我才知道穆王不仅仅喜好女色,一样喜欢男优,此事只有少数皇兄知道,这件事草率了结,大概是家丑不想外传。 和我一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勤王,穆王毕竟死在他的府内,皇上既然有了定案,他的嫌疑也就全部洗清,再也不用担心兴王之流,借着这件事大做文章。 歆德皇道:“今天我之所以喊你们前来,还有一件要事相商。”从他凝重的表情,我们已经猜测到,这件事非同小可。 歆德皇道:“我大康国自从拓帝建朝以来,励精图治,发愤图强,将一个国土不足千里,人口不足百万的小国,发展成国土五千余里,人口三千余万的泱泱大国!”我们早就听惯了他的这句开场白,父皇每次训话之初,总要将历代先皇的功绩历数一遍。 父皇道:“可惜这三年以来,天灾不断,先有洪水后有瘟疫,我大康国之民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东、西、南有七国环峙,北有胡虏不断南下扰民。”他举目望向我们,似乎在等待着我们的发言。 勤王率先道:“父皇,我大康国兵多将广,又岂会怕这帮宵小之辈,只需父皇一声号令,儿臣等愿领兵亲征,踏平这帮虎狼之国。” 兴王道:“父皇已经说过,我大康国当务之急乃是休养生息,现在发起战事对我国并无任何好处。”他善于把握父皇的心思,在无形之中,已经隐然占据了上风。 歆德皇欣赏的点了点头:“胤滔此语甚得我心!” 勤王满面通红的退了回去。 歆德皇转向兴王道:“胤滔,你既然有如此说法,想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兴王道:“儿臣斗胆说一个办法,还请父皇指正。” 他大踏步来到宫殿正中,朗声道:“北方胡虏,虽然骁勇,可毕竟是野蛮之地,我等可采用怀柔之策,以金银丝帛和他们换取暂时和睦。西方燕、韩、晋三国国力远在我国之下,他们断然不敢主动向我大康发起进攻,我方只需派出使臣晓以利害,危机自然可以轻易化解。” 歆德皇不住点头。 兴王在勤王面前扬眉吐气,心中快慰到了极点,他故意向勤王走了两步又道:“南方大汉、大齐两国和我国素有姻亲,此事需从亲情入手,可让两国公主借省亲之机,向两国国君示好,化解危机应该也不算太难。” 他说完这些之后,问题才回到主要的的方面:“我们真正的敌人其实是东方的大秦和中山,中山国早已成为秦国附庸,一切都以秦国马首是瞻,只需化解大秦危机,中山国之事自然不必考虑。” 歆德皇饶有兴趣道:“你可有良策让大秦和我邦暂时交好?” 兴王道:“父皇可听说过,前朝有质子之说?” 歆德皇点点头道:“此事我听说过,求和一方以本国太子送往敌国为质,以示诚意,前朝的确有过这样的先例。” 我们所有人顿时明白了兴王的真正意图,在众皇子中,最有可资格当上太子的就是勤王胤礼,如果他的质子之策真的达成,那么勤王被送往大秦为质,留在国内的兴王理所当然的就会成为太子的最佳人选,此策果然毒辣,可起到一箭双雕之功。 勤王道:“兴王此计虽妙,可若是我们兄弟之中有人被送往秦国,两国之间一旦发生战事,岂不是必死无疑!” 兴王慷慨激昂道:“为人子,当以孝行为先,为人臣,当以国家为重,危急关头,我等当为父皇解忧,为国家排难,又岂可顾虑太多个人得失!” 勤王冷笑道:“兴王此话让愚兄顿有所悟,若是我没有猜错,兴王要主动承担前往秦国之责!”他终于把握到了反击的良机,在关键之处一招制敌。 兴王顿时语塞,他机关算尽,就是为了把勤王送往大秦,没想到会被他抓住机会,反噬自身。 场面突然陷入僵局之中,歆德皇笑道:“其实来此之前,我已经和众臣商量好了决策,之所以没有在开始便提出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的主意。”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我们的面庞:“胡虏之事已有人选,胤翔!”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安王的身上。 “儿臣在!”胤翔从人群中出列,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朕命你前往胡部,和胡国长公主成亲!”这对胤翔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一张面孔变得毫无血色,许久方才道:“父皇明鉴,孩儿刚刚和御史大夫柳东晨的千金定下婚约……” “凡事当以国事为重,那件婚约,我已经替你取消了。”父皇的一句话,彻底消灭了胤翔的最后一丝奢望,他举步维艰的回到我的身边,喃喃道:“我居然沦为异国的阶下之囚……” 我忽然想起十五那晚曹睿送给我的那个囚字,内心不由得一震。人入异国便成为阶下之囚,可是对我来说,在大康之内又何尝不是一个阶下之囚?只要我从大康国这座壁垒森严的围墙中走出去,我的未来也许存在着一丝机会。 歆德皇道:“我和大秦之间已经谈妥质子之事,你们之中谁愿前往!” 第3章 离愁 歆德皇此语一出,诸位皇子皇孙,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把头垂了下去,歆德皇一张面孔顿时笼上了一层严霜:“我再问一遍,你们之中谁愿前往?” 有几名皇兄因为恐惧,竟然情不自禁的向后退去。 歆德皇怒道:“朕英雄一世,居然生出你们这帮贪生怕死之辈!” “父皇!儿臣愿前往大秦为质!”我确信没有人主动请缨,才大步迈向了殿中。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注视到了我的身上,我在宫内十六年的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这样惹人注目。 歆德皇一双深邃的双目在我的身上凝视许久,方才喟然叹道:“朕毕竟还有一个不怕死的皇儿。”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的愚蠢,大秦即便是和大康之间达成和平协议,也只是短时间的事情,只要战事爆发,两国的质子就会首当其冲的被铲除,换句话来说,质子在大秦的处境要远远比去胡国和亲要危险的多。 歆德皇道:“朕封你为平王,七日之后,前往大秦!” 我主动请缨前往大秦为质的事情,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我的诸位皇兄平时就懒得搭理我,现在已经完全把我看成了一个必死之人,更加不会理会我,同样都是为质,安王胤翔比我的境遇要好上许多,至少他要带着聘礼风风光光的去胡国当驸马,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娶到一个金发碧眼的美貌公主。 皇兄们争先恐后的为安王送行,有人也想到了我,只是捎带着通知我一声,我对事情早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与其前去平添惆怅,还不如在清月宫中享受我最后的平静时光。 易安和延萍都显得心事重重,按照大康的律例,他们是无法跟着我前往大秦的。延萍日夜不停的为我赶制着衣服,易安则为我准备着常看的经史书籍。 越是临到出行的时候,我越是感到了冷清,除了和我同病相怜的安王,再也没有人前来探望过我。 让我意外的是,自从那日见到珍妃之后,她也没有来找过我。 直到我出行前的一天夜晚,玉锁才过来请我。 我跟在玉锁的身后,来到了淑德宫,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每一样都极尽精致,可以看出主人的良苦用心。我并没有看到珍妃,玉锁轻声道:“平王请稍待,珍妃马上就会到来。”她转身离去,从外面轻轻掩上了房门,这让我几乎可以确信,她对我和珍妃之间的关系已经一清二楚。 我缓缓坐在桌前,却听到一声幽怨的歌喉:“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身穿白色半透明薄纱的珍妃,边歌边舞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口唇放送出缥缈优美、如云似水的歌声,仿佛如波推浪涌,仿佛勾留在缠绵的气氛中,让人感到欲舍难离。 白色的纱袖轻轻舒展,她晶莹的玉臂隐约可见,纱裙内穿着一件红色锦绣的抹胸,越发显得娇媚动人,舞到最后,珍妃情不自禁的流下两行珠泪。 我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的身后,将她温软的娇躯用力的拥入怀中。 “胤飞,此舞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跳过……”珍妃颤声道。她口中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我的父皇。 轻纱从珍妃的肩头滑落,我清晰的感受到她**传来的细腻柔滑。 我的手指伸到珍妃的抹胸之后,拉开了她牵系抹胸的丝带,珍妃充满弹性的完美胸部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的眼前,我的脸庞轻轻贴在她的**之间,倾听着她动人的心跳。 珍妃的玉臂和长腿紧紧缠绕住了我,泪水沾湿了我的鬓发:“为什么要离开?” 我扬起头,看着她满是泪水的俏脸:“我不会永远做一个无人侧目的三十一皇子,一个皇宫内的囚犯!” 珍妃的樱唇迅速点燃了我的热情,我近乎粗暴的将她压倒在地上,用力的占据了她的身体,这一夜我们抵死缠绵,直到黎明时分,才一起沐浴更衣。 珍妃为我细心的梳理好发髻,深情的在我的前额上吻了一吻:“胤飞!我会等你回来!” 我猛然转过身去,珍妃的美眸中充满了浓浓的深情:“我从来没有这样真实的感受过生命,从你的身上,我第一次懂得情为何物!” 珍妃环围住我的身躯:“胤飞,不管你走到哪里,一定要记得淑德宫中,有一位名叫玉莹的女人在等你!” “我不会忘!”我信誓旦旦的回答说。 珍妃将她的那抹云锦文胸塞入了我的手中:“这是我身上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带上它,就像我随时都跟在你的身边……”她声音呜咽,再也无法说出话来。 我在她的唇上用力吻了一记,转身向门外走去,再过一个时辰就会有人前来接我出行,我无法继续留下去。 易安和玉锁在宫门外守了整整一夜,我和珍妃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易安跟随我回到清月宫的路上,低声道:“小主人放心,大总管已经让我和延萍继续负责冷宫事务,珍妃那边我会照顾。” 我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有了易安和延萍在身边,珍妃的日子应该会好上许多。我抬头看了看青灰色的天空,一行雀鸟刚巧经过,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皇宫的黎明…… 负责送我前往大秦的是我的八皇叔,雍王龙天启,其实他开始的名字叫龙天齐,自从父皇登基以后,他就识趣的改掉了原有的名字。这也正是他能在父皇在位多年,始终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我的远行多少显得有些凄凉,父皇不来送行尚可理解,可是我的诸位皇兄皇侄也没有一人前来话别,在别人的眼中也许会觉着我在兄弟们中的口碑太差,其他人皆不屑与我为伍。 雍王向我笑道:“皇侄,我们正午时分才从万隆港出发,算起来,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可以利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私人事情要做?” 我摇了摇头,在这个国家中,我记不起还有什么事情可做,有什么人值得拜访。 八匹雪白的骏马拉着装饰精美的马车步履整齐的离开了皇宫,途经淑德宫的时候,我仿佛又听到珍妃那缥缈而感伤的歌喉,尽管我身处在车厢之中,仍旧能够看到她站在雪地之中泪光盈盈,柔肠寸断的送别景象…… 雍王递给我一个镶金的蓝色手炉,入手温软,让人暂时可以忘却车外的寒冷。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已经整整十年未曾出过康都,这次若不是皇兄派我出使,我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家中娇妻的。” 我露出一丝微笑,雍王之好色闻名整个康都,可惜他家有悍妻,雍王妃齐子柔是朝野内外皆知的母老虎,这次对雍王来说,简直是放飞的大好良机。 我挑开了车帘,从路边行人纷纷躲避的情形来看,我的出行仪仗还是相当的隆重,父皇为秦国准备的不仅仅是我这样一个质子,还有送给王卿贵族的各色礼物。 车队进入东条大街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采雪,她现在仍然住在延萍的旧宅中,离去以前我是不是应该向她话别。 我向雍王道:“皇叔!我有位故友就住在前面,我想稍事停留,和她话别。” 雍王点了点头道:“时间尚早,你去吧!” 我在六名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延萍的旧宅,我让他们几个在门口守候,轻轻叩了叩门环,过了许久,采雪才拉开了房门,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到来,美目之中满是惊喜。 “平王殿下!”采雪正想向我施礼,却被我拉住玉臂:“免了!”我转身掩上房门,先行向庭院中走去。 采雪为我泡好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我抿了一口,浓浓的暖意顺着我的喉头一直流入胸腹,我放下茶盏,从腰间摸出一锭足赤的黄金:“采雪!我今日即将入秦为质,以后恐怕无暇照顾于你,这些金子足够你两年过活。” 采雪垂下头去,两行晶莹的泪水无声流下。 我继续道:“虽说穆王之事已经了结,皇上不会再继续追究,可是你是官妓之身,早晚都会有人调查你的下落,康都绝非久留之地,我临行前已经交待过延萍他们,只要时机允许,就会把你送出康都!” 采雪始终没有说话,我将那杯参茶饮尽,起身道:“时间已经不早,我也该上路了。” “殿下稍待!采雪有一物相送!”采雪转身向内室走去。 我看着她窈窕背影心中一阵迷惘,却不知采雪要送什么给我。 足足等了袋烟工夫,方看到一个青衣小帽的书童自内室中走出,我暗自奇怪,没想到这旧宅中还有他人在场。仔细一看,那书童眉目如画,丰神玉朗,和采雪竟有七分相似,只是肤色稍黑。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那书童嫣然一笑,当真是笑靥如花,不是采雪还有哪个?我顿时明白了采雪要送给我的是什么。 采雪轻声道:“殿下此番入秦,身犯险境,危机重重,采雪虽然蒲柳弱质,但自信尚有能力侍奉殿下衣食……” 我摇了摇头道:“采雪,正如你所说,秦国乃虎狼之地,我去国离乡,自身尚且难保,又有何能力兼顾你的安危?” 采雪将手中的蓝花行囊抱入怀中:“若不是殿下仗义相救,采雪清白之身已然蒙羞,天地虽大,采雪却无任何亲人可以投靠,唯有用此残生来回报殿下厚义。”她美目之中目光坚定无比:“自从知道殿下即将赴秦,采雪已经准备好行囊,随时准备随殿下远去,即便殿下不愿收容采雪,采雪也将赴秦都寻找殿下。” 我已经无话可说,目光在采雪俏脸上凝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雍王见我带了一个书僮回来,只是睁眼看了看,随即又合上双目打起盹来,我此次入秦,原本可以安排两名仆妇随行,可是后来被我拒绝了,现在采雪理所当然的顶上了这个空缺。 采雪虽然是我的书僮,却是仆从身份,以她的地位只可在外面与车夫同乘,我体恤她身体柔弱,趁着雍王熟睡之机将我的手炉悄悄塞给了她。 巳时刚过,车队来到了万隆港前,空中又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鹅毛大雪,今冬的雪季特别漫长,采雪扶着我下了马车,也许是手炉的作用,她的柔荑温润如玉,让我的心神忍不住一荡。 雍王在我的身后下车,相差极大的温差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拿出丝帕声音洪亮的擦了擦鼻子,大声道:“这鬼天气,莫非想冻死人不成!” 我和他在二十六名护卫的陪伴下,沿着通往码头的青石路缓缓而行,采雪跟在我的身后吃力的为我拎着书箱,易安为我收拾行囊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我的书僮会是采雪。 道路两旁,不时有衣衫褴褛的孤儿寡母经过,万隆港是康都第一大港,来往的货船极多,各地的物产汇集于此,自然成为他们乞讨的福地。 我身边的护卫将一名试图上前乞讨的幼童重重推了出去,那幼童重重的跌倒在雪地上,额头撞在路旁的石墩,鲜血顿时流了出来,不远处的一名中年妇人,哭天呛地的冲了上来,将那孩童紧紧抱住。 我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锭银两,走到他们的身边,将银锭轻轻放在他们的身边,父皇如果来到这里,应该可以看到他心目中的泱泱大国已经成为了什么样子。 回身的时候,我恰巧遇到了采雪的目光,里面充满了感动和崇敬,我淡淡的笑了笑,她黑长的睫毛微微垂了下去,迅速逃过我眼神。 一号码头前,停泊着一艘雕梁画栋的大船,船长二十五丈,宽约十丈,甲板之上共有三层,这艘船本来是我父皇出行时专用,后来被他送给了忠王龙胤学,忠王死后转而成为诸皇子的出行工具,我虽然是皇子的一员,却一直没有机会坐过。 这次父皇用这艘船送我入秦,更多的成分是顾及大康的面子,我虽然是前去为质,可是排场仪仗是断断不能含糊的,大康泱泱大国岂可在秦国面前有失面子。 底舱是船工的居所,一层住得是侍卫武士,二层住得是随从文职官员,三层是我和雍王的住所。无论在任何国家位置和地位等同,我从三十一王子成为平王跨越的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这意味着我和雍王已经可以平起平坐。 在雍王的心中也许没有这样的概念,我只是他三十一个皇侄子中的一个,我的地位无论到达怎样的高度,所面临的也只是阶下之囚的必然命运。 采雪坚持着把我的书箱拎到了舱房,细细的汗水从她曲线柔美的额头不断的渗出,看得出她在书僮这个位置上尽职尽责。 我坐在五尺有余的锦榻之上,静静端详着采雪无限美好的背影。 采雪敏锐的觉察到了我的目光,她的背向后挺了一下,然后停滞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过身来,她的目光始终低垂在地上,来到我的面前,屈膝蹲下,想为我除去棉靴:“午时才会开船,殿下还是先歇息一下。” 我笑道:“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最后看一眼康都,难道你连这也要剥夺吗?” 采雪惶恐道:“奴婢不敢!” 我大笑着站起身来:“采雪莫忘了你的身份,你明明是我的书僮,怎会忽然成了奴婢?”拉开舱门,我缓步走向凭栏。从我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皇城的全貌,我心目中一向巍峨高耸的皇城在视野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难怪孔子说‘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我仅仅登上三层的楼船,便开始小皇城了。 雪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没完没了的下着,皇城的轮廓显得格外的朦胧,我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心情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我十六年的岁月都在这座宏伟而压抑的皇城中渡过,一个时辰以后,我终于可以踏出这座压抑许久的牢笼。 在每个人的眼中大秦无异于一个虎狼之国,我即便是走出大康的牢笼,马上又会进入另一个更为森严的牢笼,可是那片天地无论如何的压抑和沉闷,对我来说一定是全新的感觉。 港口上随行武官正在指挥着民夫往船上有序的搬运着大小不同的木箱,里面是给大秦王卿贵族的各类礼物,我的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这一个个大小不同的木箱,也许就承载着我未来的命运。 采雪拿着我的裘袍轻轻为我披在身后,我系紧了裘袍的丝带,双手在凭栏上重重叩了一叩:“如果你是我,会不会放弃安逸的生活前往大秦?” 采雪轻声道:“采雪虽然愚鲁,但是知道殿下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有充分的理由!”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转过身来,采雪出乎意料的没有回避我的眼神,深蓝色的棉袍略显臃肿,罩在她纤秀的玉体上,丝毫掩不住她的丽质天生。 寒冷的天气让她美丽的鼻翼微微有些发红,嘴唇却泛出青紫的颜色。我的目光坦诚而热烈,采雪在我的逼视下终于把目光投向远方:“采雪以为,殿下绝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危机四伏的地方必然存在着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机,因果循环相辅相依,殿下前往大秦的目的恐怕就在于此吧……” 我吃惊的看着她,采雪的见解让我折服,也许她真的是冥冥上苍赐给我的一个礼物。 采雪的俏脸红了红:“殿下,采雪说得不好,请勿见笑!” 我的目光重新投向皇城的方向:“从离开康都这刻起,大康已经少了一位殿下,而大秦也不会有这样的殿下!” “什么?”采雪不解的问。 我大笑道:“在大秦我只是龙胤飞,你若是尊敬我,便称我一声公子!” 楼船在午时准时出发,我仅有的那点留恋早已抛在皇城之内。雍王和我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午饭之后,他便和自己的两位亲随钻到了舱房之中,从上船起我就已经看出他那所谓的亲随只不过是两个乔装打扮的歌舞姬,雍王被王妃压迫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可以减压的机会。 舱房的隔音很好,身在舱内几乎听不到黄河的滔滔水流,我坐在桌旁浏览着大秦王公贵族的名单,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我虽说是前往为质,一样要对大秦的各股力量详尽了解。 采雪在一旁细心收拾着我的衣物,此去大秦路途迢迢,单是水路便有七日之多,这七日七夜,我们两人就要共处一舱,时时可以听闻采雪的诱人气息,倒也是一件香艳旖旎的美事。 采雪忽然“嘤!”了一声,我举目望去,却见她从我的衣物中找到了那件珍妃送我的云锦抹胸,她虽然背身朝我,可是我已经可以看到她的玉颈都红了。 这种时候,我还是装出毫无察觉的好,采雪悄悄的用眼角瞥了瞥我,确信我仍然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名单,这才迅速的把云锦文胸叠好重新放归原处,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我看成一个风流成性的登徒子。 看完名单,我伸展了一下双臂,我的记忆力向来出色,众皇子之中只有我拥有过目不忘之才,这件事我一直隐藏的很好,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采雪为我端来香茗,在我喝茶的时候,纤手为我轻轻揉捏着双肩,我惬意的闭上了双目,带上采雪真的是正确的选择。 “采雪!你的肤色是怎么装扮的?”这一直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采雪道:“这是我家传的秘方,用靛草的汁液涂抹在肌肤之上,便可使肌肤变黑,不但肉眼看不出来,而且历经风吹雨淋也不会褪色。” 我笑道:“这样说来,你岂不是牺牲了一身娇艳的肌肤?” 采雪含羞道:“世上但有一物,必然另有一物与此相克,若是想还原过去的肤色,用硫磺化在水中,即可轻易擦去靛草的颜色。” 我感叹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博闻广学。” 采雪温柔一笑:“殿下忘了,采雪现在是你的书童!” 我哈哈大笑起来,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之声。 “平王殿下!雍王请你过舱一叙!” 雍王的舱房的布局和我的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只不过多了一些酒具,少了几部书籍。空气中仍然残存着脂粉的香气,从雍王干涩的目光,我能够猜想到刚才这里战况之壮烈。 雍王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皇侄!临行之时,皇上曾经亲手教给我一道密旨,让我上船之后再宣读于你!” 我谨然站起,依照宫中礼仪跪在雍王面前。 雍王徐徐展开密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立三十一子胤飞为平王,赏领地宣城,赐平王府一座,仆妇四十八人,黄金十一万两,绸缎三百匹,马匹牛羊计六十八头……”我心中暗暗好笑,父皇搞出这份密旨旨在展示他对我的舐犊情深,却不知我的领地,金银如何带往大秦? 雍王收了密旨向我恭贺道:“皇兄对你当真是恩宠有加,其他皇侄封王之时,从未有过如此厚赐。” 我笑道:“皇叔送我从大秦返回之后,大可接管父皇赏赐给我的一切。” 雍王正色道:“皇兄赏赐给你的东西,岂是随便转送他人的?”他做出一副情义深重的模样:“胤飞,你年纪尚轻,此去大秦多则五年,少则一载,回来之后,不但可以拥有这些领地封邑,或许皇兄立你为太子也未必可知!” 他的这番话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也许雍王是可怜我悲惨的未知命运,宽慰我的内心。 月色如霜,照在雪后初霁的黄河两岸,少了一分壮阔,却多了几分柔美。除了负责操桨的船夫,恐怕只有我愿意在这深夜中,来到寒风凛冽的船头。这是因为我阔别自由太久的原因,这种尽情随意的呼吸对我都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寒风夹杂着阵阵的涛声,不断传入我的耳中,我举目望向上游的方向,今天已经是漫漫征程的第四天,前方就是康秦边界,此地距离康都已经很远,除了深宫中嗟叹的珍妃,还有谁会思念我这个孤单的旅人? 远方有数盏渔火不停的闪烁,没想到深夜中还会有渔人辛苦的劳作,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奔波,我和他们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那几点渔火时聚时散,距离楼船却是越来越近,不但是船头的方向,两侧和船尾也多出了许多昏黄的渔火,我猛然警觉起来,这绝不是普通的现象。 一支点燃的羽箭划破夜空,呼啸着射向船头,深深的钉入我身前的甲板之上,我迅速站起,转身向舱房跑去,刚刚走出两步,雨点般的火箭从周围向楼船射来,所幸箭矢并没有伤及我的身体。 冲入船舱,刚刚掩上舱门,两支箭镞穿越门板,露了出来。我惊魂未定的擦去额上的冷汗。已经入睡的采雪听到动静也慌忙从地上的棉榻上起来,我向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恐怕遇到了劫匪!” 我拉着采雪的柔荑躲在床榻之后,火箭仍然在不断的射入,船舱已经开始燃烧起来,滚滚的浓烟呛得我们不住的咳嗽。如果继续在舱房中待下去,我们恐怕不被烧死,也逃脱不了被浓烟熏死的命运。 我拉下床上的棉被,包裹在我们的身上,和采雪向舱门冲去,舱门已经被火烧毁,轻轻一撞便顿时瓦解。 我和采雪刚刚抵达甲板之上,手拿护盾的铁甲武士已经将我们团团护住。火箭的攻势开始减弱,震天的喊杀声从船尾传来,数十名匪徒从船尾率先登陆,底层的甲板上负责保护我安全的武士和他们已经展开了混战。 从我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战场的局势,这帮匪徒进退有序,攻守有秩,显然经过良好的训练,我方的武士虽然人数上占据了主动,可是战况上并不占优。 雍王和他的两名歌妓在八名铁甲武士的围护下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惶恐之中,嘴角不住的发颤。 楼船上燃起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河面,又有十余条系着飞爪的长索牢牢抓系在楼船之上,两道黑色的身影沿着长索鬼魅般向楼船攀缘而来。 ------------ 第4章 锋芒 我突然意识到,这两人的目标一定是我,我低声命令道:“冲上去,阻截住他们!”保护我的六名武士迟疑了一下,在他们看来守在我的身边才是他们真正的职责所在,却没有想到正是他们的存在将我和雍王置于险地。 “快去!”我怒喝道。 他们终于举刀冲了上去,我拉起采雪的柔荑迅速向火光无法照及的船角跑去。 六名武士和两名黑衣人在船首相遇,六把长刀同时向两名黑衣人砍去,两人俱是黑衣蒙面,志在掩饰自己本来身份。左侧的那名黑衣人身材较为窈窕,一看就知她定然是女儿之身,她足尖在甲板上轻轻一点,身躯已然跃起三丈有余,轻松脱离了六名武士的阻击,在空中一个曼妙的翻腾,双手分握一柄寒光凛凛的短剑,如轻燕般向雍王的方向投去。 留下的那名黑衣人闪电般抽出一柄宽约五指的阔剑,以自身为中心弧形挥出,和攻向他的六柄长刀一一相撞,剑锋过后六柄长刀从中被斩成两段,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此人手中的长剑定非凡品。 黑衣人出剑速度快到了极点,没等六名武士做出第二个动作,剑锋闪电般划向他们的咽喉,血雾沿着他的剑尖喷射而出,凶残的场面让采雪险些呕吐出来。 黑衣人杀掉六名武士之后,挺剑向雍王冲去,他的同伴已经干脆利落的杀掉了两名武士。我和采雪的手紧紧相握,彼此都能够感受到对方冰冷的体温。 在他们专注向雍王发起攻击的时候,我和采雪悄声无息的向二层船舱移动。下面的武士开始占据了主动,我方人数在混战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只要能够到达底层甲板,我和采雪就可以和众武士会合。 我听到两声女子的惨呼,然后是雍王惊恐的大叫,我和采雪加快了步伐向底层甲板逃去,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上方俯冲下来,闪耀着寒芒的剑尖瞄准了我的胸口,我的镇静在这种生死关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采雪猛然扑在了我的身上,用娇躯为我挡住了这志在必得的一剑。 短剑刺中了采雪的右胸,对方也许是没有想到采雪会突然冲过来挡住剑锋,惊奇的咦了一声,然后迅速收回了短剑。 我用手捂住了采雪的创口,鲜血沿着我的指缝汩汩不断的流出。 黑衣女郎一双妙目充满杀机的盯住我,她扬起短剑指在我的咽喉之上,剑峰冷森森的寒意,让我的肌肤泛起了细小的皮疹。 雍王在另外一名黑衣人的挟持下,哭丧着面孔从舷梯上走了下来,那名黑衣人大声道:“他是不是平王!” 雍王平日里表现出的那点勇气,早就消逝的无影无踪,肥胖的脑袋如鸡啄米般不住点头,生死关头他表现的还不如一个寻常的奴婢。 我和雍王的先后被擒,已经让手下的武士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他们一个个收起了剑刃垂头丧气的看着我们的方向。 黑衣人从牙齿中挤出一句话:“杀掉他!” 采雪竭尽全力道:“要杀……殿下……先杀我……”我的内心涌起一阵难言的感动,我轻轻抚了抚采雪的长发,然后将五指落在短剑的剑刃之上:“我并非怕死,只是你若杀我,恐怕会有千万名无辜百姓因我而死!” 少女明澈的眼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这位姑娘,胤飞已知必死,还望能给胤飞片刻时间,留下一封遗言!” 雍王身侧的黑衣人冷笑道:“死便死了,哪还有恁多话说?” 我内心怦然一动,听这黑衣人的口音竟然是康人,表面上却从容依旧,淡然笑道:“胤飞之命,已然掌握在二位手中,难道你还怕我这一介文弱书生不成?” 我双目盯住那黑衣少女:“姑娘想必即非秦人,也非大康之民,杀死胤飞之后,便可成功破坏两国和谈,挑起秦康战火,从而让本国得以坐收渔人之利!” 此话一出,就连挟持雍王的黑衣人也是微微一怔,这更证明了他极有可能就是本国之人。 采雪已经在我怀中昏了过去,我爱怜的看了看她:“姑娘可知道我这书僮缘何舍命救我?” 那黑衣少女虽然仍不说话,可是从她的眼神中,我已经知道,她肯定想听我揭示这个问题的答案。 “康秦两国素有间隙,大康连年灾害,国力已大不如前,若是此时和秦国发生战事,必然使百姓遭殃,生灵涂炭。我死,区区一命何足道哉,我活,却可换得大康片刻安宁,休养生息,积蓄国力,书僮虽小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为我挡剑不仅仅是因为我是他的主人,也是为了他留在大康的父母和亲人!”这段话我说得慷慨激昂,手下武士无不动容。 我喟然长叹道:“胤飞既然请缨入秦,早已抱定必死之心,若死在秦人手中,胤飞还可落得为国捐躯的薄名,可惜,可惜,没想到胤飞壮志未酬,竟然死在大康的国土之上……” 我说道这里,大胆的向前跨了一步,那黑衣少女锋利的剑刃顿时割裂了我的肌肤,鲜血沿着剑刃淋漓而下,黑衣少女下意识的将短剑向后回缩了一下。 我大声道:“胤飞别无他求,但求能够留下一封亲笔遗书,向皇上阐明一切,胤飞既非死在秦人之手,也非死在康人之手,乃是他国生恐秦康议和,从中破坏,也许可以化解百姓的这场战祸。” 我手下的武士重新亮出长剑:“平王若死,必将尔等碎尸万断!”激昂的斗志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上。 黑衣少女刚才凛冽的杀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坦然道:“姑娘可否给胤飞这个机会?” 挟持雍王的黑衣人和这名黑衣少女对望了一眼,居然同时放下了利剑,我之所以说出刚才的那番话,完全是基于推测他们是大康子民的基础上,此举实在是冒险之至,如果有所谬误,我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那名黑衣人转身先行向船舷走去,黑衣少女剪水双眸冷冷盯住我:“胤飞,你最好记住你今晚所说的每一个字,如果将来敢为祸百姓,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我淡然笑道:“姑娘无需过虑,胤飞走入秦境,便等于单足踏入坟墓,恐怕今生也不可能祸害大康之百姓!” 那少女双目中竟然闪过一丝怜惜之色,虽然是稍纵即逝,却被我敏锐的把握到,她幽然道:“若是当今的皇帝有你一半的见解,大康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她转身向远方掠去,瞬息之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其余的匪徒也迅速退下了楼船。 手下的武士看到敌人撤退,正欲追赶,被我大声喝住。 看着那星星点点的渔火四散而去,直到完全消失,雍王才无力的瘫软在甲板上,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那场恐惧,还是有感于两名歌姬的枉死,浑浊的双目居然流出泪来。 我把采雪已经变得微凉的娇躯横抱在怀中,大声吼叫道:“御医!” 御医孙采医在皇宫之中排名第三,真正的水平却是所有御医之首,他为人木讷,不擅言辞,四品医官的职位已经整整二十年未曾变动。我自小身体强健,和他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母亲生我之时。 我用银质剪刀,剪开采雪完全被鲜血浸透的棉衣,她细腻柔滑的背脊展露在我的眼前,艳如娇雪般的右肩下,有一道寸许长度的血口,鲜血仍然在不断的流出,我的内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孙采医打开随身的药箱,从中取出药酒和纱绵。 我冷冷道:“今日之事,除了你我之外,我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 孙采医用药酒擦去采雪伤口周围的血迹,淡然道:“孙某为人,该说的不想去说,不该说不屑去说!” 我欣赏的点了点头。 孙采医将蚕丝穿入金针,凝神贯注的将刀口缝合起来,又在上面覆好他自己调配的伤药,用白纱将伤口包扎停当。 “她的伤势可有大碍?”我对采雪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孙采医缓缓合上药箱,他的额头也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殿下放心,短剑虽然锋利,可是入肉并不太深,并未伤及肺腑。” “那她为何至今还未醒来?” “因为失血太多,加上她体质虚弱,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才会醒来。” 我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孙采医又道:“我会调制一些补血理气的药物,相信一月之内,这位公子定然可以完全康复。”这句话充分证明,他远非别人所说的那样迂腐,短时间内我对他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时舱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侍卫在门口焦急的喊道:“平王殿下,雍王出事了!” 我内心猛然一怔,向孙采医道:“你跟我去看看!”转身慌忙向舱外走去。 雍王发髻散乱的站在一群武士的前方,他手上握着一把仍然在滴血的长剑,脚下躺着一名受伤的水手,他声嘶力竭的叫道:“转向!送我回康都!”那群武士都是他带来的心腹,看情形显然站在了他的一边。 我分开众人向雍王走去。 “不要过来!”雍王把锋利的长剑架在水手的脖颈之上,双目通红的叫道:“快让他们转向返回康都,否则我……我就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自刎在你的面前!” 我心中暗笑,雍王绝对没有自杀的勇气,可表面上我必须装出关切之极的模样,颤声道:“皇叔……不可……” 雍王喃喃道:“我不想死在秦国……我不想死在秦国……” “皇叔!侄儿此番入秦,实则背负大康千万百姓殷殷厚望,父皇之所以让你陪我同来,定是看中你深谋远虑,胸怀大计,必要时可以为我指点迷津。此地距秦只有一夜航程,若皇叔执意返航,侄儿唯有独自入秦,方可令百姓安心,让父皇宽慰……” 我看了地上的水手一眼:“此事和他人无关,皇叔何苦为难这些下人!”我转身向身边侍卫道:“准备行囊,在前方渡口处送我下船!” 雍王万万没有想到我会主动下船,一时间搞不清我真正的意图何在。 我又向前走了两步:“皇叔!侄儿就此与你别过,你最好对父皇说是我执意要单独前去。父皇性情暴烈,若是知道此事真相,恐怕会对皇叔不利。” 雍王一张面孔顿时变得煞白,他生平最惧怕的就是我的父皇,想到皇兄翻脸无情的样子,他整个脊背都被冷汗湿透。 我的目的就是打击他内心中最为薄弱的环节,我淡然笑道:“不过你和父皇手足情深,也许他不会深责……” 雍王握剑的右手不断发颤,剑尖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此时底舱的水手听到动静,一个个拿着棍棒鱼叉从舷梯冲了上来,看到同伴被雍王刺伤,无不义愤填膺,眼看一场暴乱又要发生。 我屈身扶起那名受伤的水手,将他交到孙采医的手中。那些水手已经将雍王和他的随身武士团团包围了起来。 我大声道:“诸位兄弟,请听胤飞一言!”也许是我刚才在匪徒夜袭的时候表现出的勇气,这些人齐齐的静了下来。 我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屈膝在众人的面前跪了下来,谁都没有想到我一个堂堂的皇子居然跪在他们的面前,整个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我充满深情道:“胤飞远离大康,不知何日才可回还,第一个需要拜的就是故土!”我恭恭敬敬的在甲板上上拜了一拜。 “第二个要拜的就是大康百姓,若没有他们,焉有我大康数百年基业!”我又在甲板上拜了一拜。 我环顾众人:“第三个要拜的就是你们,若没有众位兄弟拼死相保,胤飞早已死在匪徒之手,你们保住的不仅仅是胤飞之性命,还有大康万民安居乐业的希望”我屈身又要拜下去。 “平王殿下!”激动之极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甲板上所有的武士和水手一个个热泪盈眶的跪了下去,只有雍王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我哽咽道:“楼船虽然遍体疮夷,却承载着大康万民的全部期望,能够为大康实现和平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你们,我们每一个人都肩负着同样的重担……”我一辑倒地,人群中传来激动的哭泣声。 人群缓缓散去,雍王武士和水手之间的冲突终于划上了圆满的句号,我冷冷望向一脸羞惭之色的雍王,大康的天下就荒废在这帮庸碌无为的皇亲国戚手里。 即使是雍王的亲信武士此刻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敬之情,我的内心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得意,这些匪徒并不是为了劫取财物,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杀死我,破坏康秦之间的和谈,从刚才的事情我有理由相信,幕后的主事者来自大康的内部,而且此人定然身居高位,对我们此行的具体路线了如指掌。 雍王在危机中几近崩溃的表现,不得不引起我的警惕,我要摧垮他的全部信心,让他在整个团队中失去所有的威信。 我向雍王手下武士道:“刚才的混战中死伤了不少的水手,你们脱下铠甲,去下层帮忙!”这些武士已经被我完全折服,二话不说的脱去铠甲,加入了水手的阵营中。 雍王惶恐不安的说道:“他们都去划船,谁来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淡淡的笑了笑:“皇叔的舱房已经收拾完毕,我若是你,就会安安稳稳的睡到秦都!”雍王本想发火,可是遇到我凌厉的眼神,他马上垂下头,灰溜溜的向自己的船舱走去。相信在他的内心中,三十一皇侄早已非昔日那个乖巧懦弱的孩子,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孙采医已经为那名水手把伤口包扎好,他向我欣赏的点了点头,背起药箱向底舱走去,那里还有很多伤员等他救治。 回到舱房,采雪仍然处在昏迷之中,我坐在榻边,爱怜的为她擦去额上的虚汗,她的体温很烫,根据孙采医所说,发烧是正常的现象,我把毛巾用冷水打湿,覆盖在她的额头。 采雪奋不顾身为我挡住那一剑的情形始终在我的眼前浮现,我看着她憔悴的俏脸,心中默默道:“采雪,他日我若有功成名就的一天,绝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深情厚意!” 采雪娇躯突然颤抖起来,似乎坠入极其可怕的梦魇:“殿下……不要……不要……”我握住她不住舞动的柔荑,她刚刚有所平静,又惊恐道:“不要……杀我……不要……”一颗晶莹的泪水自她的眼角缓缓滑下,无声的滴落在枕边,我怜惜的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这柔弱的少女一定经历过旁人无法想像的磨难。 采雪的体温始终无法降下去,我又找来了孙采医,他用金针为采雪灸治了几处穴道,而后在舱房内燃起一种熏香,清凉的薄荷气息弥散在空气之中。 我亲自把孙采医送出舱外,他却没有即刻离去的意思,低声道:“老朽有几句话想问殿下。” 我点了点头道:“孙先生有话尽管直说。” 孙采医和我来到船头处坐下,远处的天空已经露出一丝青灰之色,新的一天即将来临,历经一夜的战火惊魂,我身上的衣服破损多处,脸上也有多处被烟火熏黑的痕迹,不过这丝毫无损于我的勃勃英姿。 孙采医将药箱在我们两人之间放下,双目炯炯有神盯住我道:“老朽有一事不明,秦国乃虎狼之国,众皇子个个避之不及,平王为何逆流而上,只身前往险境,难道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我淡淡笑了笑,反问道:“先生以为呢?” 孙采医正色道:“人生于世上,凡事必首先考虑自身利益安危,即使圣贤仍未能免俗也,殿下明知前途艰险,仍冒险为之,必然是另有所图!”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孙采医对我说这席话目的究竟何在? 孙采医继续说道:“殿下昨夜之所为让老朽豁然开朗!” 我的目光停留在孙采医深邃的双眸上,此人高深莫测,决不像他表面显现出的模样。 孙采医道:“殿下以万民为己任,实则已经将自身利益与大康子民融为一体,殿下已将大康看为自己的一部分……” 我已经听出他话后潜藏的意思,淡淡挥了挥手道:“先生多想了,胤飞只想化解眼前的这场战事,让百姓免于战火之灾,并没有先生所说的宏图大志!” 我起身正要离去,却听孙采医道:“老朽虽然年迈,但还清清楚楚记得殿下降生那天的情景……” 我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殿下不哭,不笑,双拳紧握,左足踏七星,十足帝王之相也!”我左脚下的七颗红痣,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歆德皇虽然是我的父亲,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生下来就在冷宫之中,从出生到母亲病逝,父皇从未来看过我一面。 我马上又想到,母亲生我的时候,孙采医一直在清月宫中守候,虽然是稳婆接生,他想必也看到过我的足心。 我冷冷道:“孙先生对我说这件事,究竟意欲何为?” 孙采医打开药箱,拿出一幅地图,在药箱之上徐徐展开,我低头看去,这幅地图上画得是八国的疆界,和现在的并不相同,当时的大康为众国之首,四邻皆俯首称臣,秦国那时的面积还不及现在的一半。 孙采医道:“这幅地图是当年太子殿下留给老朽的。”他口中的太子就是我的大皇兄龙胤基,歆德帝唯一册封过的太子,可惜二十三岁的时候暴病而亡,可谓是英年早逝,如若活到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应该是他。自从大皇兄死后,歆德帝就再也没有册封过太子,甚至没有传位给我们这些皇子的任何念头。 孙采医道:“这幅地图上绘制的是一百年前的疆域,大康当年的声势达到鼎盛。”他把地图重新卷好,递到我的手中。 我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不知他为何要将这幅地图转送给我。 “太子临终之时说过,让我日后如有机会,便将这幅地图送给有能力重振大康的人!”孙采医的表情无比的诚挚。 我的内心浮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并不清楚孙采医真正的目的何在,可是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极想得到这幅地图。我郑重接下了这幅地图,孙采医终日紧绷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背起药箱,向我告辞离去。 采雪经过孙采医的救治,烧很快就退了,她的手足又出现了冰冷的现象,孙采医刚才已经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向我说明,我又为她加了一层棉被,将火盆移到床前。 双手伸入被中,为采雪揉搓着她的纤纤玉足,以此来加速她体内的血液循环。我一向都认为自己的自制力相当出众,可是自从和珍妃初尝**之后,我的脑子中总会是不是的想起浪漫旖旎的情景,采雪温软圆润的玉足,又恰恰是对我的一种考验。 我虽然不是君子,可是也清楚不欺暗室的道理,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刚刚舍命救我的少女,经历了昨晚惊心动魄的一战,我实在太过劳累,居然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采雪的纤足仍然被我抱在怀中,我抬起头来,正看到采雪娇羞无限的美眸,看她的样子,已经醒来多时了,我慌忙将她的双足放开。 采雪轻轻啊了一声。 “是不是伤口很痛?”我关切的问道。 采雪含羞摇了摇头,低声道:“脚……麻了……” 我马上醒悟过来,肯定是双足被我压得太久,血循不畅的缘故,采雪看到我熟睡,一直强忍着酸麻,没有叫醒我。 我整了整外袍,站起身来,用力舒展了一个懒腰,从西边的舷窗中可以看到此时已经接近黄昏,火红的晚霞仿佛要将整个天际燃烧起来。 采雪挣扎着坐了起来,我慌忙上前扶住她的香肩:“你重伤未愈,千万不可动作太大。” 采雪惶恐道:“采雪岂可占据殿下的床榻。” 我笑道:“你权且当是我借给你的,以后从你每月的工钱里扣除租金!” 采雪低声道:“多谢殿下大恩大德!” 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我向她说才对。 我正想对她道谢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到:“秦国船队!”我内心微微一怔,秦国这么快就已经派船接应了。 我扶着采雪重新躺下,这才向舱外走去。 已经有许多人涌上了船头,雍王也在其中,看到我出来,他慌忙向我招手道:“前方有两艘秦国的战船!”这里正处于我们和秦国的中介河段,两国共有这一河段,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有战船来此。 人们让开一条通路,我不慌不忙的来到船头,举目望去,只见前方的水域上,两艘巨型楼船向我们的方向缓缓而来,楼船之上黑色战旗迎风飘扬,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雍王感叹道:“秦人组建水军并无太长时间,居然已经掌握了制造楼船之术。”我的内心和他同时发出了感叹,秦国在这十几年中无论是国力还是军事发展的都是极为迅速,综合实力隐然超出了大康,遥想当年大康的水军抵达之处,无不所向披靡,现在大康引以为豪的楼船,秦人已经可以制造出来,而且长宽和高度都要超出我们许多。 我大声下令道:“停止行进,静观对方的变化。” 秦人的两艘楼船一左一右将我们的船夹在了中间,左侧的楼船上伸出几条木板,在两船之间临时搭起了桥梁。三名黑盔黑甲的秦国将领,从临时桥梁上大步走了过来。 我示意手下船员和侍卫全部退到我身后两丈开外的地方,和雍王一起迎向秦国将领。 从他们的服饰上可以看出,他们的级别都很低,在大康最多相当于统领千人的千夫长。 “来得可是康国质子胤飞?”中间那名矮胖的秦国将领大声喝道。 我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就是大康歆德帝三十一子胤飞。” 三名将领相互看了一眼,那名矮胖军官拿出一道圣旨大声道:“质子胤飞接旨!”此言一出,我方所有人的脸上同时露出愤慨之色,要知道我虽然前来为质,可是身份毕竟是大康国的皇子,这几名秦国将领不但直呼我名,而且用本国圣旨来羞辱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左侧那名黑脸将领双目圆睁,恶狠狠向我道:“为何还不跪下!” 我身旁的雍王吓得几乎连魂都要丢了,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甲板上,幸亏我及时的一把将他拉住。 我不卑不亢道:“三位将军可知道所站的是什么地方?” 那名矮胖将领不屑的笑道:“自然是大秦的疆域!” 我淡然笑道:“可我却以为三位将军正站在大康国的楼船甲板上,胤飞虽然愚鲁,却知道国土之内只可拜一君一主。”雍王肥胖的面孔微微发红,他显然听出了我对他的明嘲暗讽。 那名矮胖将领居然呵呵笑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方才道:“平王勿怪,我们刚才是给你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他向身后指了指:“我等是专门来接平王移驾!” 我微微一怔,不是我们的楼船可以直接抵达秦都吗,缘何他们会突然变卦? 那名将领道:“圣上曾经留下御命‘大秦之水,不载康舟’,平王和随行奴仆请跟我上船,其他无关人员可以即刻返回。” 他口中的圣上就是秦国的国君燕渊,大秦就是在他的手上才发展成今日的规模,不过他对大康的仇恨极深,从刚才的哪句话就可见一斑。 我在瞬间便打定了主意,既然早晚都要落在秦人手中为质,又何苦让这帮人随我一起历险奔波。我点了点头道:“你们为我腾出舱位,我要让人把送给秦国国君的礼物搬运过去。” 听到我这么说,雍王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这次的磨难旅程总算得以解脱,他早就丧失了陪我走到秦都的勇气。 回到船舱,采雪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从外面传来的动静,她知悉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及说话,她已经抢先说道:“你若是丢下我,我便死在这艘船上!”也许是因为心急的缘故,她甚至忘了称呼我殿下。 我笑了起来,采雪的目光变得越发的迷惘起来,她猜不透我内心真正的想法,我当然不会丢下她,自从她替我挡住那一剑之后,在任何的情况下,我都不会丢下她。 我扶着采雪走出舱门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惊奇,他们很难想透,我贵为皇子居然会对一个书僮如此体贴。 孙采医背着他的那个药箱缓缓的来到我的面前,他从我的手上接过采雪:“这些事情还是让老奴来做吧!” 我凝视他许久,孙采医笑道:“我在大康宫中已有四十三个寒暑,时至今日,仍然只是一个四品医官,留在皇宫也不会有什么升迁的机会,老朽愿以将死之身,追随平王左右,这点微薄医术,也许可以对您有所帮助。” 我的脑海中瞬间想起了无数个拒绝孙采医的理由,可马上又被我否决了,无论他出于怎样的目的,我深信他对我没有恶意,试问像我这样一个落魄王孙,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呢? 我的脚步坚定而从容,经过雍王身边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递给我一个信封:“这里面是礼品的祥单,一路顺风!”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谢谢!” 我走上踏板的时候,楼船上所有的武士和水手同时跪了下来:“恭送平王殿下!”,我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前方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毫不犹豫的走下去。 第5章 大秦 底舱黑暗而潮湿,除了海浪就是不时在头顶经过的脚步声,我是大康臣民心中的皇子,却是大秦将士眼中的人质。转眼之间一切都已经发生改变,沧海桑田,有时候未必要等上百年。 我最为担心的就是采雪的伤势,孙采医关键时刻的投奔,为我解决了这个难题,采雪在他的精心医治下日见好转,我们三人开始在黑暗中谈论秦都,谈论未来,却很少谈起大康,从踏入秦境的这一刻起,我们已经成为秦王治下的三名囚徒。 我并没有得到一国皇子理应得到的礼遇,也没有受到太多的折辱,对这帮将士来说,护送我到秦都只是他们的职责,我在他们的眼中和普通的康人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三日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秦都,秦都原名落阳,秦宣隆皇燕渊于继位六年后从临京迁都于此,意在挟黄河之险和大康国的康都首尾相踞,事实证明他从水草肥美的平原临京迁往秦都是极为明智之举,秦都坐拥秦国第一大港‘通济港’,宣隆皇迁都后一方面在毗邻秦都的河段重新建立军港,大力发展水军,一方面减轻来往商人的课税,吸引天下客商云集与此,秦都也因为他正确的举措不断繁荣起来,加之大秦的东面毗邻‘黄海’,高丽、东瀛以及南海各国的客商无不跨海越洋取道黄河来到这里,现在的‘通济港’在八国百姓的心目中隐然已经超过大康‘万隆港’的地位。 我扶着楼船的凭栏站在甲板之上,眼前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和万隆港不同,我目力所及竟然见不到一个乞丐,往来的百姓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会心的笑容,我的内心忍不住发出了感叹,父皇唯我独尊君,目空一切的高压政策,终于被事实证明已经落伍于这个时代。 在八名秦国卫兵的护卫下,我和采雪、孙采医一行走下了楼船。从采雪的步伐来看,她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许多,虽然完全恢复元气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普通的行动应该没有任何的困难。 距离楼船不远处,两辆四乘的黑色马车在那里等待。我刚刚走下楼船,一名身穿七品服色的高瘦中年官吏带着六名手下,向我迎来。 “大秦太子府执事燕子民拜见康国三十一皇子平王殿下!”他的声音冷淡而踞傲,秦皇果然欺人太甚,竟然派出太子府的一个七品执事前来迎接康国的皇子,显然没有把康国放在眼里。 燕子民引我上了左侧的马车,从车辆的标记来看,应该是皇族专用,可是车厢的内饰异常朴素和大康皇族崇尚豪华奢糜的风气全然不同,秦人的务实由此可见一斑。 燕子民和我同乘,采雪和孙采医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我最后看了一眼‘通济港’,自己在大秦的质子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燕子民道:“太子殿下为质子安排好了府邸,质子所带的礼物行装,我已经着人先行运往质子府。”他把我的称呼已经从平王改换成了质子,这不但是向我示威,还在提醒我现在真正的身份。 我努力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身为一个敌国的质子显露出太多的锋芒,一定讨不到任何的好处。在秦国我的身份仅仅是质子,地位甚至赶不上一个普通的秦国百姓。 车辆在秦都闹市中穿行,周围的喧嚣可以让人联想到一片繁荣富强的景象,我虽然很好奇,却始终没有掀起那厚厚的棉帘。 一个时辰以后,马车终于抵达了质子府,这是一座陈旧的府邸,从围墙上的萋萋荒草来看,这里应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居住。 门外有八名武士分列两旁,他们显然是来监督我的,我的唇角忍不住泛起了一丝苦笑,秦皇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质子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大门刚刚漆过,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门上用来装饰的铜钉也是刚刚置换,闪闪发光,为这座残破的院落平添了几分贵气,不过这种贵气出现在这里,却让整个府邸显得越发的不协调起来。 走入大门,迎面就看到一个荒草丛生的院落,这里原来应该是座花园,可是长时间无人打理早就荒芜。 院内堆满了木箱,里面盛放的是我从大康带来的礼物。雍王已经将礼单交给了我,我所需要做得就是一一为他们找到主人。 燕子民的职责就是把我送到这里,他让手下人先行退出大门,向我道:“今晚太子殿下会在王府举办宴会迎接各国王子,我会派车来接你,质子一定要准时到达。”我本来还以为这次来到秦都会首先受到秦皇的蒙召,看来秦皇早已将各国质子的事务转交给了太子,我短期内恐怕没有谒见秦皇的机会。 燕子民离去以后,我把礼品清单交给孙采医,让他清点一下礼物,顺便找人搬入西侧的厢房,和采雪二人率先向前方的正堂走去。 推开正堂的大门,阳光从我们的身后照亮了整个厅堂,整个厅堂内到处结满了蛛网尘丝,桌椅板凳的上面落满了厚厚的浮灰。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想到秦国的表面功夫全部做在了大门上。” 采雪温柔笑道:“殿下莫要心烦,采雪马上会收拾好这里。” 我关切道:“你伤势尚未完全恢复,千万不可太过操劳!” 孙采医苦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平王殿下,那些守门的卫兵不愿帮忙将礼物搬入西厢,还说他们只负责守门,其他的事情皆无权过问。” 我哈哈笑了起来,在厅中跺了两步,转身道:“秦皇比我父皇想得还要周到一些,以此磨砺我自主的能力,胤飞对他当真感激不尽。”我把眼前的逆境视为了一种挑战,而这种乐观的情绪马上感染到了采雪和孙采医。 孙采医欣赏的点了点头道:“殿下可愿和老朽一起将礼物搬入西厢?” “胤飞正想锻炼一下筋骨!” 采雪美目充满崇敬的望向我:“采雪留下收拾一下房间!” 我摇了摇头:“等你伤愈之后再说,现在你需要做得就是休息!” 我在大康之时,虽然不是养尊处优,可是也从来没有做过如此辛苦的劳作,和孙采医两人把礼物完全搬入西厢,足足用去了一个多时辰,身体累得就快要散架,汗水将外衣已经完全浸湿。 我和孙采医稍事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整理房间,采雪在我的坚持下没有加入我们的劳动,她在厨房找到一个水壶,为我们烧水饮用。 孙采医虽然已过花甲之年,可是身体之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整整劳作了一个上午,却未曾看到他有任何的疲态。 中午的时候,卫兵引着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是附近临仙楼的老板,太子将我的饮食全权交给了他,每天饭食的时候,他都会让小二送酒菜过来,因为今天是送饭的第一天,所以他亲自带人过来。 “公子好,我叫余得利,是临仙楼的掌柜!”他首先向我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从他狡猾而贪婪的眼光我马上判断出,眼前的这位是个唯利是图的市侩商人,也许是第一顿的原因,酒菜颇为丰盛,荤素搭配计有八道菜肴,还有一壶花雕。 余得利显然也清楚我的身份,不过他和普通亲人的眼光却有不同,在他眼中,无论我是皇子还是囚犯,只要能给他带来财源便是他的主顾,对我的态度自然显得谦恭许多。 余得利走后,采雪看着他的背影道:“没想到秦人之中也有如此和善之人!” 孙采医笑道:“在这种人的眼中,但凡能给他银子的都是他的爹娘!” 我听他说得如此直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采雪端来热水,让我和孙采医洗了洗手。孙采医又道:“经商之人,虑事周全,他一定想到公子虽然前来为质,可是以后请客之事是不会少得,赢得你的好感,就等于赢得了一个大大的主顾。” 采雪笑道:“听孙先生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吃饭的时候,两人还恭守尊卑之道,分别站在我的两旁。我笑了起来:“在秦都之中,我们都是囚徒,没有任何的区别,大家坐下一起吃饭。” 采雪道:“殿下……” 我佯怒道:“怎么?不听我的话是不是?” 采雪俏脸一红,只得依言坐下。 孙采医也在我的左手边坐了,我又道:“我们身在秦都之中,以后对我的称呼需要改上一改。” 两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我。 “以后称我公子即可!” 下午的时候,我和孙采医将庭院中的荒草又铲除了一遍,采雪便为我们烧水沏茶,整个庭院在我们的整治下,渐渐显现出原来的轮廓。 因为晚上还要前往太子府谒见太子,我提前结束了劳作,采雪为我准备好了热水沐浴。 秦都不比大康,我沐浴之时,也不需他人在一旁伺候,我的手掌上磨出了不少血泡,洗澡沐浴颇费了一些功夫。 换上洁净的内衣长袍,一种通体舒坦的感觉油然而生,劳作之后的舒坦和安逸,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孙采医就用我洗过的澡水冲洗了一下,洗完后幽默的说道:“老朽选择追随平王果真未错,以后日日都可沐浴皇恩。”我哈哈笑了起来,虽说已入牢笼,却远比在大康的心境开阔许多。 我从礼品清单中找到送给秦国太子的礼物,这是一对巧夺天工的翡翠玉马,两匹正撒开四蹄飞奔的骏马体态矫健,昂首甩尾,头微微左侧,三足腾空,只有右后足落在一只展翼疾飞的龙雀背上。骏马粗壮圆浑的身躯充满力度,但其动作又是如此轻盈,充满了“天马行空”的骄傲;飞燕似乎正回首而望,惊愕于同奔马的不期而遇。其中隐喻了“扬鞭只共鸟争飞”的超然境界。 孙采医和采雪都忍不住赞叹道:“当真是巧夺天工!” 我点了点头,凭此玉雕,应该可以获得秦太子的良好印象。 黄昏时分,燕子民派车来接我,我带着精心挑选的锦盒登上马车,孙采医和采雪依照我的吩咐留守在质子府中,有两名侍卫陪伴我前去。 秦太子,姓燕名元籍,字楚秋,现年二十九岁,兼任大秦水军都督,是秦国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燕元籍为人好客,门下食客三千,因为人慷慨而闻名天下。 接我的马车比初到大秦的那辆还要寒酸许多,车厢多处残破,冷风从缝隙中不时的吹入,看来燕元籍的慷慨并没有用在我的身上。 太子府位于秦都的城东,距离我所居住的质子府不到三里。 我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围有不少王孙贵族也正在向太子府走去,看来今晚的晚宴秦太子邀请了不少人前来。 我在两名侍卫的陪伴下来到府门前,首先向门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在他们鄙夷的目光中怀揣礼物走入门去。 我见惯了大康皇宫的金碧辉煌,秦国的太子府给我的感觉只有普通二字,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建筑物出奇的高大,可是整座府邸没有任何精巧的装饰,这更证明了秦人务实的观点。 走入设宴的大厅,迎面遇到七品执事燕子民,他引着我在左首最末一个位置坐下,却没有向我引荐秦太子的意思。 秦太子燕元籍在众人的注目中从侧门走入,他身高七尺有余,身材健壮,皮肤呈古铜色,面目英俊,充满着强烈的阳刚之气。 他一一向众人颔首示意,目光却始终未曾落在我的身上。府中下人为我们奉上酒菜,菜仅有四样,三素一荤,酒是最寻常不过的高粱烧,作为大秦太子,举办这种规格的宴会,未免显得有些寒酸。 我随着人群举杯敬酒,看来今晚我没有和太子交谈的机会。 酒过三巡,秦太子燕元籍的目光忽然转到了我的身上:“平王殿下,住得还满意吗?”此言一出,我马上醒悟到,他早就看到了我,只是一直装作没有看到罢了。 我恭恭敬敬的答道:“太子安排颇为周详,胤飞感激不尽!” 燕元籍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举起酒杯道:“既然满意,便陪我干了这一杯!” 我自然不敢拒绝他的要求,爽快的举起酒杯,将辛辣的酒水一饮而尽。 燕元籍笑道:“平王果真爽快,今日你初到秦都,这一杯是我为你洗尘的!”他又拿起了酒杯。 我只好再陪他干了一杯。 燕元籍道:“从平王进门时手里便拿着这个锦盒,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他的这句话提醒了我。 我站起道:“里面是胤飞送给太子的礼物!” “哦!大康国富民饶,平王出手肯定不凡,打开来看看!” 我的内心一阵得意,在场的除了秦国的王卿贵族,就是来自各国的皇子,在他们的面前展示大康的宝物也是一件露脸的事情。 我抱着锦盒来到大殿正中,将那一对马踏飞燕拿了出来,大厅内顿时响起一阵赞叹之声,显然都看出礼物不同寻常。 燕元籍目光竟然未向礼物望上一眼,他向人群中说道:“敬延兄,你对玉器宝物颇有心得,就由你来品评一下如何。” 坐在右侧的一名胖乎乎的青年站起身来,他是中山国的二皇子张敬延,中山国早已沦为秦国附庸,他在秦太子面前和寻常的家臣无异。 张敬延笑眯眯来到我的面前,目光上下打量了礼物一眼,然后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太子殿下,以敬延所见,这两匹马踏飞燕,虽然做工精致,却是琉璃所仿的粗劣赝品。” 我内心一震,没想到他居然信口雌黄,正想分辩,却看到燕元籍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目光。难道他们事先便串通好,故意在人前羞辱我大康。 宾客中有几名性情急躁的客人早就按捺不住,大声吼叫起来:“龙胤飞,你欺人太甚,居然用这种仿冒的东西欺骗太子,难道不想活命了吗?” 我慌忙跪倒在地上,装出惊恐到了极点的样子,身躯不住瑟瑟发抖,声音颤抖道:“胤飞……真……真是……不知……”在别人看来我被吓得魂不附体,连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燕元籍却哈哈笑道:“你们岂可如此无礼,惊扰了贵客!”他亲自从上座走了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我颤声道:“太子……莫要杀我……” “你是我的贵客,我又怎会杀你?”燕元籍一脸的轻视,他拍了拍我的肩头道:“你回去坐吧!” 我哆哆嗦嗦走了回去,中途故意装出被绊了一脚的样子,极为难堪的趴倒在地上,又引来了一阵刺耳的哄笑。 燕元籍看着我狼狈的模样,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拾起地上的那对马踏双燕道:“古人有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平王不远万里而来其心可嘉,其意可表,至于他送什么礼物,各位又何必深究!” 他目光注视在飞马之上:“本王在乎的并不是这对礼物,而是平王的一片真心!” 所有人都向他投去尊敬的目光。 我的眼眶都红了,激动的泪光在目中闪烁,心中却把燕元籍骂了个千遍万遍,这个混蛋不但侮辱了我和大康还不算,对这对珍贵的马踏飞燕也不放过。 因为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所有人对我这个康国的皇子都充满了不屑和鄙夷,我并不介意这样的结果,在别人的眼中越是懦弱,越不会让人产生威胁感。 本来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的混过这场宴会,没想到中山国二皇子张敬延率先向我敬酒,我对他可谓是反感到了极点,在刚才的事情中,他显然充当了燕元籍的帮凶。他之所以带头向我敬酒,明显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再次出糗。 我虽然识破了他的险恶用心,表面上却不能点破,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和他连干了三杯,在他的带动下,其他的客人也开始争先恐后的向我敬酒,如果我全部照单全收,恐怕没等实现我的宏图大志,就会死在太子府的酒桌前。 我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胤飞……高……高兴……” 这时两名侍女前来又过来倒酒,我色迷迷的望向她们,伸手牵住其中一女的衣袖,稍一用力,将她拉入了怀中。 那侍女一声惊呼,我把头颅埋在她腰肤之间,手指借着她身体的掩护,极为隐蔽的伸入自己的喉头。 “哇!”地一声,我将刚才所食的酒菜全部吐在了她的身上。 众人看到我狼狈的模样,轰然大笑了起来,那名侍女哭哭啼啼的从我身上挣脱开来,掩面向门外逃去。 燕元籍大笑道:“平王醉了……” 我做出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我……没醉……我……还能喝……”自己主动斟满了酒水,手抖得连酒壶都拿不稳,多数酒水都洒在了外面。 我端起酒杯摇摇晃晃的起身向秦太子走去:“太子盛情……胤飞……感激……不……不尽……无以回报……只有用此酒……来……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哆哆嗦嗦拿着酒杯向自己的嘴边凑去。 原本热闹喧嚣的场面却突然寂静了下去,我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刚才是谁欺负芸儿来着?” 我傻笑着抬起头来,却见一个美丽的红衣少女向我走来,她身着红色宫装,瓜子般的精致脸庞绝没半分可挑剔的瑕疵,轮廓分明不经刻意修饰,清秀无伦,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左右,乌黑的秀发侧挽了一个坠马髻,衬托得玉面朱唇更是动人心弦。 这少女虽说美到了极致,可是眉宇间却充满了刁横凶蛮的痕迹。 燕元籍笑道:“琳儿,平王只是不胜酒力,无心之过,你何必跟他计较!” 我心中一怔,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少女竟然是秦国九公主燕琳,听她的话语刚才被我吐了一身的侍女应该是她的贴身宫女,这下麻烦了,无意之中竟然捅了一个马蜂窝。 燕琳妙目冷冰冰看了我一眼,突然扬起手来狠狠的在我脸上打了一个耳光,这一巴掌全无先兆,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若是真的酒醉还好,苦于醉酒只是装出的样子,脸上登时便隆起了五根手指印记,没想到她出手居然如此的毒辣。 我呵呵傻笑着,事到如今,只好把表演进行到底,伸手向她的纤手抓去:“小……美人……来陪我……喝……一杯……” “淫贼!”燕琳柳眉倒竖,抬起纤足踏在我的小腹之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酒杯也飞了出去,酒水泼得满地都是。 所有人无不幸灾乐祸,要知道这燕琳是秦都有名的刁蛮少女,寻常人莫说是对她如此说话,即便是多看上一眼,也要被她严惩一番。 燕元籍看到场面发展到如此地步,慌忙下来拦住燕琳,苦口劝道:“琳儿!你不可如此无礼!”一边让人把我扶出门去。 我一边走,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小美人……” 人群中有人低声感叹道:“难怪大康国日渐衰败,若是将来帝位传到此子之手,亡国之日已经无多……” 我的脸上仍能清晰的感到燕琳那一掌的火辣疼痛,她的意外出现又让我轻易博得了好色之名,我要利用这良好的开局,让所有人接受我这个庸碌无为、沉溺酒色的康国质子。 孙采医用棉布裹住雪球覆在我的脸上,疼痛的感觉顿时减弱了许多,采雪默默的为我泡了一杯香茗,我虽然没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从我的狼狈模样,他们也可以猜测到我所蒙受的屈辱。 孙采医将那份礼单放在我的面前:“公子!按照歆德皇预先的礼单,我们还需拜访这些人!”我早就对这份礼单烂熟于胸,自从发生今晚被燕元籍斥为赝品的事情以后,我突然改变了计划,就算我将这些礼品一一送给名单上的王卿贵族,现在也达不到预定的效果,还有可能让秦人以为我别有用心。不过留在身边也不可取,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被人窥觎我的宝物,恐怕会遭到飞来横祸,需得尽快想个办法将它们散去。 无论是康都还是秦都,除了权势就是金钱更容易获取别人的尊重,我是个别人眼中的阶下之囚,毫无任何的权势可言,我想得到尊重,赢得人缘的关键就取决于金钱,可是眼前的局势下,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控制金钱,必须用它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 我淡淡的挥了挥手:“这些礼物我想全部留下,明天你们随我在秦都逛上一逛,顺便找一家信誉良好的商铺,将这些礼物变卖出去。” 孙采医和采雪都不知道我想变卖礼物的目的,充满迷惘的看着我。 我笑道:“修葺府邸,购买奴仆都需要金钱,如果我们不灵活变通一下,如何能够尽快的改善现有的条件!” 好在秦太子对我这个质子并没有太多的限制,唯一的不便,就是出行时总有两名侍卫相随。 翌日清晨,我们三人在侍卫的监护下来到秦都最繁华的观钱街,这条街道位于秦都老城的中心,随着秦都的不断扩展,早已经偏离了秦都城的中轴线,成为西城的一条街道,可是这里却是商家的福地,各国客商云集于此,处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我连续逛了几家商铺,在一家名为‘聚宝斋’的铺面前停下。据两名侍卫介绍‘聚宝斋’是秦都中信誉最为良好的商铺。 聚宝斋室内陈设古朴雅致,全无其他商铺的市侩庸俗之感。店主人是一位七旬左右的白发老者,正在向两名客人介绍着一棵三尺多高的珊瑚树。 我走了过去:“掌柜!帮我看看这件东西的价钱!”我把随身带来的一只镶满宝石的金丝雀鸟放在了柜台之上,这件宝物原来是准备送给秦国右丞相诸葛卿的礼物。 那老者双目一亮,拿起那只雀鸟看了许久,方才道:“这只金丝雀应该是宫廷之物,不知公子从何得来?” 我赞道:“掌柜果然好眼力,此物来源清白,你尽管放心估个价码!” 那老者沉吟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银子!”我早就清楚这件宝物的真实价值,金丝雀鸟共有八只,三年前八皇兄穆王胤尚曾经获赐一只,后来转卖给了勤王,勤王为此付出了一万两的代价,这老者分明是给了我一个低到极点的价格。 我却爽快的把雀鸟放在柜台上:“你给我点清三千两的现银,这件雀鸟归你了!”那老者没想到这件好事会这么容易的落在自己身上,生恐我返回,牢牢抓住那雀鸟,声音颤抖道:“阿福,快去库内支取三千两银子!” 中午我请所有人在观钱街的‘鸿雁楼’大吃了一顿,下午去秦都最大的赌场‘得意坊’海赌了一把,离开赌场的时候,我的身上仅仅剩下不到一两的碎银。 采雪不无担心的说:“公子!修葺府邸已经无钱可用了!” 我笑了起来:“我们从大康带来的好像不仅仅是这一只金丝雀鸟,明天我会多换一些银子!” 一连五天,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变卖一件宝物,可是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带回去,我的声名却在不知不觉间在秦都的朝野上下传开,大康国的平王不但喜好酒色,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鬼。 在第六天的时候,甚至连孙采医对我的举动都有些反感,他和采雪口径一致的不愿继续陪我出去胡闹。 我这次准备拿去变卖的是一对宝石宫灯,为我守门的侍卫对我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这些天吃到他们肚子里的酒肉到底没有白费。 我正要出门的时候,却看到一辆豪华的八乘马车缓缓停靠在质子府前,不知道里面坐得是哪位达官显贵。 第6章 青楼 八匹骏马膘肥体壮,颈上悬挂着紫金銮铃,车厢朱漆彩墨,装点的异常豪华,在民风朴素的大秦很少看到有人会这样招摇。一名坐在车前的青衣奴仆首先跃下车来,在车门前跪下,另外一人拉开了车厢。 我很少见过这样肥胖的人,他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息一下,大脚踏在奴仆的背上,让人忍不住担心他随时会把奴仆的脊梁踩断。 侍卫李保在我身边低声道:“平王,他是秦都第一富商钱四海。” 我来到秦都的时间尚短,还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字,不过从侍卫敬畏的眼神来看,钱四海的能量一定很大。 虽然已经是初春,秦都的气温仍然很低,钱四海却不断的擦起汗来,他来到我的面前开门见山的说:“把你所有的东西都给我看看,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 钱四海眯着小眼睛,仔仔细细的观赏着每一件宝物,我站在一旁足足等了他一个时辰,在我的印象中,一个富可敌国的生意人很少像他这么注意小节。 “十万两银子!把这些东西全部给我!”钱四海一边擦着汗,一边提出了他自认为合理的价钱。 我愉快的点了点头,钱四海给我的价钱要比聚宝斋公道的多,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钱四海手下搬走宝物的空隙,我请他来到客厅落座,他肥硕的屁股坐在藤椅上,发出一阵动人心魄的吱嘎声,好在藤椅还能够承载他的体重。 采雪为钱四海奉上茶水,钱四海喝水的动静很大,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感受。 “好茶!”他由衷的赞道,放下茶盏时,水已经喝干,我示意采雪为他续上茶水。 钱四海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是十万两广德隆的银票,你可以在八国任何一个地方随意兑换!”说到钱,他的底气显得格外的粗壮。 我把银票纳入怀中,笑道:“钱老板果真爽快!” 钱四海小眼睛飞快的转了转:“平王殿下,钱某有一事不明。” “请讲!” 钱四海道:“钱某听说平王殿下现在典当的这些宝物,都是贵国歆德皇为大秦诸位公卿准备的礼物,不知……可有此事?” 我淡然笑道:“钱老板的消息倒是灵通。” 钱四海压低声音道:“平王做出此举,难道不怕被秦国公卿责怪吗?” 我大笑着站起身向庭院中走去,急于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的钱四海也跟了出来。我指了指残破的院落:“钱老板看到这些是不是会明白我的苦衷呢?” “请恕钱某愚昧!” “胤飞从入秦为质那日,生死已经由不得自己掌控,若然康秦之间发生战事,就是我的毙命之日。今朝有酒今朝醉,胤飞要抓紧这有限的时间,尽情的享受我的短暂人生!” 钱四海缓缓点了点头:“平王殿下果然坦诚,就冲这一点,钱某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他离去的时候,我携手把他送出门外,钱四海低声向我道:“钱某与殿下一见如故,今晚钱某在‘百花楼’做东,为平王殿下洗尘。” 我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非是胤飞不愿从命,只是……”我向那看守质子府的侍卫瞥了一瞥。 钱四海诡秘一笑:“殿下尽管放心,一切都包在钱某身上!” “钱四海这个人不简单!”孙采医向我进言道。 我点了点头,若没有超人的能量,岂能自如的进入质子府,再说明明知道这些是我父皇送给列位公卿的礼物,他还敢出钱买下,没有过人的胆色绝对无法做到。 采雪秀眉微颦:“他肯定不是普通的商人,买下这些东西,说不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我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也许他是燕元籍派来的也未必可知!” 我大胆的推断并不是毫无根据,我送给燕元籍的那对马踏飞燕绝非赝品,燕元籍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宝物的真正价值,这些日子我不停的典当宝物,他想必有所耳闻,在他的心目中我是他的阶下之囚,自然不想让这些宝物白白便宜了外人。 如果直接从我的手上抢去,传到外人耳中一定会被人耻笑,他极有可能采用这种迂回的途径买下宝物。这些宝物的总值至少要在百万以上,用区区的十万两买下它们,既可掩人耳目,又可获得珍宝,的确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孙采医叹了口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现在有些明白公子散尽财物的真正目的了。” 我笑道:“孙先生这么说就是赞同胤飞所为了?” 孙采医苦笑道:“看来这十万两的银票也时日无多了,好在粗茶淡饭可以果腹,秦国碍于颜面应该不会把我们三个活活饿死,实在不行,老朽便背着药箱走街串巷的买上两贴膏药,或许能够混饱肚皮。” 采雪嫣然笑道:“公子这次莫要忘了,先把房屋院墙修葺一下,若是拖到了清明,落雨纷纷,我们恐怕要每天打着雨伞过日子了。” 我和孙采医对望一眼,同时大笑了起来。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钱四海才派人来接我,侍卫方面显然都已经被他摆平,居然没有坚持跟着我,这更让我相信,钱四海和太子燕元籍之间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没有燕元籍的默许,就算侍卫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我独自出门赴约。 百花楼位于秦都西城的春雨街上,这里距离观钱街很近,两条街道相互平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观钱街以商业为主,而春雨街以烟花而闻名。 钱四海对时间把握的相当精确,在我走下马车的同时,他的豪华马车也来到了百花楼的大门前。他的衣着品味让我实在是不敢恭维,外套绿色缎面的锦袍,里面穿着一件红色的对襟小袄,虽说质地都是上上之选,可是搭配在一起显得格外的突兀,在加上他臃肿的身躯,活像一只大肚的蛤蟆。 钱四海热情的牵住我的手,指了指百花楼的招牌笑道:“享受人生,须得从这里开始,整个大秦所有男人最向往的地方就在这里。 钱四海并没有言过其实,我和他携手进入百花楼,一种淡雅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之中,这种若有若无的香气轻易便能够引起男人的遐思。 脚踩在厚厚的波斯羊绒地毯上,异常的舒服,室内温暖如春,四名身材窈窕的美貌少女分别为我和钱四海脱去外罩的长袍。 整个大堂显得格外的清静,四周墙壁之上挂着数十幅美女的画像。我早就知道百花楼是秦都的第一风月场所,却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没有其他青楼中的媚俗和喧嚣,清静雅致的仿佛走入一座书院之中。 钱四海笑道:“这里是不是有些出乎殿下的意料?” 我点了点头,笑道:“此间的情景已经让胤飞悠然神往了!” 钱四海哈哈大笑,我们向五层走去,经过每个楼层的时候,我都会好奇的看上一眼,到处都显得清静至极,房门全部紧闭,每扇门前都有两位垂髫少女在外面站立。 钱四海向我介绍道:“看没看到门前的灯火?”我这才留意到每扇房门的上方都悬挂着数目不等的精致红灯。 钱四海道:“只要红灯燃着的地方,就是有客人在内。在二层燃一盏灯需要五百两银子,三层就要一千两,四层燃灯需要两千两,五层燃灯需要五千两。” 我留意观察了一下,应该以二层的红灯最多,越是往上燃灯越少,到了五层只有两个房间,外面都燃起了红灯。 两名垂髫少女在楼梯口处等待着我们,笑意盈盈的道了一个万福,引着我们向‘新月阁’走去。 进入新月阁门前之时,我留心数了一下,门前挂得红灯竟有四盏之多,难道钱四海除了我以外,还请了他人? 走入新月阁,首先是一条曲折的回廊,两旁栽植着各种花树,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竟然会是这种景象,在两名美婢引路下,我们经过这条回廊,两旁种植着很多花卉,还布置了各式各样的盆景,幽雅宁静,颇具心思,使人想不到这竟是妓院的处所,就像回到了家里。又曲曲折折的走了十多步,前方出现了一个用鲜花制成的拱门,转过拱门豁然开朗,清幽雅致的大厅方才出现在眼前,在楼中居然能营造出精巧的江南园林,让我不得不感叹工匠的妙手,另一方面也证明万花楼主人财力定然雄厚。 大厅正中的水晶桌椅上已经摆放好了各色菜肴,就连盛放菜肴的碗碟和酒杯也全部是水晶所制成,我自小生长在皇宫之中,应该算得上见多识广,可是眼前的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钱四海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看出我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钱四海道:“万花楼二层有三十个房间,三层有十五个,四层只有八个,到了这五层只剩下两个!” 其实我从室内的面积上已经猜测到了。 钱四海不无得意的说道:“有资格进入这五层的客人,整个秦都不会超过百人,而这百人之中可以做到常来常往的不过区区十人!”看他得意的样子,他自然就是这十人中的一员。 两名垂髫少女在我们入座后,婷婷袅袅离开了房间。 钱四海轻轻击了击手掌,四位身穿白色薄纱的少女,自花丛之中缓缓走出,我不由得睁大了双目,一时间竟猜测不出她们刚才究竟藏身在哪里。 四位少女俱是人间绝色,更难得的是各有各的美态,各有各的妖娆,望着眼前的活色生香只要是正常男人便会心动,所以我无需过多的伪装,便在钱四海的面前自然流露出一副好色的模样。 钱四海微笑着向我一一介绍。 身材纤长的飞燕和圆圆偎依在钱四海的身边坐下,看来男人越是肥胖越是喜欢骨感的美女。 心雯和奴娇盈盈来到了我的身边落座。我嗅着由她们娇躯传来的衣香发香,暗忖女人的诱惑力果真不可小觑。 钱四海双手揽住两名美女的娇躯大笑道:“平王殿下是钱某的贵客,你们可要好生的招待他!” 心雯和奴娇不等他这句话说完已经竞相向我的怀中偎依而来,我揽住两女的纤腰,她一左一右压迫着我,俏脸上充满了春情洋溢的动人表情,我也不由得一阵心动,轻轻低下头,以庄重而温柔的方式,在她们两人脸颊上各印一下。 钱四海大声笑道:“当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没想到平王殿下年纪轻轻竟然是游戏花丛的高手。” 心雯柔美地剥开了一颗荔枝,将其轻轻含在樱桃小口之中,然后温情脉脉地捧起我的脸颊,将这甘甜的果实送至我的唇边。尽管我曾与娴静美丽的珍妃共享过一些私密而纯真的时光,但我从未涉足烟花柳巷,未曾体验过风尘女子的独特风情。她们那娴熟而又不失娇媚的姿态,对我而言确实是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诱惑。 心雯以优雅的动作将荔枝送入我口中,这一瞬间,我们两人的双唇若有似无地碰触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温馨而热烈的氛围。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因我们的亲密互动而充满了微妙的情愫,这时,奴娇被这情境所打动,她轻轻地帮我整理了一下衣襟,以极为得体而亲近的方式表达着对我的关怀与亲近之情。 这简直是对我自制力的一种考验,如果不是顾及钱四海在场,我肯定会做出来一些不可描述之事,那样会影响后续发展的。 钱四海那边的景象更加的奢靡不堪,二女已经脱掉轻纱,卸下空空,露出闪亮的雪白**,凝脂白玉般柔润光滑的肌肤,在墙灯下闪闪生辉。 钱四海此时却举杯道:“平王殿下远路而来,钱某先敬你一杯!”我的手只好恋恋不舍的从奴娇熊上暂时离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呈现出一种琥珀红色,在水晶杯的掩映中显得格外的瑰丽,我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品味酒水的甘醇,刚刚放下酒杯的右手重新回落在奴娇弹性十足的熊熊上。 我的头脑并不像所表现出的那样狂热,我借着垂下头的机会,悄悄观察了一下钱四海的表情,他的手上动作没有停止,双目却显得异常的冷静和理性。 我的内心不由一凛,钱四海为我接风洗尘的目的显然志在对我进行考验,在我观察他的同时,他也正在全面剖析着我的一切,如果我继续表现出顽强的自制力,肯定会引起钱四海的警觉,我几乎可以断定那晚在太子府的表演并没有让燕元籍对我彻底放心。 心雯用**夹着水晶杯,娇声道:“奴家敬平王殿下……一杯。” 我淫笑着说到:“容我吃口菜再喝!”我的右手悄然探入心雯用来遮盖的遮挡物上,在她的一声娇呼中,我将遮挡物粗暴的扯了下来,将她压倒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 心雯的脸上欲拒还迎,无限迷人的神情,让我看得血液沸腾,心跳不断加速,既然钱四海用此种方式对我进行考验,我唯有把戏作足,更何况美色当前,我本非柳下惠般坐怀不乱,何不趁此享受一下美人温柔呢。 我和心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缠绵起来,心雯荡人心魄的神音声,不但让我的兴致高涨。 钱四海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当众**,他看到我和两女的情形,不免也是心痒难忍,可是毕竟还有些顾及颜面,带着飞燕急不可待的向花丛后去了,原来花丛后有两间隐匿的卧房。 只剩下圆圆一人坐立不安的留在那里,看来钱四海的能力不过尔尔,他离开以后,我更加无所顾忌。 钱四海花这么大的代价对我进行考验,我自然不会让他的苦心白费,在把她俩个搞定之后,我又成功将圆圆变为内人一枚,初初一算,四盏灯中我独占其三,等于钱四海凭空送给了我一万五千两银子。 三个女人也没有料到我比其他人要高大威猛,每个人在我这里都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当晚我就在万花楼住下,这一夜....... 清晨醒来的时候,三位美女仍旧纠缠于我,经过昨晚的努力奋斗,她们一个个都已经筋疲力尽,我悄悄从香艳的脂粉堆中脱开身来,在外厅的热水池内草草洗净身子,穿上衣服,向门外走去。 门前婢女看到我微笑着行礼道:“平王殿下早,钱老板在楼下等你!” 我按照她们的指引向楼下走去,钱四海正在和一位风姿绰约的女郎谈笑风生,那女郎因为是背朝我,所以看不到她的容貌,不过单从她无限美好的背影来看,此女定然是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她身穿白色长裙,纤细的腰间束着一根绿色的绸带,这看似随意的装饰更强调出她丰满圆润的臀部,我的脑子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 钱四海向我挥手道:“平王起得好早!” 那女郎此时也回过头来,她的脸庞明艳照人,深嵌在两弯秀眉下的一对明眸,像两潭香冽的美酒,充满惊人的吸引力,撩人遐思。在娇巧鼻梁下配的是温软而充满性格的红色樱唇,唇角微微翘起,让她的俏脸越发显得生动起来。 我来到钱四海的面前,钱四海向我介绍道:“这位是万花楼的老板慕容嫣嫣姑娘。”我心中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这座名满大秦的青楼老板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女郎。 慕容嫣嫣美目中荡漾着矜持的笑意,她给我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极其理性,这种女性往往也是最难驾驭的。 慕容嫣嫣轻声道:“嫣嫣今晨方从浔阳返回,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平王殿下海涵。”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韵味,她虽然表现出应有的客套,可是对我并没有显现出太多的热情,毕竟我只是一个敌国的质子,一个毫无身份的阶下囚徒,恐怕如果不是看在钱四海的面子上,她连话都懒得跟我说。 钱四海似乎并不想让我和慕容嫣嫣过多的接触,借口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和我一起离开了万花楼。 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我回身看了看万花楼的招牌,正遇到钱四海满怀深意的眼神,彼此都露出了笑容。 钱四海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我不服老不行了!” 我恭维道:“钱老板起得还是比我早些!” 钱四海略带嗔怪的说道:“若是钱某也有平王左右逢源的福分,恐怕此刻还躺在床上呢。”他毕竟还是对我昨夜的横刀夺爱耿耿于怀,不过古语有云能者多劳,他既然无力二者兼顾,我为他分担也是理所当然。也许钱四海更心疼的是那些花出去的银子,这场洗尘宴足足在我身上花了一万五千两,如果他真的是替燕元籍调查我的虚实,现在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回到质子府,才发现府中多了不少工人,孙采医正指挥着他们修葺外墙,看到我他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公子一夜未归,想必是钱老板对你招待的异常周到!”我自然能听出他话语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转开了话题道:“这些人都是你请来的?” 孙采医笑道:“人虽然是我请来的,工钱却需要公子给付。”他看了看我又道:“公子不会在一夜之间把那些银子全部花光了吧?” 我脱口道:“我一整夜都在万花楼睡觉,哪里顾得上……”话刚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孙采医叹了口气道:“公子虽然年轻力盛,可是男女之事还是莫要过度为好……” 我狡辩道:“孙先生误会了,昨夜我和钱四海一直都在喝酒。”我这句话分明是前后矛盾,再说换作谁都不会相信我会陪着钱四海这个庞然大物喝上整整一个晚上。 孙采医道:“公子莫要忘了,老朽行医已经整整五十二年,有些事情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尴尬的笑了笑,以孙采医的医术看出我昨晚纵欲之事的确不难。 “公子!”采雪惊喜的声音从西厢传来,暂时让我能够脱开身来。 孙采医意味深长的说道:“采雪昨晚一夜未眠,她重伤刚刚痊愈,你还是劝她早些休息……”我这才留意到孙采医双目中也是布满血丝,看来他昨晚也未能入睡,他和采雪一定是担心我的安危,始终在守候着我的归来,我的内心一阵感动。不觉中对孙采医又多了几分敬意,对采雪又多了一些爱怜。 采雪的美眸中充满了喜悦和欣慰,我的平安归来终于让她一颗悬着的放了下来。我虽然在万花楼已经沐浴过,可是采雪为我准备好了热水,我自然无法拒绝她的苦心。 重新沐浴完毕,采雪已经为我熬好了泡好了参茶,无微不至的体贴让我的内心中洋溢着浓浓的暖意。 东厢是我的书房,经过这两日的收拾显得整洁了许多,我从书架上找到那本关于大秦王公贵族的传记名单,仔细研读了起来,这本传记是大康史官诸葛诚专门为了我的这次出行而准备,从各方收集了王公贵族的身世履历,甚至包括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虽然很多东西都是道听途说,并无真实证据可靠,不过对我初步了解大秦的政治结构来说,已经是大有裨益。 我虽然和秦太子燕元籍仅仅有过短暂的一次接触,可是我已经看出此人心中城府极深,对我这个敌国质子抱有强烈的警觉之心,我很难取信于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让他以为我只不过是个庸碌无为之人,任由我在这秦都之中自生自灭。 如果我贪图暂时的安逸,只需要做到表里如一,肯定可以在酒色中安稳的渡过一段日子,至少在康秦两国发生战争之前,我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可是自从走出大康的国境,我的内心中就下定了决心,终有一日,我会重返大康,沉溺于安逸只会逐渐磨灭我的斗志,打消我的雄心。 我审视着这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传记,秦人豪放,任侠而好友,这在很多人的身上都得到了体现,燕元籍贵为太子,门下食客三千,但是谈到慷慨他只能在皇子中排名第二。 我留意到了另外一个名字,燕元宗,他是秦宣隆皇燕渊的第七个儿子,据传记上所载:岐王燕元宗,字恩捷,十八岁,为人风流倜傥,慷慨好客,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母为当今秦国皇后项晶。 谈到项晶多少和我之间还有些关系,项晶乃是大汉国公主,当今汉成皇的妹妹,而我的三姑母长诗恰恰是成皇最为宠爱的妃子,现执掌大汉后宫。 据民间所传,项晶和太子燕元籍之间向来不睦,项晶十六岁嫁入秦国之时,燕元籍已经被册封为太子的当然人选,也许是出于对亡母的眷恋,燕元籍从一开始就对项晶表现出强烈的抵触情绪,后来随着七皇子燕元宗的降生,这种抵触逐渐的演变成了一种刻骨的仇恨。 项晶在短短的五年之间从众妃之中脱颖而出,被宣隆皇封为皇后,绝不仅仅是依靠她显赫的家世和背景,她的智慧和外交手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据传记所载,自从项晶生下燕元宗以后,就开始筹划用儿子顶替太子燕元籍的地位,可是她虽然得到燕渊的宠信,但是秦国的很多大臣都站在燕元籍的一边,以至于她的野心迟迟都未能得到实行。 而燕元宗的性情又太过淡薄,对于太子之位并不苛求,更多的时间都寄情于琴棋书画之中,这让项晶极其失望,可是只要燕元籍一天没有登上帝位,项晶和他的斗争仍然要继续下去,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同时也为了扞卫她的地位和权利。 如果在秦都期间,我能够得到项晶的庇护,那么我的境遇肯定会改变许多,可是想法固然很好,真正实施起来确有诸多的困难,项晶贵为秦国皇后,岂是我这样一个落魄质子轻易见到的。 我对燕元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岐王燕元宗的慷慨好友远远超过了太子燕元籍,他门下的食客竟有六千之多,整整是太子的一倍。 我从桌上拿起狼毫,正想喊采雪研墨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已经睡了过去,我悄悄的走了过去,从衣架上拿下我的锦袍小心的为她披在身上,室内炉火正熊,采雪娇俏的脸上露出一丝诱人的嫣红,这种清丽中的妩媚让我更加的心动。可是说来奇怪,我并没有产生亵渎采雪的念头,这种若有若无的纯洁之情远比肉欲更为超然隽永。 第7章 墨宝 十万两白银在我的手上仅仅存在了两天,除去用来修葺房屋的三千两,请守门侍卫喝酒花去了一百两,剩下的钱全部捐给了赌坊,对于我这样一个拙劣的赌客来说,输钱要比赢钱容易许多。 我输钱的本事让赌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自愧不如,用不了多少时候,这件事就会传遍秦都的大街小巷。 我来到秦都后挥金如土,醉生梦死的生活,已经成功消除了太子燕元籍的戒心,门口的那八名侍卫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亦步亦趋,我们三个可以自由的出入质子府。燕元籍自然不会让我饿死在他们大秦的领土内,每天还是让临仙楼的伙计照旧给我送着饭菜,可是饭菜的数量和质量都明显的降低了许多,只能用粗劣二字来形容。 我在宫中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乍一尝试这种日子,感到异常的新奇。 看着我香甜的吃着粗陋的饭菜,孙采医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碗筷放了下去:“采雪,去西厢取一些人参来,为公子熬一碗参汤。” 采雪轻轻咬了咬下唇,黯然道:“先生从大康带来的那些人参已经用完了……” 孙采医诧异道:“应该有很多,怎会……” 我笑着解释道:“我喝不惯那古怪的味道,把人参分给守门的侍卫了。” 孙采医瞠目结舌的看着我,那些人参都是从宫中精选的上品,价值最少在千金以上,没想到让我不声不响的全部给送人了,我败光十万两白银他尚不心痛,可是对一名医者来说,这些药材的价值又岂能用金钱来衡量。 看到孙采医怒我不争,哀己不幸的复杂表情,我心中暗暗发笑,我始终都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孙采医舍弃一切陪我入秦,我深信他一定有充分的理由。以这些天我对孙采医的了解,如果他不情愿,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嘴里问出话来。 孙采医居然说出一句让我内疚的话来:“公子不喜欢吃便算了,可是采雪体质虚弱,还需要进补……”嗨!他长叹了一句。 采雪慌忙道:“奴婢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孙先生不必为我担心!”情急之下,她又忘了掩饰自己女儿的身份,其实在孙采医的面前也没有掩饰的必要,在为采雪疗伤之时,他就已经知悉了她的秘密。 我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采雪,又看了看桌上简陋的饭菜,自己做事以前并没有考虑到别人的状况和感受。 我站起身来。 采雪还以为孙采医的话让我动了真怒。柔声道:“公子……” 我大声道:“采雪!为我准备笔墨纸砚,我带你出去转转!” 岐王燕元宗在秦都东城望阙街有一处会馆,这里有一座天然的土丘,当地人给它起了一个雅致的名字叫‘竹影丘’,是秦都城内地形最高的地方,燕元宗的会馆就位于这土堆之上。 燕元宗最喜风雅之事,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但谈到精深却远未能够,他闲暇的时候会和门下的食客聚集在‘竹影丘’吟诗作画,对于收集名人字画几乎达到了痴迷的地步。在他的影响之下‘竹影丘’附近竟成了文人墨客的宝地。许多人干脆就在这里摆摊设点,出卖字画,期望能够被岐王的慧眼所看中,若有幸成为他门下的食客,则可一步登天。 以我目前的身份,自然无缘走入燕元宗的会馆。我和采雪在竹影丘下的街道转了一圈,所看到的书画大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的劣品。 我在靠近岐王会馆的书画摊前停步,摊上的字画书法用笔中锋圆润,体态飘逸多姿,字里行间,遍溢书卷之气,在所有书画摊中应该算得上是上上之作,从摊边的顾客来看,他的生意也是最好的一个。我向那设摊的中年书生道:“给我纹银百两,我替你写一幅字!” 那书生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句,搞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起身嘲讽道:“你莫不是疯了?” 我淡淡微笑道:“我一幅字最少要值一千两银子,你难道想放过这个挣钱的大好良机?” 那书生见我言辞清晰,显然神志正常,双眉竖了起来,怒道:“你休要在我这里惹事,小心我抓你去见官!”要知道文人之间明争暗斗之事也很常见,尤其是在岐王会馆之外,做书画营生的至少有百家之多,彼此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几乎每日都会发生。 那书生这一声大喝,把周围的摊主全部都吸引到我们这边来。 我和采雪被所有人围在中心,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采雪从未经历过如此的阵势,芳心不免惊惶道:“公子,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不为周围的形势所动,指着书摊上最为出色的一幅字问道:“若在下没有看错,上面标得可是纹银五十两?” 那书生回头看了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之色,想来那幅字是他亲笔所写:“这幅字的确是五十两价钱!” 我哈哈大笑了一声,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大声品评道:“这幅字中锋圆润,飘逸多姿,应该也算得上是佳作。” 那书生听我这样说,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可是我话锋一转又道:“可惜的是,书者过于追求变化,字里行间到处充满了媚俗铅华!” 那书生一张面孔涨得通红:“你懂些什么,休要在这里妄加评论。” 我笑道:“书者有三种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谓‘无我之境’,借古人规矩,开自己之生面是谓‘有我之境’,、我顺笔性,笔顺我势才是真正的‘忘我之境’!” 我说到这里,周围懂得书法的文人雅士不由得频频点头,他们对我的见解深表赞同,以我的说法,这书生自然是达不到三种境界中的任何一种。 那书生犹不服气:“只恐怕有些人,说得到未必能够做得到!” 我知道他已经在不觉间进入了我设计的圈套,微微笑道:“在下对于书法之道,也算略通一二,还请诸位指点!” 周围人齐声叫好,当然其中有真心想看我写字的,也有存心起哄的,那书生的生意在整条书画街是最好的一个,同行相妒,有人主动想挫他的锐气,同行自然求之不得。 早有两名好事之人拉来了画案,我让采雪把笔墨纸砚逐一的摆放在案上。众人散开在我的周围站成了一个圆圈,只等看我的表演。 我用随身带来的洁净手巾擦了擦手,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我的书法并没有受过任何名师的指点,可是大康的皇宫之中,随手捻来都是传世的书法珍品。我从五岁起开始临摹颜真卿的《祭侄稿》,母亲死后开始潜心摹写王羲之的《兰亭序》。十二岁时几可乱真。 我捻起狼毫,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和他所挂条幅相同的一行大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我用笔径来直去,却气度恢弘,运笔苍劲刚健,一洗他书中的媚俗铅华,要知道他书作中的骨弱弊端就在于此。繁趋密,趋动,趋浓;简趋疏,趋静,趋淡。两者相化相生,流变衍息,意蕴不断。 周围人群大都是识货之人,看到我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人群中不断发出惊叹之声。那中年书生双目久久盯在我所写的条幅上,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他马上就意识到和我之间的差距又何止万千。 中年书生颤声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可还作数?”他所指的自然是我用字换他一百两纹银的事情。 我淡然笑道:“先生以为还可能吗?”那书生面红耳赤的垂下头去,旋即又抬起头来,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决心:“我给你二百两银子!” 我还没有来及回答他,就听到人群中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如此好字非千金而不可求也!我要了,三千两银子!”秦都之中有如此气魄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是在竹影丘岐王的会馆前。 我的唇角泛起一丝微笑,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却已经装出了一副惊奇而迷惘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燕元宗其人,质地精美的蓝色绣龙锦袍显示出他超人一定的权势和地位,做工考究的裁剪凸显出他英伟的身姿,他拥有一张几近精致的面孔,和他雍容华贵的气度配合的相当默契。 燕元宗微笑着向我走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的门客,其中一名满面虬髯的黑脸汉子,把三张千两的银票递到我手中,伸手去取文案上的字。 “这位兄弟仪表堂堂,风采出众,不知道因何会在这里?”岐王果然像传闻中那样求贤若渴,平易近人。 我把银票交到采雪的手里:“落魄之人,不提也罢!”让采雪收好了笔墨,就要离去。 岐王拦住我的去路道:“燕某的会馆就在此地,先生如果不弃,可否前去停留片刻。”我故意做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多谢兄台盛情,不过在下家中还有急事,今日定然是不成了,若有机会,改日再来拜访!” 我这是最普通的欲擒故纵之术,以岐王对书画的痴迷,他肯定不会放过和我相交的这个机会。 岐王面上写满失望之色,身边的两名门客看到我漠然的态度,顿时不耐烦起来,那名虬髯汉子怒道:“混账!你知不知道正在和谁说话?眼前的这位是当今七皇子岐王殿下!” 岐王燕元宗狠狠的瞪了那汉子一眼,显然是责怪他多事,那汉子惶惶不安的垂下头去。我恭恭敬敬的向岐王行了一礼,转身带着采雪扬长而去,这世上越是才高八斗的才子越是清高踞傲,既然扮演了这种角色,我就要表演到极致。 采雪一脸迷惘的跟着我离开了‘竹影丘’,她已经看出我之所以选择岐王会馆卖字,就是为了引起岐王的注意,可是对我拒绝岐王的主动邀请,表现的极为不解。 看到周围无人,她低声道:“公子为何不接受岐王邀请?” 我淡然笑道:“若是我主动去攀系他,在他的心目中,我的地位和寻常食客无异,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弥足珍贵。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好奇心已经被激起,很快就会上门拜访!” 三千两银票在我的口袋里并没有存留太长的时间,中午和采雪在‘兴敬德’大吃了一顿,又买了些山参和燕窝之类的补品,剩下的那些银两全部捐给了赌坊。 回到质子府后不久,我便听到侍卫在门口叫道:“岐王殿下!”我和身边的采雪相视而笑,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向门外走去。 燕元宗带着一名提着精巧木盒的书僮走入了院落,远远向我笑道:“我当是何人拥有如此才学,原来是平王殿下!” 我惶恐道:“落魄之人哪里还当得起殿下的称呼。” 燕元宗马上听出了我话音中的感叹,淡然笑了笑,示意那书僮把木盒放在院内的石桌上。 已是初春,院内的花草树木吐出了星点的绿意,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我和燕元宗便在院内的石桌旁落座。 燕元宗道:“平王殿下年纪轻轻却已经深得书法真昧,元宗实在是佩服之至!” 我谦虚道:“雕虫小技,岐王过奖了!” 采雪为我二人端来香茗。 岐王的书僮从那木盒中拿出一卷用绸缎包裹的卷轴,揭去外面的三层绸缎,才显出里面那古旧的卷轴来。 岐王小心的将卷轴递到我的手上:“这幅字是元宗前些日子辛苦从大汉得来,平王可否帮我鉴别真伪?” 采雪喊了那书僮一起抬出一张文几,我将那卷轴徐徐展开。当我看清卷轴时,内心之中一阵暗喜,这卷轴竟然是前朝八均山人的名篇《望空山》,我敢断定,这幅卷轴是百分之一百的赝品,要知道真正的《望空山》在我七岁的时候已经被母亲付之一炬。 我仍旧做出仔仔细细的模样来回仔细观看了数遍,找出了其中的若干破绽,然后方向岐王道:“此物实乃赝品!” “哦!”岐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目光中竟然流露出欣赏之色。我心中一动难道他故意拿了一幅赝品来试我的才学? 我朗声道:“八均山人淡薄名利,隐居世外,书法之中自然流露出一种随意,布局之中深得自然之妙,宛如山水般奇险,恣态纵逸,当世之中无人能与之匹敌;他已经达到用墨信手插柳,俯拾即是的天然境界!” 岐王频频点头,我的目光转向这幅赝品道:“此作粗粗看上去已具备了八均山人字体的形状,若是模仿其他墨作倒也可以乱真,可是此人居然选择了八均山人最得意的《望空山》,要知道这幅字乃是八均山人悟道仙去之前所做,字里行间已经集天地之灵秀于一身,其中的神韵又岂是可以描摹出来的!” 岐王的目光已经由欣赏转为叹服,他又怎会知道,若非我见过《望空山》的真品,又怎会解说的如此详尽。 我这才请岐王重新入座,两人边饮香茗,一边纵论古今文章,岐王的双目中不断闪现异样的光彩,我的见解和论断多处和他不谋而合,我们都是生于帝王之家,我对他的生活几乎是感同身受,揣摩他的心理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直谈到日薄西山,岐王燕元宗仍旧是兴致高涨,他身后的书僮小声提醒道:“殿下!晚上还要入宫赴宴!” 岐王这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我慌忙起身送他。 岐王握住我双手道:“元宗和平王一见如故,今日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一定和你秉烛夜谈。” 我装出激动的模样:“胤飞和岐王殿下有着一样的心思。” 岐王道:“既如此,明日正午你便到岐王府来,我还有许多书法上的学问向平王请教。” 我自然没有推却的理由,愉快的答应下来。 既然是第一次登门,我怎么也要给他带上一些礼物,我让采雪买来一面白扇,在扇面上用瘦金体书写了一首七言诗《偶遇》,采雪在一旁为我掌灯,孙采医也凑过来看热闹,等我书写完毕,他借了过去反复的看了数遍,忍不住感叹道:“公子的书法果然是神来之作,难怪岐王会舍得花三千两银子求你的一幅墨宝。” 我笑道:“孙先生若是想让我帮忙抄写方子,我可以分文不收。” 孙采医苦笑道:“那恐怕孙某的方子都要被秦都人抢光!” 去岐王府的时候,我并未带采雪前往,岐王府食客万千,其中的能人异士不知道要有多少,采雪的伪装虽然巧妙,可是仍然有被识破的危险。我换了一身青色长衫,携了扇面向岐王府走去。岐王府位于城南胭脂湖边,其建筑风格和我之前去过的太子府全然不同,整座王府依湖而建,掩映于湖光水色之中,让人恍惚间仿佛来到江南。主体建筑也并不像秦都内粗犷的砖瓦结构,大多数都采用了木质结构,处处雕梁画栋,飞檐叠瓦,写满江南的柔美与婉约。我随即想到他的母亲项晶本是大汉的公主,这座王府的选址和修建,八成是受到了她的影响。 来到门前,我将自己事先准备的拜帖递给门倌,没过多长时间,就看到身穿白色儒衫的岐王从府中迎了出来。 他远远笑道:“平王果然守时,元宗正想去门前等你,可巧你就来了!” 我笑道:“胤飞心急见到岐王,是以早到了!” 岐王和我相视大笑了起来。 走入王府大门,我才知道岐王府面积之大,郁郁林木掩映中,只见一面月牙形的小湖展现眼前,湖的中心有一片绿洲,纵横数十亩,上面有十多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雪白的玉制长桥连接洲岸,走上长桥,便像走入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风拂碧水,林树争艳,洲上的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於枝青叶秀之中,粼波潋漪,绚丽多姿。穿过了一条修竹曲径和经过了两个避雨小亭後,我们方才来到那片小楼前的空地上。 我从周围的格局猜测到,这王府内的小湖定然是引府外的胭脂湖水建成,在府内建成了这湖中有湖的人间仙境的确是妙想天开,我在内心中暗暗赞赏了一番,即便是在大康,我也未曾见过如此雅致的府邸。 小楼前的花坛之中,有数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正在修剪花枝,一个个人美如玉,在鲜花的掩映下显得越发的娇艳可人。两人穿过花丛,来到岐王平日读书阅览的小楼前,眼前的小楼全部都以木料楔合而成。我仔细观察,方才辨认出,用来建筑的材料是原产于大汉的异种檀香木,小楼一半以地为基,另一半则悬在湖水之上,楼前的观景台上还用一条粗绳,拉住一只独木兰舟。 从外表看来,这小楼的支支香木,粗细不一,但安插及编装,甚有条理,不失自然之美。因此显得均匀有致,别具一格。小楼周围种植着不少奇花异草,散发出阵阵清香,与小楼本身檀香木所散发出的特有芬芳气味,揉合在空气中,冲人欲醉。 小楼门前,有六级圆木台阶,爬上台阶,才是回廊,直通到小楼的入口。 回廊设计得颇具匠心,看似阁楼回廊,却隐含璇宫图特有的“三折二曲,一弯四角”的原理。楼内的装饰和外观极为一致,墙面,地板都用木料制成,窗帘织物也用手工纺织而成,厅中桌椅都是大大小小的树桩,就连桌上摆放的茶具也是木料所制,更显得整个室内朴实无华。 我环顾四壁,墙上挂有历朝历代的名家墨迹,其中固然有平庸之中,当然也不乏是价值千金的名作,我看到一幅张旭的狂草,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仔细欣赏了起来。 岐王很会揣摩他人的心意,看到我沉迷在书作之中,他并不打扰,示意奴婢为我沏茶,自己在一旁静静的恭候。 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考校他耐心的机会,装出流连忘返的样子,如痴如醉的欣赏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直到自己看得是颈部酸麻,方才由衷的感叹了一声:“好字!” 燕元宗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他在书法方面的造诣要远远落后于我,不然也不会收藏了这么许多良莠不齐的书作。自从我在他面前展示了那手漂亮的墨迹之后,他对我的眼光相当的信服,我的赞许无异于对他的最大肯定。 燕元宗笑道“虽是好字,可是比起平王的墨宝相差的又何止千里!” 我这才把那幅扇面拿了出来,双手奉与岐王道:“岐王殿下,胤飞昨夜为殿下书写了一幅扇面,还望笑纳!” 燕元宗展开扇面,双目之中顿时露出激动的神情,这幅扇面是我的专心之作,和昨天的那幅即兴挥就的条幅风格全然不同。 “好字!好字!”燕元宗连续赞了两句,把玩扇面许久也不舍得放下。 燕元宗对于书作的收藏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墙上所挂的作品仅仅是他众多收藏中的万一,这小楼共计五层,每层都存放着他收藏的书作,要是让我逐一的看完品评,恐怕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办到,好在他也并没有让我继续鉴赏的意思,小心的收起扇面和我一起来到楼前的水榭之上。 早有四名少女在水榭中准备好了酒菜,天气渐暖,四名少女全都换上了轻薄春衫,娇躯春色盎然,让人怦然心动。 燕元宗手下的奴婢个个都是绝色,后来我方才知道,这些奴婢多数都是遴选剩下的秀女,当今皇后项晶出于对儿子的关爱,便将她们赏赐给岐王为奴,其实她生恐宣隆皇被其他的女子所吸引,危及到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所以燕元宗手下的奴婢甚至比宫内的佳丽犹有过之。试想项晶又怎会把姿色出众的佳人留在宫中如徒增自己的危机呢。 我目光在四名少女高耸的胸膛上逐一扫过,燕元宗看到我的失态,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大概已经听说了我的各种传闻。 燕元宗的生活追求完美,不但他所用的饮食器具都极尽精致,甚至连每一道菜肴都要追求完美的形态,看着眼前这一道道宛如艺术珍品的各色菜肴,我简直有些不忍落箸。 燕元宗和我对饮了一杯,道:“据我所知平王今年应该才十六岁,书法造诣竟然如此精深,却不知师从何人?” 我淡然笑道:“胤飞并未有老师,所学书法皆得自临摹他人精品!”我这句话丝毫没有夸大,除了我的母亲教我识字以外,书法方面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自学成才。 燕元宗赞道:“平王果然是惊世之才!” “胤飞惭愧之至,除了能写上几笔,胤飞一无所长,岐王见笑了!”我面露羞惭之色。 燕元宗哈哈大笑了一声,他的目光望向湖面的方向,一阵悠扬的琴声从远处飘来,我细细听去,那琴声仿佛是少女相思情郎的轻声呢哝,又似深闺少妇思念远行丈夫的悲声啜泣,声声仿佛吹进他人心窝,让人不由黯然神伤。 我顺着燕元宗的目光看去,却见一艘饰满鲜花的木兰舟悄声无息的向我们的方向飘来。船头一个白衣少女长发披肩,纤手抚琴,如诗如幻。那兰舟渐渐飘近,只见那少女十七八岁年纪,秀眉宛如新月,一双美目荡漾着哀伤婉约的神情,肌肤欺霜赛雪,将四周醉人美景俱都衬得毫无颜色。 我的目光痴痴的看着那位少女,几乎忘却了身处何地,直到燕元宗大声唤我,我才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尴尬的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胤飞失态了!” 燕元宗笑道:“她叫瑶如,是我府上的奴婢,若是平王喜欢,我便将她送给你!” 我慌忙推辞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胤飞不敢!” 燕元宗呵呵一笑,并不继续坚持下去,说话间,那兰舟已经来到水榭之前,两名美婢上前将那兰舟系在岸上,瑶如宛如仙子一般走上岸来,我目光又落在她美丽的不可方物的俏脸之上,此女果然是绝代佳人,就是和采雪想比也不遑多让,燕元宗又怎会舍得将如此人间绝色奉送给我,刚才那句话分明在试探于我,若是我不知进退的答应下来,恐怕又会落成别人的一个笑柄。 燕元宗向瑶如道:“瑶如!这位是大康平王殿下,让你赞口不绝的条幅,就是他的墨宝!” 瑶如美目中流露出一丝倾慕之色,婷婷袅袅来到我的身边,柔声道:“奴婢瑶如拜见平王殿下!”她的声音宛如出谷黄莺,尾音微微拖长,却更有一种勾人心魄的魅力,如此接近的距离让我得以清晰的嗅到她娇躯上淡淡的体香,心跳忍不住加速起来。 燕元宗使了一个眼色,瑶如拿起酒壶为我填满了酒杯,双手奉上道:“奴婢敬平王殿下一杯!” 我接过酒杯,无意中触及到她纤柔的指尖,心中不免一荡,瑶如似乎觉察到了我的失态,美目笑意隐现,一丝羞涩在双眸中荡漾开去。 燕元宗让瑶如在我的身边落座,他的话终于进入了正题:“元宗有一事相求!”我慌忙道:“岐王殿下尽管吩咐,只要胤飞可以做到,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也许是因为我的话太过夸张,燕元宗和瑶如都微笑了起来。 燕元宗笑道:“平王言重了,我想求你做的事情并不算太难!三日之后便是我母后三十五岁的生日,我想让你为我写一幅百寿图为她祝寿!” 我点了点头道:“岐王放心,胤飞一定全力为你做好这件事!” 燕元宗激动的站起身来,这时远处一名奴婢陪着一名虬髯汉子向这边走来,正是昨日我在竹影丘所见到的岐王门客。 燕元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真是不巧,我恐怕还要出门做些事情!” 我慌忙起身告辞。 没想到燕元宗道:“我已经为平王准备好了休息之所,平王便暂且在我这里住上两日!” 我心中一怔,临来之时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挽留我暂时住下。 燕元宗道:“质子府那里,我自会派人交代,平王尽管放心。”他转向瑶如道:“你带平王去缥缈楼休息。” 第8章 美色 我在四名美婢的引领下来到燕元宗口里的缥缈楼,我多少有些失望,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能和瑶如单独交谈,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同来。 从楼内的情况来看,燕元宗在我来此之前早就已经做好了挽留我的准备。 一层是厅堂和浴室,二层是专供写字的书房,三层便是我的卧室。 四名美婢引着我来到浴室之中,却见莲花状的浴池内早已准备好了晶莹清澈的热水,一名美婢娇声道:“平王殿下请宽衣!” 我在大康之时并不缺少美女侍浴的机会,不过那时候我年纪尚小,不通男女之事,自从和珍妃尝到**滋味以后,我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有了许多复杂的想法。 两名美婢为我除去了外衫,侍候我在浴池前的石椅上坐下,我本来还担心石椅质凉,可是没想到,触体温暖如玉,这看来并不起眼的椅子竟然是质地温润的火云石打造而成。 一个温柔的声音道:“你们去吧!我来伺候平王沐浴!” 我心中猛然狂跳了数下:“瑶如!” 瑶如身穿红色宫装,长发在头顶盘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诱人曲线延伸至香肩,隐入轻纱之中。 她足上穿着一双做工精致的木屐,晶莹的脚趾裸露在外,格外的引人心动。 四名美婢女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反手掩上了浴室的房门。 瑶如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我面前的石桌之上,托盘中除了洗浴的用品之外还有两杯美酒。我纵然经历了不少的场面,可是在宛如仙子的瑶如面前,心情也不禁有些紧张。 纤纤素手端起美酒奉到我的唇边:“平王请用……”我的目光沉醉在瑶如妩媚的星眸中,端过酒杯一饮而尽,一股清凉沿着我的喉头滑入胸腹之中。 瑶如的俏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她将另一杯美酒饮尽,轻声道:“此酒名为‘三重雪’,是用深冬的雪水酿制而成。”她来到我的身后,温柔的为我解去内衣,我的身体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文弱,长期的锻炼让我的身体匀称而结实,肌肉饱满,曲线健美。 瑶如轻轻咦了一声,她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一个文弱书生会拥有这样强健的身躯。瑶如细腻的指尖滑过我腰腹的肌肤,让我的肌肉顿时紧张了起来,我在瑶如的扶持下站起身来,我的身体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水温很烫,热度从我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到我的体内,我这才明白瑶如在浴前让我饮用‘三重雪’的含义,体内的清凉和体表的灼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涤荡着我的身体,从心底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瑶如褪去红色宫装,艳如娇雪的凝脂玉肤呈现在我的面前,她的体态堪称完美,浅粉色肚兜包裹着她诱人的躯体,两条修长晶莹的秀腿,刻意的并拢在一起,这样的动作更加撩起了我心底最为原始的**。 我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必须保持自己的理智,若是有一着不慎,恐怕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以瑶如的美貌,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不为之心动,如果她和岐王之间曾经有过宿缘,那么我要是妄动,肯定会招来无妄之灾。 瑶如的纤足踏入了池水之中,我的内心宛如池水的涟漪般荡漾起来。她伸手为我解开头上的发髻,这样的动作让她丰盈的**若隐若现。瑶如在我灼热的目光下涨红了脸儿,柔声道:“公子想看瑶如,以后天天都可以见到。” 我竭力压抑住内心中的**笑道:“我只是暂时留在这王府之中,恐怕以后见到瑶如姑娘的机会并不太多!” 我转过身去,瑶如细心的为我濯洗着头发,娇嫩的双峰时不时的轻轻点触在我的后背之上,我这才意识到,她的肚兜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除去,此刻我们两人是坦诚相见。 “岐王已经将瑶如送给了殿下,以后瑶如会朝夕侍奉在殿下的身边,又怎会没有机会?”瑶如的一席话让我心中一震,我缓缓转过身去,却看到瑶如轻咬樱唇,一脸娇羞的垂下头去,人美如玉,在这碧波荡漾的池水之中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美丽。 “殿下……”她动人心魄的轻声唤到,我此刻若是再继续坚持下去,肯定是一个呆子,我抓住她的纤手,猛然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瑶如‘嘤!’的一声娇呼,软玉温香被我抱了个满怀。 我们彼此的肌肤寸寸摩擦着,终于在这水池中融为一体,池水失却了刚才的平静,水波被我们的激情剧烈的荡漾起来…… 我心满意足的依偎在瑶如温暖的怀抱中,她的呼吸依然急促,显然还没有从刚才我带给她的极度愉悦中平息下来。 我扬起头捉住瑶如柔软湿润的嘴唇用力的吮吸起来,瑶如的香舌被我成功的捉住,她纤长的**情不自禁的弯曲而起,缠绕在我的腰腹之上,十跟晶莹的足趾由于激动而紧紧的曲向淡粉色的脚心。我把瑶如的整个娇躯抱了起来,她的玉臂缠住我的脖子发出一声愉悦的娇呼,这种强烈的征服感,让我从心底兴奋起来…… 离开浴室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在我的记忆中还是头一次花这么长的时间进行沐浴,瑶如的美目中荡漾着浓浓的春意,我知道她已经彻底折服在我的身体下。 我和瑶如一起吃完晚饭,开始为燕元宗书写他准备敬献给皇后项晶的百寿图。 古人有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燕元宗将美若天仙的瑶如赏赐给我,又岂是滴水之恩可以形容,我虽然抱有其他的动机,可是对于燕元宗的慷慨,也不得不暗暗感激。回报他的最好办法就是为他写好这份礼物,哄他的母后开心。 写小幅的百寿图不难,可是要在丈许的宣纸上,书写好一百个大小形态不同的寿字,着实的花费了我的一番心思。 或许是在岐王府中的耳濡目染,瑶如对书法也有一番独特的见解,这让我感到惊喜,没想到她美丽的外表下还藏有一颗蕙质兰心。 我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来考虑布局,然后才决定动笔,瑶如始终陪伴在我的身侧,让这段枯燥的时光顿时变得旖旎生动了起来。 岐王燕元宗在这段时间内始终没有打扰我,也许是想给我一个相对静谧的空间让我更好的创作出这幅百寿图。 我在宣纸上凝重的写下了最后一笔,瑶如在我的身后发出了一声娇呼,预示着我经过两天两夜的努力终于成功完成了岐王交给我的任务。 我接过瑶如递来的香茗,满意的看着书案上的百寿图,两日来的心血毕竟没有白费,瑶如乖巧的为我揉搓着有些酸麻的臂膀。 这幅字有她的一半功劳在里面,只有体力和精力达到适度的放松,才能创作出如此完美的作品,我忽然明白岐王把瑶如送给我的真正含义。 等到墨迹干透,瑶如小心的收拾好这幅作品:“我这就送去裱糊!”我点了点头。 瑶如温柔道:“平王何不去楼上歇息?” 我满怀深意的向她笑了笑:“你速去速来,我在上面等你!” 瑶如听出了我话中的含义,俏脸蒙上一层羞涩的绯红,这两日我们在楼上度过了无数难忘时光。 她匆匆的点了点头,逃也似的走下楼去,我望着她娇俏的背影露出一丝笑意,瑶如越是在我的面前表现出羞涩,就越是证明她开始对我情动。 我打了个哈欠,正欲向卧房走去,却听到外面传来了瑶如的一声娇呼。 随之我便听到一个愤怒的女声道:“瑶如!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声音竟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何人,我推开格窗向楼下望去,却见一位身穿红色骑马装的少女正抓住瑶如的手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开窗的动静惊动了她们,两人齐齐抬头向我看来,我这下看得清清楚楚,那红衣少女分明是大秦九公主燕琳,我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却看到燕琳一张俏脸顷刻间变得冷若严霜,妙目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身边瑶如花容失色,不住向我挥舞着纤手,提醒我赶快离去。 “我要杀了你这淫贼!”燕琳咬牙切齿的大叫道,她从腰间抽出短剑,向飘渺楼而来。 我心中一凛,慌忙将格窗掩上,燕琳的声音已经在一楼大厅中回荡。我慌忙冲到门前将房门插上,又把书案推了过去,抵在门后。 ‘嘭!’地一声巨响从门上发出,显然燕琳已经来到了门外。 我大声道:“九公主!在下受岐王之邀来到王府,好像并没有得罪你的地方!” 门外又是‘嘭!’地一声,应该是她一脚踢在门上:“淫贼!我要把你扒皮抽骨方解我心头之恨!” 我死命抵住书案,当初不过是在太子府摸了她的丫鬟一下,怎么搞的跟不共戴天似的。 门外瑶如泣声劝道:“公主殿下,平王只是受岐王之邀前来写字,并没有其他的念头!” 燕琳怒道:“贱人!你居然还敢维护于他,难道我会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在这里做的苟且勾当!” 瑶如失声啜泣起来。 听到这里我顿时醒悟过来,这燕琳分明是嫉妒我和瑶如之间的事情,闹了半天这个刁蛮公主竟然是个不爱男人的怪物,莫名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内心,如果只是出于对我侮辱婢女的愤怒到还罢了,现在她根本就是把我看成情敌,妒火攻心,一怒之下杀掉我也极有可能,我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个情况,打死我也不敢接受岐王的这份厚礼。 燕琳撞了几下房门,便停了下来,想来是自知破门无望,终于放弃了努力。我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自庆幸,只要拖上一段时间,等岐王过来,我的命就算保住了。 一切重新回归于寂静,然而这寂静却让我嗅到死亡的气息。 楼下忽然传来瑶如惊恐的哭声:“公主殿下!你不可以这样!会出人命的!” 燕琳尖声叫道:“滚开!我要烧死这个混蛋!” 我听到这里,慌忙推开格窗,却见燕琳拿着两个火把,向小楼扔了进来,这座小楼通体都是木质结构,加上里面到处都是书籍,遇火即燃。 眼看那一楼已经燃烧了起来,我如果再不离开,定然被这个变态公主烧死在这座小楼之内。 王府中虽然人数众多,可是除了瑶如以外,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这刁蛮公主的率性胡为,仅凭瑶如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拦势若疯虎的燕琳。 火借风势,迅速的将小楼燃着,我咬了咬牙,眼前的形势之下,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我推开房门,向楼外跑去。与其被火活活烧死,还不如让变态公主一剑捅死的好。 大厅多处已经被火烧着,**起身边的花架,利用它多少可以起到阻拦的作用。 我带着几点火星刚刚冲出楼门,早就候在那里的燕琳迎头一剑向我砍来,我双手举起花架迎向她的短剑,没想到她的这柄短剑锋利之极,噌的一声,已经将花架斩为两段,我扔掉花架拼命向远处跑去,燕琳岂会这么容易把我放过,举剑向我的身后追来。 瑶如一边哭泣一边在身后追赶,王府内的其他婢女都远远站在一边,她们根本不敢过问这种场面。 燕琳显然身负武功,眼看她距离我已经是越来越近,我情急之下向右方的九曲长桥逃去,利用长桥曲折的地形,也许可以减慢燕琳的速度,没想到燕琳娇叱一声,身躯竟然凌空飞起,居高临下的向我一剑刺来,我慌乱间只能在桥面上一个懒驴打滚,极为不雅的躲过了她的攻击。 燕琳又是一剑向我刺了下来,我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向前逃去,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女人逼得如此狼狈。 瑶如含泪赶到了这里,扑倒在燕琳的脚下,玉臂紧紧抱住燕琳的双腿,泣声道:“九公主!你要杀,便杀我吧!” 燕琳见瑶如这样维护我,芳心内更是又妒又恨,紧咬贝齿道:“贱人!你对他果然情深意重,好!我就让你们去地下做一对亡命鸳鸯!”她挥剑向瑶如的后心刺去,眼看瑶如就要在她的剑下香消玉殒,我咬了咬嘴唇,全力冲了过去,双手死死抓住燕琳的手臂,三人顿时纠缠在了一处。 桥面本就极窄,我们失去平衡冲向护栏,随着两女的一声惊呼,我们冲出桥面跌入小湖之中,我的水性虽佳,可是猝不及防跌入水中,仍然喝进了一口湖水,瑶如和燕琳都不擅水性,先后向水下沉去。 围观的多数是岐王府中的婢女,多数不擅水性,看到我们三人落水,慌忙去找竹竿来捞我们。 我搂住瑶如的娇躯,向桥面游去,瑶如在我的帮助下成功爬到了桥上,娇躯都已经被湖水湿透,诱人的曲线毫无保留的显现出来。 那帮婢女惊呼道:“九公主沉下去了!”我回头看去果然在湖面上再也看不到燕琳的踪影,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要是这个变态公主淹死在水里,我肯定难逃一死,我在水中解开自己的外衫,向水下潜去,如果在大康遇到这种刁蛮变态的女人,我一定让她自生自灭,活活溺毙在湖水之中,可是这里是大秦,燕琳又偏偏是秦宣隆皇最宠爱的九公主。 我终于在水下看到了燕琳,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飞扬跋扈的气势,双臂伸向前方,娇躯不断的向下沉去。 我迅速潜游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身体,我无法断定她是否仍然活着,右手恶作剧的在她**上用力的捏了一把,燕琳的娇躯颤动了一下,这刁蛮公主的生命力果然顽强,我双脚轮番下踩带着她向上浮去。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燕琳拖上桥面,早有婢女拿来毛毯裹住了她湿透的身躯。瑶如看到我平安回来,竟忘记了周围还有她人在场,扑入我怀中大声哭泣起来,我轻抚她的肩头,正要安慰几句,这时婢女们惊恐的喊道:“九公主是不是死了!”有两名胆小的婢女已经吓得哭出声来,若是燕琳真的死了,我们所有人恐怕都要被处以极刑。 我分开人群走了过去,燕琳直挺挺的躺在桥面之上,双目紧闭,一身骑马装早已湿透,勾勒出曲线玲珑的躯体,平心而论,如果她不是性取向异常的话,倒也算得上是一位绝代佳人。 我摸了摸她的脉搏,虽然微弱,可是仍然存在,右手捏住她的鼻翼,左手托住她的下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去度入她冰冷的樱唇,燕琳的樱唇丰盈而充满弹性,吻在上面倒有几分诱人的感觉。 也许是呛入了太多的冷水,燕琳仍然未见醒来,我并拢双拳狠狠的砸在她胸口,触手处充满惊人的弹力,让我忍不住心中一荡。也许只有对燕琳的这个部位我才能下得去如此的重手,多少也是对刚才她骄横跋扈的一种报复。 我捶了几下,又俯下身去,向她樱唇内度气,不曾想燕琳猛然睁开了双目,当她看到我正趴在她的身上,双手捉住她淑乳,嘴边印在她樱唇之上,羞愤到了极点,哇!的一声,一口冷水喷了我一脸,我擦去脸上水渍,欣喜道:“没事了!没事了……” 燕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又连续吐出了几口冷水。她一把推向我的胸口,我全无防备之下,仰头倒在了桥面上。燕琳站起身来,一脚狠狠的踢向我的下体:“淫贼!” 我惨叫了一声,剧烈的疼痛从下体迅速的扩展到全身,我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燕琳还要向我一脚踏来。 “不要!”瑶如不顾一切的扑倒在我的身上,燕琳连续在她身上踢了几脚。 这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吼叫道:“九妹!你做什么?”却是岐王燕元宗收到消息及时赶到。 燕琳妙目之中充满泪水,她双手指着我的鼻子:“这个淫贼,竟敢当众羞辱于我!” 岐王早已从婢女的口中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怒目盯住燕琳:“你以前胡闹,我便算了,可是今日居然想做出行凶杀人的事情,当真是顽劣成性,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禀告给父皇,到时候看他还会不会维护你!” 燕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平生她这位七皇兄对她最是疼爱,没想到今日竟然为了一个淫贼当众训斥她。燕琳用力跺了跺脚推开人群向远处跑去,几名婢女正要去追她,却被岐王喊住:“不要管她!” 燕元宗的目光这才落在我的身上,他叹了口气,一脸歉疚的把我扶起:“平王殿下!元宗教妹无妨,让你受委屈了!” 我本想说几句客套的话,可是下体的疼痛一阵阵的传来,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燕元宗看到我的模样顿时明白,向瑶如道:“你扶平王去望湖阁暂时休息,再找一位大夫为他医治一下!”瑶如泪光盈盈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俏脸顿时变得煞白:“坏了!那幅百寿图!” 我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想来是瑶如刚才只顾着救我,将百寿图遗失了,好在这里人手众多,找回并不困难。 一名婢女在被大火烧成废墟的缥缈楼前找到了百寿图的一角,其他的部分早已被火燃尽。瑶如吓得身体都失去了温度,我握住她的纤手帮她镇静下来。 燕元宗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母后的寿辰将至,没想到贺礼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瑶如含泪跪了下来:“岐王殿下……都是奴婢失责,请殿下责罚……”我看到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中不忍,岐王的目光向我看来,我知道他正等待着我的回答。 那幅百寿图耗去了我整整两个日夜的苦工,现在距离秦后寿辰只有半日,我便是片刻不停的赶工也写不出来,更何况在下体遭到重创的情况下。 燕元宗看到我的神情,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燕某只有再做打算了!” 我灵机一动忽然想到,这对我来说恰恰是可以见到项晶的一个良机,我决不可以放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向燕元宗道:“不如我为皇后画一幅肖像!”书法我是无师自通,丹青之术我却是得师于皇宫御用画师恺之,深得恺之勾勒用色之真昧。 燕元宗双目一亮,他并不知道我还擅于丹青,不过自古书画一家,他马上也就对此深信不疑:“如此甚好,不过……”他忽然又想到一事,疑虑道:“可是你并未见过母后,又怎能描绘出母后之绝代风华?” 我趁机进言道:“此事倒不算难,只要胤飞见到皇后一面,便可以绘出她的神韵!”我这句话并没有夸大,十二岁的时候,恺之与世长辞之时便说过,当世之中能够得到他真传的便只有我一人而已。 燕元宗沉吟了一下,并没有即刻答应下来。寿筵将至,皇后正忙于宴请诸公的事情,哪里又能够抽出时间来和我相见?他来踱了几步问道:“你可有把握在短时间内画好我母后的肖像?” 我充满自信的答道:“岐王放心,我一定可以准确画出皇后的风采!” 燕元宗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露出欣喜之色:“好!今晚你便随我一起前去,你在一旁仔细观察,宴会结束之前一定要为母后画好肖像!” “胤飞从命!”我的内心充满了喜悦,本来以为事态急转直下,没想到前方又凸现契机,只要我能够把握住这次难得的良机,接近皇后,进而获得她的好感应该不难。 燕琳全力施为的一脚踢得我着实不轻,我在瑶如的扶持下来到了望湖阁,在我的要求下,岐王把孙采医从质子府接来,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孙采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指了指下体道:“九公主干得好事!”孙采医叹了口气,把药箱放下,瑶如慌忙为他倒了一杯清茶。 我解开底裤,孙采医看了看我的伤势:“不妨事!只是有些淤肿,我给你开一付止痛药,然后用冰袋敷在上面,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常。” “我去取冰!”瑶如转身去了。 孙采医看着她关上房门方才向我道:“她又是什么人?” 我笑道:“岐王送给我的婢女!”孙采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以他老道毒辣的眼光,定然可以看出我和瑶如之间发生的事情。 孙采医叹道:“美色害人啊!”他分明是故意感叹给我听。 孙采医随身的药箱中就有伤药,他取出放在桌上:“岐王的事情办完了吗?公子何时返回府邸?” 我低声道:“今晚岐王邀我前往秦宫祝寿,我今日恐怕是回不去了!”孙采医点了点头道:“老朽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我还是回去,采雪还在等着你的消息!” 想到采雪我的内心一暖,这两日我在岐王府中,她一直时刻都在担心着我的安危,我嘱托道:“孙先生千万不要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采雪。” 孙采医道:“老朽知道,这些事情就算我想说也说不出口的!”他临走时又嘱托道:“切记三日之内,不要再行房事!” 孙采医走后,瑶如带着一小桶冰块回来,用白色纱袋装好,来到我的榻边。关切道:“还痛吗?” “服过孙先生的伤药后果然好些了,不过想完全恢复恐怕还要等些时候!”瑶如的俏脸微微一红,轻轻解开我的底裤,为我将冰袋敷上。 我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瑶如的目光和我相遇,脸庞红的越发厉害,纤手也微微颤抖起来,面对这样一位绝代美女就是一种煎熬,更何况她纤手还拿着冰袋敷在我最为敏感的部位,我不由自主又起了反应,原本肿胀的地方更是雪上加霜,痛得我额头冒出汗来。 我压住瑶如的纤手道:“你去帮我沏杯茶来,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做吧!” 瑶如红着俏脸点了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床榻。 第9章 夜宴 秦宫位于秦都的中心位置,四周城墙环护,护城河城河深而广阔,俨若城中之城。皇后项晶的寿筵在宫内的逸祥大殿内举行。秦宣隆皇和皇后项晶的王席设在对正大门的殿北,两旁每边各设六十席,都面向殿心广场般的广阔空间,座席分前后两排,每席皆可坐十人,前席是众王室贵胄大臣,后席则是王卿家眷和特别有身份的武士家将。 愈是接近秦皇的酒席中,身份地位便更崇高,太子燕元籍和岐王燕元宗的席位,分设于左二席和右二席,于此亦可见他们在皇子中超然的地位。众宾客入殿后,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谈话时都是交头接耳,不敢喧哗,气氛紧张而严肃。 我的身份虽然是大康国的平王,可是并不在皇后的邀请之列,所以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燕元宗的身后,燕元宗对他的母亲可谓是又敬又怕,希望能够借着寿筵讨取母后的欢心,不再继续逼迫自己介入宫廷的争斗之中。 孙采医的伤药果然灵验,我的下体已经不再疼痛,经过一段时间的冰敷,水肿也消退了许多,不会妨碍到我此时的行动。 岐王燕元宗转身向我耳语道:“等我母后出来,你便仔仔细细的看好,然后我会让陈公公带你去偏殿绘画,我应了一声。 这时候钟声响起,提醒众人入席。近千名王亲国戚,公卿贵胄,纷纷入席,两旁百余席人头涌涌,盛大的宫廷晚宴即将拉开帷幕。 此时近门处一阵哄动,我抬头望去,却见一个美丽宫装女子在数个美婢的簇拥下,婷婷袅袅走了进来,那女子身披真丝织成的罗衣,上面坠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珍珠,光辉灿烂。耳坠两颗晶莹剔透的明珠,如云的发髻横着一枝金簪,闪烁生辉,衣缀明珠,绢裙轻薄,娇躯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不是九公主燕琳还有哪个?我心中暗暗称奇,没想到这变态公主精心打扮之下竟然如此美艳,浑身上下充满着女人味。 燕琳似乎早已忘记了日间的不快,笑意盈盈的向各位皇兄打着招呼,目光转向我的方向时顿时冷了下来,双目中流露出羞愤不已的神情。我心中暗笑,今日在水下狠狠捏了她**一把,想来现在应该仍在疼痛。 我现在自然不会怕她,燕琳就算是再野蛮,当着王公诸卿的面她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不幸的是燕琳竟然被安排和岐王燕元宗一席,看来我须得小心防范,以免她再找我的麻烦。 燕元宗虽然和燕琳并非一母所生,可是对燕琳向来是无比的疼爱,像今日那般疾言厉色的呵斥还从来未曾发生过,他主动起身来到燕琳身边,燕琳肯定是还记得他日间对自己的训斥,眼圈儿红了红,就快掉下泪来:“我去大皇兄哪里坐!” 我一听就知道她是在虚张声势。 燕元宗笑道:“鬼丫头!当真生七哥的气不成?来坐下,待会我给你端两杯酒,作为赔罪!”燕琳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这才在燕元宗的身边坐下。 我早就从传记中了解到燕琳的身世,她的母亲是秦淑妃,也是名噪一时的美人,早在十年前死于暴病,民间传闻是皇后项晶恨她与自己争宠,下手将她毒害,不过看燕琳和燕元宗融洽的关系,她应该并不知道这则传闻。 这时候大殿内钟声轻响,丝竹声悠然响起,一队礼乐队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入来,然后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众人收回目光,向正门观望。在众妃嫔簇拥下,年龄在五十许间的秦宣隆皇燕渊和皇后项晶携手步入殿内,后面跟着几十名随身近卫,其中一半,分别绕往酒席后面的空间排立站岗,剩下一半随同宣隆皇向设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名震天下的宣隆皇,他身材中等,额角宽阔,双目黯然无神,颌下长满虬须,两鬓斑白,在晶后的扶持下颤颤巍巍踏上主席,我万万没有想到年仅五十三岁的宣德皇竟然像个垂暮老者。 燕元宗小声道:“你看仔细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主要任务,目光转向皇后项晶,心中不禁一动,却见她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丽明媚,但神态端庄,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派。雍容华贵,顾盼之间凤目不怒自威,像这种女性往往个性坚强又极有主见。项晶的身材颀长,和身材中等宣隆皇站在一起仿佛还要高上一些,她华贵宫装下定然隐藏着一双修长的美腿,没想到项晶居然如此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比起我之前所见的那些美女多出一种让人心动的成熟韵味。 众嫔妃按照地位高低分坐到后面那两席里,卫士则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后方,宣隆皇排场阵势虽大,可是从他的身上早已看不出一方霸主的威仪。 众人等他们坐定,齐声高颂祝贺之辞。秦宫的祝酒仪式跟大康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更多的时间都在专心致志的端详秦后项晶。 我忽然发现自己面对这种成熟美女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记得当初见到慕容嫣嫣的时候,就产生了这种萌动,可是那时候并不清楚这种感觉的由来,现在见到项晶,这种感觉变得越发的强烈,也许这跟我内心中潜在的恋母情结有关。 我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正看到燕琳几乎称得上苦大仇深的目光,我淡淡笑了笑,面对这样一个情敌,我真的有些毫无办法。燕元宗不会不知道燕琳对瑶如的爱恋,他把瑶如赏赐给我的真正目的究竟是出于对燕琳的关爱还是仇恨呢? 燕元宗和燕琳依旧谈笑风生,从表面上我看不出任何的异状,也许燕元宗把瑶如赐给我,是为了早日终结燕琳对瑶如的这段畸恋。 陈公公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邀请我前往偏殿,我正欲离去的时候,却听到宣隆皇咳了两声道:“今日皇后寿辰,你们这些孩子都准备了些什么礼物?” 燕元宗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居然在宴会刚刚开始时就提出这件事来。看着诸位皇子一个个展示出自己的礼物,他额头上竟然窘迫的冒出了汗珠,燕琳也拿着一个珠宝盒向皇后走去,她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岐王道:“七哥!你不和我一起去?” 秦后项晶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关注着岐王,在她心目中,最为看重的自然还是岐王的这份礼物,看到其他皇子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只有岐王仍然坐在那里不动,晶后美目中掠过一丝不快,宣隆皇将爱妻表情的微妙变化,全部看在眼里,笑道:“元宗!你为母亲准备了什么?” 岐王慌忙站起身来,硬着头皮答道:“儿臣……为母后准备了一幅画像。” “哦!”宣隆皇和晶后对望了一眼,双目之中都是露出喜色,宣隆皇道:“既是如此,为何还不呈上来?” 燕元宗尴尬道:“儿臣……还未准备好……” 他的话引得众位皇子齐声哄笑起来,晶后俏脸微微发红,显然是怒其不争,在众多皇族面前丢了自己的面子。 燕元宗用力的攥紧了双拳,眼前的一幕,对我来说竟是如此的熟悉,皇子之间不遗余力的勾心斗角在任何国家都是一样。 我在燕元宗身后低声道:“岐王殿下,胤飞愿当场为皇后画像!”燕元宗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并没有真正见识过我的丹青之术,我的建议在他的看来已经是相当的大胆。 晶后美丽的双眸含笑扫过人群,顿时整个大殿重新回归于寂静,每个人都清楚晶后的为人,若是让她抓到自己公然耻笑岐王,一定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 燕元宗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声道:“母后!孩儿专门请来一位画师,愿为你当场作画!” 晶后的俏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儿子在众人面前出头,风头凌驾于众皇子之上。 晶后点了点头道:“好!难得你一片孝心,让那画师就在这殿中当场作画!” “谢母后!” 我接过陈公公递来的毛巾,默默的擦了擦手,一旦站在画案之前,我的脑中就浑然忘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大殿之上的酒宴仍在继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宣隆皇和晶后的身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我,我凝重的捏起羊毫,想充分勾勒出晶后的美艳和飘逸,须得利用羊毫柔软圆润的特性。 闭上眼睛,惊世绝代的风姿顿时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若想完成一幅上佳的作品,笔性、笔势、笔意、笔趣、笔力、笔法是不可分割的,也是画者天赋与修养的体现,我在这方面的天份出众,画风深受恺之的影响,追求自然的意境和风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饱沾墨汁的羊毫,在宣纸行云流水般飞舞起来。 心中对晶后刚才的那些感悟毫无保留的倾泻在宣纸之上,仅仅一炷香的功夫,我便将肖像画完,却见画上肖像简直是惟妙惟肖,只是晶后的一双美目之中换成了慈和温柔的目光,身后背景也被我换成了开满鲜花的江南。 自从我开始绘画,岐王就心神不宁,后来干脆就来到我的画案旁,我用羊毫蘸着一点朱墨最后点在人像的嘴唇上,微笑道:“好了!” 岐王目光落在画像上,脸上的表情由吃惊转为狂喜:“好画!果然好画!”他激动的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九公主燕琳也好奇的来到画案前,本来她想趁机挖苦我几句,可是看到桌上栩栩如生的肖像,刚才想好的刻薄词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憋了半天方道:“没想到你这淫贼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我笑道:“若非九公主把百寿图烧掉,胤飞也不敢在众人面前显露!” 燕琳愤怒的看了我一眼,我继续笑道:“九公主天姿国色,改日如有机会胤飞愿描绘公主绝代风姿。”我之所以极为肉麻的拍她的马屁,主要是不想和这个变态公主继续对立下去,如果燕琳因为瑶如的事情而忌恨我,恐怕我以后在秦都的日子会很难熬。 燕琳不屑的看了看我:“让你这淫贼看着绘画,我岂不是要晦气终生。”这变态公主说话毫无遮拦,若是此话让晶后听到,只怕又要生气。 我留意到,从燕琳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原来的那种杀气,也许她知道是我将她从水中救起,消除了内心中的部分敌意。等到画面干透,岐王小心的拿起画作,有了上次百寿图的教训,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出什么纰漏。 想到燕琳还站在我的身后,我借着给岐王让路的机会向后撞去,我坚实的后背撞上了燕琳充满弹性的前胸,她痛得尖叫了一声,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刚才的撞击肯定撞到了她**的痛处,我心中暗暗高兴,表面上却装出浑然无事的样子:“公主殿下!胤飞并不知道你站在后面!” 燕琳咬着下唇,她也觉着我并不是故意,满腔怒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发泄。岐王生恐她闹出事端,劝慰道:“九妹!你随我去母后那里献画!” 晶后接过岐王奉上的画卷,凤目顿时变得明亮起来,荡漾着激动的神采。我静静的站在人群中,远远关注着晶后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晶后轻声赞道:“好画!”美目中竟是有些湿润了,她向岐王道:“这是哀家今日所收到最好的一份礼物!” 岐王欣喜万分,恭恭敬敬道:“孩儿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晶后微笑道:“难得你有这片孝心,为娘心领了!”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那幅肖像上,久久不忍离开:“元宗,你把画师叫上来!” “是!”岐王转身向我招了招手,我的内心一阵狂跳,处心积虑谋划的时刻终于到来,我竭力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向晶后走去。 经过太子燕元籍身边的时候,他一双阴冷的眼眸向我望来,我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 “康国三十一皇子胤飞叩见皇后!祝皇上和皇后娘娘千秋万载。”我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我虽然是大秦的阶下之囚,可是我康国皇子的身份仍在,礼节上不必跪拜晶后。 宣隆皇和晶后都是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眼前的画师竟然是康国的皇子。 宣隆皇的表情十分漠然,他好像对我这个敌国质子并没有任何的好感。晶后笑道:“我当是谁有如此妙手,竟然是平王殿下!” 我适时的说道:“胤飞不敢当!” 晶后淡然一笑,纤手指向那画像道:“你仅仅见过哀家一眼,就能在短时间内画的如此神似,的确有过人之能,不知平王师从何人?” 我恭敬答道:“胤飞自小在宫中随恺之大师习画,这点丹青之技都是得自他的传授!” 晶后点了点头:“怪不得,恺之大师乃是一代巨匠,我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未曾得到他的墨宝,今日有你这个做徒儿的为我画像也算是得偿夙愿。” 她转向身边太监道:“赐平王三千金!” 我慌忙深深一辑道:“谢皇后娘娘!” 晶后笑道:“不必如此拘礼,你的姑母是我的嫂嫂,说起来你还应该称我一声姑姑呢!”我慌忙跪了下来:“侄儿胤飞拜见姑姑!”这次是行姑侄之礼自然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晶后笑道:“你起来吧,我早就听说康国要派来一位皇子,可是一直没有听到抵达秦都的消息。” 宣隆皇道:“朕也不知道此事!”他日理万机自然顾不上这种小事,可是说话间目光总是显得有些呆滞,右手也不停的抖动。 晶后从宣隆皇的话中敏锐的把握到了什么,凤目转向左二席的太子燕元籍,暗藏机锋的说道:“这件事想来太子应该知道的。” 我心中一沉,晶后显然是想借题发挥,利用我来秦之事大做文章,这样岂不是把我置于她和燕元籍之间争斗的风口浪尖之上? 燕元籍慌忙出列道:“父皇!皇后!孩儿安顿好平王之后一直都忙于政事,忘了禀报还请见谅!”我留意到,他并不称呼晶后为母后,民间所传他和晶后之间素有仇隙的事情果然属实。 宣隆皇正欲说话,却被晶后抢先道:“元籍身兼水军都督之职,百忙之中不忘为父皇解忧,果真是忧国忧民,难怪圣上现在已经清闲自在了许多!”她这句话分明是当众指责燕元籍欲揽朝政。 燕元籍双目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可是当着宣隆皇的面前他也不敢发作。他笑道:“为父皇解忧原是做孩儿的本分!” 晶后甜甜笑道:“难怪你父皇经常夸起你,在这十几名子女中唯有你最懂得他的心思。”她妙目在其他皇子脸上一一扫过:“你们这些孩子以后要多学学你们的皇兄,无论该管的还是不该管的事情都要去管一管!”她这句话无异于当众给了太子燕元籍一个耳光。 燕元籍再也抑制不住怒色,冷冷盯住晶后道:“皇后似乎在斥责元籍多事?” 晶后冷笑道:“太子言重了,你是今日的太子也是明日的秦皇,我何德何能敢斥责你呢?” 我也没有想到晶后居然在宣隆皇和众臣的面前毫无顾忌,和太子唇枪舌剑的对峙起来。 宣隆皇燕渊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面孔涨的通红,他的腰背紧紧的躬起,晶后慌忙拍打着他的背脊,大声道:“御医!” 过了许久宣隆皇的咳嗽方才平息了下去,他拿出手帕揩了揩嘴唇,我留意到,那方白色丝帕上明显的沾有鲜红色的血迹。看来他的病情不轻,恐怕在这世上的时日已经不多,如果他真的死去,他的皇位将会传给后人,晶后和太子之间愈演愈烈的斗争也许就是源于此。 宣德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马上又开始一连串的咳嗽。晶后使了一个眼色,身边的两名太监搀扶着宣德皇先行离开,晶后举杯向殿内王卿道:“哀家以这杯薄酒,感谢众卿为我祝寿!”所有人同时站立起来,预示着这场寿宴要提前结束。 王公贵族开始逐一起身告辞,晶后并没有急着离去,她微笑着和每一个人打招呼,我凭直觉感到这个女人极不寻常,现在的宣德皇恐怕时日无多,她大摆寿筵遍请王公诸卿,其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为自己过寿,而是想借机在群臣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在太子燕元籍的面前示威。 想起燕元籍我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无论今晚我出于怎样的目的,刚才已经被晶后用来充当对付燕元籍的一颗棋子,将我置于相当不利的位置,燕元籍肯定因此而迁怒于我,如果那样的话,恐怕我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会弄巧成拙。 经过燕元籍身边的时候,燕元籍冷笑着拦住我的去路:“平王做戏的功夫真是一流,元籍竟然不知道平王殿下居然身负如此绝艺!” 我淡然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燕元籍意味深长道:“在燕某看来平王殿下的确身负绝学,而且运用的炉火纯青。”他双目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机,我的内心忍不住一颤。 岐王也觉察到太子对我的深深敌意,微笑道:“大皇兄说得没错,平王的确是身负绝学,改日如果有机会,我们约在一起切磋一下书画。” 燕元籍冷笑道:“可惜我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我恭敬的向他一揖,跟着岐王正想离去,不想晶后在身后又唤住岐王,她主动来到我们的面前,对岐王道:“怎么!还没有跟娘道别就想走吗?”岐王恭恭敬敬道:“孩儿是见母后繁忙,想先行离去,明日再过来向母后问安。” 晶后叹了口气道:“你去吧,在你的心目中我这个做娘的也许还比不过那些门客!” 我不知道晶后这句话中有没有把我包含在内,眼光垂在地上,眼角却悄悄瞥着太子燕元籍的方向,他在一帮人的簇拥下离开,临走还冷冷的向我的方向看上了两眼,我心中暗叫不妙,这次只顾着找机会接近晶后,没想到反而被晶后利用,实在是得不偿失。 晶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她轻声道:“胤飞!谢谢你给我的画像,以后在秦都之中若有任何麻烦,你都可以来找我!”我慌忙谢恩,心中却道,眼前的燕元籍就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不过这麻烦却是你给我引来的。 当晚我随岐王回王府住下,久久无法入眠,明日我就要回到质子府中,太子燕元籍肯定不会轻饶我。这件事目前又无法向岐王言明,我在房间内来回走踱步,始终想不出化解之道。 房门轻响,却是瑶如端着燕窝过来,她双目还微微有些浮肿,想起白天她为我所受的那些委屈,我不由得心生爱怜,上前揽住她纤腰,柔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瑶如轻声道:“我把东西收拾好了,明日随平王殿下一起前往质子府。” 我叹了口气,在桌旁坐下,并没有接过瑶如递来的燕窝。 瑶如将燕窝放在桌上,柔声道:“殿下好像不开心?” 我看了看她美的让人心醉的俏脸,轻声道:“如果我让你继续留在岐王府,你会不会答应?” 瑶如花容失色,含泪跪在我的面前:“瑶如已经是殿下之人,若是殿下不要瑶如,瑶如唯有一死……” 我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瑶如!并非是我不愿带你回去,我现在身为秦国质子,自身尚且难保,又有何能力照顾于你?” 瑶如道:“瑶如只要能追随殿下身边,再苦的日子,我也可以熬过。” 我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抱起她的娇躯,坐在我的双膝之上:“我并不想骗你,今晚在皇后寿筵之上,我恐怕得罪了太子燕元籍!。” 瑶如娇躯一震,她不会不清楚太子燕元籍在秦都的权力和地位,像我这样一个阶下囚徒如果得罪了他,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瑶如颤声道:“不如我们去求岐王殿下……”我留意到她用了一个我们,明显已经和我处在同一立场。 我笑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太子现在并没有出手对付我,如果我现在就去找岐王,他一定不会相信,只会怪我庸人自扰。就算他相信,也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轻易去得罪他的皇兄。” 瑶如忧心忡忡的的说道:“不如你去向皇后求助!” “你觉着以我现在的身份可以见到皇后吗?” 瑶如沉默了下去。 我低声道:“所以我才让你暂时留在岐王府。” 瑶如妙目充满询问的看着我。 我轻轻吻了吻她精致的耳根道:“我明日回质子府之后,如果太子着手对付我,恐怕我不会像原来那样自由,三日之内,假如我无法离开质子府,你可以请岐王把你送往那里,我借机可以向岐王面陈一切。” 瑶如眼圈微红,搂住我的脖颈,俏脸紧紧贴在我的颈侧道:“若是太子在这三日之中对你下手,那……该如何?” 我淡然笑道:“我毕竟是大康的皇子,太子就算再忌恨我,最多也就是对我进行百般折辱,绝不会下手杀我。” 瑶如点了点头。 我的大手撩起瑶如的长裙,温柔抚摸着她丝缎般柔滑的肌肤,瑶如在我的恣意抚弄下,忍不住拧起了娇躯,轻声嗔道:“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哩!” 我这才感到下体的胀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瑶如双手捉住我的大手,从我身上站了起来,娇声道:“殿下还需保重身体要紧。”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燕琳下手真是歹毒。” 提到燕琳的名字,瑶如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她把燕窝端起,小心的喂入我的口中。 “她是不是经常骚扰你?”我考虑再三终于把这个问题说出。 瑶如幽然叹了一口气,把燕窝放下,双目之中竟是垂下泪来:“瑶如本是静海田氏。” 我愕然道:“可是秦国最大的盐商田氏家族?” 瑶如点了点头,含泪道:“田循便是我父亲的名讳。” 我内心不由得一震,田氏家族不但在秦国,就是在八国之中也是大大的有名,田循是田氏家族的当家,是天下间最大的盐商,据闻八国人所用的食盐有半数都出自他的盐场,三年前突然落罪,其人不知所终。 瑶如道:“我父亲因为得罪了秦皇,被查抄了全部家产,充军北疆,母亲为了替我父申冤,打通关节,让我得以入选秀女……” 瑶如停顿了一下,妙目中流露出悲愤之色:“我辛苦来到了秦都,可是未曾见到秦皇,便被皇后发落到岐王府中。” 我叹道:“定是晶后见你姿色出众,若是入选为妃日后必然与她争宠,所以才将你逐出宫墙之外。” 瑶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来到这里之后,我才知道像我这样命运的秀女又何止我一个,现在想起来当初没有入选皇宫反倒是我的一种幸运。” 我认同的点了点头,若是瑶如有幸被册封为妃,项晶心存妒忌,一定会对她百般折磨,她现在未必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 瑶如道:“岐王为人宽厚,我们这些落选秀女在这里的生活也算安宁,直到后来九公主出现……才……”瑶如樱唇颤抖起来,两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似乎想起往日不堪回首的一幕。 我爱怜的将她揽入怀中。 瑶如道:“九公主从见到我,就表现出不同寻常的热情,我开始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异常,可是后来她竟然越发的过分……竟然要求我和她做许多变态不堪的事情,我只要敢反抗,她就对我严加责罚……”瑶如说到这里,紧紧依偎在我的怀中痛哭起来。 “难道岐王对此就不闻不问吗?”我愤怒的说。 瑶如泣声道:“此事原怪不得岐王,九公主之事,我在岐王面前又如何启齿,后来还是岐王殿下发现九公主对我的百般纠缠,训斥了她几次,之后九公主的确收敛了许多,可是没过多久,她又故态复萌,岐王殿下对她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就听之任之了……” 我暗道:“岐王将瑶如赏赐给我其中必定也有上面的原因。” 瑶如深情道:“直到殿下出现,瑶如方才看到了一丝脱离苦海的希望,若是连殿下都弃瑶如于不顾,瑶如恐怕只有一死了。” 我托起瑶如曲线柔美的下颌:“我怎么舍得……” 瑶如俏脸绯红,低声道:“只要殿下愿意收留瑶如,便是让瑶如做牛做马我也情愿!” 我揽她入怀笑道:“那就要看看你这匹马儿好不好驾驭!” “殿下……” 第10章 困龙 翌日清晨我一早起来后便赶往质子府,瑶如听从我的安排暂时留在岐王府中。 回到质子府,看到眼前一切都和原来一样,我一颗忐忑的心方才重新平静下来,看来燕元籍并没有打算和我计较,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扰。 采雪看到我回来,慌忙去为我准备早餐。我悄悄把孙采医拉到我的寝室内,掩上房门道:“孙先生,我下体还未消肿!” 孙采医看了看我的双目,花白的眉毛顿时凝在一起:“公子为何不听老朽的忠告?” 我耳根有些发热,心虚的说道:“情难自禁!” “好一句情难自禁!公子若是以后都要如此,老朽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我看到孙采医真的动气,慌忙拉住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孙先生帮我,我以后凡事都听从您老的吩咐就是!” 孙采医叹了口气道:“公子莫要折煞老朽,你去找些蜂蜜涂抹在上面,这两日只要莫再动那些歪邪念头,自然康复如初。” 我正要向他道谢,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我和孙采医对望了一眼,同时冲出门去。 门外站着二十多名秦兵,有两人已经进入了厨房,我听到采雪的娇呼声,慌忙向厨房跑去,两名秦兵将厨房内翻得一片狼藉,采雪被推倒在地上,我扶起采雪,采雪抽抽噎噎道:“他们把东西都砸了……” 其中一名秦兵道:“我们怀疑这里藏匿有大秦通缉的要犯!”说话间手中铁棍狠狠砸在水缸之上,水缸顿时四分五裂,清水流了一地。 我把采雪拥入怀中,安慰道:“有我在这里,不用怕!” 这些如狼似虎的秦兵分明是太子燕元籍所派,他果然对我在昨天晚宴上的表现耿耿于怀。 秦兵的大肆破坏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我们刚刚修葺好的房屋被他们破坏的不成样子,厨房里储备的大米和食物被一扫而光,衣柜里的衣服和被褥,也全部被撕成碎片,桌椅板凳也没有一件可以完整的存留下来。 采雪含着泪水将散乱在地上的大米仔细捡了起来,我叹了口气,燕元籍虽然是直接的行凶者,可是事情的真正的挑起者还是晶后。我的盲动冒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居然卷入了燕元籍和晶后斗争的漩涡之中,这种结果是我当初没有考虑到的。 孙采医满面愁容的走了过来:“公子!床榻被褥也全部被毁掉了,燕元籍分明是想把我们逼上绝路!” 我充满信心道:“天无绝人之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霹雳,孙采医苦笑道:“春天的第一场雨就要来了,老天爷待我们果真不薄!” 春雨织成了一张密密匝匝的水网,随着料峭的寒风从空中飘扬而下,整个天地顿时都被笼罩在水气氤氲之下。如果是在往日,我也许会诗兴大发,陶醉于雨景之中,可是现在我只想起凄风惨雨这句话。 我们三人挤在厅堂的东角,只有这里可以遮住头顶的落雨,饶是如此从屋顶落下的雨水,逬在地上,水珠四处飞溅,仍然沾湿了我们的鞋袜。 我仰起头透过屋顶的漏洞可以看到灰暗的天空,内心中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以燕元籍狭隘的心胸,他对我的报复一定会继续下去,除非尽快求得晶后为我撑腰,否则以后在这秦都之中我恐怕要寸步难行。 孙采医道:“看来公子惹得太子很不高兴!” 我心中暗道:欲速则不达,自己一心想接近晶后,没想到却先得罪了燕元籍。 孙采医问道:“听说公子为晶后画像,难道是那幅画像出了问题?” 我摇了摇头:“画像没有什么问题,出问题的是我!” “你?”孙采医不解道。 我苦笑道:“晶后是我所见过最厉害的女人,她居然把我当成了用来对太子发难的棋子!” 孙采医恍然大悟:“难怪太子会突然对付我们。” 采雪不无担心的说道:“公子现在已经得罪了秦国太子,那么我们以后的日子岂不更加难熬?” 孙采医感叹道:“公子处心积虑想接近晶后,没想到却率先成了被别人利用的棋子,以后我们三个再也没有平静可言了……”我的心中产生一丝难言的愧意,常言道:过犹不及,我急于攀附晶后这个强援,却忽视了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才导致了眼前极为被动的局面。以前的做出的种种伪装也全部因为这次的事件而被拆穿,燕元籍定然不会轻饶于我。 我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响,已经是未时了,临仙楼的伙计仍然没有给我们送饭过来,看来燕元籍铁了心要狠狠的折磨我。 好在孙采医用来熬药的泥炉幸存了下来,采雪把收集来的大米熬了一锅稀薄的米粥,我们三人围坐在泥炉旁,用唯一的破碗传喝着米粥,这幅情景我将永生难忘。 春雨初歇,夜空被洗涤的格外清朗,我和孙采医将散乱的家具收拾起来,堆起点燃,以此御寒。 我拿出孙采医给我的那幅地图,在火光下仔细的审视着,早已疲倦的采雪蜷伏在我的身边睡去。 孙采医收集完散乱的草药,拿到火堆旁烤干,一股浓郁的药香充满在空气中。 我缓缓的合上地图,从上面的许多标记之处,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太子一定胸怀雄心壮志,立志重整大康江山,我对这位英年早逝的皇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太子的事情?” 孙采医躬起的脊背微微的震动了一下,他放下草药,来到我的身边盘膝而坐:“太子当年最大的心愿就是一统天下!” 我的内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一统天下,怎样的豪情壮志,我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兄竟然有如此远大的志向。 孙采医道:“太子乃是天纵奇才,十六岁便亲自带兵征讨北方胡部,以十万之师击溃胡人五十万之众,十八岁黄河泛滥决口,大康半数土地淹没在洪水之中,又是太子前往赈灾放粮,挽救了无数百姓的生命,只可惜天妒英才,太子即将登上皇位的时候,却暴病身亡……”孙采医言语之中流露出无尽的惋惜和留恋,看得出他和我这位皇兄之间一定有着相当深厚的情谊。 我好奇的问道:“孙先生既然是宫中御医,想来应该知道太子究竟是染何病而亡?”我之所以会有此问,是因为皇宫内对太子的死因并没有确切的说法。 孙采医神情一凛,目光投向火堆道:“太子病亡之时,老朽恰恰随太后前往灵山进香,并不知道太子究竟所染何病!” 我可以断定孙采医没有把实情托出,以他的禀性,就算我继续追问,也问不出什么头绪,我懒洋洋的点了点头,合衣在火堆旁睡去,夜半时分,我睁开双目,却见孙采医仍旧在呆呆的望着空中的明月,入神的想着什么。 春雨虽然停歇,燕元籍对我的报复却没有因此而住手,在他的授意下,门前的守卫明显加强了,我们三人的外出受到了全面的限制,临仙楼虽然在第二天送来了饭菜,可是品质的粗劣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除了手脚未被带上镣铐,我们享受的待遇已经和寻常的囚徒没有任何区别。 总算辛苦的熬过了三日,瑶如在黄昏的时候如约而至,让我失望的是,岐王并没有随瑶如亲来,八名守门的侍卫见到如此美女,一个个都是垂涎欲滴,瑶如亮出岐王的令牌方才脱开他们的纠缠,进入府内。 “殿下!”瑶如含泪扑入我的怀中,我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低声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瑶如泣声道:“本来岐王殿下说好将我亲自送来,可是宫中突然来人报信,宣隆皇病情加重,岐王匆匆赶往宫中去了。” 我内心失望到了极点,岐王不来自己仍然无法脱困,就算加上瑶如,只不过又增加了一个受苦之人而已。 瑶如附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过……九公主也许回来……” 我双目一亮,燕琳贪恋瑶如,若是追踪而至,对我来说倒是一线契机。 我牵住瑶如小手把她介绍给采雪和孙采医,孙采医在岐王府曾经和瑶如有过一面之缘,采雪却是头一次见到瑶如,我偷偷留意了一下她的表情,采雪美目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幽怨,难道她在和我相处的过程中对我暗生情愫? 一切果然像瑶如所说,九公主燕琳没过多长时间便追踪到了质子府。八名试图拦截燕琳的护卫,每人脸上都挨上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燕琳柳眉倒竖的走了进来,看到瑶如偎依在我的身边,她美眸内露出无法遏制的妒火,我淡然笑道:“九公主千金之躯怎么想起会光临寒舍,胤飞不胜荣幸……” “淫贼!闭上你的狗嘴!你为何把瑶如哄骗到这里来?”燕琳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九公主!你的记性好像不是太好,岐王不是跟你说过已经将瑶如送给我了吗?”我笑嘻嘻的答道。 燕琳怒道:“我不管七皇兄答应过什么,总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可以带走瑶如!” 我心中暗暗好笑,看来这个变态公主对瑶如果然是情根深种,只要瑶如在我身边,就等于给燕琳拴上了一根无形的绳子。 瑶如紧紧抓住我臂膀道:“九公主!你放过我吧,瑶如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燕琳纤手摸向腰间短剑,咬牙切齿道:“如果你执意留在这个淫贼身边,我便一剑杀了你!” 眼看情况陷入了僵局,我向燕琳道:“公主可否和胤飞借步一谈?” “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燕琳的态度依旧蛮横。 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们私下谈谈瑶如的事情,或许可以找出化解之道!” 燕琳眉头一动,果然跟着我向厅堂中走去,瑶如的目光中充满了惶恐,生怕我将她再双手奉送给燕琳。 燕琳环视这间残破的厅堂,流露出鄙夷之色,用手掩住口鼻道:“你就住在这种破烂的地方?” “胤飞只不过是一个质子,太子殿下安排给我什么地方,胤飞自然就住在什么地方。” 燕琳看了看我低声道:“有什么话你赶快说出来!” 我笑道:“若要我把瑶如让给你不难,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带我入宫面见皇后!” 燕琳微微一怔,她压根想不出瑶如的事情跟面见皇后有什么关系。她在室内来回走了两步方才道:“父皇现在病情严重,母后终日陪伴君侧,恐怕抽不出时间见你!” “既然这样,九公主就当胤飞什么都未曾说过!”我转身作势要走。 却被燕琳拦住:“你开个价钱,多少钱我都可以答应!” 我还没有来及回答,却听到门外有人焦急禀告道:“公主!皇上病情突然加重,皇后召你火速入宫!” 燕琳花容失色,转身向门外冲去,却被我一把拖住纤手。 “你做什么?”燕琳怒道。 我低声道:“孙先生乃是大康名医,你可以举荐我们为皇上诊病,一来我可以见到皇后,二来孙先生或许可以医治皇上的沉疾!” 燕琳目光变软,显然已经被我的话说动。她终于点头道:“我若带你入宫面见皇后,你决不可反悔!” 我笑道:“公主放心,只要见到皇后,我会亲自把瑶如交到你的手中!” 孙采医愕然道:“你让我随你进宫救治宣隆皇?” 我重重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这个理由,我又怎能成功见到晶后。 孙采医道:“你可知道此举冒险到了极点,若是让太子燕元籍知道,恐怕他会让我们在这秦都之中再无立足之地。” 我何尝没有考虑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可是晶后那晚利用我对燕元籍公开发难,已经将我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无论我想或者不想,都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孙采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以为我们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介入秦宫内部的纷争中吗?” 我反问道:“孙先生以为我还能够选择吗?” 孙采医默默的背起药箱。 透过破损的木格窗,可以看到燕琳正在不安的在院内踱步,她一定等待的颇不耐烦。此女虽然刁蛮任性,不过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机心,对我来说倒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我压低声音向孙采医道:“先生可听说过蛮人种蛊之术?” 孙采医微微一怔,他并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听说苗疆若是有女子爱上异族的男子,会在他的身上种下情蛊,那男子就会终生迷恋此女,至死不渝!” 孙采医这才明白了我真正的目的,他皱了皱眉头,透过窗格仔细看了看远处的燕琳,低声道:“公子想对九公主下手?” “先生以为我有没有机会?” 孙采医轻轻抚摸了一下颌下长髯,低声道:“种蛊之术老朽也有所闻,可是那是苗疆秘术,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会得知道,不过有一种迷幻草的效用和公子所说的情蛊类似,只是不如情蛊维持的时间持久罢了。” 我双目一亮,孙采医的回答对我来说不啻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孙采医由衷感叹道:“你和太子的确不同,太子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公子却喜欢兵行险着!” 孙采医仍然在慢条斯理的准备着,燕琳等得有些不耐烦,我来到她的面前:“九公主稍待,孙先生准备两味草药,马上就好!”转身向瑶如道:“瑶如你去给公主端杯茶过来!” 燕琳看着瑶如娇美的面孔,妙目中露出痴痴的神情,我实在无法想通,一个女子怎会对其他女子生出这样的迷恋。 “公主请用茶!”瑶如宛如出谷黄莺的语声让人闻之欲醉。燕琳明澈的双目微微一荡,伸向茶盏的双手,悄悄在瑶如的手上摸了一把,我心中暗笑,没想到女人好色起来和男人没什么两样。 看着燕琳一口口的将茶水饮下,我的唇角露出一丝冷笑,按照孙采医所说,这迷幻草只要在一月内饮用三次,便可轻易叩开她的心扉,如果一切顺利,这刁蛮刚烈的九公主,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成为我的胯下之臣。 我和孙采医跟着燕琳来到秦宫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燕琳首先带我们见到过了秦宫大内总管许公公,我事先嘱咐燕琳切勿说出我们真正的身份。 如果让许公公知道我们是大康的皇子和御医,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我们去探视皇上。 宣隆皇在御花园东侧的裕德宫养病,许公公引着我们沿着御花园曲曲折折的小径来到裕德宫前,嘱托道:“你们必须先征得皇后的同意才可以为皇上看病!”这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我真正的目的就是来拜会晶后,至于宣隆皇的死活我并不关心。 许公公先进去禀报,没多久便出门来引我们进去,刚刚走入裕德宫就听到晶后愤怒的声音:“一个个全都是饭桶,皇上养了你们这么多年,需要用得着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可以派上用场!” 我和孙采医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宣隆皇的病情仍然没有任何的进展。 “滚!”随着晶后的一声训斥,三名御医灰头土脸的从内室中出来。燕琳美目含泪的冲了进去,却听到晶后冷冷道:“元宗!你和琳儿守在这里,莫要骚扰你父皇休息!” 帷幔轻动,一身素色宫装的项晶从内室中走出,也许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宣隆皇,她今日的衣着十分的朴素,不过这简单干练的裙装比起装饰豪华繁琐的宫装却别有一番韵味,项晶显然没有想到燕琳带来的医生居然是我,她凤目中掠过一丝惊奇:“平王?” 我慌忙跪倒行礼道:“姑姑!”开口第一句便直奔亲情而去,瞬间便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项晶淡然道:“你起来说话!” 我这才站起身来,将身边的孙采医引荐给晶后:“这是随我一起前来的御医孙先生!”孙采医向晶后躬身一揖,并没有行跪拜之礼。 身边太监道:“大胆!见到皇后因何不跪?” 孙采医冷冷道:“皇后是大秦的皇后,老朽是大康的草民,有何法令上书写大康子民见到大秦皇后需行跪拜之礼?” 那太监被问得张口结舌,正待发作,却听晶后道:“孙先生说得也有道理,你不必勉强他。”项晶打量了一下孙采医,美目中流露出欣赏之色:“既然来了,你便去给皇上诊治一下,大秦的御医都是一些庸碌无为之辈,但愿孙先生能有妙手回春之术!”她口气颇为失落,似乎对孙采医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向孙采医递了一个眼色,他把药箱放在桌上,经太监查验完身体,确信没有携带任何的利器,方才容许进入内室。 我趁着孙采医诊病之机向晶后道:“姑姑!胤飞有一事想当面向您禀呈!” 晶后柳眉微皱,以她的聪慧马上就听出我是想私下和她商谈,晶后指了指旁边侧室,率先走了进去。 我心中大喜过望,处心积虑谋划的机会终于近在眼前。 走入房内,我声泪俱下的跪倒在晶后面前:“姑姑救我!” 晶后道:“快快起来,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向我直说,如若我能帮你的一定竭力而为!” 我这才从地上起来,将燕元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晶后听我说完,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居然如此对你,看来都是那晚我为你惹下了祸端!” 她承诺道:“此事既然是因我而起,我便会替你解决。” “谢姑姑为孩儿做主!”我心中惊喜万分,能够得到晶后亲口应承,眼前的危机定可轻易化解。 晶后道:“胤飞,据我所知你此次是亲自请缨入秦?” 我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晶后明澈而深邃的双目紧紧盯住我的双眸:“难道你没有想过来到大秦所为何事?为什么甘愿放弃皇宫内的荣华富贵,而甘心来到秦都当一个寄人篱下的质子?” 对于晶后这种智慧超群的女人,普通的回答定然不足以使她相信,为父解忧,舍身成仁的面子话只会贻笑大方。 我沉吟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双目中充满无可遏制的仇恨:“实不相瞒,胤飞之所主动来到大秦是因为仇恨!” 晶后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回答会是这样,惊异的睁大了美目。 我低声道:“从胤飞出生起,在大康皇宫之中便饱受欺凌冷遇,父皇甚至不记得胤飞的样子。” 晶后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像我这样的皇子任何国家中都可以找到,除了成功继位的皇子,多数人的命运都会像我一样。 我慷慨激昂的说道:“胤飞无论对父皇还是大康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与其庸碌无为的死在大康,还不如只身赴秦,另谋机会,就算不幸死在这里,大康的百姓心中还会记起曾经有我这样一个质子曾经为国捐躯,若胤飞侥幸存活,将来必定重返大康拿回我应得的一切”我之所以这样回答实则是投晶后所好,晶后对燕元宗的淡薄名利失望到了极点,我胸怀大志的话一定能激起她强烈的共鸣。 晶后美目中流露出激动之色,她轻声叹道:“若是元宗能有你一半抱负,我这个做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话音之中透露出无限失落,燕元宗多次在她的面前表示无意争夺皇位,这也是晶后最大的心病。 孙采医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方才从内室中走出,从他脸上凝重的神情,我隐约觉察到宣隆皇的病情并不乐观。 晶后关切道:“皇上的病情如何?” 孙采医拱了拱手道:“皇上的病情老朽须得先向小主人请示,才敢说话!” 他的这句话莫说是晶后,就是我也有些无法接受。晶后怒道:“皇上乃是哀家的夫君,他的病情难道我不可以知道吗?” 我在一旁向孙采医拼命递着眼色,生恐他不慎得罪了晶后,连我也牵累进去。 孙采医淡然道:“老朽的心中只有公子一个主人,有些事情我必须先禀明主人才能说!” 我知道孙采医的禀性,他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无法让他更改,慌忙向晶后道:“姑姑,或许孙先生有难言之隐,就让侄儿和他私下相谈,再来转告!” 晶后重重的拂了一下衣袖,转身坐在锦团之上,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和孙采医来到侧室之中,充满嗔怪道:“孙先生何苦得罪晶后?” 孙采医一脸严肃,低声道:“宣隆皇并非是得病,他是中毒……” 我大惊失色,仔细听了听周围动静,确信无人倾听方才拉着孙采医又向里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先生可以断定?” 孙采医重重点了点头,低声道:“老朽实在不知道该救还是不该救!”他的意思很明显,能在宣隆皇身上下毒的人必然是和他极为亲近之人,如此说来晶后的嫌疑应该最大。如果一切真的是晶后所为,孙采医救治宣德皇无异于把我们几个推向了晶后的对立面,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冷汗不断从我的脊背上渗出,瞬间已经将我背后的衣服完全浸透,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去应对晶后。 孙采医单独对我吐露实情的作为实在是愚蠢到了极点,他既然看出宣隆皇被人下毒,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出一筹莫展,无能为力。现在他和我私下相商,以晶后超群的智慧肯定会猜到孙采医已经判断出宣隆皇中毒的真相,因此而对我们产生杀心也未必可知。 孙采医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我们所面临的险恶局势,低声问道:“公子,不如我们就说宣隆皇病重,我们也无计可施。” 我苦笑道:“孙先生若是在刚才这样说或许可骗过晶后。现在如果再这么说,恐怕我们难逃一死。”我用力咬了咬下唇,事到如今,唯有险中求胜。宣隆皇的秘密既可以为我们招来横祸,也可能是我命运由此改变的契机。 我低声道:“孙先生可有把握医好宣隆皇?” 孙采医摇了摇头:“宣隆皇服用的是一种名为逍遥散的药物,此药原产于西域,有极强的镇痛作用,服食一两次并不足以成瘾,若是长期服用,就会对此药产生极强的依赖性,而且药物会缓慢的损害视觉触觉和听觉,宣隆皇服用此药显然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毒素已经深入肺腑,若是延长生命,减少病痛,老朽深信还可以做到,至于将毒素彻底从体内驱除,就算神仙也未必能够。” “照孙先生看宣隆皇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孙采医捻起颌下长髯:“若任其这样下去,最多还有七日之命,不过若是用金针刺穴,配合放血之法,也许可以延长一月的生命!” 晶后凝视着桌上宝石灯,漫不经心道:“孙先生怎么说?” 我恭恭敬敬答道:“孙先生正在侧室为皇上开药方!” 晶后柳眉微微挑起:“这么说孙先生已经诊断出皇上究竟所患何病?” 我向周围看了一眼,低声道:“胤飞不敢说!” 晶后一双美目满怀深意的看了看我,许久方道:“我有些倦了,你随我到御花园中走一走!” 第11章 认母 月光如水无声的洒落在晶后颀长的娇躯上,在云石铺砌的路面上留下一个无限美好的剪影。夜风轻拂,送来阵阵诱人的幽香,这幽香分明来自于晶后的身上,我的内心没来由的一阵狂跳。 “说吧!”晶后的声音冰冷异常。 我确信四周无人,方才屈膝跪在晶后的面前:“皇上已经无药可救!”我凝神关注着地上的剪影,晶后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 “皇上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据孙先生所说,皇上是因为长期服用某种名为逍遥散的药物,现在毒素已经侵入肺腑,无药可救!”我内心紧张到了极点,这无异于拿自己的生命进行赌博,如果真的是晶后下毒,她决不会让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晶后幽然叹了口气,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然后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在她的身边,晶后道:“皇上三年前便得了奇怪的头痛病,每次发作痛不欲生,宫中太医几乎全部都为他诊治过,却没有一人能够找到他的病根。两年以前,鲁王燕兴赐不知从那里请来了一位巫医,此人看过皇上的病情以后,为他开了药方,其中有一味便是孙先生所说的‘逍遥散’是他独门炼制而成,说来也怪,皇上自从服用这逍遥散之后,头痛病果然好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慢性毒药是他人所下,既然和晶后无关,我们的命就算保住了。 晶后道:“我们看到皇上又重新恢复了昔日神采,无不欢欣鼓舞,可是没想到的是,自此以后皇上没有几日便要服用‘逍遥散’,开始是三日一次,后来是一日一次,半年前已经是一日数次,而且整个人开始变得痴痴呆呆,国家大事全都无心处理,眼看着一天天的衰老下来,后来才知道鲁王始终站在燕元籍的阵营中,这次的巫医之事,也是他在燕元籍的授意下所为!” 我默默倾听着晶后的诉说,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说,燕元籍此人的确是阴险到了极点,他利用逍遥散损害宣隆皇的体质,以谋求尽快的登上皇位。 晶后盯住我的双眸一字一句道:“胤飞!秦宫的这帮御医全部都是庸碌无能之辈,他们断定皇上最多还有七日寿命!”晶后停顿了一下,俏脸微微仰起,月光为她美丽绝伦的俏脸笼罩上一层无比神秘的光晕:“而我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我马上明白了晶后的意思,如果宣隆皇真的在七天内死去,燕元籍将毫无悬念的登上帝位,晶后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好充分的准备。 晶后道:“我要二十天的时间,你做不做得到?” 想起孙采医刚才的话,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晶后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胤飞!若是你帮我做成这件事,我保你在大秦永享繁华,一世无忧!”我内心狂喜,慌忙跪倒在地:“胤飞先谢过姑姑!” 晶后微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比元宗还小上两岁,如果你不嫌弃,以后便喊我一声母亲吧!”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晶后竟然要认我为子。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喜从天降,我慌忙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母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晶后认我为子,不但给了我自由出入秦宫的身份,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向整个大秦人正式表明,以后我都将在她的庇护之下,太子燕元籍再也不敢像昔日那般恣意妄为的对付我。 晶后叮嘱道:“皇上的病情,除了我们之外,我再也不想其他人知道!”我慌忙点了点头。 这时忽然听到远处燕琳泣声大叫道:“母后!快来,父皇就快不行了!” 我和晶后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深深的惶恐,晶后惶恐是为了大秦的权力和地位,而我是为了这刚刚得来不易的契机,如果宣隆皇现在就死,则意味着我刚刚得到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我和晶后进门便听到一阵悲凄的哭声,晶后慌忙向内室中冲去,我看到孙采医正在从药箱中慢条斯理的拿出一个木盒,高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对他的医术我充满了信心。 两名御医正在宣隆皇的床边施救,身为康人的孙采医自然无缘插手,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等晶后发话。 晶后也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大声道:“胤飞!”,这等于向我和孙采医颁发了通行令。孙采医大步走入内室,我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内心的紧张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在大秦未来的命运全都系于孙采医的手上。 宣隆皇的脸色淤紫,口唇乌黑,双目紧闭,喉头不断发出咝咝之声,两名御医垂手立在一旁,看来已经毫无办法。 孙采医把木盒放在龙榻边打开,里面确是一把银刀和数枚金针。一旁太监惊声道:“大胆,竟敢私带利器,图谋不轨!” 孙采医冷冷道:“请皇后娘娘将不相干的人等全部请出去!” 晶后用力咬了咬下唇,此时她和我一样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孙采医的身上,就算孙采医有其他过分的要求,她也会答应。娇声叱道:“再敢扰乱孙先生为皇上治病,小心我砍掉你的脑袋!”几名太监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孙采医握住宣隆皇的手腕,拿起银刀在他的脉门上划了一刀,乌黑的鲜血沿着创口顿时涌了出来。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孙采医这一刀虽然划在宣隆皇的手上,却好像划在了我的心头,我几乎不敢再看下去,无意间和晶后的目光相遇,她的俏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丰盈的嘴唇微微的颤抖,十指紧握,晶莹的美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她内心的紧张远远在我之上。孙采医若有任何闪失,我失掉的是性命,而她失去的却是江山。 孙采医不慌不忙的放下银刀,捻起金针在烛火上烤炙了一下,示意晶后扶起宣隆皇坐起,金针向他头顶的百会穴上刺去。一针刺过,立即缩回,只见双手运针如风,第二针刺向宣隆皇百会穴后一寸五分处的后顶穴,接着强间、脑户、风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一路刺将下来,大约一盏茶功夫,督脉的三十大穴顺次刺到。他停下手来,稍作停歇,又从锦盒中取出一把金针,依次刺向宣隆皇任脉的二十五大穴。 金针刺完,孙采医的额头已经满是大汗,此时只听宣隆皇发出“呀!”的一声,双目猛然睁开,‘噗!’地喷出一口腥臭无比的黑血,剧烈的咳嗽声重新响彻在裕德宫中,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孙采医成功的把宣隆皇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目睹孙采医神奇如斯的医术,晶后对我刚才的承诺再无顾虑,等到宣隆皇重新睡去,我和燕元宗兄妹首先退了出去。 燕琳看到父皇暂时无恙,此刻才擦干了眼泪,一双妙目盯在我的脸上,似乎在提醒我要信守把瑶如送给她的承诺。 歧王燕元宗刚才因为担心父皇病情,始终顾不上和我打招呼,这时才主动过来向我致谢道:“平王殿下,多谢你带孙先生过来!” “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晶后缓缓从帷幔后走出,她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镇静,歧王并不知道我刚才在御花园中已经认晶后为母的事情,目瞪口呆的看着晶后。 晶后笑道:“我已经正式认胤飞为子,以后你又多了一个弟弟!” 歧王大喜过望,对他来说,皇室之中兄弟虽多,可是没有一个能和他有共同的志趣,我能写擅画,儒雅风流,自然大合他的脾胃,他握住我双手道:“胤飞!我早有和你结拜之意,没想到这次居然让母后抢先了!” 燕琳一双妙目死死盯住我,樱唇忍不住撅了起来,晶后认我为子,她肯定不会开心,来到我的身边,伸出纤手用力在我肩上拍了拍:“胤飞!你是七皇兄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了,千万别忘了答应过姐姐的事情。”她下手用尽全力,打得我这两下着实不轻,我强忍着疼痛没有吭声,心中恨恨道:“若要我抓住机会,定然要弄得你死去活来!” 晶后递给我一块通体晶莹的翡翠龙佩:“这块龙佩是皇上随身之物,你既认我为母,皇上自然就是你的父亲,这块龙佩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 我心中暗笑,宣隆皇若是清醒状态之下一定不会认我这个敌国质子当儿子,这块龙佩八成是晶后趁着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从身上取下来的,送给我更是她自己的主意。 我千恩万谢的接过龙佩,心中的得意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宣隆皇在孙采医的医治下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晶后生恐他的病情反复,向我提出把孙采医暂时留在宫中,我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临走之前,晶后向歧王道:“元宗!你明日把我和你父皇认胤飞为子之事告知给诸位皇族公卿,再派人为胤飞翻修一下府邸。” 歧王笑道:“母后放心,我明日便将此事告诉他们,至于翻修之事,我看就算了,我在枫林阁的别院始终都空闲着,如果胤飞不嫌那里简陋,明天就可以搬过去。” 晶后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她想了想又道:“元籍肯定会对胤飞搬迁之事百般阻挠,你还是拿我的手谕过去,谅他也不敢为难你们。” 对我来说整个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梦境,转眼之间自己竟然从一个敌国的质子变成了秦国皇后的义子,我在秦国的未来终于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喜悦过后,我重新冷静下来,晶后之所以认我为义子,就是因为在眼前的形势下,我对她有着极其重要的利用价值,如果想让自己的地位延续下去,就必须短时间内引起她足够的重视,成为她前进道路上不可获缺的人物。 我还没有做出充足的准备,自己的利益已经和晶后的利益密切的联系在一起,宣隆皇死期将至,如果晶后能够顺利的掌控大秦的朝政,我在秦都还会有更为远大的发展。如果晶后败在燕元籍的手上,我的下场之惨恐怕不可想象。这种危机感让我通体的神经重新绷紧,我要发挥所有的智慧和能量协助晶后击败燕元籍。 燕元宗亲自把我送到了质子府,瑶如和采雪听到动静慌忙出门来迎我,看到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两人的美目中都闪动着欣慰的泪光。 燕元宗目睹质子府一片狼藉的景象,不由得怒火填膺:“大皇兄做事实在太过分了!”他叫来门口的侍卫,把他们狠狠的斥责了一顿,因为有了晶后的手谕,这些侍卫自然不敢对我们进行任何的阻拦。 我带着瑶如和采雪登上燕元宗的马车向位于枫林阁的别院驶去。 枫林阁距离岐王府不远,也位于胭脂湖畔,在岐王府建成以前,这里曾经是岐王的旧宅,随着岐王府新宅的启用,这里就闲置了下来,不过岐王喜欢这里的清幽雅致,仍旧安排了几名仆人维护打扫,偶尔也回来这里小住。 来到枫林阁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收到消息的仆人正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黑暗之中虽然看不到细致的面貌,不过从周围的环境和内部的大概陈设上已经可以看出,和我原来所居住的质子府不可同日而语。 除去仆人的住所和厨房,枫林阁大大小小的房间共有十八间之多,算上留在宫中的孙采医,我们也不过区区四人,居住方面可谓是绰绰有余。 燕元宗当晚并没有回去,让仆人准备了四碟小菜,打开一坛女儿红,和我在月下对饮赏月。燕元宗的确是个浪漫的人,月色、清风、美酒都会轻易让他感动,我在大康的皇兄中不乏像他一样追求风花雪月的人存在,可是那大多是一种郁闷不得志的发泄,而燕元宗却是在真正的享受这一切,像他这样淡泊人生,对权利毫无欲求的皇子的确少见。 也许晶后的溺爱才是造成燕元宗目前心境的主要原因,正所谓生在福中不知福,燕元宗自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晶后为他辛苦的谋划了一切登上帝位的便利条件,可是从未受过任何挫折的燕元宗根本不知道权力的可贵,反而向往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燕元宗遥望空中那弯新月喟然叹道:“若是能远离这喧嚣尘世,超脱世俗纷争之外,那该有多好……”言语中流露出无限失落。 我将杯中美酒饮尽:“恐怕母后对你的期许远远不止于此!” 燕元宗神情黯然,为我斟满美酒道:“母后始终无法理解我的心中所想,我最厌恶的就是权力纷争,勾心斗角,就算让我坐在龙椅上,我也无法成为一个好皇帝。”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大皇兄无论是魄力还是计谋都要高出我数倍,由他来继承皇位,一定要比我强得多。” 我心中暗叹,没想到燕元宗倒也算自知之明,只不过晶后让他继位并不仅仅是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更重要的是想亲自掌控大秦的未来政权。 我和燕元宗对饮了一杯,燕元宗问道:“胤飞,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我笑了起来,这个问题我根本不用考虑,如果我拥有向他一样的优越条件,我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得到帝位,证实自己能力最好的表现就是你所拥有的金钱和权力。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燕元宗的问题,反问道:“大哥有没有想过,如果太子继承了皇位,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逍遥无忧?” 燕元宗淡然笑道:“我无欲无求,大皇兄应该可以看出我对他的帝位不会产生任何的威胁,如果他真的容不下我,我宁愿不做什么岐王,离开秦都做一个平凡的布衣百姓。 燕元宗的想法近乎于理想,如果燕元籍成为秦皇,他会放过这个危及自己皇位的兄弟吗?我百分之百的断定他不会。换成我是燕元籍,继承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剪除晶后为首的反对势力。燕元宗虽然与世无争,可是他却是晶后阵营中的旗帜,以燕元宗的为人,他一定会斩草除根。 我感叹道:“出生在帝王之家,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去选择!” 燕元宗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举起酒杯道:“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兄弟今夜喝个一醉方休!” 燕元宗的酒量远远比不上我,两坛酒下肚,他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他的这些牢骚对我来说已经是耳熟能详,无非是埋怨晶后过多的干涉他的自由,不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燕元宗的内心要比我想象的单纯和脆弱。真想不通像晶后这样的一位凡事都要争先的女强人怎么会生出这种与世无争的儿子。 燕元宗再也不下去,附在石桌上沉沉睡去,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扶着他的身躯一步一摇的向早已准备好的房间走去。 等到把燕元宗架到床上,我也累出了一身大汗,瑶如和采雪听到动静过来,我示意她们不要做声,转身正要关门离去,却听到燕元宗低声唤道:“琳儿……”我身躯一震,霍然回过身去,燕元宗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又梦呓道:“我不要做你的哥哥……琳儿……”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燕元宗喜欢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变态公主燕琳,大秦皇宫中的混乱比起大康犹有过之。 我转过身去,瑶如惊惶的垂下头去,我马上判断出,瑶如肯定知道燕元宗暗恋燕琳的事情,我轻轻掩上房门,冰雪聪明的采雪从我刚才的神情已经知道我肯定有话要询问瑶如,轻声道:“我去为岐王熬些醒酒汤。” 我牵着瑶如的小手来到我的卧房,关上房门,我低声道:“岐王刚才所说的话你可曾听到?” 瑶如点了点头,旋即扑入我的怀中,在我耳旁颤声道:“晶后把我们这些秀女送到岐王府中,一是为了扫清自身障碍,二是为了给岐王选妃,每一位秀女初到岐王府之时,都对岐王充满幻想,渴望有朝一日飞上枝头成为王妃……可是……” 瑶如似乎回忆到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娇躯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我用力抱紧了她,瑶如泣声道:“岐王为人向来慷慨,视金钱如同粪土,可是在他的眼中,我们这些女子竟连粪土都不如……” 一层浓重的阴影笼罩住我的内心,燕元宗难道和燕琳一样在性取向上有问题? 瑶如道:“我们很快就发现,岐王对王府中的每一位女子都没有任何的兴趣,只要他高兴,可以让我们去陪他最为卑下的门客,甚至为他御车的马夫……” 我用力咬紧了下唇,处在岐王的位置,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做这些事。 瑶如道:“前年曾经有一位名叫红菱的女子被皇后发落到岐王府后,一心想吸引岐王的注意,偷偷潜入岐王的卧室,意图色诱岐王,可是……”瑶如一双美目惊恐的睁大:“第二天清晨便被人发现已经溺死在胭脂湖中……周身布满触目惊心的伤痕,自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主动接近岐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是不是对男色感兴趣?”心中也有些不寒而栗,岐王处处都对我表现的异常热情,该不会是看中了我吧? 瑶如又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岐王众多的门客之中并没有人可以留宿岐王府内,而且也没有发现歧王和任何男子交往过密。” 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瑶如道:“后来我们才发现,只要九公主出现,岐王就会变得异常开心,如果九公主有什么不快,岐王也会变得忧心忡忡,九公主想做的任何事,岐王都会想方设法的给她满足,他对九公主所表现出的关爱,早就超出了正常兄妹的范畴,有一次九公主在歧王府中沐浴时,我无意中看到……歧王……竟然在暗处偷窥……”瑶如鼓足极大的勇气才将这件事说出。 我轻轻吻了吻瑶如的耳垂,低声承诺道:“瑶如,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受伤害!”瑶如美目中顿时涌出晶莹的热泪。 仅凭瑶如的这些话,我仍然无法确定岐王对同父异母的燕琳究竟抱有一种怎样的感情,不过从他今晚醉酒后的表现来看,他对燕琳的感情绝非普通的兄妹这么简单,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利用药物对燕琳下手的事情。 以我的手段再配合**草的药效,把泼辣刁蛮的九公主燕琳弄上手应该不难,可是今晚无意中得悉岐王对燕琳畸形的恋情,就算借我一个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把占有燕琳的计划实施下去,不过这件事却让我产生了另外一个大胆的计划。 我在第二天的黄昏再次拜会了晶后,当然我现在已经被晶后认为义子,凭借现在的身份进入秦宫要比过去容易的多。 晶后多日来都在床榻边照顾宣隆皇,直到孙采医出现后,才把一颗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我来到‘凤阳宫’的时候,晶后刚刚起床。 宫女茹儿将我引到外面坐了,晶后梳洗过后,才来见我,她身穿白色亚麻质地长裙,黑色长发用淡蓝色发带随意束起,如瀑布般垂在身后,成熟的美态熏人欲醉。 “母后!”我慌忙起身欲拜,晶后纤手扶住我的肩膀:“母子之间何须如此的客套!”慵懒的声音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对我有种莫名的诱惑,我此时才发现自己并不是道德规范上的君子,面对自己的义母居然会生出有违伦常的淫思邪念。 “你这么着急见我,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晶后微笑着在我的对面坐下。 我看了看四周,晶后马上会意,朗声道:“茹儿!你们几个去外面替我采些花朵回来!” 几名宫女和太监慌忙离开了‘凤阳宫’我看到他们从外面将房门关上,方向晶后道:“孩儿这次来是特地为母后解忧来了!” “哦!”晶后眉梢扬起,双目中流露出期待之色。 我压低声音道:“孩儿有办法让岐王兴起争位之念!” 晶后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我,许久方道:“我此前曾经多次努力过,无论我如何劝他,他都固执己见,在那帮大臣面前搞得我毫无面子,我一心为他争位,反倒让别人以为我想独揽大秦朝政。”听她的语气,对劝服岐王并不抱有任何的奢望。 我微笑道:“九公主燕琳好像已经到了婚嫁之年?” 晶后微微一怔,以她的智慧也想不到为什么我会突然把燕琳提出来。 看着她耐人寻味的眼光,八成是以为我对燕琳产生了爱慕,我旁敲侧击的说道:“如果母后为九公主挑选一位夫婿,或者可激发岐王争位之心!” 晶后敏锐的把握到我话中的玄机:“你是说……” 她俏脸露出痛苦之色,缓缓站起身来:“不可能……不可能……” 我补充道:“母后大可放心,在九公主的心目中一直只把岐王当成哥哥!” 晶后幽然叹道:“我终日忙于辅佐皇上,却忽视了这些儿女……” 我低声建议道:“于今之计,就是尽快为九公主订下婚约,阻止歧王继续沉迷下去。” 晶后秀眉微颦,我的建议的确是个一举两得的方法,如果燕元宗对燕琳情根深种,势必会竭尽所能阻止这场婚姻,以他目前的地位,只能是有心无力,他会重新审视权力的作用。 如果燕元宗默默接受这个事实,燕琳订婚之后,势必断绝他畸形的爱恋,对他也是大有益处。 晶后转向我道:“胤飞你觉着燕琳如何?”她该不是要把燕琳许配给我吧? 我慌忙躬身道:“九公主天姿国色,实乃绝代佳人,不过……胤飞恐怕无福消受……” 晶后不禁莞尔:“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将燕琳许配给你! 她的话让我尴尬异常。 晶后道:“其实以你大康皇子的身份和燕琳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不过这样的话,不免遭到元宗的忌恨,为娘也不想看到你们两兄弟因为燕琳反目。”我心中暗道,这恐怕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如果晶后将燕琳许配给我势必会遭到大秦以太子燕元籍为首势力的强烈反对,晶后也不在这个时候激起众怒。 晶后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选!” 她重新坐了回去,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充满了迷人的风情。 “相国薛安潮的公子薛无忌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心中一怔,随即就明白了晶后真正的目的。薛安潮是大秦相国,也是太子燕元籍最坚定的者,晶后将燕琳许配给他的儿子,一定会激起燕元宗对薛安潮父子的仇恨,进而产生谋取皇位的动机。另一方面晶后此举无异于主动向薛氏父子示好,也许可以引起燕元籍的疑心。 我不无顾虑的说:“薛相国既然是燕元籍阵营中的关键人物,他未必会接受母后的这份心意。” 晶后淡然笑道:“无论从任何方面薛安潮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如果想起到更好的效果就要通过另外一个人。” “谁?” “秦都第一富商钱四海!” “可是他好像是太子的人?”我充满了顾虑。 晶后笑道:“像钱四海这种唯利是图商人,根本不会有明确的阵营!他和薛安潮父子一向关系密切,由他来做这个媒人最合适不过。”晶后充满睿智的美眸凝视着我:“听说你和钱四海曾经有过一段交往,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 ------------ 第12章 说客 我见到钱四海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位朋友在胭脂湖垂钓,时近正午,天色仍然阴郁无比,空中飘着一层淡淡烟雨,眼前的景物一片朦胧。 我踩着茵茵绿草向钱四海的方向走去,钱四海的衣饰一如往常的华美,紫色长袍外罩黑色防雨狐皮,腰间还束着一条金玉镶嵌的腰带,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庸俗的味道。他的那位朋友却显得朴素的多,身穿青色粗布长衫,脚踏黑色圆口布鞋,外披蓑衣,表面上看去就像一位寻常的渔翁。 两人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转移注意力,目光都专注的盯在湖面上。 钱四海胖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了!”细长的鱼竿猛然弯曲如弓,在他的不断牵动下一尾一尺余长的青鱼露出了水面,那青鱼试图脱开鱼钩的羁绊,左冲右突将鱼线拉得笔直,湖面一时间被激起水花四溅。 他的那位朋友似乎未曾留意到身边的变化,一双深邃的眼眸仍旧盯在湖面之上,握住鱼竿的右手纹丝不动。我心中暗暗称奇,此人的这份耐力实在是超人一等。 鱼线在青鱼的激烈挣扎下终于被扯断,随着钱四海一声失落的大叫,青鱼带着鱼钩沉入了湖底,他肥胖的大脚重重在地上顿了两下,这才放下鱼竿笑眯眯转过脸来,向我道:“原来是平王殿下。” 我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那青衣人的鱼竿也弯曲了起来,我和钱四海暂时停住了对话,专心看他钓鱼。青衣人不慌不忙,鱼线收放自如,只用了盏茶功夫,一尾长约三尺的青鱼被他成功的牵上岸来。 钱四海羡慕的说道:“管兄钓技高超,小弟自愧不如。” 那名青衣人淡然一笑,把鱼鳃用草绳栓了,向钱四海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向往常一样急功近利毫无耐心!”听他说话的口气俨然像教训一个晚辈,不知此人到底是何等身份? 钱四海却显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喊来远处的仆人,把青鱼拿走。 和那位青衣人洗了手,来到我的面前,他首先向青衣人介绍道:“这位是皇后刚收的义子康国的平王殿下。”然后又向我道:“这位是我的好友齐国的管舒衡管先生!” 我心中大吃一惊,管舒衡的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他是天下间资产最为雄厚的四名富商之一,天下间有南管北韩西潘东田之称,分别是齐国管舒衡;康国韩百寿;晋国潘渡和秦国田循。这四人掌握了八国经济的命脉,无怪乎钱四海对他表现的如此恭敬。 管舒衡笑道:“原来是大康的平王,管某早就听四海兄夸你是个少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我脸上微微一热,钱四海和我最深的一次接触便是在万花楼的荒唐一晚,这种事情他不会拿出来宣扬吧? 钱四海诡秘一笑,指了指前方的风雨亭道:“我们先到那里说话!” 风雨亭内的木桌之上早就摆好了酒具和凉碟,我们落座后,钱四海笑道:“大家稍待,鱼马上就会做好!” 我微笑道:“看来今日胤飞口福不浅。” 管舒衡拿起面前的酒壶闻了闻道:“四海兄还是这么小气,管某大老远的从齐国赶来,居然用这种劣质酒水来招待我。” 钱四海尴尬笑道:“四海又怎会是如此小气之人,这是从西域运来的葡萄美酒,我特地拿出来招呼你。” 管舒衡哈哈笑道:“玩笑而已,四海兄又何必介怀。” 钱四海这才向我道:“平王因何得知我在这里垂钓?” “胤飞曾经到府上去过,从贵府管家口中才知道钱先生的去向。” 钱四海点了点头道:“不知平王找我究竟有何要事?” 我看了看身边的管舒衡,并没有立刻回答钱四海的问题。 钱四海知道我是因为管舒衡在场,所以心存顾忌,微笑道:“不妨事,管兄是我知交好友,有什么话平王尽管说出来。” 管舒衡起身道:“管某还是暂且回避的好,我去那边看看鱼做好了没有!”他说完迈步向亭外走去,给了我和钱四海一个单独交谈的机会。 钱四海道:“平王请讲!” 我淡然笑道:“胤飞此来是想跟钱老板谈一件买卖!” 钱四海双目一亮:“愿闻其详!” “钱先生可知道静海田氏?” 钱四海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震,他又怎会不知道,静海田氏是和管舒衡相提并论的富商,他的资产虽丰,在秦都可以算得上屈指可数的人物,可是和上述两人比起来,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钱四海道:“据我所知田循已经被充军北疆了……” 我呵呵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可是田循的盐场仍在!” 钱四海商人特有的敏锐嗅觉马上把握到了什么,他肥胖的面孔在顷刻间绷紧了,可见他内心的郑重和紧张。 我拿起桌上茶盏咽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些盐场虽被充公,可是收入已大不如往常,母后准备把这些盐场转包给秦国富商……” 钱四海双目之中露出无比激动的神情,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无法抵挡的诱惑,任何人都知道田氏盐场惊人的利润,当初田氏之所以落罪,和宣隆皇窥觑他们家族的巨额财富有极大的关系,现在田氏家族的财产都已经收归国有,家族的盐场也改成官办,可是收益一落千丈,已经不复往日的风光。 钱四海眉头微皱,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许久方才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他果然非同寻常,马上就听出我抛出如此诱人条件的背后一定有所要求。 我笑道:“钱先生不必多疑,这件事说起来最容易不过,是让你做个好人,成就一件美事!” 钱四海满面狐疑的看着我,他自然不会相信天下间有如此便宜的好事。 “九公主燕琳已到适嫁之年,皇后有意为她订下婚约!” 钱四海恭敬道:“不知道皇后看上的究竟是哪位公子?” “薛安潮相国之子薛无忌!” 钱四海恍然大悟道:“皇后看中了薛卫尉?” 我点了点头,钱四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自然不会知道我和晶后真正的目的所在,八成会认为晶后想借着姻亲之事来拉拢薛安潮,分化太子燕元籍的集团内部。 钱四海道:“晶后缘何会选中我去做媒?” 我笑道:“我来之前,晶后曾经说过,钱先生此人唯利是图,深悉事情的利害关系,更何况你和薛安潮之间向来关系密切,这件事你是最佳人选!” 钱四海尴尬之至,讪讪笑道:“平王果然幽默。” 这时管舒衡和一名端着鱼盘的仆人向这边走来,鱼已经做好了。 钱四海道:“平王殿下请替我回禀晶后,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小雨如酥,我和瑶如携手漫步在秦都街头,品味着空中翻飞的阵阵清凉.成功的说动钱四海,让我的心境放松了许多,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他就会给我消息。 宣隆皇在孙采医的治疗下,病情趋于稳定,根据他眼前的状况,撑过晶后的限期应该没有任何的问题。我的下一步行动就是利用燕元宗对燕琳的畸恋有效的激起他的斗志,钱四海虽然不会轻易转向晶后的阵营,不过正如晶后所说,此人唯利是图,绝不会放过掌控田氏盐场的大好时机,更何况为公主说媒,和他本人的立场无关,或许在他的心中,薛无忌就算娶到了公主也不会改变薛相国原有的立场,晶后此举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的傻事。他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从中牟利又何乐而不为呢。 瑶如依偎在我的肩头,俏脸上洋溢着无限幸福的神情,我这次怂恿晶后为燕琳订婚,其中也有一定的私心,只要是我的敌人,我都要想方设法的把她尽快去除,燕琳这个情敌也不例外。 瑶如忽然娇呼了一声,纤手指向前方。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名**上身的男子跪在路边,不断向地上叩着响头,额头上早就已经鲜血模糊,他身后的风雨亭中还躺着一位老人,在那里纹丝不动,想来已经死去多时了。 路人经过他的身边大都熟视无睹,没有人扔下任何的银钱,想不到秦国的人情冷淡如斯。 我缓缓走了过去,那男子仍然不住的叩头,我示意瑶如拿出一锭十两左右的银子放在地上。 那名男子抬起头来,他面目竟颇为英俊,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右额角刺着青色的文字,看来此人曾经是一名囚犯,难怪路过的行人纷纷避之不及,却不知道此人怎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谢公子大恩!”他颤声道。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头上插着一个草标,我在大康之时曾经见到过这样的场景,像这种人多数都是贫困潦倒,当街卖身为奴,以换来银两安葬至亲。 他拿起那锭银子:“在下唐昧,以后终生愿为公子为奴!” 我淡然笑道:“区区十两银钱,哪能值得你如此付出!”转身和瑶如正要离去。 唐昧大声道:“公子!请留下大名,唐昧安葬好母亲之后,即刻追随公子侍奉左右。” 我转过身来,向唐昧道:“父母生你于世上,必然想看你有朝一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又有谁希望自己的子女终身为奴,永无出头之日。” 我又拿出一张银票:“唐昧!你葬母之后,拿着这些钱,好好的做些事情,以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唐昧堂堂七尺男儿,此时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并没有收我的银票,转身来到风雨亭中,小心抱起母亲的尸首,向城门处大步走去。 瑶如美目中充满了崇敬,纤手用力的挽住我的臂膀。 我们正欲回转的时候,忽然四匹骏马疾驰而来,我拉住瑶如躲向一旁,那四匹骏马在我的面前居然停了下来。 为首的那名黑衣武士勒住马缰,狂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瑶如姑娘!” 瑶如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握住我的手臂,娇躯不住颤抖。 那名黑衣武士翻身下马,向我们走来:“岐王殿下难道将你送给了这个呆子吗?”他伸手欲向瑶如抓来。 我将瑶如护在身后,怒道:“大胆!在秦都之内居然敢如此放肆!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黑衣武士遇到我凌厉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震,随后又大笑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岐王和我是刎颈之交,瑶如是我旧时的情人,我们说句话儿又干你鸟事!” 他一把抓住我的臂膀,狠狠的将我推到一边,瑶如娇呼一声,玉臂已经落入他的大手之中,黑衣武士猖狂笑道:“岐王糊涂,怎会将如此美人送给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我这就去求他将瑶如赏赐给我!” 瑶如拼命挣脱,泣不成声道:“混蛋!你放开我!” 黑衣武士和周围同伴齐声大笑起来。 我正欲从地上爬起,却被黑衣武士一脚又踢在小腹之上,身体重新趴倒在地上。 一个冷酷的声音道:“放开她!”唐昧抱着母亲的尸首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单臂将我从地上搀起,然后转身怒视那名黑衣武士道:“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黑衣武士哈哈狂笑起来,唐昧忽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上去,笑声顿时中断。唐昧的手闪电般从黑衣武士的腰间抽出了弯刀,寒光闪过,四名武士的喉头全部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几名武士的脸上的表情惊恐到了极点,他们的双手向喉头摸去,没等完全做出这个动作,鲜血从喉头处喷射而出,几人挣扎着跌倒在地上,顷刻之间已经一命呜呼。 瑶如大哭着扑入我的怀中,我被唐昧冷酷凌厉的出手深深震撼了。唐昧冷冷将弯刀掷在地上,刀锋深深插入青石板地面两寸有余,刀身仍旧在颤抖不止。 周围人群顿时慌乱起来,这里距离城门很近,数十名守城的秦兵听到消息,迅速将我们包围了起来。 唐昧深深看了一眼母亲早已冰冷的面庞,缓缓将她的尸身放在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向我叩了三个响头。 我慌忙扶起他道:“你何必如此!” 唐昧道:“请恩公替我安葬母亲,唐昧恐怕做不到了!” 两名秦兵冲上来抓住他的臂膀,想用绳索将他捆绑起来。我大声道:“住手!”掏出晶后给我的龙佩:“这是宣隆皇亲赐的龙佩,你们谁敢绑他!” 几名秦兵顿时犹豫起来,已经有人认出我是康国质子,晶后刚认的义子,再加上我拿出宣德皇的龙佩,这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轻举妄动。 被唐昧杀掉的四名武士,全部都是岐王府中的门客,岐王燕元宗在一月以前派他们前往大汉国办事,所以不知道我被晶后认为义子的事情。这几人向来被燕元宗所看重,在门客中地位超然,骄横无理。 守门的将领将我请到一边低声道:“此人刚刚从狱中放出,又惹下四条人命,末将若是不把他羁押,恐怕无法交代。” 我分辨道:“分明是这四人挑衅,唐昧拔刀相助!” 那将领笑道:“平王放心,我会把其中的缘由全部汇报上去,不过若想保住唐昧的脑袋,恐怕需要岐王不去追究。” 我点了点头,嘱咐道:“唐昧是我的恩人,你们要好生对待他。” 将领信誓旦旦道:“平王尽管放心,小的做事自有分寸。” 我先来到附近的义庄吩咐老板将唐昧的母亲厚葬,让瑶如留下操办,务必将此事做好,然后才去找岐王。 燕元宗显然已经收到了消息,脸上充满了不悦之色,他早就预料到我会来找他。 “王兄!”我恭恭敬敬的喊道。 燕元宗叹了口气:“胤飞你可是为那唐昧来求情的?”看来早就有人将事情的始末汇报给他。 我点了点头道:“此事都是因我而起,唐昧一心报恩,还望王兄看在他忠孝仁义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 燕元宗道:“你可知道他杀掉的是我得力的门客,其中的丘武还曾经救过我的命!”我心中暗笑,燕元宗手下的门客果然良莠不齐,像这种品行低下的贱民,居然被他如此看重。 燕元宗伸手在廊柱上拍了一拍:“他们调戏瑶如的确不对,可是我把瑶如送给你这件事他们并不知情,再者说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动辄便杀掉四条人命,实在是有些过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责怪的意思。 我却未曾感到此事有任何的过分,唐昧杀掉这四名门客正合我心,无论是谁触犯我的利益,我都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表面上仍旧谦恭的请求道:“还请王兄给他一个机会。” 燕元宗怒道:“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以后我的六千门客岂不是个个都心如死水,我燕元宗又如何取信于人?” “大哥!”我屈膝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燕元宗看来动了真怒,不过他向来心软,我稍稍利用一些手段应该可以说服他。 燕元宗道:“你起来说话!” “王兄若是不答应放过唐昧,胤飞便一直跪下去!” 燕元宗叹了口气:“也罢!此人倒也算得上一位义士,我答应你就是!” “谢王兄!”我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 燕元宗道:“不过唐昧以后绝不可以留在大秦境内。”他只要答应放过唐昧,这件事自然不成问题。 燕元宗果然信守承诺,晚间的时候唐昧便顺利脱困,我和瑶如带着他来到他母亲的墓前。唐昧含泪跪倒在墓前,泣声道:“娘亲!孩儿不孝……”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虎目之中,热泪肆意奔流。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唐昧抹干眼泪站起身来。 我从瑶如手中接过为他准备的行囊,递入他的手中:“唐昧,你此次虽然侥幸脱困,可是大秦已非你久留之地,这里有我为你准备的盘缠和衣物,你还是尽快离去吧!” 唐昧用力点了点头,接过行囊背在肩头,他恭恭敬敬的跪在我面前:“平王殿下!唐昧永世难忘你的大恩。” 我慌忙扶起他道:“说起来,你才是我的恩人啊!” 唐昧道:“唐昧一介武夫,并不懂太多的大道理,若是将来平王有用得着唐昧的一天,唐昧必舍命相报。”说完转身向远方走去,转眼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看着他远走的方向感叹道:“唐昧真算得上一位侠士!” 瑶如挽住我的臂弯柔声道:“都是瑶如不好,为公子惹下了这许多麻烦!” 我将她诱人的娇躯拥入怀中,瑶如在岐王府的那段岁月,定然蒙受过无尽的屈辱,此次虽然救出了唐昧,可是我和岐王之间的友情隐然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他手下的那帮门客对我也会生出仇视之心,要想和岐王恢复到原来的关系恐怕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我和瑶如回到枫林阁的时候,钱四海已经在府中等候我多时,从他一脸的笑容来看,九公主的婚事一定大功告成。 钱四海笑道:“钱某在这里苦候了一个时辰,原来平王殿下有美人相伴,乐不知返。” 我笑道:“看来钱老板是嫌我怠慢了!” “钱某岂敢,不过是心急将喜讯传达给平王罢了!”这句话等于表明,他已经完成了我交给他的事情。 我示意瑶如为他换上热茶,钱四海起身道:“管先生还在万花楼中等着我们,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 我愕然道:“管先生?”我实在想不出管舒衡和公主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钱四海道:“管先生有意和平王结交,特地在万花楼准备了一桌酒席,让我来请你前去赴宴。”他笑眯眯道:“我们到那里边喝边谈,岂不快哉!” 我愉快的点了点头,管舒衡留给我的印象相当深刻,和此人结交对我将来的发展一定会有相当大的帮助。 自从上次和钱四海在万花楼过夜,我此次方才是第二次登门,钱四海在马车上已经将薛相国父子的态度告知于我,薛安潮原本对此事犹豫不决,可是薛无忌早就对燕琳的美貌倾慕多时,薛安潮拗不过儿子的意愿,终于答应了这件婚事,明日薛安潮就会入宫向皇后提亲。 我笑道:“母后果然没有看错,钱老板出马必然成功。”心中对钱四海此人又看重了几分。 钱四海嘿嘿笑了一声:“田氏盐场之事,还望平王提醒皇后不要忘记!” “钱老板放心!母后答应的事情绝不会反悔!”拥有了晶后这个靠山,我说话的底气自然足了许多。 钱四海连连致谢,如果能顺利得到田氏盐场,他很快就可以跻身天下间顶级富商的行列。 我舒展了一下双臂,微笑道:“太子知不知道这件事?” 钱四海微微一怔,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想太子应该已经知道。” “听说钱老板和太子的交情匪浅!”我故意说道,上次他为太子试探我的事情,我依然记忆犹新。 钱四海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滑稽的笑容:“私交而已,钱某和皇族的很多人都交情非浅……”他转向我道:“其实钱某最想结交的是宣隆皇和皇后,只不过一直苦无机会,改日还望平王替我引见。”他果然狡猾之极,我们相视大笑了起来。 钱四海笑眯眯道“当初钱某初见平王,就知道殿下绝非池中之物,现在看来钱某的眼光果然不错,平王的前途无可限量。” 我故意叹了一口气:“胤飞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质子,大秦的阶下囚徒,哪里谈得上什么前途?” 钱四海道:“平王又何必过谦,秦都之中谁人不知道皇后已经认你为子,以后钱某还要多多仰仗你的关照。” 我心颇感得意,如果不是攀到了晶后这个靠山,钱四海这帮人又怎会对我如此客气。我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都和晶后母子紧密联系在一起。 走入万花楼的大门,迎面就看到一位风姿绰约的丽人迎了上来,我一眼便认出这美女是万花楼的老板慕容嫣嫣。 慕容嫣嫣身穿湖绿色长裙,外罩白色狐裘,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她嫣然笑道:“平王殿下,别来无恙!” 略带沙哑的声音含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听在耳中宛如一双小手在轻轻撩拨着我的心房。 钱四海哈哈笑道:“慕容老板的眼中只有平王,难道就没看到我吗?” 慕容嫣嫣温婉笑道:“钱老板说笑了,嫣嫣的眼中每一位万花楼的客人都是尊贵无比!”她回答的得体之至,我却想起上次来时她对我冷淡的态度,看来我自从成为晶后的义子之后,在秦都的地位果然今非昔比,目空一切的慕容嫣嫣也会主动向我问好。 慕容嫣嫣轻声道:“义父已经在新月阁等候!” 我心中一怔,慕容嫣嫣竟然和管舒衡有这层关系,此前却没有听钱四海说过。 我和钱四海在慕容嫣嫣的亲自引领下来到新月阁,房间内的装饰已经和上次全然不同,长廊两侧都用黄色小花点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厅中的圆桌也换成了天然的木质,管舒衡身穿灰色布袍笑眯眯站在那里等候,我慌忙上前一辑道:“胤飞来迟,还望管先生见谅!” 管舒衡笑道:“能够请到平王已经是管某的荣幸,便是等到明天管某也会在这里恭候!”我们携手入座。 本来我还以为又和上次一样有美女坐陪,可是这次除了慕容嫣嫣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慕容嫣嫣脱去白色狐裘,坐在我的身边,娇躯散发出淡淡的体香,目光所及,曲线柔美的粉颈在烛光下隐隐泛出诱人的光华,让我忍不住联想到她长裙包裹下的曼妙娇躯。 菜肴大全都是素食,刀功精美,让人不忍落箸,钱四海忍不住抗议道:“管兄明明知道钱某无肉不欢,却准备了一桌的素斋。” 管舒衡笑道:“这你可怨不得我,我把晚宴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我的乖女儿,有什么不满你尽管找她!” 慕容嫣嫣亲自为我们一一斟满美酒,娇声道:“鸡鸭鱼肉过于油腻,以钱老板的身材还是少食为妙。” 钱四海道:“慕容老板是变着弯的骂我胖!” 慕容嫣嫣笑道:“钱老板那是贵气逼人。” 我们齐声笑了起来。 钱四海捻起酒杯闻了一闻,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这好像并不是酒!” 慕容嫣嫣柔声道:“钱老板难道从没听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钱四海苦笑道:“日前管兄还说我小气,看来慕容老板比起钱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管舒衡道:“你哪里懂得,想要品尝上好的素斋,必须先冲淡你口舌中的浊气,方可品出其中的味道。” 原来这杯中的清水是用来漱口的,我学着管舒衡的样子漱口,两名美婢款款走来,奉上棉质毛巾,让我们擦净双手。 钱四海道:“吃顿饭也要如此麻烦,早知如此,钱某宁愿花钱请你们去‘德兴楼’吃烤鸭!” 慕容嫣嫣道:“这位大厨是我从康国专门请来,他做素斋的手艺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 我心中怦然一动,脱口道:“慕容姑娘说得可是郭慕遮?” 慕容嫣嫣道:“平王说笑了,郭慕遮早已辞世,现在我请来的是他的嫡孙郭子靖。”她一双明澈美目荡漾笑意道:“平王在大康多年,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我笑道:“我在七岁的时候,曾经有幸品尝过郭慕遮老先生的素斋,其中的美味到如今我仍然记忆犹新,至于他的这位传人,我倒未曾听说过,更加无缘品尝他的手艺。” 慕容嫣嫣道:“平王刚好可以比较一下他和郭老先生的手艺,就会知道嫣嫣所言非虚。”此女颇有心计,她请来大康的厨师,分明也是刻意所为,从心底消除我的戒心,拉近和我之间的心理距离。 ------------ 第13章 玄机 郭子靖的手艺果然非凡,一道道看似普通的寻常菜肴到了他的手中,竟变化出让人垂涎的美味。 钱四海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吃相却让人不敢恭维,管舒衡除了饮酒之外便是谈论一些八国风物,始终没有暴露出请我来的主要目的。 酒足饭饱,钱四海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笑道:“没想到这寻常的素斋竟然能做出如此的味道,钱某真是神清气爽,仿佛充满无穷无尽的力气,有道是饱暖思淫欲,我现在脑海里完全是圆圆和飞燕的影子。” 慕容嫣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显然对钱四海粗俗的言辞极为不满。 管舒衡笑道:“今晚既然是我做东,一切的开销都算在我的身上,四海兄尽管纵情玩乐。” “谢了!”钱四海捻起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向门外走去,从他蹒跚的脚步来看,竟似有些醉了。 慕容嫣嫣趁机起身道:“我去看看!” 管舒衡点了点头,我心知肚明,钱四海和慕容嫣嫣的先后离去,分明是为我和管舒衡制造一个单独交谈的空间。 管舒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我共饮了一杯,他微笑道:“平王可知道管某此次为何而来?” 我摇了摇头,目光盯在管舒衡深邃的眼眸上,期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管舒衡道:“平王是否还记得在康都曾经遇到的一位测字先生曹睿?” 我双目一亮,立刻想起在康都那晚巧遇曹睿的事情,要不是他送给我的‘囚’字,我也不会选择主动入秦为质。我点了点头:“那位曹先生是世外高人,留给胤飞的印象相当深刻。” 管舒衡笑道:“那曹睿的确是经天纬世的奇才,我和他是多年的好友。” 我惊喜道:“管老板既然和曹睿是朋友,想必应该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我从心底期望再次见到曹睿,以他的眼光和能力定然可以为我指点迷津。 管舒衡道:“我这位朋友行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老夫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身在何方!” 我的目光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管舒衡道:“半月前我在前来大秦的路途上巧遇曹睿,他向我提起你,说平王殿下胸怀大志,将来必能成就一番霸业!” 我心中微微一怔,对管舒衡所说的一切将信将疑。 管舒衡似乎看出我内心中的疑虑,微笑道:“我还知道曹睿曾经送给平王一幅春宫图。” 提到这幅画,我对他和曹睿之间的关系再无怀疑,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的确有过这件事。” 管舒衡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激动之色,随之又马上隐去,他轻抚胡须道:“那幅春宫图,管某曾经多次向他求过,可是他都不愿相送,不知平王殿下可愿转让?管某可以给平王一个满意的价位。” 我心中暗道:“这幅普通的春宫图,缘何让管舒衡如此看重,难道其中还蕴藏着什么秘密不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真是不巧,那春宫图被我留在大康皇宫之中了。” 管舒衡满面失望之色:“如此说来,那幅图果然和管某无缘!” “管老板既然如此喜欢那幅画,等我返回康国之后,马上找出那幅画送给你!”我装出异常慷慨的样子。 管舒衡苦笑道:“管某先谢谢平王了。” 我旁敲侧击的问道:“晚辈斗胆问一句,管先生如此喜欢那幅春宫图,是不是想从中学习房中之术?” 管舒衡笑道:“管某今年六十有三,对男女欢爱之事早就不感兴趣了,之所以想得到那幅画,是因为想追悼一位忘友!” 他搬出了一个这样的理由,我自然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也许是因为无法得到春宫图,管舒衡顿时失去了和我交谈下的兴致,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相对沉默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慕容嫣嫣回来,我起身告辞,管舒衡出言挽留道:“既来之则安之,平王殿下何不就在这万花楼中留宿?” 我婉言拒绝道:“明日我还要入宫面见母后,今晚想回去准备一下。” 管舒衡见我如此说,只好作罢。 慕容嫣嫣微笑道:“我送平王下去!” 我点了点头,向管舒衡告辞后,和慕容嫣嫣一起向马厩走去,让我意外的是,钱四海的马车并不在院内,看来他也没有在万花楼留宿,自己先回去了。 慕容嫣嫣指了指垂柳旁的一辆豪华马车道:“平王殿下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我上了马车,慕容嫣嫣竟然也随后跟了上来。 我微笑道:“嫣嫣姑娘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慕容嫣嫣美目流转,轻声道:“嫣嫣的确有些话想对平王说。” 车厢微微晃动,四匹骏马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拉动车厢。我和慕容嫣嫣还是头一次单独相处,车内的水晶灯不断摇曳,映得慕容嫣嫣的俏脸忽明忽暗,为她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我实在搞不懂,像她这样一位美丽女郎因何会成为万花楼的主人? 慕容嫣嫣轻声道:“平王殿下既然是皇后的义子,想来对宣隆皇的病情应该十分清楚!” 我捉住她变幻不定的目光,心中暗暗道:“慕容嫣嫣问这话究竟是什么目的,她对宣隆皇的病情为何会如此关心?” 慕容嫣嫣道:“嫣嫣询问宣隆皇的病情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平王尽管放心。” 我笑道:“宣隆皇身为秦国国君,每一位秦国的百姓都会关心他的病情。” 慕容嫣嫣道:“嫣嫣并不是秦人!我和平王殿下一样都是大康之人!”慕容嫣嫣的这句话顿时让我陷入震惊之中。 我充满疑惑的看着她,她的这番表白究竟有何目的? 慕容嫣嫣道:“嫣嫣隶属大康天机局。”她的右手在我的面前摊开,手掌中放着一块雕工精巧的玉牌,上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双翅之上分别刻有‘天’‘机’的字样,我在大康之时便早有耳闻,相国左逐流掌握着一个极其秘密的间谍组织天机局,成员遍及七国,隐匿极深,没想到这万花楼的老板居然也是天机局的成员之一。 慕容嫣嫣躬身行礼道:“嫣嫣碍于身份始终未敢向平王殿下表露身份,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我苦笑道:“左相国果然好手段,我来秦国之前,竟然只字未曾向我透露过。” 慕容嫣嫣道:“左相国大概是为我们的安危考虑。” 我在大康和左逐流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他是父皇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也是勤王龙胤礼最为坚定的者。我来大秦之前,朝廷内部对此事也发生了分歧,左逐流是强硬的主战派。 慕容嫣嫣轻声道:“平王殿下现在可否将宣隆皇的病情告知于我?” 我缓缓转动了一下颈部,然后用力的靠在了椅背上,左逐流一直都没有甘心,如果我将宣隆皇病重的实情告诉慕容嫣嫣,恐怕左逐流会力禀父皇趁机向秦国出兵,只要撕毁和谈协议,我的这条小命恐怕就要首当其冲的丢掉。 “宣隆皇的确得了病,不过听那帮太医说,好像并不严重,二十日左右就能够完全康复!” 慕容嫣嫣秀眉微颦,似乎对我的话将信将疑。 我低声问道:“慕容姑娘好像和管舒衡很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路?” 慕容嫣嫣恭敬答道:“殿下!管舒衡是齐国富商,拥有天下间最大的‘铜池’铁矿,此次他来到秦都主要的目的是和西门伯言相见,洽谈合作之事。 我微微一怔,西门伯言是中山国的巨贾,也是八国中最为优秀的武器制造商,自从中山国成为大秦的附庸,西门家族便专门微秦国制造武器,秦军之所以在短时间内战斗力得到数倍的提升,和西门家族有莫大的关系。 慕容嫣嫣道:“嫣嫣还有一事相问?” 我点了点头:“你说吧!” “钱四海最近和平王殿下走动密切究竟所为何事?”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钱四海这个人和太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慕容嫣嫣道:“钱四海原是秦都的一位珠宝商人,此人表面看上去好像市侩气十足,可是心机深不可测,他并没有明确的阵营,和秦国的达官显贵关系都相处的十分融洽。更让人难以琢磨的是,他的交游广泛,来往的朋友中不乏八国中的实权人物,我一直都在试图查出他真正的底牌。” 我笑道:“看来我以后需得对此人加强防范。”我这才将皇后让钱四海做媒之事告诉慕容嫣嫣,至于其中具体的原委,则隐去不提。 慕容嫣嫣俏脸上充满迷惘之色,轻声道:“晶后把九公主许配给薛相国的儿子,难道是为了分化太子燕元籍的阵营?”她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薛安潮决不会因为儿子成为驸马,而放弃自己原本的立场,晶后此举极有可能完全落空。” 我心中暗笑,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原委只有我和晶后知道。 慕容嫣嫣道:“平王殿下虽然被晶后认为义子,可是在这秦都之中还是要凡事小心,据嫣嫣所知,殿下已经得罪了燕元籍,只要他登上帝位,恐怕晶后也无力维护你。” 我淡然笑道:“胤飞在这秦都苟且偷生,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又哪有心情去想将来的事情。” 慕容嫣嫣轻声叹道:“晶后和太子之间的权力斗争愈演愈烈,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以平王今时今日的地位,参与其中,好像并不明智。” 我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不停摇晃的水晶灯,尽管知道慕容嫣嫣隶属于大康天机局,我仍然不会将内心中真正的想法向她吐露。 慕容嫣嫣道:“嫣嫣大胆的说一句,平王现在的作为并不像苟且偷生的样子,您好像另有所图。”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转头盯住慕容嫣嫣娇艳的面庞:“嫣嫣姑娘好像很懂得我的心意?”慕容嫣嫣俏脸微微一红,轻声道:“平王勿怪,嫣嫣是为了平王的安危着想。” 回到枫林阁已经是夜半时分,看到采雪的房间仍然亮着灯光,我心中一阵温暖,正犹豫是不是要敲门的时候,房门缓缓打开了,采雪挑着一盏灯笼亭亭玉立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公子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关切道:“夜深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 “我去给公子准备夜宵!”采雪向厨房走去。 “采雪!”我从身后喊住她。 采雪微笑着回过头来。 “我不饿,你去把曹睿先生送给你的画找出来!” 采雪取下灯罩,用银剪刀剪去烛芯,我仔细端详着那幅古画,因为采雪在场,我并没有急于展开卷轴,画上的图形我早就烂熟于胸,这幅画应该没有什么特别。 采雪见我迟迟不展开画卷,有些迷惑的说道:“公子在想什么?” 我笑着说:“你去睡吧,我想单独呆一会儿!” 采雪乖巧的应了一声,为我泡好参茶方才离去。 我徐徐展开这幅春宫图,颠来倒去的看了数遍,并没有从上面看出什么玄机,可是管舒衡既然如此看重这幅春宫图,足以证明它一定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终于趴在书案上沉沉睡去。 朦胧中好像有人推着我的脑袋,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却见燕琳站在案前,一双美目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慌忙坐直了身体,这变态公主不请自来,八成又是想找我麻烦。 燕琳冷笑道:“胤飞!你记不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我马上明白了她的真正来意,她一定是来找我讨要瑶如的。表面上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请恕胤飞愚昧,我不记得曾经答应过姐姐什么!” 燕琳柳眉倒竖:“谁是你的姐姐?母后受你甜言蜜语的蛊惑,我燕琳可不吃你那一套!”她纤手指向我的鼻梁:“今日我便要带瑶如回去!” 我呵呵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姐姐是为瑶如而来,区区一个丫头,姐姐想要胤飞自当双手奉上。” 燕琳神色稍缓:“算你还识些时务!” “姐姐稍待,我这就把她给你喊来!”我站起身来,燕琳的目光此时才望向桌上,望到那春宫图,俏脸登时涨得通红:“胤飞!你这个淫贼!居然躲在这里偷看这种淫秽不堪东西!” 我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谈到淫荡胤飞无论如何都及不上你。”表面上却不敢说出来,一边缓缓的收起春宫图一边道:“姐姐此言差矣,男女之事,乃是自天地混沌初开时便存在于这个世上,繁衍生息,阴阳调和无不仰仗于此,姐姐岂可用淫秽二字来形容。” 我收起春宫图的速度极慢,燕琳忍不住又瞥了两眼,俏脸红的越发厉害,忽然劈手将春宫图抢了过去,硬生生扯成两段。 我大惊失色,抢到手中的时候早已经被她撕成数片,不由得大怒道:“你这贱人简直不可理喻!” 燕琳一张俏脸气得煞白,怒道:“你叫我什么!”纤手向腰间短剑摸去。 我心痛的看着手中的碎片,怒气冲冲盯住燕琳道:“不可理喻!”转身向门外走去,燕琳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胤飞,你居然敢骂我!” 一直在外面关注房内动静的采雪和瑶如慌忙冲了进来,两人一左一右拉住燕琳的臂膀。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岐王燕元宗来到了枫林阁,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慌忙冲了过来:“九妹!你又来到这里做什么?” 燕琳看到燕元宗鼻子一酸,顿时珠泪涟涟,扑入燕元宗怀中泣声道:“七皇兄……胤飞这个混蛋他……他居然骂我……贱人……” 燕元宗怜惜的拍了拍燕琳的香肩,望向我的目光流露出些许的斥责之色,我看着他拥住燕琳的样子,内心没来由一阵悚然。 燕琳在他的劝慰下终于止住了哭声,燕元宗道:“母后刚刚着人喊我们入宫,不知为了何事。” 燕琳用罗帕擦去脸上泪痕道:“难道父皇的病情又有反复?” 燕元宗摇了摇头,向我道:“胤飞!母后让你一起去!” 我已经猜测到晶后喊我们过去的真正用意,看来薛安潮父子已经向九公主提亲了。我内心中不由得暗暗高兴,只要燕琳订下婚事,她对瑶如无休无止的纠缠就能够告一段落了。 “我不嫁!”燕琳近乎疯狂的大叫了一声。 我始终偷偷留意着燕元宗的表情,当晶后说出要把燕琳下嫁给薛无忌的时候,他的面孔顷刻间变得毫无血色,双拳在瞬间握紧,可见他内心的紧张和痛苦。 晶后冷冷盯住燕琳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古往今来无法改变的伦常规律。” “可是我根本不喜欢那个薛无忌!母后!”燕琳双目含泪的跪在了地上。 晶后不为所动,拿起几上的香茗,轻轻咽了一口:“薛无忌无论是人品还是样貌皆为年轻一代中的上上之选,我百般斟酌方才为你订下这门亲事。” 燕琳哭道:“女儿不愿嫁,情愿一生一世追随母后左右!” 燕元宗用力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劝说道:“母后!有道是两情相悦,既然九妹根本不喜欢这个薛无忌……母后还是不要迫她的好……” “混账!”晶后重重的将茶盏掷在茶几上,凤目圆睁道:“自古有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由不得你们作主,我身为你们的母后,又岂会害琳儿?” 燕元宗吓得垂下头去。 晶后缓缓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忧伤之色:“我之所以为琳儿订下这门亲事,还有一个念头,你父皇生平最疼爱的就是你,现在他重病缠身,若是得到琳儿的喜讯或许会有所转机……”她美目盯住燕琳道:“你能够明白为娘的苦心吗?” 燕琳已经是泣不成声。 燕元宗道:“母后!孩儿大胆说上一句,若是父皇清醒未必会赞同您的做法!” 晶后双目之中露出逼人寒光,她向燕元宗一字一句道:“哀家主意已决,除非是你父皇,天下间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件事。” 燕元宗神情黯然的垂下头去,他向晶后深深一辑道:“孩儿有些累了,想先行告退……” “你去吧!” 我本来想陪他一起离去,可是燕元宗却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跟来,看来他的确需要一个相对清静的空间,好好冷静一下。 燕元宗走后,晶后叹了口气道:“琳儿你起来吧!”燕琳仍旧匍倒在地上啼哭不止。 晶后向我递了一个眼色:“胤飞!你留下来陪她一会,我还要去照顾你父皇。”我慌忙点头应承下来。 我来到燕琳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九公主!” 燕琳肩头不住抖动,显见伤心到了极点。对于这个变态公主我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心,其实这次我多少帮了她一把,只要她能够成亲,必然会感受到男女欢愉的好处,肯定要比假凤虚凰的勾当好上许多倍,也许她的性趣从此改变也未必可知。 “九公主……”我伸手牵了牵她的衣袖,没想到燕琳突然转过身来,抓住我的手臂,张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我痛得大叫起来,右臂被她咬得鲜血淋漓,我怒道:“你变态的!” 燕琳这才放开了我的手臂,忽然扑入我的怀中泣声道:“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心中一怔,燕琳温软的娇躯紧紧贴在我的怀中,胸口富有弹性的双峰微微颤抖,对我着实是一种难言的诱惑。 过了许久燕琳方才推开我的身躯,泪光盈盈向我道:“你这个淫贼,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是不是想看我笑话!” 我苦笑道:“看来在公主的心中胤飞始终一无是处!”手臂处传来阵阵疼痛,被燕琳咬过的地方鲜血仍旧淋漓不止。 燕琳目光落在我的伤口上,流露出些许的歉意,她拿起罗帕为我将伤口包扎好。 “谢谢!”我忽然发现这变态公主并非一无可取之处。 燕琳道:“看来瑶如那件事,你终究是要反悔的!”她死性不改,终于把问题又绕回到瑶如身上。 我站起身来:“九公主佳期将近,还是尽快准备嫁妆吧!” 燕琳叹了一口气道:“你无需担心,母后既然执意让我嫁给薛无忌,我自然不会再向你索要瑶如,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待她?” 我点了点头,看来她对瑶如倒有几分真情。 燕琳道:“我有一件东西想送给瑶如,你随我去储秀宫去拿。”大概是因为订婚之事已成定局,她显得灰心丧气,对我的态度竟然好了许多。 我跟着燕琳来到储秀宫,燕琳沉默了许多,一直来到储秀宫中,她方才开口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拿!” 宫女为我奉上香茗,又姗姗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坐广阔的大厅里。 我闷着无聊,浏目四顾。 这间大厅布置典雅,墙上挂有七彩帛画,画的是宫廷围猎的场面,色彩鲜艳,线条优美,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厅心铺了张大地毡,云纹图案,色彩素净,看在眼中很是舒服,左侧靠墙的博古架上放满各类珍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与之相对的右侧墙面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兵器,做工精巧,显然都是出自大师之手。 从房间的装饰和陈设上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位女儿家的闺房,想到燕琳与众不同的性趣爱好,大概她的骨子里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位男人。 等了许久始终都未见燕琳出来,那帮宫女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开始犹豫起来,这变态公主不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这个地方。 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内厅传来脚步声,换了一身淡黄色宫装的燕琳在一位宫女的陪同下向我走来。 燕琳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悲伤中恢复了心情,脸上的泪痕早干,不过一双美眸仍然略显浮肿。 她来到我的身边坐下,那位宫女为我们各自倒上一盏香茗,然后悄然退下。 燕琳端起茶盏示意我用茶,我笑了笑,嘴唇微微沾了沾茶盏,却并未将茶水饮下,对燕琳我始终充满着防范之心,她一向恨我入骨,没理由会突然对我的态度好转。 “不知公主是否已经准备好礼物?”我微笑着问。 燕琳笑道:“应该好了。”指向茶盏道:“请用茶!” 我心中微微一怔,她三番两次的劝我饮茶,态度又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必有古怪,表面上仍旧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左手悄悄解下晶后送给我的龙佩,趁着她没有注意,溜在了她足下的地上。 “啊!”我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叫了一声。 燕琳垂头向地上看去,她躬身帮我捡起,我趁机将两盏香茗互换。 从燕琳手中接过那枚龙佩,我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把龙佩仔仔细细的观察了数遍,庆幸道:“谢天谢地!” 燕琳白了我一眼道:“若是摔坏了龙佩,小心你颈上的脑袋!” 我讪讪的点了点头。 我和燕琳重新落座后,燕琳又端起茶盏来,我心中暗暗偷笑,这变态公主居然想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对付我,现在恐怕要自食其果。 “九公主请用茶!”我恭恭敬敬道。 看着我将杯中香茗饮下,燕琳的唇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她檀口轻启,也将茶水饮尽,妙目之中猛然露出凛冽寒光:“胤飞!” 我笑道:“公主有何事吩咐?” 燕琳起身来到我的面前:“瑶如是我生平至爱,居然被你这淫贼横刀夺走!”她显然怒到了极点,丰盈的双峰不断起伏。 我毫不慌张的答道:“公主已经订下婚约,何苦继续纠缠此事?” 燕琳怒道:“淫贼!我燕琳若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得到!”她紧咬下唇,凤目圆睁,一副要杀我而后快的模样,我内心忍不住一凛,惊惶道:“你……想做什么?” 燕琳得意笑道:“你放心,我还没有笨到要亲手杀你!”她目光落在那茶盏之上:“胤飞,你虽然狡猾这次还是落在我的手上,我在那茶盏中事先下了**如意散,再过片刻,药性发作,你就会迷失本性!”她仿佛看到我狼狈的模样,美目变得异常明亮。 我装出怒愤填膺的样子:“燕琳!你好卑鄙!” 燕琳微笑道:“你本性迷失,定然会对我做出不敬举动,只要我大声呼救……”她居然伸手在罗裙上用力一扯,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胤飞!意图非礼公主可是死罪,到时候恐怕母后也保不住你!” 我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发现了她的卑鄙伎俩,如果让她得逞,自己绝对无法逃过罪责。 我冷冷道:“公主机关算尽,可曾想过自己棋差一招?” 燕琳笑道:“死到临头你还想耍什么花样!”她双手轻轻解去被扯烂的罗裙,露出里面鲜红色的抹胸,冰肌玉肤在红色的强烈对比下格外的诱人。 她娇声道:“只要我大声呼喊,你……”她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俏脸也变成了嫣红色。 我微笑着站了起来:“公主果然是天资聪颖,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终归还是漏算了一样!” 我指了指桌上的茶盏又指了指燕琳的樱唇:“那杯放了**如意散的茶水好像被公主喝了!” 燕琳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咽喉,纤手却不由自主的向双峰上抚去。 我得意的笑了起来,转身向储秀宫外走去。 不曾想燕琳突然冲了上来,从身后紧紧将我抱住。 我在她全力的一扑之下,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燕琳俏脸紧紧贴在我的颈后,灼热的樱唇用力吻住我的颈后肌肤,喉中发出诱人的呻吟。 我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这**如意散药力竟然强劲如斯。 ------------ 第14章 缠绵 我大叫道:“救命!” 殊不知燕琳早就安排好那帮宫女,除非她喊救命,里面发出任何动静都不许进来,我声嘶力竭的喊叫自然没有任何的作用。 嗤!地一声,燕琳已经将我长袍从后背撕开,温软的娇躯紧紧贴在我的肌肤之上。我此时方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的真正含义,我虽然识破了燕琳的阴谋,却忽略了她身怀武功的事实,她服药后本性迷失,居然把我当成了发泄欲火的目标。 我心中叫苦不迭,挣扎着向宫门处爬去,燕琳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笑,一把抓住我的裤带死命的向后拖去。 “救命!”我一边大喊一边拼命挣脱,任我用尽全力,始终无法逃脱燕琳的魔爪,转眼之间,我的底裤也被她硬生生给撕脱下去。 燕琳扳起我的肩膀,将我的身躯翻转了过来,几近**的娇躯和我的身体再无间隙,樱唇轻轻咬住我的嘴唇,湿润的香舌分开我的嘴唇,努力突破着我牙齿的纺线。 我的体温在燕琳无休止的厮磨下不断上升,双手仍然在不断的挣扎反抗,可是下身却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 燕琳宛如常春藤一般紧紧缠绕在我的身躯之上,随着她轻声的呻吟,我的理智顿时沉溺于她的身体之内…… 我已经记不清和燕琳的这场疯狂缠绵究竟持续了多少时候,一缕阳光从西面的窗格中投射进来,落在我们彼此纠缠的躯体之上。 燕琳美目中疯狂的目光渐渐平复了下去,随即转换成一种莫名的惊恐和羞愤,她忽然扬起手在我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淫贼!你竟然敢……” 我心中后悔到了极点,事情发展到如此的局面真不知该如何收场,燕琳随即捂住前胸,从我的身上爬了起来,完美无瑕的娇躯在我眼前展露无遗。 我狼狈的拉起地上破损的长袍,不意燕琳也伸手去拉长袍,长袍在我们两人同时用力之下,一分为二。 燕琳眼圈都红了,用力咬住下唇,似乎委屈到了极点。我留意到长袍之上沾有数点樱红,原来这变态公主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燕琳一手拿起长袍掩住身体隐秘之处,一手从墙上取下长剑,我见到势头不妙,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道:“你想干什么?” 燕琳羞愤交加道:“你这淫贼,居然用如此卑鄙手段夺我清白!今日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她挺剑就向我胸口刺来,我慌乱间向宫门处跑去,口中道:“燕琳!若不是你在茶中下药,又怎会造成如此的错事,你再敢逼我,我便从这里光着身子走出去,找你父皇理论一下,我们究竟谁是谁非!”我也只是口头上吓她一下,让我赤身**的从这里跑出去,我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燕琳一时间伤心到了极点,抛下长剑‘嘤!’地一声哭了起来,我担心若是有人突然闯入这储秀宫中,看到眼前的情景,我一样难逃死罪,慌忙道:“九公主,不如我们尽快换上衣服,坐下来商量一下如何处置此事……” 燕琳泪光盈盈的抬起头来,她情绪稍稍冷静下来,肯定想到这件事是她自己一手铸成,真可谓是自作自受,目光中的杀机渐渐褪去。 燕琳抽抽噎噎的走入内室,留下我一个人如坐针毡的躲在帷幔之后。 过了不多时,却见燕琳换了一身红色长裙,满面幽怨的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套太监的衣服,扔到我的身上道:“赶快换上!” 我们四目相对,燕琳美目中竟然闪过一丝娇羞,螓首低垂下去,躲过我的的目光。我心中微微一怔,难道刚才的肌肤之亲竟然让这个变态公主尝到了男女欢爱的好处,不觉间对我产生了好感? 我换上了那套太监服,燕琳屈身将破损的长袍捡起,却轻声叫了一声,秀眉微微颦起,纤手捂住下腹。 “你怎么了!”我关切的问道。 燕琳俏脸绯红,低声嗔道:“还不是你这个淫贼做得好事……” 我看到她娇羞神态,心中不禁一荡,伸手捉住燕琳纤手,深情道:“九公主!”我深知将燕琳稳住的必要,若是她将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泄露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燕琳用力摔开了我的手,怒道:“你……还想做什么?” 我低声道:“胤飞不敢……” 燕琳目光落在长袍上的血迹之上,眉目之中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她咬牙切齿道:“淫贼!” 我生怕她对我再生起杀念,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燕琳纤手指着我的鼻尖道:“事已至此,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苦笑道:“胤飞愚昧,不知道九公主所谓的交代究竟是什么?” 燕琳来回走了两步:“我要你说服母后收回成命,取消我和薛无忌的婚事!” “九公主过于高看胤飞的能力,母后决定的事情好像并不容易改变。” 燕琳牢牢盯住我的双目:“胤飞!你不要忘了刚刚对我做过什么!” 我哭笑不得的说道:“如果胤飞没有记错,刚刚明明是公主对我做了什么!” 燕琳羞怒交加,一把揪住我的领口:“如果不是你把茶水对换,我岂会和你这个淫贼做出……这种事情……” 我双目一闭,长叹道:“胤飞实在没有把握劝太后收回成命,如果九公主执意逼我,那你干脆把我杀了吧!” 燕琳咬牙切齿道:“胤飞!我今日既然已经受辱于你,早已不在乎什么生死,更不会在意什么名节!识相的话,你最好禀明母后娶了我,否则我就将你奸污我的事情诏告天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初时还以为她要嫁我,可是马上就明白,她是想嫁我之机,终生和瑶如相守在一起,我只不过是她利用来脱困的跳板而已。 我只好点了点头,低声道:“九公主!皇后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让她反悔应该很难,而今之计,唯有先拖下去,等待时机再让她收回成命。” 燕琳道:“如何拖下去?” 我微笑道:“你只需向母后禀明,父皇重病缠身,自己要在床前尽孝,待到父皇病情好转,再正式出嫁也不迟!” 燕琳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去找母后!”她又想起一事,向我道:“胤飞!你若是敢用诡计害我,我必然将你碎尸万段!” 我盯住她的美目,深情道:“九公主难道此时还看不出,胤飞对你的一片深情吗?” 燕琳闻言显得慌乱之极:“你……胡说些什么……” 我向她面前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其实胤飞自从第一眼看到公主,就喜欢上了你,我就算去害天下人,也不会加害自己的心中所爱……”我这句话说得真挚之极,内心却窃笑不已,事情落到如今的地步,唯有用感情来暂时稳住燕琳,以后再慢慢想出应对之道。 燕琳被我大胆的表白羞得满面通红,对她来说,还是头一次有异性在她的面前如此直接的袒露心迹,更何况我和她之间刚刚发生了肌肤之亲,这些话对她一定有所触动。 “我暂且信你……”燕琳沉默许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虽说暂时的把燕琳稳住,可是我的一颗心仍旧没能完全的放下,第二天我专程去皇宫找孙采医。 孙采医这些日子忙于为宣隆皇治病,显得憔悴了许多,看到我来找他,把我引到隔壁临时为他准备的房间中。 我先询问了一下宣隆皇的病情,然后才把话题转向此次来得真正目的:“孙先生!有没有一种药物可以在事后避免受孕?” 孙采医微微一怔,他看了看我道:“该不会是瑶如有喜了?” 我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对他说:“这次麻烦恐怕有点大,可能是九公主!” 孙采医大吃一惊,脸色苍白道:“你……你终究还是对她下手了?” 我苦笑道:“先生误会了,应该说是她对我下手才对!”我这才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向他讲了一遍。 孙采医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冤孽!冤孽!”他来到书案前,打开药箱,拿出几味草药,嘱托道:“你需得记住三日之内务必要让她服下。”我连连点头。 收好草药,孙采医道:“我在宫中听到了一个消息,大将军白晷已经从北疆班师回朝,七日之内便可抵达秦都。” 我皱了皱眉头道:“北方胡虏尚未肃清,白晷在这个时候回来,究竟所为何事?” 孙采医道:“晶后对此事异常的关心,照老朽所见,白晷此次突然回朝一定和帝位有关!” 我重重点了点头,此前虽然并未听说过白晷的立场,不过从他回来的时机来看,一定是为了此事。联想起晶后让我们想方设法延长宣隆皇二十天寿命的事情,白晷刚巧在这个期限内回到秦都,看来晶后正在等待的强援就是白晷。 孙采医道:“白晷手握重兵,是大秦唯一可以与薛安潮抗衡的人物!” 我低声道:“看来一场风雨无可避免了……” 孙采医意味深长道:“公子还是早做打算!” 我本想去储秀宫将草药交给燕琳,没想到她并不在宫中,回到枫林阁,却看到燕琳居然在我府中,正和瑶如采雪两人聊天,我心中暗叫不妙,看来她仍然没有放弃对瑶如的纠缠。 我将手中草药递给瑶如道:“你去厨房将这些草药煎好送到我书房里!” 瑶如接过去了,采雪也起身去厨房帮忙。 我看了看燕琳并没有理会她,转身向书房走去。燕琳肯定有事找我,自然会跟过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燕琳跟在我身后走入了书房。 我来到书案前坐下,看到那幅被燕琳撕碎的春宫图,已经重新拼贴完整,想来是瑶如和采雪所为,我徐徐展开画轴,如果不仔细观察,看不出上面的裂痕。 燕琳见我始终都没有理会她,怒道:“你这淫贼!当本公主不存在吗?” 我这才抬起头来,微笑道:“我还以为公主是来找瑶如的。”说完目光又回到那春宫图之上。 燕琳又羞又怒,一把扯住春宫图道:“你再敢这样对我,我一把火将你的这幅淫图给烧了!” 我笑道:“九公主难道不觉的烧掉它太过可惜吗?” “有什么可惜的!”燕琳嘴里虽然这样说,美目却忍不住向春宫图上瞟了两眼,俏脸登时红了起来,八成是想起我们昨日做过的事情。 我把握住燕琳美目中的隐隐春情,心中不由一动,微笑道:“九公主若是喜欢,我便将这幅画送给你!” 燕琳嗔道:“我岂会要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语气却温柔了许多,我放下春宫图,来到燕琳身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燕琳娇躯猛然颤抖了一下,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大胆。 “你这淫贼!你……”我的双手已经穿入她的衣襟肆意抚摸在她丰盈的胸膛之上。 燕琳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长裙已经被我从身后掀起,圆润的**被我挤压在书案之上。 “嗯!”随着她的一声娇呼,我们的身体紧紧重合在了一起。 “狗贼……”空气中只剩下燕琳诱人的喘息声。 燕琳红着俏脸默默整理着凌乱的衣裙,诱人的羞态格外让我心动,她宛如一杯浓烈的美酒,只有饮入口中方才知道其中的甘美醇烈。 我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燕琳张开檀口,咬住我的耳根:“你这个禽兽,居然三番两次的非礼我……”她随即又小猫一般蜷缩在我的怀中。 我心中一阵得意,看来我已经成功的让燕琳感受到男女欢爱的个中滋味,她畸形的性情在潜移默化中被我改变。 我附在燕琳耳边轻声道:“究竟是跟瑶如在一起好些,还是跟我在一起好些?” 燕琳美目紧闭,俏脸绯红,许久方道:“我从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事情……”她的这句话无异于对我的最大褒奖,我用力捉住她的樱唇,给了她一个缠绵热烈的长吻。 直到房门被敲响,我才放她起来。 瑶如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她将药碗放在桌上,对我温婉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我本来担心燕琳会在人前暴露出对我的情义,可马上就发现燕琳恢复了高傲的公主模样,直到瑶如离去,她方才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指了指药碗道:“你生病了?” 我摇了摇头道:“这药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我?”燕琳愕然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吃药?” 我指了指她的肚子道:“你该不是想让它大起来吧?” 燕琳轻声啐道:“哪会这么巧?”纤手却端起药碗,将草药饮得一滴不剩,看来她也生怕不慎有孕。 我从身后环围住她娇躯道:“公主可曾见过皇后?” 燕琳被我的温柔功夫弄得浑身酥软,娇嘘喘喘道:“母后答应我只是先把婚事订下来,等父皇的病情稳定以后再谈婚嫁之事。” 她回转娇躯,纤臂搂住我的脖子:“我是决计不会嫁给那个薛无忌的!” 我故意问道:“为什么?” “你居然还问!”燕琳狠狠的拧住我的耳朵:“你这淫贼毁掉了我的清白,我如何可以再嫁他人?”没想到她心中对贞节倒是极为看重。 燕琳道:“你最好赶快想个办法让我母后取消这门婚约,否则我就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慌忙掩住她的樱唇道:“公主绝对不可以说出这件事,否则恐怕我们两个都难逃一死。” 燕琳低声道:“你老实交代,究竟想把我们的事情如何处置。” 我笑道:“公主身娇肉贵,胤飞又怎能配得上你,不如这样,你权当我们之间就是一场梦,慢慢将它淡忘如何?”我是故意如此说,意图观察燕琳的反应。 燕琳怒道:“你若是敢对我不负责任,我一刀杀了你!” 我笑道:“不如我将瑶如送给你,以后你们双宿双栖岂不美哉?” 燕琳轻轻咬了咬下唇,俏脸竟然有些红了,轻声道:“不知怎么……我对瑶如……再也没有原来……那种心动的感觉……”我心中大喜,看来她的性情果然发生了改变。 燕琳离去以后,我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事情虽然没有向我预计那样发展,可是一切仍然在我的掌控之中,好在晶后真正的用意是利用燕琳婚嫁之事来刺激燕元宗的争位之心,只要达到目的,燕琳嫁不嫁薛无忌已经无关紧要。 房门轻响,瑶如和采雪送走燕琳回到书房,她们似乎有话对我说。 瑶如和采雪对望一眼,开口道:“公子,刚才我们拼贴这幅古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心中一怔,脱口道:“什么秘密?” 瑶如和采雪来到我的面前,分别拿起卷轴的两端,我举目望去,却见画轴和画幅的契合之处隐约有一条黑色细纹,像极了木质开裂的纹路。 “你们是说……这画轴有问题?” 采雪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过没有经过公子的允许,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我点了点头,从书案下拿出匕首,沿着那条黑色细纹小心的撬开,画轴被我从中剖成两半,一卷淡黄色的丝帛从中暴露出来。 采雪和瑶如同时发出‘咦!’的惊讶声。 我又撬开了另一根画轴,里面也有一卷丝帛,不过是棕色。 将两卷丝帛展开后,放在书案之上,这才看出其中一幅是地图,上面画满密密麻麻的标记,还有一些潦草的字迹。另一幅画得是许多**的小人儿,初时我以为还是春宫图,可是仔细一看,那小人儿的身上画满了红黑不同的线条,八成是人体的经络图,也许只有问过孙采医才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将两件东西收好,虽然没有看出稀奇之处,不过能让管舒衡付出巨大代价购买的东西一定有它的价值。 门外传来喊声:“平王殿下!” 我透过窗格向外望去,却见一名身穿青衣的中年人站在院落之中,正和几名仆人说着什么。 走出门去,那青衣人向我深深一辑,将一张请柬递给我道:“平王殿下,在下陈子苏,是岐王殿下的御者,奉岐王之命特来请殿下前往胭脂湖泛舟饮酒。” 我点了点头,自从晶后把燕琳许配给薛无忌,我一直都在等待和燕元宗详谈的机会。 陈子苏道:“马车已经在门外恭候!” 我微笑道:“陈先生请稍待片刻,胤飞更衣后马上随你前去。” 陈子苏恭恭敬敬道:“在下会在此恭候。” 从陈子苏的信使身份来看,他在门客中的级别应该很低,我跟他来到车前,他将车帘拉上,向那车夫道:“吴四哥,你将平王殿下送过去,我需得回去一趟,见到岐王的时候麻烦为我解释一下。” 那车夫笑道:“是不是回去给你的老婆做饭?难怪非要叫上我同来,原来是想让我替你的。”原来这陈子苏除了信使还兼任车夫一职。 陈子苏讪讪的笑了笑,远远退到了一边。 那车夫意犹未尽的揶输道:“天下怕老婆的我见过无数,却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 陈子苏淡然笑道:“吴四哥难道没有听说过,夫屈一人之下,必居万人之上的道理?” 我内心猛然一震,挑开车帘向外望去,却见那陈子苏已经向远方去了,仅仅凭刚才的这句话,就可以推断此人绝不简单。 燕元宗早就在画舫中等待,我来到了船上,画舫便缓缓荡向湖心,我们坐在二层平台之上,夕阳普照,湖风徐徐,当真是心旷神怡。 燕元宗的表情显得十分忧郁,他肯定还在为燕琳的事情困扰,我低声道:“王兄这两日好像心绪不宁,不知有何心事,可否说出来让愚弟听听,或许也可以为你分担一下。” 燕元宗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琳儿!” 他站起身来,遥望远处波涛浩淼的湖面:“琳儿自小跟我一起长大,作为她的皇兄,我自然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坠入火坑。”他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内心中满是龌龊之事,燕元宗此人也虚伪到了极点。 我淡然笑道:“听说薛相国的儿子薛无忌倒也算得上一位青年才俊,九公主嫁给他,也许并不像王兄想得这么悲观。” 燕元宗道:“胤飞!你并不明白,母后之所以将琳儿嫁给薛无忌,真正的用意是想和薛氏父子搞好关系,琳儿只是她利用来拉拢对手的工具而已!” 我内心中暗暗发笑,嘴上却道:“母后之所以这样做,想必有她的苦心。” 燕元宗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苦心?还不是为了大秦未来的朝政!” 我趁机道:“王兄既然知道母后的苦心,为何不按照她说得去做呢?” 燕元宗用力拍了拍凭栏道:“我虽然对政治全无兴趣,可是也知道母后和大皇兄的争斗已经如火如荼,这次琳儿的事情,就是母后的一个赌注。” 我点了点头,燕元宗对形势的了解远比我想像中的要深刻。 燕元宗道:“可是母后有没有想过,薛相国和大皇兄相交莫逆,绝不会因为儿子的婚事转而她。”他目光中流露出无限失落:“琳儿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我轻轻拍了拍燕元宗的肩头:“王兄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件事的主动权仍旧掌握在你的手中!” 燕元宗微微一怔,充满疑问的目光转向我。 我微笑道:“母后做出这所有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让你登上帝位。” 燕元宗道:“可是我对帝位根本就全无兴趣!” “其实只要你登上帝位,一切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我低声道:“九公主的婚事也是一样!” 燕元宗双目猛然一亮,我的话深深触动了他的心扉。 “为人子,当为母后解忧,为人兄,当为公主脱困,何去何从,王兄还请仔细斟酌。” 燕元宗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道:“胤飞,你是一个厉害的说客!” 我笑道:“胤飞凡事皆从王兄的利益出发。” 燕元宗仍旧有些顾虑道:“话虽如此,不过……如果我真的登上帝位,以后岂不是就要失去自由……”言语间显得怅然若失。 “如果王兄对权势没有任何的兴趣,大可继位以后将朝中大事交给母后,你依旧可以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燕元宗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决定投入权力争斗的漩涡中去。 一切都在预计中顺利的进行,尽管中途出现了燕琳的插曲,也并不影响大局的发展。再有三日,大将军白晷就会抵达秦都,一场剑拔弩张的夺嫡风云即将拉开序幕。 晶后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我的欣赏:“胤飞!这次元宗之事,你居功至伟。” 我恭敬道:“都是母后计划有方,否则胤飞也不会顺利的促成此事。” 晶后微笑道:“你又何必太过谦虚,为娘心里清楚的很。”她整了整衣袖道:“现在就是琳儿这个丫头有点麻烦,借口照顾父皇,婚嫁之事以后再议,不知道她脑子里又打什么算盘。” 我暗暗心虚,在晶后面前却不敢露出半点颜色,低声道:“其实这样也好,若是现在就为九公主举办婚事,恐怕岐王那边一时间会无法接受,也许会弄巧成拙。”这句话表面上看是我为燕元宗考虑,其实是我的私心在作祟,燕琳已经和我有了夫妻之实,若是逼她嫁给薛无忌,恐怕她一时恼火,把我们的事情宣扬出来也有可能。 晶后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婚期可以拖,订婚之事却万万不能马虎的。”她从桌上拿起一颗鲜红的荔枝,啖入檀口之中,浅尝轻抿,诱人的风韵让我心跳忍不住加速起来。 “今晚我在‘儒月斋’宴请薛相国父子,你一起过来。” 我微微一怔:“母后的意思是……” 晶后道:“我想在今晚先将他们的婚事订下来。” 我不无担心的说道:“母后不怕岐王那边……” 晶后笑道:“他早晚都要面对此事,订婚只会激励他的斗志。” 我心中忐忑不安,晶后既然开口,我自然无法拒绝,可是想到燕琳的火爆脾气,晚上万一当众发作起来,又该如何收场。 ------------ 第15章 谋士 ‘儒月斋’距离宣隆皇养病的‘裕德宫’很近,晶后显然对宣隆皇的病情无法放心得下,选择这里宴请薛氏父子,正是出于这个目的。这里巧妙的利用了御花园的一角,茅舍竹篱,居然在宫墙之内营造出一种纯朴的民居氛围。 晶后按照寻常的家宴来布置,出席的外人除了我就是薛安潮父子,皇室中有燕元宗和燕琳兄妹,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太子燕元籍居然也在受邀之列。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薛安潮父子,薛安潮年纪五十岁左右,白面微须,相貌清癯,颇有几分儒雅风骨。 可从薛无忌的身上却丝毫找不到其父的儒雅味道,他肤色黝黑,身材高大,面目英俊,浑身上下洋溢着强烈的男子气息。我不由得多留意了他两眼,以薛无忌的条件的确对女性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如果不是燕琳畸恋瑶如在先,而后又被我无意中俘获,恐怕真的会被此人所吸引。 和我一样关注薛无忌的还有燕元宗,他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和杀机,我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身上感觉到如此的仇恨和憎恶,心中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若是我和燕琳之间的事情被他知道,恐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我以泻心头之恨,我对薛无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同情,这可怜的家伙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我的代罪羔羊,燕元宗如果顺利登上帝位,恐怕第一个对付的就会是他。 我和燕元宗、燕元籍、燕琳同桌,晶后这样的安排让我如坐针毡,不但要面对燕元籍这个大敌,还要随时提防燕琳的任性胡为。 燕琳坐在我和燕元宗之间,我硬着头皮向她笑了笑,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把希望寄托在燕琳身上,但愿她能够分清厉害关系。 燕琳的**在桌下轻轻摩挲着我的大腿外侧,她的女性本能一旦被我开发出来,反而来得比其他女子更加的炽热。 我心中暗暗叫苦,刻意的向一边坐了坐,拉开和燕琳的距离,燕琳幽怨的瞪了我一眼,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晶后的身上,燕元宗虽然看在眼里,一定以为燕琳又在趁机报复,压根不会想到她是在和我打情骂俏。 燕元籍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道:“皇后真是对平王不薄,像这种皇室的家事也请平王到场,不知道平王用什么法子讨得她如此欢心。” 我微笑道:“以太子处事待人的方式,自然无法理解母后的胸怀。”既然注定要和燕元籍站在相对立场,我也就没有了诸多顾忌。 燕元籍冷笑道:“我虽然无法理解皇后的胸怀,却能够知悉某些人的心思。” 我故作惊奇道:“太子原来还有识人之能?” 燕元籍双目露出逼人寒光:“本王阅人无数,却独独对平王看走了眼,平王果然是莫测高深。” 我呵呵笑道:“太子过奖了,以后胤飞若想在秦都生存下去,处处还要仰仗您这位未来的国君。” 燕元籍冷笑一声:“有皇后关照你,哪里还用得上我,平王未免太高看我了!” 一直旁观的燕元宗忽然开口道:“胤飞说得没错,以后恐怕我也要仰仗皇兄的关照!”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燕元籍立时僵在那里。 我心中暗暗高兴,燕元籍对晶后的敌视终于激起了岐王燕元宗的反感。 此时宫女开始上菜,刚好缓和了我们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燕元宗的目光仍然注视着薛无忌,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差,不然刚才也不会正面和燕元籍发生冲突。 薛无忌举止得体,和父亲谈笑风生,目光偶尔向燕琳扫过一眼,随即又望向别处。我凭直觉感到此人有极强的克制力。 晶后举杯道:“今晚哀家在此举办家宴,主要为了订下琳儿和薛卫尉的婚事。” 燕元宗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苦,他的手用力握紧了酒杯。 燕琳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晶后身上,伸出纤手狠狠的在我大腿内侧揪了一把,我痛得险些叫出声来,慌忙端起桌上茶水遮住面孔,借以掩饰痛苦的表情。却见燕琳一双美目望向空中的新月,眼波中荡漾着无尽春意。 想起我们抵死缠绵的情景,内心不由得又是一热,若是将如此风骚的一位美女双手奉送给薛无忌,我岂不要抱憾终生。 此时晶后的目光转向我们的方向,她微笑道:“这便是我的宝贝女儿长平公主燕琳,薛卫尉此前应该是见过的,你过去认识一下。” 薛无忌慌忙从坐席上站起身来,龙行虎步来到燕琳面前,恭敬道:“无忌久仰公主绝代风华……” 燕琳忽然咯咯娇笑起来:“你这人好生有趣,明明长得像一个炭团,却尽拽些文绉绉的奉承话,是不是你爹爹教你的?” 薛无忌万万没有想到燕琳会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场面尴尬到了极点。 我心中暗自快慰,却听晶后怒道:“琳儿!休得无礼!” 那薛无忌应变神速,微笑道:“皇后不必斥责公主,我想公主只是跟我开个玩笑!”他又来到太子、歧王和我的面前一一行礼,态度恭谦。我渐渐收起小觑之心,薛无忌此人能屈能伸,非同凡响。 燕琳气呼呼的坐了下去,若非是对晶后有所顾忌,她早就拂袖而去。 晶后向薛安潮笑道:“薛相国,以后我们两家便是亲家了!” 薛安潮呵呵笑道:“微臣得沐皇恩,不胜荣幸。”他望向燕琳道:“九公主单纯可爱,贤良淑德,犬子能娶九公主为妻实则是前世修得的福分。” 这薛安潮说谎话的功夫实在是一流水准,若说燕琳单纯还勉强能够称得上,可她的身上哪里能够找到半点贤良淑德的影子。 薛安潮自身边拿出一个檀香木盒,交给薛无忌道:“今日既然是你们订亲,身为父辈当送给公主一件礼物。”他顿了顿又道:“无忌自幼丧母,这根玉簪是贱内临终之时留下,她曾嘱托我说,将来无忌娶妻之时,便将这根玉簪送于未来儿媳。”言语间充满深情,在场诸人无不为之动容。 薛无忌小心的拿着那木盒来到燕琳面前,经过刚才燕琳的冷遇,他这次留了一个心眼,玉簪是他亡母的遗物,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薛无忌微笑着问道:“公主请收下!”双手却牢牢托着木盒。 晶后一双美眸寒光凛凛的盯住燕琳,在她的逼视下,燕琳倔强的目光终于软化下来,伸手接过那木盒放在桌上,轻声道:“谢了!” 薛安潮哈哈笑道:“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何必说谢这么客气!” 燕琳小声的嘀咕道:“以后你是你,我是我,谁跟你是一家人来着!”薛无忌仍未走开,将燕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唇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太子燕元籍笑道:“无忌!以后我可就叫你妹夫了!来咱们兄弟先干上一杯!”他举杯站了起来。 燕元宗冷笑道:“皇兄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他们只要一日还未成亲,一日便不可如此称呼,琳儿还是个女孩儿家,皇兄还需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燕元籍一时间僵在那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向来与世无争的燕元宗,今日竟处处跟他作对。 还是薛无忌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微笑道:“无忌承蒙太子抬爱,今日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无忌先干为敬!”他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燕元籍冷冷看了歧王一眼,也将酒水饮尽,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毫不掩饰对燕元宗的愤怒。此人心胸果然狭隘,喜怒皆形于色。 薛无忌又将酒杯斟满,向燕元宗道:“歧王殿下,无忌若是有何不到之处,还请多多海涵!”他早就看出今晚燕元宗处处针对于他,所以主动向燕元宗示好,此人头脑竟然是相当的灵活,果然不愧是大秦相国之子。 燕元宗勉强站起身来,淡然道:“既然是订婚之日,我也就不说太煞风景的话,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若然有一天你对不起燕琳,我这个做皇兄的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薛无忌尴尬的笑了笑,远处的薛安潮也显得颇为惊奇,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印象中一贯懦弱的歧王竟然发生了突变。 晶后美目中闪过一丝欣赏的眼神,她所期待的正是这样的皇儿。 薛无忌最后和我又干了一杯,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晶后正欲向众人敬酒的时候,许公公来到了她的身边,附在她的耳旁小声的说了些什么,晶后的俏脸登时变得惊慌起来,她迅速站起身来,向燕元籍道:“劳烦太子替我招呼薛相国父子,我有急事需要离开一会儿。”她顾不得多做解释,转身向裕德宫的方向走去。 尽管晶后没有说明,每个人都猜测到此事一定和宣隆皇的病情有关。有了这件事压在心头,我们这些人再也提不起喝酒的兴致。 燕元籍双目不住向裕德宫的方向张望,终于再也沉不住气,起身道:“我担心父皇有事,先过去看看!” 此事表面看来跟我毫无关系,其实宣隆皇的生死关乎于我在秦都未来的利益,我佯装镇静,内心却是紧张到了极点。 薛安潮举起酒杯道:“既然主人都有急事,老夫只好干了这杯酒先行告辞。” 我和燕元宗同时端起酒杯,正要陪他饮下,忽然听到裕德宫的方向传来激烈的争吵之声。我们相互对望了一眼,几乎同时向裕德宫的方向走去。 燕元籍脸色铁青的站在裕德宫前,四名御前护卫挡住他的去路,燕元籍怒道:“若是再敢挡住我去探望父皇,小心我将你们碎尸万段!” 许公公道:“太子勿怪,皇后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探视陛下。” 燕元籍怒吼道:“我乃大秦太子,难道连探视父皇的权力都没有吗?” 许公公道:“请恕老奴无能为力。” 每个人的内心都紧张到了极点,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宣隆皇的病情恐怕不容乐观,晶后谢绝众人探望,意在掩饰宣隆皇的病情,掌握整个事件的主动。 燕元籍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步向门前走去。 四名御前护卫齐刷刷的抽出腰刀,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燕元籍又向前迈了一步,四把钢刀已经指向他的胸前,燕元籍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害我的胆子!” 许公公冷冷道:“太子还是不要难为老奴的好!” “殿下!”薛安潮和我们同时赶到了现场,他轻轻拍了拍燕元籍的肩头,示意他镇静下来,宣隆皇生死未卜,在这里发生冲突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燕元宗和燕琳对父皇的病情也十分的关心,齐声道:“许公公!让我们进去看看父皇吧!” 许公公面无表情道:“没有皇后的允许,任何人不可入内!” 薛安潮微笑道:“诸位请不必慌张,陛下吉人天相,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大家还是先回去休息,等候皇后传召也不迟。” 燕元籍的目光终于软化了下来,他和薛安潮父子一起离开,燕琳在宫女的陪同下也返回储秀宫休息了。 我和燕元宗一路,他本来就因为燕琳订婚之事郁闷之极,现在又加上担心父皇的病情,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我们来到车马的停靠处,却没有看到驾车人的影子,燕元宗怒道:“人呢!”过了好半天才见到一个灰衣人自远处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那日去枫林阁给我送信的陈子苏。 他来到我们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岐王……殿下……我……我刚刚去小解……” 燕元宗怒不可遏的点了点头,忽而抬起腿,一脚将陈子苏踹倒在地上:“我燕元宗竟养了你们这帮废物!”他操起车上的马鞭疯狂的向陈子苏的身上抽打过去,马鞭过处,陈子苏的长袍被抽打的多处开裂。 我慌忙抓住燕元宗的手臂,苦劝道:“王兄,这是在皇宫之内,惊醒了其他人恐怕不好!”燕元宗狠狠的将马鞭扔在了地上,手指陈子苏道:“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这个废物!” 这时一名小太监从裕德宫的方向走了过来,远远道:“岐王殿下请留步!” 燕元宗余怒未消的瞪了陈子苏一眼,这才向那小太监道:“什么事情?” 小太监道:“皇后让岐王殿下今晚留在宫中侍候,随时等待传召。” 燕元宗点了点头,看来宣隆皇的病情肯定异常严重,晶后留燕元宗在此八成是为了皇位的最终归属。 等到燕元宗离去,陈子苏方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岐王抽打的那几鞭着实不清,长袍开裂的地方露出几道血痕。 我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事?” 陈子苏摇了摇头,嘴唇却因为疼痛而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我上前扶住他:“我送你回去!” 陈子苏感激的点了点头。 我亲自驾车将他送到了秦都城北的永济胡同,这里居住的大都是普通百姓,夜色已深,居民多数都已经入睡,只有几间茅舍中还透出几点灯火,陈子苏的家恰恰是其中之一。 我扶着陈子苏下了马车,房间内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道:“是子苏回来了吗?” 陈子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无比幸福的神情:“汝妍,是我!”想来那女子定然是他的妻子。 我正要向他告辞,陈子苏道:“平王殿下请稍待,子苏有句话想对平王说。” 我点了点头,陈子苏从房间内搬了一个木凳让我坐下,然后又回到房中,我清晰的听到倒水之声,陈子苏应该是在伺候他妻子洗漱。 过了许久陈子苏才重新走了出来,卷起的衣袖仍然未来得及放下,歉然笑道:“平王久等了,我们去那边说话!” 我跟着他来到院角的葡萄藤下落座,陈子苏道:“平王勿怪,内子瘫痪在床已有五年,子苏必须先照顾她就寝。” 我笑道:“重情重义方是大丈夫作为,我又岂会怪罪先生。”我留意到他仍然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长袍,上面血迹斑斑,不知道如此惨状落入他夫人的眼里,又会作何感想? 陈子苏似乎看出了我的内心所想,低声道:“内子天生目盲,看不到我的样子的!” 我惊讶的看了看他,没想到陈子苏的境遇居然如此不幸。我同情的说道:“岐王今日心情不佳,不然也不会对你如此过份,等到他气消了,我会在他面前替你求情。” 陈子苏苦笑道:“谢谢平王的好意,不过今晚的事情以后,子苏已经彻底对岐王失望,以后断然不会再追随他了。” 我心中暗道,岐王门客数千,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陈子苏低声问道:“今晚皇宫夜宴早早结束,岐王又留在宫中,是不是宣隆皇的病情有所变化?” 我心中一怔,陈子苏怎么忽然对这件事发生了兴趣,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子苏笑道:“平王不必多疑,子苏只是想帮平王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 我心中一动,倒要看看这陈子苏能有什么超人见解,我微笑道:“胤飞愿闻其详。” 陈子苏道:“宣隆皇病情沉重,恐怕时日已经无多,皇权之争越发激烈,太子燕元宗虽然做事果敢,然而凡事过于莽撞,加之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此人若即位实非大秦之福。 岐王燕元宗向来淡泊名利,自视清高,以其懦弱的性情,必然会在晶后的压力下介入皇位的争夺,不过此人若是登上皇位,大秦政权必然落入晶后之手。” 我微笑道:“陈先生看得如此透彻,却不知太子和岐王谁登上帝位的可能性大一些?” 陈子苏淡然道:“无论是谁登上帝位都预示着大秦衰亡的开始!” 我大吃一惊,陈子苏因何会有这样的推断? 陈子苏站起身来,目光炯炯有神,脸上充满了自信,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潦倒的车夫,他低声道:“太子若是登上帝位,以他的胸襟,势必马上着手对付晶后和岐王,甚至对其他有可能威胁到皇位的弟兄也会下手,晶后身为大汉公主,大汉成帝岂会旁观,秦汉之间的联盟只有走向消亡。” 我欣赏的点了点头,陈子苏的观点和我不谋而合。 陈子苏继续道:“若是岐王登上帝位,大秦政权实际上就落入了晶后手中,以薛安潮为首的大秦臣子势力不容小觑,他们一定不会甘心权力落在一个外来的女人手中,对任何政权来说,内忧远比外患更加严重。” 陈子苏的远见卓识让我深深折服,他微笑道:“当今八国之中,本以秦为最强,如若宣隆皇还有十年寿命,极有可能一统天下,没想到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任他如何,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一个命字。” “先生以为宣隆皇死后,八国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我恭敬的请教道。 陈子苏道:“宣隆皇只要一死,大秦刚刚得来的霸主地位必然不复存在,若是晶后掌权,她想坐稳位置,十有**会依靠外力,而最佳的选择就是她的娘家大汉。大汉和大秦之间的关系因此会更进一层,相对而言,大汉得到的实惠恐怕更多一些。 中山国虽然附庸大秦多年,可是其国君张智成并不甘心于此,宣隆皇的死对他来说恰恰是摆脱大秦的良机,近来中山和大汉之间来往频繁,估计这次会依靠大汉的力量谋取独立。 齐国的实力在八国中仅次于大秦、大康、和大汉的实力相当,近几年在国君荆封同的刻苦经营下,国力不断提升,表面上重农轻武,实际上却不断加强和西方燕韩晋三国联系,在他们之间已经隐然形成牢不可破的联盟,这股力量发展的潜力巨大,绝对不可忽视。” 陈子苏把我最关心的大康留在了最后:“大康这些年虽然不停衰退,可是根基仍在,以往对列国的侵略,已经让大康成为众矢之的,好在歆德皇总算意识到了这一点,最近密切的在修复与各国的关系,本来以大康的实力,现在是重新振兴的最佳时机,只可惜……”陈子苏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虑。 我恭敬道:“陈先生有话尽管明说,胤飞一定虚心受教。” 陈子苏欣赏的点了点头,方道:“歆德皇年事已高,对权力和地位的**丝毫不减,大康将来所面临的危机恐怕要比现在的秦国还要严峻。” 我沉默了下去。 陈子苏低声问道:“平王殿下难道没有重整大康,一统天下的愿望?” 我身躯不由一震,双目灼灼盯住陈子苏,低声道:“陈先生以为我有几分希望?” 陈子苏微笑道:“现今八国没有一国拥有一统天下的实力,大秦宣隆皇性命垂危,大康歆德皇年纪老迈,其余六国君主无论是权谋还是魅力都远逊于他们两位,天下间即将形成三股均衡的力量,平王已经占据天时。 大康皇子众多,无不窥觑太子之位,平王若留在大康,以你的地位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的机会微乎其微。可你洞察先机,主动选择了来大秦为质,表面上平王走了一招险棋,实际上却成功跳离了宫廷争斗的漩涡,巧妙的占据了地利之机。 殿下在危难之时为大康免去战火,让生灵免遭涂炭,迎得了大康的民心。而且殿下来到秦都短短的时间之内,居然能得够获得岐王和晶后的看重,在大秦的地位日益提高,这又占据了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集于一身,平王就是天命所归的王者。” 我内心激动到了极点,陈子苏对形势的把握竟然如此的准确,此人的确是经天纬地的奇才,如果他能够成为我的助手,对我未来的大业,一定会有巨大的帮助。 我恭恭敬敬向陈子苏作了一辑,陈子苏心安理得的承受了我的一拜,微笑道:“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平王殿下想让子苏作些什么?” 我真诚道:“以先生的智慧,必然知道胤飞想求你做什么!” 陈子苏哈哈大笑,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长袍,恭恭敬敬的跪倒在我的面前,我慌忙上前扶住他的双臂:“先生何须如此!” 陈子苏真挚道:“子苏拜得是斜睨天下的帝王,一统江山之明君。” 我激动的抓住他的双臂,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陈子苏道:“子苏今年三十有三,混迹于市井之中,空负鸿鹄之志,今日方得见明君,从现在起,子苏将不遗余力协助平王成就一番开创古今的宏图大业。” ------------ 第16章 先机 我和陈子苏在葡萄架下促膝长谈,纵论古今天下,不知不觉间天已破晓,我们同时打了个哈欠,然后对望着大笑起来。 “我请你去吃早点!”我建议说。 陈子苏却摇了摇头道:“平王殿下还是自己去吧,子苏还要照顾内子。再说宫内这一晚恐怕又发生了许多变化,平王还是去关心一下的好。” 陈子苏嘱咐我道:“皇后和太子之争,关键在于相国薛安潮的背向,控制住薛安潮便等于控制住整个大秦的政局。薛安潮此人虽然心机过人,城府极深,然有一事可将他左右。” 我恭敬道:“先生教我!” 陈子苏道:“薛安潮自夫人死后,和其子薛无忌相依为命,掌握住薛无忌便等于控制住薛安潮,皇后应该已经看出了这一点,试图利用九公主订婚之事来缓和与薛安潮的关系。如果在此事上做些文章,也许能对局势的发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我谨然受教,这才向陈子苏道别。 我驾着岐王的马车向秦宫的方向行去,途中来到观钱街的时候,却恰巧碰到钱四海,他掀开车链露出圆乎乎的大脸,笑道:“平王殿下好大的雅兴,居然自己驾车。” 我笑道:“胤飞囊中羞涩,凡事只好亲力亲为。” “呵呵!平王大清早便向钱某哭穷,该不是想让我请您吃早点吧!”钱四海指了指一旁的‘德兴楼’:“我约了万花楼的慕容老板在此相聚,平王如果愿意赏脸,一起来吧!” 想到慕容嫣嫣的慵懒风姿我内心不由得一动,天色尚早,现在去秦宫也未必可以见到晶后,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填饱饿了一夜的肚子。 我把马车交给钱四海的马夫,和钱四海并肩走入德兴楼。 我只知道德兴楼最出名的是烤鸭,却没有想到这里的早点也很有特色。 钱四海和我在二楼靠窗的雅间坐下,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街道上的景象。 因为慕容嫣嫣还未来到,我们只好先喝茶等待,我向小二要来一盆热水,草草洗漱了一下。 钱四海笑道:“平王昨晚又去了哪里风流快活?” 我擦干脸上水渍,重新来到桌边坐下:“昨晚和一位朋友聊天来着,哪有钱老板想像的那般快活。” 钱四海道:“钱某听说昨晚宣隆皇病情又有反复,平王可曾听到什么讯息?” 我喝了口茶水,慢条斯理道:“宣隆皇洪福齐天,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钱老板何必听信那些市井传言。” 钱四海低声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整个秦都谁不知道宣隆皇已经时日无多……” 我看了看四周,作出惊惶的样子,压低声音道:“钱老板岂可乱说,这句话若是让别人听去,岂不要惹下麻烦!” 钱四海狡黠一笑,他凑到我面前道:“平王看来并不把钱某当成朋友。” 我呵呵笑道:“钱老板家财万贯,又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胤飞做梦都想高攀呢!” 钱四海乐呵呵摸了摸下巴:“平王又在取笑我了,新皇只要一日未曾登基,这天下究竟是谁的还不知道呢。”他从怀中拿出两张银票,悄悄递到我的手中,数额竟然有五万两之多,我心领神会的接过收好。 钱四海道:“盐场的事情,多亏平王帮忙。”看来晶后已经将田氏盐场的经营权交给了他。 “恭喜钱老板!” 钱四海道:“过两天我就要离开秦都,前往济州接管田氏盐场,临走之前我想让平王替我向皇后再讨个人情。”钱四海的银子果然没有这么好拿。 “钱老板有事尽管吩咐,只要胤飞能够做到一定竭尽所能。” 钱四海笑道:“此事对平王来说一点都不难,我想向皇后讨一张特赦令,赦免原田氏盐场总管徐达迟的罪责。” 我并不知道这个徐达迟是何许人也,不过能够让钱四海看重的人物,肯定不是什么平凡角色。 钱四海道:“此人因为田氏被抄家之时私藏账册而落罪,本身算不上什么重罪。现在仍然关在济州大牢内,只要皇后开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点了点头道:“我会向皇后当面求情。” 钱四海忽然笑着站起身来,我转身看去,却是慕容嫣嫣到了。 慕容嫣嫣也没有想到我会在场,微显诧异之后,向我嫣然一笑。 钱四海殷勤的为她拉开座椅,慕容嫣嫣坐下道:“嫣嫣听到消息,薛相国集合一帮老臣前往宫中去了,恐怕是为了册立新君的事情。”她这句话分明是冲着我说的。 钱四海道:“薛相国今时不同往日,他不但是大秦的相国,还是九公主未来的公公,晶后也要对他忌惮几分。” 我心中暗道:“这个薛安潮果然没有因为和晶后联姻改变原有的立场,宣隆皇病情的突然变化一定让他下定决心,尽快拥太子登上皇位,现在晶后肯定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下去,起身道:“我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做,你们两位慢用,胤飞告辞了!” 钱四海诧异道:“早点还未吃呢,什么事情要如此着急去做?” 慕容嫣嫣眼波微转,她一定猜出我急于入宫去搞清事情的发展状况。轻声道:“平王殿下慢走,楼梯湿滑,足下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妙。” 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我刚刚来到皇宫,便听到宣隆皇病情好转,在晶后的陪同下上朝的消息。初时还以为是谣言,见到孙采医后才知道情况果真如此。 “孙先生果然是华佗再世。”我由衷的赞叹道。 孙采医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回光返照吗?” 我心中一怔:“孙先生的意思是……” 孙采医道:“宣隆皇本来还有七日可活,这两日我用金针刺穴之法,强行激起他的剩余的生命力,现在恐怕他活不过三日!” 我倒吸一口冷气,孙采医这样做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源于晶后的授意。 孙采医感慨道:“晶后的确深不可测,昨晚她故意在太子和薛安潮面前放出烟幕,让他们以为宣隆皇病重,仓促组织大臣拥立太子。今日却带着宣隆皇一起上朝,定然让这帮人措手不及,和薛安潮站在统一阵线的大臣全都浮出水面,她在皇位的争夺上已经占尽先机。” 到底是什么促使晶后突然改变了计划?我苦苦思索着这件事,晶后既然敢提前夺去宣隆皇的性命,那么她一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难道说大将军白晷已经回到了秦都? 孙采医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晶后掌握秦国政权之后,会不会对我们下手?” 我苦笑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件事并非没有可能,不过在我们没有危及到她的切身利益以前,也许她暂时不会对我们下手。再说,她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清除掉太子和薛安潮那帮人,孙先生不必担心。” 孙采医由衷感叹道:“真想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外面传来动静,透过窗格可以看到宣隆皇和晶后在一群宫女太监的陪同下返回了裕德宫。孙采医拿起他的药箱走出门去,我嘱咐他道:“替我向晶后通报一声,我要见她。” 我在房中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见到晶后派人传召我,看来孙采医八成把我交待的事情忘了,好在他的房间里有几盘点心,我自己泡了杯热茶,自得其乐的吃了起来。 房门‘吱!’得一声轻响,燕琳冷笑着走了进来。我心中一慌,一口点心登时噎在了喉头,我憋得满脸通红,不停的指着自己的喉头。 燕琳慌忙来到我的身后,在我后背上重重捶了一拳,我这才透过气来。 燕琳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道:“你这淫贼,昨晚因何要处处避开我!” 我苦笑道:“九公主,你现在是薛无忌的未婚妻子,我们还是多多避嫌为好。” 燕琳怒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薛无忌的未婚妻子,为何要三番两次的淫辱我……”我吓得慌忙堵住她的嘴巴,燕琳趁机抓住我的手掌狠狠咬了一口,我忍痛挣脱开来,哀求道:“好公主,呆会要是让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岂不是麻烦透顶,你先放过我好不好?” 燕琳浅笑道:“要我放过你也行,呆会儿你要到储秀宫来找我。” 我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燕琳这才放过我。她这边刚刚离开,晶后便在许公公的陪同下过来见我。 晶后向许公公使了一个眼色,许公公立刻将房门掩上。 我慌忙跪倒在地上:“胤飞见过母后!” “起来吧!”晶后显得有些疲惫,围绕皇位归属的斗争越发激烈,她已经多日未能安寝,现在是身心俱疲。 我将钱四海嘱托我的事情转告给晶后,她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很容易,等会我会让人把特赦令给他送去。”她又道:“元宗昨晚又来找我……”我这时才留意到她的美眸中充满了悲哀,现在我所能做得只有倾听。 晶后道:“这个混帐居然……居然当着我的面承认……爱上了燕琳,还要挟我说……如果不取消燕琳和薛无忌的婚事,他就会主动放弃帝位的争夺。” 想不到燕元宗对燕琳的迷恋竟然到了如此病态的地步,我们本想借此来激发他争取帝位的雄心,没想到却成了他要挟晶后的理由。 晶后可以面对任何巨变,却偏偏无法应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因为愤怒她的俏脸变得煞白,纤手在微微发颤,让我从心底生出无限怜惜,现在的她所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母后打算怎么办?”我小心的问道。 晶后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哪里还会有什么办法,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忤逆子怎么办?胤飞,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想个法子,帮我劝服这混帐!” 我点了点头,可是对劝服燕元宗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晶后道:“从他小时起,我一直都在培养他坚强独立的性格,可是没想到他天性懦弱,根本无法改变。” 我忽然想到燕琳,她刁蛮任性,从某种角度来说,燕元宗所欠缺的东西恰恰在她的身上可以找到,如果他们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倒也不失为一对性格互补的绝配,也许正是这一点吸引燕元宗对他迷恋如斯。 晶后道:“如果元宗自己不愿角逐皇位,我又该如何赢得群臣的呢?” “母后!听说今天薛相国集合群臣力捧太子上位!” 晶后冷笑道:“这只老狐狸铁了心要和我作对,可惜他终究没有算到皇上病情好转,今日竟然能够在我的扶持下上朝!”她对我仍旧有所保留,如果不是孙采医事先告诉我金针刺穴之事,我还真以为宣隆皇的身体正在奇迹般康复。 我建议道:“母后,不如你先答应岐王殿下,等到继承皇位之后再做打算……” 晶后摇了摇头道:“他根本不相信我。”她凤目充满寒意:“没想到淑妃留下的这个女儿终究是给我带来了麻烦!” 我内心猛然一凛,从晶后的眼眸中我感到一种浓浓的杀意,如果燕元宗成功的登上帝位,晶后为了阻止他的畸恋,极有可能下手杀掉燕琳,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断绝燕元宗的奢望。 我顿时感到了深深的悔意,现在看来我当初揭发燕元宗对燕琳的眷恋,将燕琳推向薛无忌,实则是把她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晶后道:“我恐怕他生出事端,把他暂时软禁在‘旭阳宫’,一会你跟着许公公过去劝劝他,他把你当成好朋友,也许会听你的话。” 我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晶后敏锐的觉察到了我的表情变化,低声道:“你不想去?” 我苦笑道:“母后!并非是胤飞不想去,就算我去找歧王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晶后道:“难不成我真的要取消这桩婚事?” “母后难道没有发现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九公主身上!” “燕琳?”晶后不解的说道。 我微笑道:“孩儿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件事如果利用得当也许是一个控制薛安潮的契机。” 晶后道:“薛安潮为人谨慎,城府极深,控制他哪有这么容易?” “我们可以从薛无忌入手,控制住他等于控制住薛安潮!” 晶后道:“薛无忌武功超群,有万夫莫当之勇,况且他身为大秦卫尉,为人机警异常……”晶后盯住我的双目道:“你既然这么说,难道已经有了主意?” 我点点头道:“如果是九公主来做这件事,恐怕会容易的多!” 晶后满面狐疑道:“燕琳那个丫头又岂会心甘情愿的对薛无忌下手……” 我心中暗自得意,只要我出马燕琳肯定会心甘情愿的做这件事情,表面上却不敢显露出半分得色,充满信心道:“九公主一心悔婚,胤飞相信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许公公惊惶的声音:“皇后……皇上他……” 我和晶后对望一眼,慌忙向门外冲去。 宣隆皇吐出的污血已经将纯金痰盂接满,一向镇静的孙采医也满头大汗,他连续向宣隆皇身上扎了数枚金针,然后又掀开锦被,抱起宣隆皇的右足,继续用金针刺穴。 宣隆皇口中鲜血渐渐止住,脸色却变成了青灰色,呼吸渐渐微弱起来。 室内宫女太监惶恐到了极点,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我低声向许公公道:“许公公,你让侍卫守住裕德宫四周,任何人不准靠近这里,更不许这里的人离开。”许公公抬头看了看我,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慌忙出门去了。 晶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痛,对宣隆皇的病情她早就有所准备。 宣隆皇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他的右手指向晶后,喉头发出嗬嗬的声响,然后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 孙采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缓缓放开了宣隆皇的足踝。 一名宫女突然哭出声来,身边的小太监慌忙堵住她的嘴巴。 晶后冷冷盯了她一眼,许久方道:“皇上睡着了……” 我向孙采医递了一个眼色,孙采医这才站起身来。晶后默默来到宣隆皇的身边,伸出纤手为宣隆皇阖上双目。 我和孙采医静静的候在一旁,彼此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晶后作出充足的准备以前,宣隆皇死的消息决不能泄露出去,连同我们在内,所有在场的人暂时都不可以离开这里。 晶后亲手放下龙榻上的帷幔,转身向许公公道:“你带孙先生他们去偏殿休息,务必要好生伺候,切莫怠慢了他们。”名为休息其实是将所有人软禁起来。 “是!”许公公恭敬道。 晶后又向我道:“胤飞!你留下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许公公带其他人前往偏殿,偌大的房间中除了宣隆皇的尸身就剩下了我们两个。我内心忐忑不安,虽然是晶后一手造成了宣隆皇加速死亡,可是孙采医终究没有完成预先约定的二十天之数,晶后会不会借此向我发难? 晶后在桌旁坐下,深邃的美目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越发显得捉摸不定。 我屈膝在她的面前跪下:“母后!孩儿罪该万死!” 晶后漠然道:“你究竟所犯何罪?说给哀家听听!” “孩儿未能完成当日对母后的承诺,请母后治罪。” 晶后冷冷道:“如果你不说,我几乎忘了,看来我的确不可轻饶你!” “母后请降罪,胤飞绝无怨言!”我竭力装出诚恳的样子。 晶后幽然叹了一口气:“人都已经死了,就算责罚你又有什么用?你起来吧!” 我心中窃喜,看来晶后并没有想杀我的念头。 晶后道:“皇上驾崩之事最多可以瞒过今日,明日朝中必起震荡,你是否还记得刚才对我说过的话?”她所指的自然就是利用燕琳对付薛无忌的事情。 “儿臣记得!” 晶后道:“既然你有如此充分的把握,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切记,此事务必成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我趁机提出要求道:“母后,要完成此事还需要孙先生帮我。”我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担心晶后对孙采医下手,意在保护孙采医。 晶后点了点头道:“我让许公公带你去见他。” 孙采医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蓝色小瓶,交到我的手中:“这是七日醉,任何人服下一粒,都会昏迷不醒。” 我小心的收好,向孙采医道:“孙先生恐怕还要在这皇宫之中委屈几日。” 孙采医对此早有准备,淡然笑道:“歧王一日未登上皇位,我肯定要在这里呆上一日,老朽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平王千万要小心,及早留好退路。” “先生请放心,胤飞会小心的。” 孙采医又叹了一口气道:“宣隆皇驾崩之时,晶后神情自若,显然已经做好准备,看来大将军白晷已经来到秦都。” 我点了点头,晶后的冷静背后必然有所依仗,其实从昨晚宴请薛相国父子开始,她就已经一步步展开了行动,我敢断定,白晷肯定已经回到秦都,晶后所做的一切大概都是和此人密谋策划的结果,由此可见白晷的心机并不在薛安潮之下。 皇宫表面依旧风平浪静,宣隆皇的死讯被严密封锁了起来。我来到储秀宫的时候,刚刚是正午,几名小宫女正围在插满鲜花的秋千旁,身穿湖绿色宫装的燕琳正娇笑着荡着秋千,她应该早就看到了我,一双美眸柔媚的看着我,就快滴出水来。 我慢慢走了过去,燕琳轻咬樱唇道:“平王殿下有事情吗?”她对我的感情已经越陷越深,在这帮宫女面前根本掩饰不住心中的情意。 我暗叫不好,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之间的那点暧昧就会昭然于日月之下。 我满脸庄重道:“胤飞有一件事想对公主说!” 燕琳走下秋千带着我向‘储秀宫’走去,那帮小宫女都十分识趣,没有一个人跟过来。 我随手掩上宫门,燕琳转过身来,猛然扑入了我的怀中,娇嗔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害得人家等了你整整一个上午。” 娇羞的憨态实在令我心动,我挑起她的下巴在她樱唇上重重吻了一口,燕琳紧紧搂住我的身躯,梦呓般发出一声轻吟。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缠绵的时候,附在她耳边道:“想不想和薛无忌那个混蛋彻底撇开关系?” 燕琳睁开美目,欣喜的点了点头:“怎么?你求过母后了?” 我低声道:“她肯定不会答应!” 燕琳满脸失望之色:“那还会有什么办法?” 我微笑道:“记不记得你对我用过的方法?” 燕琳俏脸通红道:“你这混蛋,又拿那件事来取笑我!” 我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琳儿,当初你的那个主意的确奇妙,只不过用错了对象。这次我们用来对付薛无忌,定然让他百口莫辩。” 燕琳轻声道:“那倒是……谈到奸猾,天下间又有谁能够及得上你。” 我伸手探入她的长裙之中,轻抚**道:“九公主要比胤飞滑上许多。” 燕琳抓住我不安分的大手,低声道:“你想我怎么做?” “让宫女去请薛无忌来储秀宫赴宴,然后趁机在他的酒中下药。” 燕琳不住点头,美目发亮,轻声道:“这次定然让那个薛无忌死无葬身之地!” 燕琳在我的要求下刻意打扮了一番,我亲手为她梳理长发,从六岁起,我就用这种方式对母亲表达孝心,没想到今天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我的手指顺着燕琳丝缎般柔滑的长发缓缓滑下,指尖轻轻的触摸着她后颈的肌肤,镜中的燕琳露出一丝浅笑,我熟练的为她梳理了一个“坠马髻”的发式,发髻略偏一侧,造成一种不平衡的观感,增添了女子的娇媚之态,恰是“妆鸣蝉薄鬓,照坠马之垂髻。” 燕琳美目中满是喜色,轻轻托了托鬓发,娇声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一手技艺,比小德子梳得还要好一些。干脆把你一刀喀嚓了入宫来当太监。” 我握住她的香肩道:“我若是当了太监,九公主会不会倍感失落。” 燕琳俏脸红了一红,转身看了看我:“我要是一开始便把你废了,也不会被你这个淫贼欺辱……” 我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拉开她腰间的裙带:“公主若是废了我,又岂会知道何谓人间之极乐?” 燕琳羞道:“你想做什么?” “奴才伺候公主更衣!”我已经拉开她的长裙,燕琳光洁无暇的裸背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面孔轻轻贴在她的后背上,双手在她平坦光滑的小腹上合拢。 燕琳轻声道:“你这淫贼,总是趁机欺负我……”她的螓首却向后仰起,尽情享受着我温柔的摩挲。 燕琳在我的帮助下换上红色宫装,伊人经过精心的修饰,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我将那瓶七日醉交到她的手中:“切记一粒即可,千万不要伤了薛无忌的性命。” 燕琳郑重点了点头,忽然眼圈红了红,扑入我的怀中。我以为她是过于紧张的缘故,轻声劝慰道:“不用害怕,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肯定万无一失。” 燕琳轻声道:“我……好怕……你会不会骗我……” 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我用力搂住她的娇躯:“你放心!我藏身在这里,发生任何意外,我都会第一个冲出去保护你。”其实以我的能力连燕琳都打不过,又怎么能谈得上保护她呢? 燕琳点了点头,深情道:“我信你……” 薛无忌如约而至,我预先换上了太监的服饰守候在帷幔之后,只要燕琳得手,我便会冲过去接应她。 透过轻纱可以看到薛无忌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看到他一双眼睛呆呆的盯在燕琳身上,我没来由感到一阵醋意。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燕琳看成了自己的女人,别人多看她一眼也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燕琳表演的十分到位,按照我的嘱咐,她对薛无忌表现的不即不离,薛无忌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态度,微笑道:“九公主让人找无忌来有什么事情?” 燕琳示意身边宫女为薛无忌奉上香茗,眼前一幕对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当日如果不是我机警,说不定真的会被燕琳变成太监。 薛无忌显然没有我那样的戒心,不过他只是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 燕琳拿出那个檀香木盒放在几上,轻声道:“这根玉簪还给你。” 薛无忌微微一怔,慌忙道:“这是家父送给公主的信物,无忌断断不可收回!” 燕琳道:“其实昨晚我就已经看出,这玉簪在你的心目中十分重要,况且薛相国说过这是薛卫尉亡母的遗物,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又怎可收下?”燕琳这句话说得诚挚之至。 我之所以让燕琳做这件事就是为了先打乱薛无忌的阵脚,减少他的防备心理。 薛无忌知道燕琳并不是退婚,这才放下心来,他将木盒重新推到燕琳的面前:“家母当初留下这根玉簪,就是为了留给无忌未来的……妻子……”他偷偷观察着燕琳的颜色,确信燕琳没有动怒这才将最后两个字吐露出来。 燕琳叹了口气,柔声道:“薛卫尉勿怪,燕琳昨晚并非刻意针对你,只是我自小向往自由毫无束缚的生活,对母后的所为心存反感。”这句话虽然是我教她所说,可是从燕琳口中说出来更容易博得对方的同情。 薛无忌道:“在下最欣赏的就是公主独立的性格,公主放心,无忌一定不会强迫公主下嫁给我。” 燕琳轻轻咬了咬下唇,美目望向薛无忌道:“薛卫尉能够理解燕琳,我实在是开心的很……”声音中竟然透出一丝温柔,我忍不住嫉妒起来,这丫头该不会弄假成真了吧。 薛无忌趁机表白道:“无忌虽然不才,但对公主之心苍天可表,希望公主能够给无忌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燕琳俏脸微红,端起桌上茶水道:“多谢薛卫尉能够理解燕琳的烦恼,燕琳便以这杯茶表示对你的谢意。” 薛无忌点了点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燕琳总算圆满完成了我交给她的任务。 燕琳轻声道:“薛卫尉请稍待,我去房间内给你拿一件物事。”她转身向寝室的方向走来,美目得意的向我眨了眨。 忽听薛无忌大声道:“公主……你……你在这茶水中放了什么?” 燕琳听到他的声音,加速向我跑来。 薛无忌怒道:“你居然……下毒!” 身躯凌空已然飞起,转眼间已经来到燕琳的身后,伸手向燕琳的香肩抓去。燕琳闪电般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剑,转身向薛无忌手臂削去。 ------------ 第17章 胁迫 薛无忌的身躯在空中陡然拔高数尺,右手中指屈起‘当!’地一声弹在燕琳手中短剑之上,燕琳娇呼一声,再也拿捏不住,短剑脱手向我的方向飞来,深深刺入我身边的抱柱之中,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薛无忌右手已然锁住燕琳的喉头,厉声道:“说!谁让你如此对我……”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七日醉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 听到动静的宫女和太监慌忙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全都大吃一惊,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燕琳大声斥道:“逆贼!枉我好心对你,你居然想非礼于我!” 薛无忌冷哼一声,虎躯微震,将身后的两名太监震到一旁,两名小太监护主心切从墙上取下兵刃,再度向薛无忌冲了过去。 我留意到薛无忌额头之上布满了汗水,难道他正在用自身的功力逼出体内的? **起早已准备好的短枪,从帷幔后冲了上去,机不可失,若是被他逼出,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薛无忌冷哼一声,双目寒光暴涨,一把将燕琳向我推来,我慌忙收回短枪,张开臂膀接住燕琳。 薛无忌在瞬间已经转过身去,劈手躲过小太监手中的长刀,内力贯注刀身,长刀发出嗡嗡的轰鸣之声,显然他的内心愤怒到了极点,冷森森的杀气从他的身上弥散到整个空间之中。 两名小太监似乎被他的威势吓住,傻呆呆站在原地,忘记了动作。薛无忌长刀一挥,一道冷电闪过,那两名小太监的脑袋竟然被他齐齐切了下来。 燕琳吓得花容失色,我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握枪的手腕都颤抖了起来,想不到薛无忌竟然强悍如斯。 薛无忌怒吼道:“胤飞?”声音中包含着无限惊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幕后的主谋竟会是我。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心中一横挺起短枪向薛无忌的心口刺去,薛无忌长刀反挑登时将我的短枪从中切成两段,寒光一闪,刀锋径直向我的颈部砍来。 “不要!”燕琳扑在我的身前,为我挡住刀锋。 薛无忌微微一怔,长刀凝在中途:“你们……”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双虎目在瞬间被怒火完全染红。 我看准时机将手中的半截短枪向他掷去,拉住燕琳的纤手没命的逃向宫门的方向。 薛无忌挥刀拨去断枪,再度向我们追来,因为的作用,他的脚步虚浮起来。饶是如此,他和我们的距离仍然在不断接近。 一名冲上前来想要阻拦他的宫女又被他斩于刀下。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薛无忌!你要干什么?”却是岐王燕元宗赶到了这里。 薛无忌抬头看了看他,双手举刀歪歪斜斜的向我砍了下来。 燕元宗怒吼一声全速冲了上来,一把捉住薛无忌的手腕,屈膝重重的顶在他的小腹之上。若是在平时燕元宗定然不是薛无忌的对手,可是薛无忌事先已经饮下,此时药性已经完全发作,他的反应比原来不知道要迟缓了多少。 燕元宗早就对薛无忌恨之入骨,下手绝不留情。薛无忌在他的全力一击之下,再也无法支撑下去,长刀‘当!’地一声落在了地上,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 燕元宗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击竟然有如此的威力,双目之中充满迷惘之色。 我慌忙放开燕琳的纤手,找来绳索将薛无忌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燕琳惊吓过度,不住的啼哭,燕元宗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小声劝慰着,我从心底对燕元宗感到恶心,这混蛋对燕琳绝非兄妹般的关爱,动机龌龊到了极点。可是表面上我却不敢表现出来。 储秀宫内硕果仅存的两名宫女吓得都瘫倒在地上,我吩咐她们暂时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这才动手将几名太监宫女的尸首拖到侧室之中。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回到大厅之中,燕琳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燕元宗来到我身前道:“你怎会在这里?” 我压低声音道:“母后让我过来,设计拿住这个逆贼!” “母后?”燕元宗不解道,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晶后对付薛无忌的理由。 我这才将和晶后的计划一一告诉燕元宗,燕元宗听完我的解释,脸上的神情渐趋缓和,从他对待薛无忌就能够看出,此人嫉妒心极重,若是我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肯定会怀疑我和燕琳之间有私情存在。 我忽然想起他不是被晶后软禁在旭阳宫,不知怎么会来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兄怎会在关键之时来到这里?” 燕元宗道:“母后把我软禁在旭阳宫,我趁着守门太监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来储秀宫是想从九妹这里询问父皇的病情,谁想恰恰遇到了这件事情。” 他并没有去过裕德宫,所以并不知道宣隆皇驾崩的消息。 燕元宗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薛无忌道:“我们拿他怎么办?” 我低声道:“此人擅闯禁宫,意图非礼公主,罪大恶极,先将他严加看管起来,等候母后发落!” 燕元宗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我的话正中他的心思,他之所以和晶后反目,就是为了燕琳的婚姻之事,现在薛无忌被抓,燕琳的婚约自然解除,他心中的愉悦可想而知。 处理完薛无忌之事,我离开了储秀宫,燕元宗担心燕琳受到惊吓,留下来陪他,我心中虽然感到不自在,可是以自己的身份的确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再者说燕元宗只是一厢情愿,在燕琳面前他仍然在压抑自己的感情,表现出的也只是兄妹间的关爱而已。 回到裕德宫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晶后仍旧坐在我离去时的位置,她仿佛一直都在等待着我的到来。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孝服,宛如一朵不沾染任何尘世俗气的百合花,清高而孤傲,透露出淡淡的落寞。 我却看到晶后坚强的背后隐藏的孤独和寂寞,在如此空旷的房间内静静守候着宣隆皇的尸首,也许对于她来说自从踏入大秦的后宫,这种生活就已经开始了,选择皇室的同时就等于选择了一条孤独的道路。 晶后落寞寡欢的眼神终于停留在我的身上:“怎么样了?” 我恭敬答道:“母后,薛无忌私闯禁宫,意图强暴公主,现在已经被拿下,只等母后发落!” 晶后缓缓点了点头,从她的表情看不出太多的惊喜:“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我上前一步低声道:“这次之所以能拿住薛无忌,全靠岐王相助!” 晶后的美眸闪过一丝惊喜:“元宗?” 我点了点头道:“岐王现在仍在储秀宫中,儿臣已经将母后的一番苦心全都告知与他。” 晶后喟然叹道:“但愿他能够明白才好……” 她起身道:“你准备一下随我出宫去做一件事情。” 我心中不禁惊奇万分,晶后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出宫,却不知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夜色正浓,我和晶后并肩坐在马车中,这是我第一次从平等的角度来看她,晶后凝脂般的肌肤在黑色狐裘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艳如娇雪,深邃的眼眸中荡漾着不可捉摸的神秘,这种神秘更让我心曳神摇。 晶后拉开车帘,向窗外看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雾,两旁的景物朦胧模糊,在夜色中留下一个个缥缈的幻影。 晶后轻声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皇宫了……” 我没有说话,对她来说秦宫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的一生都在为之努力和奋斗。 “宫外的空气果然比宫内要清新的多。”晶后露出一丝浅笑,绝代的风姿让我的呼吸为之一窒。 马车在西城的草堂茶舍停下,我率先下去,然后小心的搀扶晶后走下马车,让我得以握住她柔腻光滑的纤手,内心的激动实在是难以描摹。 茶舍的陈设十分的简朴,土墙泥地,除了墙上的两三幅字画,更无其他装饰,茶舍内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靠火炉歪头打盹,晶后似乎对这里颇为熟识,径直向东首蓝布帘后的单间走去。 单间一位中年人靠窗而坐,正在品尝着茶水,看到晶后进来,他站起身来,躬身一揖,晶后淡淡的摆了摆手,来到桌前坐下。 此人高挺英伟,脸孔方方正正,轮廓分明,皮肤白皙嫩滑,身上穿着灰色长袍,他的眼神漯邃难测,专注而笃定,好像从不需眨眼睛的样子。黑发白肤形成强烈的对比。颌下微须,洋溢着成熟的男子气息。 晶后转向他道:“大将军果然给哀家面子。”我内心一震,难道这就是秦国大将军白晷? 那人淡然笑道:“皇后宠召,微臣焉敢不至。” 我静静站在一旁,晶后这才将他介绍给我说:“胤飞,这位就是白晷将军。” 我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证实,白晷果然来到了秦都。 白晷向我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欣赏之色。 晶后品了口茶水道:“皇上已经驾崩了!” 白晷并未感到太多的惊奇:“皇后,微臣已调拨两万龙骧军,伍千虎翼军于城外守候,只等皇后一声令下,便可将薛安潮那些人一网打尽!” 晶后果然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有了大将军白晷的鼎力相助对付太子集团应该不难。 晶后眼波轻转,轻声叹了口气道:“哀家反复考虑,并不想看到喋血皇城这一幕真的上演?” 白晷面露迷惘之色,显然不明白晶后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晶后坦诚道:“陛下刚刚驾崩,朝野内外必然惶恐不安,周遭列强蠢蠢欲动,若是此时掀起更多血腥,只会引起大秦臣民人人自危,我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出现……”她美目之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如果不是知道了她的全部计划,我还真以为她是在为大秦的未来考虑。 白晷道:“薛安潮顽固不化,自始至终都坚定的站在太子一方,皇后如果心慈手软,恐怕会后患无穷。” 晶后道:“哀家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她指了指我道:“胤飞今日帮我拿住了薛无忌,有他在手,薛安潮投鼠忌器,很多事情肯定要容易的多。” 白晷诧异的看了看我,他显然并不相信我可以拿住英勇无敌的薛无忌,不过这句话由晶后说出,他又不得不信。白晷道:“皇后运筹帷幄,微臣自叹弗如。” 晶后道:“我回到宫中就会把皇上驾崩的消息散布出去,秦都必然会出现动荡,白将军务必要助我控制住城内的局势。” 白晷恭敬道:“皇后放心,御林军统领周超乃是我一手提拔,皇城之内绝对万无一失。” 晶后不无担心的说道:“太子身兼水军都督一职,在大秦军方拥有一定的实力……” 白晷不屑的笑道:“他只是虚有其职,水军的大权仍然掌握在副都统王元德手中,元德和我的关系想来不必再向皇后解释了吧?” 晶后微笑道:“我倒忘了,王都统是白大将军的内弟。” 白晷道:“这几日早已安排妥当,皇后尽可高枕无忧。”看来他早已潜入秦都多时,一直都在暗中为夺嫡做好准备。白晷犹豫了一下仍然建议道:“利用薛无忌要挟薛安潮虽然是一招妙棋,可是微臣以为,隐患还是及早去除的好。” 晶后点了点头道:“一切还是等到岐王登基以后再说,我不想引起那帮老臣子人人自危之心。” 白晷默然不语,目光深邃,让人很难看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晶后道:“一切拜托白将军。” 白晷恭恭敬敬道:“微臣不胜荣幸。” 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白晷含笑向我看了两眼,满怀深意的点了点头,我向他笑了笑,方才尾随晶后离去。 上了马车,晶后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目,轻声道:“我累了,好想歇一歇,到了地方再叫醒我……” 她的确有些倦了,靠在车厢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我向一边侧了侧,让她有更为宽敞的空间。晶后的娇躯却歪了过来,螓首靠在我的肩头。鼻息间清晰的闻道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我忍不住怦然心动,晶后在熟睡时,褪去所有刻意经营的坚强,女性的柔美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的面前。 这些日子晶后实在太辛苦了,我怜惜的看着她,高贵美丽的躯壳下一定隐藏着一颗憔悴疲惫的心。 薛无忌已经成为晶后手中的王牌,利用他应该可以要挟薛安潮转变原有的立场,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始终不明,既然能够得到大将军白晷的相助,她为什么不索性将薛安潮这帮人一网打尽,以除后患呢? 我知道晶后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兵不血刃的解决这场皇位之争,肯定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晶后肩头的狐裘微微滑落,透过领口的间隙依稀可以看到她圆润的香肩,我默默咽了一口唾液,用力的闭上了眼睛,生恐无法禁受眼前的诱惑。 晶后轻轻呓语了一声,螓首在我的肩头摩挲了一下,手臂搭在我的身上,要命的是她的纤手刚好落在我最为敏感的部位。 我用力咬住下唇,拼命控制着自己的阵阵冲动,晶后依然香梦沉鼾,却不知道我的神经在备受煎熬。 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沸腾的血液慢慢的平复下去。 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段路途对我来说漫长的就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晶后悠然醒来,她从我的肩头抬起头来,向我温婉笑道:“你这孩子,也不叫醒我。” 我乖巧的回答道:“孩儿见母后太过疲惫,是以不想惊醒你。” 晶后点了点头,整了整仪容,若有所思道:“今晚注定不会宁静……” 回到裕德宫,从外面看和平时并没有任何不同,走入其中,才发现许公公已经带人布置好灵堂,整个宫殿内到处都是白色挽联帷幔,气氛肃穆到了极点。 看到晶后回来,他慌忙来到近前,低声道:“太子刚才来过,想冲入宫内探望皇上病情,被老奴拼死拦住了。” 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难得他还有几分孝心,许公公你着人把薛相国请来,就说皇上有事情托付给他!” 许公公愕然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晶后道:“皇上驾崩的事情也该让万民知道了。” 薛安潮在半个时辰之后来到裕德宫,他走入宫内,看到眼前的情形顿时大吃了一惊,双目含泪,大声哀号着跪倒在地上道:“陛下!老臣来迟一步,竟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他哭嚎着在地上不住叩头。 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薛安潮的表演,许公公悄悄来到她的身后低声道:“薛相国已经集合众臣全都在正德殿等候,太子马上就会赶到……”他补充道:“现在大家还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的消息。” 晶后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我暗道:这薛安潮果然考虑周到,生怕皇后趁机对自己下手,想好了一切可能的退路,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爱子薛无忌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中。 薛安潮含泪来到晶后面前,他在瞬间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低声道:“老臣见过皇后!” 晶后道:“我先把相国叫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所为何事情!” 薛安潮故作糊涂道:“请恕微臣愚昧!” 晶后冷冷道:“我想和相国商议一下,究竟由谁来继承大统的事情。” 薛安潮故作惊奇道:“今日臣曾经在大殿上提出此事,皇后不是已经回绝了吗!” 晶后道:“此一时,彼一时,日间皇上的身体还有好转的趋势,我自然不急着提出此事,可是现在……”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皇上……”薛安潮又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却不知他的内心中是不是真的悲痛。他擦干眼泪,忽然像换了一张面孔,怒道:“皇后!皇上驾崩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掩饰的风雨不透,究竟有何目的?” 晶后淡然笑道:“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大秦的社稷着想,薛相国难道以为我还会包藏什么祸心不成?” 薛安潮冷冷道:“今日在朝廷之上,皇后应该看到人心子背向,拥太子为帝乃是众望所归的事情,皇后以为掩盖住皇上驾崩之事,便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晶后凤目含威,玉面上笼罩了一层严霜:“看来薛相国是想利用群臣继续为难我来着?” 薛安潮笑道:“不敢!臣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他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皇上驾崩,天地同恸,臣必须将此事知会群臣……”他有恃无恐道:“众臣都已经在正德殿等候,老臣必须马上将皇上驾崩之事告知于他们!” 晶后冷冷道:“我想有件事你也该知道了。”她目光向站在一旁的我望来。 我清清楚楚道:“薛相国,今日下午薛无忌强行闯入储秀宫,意图强暴公主,现在已经被打入天牢。” 薛安潮的瞳孔骤然收缩了起来,目光变得怨毒之极,他转向晶后道:“你……” 晶后眼波轻转,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薛相国难道想看到喋血皇城这一幕真的上演?” 薛安潮表情复杂到了极点,反复犹豫之后,他终于重新坐了回去。 晶后坦诚道:“我本来想用武力夺嫡,可是如果这样就算成功,大秦也将元气大伤,周邦诸强就会趁势而起,我又如何对得起皇上的嘱托……”她美目之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晶后道:“凭心而论,元籍无论是魄力还是能力都强出元宗很多,可是皇上临终之前反复嘱咐我说,决不可让元籍登上皇位。”我心中暗暗发笑,宣隆皇死的时候我就候在一旁,何曾听到他说过这番话来。晶后的演技的确出众,有道是死无对证,现在她想怎样说,便可怎样说。 晶后道:“皇上说:元籍虽然素有才干,可是心胸狭隘,这是做帝王的最大顾忌,心中容不下兄弟亲人者更无法容下群臣众将,又谈何统领千里疆域,带给万民安康?” 薛安潮不无讽刺的说道:“看来在晶后心中只有岐王才是最佳的人选了!” 晶后道:“元宗虽然生性淡泊,缺少王者之威,可是他宅心仁厚,为人慷慨,若他登基为帝,必然会爱民如子,皇上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才指认元宗为大秦之新君。”这句话才是晶后今日的重点。 薛安潮呆呆出神,许久方道:“皇后打算如何处置太子殿下?” 晶后微笑道:“这件事还是交由相国处置……” 薛安潮道:“臣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晶后拿出一份早已写好的诏书道:“这是根据皇上的意思写好的诏书,薛相国可以先看看。” 薛安潮恭恭敬敬双手接了过去,展开那诏书,却见那上面书写着:王室不造,天祸未悔,先帝创业弗永,弃世登遐。元籍长嗣,属当天位,不谓穷凶极悖,一至于此。大行在殡,宇内哀惶,幸灾肆于悖词,喜容表于在感,至乃征召乐府,倡优管弦,靡不备奏,珍馐甘膳,有加平日,采择媵御,产子就宫,丑声四达,亲与左右,执绋歌呼,推排梓宫,又复日夜亵狎,群小漫戏,兴造千计,费用万锻,人力殚尽,刑罚苛虐,幽囚日增。居太子之位,好皂隶之役,处万乘之尊,悦厮养之事,远近叹嗟,人神怨怒,社稷将坠,岂可复嗣守洪业,今废为营阳王,奉迎歧王元宗,入纂大统,以奠国家而泽人民,特此令知。 我心中暗笑,看来晶后早已做足了功夫,连燕元籍的一些糗事全部挖掘了出来。 薛安潮看完顿时额头冒出了冷汗,双目盯住晶后道:“这……” 晶后微笑道:“相国看仔细了,太子如此无道,又岂可继承大秦之伟业?” 薛安潮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收起诏书向晶后道:“却不知皇后要怎样处置老臣?” 晶后道:“薛相国乃是国之栋梁,新皇登基之后,一切还要靠你辅佐,哀家一定会待你像以前一样。”这句话恐怕只有她自己才会相信。 薛安潮道:“皇后既然如此坦诚,老臣也不怕将话言明,无忌乃是我唯一的孩儿,还请皇后饶他性命。” 晶后点了点头道:“相国不必担心,只要元宗登上帝位,薛卫尉自然会平安无事。” 薛安潮道:“晶后放心,岐王即位以后,老臣便带着无忌即刻返回齐国,再也不踏入大秦边境半步。”这薛安潮是出生在秦国的齐人,被宣隆皇燕渊赏识并重用,经过数十年苦心经营方才爬升到相国的位置。 等到薛安潮离去,晶后转身向我道:“胤飞!照你看,薛安潮信得过吗?” 我恭敬道:“薛无忌在我们的手中,谅他不敢玩出什么花样,不过晶后是不是真的想放过他们父子?” 晶后微笑道:“哀家既然可以让太子做营阳王,又怎么会对他父子赶尽杀绝呢?” 我心中暗道晶后若是真的放过了薛安潮父子,恐怕真的像白晷所说的那样放虎归山。 晶后向许公公道:“你去把众皇子都叫来,这件事应该让他们知道了。” 她递给我一个玉牌道:“你亲自去一趟储秀宫,通知元宗和燕琳即刻赶过来,顺便去看一看薛无忌的情况如何。”其实她的主要目的是让我去看看薛无忌的情况,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我点了点头,关切道:“母后不要太过操劳了,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晶后嘱托道:“储秀宫后有一个冰窖,位置隐秘,你让魏统领把薛无忌暂时转移到那里。” 我叫上孙采医一起来到储秀宫,岐王燕元宗和燕琳已经从宫中异常的变化中猜到了什么,当我把宣隆皇驾崩的消息告诉他们后,两人大哭着向裕德宫跑去,看来宣隆皇在他们的心目中还是十分的重要。 薛无忌仍然处在昏睡之中,负责看管他的是六名大内侍卫,全都是晶后的亲信。我将玉牌出示给他们,领头的统领魏玉山按照晶后的吩咐,将薛无忌转移到冰窖之中。 我让孙采医检查了一下薛无忌的身体,孙采医探了探他的脉门,苦笑着摇了摇头,向我低声道:“你究竟给他吃了几粒?” 我诧异的看了看孙采医,马上醒悟到,肯定是燕琳哪个丫头生恐药性不够,加重了剂量。 “他会不会有事?”我的心情顿时紧张了起来,若是毒死了薛无忌恐怕是件麻烦的事情。 孙采医摇了摇头道:“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没有十天半月恐怕他不会醒来。” 我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冰窖十分寒冷,很难长时间呆在里面。我让魏玉山找来被褥为薛无忌盖在身上,现在还不是夺去他性命的时候。 ------------ 第18章 夺嫡 回到地面,整个皇宫内已经是哭声一片,宫内随处可见身穿孝服的大内侍卫的身影,每经过一处门廊,都会遇到侍卫仔细的检查,好在晶后事先给我了玉牌,我一路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闻讯赶到的百官跪倒在裕德宫外,哭嚎之声响彻夜空。在外面巡视的许公公看到我,悄悄走了过来,引我进入侧室,拿出一套孝服让我换上,我是宣隆皇的义子,自然要尽些子女孝道。 许公公帮我换上孝服,低声道:“几位皇子公主都哭得多次昏过去了,劳烦平王殿下代为照顾……”我点了点头道:“母后怎么样了?” 许公公道:“皇后还好,不过刚才几位大臣动议太子登基,惹得她发了一通脾气。”大概是看出晶后对我十分看重,许公公对我的态度相当尊敬。 我整了整孝服的衣袖,从正门进入灵堂,许公公指引我跪在灵堂的左侧,我来到燕元宗和燕琳身边,一脸悲恸的跪了下去。 燕琳早已哭得美目红肿,看到我,情不自禁的向我肩头靠来,我心中一凛,慌忙用眼神制止住她,没想到燕琳双目一闭,竟然倒在了我的肩头,我张臂揽住她的纤腰,紧张道:“公主……” 燕元宗转过脸来,好在眼前情况特殊,他并没有生出任何的疑心,声音沙哑的对我说:“胤飞!你先扶琳儿去房间休息,顺便找位御医为她诊治一下……” 我点了点头,和许公公架起燕琳来到侧室,幸好孙采医一直都候在这里,他为燕琳检查了一下道:“不妨事,只是伤心过度,让她休息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我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听到门外一阵骚动,却是相国薛安潮和大将军白晷一起来到了,许公公慌忙离去招呼,随手将房门掩上,我透过窗格向外望去,却见白晷和薛安潮穿着一身孝服,脸上的表情都是肃穆之至,唯一不同的是薛安潮的脸上多出了几分郁闷和无奈,他一定还在牵挂着爱子的安危。他的手中拿着一份诏书,显然是晶后交给他的那份遗诏。 我的内心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只要薛安潮宣读这份遗诏,岐王燕元宗就会顺利登上帝位,晶后就可以成功执掌大秦的政权。 燕琳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她在床上移动了一下娇躯,缓缓睁开双目:“胤飞!”房间内除了孙采医并没有其他人在,我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来到床边,燕琳含着眼泪扑入我的怀中。 孙采医扭过头去,看似回避,其实是在为我们留意着外面的变化,以防有人突然闯入这里,撞破我和燕琳之间的私情。 “父皇他……”燕琳凄凄艾艾的说道,我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前额:“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燕琳紧紧抱住我的身躯,泣声道:“答应我,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我重重点了点头,这时孙采医大声咳嗽起来,我慌忙放开燕琳,站起身来。 却是许公公进来,向燕琳道:“公主殿下,薛相国就要宣读遗诏,你是不是过去一下?”燕琳点了点头,在许公公的扶持下向门外走去,来到门前她转身向我道:“胤飞!你不去吗?” 其实宣隆皇的遗诏跟我没有任何相干,可是以我的身份参与其中,也算得上合情合理,我连忙跟了过去。 我和燕琳重新来到灵堂跪下,此时晶后已经来到灵堂之中,薛安潮和白晷交换了一个眼色,薛安潮来到正中,大声宣读遗诏:王室不造,天祸未悔,先帝创业弗永,弃世登遐…… 遗诏的内容我早已经知晓,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子燕元籍的身上,却见燕元籍原本充满信心的面孔,突然变得苍白,他不能置信的望着薛安潮,燕元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薛安潮在关键时刻怎么会突然倒戈。 燕元籍双目就快被仇恨燃烧,他握紧双拳,正欲站起。这时从群臣中已经站出一人,此人是大秦奉常官桓谧,为官向来清正,为人刚直不阿,一直都是太子燕元籍的坚决拥护着,桓谧大声道:“吾皇在世之时,已经定下太子为继任新皇,又怎会在临终前仓促改变?” 薛安潮尴尬道:“桓大人,遗诏的确是陛下亲口所述……” 桓谧哈哈大笑起来:“好个亲口所述!陛下说这些话的时候究竟有谁在场?”他环视身后百官:“我等来到宫中,皇上已然驾崩,难道皇上临终之时,薛相国始终守在君侧?” 薛安潮脸色难堪到了极点,在此之前他和桓谧一干人等在正德殿商议拥太子上位之事,现在自己突然倒戈,已经成了众人唾弃鄙夷的中心。 桓谧道:“废长立少,违礼不祥。太子乃是天命所归,我等绝不承认相国手中的那份遗诏!” 白晷怒道:“反了!桓谧!你身为大秦奉常,居然敢在先皇灵前大放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你眼中还有没有先皇?” 桓谧冷冷道:“桓某一颗忠心对天可表,今日便是拼得一死,我也不会让奸佞小人的阴谋得逞!” 众臣之中又有几人站了起来,燕元籍的脸上闪过一丝安慰,他起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元籍一心为国出力,为父解忧,自问没有任何的错处,父皇绝不可能留下这份遗诏。” 一直都未曾发言的晶后冷冷道:“元籍!你父皇病重之时,你来床边探视过几次?又怎知道陛下不会留下这份遗诏?” 燕元籍冷笑道:“元籍对登上皇位并无苛求,只是元籍不会让大秦的江山平白无故的落入外人之手。” 晶后冷笑道:“外人?难道在你的眼中,只有你才是陛下嫡亲的子孙吗?” 燕元籍怒道:“我父皇重病之时,每次我来探病,你都百番阻挠,今日又不知从何处弄出这份遗诏!却不知你究竟是何居心!父皇突然驾崩,皇后好像并未向大家交待死因?” 晶后冷冷道:“太子难道真的想知道陛下的死因?”她转身向白晷道:“鲁王带到了没有?” 白晷恭敬道:“启禀皇后,鲁王已经带到现正在宫门外等候发落!” 燕元籍脸色突变,要知道当年是他指使鲁王给宣隆皇服下逍遥散,可是事后鲁王已经逃往晋国,却不知又怎么会落在白晷的手中。 晶后微笑道:“你还要不要和鲁王当场对质?” 燕元籍额头冷汗簌簌而下,要是鲁王将此事拆穿,他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心中暗自奇怪,晶后之前并没有透露任何的口风,鲁王燕兴赐难道真的落入了她的手中,还是她故布疑云来扰乱燕元籍的阵脚? 燕元籍转身不住向后张望,白晷道:“太子是不是等待杜鹏那帮侍卫前来谋反?” 燕元籍脸上露出极为惶恐的神情:“你……” 白晷冷笑道:“我已经让御林军首领周超将杜鹏一帮逆贼全部拿下,太子恐怕等不到他们了!” 燕元籍面如土灰,晶后对形势的把握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看到势头不妙,桓谧身边的几名臣子又悄然退了下去,只剩下桓谧一个人仍然站在原处。 晶后淡然道:“桓大人还有什麽话说?” 桓谧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如炬逼视薛安潮道:“薛相国难道不记得陛下的恩典了吗?当日你在我们的面前一番慷慨陈词,如今却为何突然变卦?” 薛安潮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白晷怒道:“混账,陛下尸骨未寒,岂容你在这灵堂之上胡闹!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 桓谧哈哈笑道:“白大将军,你当真好威风,好煞气!”他手指白晷道:“边境战事正急,你身为护国大将军,居然不顾国家安危,潜入秦都,意图废黩太子,却不知你维护的究竟是何人的利益!” 白晷怒道:“攘外必须安内,白某一心为国,若是不及时回秦都,你们这帮乱臣贼子恐怕要违背圣命,让吾皇含恨九泉。” 门外四名持刀护卫冲了进来,将桓谧团团围住,桓谧面无惧色,大吼道:“我乃大秦奉常,谁敢拿我!” 四名护卫被他的威势吓倒,居然犹豫着不敢上前,桓谧怒发冲冠,环视众臣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眼看着先帝一手创立的大秦基业就断送在这帮逆贼的手中!”目光所到之处,群臣纷纷垂下头去,不敢面对桓谧的目光。 我暗暗赞叹,桓谧此人绝对可以称得上一个真正的好汉。 桓谧跪倒在地上,向宣隆皇的方向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起身忽然向晶后的方向冲了过去。 白晷及时挡在晶后的身前,却见那桓谧一头撞在晶后身边的抱柱之上,鲜血沿着他的额头迸射出来,所有人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 桓谧手足不住抽搐,口中仍然喃喃道:“我……以我血……荐……轩辕……”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终于他的呼吸完全停滞。 薛安潮用力咬住下唇,双目中已经满是热泪,他忽然跪了下去,所有人都明白薛安潮此拜并非为宣德皇,而是为了桓谧。 晶后黯然叹了一口气道:“桓大人也算一颗忠心,不过却被奸佞小人蒙蔽。”她向白晷道:“白将军,你让人把桓大人厚葬了。” 白晷连连答应。 桓谧的死非但没有激起群臣的愤慨之心,反而让他们仅存的那点正义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一个个哪里还敢再多说话。 薛安潮颤声把遗诏读完,燕元籍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锐气,脸色铁青的跪在原地。 白晷率先来到燕元宗的身前,屈膝跪倒在地上:“臣白晷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他这一引头,其余众臣争先恐后的过来参拜燕元宗。 晶后看到大局已定,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和燕琳跪在角落,静静看着燕元宗,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开心,眉宇间的忧虑和无奈始终挥抹不去。我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万人向往的帝位,对燕元宗来说也许只是一副无形的枷锁而已。 桓谧的尸身已经被移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仍然未干,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显得更为突出,他的死只是政权更迭过程中的一个插曲,更只是一场屠杀开始的序幕。 我和孙采医在次日的黎明离开皇宫,燕元宗上位已成定局,继续留下已经没有太多的作用。 孙采医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秦宫,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老朽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离开呢!” 我笑道:“这次辛苦孙先生了。” 孙采医道:“这几日皇宫之内定然风波不断,我们还是远离为妙。” 我点了点头,晶后下一步恐怕就要对付薛安潮和太子这帮人,岐王既然已经顺利即位,身边有白晷不遗余力的相助,中间不会再有异常的变化。 街道上到处都是来回巡视的御林军,百姓因为宣隆皇的驾崩,一个个脸上都是愁云惨淡,气氛显得压抑之至。 车子前往枫林阁的中途,我忽然想起陈子苏,正是他的点拨才让这场夺嫡风云,避免了更多的流血发生,也许我应该先去拜访他,将眼前的形势向他禀明。 孙采医见我对陈子苏极为推崇,也愿意和我一起前往去结识一下。 我们两人来到陈子苏的家中,房门虚掩,一位中年美妇正坐在院中,想来是陈子苏的夫人。 我轻轻叩了叩房门道:“陈先生在吗?” 陈夫人柔声道:“我家相公出去了,马上就会回来,您是不是平王殿下?” 我笑着点了点头,却见她双目始终盯着别处,美眸毫无神采,看来陈子苏说她目盲果然是真的。 “平王进来吧!”陈夫人轻声道:“民妇身体不便,无法远迎!” 我和孙采医对望了一眼还是走了进去,陈夫人三十多岁年纪,大概是长期室内生活的缘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请随便坐!桌上有茶,平王请用!” 我看了看桌上一切都有准备,难道陈子苏知道我要来这里? 陈夫人温婉笑道:“子苏说殿下今日可能会来,他果然没有猜错!” 我笑道:“陈先生未卜先知,的确是当世奇才。” 陈夫人道:“天下间这么夸他的,恐怕只有你我二人而已。”言语间流露出无限惆怅。 孙采医忽然道:“陈夫人足下瘫痪已有几年了?” 陈夫人微颦秀眉道:“五年前我去父亲坟前扫墓,不幸感染了风寒,然后下肢突然就失去了知觉。” 孙采医道:“老朽不才,愿为夫人请脉。”我心中大喜,孙采医医术高超,或许可以治愈陈夫人的顽疾也未必可知。 陈夫人点了点头,将手腕伸出。 孙采医仔细察探了一下陈夫人的脉象,沉吟片刻方道:“夫人之病,应该有药可医。” 陈夫人不能置信的说道:“先生是说……” 孙采医充满信心道:“老朽虽然不能确定可以让陈夫人恢复如初,不过经过治疗,正常行走应该不难!” “先生此话当真!”门外传来陈子苏惊喜若狂的声音,他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孙采医微笑着点了点头,陈子苏屈膝就要跪下行礼,我和孙采医一左一右慌忙搀起他。 陈子苏颤声道:“若是先生能够治好内人的双腿,陈子苏愿做牛做马以报先生重造之恩。”孙采医道:“陈先生想谢便谢平王殿下。”他慷慨的把这个人情送给了我。 陈子苏还要道谢,我挥了挥手道:“胤飞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情向陈先生请教。” 陈子苏请我入座。 我将这段时间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向陈子苏讲述,陈子苏不住点头。 我迷惑道:“胤飞有一件事百思而不得其解,既然晶后如此恨薛安潮那些人,为何不干脆把他们全部铲除,反而留下后患。” 陈子苏淡然一笑:“平王以为,这次政变除了晶后胜利以外,还有什么人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首先想到岐王燕元宗,可是他一心追求与世无争的生活,登上帝位实在非他所愿,他迷恋燕琳,可是碍于兄妹关系,晶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得偿夙愿,他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 我忽然想到了白晷,脱口道:“白晷!” 陈子苏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晶后一定意识到白晷经过此次夺嫡之后,在大秦的地位会更进一步,如果任其发展,恐怕会失去对他的控制。留下薛安潮那帮臣子,名义上是避免屠杀流血让群臣人人自危,实际上是为了日后分权,而制衡白晷。” 我恍然大悟,晶后的远见卓识的确高出我一筹。 陈子苏道:“只可惜……晶后的如意算盘未必能够得逞。” “先生怎么说?” 陈子苏站起身来遥望皇城方向:“表面上看晶后已经顺利夺权,可是真正起到作用的是白晷,晶后在军方并没有任何的威信可言,而且废黩太子,另立新君此事已经失去了人心,晶后早已失去了对全局的操控能力,很多事情将不可避免的向其他的方向发展。” 我被陈子苏这番大胆的预测深深折服:“如果白晷真的如陈先生所说,晶后岂不是要面临更大的危机?” 陈子苏点了点头道:“无论晶后作何打算,白晷一定不会放过薛安潮。” 我笑道:“晶后也不会放过他,对晶后来说薛安潮和太子是首先要除去的两个。” 陈子苏道:“白晷行伍出身,为人冷酷无情,他极有可能借着铲除薛安潮和太子之机,在大秦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不无忧虑的说道:“看来这件事,我必须要提醒晶后一声。” 陈子苏诡秘一笑:“平王殿下难道没有看出,这才是您的机会所在吗?” 我不解的望向陈子苏,一时间猜不出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陈子苏道:“如果晶后独揽朝政,大权在握,对殿下未必是好事。” 我恍然大悟,自己深悉晶后的内幕,如果晶后顺利的夺取大权,自己在晶后的眼中自然成为毫无作用的人物,而我了解的那些内幕足可以为我带来杀身之祸。 陈子苏道:“殿下若想在大秦继续平安的生存下去,就必须成为晶后心中不可或缺的人物。”陈子苏微笑道:“高处不胜寒!晶后马上就会感觉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我和孙采医回到枫林阁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瑶如和采雪看到我们回来,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宣隆皇驾崩的消息早已传得街知巷闻,她们始终在为我们的安危忧虑,见到我们平安无事的归来,这才把高悬着的心放下。 瑶如掩饰不住对我的思念,紧紧抱住我的臂膀,俏脸偎依在我的肩头。采雪静静站在瑶如的身后,矜持的向我微笑着,美目中的那丝情意却已悄然流露出来。 孙采医笑道:“我现在最想吃得就是采雪做得云吞面。” 采雪欣喜道:“孙先生稍待,采雪马上就去给您做!” 瑶如轻声道:“公子是不是一夜未眠?瑶如这就去给你铺床。” 我轻轻在她丰满的**上捏了一把,低声道:“那你可要陪我!”瑶如俏脸一红,慌忙垂下头去,逃也似的向我的卧房跑去。 我哈哈大笑,孙采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忽然想起从那幅春宫图卷轴中发现的东西,拉着孙采医来到了书房,把那幅绘有**小人的丝帛出示给他。 孙采医拿起那丝帛仔细看了许久,方才道:“这应该是某种内功修行的图谱,上面的线条根据人体的穴道和经脉绘制。” 我心中不由得一动,自从上次被岐王的几名门客当街羞辱,我就兴起了修习武功的念头,这张图谱上也许记载的是极为厉害的武功,不然又怎会让齐国富商管舒衡如此看重? 孙采医道:“公子从何处得来的这幅图谱?” 我笑道:“就是那幅春宫图的卷轴里,本来我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房中之术,现在看来应该是武功心法了。” “公子想要学武?”孙采医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在这乱世之中,如果没有武技防身的确处处受制。” 孙采医深表同意:“公子言之有理,老朽虽然对武功之道不甚了解,可是这幅图谱,我倒可以为你详细解答。”他医术精湛,对人体穴位经络自然熟到极点。 我连续一个昼夜没有合眼,的确有些倦了,吃完午饭便回到卧室之中蒙头大睡起来。醒来已经是夜晚,瑶如在灯下正为我缝制新衣,我悄然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搂住她的娇躯,瑶如吓了一跳,纤手被针刺破。 我慌忙抓住她的纤手,将她的手指吮入口中。瑶如娇羞无限,一只手放在我的肩头,柔声道:“公子吓到奴婢了……” 我歉然道:“都是胤飞鲁莽,弄伤了瑶如。”伸手挑起瑶如曲线柔美的下颌,在她丰盈饱满的樱唇上深深吻了一记。 瑶如‘嘤!’地一声扑入我的怀中,**起她的膝弯,将瑶如横抱在怀中,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图上花式众多,不若我们尝试一下。”瑶如将螓首埋在我怀中,俏脸烫人,鼻息中发出轻声呻吟,让我越发情动。 我们在床上刚刚除去了衣物,却听到房门被轻轻叩响,采雪在外面道:“公子!有位慕容姑娘前来拜访你!” 我微微一怔,慕容嫣嫣此来一定是为了探听秦宫中的情况。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瑶如温软滑腻的娇躯,双手在她胸前轻轻捏了一把,低声道:“你等着我,我即刻回来……” 瑶如双臂围住我的身躯,娇声道:“你就让瑶如光着身子在这里等你吗?”一双秀腿如常春藤般缠绕住我的大腿,将我的身体挤压向她的娇躯,湿润的香舌轻轻舔弄着我的胸口。 我面对瑶如的玲珑玉体,此刻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低声道:“我怎么舍得……”全心融入瑶如醉人的热情之中。 我来到书房的时候,慕容嫣嫣正在那里观看着墙上的书法,采雪为我泡好茶水,又为慕容嫣嫣换上热茶。 “慕容姑娘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我微笑着来到慕容嫣嫣的身边。 慕容嫣嫣淡然一笑:“嫣嫣不知道平王殿下晚间还是如此操劳,冒昧到访还请见谅。” 我听出她言语中包含的讽刺意味,脸上不禁有些发烧,慌忙请她坐下,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在慕容嫣嫣及时转换了话题:“嫣嫣此次前来,是想问平王殿下一些事情。” “慕容姑娘有话尽管明说,胤飞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一副诚恳的样子。 慕容嫣嫣浅笑道:“记得上次平王殿下曾经对嫣嫣说宣隆皇二十日之内便可康复,没想到现在他已然驾崩了!” 我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笑道:“世事难料,没想到宣隆皇竟然如此命薄。” 慕容嫣嫣道:“这两日宫内风云突变,白晷力捧岐王上位,太子燕元籍反被罢黩,想来其中的详情平王殿下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我点了点头道:“其中的情形我的确知道一些。” 慕容嫣嫣道:“我想求平王一件事情,据闻大秦奉常桓谧以死抗争晶后,可是他的尸首被大将军白晷弃之于午门,以儆效尤。” 我心中一怔,当时我明明听到晶后说过要白晷厚葬桓谧,他居然阳奉阴违,做出这等事来? 慕容嫣嫣道:“桓谧为人刚正不阿,为官素有清誉,死后却遭到白晷如此折辱,此人实在是卑鄙到了极点。更有甚者,他不但将桓谧弃尸午门,还下令查抄桓奉常一家,桓家三十二口全部被打入天牢之中。” 我倒吸一口冷气,陈子苏分析的果然没错,白晷这样做分明是不把晶后放在眼里。 慕容嫣嫣道:“嫣嫣想请平王在晶后面前为桓氏一门求情,饶过她们孤儿寡母的性命。” 我沉吟片刻方道:“不知慕容姑娘和桓谧有什么关联?” 慕容嫣嫣道:“桓大人的女儿桓小卓是嫣嫣的闺中密友,还请平王殿下仗义相救。” 我点了点头,慕容嫣嫣从袖中拿出十万两银票,放在我面前:“如果这些不够,平王尽管直言。” 我正色道:“嫣嫣姑娘把胤飞看成什么人了?”把银票重新退还给慕容嫣嫣。 慕容嫣嫣并没有收回的意思,轻声道:“这些银两是供平王打点之用,殿下请勿推辞。”她忧心忡忡道:“据嫣嫣刚刚得到的消息,太子一行已经被逐出秦都,相国薛安潮也被白晷软禁在官邸中,秦都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居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看来晶后果然失去了对局面的把握能力。 送走了慕容嫣嫣,我马上换好了衣服,让仆人备好车马准备入宫。采雪来到我面前轻声道:“公子,此去千万小心。” 我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 采雪道:“有些事情并非人力可为之,公子切勿勉强……”她一双美目之中充满忧虑,刚才我和慕容嫣嫣说话时她就在一旁,肯定知道我是去为桓谧一家求情,故而劝我明哲保身,不要被牵连进去。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俏脸:“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采雪咬了咬下唇,美目中荡漾着无限娇羞,我忽然想起她昔日的美艳,这件事过后,我一定要让采雪换回原来女儿装束。 ------------ 第19章 失控 桓谧一家的死活跟我毫无关系,我之所以现在选择入宫面见晶后,主要是考虑到此刻晶后是最为孤独和彷徨的时候,也是最需要别人关心的时候。 皇城内依然一副肃穆萧飒的景象,御林军戒备森严,比起以前没有任何的松懈,途经午门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掀开车帘,却见午门的城楼上,果然有一具尸首被高悬在上面,想来那就是大秦奉常官桓谧的尸首。冷月照射在尸首之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黑影,此情此景越发显得凄凉,我心中暗暗嗟叹了一声,桓谧本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激起众人的斗志,没想到竟沦为白晷震慑百官的工具。 裕德宫前身穿孝服的宫女和太监仍然在不停的忙碌着,我留意到除了几名负责宫中礼仪祭祀的官员,其他的重臣大都已经离去,宣隆皇新丧,按理说大秦的臣子都应该在此守灵,难道有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带着满腹的疑虑向裕德宫走去,迎面碰到许公公,他正端着夜宵从宫内走出,看到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女贵人已经两天粒米未进了……” 我伸手接过托盘道:“我去劝劝她。” 许公公道:“皇上和白将军去正德殿商议葬礼之事,大臣们多数都过去了,这边反倒冷清了起来。”言语中隐隐流露出不满。 我向他道:“许公公,您年事已高,还要保重身子,皇后以后还要靠你照顾。” 许公公连连点头,又道:“刚才三皇子打翻了烛台,皇后一怒之下将皇子公主全部都赶了出去。” 我点了点头,轻轻推开裕德宫的大门,一股冷风从我的身后吹入,整个大厅之中白色帷幔飘拂而起,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大殿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名宫女坐在那里打着瞌睡,我并没有打扰她,蹑手蹑脚的向内殿走去。 掀开白色帷幔,我看到晶后静静坐在宣隆皇的棺椁前,双目呆呆望着远方,竟似有些痴了。我将托盘放在晶后的身边后,然后恭敬道:“胤飞前来请安!” 晶后这才缓过神来,骇然道:“胤飞!你……你何时进来的?”她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 我轻声道:“儿臣刚刚进来,您这是怎么了?” 晶后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夜晚了……” “此时还是深夜!” 晶后秀眉微颦,从座椅上站起来,她忽然娇呼一声,身躯险些倒在地上,我慌忙上前搂住她的纤腰。娇躯入怀,让我心神为之一荡。 晶后在我的扶持下重新坐了回去,苦笑道:“想来是坐得太久,脚都麻了。” 我蹲在地上道:“胤飞帮你揉一下脚。” 晶后点了点头,想来并不反对。我内心一阵狂喜,双手捧起她的足踝,放在我的膝盖之上。 虽然隔着罗袜,我仍然能够感受到她足踝的圆润细腻,她的小腿纤长而圆润,没有丝毫的赘肉,我有节奏的揉搓着她的双腿,晶后用力咬住下唇,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吟。 我手上减轻了几分力度,关切道:“秘密是觉得我的力气大了?” 晶后摇了摇头道:“你揉捏的甚是舒服,酥麻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我趁机询问道:“您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不知所为何事?” 晶后叹了口气,美目之中隐然有泪,她呆呆注视着一旁的烛火,过了许久方才道:“你深夜入宫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看皇上吧?” 我点了点头道:“看来胤飞什么事情都瞒不了您,我这次来是求您放过桓氏一族的性命!” 晶后娇躯微微一震,她纤手紧紧握住座椅的扶手道:“我不是已经下令厚葬桓谧了吗?” 我压低声音道:“桓谧的尸身现在被悬挂在午门之上,桓氏一门老小尽数被打入天牢之内……” 晶后重重的在扶手上拍了一掌,显然愤怒到了极点,随即愤怒又转变为无奈:“一定是白晷做得这件事……” 我低声问道:“难道真的让白将军就这样胡乱非为?” 晶后幽然叹了一口气道:“白晷手握重兵,我原本想利用他在军界的实力,击败太子和薛安潮一帮人等,没想到他竟然借着元宗登基之事,大动干戈……”她的俏脸上浮现出莫名的悲哀:“你恐怕还不知道,他在一日之间已经假借元宗之名连杀七名重臣……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晶后的美眸中充满了深深的悔意。 我站起身来,轻轻为她揉捏着肩头,晶后道:“于今之计,我只好等元宗正式登基后,再做打算。” 我安慰她道:“白晷虽然志在独揽大权,可是目前他若想巩固在大秦的地位,就必须拥立元宗为帝,短时间内不会有谋反之心,您无需过虑。” 晶后拍了拍我的手:“危难之时,我的这帮孩子竟然看不清眼前局势,无一人可为我分忧,幸亏还有你在我身边。” 我深情道:“您待我恩同再造,即便是让胤飞赴汤蹈火,胤飞也没有任何怨言。” 晶后颇为感动,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掌,我心中一阵激荡,从身后猛然将晶后微凉的娇躯揽入了怀中。 晶后的娇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缓缓的转过头来,美目中满是惊奇,但却没有任何的愤怒,我低声道:“胤飞的心中无时无刻都充满着您的影子。”这句话我的确是由衷之言,晶后深不可测的美眸忽然荡漾起来,我从中马上寻找到了那一点一星的情火。 我深知这是晶后最为孤独和落寞的时刻,也是她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身为一个女人此时最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爱护,机不可失,我无论如何都要冒险一试,突破晶后最后的防线。 我轻轻吻在晶后柔美的玉颈上,顺着她颈部无懈可击的曲线,吻上她的耳垂、面颊,最终停留在她冰冷的双唇上。 晶后美目紧紧闭上,娇躯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位未经人事的少女,我用舌尖启开她的樱唇,探入她的檀口之内,晶后‘嘤!’地轻吟了一声,香舌终于被我成功的俘获,我的手伸入长裙抚摸在让我早已向往许久的秀腿之上。 晶后身体的温度在我的抚摸下不断的升高,俏脸泛起一层迷人的嫣红,一双秀腿下意识的夹紧,我将她的娇躯横抱起来,和她隐入白色的帷幔之中,右手轻轻撤去她孝服的裙带。 晶后头上的白色孝带在缠绵中滑落,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流淌在双肩之上,我轻轻褪去她的外衫,面孔紧紧印在她温软的胸膛之上。 晶后纤长的玉臂搂住我的头颅,我慢慢的将她放在白色的地毯上,手指沿着她身体完美的曲线轻柔的抚摸着,晶后的双手捧住我的面孔牵引着我来到她的身上,我捉住她的双戳。 随着晶后极度压抑的呻吟,一条长长的白色帷幔从空中缓缓飘落,覆盖在我们紧紧纠缠的**之上…… 我全心的投入到和晶后的欢愉之中,在这庄严肃穆的灵堂之上,却别有一番异样的刺激和新奇。我和晶后一个时辰之后结束了,感觉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一股莫名的寒意沿着我的脊髓传遍了我的全身,我迅速扭过身去,却见晶后的贴身宫女茹儿,满脸煞白的站在帷幔之后,我刚才和晶后沉浸在激情之中,竟然忘记她还在宫内,想来是刚才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闯了进来。 我迅速从晶后的身上爬了起来,茹儿此刻吓得三魂不见了六魄,脚下根本就无法挪动。 **起地上的白绫,果断的扼住茹儿的咽喉。 晶后美目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再无顾虑,用力勒住茹儿的咽喉,茹儿抓住我的手臂,怎奈她的力量终究柔弱,不一会便气息全无,双腿停止了抽动,我犹不放心的探了探她的鼻息,这才确信茹儿已然气绝身亡。 晶后默默穿好了孝服,缓缓来到茹儿的尸首前,美目之中泪光盈盈,茹儿跟随她已有多年,主仆间的感情十分深厚,如果不是被她撞破了我们的事情,也不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茹儿的死让我们两人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晶后冷冷道:“今晚的事情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点了点头,披上自己的孝袍,如果宣隆皇泉下有知,看到我在他的棺椁旁上了他的老婆不知有何感想。 我深知对待晶后和其他的女人不同,就算和她已经发生了深层的关系,我最好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晶后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软化下来,俏脸微微发红,我刚才带给她的愉悦仍然没有完全褪去。她轻声道:“胤飞,你刚才求我放过桓氏一族?”她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如果您为难,就当胤飞没有说过。”现在喊她皇后,内心中感觉有种怪怪的。 晶后道:“我马上下一道懿旨,让许公公亲自去大牢,将桓氏一族放了……”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桓谧的尸首也让他家人领去,好生安葬了吧。” “多谢!”我深深一辑。我来此之前,本来想向晶后建议分权之道,没想到和晶后之间会发生这种事情,只好以后再寻找机会了。我看了看托盘内早已凉透的夜宵,关切道:“您还是吃些东西,距离陛下安葬还有数日,如果这样下去,恐怕会熬坏身子。” 晶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走出裕德宫,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青灰色,一群乌鸦从宫殿的上方飞过,嘶哑的叫声在空中久久回荡,愈发加重了这份清冷。 许公公和两名小太监站在御花园前,呆呆看着那群乌鸦,喃喃道:“神鸦也来辞别吾皇了……”乌鸦在民间虽然被视为不祥之物,可是在皇宫之中却被视为神灵。 许公公看到我,迎过来道:“薛无忌逃跑了!” “什么?”我瞪大了双眼,薛无忌明明服下了七日醉又怎会逃跑? 许公公低声道:“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魏玉山,几名侍卫全部都被砍死在冰窖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魏玉山和薛无忌的关系非同一般。 许公公道:“薛无忌身为大秦卫尉,在宫内侍卫中自然有几个知交,只是没有想到竟会是魏玉山。” 我心中暗道,薛无忌逃走对我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个噩耗,正是我和燕琳设计将他拿下,他一定对我恨之入骨,以后只要有机会,他势必会对我进行报复,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不安,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解决了薛无忌,如今悔之晚矣。 许公公道:“这件事我还没有禀告皇后娘娘。” 我低声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她,皇后娘娘知道也只是平添心事。” 许公公忧心忡忡道:“这两日皇后娘娘的压力太大了……” 离开皇宫的时候,我迎面碰上一队御林军押解着囚犯经过,我依稀认出其中有几个是朝中的大臣,看来这场宫廷变乱仍然没有结束,晶后虽然一手挑起这场夺嫡风波,白晷却利用此次机会将风波演化成一场暴风骤雨,时势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回到枫林阁的时候,早有一位客人在那里等候,此人是来自大康的使节周若水,我在大康的时候曾经和他接触过,那时候他只是宫内负责礼仪的执事官,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也获得了提升。 周若水看到我回来,慌忙跪倒在地上恭敬道:“平王殿下!” 我笑道:“这里不是大康,我也不是什么平王,你起来吧!” 我和周若水分宾主坐定,周若水道:“臣此次是专门参加宣隆皇的葬礼。” 我不禁有些奇怪,从康都到秦都就是日夜兼程也要花去五天五夜的时间,却不知周若水如何赶到的。 周若水道:“歆得皇于半月前便猜出宣隆皇必死无疑,所以让臣十日前出发。” 我心中一怔,想起之前慕容嫣嫣曾经问过我宣隆皇的病情,难道她从中猜出了什么端倪? 周若水道:“皇上让微臣给平王带来了一封信。”他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到我的面前。 我当着他的面展开了那封信,信中无非是一些虚情假意的宽慰之辞,从笔迹我已经认出这并不是父皇亲笔所书,看来他连提笔给孩子们写封信的功夫都没有,我对他的失望又增加了几分。 我放下书信道:“皇上的身体怎样了?” 周若水道:“陛下身体强健,神采更胜昔日。” 我内心暗暗苦笑,皇上若是始终强健下去,岂不要急死我那帮等待继位的兄长,不过这对我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积蓄自己的力量。 周若水道:“雍王千岁知道我前来,特地让我给殿下捎来了礼物。”他让随从将两个大大的礼盒放在桌上。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我这个庸碌无为的叔父竟然还记得我。周若水又向我介绍了大康近期的情况和朝中的变动,我留他在府中吃完午饭方才离去。 三日之后,天色还未放亮,在元宗和晶后的主持下,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以及各国前来吊唁的使节,在大秦太庙举行了隆重庄严的仪式后,把宣隆皇的遗体运往秦都以西,葬入秦室历代君主的“园寝”。 御林军在统领周超的率领下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方开路,龙骧军护卫两旁,虎翼军在最后押阵,运载陪葬物品的骡车达千乘之众,送葬的队伍连绵十多里。 秦都的百姓披麻戴孝,跪在道路两旁哭着哀送这位一手将大秦发展壮大的君主。 晶后和元宗都哭得死去活来,闻者心酸。 我身披孝服走在众皇子的身后,距离九公主燕琳很近,她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哭得异常凄惨,宣隆皇死了以后,她现在已经是父母双亡。 白晷纵马走在大臣队伍的最前方,脸上表情严峻,流露出悲痛莫名的神情,我知道他自然不会真心的悲痛,眼前的样子只是在做戏。 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气氛更显得肃穆悲沉,送殡队伍走了几个时辰,才在午后时分抵达了秦室“园寝”。 宣隆皇的陵墓分从内到外三重城垣,结构和秦宫大致相同,在东南西北各建有角楼,守卫森严,各有一名陵官主管。 通往陵园的主道两旁排列着陶制兵马车俑等守墓饰物,进入陵内后,由大秦新任奉常官曲靖来到墓旁的寝庙里,先把宣隆皇的衣冠、牌位安奉妥当,由大将军白晷宣读祭文,然后才举行葬礼。我留意到宣读祭文之事本该由相国薛安潮执行,却不知道今日他因何没有亲临葬礼。 把灵柩移入皇陵的墓室时,晶后哭得晕了过去,连我都无法分清她此刻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 三天后,秦都军民才脱下孝服焚掉,一切重新恢复正常。 在各国使节离去之前,秦惠安皇也就是燕元宗,在秦宫设晚宴请各方宾客,我也在受邀之列。燕元宗特地让人通知我提前来到皇宫,私下和我有事相商。 我提前一个时辰来到宫中,燕元宗一身黑色朝服静静坐在旭阳宫中,他的前方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大大的秦国疆域地图。他的眼神迷惘而虚无,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不敢打扰他,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过了许久燕元宗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我慌忙跪下道:“胤飞参见陛下……” 燕元宗苦笑道:“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你也无须做样子给我看,起来吧!” 我这才站起身来,轻声道:“皇兄找我有什么事情?” 燕元宗道:“皇后娘娘为我订下一门亲事!” 我心中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胤飞要恭喜哥哥了!” 燕元宗站起身来:“你可知道那女家是谁?” 我摇了摇头,此事之前并无任何征兆,我又怎会知道。 燕元宗走了两步方才道:“就是白晷的大女儿白俪姬!”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白晷果然厉害,他将女儿嫁给燕元宗之后,便贵为国丈,加之手握大秦兵权,在大秦声势之显赫已无人可出其右。 燕元宗愤然道:“自从我父皇驾崩之后,白晷骄横无道,威慑朝野,先后已经诛杀十余名朝内重臣,狼子野心早已昭然于日月之下,我岂可娶此贼的女儿为妻!” 这件事的确十分的严峻,燕元宗至今尚未娶妻,若是迎娶俪姬,她就理所当然的成为皇后的第一人选,以白晷目前的声势,此事已经成为定局,难道晶后就任凭白晷发展壮大不成? 燕元宗道:“我求过皇后娘娘,可是她坚持让我娶俪姬为妻,无论如何都不愿收回成命!”他抓住我的手臂道:“胤飞!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说服皇后娘娘!” 我点了点头道:“胤飞愿意为兄长尝试一下,不过皇后娘娘未必肯听……” 燕元宗道:“皇后娘娘自从葬礼之后,终日躲在凤阳宫中,对朝中发生的一切全都不理,难道就将这个乱七八糟的摊子丢给我不成?”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燕元宗看来并不了解皇后娘娘,眼前的这个局面,晶后要比任何人都要难过的多。 自从和晶后发生了那件事后,我一直都在回避她,这并不是出于对她的恐惧,而是我想给她一个相对冷静的空间,去考虑应对眼前的政局,并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孽情扰乱她的心神。 几日不见,晶后又憔悴了许多,这却更增加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风韵。 看到我,她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奇,指了指身边的座椅道:“元宗让你来的?” “皇后娘娘圣明!” 皇后淡然一笑:“你这次来是不是来劝我收回成命,取消这门亲事?” 我摇了摇头道:“胤飞并无此意!” 晶后道:“那你来此究竟为了何事?” 我看到四处无人,低声道:“胤飞此来是为了皇后娘娘!” 晶后秀眉微颦,露出一丝怒色,她肯定是误以为我心中仍然牵挂着那日发生的事情。 我轻声道:“白晷居功自傲,骄横无度,皇后娘娘为何还要让太子迎娶他的女儿,让他的权势更进一步?” 晶后脸上的神情稍缓,反问道:“你以为哀家还有选择吗?” “皇后娘娘此举是不是为了让白晷安心?” 晶后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今日上午薛安潮的府邸突然失火了,府内一百多口人命,尽数亡于大火之中。” 我惊讶之极,脱口道:“此事难道又是白晷所为?” 晶后用力咬了咬下唇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昨日白晷面见元宗让他下旨查办薛安潮,我并未答应,没想到今日一早便传出这个噩耗。” 我心下黯然,这薛安潮一定是白晷所杀。 晶后道:“元宗的婚事是我提出的,白晷长女俪姬姿容美丽,秀外慧中,娶她为后,也算门当户对……” “皇后娘娘有没有考虑过皇上的感受?” 晶后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元宗身为一国之君,又岂可凡事都以个人利益为先?” 我建议道:“皇后娘娘!白晷趁着政权变换之机,大开杀戮,意在削弱皇上和皇后的力量,长此以往后果将不堪设想,皇后最好及时扶植新生力量与白晷抗衡。” 晶后美目中流露出欣赏之色,她轻声道:“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薛安潮本来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是现在已经被白晷这个逆贼先行除去,放眼朝中,再无他人有足够的能量和他抗衡,我之所以让元宗娶俪姬为后,也只是想暂时把白晷稳住。” 我低声道:“薛安潮早已成为白晷最大的隐患,白晷又岂能容他继续活下去,母,后若想除掉白晷首先要从内部开始分化他的权力。” 晶后轻声问道:“说来听听!” 我拿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此举我意在试探晶后的反应,要知道桌上的这杯茶水乃是晶后刚刚饮过,旁边为我泡的新茶我故意不动。 晶后双目掠过一丝媚色,却没有显现出任何责怪的意思。 洁白如玉的茶盏之上隐然留有她唇齿的芬芳,我轻轻嘬了一口方才放在桌上:“胤飞的意思是扶植白晷的亲信!” 晶后美目猛然一亮,脱口道:“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她欣喜的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赞道:“妙计!随着地位的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表面上看起来我对白晷恩宠有加,实际上用他的部属来分化他的军权,好!” 我笑道:“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皇后要在白晷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提升其他人在军中的地位。” 晶后道:“白晷昨日还求我提拔周超和王元德,好,我这次便做个顺水人情,让周超统领秦都御林军,官升两级,顺便把龙骧军和虎翼军也划给他调度。水军总都督的位置就留给王元德。” 我又道:“古有二桃杀三士之典故,皇后提拔他们的同时,切莫忘了让他们之间产生利益冲突。” 晶后欣赏的点了点头道:“今天的晚宴你就不必去了,随我去将军府去一趟。” 我微微一怔道:“皇后娘娘要去白晷那里?” 晶后微笑道:“元宗大婚以前,我总要去见见那位千金吧!” 将军府位于秦都城南乌雀街,此地远离繁华闹市,居住的大都是秦都的上流权贵,建筑风格各有千秋,街道全部用大块的青石砌成,月光辉映下露出深沉的反光。宣隆皇死后的宵禁仍然没有解除,大街上行人稀少。 晶后此次出宫并不想惊动其他人,只带了我和许公公前往。 马车在将军府前停下,我搀扶着晶后走下马车,许公公来到门前向那两名门倌通报了一声,两人慌忙向府内跑去,我这才知道晶后此次造访事先并未通知白晷。 没过多长时间,白晷一身便服慌忙迎了出来,跪下道:“微臣不知太后驾到,未曾远迎,还望太后恕罪!”宣隆皇已死,燕元宗成为大秦的皇帝,晶后理所当然的升级成为太后。 晶后摆了摆手道:“白大将军何须如此客气,马上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赶快起来吧!” 白晷这才站起身来,神情显得极为恭谦,又跟我打了个招呼,在前方引路,我和晶后跟随他向正堂而来。 白晷的府邸虽然规模庞大,可是并无繁琐的装饰,整座府邸显得十分的简朴。 走过三进三出的宅院,绕过山水照壁,来到白府正堂‘卧虎堂’,几名仆妇规规矩矩的跪在门前,厅堂内灯火刚刚燃起,晶后笑道:“白将军,怎么没见你的两位千金?” 白晷恭恭敬敬道:“臣已经让人去通知她们,太后请在厅中稍后,她们两个就快到了。” ------------ 第20章 画虎 我和晶后在厅中坐了,下人为我们奉上香茗。我的目光被悬挂在正面墙壁上的卧虎图吸引了过去。 卧虎图长约两丈高约七尺,画面上一只白色猛虎倦伏于花丛之中,虎目之中毫无杀气,反倒流露出一丝温顺可爱的神态,我好奇的走了过去,画面的笔触和用色都是一流水准,只是画者胸中并无豪气,无法勾画出猛虎的威猛气势。 白晷在身后道:“白某早就听说平王殿下书画双绝,可否品评一下这幅卧虎图。” 我淡然笑道:“如果胤飞没有猜错,这幅画的作者应该是两个人!” 白晷奇道:“何以见得?” 我指了指画面道:“看出这应该不难,花丛和猛虎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手笔,花朵勾勒的精心细致,线条柔美圆润,猛虎却下笔随意,线条流畅不羁,一个人绝对无法画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用色却恰恰相反,猛虎着色素雅清淡,花朵用色鲜艳夺目,又恰似两者刚好对换了位置,如果胤飞没有猜错,这花朵的颜色定然是画虎者所填,这猛虎的色彩却是绘花人所为。” 白晷赞道:“平王果真好眼力!”他又道:“平王看看这幅画可有什么缺憾?” 我笑道:“胤飞斗胆评上几句,论到画功这幅画的确可以称得上一流,可是若是从布局上来看这幅画只能沦为二流,若是谈到意蕴,这幅画充其量只能算上三流!” 白晷似乎被我引起了兴趣,大声道:“愿闻其详!” “此画名为卧虎图,自然以虎为主,虎者百兽之王也,傲啸山林,震慑众生,此虎却画的温顺如猫,目光中找不到任何煞气。” 白晷轻轻嗯了一声。 我又道:“虎旁点缀的百花本来勾勒的恰到好处,可是用色却偏重于艳丽,有喧宾夺主之嫌,让人一眼看去只见百花,却看不到猛虎,猛虎的气势又输了几分,这才是最大的败笔……” 我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到身后一个悦耳的声音道:“满口的胡说八道!”我骇然回过头去,却见一对清丽绝俗的少女悄生生站在门前,两人身材长相都有几分相似,穿着一样的白色棉质长裙,左侧的少女年纪稍长,冠发蛾眉,流露出一股天生高贵的雍容气度,右侧的少女年纪小些,俏脸上稚气未脱,从头到脚,一点装饰也没有,但是通体清洁,一尘不染,衣服又极称身,柔肌胜雪,别有一种清丽脱俗之致,人更生得修眉横黛,星目澄波,色比花娇,颜同玉润,虽然脂粉不施,那一种绝世的容光,竟使人对面不敢逼视,她一双美目愤愤然盯住我,大有跟我誓不罢休的气概。 白晷故意扳起面孔叱道:“思绮!不得无礼!” 原来这就是白晷的两个女儿俪姬和思绮,我心中暗赞,这白晷真是祖上积德,居然生出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同时也不免有些遗憾,俪姬如此一位绝代佳人眼看就要嫁给燕元宗那个变态。 “还不快见过太后!”白晷大声道。 俪姬娇柔一笑,婷婷袅袅向晶后走去,思绮仍不解恨的瞪了我一眼,这才向晶后走去。 “俪姬、思绮见过太后娘娘!” 晶后笑着搀起她们,左右看了几遍,赞道:“白卿家生得好女儿,真是让哀家越看越爱!” 俪姬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嫁入宫中,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矜持,思绮显然没有姐姐那般温柔,仍旧记恨着我刚才的评论,一双美目偷偷瞪了我多次。 白晷把我介绍给她们姐妹,思绮道:“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个康国的质子!” 白晷怒道:“绮儿!休得胡说!” 我笑道:“白大将军勿要怪她,思绮小姐说得确是实情。” 俪姬柔声道:“平王殿下请勿见怪,我这妹子平时娇纵惯了,不懂得什么礼数!”她声音宛如出谷黄莺,吐字呼吸充满诱人韵律。 思绮不依不饶的说道:“你凭什么说这幅画连三流水准都算不上?” 我心中暗笑,我已经看出这幅画八成是她和姐姐两人合作完成,刚才我把这幅画批驳的一无是处,自然让她大为光火。 俪姬劝道:“绮儿!平王殿下说得不错!” “什么说得不错?我看有些人只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眼高手低之辈!” 晶后也笑了起来:“绮儿这孩子性情倒是率真可爱。” 我内心中对白晷的两个女儿忽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我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刚好可以在她们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绝艺,或许可以赢取这姊妹两人的芳心也未必可知。 我微笑道:“在下不才,愿为白将军画上一幅卧虎图。 白晷笑道:“如此甚好,也让这小丫头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让下人为我取来笔墨纸砚,雪白宣纸平铺在书案之上。 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她对我的画技充满了信心。我慢慢来到书案前,并不急于落笔,转身向思绮道:“思绮小姐可愿为我磨墨?” 思绮撅起可爱的樱唇道:“画幅画哪里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我微笑道:“小姐此言差矣!想完成一幅画作,首先就要讲究墨汁的均匀浓淡,我看思绮小姐用墨水准高超,所以才有此要求。” 思绮勉为其难的走了过去,帮我磨墨。我又向俪姬道:“还请俪姬小姐为我调色!” 俪姬温柔的点了点头,来到书案的另一端。 我向下人要了一盆清水,洗净双手后揩干,这才闲庭信步的回到书案之前,思绮小声嘀咕道:“故弄玄虚!” 我向她挤了挤眼睛,伸手捻起狼毫,饱蘸墨汁,在丈许的白宣之上笔走龙蛇。 一旦进入状态,整个天地之中仿佛只有我一人存在。 每一笔都倾注我的全部热情,我的每一次落笔都看似随意,但仔细看上去却又是那样无懈可击。 思绮的目光由开始的不屑渐渐变成了一种欣赏,进而变成了一种钦服。俪姬的美目也流露出崇拜的神情。 “好了!”我在画上留下题跋,轻轻将狼毫搁置在笔架之上。 白晷欣赏的点了点头:“好画!”画面上一只猛虎倦伏于山崖之上,虎目炯炯,露出慑人光华,天空愁云惨淡,一场风雨即将来临。无论笔势、笔力、笔意都无懈可击。 白晷笑道:“平王果然名不虚传。” 我微笑道:“若非感受到白大将军的虎威,胤飞也画不出这猛虎的气势来!” 白晷哈哈大笑。 俪姬和思绮仍然在观赏着我的大作,对我的欣赏可见一斑。 晶后微笑道:“白将军,过两日我便让人聘礼送来!” 白晷恭敬道:“臣以为俪姬入宫之事还是暂缓一下。” 晶后皱起秀眉道:“怎么?白将军莫不是以为元宗配不上你女儿吗?” 白晷慌忙跪倒在地上道:“太后娘娘切勿动怒,请容微臣解释!”俪姬和思绮见父亲突然跪下,不知发生了何事,慌忙也跟着跪下。 晶后幽然叹了口气道:“白将军,赶快起来,莫要吓到了你这两个乖巧的女儿。” 白晷这才起身道:“先皇刚刚入葬,现在就为陛下举行大婚,恐怕会落为他人话柄!” 晶后道:“这你无需担心,我负责向那帮大臣解释,大秦不可一日无君,一样不可无后,元宗身居高位,身边又怎能无人辅佐,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白晷连连点头。 我心中暗骂,这白晷当了皇帝的老丈人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表面上还装出诸多顾虑,真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 晶后道:“白将军,我还有一个想法。” “太后请讲!” 晶后看了看我道:“你看我这个孩儿怎么样?” 白晷微微一怔,低声道:“平王殿下天资聪颖,文采过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 “你既然这么欣赏他,我也就放心了。” 晶后笑着望向思绮道:“这思绮纯真可爱,我看她和胤飞倒是挺合适的一对儿,白将军意下如何?” “这……”白晷一时间怔在那里,晶后这可给了他出了一个难题,我虽然也是王爵称号,表面上还是晶后的义子,可实际上只不过是大秦的一个囚徒,哪有父亲愿意将女儿许配给囚犯的道理。 白晷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他许久方道:“只是……绮儿还小……” 晶后笑道:“白将军此言差矣,我只是想为他们两个订下婚约,又不是让他们两个即刻完婚。”晶后话说到这个地步白晷再也想不到推脱的理由。 我心中大乐,没想到自己凭空捡了个便宜,抛开白晷这个阴险狡诈的岳丈不论,思绮的绝世姿容早就让我心动。 晶后道:“思绮,你若是不反对,我便当你默许了!” 思绮俏脸通红,既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想来刚才她已经被我的才情所打动,再加上我外表出众器宇不凡,又有哪位少女不会心动呢? 俪姬美目中隐隐露出一丝忧郁,她忽然开口道:“父亲怎么忘了,思绮自幼便订下一门亲事,一女岂可许配两家!” 白晷恍然大悟道:“是啊!我倒忘了,思绮小时我曾经为她订过一门亲事……” 晶后面露不悦之色,冷冷道:“许配给谁家?” 白晷犹豫了一下方道:“白某的一位老友吴开山……”他分明是在撒谎。 “把那门亲事退了!有什么事情哀家来担待!”晶后愤愤然甩下一句话,再也不看白晷一眼,转身向外走去,我慌忙跟了上去。 来到大门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白氏父女仍然站在那里,思绮见我回头含羞垂下头去,俪姬美目之却充满惆怅和失落。 我心中一动,俪姬分明也为我的才情所动,刚才的那番话究竟是为了维护妹妹,还是出于忌妒?也许后者的成份更多一些。 离开将军府,晶后情不自禁露了微笑,我知道她今晚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自然快慰到了极点。 我心中暗自得意,晶后和白晷的斗争刚刚开始,我就落到了天大的便宜,不过这个白晷肯定不会轻易把宝贝女儿许配给我,需要想个法子尽快把思绮弄上手。 晶后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微微一怔,慌忙道:“孩儿有何值得得意的事情?” “不但得到一位绝世美女的芳心,还有可能拥有一位势倾天下的岳丈,这还足以让你开心吗?”晶后的笑容十分的耐人寻味。 我忽然醒悟到,晶后为我订下这门亲事不仅仅是为了打击白晷,她还想让我利用这个机会趁机接近白晷,甚至获取白晷的信任。 晶后轻轻挣脱了一下,然后慢慢的靠在我的肩头,我的手沿着她的衣襟探入了她的怀中,晶后在我的抚弄下,身体完全瘫软了下来,她轻声在我耳边道:“你不怕我斩掉你的脑袋!” 我自然不会死在晶后的长裙之下,反倒是晶后几度在兴奋中就快昏死过去。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我的舌尖沿着她身体的曲线移动到她的胸前。 晶后的指甲深深陷入我肩背的肌肉中,些许的痛感让我变得更为猛烈。此刻的她才完完全全回归到女人的位置。 月光如水,从窗格透射到凤阳宫内。晶后为我穿上外袍,在我的脸上轻轻吻了一记。我反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紧紧贴在我的身后,晶后轻声道:“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时辰,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依依不舍道。 晶后搂住我的身躯:“有空我会传召你。”她的这句话让我怀疑自己在她的心目中究竟占有怎样的位置,难道晶后对我并没有半分的感情,只是将我当成一个男宠而已? 晶后很快就为元宗和俪姬定下了大婚之期,考虑到宣隆皇驾崩不久,多少要顾忌臣民的感受,她将婚期定在三个月以后。 白晷对朝中大臣的打压报复也开始有所收敛,动荡许久的秦都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 晶后为了避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传召我入宫,我多数时间都留在枫林阁,陈子苏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和我一起讨论形势,闲暇之余我在孙采医的指点下修炼起春宫图上的图谱,也许是我毫无武功根基的缘故,修炼十余天,仍然没有得到其中的法门。 不觉已是清明,细雨霏霏,我一早便准备和瑶如采雪去胭脂湖边踏青。正要出门却看到钱四海和管舒衡一起走进门来。 我笑道:“今天是什么风?居然把两位大财东吹到我这座破庙里来?” 钱四海呵呵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钱某今日是来找你晦气来了。” 我把二人请入房内,让瑶如为他们奉上茶水。 管舒衡笑道:“难怪平王殿下最近深居简出,原来躲在这里金屋藏娇!” 瑶如俏脸红了红退了出去。 我向钱四海道:“钱老板不是去济州接管盐场了吗?怎么还留在秦都?”我马上想到钱四海八成是因为皇位的归属未定,始终未敢成行。 钱四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平王好像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我这才想起上次曾经答应他向晶后求情赦免一田氏盐场原总管徐达迟,我的确在晶后的面前提过,晶后也答应了下来,可是看钱四海的表情,那张赦免诏书肯定没有送到他的手上。晶后最近忙于皇宫事务,可能把这件小事给忘记了。 我歉然道:“钱老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到。” 钱四海呵呵笑了起来:“平王千万不要介怀,钱某没有催你的意思,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后自然兼顾不到这种小事。” 管舒衡道:“今天我们来一是为了和平王聊聊,二是为了请平王赴宴。” 我笑道:“管老板怎么如此客气,你远道从齐国而来,按理说应该胤飞来尽地主之谊才对,怎能三番两次的让您破费。” 管舒衡笑道:“平王误会了,这次请你的是我的干女儿嫣嫣,我只是捎个消息过来罢了。” 我眉头微微一皱,这慕容嫣嫣请我肯定是为了我帮她求太后赦免桓氏一门的事情。不过她若是表示谢意大可亲自前来,却不知又为何让管舒衡前来邀请。 管舒衡满怀深意的向我笑道:“听闻平王殿下已经和白大将军的小女儿已经订下婚事,不知可否属实?” 我摇了摇头道:“传言而已……”晶后虽然提出了这件亲事,可是白晷并没有当场答应,我自然不能承认这件事。 钱四海双目转了转,他狡黠笑道:“据说白大将军的女儿思绮清丽无伦,若是平王能够娶她为妻倒是一桩美事。” 两人旁敲侧击想从我嘴中打听一些宫内的消息,我避重就轻的应付了几句,聊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他们有告辞离去的意思,看来我携美踏青的计划只好泡汤了。 采雪这时走了进来,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宫里来人了……”我慌忙起身向外迎去,却见燕琳的贴身宫女芸儿,我本来还以为是晶后传召我,没想到会是燕琳。 芸儿向我施礼后道。 我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我准备一下就过去。” 却见芸儿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不然她不会放过芸儿……” 燕琳那个丫头做事向来都是如此,我只好点了点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跟客人解释一下。” 来到储秀宫才知道,燕琳感染了风寒,已经病了数日,这两日一直都躺在宫内养病。 我跟着芸儿由角门进入宫内,芸儿轻声道:“宫里的其他人不会有人打扰……” 她说话的时候,始终不敢正眼看我,我这时才想起自己刚来大秦之时,曾经在太子府中,假借醉酒调戏过她。燕琳被我征服以前,对同性有着异常的癖好,想来芸儿也是她的玩伴之一。从她的神情来看,多半已经知悉了我和燕琳之间的事情,我暗叫不妙,燕琳这个丫头终究无法将我们的秘密守住。 芸儿引我来到寝宫内,让我藏身在帷幔之后,确信宫内没有其他人在,才向我挥了挥手。她向瑶床上指了指,转身出门去了。 燕琳背身躺在瑶床上,似乎已经睡去。 她毫无反应,我走到床边伸手去拉她的香肩,不易燕琳猛然转过身来,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我痛得大叫起来。燕琳这才放开了我的手臂,美目含幽带怨的看着我。 我嬉皮笑脸道。 燕琳怒道:“我恨不能把你一块一块吃下肚去。” 她雪白的香肩露出在锦被之外,格外的引人心动,我在床沿边坐下,伸臂搂住她娇躯,柔声道:“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不过碍于宫内人多眼杂,不方便来此。” 燕琳挣脱开我的怀抱,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道:“你还敢骗我,现在整个秦都谁不知道你就要成为白大将军的乘龙快婿,你究竟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苦笑道:“此事纯属乌有。” 燕琳半信半疑道:“那岂会有错?” 我抱住她的娇躯,在她吹弹得破的俏脸上轻吻了一下道:“这件亲事,不过那白晷的小女儿自小便订下婚约,哪有一女许配两家的道理?” 燕琳美目含笑道:“此话当真?” 我重重点了点头,对待燕琳这个丫头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哄则哄,能骗就骗。 “我姑且信你这一次……” 我发现她除了一个肚兜,身上再无寸缕。她星眸半闭,轻声道:“你这个淫贼又想做什么……”她明明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却把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她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趴伏在我的胸前,手指轻轻在我的身上划着圈儿,小声呓语道:“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我微微一怔,低声道:“这件事好像不是时候……” 她狠狠在我胸口抓了一把:“你究竟准备把我如何处置?” 我低声道:“处置的办法只有一个!”我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燕琳忍不住娇笑起来,忽听门外芸儿大声道:“陛下到了!” 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燕元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听茹儿的口气,他应该已经到了门外,就是穿衣服也来不及。 燕琳慌忙将我的衣服和靴子扔到床下,床下的缝隙太小,根本无法容我的身体钻进去。我只好躲在被窝中,好在瑶床宽阔,室内光线又十分的昏暗,应该很难被人发觉。 没多久我便听到燕元宗的声音:“琳儿!你可曾好些了?” 我心中暗骂燕元宗无耻之极。 燕元宗道:“我让太医为你熬了补药,你喝了吧!” 我轻轻拍了拍燕琳的**,燕琳道:“我此刻并不想吃东西。” 燕元宗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道:“琳儿。” 燕琳轻声道:“琳儿自然不敢无礼。” 燕元宗大声道:“琳儿!你可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一国之君,和你一起归隐山林……”他激动之下,居然连这句话也说了出来。 只当他说得只是一时的气话,轻声劝道:“以后首先考虑的是大秦的子民,又岂可时刻想着归隐山林。” 那燕元宗又上前走了两步,大声道:“我现在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又哪有精力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我生恐燕元宗看出什么破绽,吓得趴伏在燕琳双腿之间,一动也不敢动。 燕元宗黯然道:“让我三月以后迎娶白晷的女儿俪姬!” 燕琳笑道:“如此甚好。” 那燕元宗看到燕琳毫无感觉,不由得更加郁闷,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耽误你休息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听到宫门关上,我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门外传来茹儿的声音:“恭送陛下!” 我做出凶狠无比的样子,狠狠将燕琳压在身下:“这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在储秀宫和燕琳缠绵了两个时辰,临近黄昏的时候,想起和钱四海管舒衡的约会,这才和燕琳道别。 刚刚出了储秀宫,迎面就遇到许公公,我本想回避一下,没想到他目力极好,大声道:“平王殿下!我正要去找你!” 我只好笑着迎了上去:“公公找胤飞有什么事情?” 许公公向储秀宫的方向看了看,他肯定看到刚才芸儿从后门将我送了出来。 许公公哦了一声,这才道:“太后让老奴去枫林阁找殿下入宫,可巧在这里碰上了,不然老奴恐怕要白跑一趟。” 我嘿嘿笑了笑,内心却叫苦不迭,今天整整一个下午和燕琳大战了数个回合,晶后偏偏此时传召我入宫,不知道自己的精力还能不能应付了她。 第21章 利益 晶后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来得如此快捷,颇感诧异的看了看我,许公公凑过去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我暗叫不好,以晶后的智慧,八成不会相信我编造的那个理由,如果她认真起来,让我把画像拿给她看,那该如何是好? 好在晶后并没有盘问我的意思,让许公公退下后,示意我来到她的身边坐下。 “胤飞!此次我叫你前来有件重要的事情想托付给你。”我看到她面色凝重,知道此事定然非同一般,谨然道:“母后但请吩咐!” 晶后道:“自从薛安潮死后,相国一职始终悬空,白晷今日早朝之上提议司空刘玄义来出任相国之职,被我否决了。”她起身向窗前走去:“那刘玄义和白晷相交莫逆,若是由他出任此职,大秦的朝政就等于完全落入白晷的手中,我再想制他恐怕难于登天。” 我愤然道:“这白晷果然是狼子野心,母后需得及早准备才好,决不可以任由他坐大!” 晶后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想让你去一趟济州!” 我微微一怔:“济州?” 晶后伸出纤手握住我的臂膀:“大秦在宣隆皇的手上发展到今日之规模,除了白晷和薛安潮,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 对此我还从未听说过,内心充满了好奇。 晶后道:“先皇曾经有一位结拜的兄弟,名叫沈驰,如今大秦的律法便是在他所着《律民论》的基础上修订而成,此人学识出众,计谋超群,曾经官拜大秦廷尉。后来宣隆皇看他在朝内声誉日隆,对他产生提防之心,找了一个借口将他的官职免去,贬往东海济州去做城守,算起来已经有十一年之久。” 我来到大秦已有一段时间,对大秦的政治和历史都做过一番刻苦的研究,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沈驰这个人,目光露出迷惘之色。 晶后道:“这许多年来,沈驰一直毫无怨言的当着济州的城守,如果不是我翻阅大秦历代官员名册,几乎把他遗漏。”她的美目熠熠生光。 我试探着问道:“母后是不是想请沈驰出山,担任相国一职?” 晶后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在沈驰回京以前我不想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所以母后想让我去一趟济州把沈驰请来!” 晶后道:“沈驰被贬这么多年,对秦室不免会生出怨气,所以我想让你亲自前去,劝说他回来出任相国之职,以你的智慧,这件事应该可以做到。” 我恭恭敬敬道:“多谢母后信任胤飞。” 晶后又嘱托道:“你要记住,这件事决不可露出半点风声,白晷那个逆贼若是知道我请沈驰出山,一定会从中阻挠。” “母后放心,胤飞一定不负您所托。”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开秦都,我的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放飞的感觉。 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听说刚才你去储秀宫了?” 我慌忙解释道:“孩儿是去给九公主画像,顺便探视一下她的病情!” 晶后淡然笑道:“我又没问你去做什么,你紧张什么?”她为我整了整衣领道:“元宗大婚之后,我就会替燕琳这丫头找一个婆家,远远的把她嫁出去,留她在皇城之内早晚会给我惹出麻烦!” 我内心一凛,难道晶后对我和燕琳的事情有所觉察,此事不妙,看来以后我需得更加谨慎才好。 双臂从身后搂住她的娇躯,依依不舍道:“济州路途迢迢,胤飞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中唯一无法放下的便是母后。” 晶后望了我一眼道:“你这孩子尽说些宽心的话来哄我。” 我拉住晶后的纤手放在我的心口:“孩儿对母后之心,苍天可鉴,母后若是不信,孩儿愿掏出来给你看。” 晶后美目中流露出无尽温柔,柔荑伸入我的长袍,轻轻抚弄着我强健的胸肌:“我若是不信你,焉能让你任意胡为……”话中的意思已经是再明白不过。 理性的背后往往是压抑的狂热和激情,在晶后的身上,我彻底感受到了这一点,晶后有别于燕琳的生涩和主动,她更会善于调动我的激情,让我达到愉悦的顶峰。 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密旨递到我的手中:“你一定要亲手把这道懿旨交给沈驰。” 我郑重的将懿旨藏入怀中,低声道:“母后!钱四海要前往济州接管田氏盐场,我刚好可以跟他一起前去,借口出去散心,应该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晶后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一个用来掩饰别人耳目的机会,不过钱四海那个人狡猾异常,你千万不要在他的面前泄露了什么。” “母后放心,孩儿自然有应对钱四海的方法。”我又想起钱四海之前的嘱托,向晶后道:“上次钱四海托孩儿求母后放过田氏盐场原总管徐达迟,母后不知是否还记得?” 晶后笑道:“我最近事务繁多,这件事倒给忘了,好!我马上再给你拟一道赦免令,却不知钱四海为何如此紧张这个徐达迟?” 我猜测道:“徐达迟既然是原来田氏盐场的总管,想来对田氏的物业详情知道的十分清楚,钱四海找他估计也是为了此事。” 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田氏盐场自从收归国有之后,经营状况可谓是每况愈下,这次交由钱四海经营,也许可以扭转长期的困境。” 慕容嫣嫣设宴的地点并不在她的万花楼,而是胭脂湖西畔的一艘画舫之中,湖畔一带都是人工用山石木桩砌成的堤防,正面埠头上泊着大小不同的五六艘游艇。 钱四海早就在埠头等待,在他的指引下我登上正中那艘最大的游艇,整艘游艇灯火通明,甲板上摆满鲜花。船上执事的全都是美丽少女,船头十几个鲜衣花貌的男女幼童各人拿着笙箫鼓乐,正在互相说笑,等候开船。 两舷独宽,并各空着一列,座位设在下面,操舟的人便坐其中,只露上半身。每人拿着一片装设华丽的上等木桨,穿着一身华丽短装,人也坐定,衣饰船桨和人的高低通体一律,没有丝毫参差。每面十二人,掌舵的不在其内,里外悬满宫灯,亮如白昼。 舱房内几榻桌椅无不齐备,锦兰绣褥,龙须细垫,四面摆满香花,灯光花影,照眼欲迷。 我是最晚一个抵达宴会现场的客人,管舒衡、慕容嫣嫣等人早已就座,看来就等着我到达开席。 我歉然道:“胤飞刚才入宫面见太后,所以晚来,还请诸位见谅。” 管舒衡笑道:“平王殿下能来,便是给我们面子。”他将身边的一位年轻人介绍给我道:“这位是西门公子!”我笑着向那年轻人看去,却见此人中等身材,相貌英悍,二目黑白分明,上面两条细长浓眉,面如冠玉,衣饰华美,一副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样。 钱四海低声向我介绍道:“他就是中山国西门伯言的儿子西门戈。”我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来自天下第一武器制造商西门家族,微笑着和他见礼。 慕容嫣嫣趁着这会的功夫,示意开船,画舫缓缓向湖心划去。 船头丝竹声悠扬而起,随着湿润的夜风远远传了出去。 我把晶后的那一纸赦免令首先交给了钱四海,钱四海千恩万谢道:“平王果然信人,钱某一定不会忘记您这个人情!” 我笑道:“有钱老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胤飞这就让你偿还我这个人情。” 钱四海错愕万分,随即又笑了起来:“平王殿下尽管开口,只要钱某能够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我笑道:“钱老板不必担心,说起来只是一件小事,我听说济州风景宜人,是一个绝佳的游览去处,心中神往已久,如果钱老板不嫌胤飞累赘,这次带着我一起去济州转一趟如何?” 钱四海本来还以为我要提出多么苛刻的要求,一听我提出这么容易的小事,顿时放下心来,大笑道:“钱某求之不得,此去济州路途漫漫,我正愁一个人如何消磨时间呢。”他有些顾虑的说道:“不过……” 我知道他肯定在担心我的质子身份,微笑道:“我已经跟晶后说过,她同意我去济州去玩玩。” 钱四海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的表情仍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以他的狡猾八成把我这次去济州看成是在晶后授意下对他的监督,我懒得向他解释,让他误解对掩饰我此次的主要任务更为有利。 因为之前听慕容嫣嫣说过管舒衡来到秦都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西门家族接洽,看来西门戈就是家族的代言人。 从他和管舒衡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西门戈和管舒衡并不熟识,两人之所以能够坐在一起是慕容嫣嫣从中牵线的结果。 慕容嫣嫣始终表现的矜持有度,多数时间都在倾听我们的谈话,我和钱四海谈到前往济州时候,她表现的极为关切,美目专注的盯住我。 我转身向她笑道:“慕容姑娘有没有兴趣一起前去游历?”我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慕容嫣嫣有些猝不及防,俏脸微微红了红,我的邀请在众人的眼中的确包含着极为暧昧的意思。 西门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安,我敏锐的觉察到他对慕容嫣嫣的感觉一定非同一般。 慕容嫣嫣婉转回绝道:“嫣嫣对济州的海景一直向往以久,只可惜俗务缠身,恐怕近期内无法成行。”她端起酒杯道:“嫣嫣便以这杯薄酒为平王殿下送行,祝平王殿下一路顺风!” 我哈哈笑道:“胤飞谢过慕容姑娘!”我和慕容嫣嫣碰了一下酒杯,对饮而尽。 钱四海狡黠笑道:“慕容老板怎么厚此薄彼,钱某和平王一样都要前往济州,难道你眼中我和平王的地位竟然悬殊如此之大吗?”他双目转了转道:“自古美人爱才子,该不会……” 他此言一出,西门戈的脸色难看之至。管舒衡看出了其中的微妙之处,笑道:“四海兄的这张嘴巴尽会胡说,来!老夫替我的乖女儿敬你一杯,但愿你在济州过得舒服自在,终生都不要再回秦都才好!” 众人齐声大笑,我主动和西门戈干了一杯,西门戈道:“济州的东砀码头是我家的物业之一,平王殿下前往济州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我的二叔西门伯栋。” 我微笑向他致谢,没想到西门家族的势力居然伸展到大秦疆域之上,由此可见他们的家族实力绝非泛泛。 钱四海道:“如此甚好,抵达济州以后,钱某一定亲往东砀码头拜访。”他任何时候都不失商人本质,只要有机会,绝不放过。 西门戈为人极为认真,当场便修书一封交与钱四海。 在他写信的功夫,慕容嫣嫣约我来到船头甲板之上,夜深人静,湖面无风无浪,天地间显得异常静谧。 慕容嫣嫣遥望空中新月,美目中荡漾着让人心醉的光彩,不知为什么,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到彼此间存在着一段无形的距离,我不自主的要保留这段距离的存在,这也许是我始终不能完全信任她的原因。 慕容嫣嫣道:“桓氏一家的事情,多谢殿下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淡然道。 慕容嫣嫣道:“岐王登上帝位,殿下的处境应该好上许多,有没有想过重返大康?” 我苦笑道:“这件事恐怕并不是我能够做主的!” 慕容嫣嫣道:“如果平王殿下确有归国之念,嫣嫣或许可求左相国从中协助!” 我轻轻拍了拍画舫的凭栏:“慕容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胤飞以为,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自然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返回大康,比起在康都那段郁闷不见天日的时光,现在的生活要多姿多彩的多,再者说,父皇仍然没有定下继任人选,我何苦去卷入众皇子的争斗中? 慕容嫣嫣凝视我道:“如果嫣嫣没有猜错,平王一定另有打算……” 我转身盯住她明澈的美目,脚下向前走了一步,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慕容嫣嫣不知所措,她娇躯本就靠在凭栏上退无可退,我并没有进一步对她进击的意思,淡然道:“慕容姑娘猜错了!”这句话中包含了两层意思,慕容嫣嫣俏脸顿时红了起来:“平王的确让人无法捉摸……” 我低声道:“如果胤飞没有领会错,慕容姑娘对我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慕容嫣嫣道:“平王恐怕也领会错了,嫣嫣只是出于对殿下的关心,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 晚宴直到午夜方才结束,钱四海和我约好两日后出发,各自乘车离去。 我深知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即便是对孙采医和采雪她们也没有吐露前往济州的真正目的。 孙采医道:“最近秦都风云变幻,公子出去散散心也好。” 我嘱托道:“这里的一切就要拜托孙先生了。” 孙采医道:“公子尽管放心前去,老朽一定不负你所托。” 采雪轻声道:“公子的春衫都已准备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吩咐采雪去做。”她已经从我的话中听出,这次我想独自前往济州。 我笑道:“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钱四海家财万贯,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一直默不作声的瑶如忽然道:“公子可不可以带瑶如前去?” 我其实早就考虑这件事情,钱四海此行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接管田氏盐场,田氏盐场又恰恰是瑶如家族的产业。 瑶如道:“我已经离开家乡多年,还望公子体恤瑶如思乡之情,满足我的这点奢望……”说话间美目中已经是泪光盈盈。 我皱了皱眉头,采雪猜到我心意轻声道:“公子无需顾虑,那钱四海并不清楚瑶如的身世,你带瑶如前往不会引起他的顾忌。” 我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要切记途中不可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瑶如喜极而泣。 采雪笑道:“有瑶如在公子身边照顾,采雪便放心了!” 瑶如之所以想随我前往济州,原来还有一个愿望,她的母亲死后骨灰便留在秦都,这次前往济州刚好可以将她的骨灰带回故土安葬。 翌日清晨,我和瑶如前往秦都郊外的‘大佛寺’去取其母的骨灰,瑶如身穿月白色衣裤,全部为山麻手工织成,极其合身,长发用同色的布带轻轻束起,纯朴之中透出一种娇媚韵味,越发让我心动。 也许是想起亡母和家人,瑶如今日的情绪有些低落,我虽然温言宽慰,她仍然无法高兴起来。 来到大佛寺,方才知道今日适逢一年一度的庙会,各道赶会人极多,庙中添了许多行贩和摊铺,许多赶庙会和抢头香的人头一两天便赶了来,拥挤喧哗,嘈成一片。到处尘雾飞扬,杂乱不堪。 每一殿台外面都有一座大炉鼎,无一处不是香火熊熊,烟气弥漫,稍近下风便呛得人透不过气来,眼张不开,银锭香烛堆积如山,成捆成束的香烛纸钱似流水一般争先恐后往火炉和石槽中投去,一股股的黑烟带着焦香上冲霄汉。 通过大殿,走向侧门,前方出现一道曲折的回廊,瑶如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带着我向前走去,又走了二三百步,才来到她母亲存放骨灰之处。 负责看守骨灰的两名僧人问过情况,才让我们通过。 这是一个荒芜的院落,名为漂泊园,大佛寺专门留出用来盛放异乡死者的骨灰。 瑶如找到母亲的骨灰,忍不住落下泪来。取走骨灰必须要向寺院登记注销,手续颇为繁琐,我又让瑶如向寺院捐赠了一千两银子。 这一千两银子让这帮僧人顿时将我们奉若神明,恭恭敬敬的请到后方禅院喝茶等候,他们主动去代办手续。 禅院之中栽了不少菩提树,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的幽香,我的心境竟然生出几分超脱之感。瑶如去前殿上香,等了许久不见她回来,我无聊之余,正想去寻她,走到拱门时,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叹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明年这个时候我恐怕就不能来此进香了……”言语中包含着诸多哀怨。 这声音对我来说竟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哪一个。 又有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姐姐何须如此担心?你嫁给陛下之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出入恐怕比现在还要自由许多。” 我心中一动,从她二人的对话中,我已然猜到她们分明是白晷的两个宝贝女儿,真是机缘巧合,没想到会在这寺院中遇上。 我快步走出拱门,却见前方曲径之上,两位窈窕少女向观音院的方向款款而行,正是俪姬和思绮。 我远远跟在她们的身后,看到两人进了观音院。 来到门前却见俪姬和思绮双双跪在蒲团之上。两人都是虔诚之至,心中各自想着心思。 思绮娇声道:“姐姐许下什么愿望?” 俪姬幽然道:“求菩萨保佑爹爹身体安康,保佑思绮早日找到知心爱人!” 思绮娇嗔道:“姐姐好坏……”她挽住俪姬的手臂道:“姐姐为什么不为自己许愿?” 俪姬轻声道:“我入宫之后,一切就已经由不得自己,许下愿望又有何用。”她向思绮道:“你这小妮子又许下了什么愿望?” 思绮俏脸微红,低声道:“没什么……和姐姐的差不多哩……” 俪姬哪里肯信追问道:“你休要骗我,当着观音菩萨的面,若是敢说假话,恐怕你的愿望就不灵验了……” 思绮紧张的掩住俪姬的樱唇道:“好姐姐……我说,可是你要先答应我,千万不可以告诉爹爹。” 俪姬微笑着点了点头。 思绮轻声道:“思绮……求菩萨让我再见……平王一面……” 我心中大喜过望,没想到这小丫头的愿望居然和我有关,看来我那晚的表现已经悄然征服了她的芳心。 俪姬淡然笑了一声道:“原来你是在想着平王!” 思绮慌忙道:“我只是想请教他一些书画上的技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俪姬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姐姐何尝看不出你的心思,爹爹之所以没有答应这桩婚事,还不是为了你的日后幸福着想,平王虽然也是王室贵胄,怎奈他的身份毕竟是一个质子,若是将来康秦之间发生战事,他恐怕难逃一死。” 思绮神情黯然,轻声道:“但愿秦康之间永远和平才好……”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我心中得意到了极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施主!你躲在门后做什么?”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小沙弥愤怒的站在远处,我尴尬的笑了笑。 这时俪姬和思绮姐妹几乎同时从佛堂中冲了出来,看到我在外面,两人的俏脸同时红了起来,她们定然想到刚才的一番对话全都被我听入耳中,思绮咬了咬樱唇,娇嗔道:“胤飞!你好无耻,居然躲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我笑道:“思绮小姐误会了,胤飞刚刚来到这里正想进香,并未听到你们的对话。” 那小沙弥不依不饶道:“这位施主,我明明看到你在这门后躲了很久,你为何还要说谎话欺骗这两位女施主?” 我的谎话被他无情拆穿,只好尴尬的笑了笑道:“巧合,巧合……” 俪姬看了我一眼道:“偷听别人**好像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胤飞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我笑着向观音像前走去,屈膝跪在佛像之下,朗声道:“求观音菩萨保佑胤飞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保佑俪姬小姐和陛下姻缘美满,保佑思绮小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然后站起身来向二女道:“你们也听到我许下的愿望,这下可谓是两不相欠!” 俪姬神情冷漠,思绮俏脸上却洋溢着一丝笑意,轻声斥道:“你这人果然狡猾。” 我笑道:“今日能够遇到两位小姐,也算是一种缘分……” 俪姬冷冷道:“俪姬倒不觉得有什么缘分!”她牵住思绮的小手转身离去,走到拐角尽头,思绮忍不住回过螓首,我向她扮了一个鬼脸,思绮嫣然一笑,如花笑靥让我顿时痴在那里。 我和瑶如正准备离开大佛寺的时候,看到一位美婢守在我的车前,她迎上前道:“可是平王殿下?” 我点了点头。 那美婢道:“我家小姐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我笑道:“你家小姐是哪一个?” 那美婢俏脸红了红道:“我家小姐姓白……”我心中一喜,思绮那清丽无伦的俏脸立时浮现在我的眼前,这小丫头果然对我情根深种,主动约我相会。 我让瑶如在车内等我,随着那美婢向半山草亭走去。 等来到了草亭我方才知道约我的竟然是俪姬,而不是她单纯可爱的妹妹。对于这位即将成为秦国皇后的美女,我内心中还是充满了敬畏,若是有任何得罪之处,将来她只要在燕元宗的枕边说上两句,就足以让我无法消受。 俪姬静静站在草亭前,暗红色长裙掩映在萋萋芳草之上,宛如点缀在浓浓绿意上的一朵玫瑰。从我的角度看去俪姬高高在上,气质雍容华贵,我心中暗赞,她也许天生就是皇后的当然人选。 我恭恭敬敬的向她做了一揖。 俪姬轻声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来这里?” “您是不是为了思绮小姐的事情?” 俪姬点了点头,秀眉微颦道:“思绮性情单纯,毫无心机,我不想看着她走入歧途。” 她的这句话让我十分的不舒服,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大小姐的意思胤飞明白。” 俪姬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平王殿下,俪姬之所以有此请求,并非是对你抱有成见,我只是希望思绮能够幸福快乐。” “大小姐放心,胤飞没有半分埋怨您的意思!”我留意到俪姬眉宇间始终笼罩着愁云,难道这场即将来临的婚姻并没有带给她半分的快乐。我试探着问道:“俪姬小姐好像并不开心?” 俪姬轻轻抿了抿樱唇,美眸如烟似雾,一对斑斓的彩蝶从我们的身边飘飞而起,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俪姬充满惆怅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入皇室,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过一种淡泊无争的生活。”她目光追随着那对彩蝶道:“恐怕今生我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我心中微微一怔,俪姬的观点竟然和燕元宗不谋而合,看来两人果然是天生一对。想起燕元宗,我又不免为俪姬的命运深深担忧,燕元宗至今仍然无法放下对燕琳的那份畸恋,就算俪姬嫁给他,恐怕也很难改变,俪姬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俪姬道:“我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所以我才不想看到妹妹像我一样,殿下能够明白吗?” ------------ 第22章 跋涉 离开秦都的日子,空中依旧细雨绵绵。 我本来以为钱四海的阵势会一如既往的豪华奢靡,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仅仅动用了四辆普通乌篷马车。 正中的两辆马车分别属于我和钱四海,前方的马车为随行仆从准备,最后一辆马车内拉着路上必须的物品。此行钱四海专门带了四名护卫负责保护我们路上的安全,按照他的说法,这四人全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遇到任何风险他们都可以应付。 马车的外表虽然普通,里面的陈设却极为奢华,地毯织物香炉灯具,无一不是上品。钱四海一定是考虑到此去济州路途迢迢,车辆外表过于奢华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将车辆的外表刻意掩饰了一番。 我脱下长衫舒舒服服的靠在座椅上,瑶如拿起靠垫为我垫在身后,又为我除下靴子将我的双足放在她的双膝之上。我惬意的闭上双目,漫漫征途有美人相伴,一切都会变得浪漫旖旎起来,这次的济州之行,不失为一次放松身心的大好机会。 雨一连下了两日,直到第三天的午间才完全放晴。我打了个哈欠,这两日始终都躲在车内,实在有些憋闷。 掀开车帘,护卫头目周朗纵马来到车旁,大声道:“平王殿下,再有二十里地就是回龙镇,我们可以好好的歇一歇脚了。”我笑道:“今日怎么没见钱老板出来?” 周朗道:“他还在睡觉呢,平王若是有事,属下这就去叫醒他!” 我摇了摇头道:“不必惊扰他,我只是随口问问。”这才放下车帘,瑶如也听到我们的对话,轻声道:“看来下午就能到回龙镇了!” “你去过回龙镇?” 瑶如摇了摇头道:“我曾经路过那里,可是从来都没有在那里停歇过,回龙镇并不适合女子前往……”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瑶如:“为什么?” 瑶如俏脸红了红道:“回龙镇还有一个名字叫‘安乐窝’,镇上妓院林立,有秦东第一福地之称……” 我笑道:“原来如此,难怪看那帮侍卫一个个兴奋异常。” 瑶如轻声道:“公子心中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期待?” 我一把将瑶如诱人的娇躯揽入怀中,低声道:“有你在我身边,我哪还会有这方面的心思。” 瑶如娇嘘喘喘,轻轻推开我道:“公子,侍卫都在外面。” 我伸手探入她的裙中,嘴唇贴在她耳边道:“我要是不把精力耗尽,晚上岂不是要随着这帮侍卫前去荒唐?” 瑶如被我抚摸的浑身酥软,媚眼如丝,伸手将我推到椅背之上,柔声道:“还是让瑶如来伺候公子……” 黄昏时分,马车沿着一条碎石小路行上高岗,道路两旁现出大片树林,四面均是暮霭萦绕,视野中却未看到房舍。隐闻音乐锣鼓之声,刚刚放晴的天空又昏暗起来,一场风雨又要来临。再走一段天色已经变得漆黑,风中时有雨点打到,道旁高地忽有灯光现出,锣鼓之声也越喧闹。 看来前方便是瑶如口中的安乐窝‘回龙镇’。我们一行车马上了高岗,却见前方的洼地之中有一座小镇。 外围是一圈青砖砌成的城墙,外面还有一条五丈宽阔的护城河和吊桥,城门大开,灯火通明,那音乐声便是从城内传来。 刚到门前,便有两个手持长枪的壮汉喝问来意。周朗说是过路客商,他们这才让我们通过。 走入镇内,却见路人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声声入耳,两旁建筑大都是木质小楼,楼前凭栏处站满三五成群的妖艳女子,看来这秦东第一福地的名称果然非虚。没等我顾得上浏览街景,雨开始变大,街道上的人群很快便散去,那些站在外面招揽客商的女子也回到了房间内,刚才喧嚣的大街突然寂静了许多。 马车在一间名为‘得意居’的客栈前停下,我和瑶如下了马车,顶着细密的雨水向客栈内跑去,钱四海身宽体胖,落在我身后,这么短的一短路程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钱四海一边擦去额头上的雨水,一边埋怨道:“这鬼天气,阴沉沉的让人郁闷的要死!”话音未落,远处的天际猛然响彻了一个炸雷,钱四海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和我们一起向柜台而来。 客栈老板居然是一位姿色不俗的中年美妇,她身穿兰花长裙,外饰白色罩衫,举止之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天然媚态。 她一双媚眼向我们几个瞟了一瞟,懒洋洋道:“几位客官,得意居的房间全部满了,还请去别处去。”钱四海何时受过这等冷落,正想发作。 这时周朗那几名护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周朗笑道:“苏三娘!难道我来这里也没有房间吗?” 苏三娘看到周朗登时眉开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周财东!” 我和钱四海对望一眼,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这苏三娘眼力竟然如此之差,连宾客的尊卑贵贱都看不出来。 周朗被她的一声财东叫得有些尴尬,老脸微红的向我们看了看。 我和钱四海同时扭过脸去,钱四海低声对我道:“这小子八成和这个骚娘们有一腿!”我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苏三娘对周朗果然热情周到,马上就为我们准备了几间上房。 在楼下大堂中用过晚餐之后,我们便各自回房休息。 推开木格窗,夜风送来阵阵的清凉,让我的精神为之一震。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心境,远离秦都的同时让我也远离了政治争斗的中心。 大雨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瑶如燃亮了红烛,整个房间显得异常的温馨,我掩上木窗,来到床前坐下,拍了拍床沿道:“瑶如!过来!” 瑶如娇羞道:“公子又要做什么,你下午在马车上荒唐的还不够……” 我笑道:“和我的瑶如便是荒唐一辈子也觉得不够,外面风雨正疾,我们何不趁着这个时机好好的享受一下。” 瑶如轻轻抛给我一个媚眼,婷婷袅袅来到我的身前,分开**坐在我的身上,揽住我的脖颈,娇柔道:“公子让瑶如有些吃不消了……”我哈哈大笑起来,瑶如的这句话无异于是对我的最大奉承。 我将瑶如拉倒在大床上,伸手解去她的裙带,却听到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我本不想理会,可是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只好整了整衣服,向门前走去。 打开房门,眼前的情景吓了我一跳,四名身穿薄薄娈衣的女郎站在门前,一个个搔首弄姿极尽妖娆,可惜长相全都是粗劣无比,脸上厚厚的脂粉也无法抹去身上的恶俗味道。 “公子要不要我们陪你?” 我笑道:“在下有内人相陪,就不劳烦几位美人了!” “啐!”几人同时向我白了一眼:“有没有搞错,带着老婆居然还要到这里来!” 我慌忙掩上房门,这帮庸俗的女子的确让人退避三舍。 瑶如笑得捂住了肚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我恶狠狠道:“都是你破坏了我和四位美女共度良宵的机会,今晚我要让你全部偿还!” 我大笑着扑了上去,瑶如娇笑着尖叫道:“不要……” 风雨将木格窗吹开,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瑶如起身去关窗,忽然惊呼道:“公子!你快来啊!” 我慌忙起身向窗前冲去,却见城墙的方向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风雨中隐隐传来喊杀之声。 我果断道:“好像有些不对!赶快换好衣服!” 我和瑶如刚刚穿好衣服,钱四海在周朗的陪同下便匆匆来到了我的房间。 他显得有些慌张:“平王殿下……有马贼正在攻打这里,我们赶快离开……” 周朗大声道:“我已经让手下人去准备车马!” 我们来到楼下,眼前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衣冠不整的客人和妓女乱作一团,客栈的大门早已经被伙计从里面顶住,苏三娘正在柜台上收拾,看到我们下来,她向周朗道:“寨门估计就快失手了,你们从后门走!” 来到后院,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不由得吃了一惊,我们的三名护卫和四名仆从手拿钢刀围护在硕果仅存的两辆马车之前,以防其他客人趁乱抢走我们剩下的车马。 钱四海骂道:“这帮混账!居然连强盗都不如!” 因为损失了两辆马车,我和瑶如钱四海挤在一辆车中,其余的仆从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两名护卫骑马在两旁保护,周朗在前方开路,一名护卫负责压後。 车马穿越后门小巷来到大街之上,街道之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路人。钱四海紧张的不住用锦帕擦着冷汗,大声道:“快一点!快一点!” 周朗在车前道:“东家放心!寨门坚固,这帮马贼一时半会攻不进来……”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身后人群发出大声哭嚎,我探出车窗向寨门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寨门之处,数十名黑衣骑士纵马驰骋冲入,手中全部拿着明晃晃的利刃,在风雨中呼喝狂啸。 “马贼已经攻进来了!”我骇然道。瑶如吓得花容失色。 马车全速向回龙镇的后门冲去,怎奈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我们的速度不得不减缓下来。 一名壮汉从人群中冲出,向我们的车上爬来。护卫拔出钢刀,用刀背狠狠的击打在他的身上,惨呼声中那人从车上跌了下去。 钱四海命令道:“只要有人敢靠近马车,格杀勿论!” 这时又有十几名难民同时冲了上来,周朗和那几名侍卫挥刀向人群砍去,怎奈人群越聚越多,一名侍卫猝不及防被拖下马去。 钱四海一张面孔吓得毫无血色,眼前的形势完全失去了控制,我们身后的那辆仆从乘坐的马车已经被人群包围。 周朗和两名侍卫,挥刀砍翻两人,鲜血并没有起到应有的威慑作用,反而激起了这帮难民的愤怒,他们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将我们围在中心。 我已经看出眼前的局势下,马车根本无法脱困,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推开车门拉住瑶如跳了下去,钱四海看到形势不妙,也爬下了马车,好在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车马之上,我和瑶如得以混入人群之中。 我紧紧牵住瑶如的柔荑,生恐被人群冲散,可是和钱四海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那群黑衣马贼正在向我们的方向冲来,我和瑶如随着人群没命的向后门逃去。 ‘嗖!’一支羽箭破空向人群中射来,穿越层层雨丝,射中我身边的一名老者的后心,冰冷的镞尖自他的前胸穿了出来,鲜血自他的胸前喷射而出。 瑶如被眼前惨象吓得娇呼一声,登时瘫软在地上。 我刚刚拉起她,又被身后的人群冲倒,慌乱间被数人踏中我的身体,好不疼痛。羽箭如蝗般射入人群,又有几人被射倒在地。 我和瑶如相拥着趴伏在地上,这时那帮马贼已经杀入人群之中,他们下手毫不留情,刀刀见血,转眼之间地下已经倒下一片尸首。我们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希望能够躲过马贼的屠戮。 鲜血混合在雨水之中将整条街道染红,我和瑶如的身上沾满了血水和泥浆。那帮马贼的屠杀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整个小镇这才变得寂静下来。 这寂静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我和瑶如紧紧拥抱在一起,身上还覆盖着一具冰冷的尸首,内心不住期盼着这个夜晚赶快过去。 两名马贼开始在死尸身上搜索金银细软,搜索过后,还不忘向死尸的身上补上一刀,以免有人没有死绝。眼看就要到我们的身边,我和瑶如都紧张到了极点。 忽然一条血糊糊的人影从死尸堆中跳了起来,没等两名马贼叫出声来,便挥刀将两人砍杀。 我看得真切那人竟然是护卫周朗,欣喜之余慌忙站了起来,低声道:“周护卫……” 周朗听到有人叫他也是吃了一惊,看清是我方才放下心来,一瘸一拐来到我的身边低声道:“平王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 我和瑶如随在他身后,周朗显然受了伤,行走十分的艰难,我们摸黑从回龙镇后门离开。 周朗松了口气道:“平王殿下,沿着这条道路就可以抵达通往济州的官道,我们要抓紧赶路。” 我摇了摇头,心中暗忖道:“那帮马贼发现同伴死后,一定会追来,周朗受了伤,瑶如又是女流之辈,我们不可能逃出太远。”我指了指右方的小山道:“我们还是暂且去山上避一避,等到马贼散去,再继续赶路。” 周朗点了点头,我扶着他沿着泥泞的山路爬了上去,在半山腰处一个隐秘的破庙内暂时藏身。 没多久,就看到山下亮起了火光,想来是那帮山贼已经放火焚烧了回龙镇。 我们三人全身都被雨水淋透,周朗取出火石,我在庙内找来一些干燥的木材,在庙宇的大殿生起一堆火来。 周朗不住的打起冷战,他脸色苍白之至,我这才留意到他的右腿上仍旧插着半截羽箭。 周朗掏出匕首,向我道:“殿下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点了点头,让瑶如出去再拾些干柴,其实旨在支开她,省得看到血腥的场面心惊。 我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递给周朗一段枯枝,周朗咬在口中,用力撕扯开被鲜血凝结的长裤,羽箭深深没入了他的大腿肌肉之中。 我用匕首小心的划开了他的肌肤,抓住断箭的尾端,全力拽了出来,周朗痛得闷哼了一声,额头上汗水簌簌而下,鲜血从他的创口之中汩汩流出。我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火棍,将燃烧的一端迅速压在他的创口之上,利用原始的方法助他止血。 周朗近乎痉挛的张大了嘴巴,枯枝从他的嘴中滑落:“啊!”他大声惨叫起来。 我将火棍重新扔回火堆之中,撕下烤干的衣袖将周朗的创口包扎了起来。 周朗过了许久方才缓过气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用手背擦去额头的冷汗,向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平王殿下……” 我笑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刚才如果不是你出手杀了那两名马贼,恐怕我此刻已经倒在了他们的刀下。” 周朗靠在抱柱之上,虚弱道:“我以前经过回龙镇多次,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马贼,却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关心的只是我们如何脱离困境,向周朗道:“这里距离济州还有多少路程?” 周朗道:“如果是骑马七日之内应该可以抵达。” 我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们去附近集市上买一辆马车。” 周朗苦笑道:“距离这里最近的集市也要有一百多里的路途,恐怕我是走不动了……”他所说的的确是实情,我看了看他的伤处,没有几天的休养他的伤势很难恢复。 天亮的时候,周朗又发起烧来,因为手头没有药物,我只好用冷水替他擦拭身体降温。因为他的伤情仍未稳定,我终于决定在这座破庙中暂时停留几日,等到周朗的身体恢复以后,再继续赶路。 好在这山中不乏野果、野菜,我们果腹暂时没有顾虑,只是周朗的伤势不容乐观,创口处开始化脓,如果得不到及时医治,恐怕这条腿很难保住。 “要是孙先生在就好了!”我看着周朗的伤口感叹道。 周朗笑道:“生死乃是上天注定,平王何须如此感叹,再说这点箭伤还不至于要属下的性命!” 我帮他清理完伤口,重新包扎好,转向山下的方向道:“不如我去回龙镇去看看,也许能够找到马匹。” 周朗摇了摇头道:“平王不可只身犯险,那回龙镇已经被烧掉,应该不会剩下什么。”他建议道:“平王还是将我留下,你们先行赶往前方集镇,找到车马,再差人接我如何?” 我其实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这山间常有野兽出没,周朗现在又毫无反击之力,连最基本的饮食起居都成为问题。如果我们离去,他的安危很难得到保障。 我拿起周朗的长刀:“不必说了!我还是去回龙镇看看!”我之所以如此坚决的回去看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慎将晶后交给我的懿旨弄丢了,抱着侥幸的心理看看能不能够找到。 周朗见我如此坚决,只好作罢。我让瑶如留下照顾周朗,独自向山下走去。 我悄悄来到回龙镇,经历浩劫的小镇满目荒凉,处处都是被熏炙的乌黑的断壁残垣,路上遍布烧焦的死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焦糊味道。昔日繁华喧嚣的小镇,如今竟然成为一片死亡之地。 我用衣袖捂住鼻子,向小镇中心走去,忽然留意到前方的交叉路口,竟然有纸钱在地面上随风翻飞。我心中一凛,迅速抽出长刀躲在断壁之后,贴着墙壁来到街角处,向前方望去,却见右侧的街道之上,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向空中挥洒着纸钱,想来正在凭吊死者。 我收起长刀向她走去,那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竟然是得意居的老板娘苏三娘。 “是你!”我们同时惊呼道。 苏三娘将手中的纸钱全部洒向空中,来到我身前道:“公子怎么还留在这里?” 我苦笑道:“我有一位朋友受了伤,只好滞留在附近,来此是看看有无可以代步的工具。苏老板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苏三娘道:“一来是为了超度这些亡魂,二来是为了取我未来及拿走的东西。”她美目之中露出怨毒之色:“我手下的那帮伙计窥觎我的财物,将我从马车上推了下来,我只好趁乱躲了起来。确信那帮马贼已经离去,方才敢回到镇中!” “三娘可知道那帮马贼的来路?” 苏三娘叹了口气道:“一定和狼盗卓屠有关。” “卓屠?” 苏三娘道:“这卓屠是活跃在秦国东部最为凶残的一个盗贼,他手下的党羽听说有万人之多。” 我有些奇怪的问道:“他怎会屠戮回龙镇?” “这件事说来话长,卓屠去年抢了一位美女郭润玉,强行霸占为妾,可是没想到这郭润玉和他的得力助手柳三变竟然勾搭成奸,两人脱离山寨私奔,这卓屠用尽方法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便迁怒于回龙镇……” 苏三娘停顿了一下方才补充道:“柳三变祖籍于此,可是他的父母双亡,这回龙镇之上根本没有他的任何亲人!”言语间显得愤恨之极。 这卓屠果然可恶,我问道:“难道官府也不过问吗?” 苏三娘冷笑道:“官府?若是没有官府的暗地维护,卓屠焉敢如此猖狂,再说这回龙镇远离城市,便是官府接到消息又不知要过上多少时日了!” 我看到她衣衫洁净,心中暗自奇怪,却不知苏三娘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苏三娘似乎看出我的迷惑,笑道:“我在得意居的地下有一间地窖,很多东西都藏在里面,这几天我一直都躲在里面,大火未能烧到,所以才躲过了这场浩劫。” 我心中一动,若是苏三娘有这间地窖存在,想来应该有可用之物。 苏三娘道:“既然能够在劫后重逢,我们便可称得上有缘,我和公子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我饶有兴趣道。 苏三娘指了指前方:“公子帮我运一些东西离开,我给公子提供一辆代步之车。” 我笑道:“听起来的确公平!” 苏三娘引着我来到得意居的地窖前,原来她在地窖内藏匿了不少金银细软,单凭她一个弱质女流的确无法运送出去。不过这苏三娘头脑也简单到了极点,若是遇到了其他人,窥觑她的财产,定然一刀将她杀了。我又在小镇的废墟中搜索了一遍,到处都烧得一片狼藉,那道懿旨就算遗失在这里,也必然被烧掉了,我彻底放弃了希望。 苏三娘所谓的代步之车就是一辆独轮车,装上她的财产后车上便仅仅能够容一人坐下。 我和她一起去山上接了瑶如和周朗,苏三娘这才知道躲过劫难的还有其他人在。 周朗和苏三娘是老相识了,两人见面自然有一番感慨寒暄。 我让周朗上了独轮车,拉着车子一路向济州的方向走去。 苏三娘随身带有一瓶金创药,为周朗换药包扎之后,周朗的情况渐渐好转。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一整天才走出五十多里。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荒芜,连一个村庄都看不到。 晚上便在路边的树林中宿营,我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进行如此艰苦的劳作,坐在火堆旁便不想起来,瑶如来到我身后为我揉捏着酸痛的臂膀。 周朗感激道:“公子……周朗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因为苏三娘在一旁,他自然不好喊我平王殿下。 我伸展了一下双臂道:“你若是真想谢我,干脆就教我几式刀法。” 周朗有些奇怪道:“公子想学武功?” 我点了点头,历经几次波折我越发感觉到拥有武功的重要性。 周朗道:“只要公子不嫌弃周朗武功低劣,我必然将所学一切倾囊相授。” 周朗当即便将自己最为得意的一路刀法交给了我,我天生禀赋过人,周朗口传身授,短短的半个时辰我便已经将这路刀法的要领掌握,所欠缺的仅仅是火候而已。 苏三娘和瑶如对武功并没有什么兴趣,一旁聊天去了。 我们在第二天的黄昏方才抵达了最近的市镇,苏三娘为人十分的豪爽,利用手头的银两请我们在镇上大吃了一顿,又为周朗买了伤药,本来我以为她会就此和我们分手,没想到她买来车马要和我们一路前往济州去。 瑶如低声向我道:“三娘打算去济州再谋发展……” 我心中暗笑,这苏三娘的发展八成是再开一家妓院,嘴上自然不好点破,再说我的行李银票都在混乱中失落,她对路途十分熟悉,为人慷慨,有她同行也会方便许多。 周朗伤势渐趋稳定,执意让我去车内休息,主动承担了驾车之职。 躺在瑶如身上,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睡梦中脑海中竟然出现了画轴中的那幅经络图,我恍若进入无我之境,一股柔和的气流从我的丹田生出,缓缓流遍全身,仿佛一双温暖的手在触摸我的四肢躯干,令我舒服到了极点。气流越来越强,流速不断加快。在体内运行数周以后,气流慢慢重归丹田。全身的疲惫一扫而光,我真想大喊大叫一番,方能舒尽心中快意。 朦胧中听到苏三娘道:“瑶如,你相公绝非寻常人物。” 瑶如解释道:“瑶如只是公子的奴婢,并非妾侍。” 苏三娘笑道:“我平生阅人无数,你们之间即便无夫妻之名,也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瑶如羞道:“三娘!” 我心中暗笑,这苏三娘说话也太直接了一点。 苏三娘道:“不过我看得出龙公子绝非寻常人物,这种男人往往都是心性狂野不好管教。” 瑶如轻声道:“公子对瑶如好得很。” 苏三娘道:“男人都是这样,若是想让他对你死心塌地,需得有一定的手段。” 瑶如似乎很感兴趣低声道:“什么手段?” 苏三娘笑道:“自然是床第之术,让他对你难舍难离!” 瑶如啐道:“三娘好坏,瑶如不理你了!”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苏三娘直愣愣的看着我道:“龙公子太不磊落,居然偷听我和瑶如妹子说话!” 我笑道:“你说得如此大声,字字句句都钻入我的耳朵里,胤飞有选择吗?” 瑶如羞得俏脸通红,猫入我的怀中。 苏三娘也笑了起来道:“我教瑶如妹子一些对付你的手段,又有何不妥?” 我笑道:“并无不妥,三娘若是想当瑶如的师傅,还需言传身教,不如这样,你亲自把床第之术演示给我们一观如何?” 苏三娘饶是见多识广,这次也被我闹了一个红脸,羞道:“你果然不是好人,难怪我这妹子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我和瑶如齐声笑了起来。 ------------ 第23章 重逢 济州位于东海之滨,海深水阔,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造就了许多大型的港口,高丽、东瀛的客商通过此地来往买卖,成为八国的客商与海外贸易的重要口岸。 马车驶入济州城郊,官道两旁垂柳荫荫,随风轻动,宛若绵延不尽的绿色丝绦。周朗和苏三娘并肩坐在车头,驱策着马匹,轻声耳语,不时发出畅快的笑声,看来两人之间肯定有过一段故事。 一踏入济州境内,瑶如的情绪便显得异常低落,双目忧伤的望着车外,呆呆出神,我知道她一定在回忆家族的辉煌过去。 苏三娘转身道:“我在济州城内有一位金兰姐妹,入城后我们可以先去她那里暂时落脚。” 我心中暗道:“三娘的姐妹八成也是风月场中的人物,此次我来济州是受了晶后所托,若是住在那种地方恐怕不便。只是我在回龙镇遗失了懿旨,见到沈驰又该如何取信于他?” 马车已经来到城门前,周朗缓缓停下马车,我掀开车帘,却见前方数十名卫兵正在逐一盘查过往人群。 周朗道:“公子!看来要下车检查!” 我和瑶如下了马车,两名卫兵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们两眼,其中一人惊喜道:“你可是龙公子?”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从未来过济州又怎会有人认识我? 城墙前一位青衫老者到喊声,慌忙来到我的面前,拿出一幅画像核对了一下,大声道:“你就是龙胤飞,龙公子?”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他居然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向他手中的画像看了看,果然那画像上的男子竟和我有七分相似。 那老者笑道:“龙公子不必生疑,我是受了主人的嘱托在这里等你的!”他自我介绍道:“在下苏远林是西门老爷的管家!” 我忽然想起,临别秦都之前,西门戈曾经说过他的二叔西门伯栋在济州经营东砀码头,微笑问道:“先生口中的主人可是西门伯栋?” 苏远林笑道:“正是我家主人的名讳!” 他挥了挥手,两辆豪华的四驾马车向我们的身边而来,苏远林恭敬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龙公子请上车!” 我心中对发生的情况已经猜测了七八分,定然是钱四海安然脱困,逃到了济州,他肯定为了我的事情去求西门伯栋帮忙。我向苏远林问道:“钱老板怎么样?” 苏远林微微皱了皱眉头:“钱老板于五日前来到了济州,他身上多处受伤,随他前来的两名侍卫伤情也是十分严重,我家主人专门为他请了名医诊治,现在他还在养伤。” 确信钱四海仍然活着,我稍稍放下心来,一切还是等见到钱四海再说。 西门伯栋在济州的权势很大,路人看到他们的车马纷纷避让。 济州城道路笔直广阔,路上行人稀少,据苏远林介绍,济州城内居民大都以港口谋生,现在正是上工的时候,所以日间城内显得异常冷清。 马车在城内前行了五里,然后转而驶向正北。耳中已经听到波涛之中,海水的咸腥味道扑面而来,我拉开车帘向前望去,却见前方一片蔚蓝的海面出现在眼前,海水反映着空阔的天光,变幻无极,仪态万千,在晴朗的天空下越发光艳的无法描画。 西门伯栋的府邸便建筑在临海的小山之上,马车在门前空阔的草地停下。 门前早有几人恭候在那里,我刚刚下车,一人便大笑着向我走来,朗声道:“龙公子!在下久候多时了!”他四十多岁的样子,身穿质地上乘的葛黄色绣边长袍,身材高大,五官轮廓棱角分明,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粗犷,最为奇特的是他的胡须竟然全部都是棕红色。 我心中料定此人定然是西门伯栋无疑,慌忙上前两步道:“来得可是西门老爷?” 西门伯栋热情的握住我的双手哈哈大笑道:“正是在下!”,他挥手向我作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和我并肩走入府邸。 西门伯栋的府邸建筑的十分精巧,走入其中宛如进入了江南园林。府内数十处楼台亭榭,参差错落,掩映其间,形胜天然。园内异常静谧,越觉清丽脱俗。沿途所见仆人大都在静静劳作,即便是之间交流也是用手势表达,看来西门伯栋门规甚严。 七八转折以后,由一座嶙峋的太湖石旁侧转过,耳边听到水声潺潺,面前忽然开爽,现出一片池塘。水源本是前面溪流,经过匠心布置,由地底用竹筒引水,从七八丈高的假山缺口倒挂下来,化成五六道大小飞瀑直注池中。池大约有十亩,高木垂柳环绕池边。对面一座竹制敞厅,厅前约有亩许平地,芳草绵绵,绿净无尘,厅侧厅后,修篁千竿,撑霄荫日,映得几案皆成碧色。 我一面浏览路旁景色,一边问道:“钱老板可在此处?” 西门伯栋道:“他的足踝受了伤,仍然躺在床上。”他指了指东边的回廊道:“就在那里!” 我跟着西门伯栋向钱四海养伤的地方走去。 走过回廊,穿越尽头的拱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庭院,钱四海正睡在躺椅上昏昏沉沉的晒着太阳。 他听到动静睁开双眼向我们这边望来,肥胖的脸上露出惊喜无比的神情:“龙公子!”他挣扎着想站起身来,我慌忙上前按住他的身躯道:“你伤势仍未痊愈,且不可移动身子。” 西门伯栋示意苏远林带着瑶如等人先去安顿,又让仆人泡来茶水,和我一起在钱四海的身边坐下。 钱四海谈起往事仍然满怀歉疚:“钱某真是罪该万死,让那帮马贼惊扰了公子!”在西门伯栋的面前他仍旧注意掩饰我的真正身份。 我笑道:“钱老板不必自责,那件事已经过去,再说我又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钱四海连连点头,这才转向西门伯栋道:“这次多亏了西门兄仗义相助,不然钱某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和公子重逢。” 西门伯栋笑道:“钱老板太客气了,你们能来找我便是看得起我西门伯栋,在济州城内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两位尽管吩咐。”此人性情颇为豪爽,让我对他不禁生出好感。 钱四海道:“那日我和龙公子失散以后,李东和管潮拼死把我救了出来,我的足踝在混乱中被人踩中,不幸骨折,找到车马后,我曾经让他们两个回去找公子,可是回龙镇早就成为废墟瓦砾不见一人。”钱四海感叹道:“我们只好先行来到济州,求西门老板帮忙。” 西门伯栋补充道:“我让画师根据钱老板的描述,绘出了公子的样貌,发给守门士兵,让他们留意过往人群,幸好没有错过!” 看来西门伯栋和济州的官员一定十分熟识,也许他认识沈驰也未必可知,我心中不由一动,可当着钱四海的面又不便相询。 直到西门伯栋陪我前往住处的时候,我方才问道:“西门老板,不知这里可有一位叫沈驰的官员?” 西门伯栋双目露出迷惘之色,许久方道:“的确有一位叫沈驰的官员,他好像是南门的城守……不过我已经有很久未曾听到他的消息了……” 我这才知道沈驰并不是像晶后所说的济州城守,而是济州城东门的一个看门官儿,此人若真的是晶后口中的经天纬地之才,甘于默默无闻的守上十年大门,确有常人所不能及之耐性,我心中对沈驰的期待又增加了几分。 西门伯栋安排我在北院暂住,这是一个雅致的院落,从院中的小亭刚好可以看到远处的海面,亭乃是四根两尺方圆的大捕木挺立地上,离地两丈,再用山中特产香草搭成一个穹顶,不借雕漆,也无栏杆。院内幽兰香草最多,不知用什方法,连那亭顶上面的香草也都清鲜如活,上面还垂下许多丝兰,沿着亭边随风飘拂,别有一种古朴清丽之趣,眼界更是雄旷无比。 亭内外用具多半整块楠木所制,全是实心,共有一张矮桌、四个香草织成的蒲团、一个大木桩,另外还有大小两个木榻放在亭内。左角放着一个小泥炉和几件陶木所制茶具、两束极整齐的松柴和一些木炭,全都清洁异常,床榻用具尤为古雅合用,似是主人闲来到此坐卧,看山望海之用,坐在亭中微风轻送,海浪声声入耳,让人不由生出远离尘世喧嚣的感觉。 苏三娘把周朗送到这里,就离开西门府邸找她的姐妹去了,她对我们极为放心,从回龙镇带来的财产全都暂时寄存在这里。 瑶如身体有些不适,早早的上床休息。 我看到她心情不佳,悄悄离开了房间,让她一个人好好清静一下。 周朗在院内正在舒展着筋骨,一路拳脚打得虎虎有风,我赞道:“周师傅的拳脚果然厉害!”自从跟他学习刀法以后,我便称他为周师傅。 周朗慌忙停住动作,笑道:“平王见笑。” 我伸手指向他腰间的长刀:“我练习刀法也有几日,周师傅既然伤势已经痊愈,亲自指点我几招如何?” “小的遵命!” 周朗抽出长刀恭恭敬敬递到我的手中,自己从树上折下一段树枝道:“平王不必顾忌,尽管向我攻来!” 这还是我学习刀法以来第一次和别人演练,高举长刀大吼一声,向周朗的头顶劈落,因为担心伤到周朗,我并没有使出全力。 周朗神情泰然自若,直到刀锋距离他的头顶还有三寸多处,挥动手中树枝‘托!’地一声击在刀身的侧缘,一股沿着刀身传来,我手臂微微一麻,刀锋顿时偏离原来的方向,险些脱手飞了出去。 周朗手臂斜向下方用力,树枝贴住刀身向下弧形牵引,我再也拿捏不住,长刀失手落在地上。 周朗为我拣起长刀重新递入我的手中:“对敌之时,容不得半点心软迟疑。” 我心中一震,这对敌之道和政治斗争竟然有相似之处,我握紧长刀,向后退了两步,只有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充分的施展出自身的招数。 我猛然一个前冲,这次手头再也不敢留情,长刀发出一声呼啸,径直向周朗的前胸刺去。 “好!”周朗赞了一声,树枝斜斜的向刀背击来,他主要的应对之道就是避其锋芒,刀锋虽然锐利却无法准确砍中树枝,树枝一个巧妙的旋转,压在我的刀背之上,顿时将我的这次攻击完全化解。 我忽然悟到一件事情,太后和白晷之间的争斗,不正像我和周朗的这场比试,树枝虽然柔弱,只要运用巧妙,一样也可以和锋利的长刀抗衡。 我和周朗在院中对练了一个时辰,由开始的生疏渐渐变得熟练起来,周朗忍不住赞道:“平王的确是练武的奇才,当年在下学习这套刀法整整用去了一年的时间。” 我微微一笑,收起长刀,拿起桌上的毛巾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武功和政治其实殊路同归,都是在对敌人充分观察了解的基础上,寻找对方的弱点,力求一招治敌,我在这些方面天生就异常的敏锐,虽然从未修习过武功,可是我审时度势的能力早已非常人所能比拟,也许这就是让周朗叹服不已的原因。 西门伯栋当晚在府内设宴为我接风,钱四海拄着拐杖也参加了晚宴,经历了回龙镇的那场生死劫难,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近了一层。 钱四海悄声向我道:“现在我是一贫如洗,只好死皮赖脸的住在西门老板家里了。” 我偷笑道:“钱老板打算何时接管盐场?” 钱四海道:“不急,我打算先去找徐达迟。”他庆幸道:“幸亏我将特赦令和信件都贴身携带,不然的话,这次恐怕麻烦就大了。” 想起弄丢了那道晶后的懿旨,我不禁有些汗颜,钱四海办事果然比我要周到的多。 西门伯栋深谙待客之道,他并不问我们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整个晚上都在热情的敬酒,除此以外就是大谈中山国和大秦的风土人情。我和钱四海对主人的热情都表现出十分的感激,一直喝到午夜方才散去。 回到住处,却发现瑶如并不在房内,我本来以为她可能去了院中散步,可是找遍整个庭院也没有发现瑶如的影子,心中顿时惊慌起来。 问过周朗才知道,瑶如傍晚时出门去散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我并不想惊动主人,悄悄向总管苏远林借了两匹马,和周朗两人出门去寻找瑶如。周朗在此之前曾经来过济州两次,对这里的地理情况有一些了解,我们在府邸周围搜索了一遍,仍然没有看到瑶如的身影。 我担心道:“这两天她始终心绪不宁,我应该多多关心她才对……” 周朗自责道:“都是小人失职,我原该跟着瑶如小姐的。” “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太过疏忽……”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若是瑶如出了什么事情,我很难原谅自己。 周朗道:“殿下,不知道瑶如小姐在济州有没有亲戚和朋友?” 我心中一动,瑶如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环境一定相当的熟悉,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我低声道:“周师傅,你可知道田氏家族的旧宅在哪里?” 周朗点了点头道:“田氏旧宅就在西南方的‘东归大街’,殿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我当然不会将瑶如的身世告诉他,挥鞭道:“走!带我去看看!” 我和周朗策马扬鞭,没多久便来到一片气势恢弘的建筑前方,周朗指着田府大门道:“田氏府邸自从田循落难后,已经被封多年,里面早就已经荒废。” 我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门口,那封条仍然好端端的贴在上面,并没有人动过。 我放缓了马速,沿着田府的外墙缓缓前进,却见前方道路之上出现了一座巨型的石制牌坊,一位丽人手捧瓷坛,仰望着牌坊呆呆如神,不是瑶如还有哪个。 我向周朗做了一个手势,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周朗,悄然向瑶如走去。 我脱下斗篷,为瑶如披在身后,瑶如这才惊觉过来,转身看了看我,泪眼中露出宽慰之色。 我搂住她香肩道:“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我好担心你!” 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瑶如洁白的俏脸滑下,她泣声道:“十五年前秦国发生旱灾,我爹爹从大汉、大康购入粮食开仓赈灾,这座功德牌坊就是当年宣隆皇表彰我爹爹的善行所立,……当年还赐予我田氏一族免罪金牌一面,没想到最后还是背信弃义对我爹爹下手……” 我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从我的观点宣隆皇的作为并不难以理解,田氏对盐业的垄断,决定了他们家族在大秦经济中超然的地位,宣隆皇绝不会甘心让国家的经济命脉把握在田氏家族的手中。 瑶如回身遥望田府的高墙:“我好想再见爹爹一面……” 我轻声劝慰道:“你放心,你们父女总有重逢的一天。” 瑶如抽抽噎噎道:“我来此是想把母亲的骨灰放回祠堂……可是……” 我点了点头,决意满足伊人这个的心愿。示意周朗过来,扶着瑶如踩在马背之上爬上了高墙,我也随后爬了上去。周朗有些担心道:“殿下……这里是朝廷查封,您……” 我笑道:“你留在这里帮我望风,我去去就来!” 周朗解下腰间长刀扔给我道:“带上防身!”我伸手接过向他笑了笑。转身从围墙上跳了进去,又把瑶如接了下来,这里荒废已久,院内的荒草已经有齐人高。瑶如阔别故宅多年,睹物思人妙目之中泪光涟涟。 我抱着骨灰坛跟着她向祠堂的方向走去,月亮如水,照在这偌大的府邸之中,越发显得空旷寂寥,落寞无比。 我们所处的地方是田府后院,距离祠堂很近,道路许久没有人行走,青砖缝隙中长出了许多野草和野花,淡淡的清香飘荡在夜空之中,微风清松,让我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起来,沿着长满青苔的路面行走了数十步,便来到祠堂前方。 祠堂大门上并没有封条,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已经被风吹落。我们推门走了进去,一股冷风迎面吹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瑶如取出火石将祠堂内的烛火点燃,这里供奉的都是田氏一族列祖列宗的牌位。我按照她指定的位置将骨灰坛放好,瑶如双膝跪地,悲声道:“娘亲!女儿带您回来了……”便哽咽无法出声…… 我正欲劝她离去,烛火突然剧烈的闪烁起来,一股浓烈的杀气向我们的方向逼来。 我迅速抽出长刀,本能的向身后挡去。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相撞声,一股大力沿着刀身传了过来,我虎口剧痛,长刀脱手飞了出去。 冰冷的刀锋已经横亘在我的颈后,我心中沮丧到了极点,自己练了多日的刀法,竟然在对手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瑶如娇呼一声,没等她转过身来,身后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道:“老实站在那里,不然我一刀杀死他!”这声音对我来说竟然有几分熟悉,我苦苦冥思,苦于刀锋架在我的脖子上,此刻脑海之中变得空空荡荡。 “你是田玉麟?” “不是!”我冷静的答道,他口中的田玉麟是瑶如的哥哥,对手显然将我误认成他了。 对方一把扳过我的肩膀,此人黑衣蒙面,一双眸子在烛火下闪烁着寒光。 他一双剑眉忽然皱了起来,惊道:“平王殿下!” 我心中大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认得我。 他慌忙撤去长刀,双膝跪倒在地上道:“殿下恕罪,小人罪该万死惊扰了恩公!”他缓缓揭下蒙面黑布,英俊的面孔之上充满激动和愧疚的复杂神情。 “唐昧!”我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人竟然是唐昧。 我慌忙把他扶了起来:“你因何会在此地?” 唐昧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平王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我再向你解释。” 翻过围墙和周朗会合后,我们几人来到唐昧临时落脚的客栈。 关上房门,唐昧重新跪倒在我面前:“唐昧罪该万死,还请平王治罪!” 我笑着搀起他道:“你刚才并不知道是我,何罪之有!” 唐昧这才站起身来,周朗为人精明,知道我们之间定然有许多话私下要谈,借口去买些夜宵,出门回避。 唐昧见过瑶如,向我道:“平王殿下和田氏家族有什么瓜葛?为何会深夜潜入祠堂之中。” 我笑着指了指瑶如道:“瑶如的父亲便是田循,我去祠堂是为了陪她安放母亲的骨灰。” 唐昧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叹了口气道:“原来瑶如姑娘便是田府的小姐。” 瑶如道:“我刚才听你喊出我哥哥的名字,难道你有他的消息?” 唐昧点了点头,站起身道:“唐昧自从离开秦都以后,便从事了刺客的行当,七天以前,有人花重金让我来济州守候田玉麟。” 瑶如失声道:“你……要杀我哥哥!” 唐昧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雇主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让我务必将田玉麟的人头带回去。” 我忍不住问道:“雇主是谁?” 唐昧为难道:“平王请恕罪,从事我们这个行当的必须遵守规则,为雇主保密是首要的条件。” 我见他如此说,自然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唐昧道:“田玉麟从北疆逃跑,惹下了大祸,以后你们应该不难打听出来。” 瑶如心中是忧喜交加,喜的是哥哥已经成功脱困,忧的是他惹上了这么厉害的对头,现在的处境是危险重重。不无担心道:“你见到我哥哥会不会……” 唐昧笑道:“田小姐尽管放心,唐昧既然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始末,我绝对不会继续插手,明日我便把银两退给他们。” 我欣赏的点了点头,向唐昧道:“唐昧!我这次来济州需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以后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帮我?” 唐昧慌忙跪倒在地上道:“唐昧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心中大喜过望,有了唐昧这个高手在身边帮助,我以后做起事情要容易许多。 翌日清晨,我和唐昧骑马来到济州城东门拜访沈驰,问过守门士兵方才知道,沈驰已经抱病两年,现在仍在家中养病。问清沈驰的居处,我们纵马向海滩而去。 骏马沿海滩而行,马蹄有节奏的踩落在洁白的细纱之上,翻腾起一阵缥缈的沙雾。举目遥望,碧海与白沙相映成趣,赏心悦目到了极点。 唐昧指了指前方山崖上的小屋道:“那里应该是沈驰的居处了!” 我笑道:“难怪沈驰会老老实实的在济州呆上十一年,如此人间仙境,换作是我,也心甘情愿。” 唐昧道:“恕唐昧直言,公子胸怀大志,决不会安于一隅。” 我哈哈大笑,用力挥鞭打在马臀之上,骏马一声长嘶,率先向山崖下跑去。 唐昧催马赶上,和我并肩驰骋。 来到山崖之前,将马匹拴在山下大树上,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拾阶而上。山空人静,时传来鸟鸣之声。只见两旁危崖参天峭立,壁上满生苔薛藤树。一片青苍中间,现出一条谷径,由下方向上望去,天色宛如一条翠带,盖在上面,时有白云飞渡。谷径更是蜿蜒弯环,曲折如螺。境地幽渺,气象雄深。 我们两人来到山顶的小屋,草屋周围又生着好些兰蕙和大片菊花,秋菊春兰,竟与互斗鲜妍。加上清波映月,碧山倒影,泉响松涛,竞鸣幽籁,景物之佳,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独自漫步花间,不由志逸神清,胸怀开朗。门前一个垂髫童子,正拿着笤帚清扫着院落。 我恭敬道:“敢问小兄弟,沈先生在吗?” 那童子看了看我道:“我家先生出海钓鱼去了,这两日应该不会回来,你过些日子再来吧!” 我不免有些失望,这沈驰居然有这么大的闲情逸致,把自己的姓名留给那童子,才和唐昧离去。 三天以后,我又和唐昧前去拜访,可是那沈驰仍然没有回来,这次我为沈驰带来了一些礼物,将礼物留下后,又把姓名通报给那童子一遍方才离去。 来到山下,唐昧忍不住道:“这沈驰究竟是何许人物?竟然让公子屈尊来访?” 我笑道:“我也是忠人之士,不过能让晶后看重的人应该不是寻常人物。” 唐昧笑道:“下次我们再来便可算得上是三顾茅庐了!” 我点了点头道:“却不知这个沈驰有没有卧龙之才?” 回到住处,却见钱四海正陪着一位衣衫破旧的中年文士聊天,两人看到我慌忙站起身来,钱四海道:“公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昔日田府的管家徐达迟!” 徐达迟慌忙上前见礼,因为他过去的身份,我留意观察了此人,他年纪三十多岁,两鬓却已斑白,面上的皮肤因为长期牢狱的缘故,显得格外苍白。 钱四海道:“明日我便去接管田氏盐场。”言语间透露着由衷的兴奋,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便在于此,如今一切将要实现,他心中的快慰可想而知。 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瑶如陪着苏三娘也走了过来,她和徐达迟目光相遇,彼此都是吃了一惊。 徐达迟颤声道:“大小姐……” 瑶如眼眶微红:“徐叔叔……” 我早就知道他们相遇一定会出现如此局面,钱四海对此却毫无准备,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他苦笑着向我道:“公子,瑶如姑娘原来是田循的女儿?” 我笑着点点头。 “公子瞒得我好苦!”钱四海一脸的无奈。 我笑道:“钱老板何出此言,我也是刚刚知道。” 钱四海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话,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钱老板尽管放心,我保证瑶如不会干涉你接管盐场的事情。” 苏三娘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拿走自己的行李,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请我们前去赴宴。 苏三娘凡事都喜欢夸大几分,她口中的姐妹被她吹得天花乱坠,俨然成了济州城内的首富。 钱四海低声道:“我中午要去盐场,恐怕去不成了!” 苏三娘白了他一眼道:“我何尝说过要请你前去了?” 钱四海被她抢白了一通,老脸涨得通红。 苏三娘向我道:“龙公子千万不可以推脱,这次多亏你我才能够平平安安的抵达济州,主要是谢你来着!”她四处看了一看,故作惊奇道:“怎么没见到周朗?” 我笑道:“三娘看来主要还是请周朗,我们前去会不会妨碍你们的好事?” 苏三娘俏脸微红啐道:“你这人好不正经,尽会胡说,我若是真想和周朗做那件事情,又怎会怕你们妨碍!”她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一片哄笑。 ------------ 第24章 一战 等到了地方我才知道,苏三娘的朋友竟然是济州首屈一指的富商之一骆云雁,济州富商巨贾无数,可是多数都来自外地。本地的富商屈指可数,骆云雁就是其中最为显赫的一位,济州城半数的妓院、赌场和酒楼都是她的物业,因而外人又送给她一个称号‘骆半城’。 骆云雁请客的地方是济州最大的酒楼‘望海楼’,酒楼高五层,临海而建,推窗便可看到醉人海景。 走入三层天一阁,身穿黑色长裙的骆云雁笑盈盈迎上前来,一举一动都充满着诱人风情,可以想像出,她年轻时必然是颠倒众生的绝世美女。 苏三娘挽住骆云雁手臂向我们一一介绍。 骆云雁美目始终荡漾着诱人笑意,她娇声向我道:“云雁早就久仰公子大义,今日总算有缘相见。” 我哈哈笑道:“胤飞对骆老板也是仰慕的很呢!” 骆云雁娇声道:“公子说笑了,云雁区区一介草民,哪会有如此荣幸?”美目流转,尽显媚态,瑶如似乎对她无太多好感,微微皱了皱眉头。 骆云雁正要邀请我们入席,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声。 一个粗豪的声音嚷道:“格老子的,让你们老板娘快点来见我,不然老子就一把火烧了这望海楼。” 我们都是微微一怔,骆云雁俏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之色。 那声音继续道:“王八犊子!居然敢对老子动手!”只听‘蓬!’地一声巨响,然后传来一声惨呼,接着便是杯盘碟碗落地的声音,下面显然已经大打出手。 骆云雁不慌不忙向我们道:“想来是客人有些误会,云雁下去看看究竟。” 我向唐昧使了一个眼色,也跟在骆云雁身后,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却见一楼大堂之上,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虬须汉子,身材十分魁梧,三十来岁年纪,身穿棕色麻布长袍,鹰鼻阔口,满面风霜之色,浓眉之下一双淡蓝色眼眸深陷进去,顾盼之际,极有威势,从他的外表上看,此人显然不是中土人士。 几名伙计正躺在地上哎呦不止,身边杯盘碗碟散落了一地,场面一片狼藉。 虬须汉子似乎对眼前景象视而未见,悠闲自得的拿起茶水慢慢咽了一口。 那魁梧的黑汉大吼道:“快叫你家老板出来!”他反手操起身边的八仙桌,高高举过头顶向着柜台的方向砸去,那八仙桌乃是紫檀木所制,木质坚硬,在他全力一掷之下,将柜台撞得四分五裂。 这黑汉哈哈狂笑一声,又举起一张桌子,向我们所站立的楼梯砸去。 我向唐昧递了一个眼色,唐昧腾空飞起,从高处径直飘落下去,足尖准确的点在桌面之上,身体在空中一个巧妙的旋转,将对方的力量卸于无形。 八仙桌稳稳的落在地上,唐昧淡然笑道:“这位兄台好大的脾气,有话好说,何必动怒!” 那黑汉虎目圆睁死死盯住唐昧,一双铁锤般的拳头紧紧攥起,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和唐昧拼命。 骆云雁婷婷袅袅走下了楼梯,娇声道:“两位大爷,奴家骆云雁,便是此间酒楼的老板,请恕我眼拙,奴家实在想不出在何处见过两位大爷!” 一直未曾说话的虬须汉子缓缓放下茶盏,双目宛如冷电一般落在骆云雁脸上,骆云雁虽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微微一怔。 那汉子冷冷道:“天香楼可是你的产业?” 骆云雁轻轻拢了拢云鬓,娇声道:“不错,大爷有何见教?” 那汉子霍然站起身来:“我听说上月有十名东胡女子被贩卖到天香楼,你究竟把她们藏在何处?” 骆云雁此时方才知道对方找自己所为何事,俏脸却笑容依旧道:“大爷从何处听来这等消息,一定是有人凭空诬蔑,天香楼中绝没有任何东胡女子。” 那汉子冷笑道:“你无须抵赖,如果我们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他向那名黑汉递了一个眼色,那黑汉又抓向身边的桌子。 骆云雁不禁动怒道:“看来这位大爷存心找我麻烦来着?” 那汉子淡然点了点头,威胁道:“把那十名东胡女子交出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你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骆云雁呵呵娇笑起来:“大爷觉着我这个女流之辈好欺负吗?” 这时从门外涌入了十多名彪形大汉,一个个手握铁棍,显得彪悍之至。 骆云雁挥了挥手,十几人迅速将那两名胡人男子围在中心,举棍向他们身上打去。 那黑汉爆发出一声闷雷般的狂吼,右臂张开硬生生格开来袭的铁棍,然后就势将铁棍的一端抱入怀中,身体猛然一个急旋,将那十多名打手悉数甩倒在地上。 他一手握住一根铁棍,双目盯住唐昧恶狠狠道:“拔刀!” 唐昧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不配!” 黑汉怒吼一声,挥动铁棍冲了上去,铁棍卷起两道狂飙,向唐昧拦腰击落。 唐昧足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身体在空中升腾了两丈有余,对方的攻势顿时全部落空,黑汉看似愚鲁,出手速度却快捷到了极点,双棍上挑,向唐昧足踝击去。 唐昧身躯在空中接连两个旋转,再次升高了数尺,那黑汉连击不中,气得哇哇大叫:“小子!有种的话,下来跟我打过!” 唐昧一个倒翻进一步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那黑汉正要冲上去,却听那虬须汉子大声道:“图答!回来!” 这名叫图答的黑汉脾气虽然暴躁,可是对那名虬须汉子却颇为顺从,乖乖的走回他的身边。 虬须汉子缓缓走向唐昧,目光露出欣赏之色,他微笑道:“久闻中原地大物博,卧虎藏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目光落在唐昧腰间长刀之上:“在下东胡赫连战,愿向壮士讨教两招。” 唐昧淡然一笑,伸手握住刀柄,他显然已经看出赫连战是超一流的高手。 赫连战缓缓抽出腰间弯刀,刀身宛如一泓秋水,荡漾着逼人寒芒,赫连战抽刀的动作极其缓慢,每抽出一寸,阴冷的杀气便将他周围的空气排浪般压榨出去。 我虽然身处在三层的凭栏处,仍旧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赫连战的弯刀终于全部抽出,与此同时唐昧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拇指轻动,腰间长刀弹射而出。 赫连战手中弯刀的寒芒布成了一个尺许方圆的光弧,来势极度缓慢,待到距离唐昧一尺之时速度猛然加快,空气在刀气的撕扯下碎裂成了千丝万缕,气体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彻空中。 唐昧手中长刀猛然发出龙吟般地长鸣,刀身嗡然颤舞,眩目的刀光映得四处猛然明亮起来,仿佛宇宙的豪光紧集在此一焦点,风啸如泣,空气排荡如浪。双刀连续发出五声轻重各异的撞击,刺耳的金鸣声让人几欲掩耳。 两人身躯交错,彼此背向对方。 赫连战前胸的衣襟裂开了一道长痕,唐昧左袖缓缓从身上飘落。 “好刀法!”赫连战大声赞道,身体同时以左足为轴,猛然旋转起来,弯刀在他的周身划出一道凄美的光幕,远远望去宛如一条银龙游走在他的身边。 唐昧手臂微震,刀气撕裂前方的空气,锋利的刀尖破空向赫连战刺去。 随着一声空气爆裂的巨响,两人的刀锋重新碰在一处,彼此的力量让两人的身体微微为之一震。 唐昧目光变得越发凝重,刀尖微微一顿,身躯向后倒飞而起,赫连战如影相随,弯刀划出一道弧光,向唐昧攻去。 唐昧后撤之时,早就计算好了角度和位置。 双足在身后墙壁上重重一顿,身体猛然向前弹出,借用反冲的力量将攻击的威力提升到最大。 赫连战大吼一声,弯刀全力劈出,双刀交接之处刀芒大盛,两人的身躯在空中凝滞片刻,方才向地面落下。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他们的武功在伯仲之间,若是想分出胜负,恐怕是百招之后的事情。 两人正要蓄力再战,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朗笑道:“住手!怎么自家人打起来了!” 众人举目向门前望去,却见西门伯栋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因为要处理码头上的事情所以晚一步到来。 赫连战和唐昧对望了一眼,缓缓撤去刀身的力道。西门伯栋笑着来到两人身前道:“赫连兄别来无恙!” 赫连战微笑道:“红胡子!果然是你!”看来两人早就认识,交情还非同一般。 西门伯栋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道:“这里全都是自己人,赫连兄想来有些误会,有什么事情全都包在我西门伯栋身上!” 骆云雁和西门伯栋也早就相识,连忙上来招呼。 西门伯栋首先将我介绍给赫连战,赫连战微笑着看了看我身后的唐昧:“能够拥有这样出色的手下,龙公子一定有过人的魅力。” 我哈哈笑道:“赫连兄的汉话说得真好,你手下图答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那图答为人憨厚,听到我赞他,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起来。 西门伯栋最后才将骆云雁介绍给赫连战,他向骆云雁道:“这位赫连兄是东胡最富有的商人。”我对东胡赫连家族也有所闻,他们是东胡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贩卖马匹木材,南往八国,北往高丽都是他们经商的范围。 骆云雁果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娇笑道:“云雁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赫连公子多多海涵。” 赫连战道:“骆老板!今日当着红胡子的面,你将那件事还是交待清楚,如果那十名东胡少女的确在你的手中,你花去的一切开销都由我来负责。”也许是西门伯栋在场的缘故,他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骆云雁微微皱了皱眉头,西门伯栋微笑道:“骆老板看在我的面上,若是知道那些东胡女子的消息,不如告诉赫连公子吧。”他对骆云雁的底细十分的清楚,料定此事定然和她有关。 骆云雁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不好继续坚持下去,轻声叹了口气道:“当着西门老板的面,云雁也不相瞒,日前我的确买下了十名东胡女郎,现在仍旧在城东旧宅之中学习歌舞。”她美目望了望赫连战道:“既然赫连公子是西门老板的朋友,云雁便将那十名东胡女子还给你。”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骆云雁作出如此让步,赫连战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他慌忙起身道:“这件事我处理的有些鲁莽,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骆老板海涵。”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双手递到骆云雁的面前:“这五万两银票,就当作对骆老板损失的一点补偿。” 骆云雁淡然一笑道:“看来赫连公子并不想结交云雁这个朋友。” “此话怎讲?” “云雁之所以将这些东胡女子还给你,一则是看在西门老板的面子上,二则是敬重赫连公子是一条汉子,又岂是为了这几张银票?”骆云雁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对她的慷慨都是心存佩服。 赫连战欣赏的点了点头,对骆云雁的那点芥蒂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骆云雁从桌上拿起酒杯斟满,微笑道:“赫连公子若是存心谢我,那么就干了这杯酒水,略表寸心。” 赫连战哈哈大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捧起桌上的酒坛,大声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办,今日无法一一相敬,借着骆老板的这坛美酒,赫连战敬大家!” 他端起酒坛,仰首饮下。 我心中暗赞,这赫连战果然是一条漠北的好汉。 赫连战饮完那坛美酒,将酒坛轻轻放在地上,向众人拱了拱手道:“赫连战先行告辞,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一定邀请诸位喝他个一醉方休!” 赫连战和图答走后,骆云雁正要邀请众人重新入席,却看到钱四海的贴身护卫李东匆匆忙忙的寻了过来。 来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龙公子……盐场出事情了……”我微微一怔,这才留意到李东的衣衫被扯破了多处,脸上也多出了几道淤痕。 李东缓了口气又道:“盐场的工人发生骚乱,钱老板和管潮几个……被堵在了仓库之中……” 我和西门伯栋对望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 西门伯栋道:“我去官府求援!” 我和唐昧周朗告辞正要离去,瑶如从身后叫住我道:“公子!我随你去看看!”考虑到瑶如田氏小姐的身份,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田氏盐场位于东海之滨,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道盐场规模的壮阔,纵马驰骋在沿海滩涂之上,远远就可以看到前方两座高耸入云的角楼,那里就是田氏盐场的入口。 瑶如在身后搂住我的身躯,轻声道:“角楼负责警戒的作用,在盐场的周边共有三十九座。” 我举目望去,那角楼之上并没有警卫巡视,看来田氏盐场自从收归国有之后,管理变得松散了许多。 远处的晾晒场上聚集着数千名工人,显得群情激奋,正围着盐场的一座仓库叫嚷。 唐昧一旁道:“公子是不是等官兵来在过去。”他生恐工人们情绪失控危及到我的安全。 我勒住马缰,向李东道:“你可知道他们究竟为何闹事?” 李东叹了口气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本来钱老板正召集他们开会,说着说着,便发生了骚乱。”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大……小姐……” 身后瑶如娇躯微微一震:“林伯……” 我转身望去,却见右方一位瘦削的老者佝偻着肩背站在那里,混浊的双目之中满是激动之色。 瑶如翻身下马,向那老者跑去。 林伯垂泪道:“大小姐……果然是你……”他双膝跪倒在沙滩之上。 瑶如冲上前去扶起林伯双臂:“林伯……你快快起来……” 我也跃下马来,将缰绳掷给唐昧。 瑶如扶着林伯站起身来,轻声道:“林伯可知道盐场工人因何闹事?” 林伯擦去泪水道:“大小姐,这盐场本来是田氏的物业,被朝廷强行霸占了过去,这三年来始终在拖欠工人薪水。” 我心中一动,看来这帮工人闹事果然和薪水之事有关。 林伯道:“今日这个钱四海过来,不但不愿补偿我等的薪金,居然还要将老弱病残的工人全部辞退,我等岂能和他善罢甘休。” 瑶如噙着眼泪,转身看了看我,泣声道:“盐场的工人多数都是依靠这里为生,若是钱老板将他们辞退,他们又如何谋生……” 我看了看瘦骨嶙峋的林伯,心中暗道:“钱四海辞退这些人,也无可厚非,换作是我接手盐场,也不愿承担这帮老弱病残之辈。”表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向林伯道:“林伯!我和这位新来的钱老板交情颇深,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如劝人群先行散去,让我和钱老板谈谈如何?” 林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瑶如。 瑶如道:“这位龙公子是我的恩人,林伯大可不必顾虑。” 林伯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去劝劝他们,不过龙公子一定要说服钱老板收回成命才好!” 我笑道:“林伯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林伯是田氏盐场的元老之一,在这帮工人中的威望很高,经过他的劝说,人群马上就散开了。 我们来到盐仓,正看到钱四海在管潮的陪同下战战兢兢的走出门来。 我和钱四海来到僻静之处,钱四海长长舒了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骂道:“这帮刁民,险些把钱某的骨头给拆了……” 我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 钱四海道:“多亏了平王殿下为我解围!” 我摆了摆手道:“恐怕你的危机仍然没有过去,那帮工人决不会甘心让你辞退。” 钱四海显然仍未从刚才的惶恐中恢复过来,心有余悸道:“难道我要背负上这许多累赘……再说他们的薪金完全是朝廷所拖欠,与我有何相干?”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帮工人已经认准了你是事情的关键,这些陈年旧账自然要算到你的头上。” 钱四海苦着脸道:“平王殿下可有良策?” 我淡然一笑,这钱四海虽然狡猾,可是论到政治上的手腕,却难登大雅之堂。 我低声道:“钱老板可以先答应他们。” “殿下可知道,朝廷拖欠的是三年的薪金!”钱四海惊道。 我笑道:“你可以利用谈判之机,找到其中带头闹事之人,下面的事情恐怕不要我说了吧?” 钱四海茅塞顿开,重重的拍了拍大腿道:“好,擒贼先擒王,平王果然英明!” 我看了看四周道:“钱老板这件事情还是尽量做得隐蔽一些为好,钱用在官府身上,远远比用在这帮工人身上要有效的多。” 瑶如的出现在这些盐场的工人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从他们对瑶如表现出的尊敬,可以看出田氏一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很难被外人取代。 钱四海远远望着瑶如的方向,目光中隐隐露出几分怨恨,早已崩溃的田氏家族仍然成为阻碍他接手盐场的一座大山。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钱老板不必担心,这几日我就会带瑶如返回秦都。” 我并不想在济州作太多的停留,一是因为瑶如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变得十分的忧郁。还有一个原因,我身在济州总是感到某种不安,我无法确切的证实这种不安是来自济州还是来自秦都。 不过在没有完成晶后托付给我的任务之前,我暂时无法离开这里,我已经是第三次来到沈驰的茅庐。 那名童子正在院落中晾晒着松果,看到我和唐昧进来,微笑道:“龙公子又来了!” 我点了点头。 那童子指了指房间道:“先生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午睡,不如您就在这院中等他一会儿。” 他搬来两尊黄杨树桩制成的矮凳,请我和唐昧坐了。为我们斟上茶水,茶色深紫,光影浮泛,还未到口,便觉异香馥郁,闻之心清神爽,我端起入口一尝,果然是色香味三绝,甘留舌上。一会便觉身心轻快,气爽神清。 “好茶!”我低声赞道。 那童子不无得意的昂了昂头道:“这叫紫雨茶,是我在后山悬崖上采摘而来,经过先生的亲自翻炒,俗人很难有这种口福的。” 我呵呵笑道:“小兄弟说话好生有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位俗人呢?” 童子骄傲道:“我跟随先生多年也学了一些观相之术,你骨骼清奇,相貌不凡,自然不是寻常人物。” 我饶有兴趣道:“你都如此神通,你家先生岂不是更加的厉害?” “那是当然!” 我和唐昧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仍未见沈驰从房中出来,眼看就要日薄西山,如果继续等下去恐怕天就要黑了。 唐昧等的有些不耐烦,愤然向我道:“这沈驰分明是故意刁难公子,不如我进去将他揪出来!”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不得无礼!”唐昧慌忙垂下头去。 我看了看那紧闭的木窗,心中暗道:“却不知这个沈驰究竟是何等人物?” 这时忽然听到房内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听风!有客人来了吗?” 那名叫听风的童子规规矩矩答道:“先生,有位姓龙的公子来求见。”他强调道:“他先前已经来过两次了。” 沈驰哈哈笑道:“龙公子请稍候,沈某沐浴更衣之后便来见你。” 我微笑道:“沈先生不必着急,胤飞会一直在此恭候。” 那沈驰又磨蹭了许久,方才从草庐内走出,此人身材中等,面貌普通,肤色黝黑,和我心中想像大相径径。 沈驰穿着一双木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我走来。 我恭敬的做一揖道:“晚辈胤飞拜见沈先生!” 沈驰淡然摆了摆手,自行来到矮凳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巴道:“沈某好像和龙公子素昧平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留意到他的指甲很长,上面存有黑色的污垢,显然刚才他未曾沐浴。 我试探着问道:“沈先生可曾听说秦都发生的事情?” 沈驰摇了摇头道:“沈某这几年一直在山中休养,闲暇时候,便出海去垂钓,朝廷的事情许久未曾过问了……”他双目眯起,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道:“龙公子此次是专门为我前来?” 我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胤飞此次是奉太后之命而来。” 沈驰笑道:“龙公子说笑了,太后焉会想起沈某这个荒野村夫!” 我正色道:“胤飞的确是奉太后之命,特来请沈先生出山。” 沈驰道:“龙公子可有凭据?” 我尴尬道:“胤飞来济州的路上遇到马贼,慌乱中将太后的懿旨失落。” 沈驰不无讽刺道:“看来这次太后所托非人!” 唐昧双目怒视沈驰,对他的无礼傲慢已经是忍无可忍。 我用目光制止住唐昧进一步发作,若是因为他激怒了沈驰,恐怕我更难达成此行的目的。 我微笑道:“太后让胤飞此次专程前来邀请沈先生出任大秦相国之职。” 沈驰笑道:“我姑且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属实,不过恐怕沈某要让你和太后失望,历经宦海沉浮,沈某早已心如止水,视功名富贵如过眼烟云。” 沈驰的眼神无比深邃,说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让人很难窥探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道:“沈先生有没有考虑过大秦的前途和命运?” 沈驰微笑不语,端起茶盏轻轻吹去荡漾在水面的茶叶。 我慷慨激扬道:“大将军白晷独揽朝政,骄横朝野,狼子野心早已昭然天下,若是任由他继续发展下去,这大秦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沈驰点了点头道:“照龙公子的说法,这相国之位无异于烫手山芋,沈某更加不敢接受了。” 沈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太后之所以让我回去出任相国之职,就是想用我来制衡白晷,沈某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个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盯住沈驰,默默期待着他的下文。 沈驰站起身道:“白晷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沈驰当年在大秦最高也只是坐到了廷尉的位置,如今更只是济州东门的一个看门官儿,太后即便给我相国的职位,我又拿什么去和白大将军抗衡,搞不好我屁股还未将位置暖热,白晷就夺取了我的这条老命。” 他转向我道:“龙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想来是太后绝对信得过的人物。” “胤飞容太后垂怜,收我为义子!”我这才向沈驰表明我和晶后之间的关系。 沈驰微微一怔,忍不住又端详了我两眼,许久方道:“原来你就是大康的质子平王龙胤飞!”晶后认我为义子的事情早已传遍大秦,想来沈驰也一定有所耳闻。 我点了点头。 沈驰不解道:“沈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平王为我答惑。” “沈先生请讲!” “大秦正值多事之秋,对大康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平王身为大康子民却为大秦之国运奔波,于情于理好像都有些无法说通……” 我笑道:“按照沈先生的说法,胤飞应该希望大秦越是动乱越好,可是沈先生有没有想过胤飞此时的命运和大秦的国运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沈驰眉峰一动:“平王考虑的果然周全,康国若是趁乱对大秦用兵,恐怕第一个要死的就是殿下。” 此人的见识果然非凡,剖析形势丝丝入扣,晶后对他的推崇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恭敬道:“若是大秦发生内乱,大康伺机而动,胤飞损失的最多只是区区一条性命,沈先生损失的却是故土和家园。”我环顾四周道:“若是大秦发生战乱,恐怕沈先生这种悠闲自得,抽身世外的生活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沈驰呵呵笑了起来:“按照平王的说法,沈某应该接受太后的邀请了?” 我点了点头道:“沈先生的那本《律民论》胤飞仔细拜读过,先生提出的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实在让胤飞佩服。” 沈驰道:“可惜却始终无法在大秦真正实施!” “沈先生难道不觉得这次是可以实施胸中抱负的最佳时机吗?” 沈驰缓缓向前方走去,遥望远方渐渐坠入海中的夕阳,若有所思道:“若是宣隆皇在九泉之下,知道我重回秦都不知要做何感想……” 第25章 缘起 沈驰终于答应随我一起返回秦都,我隐隐觉着他并不是因为我的话改变了初衷,也许从刚开始他就已经决定返回秦都,他究竟是为了大秦的国运还是为了显赫的权势?亦或是为了晶后?也许这个答案只有等回到秦都才能知道。 回到西门伯栋的府邸,我看到房门紧闭,正想推门进去,一名仆妇来到我的身边低声道:“龙公子,瑶如姑娘整整一个下午都在里面,她好像哭得很厉害……” 我点了点头,轻轻叩了叩房门:“瑶如!开门!” 我喊了许久,瑶如方才把房门打开,美目哭得早已红肿,看到我用力咬了咬嘴唇,重新扑倒在床上又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 我掩上房门,来到瑶如身边伸手要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瑶如抽抽噎噎道:“你可曾记得答应了我什么?” 我心中微微一怔,看瑶如的情形,八成盐场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满脸堆笑道:“我当然记得!” “那你为何还要让钱四海把林伯他们全部都抓起来!”瑶如的话马上证实了我的猜测,可是她今日一直都在府中,却不知哪个嘴快的将这件事传达给她。 我装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什么?钱四海把林伯他们抓起来了?”我马上显得义愤填膺,怒道:“这个唯利是图的混蛋,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对待林伯他们!” 瑶如果然被我的样子所迷惑,轻声道:“你……当真不知道此事?” 我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傻丫头,我一早便和唐昧去找沈驰,根本不知道钱四海会做出这等事来。” 瑶如轻轻点了点头,怯怯说道:“瑶如刚才对公子无礼,还请……原谅……”瑶如美目之中泪痕未干,越觉雾鬓风鬟,丰神绝世,媚目波莹,哀艳不胜。 我张臂将她娇躯揽入怀中,瑶如立时纵体入怀,紧紧偎抱,任凭亲热抚摸,一言不发。 我看到她满面哀愁,显然还在牵挂盐场之事,附在她晶莹耳珠旁低声道:“要不要我去找钱四海,让他把林伯那些人全部放了?” 瑶如点了点头,用力抱紧了我的身躯:“谢谢公子!” 我吻了吻她柔软的嘴唇,低声道:“我们之间还用得上如此客气吗?在我的心里早已将瑶如看成了我的妻子……” 瑶如俏脸嫣红,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嘤咛,我深情款款的表白早已令她芳心欲醉,我一边抚摸着她的娇躯,一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林伯他们!”我正要对她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瑶如推开我双手道:“公子还是快去求钱四海放过林伯他们,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我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微笑道:“好!等我回来你定然要好好陪我!” 钱四海没有料到我会来盐场找他,一双小眼睛眯成了细缝,恭维道:“平王殿下果然高明,我按照你的法子将那帮闹事的头领全部弄了进去,部分工人看到他们这个下场,一个个老实了许多,下午又开始正常上工了。不过还是有很多强硬的工人前来闹事,我刚刚让侍卫把他们驱赶了出去。” 我笑道:“这都是你钱老板的本事,胤飞可不敢居功。” 钱四海嘿嘿笑了两声道:“平王这次来是不是有事情要我去做?” “听说你把林伯也抓了进去?” 钱四海点了点头道:“那老家伙也是带头闹事的人之一,所以……” 我瞪了他一眼道:“钱老板明明知道瑶如和他的感情非同一般,这么干岂不是令我难做?” 钱四海尴尬笑道:“钱某考虑的的确有欠周详,平王放心,我马上就让人把林老头给放了。” 我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是怪你,换作是我也会向你一样做!” 钱四海连连点头。 我又道:“这样吧,等我和瑶如离开济州之后,你尽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行事!” 钱四海愕然道:“平王要离开济州?” “大概三天之后就会离开!”我说得日子恰恰是沈驰答应离开济州的时间。 “这么快!” 我笑道:“我本来打算好好散散心,可是来到济州却发现自己始终牵挂秦都的一切,新皇刚刚登基,母后面临着无数复杂的事情,我还是早些回去为他们分忧。” 钱四海感叹道:“平王说得是,秦都目前的局势的确让人放心不下,殿下早些回去也好。” 他又道:“这田氏盐场的经营若想重归正途,恐怕需要一些时日,钱某短时间内是回不了秦都了。” 钱四海一直将我送到大门外,唐昧牵着坐骑过来,我正要上马,唐昧忽然大声道:“小心!”闪电般从腰间抽出长刀,掩护在我和钱四海的身前。刀身在暗夜中闪过一片寒芒,准确的击中突然袭来的羽箭。 刀锋过处,激起一片火星,羽箭歪歪斜斜的没入沙滩之中。 钱四海吓得脸色煞白,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这羽箭的目标分明是他,如果不是唐昧及时出刀,此刻他恐怕早已命丧九泉。唐昧目光炯炯盯住远方,随时提防着对手再次出手袭击。 听到动静的数十名侍卫慌忙冲了过来,自从盐场发生了动乱之后,钱四海明显增加了侍卫的数量。 唐昧低声道:“刺客埋伏在盐场西方的角楼上,你们过去看看!”那帮侍卫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前去查看。 钱四海从刚才的慌乱中恢复过来,怒道:“全都是饭桶!养着你们这帮废物又有何用!” 唐昧道:“那刺客此次行刺不成,一定不会继续留在盐场,恐怕已经逃走了!” 钱四海心有余悸道:“若是他再来行刺,那我该如何……” 我望着西方的角楼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刺客应该对盐场的情况极为了解,也许他根本就是盐场的工人也未必可知。” 钱四海咬牙切齿道:“明日我定要将这帮刁民仔细盘查一遍,力求找出想暗害我之人!” 我心中暗笑,钱四海即便这样做也定然是徒劳无功,看他的模样,今晚定然是无法安眠了。 这刺客虽然不是冲我而来,可是突如其来的一箭也为我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田氏盐场果然复杂,看来这场动乱的背后一定有人在唆使。 唐昧道:“公子怀疑这刺客是田氏盐场的人?” 我淡然笑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公子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 我奇怪的看了看唐昧。 唐昧道:“从刚才那一箭的力度来看,刺客应该是一流高手!据我所知田氏一族中武功最好的应该是田玉麟,而且他箭法超群,有百步穿杨的本领!” “你是说,刚才行刺钱四海的是田玉麟?” 唐昧点了点头道:“有这种可能,田玉麟应该已经潜入济州城内,公子还记得上次我差点误伤你的事情吗?”我想起和唐昧相逢的情景,他差点把我当成了田玉麟,险些对我施以杀手。 我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方道:“唐昧,田玉麟究竟在北疆惹下了什么祸端?以至于有人不惜花重金买他性命?” 唐昧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田玉麟杀掉了北疆巨贾卫东临的儿子卫展,卫东临又怎会饶过他。”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田玉麟在北疆充军,不知又怎会惹下这种麻烦? 唐昧道:“田玉麟应该潜入济州多时,估计在济州城中,他定然有人接应!” 我心中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下午时候瑶如的异常表现,难道这事情和她也有关系? 唐昧似乎看出了我的表情变化,低声道:“公子有心事?” 我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 回到西门伯栋的府邸,我发现瑶如并不在房内,问过负责照顾我们起居的仆妇,才知道瑶如在我走后不久便出门散步去了。 我几乎可以断定瑶如一定有事在瞒着我,也许她早就知道田玉麟潜入了济州。我的内心中顿时充满了愤怒,无论瑶如的出发点是什么,我都无法容忍女人对我的任何背叛。 我叫上唐昧纵马出门而去,唐昧从我冷酷的面孔上仿佛看出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公子想去田氏旧宅?” 我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挥动手中马鞭重重的抽打在骏马的臀部,骏马一声长嘶,疾风般向田府的方向冲去。 冷月当空,映照的整个天地宛如笼罩上一层银霜,田府高墙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投影。 我翻身下马,在唐昧的帮助下攀上高墙。 唐昧低声道:“田玉麟绝非泛泛之辈,公子千万小心!”我点了点头,率先从高墙上跳了下去。空气中充满着淡淡的花香,整个宅院在月光下显得静谧异常。 远处祠堂之中隐隐透出灯光,我用力握紧双拳,眼前的一切已经证实了我的想像。 唐昧示意我停留在原地,抽出长刀向祠堂悄声无息的靠拢了过去,他即将靠近祠堂的时候,室内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窗格发出两声轻响,两道寒光从祠堂内闪电般射向唐昧的方向。 唐昧手中长刀迅速来回拨动,将两支羽箭格开,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格窗中冲出。 唐昧怒吼一声,全速迎了上去,一刀劈向对方的头颅。 那黑衣人应变竒快,反手从身后抽出长剑,剑身在唐昧长刀上轻轻一搭。身躯宛如大鸟般向上飞去,稳稳的落在屋顶之上。 月光如水,静静照在他的身上,他潇洒飘逸,身躯高大而健康,英俊的面孔上流露着淡淡的哀愁,让他整个人更显得孤傲无情,连我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人间少见的美男子。 他淡然注视着唐昧:“我认得你!” 他的表情始终如一,声音充满了男性的魅力,我却从中听到了无尽的冷酷。 唐昧跃上屋顶的同时,一道耀眼的光华自黑衣人的手中弹射而出,闪电般刺向唐昧的胸前,转瞬间攻出一十八剑,空气中淡淡的香气立刻被凝结了。 唐昧手中长刀同时迎出,刀剑在夜空中十数次交锋,夺目的火星四处飞溅。两人又同时落在了地上。 黑衣男子冷冷道:“好刀!”唐昧微笑道:“好剑!”他大吼一声,长刀向对手弧形横削而去,长刀鞠起一抹月光,划出凄美绝伦的光华,黑衣男子身躯高飞而起,衣袂飘飘,宛如震翅欲飞的仙鹤,他手中长剑轻轻搭在长刀之上,借力又向上飞出丈余,整个身躯倒转过来,长剑从上而下向唐昧的头顶刺来,宛如千万点寒芒罩住了唐昧所有退路。 唐昧身躯纹丝不动,长刀向那万点寒芒的中心劈去,寒芒立消,空寂的宅院中发出一声巨响,长刀刀正劈在剑尖之上,白衣男子身躯再度向上飞出,唐昧足下青砖因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从中断裂。 黑衣男子身法极为诡秘,空中一个曼妙的转折,长剑发出一声轻吟,整个人平行地面飞出,剑尖直指唐昧的咽喉。 唐昧双手擎刀,一式‘力劈华山’向对手斩去,此招虽然寻常,但经他手中使出,威力不同凡响,刀气形成的霸道狂飙向来人涌去。黑男子剑速猛然加快,从浓重的刀气中撕开了一道裂隙向唐昧胸前递来。唐昧虎躯向右疾转,刀锋斜向向对手手臂斩去。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手中剑向来刀封去,刀剑再度相撞,两人身躯都是一震,唐昧应变极快,左足向对手小腹踢去。 黑衣衣男子腰腹猛然向后回缩,左手向唐昧膝弯点去,唐昧身躯向右疾转,右臂却向前推出,长刀全力向对手刺去。两人同时后撤,之间距离拉开一丈有余。 黑衣男子右手轻扬,剑气激发而出,在静夜中发出‘嗤!嗤!’声响。 唐昧不敢丝毫大意,长刀蓄势待发,两人目光在虚空中无数次交锋。 黑衣男子身躯猛然弯曲若弓,向唐昧弹射而来,长剑刺向唐昧前胸。唐昧大吼一声长刀向来剑劈去,剑势中途,陡然一变,宛如万千雪莲飘起于夜空之中。唐昧瞳孔骤然收缩,凝聚全身功力劈在那万朵雪莲的正中。 只听到轰然一声巨响,剑光顿时消失,黑衣男子踉踉跄跄向后退了数步,嘴角一丝鲜红的血迹缓缓流了出来,唐昧正要继续进击,忽然听到一声娇呼:“住手!” 我向前望去,却见瑶如满脸泪痕的冲了过来,不顾一切的挡在那名黑衣男子的前方。唐昧缓缓垂下了长刀,眼光望向我的方向。 我缓缓从黑暗中走出,目光冷冷盯住瑶如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瑶如俏脸变得毫无血色,娇躯瑟瑟发抖,却仍然护在那男子身前:“公子,求你放过我哥哥……” “瑶如!不必求他!这混账分明也是大秦的走狗!”田玉麟怒吼道。 我微笑着望向田玉麟:“我一直都在奇怪,盐场的事情肯定有人在幕后挑唆,原来那个人就是你!” 田玉麟孤傲道:“田氏盐场本来就是我们田家的产业,是你们这些无耻的小人用卑鄙的行径夺去!”他声音变得有些嘶哑,看来在刚才和唐昧的交手之中伤得不轻。 我对田氏盐场并没有任何的兴趣,更无意于夺去田玉麟的性命。今夜之所以夜探田府,主要是出于对瑶如的关心。我叹了口气道:“你去吧!远远离开济州,如果继续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我看了看瑶如,她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不要连累你的妹妹!” 田玉麟高傲的眼光渐渐软化了下来,他盯住我的双目,缓缓点了点头:“帮我照顾好瑶如!”转身正要离去。 这时从围墙四角悄声无息的溜下十数道黑影,他们全都是黑衣蒙面,手握长刀。 田玉麟冷冷道:“带瑶如走!这些人是来找我的!”他缓缓抽出背后强弓,抓出五支羽箭,同时搭在弓弦之上。双目闪过一丝慑人寒芒,力贯双臂,弓如满月,五支羽箭追风逐电般分别向五名黑衣刀客射去。 我向唐昧使了一个眼色,唐昧心领神会,抽刀狂吼一声追逐着箭矢的方向全速冲去。 两声惨呼在静夜中响起,两名黑衣人被羽箭射中。唐昧阻击对手的同时,田玉麟又从趁机射出五箭,对手有六人先后中箭倒地。 “快走!”我低声向田玉麟道。 田玉麟点了点头,眼前的局势已经明朗,以唐昧的武功对付这帮黑衣武士应该绰绰有余。 田玉麟深深凝视一眼妹妹,转身向东方的围墙逃去,身躯如大鸟般跃向墙头,就要跃上高墙之时,一个白色的纤纤身影突然出现在围墙之上,人影随风荡动,一道寒光居高临下向田玉麟的头顶劈落。 田玉麟身在半空之中,仓促间,手中长剑斜向格挡在身前。对方这次的时机无论角度还是力道拿捏的都是恰到好处,狭窄的剑身顺着田玉麟的长剑斜行下滑,向他执剑的臂膀斩去。田玉麟不得已向后回缩,没想到对手的利剑居然弧形反折了起来,剑锋‘嗤!’的一声挑破他胸前衣襟。 田玉麟被对手逼迫的手足无措,重新落在院中,那白衣蒙面少女的剑锋已经将他的前胸衣襟划开,夜风吹过露出他强健的胸肌,上面一道殷红色的血痕触目惊心。 田玉麟又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了身形。刚才在和唐昧的决斗中,他损耗了大部分的体力,现在已经无力和对方抗衡。 那少女冷冷道:“把田氏账簿交出来!” 田玉麟握紧长剑,目光坚忍而顽强,虎吼一声,双手握剑全力向那少女劈去。那少女手中剑随意挥出,轻轻沾在对手长剑之上,娇躯却如惊鸿般向后倒飞而来。 我这时才知道她真正的目标是向我和瑶如而来。 慌乱间抽出我的佩刀向她砍去,那少女一声轻笑,剑尖在我刀背上轻轻一搭,娇躯已经从我的头顶越过,利剑指向瑶如的咽喉道:“全都给我住手!否则我一剑刺死你的妹妹!” 唐昧此时已经成功的击退了那十多名黑衣刀客,第一时间冲到我们的面前。 田玉麟脸色苍白的看着那蒙面少女,无力道:“你不可伤她……” 那少女发出一串银铃般娇笑:“为什么不可以?我若想做的事情天下间还没有人可以拦住我!”她剑锋微动,森冷的剑气立时斩断了瑶如鬓边的青丝,一缕秀发缓缓飘落在地上。 利剑横亘在瑶如娇雪般的玉颈之上,只要她稍一用力,恐怕瑶如就会香消玉殒。 瑶如忽然大声道:“哥哥!快走!” 田玉麟嘴唇抽动了一下,他的内心显然处在剧烈的斗争中。 瑶如含泪道:“那账册是我们田氏一族复兴的希望所在,你千万不可交给她!” 我内心不由得一怔,看来瑶如对我隐瞒的事情还有很多。 田玉麟叹了一口气,自怀中缓缓拿出一本淡黄色账册,在那少女面前晃了晃,猛然一扬手,掷向空中。 那少女娇躯腾空而起,纤手向账册抓去。 唐昧同时发动,挥动长刀,一股霸道无匹的刀气隔空向那少女娇躯斩去。 那少女竟如风中柳絮,在空中一荡三摇,飘起数丈有余,稳稳的将那账册拿到手中,娇笑道:“谢了!”空中毫不停留,一个曼妙的转折已经向围墙外投去。 唐昧担心我的安危并未继续追击,我留意到田玉麟的表情并无任何失落,心中暗道:“难道这田玉麟给她的是一本假的账册?” 田玉麟不能够再也不向我们看上一眼,转身向和那少女相反的方向投去。 瑶如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许久方才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叹了口气道:“回去再说。” 冷月疏星,清辉四彻,所有房舍道路,全都明朗朗的涌现于月光之下。寒烟不起,万籁无声,道路在我们的面前曲折延伸,一阵冷风迎面吹过,坐在我身后的瑶如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伸臂想要从身后搂住我。 我冷冰冰道:“坐稳了!”挥动马缰狠狠的抽打在马臀之上,骏马负痛,长嘶一声,箭一般向前冲去。 唐昧生恐我有所闪失,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瑶如受到我如此冷遇,心中一酸,低声啜泣起来。我其实心中并未真正恼她,不过如果不给她一个深刻教训,恐怕她日后还敢欺瞒我。我自幼生活在宫廷之中,目睹无数嫔妃为了私利欺瞒父皇,耍尽手段,若是连一个女人都不能威慑,以后又谈何一统天下? 头顶忽然听到一阵咯咯娇笑,我愕然抬头望去,却见刚才哪个白衣少女去而复返,站在一株垂柳之上,娇躯随着那柳枝微微起伏。一弯新月从她的身后照来,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她无限美好的躯体,为她平添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少女镐素如雪,襟袂飘飘,月光之下越显气质飘逸,仪态万方,又穿着一身白衣,仿佛理想中的月殿仙娃,缟衣如雪,玉洁冰清,飘然有出尘之致。 她一双美目含幽带怨的盯住我道:“这位公子可否留步,我有句话想对瑶如姐姐说!” 此女武功卓绝,行事诡秘,我心中暗自提防,表面却微笑道:“有什么话姑娘尽管说明!” 唐昧冷冷道:“妖女!田玉麟并不在这里,你若是敢纠缠我家主人,小心我取你性命!” 那少女格格笑了一声,纤手捂住丰盈的胸膛,娇声道:“人家好怕哟!这位公子怎么如此凶恶,胸中难道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她声音娇柔婉转,美目宛如春水般荡漾,当真是诱人之至,虽然面上罩着面纱,仍然掩饰不住她绝代风华。 她纤手轻轻扬起那本账簿:“瑶如姐姐!你这位大哥好生狡猾,居然拿着一本假账册来骗我!”她突然将那账册向唐昧掷去,娇躯同时向下扑落。 账册来到中途,少女娇叱一声,手中三尺细剑闪电般挥出,剑气从剑锋激发而出,将那本账册顿时撕裂成千片万片,无数纸屑从空中翻飞而下,笼罩住我们头顶的天空,远远望去宛若无数盘旋飞舞的黄色蝴蝶。 唐昧如蛟龙般自马背上飞起,长刀划出一团光雾,将意在迷惑他视线的纸屑击成齑粉。万千纸屑之中,一道冰冷的寒芒径直刺向唐昧的胸膛。 唐昧怒吼一声,一刀全力迎出,那少女招式诡异,剑刃刚刚沾上对方刀锋,立刻向后倒飞出去,在空中一个曼妙的转折,娇躯弧形回旋,再次向唐昧攻来。 唐昧不等她来到面前,隔空连续劈出三道霸道无匹的刀气,那少女长剑轻挥,看似轻描淡写的和这三股刀气连连相交,娇躯在空中轻轻荡荡的连续后退,重新落回那垂柳之上,纤手风姿无限的理了理云鬓,妙目盯住唐昧道:“好狠的刀法!” 唐昧见到她已经被逼退,也不进击,谨慎的守护在我和瑶如的身边。 少女一双美目盯住我道:“公子既然不愿留我,小女子只好离去了!”足尖在垂柳上轻轻一点,已经融入远处夜色之中,一阵缥缈的声音留在身后:“公子小心!那骨灰坛中究竟藏些什么?切勿被瑶如姐姐给骗了……” 这少女的话却正中我内心的痛处,转身看了看瑶如,瑶如花容惨淡,一双美目泪光盈盈,我用力咬了咬下唇,纵马向前方行去。 一回到房间内,瑶如掩上房门,跪倒在我的身下,抱住我双腿泣声道:“公子……瑶如并不是存心骗你……” 我冷冷道:“那骨灰坛中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瑶如颤声道:“公子休要相信那妖女胡说,骨灰坛中的确是瑶如母亲的骸骨……” 我冷笑了一声,挣脱开瑶如的怀抱,来到床前坐下。 瑶如伤心之至,抽抽噎噎道:“那日见了林伯之后,我才知道哥哥已经来到了济州。” 我淡然道:“兄妹相见本来就无可厚非,我问你,那田氏账簿之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瑶如咬了咬下唇,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我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 “不是!”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瑶如的面颊缓缓流下,她颤声道:“瑶如绝没有欺瞒公子的意思,这件事之所以没有告诉公子,就是不想公子为田府的事情操心……”她跪着挪到我的面前:“那本账簿是我父亲当年放款和经营的名单,里面涉及许多秦国的王族贵胄,哥哥此次回来就是为了找出这本账簿,以图对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进行报复。” 我点了点头,瑶如的解释合情合理,不过如果这个账簿真的如她所说,里面记录的东西恐怕相当重要,若是揭发出来势必影响极大,难怪有人要不计代价得到它。照今晚的情形来看,田玉麟应该已经得到了这本至关重要的账簿。 “这本账簿留在你大哥的身边只会增加他的危险,你为何不劝他把账册留下?若是由我转呈给太后,或许可以还你田氏一族一个清白!” 瑶如凄凄艾艾道:“我曾经劝过大哥,可是他执意要亲手处理这件事,瑶如也没有办法……” 瑶如伸手为我除去足上长靴,妙目之中仍然是泪光盈盈:“瑶如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对公子有任何欺瞒之处。” 我见到她神情哀艳缠绵,情泪珠流,不由得由怜生爱,由爱加怜,早将刚才对她的那点怨恨抛到了九霄云外。 伸手扯住她的罗绣,做出恶狠狠的样子道:“此事决不能轻饶于你!”手上用力一扯,罗衫尽褪,瑶如上半身立时裸露,现出半段柔肌,一双软玉,端的肤如凝脂,香温雪艳。瑶如幽幽切切的叫了一声:“公子……”一双含有无限深情的明眸觑定我的双目,当真是百媚横生,朱唇皓齿,红白相映,款启之间,温香微逗。娇躯紧紧偎入我的怀中,双手轻轻扯开我胸前的衣襟,只觉柔肌凉滑,软玉盈怀。我展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用力压在身下,深情的向她樱唇吻去。瑶如蜷起**围护在我的腰间,纤手拉下床头帷幔,一时间床榻之上春色盎然。 第26章 归途 此次离去我并未惊动钱四海等人,甚至都未向主人西门伯栋告辞,对府上仆人宣称出去游玩,悄声无息的离开了他的府邸。 晨风轻送,吹去浓浓睡意,青白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点染着济州的山山水水,马蹄踏在青石板道路上,发出悦耳的蹄声,久久在空旷的街道回荡。路旁霏霏青草随着蹄声有节奏的微微抖动,草尖上的露珠顺着叶子的脉络缓缓滑下。 来到高处,我忍不住回身向东方的大海望去,海潮刚刚开始升腾,湛蓝色的波涛卷起白色的浪花,形成了一道延绵不绝的银色水线,一轮红日从海面溢出,焕彩腾辉,映射出半天红霞,泛起千里金波,景色分外壮丽。 这种雄壮的景色是我在大康所无法看到的,胸中涌起万丈豪情,总有一日我要将这一切划归于我的国土之内。 骏马的嘶鸣打断了我的沉思,我用力夹了一下马腹,和唐昧并辔向济州城东门驰去。 沈驰果然信守诺言,带着童子听风准时在东门外的长亭等候。我微笑着迎了上去,恭敬一揖道:“沈先生果然信人!” 沈驰哈哈笑道:“沈某只要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就不会失信。” 我恭恭敬敬的请沈驰上车,和唐昧两人行在最前,此次返程我共雇了两辆马车。 我们方才走出不到一里的距离,就听到身后隐隐传来喊声:“龙公子!请留步……” 回头看去,却见钱四海和西门伯栋二人分别骑着一匹骏马在几名侍卫的跟随下追来。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终究还是让他们察觉了我离开的事情。 钱四海气喘吁吁的从马背上艰难爬了下来,以他如此肥胖的身材,骑马对他来说的确是件为难的事情,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公子……你……你……不是明天……才走吗……” 我笑道:“我担心秦都有事,所以提前离开。”又看了看西门伯栋,歉然道:“西门老板勿怪,胤飞在府上叨扰多时,这次实在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西门伯栋大声道:“龙公子哪里话来,伯栋这些日子和公子颇为投契,能够结识公子乃是前生修得的缘分。” 身后侍卫端着一个酒坛来到他的面前,另外一人拿出三个酒碗分别倒满。 西门伯栋双手将其中一碗递到我的面前,诚挚道:“公子既然执意离去,在下也不好强留,此往秦都路途迢迢,愿公子一路顺风!”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这西门伯栋的确是好客之人。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酒碗,仰首一饮而尽。西门伯栋陪我干了一碗,又为我添满。钱四海上前道:“公子回去之后,替我向尊母当面致谢!”我微微一笑:“钱老板放心,我母亲若是知道你成功接手田氏盐场,自然要为你高兴。”钱四海喜孜孜的和我对饮了一碗。 这才从侍卫手中拿过一个装满金银的行囊,递到我的手中:“公子把这些盘缠带上!” 对钱四海我根本无须客气,这些金银也是从田氏盐场搜刮所得,我接过行囊,入手沉甸甸的,显然里面所含的份量不轻,我大笑着将行囊扔给唐昧。 钱四海见过唐昧的出手,知道他武功远在自己的几名侍卫之上,笑道:“公子有唐昧一旁保护,沿途肯定不会有什么麻烦。”我拉他到一旁低声道:“盐场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过于激进,威慑他们的同时切勿忘记怀柔之策,万一把事情闹大,在太后的面前恐怕不好交待。”钱四海连连点头。 我这才向他们一一道别,西门伯栋又拿出一个木匣奉到我的面前道:“我听闻龙公子正在修习刀法,这把钢刀是西门家顶级工匠所制,送给公子做个纪念!” 西门家族乃是普天之下最大的武器商人,他们制作的兵器必为精品,我欣喜万分的接了过去,西门伯栋的这份礼物比起钱四海的金银更让我惊喜。 我邀请道:“西门老板若是有空去秦都,一定要去枫林阁找胤飞一聚,让胤飞能有致谢的机会。” 西门伯栋哈哈大笑道:“公子放心,也许不久我们就会在秦都见面。” 我拱手向他们一一道别。 沈驰很少下车,饮食起居都是那叫听风的童子伺候。回去的路线我刻意绕过了回龙镇,这主要是为了减少麻烦。 随着离秦都越来越近,我的心境也变得越来越紧张,济州之行让我暂时忘记了宫内的风云变幻,回到秦都就意味着重新投入这场残酷的斗争中去。晶后已经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其貌不扬的沈驰身上。 我虽然相信沈驰有过人的能力,可是单凭一己之力想和手握重兵的白晷对抗,在我看来仍然无异于天方夜谭。 从沈驰的身上却看不到任何的紧张,无论以后他会有如何作为,单单这份平静的心态,就已经让我折服。 “再有两日便到秦都了……”沈驰懒洋洋在车内道。 我纵马来到他的车旁,微笑道:“沈先生醒了?” 沈驰笑道:“我哪里能睡得着,这山间小路崎岖不平,沈某的这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我也笑了起来:“沈先生,前方就是大路,您马上就可免除颠簸之苦了。” 沈驰拉开车帘,打了个哈欠向外面张望了一眼,旋即又缩回头去:“平王殿下专挑山野小径,究竟是为了躲避何人?” “沈先生莫要误会,胤飞是想趁机浏览一下沿途的景致。” 沈驰哈哈笑了起来,他轻声道:“平王是不是害怕沈某安逸日久,早已毫无斗志,故而事先让沈某历练一番人世辛苦。” “沈先生真会说笑话。” 这时日已西坠,夜幕不久就要降临。 唐昧挥鞭指向前方:“公子!今日不如我们就在那座客栈歇息!” 我举目望去,却见暮色之中果然有几间茅舍。门前还用竹竿挑起数盏红灯。 我点头道:“好,就去那里!” 沈驰在车内道:“荒山野岭,路人稀少,在这里开店的非奸即盗,你们还是不要招惹麻烦为妙。” 唐昧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他对沈驰一直没有太多的好感。 我微笑道:“沈先生尽管放心,即便是黑店,有唐昧在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唐昧的武功卓绝,有他在身边我自然有恃无恐。 沈驰嘿嘿冷笑了一声再不说话。 一行人来到那草舍前方,门前早有一名小二笑嘻嘻奔了出来:“几位大爷,住店还是吃饭?”他衣衫虽然破旧,可是洗的倒是十分的整洁。 唐昧道:“你们这里可有上房吗?” 那小二笑眯眯道:“大爷放心,我们‘三元客栈’是方圆百里最为舒适的地方,后院有三间洁整的上房,保管让几位大爷住得舒坦。” 我打趣道:“我几百里山路走了过来,只看到你这家客栈,难怪你敢夸这个海口。” 那小二呵呵笑着挠了挠头顶,来到我的马前帮我牵住缰绳,我翻身下马。先从车内请出了沈驰,然后才到后面车中扶出了瑶如。 瑶如经过这几日的奔波显得异常疲惫,半依半偎的靠在我的肩头。我关切道:“怎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瑶如点了点头,虚弱道:“想来是受了些风寒,四肢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她的额头烫的吓人,慌忙把她的娇躯横抱在怀中,向客栈走去。 这间客栈虽然简陋,可是收拾的异常洁净,柜台前一位美艳少妇正在那里拨弄着算盘,她穿着一身蓝色印花衫裤,腰间束着一条青布裙,从头到脚,一点装饰也没有,但是通体清洁,一尘不染,衣服又极称身,看在眼里,说不出的清洁爽目。想来是为了方便做事,衣袖管卷起半截,露出两条欺霜赛雪、细腻圆滑的手腕,想不到这山野之中居然有如此美艳的女子。 她娇媚媚的看了我一眼道:“大爷!上房早已经准备好了。”声音软糯如酥,的确勾人心魄。 我先把瑶如安置在房内,沈驰粗通医理,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找到几味草药,让听风煎服了给瑶如服下。 瑶如睡着后,我才和沈驰几人来到店堂吃饭,此时才留意到东南角的桌子上趴伏着一位青衫儒士,他似乎已经喝醉了,口中仍然道:“拿……酒来……” 那老板娘恶狠狠骂道:“你这酒鬼三天两头的来我店中赊酒,老娘的这点生意,哪经得你如此折腾!” 那青衫儒士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时立足不稳,重新趴倒在桌上,将桌上的杯盘碗碟摔了一地。 那老板娘气得脸色煞白,从柜台旁端起一水盆,来到那儒士面前兜头浇了下去。 那青衫儒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紧接着又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酒意登时清醒了七八分,陪笑道:“润娘!可怜我一次,在赏些酒吃吧!” 润娘柳眉倒竖道:“赏你两个耳刮子!还不快滚,若是惊扰了我的贵客,今日老娘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那儒士仍然笑容可掬道:“润娘若是愿意就是打上我十个耳光也无妨,只要你赏我一杯水酒就行。” 润娘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老娘开店,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惫懒人物。”她扭着杨柳细腰向柜台走去:“阿旺,给这个醉鬼再拿一壶酒,让他醉死才好!”来到我们面前却换了一副娇柔妩媚的笑脸,柔声道:“几位大爷想要用些什么?” 我问道:“你这里有些什么?” 润娘笑道:“大爷莫要以为我这里是穷乡僻壤,却不知道山里有山里的好处,我那厨子做的山珍野味,保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笑道:“好!把你们拿手的菜肴尽管端上来!” 润娘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去厨房准备。 沈驰低声道:“这女子决不是寻常村妇,你看她双手细嫩,根本不像进行过劳作的模样,你们再看她的面容,哪里像个终日在山风中过活的女子?” 唐昧唇角泛起一丝不屑,反唇相讥道:“照沈先生的看法,这间分明就是黑店喽?” 沈驰的话虽然不无道理,可是以此来判断润娘开得就是黑店,也未免太过武断。 那青衫儒士,端起一杯酒朗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仰首一饮而尽,唐昧似乎受他感染,大声道:“小二!拿酒来!” 润娘亲自为我们端上四碟凉菜,分别是熏野鸡、白切野猪肉、拌鲜笋、葱油山菌,餐具虽然都是粗劣瓷器,可是份量十足。 酒水乃是取自山上纯净山泉酿造,刚刚除去泥封,便闻到异香扑鼻。 沈驰使了个眼色,听风拿出银针在菜肴中逐一刺探了一下,发现那银针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唐昧道:“沈先生这下放心了吗?” 沈驰微微一笑道:“酒水还未试过,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难道唐护卫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唐昧哈哈笑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听风又在沈驰杯中探了探,确信无毒,沈驰才将酒水饮下。 我考虑到晚上还要照顾瑶如,并未饮酒。唐昧向来是无酒不欢,饮了满满一坛。沈驰的酒量居然也不差,他和唐昧并不投缘,两人各喝各的,颇有些拚酒的味道。 那青衫儒士此刻仿佛又喝醉了,把酒坛推倒在桌上,大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话未说完,已经趴在桌上鼾声大作。 夜幕降临,远处的山林中时而传来野兽的吠叫,四周显得越发的寂静。 我打了个哈欠,率先道:“你们继续喝酒!我去看看瑶如!” 沈驰也微有醉意,笑道:“**一刻值千金,龙公子……莫要在这里陪我们了……” 回到房间,瑶如仍然在熟睡,我试了试她的体温,比刚才要降低许多,心中渐感宽慰。 我找出西门伯栋送我的那个木匣,这几日我一直都没有时间观赏此刀。打开木匣露出一柄长约四尺三寸的长刀,刀柄是青铜铸造而成,外面用犀牛皮包绕而成,饰以象牙旋纹,双手握刀尚余半寸,刀鞘为墨绿色鲨鱼皮缝制而成,整把刀的外观精巧而不失古朴。 手握刀柄缓缓抽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气迎面而来,秋水般刀刃映射出逼人寒芒,刀底刃宽约一寸六分,逐渐向前方收拢,刀背厚约两分,刀锋却薄如蝉翼,烛光之下,隐约可以看到刀身刻有盘龙铭纹。 我双手握刀向前做了一个劈刺的动作,刀身幻化出一片雪样银芒。西门家族的武器制造工艺果然出众,大秦拥有如此坚强的后盾,难怪军队的战斗力会在短时间内得以迅速提升。 房门被轻轻叩响,小二在门外道:“大爷!我给您送薰香来了!” 打开房门,小二笑容可掬的将薰香递到我的手中:“荒山野岭,蚊虫特别多,这薰香乃是特制,可以驱赶蚊虫。”我点了点头,接过薰香随手关上房门。 瑶如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我随手将薰香扔在桌上,来到床前。 瑶如满头大汗的坐了起来,看到我哇得一声哭出声来,紧紧抱住我道:“我……刚才做了个恶梦,梦见公子不要瑶如了……” 我轻抚她的香肩道:“傻丫头,怎么会,瑶如一直都是我的心肝宝贝。”瑶如娇躯瑟瑟发抖,我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我去找沈先生,再为你煎一副药。” 瑶如紧紧抱住我道:“瑶如不要吃药,只要公子陪在身边,什么病都会好的!”我为她披上外衫,在她俏脸上轻轻吻了一记,此时忽然听到外面发出‘呯/的一声响动。 我和瑶如对望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惊疑。 “我去看看!”我拿起桌上的长刀,拉开房门。 “公子千万小心!”瑶如身后关切的嘱托道。 我点了点头,反手掩上了房门。 夜风迎面吹来,感到些许的寒意,大半轮明月挂在松梢之上,清辉四射。耳听深草里面小虫交呜,宛如潮涌,此应彼和,晃漾空山。明月将升,疏星耿耿,松荫满地,夜景清绝。 前方的店堂仍然亮着灯光,只是唐昧和沈驰早已不在那里,我回身看了看两侧的房间,灯光全都已经熄灭,也许他们已经入睡。 来到前方的房间中,润娘正托腮打着瞌睡,那名青衫儒士仍然在喝着,看来他下定决心要醉死在这里了。 我摇了摇头,正要离去,润娘此刻却突然睁开双目,惊奇道:“原来是大爷!有什么事情?” 我笑道:“没事,一时睡不着,出来看看!” 润娘咯咯娇笑道:“大爷是不是在找你的两位朋友?” 我还未回答,那润娘又道:“此刻他们正软塌塌的躺在床上呢!” 我心中一凛,右手紧紧握住刀柄。 润娘道:“这荒村野店,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那名醉酒的青衫儒士,此刻居然完好无暇的站了起来,他面貌英悍,二目黑白分明,上面两条细长浓眉,面如冠玉,颌下三缕长髯,举止颇有气度。 我冷笑道:“原来你们所开的果然是黑店!” 润娘捂住樱唇娇笑道:“你这人好生麻烦,只是吃菜,却不喝酒,哪里有个男人的模样。” 我缓缓拔出长刀,大声喊道:“唐昧!” 润娘笑得花枝乱颤,她娇声道:“和你同路的那个穷酸的确狡猾,可是他又怎会想到我将两种药物分别放在酒菜之中,只有两者混和,毒药的作用才能慢慢散发出来。” 我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没事,是因为只吃菜,并未饮酒的缘故。 润娘美目娇娇媚媚的看了那青衫儒士一眼:“相公!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那儒士哈哈笑道:“刀不错!我要了!” 我迅速向后院中退去,却见那叫阿旺的小二正欲闯入我的房间。我怒吼一声,举起长刀向他冲去。 阿旺反手从后腰拿出一把剁骨刀,毫不畏惧的向我迎来。 我大吼一声,双手握刀力劈而下,之所以发出大声的叫喊,是为了激发出自己内心的勇气,要知道我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面对敌人。 阿旺的剁骨刀‘当!’地一声撞在我的刀刃上,刀锋交会的地方,迸射出万点火星。我双臂微微一麻,没想到阿旺的膂力竟然如此强劲! 我仗着刀身长于对手的优势,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连续向他劈出数刀。阿旺一把剁骨刀使得纯熟,轻轻松松将我的所有攻势化解,可是刀刃却被我劈得多处卷起。 阿旺气得哇哇大叫。 那名青衫儒士和润娘悄然来到我的身后,他们所站的位置刚好堵住我的退路,润娘笑道:“阿旺!你若是把他击败,我就把房里的美女送给你做媳妇儿!”她说这话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提升阿旺的斗志,还意在干扰我的心神。 连续和阿旺过了数招之后,我渐渐窥出门道,这阿旺无非是仗着蛮力,刀法杂乱无章,毫无技巧可言。只要不和他硬碰硬相拼,我还是有克敌制胜的机会。 阿旺脾气颇为暴躁,越是无法拿下我,他越是急躁,出手越发的紊乱起来。我心中暗喜,瞅准机会一刀刺中他的手腕,阿旺负痛失手将剁骨刀掉在地上。 那青衫儒士冷哼一声,鬼魅般欺至我的身旁,我根本没有想到他的速度会快到如此的地步,回刀向他砍去,却砍了一个空。 再想回头的时候,手腕突然一紧,那青衫儒士已经将我的手腕握住,劈手将长刀自我的手上夺了过去,屈膝顶在我的腿弯,我再也立足不住,狼狈无比的趴倒在地面之上。 那青衫儒士手指在长刀上轻轻弹了一下,长刀发出龙吟般轻响:“好刀!果然是西门家的大作!”长刀一声呼啸,刀尖指向我的颈后:“看在你送我这把好刀的份上,今日我柳三变就留你一个全尸!” 我几乎已经丧失了全部的希望 ,乍一听到他的名字,内心中陡然涌出一线曙光,难道他就是为回龙镇带去屠戮之灾的柳三变?情急之间我根本顾不上考虑许多,大声道:“你可是回龙镇的柳三变!” 那柳三变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我从他突然变化的语气已经听出他定然是拐走卓屠老婆的柳三变,当下大声道:“果然是你,你拐走别人老婆便算了,为何连累我们整个回龙镇遭受灭门之灾!” 压在我颈后的刀锋略微松了一松,柳三变低声道:“你……果然是从回龙镇来的?”他一把翻转过我的身体,满面狐疑道:“我怎么从来都未见过你?” 我内心虽然紧张,表面却没有任何外露:“你离家多年自然不会知道我,得意居的苏三娘想来你会记得吧?” 柳三变目光中的怀疑顿时消失,刀锋却依然抵在我的咽喉之上。 身后润娘娇笑道:“说来说去,原来竟是一家人来着,相公!你怎么如此对待乡亲?” 柳三变脸上顿时浮起一丝笑容,冷森森道:“我竟然忘了!原来是乡亲!” 我看到他脸上的残忍味道,内心惶恐不已,我刚才的那句话实在是失策,柳三变和润娘之所以会躲在这里,就是为了隐匿身份,逃避卓屠的追杀。我情急之间竟然将他们的真正身份点破,这正是两人最顾忌的一件事,两人为了保住秘密决不会给我任何的活路。 我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荒山黑店之中。 柳三变举起长刀冷笑道:“既然是乡亲,我便痛痛快快的送你一程!” 我双目紧紧闭上,心中着实沮丧到了极点。 屋檐上忽然响起一声咯咯娇笑,一个娇柔的声音道:“柳三变你为何要如此急于杀他?难道怕他说出你和苏三娘的奸情吗?” 我循声看去,却见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静静坐在屋顶之上,肤如凝脂,星眸炯炯,艳光照人,丰神绝世,休说平生仅见,便画图中人也无此美艳。尤其是那一双纤足,自然娟秀,圆肤六寸,罗袜如霜,不染丝毫尘垢,说不出那一种高雅清华、飘然出尘之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造物匠心巧思,特意为她妆点琢磨而成。 我马上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此女便是当日在田府意欲抢夺田玉麟账本的蒙面少女,她在此地出现肯定还是为了那账本而来。 柳三变怒道:“你胡说什么?” 那少女轻声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和苏三娘的那段陈年往事难道没有发生过不成?” 润娘一双妙目满是怀疑的盯住柳三变,柳三变额头冒出冷汗,低声道:“润娘切勿听这丫头胡说,我何时跟苏三娘有过什么事情?” 我不失时机的大声道:“三娘嘱托我,若是能够见到你,便告诉你她在济州城等你相见!” “你这混账!居然背着我和其他女人来往!”润娘生性善妒,对我和那少女一唱一和的说辞已经信了七分。 那少女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做女人做到你这份上真是可怜……” 我心中暗赞,这少女果然智计百出,轻易便抓住润娘内心中最为敏锐的环节。 柳三变再也无法遏制心中怒气,大吼一声,身躯游龙般飘然而起,在空中双手擎刀,冷月下幻化出一团凄迷光雾,全速向那少女刺去。 那少女居然不闪不避,剪水双眸盯住柳三变,流露出百般温柔。 柳三变不由得呆了一呆,原本全力劈出的一刀顿时收起了几分力道,变化虽然微妙,可是气势顿时削减了数倍。 那少女一声咯咯娇笑,娇躯宛如凌波仙子般轻轻飘起,穿着白色罗袜的纤足,准确无误的踏在刀背之上。左足在刀背上轻旋,右足向柳三变的手腕踏去。柳三变慌忙之中只好弃去长刀,向后连续撤了数步,方才躲开那少女的进击。 润娘柳眉倒竖,娇躯气得微微发抖,尖叫道:“混账东西,看到这只小狐狸连魂魄都丢了!”她怒火中烧,竟然顾不上我还在一旁,抽出软鞭向屋檐上跃去,挥鞭向那少女抽去。 那少女娇笑道:“你自己管教不好老公,居然拿别人出气,果然可悲之至!”说话间娇躯轻飘飘飞起,越过润娘头顶,飘然落在我的身边。 我刚刚从地上爬起,正准备溜走,这下被她堵住去路。 少女娇媚道:“一个男子汉,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我这个弱女子被别人欺负。” 我不由得浮起一丝苦笑,她若是能算上弱女子,这世上的男人恐怕多数要汗颜了。 柳三变和润娘两人通过刚才的交手,早已看出这少女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哪里还敢再做停留跃下屋顶,慌忙向外逃去。 那少女也不追赶,美目盯住傻愣愣站在一旁的阿旺道:“怎么?你还不走?莫非真等着娶媳妇儿不成?” 阿旺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就向店外跑去。 我忽然想起唐昧等人中毒之事大声道:“把解药留下来!”哪里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那少女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用着急,他们所中的毒,我可以救治!” 我苦笑道:“姑娘的解药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得到!” “算你聪明!”那少女嫣然一笑,更显得明艳绝伦,就连那弯皎洁明月也顿时失去了色彩。 我从地上拣起长刀,重新插回鞘中:“姑娘从济州一直跟踪到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你为何不问你的心上人儿现在究竟怎样了?” 第27章 大婚 我微笑道:“姑娘应该早就来到了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瑶如已经被你所制,我担心又有何用?” 她美目流转,眼波竟似蕴含无穷魅力,我盯住她的俏脸,感到一刻都不想离开。 她娇娇柔柔道:“若是我把她杀了呢?” 我心中一凛,这少女行事怪异,真说不准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靠近了我,一股诱人的体香飘入我的鼻息之中,轻声道:“你怕不怕我?” 我哈哈笑了起来,视线终于从她的身上收回,遥望空中冷月,心情渐渐趋于平静,这少女身上充满了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换作寻常人物早已在她的风姿面前迷失了本性。 我缓缓转过身来,目光重新落在她清丽绝伦的俏脸上:“姑娘没有得到田氏账簿之前,恐怕不会轻易杀掉瑶如吧?” 少女嫣然笑了起来,越发显得风情蕴藉,温柔妩媚,她轻声道:“龙胤飞!你果然不是寻常人物,难怪有人会对你赞不绝口!” 我有些惊奇的问道:“姑娘认得我?” 那少女坦然道:“一早便听说过,不过在济州城被你给蒙混了过去。” 我笑道:“姑娘当初并未问过我的名字。” 那少女目光突然转冷:“胤飞!你最好让她把那本田氏账册交出来!” 我叹了口气道:“田玉麟已经把那本账册带走,当时你也在场!” 少女冷冷道:“田玉麟早已逃出济州,我哪里去找他?今日只好借你心上人一用!” 我微笑道:“请恕在下直言,姑娘若是带走瑶如恐怕并不明智!” 那少女秀眉微颦,若有所思。 我继续道:“我对账册中记载的内容略有所闻,田玉麟之所以拿走那本账册,目的就是为了威慑大秦朝中的某些重臣。”我看了看她道:“姑娘想得到这本账册也许是想毁坏掉这个证据,也许是拥有和田玉麟相同的目的!” 少女的秀眉舒展开来。 “我敢断定田玉麟一定会让这本账册起到最大的作用,他必然会去秦都!” 少女娇笑道:“龙胤飞!你果然聪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田玉麟去了秦都,他也不一定会和瑶如联系?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纤手轻扬,手指间闪过一丝冰冷的蓝芒。我分辨出这是一根细小的钢针。 “这叫断命七绝针,我已经将其中的一枚植入瑶如的体内!”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怒道:“你居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 少女妩媚一笑:“若不是你和手下出来搅局,此刻那田氏账簿早已落入我的手中!”她美目中闪过一丝冰冷杀机:“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找不出田氏账簿的下落,你就只有等着心上人痛苦地死在眼前!”她纤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前胸:“以你的头脑,做成这件事应该不难。” 她轻盈飘向半空之中,月光之下望去,衣袂飘飘,宛若仙子。 罗袖轻挥,在空中转过俏脸,向我嫣然一笑:“忘了告诉你,我叫幽幽……” 幽幽刚刚离去,唐昧和沈驰同时从房内冲了出来,他们的步伐仍然有些散乱。唐昧大声道:“公子!你有没有事?” 我摇了摇头,向沈驰道:“沈先生没事吧?” 沈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终究还是着了别人的道儿!” 唐昧确信我没有任何损伤,这才放下心来,他低声道:“刚才有人用冷水泼了我一身,然后把一颗药丸塞入了我的嘴里。” 我这才留意到沈驰和他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看来两人刚刚享受了同等待遇。给他们解药的肯定是幽幽无疑,这让我更加无法捉摸幽幽的行径,既然她出手救了唐昧和沈驰,为何又下毒手对付瑶如?这本账册对她究竟有怎样的意义。 瑶如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不知道幽幽对她做过什么歹毒的事情。 唐昧道:“瑶如姑娘看来被人制住了穴道!”他向我请示之后,方才为瑶如解开被制的穴道。 瑶如哭着扑入我的怀中,显然刚才受到了惊吓,唐昧和沈驰识趣的退了出去。 我一边劝慰她,一边观察着她有无异样,表面上看瑶如一切如常,我心中不免存有一丝侥幸,也许幽幽只是故意恐吓我,瑶如究竟有没有被她种下断命七绝针,恐怕只有见到孙采医才能知道。 我们从后院柴房找到了听风,他不知何时被人敲晕了。 看到秦都巍峨的城墙,我的内心没来由感到一阵激动,比较济州和秦都,从心底我更加喜欢后者,我发现自己越是接近权力斗争的中心,血液中便会萌动难言的兴奋。 沈驰的眼中流露着极为复杂的目光,我轻易从中找到了一丝狂热,十一年的平淡生涯并没有磨去他胸中的抱负,一走入秦都,他对权力的渴望已经完全被唤醒。 沈驰和我对望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共同之处。 应沈驰的要求,我把他和听风暂时安置在城东禄缘客栈,他并不想让自己来到秦都的消息迅速传开,离去之前沈驰交给我一封信道:“我所要求之事,全部写在这封信中,你先面呈太后,若是她答应我的条件,我愿入朝为官,如果她不答应,我和听风仍旧回济州去过以前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 我让唐昧护送瑶如前往枫林阁,自己雇了一抬软轿径直向皇宫而来。 时近黄昏,夕阳西下,整个皇城都染上了落日的余晖,远远望去,宫墙之上宛如镶上了一道金边。 我拿出沈驰托我交给晶后的那封信,信函并未封口,我抽出信笺,仔细将信看了一遍,沈驰在信中的条件是,由宣隆皇的三弟肃王燕兴启出任相国一职,任命他为大秦廷尉,另外附上了一系列调动官员的名单。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沈驰显然是想低调介入这场政治争斗,无论是让燕兴启出任相国还是从外地迁调官员入京,分明是转移白晷矛头指向的策略,没想到他离京多年,对大秦的官员结构还是如此熟悉。不过就算晶后答应他的要求,可是以白晷的狡诈肯定会觉察到他回到秦都的真正目的,沈驰用这种方法又岂能将他轻易骗过? 走入皇宫,但见道路两旁花树上悬着无数大小不同的红色纱灯,更有千百种奇花异卉结成的各式花球花篮之类到处罗列,午门已经被装饰成为一座五色鲜花结成的大牌楼,举目所及,到处都是一片喜洋洋的气象,难道燕元宗和俪姬的婚事将近? 带着满腹的迷惑,我来到了凤阳宫。门前小太监见到是我回来,慌忙去里面传话,走到宫门前,许公公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远远便喊道:“平王殿下!你可回来了……这两日太后正在念叨你呢!” 我微微一笑,却不知晶后思念的是我还是沈驰。 许公公引着我向宫内走去,低声道:“平王回来的真是及时,明日便是皇上大婚之日,他若是知道你能够出席,肯定会十分高兴。” 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俪姬雍容华贵的俏脸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记得临别秦都的时候她曾经在草亭发出的感慨,这座皇宫在她的眼中也许只是埋葬青春的坟墓,明日的大婚,在她的眼中更像一场青春的葬礼。 晶后背身坐在镜前,雪白的香肩在黑色长裙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从镜中看到我的全貌。我放慢了脚步,也渐渐看清了晶后的俏脸。 她的目光平淡而冷静,我的来临没有带给她任何的欣喜,我早已狂热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我并没有重要到可以触动晶后心弦的地步。 “儿臣胤飞参见皇后娘娘!” 晶后仍然没有转过身来,淡然道:“沈驰呢?” 我恭恭敬敬道:“儿臣把他安置在宫外客栈之中,沈驰让我先将这封信呈给皇后娘娘。” 晶后这才转过身来,长裙领口很低,露出部分细腻的冰肌玉肤,让我顿生一亲芳泽的想法,可是看到晶后冷淡的表情,我只好强自压下内心的**。 晶后看完那封信,缓缓放在梳妆台上,许久方道:“沈驰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我充满询问的看着晶后。 晶后道:“肃王燕兴启向来和我不睦,我若是让他成为相国,岂不是又在朝中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对手?” 我低声问道:“燕兴启和白晷的关系怎样?” 晶后道:“两人没有什么深交却也没有什么矛盾!这燕兴启绝非善类,先皇在世之时,曾经任命他掌管财粮司,没想到他居然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先皇一怒之下将他官职除去,永不录用,他的肃王头衔也是三年前获封,像这种惫懒人物岂可出任大秦相国的重位?” 我笑道:“皇后娘娘难道看不出沈驰是想转移白晷的注意力吗?” 晶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过……若是让燕兴启出任相国,白晷未必会答应。”她沉吟片刻方道:“你马上带我去见沈驰!” 我犹豫道:“沈驰目前并不想暴露他已经来到秦都,皇后娘娘一举一动都为人瞩目……” 晶后淡然道:“白晷这两日忙于他女儿的婚事,应该没有过多的精力顾及其他,再说……我又岂会大张旗鼓的走出宫去!” 我和晶后乘坐软轿来到沈驰所居住的禄缘客栈,沈驰已经歇息,我敲了很久的房门,他才起来把门打开,他衣冠整齐,床上的被褥也已经叠好,沈驰笑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恭恭敬敬的请入晶后,晶后微笑着走向沈驰:“沈卿家可曾记得我?” 沈驰深深一揖道:“草民沈驰参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免了!”晶后来到桌旁坐下,我和沈驰分立她的左右。 “沈卿家请坐!” 沈驰依言坐在晶后的对面,神情宛如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晶后将那封信函放在桌上向他推了过去:“沈卿家为何保荐肃王?” 沈驰道:“保荐肃王意在转移白晷的指向,太后应该可以想到。” 晶后皱了皱眉头道:“你这封信中涉及迁调的官员竟有二十余人,而且多数都不在重要位置。” 沈驰笑道:“若是重要位置上的调动,恐怕白晷也不会同意!” 晶后星眸充满询问之色。 沈驰道:“恕草民直言,太后之所以把臣从济州请来,真正的目的就是想用臣来制衡白晷。” 晶后并不否认,微微点了点头。 沈驰道:“涉及迁调的二十六人全都是当年被宣隆皇贬敌的官员,臣想让自己回到秦都,重新被太后重用这件事变得理所当然。至于肃王燕兴启,他为人虽说贪婪龌龊,可是他的皇室宗亲地位仍在,相国之位他也勉强合格,更重要的是在白晷的眼中,燕兴启还不足以构成对他的威胁。” 晶后道:“看来你是想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入朝为官了?” 沈驰点了点头道:“太后圣明。” 晶后叹了口气道:“也罢,明日便是元宗的大婚之日,趁着现在这个时候,我把你要求的事情全部做到。”她又向沈驰道:“沈卿家有何制横白晷之策?” 沈驰微笑着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面对晶后道:“对付白晷并不难!” 我心中暗道:“这沈驰大话连篇,白晷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 晶后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 “白晷之所以能有今日权势地位,应该是太后一手造成,太后若想一切回复如常,就必须把他放归到原来的环境中去……” 我和晶后的神情同时一变,沈驰此人果然非同寻常。 沈驰充满睿智的双目流露出自信的目光,这让人顿时忘记了他普通的外表。 “近日东胡不断在大秦北部边境滋扰生事,爆发战争是早晚的事情。”沈驰压低声音道:“战事一旦爆发就是太后对付白晷最好的机会!” 我和晶后离开客栈时沈驰的话仍然在脑海中回荡,对我来说沈驰的策略宛如天际的曙光,为我展示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境界。我也曾经想过无数可以对付白晷的方法,可是目光始终局限于大秦国内。而沈驰却将目光放到了大秦以外的列国,在国内政局陷入僵持的时候,借用外力来牵涉白晷的精力实在是绝妙到极点的想法。 晶后出门后向我道:“胤飞!你刚刚从济州返回,想来已经累了,还是赶快回去歇息吧!” 她看来并没有让我随她回宫的意思,我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恭敬应了一声,目送着她上了软轿,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枫林阁已是深夜,众人仍旧没有歇息,都在等待着我的归来。 采雪听到动静,慌忙从厨房中跑了出来,美目隐然含有泪光,向我露出一丝浅笑,明眸侧顾,皓齿嫣然,隐蕴的那缕情思无所遁形的流露在眉宇之间。更显得丰神娇媚,惹人怜爱。 我向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连我也无法描摹我们之间这似有似无的感情了。 孙采医一脸严峻道:“公子!瑶如姑娘仍然在发烧!” 我微微一怔,慌忙收敛心神转向孙采医道:“先生可查看出她究竟所染何病?” 孙采医道:“她脉象奇怪,忽强忽弱,时缓时急,气息沉重,显然是中毒之征兆!”他低声向我道:“公子可曾检查她身上有何异常?” 我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幽幽说过对她种下断命七绝针的事情,慌忙向瑶如房中走去。 我在采雪的帮助下,褪下瑶如的衣物,仔细在她的身上检查了一遍,果然在她左肩的位置发现了一个黄豆大小的蓝点。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幽幽果然行事歹毒,为了一本田氏账册居然对瑶如下如此辣手。 出门叫来孙采医,我又把幽幽的事情向他讲了一遍。孙采医眉头紧皱,用手指触了触瑶如肩头的皮肤,他从药箱中取出金针,将瑶如的肌肤刺破,放出几滴黑血。 “这断命七绝针的毒性我应该可以去除,不过……” “不过怎么?” 孙采医叹了口气道:“这毒针乃是用内力射入瑶如的经脉,针随体内血液流动,老朽恐怕很难将之取出。” 我关切道:“这毒针在体内对瑶如可有危害?” 孙采医点了点头道:“这毒针每行进一分,瑶如姑娘的痛苦就会增加一分,就算这条性命可以保住,日后她也会生活在痛苦与折磨之中……” 我神情黯然,无力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采雪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她芳心中也是难过无比,忍不住垂下两行珠泪。 孙采医道:“于今之计,最好找到下手之人,想来她定然有办法取出毒针!” 我点了点头,幽幽肯定还会前来,不过如果没有田氏账册给她,她恐怕不会救治瑶如,现在事情的关键反而集中在田玉麟的身上,却不知他会不会来到秦都。 惠安皇燕元宗大婚,作为他的义弟我理所当然要出席。我连夜写了一副贺联,精心裱好,上午时候才前往秦宫。道路两旁处处张灯结彩,整个秦都都因为这场大婚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自宣隆皇死后,这是百姓最为开心的一天。 走入秦宫,仿佛走入红色的海洋,道路两旁尽是红色的宫灯与帷幔,宫女太监全都换上了红色的吉服,来回穿梭繁忙。 大婚的地点在秦宫最大的正德殿,我来到的时候新人刚刚来到殿前,却见由清一色美女所组成的宫廷乐队,和八十名手持香花宫扇的美貌宫女,引导前行。到了大殿前,自动分开,由大殿两侧的红色花径绕殿而行,抄向后方进入礼堂。 十八名半持花篮半持炉香的美貌童男童女引了新人,由正中踏着红色羊毛地毯走入大殿。六十名宫女和太监跟在他们身后,最后才是前来观礼的文武百官。 眼前万花如海,百丈香光,到处花灯鼓乐,锦绣成堆,霞蔚云蒸,富丽无伦。 我按照太监的指引来到自己的位置,却见俪姬凤冠红妆,盈盈步上殿堂,我虽然看不到她珠帘后的俏脸,可是能够想到她此刻的心境定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燕元宗表情紧绷,从他的脸上更看不到任何新婚的喜悦,显然他到此刻仍然对燕琳未能忘怀。 燕琳和思绮一左一右搀扶着俪姬,两人几乎同时从观礼人群中发现了我,向我嫣然一笑,仿若两朵含苞待放的解语花,我心中的阴霾在她们的笑容中顿时散去了几分。 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平王殿下!” 我愕然回过身去,却见肃王燕兴启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他身材不高,略微有点发福,一张脸上充满和善的笑容,如果不是知道他的那段过去,我很难将他和贪婪二字联系在一起。 我慌忙笑着招呼道:“肃王千岁您也来了!”其实我跟肃王只是在宣隆皇的葬礼上见过,之前还从未有过任何交谈。 肃王笑着道:“皇上大婚,我一早便来了!”他目光充满暧昧的望向思绮道:“白大将军的这双女儿真是人间绝品,听说小女儿已经和平王订亲,真是羡煞世人啊!” 我笑道:“肃王千岁哪里听到的传言,我怎么不知道呢?” 肃王嘿嘿笑道:“你莫要跟我客套,若是看得起我以后叫我皇叔便成!”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燕兴启为何会主动向我示好?难道晶后已经将捧他成为相国之事告知于他?可转念一想此事昨夜才刚刚定下,晶后不可能这么快让他知悉,心中越发迷惘起来。 典礼在奉常曲靖的主持下进行,我和燕兴启趁着这个空隙到礼官处将贺礼送上。 燕兴启看来是想专门结交于我,向我道:“我对平王殿下的书法仰慕以久,不知平王殿下改日愿不愿意送我一幅?” 我愉快的点了点头道:“改日胤飞写好,一定亲自奉到府上!” 燕兴启哈哈笑道:“平王果然爽快!本王先行谢过了!” 此时仪式已经举行完毕,燕兴启和我携手向大殿走去,我和他还有另外几名皇子同席。燕兴启此人在后辈面前全无架子,居然谈起风月场所的奇闻轶事,引得一帮皇子哈哈狂笑。我暗暗道:“燕兴启此人果然成不了大器,沈驰将他推到相国之位,这个替罪羊倒也合适之极。” 燕兴启酒量极好,和同桌的每位客人都干了两杯,压低声音向我道:“皇侄……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似乎有些醉意,说话也不像当初那般顾忌,手臂勾住我肩膀,附在我耳边道:“元宗不喜欢……女人,这皇后……恐怕要有名无实……” 我心中一凛,这原是我发现的秘密,燕兴启又怎会知道?确信周围人仍然在觥筹交错的痛饮,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谈话。我这才装出半信半疑的样子,低声道:“皇叔没有证据,不可胡说!” 燕兴启嘿嘿笑了笑,又凑了过来小声道:“去年新春之时,我请几位皇子去府中赴宴,为他们每人安排了一位歌妓……”他停顿了一下,向其他人看了看,这才低声道:“他居然……把我安排的美貌歌妓给……”他伸出手掌狠狠的做出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我表情夸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的迷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伸臂勾住燕兴启的肩膀道:“皇叔!这件事千万不可对别人说,恐怕会招来大祸的!” 燕兴启看到我紧张的神情,酒意顿时醒了七八分,他呵呵干笑了一声。 这时惠安皇燕元宗向我们这边走来敬酒,我们一个个慌忙站起身来,燕元宗显得落落寡欢,敬酒也只是出于形式和礼貌,应付完一杯之后又转向其他的酒席。 燕兴启善于调动气氛,不多时便将我们一桌灌醉了大半,他也喝得满脸通红,口中反复念叨着:“高兴……真是高兴……” 我留意到晶后直到酒席临近尾声才来到大殿向众宾敬酒。燕兴启又开始胡说道:“我所遇美女众多……可是却无人能和太……”我慌忙掩住他的嘴巴,这燕兴启的嘴巴真是毫无顾忌,什么话都敢说出来。好在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晶后身上,并没有留意到燕兴启的表现。 我生怕他在闹出事情来,喊来一个小太监一起将他搀到偏殿的耳房中歇息。 掩上房门,正看到燕琳和许公公一起走了出来,燕琳看到我妙目之中顿时流露出怒色,还好有许公公在场,她不敢当场发作出来。 许公公笑道:“平王殿下,我和九公主正准备去找你!” 我微笑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许公公道:“今晚白大将军府上会有宴会,皇后的意思是,让你陪同肃王一起前去。” 我点了点头道:“我也收到了白将军的请柬,今晚肯定会去。”伸手指了指身后房门道:“肃王有些喝多了,正在里面休息。” “老奴这就去给他准备一些醒酒汤来!”许公公转身离去,这下燕琳总算有了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胤飞!居然不声不响的去了济州……” 我慌忙向她递了个眼色,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公主千万不可胡说……” 燕琳一双美目就要冒出火来,她用力跺了跺脚,威胁道:“我去御花园等你!你若敢不来,我就把你奸淫我的事情全部禀告皇后娘娘!”转身气冲冲向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我心中叫苦不迭,只好远远跟在燕琳的身后向御花园走去。 好在宴会仍未结束,宫中多数人都集中在正德殿和周围广场之上,御花园中静悄悄并无人在。穿越前方的回廊,又经过两处山溪小桥,峰回路转,顿时感觉到移步换形,一步一景。 可是燕琳拐入前方桃花丛之后竟然失去了踪影,我四处张望确信御花园中并无他人在场,方才低声喊道:“九公主……”一只纤纤玉手突然从花丛中探了出来,狠狠揪住了我的耳朵,将我扯到了花丛之中。 我还未来及说话,她劈面就给了我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好不疼痛。 “你这淫贼,居然如此狠心的将我抛在这里……”燕琳美目之中珠泪盈盈,猛然扑入我的怀中紧紧抱住我的身躯:“你……可知道……我日夜都在思念你吗?” 我的内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燕琳踮起脚尖灼热的樱唇用力吻住我的嘴唇。香舌频渡,玉软香温。我几乎要把持不住自己,理智中仍然知道这里是皇宫禁苑。附在燕琳耳边道:“琳儿……这是御花园……” 燕琳用力抓住我的衣领,我失去平衡和她一起倒在花丛之中,脑海中仅存的那点理智早已烟消云散,我轻轻扯开燕琳的红色长裙,露出凝脂般的软玉温肌,随着我凶猛的侵入,燕琳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吟。 身下的霏霏青草随着我们的动作微微颤动,粉红色的花瓣随风缓缓飘落,我们的**迷失在漫天花雨之中…… 第28章 情挑 我和肃王燕兴启直接从皇宫赶往白晷的府邸,燕兴启的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步入将军府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清醒。 白晷一身吉服站在门前迎宾,我和燕兴启代表皇室而来,被请到上桌,与我们同桌的还有燕元宗的几位兄弟,中午在宫中已经见过,多数都喝得醉醺醺的,坐在那里酒话连篇。 燕兴启和我一起坐下,忍不住笑道:“今晚看来又要大醉一场!” 我提醒他道:“肃王千万不可喝多了,有些事情说出来反而不好!” 燕兴启感激一笑:“你放心我心里自有回数。” 因为晚上皇宫还有宴会,来到白晷府上的官员并不太多,不过其中大都是手握兵权的将领,这些人生性粗豪,个个嗜酒如命。随着宴会的进行,开始略显拘谨的气氛也完全放松了起来。 白晷率先向我们这边走来,燕兴启笑着站起身来,祝贺道:“白大将军今日嫁女,以后便贵为国丈,我们是亲上加亲成为一家人了!” 白晷淡然笑道:“白某一心为国,功名富贵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句话说得冠冕堂皇,周围众人肃然起敬。 他和燕兴启对饮了一杯,又来到我的面前:“平王殿下!白某敬你一杯!” 我慌忙道:“恭喜白大将军!”白晷和我碰了碰酒杯,随口说道:“济州之行,玩得还愉快吗?” 我微笑道:“还好!” 白晷满怀深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他席。 燕兴启笑道:“看来你们翁婿俩并没有太多的话可说。” 我苦笑道:“肃王不要取笑我了。” 这时两名武将走了过来向燕兴启敬酒,我趁机离座借口去方便向白府花园走去。 不知怎么,我隐隐觉着燕兴启并不像晶后所说的那样简单,此人表面虽然庸碌无为,可是这样却恰恰可以让人失去对他的防备之心,我甚至怀疑,他在我面前说出燕元宗的秘密都是刻意所为,如果真是这样,燕兴启倒是一个不得不防的人物。 月色朦胧,整个花园笼上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身处其中,顿时感觉到远离酒桌的喧嚣。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前方的竹亭中有一位红衣少女向我转过身来,却是白晷的小女儿思绮。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道:“是你!” 思绮似喜似嗔,月光之下越显清丽脱俗,仪态万方,黑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含羞垂下俏脸,轻声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笑道:“酒席太过喧嚣,再加上我本身不胜酒力,来到这里偷得片刻清闲。” 思绮点了点头,有些惆怅道:“我和姐姐自幼一起长大,还从来未曾分开过……” 我向她身边走了一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小姐嫁给圣上乃是顺理成章之事。”我看了看她的俏脸道:“用不了太久,思绮小姐也会嫁人……” 思绮俏脸飞起一抹嫣红,越发显得明艳动人。 我敏锐的觉察到,她心中对我定然有几分情意,若不是忌惮白晷,我早就会对她下手。 我故意叹了口气道:“却不知思绮小姐的未来夫婿是何等风流人物。” 思绮轻声啐道:“你休要胡说,我何尝有……什么未来夫婿……” 我轻声道:“胤飞好像记得白将军曾经说过思绮小姐和吴姓人家的公子早就订下亲事。”其实我早就知道那是白晷推搪的借口,今日是故意引思绮说出来,借以试探她对我的感觉。 思绮轻轻咬了咬下唇,娇俏可爱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费了好大勇气才说道:“我何尝跟他订过亲事……”声音渐渐变小,几不可闻。 我心中暗笑,表面却做出十分惆怅的样子,长长叹息一声道:“自古多情空余恨,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实在太多了……” 思绮定然猜出我所指的是什么,也是神情黯然。 我正待更进一步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白某正要给平王敬酒,没想到殿下跑到这里来了!” 我回头看去,却见白晷面无表情的出现在我的身后,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思绮惊慌的叫了一声:“爹爹!”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白晷怒道。 思绮慌忙向自己居住的小楼中逃去。 我有些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在下私闯贵府花园,还望白大将军见谅。” 白晷冷笑道:“平王殿下深得太后器重,白某岂敢埋怨!”他对我并没有任何好感。 我灰溜溜道:“时候已经不早了,胤飞先行告退!” “恕不远松!” 我心中的沮丧实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刚刚走出白府大门,肃王燕兴启在后面追赶了上来:“平王留步!” 他来到我身边,埋怨道:“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我笑道:“胤飞不胜酒力,无法继续再战。” 燕兴启道:“平王恐怕是嫌宴会嘈杂毫无情趣吧?”他向我诡秘笑道:“今晚我在万花楼提前订下酒席,平王有没有兴致一起前去?” 我刚刚被白晷一顿冷落,心中正在着恼,去万花楼放松一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更何况我自从来到秦都之后还未曾见过慕容嫣嫣,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和她会面。 来到万花楼我才知道燕兴启邀请的客人并不止我一个,大秦宗正官刘艺,太仆朱无墨,中山国二皇子张敬延都在受邀之列。慕容嫣嫣并不在这里,这多少让我感觉有些失望。 我刚刚来到大秦时就和张敬延有过接触,那时候他曾经帮助太子燕元籍诬我用赝品送礼,那时所受的侮辱我仍旧记忆犹新。 我们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和那时全然不同,他的靠山燕元籍早已被贬往营阳,而我现在贵为晶后的义子,惠安帝的义弟。 张敬延也没有想到我会到来,脸上神情显得惊惶之至。 我微微一笑,和他们一一见礼。 这间‘软香阁’我原来从来没有来过,房间分内外三层,最外面是一个温泉水池,穿过长廊便可抵达我们吃饭饮酒的厅房,整个房间其实就是一个大大的床榻,正中摆放着一张小小的红木方桌,房间的西边墙壁之上开有五个门洞,里面是五间雅致的卧室。 我们除去衣物先在温泉水池中沐浴,门外走入五位美丽女郎,身上只穿着半透明的粉色娈衣,蒸汽萦绕之中更显妖娆多姿。 燕兴启笑道:“这些女子都是刚刚从中山国而来,绝对与大秦美女不同!” 我们齐声大笑了起来。 张敬延神情尴尬,他也没有想到这些女子竟然都是中山国人。我心中暗自琢磨,这燕兴启做出如此安排究竟是无心还是刻意为之,对张敬延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几名女郎伺候我们沐浴完毕,我们换上白色棉袍来到厅房之中,身下床榻居然温暖无比。 燕兴启解释道:“这张床榻是根据东胡的大炕做成,下面筑有炉灶。” 酒桌上摆好了几样精致小菜,燕兴启端起酒杯道:“这酒乃是黄芪所泡,有补肾强身之效,你们马上就会知道本王所言非虚!” 我们喝了两杯。 燕兴启笑道:“中山的女子臀部丰满,腰肢纤细,双腿颀长,确实是玩物中的上品!”他句句不离中山二字,毫不顾忌张敬延的感受,张敬延一张面孔变得铁青,轻轻推开了他身边的那名女子。 刘艺和朱无墨同时大笑,两人揽过身边的美女,上下大肆其手。 燕兴启微笑道:“不过这只是外观,若是不亲身体会,你们绝想不到中山美女的好处,幸亏大秦已经将中山沦为属国,不然的话我等岂能享受到如此的妙品!” 张敬延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欲要向他身上靠来的美女,霍然站起身来,怒道:“肃王故意消遣我来着?” 燕兴启双目半合半开,不屑道:“消遣你?本王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吗?”他微笑道:“以二皇子的眼光可不可以看出这六名美女中,究竟哪位才是真正的中山美女!” 张敬延嘴唇剧烈的抽动了一下,他终于明白燕兴启请他来的目的就是当着我的面好好羞辱他一番,为我出一出当年太子府中的恶气。 他目光无比怨毒的看了看我们,转身向门外走去。 燕兴启哈哈笑道:“夜冷风凉,二皇子还是多穿些衣服!” 六名中山美女倒在床上齐声娇笑起来。 燕兴启目光转向我道:“平王心中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燕兴启为了讨好我可谓是用心良苦,居然连这件陈年旧事也能查出来。 朱无墨一旁道:“肃王千岁,朱某也奇怪的很,这六名女子难道并不是中山美女吗?” 燕兴启笑道:“全都是赝品!不过美女确实货真价实!” 他向怀中的美女粉臀上又拍了一记:“去把中山的那两位美女请出来让客人见识一下!”那美女娇嗔道:“千岁好生偏心,来到这里,居然还自己带着女人过来!” 燕兴启发出一声大笑。 朱无墨和刘艺笑道:“我们还是喜欢本土的女子,中山美女就算给我们,恐怕也水土不服。”他们分别揽住两名美女起身向西墙单间走去。 燕兴启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还是我们的品位要高出一筹!” 我心中明白,眼前的一切分明是燕兴启的预先安排,他向我示好的目的究竟何在?难道是想通过我向晶后转达他的诚意? 两名身穿黄色长裙的美女在刚才那名女子的引领下来到厅中,两人身材绝佳,样貌竟然有七分肖似,俱是满面春风,皓齿嫣然。黄色长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半边雪白丰盈的前胸。透过薄纱依稀可以看到她们纤腿的完美曲线,细腻圆润的纤纤玉足**,足趾晶莹。 燕兴启道:“这两个是我从中山国得来的美女妙芙和妙蓉,两人虽然不是亲生姊妹,可是身材样貌都如同孪生。” 两女带着满足的神情睡去,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目前的政局,我必须尽快的找到对付白晷的方法,力求在他和晶后两大阵营之间能够左右逢源,可是以他今晚对我的态度来看,他对我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如果想改变他的看法,最佳的突破口就是思绮,我露出一丝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管采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尽快将思绮掌握在自己手中。 清晨醒来的时候,两女已经离去,来到厅内燕兴启正在悠闲自得的喝着早茶。我在他对面坐下,燕兴启为我倒上一杯茶水,微笑道:“平王睡得可好?” 我端起茶杯笑道:“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燕兴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向我道:“自古有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本王也不能免俗!” 他的直白让我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慢慢的放下茶盏道:“肃王千岁请讲。” 燕兴启道:“大秦少府之职已经悬空多年,本王一直想为国分忧,只可惜先皇对我抱有偏见。”他叹了口气又道:“大秦正值多事之秋,本王虽然能力有限,仍然想为宗室出力,为国解忧,如果可能,平王可不可以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太后?” 我心中暗笑,则燕兴启居然盯住了负责宗室供养的少府之职,若是他知道晶后有意让他相国之位又不知会作何感想,不过这次刚好是一个大好机会,我正好顺水推舟的送他一个人情,当下点了点头道:“肃王放心,胤飞一定向皇后娘娘禀承这件事。” 燕兴启微笑道:“此事如能促成,本王还有重谢!” 我和燕兴启分手后径直前往秦宫去参见晶后,来到凤阳宫,晶后正在门前的花园中采撷着鲜花。 也许是因为燕元宗的大婚,她今日穿上了一袭红色束身长裙,上面精心绣有一只振翅欲飞的金凤,身处百花之中,和谐的融入满园浓浓春意。 橘色晨光笼罩着整个花园,为千姿百态的鲜花罩上一层柔和的光华,时而微风拂过,花瓣上的露珠随风飘下,划出一道美丽晶莹的弧线。 从我的方向刚好可以看到晶后侧面的剪影,她的目光充满了迷惘,唇角流露着淡淡的忧郁,纤手漫不经心的向鲜花摘取,却忽然发出‘啊!’的一声娇呼,无意中她的手指被花枝刺破。 我正要上前,却见许公公和两名宫女已经跑了过去。 晶后怒道:“混账东西!连你也敢欺负我!”她将手中花枝尽数扔在地上,向许公公道:“把这片花园给我铲平!” “太后……” “怎么!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晶后重重的拂下衣袖,转身向宫内走去,这才看到我。 俏脸上仍然余怒未消:“胤飞!这么早!” 我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礼道:“孩儿特地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晶后点了点头率先向宫内走去。 晶后诱人的胸部仍在不断起伏,我的眼光情不自禁在上面多看了两眼,却正碰到她冷森森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晶后看到我的反应,目光渐渐软化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亲生的儿子居然还不如你有心。”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我随即反应过来,今日是燕元宗新婚第一天,按理说他和俪姬应该一早来到凤阳宫向晶后敬茶。 我笑道:“也许……他们**苦短……起床晚了,也未必可知……”不知怎么,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酸酸的味道。 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你们年轻人只知道贪图欢娱,其他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了。” 我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指,看到她明艳的容颜,不免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这才将燕兴启的事情向晶后禀报了一遍。 晶后点了点头道:“他之前曾经托别人向我说过这件事,他之所以看中少府之职,无非是想借机搜刮民脂民膏。” 我笑道:“肃王若是知道皇后娘娘有意让他出任相国之位,恐怕会高兴的癫了。” 晶后冷笑道:“他始终无法改变贪婪的本性!” “只要利用得当,他完全可以成为皇后娘娘的挡风之墙。” 晶后满怀深意的笑道:“你一早来在我的面前拼命说着他的好话,是不是得了他的什么好处?” 我呵呵笑道:“胤飞就算趁机敲一敲他的竹杠也算是理所当然。” 晶后也笑了起来。 这时许公公在门外喊道:“皇上驾到!” 晶后的秀眉终于完全舒展开来,看来燕元宗毕竟没有忘记他的这位皇后娘娘。 身穿红色吉服的燕元宗和俪姬并肩走入宫内,我慌忙起身施礼。 燕元宗淡然笑道:“都是一家人,胤飞无需如此客气。”二人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跪倒向晶后敬茶。 我忽然留意到俪姬颈后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淤痕,我心中不由得一颤,难道她昨晚遭到了燕元宗这个变态的折磨。 俪姬为了掩饰这道淤痕今日特地穿上了高领长裙,她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从表面绝对看不出她内心的痛苦。 晶后微笑着将他们两个搀起来,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道:“元宗,你总算成家了,你父皇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说话间眼圈红了起来, 燕元宗道:“皇后娘娘放心,孩儿以后一定励精图治,让大秦日益强盛。” 晶后擦去眼泪道:“你能有此心思,为娘就放心了……”她一手捉住燕元宗,一手拉住俪姬,将两人的手掌迭合在一起,晃了晃道:“你们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给大秦皇室续下香火!” 燕元宗的脸色猛然一变,随即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俪姬的美眸中涌现出无限幽怨。 我一直在留意两人的表情变化,晶后的注意力仅仅集中在燕元宗身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傻孩子,生儿育女乃是人生必经之路,你虽说贵为帝王,一样也要经历此事。” 俪姬俏脸通红的垂下头去。 晶后道:“今日难得你们都在,陪我一起用早膳!” 许公公早已安排宫女在外间摆好各色早点和果品。 我们一起来到桌前落座。 晶后心情好转了许多,不时讲着燕元宗儿时的趣事,俪姬时而发出阵阵浅笑,燕元宗却毫无表情,只顾埋头吃着东西。 俪姬目光专注的盯着晶后,时而发出一两声会心的微笑,风姿诱人到了极点。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而且马上付诸实施,我的脚悄声无息的从桌下伸了出去,准确的寻找到俪姬的纤足,用足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脚踝。 俪姬娇躯一颤,刚刚夹起的点心又掉到托盘之中。 晶后关切道:“你怎么了?” 俪姬迅速镇静了下来,微笑道:“皇后娘娘,孩儿只是一时失手。” 燕元宗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俪姬纤足向后缩去,却仅仅后退了些许的距离,我继续跟上,用脚勾住她圆润的足踝向前牵拉。 我表面上却仍然和晶后谈笑风生,俪姬的手下意识的抓住燕元宗的臂膀。 燕元宗冷冷拂落俪姬的纤手道:“这里是皇宫,规矩和你原来全然不同。” 俪姬遭到他的冷遇,神情黯然之至,晶后怒道:“元宗,你这孩子怎地如此说话!” 俪姬温柔道:“皇后娘娘切莫怪罪皇上,此事原是孩儿的不是……” 我笑道:“皇兄也是无心的,心中并无斥责皇后之意。”脚背大胆的沿着俪姬的足踝向上,轻轻摩擦着她的小腿。 俪姬再不退缩,小腿并拢将我不安分的大脚夹住,我们的目光瞬间相触,虽然是惊鸿一瞥,彼此的眼中同时荡漾出一丝春意。 这种心跳中的旖旎更加的韵味无穷,直到晶后起身,我才把脚收回,俪姬趁机看了我一眼,俏脸绯红的垂下头去。 看着燕元宗和俪姬离开,晶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充满惆怅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元宗和俪姬之间有些不对?” 我点了点头道:“皇后娘娘无需顾虑,假以时日他们之间定然会产生感情。” 晶后道:“希望这样才好……”她转向我道:“这些日子我忙于朝政,把你和白晷小女儿的事情忘记了,找个机会我会再向白晷提及此事。” 我趁机表白道:“此事不提也罢,白晷对我并无好感,再说孩儿对思绮并无太多想法……”我向晶后走了一步低声道:“孩儿心中只牵挂着皇后娘娘一个……” 晶后冷冷看了我一眼道:“胤飞,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跟燕兴启去了什么地方吗?” 我尴尬笑道:“孩儿就算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心中仍然想着皇后娘娘!” “大胆!”晶后柳眉倒竖,扬起纤手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慌忙跪倒在她的面前。 “混账东西,居然拿本宫和那帮烟花女子相比!”晶后气得俏脸煞白,娇躯不住颤抖。 我心中非但没有感到任何恐惧,反而感到莫名的欣喜,她越是表现出这样的愤怒,越是表明我在她的内心中已经占有一席之地。 我张臂抱住她的**,真挚道:“即便是皇后娘娘要杀了孩儿,孩儿也要把心中话说出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皇后娘娘。” 晶后反手在我脸上又是一掌,低声道:“放开我!” 我仍然抱住她的双腿不放,晶后怒极一掌接着一掌的打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仰起头默默承受着,忽然一滴冰冷的泪水低落在我的脸上,我诧异的睁开双目,却见晶后的目光终于软化了下来,腮边仍有一颗晶莹的泪珠犹未落下。 我慢慢站起身来,晶后怜惜的抚摸着我被打得红肿的面庞,我猛然将她的娇躯拥入了怀中。晶后的娇躯在我怀中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我抱起她的娇躯向内室的床榻走去…… 走出凤阳宫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晶后的激情呢哝仍然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我忽然发现自己对晶后的迷恋几乎不能自拔,现在的我仿佛游走于刀锋边缘,稍有不慎恐怕将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肃王燕兴启成为相国之后,一定会对我感激万分,我们的关系肯定会因此而更进一层。按照沈驰的计划,晶后暂时并不会向白晷采取行动,这段时间应该是最为平静的时刻。我刚好利用这个机会考虑如何接近白晷,甚至获取他的信任。 瑶如的病痛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断命七绝针带给她的痛苦一日强似一日,孙采医利用所有的方法对她进行镇痛,可是看起来效果始终不大。田玉麟仿佛在人间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的音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开始丧失了信心。 这是我从济州返回后第一次去拜会陈子苏,来到他府上的时候,他正在搀扶着夫人小心的在院内走路,孙采医果然妙手回春,看陈夫人的情形完全恢复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陈子苏看到我慌忙招呼我坐下,我让唐昧去外面买些酒菜,中午便在他这里吃饭。 陈子苏从我的脸色就已经看出我有心事,微笑道:“平王从济州游玩回来,似乎心情比原来还要沉重许多!” 我苦笑道:“回来的这几天,诸般事情一股脑全部用了过来,我几乎要招架不住了,今日才能抽出时间拜会先生。” 陈子苏早已从孙采医那里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他笑道:“本来我想去府上拜会殿下,可是考虑到平王心境纷乱,还是让你冷静下来再去,没想到殿下今日亲自来了。” 我叹了口气道:“胤飞今日前来,是特地向先生请教的。” 陈子苏道:“平王有话尽管直说。” 我这才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向陈子苏道来,陈子苏一边倾听一边点头。当我说到沈驰提出让肃王燕兴启为相国之事时,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殿下有没有想过这沈驰因何会提出这个人选?” 我笑道:“这点我早就考虑过,可是根据我的了解沈驰和燕兴启之间并没有过任何交往。” 陈子苏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沈驰仅仅是用燕兴启来转移白晷的目标这么简单!”他似乎并未全信。 我继续说道:“沈驰此人的确不好捉摸,他为了掩饰自身来到秦都的真正目的,还让晶后从外地调遣数十名被贬敌的官员。” 陈子苏道:“这些官员殿下有没有调查过?”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多数跟沈驰都没有交往。” 陈子苏道:“我总觉着沈驰真正的目的并不在迷惑白晷,可是一时间也无法猜透他的真正意图。” 第29章 政局 我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沈驰向晶后献出了一个计策,借用外力来对付白晷!” 陈子苏双眉有力的跳动了一下,他脱口道:“可是对外发起战争,让白晷远赴前线平乱?” 我重重点了点头。 陈子苏霍然站起身来,双目灼灼发光,在院内来回踱了几步方道:“此人果然厉害!内部陷入僵局的情况下,借用外力摆脱困境,妙!果然妙计!”陈子苏重新回到我的面前道:“按照沈驰的计划,以后大秦的朝政将形成三股力量,太后、白晷还有肃王!” “肃王!”我有些奇怪的看着陈子苏,在我的概念里燕兴启只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陈子苏道:“我敢断定沈驰捧出肃王的真正用意是让他和白晷对抗,而不仅仅是一个替罪羊!” 我茅塞顿开道:“只有扶持肃王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和白晷对抗,太后才能从中渔利!” 陈子苏道:“不过这件事却风险十足,既要用肃王牵制白晷的力量,又不能让他趁机坐大,否则前狼刚走,后虎又至。” 我也考虑过这件事情,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晶后对白晷绝不会长时间的忍耐下去,北疆东胡已经挑起战火,只要战事全面爆发,她就会着手对付白晷。 陈子苏道:“有件事子苏必须提醒殿下,晶后真正掌控大权之日,就是你离开之时。” 我淡然一笑,现在谈离开还为之过早,而且我内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晶后对待我的种种迹象来看,她对我并非毫无感情,我应该有机会根本上彻底征服她。 刚刚返回枫林阁,肃王燕兴启就来找我,他看来急于得到我的回信。 我笑眯眯的把他请到书房之中,燕兴启和我寒暄了一番马上把谈话转入了正题:“平王殿下……上次我拜托你的事情……” 我故意道:“什么事情?” 燕兴启微微一怔,有些不悦道:“拜托你帮我向太后提及的那件事……” 我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那件事!” 燕兴启关注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太后并未答应!” 燕兴启一脸的失落:“太后不答应?” 我点了点头道:“太后绝不同意肃王出任少府之职,说您乃是皇叔,少府的职位焉能衬得起你的身份!” 燕兴启苦笑道:“太后还是不愿用我。” 我压低声音道:“不过太后有意让你出任……相国之职!” 燕兴启不能置信的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的喜悦毫无保留的流露出来:“你……你说什么?” 我笑着重复了一遍。 燕兴启激动的握住我的双手,仍旧不敢置信道:“此话当真?”心情极度激动之下,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向我道:“若是本王顺利登上相国之位,绝对少不了平王的好处!” 我笑道:“此事已成定局,这两日太后就会让皇上下诏,肃王身为皇叔,想来那白晷也不能反对。”我婉转提醒他要防止白晷从中作梗。 燕兴启道:“白晷那里我自有办法。” “只要白晷答应,肃王出任相国之事就已成定局!” 燕兴启用力的晃了晃我的双手道:“平王,我们结为兄弟如何?” 我不禁愕然张大了嘴巴,燕兴启的这个提议真的是匪夷所思,要知道我是晶后的义子,按辈分应该称呼他一声皇叔,他和我结拜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燕兴启道:“难道平王殿下看不起我?” 我慌忙摇了摇头道:“胤飞岂敢,能得肃王千岁垂爱,胤飞求之不得!”其实想想结拜根本就是个形式,我虽然称呼晶后义母,最后还不是一样让她在胯下承欢,多一个莫名其妙的兄长更加无所谓,当下在香炉前和燕兴启八拜为交。 虽然我们各自都抱有自己的目的,可是结婚以后感觉还是亲近许多。 燕兴启本来想要请我去肃王府一聚,我因为担心瑶如的病情婉言拒绝。 燕兴启走后,我来到瑶如房中,体内七绝针又开始折磨她,瑶如痛苦到了极点,贴身娈衣已经完全湿透,娇躯不住颤抖。候在一旁的采雪也是珠泪涟涟,看到我到来,采雪慌忙站起身来,含泪道:“瑶如姐姐撑不下去了……” 我求助般望向孙采医,孙采医叹了口气道:“七绝针深入她的体内,老朽无力取出,能做的无非是可以帮她镇痛而已。” 我关切道:“既然可以镇痛,瑶如因何还会痛不欲生?” 孙采医道:“公子可能不知道,但凡镇痛之药,对体内都有几分成瘾作用,若是每次都对她施以药物,恐怕……”他压低声音道:“公子还记得宣隆皇吗?” 我内心猛然一凛,宣隆皇就是因为服用逍遥丸而死,我焉能让瑶如步他的后尘。 孙采医道:“于今之计只有找到下手之人才能救她!” 我向孙采医和采雪使了一个眼色,他们马上会意退出门去。 我将瑶如的娇躯抱入怀中,瑶如用力咬住下唇,俏脸毫无血色,颤声道:“瑶如……看来……无法侍奉……公子了……”我看到她痛苦的模样,心中一酸紧紧将她搂住,吻在她光洁的前额上,动情道:“瑶如,你一定会好起来,我要你一生一世都跟随在我的身边。” 瑶如美目中满是泪水,樱唇被她咬得泌出血来。 我心疼的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瑶如,告诉我你哥哥的下落?”直至今日我仍然怀疑瑶如知道田玉麟的去向。 “我……不知道……”瑶如竭力道,看到她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继续追问下去,小心为她盖好了被子走出门去。 孙采医看到我一脸的忧色,安慰我道:“每日只会发作三次,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我叹了口气,把孙采医和唐昧叫到书房。 孙采医以为我还是询问瑶如的病情,正要向我说时,我率先开口道:“上次的迷幻草你再给我一些!” 孙采医愕然道:“公子要它何用?” 我微笑道:“以后再告诉你。” 孙采医见我不愿说,也不敢多问,恭敬道:“我回头去取来给你。” 我嘱咐他道:“孙先生再想想看,是不是还有方法可以救治瑶如。”孙采医苦笑道:“我已经尝试过多种方法,怎奈这七绝针构造奇特,我实在无力将它取出。” 我又向唐昧道:“唐昧,你这两日在秦都打探一下,看有没有田玉麟和那个叫幽幽的女子的踪迹。” 唐昧点了点头道:“属下知道,不过秦都人口众多,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笑了起来,拿出一张自己亲手绘制的画像道:“你去找画匠将这幅画像临摹,越多越好,然后在秦都的每一个角落都给我贴上去。” 唐昧接了过去愕然道:“是那名妖女!” 我点了点头道:“瑶如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我势必要逼她出来见我。” 唐昧有些顾虑道:“只怕她未必会轻易上当!” 我充满信心道:“她一心想得到那本田氏账簿,上次被田玉麟骗了一次,这次该轮到我们了!” 三天以后大批曾经被贬敌的官员开始陆续返回秦都,沈驰也在回来的官员之中。晶后果然依照他的建议,提出用肃王燕兴启出任相国。我本来以为白晷会反对这件事,没想到他这次居然默认了晶后的做法,看来燕兴启此人的确有些手段。 燕兴启成功登上相国之位,心中兴奋到了极点,他在肃王府设宴专门宴请皇室贵胄和朝廷重臣,在他的心目中我居功至伟,邀请的贵宾名单中我被列为上宾。 肃王燕兴启的府邸并不在秦都城中,当年被宣隆皇贬敌之后,他便隐居于城外五里的蟠龙山,并于山下修建了一座慕雨山庄,三年前宣隆皇重新恢复他的王位之后,他便将慕雨山庄就地扩建成为肃王府。 我独自一人前往肃王府赴宴,来到肃王府时候,但见车马如龙,人声喧哗,前来恭贺拜谒肃王的官员无数,我心中暗道:“这燕兴启若不是担任相国之职,焉能有今日之场面。” 门前数十名身穿崭新服饰的仆人正在引领车马,我将手中缰绳扔给一名仆从。 远处传来一声大笑:“胤飞!我一直都在等你!”踌躇满志的燕兴启大步向我走来,我慌忙迎上前去向他行礼:“肃王千岁……” 燕兴启板起面孔道:“胤飞,难道你忘了我们结拜的事情?” 我笑道:“大哥勿怪,人多眼杂,我还是称你肃王好些!” 燕兴启又是一声大笑:“好!总之你我心里明白就好!”他的注意力忽然被远处的一位贵客吸引了过去,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人竟是大将军白晷。 燕兴启马上把我丢到一旁,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大秦宗正刘艺,太仆朱无墨显然是燕兴启的死党,今日他们也充当半个主人,负责招呼宾客。 太仆朱无墨引着我向肃王府中走去,整座王府依山而建,山势水韵尽在其中,沿途嘉木成行,满是花树。清溪如带,蜿蜒于小山丛树之间,地上生满鲜花,两旁柳芽舒青,柔条毵毵,充满生意。 沿着曲曲折折的鹅卵石路面穿过前方园林,遥望前面红桥对岸,柳林深处,隐现着数栋精舍,奇石怪峰点缀其间,景色极其幽丽。走过红桥,前方疏落落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树,妃红俪白,间以绿萼,含苞欲吐,冷艳浮辉,树下细草蒙茸,甚似纤柔,处处一片盎然春意。转过花树丛,前方五步一桥十步一阁,千行杨柳之中,拥着金碧辉煌的楼台一所。四围种着姹紫嫣红的各色鲜花,繁英满地,五色缤纷,花开似锦,碧浪如云。 我心中暗赞:“这燕兴启真会享受,这里比起秦宫的御花园犹有过之,难怪他不愿住在繁华喧嚣的城内。 那座金碧辉煌的楼台名为观景台,就是今晚宴会的地址所在。 我的位置在贵宾席,和大将军白晷、奉常曲靖等一帮朝廷重臣同桌,显见燕兴启对我的重视,不过这种安排倒令我有些尴尬,生恐白晷在酒席之上当众给我难堪。 好在白晷位高权重,一帮官员苍蝇似的围着他拼命的奉承拍马,他根本无暇顾及我的存在,直到客人正式落座之后,他才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是我多心了,以白晷的胸襟和眼光,他根本不会和我这样一个小角色计较。 因为白晷在场,我从酒席开始便表现的拘谨恭谦,众人敬酒的中心仍然围绕在白晷和燕兴启身上,我自幼便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在众人面前隐藏锋芒对我来说是件驾轻就熟的事情。 酒至半酣,燕兴启起身大声道:“今日诸位能够赏脸来到这里,本王实在是感激之至,承蒙圣上垂爱,让我出任相国之职,今日本王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起誓,我身为大秦相国必忠于职守,克己奉公,为大秦民生不辞劳苦,为大秦社稷鞠躬尽瘁!”他端起桌上满满一杯酒水,仰首一饮而下,在场众人齐声喝起彩来。 我留意到白晷目光中此时流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燕兴启又道:“刚刚听闻大秦南部发生蝗灾,本王身为相国自然要率先做出表率!”他转身向仆从使了一个眼色,那仆从端出用红布蒙上的托盘。 燕兴启大声道:“本王虽然没有太多的家资,仍愿倾力而为,这里面有五万两纹银,是我多年积蓄所得,愿无偿捐献给灾区民众!”他的这番慷慨陈词又获得一片掌声。 他挥手做了一个手势,此时高台之下,悦耳的丝竹声开始传出。从前方巧阁之中,十余名身姿曼妙的少女鱼贯而出。那些少女俱是以轻纱覆面,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单从身姿来看便知俱是倾城绝色。 燕兴启微笑道:“这十五名中山国少女俱是万里挑一的绝色,而且更为难得的是……”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暧昧的笑容道:“她们都是处子之身。”众人俱瞧的目瞪口呆。 燕兴启大声道:“今晚她们将属于为大秦捐献最多的人!”众人齐声欢呼,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我心中不由得暗暗苦笑,这燕兴启实在是荒唐到了极点,居然能想出用这种方法为灾民募捐,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一手八成是想借机送礼,原本别有用心的事情,经过他的巧妙安排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白晷淡然笑了下,悠闲自得的端起桌上香茗品了起来,多数大臣都意识到燕兴启正在导演着一出闹剧,却不知他将会把事情导向到何处去。 那十五名窈窕少女每人身上都有号牌,她们婷婷袅袅来到场地正中,供众人品评。 宗正官刘艺率先叫道:“六号!我出一千两银子!” 众官多数都是抱着旁观的态度,刘艺这一出声,整个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燕兴启笑道:“还有哪位大人出价没有?”环顾四周,居然无人回应。燕兴启点了点头:“好!六号少女便以一千两的价格归刘大人所有!”他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其中夹杂着惋惜之声,在场的很多人都后悔刚才没有出价,让刘艺平白无故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此头一开,整个场面顿时热烈起来,在场官员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竞起价来,价钱在众人的哄抬下一路上扬,便是最便宜的女子价钱也要用三万两方可求得。 那燕兴启呵呵大笑,把手中之事交托给管家,转身来到白晷的身边坐下,微笑道:“白大将军好像对此没有兴趣?” 白晷淡然笑道:“白某家资清薄,底气自然不足,救助灾民也只可尽力为之。”他自腰间解下一柄工艺精巧的弯刀放在桌上道:“这把弯刀是我从东胡大将完颜乌兹手中得来,今日借着王爷的地方捐出,略表寸心!” 燕兴启显得激动之极,接过那弯刀,抽刀出鞘,反复赏玩道:“此刀乃是曾经人称东胡第一猛将的完颜乌兹所有!”我看得真切,那炳弯刀只是一个饰品而已,纵使做工精巧,却也只能算是一个玩物,最多能值几百两银子。 没想到燕兴启道:“白大将军果然慷慨,如此宝物居然舍得捐献出来,本王出八万两银子购买此刀!” 在座的人无不色变,这燕兴启莫不是糊涂了,居然用八万两白银收购这把弯刀。 白晷哈哈笑道:“肃王果然爽快,好!这把刀就是你的了,那八万两白银就当白某对灾区百姓的一点心意。” 燕兴启喜孜孜的把弯刀悬在腰间,若是不知道真正背景,肯定以为燕兴启是天下间最大的一个傻子。 白晷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白某还有军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时间尚早,大将军为何不多饮几杯。”燕兴启出言挽留道。 白晷微笑道:“白某不胜酒力,再说近日北疆东胡不断侵扰大秦境,我需得尽快想出应对之策,留在这里只怕会坏了你们的酒兴!” 燕兴启恭维道:“白将军忧国忧民,实在是国之栋梁,本王钦佩之至。”他想亲自相送,白晷挥了挥手道:“不必了,千万不要冷落了其他大人。”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平王殿下请随我来,白某有几句话想问你!” 我心中一怔,万万想不到白晷会单独和我谈话。 燕兴启笑道:“正好,由平王送也是一样!” 我和白晷并肩离开观景台,一路无话,直到送到王府外,白晷看到四下无人,方才向我道:“平王有没有想过返回大康?” 我一时间想不起如此作答,若是说愿意回去白晷会不会顺水推舟将我送往大秦,若是说不愿回去,他肯定要怀疑我留在大秦的真正动机。 白晷冷笑道:“看来平王对大秦十分留恋啊!” 我故意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太后对待胤飞如同己出,圣上又视我如手足,胤飞的确有些舍不得秦都……” 白晷冷冷道:“难道平王殿下对故土并无半分留恋?” 我脸上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许久方道:“胤飞又何尝不想回去,只是……” “好!我会向圣上禀明,近日便送你返回大康!”白晷咄咄逼人,不给我留有任何的余地。 我心中暗骂他的蛮横,白晷之所以这么迫切的想把我送走,八成是看出了思绮对我产生了情意,若是任凭发展下去,恐怕不好收场。 当着白晷的面,我只能装出惊喜的样子,屈膝跪倒道:“多谢白大将军成全!”心中却道:“此事还需禀明晶后,让她从中阻挠。” “起来吧!你也是一国王子,岂能说跪就跪!”白晷不屑说道。 我一脸惭愧的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两名仆人牵着白晷的坐骑来到面前,白晷一手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他身体还未触到马鞍,那马鞍啵的一声爆裂开来,一团白色的粉幕笼罩住白晷的全身。 马前的那两名仆人忽然同时抽出刀来,向白晷的胸口刺去。 我大惊之下,不顾一切向其中一人合身扑去,却被他回身一肘,重重击在胸口。踉踉跄跄向后退了数步,方才站定身形。就在这片刻之间,白晷也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身体自马上飞跃而起,落在两丈多处的平地之上,那团烟雾显然迷住了他的双目。 两名仆人挥刀全速向白晷冲去,我根本来不及考虑,迅速抽出长刀,大吼一声拦住两人去路。左侧一人双手握刀冷哼一声全力向我劈来,我刀身横向迎出,双刀相交发出噌的一声金属撞击声,我右臂一麻,迅速改为双手握刀。 对手刀身斜旋,沿着我的刀刃直落而下。刚才成功的接住他的一招让我信心倍增,我冷静的后撤一步,手臂微转,以刀背磕开他的这次进击。 另外一人却成功地绕过我的身边向白晷冲去,白晷发出一声怒吼,外袍突然鼓涨起来,一团白色的粉幕从他的身上四散开来,他五指紧握,一拳向着那名杀手的方向迎去。 锋利的刀刃与白晷的拳头相撞竟然寸寸断裂,那名杀手惊骇莫名的看着那只拳头在自己的眼前变大,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彻在静夜之中,白晷一拳将那名杀手的头颅打得碎裂开来。 和我交手的那名杀手显然被白晷的强悍威慑住了,虚晃一刀向远处逃去,我正要追击,白晷大声道:“穷寇莫追!”我收到回鞘,来到白晷的面前。 这时王府内的护卫听到动静全都冲了出来,一脸惊慌的肃王燕兴启慌忙让人为白晷清理身上的白灰。白晷反应及时,双目并未落入太多的白灰,稍事清理便已恢复,燕兴启不住的向他道歉。 白晷淡然笑道:“此事与你无关,想来有人知道我来王府赴宴,特地冒充你的仆人前来行刺,再说我并未受到什么损伤。”他转身向我点了点头道:“这次多亏平王相助,我才躲过一劫。” 我笑道:“白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胤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燕兴启本想留白晷在此歇息,可是白晷拒绝了他的好意,整理好马匹之后上马离去,燕兴启仍不放心,又让王府护卫跟在后面保护白晷回府。 发生了这件事,众人都失去了继续留下来的兴致,一个个开始向燕兴启告辞离去,燕兴启也不挽留,把那十五名拍卖过的中山女子逐一送给她们的新主人。 我本来也想离去,可是燕兴启唤住我道:“平王留步,我有话对你说。” 送走众人之后,燕兴启来到我面前,他的心情显然因为刚才白晷遇刺受到了影响,苦笑着向我道:“这该死的刺客居然选在我的府前闹事,若是白将军有任何损伤,我恐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干系了。” 我呵呵笑了起来:“白将军的武功卓绝,那帮杀手根本伤不了他。” 燕兴启掏出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道:“胤飞,今日你便留在哥哥这里,明天清晨我们一起去后山打猎,顺便散心,排遣一下心中郁闷。” 我还要推辞,燕兴启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的手臂:“就这么定了,我让手下去你府上通知他们。” 燕兴启安排我在王府东南角的流云楼歇息,我留意到他随手将白晷的那柄弯刀扔在一旁,提醒道:“大哥,这刀……”因为没有外人在场,我自然和他兄弟相称。 燕兴启笑道:“这种不值钱的东西要来何用?你若喜欢便送给你了!” 我奇怪道:“大哥既然知道此刀不值钱,为何还要花重金买它?” 燕兴启诡秘的向我笑了笑:“难道兄弟你看不出白晷献出此刀的真意?他根本就是向我示威,区区一柄破刀就宰掉了我八万两银子,我替他捐款,还显得他高风亮节。” 我心中暗笑,这白晷的确让燕兴启吃了一个大亏。 燕兴启在流云楼逗留到午夜方才离去。 四名美婢早已为我在木桶中蓄好了热水,这些美婢虽然姿色上佳,可是比起我上次所见的妙芙和妙蓉却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不知燕兴启今日为何没有让她们来为我侍寝。 两名美婢负责为我洗浴,另外两名美婢向浴桶中不断添入热水,保持水温不变。我惬意的闭上双目,这些美婢的手法显然经过专业训练,揉捏得我周身异常舒服。 沐浴快要结束之时,房门轻动,两位绝美佳人盈盈步入房中,正是妙芙和妙蓉两个,两女的温柔功夫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看到她们娇柔妩媚的样子,我情不自禁激动了起来,四名美婢同时发现了我身体的变化,一个个红着小脸退了出去。 烛光闪动,妙芙和妙蓉身体淡淡的幽香勾起了我无限遐思。我伸手挑起妙芙曲线柔美的下巴道:“为何这时才来?” 妙芙娇柔道:“我们姐妹知道平王殿下来此,故而要精心修饰一番,再者说她们几个的按摩之术要远在我们俩人之上。”我呵呵大笑,分开手臂将她们二人揽入怀中:“在我心中她们又怎能及上你们万一?” “殿下!”二女娇羞无限。 妙芙道:“让我们伺候殿下更衣!”转身去拿一旁的毛巾和棉质长袍。 烛火闪烁了一下,突然熄灭。 妙芙惊讶的叫了一声道:“蜡烛怎么灭了!”妙蓉道:“我去把它点燃!“ 我牵住妙芙的手臂,湿漉漉的手掌趁机在她丰满的胸膛上大肆其手,妙蓉娇嘘喘喘,娇嗔道:“平王殿下好坏!” 我呵呵笑了起来,这才放开了妙蓉。 想起马上就能和两位美女大战一场,心中愉悦难以描摹。 等了老半天却不见妙蓉点燃灯火,妙芙去拿毛巾也久未回还。我忍不住道:“怎么?看不到吗?”两女并未回答我。 我有些奇怪,开口道:“妙芙!妙蓉!” 一双柔软滑腻的纤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黑暗中分不出是她们中的哪一个。我抓住纤手笑道:“其实做这种事情黑暗中更有情趣。”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笑:“果真如此吗?” 第30章 围猎 我心中大骇,这声音的主人分明是那个妖女幽幽,没等我做出反应,脑后的头发一紧,她纤手摁住我的脑袋将我整个人摁入了浴桶之中。 我猝不及防间连呛了两口澡水进去,在我就快要窒息的时候她才把我从水中拎起,我剧烈的咳嗽了数声,方才缓过气来。 幽幽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把我的画像贴满秦都!” “我……”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又将我摁了下去,这次好在我有了准备,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水性会用在浴桶之中。 她终于把我又拎出了水面,我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许久方道:“我……找你……自然有事情……” 幽幽道:“说!” 我又喘了口气才道:“那本账簿并不在田玉麟身上。” 幽幽道:“你是说……那账簿始终都在瑶如的身上?” “是!” 幽幽冷笑一声,又把我摁了下去,这次的时间比前两次都要长,我出来的时候,双眼直冒金星,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你居然敢骗我!”她娇娇媚媚的说道。 我大口喘息着,过了许久才能说出话来:“我……怎会骗你……那……那……账册根本就不存在……” “怎么说?” “瑶如就是那本账册!”我灵机一动,谎话张口就来:“瑶如把账册的内容完全记在脑中,所以……她就是田氏的账册……”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出幽幽对那本账册的重视程度,瑶如又被她种下断命七绝针,幽幽若想得到账册,就必须保住瑶如的性命。 幽幽放开了我的头发,柔声道:“看不出你如此不济,女人缘倒是不错。” 我笑道:“男人未必要武功卓绝才可以吸引美女的注意!” 幽幽反唇相讥道:“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又谈何保护身边的女人?” 我心中暗道:“那是你还未尝过男人的好处!”嘴上却不敢这句话说出来。 幽幽道:“我给你五天的时间,让瑶如将田氏账簿全部默写出来,如果你做不到,后果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说完重重的在我头上敲了一记,这房间内突然沉寂了下去,我确信她已经离开这里,这才摸索着从早已变得冰冷的浴桶中爬了出来。 找到火种将蜡烛点燃,却见妙芙和妙蓉两女都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我把了把俩人脉搏,证实她们仍然活着,这才放下心来。将两女逐一抱上床去,自己也擦干衣服换上棉袍,推窗向外望去,夜深人静,整个王府都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幽幽早已不知去向。 妙芙和妙蓉先后醒来,惊奇道:“我们怎么睡着了?”这妖女不知道对她们用了什么手段,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两人浑然未觉。 我关好了门窗,回到床前,幽幽的突然出现让我刚才强烈的欲念早已消失,两女一左一右偎依了过来:“平王好像有心事?” 我点了点头,妙蓉娇声道:“也许我们姐妹可以帮平王分担……” 清晨醒来,在两女的服侍下换上精悍的猎装,又将那柄肃王转赠给我的弯刀配上。 燕兴启早已让手下人备好车马,他也换上了一身利索的武士服,外罩银灰色金银鼠斗篷,足蹬水牛皮靴,身背雕弓,腰悬利刃,竟也增添了几分勃勃英气。跟随我们出猎的八名侍卫全都是青灰色武士服,气势威猛。燕兴启远远向我笑道:“胤飞昨夜睡得可好?” 我呵呵笑了一声:“还好……还好……”心中却道:“若是没有那妖女的出现才好!”此事我并不想向他透露,信步来到他的身边,燕兴启似乎对我的**颇感兴趣,暧昧的问道:“两女的风味如何?” 他还真够无耻,我附在他耳边道:“火辣无比,胤飞今日恐怕连马背都上不去了!” 燕兴启满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侍卫将我二人的坐骑牵了过来,我的马匹是唐昧从集市中为我挑选而来,虽不是千里神驹,也能算得上一匹好马,可是在燕兴启的雪花掩毛玉兔马面前一比就完全失去神采,即便和那八名侍卫的坐骑相比也差了一个档次。 燕兴启善于察言观色,马上觉察到了我心中所想,微笑道:“你这匹马恐怕脚下有些软,太仆朱无墨昨日刚好送给我一匹黑狮子,就送给你吧!”他向那侍卫做了个手势。 那侍卫转身去了,不多时便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来到我们面前,这匹黑马体形要比一般马匹稍大,毛色光泽,犹如吐脂,四腿纤长有力,鬃毛奇长齐刷刷覆盖在有力的长颈之上,果然有几分狮子的味道。 我越看心中越爱,从那侍卫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一跃而上,黑狮子双耳竖起,振起黑鬃,发出一声雄浑的嘶吼,前腿高高提起,有如腾空入海之状。 我死死夹住马腹,勒住马缰,生恐被它掀翻在地,黑狮子原地颠簸了几次方才四蹄着地,立起的鬃毛重新趴伏在美丽的脖颈上。 燕兴启笑道:“不妨事,这黑狮子送来我这里之前专门让骑师驯服过。” 我笑道:“马和女人一样,越烈才越有味道!” 燕兴启狂笑道:“兄弟果然见识非凡,此话甚得我心!” 身边侍卫为我把弓壶、箭袋挂上,一行人笼着马缰向王府外缓缓而去。一出王府的大门,燕兴启扬起鞭梢大声呼喝,那玉兔马翻开四蹄,疾风般向前方山路冲去,众侍卫也加上几鞭,追风逐电般向他的身后追赶而去。 我连续打了几鞭,这黑狮子居然四蹄硬生生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众人在我视野中已经成为一个小黑点,我抚了抚它的鬃毛道:“马儿啊马儿,给我一个面子,快走!” 黑狮子长嘶一声居然把脑袋垂了下去,我又打了两鞭,它仍旧毫无反应,不由得心头火气,我低声呵斥道:“混账东西,若是敢不听我的话,等我将来一统天下之日,必然将你剥皮拆骨,一泄心头之恨!” 黑狮子居然把头歪了一歪,右侧的眼睛盯住我充满杀气的双目,颈上的鬃毛突然根根竖立了起来。 我怒道:“畜生!居然敢对我不敬……” 话音未落,黑狮子仰首一声长嘶,翻开四蹄,如同离弦利箭一般冲了出去,我身体一个后仰,险些没从马背上翻落下来。耳边风声呼呼不止,两侧树木闪电般向后倒退。 我死命勒住马缰,心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感到一种强烈的刺激感。黑狮子瞬间便追上了前方的队伍,这才慢慢放缓了脚步。 我来到队伍的前方和燕兴启并辔齐行,前行约五六里山路,来到后山,抬头望去,前方山体层叠峦嶂,山势险峻,两边悬崖峭壁,中间一线羊肠小道,晨风拂面,松声入耳,空气中夹杂着野花的香气,游蜂浪蝶在马前四周不断飞舞,林中时而传来悦耳的鸟鸣,正是:千载画图山色里,四时歌曲鸟声中。 我们放缓了马速,催马入山,绕过前方高岗,地形渐渐宽阔。燕兴启笑道:“此地便可以行猎了。”手下人传令放狗,将十多头矮脚东胡猎犬一齐放出,口号一吹,这一群猎犬风驰电掣般向四周森林中冲去,不多时,便见到各种山野小兽,慌乱的奔窜出来。众侍卫弯弓引箭,一起飞射,箭如飞蝗般射入兽群,那帮小野兽逃无可逃,瞬间已经有部分死于箭下。 肃王燕兴启箭无虚发,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我在大康之时也曾经修习过箭术,连发数箭也射中了几只猎物。 这时松林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却见一头梅花鹿从林中奔出,掠过我的马头向左侧森林中逃去。我和燕兴启同时射出一箭,那鹿听到弓弦声响,奋力的迈开四蹄,一个转向加速向林中投去,两箭登时落空。 我左手持着雕弓,右手迅速从箭囊中摸出羽箭,瞄准它又射出一箭,那梅花鹿跑动中突然又是一侧,箭矢射中它的的右臀。梅花鹿负痛向林中逃去,瞬间隐没在丛林之中,我把马缰一带,直追上去,进入林中看到它一瘸一拐的在前方奔跑,拔出雕翎又是一箭,谁知道又射了一个空。我好胜之心不由得被它激起,暗自道:“今日我定要拿住你这只畜生!”向黑狮子后臀打了一鞭,紧紧追上,怎奈树林小径之中杂木丛生,黑狮子虽然神骏,可是在这种地形条件下,根本无从发挥。 我扣上弓弦又是一箭,箭矢快到它头颈的时候,它突然把头一偏,镞尖又失去了准头,射进一旁的松树之上,梅花鹿四脚如飞,瞬间穿越了丛林向后方山岭翻去。 我紧紧追赶,赶过山头。却见那梅花鹿踉踉跄跄向前方山岩冲去,脚步早已轻浮无力,我料到它已是强弩之末,淡然一笑,拿出雕翎搭在弓弦之上。那鹿儿摇摇晃晃居然倒在前方路上,我缓缓收起羽箭,这梅花鹿已经成为我囊中之物。 我轻轻提了一下马缰,黑狮子缓步向梅花鹿走去。 距离那梅花鹿还有两丈左右的时候,黑狮子突然停下脚步,鬃毛根根立起,发出一声惊恐嘶鸣,我以为它又犯起刚才的毛病,挥鞭向它重重抽了一记。 没想到它非但不向前去,反而向后退却,那头梅花鹿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没等它迈开步子,山岩后忽然窜出一头斑斓猛虎,伴随着一声狂吼,血盆大口准确无误的咬住梅花鹿的颈部。 黑狮子惊恐万分,狂嘶一声,不顾一切的向前方窜去。 那头斑斓猛虎霍然扭过头来,居然舍弃了那到手的猎物全力向我追来。 危险不断迫近,黑狮子没命的向前方山崖奔去,我死命勒住马缰,双腿夹紧马腹,想要让它停下步伐,没想到黑狮子早已被那猛虎吓破了胆子,慌不择路,眼看就要冲下高崖。 我惊骇莫名,黑狮子高速行进中,若是从马上跳下,就算侥幸活命也必受重伤,更何况身后还有猛虎尾随,难道今日我就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右侧山岩后冲到马前,伸手抓住马缰,大吼一声硬生生将那黑狮子拉住,要知道这骏马狂奔之下前冲的力量何止千钧,他单凭一条臂膀便勒住马缰,止住骏马前冲的劲头,神力当真骇人到了极点。 那只斑斓猛虎已经冲到我们的面前,咆哮着腾空向我们扑来。 我吓得从马上滚落了下去,那大汉怒吼一声,左拳挥出准确的击中那猛虎的额头。猛虎居然被他一拳击打的翻滚了出去,趴在地上发出一声呜鸣。 那汉子松开马缰,炸雷般大吼了一声:“孽障!还不快滚!” 那猛虎翘起的虎尾慢慢垂了下去,转身向远处密林逃去。 我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看清救我于危难之中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此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左右,黑面无须,双目炯炯有神,顾盼生辉,身穿手工纺织的布衣,外披兽皮,从他的打扮来看显然是这附近的猎户。 那汉子轻轻拍了拍黑狮子的长鬃,笑着向我道:“有没有伤到?” 我刚才从马背上跳下之时,身上皮肤擦破了几处,不过应该没有什么防碍,当下摇了摇头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那汉子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这时肃王燕兴启和手下的侍卫才尾随而至,燕兴启慌忙来到我的身边连连自责道:“都是哥哥的不是,让兄弟受惊了!”从刚才的那声虎啸声中,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向燕兴启道:“多亏了这位壮士帮我赶走了猛虎,不然胤飞此刻恐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燕兴启拿出一千两银票赏赐那位大汉。 那汉子拒绝道:“我救助这位公子并非为了图取回报!” 燕兴启见到他态度坚决,只得作罢,他们几个刚才并未看到我命悬一线的情形,燕兴启有些奇怪道:“这蟠龙山中向来未听闻有什么猛虎出没,再说那猛虎向来是昼伏夜出,怎地大白天会窜出来伤人?” 那汉子道:“在下焦镇期乃是住在这附近的猎户,自幼便在这山中行猎,的确未曾听说过此地藏有猛虎的事情。”他皱了皱眉头又道:“蟠龙山延绵四十余里,往西与苍洱山相连,那苍洱山下有大秦皇室所建的百珍园,不知道这猛虎是不是从那里逃出的?” 燕兴启点了点头道:“回头我倒要查看一下,这猛虎若是真的从百珍园逃出,必要治那园主渎职之罪!” 焦镇期将马缰交回我的手中,低声道:“在下略懂相马之术,此马虽然神俊,可是身有暗疾,对公子来说是个隐患……” 此言一出,燕兴启的侍卫同时叱道:“大胆!你胡说些什么?”要知道这黑狮子乃是燕兴启亲赠与我,焦镇期的这句话等于给燕兴启难堪。 燕兴启制止住手下的叫嚷,微笑道:“焦壮士说来听听!” 焦镇期道:“此马表面看来和寻常马匹无异,可是眼神散乱,目光迷离,此前肯定被人下过毒药,心智早已迷失,只要遇到突发状况,就会马上癫狂起来。” 燕兴启倒吸一口冷气。这匹马原来是别人进贡给秦皇燕元宗的,太仆朱无墨看到此马神骏非常,私自留了下来送给了燕兴启,没想到阴差阳错燕兴启又将此马转赠给我。照此说来,献马之人必然有谋害燕元宗之心。 我和燕兴启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惊骇。 焦镇期掰开黑狮子的嘴巴,看了看它的牙口和舌头,用手指挑出它唇齿间的黏液在鼻翼前嗅了嗅:“若是我没猜错,之前肯定有人给它吃下了神离草。” 我关切道:“还治不治得好?” 焦镇期点了点头:“方法倒是有,在饲料中混合两升巴豆,让它将体内大部分毒素排清,然后取些露甘、箬亍中和神离草的毒性,七日之后定可恢复如常!”他向我笑道:“不过这马儿若是痊愈之后,性情比之原来还要暴烈,公子若想驯服它,恐怕要下一些功夫。” 燕兴启所关心的是献马之人,对这匹黑狮子的病情不感任何兴趣。若不是焦镇期说出此马的救治方法,他肯定要下令手下当场将这匹马射杀。 此时天空阴云密布,隐隐传来风雷之声。燕兴启看了看阴郁的天空道:“坏了,看来要淋雨回去了!” 焦镇期指了指西南方向道:“那里有一条依山长廊,几位可以到那里暂时躲避一下。” 我们随着焦镇期向西南方向走去,走不几步果然看到一条残旧破烂的长廊依山而建,我们刚刚进入长廊之中,瓢泼大雨便从天而降。 走入长廊才发现这长廊依靠的山崖之上刻满了文字,这长廊就是为了保护这些石刻而修建。我凑近一看,上面所刻的竟然是孙子兵法,大奇道:“何人在此刻上的兵法?” 燕兴启也好奇的凑了过来,他低声道:“我从不知道有此处地方……” 焦镇期笑道:“这兵法乃是大秦开国将军蒙轩所刻,最难得的是,上面刻有他自己的心得注释,蒙轩将军死后便葬在前方不远处的拔剑泉边。” 燕兴启似乎想起什么,轻轻哦了一声道:“好像有这么回事!” 焦镇期道:“蒙轩将军虽然立下战功无数,可是最终还是死在秦皇之手。” 燕兴启笑道:“陈年旧事了,亏你还记得,那蒙轩乃是康国人氏,先皇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勾结康国出卖大秦利益。” 焦镇期冷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秦皇既然早就知道蒙轩将军是康国人氏,又为何拜他为将?若不是蒙将军为他征战,大秦焉有今日的辽阔疆域?”他言语之中对这故去的人物显然极为尊敬。 燕兴启不屑笑道:“你区区一个山野村夫,懂些什么?” 焦镇期大声道:“草民虽然是一介村夫,可是知道何谓大义忠烈,蒙将军之所以被秦皇所杀,是因为他功高盖主,遭到皇上忌妒……” 燕兴启听到他辱及先祖,忍不住勃然大怒道:“放肆!你居然满口大逆之言!” 我慌忙劝道:“肃王千岁,你也说他只是一介村夫,和他计较什么?”我直接喊出他的爵位意在提醒焦镇期,千万不要继续争执下去。 那焦镇期一双虎目翻了一翻,此时他才真正知晓我们的真正身份,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向雨中走去,显然不愿意和我们共同在长亭中避雨。 燕兴启看到他远去的背影气得大声骂道:“大胆刁民,居然敢对本王如此不敬!”那八名侍卫作势要出去拿他,被我苦苦劝住。其实以焦镇期刚才一拳惊走猛虎的实力,这帮侍卫八成不是他的对手。 雨停之后我和燕兴启在众侍卫的围护下回到王府,燕兴启又留我在王府中用了午饭,这才让人驱车把我送回秦都,那黑狮虽说迷失了心智,可是从焦镇期口中已经知道了治愈之法,我仍旧将它带了回去。 我找来唐昧将幽幽昨晚潜入王府之事向他说了,唐昧也是大吃一惊,他紧皱双眉道:“此女武功高强,行踪诡秘,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叹了口气道:“现在事情的关键仍旧是那本田氏帐簿,只要能找到帐簿,看看田玉麟究竟想威胁哪个,定然可以知道幽幽是谁指使。” 唐昧道:“她给公子约下五日之期,公子想怎么做?”他也清楚我根本没有账簿可交。 我笑道:“自然是伪造一份,她又没见过真正的账册,我写得是真是假,她又怎会知道?再说我也没打算给她分辨真假的机会!” 唐昧双目一亮道:“公子想拿住她?” 我点了点头道:“只有拿住她才可能逼迫她交出解药,除此之外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我又将日间巧遇焦镇期的事情告诉唐昧,感叹道:“此人绝对是个人材,若是有他相助恐怕拿住那妖女的机会会大一些。” 唐昧道:“我去打听一下,找到他的地址请他前来和公子会面。” 我摆了摆手道:“不可!找到他的住处,我会亲自和你一起去见他。” 我让采雪备了几分上好补品,装在提盒之内向白府而来,白晷昨日遇刺,我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和他套一套近乎。 来到将军府,没想到白晷却不在府中,问过守门的奴仆才知道他前往朝中议事去了,看来他昨夜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我暗自嗟叹,看来白晷的马屁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拍到,将手中的礼物和拜帖留下,纵马返回。 离开将军府,我纵马来到乌雀街,迎面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美婢竟然有几分熟悉,仔细一想,她分明是在大佛寺替俪姬传讯的白府婢女,我心中一动,难道这车中人竟是思绮不成? 我下定决心,在和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试探着叫道:“思绮小姐!” 车帘轻动,一张宛如芙蓉般醉人的俏脸从中露了出来,不是思绮还有哪个,她显然没有想会在这里遇到我,目光中充满了惊讶。 我微微一笑,思绮俏脸一红,迅速垂下头去,车帘随之放下。 那美婢显然还记得我,大声道:“平王想做什么?” 我微笑道:“我有几句话想和白小姐说!” 那美婢一副戒备心十足的样子,大声道:“让开!” 车内思绮温柔道:“凌凤,不得无礼!” 我心中暗自得意,低声向车内道:“前方有家叫做三重雪的幽静茶楼,胤飞先去等待!”说完我一提缰绳率先向茶楼的方向而去,心中却忐忑不安,不知道思绮会不会跟来。 来到茶楼,我在二楼要了一个凭窗的雅间,推开格窗向外望去,却见思绮的马车果然跟了过来,我心中大喜过望,当下给茶僮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他把思绮主仆二人引上来,没有事情切勿来这里打扰。 我趁着四下无人,将从孙采医手中得来的**草向茶壶中放了几片。刚刚做完这件事情,思绮满面娇羞的走了进来,要知道大秦礼教甚严,男女之间即便是当街相逢也很少交谈,我和思绮先后来到这茶楼相见,在外人的眼中和偷情无异。 我彬彬有礼的请思绮坐下,凌凤虎视眈眈的站在思绮的身后,看来她一心要当思绮的保镖,我心中暗道:若是支不走她,这**草便一并对她用了。 思绮黑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轻声道:“不知平王找我有何事?” 我故意叹了一口气,双目看了看凌凤。 思绮会意,向凌凤道:“凌凤,你去门外等我!”凌凤这才不情愿的出去了,反手掩上房门。 我低声道:“胤飞此来是想跟小姐谈谈皇后的事情!” “姐姐?” 我重重点了点头,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前些日子入宫去拜见皇后娘娘,恰巧与令姐相遇,总觉着她心神恍惚,忧心忡忡,丝毫不见新婚夫妇应有之快乐……” 思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黯然道:“姐姐新婚返家之时,我问她圣上待她如何?她还告诉我皇上对她恩宠有加,可是我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对。” 我感叹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后遭到皇上冷遇,在大秦皇宫之中,竟连一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思绮美目之中隐然含泪:“姐姐自小便事事为他人着想,自己心中的苦楚从来都不对我和爹爹言明。” 我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递到思绮手中,思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 我为她添满面前的茶盏,看着思绮优雅的饮下,暗自窃喜不已。思绮对我的阴险用心浑然不觉,按照孙采医的说法,她只要在一月之内连续服用这**草三次就会对我产生难以舍弃的留恋,如果一切顺利我很快就能够把她掌握,通过她或许可以改变白晷也未必可知。 思绮道:“我几次都想入宫去探望姐姐,可是爹爹总是不许我去……” 我故意叹了口气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思绮抬起头,一双清澈的妙目盯住我的面庞:“殿下直说无妨!” 我正色道:“在下总觉着白大将军将俪姬小姐许配给皇上,并没有考虑到自己女儿的感受……”我这句话等于指责白晷为了政治利益不惜牺牲俪姬的幸福。 我小心观察着思绮的表情变化,思绮秀眉微颦,若有所思,但脸上并未出现任何反感的神情。对白晷的指责只能适可而止,剩下交由她自己去考虑。 思绮道:“平王殿下,思绮有一事相求,若是你能够见到我的姐姐,可否为我带个话给她,就说爹爹和思绮都很想她,有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 我趁机说道:“思绮小姐难道不想亲自对皇后说吗?” 思绮娇躯微微一震,旋即又摇了摇头道:“爹爹不会允许我去的,再说皇宫岂是我来去自如的地方?” 我微笑道:“如果思绮小姐真的想去,明日上午我在这里等你!” 思绮俏脸绯红,考虑许久终于轻轻点了头。 翌日清晨,我早早便来到茶楼等候,可是直到日上三竿也未见到思绮过来,面前的茶水都已经换过三遍,我终于放弃了希望,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想趁机让思绮第二次服下**草的计划终于落空。 第31章 疗伤 我失落的走出茶楼,却看到那个叫凌凤的丫头远远走了过来,她不住向后张望,显然害怕有人跟在后面,来到近前她神神秘秘的交给我一封信,低声道:“小姐不会来了,劳烦你把这封信交给皇后!”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费了一番心机没想到最后落到了一个信史的差事。 我已有几日没有入宫面见晶后,白晷想送我返回大康之事还是要及早向她禀明才好,顺便将思绮的这封信交给俪姬。 我从皇城东门进入,选择这里可以避过储秀宫,不然燕琳看到我来此,肯定又会一番纠缠。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晶后正在陶然亭中和俪姬说着话,两人不时发出欢声笑语,看来彼此之间相处融洽。 晶后首先注意到了我,向我招了招手,我慌忙跑了过去,向二人行礼道:“胤飞拜见皇后娘娘,拜见皇后!” 晶后笑道:“自家人哪有这么多繁琐礼节,赶快坐下说话!” 此时许公公带着一名小太监端着果品奉上,许公公道:“太后娘娘!这是从西域刚刚运来的冰瓜和雪藕,您尝一尝!” 我们向那托盘中望去,雪藕倒是从未见过,形体不大,外皮呈淡青色,切面上排列着梅花状的五孔,又白又嫩,另具一种异样清香。冰瓜外形上看和哈密瓜无异,只不过比哈密瓜大上好几倍,绿色长圆,瓤黄子细,其甜如蜜。外包冰雪,已用凉水泡去。切放大玉盘中。 晶后笑道:“我当是什么冰瓜,原来就是哈密瓜!” 许公公恭恭敬敬解释道:“启禀太后,这冰瓜和哈密瓜全然不同,这两种水果都是天山深处特产,因为长在雪峰高处,所以极为珍贵难得,即便是多年深居的山民,也有终身未得一尝者。 “哦?既然你说得这么好,我倒要品尝一下!”晶后将盘中瓜果分给我和俪姬,尚未进口便闻到一股香味。端的色香味三绝,甘芳满颊,其凉震齿,沁人心脾。才吃两片,便觉心身轻快,舒畅异常,齐声赞美不止。 我尝了两片,向小太监要来毛巾揩净双手。 俪姬看出我有话想要对晶后说,借口去前方观鱼,带着宫女向九曲长桥那边去了。 晶后用丝帕擦了擦唇角,淡然道:“这些日子你和燕兴启走得很近啊!” 我低声道:“孩儿一心为皇后娘娘考虑,接近肃王是为了查看他的底细!” 晶后迷人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听说你和肃王结拜,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我心中一沉,慌忙离座跪倒在晶后面前:“孩儿正要向皇后娘娘禀告此事!” 晶后冷冷道:“我又没有责怪你,你跪下作甚么?” “孩儿一时疏忽忘记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晶后呵呵笑了起来,她站起身向亭边走了两步:“我还听说在肃王的庆功宴会之上,你出手救了白晷……” “皇后娘娘!孩儿只是恰巧在场,以我的能力又怎么可能救他!”我早就知道此事早晚都会传到她的耳中。 晶后叹了口气道:“你这句话倒是实情,白晷若是这么好杀,又怎会有今日之局面。” “孩儿此次前来也是和白晷有关!” 晶后道:“起来再说话!” 从她的语气我听出她并没有真心生气,这才放心的站起身,来到她的身边:“皇后娘娘!我那日在肃王府赴宴,是白晷把我叫出门去,他问我想不想回康国!” 晶后黑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你怎么说?” 我低声道:“孩儿不想回去!” 晶后转过脸来,妙目盯住我的双眼,仿佛要看透我的一切心思,我的目光坦然而诚挚,她绝对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白晷今日入朝已经提出要将你送返回国!” 我内心巨震,这白晷果然没有因为我救他而改变对我的任何看法,还是一心想将我驱逐出大秦。我装出一脸愁苦的样子:“皇后娘娘,孩儿舍不得……这里……”我故意拖长了尾音,晶后肯定能听出我话中真正的含义。 晶后幽然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白晷想送走你的真正目的,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提起那门亲事,白晷就不会迁怒于你。” 我暗叫不妙,难道晶后已经同意了白晷的提议。 晶后缓缓在石凳上坐下,轻声道:“白晷既然提出,朝中大臣自然都同意他的建议,连皇上都答应了……” 我眼前一黑,险些没昏过去,自己好不容易在大秦才拥有了这样的局面,可是白晷的一个提议却让我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今日诸事不顺,先是思绮爽约,然后晶后又告诉我这个消息,看来我在大秦已经时日无多。 晶后道:“幸亏你的义兄燕兴启及时出面,他说现在东胡不断滋扰北疆,若是将你放回大康,歆得皇再无顾虑,有可能趁机发动战事,一切还是等到平定北疆的动乱再说。” 我大喜过望,却仍然不敢确定自己的去留,低声问道:“皇后娘娘!皇上怎么说?” 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突然露出一个醉人的笑容。她轻声道:“皇上答应等到东胡叛乱平息再将你送回康国。” 我一颗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晶后道:“胤飞,你和燕兴启结拜之事实在是荒唐之极,燕兴启那个混蛋到处宣扬,哀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满脸羞惭道:“这件事孩儿的确考虑不周!”心中忍不住骂燕兴启恬不知耻,这种事情哪能到处宣扬。 晶后道:“白晷看来是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你了,你以后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慌忙解释道:“皇后娘娘!孩儿对她并没有这样的念头!” 晶后冷笑了一声:“胤飞,我难道看不出你有什么样的心思吗?” 我顿时无语。 晶后摇了摇头,转身向凤阳宫的方向走去,走出亭子又想起了一件事,转身向我道:“你虽然是大康皇子,可是凡事还要顾虑身份,万花楼那种场合你还是少去为妙!” 我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直到晶后远去方才敢直起腰来。原本还想趁机一亲晶后的芳泽,没想到招来一通训斥,我的情绪顿时低落了下去,看来我和思绮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以后还是少去招惹为妙。 我神情黯淡的离开了御花园,来到渔港的时候,看到俪姬仍然没有离去,独自坐在曲桥的栏杆之上呆呆望着水面出神,才几日不见,她仿佛又清减了许多,看来她和燕元宗之间的生活并不如意。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俪姬抬起头看了看我,随即又把目光投向水面:“平王有事吗?” 我拿出那封信,恭恭敬敬交到她的手中:“昨日胤飞遇到思绮小姐,她特地托我将这封信转交给皇后。” 俪姬看也不看那封信一眼,直接撕碎扔到了水中,我心中大奇,俪姬的举动实在是匪夷所思。俪姬美目冷冷盯住我道:“你心中是不是把我当成一个疯子?” 我慌忙道:“胤飞不敢!” 俪姬冷笑了一声,螓首仰起,美目紧紧闭上,幽然道:“这信中的内容,我不看便已经知道,看了只会平添惆怅而已……”酸楚之情溢于言表。 我看到四下有人,自然不便和俪姬单独相谈,向她告辞道:“皇后娘娘,胤飞还有事要做,如果没有其他吩咐,胤飞先行告退!” 俪姬点了点头,我正要走时,她又唤住我:“平王!如果有空可否帮我画一幅画像?” 我犹豫道:“此事……恐怕不妥……” 俪姬凤目含威:“你究竟是不愿还是不敢?” “胤飞不敢!” 她神情稍缓:“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改日我会让皇上下旨请你!” 我心中暗笑,画幅画也要搞到下旨这么隆重,看来这俪姬仍然不懂宫中的规矩,即便是她肯燕元宗未必会陪着她胡闹。我含糊的答应下来,转身离开了皇宫。 唐昧很快便打听到焦镇期的住处,他住在蟠龙山附近的一个小山村中,山村名叫将军村,据说是当年开国大将军蒙轩埋骨的地方,山内居住的人多数都不是大秦后裔。 我和唐昧一早便离开秦都,上午时分才来到将军村。唐昧挥动马鞭指了指远方山谷中的村落道:“就是那里了!” 我举目望去,却见山谷之中稀稀落落的排列着十几户人家,房屋大都是泥墙茅顶,外用青竹扎起篱笆,村外小溪环绕,水流淙淙。 骑马越过清澈见底的小溪,却见溪边平地之上有十多个垂髫小童在那里玩耍。 两个孩童骑着竹马挥动竹竿相战甚欢,两人身后各自跟随着几个童子。随着两人的号令居然进退有序,攻防自如。 我和唐昧对望一眼,不禁同时露出了微笑,唐昧感叹道:“这里果然是将军村,连这么小的孩童都懂得用兵之法!” 那一群孩童看到我和唐昧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打斗,拿着竹竿一窝蜂冲了上来,将我们包围在垓心,为首小童道:“来将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我呵呵笑道:“小兄弟,有位焦镇期是不是住在你们这里?” 那孩童满面狐疑的看着我,身后一名小童道:“你认识焦叔叔?”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名为首的小童怒喝道:“你不记得军纪了吗?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来着?给我拖下去重打三棍!” 果然有两名童子上来,将那小童拖翻在地,扒去裤子,挥动竹竿毫不留情的在那小童白嫩的屁股上重重抽了三记,那小童居然十分硬朗,挨打时一声不坑,打完又一瘸一拐的来到为首小童面前。 那小童道:“知不知道我为何打你?” “末将知罪!” 唐昧倒还没有觉得怎样,我却是暗暗心惊,这孩童现在都如此厉害,将来必是一代卓绝人物。 这时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向这边走来,他远远叱道:“你们这几个孩子终日学着别人打打杀杀,若是惊扰了客人看我不打你们!”那帮孩童一哄而散,只有那为首的小童笑嘻嘻跑到老者身边,搀住他臂膀甜丝丝叫道:“爷爷!” 那老者颤巍巍走到我们的面前道:“二位客人是来找谁的?” 我恭恭敬敬的将来意向他讲了一遍。 那老者笑道:“原来是找镇期的,他就在村内,正帮吴婆婆劈柴呢!”他向那孩童道:“福娃你带着这两位叔叔去找你父亲!” 搞了半天,这名叫福娃的孩子竟然是焦镇期的儿子。 福娃来到唐昧马前道:“我可以上马吗?”唐昧笑道:“当然可以,他伸手抄住福娃的身躯将他抱上马来。”福娃兴奋的抓住马缰,俨然像个耀武扬威的将军大叫道:“我终于像一个真正的将军了!” 我们按照福娃的指引来到吴婆婆所住的茅屋,却见焦镇期正**着上身在院内劈柴,他身材极为健硕,挥舞斧头时身上的肌肉隆起健美的轮廓,古铜色的肤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福娃高声叫道:“爹爹!这两位叔叔找你!” 焦镇期仰起头,他马上就认出了我,拿起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汗笑道:“公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跳下马来,微笑着来到他面前道:“胤飞来此为了两件事,一是为了当面谢过焦大哥的救命之恩,二是有件事情想麻烦大哥。” 焦镇期引着我们来到院前垂柳下坐了,福娃蹦蹦跳跳的去为我们倒茶。 我让唐昧将带来的礼物放在矮桌上,焦镇期看着桌上的礼盒,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公子何须如此?” 我微笑道:“焦大哥看看里面再说话!” 焦镇期迷惑的看了看我,这才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张略显陈旧的弯弓,焦镇期的目光猛然一亮,他一把抓起那张弓,反复看了数遍,这才一把拉开弓弦,激动道:“这……这是蒙轩将军的猎天弓,公子从何处得来?” 我呵呵笑了起来,这张弓原本是律金坊老板的藏品,我打听到以后用两万两银票和他交换而来,对焦镇期我自然不能实情相告,我笑道:“这张弓是我的一位好友所藏,我那日听到焦大哥对蒙轩将军极为推崇,便向他求来这张弓转赠给我的救命恩人。” 送礼是门极其高深的学问,只要摸透对方的心事,送出去的礼物一定让他无法拒绝。 焦镇期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礼盒,里面只有一本兵书,上面是我精心抄写的孙子兵法和蒙轩对兵法的心得,全都得自蟠龙山的石刻。 焦镇期赞道:“好字!”他翻阅到书后落款之处,神情微微一变,抬起头向我道:“你……是平王?” 我点了点头,焦镇期忽然屈膝跪了下去:“大康子民焦镇期拜见平王殿下!” 我慌忙将他搀扶起来:“焦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福娃刚好拎着茶壶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形,慌忙也跪在父亲的身边。 我和唐昧将他父子二人扶起,焦镇期这才道:“在下本是康人!” 我点了点头道:“焦大哥因何流落在此间?” 焦镇期道:“这座山村中的居民几乎都是大康的子民,我们的先祖当时追随蒙轩将军南征北战,为大秦驱逐北方胡虏,扩展疆域。后来蒙将军落难,我们的先祖全都落罪,刑满之后,本想奉送蒙将军的骸骨返回故土,谁曾想到我们却被大康所不容。” 我喟然叹道:“蒙将军为大秦打下广阔疆土,在大康眼中自然是罪臣贼子!” 焦镇期激动道:“蒙将军的母亲乃是秦人,他的血统中有一半流的是秦人的血液,当初他去康国投军根本无人赏识,后来才入大秦为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蒙将军虽为秦将,可是从未带兵侵略过康国的一土一木!在他心中大康始终是他的故土!” 我心中暗道:“这蒙轩虽然未曾亲自攻打过大康,可是正是他的存在,秦国的疆域才得以迅速的扩张,有道是此消彼长,秦国的强盛反衬出康国的衰落,无论焦镇期承认与否,这蒙轩对康国来说只是一个罪人!”我并不想诋毁蒙轩在他心目中完美的形象,配合的点了点头。 焦镇期道:“蒙将军死前曾经嘱咐我们的祖辈,不可再食大秦之俸禄,若有机会便带着他的骸骨返回大康,没想到一直到今日,我们也没有完成他的遗愿,真是无颜面对蒙将军。” 我喟然叹道:“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焦大哥也不必太过自责了。” 焦镇期道:“我们的祖辈为大秦所不容又为大康所弃,便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没想到一住就是五十四年!”他伸手摸了摸福娃的头顶:“可怜这些孩子全都不知道故国的样子,终有一日,我会带他们重返大康!” 我欣赏的点了点头:“若是我能够返回大康一定助你们完成这个心愿!” 焦镇期双目露出激动的光芒:“谢平王殿下!” 中午我和唐昧便留下吃饭,焦镇期也是海量惊人,和唐昧两人推杯换盏,顷刻间便饮下三坛美酒,两人脾气性格颇为投缘,席间谈起武功,口头便切磋了起来,不时发出快意的笑声,我反倒插不上话了。 焦镇期向我道:“平王说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我笑道:“那匹黑狮子我用你教给我的方法,给它喂下了巴豆,可是自从那日开始便泻个不停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所以想请你去看看!” 焦镇期点了点头道:“此事好说,明日我去秦都购物,刚好去平王府上看看!” 福娃听得真切,凑过来道:“爹爹带我去吗?” 焦镇期瞪了他一眼道:“大人在这里说话,有你小孩子什么事情,吃饱了便去和伙伴玩耍,在这里做什么?”福娃噘着小嘴向外面走去。 唐昧道:“想不到焦大哥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大的孩儿!” 焦镇期笑道:“这些孩子是我收养的孤儿,他们都叫我爹爹,我还未成亲哩!”我心中对焦镇期的欣赏又增加了几分。 焦镇期是康人的消息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只要在故国上稍做一些文章,将他收为己用并不算太困难的事情。 焦镇期果然信守承诺,第二天一早便来到了枫林阁,我和唐昧陪他来到马厩,黑狮子连拉了几天,已经毫无精神,虚弱的躺在草堆上,毛色暗淡无光,口唇处不停流出白沫。 焦镇期来到黑狮子的身边,用手托起马头,看了看它的牙口,耳朵附在马腹上听了听。起身道:“这原是我的疏忽,看来给它喂食迷离草的人还在饲料中掺入了芸榭,防止别人用巴豆施救。” 孙采医听闻有位兽医过来,也来到这里看热闹,他忍不住插口道:“那芸榭和巴豆混合会加重泻药的作用,若是单独服用则不会有什么作用,却不知谁人对一头牲畜下如此重手?” 我苦笑道:“下手的人真正的目的是针对秦皇,这黑狮子只是被他用来作为工具罢了。” 焦镇期道:“它拉的差不多了,找些芋头煮了喂食它止泻,再弄点露甘、箬亍给它喂下,这匹马想要恢复元气恐怕需要一段日子。” 孙采医道:“焦壮士对医理看来颇有研究,老朽有一件事想请教!” 焦镇期道:“老先生尽管说,焦某对医马还有些方法!” 孙采医道:“若是有异物侵入体内,焦壮士有没有方法取出?”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焦镇期根本就是个兽医,他焉会为瑶如医病! 焦镇期道:“那要看异物本身的大小和所处的位置!” “如果是一根钢针在靠近心胸的位置呢?” 焦镇期听到这时已经明白孙采医所问的并非是医马,而是医人。他想了想方才道:“先生可以确定钢针的位置?” 孙采医点了点头道:“钢针位于肩胛后下数第七肋间,针尖朝向心脏所在。” 焦镇期瞳孔骤然收缩道:“老先生可否带我去看看病人?” 孙采医和唐昧同时向我看来。 我叹了口气道:“病人便是我的爱妾……” 瑶如左肩的那块蓝色印记已经扩展成铜钱大小,在娇雪般肌肤的映衬下更显得触目惊心。孙采医道:“老朽虽然可以去除针上的毒性,可是无奈此针深处体内,一日不能取出,针上的毒就无法彻底清除。” 焦镇期沉声道:“若是焦某没有看错,这位姑娘所中的是魔门的断命七绝针!”我听他一语道破此针的名称,心中不禁大喜,脱口道:“焦大哥识得此针?” 焦镇期的脸上浮现出悲怆之色,声音低沉道:“此针曾经夺去我爱人的生命,我焉能忘记……”从他的神情我已经猜出,焦镇期必然有一段极其伤心的往事。 他站起身道:“断命七绝针乃是魔门炽焰妖姬冷孤萱的独门暗器,天下间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死在此针之手。” 他向我深深一揖道:“平王殿下若是信得过我,焦某愿冒险一试!” 我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臂道:“焦大哥若是能治好瑶如,胤飞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焦镇期向唐昧道:“若想救治瑶如姑娘,还需要唐兄和我配合!”他又向孙采医道:“我还需要一个尺许长度的铁筒!” 孙采医点了点头道:“我会用银刀分开伤口处的血肉助你行功!” 我和采雪上床扶住瑶如的娇躯,孙采医用银刀小心的分离开患处的血肉,直至骨骼,焦镇期用铁筒覆盖在创口之上,单掌抵在铁筒的尾部,一股雄浑的内力沿着铁筒缓缓传入瑶如的体内。 瑶如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十指狠狠的掐入我的臂膀之中,我痛得闷哼了一声。瑶如樱唇紧闭,毫无血色。 焦镇期额头之上竟然升腾起白色的雾气,他神情凝重,内息源源不断的渡入瑶如体内,约莫过了半支香的功夫,焦镇期大喊道:“唐兄!” 早在一旁准备多时的唐昧,双掌齐齐抵在焦镇期的后背,焦镇期将两人的内力凝于一处,一股霸道无匹的气流惊涛骇浪般涌入瑶如的经脉,瑶如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我听到一声细微的金属相撞之声。 焦镇期缓缓收力,拿起铁筒,将其中的血液倾倒在一旁盛满清水的铜钵中,却见里面一根蓝盈盈的钢针缓缓沉落了下去,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孙采医马上为瑶如消毒,又用蚕丝缝合创口。 焦镇期擦去额头上的大汗,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在疗伤的过程中损耗了极大的内力,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 孙采医为瑶如包扎好创口,我把她交给采雪照顾,来到焦镇期面前,躬身正要行礼,却被焦镇期拦住:“殿下切勿如此,我乃是大康子民,你这样做岂不是想折杀我吗?” 孙采医这时也走了过来,他满脸欣喜之色:“瑶如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焦镇期喝了一口茶水道:“焦某用内力逼出毒针,势必会损伤瑶如姑娘的经脉,要想恢复如常恐怕需要一些时日!” 孙采医赞道:“焦壮士果然是神医!” 焦镇期笑道:“孙先生千万不要如此说,焦某只是会两手医马的功夫,绝对谈不上什么神医,取针之事全凭武功,况且……”他向唐昧看了一眼道:“若是没有唐兄的帮忙,我也无力将此针取出!”他分析道:“看来下针之人并非是冷孤萱本人。” 唐昧道:“下针的是一个叫幽幽的妖女,她的武功和我在伯仲之间!” 焦镇期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和唐兄加起来功力差不多相当于她的两倍,所以此针方可顺利取出,若是冷孤萱亲种此针,恐怕我们用内力逼出此针的机会微乎其微。”他站起身来:“我们还是出去说话,不妨碍瑶如姑娘休息了!” 我们来到庭院之中,仆人早就为我们重新泡上香茗。唐昧的身材和焦镇期相若,找出一套衣衫让焦镇期换了,这才出来说话。 我已经看出焦镇期对魔门有深仇大恨,想来说动他帮忙对付幽幽并不算难。现在瑶如已经获救,我们对付幽幽又增加了几分胜算。 我正欲向焦镇期提出此事,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两个小太监,远远道:“平王殿下接旨!”我慌忙跪倒在地,那小太监大声将圣旨念了一遍,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燕元宗亲自下的旨意,让我入宫去为俪姬画像。 那日在御花园俪姬曾经提及此事,我还当她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竟然真的让燕元宗下了这道旨意。 我接过圣旨,那小太监向我道:“皇上让你即刻前往皇宫,不得有误!”我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却不知俪姬让我画像究竟有何目的。 圣命难违,我向焦镇期解释了一下,又交待唐昧务必要招待好他,然后才随着两名太监前往秦宫。 来到旭阳宫,我发现燕元宗也在宫内,一颗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看来俪姬只是想找我画像,并无其他的事情。 我先向燕元宗和俪姬分别见礼,燕元宗道:“胤飞!皇后想画幅像留念,我马上就想到了你!” 我谦虚道:“承蒙皇上垂爱,胤飞一定尽力为之,不负皇上所托!” 燕元宗忽然叹了一口气:“一个个都是这样,自从朕当上了大秦的皇帝,身边的兄弟亲人看到我如同蛇蝎一般,连句亲近的话也不肯向我说!”言语中充满感慨。 第32章 幽怨 我恭敬道:“圣上乃万乘之尊,君臣礼仪势必要分清的!” 燕元宗摇了摇头,拉着我来到侧殿的书房之中,那书案上有他刚刚写好的一幅字,燕元宗道:“你帮我看看,我这幅字写得有没有进步!” 我凑到近前,却见上面所写的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心中不禁暗笑,这燕元宗心中的感叹肯定不是为了俪姬所发。 平心而论,燕元宗的这幅字写得很有水准,极浓于情方可极浓于字,融入感情的书法果然非同一般,我不失时机的赞赏了他几句,燕元宗不免有些得意。他大声道:“朕情愿每日躲在这里写写画画,也好过上朝去听那帮大臣唠叨。” 俪姬让宫内倒来香茗亲自端了过来,没想到燕元宗说到激动之处,并没有注意她到来,刚巧一挥手将茶盘碰翻,茶水居然泼在了字上,我心中暗叫不妙。 俪姬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臣妾是无心的!” 燕元宗一张面孔涨得通红,他双目圆睁,猛然抓起俪姬的长发,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贱人!你存心想毁掉朕的爱作!” 一丝鲜血沿着俪姬的樱唇缓缓流出,眉目之中已经满是晶莹的泪水。燕元宗犹未解恨的扯住她的头发,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地上,抬脚又向她跺了过去。我慌忙跪倒在地,抱住燕元宗的双腿道:“皇兄息怒,皇后她并非存心,您饶过她吧!” 燕元宗怒气未消的指着俪姬道:“贱人,今日若不是看在胤飞的面子上,我一定将你赶出宫去!” 此时门外一名小太监通报道:“皇上!” 燕元宗怒道:“什么事情!” 那小太监怯生生道:“九公主请皇上过去下棋!” 燕元宗的神情顿时缓和下去,他向我道:“胤飞你留下来给皇后画像,我去九妹那里下棋!”他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对了!晚上你留在这里用膳!” 我点头答应下来。 燕元宗离去以后,俪姬仍然趴在地上。我心中暗生同情之心,跟随在燕元宗这个变态身边,俪姬的苦楚可想而知。 她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我留意到她的右手被碎裂的瓷片划破,我关切道:“我去喊人!”俪姬冷冷道:“不必了,难道你想让我的这副狼狈模样人人皆知?” 她美目中泪痕早干,剩下的都是冷漠的光芒,我掏出手绢为她将伤口包扎好,俪姬樱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一颗晶莹的泪水重新滚落下来。 她轻移莲步来到书案前,取出一张白宣平铺在案上,柔声道:“平王看俪姬的陋姿还能够入画吗?” 我恭敬道:“皇后风华绝代,胤飞就算倾尽全力也绘不出您的万一风华。” 俪姬凄惨笑道:“风华绝代?燕元宗的眼中我又何尝是一个女人!” 我默然不语,对燕元宗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 门外一名宫女道:“皇后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是不是……” 俪姬冷冷道:“我不想吃!平王为我画像,没有事情不要打扰我们!”那宫女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我和俪姬独处一室,气氛变得顿时尴尬起来。 我来到书案前,拿起羊毫道:“皇后娘娘请坐在那里,胤飞这就为您画像!” 俪姬点了点头缓步来到书房屏风前,一双幽怨的剪水双眸望定了我,秀眉间蕴含无数哀怨,却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风情蕴藉。 俪姬转过身去,她的纤手忽然扯开了裙带,华丽的宫装顺着她雪白柔滑的肌肤缓缓滑落,她无限美好的娇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内心的震骇实则到了极点,俪姬的举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慌忙扭过头去低声道:“皇后……” 俪姬轻声道:“既然是为我画像,你因何不敢看我,若是我此时高喊一声,后果你应该想象的到!” 我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在她曼妙无比的娇躯之上,却见俪姬娇如艳雪的肌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创痕,手臂肩头被撕咬的痕迹仍然清晰,我的内心没来由的一阵悸动,这一切分明都是拜燕元宗那个变态所赐。 俪姬漠然道:“自从踏入这宫门起,我当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婚后的所要面对的是这样的折辱……”她慢慢的转过身来,美目之中满是泪光:“我是不是很傻,从未认认真真的为自己活过一天?” 我用力的咬了咬下唇,面对俪姬我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一向以为爹爹疼我,可是他竟然一手将我推入了火坑,我和思绮同为他的女儿,为什么偏偏要我来承担如此的噩运!”俪姬没有泪水,眉目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我缓缓放下了羊毫,我现在所能够做的只有倾听。 俪姬道:“俪姬只想平平静静的了却残生,没想到上天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她向前走了一步,诱人的娇躯让人不敢逼视:“你可知道,燕元宗他根本就不是男人,他是一个天生的阉人,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尽管俪姬的声音刻意压低,可是我仍然惶恐到了极点,若是被外人听到,我和她都难逃一死。 我低声道:“皇后还是冷静一下,胤飞先行告辞。” 我逃也似地想离开这里,却被俪姬挡在面前,我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今日麻烦大了,这俪姬究竟想让我怎样? 俪姬黯然道:“我知道你心中害怕,你和燕元宗一样都不是男人……” 我垂下头去,目光却落在她高耸的乳峰之上,慌忙闭上了眼睛。 俪姬道:“知不知道当初太后为你提亲的时候,我为什么率先出来反对?”她又向我走近了一步,凤目射出逼人寒光:“因为我恨她!爹爹为何如此偏心,将我一手推入火坑,我又为何让她拥有如意的归宿!”俪姬充满仇恨的话让我内心不由得一震。 我低声道:“皇后娘娘,若是让人看到你这个样子,恐怕……” 她的胸膛诱人的起伏着:“我对这世界早已没有任何留恋,我让你为我画像,就是想留下一个纪念……”两行泪水顺着她的俏脸缓缓滑落。 我心中大骇,难道俪姬已经抱定必死之心,这下麻烦透顶,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我拖入这泥潭之中。 “你可以抱我一下吗?”俪姬轻声道。 “皇后……”没等我拒绝,俪姬**的娇躯已经扑入了我的怀中,冰冷的俏脸贴在我的颈部,无声啜泣起来。 我轻轻拍了拍她微凉的香肩,俪姬的玉臂用力勾住了我的脖子,牵引着我吻在她的樱唇之上,我不是燕元宗,面对眼前的俪姬我再也没有把持的能力,而且事情根本不是我所能操纵,就算我逃出书房,等待我的恐怕是更加严厉的责罚。 我双手捧住俪姬充满弹性的丰臀,将她的娇躯托起,纤长的**围护在我的腰间,我的头埋在她丰盈的**之间,转身将她的娇躯放在书案的白宣之上。 俪姬紧紧闭上双目,久违的羞涩出现在她让人心醉的俏脸之上。 她用力抱紧了我的身躯:“你怕不怕?” 在此时的情况下已经由不得我害怕了,我低声道:“怕!可是为了你死都不怕!”我轻柔的吻住她的樱唇。俪姬尖尖的十指用力的掐入我的肌肤。 阳光从窗格照入书房内,默默见证着我们这场无声的缠绵,呼吸变得越发急促。汗水从我的身躯滴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又滑落在白宣之上,俪姬的娇躯终于软绵绵的瘫软在宣纸上,她的肌肤上透出的嫣红久久未能褪去。 我和她整理好衣衫,重新回到彼此的位置,却见那洁白的宣纸上早已印上了点点处子的落红。俪姬理好云鬓,目光落在那宣纸之上,一时间娇羞无限。 我将那张白宣折起,小心的收入怀中,深情道:“胤飞会收好这幅画儿……” 俪姬美目流转,荡漾着浓浓春意。初成小女人的她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种娇羞诱人的风韵。 我心中一动,重新展开一张白宣,捻起羊毫,将俪姬诱人身姿迅速勾勒于纸上。俪姬在书案边为我磨墨,我们时而目光相遇,浓浓情意尽在不言之中。 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我便完成了这幅画像,俪姬久久凝视着画像,美目中隐隐露出晶莹的泪光,她颤声道:“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皇后此刻的样子胤飞会永铭于心!” 俪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行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住:“谢谢……” 我并不理解她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谢我为她绘了这幅栩栩如生的画像,还是谢我将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也许只有俪姬自己才知道。 我并没有留下来享受燕元宗的晚宴,俪姬和我之间的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过後,我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俪姬是个极其理智的女人,在某些方面她甚至和晶后极为的相似,从她的眼神中我已经看出,我让她成为一个真正女人的同时,也唤醒了她对生命的渴望和留恋,她应该知道如何去面对以后的一切,而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许只是如同天际偶尔闪过的流星,稍闪即逝。 和俪姬分别以后,我又前往凤阳宫拜会晶后,如果我过其门而不入,势必要遭到她的责难。 来到凤阳宫恰巧沈驰也在,他正将刚刚修订的大秦律令拿给晶后过目。 晶后看来心情不错,向我微笑道:“画完画了?” 我点了点头,向她施礼后又和沈驰打了个招呼。 沈驰道:“微臣回去将这几条不妥的律令修改一下!” 晶后道:“好!你去吧!” 这时许公公匆匆忙忙从宫外走来,神情显得有些紧张,来到晶后面前道:“太后!刚刚收到一个坏消息……” 沈驰本想离开,可是听到许公公的话又停下了脚步。 许公公道:“那薛安潮父子竟然没死!” 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不啻是晴天霹雳。 晶后霍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薛安潮明明已经被白晷烧死在府邸之中了!” 许公公道:“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听说薛安潮已经逃往大齐,而且被齐国国君拜为相国!” “什么!”晶后凤目圆睁,显得愤怒之极。 许公公道:“听说薛无忌也已经抵达了齐都大顺,齐国国君已经封他为虎威将军,掌管大顺城护卫军。” 沈驰道:“没想到这父子果然逃了出去。” 晶后咬牙切齿道:“我早就知道他们没这么容易死!齐国是我大秦的盟友,焉能收留这两个叛徒!” 沈驰笑道:“太后不必为此烦扰,齐国国君荆封同一直都在招贤纳士,再说薛安潮父子本身就是齐国人氏,前去投奔也是理所当然。” 晶后叹道:“自从先皇驾崩周边各国对大秦再也不像往日那般尊敬,看来发生战事也是早晚的事情。” 沈驰道:“齐国国力虽然近年有所提升,可是仍然没有向大秦挑战的实力,况且西南蛮夷常年滋事,他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平息内乱。” 这顿时提醒了晶后,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薛安潮父子逃出大秦倒是一件好事,她能够得以全力对付白晷。 沈驰又提醒道:“有件事太后恐怕要先做才好!太子燕元籍虽然被贬营阳,可是在一帮老臣子的心中他仍然是皇位的不贰人选,太后留他在这世上,终归还是一个隐患。” 晶后点了点头道:“我听说他在营阳寄情于山水之中,对朝中之事再无任何兴趣,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 沈驰笑道:“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仍未死心,太后难道打算放过他吗?” 晶后犹豫道:“我并非不想杀他,可是朝中的这帮老臣子若是知道我杀了燕元籍,势必会找我的麻烦,如果这个机会被白晷抓住,趁机加以利用,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沈驰道:“北疆战况不容乐观,白将军难道还没有亲赴边境督战的意思吗?” 晶后道:“白晷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职责,看来铁了心要留在这秦都之中了。”她忽然看了看我道:“胤飞,你有什么高见?” 在沈驰面前我无意于班门弄斧,恭敬道:“孩儿觉着沈大人说得极是,燕元籍留在世上只会是一个隐患,还是尽早除去为好。” 沈驰又道:“臣还有一个法子让白晷走开!” 晶后双目一亮道:“说来听听!” “必要时让陛下御驾亲征,白晷迫于形势必然要一起前往北疆!” 我心中暗暗叹服,沈驰的谋略绝对非同寻常,幸亏此人不是站在晶后的敌对阵营,否则他的危险性还要远在白晷之上。 离开皇宫已经是夜色朦胧,我纵马缓步前行,心中却在想着俪姬的事情,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万花楼前,我勒住马缰,向门前看了看,自从来到秦都之后我还未见过慕容嫣嫣,本想登门造访,可是想起晶后日前的嘱咐,又打消了念头,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平王殿下请留步!” 我回头望去,却见西门戈身穿一身蓝色武士服英气勃勃的出现在我的身后,我慌忙从马上跃了下来,上次济州之行多亏了他的那封信函,说起来我的确是欠了西门家一个极大的人情。 西门戈笑道:“平王是来找慕容姑娘的吗?” 我知道他对慕容嫣嫣心存好感,慌忙解释道:“胤飞恰巧从此路经过,正想赶回枫林阁去!” 西门戈道:“我刚巧约了慕容姑娘一起去胭脂湖赏月饮酒,平王一起去吧!” 我笑道:“我还有事,就不耽搁你们了!”正说话的时候,慕容嫣嫣骑着一匹毛色雪白的骏马从后巷走出,看到我她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平王也在?” “我刚从皇宫回来,正想回家呢!” 慕容嫣嫣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皇宫去枫林阁有好几条路可走,经过万花楼是最远的一条,平王该不是故意舍近求远的吧?” 我哈哈笑了起来:“既然你们都以为我是专程到万花楼而来,胤飞只好认了!” 慕容嫣嫣道:“听说殿下前两日曾经和肃王一起来过!” 我点了点头道:“那天慕容老板并不在这里。” “我送义父前往中山,前日方才回来!” 西门戈看我们聊得热烈,反而把他冷落在一旁,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道:“平王!既然大家有缘碰上,今晚你千万不可推辞,胭脂湖‘绿柳亭’,我们比赛一下脚力如何!” 慕容嫣嫣娇笑道:“好啊,我刚好试一试这匹马儿的脚力!”她不等我们同意,已经先行一鞭抽在马后,白马四蹄翻飞,全速向胭脂湖的方向跑去。 西门戈满怀深意的向我看了一眼道:“平王殿下,看看我们两个究竟谁先追得上慕容姑娘!”他分明把我当成了情场比拼的对手。 我的好胜心顿时被他激起,扬起马鞭重重的在马臀上抽了一记,和西门戈几乎同时窜了出去。 方才跑出半程就已经分出高下,慕容嫣嫣和西门戈的坐骑都颇为神骏,并驾齐驱跑在最前,我被远远落在身后,无论如何加鞭,这马匹终究还是无法赶上去,心中不由得着恼道:“改日等我的黑狮子痊愈了一定和他们重新比过。” 我来到绿柳亭的时候,他二人早已等待多时,亭中还有一位世家公子我并不认识,西门戈向我引见道:“这位是我的表兄宋子绅。”我微笑着抱拳施礼。 慕容嫣嫣从提盒中拿出酒菜,西门戈帮着她摆在桌上,我和宋子绅随口吹侃了几句,这人不善言谈,没多久我就失去了聊天的兴致,仰头看着月景。 酒菜摆好,西门戈率先举杯道:“这杯酒先敬慕容姑娘,感谢她亲手为我们做的这一桌美味!”原来这桌上的菜肴都是慕容嫣嫣亲手所制。 慕容嫣嫣笑道:“西门公子帮了我义父这么大的忙,嫣嫣自然要表示点谢意!” 我笑道:“看来我的福泽不浅,居然能够尝到慕容老板亲手烹制的美味。” 慕容嫣嫣道:“你先别夸,我也是刚刚学会的厨艺,品尝之后再做评论!” 我们三人同时下筷,尝到口中竟然是咸涩无比,我险些吐了出来。想来他们两个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样?” 西门戈居然竖起了拇指:“实在是人间美味,慕容姑娘果然好厨艺!”话虽如此说,他的筷子却再也没有向菜肴伸去。 慕容嫣嫣又看向我,我硬生生咽下了这口菜,喝了一大口酒方才缓过气来:“不错……” 宋子绅却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我们道:“你们怎地都不说实话,这菜明明咸涩之极,难以下咽。”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老实人,有什么便说什么,顿时搞得我和西门戈都下不来台。 慕容嫣嫣自己也尝了一口,忍不住吐了出来,这才笑道:“你们两个好不老实,明明难吃的很,却诌些谎话来骗我。” 我和西门戈对望了一眼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慕容嫣嫣道:“平王殿下身为皇子,待人处世处处留有三分余地,自然不会对嫣嫣说实话。”她又向西门戈道:“西门公子身为西门家族的少东主,凡事都考虑周全,未行事之前先考虑后果和影响,说这句谎话也是理所当然。” 她端起酒杯道:“这杯酒嫣嫣敬给宋公子,宋公子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嫣嫣,却难得以诚相待,毫不欺瞒,显见是一位至诚君子。” 我哈哈笑了起来,也端起酒杯道:“西门兄,我们两个伪君子也喝上一杯吧!”西门戈也大笑了起来。和我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 宋子绅虽然是个至诚君子,酒量却实在不怎么样,几杯酒下肚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西门戈扶着他去湖边洗脸,清醒一下,这刚好给了我和慕容嫣嫣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慕容嫣嫣道:“平王济州之行看来收获颇丰!” 我笑道:“慕容姑娘这句话好像有其他的含义!” 慕容嫣嫣道:“平王前脚刚回秦都,沈驰后脚就至,不知道此间又有怎样的牵连?” 以慕容嫣嫣的聪颖,她定然猜到了其中的一些蹊跷。 我笑道:“大秦这次迁调的官员共计有二十六名之多,按照慕容姑娘的说法,这二十六人岂不是和我都有关系?” 慕容嫣嫣嫣然一笑道:“嫣嫣虽然愚昧可是也知道迷惑视线的道理。” 我哈哈大笑起来,端起酒杯向慕容嫣嫣道:“嫣嫣姑娘似乎从未信任过胤飞!” “平王殿下何尝不是如此对待嫣嫣呢?” 我们的脸上都荡漾着微笑,彼此心中却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慕容嫣嫣道:“殿下请沈驰来到秦都是不是为了对付白晷?” “慕容姑娘冰雪聪明,有些事情恐怕无须胤飞解释吧。” 慕容嫣嫣露出一丝浅笑:“殿下想不想知道白晷遇刺究竟是何人所为?” 我微微一怔,低声道:“你知道内情?” 慕容嫣嫣点了点头道:“平王殿下需要先告诉我一件事情!”她停顿了一下方道:“肃王燕兴启出任相国究竟是何人提议?” 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慕容嫣嫣低声道:“是不是沈驰?” 我凝视她明澈而深邃的美目,终于点了点头。 慕容嫣嫣道:“刺杀白晷的幕后主使,便是肃王!” “什么?”我大吃一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想到刺杀白晷的幕后主使会是燕兴启,我将信将疑道:“他不会傻到在自己门前刺杀白晷的地步!” 慕容嫣嫣道:“你怎麽知道燕兴启真心想杀掉白晷?也许他只是在刺探白晷的实力,趁机转移白晷的注意力……” 我缓缓放下酒杯。 慕容嫣嫣道:“连你都会这么想,白晷也许会有和你一样的想法,他决不会怀疑到肃王的身上,那两名杀手的尸首已经被人发现在护城河旁,而且种种表面的迹象表明,他们好像和桓氏家族有关。”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桓氏家族?” 慕容嫣嫣点了点头道:“我敢保证桓氏家族绝没有人做过这件事,可惜白晷不会相信!” 我紧皱双眉,按照慕容嫣嫣的说法,燕兴启此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慕容嫣嫣道:“我虽然查不出燕兴启的来路,可是我敢断定他和魔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平王殿下还要提防此人。” 我心中一震,慕容嫣嫣的话提醒了我,幽幽那晚缘何会潜入肃王府中,难道她和肃王早就认识,这一切的背后难道都是一个预先设好的圈套。 “平王在想什么?” “慕容姑娘知不知道一个叫幽幽的妖女?” 慕容嫣嫣秀眉微颦:“幽幽?” 我点了点头道:“此女可能和魔门炽焰妖姬冷孤萱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我这才将田氏账簿的事情一一向慕容嫣嫣叙述了一遍。 慕容嫣嫣道:“此女看来的确是魔门中人,嫣嫣不才愿为殿下帮忙!” “慕容姑娘的意思是……” “拿住这名妖女也许很多事情就能够水落石出!” 慕容嫣嫣娇笑道:“好啊,我刚好试一试这匹马儿的脚力!”她不等我们同意,已经先行一鞭抽在马后,白马四蹄翻飞,全速向胭脂湖的方向跑去。 第33章 设伏 瑶如在第二天清晨醒来,断命七绝针虽然已经取出,可是焦镇期和唐昧联合的内力也震伤了她的经脉,要想完全恢复恐怕至少要有三个月的功夫。 我从采雪的手中接过毛巾,为瑶如擦去额上的汗水,瑶如虚弱的靠在我的肩头,无力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笑着弹了弹她可爱的鼻翼:“放心!你的病很快就会痊愈。” 瑶如美目充满深情的看着我:“公子……我还以为瑶如再也无法侍奉你了。” “傻丫头,我绝不会让你们离开我!”说话的时候我看了看采雪,采雪轻轻咬了咬下唇垂下头去。 瑶如道:“公子……瑶如有件事一直都没有对你说实话,那本账册一直都和我母亲的骨灰放在一起,你怪不怪我?” 我拥进了瑶如:“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瑶如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本账册上记载的一切,瑶如全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公子若是想要,瑶如可以将账簿完全默写出来!” “你好好休息,等伤势痊愈以后再说!”我温言劝慰道。 瑶如毕竟身体虚弱,靠在我的肩头竟沉沉睡了过去。 我走出门外,唐昧正在树下擦拭着他的那柄长刀,晚上就是我和幽幽约好交出账本的期限,他正在做着大战前的准备。 唐昧看到我,放下手中的长刀,站起身道:“公子!那妖女会来吗?” 我点了点头道:“她一定会来。”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到了正午,焦镇期仍未到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如约前来。 这时却听唐昧大声道:“焦大哥!”我向门前望去,却见焦镇期和孙采医并肩走了进来,他果然守信。 焦镇期向我打了个招呼,这才将背负的弓箭放在桌上。 焦镇期道:“平王殿下布置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道:“我已经绘好了宅院的图纸!”我拿出图纸平铺在院内石桌之上,唐昧和焦镇期同时凑了过来,我指了指图纸道:“晚上她出现的时候,你们就在这两侧伏击,力求把她制住!”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童的声音:“龙胤飞是住在这里吗?” 我们停下交谈向门口望去,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女童挽着一个花篮笑嘻嘻的走入院落之中。 我微笑道:“你认识她吗?” 那女童笑道:“我虽然不认识他,可是知道此人最喜欢和女孩子搭讪,而且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显得色迷迷的。”她看了看我道:“你便是那个龙胤飞是也不是?” 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小女孩数落,我不免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方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女童从花篮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一位姐姐让我交给你的。”我正想去接,那女童却又收回手去:“姐姐说需要给我十两银子才能够给你!” 我从怀中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到她的手中,女童这才高兴的将信递给我,转身蹦蹦跳跳的离去。 我小心的用腰刀挑开信封,从中抽出信纸,却见上面写着‘今晚三更,胭脂湖芙蓉园’落款是幽幽,字体娟秀飘逸,我把信纸扔在桌上。 唐昧道:“去不去?” 我笑道:“自然要去,不过……这次要有所准备!”,这时慕容嫣嫣和西门戈也来到了枫林阁,我慌忙迎了上去。 西门戈笑道:“平王殿下,在下不请自来你会不会怪我唐突?” 慕容嫣嫣轻声道:“西门公子是特地前来帮忙的!” 西门戈道:“魔门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在下不才愿尽绵薄之力。” 我感谢道:“能得西门公子相助,今晚定然是稳操胜券,胤飞先行谢过。” 几人在院中坐定,我为他们彼此介绍完毕,才将刚才幽幽约我的地点告诉他们。 慕容嫣嫣道:“她既然主动约你相见,想来定然在芙蓉园做好了准备,或许还有其他的帮手也未必可知。” 焦镇期道:“芙蓉园傍山临水,地形复杂,她之所以选择那里可能是为了方便逃离。” 慕容嫣嫣分析道:“今晚我们围剿妖女的同时需提防她趁机来枫林阁滋事,我和西门公子商量过,他晚上会留守在枫林阁负责这里的安全。” 西门戈道:“我会带领我的六名家将守住这里。” 我点了点头道:“好!今晚我们便在芙蓉园设伏,力求将幽幽那个妖女一举擒获!” 夜凉若水,天空一色澄碧,大半轮明月清辉皎洁,所有花草林木,都似铺上一层水银,到处都亮晶晶的,天空中不见丝毫云影。遥望胭脂湖面,月光之下泛起粼粼细纹,明镜般镶嵌于天地之间,夜景越发空灵清丽。 我和唐昧缓缓步入芙蓉园,今夜之战犹为关键,只有捕获幽幽才有希望问出她的幕后主使。 慕容嫣嫣和焦镇期已经先行抵达芙蓉园设伏,焦镇期的武功不在唐昧之下,反倒是慕容嫣嫣的武功我从未见过,不过以她的自信表现来看,应该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芙蓉园处处花团锦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我负手站在花海的中心,遥望空中的那阙冷月,静静等待着幽幽的到来。 时近三更,夜风渐疾,花瓣在月光下随风飘舞,整个芙蓉园流露出一种凄迷的美。 唐昧道:“她会不会来?” 我充满信心道:“一定会!”,幽幽并不知道瑶如身上的七绝针已经被取出,她定然会以此作为要挟,让我交出田氏账簿。 唐昧忽然抓住长刀,低声道:“她来了!” 我向远方望去,却见幽幽一身白衣,飘然若仙,足尖踏在花丛之上,向我们的方向飞掠而来,远远发出一声娇笑:“胤飞!我要得账簿带来了吗?” 我微笑道:“幽幽姑娘的性子很急,花前月下,良辰美景,见面便谈些市侩之事,是不是有些俗气,我们何不借此机会谈论一下风月之事。” 幽幽笑靥如花,娇声道:“可惜幽幽生就一个俗人,对什么风月之事没有任何兴趣。”她悄生生站在百花之中,恰如花中仙子,绝代风华让百花黯然失色。 “废话少说!你给我账簿,我救治你的心上人,大家两不相欠!” 我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向幽幽扬了扬道:“账册便在这里,不过你要先救治瑶如!” 幽幽咯咯轻笑,纤手轻扬将一个青色玉瓶向我掷了过来:“瓶内便是解药,你给她分三次服下定然痊愈。”我心中暗骂幽幽歹毒,不取出七绝针,光给我解药又有何用?我冷冷道:“可是那七绝针仍然在她的体内!” 幽幽狡黠笑道:“七绝针材质奇特,服用解药之后自然会在体内消融瓦解,难道我会骗你不成?” 我心中暗道:“你不骗我才怪!”手中账簿向幽幽掷了过去,幽幽伸手去接,唐昧同时发动手中长刀化作一团冷雾,向幽幽笼罩而去。 幽幽早就料到唐昧会有此动作,纤手握住账簿,足尖只轻轻在地上一点,娇躯柳絮般向后倒飞而去, 唐昧怒吼一声,长刀力劈而下,凛冽刀气从刀锋激发而出,范围扩展到两丈以外。前方缤纷的花丛突然从中分开,花瓣被激飞而起,如排浪般向斜上方飘去。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绯红色的通道。 幽幽衣袂飘飘,娇躯去势更疾,细剑脱鞘而出,在身后螺旋性挥出,那花瓣为剑气所牵引,在幽幽身后形成一道螺旋性粉红轨迹。 唐昧刀势一变,改劈为刺,刀锋所及之处,聚合成群的花瓣宛若爆炸般四散开来。 幽幽在瞬间飞升而起,细剑所指,花瓣随势而行。凌空飞升三丈左右,娇躯一个倒翻,剑尖朝下加速刺落。 唐昧长刀反挑,以宽厚的刀背磕向幽幽的剑尖,刀剑相交,幽幽手中的细剑弯曲如弓,内力关注剑身,那细剑陡然绷直,借着剑身的弹力,幽幽的娇躯再次弹向空中,她并不想和唐昧继续缠斗下去,借力连续在空中两个翻转已经落在十丈以外的花丛之上。 没等她站稳身躯,三支羽箭呈品字形方向射向她的娇躯,早已埋伏在花丛中的焦镇期开始发动。 这三箭快如急电,尽数射往幽幽周身要害,幽幽娇叱一声,细剑弧形挥出,疾迅无比的在那三支羽箭上分别一点,娇躯借势又向后退出数丈。 一身湖绿色武士装的慕容嫣嫣恰到好处的封住幽幽的退路,她手持一柄碧绿色弯刀,月光之下晶莹剔透,竟然是完全透明。 唐昧和焦镇期分别守住另外一角,三人呈三角形将幽幽围在垓心。 幽幽长发飘飘,手中细剑缓缓垂下,美目充满哀怨,楚楚动人的望向我道:“胤飞!你居然设计害我?” 我微笑道:“胤飞仰慕幽幽姑娘的风华,特地想留你盘桓几日。” 幽幽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你这个混蛋,心中的那点想法难道以为幽幽真的不知道吗?” 她看了看手中的账簿道:“看来这本账簿又是假的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难道你真的不顾及心上人的性命了吗?”她薄怒轻嗔充满诱人魅力。 我笑道:“幽幽姑娘现在还不明白吗?” 幽幽点了点头,突然身躯鬼魅般扑向慕容嫣嫣,她刚才先后和唐昧,焦镇期交手,知道两人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故而选择了自认为比较薄弱的一环,意图突围出去。 慕容嫣嫣轻轻挥出碧玉弯刀,她出刀速度从容不迫,和幽幽迅速的攻击形成强烈对比。碧玉弯刀聚起一抹如水月光,晶莹剔透的刀身顿时明亮起来,细剑与弯刀重重相撞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两女娇躯同时从地上飞起,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刀风剑气席卷的周围花瓣升腾飞舞,空中仿佛下了一场花雨。 两女身法都是轻灵飘逸,对打仿佛如同舞蹈一般,让人赏心悦目悠然神往。 幽幽连续出了十八剑,却都被慕容嫣嫣如同春蚕吐丝绵延不绝的招式给封架了回来,只好重新落在了地上。她轻轻咬了咬下唇道:“胤飞!你这个混蛋,居然找来这么多高手欺负我一个……” 话音未落,细剑再度挥出,这次的目标选中了焦镇期,焦镇期双目古井不波,直到细剑来到眼前方才一拳迎了上去,罡烈无比的拳风震得剑身微微颤动,若轮到功力之浑厚,焦镇期还要在所有人之上。 谁成想,幽幽剑势一变,攻击目标改变成唐昧,转瞬之间她已经向三人连施杀手,三人逐渐缩小了包围圈,强大的压力将幽幽笼罩其中。 这三人无论哪一个武功都和幽幽在伯仲之间,三人合力之下幽幽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幽幽的娇躯忽然原地旋转了起来,白色长裙寸寸断裂,露出里面轻纱般的娈衣,曼妙诱人的娇躯,隐隐暴露于月色之中,更显姿色撩人动人心魄,举手抬足,露出娇艳的肌肤,让人不敢逼视。 唐昧和焦镇期同时犹豫了一下,就在这片刻迟疑之间,幽幽从两人的缝隙中冲了出去,径直向我扑来。 焦镇期怒吼一声,双拳卷起狂涛骇浪,击向幽幽的裸背,幽幽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承受了他的一击。 我慌乱间,甚至来不及抽刀,便被幽幽扣住了脉门,幽幽一口鲜血‘噗!’地喷在我的颈后,她用细剑架在我的脖颈之上,冷冷道:“再敢上来我便一剑刺死他!” 唐昧等人对望一眼,只好向后退了几步。 慕容嫣嫣道:“你若是伤害了平王一根汗毛,我保证你死无葬身之地!” 幽幽美目流转,娇笑道:“是吗?”剑刃在我的颈上轻轻一蹭,我的皮肤立时被她割破,鲜血沿着我的颈部缓缓流了出来。 幽幽道:“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留在此地,否则我就算拼得一死,也要割掉胤飞的脑袋。” 我向慕容嫣嫣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微笑道:“幽幽姑娘只是想跟我私下聊聊,你们不必惊慌!”心中却惊恐到了极点,这幽幽生性古怪,若是激怒了她,真可能下手杀我。 幽幽抓住我的臂膀,凌空一跃,径直向胭脂湖的方向投去。 唐昧心有不甘的想要追来,谁成想幽幽从手中掷出一枚银色弹丸,在空中炸裂开来,一团白雾向四周弥散开来。幽幽借着烟幕的掩护,连续几个起落已经来到湖畔,我惊魂未定的向后望去,她冷哼一声,将我的身躯向前方掷去。 惨叫声中,我腾云驾雾的向向湖中飞去,难道这妖女想活活把我淹死不成,还未完全做出反应,我的身体已经重重的摔落在一条小船之上,撞在坚硬的船板之上,痛得我险些没昏过去。 幽幽轻轻落在船尾,娇躯却不由自主的摇晃一下,‘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显然她刚才所中的那一拳着实不轻。 幽幽举起细剑点中我的咽喉,冷冷道:“快划船,不然我一剑刺死你!” 我迅速从惊慌中稳定了下来,平静道:“幽幽姑娘想去哪里?” 幽幽剑尖又向前顶了一顶,剑尖刺破了我的肌肤,痛得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我明白跟这个妖女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谈,操起船桨向湖心划去。 幽幽有些疲惫的在我身后坐了下来,无力道:“一直向东,中途不可停歇,否则我让你葬身在这胭脂湖之中……”她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看了看平静无波的湖水,幽幽的这句话反倒提醒了我,只要有机会跳入水中,以我的水性定然能够逃过她的追击。 船到湖心,月朗星稀,万顷澄碧,平波浩渺,极目苍茫。前方就是湖心伽蓝山,山体并不高,宛如一个大青螺,背着一个古塔,横浮湖上。月光勾勒出山体的轮廓,烟岚杂沓,掩映明晦,令人有天外神山之思。 看来幽幽的目的地就是这里,我偷偷向后张望,正遇上幽幽充满杀意的眼神,忍不住心中一颤。 幽幽冷冷道:“是不是在想你的手下来救你?别做梦了!”她警惕性十足,剑锋始终不离我的要害,想要逃入水中恐怕没有那样容易。 小船距离伽蓝山已经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如果跟她上岸,我逃走的机会更加渺茫。 身后响起翻动纸张的声音,显然幽幽正在翻看着那本账簿,她马上看出了这本账簿的真伪,怒道:“龙胤飞!你居然还敢骗我!”手中利剑毫不容情的在我的大腿上割了一记,我痛得闷哼一声,强忍疼痛道:“这本账簿绝对是真的……” “真的?呵呵!”幽幽发出一声冷笑:“你当我是三岁的孩童?”剑尖又狠狠扎在我的身上,我叫苦不迭,这妖女果然歹毒,今日落在她手中真是不幸之极。 这时,远方的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幽幽妹子,你拿到账簿了?” 我循声看去,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坐在一排碧绿的竹筏之上,从前方烟雾缭绕的湖面向我们径直行来,双手托腮,笑盈盈看着我们,她分明就是日间去枫林阁送信的小姑娘,看年纪她比幽幽小上许多,却不知怎么会称呼幽幽妹子。 湖面无风无浪,也不见她用任何篙浆驱动竹筏,那竹筏行进速度却是疾快,在湖面上拖起一道长长的白色水线,原来这小女孩竟然也是身怀绝艺的高手,我大叫不妙,这下完了。 幽幽微笑道:“这账簿是假的!” 那叫聪灵的小女孩,发出一声长笑:“幽幽妹子又被这混蛋骗了?不如你把那本账册抛给我,让我看看。” 她双目盯住幽幽道:“你受伤了?” 幽幽道:“一点轻伤而已,姐姐不必挂怀!” 从灵道:“把那本账簿给我看看!” 幽幽冷冷道:“此事幽幽会亲自来做,不用劳烦姐姐了!” 从灵冷笑一声,话音未落,娇躯自竹筏上轻轻飘起,稳稳的落在船头之上。 幽幽扯住我的衣带,将我向后拖了过去。 从灵娇娇柔柔笑道:“妹子对我的戒心怎地如此之重,难道我会害你吗?” 幽幽嫣然笑道:“姐姐自然不会害我,可是刚才三人围攻我的时候,却不知姐姐去了哪里逍遥自在!” 从灵格格笑道:“妹子是师尊最为疼爱的弟子,对付他们三个岂不是轻而易举,我怎好越俎代庖?” 我此时方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竟然不和,刚才幽幽对敌的时候,从灵显然是故意不施援手。 幽幽道:“姐姐果然是处处都为我着想,见到师尊,我定然要将姐姐待我的好处一一向她说明。” 从灵美目中闪过一丝极其冷酷的光芒,她盯住幽幽道:“账簿拿来!” 幽幽笑道:“都告诉你是本假的了!” 从灵冷笑道:“既然是假的为何不拿出来给我一观?” “姐姐一心想拿到账簿,究竟有什么用心?” 从灵天真幼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其妩媚的笑容,这让我相信她的实际年龄绝不像外表表现出的那样。她娇声道:“账簿由谁拿给师尊还不是一样?妹子难道还怕我抢了你的功劳不成?”她的目光又落在我的脸上:“妹子既然已经脱困,何必要带着这个累赘,我替你先清理了他!”话音刚落,身躯已如鬼魅般飘到我的身前,右手五指弯曲如钩,闪耀着蓝幽幽光芒的指尖狠狠向我的头顶插落。 我慌乱之中,操起船桨向她的手臂格去,幽幽娇叱一声,细剑脱鞘而出。冷森森的剑光将从灵的致命一击立时化解。 从灵的手指在剑光上轻轻一触,随即又缩了回去,一个轻盈的倒翻,重新站立在刚才的位置。她冷笑道:“妹子居然维护他,难道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幽幽缓缓站起身来:“姐姐难道不知,只要是幽幽的东西,别人谁都不可以碰,即便是杀他也要由我亲自动手。” 从灵发出一串尖锐的笑声,伸手极其优雅的理了理头发,轻声道:“只可惜师尊并不在这里,没有人会为你撑腰!” 幽幽冷冷道:“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吗?” “原来未必是,可是现在……”从灵美目之中流露出森冷无比的杀机。 幽幽持剑站在我的身前,娇躯微微颤抖,似乎内伤又开始发作:“你居然胆敢背叛师门!” 从灵冷笑道:“背叛师门?她何尝又把我当成自己的弟子,在她的心目中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她娇躯缓缓自船头升腾而起,长发在夜风中丝丝飘舞,双臂展开,十指尖端已经完全染成碧色。 幽幽娇叱一声,率先向从灵攻去,那从灵娇小的身躯在空中猛然旋转了起来,整个身躯仿佛顿时隐入一片幻影之中,无数点寒光从幻影中向外周射出。 两人身法接近,轻灵曼妙,宛如鬼魅。 我趁着二人在空中缠斗的时机,迅速跃入了水中。 与此同时小船再也承受不住压力,从中分成两半,二女分别踩住一张船板,峙立于水面之上。 我拼命向伽蓝山的方向游去,回身一看。 幽幽和从灵驱动脚下船板乘风破浪般向对方冲去,船板之后留下一道雪白的水线。就在两人即将相会的刹那,从灵足下的船板突然直立而起,娇躯飞起,单足立在船板的顶端,居高临下向幽幽飞掠而去。 幽幽细剑飞速点出,无数点寒星从下至上笼罩住从灵的身躯。白衣青影在空中来回穿梭,两人出手都是快如疾电,瞬间已经交手数次。 乍合乍分之时,幽幽将那本账簿远远掷了出去:“给你!” 从灵攻势才到中途,硬生生又收了回去,一个转折向后方追逐而去,抓住那本账簿,在湖面散乱的浮木上轻轻一点,再度飞起稳稳落在竹筏之上。 幽幽缓缓落在船板之上,娇躯微微晃动了一下,足尖竟然没入了水中。 从灵轻笑道:“早把账簿给我,何须吃如此的苦头。”她驱动脚下竹筏,向远方倒行而去,瞬间消逝在夜色之中,湖面上只留下一串得意的狂笑。 我生恐幽幽再来抓我,竭尽全力向岸边游去,向后看时,却发现幽幽早已在湖面消失,湖面之上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难道这妖女已经掉入了水中? 我摇了摇头,心中暗道:“管她死活,还是赶快逃命去吧。”又游出数丈,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看,水面重新恢复平静,根本看不到幽幽的身影。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调转方向向幽幽落水的地方游去。 潜入水中,在幽幽落水的地方四处搜索,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月光透射在水面上,在我的头顶形成变幻无穷的光纹。我终于放弃了希望,向上缓缓浮去,可是突然一双手臂从身后搂住了我的脖子,我心中大骇,回过头去正看到幽幽凄艳绝伦的俏脸,在月光的映射下越发显得苍白之极,双目紧闭。没等我做出反应,她的手臂又从我的身上松脱开来,娇躯缓缓向水底沉去。 我迅速游到她的身边,抱起她的娇躯,正要上浮之时,没想到幽幽的一双美目猛然睁开,纤手用力扼住了我的咽喉,我死命挣脱她的双手,可是她的双手越扼越紧,我眼前一黑,周围的一切顿时消失在视野之中。 我的意识在瞬间消失,脑海中变得一片漆黑,就在同时,丹田内一股清流自然而然的流淌而出,顺着我的经脉迅速在周身运行,窒息感一点点的消失,脑海中重新出现了一片光明,春宫图卷轴中的那幅行功图,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一幅幅姿态各异的运功动作,在我的眼前轮番闪现。 随着气息在经脉的流淌,我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恢复,轻易就挣脱了幽幽双手的束缚,奇怪的是,在水下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的气闷之感,看来那副心法果然玄妙到了极点。 幽幽已经昏迷了过去,我抱起她终于浮出了水面。 我凭着熟练的水性,带着幽幽来到伽蓝山的湖畔,山上疏落落立着好些松杉等古木,这时月轮已高,照得林中满地碧云似欲流走,山色美景清澈如画,夜风习习,凉爽异常。遥望伽蓝山上灯火万点,灿若繁星。 我心中暗自称奇,夜深人静,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灯火。 我将幽幽放在地上,她一身薄薄的娈衣尽数湿透,娇躯诱人的曲线纤毫毕露,我脱下长衫覆盖在她的身上,转身向林中走去,若是等到这妖女醒来,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我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幽幽虚弱道:“你给我站住……” 我回身望去,却见她扶着树干挣扎站起身来,美目中流露着无限哀怨:“你……就打算扔下我……不顾而去吗?”瞧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女。 她似乎再也不住,娇躯摇摇欲坠。 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终于回到她的身边,幽幽无力的靠在我的身上,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总算还有点良心……”她指了指伽蓝山顶道:“带我去慕云斋……” 我背起她的娇躯,沿着从山上流下的小溪向慕云斋的方向走去。 小溪中有好些河灯,由上流头随波起伏、飘荡而来。明月在天,香光映水,山中隐隐传来钟罄诵经之声,让我不禁产生超然世外之感。想起光阴驹隙,逝者如斯,人生百年,有如梦寐。 幽幽轻轻在我颈后哈了一口气道:“为何要回来救我?” 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连我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要救幽幽,明明可以趁机摆脱她的纠缠,却愚蠢的回来救她。 幽幽玉臂搂住我的脖颈:“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回来?” 我摇了摇头:“我做事情很少考虑后果。“ 幽幽无力的笑了一声:“我怎么觉着你每做一件事,都会事先盘算的清清楚楚……”她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口中的鲜血再度喷出。 第34章 内情 “我看来……是不成了……”幽幽虚弱道。 我安慰她说:“你应该会没事情。” “你怎么知道?” “有道是: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 幽幽在我头上轻轻叩了一记,怅然道:“没想到我死时,居然会和你在一起。” 我看到她情绪低落,想来此次伤得不轻,心中不禁生起怜惜之情,说起来她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伤得如此严重。 幽幽轻声道:“你可不可以放下我?” 我点了点头,将她放下,幽幽示意我搀扶着她向小溪边走去,她美目盯住那一盏盏的河灯,流露出难得的温柔目光,似乎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许久方道:“我小时候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跟着爷爷前往河边放灯,那些情景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我从小溪中拿起一盏荷花灯,交到幽幽的手中:“你就当我是你爷爷,回味一下往事如何?” 幽幽笑嗔道:“你这混蛋,又趁机占我……便宜……”她咳嗽了两声,俏脸飞起两抹嫣红。接过我手中的荷花灯道:“你可知道,这每个花灯都承载着放灯者的一个心事,接过它等于接过别人的痛苦和忧愁……” 我微笑道:“放灯者的心事早已随着水流远去,这花灯现在已经是空空如也,你有什么心事也放在上面,远远的抛开吧!” 幽幽点了点头,闭上美目似乎在祈祷着什么。然后虔诚的将河灯放逐于水中,花灯在溪流中回旋了一下,随即便向下飘去,逐渐在我们的视野中成为一个小小的亮点。 溪边草丛之中荧光闪现,无数萤火虫自我们的身边飞起,我和幽幽同时发出一声轻叹,沉浸于眼前绝美的夜色之中。 我背负着幽幽来到山顶的慕云斋前,远方的天空已经透露出一丝青白之色,黎明即将到来,幽幽不知何时已经伏在我的身上沉沉睡去。 慕云斋青砖灰瓦,掩映在茵茵绿树之中显得格外的清雅,两棵合抱粗的大树守卫着大门,围墙四周长满了藤蔓,基石上点缀着青苔,层次不同的绿意在天空下变幻着不同的韵味。 斋门已经斑驳脱落,看不出原来的漆色,唯有上面的铜制门环仍然光辉依旧。 我正想去叩门,斋门在此时刚巧打开,一名年轻的尼姑走了出来,她看到我微微一怔道:“施主,有事情吗?” 我笑了笑,我并不清楚幽幽来此的目的,我轻轻拍了拍幽幽的手臂,没想到她的手臂竟然软塌塌垂了下去,我心中骇然,这妖女不是死了吧。 那尼姑也看出了不妥,迅速来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指探了探幽幽的脉息,秀眉微颦道:“她还活着,你随我进来!” 我跟着她走入慕云斋中,穿过香堂,绕过大殿,来到后院静室之中。 那女尼推开一间静室的房门道:“施主请在这里稍待,我去请师叔过来!” 我负着幽幽走入静室,室内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张床榻,便只有一个蒲团。我将昏迷不醒的幽幽放在床上,这时刚才那女尼陪着一位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我慌忙向她们合身见礼。 那美妇一身朴素的灰色布衣,通体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却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凡气质,美目深邃而隽永,仿佛能看穿你的内心,我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去,回避她的眼光。 她缓缓来到床前,伸手握起幽幽的脉门,目光突然变冷,转向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看到她神情不对,心中暗叫不妙,慌忙答道:“在下龙胤飞,居住在秦都之中,这位姑娘并非是我所伤……” 那美妇霍然站起身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已经握住我的右腕,一丝冰冷入髓的气流从我的脉息之中缓缓传来,几乎就在同时,我丹田之中一股温和纯实的气流沿着背脊向上,每行进一处,内息便开始一丝丝的增厚,潮水般向侵入的气流涌去。 那美妇猛然放脱了我的手臂,那股阴冷的气流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经脉中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刚才奔腾积蓄的气流同时涌入我的右臂之中,一股霸道无匹的拳风从我的右手发出。 那美妇冷哼一声,衣袖轻拂,我手臂一偏,发力处已经变成了地下,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足下青砖竟然被我击成数段,烟尘四处弥漫。 我目瞪口呆,根本不相信这一拳竟然是我所发,想必是这美妇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那美妇冷冷道:“你分明身具玄功,还在我面前伪装什么?” 我愕然道:“在下真的不知道前辈说得是什么!” 那美妇转过身去,走到那窗棂前,漠然道:“你带着她去吧,不管你究竟是何目的,我都不会追究,回去告诉你们的师父,我秋月寒早已不问世事,今生今世也不会再和她争些什么!” 我茫然道:“前辈可能误会了,在下和这位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 秋月寒目光望向窗外,竟是对我不理不睬。 我知道她不会相信于我,继续解释也没有什么用处,当下深深一揖道:“既然我无法取信于前辈,在下只好告辞,那位姑娘还请前辈代为救治!”我转身向门外走去,我从秋月寒刚才的表现已经看出她绝不是寻常人物,说不定和幽幽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我继续留下只会增加麻烦。 “你站住!”秋月寒轻声道,她的语气始终都显得淡漠无比,不会因情绪而发生任何的变化。 我停下了脚步,恭敬道:“前辈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带她一起走!” 我冷笑道:“前辈乃是佛门中人,难道眼睁睁看着她送命不成?”举步已经迈出门外,没等我走出两步,那女尼已经鬼魅般飘到我的面前,挡住前方去路,冷冷道:“师叔的话难道你没听清吗?” 我微笑道:“姐姐想要留下我吗?”足下并不停歇,大步向女尼娇躯撞去。 那女尼怒道:“大胆!”纤手轻扬,轻飘飘一掌向我的胸口打来,她出掌的速度极其缓慢,我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避过,身躯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那女尼如影随形,手掌已经轻轻印在我的身上,一股大力宛如重锤般击中了我的身体,我的身躯向后倒飞出去,惊恐之中大声惨叫了起来。 就在我即将撞上围墙的刹那,秋月寒轻轻挥动衣袖,一股轻柔无比的潜力托起了我的腰部,立时阻止了我后冲的势头,我顺着这股力量轻轻落在地上,丹田之中一股轻柔的内息向上涌出,化去了那女尼的掌力,胸口的淤滞感顿时消失无形。 秋月寒美目中流露出迷惑的眼神,她低声道:“圆慧!你去房内照顾那位女施主!”又转向我道:“你跟我来!” 我跟在她的身后向后院走去,后院虽然不大,可是修整的颇为雅致,青竹绿树相互辉映,正中有一泓清泉,泉水喷涌,激起万千晶莹水珠,在晨曦的辉映下显得格外璀璨。 晨风吹过,秋月寒灰色布袍飞扬而起,更显得孤傲无比,高不可攀。她盯住我的双目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冷孤萱的弟子?” 我笑道:“在下一早便说过,前辈误会了!” “那你究竟从何处学来这无间玄功?” 我内心中有些犹豫,这秋月寒的底细我并不清楚,若是将一切照实相告,她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可转念一想,开始的时候她已经看出我身具什么无间玄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贪念,反而督促我带着幽幽离开,看来她不会有什么企图。 秋月寒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淡然道:“你不必顾虑,我对你的无间玄功没有任何的企图,之所以把你叫到这里来,只是想搞清你和冷孤萱之间的关系。” 我诚实答道:“在下从未见过冷孤萱,就连武功也是刚刚修习不久。” 秋月寒点了点头道:“你的武功的确十分的粗浅,无间玄功也只不过刚刚入门而已……”她追问道:“你和那名少女究竟是何关系,她的玄冥功已经修炼到五重境界,比你要强上许多。” “我和那位幽幽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她伤在一名叫从灵的女童手中,她好像称呼那女童叫……姐姐。”我避重就轻,将幽幽和我之间的事情略去不提。 “从灵!”秋月寒秀眉微颦,她沉默片刻方道:“原来那幽幽果然是冷孤萱的弟子……”她又道:“这无间玄功你究竟从何处得来?” “此事说来话长……”我将自己得到那幅春宫图,发现丝帛的情形向她讲述了一遍,秋月寒听到曹睿名字的时候,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这让我不禁猜测到她和曹睿之间也许会有一段渊源。 秋月寒听我讲完无间玄功的来历,这才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她缓缓走到泉水前,仰望东方天空的那轮旭日,许久方道:“此事幽幽可知道?” 我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记住,无间玄功的事情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恐怕会片刻都无法安宁。”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听她的口气,这无间玄功关系重大,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秋月寒道:“无间玄功乃是魔门至高武学,百年前自从空空真人死后,便突然遗失,魔门高手倾巢出动,搜索多年都未曾找到,后来只好根据记忆重新整理这套武学。 可是魔门之中只有两人有幸修习此功,两人悟性不同,所修炼的功法竟然是大相庭径,魔门由此而分裂成为两派,一门以玄冥教为代表,几经发展演化出‘玄冥功’,武功偏重阴柔诡秘。” 我脱口道:“幽幽便是此门中人?” 秋月寒点了点头又道:“一门固守淡泊之道,与世无争清淡无为,形成了‘缥缈阁’,这百年中两派高手虽说层出不穷,可是却无一人能到达当初空空真人的境界。” 我心中暗道:“这秋月寒怎么对魔门的事情如此清楚,难道她也是魔门中人不成?” 秋月寒道:“你是不是想我怎会如此清楚魔门的事情?” 我嘿嘿笑道:“前辈果然厉害,胤飞心中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您。” “等你的内功有了一定的根基,你也能轻易从别人的目光举止之中轻易读出他的内心所想。” 秋月寒轻叹一声道:“因为我曾经是玄冥教的人,冷孤萱是我的师妹!” 我内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秋月寒竟然是幽幽的师伯! 秋月寒道:“你不必害怕,我和整个魔门早已脱开了关系,你得到无间玄功的秘密我会为你始终隐瞒下去。”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有些疑惑道:“前辈怎么知道我修习了无间玄功?” 秋月寒微笑道:“我师尊当年曾经传给我一个法门,轻易可以查探出何人修炼过此功,你的内功虽然很浅,可是不同于玄冥功的阴柔诡秘,也不同于缥缈阁出云功的飘忽不定,乃是正宗的魔门玄功。”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此功虽说只是基础的内功心法,却是修习一切魔门武学的基础,如果让魔门中人知道你拥有无间玄功,一定会千方百计的从你身上抢去。” 我淡然道:“其实我对这套功法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这么麻烦,改日我将它拿给前辈,劳烦前辈代我物归原主就是。” 秋月寒笑道:“你好像并不清楚魔门中人的处世之道,即便是你交还这本功法,他们还是要置你于死地,魔门决不会允许外人修习本门武功!” 我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 秋月寒道:“无间玄功在人间遗失百年,既然能够落在你的手中,就证明和你有缘,你又何必拒绝呢?” 我想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道:“胤飞明白了!” 我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 秋月寒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位幽幽姑娘恐怕在找你的麻烦。” 我脸上一红,心中暗道:“这位前辈的本事好生厉害,以后读懂别人心思的本事我要好好学一学。” 秋月寒道:“你走吧!我会救她。” 我恭恭敬敬向她行礼告辞,临行时秋月寒又嘱咐我道:“这位幽幽姑娘,你最好还是少和她接触为妙,若是让她得知你身具无间玄功,恐怕会后患无穷。” 返回枫林阁的时候,采雪正端着汤药从厨房走出,她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平平安安的走了回来,娇躯微微一震,竟然失手将汤药掉在了地上。滚热的汤药烫到了她的足踝,采雪似乎浑然未觉,两行晶莹的泪水自美目中夺眶而出:“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我走过去,关切道:“有没有烫着?” 采雪这才反应过来,秀眉微颦,痛得哼了一声。我勾住她的纤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采雪羞道:“公子千万别忘了我们身份有别……” 我微笑道:“什么身份?这枫林阁中也许只有你一人仍旧把自己当成书童!” 采雪娇羞无限,一张俏脸满是红晕。 我抱着采雪来到树下石凳上坐好,小心的撸开她的裤卷,露出一截粉雕玉琢的小腿,汤药烫到的地方留下一片红色的印记。我用洁净的干布蘸干伤处,又从孙采医的房中找来药膏为她敷上。跟在孙采医身边耳濡目染,我现在也算得上是粗通医理。 我搬来一张矮凳,将采雪玲珑的纤足放托在我的膝盖之上,这才想起其他人都未在这里:“他们呢?” 采雪轻声道:“除了我留下照顾瑶如,其他人全都出去找您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却是孙采医和慕容嫣嫣等人陆续返回,看到我平安无恙的回来,每个人都是欣喜若狂。 孙采医道:“唐昧去肃王府上求援,这会也应该回来了。” 我将被掳后的情形一一向他们道来,将巧秋月寒的情形略去不提,只是说自己趁着幽幽和从灵缠斗之时跳入水中逃出生天。 众人都是为我庆幸不已。 我让奴仆去肃王府上通报自己平安的消息,以免将事情扩大化。 慕容嫣嫣目光闪烁似乎有话对我说,我和她来到书房之中。慕容嫣嫣低声道:“平王殿下,大事不好!” 我看到她紧张的神情,料想事态一定是相当严重,追问道:“什么事?” “大康使臣昨日在秦境被秦国守将所杀!” 我微微一怔,双眉紧锁道:“你可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据悉是康使和秦将因为**之事发生冲突,后者一怒拔刀将他杀死!” 我心中暗自嗟叹,大康的朝纲已经到了非整不可的地步,这帮官员身负出使重任,居然不敛言行,干出**争风之事,惹下杀身之祸。 慕容嫣嫣道:“殿下千万不要轻视此事,大康和秦国之间的关系极有可能因此而急转直下,更何况秦国正值多事之秋,国内政局动荡不稳,北疆东胡蠢蠢欲动,大康若是以此为由,趁机对秦国发动战事,殿下的处境将会变得异常艰难,嫣嫣以为殿下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我点了点头,寄人篱下,不得不未雨绸缪。 外面忽然传来燕兴启的声音:“兄弟!哥哥来看你了!”想来是他收到我平安的消息亲自过府来探我。 我慌忙迎了出去,却见燕兴启一脸关切的向这边走来。 他加快步伐来到我的身前,紧紧握住我的双手道:“好兄弟!看到你平安无事,哥哥就放心了,若是那妖女敢伤害你半根汗毛,我就算把秦都城每一块砖瓦都撬起来,也要将她擒住。 我装出异常感动的样子,用力晃了晃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道:“多谢王兄关怀……” 燕兴启扳起面孔道:“自家人还要说如此客套的话吗?”看到我身后走出的慕容嫣嫣,他不由得一呆,随即又满脸堆笑道:“慕容老板也在此处,本王还不知道胤飞有你这位红颜知己哩!” 慕容嫣嫣淡然笑道:“平王和肃王都是一样,全都是万花楼的贵客,在嫣嫣心中都是最好的朋友。” 燕兴启呵呵笑了一声:“能得嫣嫣姑娘眷顾,本王实在是不胜荣幸。” 嫣嫣美目流转,轻声道:“肃王千岁以后切莫要忘了多多照顾万花楼的生意。”她似乎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寒暄了两句便向我们告辞。 燕兴启望着慕容嫣嫣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叹道:“自古佳人爱才子,慕容大美女也不能免俗!”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王兄英华内敛,贵气逼人,任何女子到了你的面前,都会自惭形秽,即便是爱你也不敢表露心迹。” 燕兴启故意扳起面孔道:“好你个胤飞,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挖苦我吗?” “愚弟不敢!” 我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燕兴启道:“我已经让人去宫中将平王安然返回的消息禀报给太后。”我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件事传得人人皆知,晶后方面看来我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才好。 刚巧燕兴启也要入宫议事,我和他一路乘车前往秦宫。 来到凤阳宫,晶后却不在那里,问过许公公才知道她也一起前往正德殿议事,我隐隐觉着有大事发生,心中顿时变得不安起来。 许公公引我在宫内坐了,让宫女为我奉上香茗。 我知道他是晶后身边最亲近之人,肯定对发生一切都十分清楚,饮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道:“圣上突然召集群臣去正殿议事,不知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话刚刚出口,我马上就后悔起来,以许公公的为人,在没有晶后首肯的情况下,他决不会向我透露半点口风。 果然不出我所料,许公公微笑道:“此事老奴也不甚清楚,平王殿下还是等太后回来问她吧!” 我点了点头,放下茶盏,这时燕琳从外面冲了进来,双目略见红肿,发髻也有些散乱,她向许公公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胤飞说!” 我看到她情绪异常激动,整个人随时就要崩溃,心中暗叫不妙。 许公公耐人寻味的眼神,更让我尴尬至极,他向周围宫女使了一个眼色,退出门外。 我确信他们已经离去,方才低声道:“琳儿!你怎地毫无顾忌,要是让他人看出……”燕琳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抱住我的身躯,泣不成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皇后娘娘要把我远嫁到高丽去,我此刻连死都不怕,还怕他人知道不成?” 我心中一沉,果然出事了,晶后为什么会急于将燕琳嫁出,难道是已经窥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燕琳一口狠狠咬在我的肩头:“你要是……想不出法子,我便和你一起去死,也好过孤零零的去那种地方……” 我温言宽慰道:“琳儿,你先起来再说!” 燕琳道:“我知道你心中惧怕皇后娘娘,可我偏偏不怕,你记不记得当初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我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又何尝做过任何的努力!” 她双臂紧紧搂住我的颈部,一副决不放手的架势,我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方法劝她放开。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哼。我慌忙推开了燕琳,却见晶后一脸怒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内心中不安了极点,知道我和燕琳刚才的一幕定然全部落在了她的眼中。 燕琳看到皇后娘娘,慌忙拭去了泪水,有些胆怯的垂下头去。 晶后冷冷看了我一眼,然后盯住燕琳道:“身为大秦公主居然跑到凤阳宫内大哭大闹成何体统!” 燕琳双膝跪倒在地上,泣声道:“皇后娘娘,孩儿无论如何也不愿嫁去高丽的!恳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晶后怒道:“混帐!当初我将你许配给薛无忌之时,你便推三阻四,现在又不想嫁往高丽,在你心中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后娘娘?” 燕琳哭着抱住晶后的双腿道:“皇后娘娘……孩儿情愿……今生今世都侍奉在你身边,哪里都不想去,更不想去嫁什么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美目无限哀怨的望向我,我内心忍不住一颤,面带愧色的垂下头去。她待我一往情深,此时我又岂能继续保持无动于衷? 我鼓足勇气道:“皇后娘娘……” “你给我闭嘴!”晶后凤目圆睁,显然恼怒到了极点,我只好闭上了嘴巴。 晶后推开燕琳道:“你先回宫,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任何人不得更改!” 燕琳已经是泣不成声,晶后唤来两名宫女,将燕琳搀扶了出去。 她目光冷冷盯住我,却不说话,对我来说这比任何的责骂更加难以消受,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面前,低声道:“孩儿请皇后娘娘责罚!” 晶后冷笑了起来:“胤飞!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冷汗沿着我的脊背缓缓滑下,我颤声道:“孩儿自知做错了事情,皇后娘娘便是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晶后幽然叹了一口气,她在一旁的瑶椅坐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利用我对你的信任,秽乱后宫……”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停顿了一下,想必是考虑到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我慌忙解释道:“儿臣和九公主之间并不是皇后娘娘想像的那种关系。” “到这个时候你还敢骗我!你何时去过储秀宫,其间去过几次,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难道你还要我找人和你当面对质吗?” 看来必然是燕琳手下的宫女走漏了消息,我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在对待燕琳的事情上的确是太过草率。我悲声道:“孩儿自知罪无可恕,只求皇后娘娘赐我一死!”我从晶后的语气中已经听出她对我仍然心存情意,料定她无法忍心对我施以杀手,方才敢如此试探。 晶后冷笑道:“你就这么想死?是不是想为燕琳那个丫头殉情?” 我听出她话内的弦外之意,慌忙道:“皇后娘娘还愿意给孩儿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晶后道:“大康使节刚刚在秦境被杀,我若是再把你杀了,岂不是公然向康国挑战吗?”我一颗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恭敬道:“孩儿已经修书将此件原因讲明,让人送回大康,父皇应该不会误会……” 晶后点了点头道:“你到底还是个有心人。” 我看到她神情稍稍缓和,这才大胆的问道:“皇后娘娘好像有心事……” 晶后美目盯住我道:“你既然能看出我有心事,可愿为我解忧呢?” 我信誓旦旦道:“皇后娘娘有任何差遣,胤飞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晶后玲珑饱满的嘴唇终于泛起一丝笑意:“东胡已经全面向大秦开战了!” “什么?”我惊声道,只要东胡开战,就意味着白晷即将前往北疆督战,晶后的反击将全面展开,秦国内政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刻终于到来。 晶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听从沈卿家的建议,让皇上亲临北疆督战,白晷在这种形势之下不得不跟随前往!三日之后便会率军前往北疆!” 我暗忖道:“晶后跟我说这些话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晶后道:“元宗为人单纯毫无机心,我生恐途中白晷又生出诡计,所以想让你陪伴他一起前往!” 我心中不由得一怔,以我的质子身份,居然能跟着秦国的大军出征,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我转念又想到,燕元宗和我在此时离开,燕琳远嫁之事再无障碍,晶后这一招果然高妙之极。 “你不愿意?”晶后见我久久未曾回答她的问题,忍不住追问道。 第35章 献计 “皇后娘娘,让陛下亲征换取白晷离京前往北疆,是不是太过冒险?”晶后淡然笑道:“上战场打仗的是白晷,又不是皇上,再说元宗只要在雁州观望战事即可,那里距离战区还有很远,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皇后娘娘误会了孩儿的意思,白晷为人狡诈,我担心他看出皇后娘娘的意图,会反手对付皇上,转过头来要挟皇后娘娘,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反复犹豫之下仍然将心中的顾虑说出。 晶后点了点头:“我考虑过,所以才让你陪同元宗一起前往北疆,以你的头脑应该可以识破白晷的奸谋。” 我恭敬道:“孩儿必不负皇后娘娘所托。”心中已然明白,晶后让我陪同燕元宗前往北疆督战,绝非是突然生出的想法,也许从沈驰提出让燕元宗亲临北疆督战,这个念头在她的心中就一经成形,燕琳的事情只是给了她一个开口的契机而已。 晶后道:“这次琳儿会随同大军一起北上,途经淞江城入海前往高丽。” 我愕然道:“什么?”随即明白了过来,晶后定然是想用和亲换取高丽在军事上的,在和东胡开战的同时,由高丽进攻东胡的后方,夹击逼退东胡的大军。 晶后道:“琳儿大婚之事已经获得元宗首肯,此事已成定局,你最好就此罢手,若是敢在途中作梗,我定然不会饶你!”她又道:“你此次要负责亲手将燕琳送到高丽迎亲船队之上,不得有任何差错!” 我黯然点了点头,想起燕琳的命运,内心沮丧到了极点。 晶后拂袖道:“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此次北行关系重大,切勿再让我失望!” 一路之上,我的脑海中始终都在晃动着燕琳充满幽怨的眼神,强烈的负疚感充斥着我的内心,燕琳性情刚烈,若是因此事而自寻死路,我恐怕一生一世都无法原谅自己。 按照晶后的说法,燕元宗对燕琳的远嫁并没有任何的异议,这倒是让我无法想透的一件事,燕元宗向来畸恋燕琳,眼睁睁看着一个在他心目中占有如此重要地位的人嫁入异邦,他怎会无动于衷?也许只有见到燕元宗本人才能揭示这个答案。 我魂不守舍的回到枫林阁,众人都看出我的心情不好,并没有来打扰我。 我默默回到书房,独自坐下,拿出皇兄龙胤基所遗留的那幅地图,久久凝视,思绪在河山中纵横驰骋。晶后这个计划肯定由来已久,自从沈驰回到秦都,她和我疏远了许多,在今日之前并未向我透露过多的内幕。燕元宗亲征,白晷北上,燕琳远嫁,一系列的事情今日方才显现出它们的联系,我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向白晷笼罩而去,燕元宗恰似一个抛出的诱饵,燕琳则成为拉取同盟的赠品,而我在其中究竟又充当怎样的角色…… 月色如霜,透过窗格投射在书案之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彷徨无助,晶后和沈驰无疑已经迈出了对付白晷的第一步,下面他们有要进行怎样的举动? 房门轻动,采雪和瑶如一起走了进来,两人手中各自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为我精心准备的晚餐。 瑶如久病初愈,俏脸依旧苍白,采雪脚上的烫伤仍然未好,走路仍然异常艰难,二女的目光中充满着对我的关怀。 我关切道:“你们的身子都未康复,怎么又做这些事情?” 瑶如温婉笑道:“瑶如要是再躺在床上,闷也要闷死了。” 采雪轻声道:“陈先生来了很久了,一直都在院中陪孙先生说话……” 我惊喜道:“快请他们进来!”眼前的迷局也许只有陈子苏才能为我破解。 孙采医和陈子苏来到书房,我慌忙站起相迎,采雪和瑶如知趣的退下。 孙采医看到桌上的地图,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 陈子苏道:“听闻平王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个下午,子苏特来探望!” 我笑道:“究竟是那个嘴巴如此之快。” 孙采医道:“是我让唐昧去请陈先生过来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孙先生果然懂得对症下药。” 陈子苏微笑道:“却不知公子得的究竟是什么心病。” 我喟然长叹,将下午在宫中之事一一向他们讲述了一遍。 此时众人方才知道我要陪同燕元宗前往北疆督战之事,孙采医大声道:“岂有此理!平王乃是大康皇子,秦国和东胡之间的战事与你有何相干?” 陈子苏紧皱双眉,半晌方道:“晶后想要对付的是白晷,燕元宗只是迫使白晷北行的一个棋子而已,平王殿下这次多少有点陪绑的样子……”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晶后派平王殿下前去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我苦笑道:“她说是让我帮助燕元宗识破白晷的奸谋,恐怕只是支开我的一个借口而已。” 孙采医道:“晶后让你前往北疆是不是和九公主嫁入高丽有关?”他对我和燕琳之间的事情极为清楚,所以会有此问。 我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应该不会,此次九公主随同大军一起前往淞江城,在那里入海前往高丽。” 陈子苏从我的表情仿佛猜到了什么,他微笑道:“公子心烦的究竟是前往北疆,还是公主远嫁?”他一语道破了我的心中所想。 “不瞒先生,两者都在困扰着胤飞!”我照直说道。 陈子苏双目炯炯生光:“子苏大胆的推测一句,公子和九公主之间定然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孙采医在一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陈子苏道:“九公主之所以成为公子的困扰,皆因公子并非无情之人!” 我默然不语,孙采医道:“成大事者焉能顾及儿女私情,老朽本不想说,可是公子在这样关键之时仍然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不能自拔,实在让老朽心灰意冷!” 陈子苏却笑道:“孙先生此言差矣,公子若是无情之人,凡事皆不择手段,对身边人都不闻不问,将来又谈何泽被苍生,恩惠万民。” 陈子苏的论断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陈子苏意味深长道:“子苏现在有些明白了。” 孙采医一头雾水道:“老朽还是糊涂的很。” 陈子苏笑道:“以白晷的谋略定然可以看出此次北征,意在将他调离秦都,他势必会做好充足准备。晶后让九公主出嫁队伍随同大军出征,燕元宗就理所当然的落在后军之中,如果我没有猜错,在淞江城燕元宗肯定会停留几日,而白晷就会先行前往北疆指挥作战。无形之中燕元宗的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 我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陈子苏又道:“晶后之所以让平王和九公主同行,看来是已经摸透九公主的心思,一日能够看到平王便不会自寻短见,只要顺利抵达淞江城,将公主交入高丽迎亲船队的手中,她的死活便已经无关紧要。” 我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我……怎么没有想到!” 陈子苏道:“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平王现在深陷其中,思绪自然混乱到了极点。” 我深深向他作了一揖道:“还请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陈子苏叹了一口气道:“九公主之事,恐怕只有一个结局……” 我清楚他所说的定然是一个死字,心中失落到了极点。 陈子苏道:“而且九公主若是死在大秦境内,恐怕平王决计无法脱开干系!” 我苦笑道:“难道我要亲手将燕琳送入死路不成?” 久未开口的孙采医忽然道:“也不尽然,公子难道没听说过置死地而后生的话吗?” 我满怀诧异的望向孙采医。 孙采医道:“如果用七日醉使用得当,可以让人进入假死状态!” 我激动万分的站起身来,如果不是孙采医提醒,我几乎忘记了当初对待薛无忌所使的手段。我大声道:“只要将她送上高丽的迎亲船只,她再寻死,我就可以完全脱开干系。” 陈子苏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妙,如果九公主上船即死,高丽迎亲船定然不会接一具尸首返回,九公主应该会逃脱此劫。” 我内心的愉悦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恨不能大声欢叫来抒发心中的快意。 陈子苏提醒道:“公子此次前往北疆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就算可以救出公主,她也要永世消失在大秦的疆域之外。” 我重重点了点头。 陈子苏道:“这次无论太后和白晷谁胜谁负,大秦必然动荡异常,公子必须早做打算。”他拿起书案上的地图道:“公子终有一日还需返回大康去的……” 孙采医道:“如果晶后成功从白晷手里夺权,她会不会着手对付我们?” 陈子苏道:“很难说,大康使节被杀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北疆战事一起,难保大康不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公子的处境会更为艰难。” 我点了点头道:“太后对付白晷倾尽全力,对大秦来说却是一次重创。大秦国运恐怕从此就会一蹶不振。” 陈子苏微笑道:“也许这就是上天赐给公子的机会……” 陈子苏走后,孙采医向我道:“夜色已深,公子还是早些休息。”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如果没有他在我身边不遗余力的帮助,我很难一次次的度过难关。 走出书房已经是月色满天,我舒展了一下双臂,昂扬的斗志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唐昧从外面巡视回来,将手中的灯笼挂在树枝之上,恭敬道:“公子还没睡?” 我微笑道:“不知怎么,今日未曾感到任何的疲倦。”我看到唐昧腰间悬挂的长刀心中一动,兴致盎然道:“前些日子你教我的刀法,我都已经练熟了,你陪我演练一下。” 不等唐昧回答,我从腰间抽出长刀弧形向唐昧砍去,抢占先机方面,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唐昧哈哈大笑,足下不见任何的后退,握起刀鞘准确无误的迎向我的刀锋,我一刀偷袭未成,马上变换刀法,从下至上反挑而出。 唐昧轻轻格开我的这一刀,提醒道:“公子所出的只是招式,并无半分的力道!” 我凝刀不发,脑海中忽然想起无间玄功的图谱,丹田中一股气流自然而然的涌出,瞬间流遍全身。 “看刀!”伴随着我的一声大吼,长刀发出咝咝声响,破空向唐昧砍去,唐昧手腕一动,长刀已然出鞘,双刀在空中‘波!’地一声相撞,竟然撞击出一道紫色气焰。 “好!”唐昧大声赞道。 我停顿片刻又是一刀挥出,对体内气流的掌控也变得越发自如。 唐昧显然被我突然的提升所惊呆,陪我练了百余个回合方才停下手来,由衷赞道:“公子今日怎地提升如此之多,假以时日恐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我呵呵笑道:“你何时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瑶如听到动静披着外氅出来,娇笑道:“我看公子现在武功已经超过唐大哥许多了!” 唐昧笑着拿起灯笼,转身回房去了。 我收起长刀,来到瑶如身前道:“这么晚不睡,是在等我吗?”我不怀好意的眼神将瑶如看得俏脸绯红,轻声道:“瑶如有事想对公子说!” 我一把将她的娇躯横抱而起,低声道:“进屋去说!” “赶快放下我……不要让他们看到……” 我垂头封住了瑶如娇艳欲滴的嘴唇,抱着她回到房内。 瑶如娇嘘喘喘道:“我喘不过气来了……”我体恤她病后体弱,这才放开了她,起身掩上了房门道:“今日我便在这里歇了。” 瑶如娇滴滴道:“人家伤口还未长好哩!”我大手沿着她温暖柔滑的秀腿,探入她长裙之内:“好像你的伤处在上面啊!” 瑶如娇滴滴道:“人家伤口还未长好哩!”我大手沿着她温暖柔滑的秀腿,探入她长裙之内:“好像你的伤处在上面啊!” 瑶如在我恣意抚弄之下忍不住娇躯一阵轻颤,隔着长裙捉住我不安分的大手道:“公子等瑶如说完正经事再……”檀口又已被我封住,我扯下她的裙带,将她双腿分开横跨在我的身上,微笑道:“这样说岂不是更好!”瑶如发出一声醉人的轻吟,娇躯缠绕在我的身上,开始充满韵律的摇动…… 我和瑶如并肩躺在床榻之上,瑶如的俏脸宛如海棠般娇艳,她看了看我,咬住下唇,娇躯翻转了过去,我伸手抚摸着她伤口的边缘,瑶如发出一声轻笑。 我在她的香肩上吻了一记:“你不是有正经事要说,怎么忽然忘了?” 瑶如娇嗔道:“公子难道给过瑶如说话的机会吗?” 我将她拉入怀中,笑道:“把你的正经事说给我听听。”双手又开始在瑶如的娇躯上摸索。 瑶如娇笑道:“不许这样,不然我恐怕又要忘了……” 她抓住我的双手,围护在她的腰间,螓首伏在我的怀中:“公子,我想和你说那本账簿的事情。” 我将她的娇躯向怀中拥紧:“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提了。” “不!公子,你并不知道那账簿中真正的秘密……”瑶如压低声音道:“我爹爹当年经营盐场之时和朝中多位王族公卿有过接触往来,爹爹将他所送出的每一笔礼物都记载的一清二楚,而且……田氏盐场还有一位王族介入其中……” 我微微一怔,看来这位王族就是一心想得到这本账簿的人。 瑶如道:“我大哥之所以从北疆逃离,就是因为有人想谋害他和爹爹。”瑶如美目中隐然有泪:“大哥虽然逃离了北疆,可是……爹爹却失去了下落,至今仍旧生死未卜。” “那人究竟是谁?” 瑶如把俏脸埋在我的胸前:“肃王燕兴启!” “什么?”我大吃一惊,险些从床上坐了起来,燕兴启和田氏家族竟然有这种关系,难怪他之前会主动接近我,难怪幽幽可以轻易潜入肃王府,过去种种的谜团顿时得到了解答。燕兴启居然可以将整件事隐瞒的滴水不漏,我越来越感觉到他的深不可测。 瑶如道:“爹爹和燕兴启之间有过多笔交易,涉及到的范围并不只是局限于盐业方面。”我点了点头,燕兴启以贪婪而闻名,田循又是秦国最大的富商,当年他掌管财粮司之时,没理由放过田循。 燕兴启急于得到那本账簿显然是想将握在田循手中的把柄全部抹去,可是当年他的贪污之事已经被宣隆皇发觉并治罪,难道这账簿中还藏有其他的秘密。 想起随时都可能再来造访的幽幽,我的内心开始不安起来,如果我和唐昧前往北疆,谁来保障瑶如她们的安危?是夜我久久无法安眠,燕兴启宛如一个巨大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我的心头,挥抹不去。 翌日清晨,我带着唐昧前往伽蓝山拜会秋月寒,离开秦都之前,我必须将隐患一一消除。园慧正在院中清扫着落叶,看到我,双手合十道:“我师叔正在诵经……” 我笑道:“我可以在这里等!”向唐昧使了一个眼色,将带来的供奉放下。 园慧按照规矩,为我们登记在册,我忍不住问道:“她走了吗?”我口中的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幽幽。 园慧点了点头道:“师叔已经让她离去了。”她为我和唐昧端来了茶水,招呼我二人在树下坐了。 唐昧看着园慧的背影,忍不住道:“此女武功高超,只怕还要胜过我……” 这时我忽然看到秋月寒的身影走入了前院,慌忙和唐昧停下了对话,起身迎上前去,恭敬道:“前辈!” 秋月寒淡淡点了点头,轻声道:“你随我来!” 我跟在她的身后走入静室,秋月寒美目打量了我一下:“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幽幽还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我知道她善于洞察别人心机,对此次前来的目的并不隐瞒:“前辈,胤飞近日有要事在身,恐怕要暂时离开秦都一段时间。” 秋月寒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魔门会找你的麻烦?” “实不相瞒,在下担心那位幽幽姑娘会趁我不在秦都之时对我的身边人下手……”我当下将幽幽找我麻烦的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 秋月寒秀眉微颦道:“你想让我帮你?” 我点了点头。 秋月寒来回踱了两步,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已不问世事多时,这样吧,你把那位瑶如姑娘送到慕云斋来,等你返回秦都之时再将她接走便是。” 我大喜过望,瑶如在秋月寒身边,幽幽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寻到这里来,我北去再无顾虑,向秋月寒深深一躬道:“多谢前辈相助!” 秋月寒淡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间玄功早晚都会给你带来麻烦。”她深邃的目光盯住我道:“我有意传你一套功法不知你可愿意?”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慌忙跪倒在地上道:“师父再上,请受徒儿胤飞一拜。” 秋月寒冷冷道:“我只是传你一套功法,并不是你的师父,你快些给我起来!” “就算前辈不认我做徒儿,授业之礼还是必须的。”我坚持给她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 秋月寒道:“这套‘吐纳诀’是魔门最为基础的功法,掌握之后再去修炼无间玄功应该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你给我听仔细了!”她将口诀缓缓诵出,关键之处还为我解释一番,我只听了一遍,就将口诀完全记住,秋月寒欣赏的点点头道:“你果然天资过人,难怪……”她欲言又止,我隐约感觉到秋月寒传给我这套口诀也许是另有隐情。 燕元宗亲征,燕琳出嫁,两件都是举国轰动的大事,由晶后陪同专程前往太庙祭祖,太庙位于胭脂湖西畔,为了确保皇族的安全,虎飙军的五千名士兵将太庙四周严密监控了起来,关键的地点由大内高手亲自守卫,晶后传我随同前往,我骑马跟在皇族的车队后,心情凝重无比。 来到太庙正门,所有人都必须下车步行,我终于看到了前方的燕琳。 天空是一片悒郁的灰黑,是一片滚霭的烟霭,远山近岭,也都苍茫朦胧,看不出哪是真幻,分不出哪是上下了……映着黯淡的暮色,沉沉的余光,燕琳的面庞便笼罩在这如幻似梦的烟霭里,显得很迷蒙,也很幽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瞧见她脸孔的轮廓,这轮廓相当美,一种朦朦胧胧的美,象是月影下赏湖光,薄雾里观山色那样的美,望着她,我忽然清晰的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 我望着燕琳美丽的面庞忽然感到一丝愧疚,她对我投入的感情远远比我要真挚和热烈的多。 一天的祭祀过后,燕琳走过我的身边,她忽然停下脚步,美目静静盯住我,我从她的目光中读到的是刻骨铭心的爱恋和幽怨。我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她将全部的感情和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而我表现出的却是让她心痛的淡漠。 燕琳住在太庙别院,这一夜她要在青灯古佛下度过。我遥望着她居室的窗口,一缕昏黄的灯光自窗格中透出,暗夜中显得别样的凄凉。 我犹豫着却始终都没有向燕琳的居室走去,许公公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边,低声道:“平王殿下,太后请你过去!”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别院的佛堂,晶后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静静跪在蒲团之上,俏脸隐匿在昏暗的灯光下,让她整个人显得越发的神秘。 她虽然就在我的面前,我却感到她距离我,距离这个世界无穷遥远。 我默默跪在她的身边,烛芯已长,烛光摇曳,我们的身影在墙上不停的变幻,正像我此刻激烈翻腾的内心。 “有没有见过皇上?” 我摇了摇头。 晶后道:“燕琳大婚在即,他越是表现的不在乎,我的内心越是不安。” 我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低声道:“也许皇上婚后已经改变了许多。” 晶后发出一串冷笑:“不可能!我知道他的心意,这次大军北征你一定要替我盯好了他,决不能让他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 “皇后娘娘放心,孩儿一定会多多留意……” 晶后这才把目光转向我:“你心中是不是很恨我?” “孩儿不敢!” “不敢?”晶后美目中逬射出逼人寒光:“这么说你还是恨我!” 我鼓足勇气久久凝视她的目光,直至她的目光重新软化下来,晶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不但是你,元宗,燕琳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恨我……” 她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我将燕琳嫁去高丽并不是因为你!” 月光从殿门照入,无声强调着她美好的身体轮廓,她仰起头,痴痴的遥望着天边的新月:“我不可以再给元宗任何幻想。”晶后说完便沉默了下去,她仿佛完全沉浸在美丽的月色之中,许久方道:“这次如果有任何的差池,恐怕我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晶后说完便转身离去,将我独自留在这寂静的佛堂之中。 我望着她渐渐远去的倩影,内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陌生感,我突然明白,我和她之间的那段过去,已经完结。我的地位和作用随着沈驰的出现已经变得微乎其微,对晶后来说我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我原本想提醒她关于燕兴启的事情,可此时却将这个念头打消,这个秘密我必须在关键的时候再揭示出来。 我正准备离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却是俪姬挑着宫灯来到这里,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我,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娇呼,随即又压低声音道:“胤飞?” 我点了点头,目光向外看了看,两名宫女挑灯站在佛堂外的台阶下静静等候,她们并没有听到俪姬刚才的惊叫。 我恭恭敬敬向俪姬行礼道:“胤飞先行告退……” “你留下!我正有话对你说!”俪姬低声道,她也许是怕人发觉转身也向外面看了看。 “太后刚刚离去不久!”我向她暗示道。 俪姬点了点头,将手中灯笼吹灭,佛堂的光线顿时黯淡了许多。我内心忐忑不安,自从和她发生上次的事情以后,我还是头一次和她单独相处,夜深人静,若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佛堂之中,恐怕很难解释清楚。 俪姬低声道:“听说你要随皇上前往北疆?” “皇后放心,胤飞一定会照顾好皇上。” 俪姬怒道:“他的死活和我又有何干系?” 我讪讪闭上了嘴巴。 俪姬道:“我想求你一件事……”她向我的面前走了一步:“照顾好我爹爹,千万不要让他被奸人所害。” 我心中一凛,俪姬显然已经窥破晶后派白晷前往北疆的用意,不然她不会向我提出这个要求:“白大将军统帅千军,到时候恐怕需要照顾的是我……” 俪姬美目冷冷盯住我道:“胤飞!你对我难道连半句真话都没有吗?” 我心中一颤,却见俪姬美目荡漾起晶莹的涟漪,她轻声道:“我虽然嫁入这皇宫不久,可是已经看出其中的微妙所在,爹爹这次远征,恐怕凶多吉少。”她又向前走了一步,将我逼到黑暗的角落。 “答应我,照顾我爹爹!” 我看着她美的让人心醉的俏脸终于点了点头。 俪姬的目光充满了柔情,她柔声嘱托道:“你也要小心,太后为了对付我爹爹,会不惜牺牲任何的代价。” 她的美目缓缓闭上,轻声道:“若不是你唤醒了我对生命的渴望,此刻我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你可以再吻我一次吗?” 我望着她凄美绝伦的俏脸,猛然将她的娇躯拥入了我的怀抱中,黑暗中我们近乎疯狂的寻找着对方嘴唇的位置,用尽全身的力量拥吻在一起,俪姬的泪水毫无保留的宣泄而出。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直到俪姬离去,这句话仍然久久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 第36章 衷情 我和唐昧并肩行进在大军之中,我们的身后就是护送燕琳的队伍,这一千名士兵全都是从龙骧军中抽调而出。由龙骧军副统领李雄信负责统帅,一行千余轻骑护送着载了公主燕琳、三十名陪嫁宫女的三十六辆马车和载粮食杂物的四十辆骡车,浩浩荡荡,由午门离开了秦宫,沿着城中干道向南门行去。 按照事先的安排,白晷和燕元宗会随中军前进,公主的送亲队伍尾随在中军之后,在我们的后面才是押送粮草辎重的供给部队。 秦都的百姓听说将士远征,都早早的站在道路两旁,手捧酒水食物,为远征将士送行。其中有不少人的亲人都在军中,依依惜别之时,场面悲伤无比,一时间满眼满耳都是哭声一片。 李雄信从后面赶到我的身边,大声道:“平王殿下,前方百姓阻住去路,我们暂时先在这里等候,等大军出城以后再出发如何?”我这次的身份是遣婚使,他对我的态度相当恭敬。 我点了点头道:“好吧!”转身向唐昧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和唐昧纵马向前方行去。却见前方队伍行进极为缓慢,许多士兵都在和亲人难舍难离,军中的士官挥动藤条大声呵斥,怎奈前来告别的百姓太多,他们根本起不到任何的威慑作用。 唐昧感叹道:“这场战争过后,秦都又不知要增加多少孤儿寡母。” 我沉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是有战争便会死人,如果他们继续留在秦都享受暂时的安逸,恐怕连这些孤儿寡母也保不住性命!” 前方突然出现一阵骚动,人群从中让出一条缝隙,却是白晷带着两名将领纵马来到。 白晷将马鞭递给手下,稳稳站在马鞍之上,朗声道:“各位大秦的父老乡亲!” 人群中不少人马上喊出了白晷的名字,整个嘈杂的场面突然静了下来,白晷在边关抗击胡虏多年,英名远播,在大秦百姓心目中的威信极高。 白晷大声道:“我知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父母兄弟,都有妻儿子女,谁不想守着父母妻儿安安乐乐的生活在自己的家园?”他的语气充满了激动之情:“可是东胡已经从我们的北方侵入了大秦,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贪图安乐,明日可能他们就会攻破大秦的防线,我们此去不仅仅是为大秦的版图,不仅仅是为了皇上的疆土,更是为了在场的每一位!” 他猛然抽出腰间长剑,闪电般划过自己的左掌,鲜血沿着他的手掌缓缓滴落。 白晷充满深情道:“白某今日以此血铭志,决不让任何一位将士无辜的牺牲自己的生命,更不会让胡虏踏足我大秦的一寸土地!” 他的豪情壮语顿时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身边那名将领趁机大喊道:“誓杀胡虏!保我河山!” 百姓和将士齐声大喊了起来,激情和壮志顷刻间取代了悲伤和离情,我和唐昧对望了一眼,连我们都不得不佩服白晷掌控大局的能力。 队伍开始重新行进,白晷拨转马头加入了大军之中。 人群中忽然一个凄楚的声音道:“爹爹!” 我循声看去,却见思绮在凌凤的陪同下拼命挤开人群向白晷的方向追去。 白晷回过头,用力的抿了抿双唇,猛然扬鞭重重的落在骏马身上,全速向队伍的前方赶去。 思绮泪流满面,还要向前追的时候,却被身边的人群推倒。 我纵马冲了过去,惊走周围人群,来到思绮的身边,翻身下马,将她扶起。 凌凤这才分开人群,冲了过来。 “你有没有事?”我关切的问道。 思绮含泪摇了摇头,妙目盯住我轻声道:“平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微笑道:“我奉命北上,跟随皇上亲征,顺便护送公主前往高丽完婚。” 思绮美目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悲伤,我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变化,轻声道:“思绮小姐有什么事情让我转达给白大将军吗?” 思绮幽然叹了一口气道:“爹爹此次出征不知何日才能回来。” 我心中暗道:“恐怕白晷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口中却道:“白大将军此去定然会很快击退胡虏,早日凯旋。” 思绮点了点头,轻声道:“北疆天寒地冻,平王殿下也要小心身体……”她俏脸绯红,显然说出这番话颇费了一番勇气。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思绮从凌凤手中拿过一个包裹递给我道:“里面是两件貂皮坎肩,你帮我将其中一件交给爹爹……另外一件你自己穿吧……” 我不由得心中一荡,思绮这两件坎肩分明都是为父亲准备的,见到我马上分了一件给我,足见我在她心目中已经占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唐昧在身后提醒道:“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我这才依依不舍的向思绮道别,翻身上马和唐昧加入到队伍之中。 快到城门的时候,我转过身去,却见思绮仍然含泪站在原地,痴痴遥望着我的方向。 队伍走出城门,唐昧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他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来!”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却见焦镇期骑着我的那匹黑狮子,乐呵呵来到我们的身边。 我这才知道唐昧所等的人竟然是他。 焦镇期笑道:“公子远行为何不带上你的黑狮子?” 我看了看黑狮子,它似乎已经恢复了当初的神骏,笑道:“看来它更喜欢你这个主人,这匹马我便送给焦大哥了。” 唐昧笑道:“焦大哥答应我,陪同公子一起前往北疆!” “真的?”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惊喜,本来我就有意想请焦镇期一起前往,可是考虑到他还要照顾山村的孩童,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看来这件事一定是唐昧所为。 焦镇期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公子乐不乐意?”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我们三人相视而笑。 离开秦都之后,大军明显加快了行进的速度,送亲队伍不得不随之加快。李雄信来到我的面前道:“殿下,晖宁公主请你过去一下。”这位晖宁公主燕启月是宣隆皇的同胞妹子,此次随同我们一起送亲,她婚后三年便丧夫,宣隆皇特许她返回皇宫居住,协助晶后打理一些宫内杂务,我猜测到,她极有可能就是晶后安插在送亲队伍之中的耳目。 来到她的座车旁,燕启月掀开车帘,露出头看了看我道:“平王,太后说这次的事情由你统一负责!” 我微笑道:“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燕启月道:“我们这些人不比那些军士,其中有不少弱质女流,照这样匆匆忙忙的追赶下去,恐怕到不了淞江城,很多人就会累病……”她向身后燕琳的座驾指了指:“我和那帮宫内倒还没有什么,可是万一九公主有什么差池,我们该如何向太后交待?” 我犹豫道:“可是太后的意思是让我们尾随大军,确保公主的安全……” 燕启月不悦道:“安全重要,公主的健康更加重要,从这里到淞江城完全都在大秦的境内,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再说我们的后面还有运送粮草的供给部队,安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转身和李雄信商量了一下,将队伍行进的速度减缓了下来。 我马上就领教到这位晖宁公主的麻烦,她对我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时刻都和燕琳在一起,我很难有接近燕琳的机会。 两天过后,我们和大军已经拉开了相当的距离,晚间歇息的时候,我和唐昧、焦镇期三人在帐中饮酒,焦镇期看到我心绪不佳,还以为是旅途劳顿的缘故,微笑道:“公子多喝两杯,睡上一觉,保管你神清气爽,疲惫全消。” 我苦笑道:“我并不觉得劳累,只是有点心烦……” 唐昧虽然不清楚我的具体计划,可是我和燕琳之间的私情他也有所觉察,低声道:“公子可是为了九公主远嫁之事?” 我捻起酒杯,把酒水饮得一滴不剩,这才道:“我有些事情想对燕琳说,不过这个晖宁公主终日对我虎视眈眈,我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焦镇期呵呵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情,这事好办,待会我潜入她帐内将她击晕就是……” 我摆了摆手道:“焦大哥对付一个妇孺之辈,岂可如此残忍。”我低声道:“弄些泻药洒在她的早餐里,让她连拉几天便是!”焦镇期和唐昧同时大笑了起来。 燕启月从第二天早晨开始便吃到了苦头,中午的时候她已经几近虚脱。让宫女把我叫到她的车前,无力道:“平王……我们……是不是歇一歇……” 我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暴露:“七日之内我们必须要抵达凇江城,如果沿途这样耽搁,我们很难在约定的时间到达……”我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果这件事有任何差池,恐怕公主殿下在太后的面前也不好交待!” “好了!都听你的……”燕启月尖叫了一声,随即痛苦的皱起了眉头,我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心中暗道:“我看你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 午间歇息的时候,燕启月已经老老实实的躺在车上了,将士们就地支起炉灶,生火做饭。 我们的营地驻扎在一条小河旁边,河水在巨石的两岸间流过,河中水草茂盛,河水给浓绿的水草映成黛色,丹石绿水形成使人心颤神摇的强烈对比,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美。上流处险峰罗列,悬崖耸峙,置身之处地势趋平,流水潺潺,林木青翠,再往下去则是茫茫荒野,直至极目远处,才又见起伏的山峦。 唐昧低声提醒我道:“九公主!”我转身看去,却见燕琳从车上下来,远离人群,来到小河边静静伫立,她纤柔的背影在风中显得无比孤单。我默默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咳了一声。燕琳并未回转身子,冷冷道:“你毁去了我的一切……”我默然无语。两行晶莹的泪水自燕琳的美目中缓缓流下,她轻声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缓缓转过娇躯,美丽的面宠在天空云霞的映照下,全然浴入一片光彩里,她的目光充满幽怨,我这几天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她的模样,她憔悴了许多,俏脸上露出一抹不可掩饰的倦怠之色,这两日夜来的奔波,已给她的脸蛋印上了浅浅的苍白,看上去。她是真有些累了,那是一种美丽的娇慵与诱惑的倦怠,更平添了几分诱人。 燕琳冷冷盯住我,漠然道:“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真正爱过我?”我向前走了两步,他的目光落在了河水之上,借机逃开了她幽怨的目光。燕琳冷冷道:“我从小生活在宫闱之中,从未享受过一刻幸福的生活,自从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生命竟然如此美好而灿烂……”我知道她话后的含义,正是自己将她的这份期待完全抹杀了。 燕琳的目光落在前方山崖的一朵白色百合花上,久久不愿离去:“好想闻闻自由的花香……”我的心中忽然涌起无匹的勇气,大步来到前方山崖之下,手足并用,向崖顶攀去。爬到中途的时候,我脚下突然一滑险些从山崖上跌落下去,双手死死抠住岩石的缝隙,手掌的皮肤被粗糙的岩面摩擦的疼痛异常。 燕琳发出一声惊呼,她关切道:“你……快下来,我只是随口说说……” 我倔强的咬住下唇,稳定身形之后,一把抓住前方的树藤,运劲借势,“呼”一声凌空翻身,越过了前方最为复杂的地段。成功的来到那朵百合之前,我双足缠绕在藤条之上,小心采撷下那朵百合,将花枝含在口中,身躯趁着藤条回荡之势,准确的握住下一个落点。沿着原路小心的退回,在距离地面还有三丈之处,一个曼妙的旋转,潇洒地落在燕琳身旁,经过秋月寒的点拨,我的武功进境突飞猛进。 我将手中那支含露的百合递向燕琳面前。她美目含泪接过那朵百合,看也不看便掷入河水之中,颤声道:“你除了会夺去别人自由,还会做些什么?” 我充满深情的盯住她的双目,低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将自己的女人亲手送给别人?” 燕琳的美眸露出几分惊异之色,她显然对我已经失去了当初的信任。 我压低声音道:“我发誓,决不会让你嫁到高丽去……”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燕琳转身向小河旁走去,她踩在湿滑的卵石上,突然尖叫了一声,失足落入了水中。 我大惊失色,顾不上脱去外袍就跃入了水中,游到燕琳的身边,伸臂抱住了她。却见燕琳唇角泛起一丝迷人的微笑,她的纤手在水下轻轻抓住我的下身:“你这混蛋,若是再敢骗我,我让你永生永世碰不得女人。”我这才知道她是故意落入水中,引我来救,好贴近我说些知心话儿。我紧紧搂住她的娇躯,低声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远处的宫女和士兵看到这边突然的状况,全都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我表面上装出尽力施救的样子,却带着燕琳游到了河心,低声将我的计划一一告知与她,燕琳此时才知道我一直都未曾将她放弃,纤手紧紧搂住我的身躯,柔声道:“能让你如此待我,我……便是真的死了也毫无怨言……”款款深情让我为之动容。 在士兵的帮助下,我带着燕琳重新回到了河岸之上,几名宫女慌忙为她披上了毛毯,护送着她返回车内。 我脱下外衫,换上唐昧带来的干爽武士服,遥望燕琳座车的方向,脸上禁不住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会想到如此的方法和我接近,看来我将她变成一个真正女人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她的头脑。 所有人都看出燕启月在刻意延缓着我们行进的速度,李雄信已经不止一次要求我劝劝燕启月,他生恐在规定时间内无法抵达松江城。 我知道燕启月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燕元宗和燕琳接触,我也乐得她这样,燕元宗虽说跟白晷一起先行,可是以他对燕琳的眷恋,保不准他中途变卦在凇江城等我们,若是真的那样,燕琳提前到达凇江城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让我意外的是,征途之中,始终没有传来燕元宗回头的消息,他和白晷已经离开凇江城往北,看来并没有和燕琳相见之意,我越发想不透这件事,究竟是什么让燕元宗突然转性,这么多年的畸恋竟然可以说放就放。 焦镇期和唐昧分别驰骋在我的左右,我们和后面的队伍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越往北走,越是显得荒凉,一连两天已经没有看到任何的人烟。 纵马来到土丘的高处,前方是一片滩涂,遥望远方空空荡荡,满目疮痍,虽然还是下午,天气已经变得阴郁了许多,浓重的云层开始在空中聚集。 焦镇期道:“看来马上就要变天,今日我们还是先在土丘后歇息。” 我点了点头,这里距离凇江城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并不需要急于赶路。 李雄信让手下的士兵在平地上驻扎营地,帐篷刚刚搭好,天空便零星的下起雪粒来,我们躲入帐篷之中,唐昧找来一个火盆,点燃炭火。北疆的天气说变就变,气温骤然下降,我打开行囊,看到思绮送给我的那件貂皮坎肩,笑着摇了摇头,白晷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将他的两件坎肩分了一半给我,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穿上坎肩,来到火盆旁坐下,焦镇期从外面拿着酒壶走了进来,大声道:“看来今晚恐怕有大雪,我刚才猎到了两只野兔,让士兵剥好了送来。 唐昧笑道:“打猎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叫上我?” 焦镇期道:“我去取酒的时候刚巧看到,并不是专门打猎。”说话间李雄信拎着那两只剥好的兔子走了进来。 焦镇期接过兔子用铁棍穿起,在火盆上炙烤。 李雄信道:“九公主那边的营帐已经完全弄好,值班的士卒也已经安排好,今晚平王殿下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 我叹了口气道:“但愿这雪千万不要下大了才好。” 焦镇期道:“此地距离凇江城已经不远,即便是下雪也不会误了我们的行程。”他又向李雄信道:“今晚可能会很冷,李将军还是让士卒将马匹的四蹄全部包起,以免被雪冻伤。”李雄信点了点头道:“我去吩咐他们。” 我拦住他道:“此事不急,喝上两杯再去!”此时外面风声渐急,马匹发出一声声惊恐的嘶鸣。我凑到空隙往外一看,却见西北方半天空中,一团黑色的风柱正向这边飞来,随着越来越近,那风柱也变得越来越高,其高参天,与天地相连。还未临近,便听沙石相搏,发出阵阵怒吼,宛如万马奔腾,千鼓密擂,天鸣地叱,海啸山崩,轰轰隆隆,夹杂着极尖锐刺耳的呼啸声,让人心惊神悸,声势骇人。 帐篷被风吹动,篷布来回摇曳,晃动的幅度也是越来越大。 我们几人来到外面,天色越发昏暗,到处都是灰尘四起,身上的衣服被风卷起,冷风无孔不入的从衣领袖口中钻入我们的体内。 焦镇期面色微变,他大声道:“快将所有人转移到土丘后面……”说话间风力又增大了许多,地上沙石如同飞蝗雹雨一般,迎面打到。 我掩住口鼻,转身向身后望去,士兵正将车马帐篷向靠近土丘的方向迁移。燕琳和燕启月的座驾都迅速被转移到避风之处。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暗影中不时见有火星闪灭。土气浓厚,呛入口鼻。虽然我们事先都用棉布护住口鼻,仍然被呛的一声声咳嗽。 围绕燕琳的座车重新扎好营地,风比刚才稍小了一些,我们手挽手走回营帐,经过刚才的搬迁,火盆早就已经熄灭。 唐昧重新将火盆燃着,此时外面纷纷扬扬的下起大雪来,我忍不住叹道:“这鬼天气!” 焦镇期笑道:“北疆就是这个样子,过些日子殿下就会习惯!” 我将铜制酒壶放在火盆的铁架上加温,浓郁的酒香混合着野兔的肉味弥散在帐篷内的空气中,我微笑道:“管不了恁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兄弟几个还是先照顾自己的肚子吧!” 焦镇期掰下一条兔腿递给我,我喝了一口酒,张口向热气腾腾的兔肉咬去,入口芳香四溢,舒泰无比,我忍不住赞道:“焦大哥好手艺!” 焦镇期笑眯眯道:“我常年以打猎为生,烤炙野味本来就是我的强项。” 唐昧道:“给李统领留半只!”说话间,李雄信掀开帐门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大壶酒。 唐昧笑道:“我正愁酒不够喝呢,你哪里找到这么多酒来?” 李雄信得意的笑了笑:“我也是好酒之人,这次出征以前特地让人从杏花村搬了两坛‘三重天’让兵士放在公主的随嫁物品之中悄悄运了过来。” 我呵呵笑道:“看不出李统领你一副忠厚面孔,居然能干出假公济私的事情来。” 李雄信把酒壶递给唐昧道:“末将只是想为殿下提供方便而已……” 我笑道:“之前怎么不见你拿出酒来?你八成偷偷背着我们喝去了不少!” 李雄信慌忙辩解道:“末将岂是那种小气之人,只不过酒水放在公主随嫁物品中,晖宁公主对物品看管甚严,若不是她这两日突然生病,我还拿不出来哩!” 提到燕启月我和焦镇期对望了一眼,同时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我们边饮边聊,美酒下肚,浑身顿时温暖起来,不多时带来的一壶酒已经被我们喝了个一干二净。 “我再去拿,今日定然要喝上一个不醉不归!”李雄信微有醉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唐昧忽然一把将他拉到一旁,一支一支燃着的火箭透帐而入,深深插入李雄信刚刚站立的土地之中。 李雄信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唐昧拉他这一把,那羽箭此刻恐怕已经射到了他的身上,此时夜空中无数羽箭破空之声接连响起,我们迅速抽出兵刃,掀开帐门,迅速向帐外冲去, 举目向土丘上望去,俱是大吃一惊,却见土丘之上火把星星点点,粗粗估计最少也要有千人之多,人群从四面八方,向我们的营地缓缓移动,火箭如飞蝗般从上面射来。 火箭已经将不少营帐点燃,耳边不时响起惨呼之声。 李雄信大吼道:“所有士卒不要慌张,保护公主凤驾!” 我抽出长刀,在唐昧和焦镇期的保护下,率先向燕琳的座车前冲去。 士兵们已经从最初的混乱中迅速稳定了下来,几百名未受伤的士卒举起藤盾围成圆圈,向燕琳的座车收缩。 燕琳的座车已经被火箭射中,上面的织物已经开始燃烧。她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从车上逃出,看到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不顾一切的向我跑来。 一支燃烧的羽箭呼啸着射向她的娇躯,我惊恐的大叫道:“小心!” 身边弓弦轻响,焦镇期及时射出一箭,准确无误的射中火箭的箭杆,黑暗中火星四射,两支羽箭斜斜落到一旁。 燕琳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美目充满柔情的看着我,我低声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安然无恙的带出去。” 燕启月在两名士兵的帮助下,哆哆嗦嗦从车底爬出,她早已被吓破了胆子,此刻肯定顾不上监督我和燕琳的表现。 火箭的攻势渐歇,敌人已经向下推进了一半的距离,焦镇期弯弓搭箭,羽箭连珠而发,连续向上方连续射出六箭。 对方阵营传来数声惨呼,我大声道:“李统领在前方开路,唐昧断后,受伤的兄弟在中间,其余的在两边掩护,大家一起冲出去!” 李雄信率领二百名士兵,率先外冲去。敌人在火把的照耀下,从四面向我们潮水般涌来,李雄信所带领的这帮士卒全都是龙骧军的精英,一个个都是勇猛过人,他们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敌方阵营,已将近前几名来敌当先砍倒,敌人却丝毫未被我方所表现出的威势吓退,争先恐后的向我们包围而来。 四周处处都是剑影刀光,人声沸腾,越来越多的火把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天空。手下武士在李雄信的指挥下毫不慌张,攻守有序的向外突围。 忽然身后传来阵阵惨呼,显然又有几人遭到了毒手,我心中杀机大盛,神智却冷静如昔,越是在这种危急时刻越不能表露出任何的慌乱,环顾四方到处都是火把光芒,根本分不清哪个方向才是敌人的薄弱环节,如果等到天亮,我们的形势会更加严峻。李雄信已经是多处受伤,嘶声道:“平王,分开走机会还大些!”我坚决的摇摇头,分散开来只会削弱我们的力量,给敌人逐个击破的机会。 唐昧大吼一声,长刀弧形横削而出,又有两名强敌死于他的刀下。敌人似乎已经看出我们才是队伍防守的重心所在,集中力量向我们进攻而来,我们所承受的压力倍增。好在唐昧和焦镇期都是武功卓绝的高手,只要出手,身边敌人非伤即死。 第37章 血战 倏然围拢在内圈的敌人向后撤去,包围圈扩大到了两丈左右,十数杆明晃晃的长枪追风逐电般向中心刺来。敌人显然看出近身肉搏只会增加己方伤亡,故而改用长枪之类的远距离攻击兵器,拉开和我们的距离。 唐昧大吼一声,长刀卷起一个大大的光环,将枪头齐齐斩断,此时又是十数杆长枪刺了过来。焦镇期闪电般射出数箭,又有几名敌手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唐昧大声道:“保护公子!”身形闪电般欺入敌方阵营之中,长刀呼啸劈落,将一名对手连人带枪劈落于地。此时七八杆长枪同时向他身躯递来。唐昧身躯微侧闪过一边,右足钩住身前武士,趁他立足未稳之时,左手已然拎住他后颈衣领,向长枪来处掷去。那几名持枪武士想要收枪已来不及。那武士一声惨呼,数支枪尖透胸而出。 焦镇期箭无虚发,射出一条血路。 此时正东方向突然响起号角之声, 一名敌人冲破纺线,挺枪向我的胸口刺来,我大吼一声,长刀反削,枪头中断,对手显然没有料到我的兵刃锋利如斯,稍微迟疑的刹那,我已经捉住断裂的枪杆,身体前冲,一刀深深刺入了他的体内,鲜血顺着刀锋喷射而出,血雾染红了我的袖口,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充斥着我的内心,我拔出长刀反手又是一刀,将敌人的头颅一刀斩落。 焦镇期迅速回防,两箭射杀从突破口进入的两名敌人。箭囊内箭矢已空,他虎吼一声,脚尖挑起地上的一杆长枪,满天风雪之中霍然抖动枪尖,枪头红樱如火焰般怒放,强大的气流凝聚于枪尖之上,激发红樱发出‘波!’地一声闷响,他挥枪堵住突破口,三名敌人同时举枪向他刺落,焦镇期双臂一震将三杆长枪尽数磕开,不等敌人做出下一步的反应,长枪如毒蛇般扎入了正中一名敌人的胸口,双臂用力将那名敌人的身躯挑起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砸向另外两名敌人,三名敌人顷刻间被他击倒在地。 “跟在我身后!”焦镇期大步向缺口处走去,我一手牵住燕琳,一手握刀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焦镇期一杆长枪大开大合,宛如战神在世,从敌人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 唐昧铲除掉对方的长枪手以后,全速向我们的方向冲来,两人表现出的强悍,让敌人无比胆寒,有不少人已经开始退却。 我挥刀连续斩杀了两名对手,和唐昧焦镇期终于成功会合一处。燕琳惊呼道:“姑姑!” 我回头望去,却见燕启月和负责保护她的十多名武士已经远远落在了身后,被敌人团团围困,李雄心正带领手下人返回去救她。 “我去救她!”唐昧大声道。 我摇了摇头,冷冷道:“先带公主离开这里!”燕琳才是关键所在,燕启月的死活跟我无关,再说她若是死在乱军中对我来说反倒是好事,至少没有晶后的耳目在一旁监督我。 这会儿功夫,又有百余名敌人向我们围拢而来,他们手中握有弩箭,进入射程之中马上开始施射。看来对方早存着一个不留的狠毒心态,且处心积虑,待至这荒芜的地方,才对我们痛下杀手。 唐昧和焦镇期利用手中兵刃阻挡来箭,我和燕琳躲在他们身后,躲避箭雨,龙骧军的将士虽然人人武技高强,奋不顾身,但在对方如同飞蝗的弩箭射击之下,仍然是纷纷倒地。 燕琳身边的两名宫女先后被弩箭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燕琳大声悲呼,我死死抓住她的臂膀,以免她不顾一切冲过去。 焦镇期冷静道:“我们先抢占土丘的高处!”唐昧趁着敌方弩箭射完,安装箭矢的机会,身躯如大鸟般向敌方阵营投去,长刀呼啸来回劈出,眼前生死关头,下手容不得半点仁慈。我们的身旁这时只剩下不到一百名士兵,其中一半回头挡敌,另外三十多人护着我们且战且退,朝土丘冲去。雪越下越大,土丘上已经存下不少积雪,湿滑无比,欲速不能。 身后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将整个荒野映照得一片血红。 焦镇期已经杀红了眼,手上长枪横挑直刺,连杀数人,冲破了一个缺口。 我们每个人都是满身满脸的血迹,体内的凶性已经完全被唤醒。我虎吼着一刀将面前的敌人劈成两半,还未来及抽回长刀之时。一人突然横切而来,朝我的胸口一剑刺来。 焦镇期和唐昧分别与对手缠斗,根本来不及做出救助,藏在我身后的燕琳倏地冲起,短剑一闪,剑锋深深刺入对方咽喉之中,喷出的血雨溅射了燕琳一身,她还从来没有亲手夺去过别人性命,看到眼前情形惊恐的尖叫起来。 身后又有一名宫女失足倒在地上,一群凶残的敌手不等她爬起,乱刀砍了下去,让人不忍目睹。 燕琳双足一软,娇躯就要向下倒去,我慌忙搂住她的纤腰,让她依偎在我的怀中。焦镇期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接应,和我一左一右扶持着燕琳成功抵达土丘的高处。跟随我们的士兵此时只剩下了二十多个。 唐昧杀退弓弩手,带着抢来的四盒羽箭回到我们身边。 数以百计的敌人潮水般向土丘涌来,只听有人大叫道:“决不可放过一个活口!” 焦镇期伸手从箭囊中抽出羽箭,觑定说话的方向,力贯双臂,弓如满月,箭矢流星般向发话者射去。箭矢刚刚离弦,他闪电般又抽出一支羽箭追风逐电般射了出去。 那名敌人慌忙用刀去磕羽箭,磕开了第一支,第二支却无法避过,镞尖准确无误的从他眉心射入,他魁梧的身躯晃了晃,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随我们逃上土丘的二十多名士兵中,不乏善射的好手,纷纷拿起弓箭向下面的敌人射击,我们占据了有利的地势,杀伤力倍增,敌人疯狂的攻势很快便被我们遏制住。 雪越下越大,飞舞的雪花迷住了我们的视线,我们却不敢有任何的放松,生恐敌人再次掀起新一轮的攻势。 燕琳的纤手冰冷异常,美目失神的望着前方,樱唇冻成了乌紫色,她显然还没有从刚才血腥的情景中回过神来。 我握紧她的纤手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生死关头我已经不再顾忌别人的眼光。 唐昧低声道:“他们好像开始撤退了!” 焦镇期布满血迹的面孔微微抽动了一下,这才缓缓松开手中的弓弦。 雪花很快将刚才的血腥完全掩去,仿佛刚才的大战从未发生过一样。 天气寒冷到了极点,我们体内的血液几乎就要凝固,在这种天气情况下,每做出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唐昧忽然大声道:“公子快来!” 我向他走了过去,却见唐昧蹲在一名敌人的尸首面前,尸首的上衣被唐昧用刀割开,却见他**的胸膛上纹着一只大鹏,我皱了皱眉头,大秦军队中士兵有纹身之风,以大鹏和虎头最为常见,这帮袭击我们的敌人竟然是秦军。 唐昧扯下那具尸首的皮帽,却见他的额头上刺有文字,我失声道:“这些人是军犯!” 唐昧点了点头:“应该是大秦的违纪士兵!” 我用力握紧了双拳,眼前的一切表明,这些人极有可能是白晷所派,看来他已经觉察到晶后的目的,抢先对燕琳下手,以破坏高丽和大秦之间的盟约,陷晶后于被动之中。可马上我又否认了这个想法,白晷奉命北征,没理由杀掉燕琳破坏和高丽之间的联盟,眼前的局势变得越发的扑朔迷离。 “公主!”焦镇期一旁叫道。 我转身看去,却见燕琳痴痴呆呆的向远方走去,我慌忙追了上去,听到燕琳口中不住喃喃道:“我不要去高丽……我要回家……”美目充满迷惘之色。 我抓住她的手臂大吼道:“琳儿!” 燕琳娇躯一颤,这才回到现实中来,妙目之中缓缓流出泪水:“胤飞!”她猛然扑入我的怀中:“不要离开我……” 周围士兵一个个都把头扭向别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和燕琳之间的关系。 远方忽然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声,一个黑点在漫天风雪中向我们的方向奔驰而来。 “黑狮子!”我和焦镇期同时惊喜道,没想到在这场战乱中它居然成功的避过了劫难。 清点人数之后才发现,我们只剩下了二十六人,除了黑狮子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车马可供驱策,眼前的形势变得异常严峻。 燕琳轻声道:“我不要做什么公主,更不去什么高丽,你带我走好不好,只要能在你身边,日子过的再清苦我也愿意……” 面对她的如此深情,我又怎能无动于衷,我压低声音道:“我保证一定会带你走,但不是现在……” 燕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 我扶她上马,牵着马缰尾随在队伍的后面,如果带着燕琳逃走,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可是这样等于我将自己前途命运全都放弃,我的生活终将归于平淡。 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每走一步都是异常的艰难,队伍中又有一名士兵因为寒冷而倒了下去,照这样下去,不等我们抵达凇江城,半数以上的人都会冻死在这雪野之中。 焦镇期来到我的身边,指着前方的松林道:“公子!我们在那里暂时歇息一下,也好将兄弟们的伤势处理一下。” 我点了点头道:“不可以停留太长时间,我担心敌人还会回来!” 焦镇期赞同的点了点头:“敌人的损失不在我们之下,他们极有可能调整队伍之后卷土重来。” 走入松林,我们利用刀剑砍下松枝,在林中生起几个大大的火堆,所有人围绕火堆而坐。唐昧拿出路线图,摊在地上展平,从这里到达凇江城还有一段距离,大雪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单凭步行恐怕很难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 唐昧指向地图道:“往北三十里会有一个集镇,我们在那里应该可以得到补给。”我点了点头,向唐昧道:“你带两名士兵去松林周围巡视一下,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唐昧起身叫上两名士兵去了。 我这才来到燕琳的身边,她静静坐在火堆旁,连日来接连不断的巨变,让她变得忧郁了许多,我内心中爱怜无比,轻声道:“琳儿!”燕琳看了看我,目光重新回到火堆的上面,双手抱膝道:“如果你不管我,我就去死。” 我看了看周围,焦镇期和其余的士兵距离我们很远,他们在刻意给我们营造一个单独相谈的机会。 我小声将下一步的安排告诉了燕琳,燕琳美目中充满了惊喜,她轻声道:“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心中一荡,如果不是远处还有人在,一定要将她揽入怀中,恣意爱怜一番。 “大家快快准备!敌人来了……”唐昧和那两名士兵匆匆跑了回来,我们同时站起身来。 焦镇期大声道:“赶快把火堆熄灭!” 唐昧摇了摇头道:“太迟了,天色仍然未亮,一定是火光将他们吸引了过来。” “多少人?” “好像比刚才围击我们的还要多!”唐昧的回答让所有人的心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我仰起头,望着上方如雪塔般的松树,大声道:“大家全部爬到树枝中藏身!” 这片雪松林年月久远,枝叶宛如亭盖,的确是隐蔽行踪的好地方,即便是被敌人发现行踪,我们也占据高处有利的地形。 我和燕琳爬上一株雪松之上,我确信身下的松枝足以承载我们的重量,这才扶着燕琳坐在松枝之上。 焦镇期重重向黑狮子的后臀上抽了一记,黑狮子负痛长嘶一声向密林深处逃去,他这才攀缘树木而上,藏身在我们下层的松枝上,拉开弓弦,瞄准了下面火堆的地方。 唐昧和几名士兵熄灭了火堆,用雪覆盖其上,在我们旁边的雪松中藏身,整个松林顿时沉寂了下来,我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燕琳从后方抱住了我的身躯,灼热的樱唇用力吻着我的后颈,在她的心中,我才是她的一切,只要在我的身边,任何的危险都不足以让她恐惧。 我拧转身躯,将她拥入怀中,捉住她让人沉醉的香唇,度入檀口,和她温软娇俏的香舌无声缠绵着。 树林外传来阵阵的马嘶,过了一会,我们的耳边传来了簌簌的脚步声,透过树林的间隙,可以看到数百名身穿黑色盔甲的士卒正小心翼翼的向这边搜索而来。 “停下!”一个阴沉的声音冷静喝道,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分开人群来到前方的空旷雪地之上。他抽出长剑,刺入雪堆,手臂微微一抖,挑出几根仍未烧完的松枝,他仰起头向我和燕琳藏身的雪松望来。 我屏住呼吸,生恐被他察觉,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面孔,此人大约在三十岁左右,剑眉朗目,可是从眉心到右唇之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将他的整个面孔完全破坏,让人感到说不出的狰狞,他阴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大声道:“他们走不远,我们四处搜一搜。” 他带着手下向正北的方向走去,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目送这帮人离开我们藏身的这片树林,燕琳向我露出一丝浅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作出庆幸万分的样子。 忽然,一声弓弦轻响,一支火箭‘嗖!’地射入我脚下的树干之上,箭尾犹自颤动不已。紧接着无数火箭向我们藏身的雪松上射来,雪松富含油脂,遇火即着。原来那名疤脸人一定是窥破我们藏身在雪松之中,刚才带领手下退出是为了避免死伤。 两名藏身在雪松中的士兵因为雪松被火烧着,惨叫着从树枝上跳落下来,没等他们落地,羽箭飞蝗般射入了他们的体内,两人被射成了刺猬一般,立时毙命。 火沿着树干一路燃烧了上来,我不但要躲避火势,还要依靠树干躲避羽箭的射击。 焦镇期伸手从树上拔出燃烧的羽箭? 第38章 惊变 燕启月突然尖叫了一声,双手抓住自己的发髻,声音嘶哑道:“你……以为……我会……怕她吗?若不是她……我皇兄……怎会如此……早死,若不是她……太子缘何会无辜被贬?”她情绪激动之下,接连说出了这么许多,口中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燕琳大哭道:“姑姑,你不要再说了……” 燕启月咬牙切齿道:“便是……你的母亲也……是死在……这个恶毒的女人手中……” 燕琳陷入深深震惊之中,她拼命摇晃着螓首道:“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燕启月凄惨笑道:“我……因何要……骗你……天下间……谁人不知秦淑妃是被项晶所杀……”她喘息了片刻方才继续道:“蒙在鼓里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燕琳大声哭泣起来,燕启月向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幕后的主使……” 我凑到她的身边,冷不防她一把抱住我,张口咬住了我的脖子,惊恐之下,我一把将她推了出去,饶是如此,我的颈部也被她咬的鲜血直流。 燕启月发出疯狂的笑声,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我再去看时,她竟然已经死去。 燕琳悲痛莫名,趴在燕启月的尸首之上伤心哭泣起来,我用丝帕掩住颈部的创口,站起身来,却不知这个燕启月因何会如此的仇视我。 帐外众人听到哭声全都跑了进来,看到眼前情形都是唏嘘不已。 我趁着无人注意走出营帐,焦镇期和唐昧两人看到我,慌忙走过来询问详情。 我和他们两人来到僻静之处,这才将刚才的事情向他们讲述了一遍。 焦镇期倒吸一口冷气道:“燕兴启竟然如此阴险?” 唐昧迷惑道:“他破坏大秦和高丽的联姻真正目的何在?” 焦镇期道:“破坏高丽和大秦联姻真正获利的是东胡,难道他和东胡之间早有默契?” 我点了点头道:“现在看来燕兴启的野心绝不仅仅是让白晷陷入困境,我几乎可以断定,他想要对付的还有晶后。” 唐昧道:“我们怎么办?” 我仰望天空许久方道:“眼前的形势下,我们必须要先完成晶后的使命,不然的话,我等再也没有在秦都立足的机会。” 焦镇期低声道:“公子有没有想过,我们若是按原计划行事一样会破坏高丽与大秦之间的联盟?无形之中成为燕兴启的帮凶!” 我满怀深意的笑道:“那又如何?大秦的国运和我们又有何干系,再说……我决不能将九公主一手推入火坑之中!” 我接过李雄信递过来的火把,点燃燕启月身下的柴堆。燕琳转过身去,不忍再看。燕启月的身躯渐渐融入熊熊的烈火之中。 她的死并没有让我感到放松,我们的队伍之中仍然有可能存在燕兴启的奸细,距离凇江城近在咫尺,我决不能让敌人有任何的机会。 翌日黄昏,我们终于抵达了北疆第一港口凇江城,徐虎禅率领粮草部队继续北上。我和李雄信一行百余人护送着燕琳进入凇江城中。 早有城守管平潮率领文武官员在城门前列队等候,看到燕琳的座驾经过,他们慌忙行参拜之礼。管平潮道:“下官早已为公主准备好驿馆,请公主入城歇息。” 车马在城内卫队的护送下进入城中,这座北疆的港口城市,十分的洁净,当地以驻军为主,所到之处全都是秩序井然。 来到驿站,沐浴更衣之后,管平潮又前来拜谒。 我将他请入房中,管平潮先是对我们路途所遇凶险表示了一番慰问,又对燕启月之死感叹了一番,这才将谈话转入正题。 “平王殿下,在下已经从凇江城内征集了二十名少女陪伴公主一行前往高丽,损毁的嫁妆我已令人尽快补齐,明日午时之前应该可以一切就绪。” 我点了点头,管平潮想得极为周到,毕竟此次大婚代表秦国的形象,在高丽面前千万不能输了面子。 管平潮道:“下官已经将港口修饰一新,只等高丽迎亲船队抵达。平王今夜但可放心,我让人在驿站迎宾厅安排好了酒宴,还请平王移尊前往。”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道:“平王殿下,公主请你过去。” 我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美婢站在门前,一副惶恐的样子,想来就是管平潮刚刚派来伺候燕琳的侍女。面貌倒还过得去,不过比起那帮宫女的气质仪态确有天壤之别。 我向管平潮道:“你们不必等我。”走出门外又想起一事,回身道:“你让人晚些时候给公主送些膳食过去。”管平潮慌忙答应了下来。 燕琳居住的院落和我有一墙之隔,门外有李雄信安排的四名军士驻守,看到我慌忙行礼。我点了点头,昂首阔步的走入门去。 燕琳正站在院中的一株腊梅树前,美目充满忧郁之色,自从燕启月死后,她的情绪变得越发的低落。 “公主!”我轻声道。 燕琳娇躯颤抖了一下,她回身看了看我道:“你为何这么久都不过来看我?” 我的目光向房门处看了看,燕琳会意过来,率先走入了房中。 我跟在她的身后,刚刚走入房内,燕琳便扑入我的怀中:“胤飞!带我走……我好怕……”我双手捧住她精致的面孔,小心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我一定会带你走,但不是现在!” 燕琳搂住我的脖子:“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我不想看到再有人为我流血,为我死亡……” 我的手伸入她的衣襟,抚摸着她温软丰盈的胸膛:“明天我就会让你离开这个地方,远离这一切的不幸和杀戮。” 燕琳扯开我的衣服,近乎疯狂的把我拉到床上,我们彼此纠缠在一起,竭尽自己的所能愉悦着对方的身体。 我挑起她曲线柔美的下颌,深情的凝视着她的俏脸,燕琳的美目渐渐湿润起来,两颗晶莹的泪水缓缓的滴落在我的胸膛上,她忽然伏下身樱唇狠狠咬在我的胸口,我痛得险些大叫起来,直至我的胸膛被咬出了鲜血,燕琳方才松开口,香舌舔去伤口处的血迹,清晰的痛楚中夹杂着丝丝的快意。 “我要你永永远远不可以忘记今天的一切。”燕琳的眼泪无可抑制的宣泄而出。 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胸口的鲜血印在她艳雪般的胸膛之上:“我不会忘……” 凇江港口建于苍海湾,是秦国北疆最大的港口,秦国在此驻扎了相当数量的水军,港口经过多年的扩建,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 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高约四丈的圆木栅栏,高阔的辕门前分立着十名卫兵,两旁了望台都有十余丈的高度,上面有士兵守卫。所有的建筑之上都悬有红绸,可见管平潮事先做足了充分的安排。 大门缓缓打开,我们鱼贯而入,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一直延伸到码头的边缘。却见前方宽阔的水面之上停靠了十多艘战船,战船在港口前摆成雁形阵势,这是水军特有的欢送礼仪。 远方五艘大船停泊在东方海面之上,那是高丽国前来迎亲的船队,依照规矩我们要将燕琳送到对方的大船之上。 除了那二十名随行美婢以外,我和唐昧、焦镇期、李雄信亲自护送燕琳。 登上管平潮事先准备的大船,缓缓向对方所处的位置驶去,我站在船头,迎着凛冽的寒风傲然而立,悄然调整着自己的心境,即将发生的一切对我和燕琳都是至关重要的。 唐昧来到我的身后道:“公子准备好了吗?”我转身笑了笑:“从离开秦都,我一直都在为此刻准备着。” 唐昧用力握紧刀把,充满信心道:“属下相信公子一定会得偿所愿。” 在距离对方迎亲船还有百丈的距离时,其余的战船停止了行进,只有我们乘坐的大船向对方驶去。 我们的船只缓缓靠向对方的主舰,两艘船距离五丈左右的时候,水兵在船只中间搭起长桥。 高丽舰船之上响起悦耳的丝竹之声,两名高丽武士迅速沿着长桥将红色地毯一直铺入我们的甲板之上,身后二十名高丽美女载歌载舞的从长桥上走了过来。焦镇期目不转睛的盯住那些高丽少女的脚下,低声向我道:“这些高丽女子全都身负武功,步法极为奥妙。” 燕琳身穿红色吉服在两名美婢的扶持下缓缓走上地毯,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我意味深长道:“公主放心,胤飞就在你的身后。” 我们一行慢慢走过长桥来到高丽主舰的甲板之上,三名高丽官员上前行礼,中间那名长髯官员道:“高丽使臣金舜臣拜见大秦九公主陛下!” 燕琳淡然道:“免了!” 金舜臣起身道:“请公主沐浴验身!” 我微微一怔,这高丽棒子上来就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燕琳早已被我破身,焉能过了这一关? 我眉头一皱,怒吼道:“大胆!我堂堂大秦公主岂容你如此侮辱?” 金舜臣向我望来,他的目光并未有任何的畏惧,正色道:“高丽国土虽小,也有自己的规矩和尊严,迎娶公主之前验身,乃是高丽宫中的规矩,平王殿下还请见谅!” 我冷笑道:“大秦也一样有大秦的规矩,你若敢做出任何有辱大秦威严之事,这场婚事不谈也罢!” 李雄信慌忙来到我的身边低声道:“平王殿下,此事若是闹大,太后方面恐怕不好交待……” 我故意大声道:“怕什么?高丽侮辱大秦在先,便是太后知道也不会任由他们如此放肆!” 舱门珠帘轻动,一位高丽美貌少女款款走了出来,她身穿粉红色高丽裙装,钟天地灵秀之气的清丽玉容无懈可击,飘洒如流瀑的乌黑柔软秀发,丝缎般垂在肩头,冰肌玉骨似透明而又吹弹得破的健康肌肤,体态妸娜苗条,纤瘦合度,神采晶莹皎洁,容色澄明,宛若天上明月,令人不敢逼视,让人心中不禁生出仰慕之感,却又不敢生出任何猥亵之念。 我心中暗赞,没想到这高丽国中竟然有如此美女。 那少女向燕琳施礼道:“高丽国医官全慧乔参见九公主殿下。”声音中包含着淡淡的异国风韵,婉转动听宛如一片羽毛轻柔的撩拨我的内心,让人舒服到了极点。 燕琳点了点头到:“你便是负责验身的医官吗?” 慧乔道:“公主请勿见怪,高丽皇室之中向来都有这样的规矩,为公主验身不仅是对高丽皇室负责,还可证实公主清誉堵住小人攸攸之口。” 我心中一怔,听她的口气,定然是高丽皇室听到了什么传言。 燕琳道:“好!我跟你去。” 目送两人走入船舱,我的内心没来由紧张了起来,燕琳事先已经服下孙采医特制的‘七日醉’,药性很快就会发作,可是这个名叫慧乔的少女却让我生起警惕之心,以她的医术不知会不会识破燕琳服用药物的真相。 唐昧和焦镇期的目光也变得无比凝重,他们的体力和精力都已经提升到最大,巨变一触即发,我们身处高丽舰船之上,敌众我寡,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船舱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我听得真切,这声音分明来自全慧乔,金舜臣和那帮高丽官员,也都是一惊。我作势要向船舱中冲去,却被金舜臣挡住去路,大声道:“平王殿下请留步,内舱乃是避讳之地,恐怕您前去有所不便。” 我厉声道:“你难道听不到里面的叫声吗?若是公主有什么闪失,你自问能够担待的起吗?” 金舜臣充满信心道:“全太医乃是我们高丽国第一神医,决不会有什么差池……” 话音未落,却见一名高丽女官慌慌张张的自舱中冲了出来,颤声用韩语说了句什么,金舜臣大惊失色,随在那女官身后匆匆向内舱而去,我向唐昧他们使了个眼色,也跟着他们来到了内舱。 却见燕琳只穿一身薄薄的娈衣,直挺挺躺在床上,全慧乔正在床边竭力施救,我心中窃喜知道那‘七日醉’的药性依然发作,大声道:“公主殿下!”满脸悲怆的向床边冲去。 慧乔光洁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她拿出一个锦盒,似乎还想继续做些努力,我生恐她识破燕琳诈死的真相,怒吼道:“大胆贱人,居然敢谋害公主,给我拿下!” 唐昧和焦镇期同时冲了上来,却被金舜臣拦住去路,苦苦道:“九公主生死未卜,还望给全太医一个机会……” 慧乔明澈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她轻声道:“我为公主验身之时,她便突然倒地,何来加害之说?”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银针。 我一把抓住她的皓腕,怒吼道:“贱人!你还要做什么?”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伸手探向燕琳的鼻息,果然声息全无,又摸了摸她的肌肤,触手冰冷无比,和死人无异。 我闪电般抽出腰刀,刀尖直指慧乔艳雪般的粉颈,充满仇恨道:“你杀了公主!”事到如今,我干脆将一切全都推在她的身上,就算因此挑起秦国和高丽之间的纷争也在所不惜。 金舜臣也没有想到局势会发展到眼前的地步,他犹未死心的探了探燕琳脉息,确信她已经死去,一张面孔立时变得毫无血色。 舱外百余名高丽武士将船舱团团围住,我恶狠狠揪住慧乔的黑发,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说!到底是谁派你来加害公主的?” 留在外面的李雄信看出势头不对,慌忙向秦国战船发出讯号,停在远处的战船迅速向高丽迎婚船队围拢过来。 慧乔因为疼痛颦起秀眉,冰冷的刀锋紧紧贴在她的粉颈之上,只要我稍稍用力,她就会香消玉殒。 唐昧审时度势护住燕琳,焦镇期站在我的身后以防那帮高丽武士对我突然发起进攻。 我用刀胁迫着慧乔向舱门外退去,金舜臣犹未从突然的变化中回过神来,那些高丽武士手举连发弓弩瞄准了我们,并没有退后的意思。 焦镇期炸雷一般怒吼道:“让开!” 那些高丽武士纹丝不动,一双双冷酷的眼睛觑定我们,只要金舜臣发出号令他们就会乱箭齐发。 慧乔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她轻声道:“我跟他们去,无论怎么说公主都是死在高丽的舰船上,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要因为我而引起高丽和秦国之间的战事,如果那样恐怕正中了某些人的圈套。”她明澈的美目冷冷凝视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的真正用意。 我直视她无畏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的愧色,伸臂将她柔软的娇躯揽入自己的怀中,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大秦的战船已经靠近,金舜臣点了点头,他显然不想因为了慧乔,将队伍陷入绝境之中。 唐昧抱起燕琳的身躯,跟随在我的身后,我们分开高丽武士向两艘大船之间的连桥走去,我刻意放慢了步伐,让唐昧先走上长桥。 李雄信接替我挟持住慧乔,就在这时,从高丽军中突然冲出一名黑甲武士,挥动手中剑全力向李雄信刺去。 李雄信慌乱之间松开慧乔,手中长剑迎向对方,双剑相交,发出一阵刺耳的金戈声,李雄信在对方一击之下,竟然接连退了五步,这才完全站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生恐慧乔趁机逃走,转身冲到她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左臂,慧乔不屑的看了看我道:“你怕什么?我既然答应要承担这个责任,就不会逃走。” 那黑甲武士舍了李雄信,向我冲来。 焦镇期一眼便看出对方的武功远远在李雄信之上,前冲一步,挡在我身前,右拳当胸向对方击去。 那黑甲武士也是一拳向焦镇期迎去,双拳相撞,两人身躯俱是一震。我内心不由得一惊,没想到这名武士的功力居然可以和焦镇期相抗衡。 慧乔轻声道:“车昊!你退下!” 黑甲武士正欲刺出的长剑凝滞在虚空之中,英俊的面孔抽动了一下,目光中的浓烈杀机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盯住我一字一句道:“若是……全太医受到任何伤害,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的汉语生涩无比,听起来更显得冷酷无情,仿佛一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着你的内心,我戒心十足的拉着慧乔走上了连桥。 焦镇期欣赏的点了点头道:“有机会再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你的拳头究竟有多硬!” 车昊的喉结上下移动,内心的仇恨通过他的双眼展露无遗。 焦镇期最后一个回到我们的战船之上,高丽的船队已经撤去连桥,迅速掉头向远方的海面划去。 我方的战船已经来到,李雄信大声道:“这次定然要将那帮高丽人全部抓住!”我心中暗笑,知道他担心燕琳之死影响重大,若是让高丽人就此逃走,恐怕在晶后面前不好交待。 早有哨兵将燕琳的死讯通报给其他船只,前来的十艘战船追击高丽迎亲船队而去。 我一脸悲恸的带着燕琳的‘遗体’返回淞江港口。 收到消息的管平潮早已令人撤下港口的吉绸红披,手下率领的那帮士兵也早已脱下红色吉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愁云惨淡。 “公主陛下!”管平潮高呼一声,脸上老泪纵横,整个港口上顿时变得哭声一片,我清楚这帮人的哭声中并没有太多的真实感情在内,目光逐一从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管平潮的身上。 “公主离开……之时还是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管平潮沉浸在悲痛之中。 我一把抓住慧乔的发髻,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地上,咬牙切齿道:“都是这个贱人所害!”我抽出腰间弯刀,抵住慧乔丰满的胸膛:“今日定要为公主报此深仇!”慧乔的聪颖引起了我的警觉,此女到现在仍然对燕琳的死因充满了怀疑,留下她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管平潮道:“刀下留人!” 他来到我身边低声道:“平王殿下,依本官看,此事定然在背后有人指使,我等还是审讯之后再做定论。”他又道:“公主之死非同小可,若是太后怪罪下来,我等恐怕都逃脱不了干系……”他考虑的倒是十分周全。 我点了点头道:“管大人的意思是?” “还是尽快将公主的遗体送返秦都,至于这个高丽女医,最好将她一并押往秦都,交给太后亲自审讯。” “管大人所言极是。”我这才将弯刀重新收了起来。 回到淞江城,我又让管平潮找来几位当地名医,来查看燕琳的‘尸首’,目的是向众人证实燕琳确实已经死去。 派去追击高丽迎亲船队的战舰全都无功而返,对大秦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两方冲突起来,秦国和高丽之间的战事将无可避免,现在的状况下,高丽不可能为了一名太医而主动挑起对秦国的战争,晶后也不可能在与东胡发生战事的时候向高丽兴师问罪,再者说,燕琳的死活对她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管平潮在短时间内准备好了一切,当日黄昏,我们便护送燕琳的棺椁返程。 按照我们预先制定的计划,当晚就在距离淞江城三十里的‘空若寺’停歇。 将燕琳的棺椁暂时放置于后殿之中,我让李雄信率领手下去周围取水。这才独自来到棺椁前,我轻轻拍了拍厚重的棺椁,燕琳应该仍未醒来,我让唐昧在棺椁上偷偷做了手脚,里面有孔道和外界相通,今晚就是燕琳的脱困之日。 “平王殿下……”一个声音怯怯道。 我抬目望去,却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走了进来,她是管平潮在淞江城征集的宫女。 “什么事情?” “高丽太医不愿进食,而且要求见你!” 我皱了皱眉头,这帮宫女毕竟没有受过正式训练,这种小事居然也拿来汇报。 我不耐烦道:“她不想吃便饿着,你下去吧,这种事情不要烦我!” 那宫女慌忙向我告辞,转过身去,我心中忽然一动,却见她的身材竟然有几分和燕琳相似,一个绝妙的主意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你回来!”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平王有什么事情?” 我指了指燕琳的棺椁道:“上面有些脏了,你擦拭干净!” 她应了一声,来到棺椁前方,却没有看到污迹。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双手用力扼住她的颈部,那宫女根本来不及挣扎,便被我当场扼死。 我将她的尸身藏在佛像之后,这才叫来唐昧。 唐昧低声道:“公子,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他所说的计划就由焦镇期引开李雄信和手下,然后趁机打开棺椁放出燕琳。 我微笑道:“先打开棺椁再说!” 我们二人合力打开棺椁,燕琳静静躺在棺椁之中,神情安详宛如熟睡。 我轻轻为她拢去额上的发丝,小心的抱起她的娇躯,她的身体仍然冰冷,这让我禁不住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就此长眠不醒? 我脱下燕琳的外袍,将她藏身在佛像之后,又将那名宫女的尸首抱了出来,为她换上燕琳的衣服。 唐昧这才知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顶替者,他低声道:“晶后会不会发现?” 我淡然笑道:“孙先生给了我一枚蚀腐丸,我已经放置在她的口中,到了秦都,尸首定然会完全腐烂,谁能分出这到底是不是燕琳?” 唐昧点了点头。 月色融融,万籁无声,我独自站在大殿前遥望空中冷月,内心起伏不定。一切虽然已经在我的计划之中,可是仍然存在一定的变数。这变数不但取决于晶后,还包括那名叫慧乔的高丽太医,不知怎么我总觉着她仿佛窥破了其中的玄机。 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了关押慧乔的偏殿之前, 两名守卫看到是我,慌忙行礼让开。 慧乔坐在柴堆之上,美目盯住我冷冷道:“你是来杀我的?” 我微笑着来到她的面前,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慧乔将脸扭向一边,再不愿和我说话。 我倍感无趣,转身正要离开。 却听慧乔身后道:“公主是不是仍然活着?” 我内心巨震,并未回身,淡然道:“你胡说什么?” 慧乔道:“在船上之时,你多次阻止我对她施救,其中必有蹊跷……” 我哈哈大笑起来:“你为了活命果然什么理由都能够编织出来,这些话你还是留到太后面前解释吧!” 就在这时,后殿的方向忽然燃起了火光,我霍然转过身去,却见整个后殿在短时间内已经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被惊醒的武士,慌忙冲了出来,可是火势燃烧的速度很快,加上我们手中并无衬手的救火工具,想将火势彻底遏制住实在是极为困难。 我原本也计划在午夜放火,可是现在的时间仍然未到,难道焦镇期提前做了此事,回首一想,这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焦镇期行事向来严谨,现在李雄信和那帮卫兵多数都未曾歇息,他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进行此事。 事实马上证明了我的想法,李雄信和焦镇期同时向我的方向跑来。 焦镇期远远道:“平王殿下,突然失火了!”从他的神情我马上意识到,这场火并不是他所放,内心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唐昧和燕琳仍然在后殿之中,我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快去救火!公主的棺椁还在里面!” 第39章 北疆 李雄信带领几名手下,冒着大火冲入后殿之中。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声向焦镇期道:“快去偏殿!不要让人趁乱救走慧乔。”焦镇期转身向偏殿冲去。 李雄信和手下从火场中抢救出棺椁,身上的衣物都被烧的多处焦黑,那棺椁的外层已经被熏黑,有些地方的火苗仍未熄灭。 我慌忙来到棺椁旁:“怎么样?里面还有人吗?” 李雄信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唐昧已经趁乱带燕琳离开,这场大火无论是谁所放,无疑都帮我们制造了一个良好的契机。 我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坏了!唐昧还在里面!”话音刚落,大殿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声响中,轰然倒塌。 我向偏殿望去,一名黑衣人背负慧乔冲出窗外,飞速向庙墙跃去。 焦镇期随后追出,奔跑中已经向那名黑衣人连续射出三箭,黑衣人手中长剑反向挥动,将三支羽箭一一磕落。 两名武士试图阻止他继续前进,黑衣人怒吼一声,长剑闪电般划过两人咽喉,两人惨叫一声,立时毙命。 黑衣人凌空跃起,身躯已经来到庙墙之上。 焦镇期又射出两箭,这次他的目标是黑衣人背后的慧乔。 黑衣人不得已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将慧乔挡在身后,手中长剑去挡来箭,月光下我看得清清楚楚,此人竟然是高丽武士车昊。 焦镇期大吼一声同时射出五箭,车昊不但躲避羽剪,还要兼顾慧乔,一时不察,已经被羽剪射中右腿。焦镇期趁着他的停顿之机。身躯平地跃起,挥拳向车昊。 车昊忍住疼痛,也是一拳迎向焦镇期,两人对彼此的实力都异常清楚,一出手便是倾尽全力。 李雄信和众武士也追了上去,弯弓向车昊射去。 那车昊和焦镇期在空中对了一拳之后,身躯迅速向后退去,连续两个起落已经落在庙外。焦镇期焉能放任他就此离去,全速追赶了上去。 我们一干人全部追出了庙外。 那车昊腿上被箭射中,行动速度减缓了许多。他拼命向前方松林跑去,来到林边,他放下慧乔,挺剑站立原地,他已经看出自己无法从我们的追击中逃出,决意要拼尽全力阻止我们,让慧乔有充分的时间逃走。 焦镇期慢慢走向车昊,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车昊泰然站在原地,手中长剑缓缓举起,秋水般的剑刃反射出一道冰冷的月光,当月光刚好射入焦镇期的双目中时,车昊的瞳孔收缩。内力灌注于剑身之中,寒芒陡涨。长剑闪电般向焦镇期的心口扎去。 焦镇期身躯微侧躲过剑芒,右拳击出,霸道的拳风将长剑震得嗡嗡作响。两人的功力相若,此次算得上棋逢对手,拳来剑往,瞬间已对打了数招,车昊毕竟腿上受了箭伤,被焦镇期逼得退了数步。 我带着几名武士追入树林,林中长满灌木,我留意到两旁灌木中有撕裂的布片。大概是慧乔金黄逃命之时留下。可是这布片所在的方位不通,一时间分不出她究竟从哪条道路逃出,慧乔果然智慧过人。危急之时仍然不忘布置疑阵。 我向那几名武士做了个手势:“我们分头寻找,务必将她拿住。” 有向密林中走了一段,只剩下一名武士跟在我的身后,仍然没有看到慧乔的踪影,我心中暗自奇怪,按理说她一个柔弱女子应该逃不远,武士低声道:“平王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这荒山野岭之中遍布野兽……” 我点了点头,转身向身边灌木丛笑道:“原来你在这里!” 那武士并不知道我故意使诈,拔刀向我所指的灌木丛走去,挥刀一阵乱砍,枝叶横飞,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我暗骂他愚蠢,慧乔就算藏身于此。也势必识破我的骗术。 转身道:“我们走吧。”耳边隐然听到淙淙流水之声,我又停下脚步,向那武士道:“你听到了吗?” 他点了点头指了指正东的方向,我抽出长刀劈开前方灌木,向水流处走去,前行百余步,视野中出现一条小溪,水流湍急,沿着水势向下流去,在前方五十丈左右的地方,山势中断,那小溪的水流径直倾斜下去,形成瀑布。我向四周望去,并没有察觉太多的异样,渐渐放弃了找到慧乔德的希望。 无意中垂下头去,却见小溪边上有一行浅浅的脚印,一直通向溪水之中,我心中移动,伸手从武士手中拿过弓箭,向溪边走去。 没等我靠近溪水,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水中突然露了出来,慧乔果然躲在这溪水之中,她身上的衣衫全部被溪水沾湿,紧贴在有人的娇躯之上,更显得曲线玲珑。 我来开弓弦,羽剪瞄准了她的后心,内心中却感到有些不忍。 慧乔此时却停止了奔跑,转过身来,一张充满幽怨的俏脸冷冷盯住我,我用了咬住下唇,松开弓弦,羽剪流星般射入她曲线完美的胸膛。 慧乔的娇躯宛如凋谢的百合,在风中颤抖了一下,缓缓倒在了小溪之中,随着湍急的水流向下漂去。 一种莫名的悲凉充斥着我的内心,如果没有选择,我不会杀死这个美丽的少女。 我将弓箭扔在地上,夺取慧乔生命的同时也夺去了我内心仍然存在的那一丝善良。 慧乔就像一朵漂浮在水中的花瓣,随波逐流,顺水流淌,直至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焦镇期虽然重创了车昊,仍然未能将他活捉,这多少又让我的心中蒙上一层阴影,如果车昊知道是我亲手杀了慧乔,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我复仇。 清点人数之后才发现,车昊共计杀死了六名武士,比起燕琳的棺椁被烧,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雄信神情黯然道:“这次如何向太后交待……”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九公主的遗体仍在,我们去前方集镇在买一副棺椁罩在外面,再说那名高丽太医也已经被我杀死,太后面前我会向她解释。” 李雄信点了点头,形势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又岂是他的能力可以左右。 一名武士大声道:“山下有一群马队向我们这边而来!” 我们同时一惊,迅速抽出武器向高处走去。放眼望去,却见星光之下,十多名骑士沿着山路疾风般冲来,从他们身上所着服饰来看,应该隶属大秦,我这才放下心来。 转眼间那些武士已经来到寺院前面,远远喊道:“平王殿下在吗?” 焦镇期大声答道:“你们是谁?” “我们奉陛下之命特来接平王前往北疆!” 我心中暗自叹息,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趁机溜回秦都。没想到燕元宗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人来接我。 为首武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来到我们面前。 他以前应该见过我,一眼便从人群中将我认出。恭恭敬敬行礼后方道:“我等去淞江之后才知道九公主的事情,这才一路追赶而来。” 想到燕元宗对燕琳的那段畸恋,我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如果他知道燕琳的死讯,不知要做出怎样的反应。 那骑士道:“君命难违,平王还是即刻随我们启程吧。” 我点了点头道:“几位还请稍作等候。有些事情必须交待一下。”我将李雄信叫到一旁,他听到我不回秦都,神情显得越发惊恐,这次的送亲之旅简直成了送葬之旅,先是燕启月被杀,现在又是燕琳死在高丽的迎亲船之上,他不知该如何向晶后解释。 我取出笔墨写了一封信函,交给李雄信道:“你亲手将这封信交给太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向太后说清,想来她不会怪罪于你。”其实我也不相信自己的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晶后不找他的麻烦才怪,不过燕启月和燕琳对晶后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她最多也就是做做样子,稍事惩戒一下当事人,应该不会从重处罚。 李雄信和手下带着棺椁离去,我和焦镇期收拾好行囊,随着那些骑士向北方的燕州进发。 焦镇期和我并肩行进在队伍的最后,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递到我的手中,展开一看,却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北燕南飞’落款是唐昧。 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唐昧果然成功救走了燕琳,按照预定的计划,他会护送燕琳前往济州,从那里离开秦境前往中山暂住。 我撕碎了纸条,在风中挥洒了出去。 焦镇期道:“皇上若是知道九公主的死讯一定会悲痛莫名。” 我点了点头道:“看来一场责罚势难避免……” 我们在两天之后抵达燕州,路途之上到处都是逃亡的百姓。天空是一片抑郁的灰黑,冷风迎面吹来,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感到刀割一样的疼痛。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如此寒冷的气温下作战,对大秦的士兵是一种极为残酷的考验。 远处传出苍凉的号角声,天地间平添了一种悲凉的味道。 焦镇期感叹道:“不知何时,百姓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我望着远方的城郭悠然道:“胡人之所以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起来,这都是八国之间的征战所致,如果八国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在北方构筑一条首尾呼应的防线,胡人决没有机会突破南下。” 焦镇期点了点头道:“胡人这五十年之间已经侵略了秦、康、燕的许多土地。” 我喟然叹道:“康国蒙受地损失最为严重,被北胡所侵占的土地竟然接近国土的四分之一。” 焦镇期道:“当年若不是秦国和胡国联盟,康国也不会有鹿野之战的惨败。” “所以八国之间的内耗才是这片土地动荡不安的真正原因,想根除这一切,必须将八国重新统一成一个整体。” 焦镇期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胡国也逃脱不了这个必然的规律,现在也出现了分裂。” 我摇了摇头道:“东胡虽然迅速窜起,可是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实力余北胡抗衡,这次对大秦的侵略也许是他衰落的开始……”、 焦镇期道:“北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攻打东胡,两胡之间有天岭相隔,北胡想越过高山侵略东胡的地盘势必会损失惨重。” 我笑道:“所以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攻下大康,以大康为立足点一路东进,拿下大秦转而北上攻打东胡。” 焦镇期也笑了起来:“北胡虽然强盛,想完成这个霸业恐怕力有不逮。” 来到城前,却见一队士兵正在对来往的百姓逐一盘查,大概是为了防止有奸细混入城中。雁州的城墙并不算高,工匠和士兵正在缺损处修补,多少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焦镇期叹道:“秦国凭借如此简陋的边防设施焉能阻挡东胡铁骑的侵略?” 我放缓了马速,将马鞭挂在鞍后:“秦国边防的重点在北疆蛮州一带,之所以修补这里的城墙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只要白晷能将战火阻拦在蛮州以北,这里自然不会有任何危机。”我在北征之前早已对这里的形势做足了功夫,对双方的实力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说话间已经来到城门之前,随我们前来的骑士将我们的身份禀明,守城卫士马上予以放行。 雁州是大秦北方三大重镇之一,和蛮州、北川两城形成三角形状,她的位置最靠近内地,白晷在此设立了第二层防线,这次对抗东胡的真正重点在蛮州和北川的防线上,大秦的三十万精锐之师布防在蛮州防线,这第二层防线上共计有十万兵力。 走入城门,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盔甲鲜明的士兵,放眼看去,竟然寻不到安一个普通百姓。 燕元宗住在原雁州城守岳驰竞的官邸,通往官邸的道路显然刻意修整了一番,官邸的大门和围墙也是新建而成。 早有人向燕元宗通报了我到来的消息,我让焦镇期先回驿站休息,随着小太监一起走入官邸。 燕元宗正在院中和岳驰竞下棋,他的目光始终望着棋盘,眉头微皱,仿佛没有觉察我的到来。 我自豪垂手站在他的身后,内心忐忑不安,燕琳的死讯一定传到了他的耳中。 “将!”燕元宗大声道。 岳驰竞谦恭的笑了起来,奉承道:“陛下棋艺精妙,微臣佩服之至……” 燕元宗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冷冷看了看我。 我慌忙跪下道:“胤飞参见陛下。”脸上已经做出悲痛莫名的表情。 燕元宗冷冷盯住我许久不曾说话。 我垂泪道:“胤飞有负陛下所托,让公主蒙难。请陛下治罪!” 燕元宗终于叹了口气道:“琳儿已死,惩罚你又有何用?你先起来吧。”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元宗对此事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悲伤。 我偷偷瞥了瞥他。眼前的是燕元宗无疑,究竟是什么能让他突然转性,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他登上帝位之后,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的感情? 岳驰竞猜到我们私下有话要说,知趣的告退离去。 燕元宗向我道:“东胡逼近蛮州防线,大战一触即发。可那白晷却让人三番五次的请我前往蛮州,分明是想让我身入险境。” 我心中暗笑,白晷自然不会放过燕元宗这张王牌,有他在身边晶后肯定会顾虑许多。我建议道:“皇兄乃是大秦的皇帝,只要你不启程,白晷也拿你没有任何办法。” 燕元宗道:“你不知道,那白晷早已将我要亲临蛮州前线慰劳将士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若是我继续藏身在这里,在大秦的将士眼里岂不失去了威信?” 他犹豫道:“临来之前,皇后娘娘反复交待,要我一定要在军中树立威信,千万不要在白晷的面前失去的面子,我该怎么办?” “皇兄的意思是……” “我打算在战事发生以前去蛮州一趟,顺便鼓舞一下将士的士气,然后尽快返回。” 我点了点头道:“陛下明鉴。前往蛮州虽说要冒一定的风险,可是能借此树立在军中的威信,利远大于弊。” 燕元宗道:“好!明日你便和我一起前往蛮州。” 回到驿站。焦镇期迎上前来,我将刚才燕元宗对我说的事情告诉给他,有些奇怪到:“燕元宗竟然对燕琳之死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 焦镇期到:“这终于刻意解释他对燕琳的婚事始终表现出漠不关心了。” 我摇了摇头到:“不对!我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可又找不出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焦镇期笑道:“考虑这么多干吗?当务之急想到一个法子尽早脱身。” 我苦笑道:“燕元宗要去蛮州慰问大军,恐怕到了那里脱身会很难,白晷何等人物,他岂会轻易放他回还,” 焦镇期道:“那你还赞同燕元宗前去?” “整个北疆都是白晷的势力范围,我就算是阻拦他前去又有何作用?再者说,燕元宗问我之前,其实早就下定了主意,我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 焦镇期不无忧虑道:“白晷对公子素有偏见,我担心他此次会趁机对付公子。” 我微笑道:“看来我要抱紧燕元宗的大腿,牢牢守住这堵挡风之墙。” 岳驰竞派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亲自把燕元宗护送前往蛮州,雁州和蛮州之间只有一日之程,我们清晨出发,黄昏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蛮州的城郭。 燕元宗多数时间都在他的车内安眠,我和岳驰竞并辔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听他讲述这北疆的地理风貌。 岳驰竞道:“北疆原有铁锁七关地防线,可是今年来东胡不断南侵已经先后失去了‘津城、安阳、屯留、陶邑’四城,现在只剩下蛮州、北川、雁州三镇,铁锁七关早已名不副实了。” 焦镇期在身后道:“此次东胡南侵有多少兵力?” “听说有五十万之众,线头不对这两日便会到达!”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孤雁的鸣叫,众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了过去。 我感叹道:“天寒地冻,因何还羁留在此。” 岳驰竞道:“定然是脱队的孤雁,看来它命不长久了。”说话间,那空中又传来一声雕鸣,一只黑雕从高空俯冲下去。 焦镇期怒道:“孽障,居然趁人之危!”反手摘下弓箭,瞄准那黑雕一箭射去。羽剪流星般离弦而去,正中黑雕的脖颈,那黑雕发出一声悲鸣自高空向下坠落,孤雁受了惊吓。刚才好不容易积蓄的那点力量顷刻间荡然无存,也从空中落了下来。 我向焦镇期道:“你一心想拯救孤雁的性命,殊不知这一箭竟然夺去了两条生命。天地万物都存在他自己的规律,岂是你能够随意掌控的?” 焦镇期面露惭愧之色。 有士兵上前捡起黑雕和孤雁,来到我们的马前奉上。我笑道:“雕肉粗涩,这只孤雁倒是美味,等到城内我们烤来吃了。” 岳驰竞不失时机的奉承道:“平王殿下果然见识非凡,微臣佩服佩服。” 我哈哈大笑,此人着实有趣,吃一只大雁又能谈上什么见识。心中却仍旧想着刚才的一幕,现在的大秦就像那只孤雁。东胡就像伺机而动的黑雕,我何时才能真正掌控他们的命运? 当晚白晷在军营中举办晚宴为燕元宗洗尘,我和燕元宗抵达营帐地时候,白晷去前线巡视还没有回来。 燕元宗和我一起在营帐中坐下,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营帐内十分的清冷,火盆也是我们来到之后才刚刚升起,这帮将领显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燕元宗有些禁不起害冷,离座来到火盆旁。伸出双手在火盆上烤火。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仍未见到白晷回来,燕元宗不耐烦道:“白大将军请我来此。自己居然不在,莫不是存心消遣我来着?” 李卫慌忙解释到:“白将军前往查看防御工事,一定是有事情耽搁了,陛下请勿见怪。” 燕元宗冷哼了一声:“算了!我看来没有这个口福,还是先回去休息了。”他转身就要离去,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却是白晷和两名将领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人的肩上还留存着许多雪花,想是外面又开始下雪。 白晷拂落肩头的雪花,脱下外氅,向燕元宗道:“陛下久等了,微臣忙于视察防线,还请多多恕罪。”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歉意,大马金刀的在主席坐下,从卫兵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燕元宗见到白晷刚才地那些牢骚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微笑道:“白大将军为国操劳,朕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 白晷哈哈大笑,招呼众人坐了,向燕元宗道:“北疆苦寒之地比不上秦都,不周之处还望皇上海涵。” 燕元宗连连点头。 李卫让人端上酒菜,果然如白晷所说,只有简简单单的四样菜式,酒水也是寻常的高粱烧。 白晷端起酒碗道:“陛下亲临前线,激励众将士气,鼓舞全军信心,实乃大秦之幸,来!我等敬陛下一杯!”众将大声响应,齐齐端起酒碗。 燕元宗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自小生活在皇室之中,何时尝过如此粗劣的酒水。 白晷的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伸手道:“陛下请用蔡。” 燕元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嚼了几口,勉为其难的咽了下去。 白晷的目光转向我道:“平王对北疆的天气可还适应吗?” 我笑道:“多谢白大将军关心,胤飞把此次的经历当成一场考验。” 白晷笑道:“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的确不多见了。”他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了燕琳的身上:“九公主死在高丽人的舰船之上,平王可曾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我叹了口气道:“此事错综复杂,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那高丽女医因何会对公主下手。” 白晷道:“太后本想想用和亲与高丽达成联盟,让高丽从后方攻击东胡,没想到又偏偏出了这种事情,真是天意弄人啊。” 我偷偷看了看燕元宗,我和白晷谈论燕琳之时,他正在桌下搓着双手,似乎我们的话题对他没有任何的触动。很难想象这就是昔日迷恋燕琳近乎疯狂的燕元宗,可是他正真真实实的坐在我的身边。 燕元宗对白晷的话题显然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喝了几杯酒后,便起身告辞。 白晷并不挽留,起身道:“明日一早我会召集将士操练,陛下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走出帐外,却见天空中纷纷扬扬的下起大雪,燕元宗在随身武士的陪同下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我正想去自己的营帐,却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平王殿下!” 转身看去,却是偏将李卫。 他来到我的面前到:“白将军让你晚上去他的营帐,他有话问你。” 我点了点头,向他问明了白晷大帐的位置,先回到自己的营帐去了思绮托我带给他的裘皮坎肩这才过去。 雪下得很大,转眼间已经将整个地面完全遮盖,踩在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北风呼啸,漫天的雪花翻腾飞舞,吹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来到白晷的大帐,守卫的士兵盘查过我的身份,才让我入内。 白晷早已卸去铠甲,坐在一张陈旧的羊毛地毯上看着兵书。 看到我进来,他放下兵书,指了指地毯道:“上来坐。” 他还是头一次对我如此和蔼,我有些受宠若惊的除去长靴,走上地毯盘腿而坐。我将那裘皮坎肩递了过去道:“这是思绮小姐托我给您带来的坎肩。” 白晷虎目之中顿时流露出慈和之色,他接过坎肩,轻轻抚摸感叹道:“这孩子……”他忽然留意到我也穿着一件和他相同的坎肩,目光微微一凛,以他的智慧定然可以猜出其中的微妙。 好在他并没有追问,将坎肩放在膝盖之上,问道:“听说你在送公主前往淞江城的路上遇到多次伏击,可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那些人全都是军犯。” 白晷眉头皱起:“军犯?” 我点了点头:“他们对公主的行进路线极为清楚,而且我怀疑……” 白晷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我吸引。 “我怀疑燕启月就是通风报讯的那个内奸。” “可有证据?” 我低声道:“胤飞也只是猜测,从离开秦都开始,燕启月一直别有用心的拖延我们的行程,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白晷点了点头道:“你怀疑谁在主使这一切?” “在没有确切证据以前,胤飞不好乱说。” 白晷呵呵笑了一声,又道:“当初你有没有怀疑过是我派人去阻杀你们?” 我摇了摇头道:“胤飞从没有怀疑过白将军。” 白晷饶有兴趣道:“为什么?” 第40章 阅兵 “白将军一心为国,杀掉公主只会破坏高丽和大秦之间的联盟,真正得到利益的是东胡,白将军决不可能做出这种对不起秦国百姓的事情。”我这句话说得慷慨激昂,同时婉转的拍了拍白晷的马屁。 白晷淡然笑道:“多谢平王对白某的信任,既然我洗脱了嫌疑,那么做这件事的又会是谁?按照平王的推断,此人一定希望籍此破坏高丽和大秦的关系,从而让大秦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后援,说不定他就是东胡的内奸。” 我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白晷站起身来:“大秦之所以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并非因为外来侵略,完全是内患使然。” 我内心一震,白晷显然看到了问题的实质。 白晷意味深长的望向我道:“白某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何不早日离开秦国,甘愿卷入这场旋涡之中。” “对胤飞来说,秦国和大康并没有什么分别。” 白晷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安逸有时比战争更为可怕,我也是刚刚明白这个道理……” 白晷的这句话始终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有理由相信他已经从一连串的事件中看出了什么。 一种极为不祥的感觉笼罩在我的心头,晶后、燕兴启、沈驰甚至包括燕元宗,他们每个人都和我以往的认知所不同,这场战争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隐藏在战争背后的阴谋。我无法确定自己应该站在何方立场。 晶后显然想利用这次的战争削弱白晷的权力,而燕兴启则利用晶后和白晷之间的争斗,谋取自身的发展和利益,如果一切如白晷所分析的那样,燕兴启极有可能和东胡之间早有默契,破坏高丽和大秦的联盟只是他实施计划的第一步。无论燕兴启最终的目的何在,目前在对付白晷方面,他和晶后仍然站在同一立场。 正是利用晶后急于对付白晷的心理,他才得以把握到发展的机会。 虽然我在中途破坏了他试图杀害燕琳的阴谋,可是最后仍然制造出燕琳死亡的假象。破坏了高丽和秦国之间的这场联姻,从这个角度上我无疑成为燕兴启实施计划的一个帮凶,也在无意中将自己的命运推到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眼前的局势下,白晷不会轻易放任燕元宗离开,而我将身不由己的陪同燕元宗留在前线。如果东胡攻破秦军的防线,我和燕元宗都将面临凶险。 燕元宗无疑要比晶后更加可怕,晶后想夺取的仅仅是白晷一人的生命,而燕元宗除了白晷以外想要的还有大秦的天下。 焦镇期悄然来到我的营帐之中,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矮几上,诱人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之中,我向托盘看去,盘内盛放着一只烤好的大雁,我笑道:“你终究还是将它烤来吃了。” 焦镇期拿起酒壶在酒杯中倒满,我来到矮几旁坐下:“这么晚怎么突然想起找我喝酒?” 焦镇期笑道:“我看到公子自从见过白晷之后,就变得郁郁寡欢,所以来陪你喝酒解愁。” 我捻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股暖融融的热流迅速流入了我的胸腹,我酣畅的发出一声清叹。焦镇期掰下一只雁腿递给我,我咬了一口,边嚼边说道:“今日在晚宴之上根本未能吃饱,我早就饿了。” “白晷找公子所为何事?他该不是又为难你吧?” 我叹了口气,和焦镇期对饮了一杯:“白晷只是询问我们路途中所遇歹徒的事情,他也十分关心幕后的主使。” 焦镇期道:“幕后主使人是燕兴启无疑,公子何不告诉与他?” “他应该可以想到。不过东胡军队即将临境,白晷应该没有精力去对付燕兴启。” 焦镇期道:“公子就是为了这件事担心?明日燕元宗阅兵之后,我们就尽快离开前线返回秦都,应该不会受到战火的波及。” 我反问道:“你以为白晷会让我们顺顺利利地离开吗?” 焦镇期默然不语。 我低声道:“无论我情不情愿,这次我和燕元宗的命运必然和白晷联系在一起,白晷若是战败,恐怕我们的下场会一样悲惨……” 焦镇期忍不住道:“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燕元宗是晶后的亲生儿子,她又怎么忍心让他身陷险境?” “燕元宗只不过是一个诱饵,如果没有他,白晷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前线抗敌?” “晶后难道不怕白晷以燕元宗为质,要挟她吗?” 我皱了皱眉头,焦镇期所说的事情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晶后对燕元宗的疼爱,他没理由以燕元宗的性命作为赌注,难道对她来说,政权比亲生儿子的性命更加重要?这决不是我所了解的晶后,况且如果燕元宗出了事情,晶后也就失去了控制大秦政权的借口,群臣不会容许一个女人独揽朝纲,她不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是沈驰,他和燕元宗之间究竟有无默契?他对晶后的帮助究竟有无其它的目的?我陷入深深的迷惘之中。 焦镇期道:“看来我们只有期望白晷大获全胜,才能早日重返秦都。” 翌日清晨,我被嘹亮的号角声惊醒,帐内气温很低,原来室内的火盆不知何时熄灭了。想起今日还要陪燕元宗一起巡视大军,我慌忙穿好衣服,草草梳洗了一下,走出营帐。 大雪仍然未停,满山遍野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空气异常寒冷,呼吸之间口鼻喷出白雾,风力奇大,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难。 焦镇期过来找我,大声道:“公子好早!” 我呵呵笑道:“火盆灭了,营帐冷得像冰窖一样,再睡下去恐怕要给冻僵了。” 这时李卫带着两名士兵向我们走了过来,三人的身上都裹着厚厚的一层积雪,远远望去就像三个雪人。李卫大声道:“平王殿下!陛下和白大将军已经前往牧场,特地让卑职来接你!” 燕元宗居然起得比我还早,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和焦镇期跟随在李卫的身后向校场走去。 雪积了很厚,一脚踩下去没到膝弯。每走一步都格外费力,雪花随着风迎面扑来,打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很难想象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士兵将如何操练。 东行五百余步终于抵达练兵的校场,这是一片广袤的荒原,上面的积雪事先已经清理过,两万名精锐士兵整整齐齐的站在点将台下。 我跟着李卫来到点将台上,燕元宗身穿裘皮大氅,怀揣着一只手炉,正缩在座椅上瑟瑟发抖。白晷一身青铜盔甲,威风凛凛的坐在燕元宗的身边,右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的虎符,却有睥睨天下之威。 我在燕元宗身边坐下,燕元宗向我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却没有开口说话,多半是因为感受到周围肃穆的环境压抑所致。 白晷向李卫道:“监军还未到吗?”他口中的监军乃是大秦御史方文山。此人向来深得晶后宠幸,也是燕元宗即位的坚决拥护者之一。 李卫恭敬道:“卑职已经让人去请方大人,应该就快到了。” 白晷点了点头,浓眉拧起,深邃的目光变得阴冷无比。 过了许久,才见到方文山胖胖的身躯从辕门处挪了进来,他的两名手下跟在身后,边走边歉然说道:“恕罪恕罪,方某起晚了……”他遇到白晷充满杀机的目光,不由得呆了一呆,随即又笑呵呵走到台上。 白晷冷冷道:“方大人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方文山笑道:“方某昨晚多饮了几杯,今日又天寒地冻,所以才……”白晷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方大人难道将这军纪当成儿戏吗?” 燕元宗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方文山嘿嘿干笑了一声道:“方某知错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白晷一双阴冷的眸子仍旧死死盯住了他,方文山在他的逼视下额头竟然渗出了冷汗,求助似的望向燕元宗。 燕元宗咳嗽了一声道:“白将军,我想方大人也是无心,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白晷冷笑道:“陛下此言差矣,三军之行军纪当先,若是人人都随意违反军纪,白某还谈何统帅三军,又谈何击退东胡?方大人身为监军,居然带头违反军纪,白某不罚不足以服众。” 他转身向李卫道:“按照军纪此事该如何处置?” 李卫大声道:“当斩!” 方文山被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陛下……” 燕元宗双眉微皱,他 也看出白晷分明是小题大做,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白将军!方大人乃是太后委任的监军,还请白将军看在朕的面子上饶他一次。” 白晷淡然笑道:“既然陛下开口,臣焉敢不从。”他盯住方文山道:“不过……要是就此放过你,众将士肯定不会心服。”他抽出一枚令箭道:“将方大人的两名随从给我斩了!”那两名仆从平白无辜遭此劫难,顿时哭天抢地,大声嚎哭。 白晷又拿出一枚令箭道:“方大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重责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马上就有两名士兵将方文山拖了下去,燕元宗的脸色难看之至,白晷这一手分明是做给他看的,在众将面前白晷显尽了威风,自己这个皇帝的颜面简直是荡然无存。 方文山受罚之后又被士兵架了回来,他何时受过这种折辱,一张面孔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 白晷作出一副关切的面孔低声道:“方大人,当着众位将士白某不得不这样做,还请见谅。” 方文山痛得嘴角不住抽搐,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知道……” 我心中暗笑,这白晷果然阴险,打了别人还做出这番表白,只会让方文山更加恨他。不过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显然不会把方文山放在眼里。 白晷环视众将,朗声道:“胡人强悍,已先后侵占我津城、安阳、屯留、陶邑四座边关要塞,现在又集结三十万大军妄图攻下北川,北川、蛮州、雁州互为猗角之势,若是北川城破,我大秦的整体防线必然中断,蛮州、雁州其势必危。诸位有什么高见?” 众将面面相觑,却无人开口说话。白晷转向燕元宗道:“陛下有什么建议没有?” 燕元宗压根没有想到白晷居然会问到自己的头上,张口结舌道:“什么……” 白晷微笑着重复道:“臣问陛下对眼前战局有什么看法?” 燕元宗额头见汗,他哪里懂什么战局,这次来到北疆只不过是为了鼓舞一下士气。打仗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他信口说道:“既然胡人来了……我们就去打败他们……嗯……将他们尽数赶回北方!” 众将中有许多人已经露出了笑意,燕元宗的这番话和没说一样。 白晷点了点头道:“陛下说得不错,既然胡人来犯,我们就要让他们吃到苦头,将他们彻底击败!” 他目光重新转向众将大声道:“北川决不可以放弃,我们的援军必须抢在东胡大军攻击北川以前抵达那里。”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白将军!蛮城距离北川有近百里之遥。现在又是天寒地冻,行军异常艰难,胡人也许只是放出消息,未必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攻城。”说话的是铁枪营统领刘奇峰。 白晷道:“据前方回报,东胡大军已经开始从陶邑、屯留向北川进发,按照正常的速度,他们三日之内必然可以抵达北川,战事已经无可避免。” 铁刀营统领卓成健大声道:“北川之危迫在眉睫,末将愿前往北川救援。” 白晷点了点头道:“东胡此次合三十万之众全力攻击北川,显然对北川志在必得,我军必须先行到达北川,以逸待劳。与东胡大军在那里展开一场全面大战。” 众人都是一愣,目光一起望向白晷。期待着他的下文。 白晷道:“北川共有五万守城将士,我意欲派出三十万大军参与这场对东胡的大战。一举击破东胡大军的侵犯,解去北疆之困。”他又转向燕元宗道:“陛下以为如何?” 燕元宗连连点头道:“白大将军所言极是。” 白晷的唇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这次有陛下随军亲征,定然士气如虹,击溃东胡已成定局。” 燕元宗颤声道:“朕……也要去?” 白晷点了点头道:“陛下来北疆就是为了御驾亲征,这种大战自然少不了你的参与。” 我始终在观察燕元宗的变化,总觉得他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燕元宗虽然对政治不感兴趣,可是性格并不是如此懦弱。究竟是什么让他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和以前几乎判若两人。 白晷道:“整顿三军之后,即刻出兵。” 回到营帐,焦镇期叹了口气道:“这白晷将大部分兵力派往北川,若是东胡中途转向攻击蛮州又该如何?” “白晷应该考虑过这个问题,再说这里留守十万兵力应该足以应付东胡的偷袭。” 焦镇期点了点头,向我道:“公子今日始终神不守舍,究竟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燕元宗的表他现太过怪异?” 焦镇期想了想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生在皇室之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表现出畏惧也属正常。” 我摇了摇头道:“我决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公子怀疑燕元宗并不是原来那个?” “我也说不清楚,可是燕元宗无论身材样貌,我都找不出任何的纰漏,甚至连他说话的声音神态也没有任何异常。” 焦镇期笑道:“公子多虑了,这世上哪会有如此相象的人。” 我叹了口气道:“希望是我猜错了。” 焦镇期道:“如果真如公子所说,晶后用替身取代燕元宗,那么她对白晷就再无顾忌,说不定会趁此良机将白晷一举除去。” 我内心巨震,的确无法排除这种可能,不然他又怎会对燕琳之死反应得如此淡漠,更何况晶后行事向来慎密,她不会想不到白晷有可能借用燕元宗威胁她,她又怎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入虎口?我起身道:“出征之前,我必须去见见燕元宗。” 来到燕元宗的营帐,他早已收拾妥当,正准备随时出发。 看到我,燕元宗有些惊慌的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臂道:“胤飞,我正要去找你,白晷让我们随军出征,你要想个法子让朕脱身离去。” 我微笑道:“陛下此言差矣,此次你御驾亲征,为的就是鼓舞大军士气,树立无上君威,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去,无异于临阵逃脱。在中将士眼中你又有何威信可言,,以后您又拿什么取信于他们?” 燕元宗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想去战场之上,实在不行你想个法子让我留在这蛮州城中,也好过冒着风雪去北川救援。” 我感叹道:“陛下可曾想过九公主,如果不是为了大秦,她也不会远嫁高丽,更不会蒙受如此劫难,现在还应该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我故意触动他心头痛处,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 燕元宗神情黯然:“琳儿真是命运多舛,当初我院该反对皇后娘娘将她嫁往高丽的。” 我心中一动,若是说燕元宗没有反对晶后将燕琳嫁往高丽,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我几乎可以判定这个燕元宗八成就是假冒,我旁敲侧击道:“臣在秦都曾经见过一个和陛下极为相似之人……” 那燕元宗面色陡然一变,随即又笑道:“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听到帐外号角嘹亮,却是大军开始集结了。 燕元宗慌忙向帐外走去:“我要去看看白将军如何计划。” 我望着他的背影,用力握紧了双拳,一种莫名的悲凉充斥着我的内心。晶后的无情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已经被她放弃,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真正的燕元宗。而我在晶后的心中和他的地位一样,只不过是除去白晷的诱饵。 我黯然向帐外走去,风雪正急,那燕元宗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侍卫的身边走去,他的步伐显得慌乱而匆忙,显然被我扰乱了心神。 大军即将出发,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即便是现在揭穿他的身份对我也没有任何的好处。白晷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对我和燕元宗同时下手,我无疑已经陷入了晶后和沈驰刻意营造的困境之中。 我全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白晷的身上,他率军战胜东胡,我和这个假冒的燕元宗就能够继续的伪装下去,如果他失败,我们的命运将无法想像。 大雪纷飞,天色阴暗,三十万秦国大军已经准备就绪,步兵十五万、铁枪军三万五千,位于队伍的最前方,其后的三万铁骑兵是冲破敌军阵营厮杀的主力,四万五千铁甲步兵分布随“冲车”及骑兵前进,负责抢攻敌阵。 我和燕元宗处在队伍的中心,负责保护我们的是白晷的亲卫团,这支一万人的精华部队由李卫负责统领。他们最大的特征全部身穿黑色铠甲,其中有两千弩兵,三千长枪兵和五千长刀兵,全都是骁勇的骑士。 在我们的前方是白晷最引以为傲的三万神弩营,配备八国中最为先进的连弩,可连发十八支弩箭,杀伤力极大。最后方是两万辎重兵和一万名负责断后的轻骑兵。 三批大军排列着整齐的阵形冒着风雪向北川前进。 自从发现燕元宗的真正身份,我的心情始终处于极度的郁闷之中。焦镇期也觉察到了我的反常,低声道:“冒牌货?” 我点了点头,焦镇期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怎么办?” 我低声道:“眼下只有让他继续伪装下去,白晷的主要目标放在他的身上,总好过转移到我身上好些。” 夜幕降临我们在距离北川大约十里的地方暂时停歇,白晷站在前方雪岭之上,静静遥望着远方的北川城。 我悄然来到他的身后:“白将军因何在这里停下来?” 白晷掠须笑道:“北川城虽然地理险要,可是城池面积很小,这三十万大军若是都进驻城内,北川城恐怕都要被我们给撑破了。” 白晷指着北川城以东的地方:“那里是‘群狼谷’,地势险要,乃是从陶邑前往北川的必经之路,只要在山谷两边埋伏下重兵,轻易便可阻拦北胡军队从此通过。”他又指向北川两边的方向:“防守的真正压力在于这条大道,这里一马平川,并无障碍可言,从屯留过来的东胡大军会在这里和我们展开决战。” 这是两匹骏马从雪丘下飞驰而来,却是先锋营的两名统领。两人来到白晷面前翻身下马,大声道:“白将军!大事不好!” 白晷不悦道:“何事惊慌?” 先锋营统领宗豪充满愤怒道:“北川城城守赵青涛拒绝先锋营入城!” “什么?”白晷睁大了双目,目光中尽是惊异之色。 宗豪道:“这混帐说什么要顾及城内百姓安危,不可以让我等入城。” 白晷怒道:“这混蛋天大的胆子,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道他不清楚皇上也在军中吗?” 宗豪道:“他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是皇上亲临城外,他也是一样的说法。” 白晷怒吼一声,大步向坐骑走去,走到近前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沉吟道:“赵青涛决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宗豪道:“我们怎么办,是退回蛮州,还是留在这里阻击东胡大军?” 白晷道:“我等若是退回去,岂不等于将北川城双手奉送给东胡人?”他在原地走了两步,下令道:“宗豪你率领先锋营留意两方胡军的动向。”宗豪领命去了。 白晷又向李卫道:“传令下去,就地安营,将众将集合到雪丘这里。” 不多时,各营的将领已经集结于雪丘之上,燕元宗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也在监军的陪伴下来到了这里。 他慌慌张张向白晷道:“白将军……听说,我们无法入城?” “陛下的消息倒是灵通?” 燕元宗颤声道:“既然如此我等何不返回蛮州?难道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安营扎寨不成?” 白晷冷笑道:“陛下莫要忘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您,这三十万名将士拼死保卫的是大秦的天下。” 燕元宗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许久方道:“可是……为了区区一座北川,将大军置于如此恶劣环境之下,好像并非明智之举……” 白晷发出一声哈哈大笑:“陛下何时又懂得兵法了?”对燕元宗的讽刺之情溢于言表,燕元宗讪讪的闭上了嘴巴,神情尴尬到了极点。 第41章 两难 形势的变化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两个时辰之后另外一个恶讯传来,蛮州城驻军在大军离去以后,已经开始集体向雁州撤离,主动放弃对蛮州的防守。 我隐约猜到了晶后的真正用意。 我和焦镇期坐在篝火旁远望着白晷的方向,他正在和手下将领紧急商量着对策。 焦镇期一边整理着箭筒一边道:“蛮州、北川的守城分明是刻意所为,所有这一切都早已策划好。”他大胆的推测道:“晶后会不会舍弃蛮州、北川两城来换取白晷的性命?” 我内心巨震,向篝火中又添了一根木柴,这才低沉道:“我今日才算真正认识她……” 焦镇期“啪”的一声折断了一根枯枝:“为了除去白晷,不惜放弃两座城池和三十万士兵,这项晶实在是歹毒到了极点。” 我望着跳动的火焰心潮起伏:“这三十万士兵乃是白晷的嫡系,斩草须除根,晶后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焦镇期迷惑道:“白晷在北疆威信极高,这边关守将多数都是他一手提拔而起,又怎会在突然之间背叛?” “也许从北征开始,晶后和沈驰一干人等就开始着手进行这个阴谋……”我望向远方的燕元宗:“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们而已……” 焦镇期叹了口气道:“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我想了想方道:“如果白晷让大军退回蛮州,恐怕北川的驻军也会不战而退,我几乎可以断定,晶后的真正目的就是让白晷在蛮州和北川之间疲于奔命,在他的心中早已准备将两城放弃。” 白晷通过紧急会议,终于决定全军向蛮州撤退。而形势的发展不幸被焦镇期言中了,在大军退到中途的时候,北川驻军在赵青涛的率领下也向雁州方向开始撤退。 东胡的五十万大军分从屯留、陶邑两城向蛮州方向进军,他们对秦军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楚。 负责保护燕元宗的精锐部队,明显加紧了对我们的警戒,我催马来到李卫的面前:”李将军!我有事情想当面对白将军说!”形势急转直下,我有必要将燕元宗的真正身份告诉白晷。 李卫冷冷看了看我道:“白将军此刻恐怕没有时间见你……”他的话音突然中断,目光怔怔的望着蛮州的方向。却见远方的天空被火光染得一片通红,李卫的双目被愤怒染红:“卑鄙!”他大声的咒骂道。 我能够理解他此刻的愤怒,大军的供给粮食全部都在蛮州城中,这场大火等于断绝了我们所有人的后路。 大军在蛮州城前停止前进,白晷已经明白就算继续向雁州进发,恐怕也面临着被拒之门外的命运,徒有耗费士兵们的体力。 三十万大军于蛮州城前的旷野之上暂时扎营。烈火熊熊,风雪掩映,白晷跃马冲向队伍的最前方,大声道:“弟兄们!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所面临的情况,蛮州、北川两城守将率军弃城潜逃,蛮州城内的粮食被尽数烧光,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够到雁州,现在唯有与东胡人拼死一战!” 火光映射着一双双激动的眼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晷的身上。 白晷大声道:“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我等身为大秦士卒,当为大秦土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他指向燕元宗所处的御车:“陛下和我们同在,我们将誓死保卫陛下的安危!” “誓死保卫陛下!”激扬的声音震彻云霄,我的血液也随之沸腾了起来,无论我和白晷曾经处于怎样的立场,现在我心中剩下的只对他的钦服。 白晷令八万步兵,两万神弩兵埋伏于蛮州城东密林之中,阻击东胡从陶邑过来的先头部队,五万步兵负责在蛮州城周围挖掘壕沟修葺城墙,重新构筑工事。 翌日清晨,我们退入蛮州城内,硝烟仍未散去,整座城池已经完全沦为一座废墟。士兵利用搜集来的砖石瓦砾尽快修补城墙。每人在这场即将来临的危机前都表现得尽心尽力。我和焦镇期也主动加入了修补城墙的队伍中。 正午时分,白晷在两名将领的陪同下来到城墙上巡视,在我的身边停下:“平王?”他的语气充满了惊奇,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加入守城的行列之中。 我笑道:“胤飞此刻的安危已经和蛮州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白晷欣赏的点了点头。 我将手中的墙砖放在一旁:“胤飞有几句话想私下对白将军说。” 白晷率先向箭垛的方向走去,我来到他的身边。 “你是不是早就知悉了太后的计划?”白晷俯视着护城河的方向,无数士兵正将黑色的火油向冰面上倾倒。 我摇了摇头道:“如果我能够提前洞察一切,就不会陷入目前的困境来。”我终于鼓足勇气道:“白将军有没有感到皇上有什么异常?” 白晷猛然转过身来,双目之中掠过一丝逼人寒芒:“你说什么?” “我总觉着皇上和以往不同。” 白晷握紧双拳,许久方道:“这世上难道真的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我点了点头道:“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经过我的一番试探,发现此人身上有诸多可疑之处。” “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淡然笑道:“难道白大将军还看不出,此时此刻胤飞的命运已经和将军联系在一起了吗?” 白晷呵呵笑了一声,他双手扶在箭垛之上,双目遥望远方道:“东胡大军最迟今夜便可抵达这里。我们的命运全都在此一战。”他转向我道:“燕元宗之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必然会军心大乱,到时候局面将不可收拾。”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白晷感叹道:“太后果然厉害。为了除掉白某竟然不惜舍弃大秦的疆土和这三十万士卒的性命……” 想到自己被晶后无情摒弃的命运,我内心中一阵怅然。 白晷道:“以我对太后的了解,她还没有高明到如此的地步,难道这一切都是燕兴启在幕后策划?”他深邃的目光盯住我,似乎想从我的身上得到答案。 “也许白将军还忽略了一个人物!” “谁?” “沈驰!”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顾虑,白晷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对象。 白晷的瞳孔骤然收缩:“沈驰是不是你从济州请来的?” 我点了点头,苦笑道:“胤飞今日才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 白晷哈哈笑了起来,他遥望天边渐坠的夕阳,感叹道:“太后、燕兴启、沈驰他们之间定然已经达成了攻守联盟,这次决心要将我除去。”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道:“平王此次只是被太后用来迷惑我的棋子。” “一个弃卒而已!”我自嘲道。 白晷和我相视而笑。 夜半时分,东胡大将秃颜率领的二十万大军率先抵达蛮州附近,他们似乎对树林中的伏兵早有觉察,于林外五里处驻扎。 清晨时分,由陶邑而来的三十万胡军在东胡三皇子赫连驰太的率领下从西路抵达蛮州,于树林右侧扎营,两方合计五十万兵力在两翼将白晷布置的伏兵合围,并不急于发动进攻。 敌人显然对秦兵的力量部署相当的清楚,伏兵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白晷只好向埋伏部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将十余万军队撤到蛮州城的外围防线之中。 正午时分,五十万东胡大军开始向蛮州开始发起第一次攻击。 大雪纷飞,天色阴暗。五十万东胡军已经准备就绪,步兵二十万、弓弩兵十万、铁骑兵五万、攻城兵十五万,各批大军各自列好阵势,已如矢在弦,听候战鼓指挥进攻。 我陪着燕元宗站在城墙之上,白晷神情自若的站在我们的前方,指向前方远处枕戈待动的东胡大军道:“那就是东胡最精锐的第一军团,总兵力达五万人。”他又指向左方和右方的军队道“左翼是秃颜率领的第二和第三军团,右翼的第四和第五军团不知谁人指挥。后方是他的铁甲军,这三部各有六万军马。共计十八万大军,这二十三万大军是负责攻城的主要力量。”他又道:“东胡人擅长骑射,而且听说此次前来带有不少投石车、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我们防守的压力会很大。” 李卫一旁道:“东胡人之所以在短时间内能够掌握这些器械的技术,全都是拜康国工匠墨无伤所赐。” 我对他所说的墨无伤再了解不过,此人据说是墨家弟子,以擅长制造各类机械工艺闻名天下,被我父皇赏识,专职为康军制造军用器械,后来因为得罪了相国左逐流,而被处以宫刑,历经千辛万苦从大康逃出,投奔了东胡可汗,没想到他的技艺还是给中原各国带了麻烦。 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东胡军队开始缓慢地向蛮州城前移动,开始进军的手持皮盾的六万先锋步兵。 看到敌人进入了己方的有效射程,白晷向天空射出一支响箭,女墙上各方走出两万神弩营士兵来,个个手持着劲弩,向来冲来的东胡大军便射。 一刹那间,天空中到处都是狂射如雨的箭矢,东胡军队倒了一排又一排,死伤无数。 反观城墙上两万人持弩发射过后,又换来另一批两万人,三批合共六万人轮流发矢、张弩、进弩。一排射完,另一排又上,射完后口咬另一支弩箭,一脚把弩头向地上踏住,双手拉弦搭箭,再瞄准发射。 由于以弩射箭中间拉弦、搭箭所需时间较长,故三批人轮流先后有序发射,便变成强箭不断,连环发矢。 神弩营原来仅有五万名士卒,多出的那一万名士兵是从其余部队中临时抽调而来。大军之中弩箭数量充足,而且弩不同于弓,无须特别技术便能学会,瞄准轻易,杀射敌人能力又强,士兵只需稍加调教、练习,便能够操控自如。 率先冲来的数万东胡大军,一下子便成了六万名弩箭手的活靶子,再加上弩箭容易操控,射伤大如人的目标轻而易举,杀伤力极大,众人遇箭狂发,东胡先头部队八成以上已重伤或死亡。 与此同时东胡大军中的两百余辆投石车开始发动,涂满火油的万钧巨石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如流星般向城墙飞来。巨石或击中城墙,或者飞入墙垛之上,巨石落处,百余名不及躲避的弓弩手被碾成肉泥,若干被火焰点燃的士兵凄惨的大叫着,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白晷又射出一记响箭,士兵推着三十座巨大的“床子弩”来到女墙之上,巨弩安于大木头车上,架在女墙上瞄准东胡投石车,一道破裂长空的破风巨响震耳而来,巨箭准备的射中对方投石车,从投石车上飞出七八个士兵,从上层重重落在地上,显然已经不活了。 又有数十辆投石车,同一瞬间也被粗约五寸长约一丈、箭簇用精钢打造的巨箭狠狠命中,一矢射破,可见神弩劲力之强,穿透力之神猛。 巨箭射出以后,士兵立时再拉动“卷绕机”,弓弦拉开,搭上巨箭再度发射。投石车目标太大而且十分笨重,难以移动闪避,短时间内又有数十辆投石车被巨箭毁去。 没想到那东胡大军中短时间又增加了百余辆投石车,密集的巨石雨点般投射到城墙之上,“床子弩”被摧毁大半,巨箭攻击的威力顿时渐弱了下去。 东胡一方号角响起,十万名弓弩兵同时开始发射,他们的目标锁定在我方的外层防线之上,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 城外位于壕沟中的数十万士兵被湮没在一片箭雨之中。 燕元宗吓得身躯瑟瑟发抖,一张面孔毫无血色,在两名侍卫的扶持下向城墙走下去,白晷使了一个眼色,李卫率领八名武士亦步亦趋的跟在燕元宗身后,这个冒牌燕元宗在将士心中无疑还是大秦的皇上,对稳定军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东胡在一轮羽箭之后,竟然暂时停下了攻击,大军后撤一里左右。 我方也得以片刻喘息之机。 行军医生慌忙为受伤的士卒治疗伤情,到处都是一片凄凉景象,白晷穿行在城墙之上,慰问受伤的士卒,雪终于停了,气温却变得更低,我们只有依靠不停的走动来保持身体的热度。 我的左臂也被羽箭擦破了一层皮,焦镇期找来洁净的白纱和烈酒,将伤口消毒后,为我包扎好。 我笑道:“区区皮肉之伤,用不了如此仔细。” 焦镇期道:“我临来之时,瑶如姑娘和采雪千番叮咛,一定要照顾好公子,我岂可有负她们所托。” 眼前浮现出瑶如和采雪娇俏可人的俏脸,我内心忍不住一阵悸动,不知此次我还有没有机会重新返回秦都,享受伊人似水柔情? 周围伤兵的呻吟声,让我重新回到现实中来,我接过焦镇期递来的酒壶,仰首喝了两大口,暖融融的感觉从胸腹之中升腾而起。 焦镇期低声道:“秦军的箭矢应该还可以三天,可是所存粮食最多只够两日食用,东胡大军只需以静制动,只要等到城内弹尽粮绝,蛮州不攻自破。” 我点了点头道:“如果补给不能及时跟上,蛮州城根本不了太长的时间。” 焦镇期向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公子难道就陪着众人在这里坚持下去吗?” 我确信周围没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这才小声道:“白晷对我们重点关照,想从这里逃走应该很难,再说……晶后既然决意放弃这两座城池,即便是能够逃离出去,恐怕也难逃被秦人对付的噩运。” 城门处忽然发生一阵骚动,却见两个士兵搀着一个血淋淋的汉子向这边奔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先锋营的统领宗豪。他浑身俱是箭伤,最重处伤在左胸,三支长翎贯胸而入,鲜血汩汩不止,眼见已经气息奄奄。他被白晷派往雁州求救,却不知怎么招此噩运。 白晷大步抢了上去,扶住宗豪双臂大声道:“怎么了?” 宗豪充满悲愤道:“岳驰竟……那帮狗贼,非但不让我们入城……还……还……让人射杀……我们……我带去的三百名兄弟……全都……” 白晷用力的攥紧双拳,骨骼关节发出啪啪的响声,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我诧异于晶后所表现出的实力。她又怎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控制诸多边关将领?岳驰竟、赵青涛这一个个武将又怎会突然改变自己的阵营?以白晷的实力又怎能如此的不堪一击? 东胡大军在第一日攻城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举措,于城外扎营,暂时调养生息,第二日午夜时分,东胡赫连驰太部七万铁骑兵合秃颜部五万铁骑兵,三万弓弩兵,五万步兵在夜色的掩盖下率先向蛮州外层防线发起攻击。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将正在酣睡的我惊醒,城墙之上亮起点点烽火,埋伏在城外东西壕沟的一万名弓弩手向对方开始施射。 东胡铁骑兵行进速度竒快。箭雨未能遏制他们的行进速度,同伴的死亡反而激起了东胡人血液中的强悍与凶残,他们的呼号咆哮声震彻整个夜空。 铁骑兵在箭雨中推进到外围防线以前,壕沟中的秦兵竖起三丈左右的长矛,这种武器是用来对付骑兵最有效的方式。 骑兵一排排的倒下,可后排骑兵仍然层出不穷的冒出。 东胡大军在先锋军攻入外围防线之时,全军开始向城墙的方向缓慢靠拢。 白晷向空中射出三支色彩不同的响箭,城门洞开,一支四万骑兵组成的精锐部队从城门冲出,出门后分成两部,分别攻向东胡军队的两翼,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摧垮东胡大军东西两翼的弓弩营。 蛮州城前陷入一场血腥的混战之中,黎明时分这场残酷的战事方才暂时停歇。 外层防线依靠地形的掩护成功的阻截住东胡人的进击,是战东胡人损失惨重,死亡八万,伤六万多人,而且他们的弓弩营被我方骑兵摧毁大半,远距离攻击能力受到重创。 秦军死亡四万余人,伤两万,损失仅仅相当于东胡人的一半,在这种意义上来说,白晷取得了一场不小的胜利。 白晷又向城外防线增派了五万名士卒,从他的表情来看,这场胜利并没有带给他任何的宽慰。 燕元宗在李卫等人的陪护下,来到城墙上慰问士兵,尽管他不情愿,可是现在操纵权握在白晷的手中。 士卒因为燕元宗的到来一个个变得欢呼雀跃,白晷说得没错,如果这些人知道燕元宗的真正身份,形势将变得不堪设想。 就目前的士气来看,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粮草,应该可以击溃东胡人的进攻。 我来到白晷的身边:“白将军!” 白晷的目光始终仰望着天空。 “城内的粮草很快就会用光,将军是不是首先考虑解决这个问题?” 白晷指了指天空道:“天快下雪了,气温还会降低,东胡人一样支撑不了太久的时间。”他远眺东胡阵营道:“东胡粮草营位于军种腹地,我等若想靠近实在是难上加难。雁州城不会向我们施以援手,目前只有仰仗苍天了。” 东胡人在短暂的停歇后,重新发动了投石车的攻势。和原来不同,这次所投射的乃是厚重的木箱,投入城内,木箱摔裂,从中飘散出无数传单,上面书写“元宗假冒,守军速逃”。 我们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晶后已然将这件事的内情通告给了东胡人。 每个士兵脸上的表情都显得郁闷而绝望,他们究竟在为谁而战?自己不惜一切保卫大秦疆土的时候,却被朝廷放弃了。 燕元宗和李卫被情绪激动的士卒团团包围了起来,一个声音怒吼道:“你究竟是谁?到底是不是皇上?” 李卫和手下武士将燕元宗护在中间,生恐燕元宗被愤怒的人群伤到。 燕元宗吓得不住颤抖,如果不是李卫的扶持,他早就瘫倒在了地上。 “说!”“快说!”人群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场面几乎要失去控制。 白晷及时出现在现场,怒吼道:“做什么?想造反吗?” 众人看到白晷顿时静了下去。李卫趁机分开人群,护着燕元宗来到白晷的身边,其中一人将传单递给白晷。 白晷审视一眼,冷冷将传单扔到了地上:“亏你们还是身经百战的大秦战士,两军交战攻心为上,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得?东胡人的目的就是想涣散我们的军心,让我们不战自败!” 周围的士兵一个个垂下头去,白晷恭恭敬敬向燕元宗鞠了一躬道:“陛下受惊了!” 燕元宗此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拜师使个眼色示意李卫扶他回去休息,这才转身向城墙走去。 没想到燕元宗走到中途突然嘶声叫道:“让我走!我不是……什么……皇上……我……我只是他的替身而已,我不想死在这里……”巨大的精神压力终于让他崩溃。 所有人的愤怒重新被他点燃,已经有几名士兵不顾一切的向他冲了上去。 李卫拔出长剑,怒吼道:“谁敢上前,格杀勿论!” 那燕元宗大声哭泣道:“小的叫刘淡墨,压根不是……什么皇上,太后五年前找到我……让我模仿陛下音容笑貌……”他此言一出,周围士兵的情绪已然失控,一拥而上恨不能生啖他的血肉。 混乱之中,李卫一剑刺了出去,一名士兵被当胸刺中,鲜血自胸口汩汩流出,眼见不活了。 “我等辛辛苦苦为了这鸟皇帝保卫边疆,竟然换来如此下场,兄弟们杀了这混帐再说!”不知是谁从中鼓动了一句,仿佛向火上又泼了一碗油,原本混乱的场面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城墙之上,白晷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扬起右手,身边弓弩兵举起弩箭瞄准了骚乱的人群,白晷大声道:“所有士兵听着,如有人再敢蛊惑人心,趁机制造混乱者,定斩不饶!”他中气十足,声音远远传送出去,城内士兵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那群骚乱的士兵这才稍有收敛,有人大声道:“白大将军,我等并非是有意作乱我们不惜生命为他保卫边疆,抗击东胡,这帮人又是怎样对待我们的?非但没有援军,还断去我们的粮草,将我们这些人尽数抛弃在这冰天雪地的孤城之中,这种皇帝又怎么值得我们去尽……” 他话语还未说完,一支羽箭“嗖!”的一声向他射去,准确的射中了他的咽喉,那士兵身躯晃了晃,目光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仰天倒在了地上。 白晷怒道:“谁让你们放箭的?” 和我并肩而立的焦镇期迅速找到了施射者的位置,怒吼一声道:“混账东西,哪里走!”他挥拳向其中一名身穿黑甲的武士冲去。 那名武士反应竒快,没等焦镇期来到面前,手中弩箭连续向焦镇期射出六箭,焦镇期大吼一声左拳全力挥出,拳风如同惊涛骇浪般卷起一道狂飙,全速行进的弩箭在拳风的震慑下,偏离了原有的方向,焦镇期身躯跃起在半空之中,右拳居高临下的向那名武士击去。 对手闪电般摘下身后双枪,毒蛇吐信般向焦镇期胸腹扎去,焦镇期化拳为抓,向对方枪杆抓去。 那武士原本就无意进攻,足尖轻点,身体向后疾迅无比的退去,我算定他的退路,双手握刀,虎吼一声全力向他的身后劈去,此人定然是藏匿在军中的奸细,对他根本不用讲任何的规矩。 那武士两柄短枪尾部相对,居然结合成为一杆长枪,身体未至,反手一枪已经刺向我的胸口,我凝聚全身力量,一刀准确无误的劈在枪尖之上。 对方枪尖蕴含的潜力让我的双臂微微一麻,经过多日的实战,我应变的速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刀尖向上反弹至中途,我斜向划出一道弧线,刀锋的角度巧妙的转了过来,向对方握枪的手腕削去。 枪身剧颤,发出“嗡”的一声闷响,他以枪尖再次迎上我的刀锋,强烈的震动从刀锋迅速传入我的双臂,我迫不得已向我退了两步,这才完全卸去对方震荡的力量。 焦镇期再次迫近对手,凝聚全力的双拳,分击对手颈后、腰骶两处。 那武士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身躯陡然躬起,长枪一分为二,向焦镇期双拳点去,枪至途中,枪尖突然脱离枪杆向焦镇期射去,焦镇期双臂旋转,两道气旋围绕枪尖发出。 而那武士借此时机,身躯如大鸟般向城内投去。 城墙上的弓弩手同时向他开始发射,他的身躯没入箭雨之中,他手中的两根枪杆挥舞得风雨不透,将来袭的羽箭遮挡在外面。此人显然想混入城内混乱得士兵之中,只有这样才可能躲过我们的追击。 焦镇期从身后摘下弓箭,迅速搭上五根羽箭,连珠炮般射了出去,五根羽箭破开层层箭雨,准确射在那武士的小腹之上。与此同时,一根羽箭从那名武士的额头钻入,我回身望去,却见白晷缓缓放下强弓,显然这致命的一箭是他所发。 那武士惨叫着从高空摔落下去,城下的混乱却仍然在继续。疯狂的士兵拼命向燕元宗冲去,白晷咬了咬下唇终于作出了一个射击的手势。 城墙上羽箭齐发,向下方混乱的人群射去,十余名领头的士卒被羽箭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果然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混乱的场面终于平息了下去。 第42章 鏖战 李卫和那帮武士鼻青脸肿的护卫着燕元宗来到了城墙之上。 形式继续朝着恶劣的方向转化着,东胡在开展了一系列心理攻势之后,凝集二十万兵力再次发 起对外围防线的冲击。步兵掩护之中,一百余部‘冲车’从四面八方向防线开始靠拢,‘冲车’长 丈,宽约五丈,通体用木材打成,外面裹以厚重的牛皮,内可容纳数百名士兵,冲车 周围开有孔洞,供士兵射击,速度行进虽然缓慢,可是防御性能良好,外面的牛皮足以阻挡羽箭的射击。 白晷的脸色渐趋凝重,他下令城外的士兵开始有序的向城内退守,所有弓弩兵换上火箭准备。 围墙上还剩余的五架‘床子弩’开始发射,巨箭命中‘冲车’,仅仅在冲车前方铁皮上撞出一个尺许直径的洞口。 东胡士兵手摇绞盘,‘冲车’上方出现了小型投石车,石块向城墙上密集弹射。 蛮州厚重的城门缓缓闭合,冲车终于成功抵达护城河的冰面。 白晷大吼一声“放箭!”火箭同时射向冰面,涂满火油的冰面,遇火即燃,环绕蛮州的护城河形成了一条燃烧的火墙。 ‘冲车’结构庞大,行动缓慢,燃上火的羽箭如同飞蝗般射至,顷刻间进入护城河的冲车,便被火箭点燃,一万余名兵众困在车内被烈火猛烧。 东胡大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并面在冲车的压力下,不堪重负,终于出现裂缝。再加上火焰 不停娜诨妫憧级狭眩揪薮蟮摹宄怠钊诨こ呛又小f录群洌欢?久冰面又再度凝固。率先抵达城下的东胡士兵,呼喊着开始攻城。 东胡后方军队越过冰面,源源不断的向城墙处涌来,众兵冒死推动檑木车,疾飞冲过已经被 填平的护城河。冰面凹凸不平,绊倒了数个推车兵,几人同时被拉扯到车底下,木制巨轮从他们身体上压辗而过,登时被压得血肉模糊,脑浆四溢。 檑木车终于抵达主城门十丈左右,白晷一声令下,城墙上箭如雨下,力图阻截主城大门被檑 木车捣毁。一排推车士兵刚刚倒下,另外一批推车士兵马上又上来补上。舍生忘死,前仆后继。 檑木车终于重重轰在主城门上,但坚固的城门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仍然屹立无损。东胡士兵只好推开前车,由后上的另一辆檑木车冲撞城门,反复用同一方法强攻。 白晷挥动令旗,守城士兵将一块块榆木制成、布满狼牙铁钉的檑木向下投掷了下去。又有士兵 将烧沸的火油从上浇落,门前东胡士兵惨呼不断,哀嚎连连。这边火油刚刚浇下,弓弩手马上将火 箭射入火油之上,城门前火势迅猛,宛如人间炼狱。千余名东胡士兵,浑身都被烈火燃着,哭嚎着四周乱撞。 守城的五千名力士用铁索系住百斤以上的钉木,从高处甩落,用来刺杀攻来的东胡士兵。落下 后又用绞轮拉回城墙,再伺机放下杀敌,周而复始。反复使用,阻碍东胡军的檑木车冲撞城门。 在檑木车的接连撞击下,城门开始出现松动。 马上有两千护城军,用早已准备的原木将城门抵住,工匠抓紧时间将厚木板钉在城门之上。 黄昏时分开始起风,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粒席卷着整个战场,东胡人停下了进攻,撤回营地。 整整一天的抗争让将士都疲惫到了极点,更换过城墙防卫士兵之后,我和焦镇期等人回到城内暂歇。 蛮州中心支起五十口大锅,里面煮食着白粥,每名士兵只能分到半碗。 我和焦镇期端着自己的一份蹲在枯树下饮用,粥水稀薄,难以果腹。 我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蛮州不了多长时间了。” 焦镇期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城内很快就弹尽粮绝,而且假冒燕元宗的事情被揭穿后,士卒的情绪不断低落……” 看到白晷向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焦镇期连忙闭上了嘴巴,识趣的让到一旁。 白晷向我笑道:“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我点了点头,指向大锅道:“白将军为何不吃些白粥?” 白晷摇了摇头道:“吃不下……看着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几十万兄弟处在水深火热的困境中,我哪里还有那种心境。” “城内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我提醒道。 白晷叹了口气:“我最担心的还是将士们的士气,燕元宗之事已经传遍全军,很多士卒的内心已经接近绝望。” 我心中一阵黯然,从白晷的身上我忽然感到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 白晷道:“东胡人频繁攻城证明他们也担心战事继续拖下去,损失将不可想象。北疆最冷的时候即将到来,只要我们能再坚守几日,东胡大军必然撤退。” “可是现在城内军心涣散,白将军还是尽快找出解决之法。” 白晷无奈笑道:“死亡面前,每人的本性都暴露无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个因素考虑在内,否则也不会让这个冒牌燕元宗暴露了身份。” 他看了看我道:“胤飞,没有想到最后我们竟然会站在同一立场上。”我留意到他对我的称呼 已经由平王改成了胤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的称呼让我和他的距离顿时拉近了许多。 白晷感叹道:“我如果不是对权利如此热衷,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我的两个女儿……”话语之中真情流露。 我低声道:“太后此举太过毒辣,大秦经过此劫,再也无法恢复往日之繁荣。” 白晷不屑笑道:“项晶毕竟是个女人,为了杀我,不惜牺牲国土和士卒,将大秦的国运当成儿戏。看来大秦运势已衰,亡国之日已经不远也。” “将军打算如何脱离眼前困境?” 白晷皱了皱眉头,他反问道:“换作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你又会怎么做?”他仿佛并不想得到 我的答案,低声道:“若是率军撤离蛮州,恐怕未到雁州,便会被太后冠以谋反之名,不但不会让 我入城,反而会派兵征讨。而我们的后方还有东胡追兵,双方早已形成默契,恐怕我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率军投降东胡,我一世英名必然毁于一旦,而且我的家人肯定会受到诛连。太后早已封死我的一切退路,我能够做的只有守在这座孤城之中。” 我默然不语,许久方道:“若是城破了呢?” 白晷淡然一笑道:“我若是战死沙场,无论是对太后还是对我都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她估计会 为我追封爵位,风光厚葬。”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相信吗,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我脑中所想 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我所能地消耗东胡的兵力,为大秦百姓换来片刻的安宁……” 我内心一震,望向白晷,正遇上他真挚的眼神。白晷道:“我一度让权力蒙住了双眼,战场的 血腥却让我的本性慢慢复苏起来。沦落到今日下场,我不会责怪任何人。”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内心充满了崇敬。 白晷道:“如果你能躲过这场劫难,我不会再阻拦你和绮儿交往。” 我内心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白晷盯住我双目道:“燕元宗此人不可小觑,表面上贪婪无比,处处一副小人嘴脸,内心却藏有如此城府,太后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点了点头。 白晷感叹道:“我最对不住的还是郦姬,是我一手将她推入了火坑之中。” 这时候远处的士兵再次骚乱起来,两名将领慌慌张张冲到白晷的面前,气喘吁吁道:“白将 军,大事不好,步兵营的一些士兵冲入骑兵营杀了数匹战马,两方冲突起来,已经有十多名士兵被杀。” 白晷脸色变得铁青,怒喝道:“混帐!他们眼中还有军纪吗?凡是涉嫌杀马的全部给我抓起来!” 两名将领面露难色:“将军……现在参与杀马的士兵有千余人之多……” “什么?”白晷的脸色涌现出莫名的悲哀,城内的局势即将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建议道:“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白将军还是顺水推舟为好。” 白晷不解的看了看我。 我低声道:“这些士兵显然都是因为饥饿异常,才干出杀马的事情。眼前的情况下,战马的 用处并不大,再说草料匮乏,早晚这些战马也是被饿死的命运,将军不如将战马宰杀,让士兵果腹,也能暂时宽慰一下人心。” 白晷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 雪越来越大,城内士兵在颁布杀马之令后,安稳了许多,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大锅前依次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马肉。 我和焦镇期来到城墙之上,却见弓弩手全都严阵以待。向东胡阵营望去,敌人的大军似乎又有所行动。 数支响箭射向夜空,敌方的攻势再次发动。 白晷站在风雪之中,大声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已经是又冷又饿,朝廷又背弃了我们,我和你们一样愤怒,可为什么我要坚持留下来作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白晷。 白晷大吼道:“因为我知道,我保卫的并不是皇上,我所为的是后方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 我保住这里一刻,他们便能有一刻平安的时光,我将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扞卫亲人的安宁!” 所有士卒的眼光中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无论白晷的这番话是不是出自真心,我都从心底佩服他鼓动人心的能力。 李卫狭持着冒牌燕元宗走了上来,白晷怒视燕元宗,双目之中寒芒大盛。 白晷冷笑道:“就是你这混帐害得我三十万弟兄落入这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今日便以你之鲜血来祭大旗!” 冒牌燕元宗吓得‘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白大将军,求求你饶……我狗命……我……贱命一条,哪值得您……” 白晷‘噌!’的一声抽出长剑,全力向燕元宗的颈上斩去,剑刃过处,人头落地,一直滚动到我的脚下。 惨烈的战争在鲜血四溅中再次拉开了帷幕。 东胡大军集合所有的‘冲车’和檑木车向城门发起冲击,弩箭的短缺让守城的弓弩手杀伤力 锐减。更为不幸的是,从安阳又有二十万的东胡增援部队正在接近蛮州的途中。 滚木,擂石,凡是可以用上的武器全都派上了用场。 神弩营控制发箭次数,只有当敌方攻城器械来到城下时,方才开始施射。 城门在对方檑木车的轮番撞击下,终于发出‘喀勒’木头爆裂的声音。 预先埋伏在主城门后的弓弩手,齐齐向大门缺口施射,将东胡妄图冲入城内的先锋部队给射了回去。 刚刚压制住敌人的攻势,东西两门也被敌人的檑木车撞开。 东胡大军潮水般的向城内涌入,到处充满了喊杀声,我在焦镇期掩护下向内城退去。内城薄弱的 城门更加禁不起檑木车的撞击,没等我们喘过气来,内城又被攻陷。 转眼间已经被东胡士兵重重包围,身后传来一阵心惊胆战的凄厉血腥,一大队东胡骑兵从后方冲杀而来,直捣内城,杀得日月无光,如入无人之境,随意杀戮。 万余名弓弩兵射完了箭矢,只得任由宰割,东胡骑兵杀得个随心所欲,摧枯拉朽。顿时尸山满布,血流成河,大秦弓弩兵惶恐之下,四方飞串奔逃,互相践踏,不知夺取多少无辜性命。有些在急奔逃 跑中,便被斩成两段,有的被枪刺穿心脏,万余名弓弩兵转瞬间已经被屠戮大半。 惊慌之中重新集合的长枪兵,排好队形向对方的骑兵队伍挺进。 我和焦镇期纵马向后城门撤去。 人群中看到李卫的身影,他大声叫到:“铁枪营、铁刀营断后死守,神弩营、铁旗营,向北冲,杀开退路,左右两方各三十队引开主力敌兵,其余各部随我压阵,保护白大将军杀出血路,冲啊!”生死存亡的时刻,李卫仍然能够保持冷静,及时调动隶属他调动的亲卫团,保护白晷杀出重围。 主帅亲卫团撤退,在城内仍旧坚持战斗的士兵,立时军心崩溃,许多士兵立即抛下沉重的兵器,没命的向后门奔去。可怜大秦的精锐强师,霎时间变作仓皇逃窜的败兵辱将,每个人只管保住性命竭力逃跑,先前英勇气概,都不知哪里去了。 我们在白晷亲卫团的掩护下逃出了北门。身旁惨叫传来,我转身望去,却见到李卫翻身坠马,给一支羽箭射穿盔甲,从后心射入,透胸而出。白晷和他向来感情深厚,看到李卫死在自己面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他回转马头要冲杀回去,却被左右随从死命拽住马缰,护住他向周围山林中撤退。 前方山势虽然不高,可是上面常年冰雪掩盖,布满郁郁葱葱的雪松,也不失为一个暂时藏身的地点。 方才逃到半山腰处,却见山顶之上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却是东胡人从安阳赶来的援军及时赶到,越过山野围堵了过来。 白晷的亲卫团,已经不到五千人,山顶雪野之上到处都是火炬的光芒,敌人的数量至少要在五万以上。 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山上的东胡军队,向下射出密集的羽箭。身边的士兵纷纷倒地,成了敌人猎杀的目标。我的肩头被乱箭射中,剧痛之下,从马背上摔落了下去。 黑狮子一声长嘶,调转方向,倏地加速,竟然不顾我自行逃去。我恶狠狠骂道:“畜生!居然毫无情意!”想起黑狮子乃是燕元宗所赠,心中顿起杀机。若是让我再见到它,定然将它一刀斩杀。 焦镇期也从马上跳了下来,用盾牌为我遮住羽箭。我咬紧牙关将箭矢拔出,簇尖带出一块血肉。形势危急,根本没有时间供我包扎伤口。 山上的东胡兵大声呼号着向下冲来,奔跑之中,手中弓弩毫不停歇,我一边逃跑,一边用手中刀挡拨着羽箭,拼命向雪松林跑去。进入密林之中,不利于箭矢的攻击,不然我很难从箭雨中生存下来。 四周喊杀连天,惨烈之极。 刚刚靠近雪松林,就有预先埋伏在林中的东胡士兵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和焦镇期对望了一眼,均知道今晚若想全身而退恐怕难于登天。我望着举起火把冲来的敌人,浑身热血沸腾起来,心中杀念顿起,大吼道:“跟他们拼了,杀的一个赚上一个!”我不顾一切的冲向前方的敌人,挥刀向一名骑马的胡将猛劈而去。 那胡将慌乱间弃去手中火炬,长枪横起来隔,我手中长刀锋利无比,将长枪从中削成两段,刀刃斜斜劈中对方的肩头,鲜血飞溅,那胡将惨呼一声从马上跌落下去。 敌人惊呼声中,焦镇期冲入敌人阵营之中,手中长枪翻腾飞舞,枪枪见血,周围东胡士兵哀号一片,转眼间已有十余人在他枪下毙命。敌人强悍之至,同伴的鲜血更激发起他们潜在的凶性,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围拢了过来。转瞬之间,我和焦镇期都已陷入胡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我身上多处负伤,几乎每出一刀就能夺取一名东胡士兵的性命,敌人仍然在层出不穷的冒着,身后忽然传来金戈破空之声。我根本来不及用眼去看,左足拄地,身躯闪电般旋转过来,手中长刀斜向劈出,将一支偷袭的长矛从头砍断,随之刀身平削,刀身深深嵌入对方咽喉之中。经过连续的厮杀,我的力量已经减弱了许多,这一刀竟然没有将敌人的头颅齐根砍下,反而嵌入他的颈椎之中。 我一脚踹飞他的尸体,这才拔出长刀,敌人咽喉中扑出的鲜血溅了我一脸一身。 焦镇期我和相隔已经有十余丈的距离,他拼命想向我靠拢,可是又被凶残的敌人层层围堵在核心。 林中涌出的一队胡兵将我逼迫地向后退却,我的身边已经没有己方的士兵,十余名手持长矛的胡人将我团团困住。此时敌人已占了压倒性的上风,四周虽然还有零星的厮斗,但已无法改变眼前的形势。 我利用手中锋利的长刀,斩断数根长矛,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可是胡兵没完没了的涌来,刚刚脱离这个包围圈,马上又落入另一个包围圈中,我和焦镇期的距离也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冰冷的雪花和飞溅的热血共同构成了一幅凄美的景象,身边剩下的只有危险和死亡。手中长刀一次次机械的挥向前方,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数百名胡兵如狼似虎地向着我狂攻不舍,我的身上已有无数伤口在不住流血,可是我的精神早已麻痹,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 长刀来回劈出,惨叫连连,两名敌人尸横就地。我随即又刀身反插,一名胡兵被我刺穿胸腹,当场丧命。 数名胡兵同时挺矛向我,我的身体已经脱力,长刀迎出,在对方力量的反震下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一名胡将挺矛刺中我的左侧肩胛,锥心剧痛传遍全身,我的身躯一个向前俯冲,方才躲过胸前被洞穿之灾。 我连续几个翻滚,仍未逃脱出敌人的包围圈。十多杆长矛同时向我的身上扎来。我双目一闭,内心绝望到了极点,心知此次断难逃过死劫。 在这刹那间,我想到了远在秦都的瑶如和采雪。也想起了远走他乡的燕琳、致我于死地的晶后,还有在大康皇宫中苦苦等候我的珍妃,过去的一切顷刻间全部涌入了我的脑海中。 就在这时惨呼声从我的身边接连响起,浑身鲜血的白晷不知从哪里杀了出来,手中画戟闪电般杀掉围困我的两名东胡士兵,从缺口处冲入。 “上马!”他大吼道。 我重新鼓起勇气,左手抓住一杆迎面刺来的长矛,右手从雪地上捡起长刀,狠狠地劈入对方的脖颈。鲜血飞溅,对方的头颅被我这倾尽全力的一刀斩落。 我翻身跃到马后,白晷大吼一声,挥戟戮死挡在马前的胡兵。骏马一声长嘶,向前方灯火稀疏的密林中冲去。 “马鞍后有弩箭。”白晷提醒我道。 我从马鞍上摘下弩箭,连续施射,又射杀了几名胡人。 密林之中倏然牵起数道绊马索,骏马前蹄跃起,越过第一根,却被第二根绊住。白晷身躯从马背上跃起,画戟在空中闪出一道弧形寒芒,两名潜伏在树后的东胡士兵立刻毙命。 我也及时跃离了马背,可是身体还未曾落到地上,一支羽箭就射入了我的右腿,足下剧痛,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之上。 一名士兵挺起长矛恶狠狠地向我胸口扎来,我及时扣动扳机,羽箭尽数射入他的胸口,胡兵惨叫一生仰天倒下。 从林中又涌出无数胡兵,没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早有人按住我的双臂,将我反剪双臂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白晷陷入几百名东胡士兵的包围之中,画戟疯狂舞动,一个个的胡兵在他面前倒下,几名仍在苦斗的亲卫团士兵看到主帅危急,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救,还没等靠近包围圈,便被胡人弓弩手射杀。 六名黑甲骑士无声无息地欺近包围圈中,六人分从六个不同角度引弓发箭,六枝羽箭呼啸着向白晷射去,他们纵马沿着包围圈狂奔,奔驰之中手中不停发射,射出羽箭路线不同,但目标一致,全都直奔白晷要害。 白晷用画戟拨开数支羽箭,可是这时从头顶一张大网霍然落了下来,大网罩在白晷身上骤然紧缩,画戟无法自由挥动,数支羽箭分别射入他的身躯。 我这才留意到那羽箭的尾端竟然系着纤细的绳索,六人抓住绳索的尾端用力拉扯,白晷剧痛之下,跌倒在雪地之上。 他弃去了画戟,拔出佩剑虎吼一声,斩断羽箭,妄图想割开大网,重新站立起来。十余名东胡士兵拿起钩连枪上前钩住大网,全力拖拉。 白晷虎吼一声,双臂抓住来枪硬生生折断,将枪头向外投出,两名胡兵躲避不及,毙命当场。怎奈敌人众多,白晷在网内无法躲避,四肢被刺中多处,周身完全被鲜血染红。 一名黑甲骑士大叫道:“留下他性命!” 百余名东胡士卒向后撤开,手中弓箭齐齐举起,百余支冰冷的簇尖对准了白晷。 白晷哈哈大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名黑甲骑士同时施射,羽箭分别射中他的双腿,白晷摇晃了一下,顽强的意志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东胡民风彪悍,向来崇尚英雄强者,看到白晷如此气概,一个个心生崇敬,弓箭凝住不发。 鲜血从白晷的身上汩汩流到雪地之上,他环视周围,自知大势已去,目光中闪过无尽的悲凉。雪花无声地飘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他仿佛听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 白晷的唇角泛起一丝笑容,他轻声道:“终于可以回家了……”他用力拔出腿上的羽箭,身体转向正南的方向,霍然将两支羽箭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他的身躯笔直的站立,然后缓缓地向后倒去…… 泪水在我的眼中凝结,视野中已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第43章 被俘 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寒风夹杂着冰雪从衣衫的破损处无情的折磨着我的肌肤,我的思绪从一片空白之中重新回归于现实。 在东胡铁骑的驱赶下,我和其余被俘虏的大秦士兵,踩着冰雪艰难的来到山丘下的空旷地带。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仍然存活于这个世界上,鲜血和杀戮带给我的激情已经面面平复,身体的创痛反复折磨着我的神经,我咬紧牙关撑了下去,身边一名秦兵失足跌倒在地上,马上就有一名东胡人挺矛刺入了他的后心。 生命在战场上变得如此卑贱,我却要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顽强的撑下去。 八万名被俘获的秦军按照伤情的不同分成三个队伍,重伤的秦兵当场便被杀死,我随着人流向轻伤的队伍中走去,步履却变得越来越艰难,负责检查身体的胡兵,一把抓住我,从我的腰间扯下弯刀,这柄弯刀乃是当年燕兴启从白晷手中用八万两银子购得,后转赠给我。 那胡兵看了看我,突然用刀柄重重击打在我的小腹之上,我痛得躬下身躯,单膝跪倒在雪地之上。 身后的胡兵抽出腰刀,正要向我的脖颈砍落,没想到那个抢夺我弯刀的胡兵阻止道:“且慢!” 他抽出那柄弯刀反复观看,充满疑虑的望向我道:“这把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知道把刀是白晷斩杀东胡名将完颜乌兹所获。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嘶声道:“我在战场中捡到的……” 那胡兵满脸狐疑的看了看我,终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做了个手势,我被粗暴的推入了轻伤俘虏的队伍中。 心中暗暗松一口气,暂时躲过被当场屠戮的命运。我虚弱地来到队伍中盘腿全下。右腿伤口上鲜血早已凝结,被血水浸透的裤管冻结成冰,羽箭虽然未伤及筋骨。可是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也会有感染地危险。 我左侧肩胛的伤势比腿上更重,过度的失血让我的嘴唇干涸,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我不知道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身边两名秦兵小声交谈道:“不知道胡人要将我们怎样处置?” “这还用问,肯定是带回东胡变卖为奴……”两人忽然停住说话,却见有两名士兵陪着一名少女向这边走来,当我看清那少女容貌时。宛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顿时惊呆地那里。 那少女头戴皮帽,身穿紧身棕色皮装,领口袖口饰以貂裘,一身胡装丝毫掩饰不住她清丽绝伦的玉容。冰肌玉骨,体态婀娜,纤瘦合度,神采晶莹,飘然出尘。分明是被我射杀的高丽太医全慧乔。 我用力咬了咬下唇确信自己眼前并非幻觉。 那两名东胡士兵身上背负着药箱,全慧乔正在一一为伤兵检查伤势,发放伤药。 “不可能!”我内心中大喊着,我明明一箭射中了她的后心,她又怎会逃过一劫,而且又来到东胡大军之中? 全慧乔向我地面前走来,我慌忙垂下头去,生恐她认出我来。 她在我的身边停下,从东胡士兵的手中拿过一柄小巧的银刀。我的内心狂跳不已,难道她已经认出我来,要对我施以辣手不成? 她轻声道:“你的伤口必须处理一下,不然肌肤会被冻伤,这条腿恐怕就要废了!” 从她地声间我几乎可以完全断定,她就是全慧乔。可是她竟似全然不记得我的样子,用银刀挑开我冻得硬邦邦的裤管,用药酒清理了伤口的淤血和杂物,然后用白纱小心的裹好。 我大胆的将目光落在她的俏脸上,慧乔的目光专注的看着我的伤处,黑长而蜷曲的睫毛让她的眼神变得神秘莫测,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认出来,内心仍旧忐忑不安。 她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目光终于和我相遇,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你放心,很快就会康复的。”我顿时陷入了迷惘之中,她究竟是不是全慧乔?音容笑貌没有任何的不同,这世上应该不会有如此相象之人,亦或是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原来的事情。 她又为我将左肩的伤势清理包扎好。 身后那名胡兵道:“完颜大夫,若是他伤势太重便不用治了。” 全慧乔轻声道:“此人并未伤及筋骨,应该很快就会痊愈。”她为我裹好伤口,又留下一卷白纱,和一小瓶药酒,嘱托道:“你按时清理伤口,注意保暖,应该没有大碍。”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目送她远走,这才将白纱和药酒小心的收了起来。 经过一番检查,被俘虏的八万士卒最后还剩下三万不到,东胡士兵杀掉没有留下价值的秦国士兵后。清理战场和焚烧尸体的任务就交给了我们。 我们将武器上缴之后,东胡士兵允许从死者的身上扒下衣物御寒,我挑选了两件还算整洁的棉衣,总算暂时解决了保暖的问题。 清理战场之后我们这两万多名俘虏跟随秃颜军团返回屯留,这次秃颜军损失最为惨重,他的二十万大军死伤大半,仅仅剩下五万余士兵。 在风雪中艰难步行了四天,我们距离屯留城还有五十里不到的距离。 秃颜并不急于赶路,让我们在城外的古城遗址处扎营。 每天提供给我们的食物都很少,我们这些俘虏始终处于饥饿之中。 我和其余四十九名俘虏围成一个圆圈。中间升起一堆篝火,两名东胡士兵来到高处,其中一人大声喊道:“今夜将军有令,每一组可得到一只羊腿,至于谁有口福吃到,就要看你们地本事。” 我马上明白了他们的真正含义。这是想让俘虏之间互相搏斗,从中取乐。 我低声道:“大家不要上当,胡人分明是在戏弄我们……” 两名胡兵拿着烤成金黄色。芳香四溢的羊腿向我们这组走了过来,我这有发现自己的意志已经变得如此脆弱,目光怔怔的盯住那只羊腿,恨不能冲上去夺到自己的手中,所有同伴的目光跟我一样,我们的人性和尊严已经被饥饿完全磨灭。 一名的胡兵笑着将羊腿扔到了我们正中的火堆上,两名俘虏几乎同时冲了上去,不惜一切地伸手从火中抢出了那羊腿。彼此顾不上手上的烫伤,抬脚向对方踢去,没等他们分出胜负,同组的俘虏争先恐后的扑了上去,所有人的目标都放在了那只羊腿上。 十余名胡兵挺矛围看着我们的搏斗。发出一阵阵开怀的大笑。他们是为了监督我们这些俘虏,如果有人想趁机逃跑,冰冷的矛头会毫不犹豫地刺入我们的心脏。 我站在人群的外围,静静等待着机会,我相信这场混战不会过早的结束。果然如我所料,为了食物,每个人都竭力争夺,毫不放弃,已经有半数的俘虏被击倒在地上,无力爬起。 争夺仍然在继续,一名身材壮硕的俘虏抢到了羊腿,刚刚咬了一口,就被身后冲来的俘虏压倒在了地上,羊腿脱手飞出,恰巧落在了我的脚下。 我拿起羊腿一边沿着火堆奔跑一边大口咬下,所有人的目标顿时集中在我的身上,十多名俘虏前后将我夹击在了中间,全力将我扑到在地方,我右手死命抓住羊腿,左肘狠狠地向后捣起,一名压在我身上地俘虏惨呼一声滚到一边。我趁机向一旁翻滚,脱离了他们的包围,又咬了一口,还未跑上两步,后背被人重重击打了一下,我的身体再度失去平衡,羊腿脱手飞出,我不顾一切的爬了过去,手臂抓住羊腿的尾端,另一端已经被那名壮硕的俘虏抓住,我怒吼一声一拳击中他的面门,他的重拳也打中了我的小腹,还未来及咽下的羊腿又吐了出来。 我们彼此的第二次攻击还未到达,又有五六只手同时抓向了羊腿,羊腿从中折断,我拿着剩下的一端,拼命的将羊肉塞入自己的嘴中。 我的肩胛处的伤口被一拳狠狠击中,剧痛让我险些昏厥过去,三名俘虏围住,试图夺下我手中的那段羊腿,一人狠狠的向我右腿的伤口处踢来,这两日,他们跟我已经熟悉,知道我伤在何处,下手阴狠准确。 我的怒火彻底被疼痛点燃了,大吼一声将羊腿的一端狠狠插入了身后那人的眼中,羊腿骨折断后,残端尖锐无比,深深插入那俘虏的右眼之中。 他发出一声凄惨的大叫,捂住那染满鲜血的羊腿倒在了雪地之上,手足不断的抽搐着,不多时便已经死去。 眼前的情形让我的血液渐渐冷却了下来,一种难言的悔意充满了我的内心,我竟然夺去了同伴的生命,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发生的惨剧惊呆,俘虏一个个呆呆站在那里,没有人再去为了羊腿争夺搏杀。 几名胡兵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弄出人命,迅速上前围住了我,用枪杆狠狠砸在我的身上,我抱住头以免他们伤及到我的要害。 “杀死他!”一名胡人士兵大喊着。 “杀死他!”这次发出呼喊的人更多,其中竟然包括和我同组的俘虏。 几名胡兵调转了矛头,他们显然想服从民意,将我刺杀于乱枪之下。 我痛苦万分的闭上了眼睛,自己居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历尽千辛万苦方才保住的一条性命,竟然为了一条羊腿而轻易失去。 “放开他!”一个威严的声音喊道,人群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黄色长发在脑后扎成无数根小辫,披散在宽阔的肩头,一双眼睛深嵌在眼窝中,眉弓突出,轮廓分明,胡须也呈黄色,鬈曲上翅,身穿胡人百姓常见皮袍装束,显然并非军中之人。 那几名士卒似乎对他颇为敬畏,收起了长矛向他道:“乌奇泰老爷,此人杀死了一名同伴,按照军规应该当场处死。” 乌奇泰笑道:“不过是杀死个俘虏,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他乃是秦国士兵,焉能用我**法制裁,此人的性命我要了,以我跟秃颜将军的关系,这个面子他应该会给我吧。” 那帮胡人士兵互相看了看同时点了点头,显然乌奇泰和秃颜之间的关系绝非泛泛。 乌奇泰身后走来四名胡人大汉,将我从雪地上拉起,向营地外走去。 走出军营大约一里左右,看到废墟边缘有十几座营帐,想来这就是乌奇泰的营地。 我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被带到这里的人,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二十多名秦国士兵,我忽然意识到我们可能被秃颜当成商品一般贩卖了。 营他的正中生起火炉,我们排好队依次来到火炉旁被加上脚镣,脚镣用特殊的金属打造而成,中间的链条十分纤细,但坚韧异常,并不影响我们正常行走。 完成所有的工序以后,我们被带到火堆旁,两名胡人汉子为我们发放食物,对我们这帮俘虏来说,这些食物丰盛到了极点,不但有烤肉、熏肠还专门为我们准备了少量的酒水。 每一名俘虏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比起仍在军队中捱苦的那些同伴,我们现在的境遇简直称得上幸福。 填饱了肚子,我舒舒服服的将那碗分给我的马奶酒饮尽,这才开始想起乌奇泰,他从秃颜手中得到我们究竟想干什么?凭着直觉我感到,今晚在秃颜军队中的那场羊腿大战一定和乌奇泰有关,也许那就是他为了挑选奴隶而精心导演的一出戏。 我们二十余人吃饱喝足之后,乌奇泰才回到营地,他的目光逐一我们的身上扫过:“我不管你们来自何方,原来是何种身份、地位,今天起你们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他声若洪钟,震得整个旷野嗡嗡作响。 “你们是我花钱买来的奴隶,你们的生命属于我乌奇泰,服从我,我会让你们拥有财富、女人,以及你所向往的一切,违背我,你们所面临的只有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结局。 乌奇泰火炉中拿出一根铁烙,他大声道:“解开你们的衣襟,露出你们的胸膛,我要亲手为我的财产留下乌氏的印记!” 乌奇泰将铁烙率先指向身边的一名俘虏,那秦兵紧紧闭上双目,伴随着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通红的烙铁竟然印在他的额头之上。 他走向下一名俘虏时,那俘虏拼命挣脱:“士可杀不可辱!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这胡狗侮辱!”那俘虏不顾一切的向乌奇泰冲去,却被身后的胡人踩住了脚镣,身体重重跌倒在雪地之上。 乌奇泰笑道:“好一条英烈的汉子!”他大步来到那俘虏身前,抬起右脚狠狠的踏在他的脊椎之上,只听喀嚓一声,那俘虏的脊椎被他踏断,立时毙命当场。他拿起那烙铁印在尸首的额头之上:“即便是死也要留下我乌氏的印记。”他随即又感叹道:“五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乌奇泰的这一手极大的威慑了在场的俘虏,多数人都选择了服从。 乌奇泰拿着那通红的烙铁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我无畏的注视着他。乌奇泰不无嘲讽的问道:“你是不是也不愿意?” 我反问道:“主人我花去了多少银子?” 乌奇泰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 “如果这烙铁印去我的脸上,您不但要失去一个忠心耿耿的奴隶,而且失去的金钱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是吗?给我一个理由!” 我点了点头:“拥有自尊的奴隶,远比失去自尊的奴隶更有价值。” 乌奇泰的双目流露出一丝惊异的光芒,他怔了怔,居然没有将烙铁印在我地身上,低声道:“我留你一丝尊严。希望你能够证实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我是唯一没有被留下烙印奴隶,而这却成为别的俘虏仇视我的理由。从他们怨毒的眼光,我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 乌奇泰带领着我们这群奴隶一直北上,半个月之后我们抵达了东胡北部的一个小镇,通过这半个月的调养,我身体的伤势渐渐恢复,乌奇泰给我们这些奴隶的条件十分优厚,钦食起居没有任何不周之处。 小镇距离东胡都城‘黑沙城’只不到五十里地距离。 小上并没有住户,乌奇泰于一年前将这里买下。并在小镇周围设置了警卫和哨所。 走入镇中仿佛走入了一个封闭的牢狱之中,小镇的四周完全用青石彻成高墙,上面插满铁蒺藜,南北各有一个出口,出口两侧分别有回座角楼。楼上日夜有守卫巡视。 我们在小镇中的喷水池前除去了所有的衣物,几名高人地奴仆用冷水冲洗着我们的身体,天气异常寒冷,我们利用白雪揉搓着周身的皮肤,直到完全红透,体温才慢慢的升高起来。 乌奇泰眯着眼睛围绕着喷泉漫步。仔细观察着我们的骨骼和体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右侧小楼上忽然发出咯咯的娇笑声。我们地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却见小楼的凭栏上,一群风姿妖娆的胡女正站在那里向我们指指点点,不时抛过勾魂摄魄的媚眼。 我们中的一些人顿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向那群胡女展示着自己健壮的体魄,口中发出吼吼的怪叫。 那群胡女笑得越发欢畅,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们**的身体。 几乎所有胡女的目光都定格在我的脸上也许是因为我是唯一没有打上烙印的奴隶。我身体的伤势几乎已经痊愈,匀称而结实的肌肉隆起健美的曲线,古铜色的皮肤在北国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战争带给我的伤疤非但没有影响到我身体的美现,反而为我平添了粗犷的男性魅力。 乌奇泰哈哈笑道:“这个小镇名叫三鼎集,原来倒也人烟云集,可是五年前的一场瘟疫,让这里的居民死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逃亡别处,三鼎集空置了下来,我仅仅花了五千两银子就买下了这里。”他目光炯炯的盯住我们道:“你们要比这座城镇要值钱的多,我希望你们带给我道回报也一样比它更加丰厚。” 乌奇泰指向楼上的胡女道:“这三个月之内,我会提供给你们所需要的一切,而你们要竭尽一切所能去训练,我要让你们成为黑沙城里最勇猛的斗士!” 我在此之前已经隐约猜到乌奇泰的目的,现在终于证实了。他买来我们就是为了将我们培养成嗜血的斗士,供人愉悦的玩物。 我的内心中蓦然升腾起一丝希望,乌奇泰若想获得更高的利益,一定会让我位参加最高规格的比赛,东胡首都‘黑沙城’是东胡权贵聚焦之处,那里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对我来说任何机会都不可以放过,只有从这群奴隶中脱颖而出,我才有重获自由的机会。 走进三鼎集之日,就意味着血腥生活的开始,开始的十天中,乌奇泰是让人对我们进行恢复性的训练,并传授一些初步的格斗技巧,我本身具有无间玄功,趁着这个时机,按照秋月寒当初的指点刻苦修行,在这段时间发生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每个奴隶都意识到危机的迫近,抓紧一切时间提高着自身的能力 从第十天开始,我们两人编成一组,在教头的指点下开始进行强化训练,和我编为一组的是名叫阿东的汉子,我和他刚一交手,就知道他的能力远在我之下,可是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和阿东对敌的时候,我刻意保存着自己的实力。每次对战,我都要和他交战多时才分出胜负。 每到休息的时候,,阿东都主动向我示好?,而我却冷淡的走向一旁,我清楚我们最终要面临的下场,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夺去他的生命,对于这样一个人。我不想产生任何感情。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乌奇泰将我们召集到训练场上,随机的抽出了角斗地对手。 武器全部开刃,锋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我的对手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秦人,这些日子锻炼体魄的同时,我的神经也被磨砺的越发坚韧。我对敌的时已以没有任何地感情夹杂在内,每一名对手都被我视为求生路上的敌人,对敌人仁慈等于对自己残忍。 我仅仅用了一个回合。就用刀刃无情的割断了他的咽喉,看着一个生命从我的手上慢慢地消逝,我并没有我感到任何的悲伤心中想到的是我又向着自由前进了一步。 二十六名买来的奴隶,经过第一次的筛选仅仅剩下了十五名。两名重伤的奴隶也很快被拖走,成为猎犬地美餐。 我们这十三人成功的进入下一阶段地训练,同时也赢得了一个月的生命。 让我意外的是阿东居然也成功的存活了下来,以他的实力我本以为他会归入最先淘汰的行列,当我看清他出刀的动作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也像我一样保存着自己的实力。 阿东向我眨了眨眼睛。他的笑容异常灿烂,来到我的身边低声道:“好快的刀!” “彼此。彼此!”我的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晚餐正在进行的时候,一名从我身后经过的奴隶,猛然从身后扼住了我,他抓起碟子的瓷片试图割裂我的咽喉。 事发仓猝,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阿东及时出现在我的身边,一把抓住了那名奴隶的手腕,将瓷片拧落了下去。 我双手扳住这名偷袭者的手臂,用力的拖到桌上,膝盖狠狠的顶在他的肘部关节处,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出,那名偷袭者惨叫着蹲了下去。 我抓起桌上的大碗全力扣在他的面门上,鲜血来从他的脸上迸溅出来。他用还能动弹的左手,痛苦的捂住眼睛。 饭堂内忽然响起一阵掌声,乌奇泰满面笑容的出现在大门外,他大声道:“今日你杀死的那名奴隶就是他的哥哥。” 我用力咬住下唇,双手扳住偷袭者的脖颈,大吼一声将他颈椎的‘骨骼拧断。 整个饭堂之内鸦雀无声,即便是阿东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惶恐的目光。 我擦去手上的血迹站起身来,恰恰遇上乌奇泰灼热的眼神,他欣赏的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而去。 月光从铁栅栏中静静的照在我的床榻之上,沐浴之后,我静静的躺在兽皮之上,房间内的火炉生的很旺,温暖的室温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在寒风刺骨的北疆。 我的手心因为长期握剑已经长出了老茧,摩挲在自己的肌肤上,有一种陌生的粗糙感,我几乎不能相信这就是那双曾经妙笔生花的双手。 焦镇期不知道有没有脱险,我在别人的眼中究竟是被俘还是死去,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人牵挂着我?一个个的问题反复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辗转难眠。 门锁被人打开了,铁门在一阵吱嘎声中开启。 一位身姿曼妙的胡女款款走入了室内,铁门在她的身后重新关闭,她满头金黄长发摇曳披肩,湛蓝色的眼眸如两泓清泉般荡漾,鼻梁挺直迥异于中原女子。 两个时辰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格射入。 我关切道:“你有没有事?” 第三个月临近结束的时候,我们同来的二十六人中仅仅剩下了四个,而我和阿东便是幸存者中间的两个。 天气开始慢慢的回暖,脚下的冰雪也开始融化,从乌奇泰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初对我们的进步还是相当的满意,已经开始偷偷的计算马上即将到来的高额回报。 我的心情却变得越。发沉重起来,离开三鼎集之前肯定还要面临一场最凶险的生死搏杀,我从阿东的表现可以看出,他的刀法决不逊色于我,如果抽到是我们两人对决,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第44章 斗士(上) 人生往往都是这样,你越是不想让他发生的事情,偏偏就会发生在你的身上。我最后决战的对手恰恰选中了阿东,这就意味着我们中的一个即将死去。 东胡的第一场春雨终于降临,阿东和我面对面站在冷雨之中,他纷乱的头发被雨水贴服在额头上,地上到处都是血水,显然在我们之前的那场决斗中已经有人死去,他的鲜血仍然未被雨水完全刷净。 二十名武士手持劲弩围绕在训练场的护栏外,只要我们们有任何的异动,他们的弩箭就会毫不犹豫的夺去我们的生命。 我和阿东同时抽出了长刀,细丧尽天良萿在刀稀之上掩映出一片凄迷的刀光,刀身的轮廓在视野中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乌奇泰意态休闲的坐在高台之上,他轻轻挥了挥手,宣告这场决斗的开始。 阿东的目光骤然迸射出无尽杀机,长刀呼啸着向我的肩头砍开。我出招在他之后,可是速度却在他之上,霸道无匹的刀气撕开层层雨雾,径直刺向他的胸口。 阿东露出诧异之色,我上来就放弃防守的打法大大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无奈之中他只好刀势一收,以刀背格开我全力施为的一刀。 双刀相交之处,雨水如爆炸般向四周射去。我险中求胜的一刀,迅速将我所面临的局面由被动转为主动。从平时的对决中我已经知道,阿东的力量稍强于我,我必须占据主动,以冲击和速度弥补自身力量的不足。 我忽然想起之所以落入今日地窘境。真正的原因还在自己身上,我虽然可以看透政局的发展,寻找敌人的弱势,却始终没有抓住机遇,发展自己的力量,恰恰像我和阿东之间的决斗,发现了对方的弱点,我必须以已之长攻彼之短,在和对方的交锋之中处处把握主动。如果只想静待最佳时机的来临,只会错失一次一次地良机。 在秦都之时,我始终摇摆在晶后和白晷两股政治力量之间。试图在夹缝中找出最有利于我发展的机会,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机会无处不在,真正地良机是靠自己把握并发展出来的。 我从心底发出一声嘶吼,青铜刀身在雨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阴冷的杀气从我的身上弥散开来。 阿东的瞳孔骤然收缩,我敏锐的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慌张。长刀呼啸着向他的头顶骤然劈落,阿东完全被我不可一世的威势所震慑,迅速必为双手握刀,平平向上架去。 一刀刚刚砍落。我第二刀又已经跟上,高速重复着同一个劈砍地动作。阿东在我的逼近下不得不连连后退。最终靠在了围栏之上。 我劈砍到中途地刀势突然一变,刀身弧形向下反削,从阿东地左下腹斜行向右肩削去。 阿东的眼光顿时失去了神采,我仿佛看到他的魂魄脱离了他的身体。刀锋已然撕裂了他地皮袍。凌厉的刀气先行划破了他身体的皮肤,一连串身珠随着刀气的走向慢慢的飘飞出来,随即在空中弥散成嫣戏色的血雾。 一杆长矛呼啸着破空飞来,在我的刀锋刚刚切入阿东的皮肤之前重重撞在长刀之上,刀身在剧烈的冲撞下微微旋转了起来,就是这微妙的旋转让阿东躲过了死劫。 刀身被长矛顶成了弧形,随即又依靠自身良好的韧反弹了回来,躲过刀锋我阿东,却没有躲过刀身的撞击,身体向后高速飞出,重重撞在护栏之上,足腕粗细的护栏被他从中撞断。 “住手!身后传来乌奇泰大声的呼喊。 刀锋凝滞在距离阿东不到一寸的地方,雨水沿着长刀江集到刀尖之上,一滴一滴的流水在阿东的脸上,他昆昆闭上双目,十指深深的抠入了湿润的泥土之中。乌奇泰缓缓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刚才就就是他投出的长矛将阿东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来到我的身边,乌奇泰抓住我的手臂,将长刀从我的手中接了过来。 此时阿东的胸中从重新起伏,我听到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之声。 “你们两个都留下!”乌奇泰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这里。 我向地上的阿东伸出手掌,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好,阿东的眼中产生笑着不能置信的眼神,许久才伸出手来和我相握,在我的帮助下从泥水中爬了起来。 能够走出这座小镇就真正成为乌奇泰手下的斗士,也意味着我和阿东之间再也不存在生死的较量。 我们并肩站在雨水之中,任凭着冰凉的雨水打湿我们的衣服和头发。我感受着雨水从我的头顶滴落,顺着我的脸颊流下,仿佛是在清洗着我内心的污垢和疲惫。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似乎想要将所有的压抑和不快都呼出去。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我的内心深处涌起,我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畅快淋漓的大喊。这声音仿佛是从我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带着我所有的情感和渴望,向着天空升腾而去。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也发出了一声大喊,和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波,向着四周扩散开来。这是我们对未来自由的疯狂召唤,是我们对生活的热爱和追求的呐喊。 在这一刻,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消失了,我们的心灵紧紧地相连。我们不再是两个孤独的个体,而是一个强大的整体,一起向着未来前进。 我们的呐喊声在雨水中回荡,仿佛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我们的存在和力量。我们不再害怕未来的挑战和困难,因为我们相信,只要我们并肩站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是我们无法克服的。 雨水继续打在我们身上,但是我们已经不再感觉到寒冷和疲惫。相反,我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动力,仿佛是在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和祝福。 水很热,将我的皮肤烫得发红,我静静躺在浴池之中,自从来到这座小镇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能够全身心的放松。 乌奇泰无疑是一个合格的老板,他知道什么时候最应该手下的斗士适度的放松。 身后响起轻柔而有节律的脚步声,熟悉的香气已经率先传入我的鼻息之中,这三个月的训练让我变得异常敏锐,不用看就知道,来得一定就是上次潜入我房中的那名胡女。 她的纤手轻轻按压在我的肩头,我的肌肉本能的紧张了起来,她娇笑一声:“放松,野兽……”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外飘来的仙乐,让我沉醉其中。她的手指轻轻地在我的肩头滑动,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我的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臂,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她的手慢慢地向上移动,来到了我的脸庞,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她的手指如同羽毛一般轻盈,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跳也在加速。她的身体慢慢地靠近我,我能够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气息。她的嘴唇轻轻地触碰着我的额头,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她的身体慢慢地靠近我,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她的嘴唇轻轻地触碰着我的嘴唇,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我们的嘴唇轻轻地触碰着,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两个时辰过后............. 次日,胡女服侍我剃去胡须,为我梳理好发髻,换上崭新的内衣和皮甲,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一股。 她湛蓝色的双目痴痴的看着我。 她幽然道:“你和别人不同。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我托起她的俏脸,我们只是风雨之中的两朵浮萍。偶尔聚集在一起寻求相互慰藉。转瞬又要各分东西,命运并不由自己所掌控,名字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吗? 她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了我目光中的含义。笑容中流露出一丝苦涩:“你不会再回到这里,更不会记得我……” 人慢慢放盯了她,胡女轻声道:“从这里走出过无数的勇士,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罪恶……”不用她说我已经知道了那些人的结局。 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一轮清月弯弯的挂在天空之上,这里地月光和中原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可是却当给我难以描摹的凄清与寂寞。 乌奇泰负手站在我的门前,双手撑住凭栏静静眺望着小镇,我缓缓来到仓皇身边,他忽然叫住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我来到他的身边,斜倚在凭栏之上,目光和乌奇泰对望着。 乌奇泰上下打量着我,忽然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我是你的主人,你居然并不怕我?” “你给我生命,我带给你金钱,我为什么要怕你?” 乌奇泰欣赏的点了点头,低声道:“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和其他的奴隶完全不同,你的眼睛里充满了野心。”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乌奇泰正色道:“我平生阅人无数,决不会看走眼!”他的目光投向天空:“你决不是普通的秦国战俘,我敢断定你的血统要比他们高贵的多,这就是我没有为你打上烙印的真正原因。” 我的目光从不屑变成了欣赏,没想到这个残酷无情的老板居然有识人之能。 乌奇泰蓦然转过身来,目光炯炯有神的盯住我道:“我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过身和他并肩而立。 “你想要自由,你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自由!”乌奇泰一语道破我的内心所想。 我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可是我现在只是你手下的奴隶,一名生命无法自由支配的斗士!” 乌奇泰大声笑了起来:“我曾经和你一样。”他拉开长袍,露出胸膛上触目惊心的条条伤疤。 我诧异的看着他。 乌奇泰点了点头道:“没错,我过去也是一名奴隶,你所看到的乌奇泰,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重攀爬到今天的位置,重新夺回了自己的自由。”他顿了顿又道:“我可以,你一样可以做到!” “明日我们就会前往‘黑沙城’,你将会面对整个胡国第一流决斗士的挑战。”他意味深长的盯住我:“想获得自由,便为我夺取这次大赛的冠军,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乌奇泰之所以告诉我这些,意在挑起我的全部斗志和希望,即便是我获得了这次决斗比赛我冠军,他也未必会给我自由,没有任何一个商人愿意轻易放过可以为他带来滚滚财源的财富,他必须保证不被我们中途逃脱。 阿东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感激和感动,仿佛他所说的话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 “知道乌奇泰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保住我的性命吗?”他轻轻地问道。我静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阿东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说道:“那是因为在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我曾经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改变了我一生的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坚定而有力。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阿东继续说道:“那个人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他不仅教会了我如何战斗,更重要的是,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如何去关心别人,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温柔和坚定,仿佛他所说的话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 “那个人就是你,阿东。”我轻轻地说道,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温暖。阿东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是的,就是你。是你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是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陪伴着我,是你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给了我指引。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友谊,什么是真正的爱。”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温暖。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那就是友谊和爱。而阿东和我之间的友谊和爱,就是这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情感。 “所以,当乌奇泰决定要杀我的时候,你才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的攻击。”我轻轻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泪光。 阿东道:“在我们之前比武的那两个人一个当场死亡,一个受了重伤,乌奇泰把他拖去喂了恶犬。”他感叹道:“说起来我真的应该感谢他们……” 我淡然道:“也许乌奇泰早就看出你我的实力远在其他人之上,事先就没有想留给其他人活路。” 阿东摇了摇头,正想说话的时候,却听到车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阿东……阿东……” 我们同时通过窗口向外望去,却见一名胡女拼命的后面追赶而来,我并没见过这名胡女,不过从她呼喊阿东的名字来看,应该是乌奇泰派给阿东侍寝的女奴。 阿东霍然起身,双手抓住铁棂大声道:“乌玲……”虎目顷刻间变得通喜,显然对那女子已经情根深种。 第45章 斗士(下) 那胡女在车后拼命追赶着,眼看就要到达了大门处,突然从身后的角楼之上射出一支羽箭,羽箭‘嗖!’地射穿了她的娇躯,镞尖从胸口透出。那胡女美目突然睁大,纤手竭力的伸向前方,娇躯在风中缓缓倒下。 阿东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嘶吼:“乌玲……”他不顾一切的摇晃着铁棂,额头重重的冲撞着车厢。 乌奇泰冷酷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女人只是我提供给你放松的工具,决不可以对她发生感情!” “混蛋!总有一天我要杀死你!”阿东嘶声怒吼着。 乌奇泰哈哈大笑,他冷酷的面孔凑到铁窗之上:“我所需要的就是这种仇恨,我的感情中只需要仇恨,亲情、友情、爱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把你所有的愤怒发泄到对手的身上!” 阿东大吼一声额头撞在铁棂之上,鲜血沿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了下来。随即他和身躯慢慢的瘫软到了地上,虎目之中满是泪水,喃喃道:“我……害死了……她……” 我静静的看着他,乌玲的确死在他的手中,我们现在的处境本不配拥有感情,如果我陷入像他这样的境地,结局恐怕会一样凄惨。 车夫用力的甩了一个响鞭,马车飞速行进了起来,带着我们的仇恨,带着我们的悲伤向未知的城市进发…… ‘黑沙城’位于窠尔沁草原的西北,整个城池位于凯拉尔山北麓深谷之中,外有峭壁千丈,雪峰回环,入口处是条漆黑险隘的山峡缝隙,蛇径羊肠,中通一线,迂回三十余里,方入正路。谷口又是危崖对峙,排空人云,路更险峻,真有‘一夫当关,万人莫入之势’。再进十余里,路转峰回,忽然柳暗花明,山清水秀,始达境内。当地乃是半山凹中大片盆地高原,四处群山环绕,宛若城堡,外来的风沙寒潮,全被山和森林挡住。地既广大,水源又多,遍地奇花异草,嘉木森林,气候和暖,四时皆春。 城池依山而建,城内道路广场全靠凿山而成,从外到内依次共有五道城墙,随着山势节节升高,城墙用开山剩下的巨岩堆砌而成,厚度达十丈以上。黑水河环绕城池缓缓流过,为黑沙城又增添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潮海干燥的冷风经过河水的洗涤也变得湿润而柔和。 进入‘黑沙城’乌奇泰放松了对我们的看守,我们从车上下来跟随在他们的马后。 阿东仍旧沉浸于悲痛之中,他望向乌奇泰的眼光中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这种杀意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身上出现。 看到这座气势宏伟的城池,我从心底发出一声赞叹,乌奇泰在马上微笑道:“这座城池乃是昔日名匠鬼斧所建。至今已经有三百多年了,谁能够占领这座城池就等于占领了窠尔沁草原地西部。”他挥鞭指向城墙下的滚滚河水:“你看没看到黑水河的两岸?”我向下望去,却见岸边的沙石全部呈现出褐黑色。 乌奇泰道:“这些沙石上面从来没有任何的植物可以生长,可是它们却是制造兵器地绝好材料!” 我听得悠然神往,难怪东胡人可以迅速的崛起。 街道的道路围绕城池盘旋而上。路人经过的时候,无不侧目,乌奇泰在黑沙城中相当的有名,这和他手下斗士多年来良好地成绩有关。东胡人生性好斗,崇尚勇猛。顽强的勇士,这从东胡国民无论贵贱都喜欢血腥残忍的决斗比赛便可见一斑。 “斗士虽然是奴隶,他们一样受到人民的尊敬,一个成功的斗士获得的尊敬你根本无法想象。”乌奇泰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们下榻的地方位于决斗场附近地乌氏行馆,这里也是乌奇泰在黑沙城中唯一的产业,也像他的其他财产那样打着明显地乌氏印记。 院墙高大,守卫森严。与其说是行馆还如说更像是一座监狱。 我和阿东是新加入行馆地两名斗士,这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二十六名出色的斗士,负责打理行馆的是乌奇泰最亲近的助手察哈台。 包括我们在内地二十八名斗士,是乌奇泰从各族中精心挑选的奴隶。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强手,这些人也是乌奇泰最大的财富。 乌奇泰对察哈台表现出足够的信任,几乎将行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他打理。 察哈台将我们二十八名斗士,每四人编成一组。居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行馆守卫之森严比起‘三鼎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察哈台为了防止我们之间发生械斗或者逃走的事情,让手下武十缩短了足镣的长度,只有在每天的例行训练中才给予我们短时间的自由。 和我同一小院的另外两人,一名是身材高大的突厥人狼刺,还有一名是东胡人突藉,我们四人是今年第一次被招募来的斗士。 突藉因为是本地人的缘故,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的了解。 我们的饮食相当丰盛,察哈台让厨师专门为我们制定了合理的食谱,每天晚间的时间还会给我们少量的马奶酒。 对我们来说,晚上饮酒的时间是一天中最为放松的时光。 阿东独自依靠在白杨树上,树枝的梢头已经开始吐绿,可是阿东的悲伤却仍未褪去。 我和突藉、狼刺围坐在院内的石桌旁。 突藉道:“我去喊他达来。” 我摇了摇头,阿东需要的是相对冷静的空间,他自己的痛苦只有自己能够填平。 狼刺将皮囊中的马奶酒小心的分成三份,深深的嗅了一口酒香,然后张开大嘴凑近酒碗的边缘中,小心翼翼的用舌头舔了一下,粗犷的脸上露出无比陶醉的表情。 我和突藉被他的神态逗得笑了起来。 狼刺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他解释道:“我不敢多喝,这碗酒还不够我一口呢。” 突藉笑道:“如果我们顺利入围决赛,就能够酣畅淋漓的喝上一场了。” 狼刺不解的问道:“二十八名斗士为什么只有我们四个参加预赛呢?” 突藉道:“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参加决斗,以往并没有任何的战绩,必须要经过两场淘汰赛,才能够晋级决赛圈。” 狼刺又舔了一口酒水,终于忍不住喝下了半口,惬意的咂了咂嘴。 我向突藉道:“为什么要参加两场淘汰赛呢?” 突藉道:“每年参加决斗的人数虽多,可是真正有实力杀入决赛的只有四家,皇室完颜家族,相国耶律赤眉,富商赫连家族,还有就是我们的主人乌奇泰……”他压低声音道:“这四大家族每年都有特权选派出四名新手参加预赛,除了四大家族选派的十六人外,还有其他人选派地十六人。共计三十二人划分成四组进行淘汰赛,最终胜出的八人才有机会晋级决赛。” 狼刺忍不住道:“那样岂不是日程会拖得很长?” 突藉笑道:“一天便可结束,后天晚上活下来的八个人更是新晋决赛的人选。” 我又道:“可是乌奇泰手下共有二十八人参加比赛,难道除了我们以外的二十四人全部晋级比赛不成?” 突藉摇了摇头道:“那二十四人中只有两人直接晋级决赛,剩下的二十二人。是参加集体决斗地斗士。” “什么?”我诧异的张大了嘴巴,二十二人的集体决斗我还是闻所未闻。 突藉道:“这是胡人最为传统的决斗场面,集体决斗按常规会在最终决战以前举行,多支队伍捉对厮杀,场面惨烈到了极点。” 负责警戒的武士大声叱道:“快点吃饭。不要在那里嘀嘀咕咕。” 我们慌忙停住交谈垂下头去。 淘汰赛在黑沙城东侧地天瀑决斗场举行,这里三面环山,背临瀑布,虽说已经入春,山顶的坚冰长年不化,来自上温泉的水流在层层叠叠的玄冰内冲出一道深深的冰床,水包裹在玄冰之中。沿着冰床飞泻而下,阳光投射过冰层散射出瑰丽迷离的七彩颜色,瀑布在玄冰中穿行到中途的时候。冰雪完全融化。水流奔腾咆哮着冲出冰壳,形成一道冰瀑共存地美丽奇观。 瀑布下长年冲刷下,下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潭,如此美景就算在中原也不多见。却偏偏被人用来作为残酷搏杀的场所,让人心中不禁暗生感叹。 狼刺双手抓住马车地铁棂大声唱起突厥地民歌,声音粗犷豪放,却隐含着无尽凄凉。今日便是我们的决战之日,从现在的十天里我们要为着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殊死搏杀。 阿东倦曲在马车地一角,这些日子他消瘦了许多,骨骼的轮廓越发的分明,在突藉和狼刺眼中阿东无疑会成为率先被杀死的斗士。我却不那么认为,因为我能够看到阿东眼眸深处隐藏的仇恨,一个拥有仇恨的人决不会轻易的选择死亡。 天瀑斗场原来是东胡的国家斗场,可是自从三年前在黑沙城中心兴建了狮心斗场以后,这里便没落了下去,逐渐沦为淘汰赛和民间比赛的场所,来这里观看的大都是黑沙城的普通百姓,当然遇到重大赛事,偶尔也会有王室贵胄来这里观看,不过更多的是他们手下的探子,提前从淘汰赛中发现有潜力的新人,预测比赛的未来走向,在斗场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 我们被带到斗场的休息室中,这是一个类似于监牢的房间,透过墙壁的铁栅栏可以看到斗场内的情形,察哈台让按摩师为我们做着比赛前的准备。 乌奇泰带着抽签的结果走了回来,两名武士率先为阿东打开了镣铐,原来第一个上场比赛的竟然是阿东。 阿东默默的穿上铠甲,戴上皮质面罩,拿起他的武器,向门外走去。 “阿东!”我在身后喊住他。 他的身形顿了顿。 “忘掉恐惧,忘掉过去的一切!”我大声的嘱咐他。 阿东漠然走出了门外。 突藉和狼刺同时冲向了窗口,我默默的坐在长椅上,放松着自己身体的肌肉,按照无间玄功的口诀,将气流缓缓行遍全身,我的呼吸平稳而悠长。 察哈台斜倚在我对面的墙壁上,眼中露出欣赏的眼光。 斗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惨呼和咆哮在斗场中不停回荡,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藉和狼刺同时欢呼了起来,我的唇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阿东胜利了。 阿东的脚步节奏和走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他胸口的皮甲被利刃砍开,露出胸膛上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仍然没有凝结,沿着皮甲一滴滴的流淌在地上。 走过乌奇泰身边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刀的手臂肌肉虬结而起。乌奇泰冷冷笑道:“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杀死我!”押解阿东的两名武士同时用弩箭指向他的要害,生恐阿东突然发起攻击。 阿东的肌肉慢慢松弛了下肢,长刀‘当!’地一声落在地上,守在一旁的武士慌忙为他带上脚镣。 乌奇泰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笑,然后用粗大的手指指向我道:“冰豹!轮到你出场了!”冰豹是他给我的名字,在所有的斗士中只有我的绰号是他亲自起得,足见他对我的重视。 我有条不紊的穿好皮甲,围到我的身边道:“你们从淘汰赛中杀出没有任何的问题。” 我戴上皮质面具,目光通过孔洞盯住察哈台的双目。 “我调查过所有斗士的实力,他们远远不是你们的对手。”察哈台停顿一下又说道“阿东所在的这一组最为强劲,你们几个要注意掩饰自己的实力,不要让人从开始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你们身上,否则你们很难走得更远。” 我抽出长刀一步一步向场内走去。 正午的阳光将我的身体投影在地上,脚下是质地柔软的黑土,小草已经吐出星星点点的绿意,微风轻送,一股混合泥土和青草的香气真入肺腑,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裸露在皮肤外的双臂在运动中呈现出健美的轮廓,可以容纳万人的天瀑斗声霍然发出一声潮水般的喝彩声。 我前跨一步,在土地上留下一个坚实的脚印,全身的肌肉在瞬间已经调节到最佳的状态,我的对手是一名身材稍稍肥胖的斗士,他手持铁锤呼号着向我冲来。 我的脚步开始逐渐加速,在接近他的身体以前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然后我猛然腾空而起,对手的铁锤从我的脚下舞过,巨大的惯性让他的整个身体向一旁旋转了过去,我冷笑着刺出了长刀,刀锋从他的右肩斜行插入,我敏锐的觉察到刀身传来心跳的搏动,长刀又向前先进一寸,然后迅速从他的身体抽了出来,在一片哗然声中,对手的身躯摇晃着倒了下去,鲜血从伤口之中涌泉般喷射了出来。 在场观点的察哈台露出一丝不安,我并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做,我非但不会掩饰自己的实力,反面要在所有人心中树立起自己战无不胜的形象,我要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在所有对手开始重视我的时候,我的机会就会来临。 第46章 准则 另外两名对手仍然没有分出胜负,他们早已被我表现出的气魄完全震慑,彼此的出手变得缓慢而犹豫,无论谁最终获胜都将成为我刀下的亡魂。 终于一名斗士的长矛率先刺入了对手的小腹,而对手弯刀也砍在了他的胸口,我一步一步向两人走去,整个天瀑斗场内变得鸦雀无声,每人都在关注着我的下一步举动。 两人突然发出一声大吼,同时向我攻击而来。我的身体迅速前部,左手抓住长矛,用力牵拉将那名斗士拖倒在地上,长刀架住另一名对手的弯刀,右膝狠狠顶在他的小腹之上,在他屈下身体的刹那,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不等刀上的鲜血完全滴落,刀锋反手插入那名持矛斗士的后心,我从喉头发出一声近乎野兽的咆哮。 天瀑斗场上有一个清亮的童音率先大喊了起来:“冰豹!冰豹!”然后所有人都跟他一起大喊了起来。 我抽出长刀,将长刀深深插入黑土之中,转身向场外走去,回到休息室中,场外仍然在有节奏的呼喊着我的名字,我以自己超人的强势征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乌奇泰深邃的眼眸冷冷盯住我,我的表现已经打乱了他预先的部署。 “为什么?”乌奇泰低声问,他甚至顾不上去关心其余斗士的比赛。 我扯下皮质面具,唇角露出一丝冷酷而充满自信的笑容:“我会为你搏取你需要的一切,你要给我自由!” 乌奇泰呵呵冷笑了起来:“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现在没有,马上就会有!” 乌奇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久久凝视着我的眼眸:“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像宰杀一只羔羊一样杀掉你?” 我点了点头。回敬道:“宰杀一只羔羊你损失的仅仅是一头羊。而我对你来说意味着巨额地财富。” 乌奇泰地内心被我击中了,他居然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你果然和别的奴隶不同,居然会利用一切的机会给我施压。” 我淡然道:“我在压力中谋取自由,你在压力中谋求利益。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乌奇泰重重点了点头:“夺到冠军,我给你自由!” 身后地察哈台目光变得发亮,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乌奇泰和一个奴隶在讨价还价。 这次的淘汰赛我们一方取得了骄人的战绩,四名参赛斗士全部杀入决赛,一方面因为其余三大家庭将重点放在决赛,并没有招募太多的新人,另一方面也证明乌奇泰今年雄厚的实力。 我的名字开始为黑沙城的百姓所熟知,乌奇泰自然不会暴露我来自何方,我的样貌、种族、甚至生活习惯都已经成为许多人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决赛和淘汰赛完全不同,加上原来自动晋级决赛的两名斗士。乌奇泰共计有六人进入决赛,完颜家族身为皇室。气派自然不同。派出了十名斗士地团体,耶律赤眉也毫不逊色,他派出的九人队伍,里面包括去年比赛地冠军人物。人称暴龙地虬塔。富商赫连家族派出的斗士也达到九人之多,相比较而言,乌奇泰的六人队伍是势力最单薄的一支。除却这四股力量以外还有三十名来自其他家族地斗士,都将汇聚在狮心斗场进行最后的搏杀。 察哈台为我们每人制订出一份针对性的训练计划,他事先已经调查清楚所有斗士的身体特征和习惯动作,显然乌奇泰对这次比赛重视非常,通过突藉的口中我们知道,乌奇泰手下的斗士已经整整六年泉涌有进入大赛的三甲之列。 自从淘汰赛以后,察哈台对我明显客气了许多,我凭直觉感到,他开始把我当成同等地位的人看待,决没有把我继续当成奴隶。 决赛之前的夜晚,我们用完晚餐,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察哈台来到我的房间,他为我带来了一套全新打造的铠甲,通体用兽皮缝制,关键的部位饰以硬度极高的精钢,穿上之后,行动自如。 察哈台笑道:“希望你能够穿着这套铠甲一直杀入决赛。” 我淡然一笑,将铠甲脱下,察哈台又递给我一张黄金打造的面具:“决赛不同于你之前参加的淘汰赛,对手的强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我对此早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试了试面具,又将它放在桌上:“杀入决赛就意味着我要连过五关。” 察哈台点了点头:“主人很看好你。” 我笑了起来,向察哈台道:“他会信守承诺给我自由吗?” 察哈台耐人寻味的回答道:“如果你能给主人带来丰厚的回报,我想他会给你自由。” 我敏锐的捕捉到他目光的一丝疑虑,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乌奇泰会轻易放过一个能够带来高额利益的奴隶。 我感叹道:“对奴隶来说,也许死去才能真真正正的获得自由。” 察哈台身躯一震,目光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许久方道:“你在大秦究竟是何身份?”我沉默许久方才回答道:“我已经完全忘记了,现在你的面前只是一个名叫冰豹的奴隶。” 刀锋刺入别人的身体时,我已经没有最初的那种兴奋和狂热,我变得越来越冷静,对手丧失的是生命,而我所丢失去的是心中仅存的同情和善良,当我取得第三场胜利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我进入决赛。 冰豹的名字已经传遍了黑沙城的大街小巷,在众人的口中,我正在向一个传奇慢慢靠拢。 突藉和狼刺全都止步于四强之外,比起另外两名和我们一起进入决赛的斗士。他们无疑是幸运地。突籍被刺中了小腹,肠腔虽然贯通,可是因为抢救及时,他并没有生命之危。 狼刺地左眼被剑锋刺中。这让他的面孔显得愈发狰狞。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阿东竟然也杀入了八强之列,他的伤势似乎比突藉和狼刺更为严重,可是他硬生生挺了过来,一次次击倒对手,一次比一次更加快捷,一次比一次更加残忍,他的决斗更像是一种宣泄。 我终于领悟到乌奇泰杀死那名胡女地真意,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阿东,仇恨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将潜力上升到最高境界。我需要到是自由,而阿东需要的是复仇。 阿东变得越来越沉默。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他的生命和活力随着胡女逝去的刹那已经完全消失。他左胸的肋骨断了两根。右腿上的枪伤深及筋骨。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换作别人应该早就已经倒下,而他却仍然坚强的站在那里,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地痛苦。 他的下一个对手就是人称暴龙地虬塔。这样地赛程让乌奇泰欣喜若狂,无论比赛结果如何,阿东一定可以极大的损耗虬塔的体力,等到我再和虬塔交手地时候,胜算自然要大上许多。 马车缓缓驶入狮心斗场的大门,道路两旁的百姓发出阵阵的欢呼,他们多数都在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拉下黄金面罩,一直没有说话的阿东忽然开口说:“对不起……” 我微微一怔,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也许你能够获胜……” 阿东声音低沉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情况,我绝对撑过不了这一关,如果你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把我的尸体和乌玲葬在一起。” 我的内心生出无法描摹的感触。 走下马车,疯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他们试图冲过护卫向我们靠近,负责维持秩序的卫兵将人群推开,我和阿东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入了场内。 一名衣饰华美的东胡孩童灵巧的从护卫的缝隙溜入通道之上,他径自向我跑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因为兴奋而变得异常明亮:“冰豹叔叔!我可以摸摸你的头盔吗?”在他的心目中,我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时两名武士走了过来,抓住那孩童的两臂粗暴的向人群外拖了出去。 “住手!”一个愤怒的声音喊道。 却见一们英姿飒爽的异域美女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她身穿棕色皮装,身材颀长,红色长发变成无数根发辫披在曲线柔美的肩头,肌肤是东胡人特有的洁白,细腻却如同江南水乡女子,明澈的美目荡漾着醉人的湛蓝色,仿佛清澈的湖水。嘴型饱满而优美,唇角微微上扬,暗示着她的个性很强,很难被人驾驭和驯服。她的眼神冷酷而理智,这还是我第一次从除了晶后以外的女性身上见到。 当我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少女时,呼吸顿时停顿了,那少女眉目如画,脸上荡漾着温柔的笑靥,不是全慧乔还有哪个?虽然明明知道她不会认出我,可是我仍然下意识的垂下头去。 那了两名护卫慌忙向那美女行礼道:“云娜将军!” 我心中微微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位美女竟然是东胡四猛将之一的完颜云娜。 乌奇泰也慌忙上前致歉,完颜云娜摆了摆手道:“算了!以后让你的这帮手下武士对待小孩子客气一点。” 她牵住她孩童手臂轻声叱道:“翼虎,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 那叫翼虎的孩童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我是来看冰豹叔叔的。”他向我大声道:“冰豹叔叔,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头盔吗?”我躬下身去,翼虎用小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头盔,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我好想看看你的样子!”翼虎的小手摸着我冰冷的黄金面具,小家伙多少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 完颜云娜叱道:“翼虎!不得无礼!” 我从颈下摘下一枚徽章,这是杀入决赛后获得的奖赏,我为翼虎戴在襟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站起身来。 全慧乔来到翼虎的身边,牵住他的小手,美目和我锐利的目光相遇,她不由得呆了一呆,翼虎大声道:“冰豹叔叔,你一定能够战胜所有的对手!” 我点了点头头,挺起胸膛,龙行虎步的向入口处走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阿东会选择放弃比赛,虬塔因此而得以顺利的晋级决赛,我终于明白他那番话的真正含义,他早已经算准自己这么做一定会死在乌奇泰的手中,他放弃比赛等于最大限度的保持了对手的实力,虬塔对付我会有更大的胜算,这就是他一直寻找的得分机会,报复乌奇泰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尝到失败的滋味,而我也带成为他报复的目标之一。 乌奇泰的一双虎目被怒火完全烧成了红色,阿东在场中的一片嘘声中,刚刚走回休息室,他便一拳击打在阿东的左肋,阿东的身体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肋骨显然戳破了他的肺叶,阿东开始剧烈的咳嗽,口鼻中喷出粉红色的血沫。 他开怀的笑着:“你无法主宰我,我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乌奇泰怒吼一声,抬脚向他的胸口踏去。 察哈台慌忙阻止住他:“主人,他现在一心求死,你杀了他反倒遂了他的心愿。” 乌奇泰竭力抑制自己的愤怒,转身一拳重重的击打在墙壁上,云石砌成的墙壁被他击出一个深深的拳印,烟尘和碎屑弥散在空气之中。 阿东的放弃让本来对我们有利的形势突然逆转,我的肩头所背负的压力陡然加大。 乌奇泰来到我的身边,双手抓住我的肩头道:“我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帮我赢得冠军,我会给你自由!” 我用力扎紧了腰间的皮带,目光中迸射出足以摧垮一切的自信。 乌奇泰重重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头道:“你一定能够做到!” 我的对手是来自完颜皇族的巨岩,他的身高体重都远在我之上,傲然站立于斗场的正中,一柄长约六尺的大剑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他脸上戴着一张猛虎面具,满头焦黄的乱发随风飘扬,从我走入场内开始,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我。 我的左手扣住护盾,右手将刀尖松弛的垂向地上。我已经判断出巨岩的力量肯定远在我之上,对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步法和速度来周旋。 巨岩张开双臂发出一声震彻全场的大吼,观众的情绪迅速被他的吼声点燃。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斗场的贵宾席,完颜云娜和全慧乔坐在那里,两女的目光都关注在我的身上,翼虎趴在看台上,拼命向我挥舞着手臂。 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随着一声铃响,我全身的神经骤然在瞬间绷紧,视野中只剩下巨岩一人的存在。 他一把从土中抽出大剑,虎吼着向我冲来,我转身向斗场的边圈跑去,斗场中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开局,他们期待的激烈拼杀并没有出现。 我此举意在消耗巨岩的体力,巨岩虽然身高腿长,可是步幅的频率太慢,始终落后我一段距离,他愤怒到了极点,嘴中发出哇哇的大喊。 场中已经有人开始起哄,我采用的策略在他们的眼中无异于是一种退缩。 确信巨岩已经拼尽全力奔跑,我突然停下了脚步,身体一个斜向的侧拐,就势转过身来,而巨岩出于惯性仍旧向前方冲去。 我手中长刀向着巨岩的左侧肋间刺去,力求一击毙敌。 巨岩危急之中却表现得异常冷静。他以左臂的护盾遮住要害。我在最短的时间改变了刀势,刀锋斜行向上,刀尖刺入了他的上臂。 巨岩竟是毫无知觉,右手大剑向我拦腰扫来。我只好抽出砍刀,向后退去。 大剑卷起一阵狂飙,巨岩被我刺中的臂膀,流出一缕鲜血,他大剑落空,我瞅准机会又是一刀刺向他的心口。 巨岩回防的速度缓慢,我这一刀成功穿破皮甲,刺入了他的胸肌,前进半寸再也无法深入分毫,却是他用左手抓住了也身。硬生生将长刀反折了过来,鲜血沿着刀锋汩汩流出。他竟似没有感到任何地疼痛。长刀终天禁受不住强大的压力,‘当!’地一声从中折成两段,右手举起大剑向我的脖颈刺落。 我又向后退了数步,躲开他志在必得的一剑。再看手中的长刀仅仅剩下尺许长度的断刃。 巨岩发出一声得意的狂笑,他猛然前跨一步,我清晰的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大剑以万钧之势向我的头顶砍落。我地身体向左移动,以护盾避过剑锋和剑身侧面相逢,庞大无匹的距离传到了我地身上,我地身体不由控制的向后飞出,摔倒在三丈多远的土地之上,巨岩的力量之大远远超出我地想象。 巨岩向着我加速奔跑起来,他想要抢在我爬起以前,彻底断送我的生命。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用手中的断刃接下了巨岩全力挥出的一剑,我的身体又向后飞了出去,所不同的是,这次是我借着巨岩的力道顺势而为。 我稳稳的落在护栏的边缘,握刀的手臂近乎痉挛的抖动了一下,虎口已经被震开,鲜血流了出来。 巨岩马上认识到我已经被他逼到了角落,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将手中已经被震裂的护盾向他掷去,却被他轻易就挡在一边。 我的脊背靠在围栏在立柱上,目光死死盯住巨岩的脚步。 巨岩一个明显的停顿,然后迅速向我冲了过来,我几乎在同时俯身向他冲去,他的目标是我的头颅,而我的目标是他的下盘。 我迎击的方式完全出乎巨岩的意料之外,他发觉自己横向挥砍的大剑已经失去了目标,慌忙改变招式向下刺落。 我的身体几乎平贴着地面,在和巨岩身影完全重合的时候,手臂果断有力的向上刺去,半截断刃穿越巨岩的皮甲刺入了他的下阴。 巨岩发出一声凄惨的嗥叫,大剑深深没入地面依靠着它的,庞大的身躯才没有立刻倒下,他颤抖着将那半截断刃拔出,我趁着这难得的时机,一拳狠狠的捣在他的软肋之上。 巨岩在遭受如此重创的情况下仍然没有倒下,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紧紧抱住了我的身体,他的双臂宛如铁箍一般将我勒紧,我肺部的空气几乎都要被他压榨殆尽。 我的头颅拼命后仰,然后狠撞在他的鼻梁上,巨岩负痛,这才放脱了手臂,我挣扎着从他的双臂中逃脱了出来。 由于大量的失血,巨岩的行动变得越发的迟缓和笨拙,我的体力也在急剧的下降,明明看来可以一招制敌的机会,却总是把握不住。 巨岩拿起大剑重新将我迫入角落,身后的护栏在我们的搏杀中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阳光将我和巨岩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巨岩双手高举大剑,他算定我已经无路可退,这一剑要将我劈成两段。 我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抢在他出剑以前死死抱住了他的腰部,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巨岩的大剑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他用肘部疯狂的击打着我的脊背,周身的骨骼仿佛要被他击碎,难忍的疼痛竟激发出我内的所有潜力。 我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狂吼,巨岩偌大的身躯竟然被我整个抱了起来,我的身体一个仰翻,用类似蒙古摔跤的姿势将巨岩的身体向后反背了过去。 大剑从巨岩地手中脱落,冰冷地剑锋贴着我的腮边插入地上。巨岩的身体被折断立柱的尖端从中插入,猛虎面具随风飘落在地上。露出他早已血肉模糊地面孔。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从地上拔起大剑。 “杀死他!” “杀死他!” 整个斗场上传来海啸般激动的呼喊声,我从人群找到了慧乔,她似乎不忍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紧紧闭上了双目。完颜云娜的美目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毫不掩饰对我的欣赏,翼虎涨红着小脸拼命向我叫喊着。 我抓住巨岩焦黄的乱发,反生一剑切去了他的头颅,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愉快的解脱。 整个斗场上一片欢腾,我的名字有节奏地在斗场上回荡。 三天之后便是决赛之日,乌奇泰的情绪却变得越发地低落,我隐约觉得他一定有难以言明地心事。 和巨岩的这场决斗极大的损耗了我的体力,而决赛中地对手暴龙虬塔却因为阿东的弃权得到了充分的调息,也许乌奇泰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决战前夜。乌奇泰和察哈台让人将酒菜端到了我的房内,主人主动陪奴隶喝酒。这无疑是一件极其新鲜的事情。 乌奇泰用银刀割下羊腿递到我的手中。察哈台为我斟满酒水。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乌奇泰关切的问道。 我淡然一笑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察哈台一反往日的健谈,显得拘谨了许多。 乌奇泰端起酒碗道:“祝你明日能够重获自由,干!” 我端起酒碗正要饮下,可是留意到察哈台目光闪烁。似有隐衷,心中微微一动,缓缓将酒碗凑到嘴边,却只沾湿了嘴唇,冷不防乌奇泰一把将我的酒碗拍落在地上:“不要喝!” 我愕然望向乌奇泰。 乌奇泰紧攥双拳,长长叹了一口气,身后察哈台露出无比欣慰的神情。 乌奇泰站起身来,在房间中反复踱了几步,声音低沉道:“耶律丞相找过我……” 从他复杂难言的眼神,我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乌奇泰猛然扯开房门,带着春寒的夜风吹入房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三十年前,有一位奴隶也曾经像你一样杀入了决赛,可是就在他充满信心的要赢取冠军的时候,主人却让他放弃了比赛,为了自由他最终屈从了……”他显然说得就是自己。 乌奇泰霍然转过身来,侧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遍布伤疤的胸膛,他双目湿润道:“这一道道曾经记裁我荣耀的伤疤从此便成为我终生背负的耻辱。”他双目中流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自由虽然可贵,却不可以牺牲尊严来换取!” 他盯住我道:“耶委赤眉为这次的决斗掷下重金,他不想有任何的闪失。” 我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们就想出在酒中下毒的主意?” 始终没有开口的察哈台说道:“此事和主人无关,都是我的主意,再说那酒中原非毒药,只是让人四肢酸软的松骨散。” 我冷笑道:“松骨散和毒药又有什么分别,同样都是夺去我的性命,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察哈台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其实他一心为了乌奇泰着想,这件事倒也怪不得他。 察哈台不无忧虑道:“如果我们赢了这场决斗,恐怕耶律赤眉不会善罢甘休。” 乌奇泰转向我大声问道:“你怕呢?” 我摇了摇头,局势发展到眼前的地步就算怕又有何用? 乌奇泰哈哈大笑道:“好汉子!比我当年要勇敢的多。”他从怀中拿出一纸契约道:“这是从秃颜手中买下你的证明,只要你取得明日的胜利,我就会给你自由。” 察哈台长长叹了一口气:“主人为了坚持自己的准则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淡然笑道:“只要走入决斗场,我就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尽快的杀死对手,在最短的时间取得胜利,这一点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我停顿了一下又道:“包括我自己!” 细雨绵绵,润物无声,这场血腥的决斗却没有因为落雨而停歇,距离自由仅有一步之遥,我内心却失却了往日的兴奋与期待。我何尝拥有过真正的自由?在大康之时我处处为他人所制,无从谈起自由,在大秦之时我身为敌国质子,更没有任何自由,现在又成为乌奇泰的奴隶,自由好像离我始终遥不可及。 就算我击败了虬塔,一样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仰望苍穹,只有成为雄霸天下的王者,才能拥有我所期待的自由,随心所欲的支配天下万民。 我向决斗场跨出坚实的一步,金色的头盔和面具在阴郁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璀璨,随着我的出现欢呼声瞬间到达了巅峰,我透过面具的也洞准确的找寻到全慧乔的位置,她的美目随着我的出现变得闪亮,和她一样关注我的还有完颜云娜,比起慧乔她少了几分矜持,却多出几分北国儿女的热情,她和翼虎一起高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冰豹这两个字足以掀起她芳心的波澜。 我内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温暖,几乎让我忘却的人世温情重新回到了我的血液之中,我握紧冰冷的刀把,我要将失去的一切一点点夺回来。 整个斗场的土壤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决斗在鲜血中开幕,一样将在鲜血中落下帷幕。 暴龙虬塔从斗场的另外一侧步履坚定的走入场内,他的体形和我相若,一身黑色的皮甲让他整个人显得异常彪悍,我们步伐节奏控制的同样出色,恰巧在斗场的中心相遇。 我的长刀和虬塔的短剑礼貌性的碰了碰,借此机会我们彼此观察着对方,暴龙的眼睛理智而清醒,从中看不出任何的狂热,斗场喧嚣的环境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希望你的鲜血能够配得上我手中的利剑。”暴龙阴恻恻的说道。 “我会跨过你的尸首去迎接自由!” ------------ 第47章 胜败 我和暴龙的身体同时后撤,在距离三丈左右站定,在铃声响起的刹那,两人又同时向对方冲去。暴龙的爆发力极为强劲,身体凌空飞起,左手护盾格住我的长刀,右手短剑一个全力的冲刺向我的颈部扎来。 我虽然和他同时发动,可是速度仍旧稍逊一筹,用护盾迎向剑锋,没想到暴龙的短剑锐利到了极点,剑锋竟然穿破了精钢护盾,可是经过护盾的阻隔,力度已经衰减了几分。饶是如此,也已经在我的臂膀上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我的左臂及时回收,长刀调转角度劈向暴龙的下盘,暴龙在空中控制身体平衡的能力超乎我的想象,右脚迅速回缩,踏在我的护盾之上,身体借力向上飞起,凌空飞越我的头顶,在空中改变了方向,俯冲刺向我的头顶。 我情急之间已经顾不上什么形象,在地上连续几个翻滚,方才躲过他的致命一击。 暴龙发出一声冷笑,阿东的突然退出,让他的体力和精力都得到充分的休息,身体状态正处于巅峰,而我却在和巨岩的搏斗中拼尽全力,体力明显落在下风。 更为麻烦的是,暴龙的短剑锋利异常,我心存忌惮,不敢将长刀和他正面相逢,先机已经完全被暴龙占尽。 随着暴龙的一声怒喝,短剑再次刺入护盾之上,我甩脱护盾,改为双手握刀向暴龙反削而去。 暴龙左手的防卫相当出色,护盾挡住长刀,短剑向我的小腹扎来。我在他凶狠凌厉的进攻下不得不节节败退。 暴龙的气势越来越旺。斗场中的观众开始呼喊他的名字,为我加油的声音渐渐被压制下去。局面对我越发的不利。 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白晷临死前的情形,他之所以会被晶后置于死地,主要是因为他自认为手握重兵,却没有想到晶后会兵行险招,弃去两座城池换取他的完败。 我所忌惮的恰恰是暴龙的短剑,想要战胜他,首先要去除这个最大的障碍。 脑海中终于闪过一线灵光,真正的障碍恰恰是在我的心里,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除内心的恐惧。 暴龙再度出手的时候,我的身体突然主动迎向剑锋,右手的长刀拼着两败俱伤之势砍向他的肩头,暴龙的护盾率先将我的长刀推向一旁,短剑闪电般刺向我的左胸。我的身体在剑锋距离我还有一寸的时候,突然向左移动,短剑从我右侧肩锁的位置深深扎了进去。 不等暴龙拔出短剑,我蓄势已久的左手闪电般抓向他的面门,中指和食指准确无误地插入了暴龙的眼眶之中。 短剑穿过我的身体,嵌入骨缝之中,如果暴龙在此时稍微转动一下剑锋,凭借短剑的锐利定然可以将我置于死地。 黑暗和剧痛,让暴龙放弃了短剑,双手捂住双目,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从他手指的缝隙中缓缓流出。 我也无力做出第二次攻击,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伤口处涌泉一般冒出。 暴龙双手在地面上摸索着,他向我的方向爬来,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我杀死。 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集中在我们的身上。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过多的失血已经让我变得虚弱无力,我的身体重新躺倒在泥泞之中。 暴龙强劲有力的双手终于摸到了我的足踝,他狂笑着向我的喉头摸来。 我的左手慢慢地拔出仍然插在身体上的短剑,鲜血从创口处喷射而出,我凝聚全身的力量向暴龙的胸膛刺去,剑到中途,却被他准确地抓住,拧住我的手臂,剑尖反转朝向我的胸口,一点点压迫下去。 他眼窝中滴出的鲜血不断流到我的身上,表情疯狂而恐怖。 短剑刺透了我的皮甲,深入到我的胸肌之中,我强咬牙关,重新将他的手臂推了回去。暴龙怒吼一声,用身体压住剑柄的尾端,这种方式可以发挥出他最大的力量。 剑锋重新向我的身体逼近,我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将短剑推开。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喊道:“冰豹叔叔!快起来,你能行,你能够战胜他!”是翼虎的声音。“加油!”“加油!”我听到完颜云娜和慧乔为我的助威声。 力量不可思议地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拧动短剑,将剑锋再次推了回去,剑锋贴近暴龙的咽喉。 他似乎感到了剑锋传来的寒意,身体拼命后仰,可是双手被我抓住,剑锋一点一点刺入了他的咽喉,暴龙的力量渐渐减弱,当我将剑尖刺入一寸的时候他彻底瘫软了下来,我用力推开了他,短剑深深地插了下去,将他的尸体钉在斗场的土地上。 强大的意志力我重新站了起来,我可以看到斗场欢呼雀跃的人们,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们的面孔在我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的意识瞬间进入一个黑暗的空间,燕琳、采雪、瑶如、嫣嫣、思绮诸女一个一个围在我的耳边大声地呼喊,她们拼命地拉住我,试图把我从黑暗中拖上来,就在这时,晶后突然出现在她们的身后,手握尖刀,狂笑着向她们的后心刺去,我不顾一切地大喊着,可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我在绝望中无声地呜咽着。 慧乔站在我的身后,我虽然没有转头却能够清晰地看到她幽怨的眼神:“为什么要杀我?”她缓缓地拉开一张银弓,羽箭瞄准我的后心射来。 我的身体开始缓缓地下坠,就像飘浮在云端。一种难以名状的疲惫充斥着我的全身。我好想就此永远地睡去…… 黑暗中却隐隐出现了一丝亮光,这微弱的光明却在瞬间点亮了我最深层的意识。我不能这样倒下去,我的生命决不能这样草草地结束,我痴痴地守护这那一丝亮光,在心中一点一点地积存希望。 “冰豹……”我听到有人在喊我,我在黑暗中寻找,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冰豹叔叔……”我终于辨明声音的方向,声音来自于那丝光亮,我的身体循着声音的方向缓慢地上浮,翼虎圆圆的小脸终于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冰豹叔叔!”我的意识在他一声声的呼喊中重新回复到现实之中。 我躺在休息室的长椅上,许多人围在我的身边。一双双关切的眼眸注视着我,从中我找到了乌奇泰、察哈台、翼虎还有慧乔。 慧乔熟练地将白纱在我的胸前打了一个斜方结,俏脸因为我肆无忌惮的注视而变得微微发红,轻声道:“你的运气真好。剑锋并没有伤到心肺。修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如常,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谢谢小姐相救……”我几乎不能相信这有气无力的声音是我所发。 慧乔温柔笑道:“你应该谢的是翼虎少爷!” 翼虎挤了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着激动:“冰豹叔叔,你好威风啊!”他模仿我刚才的样子做了一个劈刺的动作,却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引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门外一个声音冷冷道:“翼虎!胡闹够了没有?” 所有人同时向外望去,完颜云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她冰蓝色的眼眸潜藏着一丝愤怒,翼虎吐了吐舌头,畏手畏脚地走了过去,低声道:“姐姐!” 完颜云娜叱道:“一声不吭地就走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姐姐会担心你?” 全慧乔慌忙解释道:“此事全都怪我,我忘记了向姐姐说明。” 完颜云娜叹了口气道:“清清,你莫要替他辩白,一定是这孩子逼着你来的。” 翼虎笑着抱住姐姐的左臂:“姐姐,你不是常常教我好男儿要乐于助人吗?”云娜抚了抚他的头顶道:“我何尝不让你去救人了,只是你事先也要跟我说一声。”翼虎连连点头。 乌奇泰这才过去见礼:“完颜将军!” 完颜云娜对乌奇泰表现得相当冷淡,想来是尊卑有别,不屑与乌奇泰相交,微微点了点头,便和全慧乔、翼虎一起离开,临走之前悄悄向我瞥了一眼,随即便迅速离去。 乌奇泰黯然叹了一口气,他向察哈台道:“回行馆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黑沙城。” 两名武士将我抬上马车,我肢体的感觉渐渐恢复,伤口传来阵阵难捱的剧痛,冷汗从周身不断冒出,疲惫让我重新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处在行馆之中,环顾四周,并不是我先前所居的房间,室内陈设虽然算不上奢华,可是比起以前的环境要有天壤之别。室内烛光摇曳,显然已经到了夜晚。 我的喉头异常干涸,想来是大量失血所致,正想喊人的时候,房门轻动,却是狼刺端着药碗和茶盏走了进来,他在我身后嵌了一个软垫,恭敬道:“是不是口渴了?” 我点了点头,狼刺向来性情粗犷,为人直率,却不知怎么突然间显得恭敬起来难道是我赢得决斗比赛的同时也赢得了他的尊敬? 狼刺为我倒了一碗水,扶我饮下,又喂我吃了药。 我无力道:“看不出……你居然还挺会照顾人……” 狼刺嘿嘿笑道:“我当年牧马的时候几百匹马儿都被我照顾得妥妥当当,更别说一个人了……”话刚一出口,他马上就发现不妥,反手重重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狼刺该死,尽会胡说八道,您大人大量,全当我在放屁。” 我心中愈发奇怪,他就算出于对我的尊敬也不需如此表现。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一个急切的声音道:“快来人啊!主人出事了……”声音到最后竟然有呜咽之声,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这声音竟然是一向冷静的察哈台所发。 狼刺也吃了一惊,扭头向门外冲去。 我虽然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奈身受重伤无法移动。 我在焦灼不安中等待了许久,狼刺终于返回,他来到床边低声道:“主人让我带你过去。”没等我回答,他便抱起我的身躯,大步向门外走去。尽管他十分小心,仍然不可避免地牵动了我的伤口。我咬住牙关,痛得险些叫出声来。 乌奇泰脸色苍白地坐在地毯之上,胸口处插着两根断箭,黑色的血液已经将他的皮袄浸透。两道花白的浓眉拧在一起,显然在竭力抑制自己的痛苦。 察哈台眼含热泪地跪在一旁。 狼刺小心地将我放在乌奇泰的对面,他宽厚的胸膛支撑住我的身体。 乌奇泰的脸上浮现处一丝难得的微笑,他咳嗽了两声,从察哈台的手里接过一张羊皮契约:“冰豹……这……这……是你的契约……我答应给你自由……”他颤抖着将契约凑到烛火之上点燃,顷刻间化为灰烬。 乌奇泰道:“我……这一生……只有一件憾事……,今日……你已……代我……完成……我乌奇泰……死而无……”话未说完他高昂的头颅猛然低垂了下去。 “主人!”察哈台大声嚎哭着。 我望着已经燃成灰烬的那堆契约,内心却是一片惘然,这就是我为之努力的自由?真正来到身边的时候,却没有任何激动的感觉。望着乌奇泰的尸身,我内心中感到一丝悲凉,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他都不失为一个守信之人,而且正是他带给了我希望和自由,在善恶的标准中又能够对他做出怎样的评判? 三日之后,我已经能下床缓慢行走,乌奇泰的丧事在察哈台的操持下已经处理完毕,乌氏行馆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帮奴隶对乌奇泰这位残暴的主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多数人心中也许在拍手称快。我忽然想到了阿东,自从那场决斗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黄昏的时候察哈台过来找我,几天未见,他显得憔悴了许多,两鬓竟然增添了几根白发。 察哈台亲手泡好一壶龙井,和我相对而坐。 我品了一口久违的清茶,马上分辨出这不过是最普通的西湖龙井,可是在这塞北苦寒之地能够尝到已经是弥足珍贵。 察哈台道:“那日决斗之后,主人本来想结束这里的一切尽早离去,可是耶律丞相派人召他入府议事,耶律丞相提出,买下整座乌氏行馆和这里的所有奴隶,而且他点名要买下你。” 我吹去漂浮在茶面的的叶片,轻轻啜了一口茶水,平静道:“主人是怎么回答的?”其实在内心中早就猜到了乌奇泰的答案。 察哈台充满悲愤道:“主人自然不肯答应,耶律赤眉恼羞成怒,和主人不欢而散。我和主人担心他会施以报复,本想回到行馆马上带领你你离开,可是没想到……” 察哈台用力咬住下唇,显然愤怒到了极点:“没想到耶律赤眉这混账,在途中便对主人下手。” 我心中暗叹。这乌奇泰的确是自不量力,耶律赤眉乃是东胡丞相,想将他逼入绝路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察哈台又道:“主人临终之前,交代了两件事情,一件就是还给你自由之身,他已经亲手做到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将他地产业托付给我,让我好好打理。” 我点了点头。察哈台做事谨慎缜密。的确是继承乌奇泰家业的良好人选。 察哈台道:“我本不愿接受,可是主人终身未聚,身边并无子嗣,再说他交给我这副担子的目的,是让我带着这帮手下渡过这场危机。我这才不得不接受下来。” 在没有搞清他对我说这番话的目的之前。我并不方便插口。 察哈台喟然叹道:“主人虽然逝去,可是耶律赤眉仍然没有放弃对乌氏产业的窥觑之心,他这两日又派人过来和我商谈买下产业之事,这无耻小人竟然要用一匹马换取一名斗士。这分明是想强取豪夺,我若是答应他恐怕对不起泉下地主人,若是不答应他,耶律赤眉乃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恼怒之下肯定还会故技重施,到时候这乌氏行馆之人恐怕都难逃他地毒手。” 察哈台满面愁云,唏嘘不止。 我心中已然明白了他的真正意图,恐怕这耶律赤眉针对的不仅仅是整个乌氏馆,我在决斗中击杀暴龙,让他损失了一大笔财富,他肯定想用我来填补暴龙的空缺。而我现在已经成为自由之身,恐怕察哈台最头痛的就是此事。 我放下茶盏道:“你想出什么对策没有?” 察哈台叹道:“我就是想不出什么解决之法,这才来求教您。”他言辞对我极为客气。 我微笑道:“那耶律赤眉并不缺财富,买下乌氏行馆只是为了泻去心头之恨,若是你将我送到丞相府上,也许这件事他会就此作罢。” 察哈台苦笑道:“冰豹兄如今已经是自由之身,我焉能为了乌氏地利益,将您推入火海之中,我之所以来找您商量,是因为主人生前对您极为推崇,无论心智胆略都远在我等之上。” 我暗自感叹,没想到这乌奇泰竟然是我地知己。 察哈台道:“冰豹兄既然点破基中玄机,我也就直说了,那耶律赤眉名为买下乌氏产业,其实真下的目的就在于您,换句话来说乌氏这些人的性命完全要看您地选择。” 我点了点头道:“若是我主动追随耶律赤眉,他也许会放过你们,若是我拒绝他,恐怕他会不惜一切对付乌氏,到时候不但是你们恐怕我也难逃一劫,所以无论我情愿与否,我们的命运已经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了。” 察哈台赞道:“主人果然没有说错,您审时度势的能力远在我等之上。” 我微笑道:“你休要给我戴上高帽,我辛辛苦苦获得自由之身,决不会再重复过去的生活。再说耶律赤眉所看中的只是我作为斗士的一面,投奔他和做奴隶又有什么分别。” 察哈台黯然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只好将乌氏行馆解散,还给这些奴隶和武士自由之身,让他们各自逃亡去吧。” 我反问道:“你以为耶律赤眉会就此罢休吗?”不等他回答我又道:“正如主人生前所说,他所有的财物都留有乌氏的印记,试问只要耶律赤眉想对付他们,这些带有乌氏印记的奴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察哈台恭恭敬敬向我行了一礼道:“察哈台见识浅薄,还请冰豹兄指点迷津。” 我重伤未愈,连续说了这么多话不觉有些气喘,端起茶杯道:“为今之计,只有用一个‘拖’字。” 察哈台目光一亮道:“愿闻其详?” 我谈然笑道:“理由有二,其一主人新丧,府上财物人员皆在清理查点之中,其二,我重伤未愈,只要你放出话去,我仍旧未脱离危险,想那耶律赤眉也不会要一个将死之人。” 察哈台不无担心道:“可是……即便用这两个理由我们也只能拖上一时,过了这段时间他一样会逼我们做出决定。” 我微笑道:“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再说就算到时候仍旧没有转机。至少我们这些人可以获得充分的复元机会,拼上一死跟耶律赤眉杀一个鱼死网破,也比现在这样引颈待宰强上许多。” 察哈台连连称是,我的一番话早已让他心悦诚服。我之所以让他拖延时间,更重要地原因还是为了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康复,利用疗伤的期间刚好可以考虑一下自己未来的去向。 这时候一名武士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我道:“冰豹公子,外面有一位名翼虎的孩童和一位女子求见。” 我双目顿时一亮。看到苍天始终没有将遗弃。翼虎的出现让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我如果能利用孩子对我地崇拜心理,趁机接近贵为东胡四大猛将的完颜云娜,只要能获得完颜云娜地相助,耶律赤眉制造地这场危机自然可以轻易化解。 我笑道:“快请他们进来!” 全慧乔妙目盯住的我面孔忽然惊声道:“是你!” 我心中骇然,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带上面具,难道她看到我的容貌,竟然将往事一一想起,我内心懊悔到要极点,自己怎么会如此疏忽。 全慧乔俏脸微红,向身后看了看,察哈台早就识趣地走开,她这才低声道:“你……可是那个在蛮州被俘的将领?” 我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她只记得蛮州的情形,我杀她的那段记忆仍然只是一片空白,心中暗自庆幸,额头却不争气的冒出汗来。 “怎么?你是不是伤口又痛了?”全慧乔关切道。 我摇了摇头,笑道:“想来是这里太热的缘故。” 翼虎对其他的事情毫不关心,只是不住的询问我关于决斗的事情。 我来到床前坐下,翼虎帮我解去外衫,全慧乔仔细查看了伤口,又取了药箱为我重新包扎了一遍,纤手牵着白纱在我胸前环绕包扎,我清晰的闻到她身体的淡淡清香,内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难以遏制的**,恨不能将她拥入怀中恣意爱怜一番。 这念头在脑海中反复挣扎了数遍,最终竟然汇集成一句话:“谢谢!” 全慧乔温柔笑道:“翼虎带我来得,你还是谢他吧。” 翼虎咯咯笑道:“冰豹叔叔,若是真想谢我,便将你的格斗术教给我一些。” 全慧乔道:“翼虎!不可……” 我笑道:“完颜将军身为东胡四大名将,武功自然超群,小公子何必舍近求远?” 翼虎摇晃着脑袋道:“姐姐的那些花拳绣腿怎么能和冰豹叔叔的实战功夫相比,身为男子汉自然要学男人的功夫。” 我和全慧乔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翼虎小小年纪竟然豪气干云。 这痛快的答道:“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先征得你姐姐的同意。” 翼虎兴奋的一跃而起,随即又面露难色道:“我姐姐……那人很难说话。”他把目光投向全慧乔,显然是想让她从旁协助。 全慧乔轻声道:“此事不急,你等叔叔康复以后再说。” 翼虎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道:“好,到时候你需要帮我说服姐姐。”全慧乔看到天色已黑,起身道:“我们要回去了,姐姐找不到你又要心急。” 翼虎率先走出门去,我在身后喊住全慧乔:“清清小姐。” 全慧乔娇躯在门前停顿。 “谢谢你两次相救。” 她回过身来,向我嫣然一笑:“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公子何必挂在心上。” 我呆呆望着她的傅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平静许久的内心竟然泛起阵阵涟漪。 察哈台按照我的策略果然将迫在眉睫的危机拖延了下来,他一方面紧守口风,另一方面明显加强了对乌氏行馆的守卫,生恐有人逃走让耶律赤眉有所察觉,进而提前对我们有所行动。 倒是翼虎和慧乔几科每天都会前来,名为探视我的病情,其实是缠着我学上两手格斗的手法。 我的体质本来就十分强健,再加上有了慧乔这位名医的精心治疗,身体的伤势复原的很快,七日之后慧乔为我拆除了伤口上的丝线,我已经可以自如的行走了。 “谢谢!”这句话我对慧乔已经说了无数遍。 慧乔不禁莞尔,她的目光从我强健的胸肌上移向门外,外面传来翼虎和狼刺的欢笑声,这些天我让狼刺指点他一些格斗动作,两人竟颇为投缘。 “我去看看翼虎。”慧乔似乎想躲避开和我单独相处的窘迫。 我点了点头,拿起皮袍披在身上,也跟着慧乔走了出去。 狼刺单臂把翼虎高举过顶,来回旋转着,翼虎发出阵阵欢笑。慧乔关切道:“翼虎!快下来,莫要摔伤了。” 狼刺呵呵笑道:“清清小姐尽管放心,俺狼刺决不会伤到小公子的。” 我在慧乔身后道:“他们既然玩得这么开心,便让他俩多玩一会儿。” 慧乔点了点头,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大门外一声惨叫,却是一名两名武士倒着飞了进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我抬头望去,却完颜云娜俏脸含霜,冷冷向我们走来,一身棕色戎装,领口袖口处饰以白色狐裘,娇躯越发显得颀长挺拔,我的目光不由得向她的那双美腿望去,她的这双**应该不输于晶后,弹性和活力还应该在后者之上,不知谁能有此福缘享受到她的迷人秀腿。 慧乔俏脸失去了颜色。 狼刺也看出气氛有些不对,慌忙将翼虎放了下来。 完颜云娜目光盯住翼虎道:“如果不是前往墨先生那里,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跑到这里胡闹!” 慧乔低声道:“姐姐……” 完颜云娜显然正在气头之上,怒道:“还有你,我将翼虎托付给你照顾,你非但不帮我管教他,竟然跟着他一起胡闹,你太让我失望了。” ------------ 第48章 奠基(上) 慧乔被她一通训斥,美目晶莹有泪,我心中大是不忍,开口道:“清清小姐是为了帮我拆线才来到这里……” 完颜云娜冷冷打断了我的话:“我的家事好像不需要你来过问。” 我一时语塞,暗忖道:“完颜云娜之所以如此愤怒,极有可能是顾忌她和我们这帮奴隶地位有别。”当下向翼虎道:“小公子还是随完颜将军去吧。” 没想到翼虎年纪虽小,脾气却是倔强之极,他来到我身边抱住我臂膀道:“我偏偏不要跟那个墨老头子学习什么之乎者也,我要跟冰豹叔叔学格斗之术。” 完颜云娜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她怒道:“这种近身搏击之术只是供人娱乐的下三滥技法,又岂可登得大雅之堂。” 我眉头微微一皱,她这句话颇为过分,即便是想教训弟弟,也不必连带我们这群人一起贬低。 我反唇相讥道:“完颜将军出身高贵,自然看不起我们这群供人娱乐的斗士,却不知在您的眼中什么才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呢?”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触及完颜云娜内心最为敏感的部分,她虽说是皇族身份,可是母亲却是一名女妈。 完颜云娜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愤怒,狠狠盯了我一眼,上前扯住翼虎的臂膀道:“给我回去!”翼虎死死抱住我地大腿道:“我偏偏不走。你平日何尝关心过我,我做任何事情你都看不过眼,若是爹爹和娘亲在世,决计不会像你一样对我。” 完颜云娜眼圈儿一红,猛然放脱了翼虎的手臂,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你……竟然如此看我……” 翼虎道:“难道我说错了吗?看来别人说得都是真的。你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姐姐……” “翼虎!”慧乔慌忙阻止他道。 完颜云娜用力咬了咬下唇。冰蓝色的美目之中已经是泪光盈盈,她纵然可以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却无法承受弟弟的这番话语。 她猛然仰起手来劈脸向翼虎打去,我一直在留意她地反应,慌忙将翼虎挡在身后,完颜云娜这一掌刚巧打在我地伤口之上,我重伤初愈,哪里能承受她的一击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翼虎也被我牵倒在地,他性格本就倔强,这下更是愤怒到了极点,爬起来冲到完颜云娜的身前仰起头颅道:“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人疼爱,死了还可以见到爹爹娘亲……”说到伤心之处他也流出泪来。 完颜云娜再次扬起手。却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突然捂住面孔转身向门外跑去。 门外传来骏马的阵阵嘶鸣,想来是完颜云娜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坐骑之上。 翼虎看到姐姐被自己气走,顿时失却了主意,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慧乔幽然叹了一口气道:“翼虎。你怎可对姐姐如此无礼。” 翼虎小脸露出惭愧之色:“我……我只是一时愤怒,便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慧乔道:“跟我回去,当面向姐姐道歉。” “不!”翼虎大声道:“男子汉说出的话,就像射出去的箭,岂能收回?” 我暗暗好笑,没想到这孩子的脾气倔强到如此地步。 无论慧乔怎样劝说,翼虎都不愿意随她回去,无奈之下只好向我道:“劳烦公子代我照料翼虎,我要回去看看姐姐。”我点了点头道:“你快去吧,完颜将军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情。” 慧乔离去以后,察哈台过来找我,去狮心斗场领取我应得的奖赏,奖金在比赛后就已经被乌奇泰领走,可是有些赐予我个人地东西,必须要经过我按压指印才能领取,因为我一直受伤,这件事已经耽搁了数日。 我将翼虎托回给狼刺照顾,和察哈台二人乘着马车前往狮心斗场而去。 东胡人处理事情的效率很高,在狮心斗场停留了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我获得了一套精心打造的盔甲,和一柄刻有冰豹二字的长刀,此刀通体用乌金打造,却是不可多见的珍品。 返回的时候,察哈台让车夫放慢以车速,向我介绍着两旁地景物,来到黑沙城这些日子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能有心情去观赏这里的风物。东胡民风彪悍,民族众多,随处可见佩刀行走的路人,路边酒肆众多,风格却与中原迥异,此时已经是暮春时节,酒肆都将绵帘扯去,从路边便可以看到室内喝酒的情形。 我地目光突然停留在路边的一间外为‘挽风居’的小酒馆上,店内只有一个美貌少女在那里独自狂饮,我看得清清楚楚这少女分明是完颜云娜。她的身边已经摆了两个酒坛,看来已经不少时候。 察哈台在同时也认出了她,失声道:“那不是完颜将军呢?”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笑道:“女人心胸比较狭隘,和弟弟吵上两句便跑到这里喝闷酒来了。” 察哈台叹了口气道:“冰豹兄可能并不知道,完颜将军的身世颇不寻常,她的母亲是一名女妈,当年她父亲竞山王完颜烈风从俄罗斯人的手上将其母掠回,当月便怀有身孕,而完颜云娜的外貌体态和东胡女子又完全不同,所以东胡皇室并不承认她的身份。她父母死后,她们姐弟两人更加受到皇室的排挤,否则以她地身份早就应该获得郡主的头衔。” 我愕然道:“竟然有这种事情?那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又是如何得到的?” 察哈台面露崇敬之色。低声道:“完颜云娜今日的地位,全靠自己一点一滴的打拼出来,十五岁从军,十六岁率领东胡两万人马击溃高丽八万人地进击,一举夺下东胡和高丽边塞地两座要塞,从此奠定她东胡四大猛将的地位。再加上东胡国主新更。现任国王乃是她的叔叔完颜烈太,对完颜云娜十分器重,她在东胡的地们也随之提高。” 我这才明白为何完颜云娜对翼虎今日的话语会如此介意,这孩子这番话的确太伤人,无论还在谁的身上都无法接受。 想到完颜云娜此刻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对我来说倒是一个趁虚而入地机会,我内心不由得怦然一动,向察哈台道:“停车。我过去看看。” 察哈台目露不解之色,我微笑道:“此事和我多少有些关系,我去劝劝她。” 察哈台不无担心道:“完颜将军毕竟是皇族身份,她未必会……” 我已经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完颜云娜从我进门起,便留意到我的出现,她的目光冷冷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回到酒碗之上。 我淡然向店主也要了一坛酒。在完颜云娜的对桌坐下,她饮一碗,我便跟着饮上一碗,她饮一坛我便跟着她饮上一坛。 倘若是在平时我的酒量应该可以和她一拼。可是我重伤初俞民,酒量大大打了折扣,再加上我腹中空空,一坛酒下肚便觉着有些昏昏沉沉,心中暗叫不妙,我若是陪着完颜云娜照这样喝下去,恐怕没多久就会醉倒在地。 借着几分酒意,拎着自己的酒坛来到完颜云娜地桌前,在她对面坐下。 完颜云娜柳眉倒竖,冷冷盯住我道:“走开!” 我呵呵笑道:“这张桌子好像并非是完颜将军所有,只要是客人都可以落座。” 完颜云娜怒道:“我早已将这张桌子包下,你休要在这里纠缠,否则……” 我口中啧啧有声道:“不愧是完颜将军,果然威风,果然神气。” 完颜云娜何尝听不出我话中地讽刺意味,起身道:“既然你在这里,我走!” 我微笑道:“在下有件事始终不明白,翼虎在你的心中是不是和这张桌子一样了也是属于你的私人之物呢?” 完颜云娜蓦然转过身来,美目流露出无比愤怒的光华:“冰豹,翼虎向来民事,自从你出现以后他便处处和我作对,你究竟教唆他些什么?” “完颜将军难道没有想过,翼虎这样地年纪所崇尚的就是武力,所敬重的就是英雄……” 完颜云娜冷笑道:“你自以为便是那个英雄了?” 我大言不惭的回答道:“也许在你的心中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可是在翼虎心中我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完颜云娜默然无语。 第49章 奠基(下) 我知道她内心已经被我说动,语气转缓道:“如果你真的关心翼虎,便坐下,我们心平气和的商谈一下解决之道。” 完颜云娜犹豫了一下,终于重新坐下。 我为她的酒碗斟满酒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完颜将军,在下冒犯之处不定期请见谅,翼虎这孩子性情倔强,内心英雄情节极重,他梦想成为驰骋沙场,冲杀于万军之中的猛将,你却强迫他学习兵法机械这些枯燥之术,却不知这恰恰引起了他的抵触之情。” 完颜云娜幽然叹了一口气道:“真想成为一代名将,又岂是单凭武力可以做到的。” “翼虎年纪尚幼,他未必能够明白你的苦心,凡事皆要循序渐进,操之过急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完颜云娜美目一亮,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超人的见解会出自于一个奴隶的身上。 我端起酒碗和她碰了碰,率先一饮而尽,完颜云娜也将酒喝完,把空碗放在桌上。我心中暗喜,知道她对我的戒备之心已经不像刚才那般严重。 我试探着问道:“完颜将军和翼虎平时相处的时间恐怕不是太多……”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黯然道:“我长年在外征战,对他的照顾自然疏忽了一些,想不到翼虎……竟然会恨我到如此的地步……”说到伤心之处,她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悄悄扭过螓首,生怕被我看到她软弱的模样,此女性情定然是好强到了极点。 我劝道:“翼虎只不过是个孩子,他所说的那些,都是一时气话,你走后他已经开始后悔,只是抹不开这张面子,完颜将军可愿随我去乌氏行馆接他回去?” 完颜云娜摇了摇头道:“我不去!” 我知道她定然是还是记着翼虎的那番混账话,微笑道:“难道你们姐弟终生都不准备相见了?” 完颜云娜道:“若是我去接他,他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我在他的面前哪里还有半分尊严可言?” 我微笑道:“完颜将军,难道你真的放心将翼虎交给我们这帮斗士照顾?” 完颜云娜俏脸微红,轻声道:“也罢!我跟你去接他。” 来到乌氏行馆,完颜云娜却说什么也不愿和我一起进去,我只好先去找翼虎,翼虎正独自一个人坐在我房中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兴高采烈的回过头来,看到是我,又无精打采的垂下头去,低声道:“冰豹叔叔。”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为何不去找狼刺玩?” 翼虎道:“我觉得有些疲倦,所以回来休息。” “是不是想起姐姐了?” 翼虎看了看我,终于点了点头道:“翼虎今天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反问道:“你以为呢?” 翼虎黯然道:“恐怕姐姐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我笑道:“为何不回去向姐姐当面道歉。” 翼虎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如同射出去的箭,岂……” 我打断他道:“可是你懂不懂得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翼虎默默望向我。 我大声道:“真正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做错的事,说错的话,便要有勇气去承认,去面对,你这叫什么?伤害了自己的姐姐,居然都想逃避,不敢去面对,还想成为英雄好汉?” 翼虎小脸涨的通红,突然迈步向门外走去。 “你去干什么?” “我去向姐姐赔罪!” 翼虎走出门外却见姐姐美目含泪的站在院中,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悉数被她听在了耳中。 “姐姐!”翼虎哭着跑了过去去,姐弟二人相拥而泣,原来的那点芥蒂早就烟消云散。 姐弟二人擦干眼泪,完颜云娜携着翼虎的手臂来到我面前道:“多谢你了!” 我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完颜云娜道:“听说你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 我点了点头道:“乌奇泰主人临死之前烧毁了我的契约。” 完颜云娜道:“如果你愿意,可否来我府中指点翼虎的武功?” 我一直就在等待她主动向我提出邀请,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欣喜,反而做出有些为难的样子道:“冰豹身份低微,如果去府上,会不会给完颜将军带来麻烦?” 完颜云娜轻声道:“我向来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言下之意已经再明白不过。 翼虎喜出望外的牵住我的手道:“冰豹叔叔你就答应吧!” 完颜云娜的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哪里还会继续推辞,微笑道:“承蒙完颜将军看得起在下,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和完颜云娜奶弟约定,三日之后便去她府上执教。 完颜云娜姐弟两人刚刚离开,察哈台就慌慌张张过来找我,他来到我房中反手将房门关上颤声道:“听说冰豹兄已经答应去竞山王府执教了?” 我微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心却清楚的很,我和完颜云娜商量此事的时候,察哈台一定在暗中偷听。 察哈台忧心忡忡道:“冰豹兄难道想舍身事外,任我们这些人自生自灭不成?” “总管这是从何说起?” 窝哈台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我慌忙扶起他道:“总管何须如此,莫不是想折杀在下吗?” 察哈台泣声道:“在下虽然愚鲁,也能够看出冰豹兄已经抽身事外。你只要去了竞山王府,耶律赤眉就算再骄横无礼也不至于去找你的麻烦,我们这帮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拉住他双臂道:“你先起来再说。” 察哈台仍然坚持跪在地上道:“察哈台并不是贪图主人的这份家业,只是临死前交代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乌氏产业落入耶律赤眉的手中,我岂能让主人含恨九泉。”他虎目含泪道:“察哈台地这条性命都是主人所赐,我自知没有能力做到主人所托之事。既然如此,我只好以死谢罪!”他当真从腰间抽出刀来,向着自己的脖颈全力抹去。 我慌忙抓住他的手腕:“千万不可,总管有什么事情只管对我明说,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会全力帮你!” 察哈台半信半疑的盯住我道:“你当真会帮我?” 我点了点头,其实早就猜出察哈台定是要求我帮他保住这乌氏行馆。心中颇为踌躇,这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无论谁也不可能为了乌氏行馆去得罪权倾朝野的耶律赤眉,可是这察哈台分明是赖定了我,眼前只好敷衍一下他,只要我进入了竞山王府,便和他们划清了关系,他们是死是活与我再没有任何地关系。 察哈台道:“求你接手乌氏所有的物业。成为领导我们的主人!”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万万没有想到察哈台竟然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我在乌奇泰的手下为奴数月,对乌氏物业已经有了部分了解,抛开他的财产不论,单单是首先训练出的这帮武士和奴隶,个个都是万夫莫敌地勇士,而我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群助手和属下。这的确是一个发展骨干力量的绝佳时机。可是想到耶律赤眉。我又犹豫起来,接手乌氏产业势必会树立这样一个敌人,乌奇泰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单单依靠这些武士。根本没有可能与耶律赤眉相抗衡。 察哈台道:“主人死前曾经告诉我,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乌氏,便将乌氏产业转让给你,你一定可以引领我们渡过场危机。” 我苦笑道:“他倒是看得起我。”心中对察哈台的这番话深表怀疑,那乌奇泰死得匆忙,又怎会事事都交代的如此清楚。 察哈台道:“完颜将军战功显赫,深受国君的信任,如果你答应做我们的主人,乌氏的事情便是你的事情,完颜将军对你的事情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笑道:“你盘算的倒是清楚,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将麻烦带给了完颜云娜一家吗?耶律赤眉又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察哈台道:“你有所不知,东胡国国君完颜烈太对完颜云娜早有爱慕之心,此事举国皆知,完颜将军成为王妃是早晚地事情,那耶律赤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以完颜将军下手。”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什么?他们不是叔侄关系吗?” 察哈台道:“有什么稀奇?东胡不比中原,根本没有恁多的礼教之防,再说谁人不知道完颜云娜并非是竞山王的亲生女儿,她和完颜烈太根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我这才发现察哈台行事果然周详,在这几天他竟然将完颜云娜地一切调查的清清楚楚,看来今天提出这样的要求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察哈台道:“您不必担心,我既然将乌氏家业转交给你,以后便会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慢慢揭开皮袍,却见他的胸腹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下身已经被刀齐齐切去:“主人当年从马贼手中救出我的性命,自此之后我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乌氏产业之中,我生性不嗜金钱,又无法亲近女色,这乌氏和我早就已经融为一体。” 察哈台系上皮袍,双目含泪道:“察哈台别无所求,只求乌氏能够保存下来,我愿为乌氏穷尽一生精力,至死不渝。” 他重新跪下道:“在下第一次见到你,便知道你远非池中之物,而此后发生的事情也逐一验证了在下的眼光。” 我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原本只是乌氏的一名奴隶,这百余名武士岂会心服?” 察哈台站起身来,猛然拉开了房门,却见门前庭院之中,所有乌氏的武士全部整整齐齐跪在那里,齐声道:“属下参见主人!” 察哈台道:“主人答应吗?” 看到眼前情景,我内心中不禁一阵激荡,胸中的豪情再也无法抑制,重重点了点头道:“我在乌氏便在!” 察哈台将乌氏的产业和人员名册一一向我讲解,我本以为乌奇泰只是一个依靠训练斗士敛财的奴隶主,却没想到除此以外他在东胡的不少地方还拥有不同的产业。 察哈台笑道:“乌奇泰主人只对训练斗士有兴趣,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我去做,挣来的钱全部都由我去进行投资,我便在凯拉尔山南麓买下了两座牧场,在苍白山以东买下了一座林场,其他的大小投资还有多处。” 我合上账簿道:“察哈台,乌氏经营上的事情还是交由你去做。” 察哈台恭敬的答应下来,他又道:“乌奇泰主人生前买下的奴隶众多,除了在牧场和林场工作的奴隶以外,专门训练用以参加决斗的奴隶还有一千余人,主人打算将他们如何处置?” 我身躯靠向椅背,想了想方道:“在乌氏行馆中还有多少斗士?” “还剩下十二个!”察哈台揣摩我的心意道:“主人是不是想还我们自由?” 我反问道:“自由是这么容易可以得到的吗?” 察哈台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嘱托道:“让他们尽快的养好伤,把脚镣都给除去吧,带着脚镣只会增加他们对我的仇视。”对此我可谓是切身体会。 察哈台不无疑虑道:“可是这些人要是逃跑怎么办?” 我微笑道:“他们逃跑无非是为了自由,给他们一定程度的自由,很多人自然会留恋这样的生活,再说我对决斗没有任何的兴趣,不会把他们送到决斗场上去,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他们还跑什么?” 察哈台点算了一下,乌氏行馆内共有一百六十三人,我看了看名单却没找到阿东的名字,忍不住道:“阿东呢?” “他被乌奇泰主人关到地窖里面,我么多天都无人过问,想来已经死了。” 我皱了皱眉头道:“你带我去看看!” 我和察哈台带着两名武士来到地窖前,打开窖门,一股熏人的恶臭迎面扑来,我险些吐了出来,掩住口鼻道:“你们下去看看,他是否还活着。”两名武士挑着灯火走入,过了一会儿,便将毫无反应的阿东架了出来,其中一名武士道:“他还活着?” 察哈台不禁感叹道:“他的生命力果然顽强。” 我点了点头道:”为他找个大夫,好好治疗一下。“其实来此之前我便有预感,阿东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他的生命宛如一棵坚韧的老竹,任何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第50章 设局(上) 竞山王府位于黑沙城的南部,竞山王在世之时是所有王子中最为勇猛善战的一个,其父对他也是极为器重,专门为他在黑沙四大胜景之一的‘暖玉泉’修建了一座府邸,因黑沙城的整座城市布局都是依山而建,位置越高,地位越见尊崇,东胡皇宫位于最高的位置,竞山王府居于其下,当年竞山王的地位可见一般,如果他不是那么早死,如今的东胡皇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完颜烈太的头上。 催马前行,踏上城南大街,抬头仰望,心情怡朗,举目所见更觉胜景无限。但见红楼书阁,绣户朱门,雕车画柱,骏马争,高柜阔铺,尽陈四方异货奇品,茶坊酒肆喧闹沸腾,华服珠履穿梭市集,各方奇人异士或谈吐儒雅、或神态潇洒,飘香艳娇媚态横生、秀丽绝伦。富户千万,自是一片繁华。这黑沙城果然是漠北第一大城,处处洋溢着一派恢弘气派。 再往前行,路人渐稀,两旁芳草萋萋,嘉木成行,绿柳如烟,迎面春风送暖,哪里还有北国气象,让人恍然来到江南。胯下骏马也似乎沉醉在景色之中,脚步放慢,徐徐而行。 一条清澈小溪蜿蜒曲折横在前方,云石砌成的三孔拱桥静卧其上,桥身上用汉字写着三个字‘下马桥’,三个字龙飞凤舞,笔画苍劲古朴,隐然透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意蕴,我翻身马,走近了细看,却见落款上写着墨无伤三字,原来这汉字是墨无伤所书,心中对这位神秘的黑氏传人不由得多了几分欣赏,看来他不但擅长机关之术,书法方面的造诣也非同凡响。 牵马走过小桥,却见翼虎骑着一匹木马缓缓向我而来,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木马通体都是木质结构,四肢关节全都可以活动,翼虎见到我,笑呵呵扳动木马的左耳,木马的速度骤然加快,转眼间便来到我的身边。 翼虎停下木马,兴奋异常的跳了下来。牵住我手臂道:“师父!你果然守时。” 我微笑道:“我只是过来当你几天的教头,可没本事当你的师父。”我抚了抚他地头顶,目光又落在那匹木马上:“这木马是谁造的?” “墨老头儿!”翼虎看来对墨无伤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我围着木马转了一圈,却看不出它究竟是怎样驱动的。 翼虎道:“墨老头儿古怪的很,造出的东西也都是古怪之极,这木马我拆开过一次。里面都是一些齿轮铜线之类再装上去,便再也无法走动了,后来还是他拿去修好。” 我心中暗暗感叹道:“若是我在大康为皇,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如此厉害的人物放走,即便是不为我所用。也必杀之以绝后患,大康之所以变成今日之局面和父皇在很多事情方面的谬误有关。 我随着翼虎往竞山王府走去,穿越三道大门,抵达王府的花园,北疆与中原不同,所植花木我多数都叫不出名目,可是这花园显然是名匠设计,院内道路一曲三折。移步换景。处处可见匠心独运。 走过回廊,前方现出一片雪白的花海,全慧乔身穿红色长裙在花丛中修剪着花枝,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中。愈发显得人比花娇,美艳绝伦。 我呆呆看着她娇俏的背影不觉有些入神,翼虎牵了牵我的衣袖道:“师父!” 他这一声把我和全慧乔一起惊醒,全慧乔回过身来,恰巧看到我仍未来及躲开的眼神,俏脸不禁微微红,婷婷袅袅来到我面前道:“先生来了。” 我讪讪笑道:“刚刚进来,看到清清小姐正在忙碌所以未敢打扰。”这才留意到全慧乔的手中执着一个羊脂玉地花瓶。全慧乔解释道:“这瓷瓶是用来收集雪海棠上的露水用的。” 我猜测道:“若是在下没有猜错,这露水八成也是一味药物。” 全慧乔点了点头道:“先生猜得没错,雪海棠本是极寒之物,冬日里饮尽雪水,春日始得开花,暖玉泉附近温泉颇多,空气湿润,晨露得自天地灵气,与雪海棠花蕊寒气相得益彰,实乃怯火安神之良药。” 我奉承道:“闻清清小姐一言,在下获益匪浅。” 全慧乔莞尔笑道:“区区山野之术,还请先生不要见笑。” 我心暗道:“看来她的那身医术丝毫未忘,却不知怎么将我和她自身的来历忘了一一干二净。” 带着满腹的迷惑和翼虎来到花园后地院落,从周围林林总总的后器就看出这里是用来练功的场合。 完颜云娜身穿紧身武士装,娇躯优美的曲线展露无疑,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目光,胡女到底和中原女子不同,这身火辣垢装束简直让人血脉贲张。 完颜云娜步履轻盈的向我走来,两条修长美腿立时将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产。我佯装躬身行礼,又趁机将她地美腿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完颜云娜请我到遮雨廊下坐了,让翼虎去准备茶水。 我看出她是故意支开翼虎,肯定有话私下对我说。 完颜云娜道:“你是秦人?” 我点了点头,看来定然是全慧乔将蛮州之事告诉了她。 完颜云娜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在蛮州被俘地士兵,说起来我们也算有些缘分。” 我叹了口气道:“往事不堪回首,完颜将军不提也罢。” 完颜云娜淡然一笑道:“按照我国律例,被俘士兵都会押送到极北开拓荒原,你肯定是被秃颜私下卖给了乌奇泰,否则也不会出现在黑沙城中。” 我心中暗自琢磨:“完颜云娜跟我说这些究竟有何目的?她该不会是已经知悉了我的身份?”随即又否定:“不可能,我的真正身份对谁都没有吐露过除非全慧乔恢复记忆,否则任何人都不会猜到我是胤飞。” 完颜云娜道:“你莫要介意,我既然让你来执教,事先必须要对你进行一番了解。否则又怎能放心将翼虎交给你。” 我连连点头,完颜云娜又道:“我长年率军出征,对翼虎地照料疏忽了许多,没想到竟养成这孩子顽劣好斗的性子,你若是能帮我好好调教他,过些日子也许我可以助你返回中原。”完颜云娜马上抛给我一个极为心动的条件。 第51章 设局(中) 我躬身道:“多谢完颜将军。” 完颜云娜微笑道:“我们东胡不比秦国,没有这么多繁琐的礼节。以后在我的面前不必太过于拘泥于礼节,对了,你姓什么?” 我事先早就编造好了姓名和身世,恭敬道:“在下姓龙名则灵,被俘之前曾在蛮州担任军中书记官。”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道:“书记官?想来你是识字的了?” 我心暗笑,我岂止是识字,但是在中原我也算得文采风流地人物。之所以编一个书记官的身份,目的就是想表现出我文才方面的能力,当下淡然一笑道:“读过几年诗书。” “都是些什么书?” “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全都读过一些。”我这可是照实说来,丝毫没有夸大,不过在完颜云娜耳中却无异于夸夸其谈。这些书就是一般的教书先生也未必敢说全部读过,完颜云娜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我许久方道:“龙先生倒是文武双全。” 我知道她定然不信,微笑道:“在下之所以答应完颜将军教导翼虎,定然会倾力为之,说句大胆的话,完颜将军并不知道如何去对待翼虎!” 完颜云娜秀眉微动,轻声道:“怎么说?” “将军一心想教给他各类学业。殊不知教导之关键并非是这些。对于任何人学业的关键首先在于树立他的榜样志向,了解他的志向,你既然知道翼虎想成为雄霸疆场的名将,便要从这方面入手。用历代名将之事对他进行激励,对他的英雄情结适当的引导并加以利用,而不是将你自身的愿望强加于他。” 完颜云娜的目光变得越发地明亮,她不无欣赏道:“很少有奴隶能有你这样的见解。”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起身道:“在下告辞,完颜将军还是另请高明。” 完颜云娜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儿,慌忙拦住我道:“龙先生,我只是一时失言并非有奚落之意,还请您千万原谅。” 我故意装出一副义正严辞的样子:“龙某从未因为曾经的奴隶身份感到任何的自卑,无论在大秦戍边,还是被贵国俘虏,亦或是被卖身为奴,在下的生命只属于自己,地位可以有尊卑之分,在做人地方面却没有任何的区别!”这句话倒是我的真心所发。 完颜云娜满面愧色,向我深深一躬道:“龙先生勿怪,云娜错了。” 我见好就收,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便算了,在下相信完颜将军也是无心。”经过我刚才的表现,势必会在完颜云娜内留下一个不卑不亢的光辉形象,若想征服这种理性极强的女人,首先就不能让她对自己有任何的看低,而我曾为奴的事实,必将成为我迎取此女芳心地最大障碍。 翼虎依照规矩向我叩头敬茶,我和完颜云娜约定,每隔一日便来竞山王府教习翼虎一个上午。 那翼虎虽然顽劣,可是对我却是崇拜到了极点,我教导他格斗之术的同时,顺便告诉他一些历史上名将的事迹,翼虎每每都听得悠然神往,每说到关键之处,我便嘎然而至,翼虎百番恳求,我便告诉他此事记载在哪本书上。 翼虎无奈之下只好去书房找出我说的那本书,好在王府存书众多,他总能找到我所指的那本史书,遇到不认识地生僻汉字,便又转会来问我,一来二去,这小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认识了不少生字发。 完颜云娜终日忙于军中事务早出晚归,我很少能够遇到,多数时间都是慧乔在接待我,不知是不是因为出于昔日射杀她的愧疚,我对慧乔竟然越发的迷恋起来,每次见到她总是忍不住怦然心动。 耶律赤眉并没有因为乌奇泰的辞世,放弃对乌氏物业的垂涎,半月之后,他终于对我们下了最后通牒。 我在院中正在和狼刺对练,这时察哈台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走来,我停下动作,将长刀掷给狼刺,擦了擦汗道:“什么事情?” 察哈台澒愁云道:“耶律赤眉的总管哈弥来了,他指名要见你。”他压低声音道:“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你是我们的新任当家。” 我皱了皱眉头道:“这么快,这老混蛋终于沉不住气了,好!让他去客厅等我!” 我故意拖延时间,沐浴更衣之后才来到客厅见他。 哈弥是个矮胖的胡人,一双小眼睛时刻都在转动,不时流露出狡诈贪婪的目光。他显然早已等行不耐烦看到我进来,冷笑道:“你便是乌氏的新任主人吗?” 我微笑道:“哈总管今日前来究竟有什么见教?”并未向他行礼,大马金刀的在他身边坐下。 哈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我方才道:“当日耶律丞相曾经和乌奇泰立下契约,以一匹马换取一名奴隶,而且要买下整座乌氏行馆,你们究竟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莫名其妙道:“什么契约?我怎么不知道?” 哈弥怒道:“乌奇泰在丞相面前亲口答应的契约。”他指向一旁的察哈台道:“乌奇泰答应之时,此人也在身边。” 察哈台怒目而视:“主人何尝答应过你们什么!” 哈弥重重在桌上拍了一记道:“混账东西,难道我家耶律丞相会空口诬陷你们不成?” 我挥手止住察哈台说话,向哈弥微笑道:“哈总管既然来到这里,想必手上必有契约,可否登拿来让在下一观?” 哈弥点了点头,这才从怀中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契约来。上面写着:以一万两银子买下乌氏的全部产业,以一匹骏马交换一匹奴隶。上面标注的相当详细,甚至连乌氏的一座牧场,也标记在内。这耶律赤眉果然卑鄙无耻到了极点,这种契约和明抢又有什么分别。 我小心的将契约折好收在怀中,向哈弥道:“哈总管还请先回去,七日之内我们收拾停当,到时你尽管带人前来接收。 哈弥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我,我微笑道:“哈总管难道信不过我?” 哈弥点了点头道:“我姑且信你一次,到时候如果再不兑现契约,小心我带兵将这座行馆全部夷为平地。” 哈弥刚走,察哈台便悲愤道:“主人!你难道真的要将这里白白的送给耶律赤眉?” 我呵呵大笑。 察哈台迷惑道:“难道主人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们汉人有句俗话: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他们来收取行馆之时,我一定能有对付他的方法。” “真的?”察哈台半信半疑道。 我低声道:“耶律赤眉肯定会对乌氏的物业做过详尽的调查,你还是多多留意我们行馆内部,千万不要出现内贼。” 察哈台点了点头道:“我也反复交代过,您成为乌氏新任主人的事情决不可以泄露出去,可此事仍然被耶律赤眉知道,我一定要查出泄露内情的人。” 我拿那张契约道:“行馆中武士虽多,可是对真正乌氏物业了解的并没有几个。” 察哈台凑过来一看惊呼道:“望虎丘牧场是我去年方才买下,他怎会知道……”随即重重拍了拍额头道:“一定是索德那个混帐,只有他跟我去过。” 我双目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冷道:“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决不能容留他活在世上。” 阿东独自靠在大树下,一口一口的咽着烈酒,经历了一番生死,他仍旧没有从失去乌玲的痛苦中摆脱出来。我在他身边的凳上坐下:“阿东!有件事情我想让你去做!” 阿东地手不停颤抖着,我的信心也不觉有此动摇,这样的一双手是不是能够握住武器? 阿东用力抹了一下嘴唇:“我已经是个废人。” 第52章 设局(下) 我充满同情的看着他:“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我坚持着一步步的走了回来,因我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活在世上不仅仅是为了爱情和女人,我还有梦想。这梦想才是支撑我活到现在的最大动力!”我站起身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梦想,不过你始终都欠我一个人情!” 我走出两步,阿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告诉我,要怎样偿还?” “帮我杀掉索德!” 当阿东拎索德的人头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露出了欣慰地微笑,我之所以选择阿东去做这件事,并不是想让他偿还我什么。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帮助他。阿东只有在杀戮中才能慢慢的找回自己,他的手仍然在颤抖,可是不仔细观察已经留意不到。杀掉敌人的同时,他的生命奇迹般地恢复到了身上。 “谢谢!”阿东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激动,他终于明白了我背后的苦心。 我当然明白,以我和完颜云娜目前地关系,想让她全心全意的帮我无异于痴心妄想。所以我能够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牵连到这件事情中来。 期限到达之日,我一早便将翼虎接到行馆之中,在府中教授他格斗之术,并让狼刺等斗士轮番陪同他练习。 哈弥如约而至,他此次带来的还有十名武士。显然是抱着和平接收乌氏行馆的目地而来。 我向察哈台挤了挤眼睛,转身向客厅走去,察哈台对我点了点头,示意其他斗士继续陪着翼虎练习。 哈弥直奔主题道:“七日期限已到,你准备好了没有?” 我微笑道:“请恕在下愚昧,不知哈总管说得是什么事情?” 哈弥怒道:“混帐!你分明是存心拖延!” 我微笑道:“跟你开个玩笑,哈总管何必介意。”从怀中拿出那张契约道:“这张契约我看来看去,觉得不太公平。” “有何不公之处?一匹骏马换你一名卑贱奴隶,怎么算都是我们要亏上一些。” 我心中暗骂,表面上仍旧是一副笑眯眯他样子:“原来在下的确已经准备将行馆卖给丞相,可是现在我们又找到了新的买主。?” 我看了看大门外,狼刺向我悄悄做了一个手势,才微笑道:“竞山王府的完颜将军。” 哈不屑笑道:“你说得就是完颜云娜?只不过是个来历不明地丫头,她凭什么跟我们丞相竞争?” 我故意道:“哈总管这就不对了,完颜将军乃是国之重臣,您岂可在人背后诋毁。” 哈弥冷笑道:“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异族的杂种,如果不是国君看上了她,焉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话未说完,便听到屏风后传来一声怒喝:“你这个老王八,再把刚才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翼虎涨红着小脸怒气冲冲的屏风后走了出来,双目虎视眈眈的盯住哈弥。 哈弥向来依仗主人势力,骄横跋扈,不将寻常人等看在眼里,即便是看到翼虎出现,仍旧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翼虎握紧双拳向他便冲了上去,我慌忙将他拦住,翼虎怒吼道:“莫要拦我,我非打死混蛋不可。”我拦他只不过走作作样子,故意装出被翼虎推开的样子向身后撞去。脊背之上暗自凝聚了力量,重重地撞在哈弥身上,将他连人带椅子撞得仰翻了过去。 翼虎抓住机会,骑在哈弥的身上,照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那哈弥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再加上被我撞得骨架欲散,哪里还有任何的反击之力。 翼虎左右开弓,顷刻间将他打得鲜血直流,刚才哈弥诋毁完颜云娜的那番话惹他动了真怒。下手毫不容情。拳拳到肉。 哈弥大声哀嚎,门外武士听到动静不对,想冲进来,却被我手下斗士团团围住,他们地那点实力又怎能和我的手下抗衡,一个个只有眼巴巴的看着哈弥挨打。 我心中暗自快慰不已,这小子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他的一番教诲。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哈弥叫唤的声音越来越小,察哈台生恐打出人命,不住的向我挤眼。我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上前拉起翼虎道:“翼虎!算了!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放过他一次。” 翼虎犹未解恨的向哈弥身上踹了一脚,这才道:“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见到你一次。就会打你一次。” 我示意手下放他的武士进来。那几名武士抬着气息奄奄地哈弥慌慌张张的向外逃去。 我让狼刺将翼虎带了出去,察哈台一脸惶恐的凑到我近前道:“我们打了哈弥,这下麻烦惹大了,耶律赤眉岂能善罢甘休。” 我微笑道:“有言道打狗还需看主人。他身为东胡国丞相,总管被打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还……”察哈台看到我一脸诡秘的微笑,猛然醒悟过来,压低声音道:“主人是想把完颜将军给牵连进来……” 我得意的向他挤了挤眼睛道:“耶律赤眉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派人包围这里,在完颜云娜赶到这里以前,我们必须做些防御的准备。” 察哈台不解道:“难道主人真的打算真刀真枪地和耶律赤眉干上一场?”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的危机还没有化解,我可不想再加上一条意图谋反的罪名。让所有人把刀剑之类地东西全部收起来,耶律赤眉虽然骄横,在这黑沙城中也不敢轻易做出屠门之事,况且……翼虎还在我们手上。” 察哈台连连点头。 没过多久,我派去探听情况的突藉跑了回来:“主人!有千余人的兵马向着我们乌氏行馆飞速而来!” 我果断下今道:“所有人退回行馆,封好大门,静观其变。” 大门刚刚封好,便听到外面传来惊天动地马蹄声,我和察哈台一同来到角楼之上,却见千余全副武装的东胡士兵将整座行馆团团围住。 一名秃头胡将纵马从队伍中闪出,来到大门之前高喝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乃黑沙城西城统领坶九月,怀疑你们这里有谋逆之事,速速丢掉武器,全部给我出来!” 我和察哈台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这坶九月分明是受了耶律赤眉地指使。 坶九月大声吼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还不出来投降,休怪我手下无情。” 我默默算着时间,阿东去报讯应该回来了,眼前的危机只能依靠完颜云娜才能够化解。 翼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角楼之上,透过箭垛向外看去,眼前的情景却没有让他感到任何他恐慌,愤怒道:“他们都是那个死胖子派来的吗?如果让我姐姐知道,率领大军一定将他们全部杀光。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上面危险。”转身向狼刺道:“狼刺!带翼虎到安全到地方去。”翼虎大声道:“我就要留在这里,跟这帮混蛋决一死战。” 转瞬之间已经到了他们的最后期限,坶九月怒喝道:“准备火箭!” 千余名士卒同时拉开弓弦,点燃火矢,形势紧张到了极点,我示意所有人隐藏在安全的他方,心中也不禁有些焦躁,完颜云娜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到来,难道阿东没有将这里的讯息及时的通知给她? “放箭!”随着坶九月的一声暴喝,火箭如同骤雨般向行馆内射来。我们慌忙用盾牌遮住身体。 一轮射罢,行馆之内已经多处燃起了大火,坶九月让手下暂时停住攻击,厉声喊道:“封锁住所有出口,任何人从里面逃出格杀勿论!” 远方忽然传来一件骚乱,我举目望去,却见完颜云娜一身火红色的皮甲,红色长发在风中飘舞,整个人就如回一团怒放的火焰,纵马已经杀入了队伍之中。 十余名金甲武士跟随在她的身后,阿东行进在队伍的最后。 坶九月转身望去,完颜云娜的出现让他也不禁吃了一惊。 他做了一个手势,手下士兵将完颜云娜一行团团围困在中央。 完颜云娜柳眉倒竖,娇斥道:“大胆!还不让开!” 坶九月呵呵笑道:“完颜将军,卑职奉命率部前来捉拿意图谋反的逆贼,此事您最好还是不要参与。 完颜云娜挺起手中银色长矛,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要谋反?” 坶九月冷笑道:“耶律丞相经过调查,这乌氏行馆斗士密谋行刺国君,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完颜将军不要从中阻挠。”他每句话都把耶律赤眉抬了出来,显然在提醒完颜云娜不要多事。 我看到完颜云娜神情犹豫,心知不妙,此女只是关心翼虎,我们这些人在她心中并没有太重要的地位,若是她能够把翼虎带走,又岂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我向狼刺偷偷使了一个眼色,狼刺会意抱起翼虎。翼虎大声叫道:“姐姐!这些人对你不敬,还辱骂你来着。” 这时冷不防从行馆外射来一箭,我大吼一声挥刀向那支箭斩去,刀锋一个微妙的旋转,斜行拍在箭杆之上,羽箭立时改变了角度斜斜向翼虎射去,经过我的截击羽箭的力道虽然消去了大半,可是有小半箭矢仍然射入了翼虎的肩头。 狼刺悲声叫道:“翼虎少爷!” “翼虎!”完颜云娜看到翼虎中箭,哪还顾得上考虑,手中银矛横拨,将挡在前方的两名胡兵从马上扫落下来。 完颜云娜战功显赫,在东胡士卒之中威名极高,这些士卒看到她动了真怒,一个个不由自主的向两侧退去。 坶九月看到势头不妙,慌忙也退到一旁,完颜云娜催马全速冲向行馆大门的方向,经过坶九月身侧的时候,冷冷道:“若是翼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第53章 对策(上) 射中翼虎的那一箭并不重,我巧妙的一刀化解了箭矢上的绝大部分力量。镞尖只不过射入了他肩头的皮肉,并未伤及到里面的筋骨,我从他肩头拔出那支带血的羽箭,这才让狼刺将他背下角楼。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够看出,这支羽箭和官兵们所射的不同,箭杆之上并没有军中特有的标记。 察哈台让人打开了行馆大门,完颜云娜焦急万分的冲了进来。 我平静我迎了上来,狼刺已经为翼虎将伤口包扎好,抱着翼虎来到她的面前。 “翼虎!”完颜云娜惊慌失措的抱住翼虎的身躯,翼虎伤得并不重,咧了咧嘴笑道:“姐姐,我没事!” 完颜云娜确信他没有伤到要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完颜云娜狠狠瞪了一眼,我歉然道:“都是在下照顾不周,让翼虎受伤。” 我向翼虎道:“你跟着完颜将军去吧。” 翼虎用力摇了摇头道:“我不走!师父平时便教我做人的道理,师徒之间本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危急关头,翼虎焉能让师父一人蒙难!” 他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我不禁心生惭愧,自己设计对付一个孩子,的确太过无耻了一些。 完颜云娜明澈的美眸盯着我。 我在她眼神的逼视下,内心不禁一阵慌乱,以完颜云娜的聪颖怎会想不到事情的起始呢? 我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向她讲述了一遍。 完颜云娜秀眉微颦,若有所思。翼虎牵住她手臂道:“姐姐!那个什么狗屁总管还辱骂你来着,我气不过才狠狠打了他一顿。” 完颜云娜斥道:“小孩子行事居然如此冲动,便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也不知道!”她这句话表面上是训斥翼虎,实则是向我所发。 我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微笑道:“完颜将军放心。乌氏行馆的事情决不会将你们牵连在内,您尽管带翼虎离去,我和兄弟们便可放手与这帮走狗一战。” 完颜云娜反问道:“不将我牵连在内?现在你说这句话又有何用?” 我心中暗自得意,事情发展到现在地地步,无论完颜云娜情愿与否,都已经被我牵累了进来。 完颜云娜将翼虎交到儿狼刺的手中:“替我照看好她,如果再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说这句话的时候。美目冷冷盯了我一眼,我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目光投向大门之外。 完颜云娜捻起长枪,翻身上马重新向门外而去。 坶九月和他的那帮手下仍然围困在大门之外。 完颜云娜挺枪指向坶九月道:“究竟是哪个射伤了我地弟弟,给我交出人来!” 坶九月呵呵干笑了一声道:“完颜将军还是尽快带令北离开,不要继续为难在下。” 完颜云娜怒道:“我今日偏偏要为难你,能奈我何?” “请恕下官无礼!”坶九月转身向手下道:“众人听令,随我冲入乌氏行馆,将所有逆贼一网打尽。”他依仗耶律赤眉撑腰,颇有些有恃无恐的味道。 完颜云娜在行馆大门之前。柳眉倒竖,凤目之中杀机凛然,那帮士卒一个个被她威势所迫,非但不敢向前,反面后退这数步。 坶九月怒道:“全都是饭桶!”他挥动手中长刀大喝道:“随我冲进去,后退者军法处置!”率先催马向行馆大门冲去,身后士卒也跟了上来。 完颜云娜双腿一夹马腹,骏马一声长嘶,闪电般向坶九月冲去。手中银矛化作一团凄迷光雾。迷雾边缘寒光万点将坶九月周身罩住。 坶九月发出一声惨呼,肩头已经被矛头戳中,高大的身躯已然被完颜云娜挑落于马下,完颜云娜手腕轻动。矛尖抵在他咽喉之上,厉声道:“我乌氏行馆早已被我买下,这里每个人都是我的手下,你诬蔑他们谋反,等于诬蔑我一样。” 坶九月冷汗簌簌而下,他一向自认为武功高超,没想到在完颜云娜手上竟连一个回合都无法招架得住,如果对方不是手下留情,现在他定然是一命呜呼。 我心中窃喜不已,完颜云娜说出这样的话等于将乌氏行馆之事一力承担了下来,察哈台等人无不深深松了一口气。 完颜云娜收回银枪坶九月在两名手下的搀扶下狼狈不堪的爬起,狠狠向完颜云娜看了一眼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率领部属仓皇离去。 我悄然来到完颜云娜地身后恭敬道:“多谢完颜将军出手相助。” 完颜云娜美目冷冷盯住我道:“你跟我来,我有话私下对你说。” 我微笑道:“请随在下前往府内说话。”当下引着她来行馆大堂,摒退众人,完颜云娜并不落座,冷冷道:“龙则灵,你设下圈套将我牵连在内,我姑且不跟你计较,可是你却为何卑鄙无耻到将翼虎也牵累进来?” 我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完颜将军此话怎讲,行馆之事实属意外,在下决没有牵累完颜将军姐弟的意思。” 完颜云娜美目中流露出无比愤怒的光芒:“你少跟我装糊涂,今日之事显然是你事先筹划,试图借用我来对付耶律赤眉,化解乌氏行馆地危机。” 我淡然笑道:“既然完颜将军一心将这件事推到我的身上,龙某也没有解释的必要,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翼虎。” 我向她面前走了两步,正义凛然道:“耶律赤眉一心想将乌氏行馆据为己有,在下蒙诸位兄弟不弃,推举我为行馆之主,耶律赤眉贵为一国丞相,以乌氏行馆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完颜云娜接口道:“所以你便想出把我们姐弟牵连进来,让我不得不为乌氏行馆出头的法子?” 我盯住她的美目许久方才点了点头道:“在下的初衷只是想请求完颜将军帮忙化解此事,在哈弥的面前提起将军,想让他知难而退,可是谁想到那哈弥太过嚣张,他非但给将军面子,反而出言辱骂将军,此事恰恰被翼虎听到,他一怒之下将哈弥痛殴一顿,这才使矛盾骤然激化,而翼虎受伤之事,更非在下预期之中。” 第54章 对策(中) 我黯然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在下已然铸成大错。”我向完颜云娜深深一揖:“完颜将军,你尽管放心,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想要怎样交代?” 我充满豪情道:“既然耶律赤眉诬蔑我们谋反,我和兄弟们便当真反给他看看,我们这百多名兄弟一不做二不休,杀上他的丞相府去,跟这只老乌龟拼上个两败俱伤。” “胡闹!”完颜云娜气得跺了跺脚。 我故作糊涂道:“难道我们就要受他人所欺负,忍气吞声吗? 完颜云娜语气稍见缓和:“你若是那样做,便是存心置我于不义之地。” 我心中暗笑,表面却装出一副英雄豪迈的样子,要和兄弟们一起视死如归。 完颜云娜娇斥道:“现在你说这种话又有何用?”她叹了口气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我趁机为她倒上一杯香茗。 完颜云娜道:“耶律赤眉和我之间素来不睦,这次被他抓住了机会一定会在国君面前大做文章。” 我歉然道:“没想到这件事给完颜将军带来如此大地麻烦,在下深感不安。” 完颜云娜秀眉微颦道:“龙则灵,到现在你还在我的面前演戏?” 我讪讪笑道:“完颜将军难道看不出在下的诚意吗?” 完颜云娜无可奈何的看了看我道:“你放心,我既然在众人地面前说出那番话,乌氏行馆的事情我就会负责到底。” 我在她身边坐下:“耶律赤眉位高权重,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作罢。” 完颜云娜道:“你将乌氏行馆的房地契约全部交给我。” 我愕然道:“什么?” 完颜云娜白了我一眼道:“你当我要贪图乌氏的财产吗?我只是想证明给耶律赤眉看,已经将乌氏的物业全部买了下来。” 我不由得深审视了完颜云娜一眼,她最难得的并不是超人一等的智慧和心思,而是救人于危难之中的高义。想起自己的所为,我不禁暗自惭愧,以完颜云娜的性情,若是我照直向她求助,她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的全力帮我,现在她虽然同意帮助乌氏,可是我的为人无疑在她的芳心内打了一个折扣。 完颜云娜道:“回头我会让府中的总管过来和你相商些具体的细节,我虽然不贪图乌氏的财产,可是表面上的手续还是必须的,否则在国君那里我也不好说话。” 我频频点头道:“一切全听完颜将军吩咐。” 完颜云娜明确介入此事之后,一切彷佛平息了下去,耶律赤眉并没有继续为难我们,我清楚这只是风雨到来以前的片刻平静,想彻底摆脱隐藏的危机,最好就是远远地离开黑沙城,远离东胡。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耶律赤眉一定在时刻关注着我们的举动,只要我们擅自离开黑沙城,失去完颜云娜的庇护,势必会遭到他的追杀和报复。 我默默审视着地图,从北向南,从西到东,这张图已经被我研究了无数遍,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多条可以逃跑的路线,我所欠缺的只是时机。 察哈台悄悄从门外走入,低声向我道:“完颜将军派人传信,明日一早让主人去竞山王府。” “什么事情?”我有些诧异的问道,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以后,完颜云娜便不许翼虎继续随我学习格斗,而我也有将近半月未曾去过王府。 察哈台道:“属下也不清楚,会不会和上次的事情有关?难道耶律赤眉对完颜将军施加了压力?” 我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察哈台不无忧虑道:“要不要带两名兄弟一起去?” 我呵呵笑道:“又不是去打架,去这么多人干什么?再说完颜将军既然答应替我们出头,就没理由反悔。也许她又打算让我去教授翼虎呢。” 察哈台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他低声道:“主人,下月中旬牧场会有马队来京,我们是不是趁此机会离开这里?” 我叹了口气道:“察哈台,此事我反复考虑过。现在还不是离开黑沙城的时候。耶律赤眉虽然表面上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可是背地一定在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如果离开这里,失去了完颜将军的保护,他必然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察哈台满面忧色地点了点头,黯然道:“难道我们便要在这黑沙城中忍气吞声地过下去不成?” “耶律赤眉身为东胡丞相,他的注意力不可能始终牵系在我们的身上,只要有意外之事转移了他的注意,就是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 翌日一早,我来到了竞山王府,仆人引我来到花园,完颜云娜身穿红色皮甲,坐在凉亭中等我。 “完颜将军!”我恭恭敬敬向她行礼道。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自座椅上站起道:“国君今日召我前往玉泉宫,特别提及让我带你同去。” “我?”我愕然道。却不知这东胡国王怎会知道我这样一个斗士。 完颜云娜道:“此事八成是耶律赤眉在其中作祟。你随我入宫之后凡事都要小心谨慎,看我眼光行事。” 我郑重点了点头。 我随着完颜云娜离开王府,一路向玉泉宫的方向而去。 玉泉宫距离竞山王府并不算远,是东胡国君的行宫别院。完颜烈太选择这里接见完颜云娜显然并非是为了政务。 山路迂回而上,清风徐徐而来,夹杂着野花的芬芳,两旁密林中不时传来雀鸟的鸣叫,让人心旷神怡,不觉生出超然物外的感觉。 一路之上完颜云娜始终处于沉默之中,秀眉微颦,美目凄迷,彷佛有着极重的心事,却不知她是在为乌氏行馆的事情烦恼,还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前方出现一个卡口,四名身穿盔甲的侍卫在门前驻守,我们将坐骑交给他们,接受检查之后,方才步入大门。迎面就是一个平静无波的湖泊,宛如蓝宝石般镶嵌于山野之中,四面都是高矗云端的山峦峰岭,环若城堡。 四面群山半山以上,多是白雪皑皑,银光耀目。半山以下却绿意盎然,小湖附近的那些林木花草,都是一道令人享受的风景。 第55章 对策(下) 我心中暗赞,这东胡国君倒是挺会享受,选择了这片洞天福地做为休闲享受的私人空间。不时有美貌胡女从身边经过,胡女着装和中原大不相同,天气回暖,上身穿着白色羊皮坎肩,下身却绢裙轻薄,露出一截艳雪般的纤长美腿,足蹬棕色蛮靴,越发显得动人心魄。 眼前这美景让我颇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完颜云娜低声提醒道:“你难道没听说过非礼勿视的道理?” 我淡然笑道:“世上美好之物本来便是供人欣赏的,否则又怎能体现她自身的价值?”目光满怀深意地落在完颜云娜的俏脸之上。 完颜云娜在我灼热的目光下,居然有些娇羞地垂下头去,轻声叱道:“大胆!你胡说些什么?” 我暗自嗟叹,如此美女不知道何人才有福分能够得到,早就听说东胡国君完颜烈太对她有窥觎之心,若是真的被他赢得佳人,对我来说实在算得上是莫大的遗憾。我望着完颜云娜冰蓝色的美眸,心中暗道:“却不知完颜烈太在她的心中究竟占有多大的分量?” 我们步入前方小门,眼前豁然开朗,迎门一个汉白玉的座子上面摆放着一块细长玲珑的太湖石。绕过此石便是三行麻石走道,两旁栽满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走道蜿蜒上行,延伸至前方小山之上。小山的最高处有一个茅草亭,大概登亭远眺,可以将整个黑沙城尽收眼底。 亭内坐着五六位锦衣华服的胡女,正在那里准备瓜果点心。两名身穿东胡官服的人正背身站在凉亭的一角聊天,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转过身来。 其中一人我曾经见过,乃是当日率领大军进攻蛮州的东胡将军秃颜。另外一人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面白无须,双眉呈褐红色,右侧眉峰之处有一块拇指大小的朱砂印记,灰色双目流露出阴鹜狡诈的目光,此人正是东胡丞相耶律赤眉。 我因为身份低微,在草亭外守候,完颜云娜微笑着走入亭中。 耶律赤眉哈哈笑道:“完颜将军才到此处,老夫和秃颜将军已经等待多时了。” 完颜云娜淡然一笑道:“国君还未到,云娜好像并未来迟。” 耶律赤眉嘿嘿笑了两声,目光冷冷向我望来。 我装出畏惧的样子,垂下头去,并不想和耶律赤眉发生直接的冲突。 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完颜烈太在六名宫女的陪同下向草亭走来。此人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身材不高,在普通高大的胡人之中较为少见,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头发却已经变得斑白。肚腹高高凸起,走路一摆三摇,活脱脱像个蛤蟆,哪里有半分帝王模样。若是完颜云娜嫁给了他,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完颜烈太自从走入凉亭,一双小眼睛就再也未能离开过完颜云娜的身上,我内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愤怒,恨不能将他一双肮脏的双眼给抠出来方才解恨。 三人同时上前见礼,完颜烈太摆了摆手道:“今日并非为了国事,你们也不要太过拘泥礼节。” 几人分宾主坐定,完颜烈太道:“今日喊你们来,并没有什么要事。” 他目光望向秃颜道:“秃颜将军刚刚献给我两只猛虎,便饲养于此间的虎池之中。”他又向完颜云娜道:“云娜,我听说你新收了一名勇士,有缚虎搏龙之力,不知可否让我见识一下他的威风?” 我心中一沉,完颜烈太果然是受了别人的挑唆,想出这个阴险的法子来对付我。 完颜云娜脸色不变,轻轻将手中茶盏放下道:“陛下,我的确收了一名勇士,可是他自从上月决斗大赛之后,一直伤势未愈,您若是让他现在舍身搏虎,和送死又有什么分别?”她回绝地异常坚决,完颜烈太在众人面前显得有些尴尬,看得出他对完颜云娜的确是宠爱有加,换作旁人当面顶撞,他决不会容忍。 耶律赤眉嘿嘿笑道:“完颜将军对你的这名勇士的确是关爱有加啊!”他此言一出,我顿时明白了这奸佞小人意在挑唆起完颜烈太的嫉妒之心。 完颜云娜淡然笑道:“身为一名将领对待自己的每一名属下都要关心备至,否则怎能取信于部下,带领他们冲锋陷阵呢?” 耶律赤眉一脸奸笑转向秃颜道:“秃颜将军也是带兵之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完颜将军一样关爱部下?” 秃颜微笑道:“末将和完颜将军的观点却恰恰相反,对待下属太过宽容只会让他们生出骄娇之气,我一直都提倡严以治军。” 耶律赤眉笑道:“看来两位将军的方法却是背道而驰了,不过战功却是一样的显赫。” 完颜烈太道:“是啊,这次能够顺利攻陷大秦三镇,全靠两位将军指挥有方。” 耶律赤眉接口道:“说到这里在下忽然想起,完颜将军新收的这名勇士好像就是秦国的俘虏。”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向我望来,我已然明白耶律赤眉今日矛头的指向便放在我的身上,他来此之前必然已经调查了我的来历。 完颜云娜神情自若道:“耶律丞相的想象力的确超乎常人,我的这名手下虽然是中原人氏,可是并非秦国俘虏。”她美目转向秃颜道:”我怎么听说军营的俘虏总是频频减少呢?“ 秃颜倒吸一口冷气,神情尴尬地笑了起来:“完颜将军说笑了,我岂会做出贩卖俘虏之事?” 耶律赤眉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完颜云娜的确不简单,从容化解了他的发难,如果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会将秃颜也牵涉进来,耶律赤眉只好作罢。 他将目标转向我道:“你过来!” 我向前走了两步,耶律赤眉冷冷道:“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起头,目光与他相遇。 耶律赤眉赞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完颜将军会对你如此欣赏。”此人实在卑鄙之极,行事龌龊,极尽挑唆之能事。 完颜云娜再也按捺不住,拍案怒起道:“耶律丞相,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耶律赤眉嘿嘿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赞赏这名勇士两句。” 完颜烈太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目光无比怨毒地看了我两眼道:“这名勇士的确是人才出众,不过看起来他的身上好像并未有什么伤处?”他离座来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来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他手上劲力竟是奇大,拍得我胸口隐隐作痛,我暗暗吃惊,没想到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家伙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完颜烈太微笑道:“今日难得大家都这么开心,我和这位勇士下场搏击一下如何?” 耶律赤眉率先叫起好来,完颜云娜花容失色,她反对道:“不可……叔父乃是一国之君,万一有……” 完颜烈太冷冷瞪了她一眼道:“怎么?你以为我不是他的对手吗?” 我暗叫不妙,耶律赤眉显然已经成功挑起完颜烈太的嫉妒之心,现在他出口向我挑战,分明是想趁机对我下手泄愤。 这场比试对我来说实在是困难到了极点,完颜烈太贵为一国之君,我若是伤了他,恐怕项上的这颗人头定然不保,而且还会连累到完颜云娜,若是一味忍让,他会趁机施以重手,说不定会将我当场格杀。 完颜烈太已经率先向前方斗场走去,形势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我已经身不由己,只得跟随在他的身后。 完颜云娜悄然落在队伍的最后和我并肩而行,她低声道:“国君深谙搏击之术,便是在国内也称得上顶尖高手,你放心,若是他一心伤你,我会出手阻止。” 我压低声音道:“千万不可,否则便中了他们的圈套。” 她美目之中流露出担心之色:“可是你……” 我低声道:“能得将军如此眷顾,在下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完颜云娜俏脸不禁一红。 第56章 沐浴(上) 玉泉宫的斗场建在湖边的草地之上,三道牛筋缠绕在雕花木桩上围成一个圆形斗场,里面的草地经过专人修剪出两只雄狮相斗的图案,东胡和中原不同,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皆崇拜雄狮,处处可见雄狮的徽记。 完颜烈太脱去外袍,换上紧身武士装,倒也多出了几分英气。 我慢慢走入斗场之内,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对手的进击。 完颜烈太冷冷道:“斗场之上,你不要把我当成国君,如果有意退让,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我心中暗道:“若是打伤了你,恐怕吃的亏更大。” 完颜烈太和我分别拿起一根木剑,我和他相互碰了碰木剑,然后向后分开,随着一声怒吼,完颜烈太的攻势开始发动。 他双手持剑向我力劈而下,我木剑横起挡住他的一击,完颜烈太力量极大,而且他根本不用担心防守之事,攻势如狂风暴雨般向我接连袭来。 在他的面前,我出手务必小心,即便是进击也只是作作样子,多数时间都是在防守,可是完颜烈太的剑法精妙,在他接连的进攻下,我左支右挡,不断向后退去。 耶律赤眉和秃颜在外面不停为完颜烈太叫好助威,完颜云娜美目之中尽是担忧之色,我的处境实在是左右为难。 我已经被完颜烈太逼迫到绳圈边缘,苦笑道:“陛下武功盖世,小人绝非对手,甘愿认输!” 完颜烈太冷笑道:“胜负未分。你这便认输了?”手中木剑却不见停歇,呼啸着向我的腰腹横扫而来,我单手用木剑架住,完颜烈太全力向下压来。看来他不将我在众人面前击败,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我看到他右腿微微扬起,心中一动,知道他想踢我,暗忖道:“事到如今,唯有受他一脚。” 完颜烈太右脚向我小腿踢来,我身体微微侧旋,硬生生承受了他的一脚,口中夸张地惨叫了一声,仰首跌倒在地上。木剑脱手飞了出去。 没想到完颜烈太犹未解恨,木剑狠狠向我的小腹扎来。这木剑尖端虽钝可是被扎中也有肚腹洞穿的危险。 身后完颜云娜惊声叫道:“不要!” 危机关头我用左臂去格挡他的木剑。完颜烈太冷哼一声,变刺为扫,剑身重重击落在我的前臂之上。难捱的疼痛从我的臂膀传来,我清晰地听到骨骼折断的声音,冷汗沿着我的前额缓缓滴落。 完颜烈太这才停下进击,将木剑弃在地上,微笑道:“果然是一名勇士!”言语中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我强忍疼痛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完颜云娜来到我的身边关切道:“你没有事情吧?” 完颜烈太内心妒火中烧,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云娜对下属果然关心的很呢。” 我用右手拭去头上汗水,骨折处的疼痛让我的动作微微颤抖起来。 完颜云娜不顾众人在场,扶住我的左臂,缓缓拉开袖口,惊声道:“骨头好像断了!” 完颜烈太冷笑道:“斗场之上负伤在所难免,找御医治疗一下便是。” 完颜云娜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末将先行告辞。” 完颜烈太呵呵笑道:“宫内的御医难道还比不上你府上的医生吗?” 完颜云娜淡然道:“臣并不是这个意思,龙则灵已经受伤,留在这里只会影响陛下玩赏的兴致。” 完颜烈太重重哼了一声,显然恼怒到了极点:“你愿意怎样,便怎样做吧!”转身向斗场外走去。 耶律赤眉幸灾乐祸地向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和秃颜两个跟在完颜烈太的身后去了。 我黯然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这是何苦?” 完颜云娜咬了咬樱唇道:“国君分明是受了耶律赤眉的挑唆,故意加害于你。”她拾起地上折断的木剑,将我的手臂临时固定在上面,轻声道:“你还痛吗?” 我看到她对我如此关心,内心不由得生出一缕柔情,大胆地说道:“有你在身边,便是再大的痛苦我也捱得住。” 完颜云娜美目有些吃惊地睁大,她显然没有想到我居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表露自己的感情,随即俏脸飞起两抹红霞,轻声叱道:“若不是你有伤在身,我定要责罚你的轻狂无忌。” 我二人出了玉泉宫,沿着山路缓缓而行,坐骑虽然行进平稳,可是仍然难免颠簸,牵动伤口的痛楚。没走出多远,我的身上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完颜云娜道:“若是清清在此便好了,以她的医术定然可以去除你的疼痛。” 我费力地抬起手肘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趁机问道:“清清姑娘和完颜将军认识多久了?”这个问题早就压在我的内心多时,我始终都想不通,自己射杀全慧乔之后,她又怎样机缘巧合地结识完颜云娜。 完颜云娜幽然叹道:“我认识清清也不过是半年光景,当日我率军出征秦国之时,在中途宿营,适逢有些秦国逃兵趁机强抢村民,屠杀百姓,我让人制止,从逃兵的手上救下了她。” 我心中一动,却不知全慧乔又怎会流落到那个村庄之中。 完颜云娜道:“清清的来历我也不清楚,听她自己说,她并非那村庄之人,被附近的村民从河水中救起,当时她的后心还被射入一只羽箭。” 我心中一阵惭愧,若是完颜云娜知道射杀全慧乔的便是我,不知又要做何感想。 完颜云娜道:“不幸的是,清清几乎忘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家人、姓名、甚至连自己的国家她都不记得了,唯一没有忘记的就是她的那身妙手回春的医术。我怜她身世,便将她带在身边,在军中行医,后来我们又结拜金兰。” 我微笑道:“过去这么久,难道清清姑娘的记忆没有任何的恢复?”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愤怒道:“若是让我查出害她之人,我定要将那个凶手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我内心不由得一颤,暗自期望自己射杀全慧乔之事,永远不要暴露才好。 第57章 沐浴(中) 完颜云娜的坐骑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双耳竖起,显得异常不安。完颜云娜勒住马缰,右手握住弯刀,低声道:“树上有人……”话音未落,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向我的胸口飞速射来。 完颜云娜怒叱一声,娇躯从马背上飞起,抢在我身前将三支弩箭尽数击落。几乎就在同时又有三支弩箭从我身后射来,我右臂在马背上一撑,身体一个侧旋,落在地上。那弩箭深深射入坐骑的体内,骏马一声哀鸣,扑倒于地。 落地的动作再次牵动了我左臂的伤口,我痛得忍不住哼了一声。完颜云娜在空中一个曼妙的转折,迅速回到我的身前,掩护着我向身边大树退去。我缓缓从腰间抽出长刀,目光盯住头顶斑驳的树影,低声道:“这些人是冲我来的!” 头顶树枝微动,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从高处俯冲下来,手中长枪居高临下向我刺落。完颜云娜凌空跃起,向对方迎去。 蒙面人双足在树干上用力一顿,下冲之力又增加了几分,枪尖幻化出千万点雪亮寒芒,向完颜云娜的娇躯笼罩下来。 完颜云娜美目平静不波,瞬间已经从幻影中辨明真正的枪尖所在,手中弯刀准确无比地劈在枪尖之上,万千点寒芒重新合成一缕。 那蒙面人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腾,试图越过完颜云娜的头顶向我攻来。 完颜云娜娇躯螺旋上升,拦住蒙面人前行去路,弯刀虚点,宛如数朵雪莲绽放开来,那蒙面人狂吼一声,抖动手中长枪,红缨如同怒放的火焰,径直刺向雪莲围拢的中心。 刀枪相撞之时,完颜云娜的娇躯倏然又向空中升腾一丈有余,弯刀脱手飞出,弧形绕向蒙面人的脖颈。 那蒙面人想用长枪去格,怎料到弯刀触及枪杆马上回旋飞开,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劈中了他的脖颈,血雾从他的颈前喷射而出,蒙面人的身躯仰天倒去。 几乎就在同时,又有四名蒙面人分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向我们包围而来,其中三人围住完颜云娜,剩下一人挥刀向我攻来。 我咬紧牙关,在对方的攻击尚未来临之时,抢先向他砍去。双刀相交,发出刺耳的金属相撞声,对方的力量比起我竟然不遑多让。他冷哼一声,手中长刀急电般向我攻来。 我左臂受伤,只能靠右手迎击,力量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艰难地招架住对方的几次杀招,已经是险象环生。 完颜云娜看到我处境艰难,虚晃两刀,试图向我靠近。怎奈那三人不顾一切地将她缠住,一时间无法脱身出来。 强烈的疼痛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在退守中慢慢凝聚着身体的力量,对方的身躯猛然横起,在他横身的同时,一片浩烈的光河绕身而起,似是怒江决堤,狂浪滚滚,令人生起一股束手无策的无助感觉。周遭的空气被他呼啸的刀影,排浪般挤压了出去,刀身发出一阵阵尖锐得足以撕裂耳膜的啸声,强大的压力猝然排挤,宛如寰宇间的重量一下子全已集中于此。 我清楚对手功力强劲,不敢直接挡其锋芒,手中长刀微微一顿,侧身由另外一个角度斩向他的刀身。双刀还未相交,我们彼此弥散的刀气已经先行相撞,发出一声空气爆裂的闷响。 完颜云娜手中弯刀织出一片凄迷的光网,光网以她为中心不断地向周边扩大,三名对手在她的压力下不断地向后撤退。她瞅准时机,从对方的包围圈中一飞冲天,向我的身边靠拢而来。 我手中的长刀与对方相撞,长刀在对方的全力压榨之下已经弯曲成为弓形,对手突然撤去力道,一个巧妙的侧向移动,我的身体出于惯性向前方继续冲去。他的左拳在和我身体交错的刹那,重重击中了我的小腹。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流侵入了我的丹田,我的身体被打得向后倒飞了出去。 他的攻势再次发动,双手擎起长刀,居高临下地向我的头顶劈落。就在这时,完颜云娜的攻势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他不得不掉转刀身挡住完颜云娜的攻击。 我也在这生死关头捡回了一条性命。 完颜云娜和我重新会合在一处,四名蒙面人分从四角再次准备进击。 就在这时,远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显然有人向这边来了。那四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终于放弃了攻击,向路旁树林中潜去。 我无力地弃去长刀,靠在树干之上,刚才被击中的那拳着实不轻,丹田处一股奇冷的气流不断地向周身侵蚀,我仿若处于冰天雪地之中,身体冻得不住发颤。 完颜云娜扶住我的臂膀,关切道:“你怎么样?” 我淡然一笑,本想说不妨事,可是寒冷竟然让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主人在那里!”却是察哈台带着阿东和狼刺等人寻来。我和完颜云娜对望一眼,都深深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护送我来到竞山王府,全慧乔闻讯赶来,她为我检查了一下伤处,帮我将断骨复位。 “我家主人怎么样?”察哈台关切地问道。 全慧乔微笑道:“大家放心,骨骼断裂的地方并没有碎裂,我已经为他固定好了,修养一段时日,定然可以恢复如初。” 我向她投过感激的目光,口唇却不争气地打起了冷颤。全慧乔又道:“真正的麻烦在于内伤,敌人用一种阴寒的内功伤了他的经脉,如果想尽快恢复,必须先祛除体内的寒气,这件事需要姐姐帮忙了。” 完颜云娜愕然道:“我?” 全慧乔点了点头道:“王府之中的暖玉泉便是治疗龙公子体内寒毒的良药。” 完颜云娜这才明白全慧乔的意思,她看了看我道:“好吧,我让人为你收拾一间上房,你暂时留在王府中养伤。” 我心中暗喜,这些日子刚好可以和两位美女朝夕相对,也许可以趁机赢取她们的芳心。想到这里一抹微笑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脸上,却被一旁的完颜云娜看在眼里,轻声道:“你笑什么?难道伤口此刻已经不痛了吗?” 我慌忙作出痛苦万分的模样:“比刚才稍稍好了一些,不过还是痛得很。” 按照全慧乔的安排,我每日除了休息以外,便是一日三次的温泉泡浴,倒也逍遥自在。 第58章 沐浴(下) 暖玉泉处在王府的北侧,依自然地形而建,楼台亭阁均是用碧色玉石砌成,错落有致,楼阁旁翠竹森森,林木葱茏,风景如画。 我静静躺在八角形的池水之中,清澈的泉水在我的身边涌动,不时翻出珍珠状的白色气泡,涤荡着我的肌肤,热气从我的气孔进入体内熨烫着身体的每一部分,蒸汽缭绕,让我仿佛处在云端仙境,体内的寒冷一扫而光,左臂的疼痛也神奇的消失了。难怪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受伤我哪有机会享受这样舒适惬意的生活。 我舒舒服服的从果盘中捻起一颗雪果放入口中,闭上眼睛尽情享受周围的一切,不知不觉竟进入了酣畅的梦乡,朦胧中,完颜云娜和全慧乔仿佛到了我的身边…… 二女娇笑着,冰肌玉肤缓缓呈现在我的面前,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她们的笑声显得格外地缥缈,完颜云娜轻声道:“胤飞!想不想要?” “想!想!”我不住的点头,慧乔来到我的身后,纤手轻轻按摩着我后肩的肌肤,我舒服的呓语起来:“云娜……慧乔……” 耳朵忽然剧痛。我猛然一惊,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却见翼虎哈哈大笑着揪着我地耳朵:“师父!你好没羞啊,做梦都叫着我姐姐的名字。” 我老脸一红,想来刚才自己说得话尽数让这小子听到了。故意板起面孔道:“翼虎。休得胡说,我何尝叫她们名字来着?” 翼虎呵呵笑道:“师父要是不承认,我把姐姐喊来当面和你对质。”他作势向门外去。 我慌忙阻止他道:“翼虎,回来!” 翼虎这才笑眯眯折返了回来,将洁净的衣袍放在一边,又递给我一方干爽的浴巾:“如果想不让我说出去。师父这两天需要教我几手厉害的功夫。” 我揩干身水渍,穿好衣物道:“你这小鬼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翼虎道:“师父还未答应我哩。” “好!”我用力搓了一下他地头发。 翼虎乐呵呵搀住我的手臂道:“清清姐姐让我进来看看你,你在里面已经泡了一个时辰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抬头问道:“慧乔又是哪一个?” 我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翼虎一脸神秘的说道:“莫非是师父的情人?” 我斥道:“小孩子家胡说些什么?” 翼虎摇晃着我的手臂道:“翼虎虽小,可是很多事情都能够看得出来。” 我饶有兴趣道:“你看得出来什么?” 翼虎诡诡秘秘地拉着我弯下腰来,附在我耳边小声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我单手将翼虎夹在臂弯:“好小子竟敢胡说。” 翼虎咯咯欢笑起来。口中不断讨饶道:“师父饶命,师父饶命,清清姐姐,救我!” 我抬头望去,却见全慧乔笑意盈盈站在远处花丛之中,我这才将翼虎放下,翼虎笑着逃到全慧乔的身后,向我不停扮着鬼脸。 “清清姑娘!”我招呼道。 全慧乔温宛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微笑道:“体内已经不再感到寒冷,应该很快就能复原了,一切多亏清清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翼虎只道:“光是嘴上感谢又有何用,师父若是真心感谢清清姐姐,不如请我们出去大吃一顿。” “好小子,居然敢敲师父的竹杠。”我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全慧乔也笑了起来,轻声道:“翼虎,不可胡闹。” 翼虎道:“这些日子,姐姐让我陪着师父疗伤,终日将我关在这房子里,闷都要闷死了,今日刚好她不在,师父说什么都要带我出去好好玩耍。” 我笑道:“好!我也闷得很,出去散散心也好!”目光却盯住全慧乔,静静期待着她的回应。 翼虎一手牵住她,一手拉住我向门外走去:“今日是六常庙会,我们去看个热闹。” 六常庙会位于黑沙城西,我们三人来到六常庙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庙前到处都是商贩和香客,摩肩接踵,拥挤异常。 本以为能和全慧乔有机会单独相处,可是翼虎这小子调皮异常,东瞧西看,我们两人大半精力都放在他地身上,根本无暇交谈。 前方一阵锣鼓声又将翼虎吸引了过去,他拉着我们来到人群中,原来是一名老者正在耍猴戏。翼虎看得乐不可支,不时模仿着猴子的动作抓耳挠腮。 我向慧乔道:“你在这里陪他,我去买些吃得过来。” 我在不远处的小吃摊上,买了几串糖葫芦正想付钱的时候,却听到远处传来翼虎的喊声。我心中一怔慌忙丢下手头的东西,大步向翼虎他们跑去。 却见一群打手模样的人将慧乔和翼虎围在正中,旁边站着一位肥头大耳的小子,不住叫嚣道:“给我狠狠的打,女地给我抢回府中做小。” 翼虎挡在慧乔身前,怒气冲冲道:“谁敢过来,小心我师父要你的狗命。” 那小子怪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当朝丞相是我的义父,大将军是我的爹爹,谁敢不给我面子,你居然敢找我的麻烦。” 我从周围人群窃窃私语中知道,这小子竟然是大将军秃颜的儿子鄯都,刚才那耍猴的老头收钱时被他推了一跤,翼虎打抱不平跟他发生了冲突,这才惹下了祸端。 我笑着走到鄯都面前:“这位公子,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这计较。” 鄯都回身看了看我,满脸不屑道:“你便是他的师父?”他突然张开嘴,一口浓痰向我啐来。 我早有所提防,闪过浓烟,右拳闪电般击在他的面门上,将他肥胖的身躯打得倒飞了出去。 两名打手挥动手中木棍向我砸来,我左臂虽然受伤,可是对付这些普通打手还是绰绰有余,右手捉住其中一根木棍,用力向前牵拉,从他手中将木棍夺了过来,挡住另外一人的攻击,右脚闪电般踢中两人的身体。 那些打手平日仗势欺人惯了,何尝吃过什么真正苦头。被我一连串的重击打得哭爹喊娘,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远处逃去。 那鄯都见到形势不妙,也悄悄溜入人群之中。 我将手中的木棍掷下,来到慧乔面前关切道:“你有没有事?” 慧乔摇了摇头,身边翼虎道:“师父好不公平,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事?” 我斥道:“到处惹事,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慧乔轻声道:“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恐怕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我点了点头,慧乔说得不无道理,自己毕竟有伤在身,若是那些人找来帮手,肯定会很麻烦,当下和他们匆匆离开六常庙。 刚刚出了庙门,就看到那鄯都去而复返,带着百余名武士,手拿武器向我们围拢过来。 鄯都脸上堆满意无比的笑容,高声叫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翼虎怒道:“师父,跟他们拼了。”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小子性情冲动,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番。那百余名家丁手握明晃晃的钢刀呼号着向我冲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趁机抓住慧乔柔夷转身向庙门内逃去。 翼虎跟在我身后气喘吁吁道:“师父……你好没义气,只顾着清清姐姐,不管我了吗?” 我们钻入人群中,人们看到眼前情形,吓得四处逃亡,眼前局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奔跑之中慧乔脚下一软,绊倒在地上,我慌忙扶起她,这片刻耽搁之间,已经被那些武士赶了上来,最前方的一人已经挥刀向我的头顶砍落。我抱住慧乔纤腰,将她从地上拉起,身躯一个旋转后撤,躲过对方攻击,后背撞在对方的胸口,将那名武士撞得踉跄着向后面退去。 翼虎本来已混入人群之中,可是看到我和慧乔被困,又想返回来救我们,我大声道:“不要管我,快跑!” 二十多名武士将我和慧乔团团围住,包围圈慢慢向中心开始收缩。 我将慧乔护住在身后,低声道:“跟着我,不用害怕。” 慧乔的纤手温软而圆润,她用力握紧了我的手,轻声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怕!” 我回过头去,正看到慧乔温柔如水的目光,内心中禁不住一阵激荡,周遭寒光凛冽的刀丛再无任何可惧之处,万丈豪情充满胸臆,我冷冷环视众人,逼人杀气从我的周身缓缓弥散开来。 第59章 散心(上) 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大喝道:“鄯都!你又在惹事!”这声音对我来说居然有几分熟识,转过身去,却见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壮汉缓步向我们的方向走来,此人鹰鼻阔口,满面风霜之色,浓眉之下一双淡蓝色眼眸深陷进去,顾盼之际,精光四射,竟是我在济州邂逅的东胡富商赫连战,身边高高壮壮的汉子就是始终不离他左右的武士图答。 鄯都似乎对赫连战颇为畏惧,垂首低声道:“赫连叔叔,是那不知死活的小子先招惹我来着。” 图答率先看到了我,他微微一呆,然后附在赫连战耳边低声说句什么,赫连战这才留意到我,满脸俱是诧异之色,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 我微笑道:“赫连兄,别来无恙。” 赫连战哈哈大笑道:“龙兄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记忆力出众,虽然和我仅仅见过一面,仍然清楚的记住了我的姓氏。 我微笑道:“一言难尽。” 这时翼虎分开人群跑了过来,大声叫道:“赫连叔叔!”飞身向赫连战扑了过去。 赫连战欣喜无比的将他抱住,高高举起道:“好小子!我不是说过以后要叫我赫连大哥。” 翼虎笑道:“你红胡子一大把,我没叫你赫连大伯都算给你面子了。”赫连战举着他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方才将交到图答的手中。 翼虎指着鄯都道:“赫连叔叔,就是这坏蛋让人追杀我。” 赫连战怒视鄯都道:“你真是越大越不长进,连小孩子都要欺负。” 鄯都虽然娇纵蛮横惯了,可是在赫连战面前却显得俯首帖耳,低身道:“侄儿不知道这些人是叔叔地朋友,所以才会有所冒犯。不如这样,我请大家去‘金樽肆’饮酒作为赔罪。” 赫连战冷冷道:“我没有钱招呼朋友吗?还不快带着你的那帮手下回去,不要在这里破坏我的心情。” 鄯都连连点头,临走时还哀求道:“赫连叔叔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我母亲。” 赫连战斥道:“还不快走!” 鄯都这才慌慌张张的离开。 赫连战转向我笑道:“这不成器的混账东西惊扰了龙兄,我这个当叔叔地替他赔罪。” 翼虎凑了上来。微笑道:“赫连哥哥今日要好好请我们大吃一顿。” 赫连战笑道:“你怎么突然又叫我哥哥了?” 翼虎得意笑道:“叫你哥哥,我便是那坏蛋的叔叔。” 我们齐声大笑起来。 ‘金樽肆’距离六常庙很近,是这一带最为出名的酒肆,从外观却看不出任何的特别之处,周围种植许多胡杨,土墙之后便是胡人最为寻常的建筑。唯一地特别之处便是门前的招牌上分别用胡汉两种文字书写着‘金樽肆’三个字,汉字遒劲有力,笔画之中充满四溢豪情,我从字迹马上辨认出这和我在竞山王府前看到的书法出自一人手笔,应该都是墨无伤所写,不过两幅字的心境却以迥然不同。 赫连战道:“这酒肆的主人曾经在大康开店多年,十二年前方才从那里返回。这金樽肆的招牌便是在大康所写。” 我赞道:“好字!” 赫连战点了点头道:“写字地那位先生乃是经天纬地的奇才。” 慧乔望着门前书法呆呆出神,我低声道:“清清姑娘在想什么?” 慧乔秀眉颦道:“这幅字好像出自墨先生的手笔,不过又不太像。” 我欣赏的看了看她,慧乔应该从书法的气韵中看出了不同,一个高丽少女能有如此的眼界实属难得。 门前两名身穿民族服饰的美貌胡女正在那里迎宾,在康都我也见过不少胡人酒肆,对胡人迎客地礼仪也略有所知。 胡女引着我们来到一间朴素的木屋,室内四壁挂满弓箭兽头等物,地面也铺设着羊毛地毯,我们分主宾坐下。 赫连战叫了几样特色菜肴。转身向我道:“这里最为出名的便是三勒酒,不知龙兄可曾饮过?” 我微笑道:“可是原产于波斯的三勒酒?” 赫连战惊奇道:“龙兄弟知道此酒?” “在下曾经听说过三勒酒的典故,此酒原产波斯,是庵摩勒、毗梨勒、诃梨勒三种酒的合称,不过却无缘尝过。” 赫连战赞道:“龙兄弟果然学识过人。”他向胡女道:“每样都弄两坛上来。” 胡女甜甜笑道:“真是不巧,今日的毗梨酒全部被墨先生买走了,几位要喝恐怕要明日再来。” 赫连战苦笑道:“这老头凭地古怪,怎么专买这一种酒呢?” 翼虎道:“他何止古怪,简直就是个变态老头儿……” 慧乔斥道:“翼虎!怎可在背后说墨先生的坏话。” 翼虎吐了吐舌头道:“改日我去他那里为你们偷上两坛。” 一旁胡女笑道:“我们这里虽然没有毗梨勒,可是新从乌戈山离引进了一些龙膏酒,几位可想尝试一下?” 赫连战点头道:“好!快快上来!” 胡人饮食大都膻腥油腻,我原来在大康之时早就尝惯了珍馐美味,对这种食物一直用粗鄙来形容,可是‘金樽肆’果然不同凡响,几道寻常的胡式菜肴,在他们的烹饪下,居然洋溢出不同风味,我这才知道胡人饮食地确有他们地独到之处。 赫连战和我把酒言欢。叙说彼此别后情形,有翼虎在身边倒省了我不少力气,往往不等我开口,他便将我的传奇经历叙述了一番,我早就知道无法隐瞒。索性任他添油加醋的描画一番。赫连战主仆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名震东胡的冰豹竟然是我。 赫连战叹道:“龙兄弟的经历竟然如此曲折,若是当初我能够早点知道你地消息,也不会让你受到恁多折辱。” 我端起酒碗道:“龙某相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如果没有这段经历,龙某也不会认识这么多重情重义的朋友。”我目光向慧乔瞄了一眼,慧乔听出我话音中的意思,俏脸微微一红,连忙也端起酒碗掩饰自己的娇羞。 赫连战看了看慧乔又看了看我,意味深长道:“看来龙兄弟收获的要比失去地多的多。”我们碰了碰酒碗。一饮而尽。 赫连战的确海量,三种不同的烈酒轮番喝下,面不改色。我已经微有醉意,慧乔关切的提醒我道:“你身体还未复原,少喝些莫要醉了!” 赫连战大笑道:“龙兄有如此知己,真是是羡煞世人。”他性情豪爽,想到什么便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第60章 散心(中) 慧乔俏脸嫣红。向我一旁挪了挪,却被我压住裙角,一双美目有些嗔怪地看了看我,我借着有些酒意,从桌下大胆的捉住了她的纤手。刚才在逃亡时,我也曾经握过她的纤手,可是那时的心境远非现在可比,慧乔象征性的挣脱了一下,终于任由我握在手中。 我们微妙的举动被翼虎看到,这混小子不识趣地叫道:“师父。你抓住清清姐姐的手,她怎么吃菜?”弄得我们两人尴尬异常。 慧乔娇羞无限,用力挣脱了我的大手,轻声道:“我出去看看这里的风景。”逃也似的走出门去。 赫连战和图答俱是爽直汉子,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赫连战抚了抚翼虎的头顶道:“你搅了师父的好事,小心他狠狠教训你一顿。” 翼虎有些后怕的问道:“师父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正在想用什么办法折磨你呢。” 翼虎笑着向门外逃去:“我去把清清姐姐找来,让你继续摸她的手儿。” 赫连战一口酒还未下肚,被呛得‘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娇媚的胡女为我们重新斟满酒水,此情此景让我仿佛回到纵情声色的康都,忍不住吟诵道:“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赫连战击节叫好道:“好一句君今不醉将安归,来,今日我们便一醉方休。” 我摇摇晃晃的走上了马车,头脑已经有七分醉意,我很少会这样放纵自己。 鼻翼中嗅到淡淡的香气,我知道慧乔就在我的身边,我借着酒意靠在她的肩头,慧乔想要推开我,终于有些不忍,让我靠在她柔软的娇躯上,马车开始纷纷的行进,她在我额头上轻轻点了一指道:“你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是存心的。” 我心中暗笑,仍旧毫不作声,手臂装作无意的垂落在她的**之上。 慧乔如坐针毡,试图向一旁躲去,我眯起眼睛悄悄看了看她,却见慧乔一张俏脸已经红透,美目之中几分羞涩又夹杂几分欣喜,我并没有继续做出过分的举动,在我的心中慧乔始终是纯洁无瑕,不可轻易亵渎。 不知不觉我竟然依偎在慧乔的娇躯上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中,我坐起身来,看到窗外已经是月色满天。 房门轻动,慧乔身穿月白色长裙走了进来,足穿木屐,白色棉袜一尘不染,宛如静夜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她淡然一笑,神态优雅又格外惹人心动,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道:“你把醒酒汤喝了。” 我来到她身边。将碗中的醒酒汤饮尽,故意问道:“我今日喝醉可曾做出什么失礼之事?” 慧乔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便非要喝个烂醉如泥,对身体并没有好处。” 我点了点头,盯住她妙目柔声道:“清清。我答应你,以后不再如此狂饮。” 慧乔含羞道:“我是你什么人,你向我承诺什么?” 我扶住她地肩头,慧乔垂下螓首:“你……你想做什么?”我慢慢将她的娇躯拥入怀中,慧乔紧紧闭上美眸。娇躯微微发颤。 我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记,目光落在她温润饱满的樱唇上。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们慌忙分开,翼虎地声音在外面响起:“清清姐姐!”我拉开房门,却见翼虎一脸忧虑了进来,他拉住慧乔手臂道:“清清姐姐。姐姐从回来以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间内,晚饭都没有吃过,我去敲门她也不开,我真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 我和慧乔对望一眼,同时道:“我们跟你去看看。” 我们到完颜云娜的居处,果然如翼虎所说的那样房门紧闭,室内烛火闪烁。将她的倩影投射在窗上。 慧乔轻轻叩响房门:“姐姐!” 完颜云娜并没有应声,翼虎也跟着大声叫了起来。 难道她遇到了什么不顺心地事情,却不知此事和我有没有关系? 慧乔久久没有敲开房门,只好放弃,有些担忧的叹了口气。 我劝道:“你带翼虎回去早些休息,也许完颜将军需要好好静一静。” 回到房中,我内心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那日在玉泉宫,耶律赤眉成功的挑起完颜烈太对我的嫉妒和仇视,我受伤后又一直留在王府养伤。若是这些事情传入完颜烈太的耳中,势必会给完颜云娜带来更多地麻烦。 我和乌氏行馆能否在黑沙城立足,完全要依靠完颜云娜的帮助,可是如果完颜烈太因嫉生恨的话,完颜云娜的地位势必会受到影响,而我和乌氏的处境将会变得越发的艰难。想到这里这越发的无法安寝,重新穿好衣服向王府花园走去。夜籁无声,月光如水,清冷地夜风将我的那丁点睡意吹得无影无踪,遥望空中的那阙明月,不禁想起我在大康的种种情形,不觉间已经在东胡羁留了半年有余,我虽然多方打探到父皇仍然平安,可是以他的高龄,随时都可能故去,如果他在我返回大康之前驾崩,我之前付出的种种努力,恐怕就要付诸东流。 我黯然吧了一口气,就在同时,花丛之后也传来一声幽然叹息声。 “谁?” 我愕然转过身去,却见完颜云娜身穿浅蓝色旗装站在花丛之中,当真是人比花娇,倾国倾城。 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想来她也是和我一样心绪不宁,在这夜半时分来到花园散心,借以排遣心中烦恼。 “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去睡?”完颜云娜目光重新回到鲜花之上,我缓步来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完颜将军不也一样无法成眠吗?” 完颜云娜幽然叹了一口气。 我试探首问道:“将军是不是因为我们乌氏行馆的事情烦恼?” 完颜看了看我道:“此事与你们无关。”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国君解除了我地兵权,让我以后驻守黑沙城。” 我心中一怔,完颜云娜果然是受了我们的牵累。 完颜云娜道:“我叔父对耶律赤眉恩宠有加,此人奸佞无比,睚眦必报,你和手下的那帮斗士还是早日离开黑沙城为妙。”她眉宇中一丝忧郁始终无法抹去。 我微笑道:“将军留在黑沙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以多一些时间与翼虎在一起。”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美目中却闪烁着两点晶莹。 第61章 散心(下) 我暗忖道:“没想到兵权和地位在她的心目中是如此重要,大概和完颜云娜一向要强的性格有关。照这样发展下去,完颜云娜恐怕自身难保,我们的处境会越发艰难,不如趁此机会赶快离开黑沙城。”我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当下道:“完颜将军,乌氏在黑沙城外拥个小镇,附近依山傍水,远离尘世喧嚣。不失为一个散心的去处,将军如果愿意,可以移尊前去玩耍两天。” 完颜云娜沉吟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道:“也好,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那里。” 翌日正午,我和完颜云娜一行离开了竞山王府,察哈台带领十余名武士早就在下马桥前等候。他纵马来到我的身边道:“主人,我已经让突藉先行前往三鼎集进行准备。”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完颜云娜一身戎装,风姿飒爽的从队伍中闪出:“出发吧!”扬手一鞭,那马儿一声长嘶,率先向城门的方向冲去。出城之后,完颜云娜的情绪依多面低落,独自一人冲在队伍的最前,我和察哈台并辔走在队伍的最后。 察哈台低声道:“所有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从三鼎集随时都可以向边境林场撤退。” 我点了点头道:“耶律赤眉不会毫无察觉,此事先不要张扬出去。” 察哈台看了看前方的完颜云娜:“完颜将军会不会察觉到我们前往三鼎集的真正目的?” 我微笑道:“她聪慧过人应该可以猜出我们的目的,不过我相信这次她之所以答应前往三鼎集散心,就是想趁机成全我们。” 察哈台不无感慨的说道:“这次的事情势必会给完颜将军造成一定的影响,以后她和耶律赤眉之间会更加水火不容。”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整个‘三鼎集’笼罩在一片暗红色的霞光之中,城堡的大门早已开启,二十名骑士分成两列在门前等候,看来突藉已经提前通知了他们,所以有充分的时间来做准备。 完颜云娜微笑道:“看得出你一定做了不少功夫。” 我呵呵笑道:“完颜将军大驾光临,不隆重一点怎么成,请!” 我和完颜云娜率先进入大门,整个小镇打扫的异常整洁,青石板路面刚刚用水冲洗过,显得晶莹如玉,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悦耳的声响,在青爽的空气中回荡。 此次重返小镇和小次的心境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从奴隶到主人,在我的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察哈台带着完颜云娜等人前去休息,狼刺来到我身边低声道:“阿东不见了。” 我皱了皱眉头:“那名叫乌玲的胡女葬在那里?” 狼刺指了指小镇的北角:“那里好像有一片墓地。” 墓地处在一片荒芜的半山坡上,埋葬的多是决斗时死去的斗士和奴隶,坟冢上大都长出了离离荒草,上面没有墓志铭,根本不知道里面埋葬的究竟是谁。 阿东静静伫立在三座新坟的前方,双目中饱含着热泪,乌玲应该是埋葬在其中的一座中,可是他却无法分出究竟是哪一个。 我无心打扰他的宁静,转身向山下走去。 在山脚遇到了前来找我地察哈台。他将今晚的大体安排向我讲述了一遍。 我指了指山上的坟冢道:“你打听一下,那个叫乌玲的女奴究竟埋在哪里,顺便让人帮她修葺一下坟冢。” 察哈台道:“三日前从牧场运来了二百多匹骏马,主人可以去马场挑选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坐骑。” 我点了点头。按照察哈台指引地路线来到马场,却发现完颜云娜和慧乔也在马场边,正看着翼虎驯服着一匹黑色马驹。 完颜云娜的心情看来好了许多,不时笑道:“翼虎!抓稳它的脖子,千万不要跌下来了。” 翼虎紧紧搂住那马驹的脖子任凭它翻腾跳跃。始终稳稳的骑在它地身上,他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术熟练,那马驹跳了半天有些累了,终于放弃了努力,撒开四蹄。在马场内开始慢跑。 我们齐声为翼虎喝起彩来,我向完颜云娜道:“完颜将军有没有看上的,我送你一匹。” 完颜云娜笑道:“刚才只是在看翼虎驯马,还没顾得上挑哩。” 我们三人来得马栏前,里面圈着大约二百余匹骏马,一匹匹毛色埕亮,膘肥体壮。我不禁赞道:“好马!” 完颜云娜笑道:“这些马儿表面上看起来精神威猛,可是其中并无驰骋千里的良驹。” 我对相马之术知之甚少,要是焦镇期在此,定然可以说出几分道理。 完颜云娜道:“相马之诀窍在于观看马匹的骨骼,这些马儿腰肥体壮,四肢粗短,马蹄大而圆钝,只不过是可以用来拉车的驽马。” 我指着马群中的一匹胭脂马道:“那马儿躯体高大,四肢修长,是不是良驹?” 完颜云娜笑道:“你把它牵过来一看就知道。” 身边地一名武士向马群中喊道:“四老头儿!把那匹胭脂马牵过来。” 马群之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站起身来。刚才他一直都蹲在那里洗刷马匹,所以我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那老者颤巍巍来到胭脂马前,为那匹马戴上辔头,牵到我们的面前。 完颜云娜道:“这匹马虽然四肢修长,可是大腿远远长于小腿,而且腿部肥硕,显然不善于高速奔跑。” 我笑了笑,目光落在那老者脸上,他分明是中原人,须发花白,长期的劳作让他显得异常憔悴,可是双目之中精光闪烁,气质绝非一般寻常百姓。 那老者没有想到我也是中原人,不由得怔了怔,随即又垂下头去。 “你是哪国人氏?”我开口问道。 那老者恭敬答道:“老奴乃是秦国人。” 我微微一怔,这老者的口音应该是济州一带,我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我记得瑶如的父亲田循和田玉麟都在北缰充军,田玉讯因为杀掉北缰巨贾卫东临地儿子卫展而逃回大秦,田循始终不知下落,难道这老者竟然是田循不成? 那老者低声道:“如果主人没有其他吩咐,老奴去洗马了。” 我点了点头目送这老者远去。 慧乔轻声道:“你认得他?” 我微笑道:“不认识,只是觉得他也是来自大秦,一时好奇而已。” 夜幕降临,察哈台在镇中的‘北望楼’设下酒宴,招待完颜云娜一行,酒菜虽然丰盛可是用餐的只有我和完颜云娜慧乔三人,翼虎因为的太过疲惫,草草的吃了一些,便回去睡觉了。 酒至半醺,慧乔起身告辞,只剩下我和完颜云娜两人对面相坐。 我捻起酒杯道:“完颜将军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黑沙城饮酒的情形?” 完颜云娜莞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和我碰了碰酒杯道:“一醉解千愁,离开黑沙城那个是非之地,连喝酒的心情都变得愉快了许多。” 我陪着她饮尽杯中酒水,完颜云娜亲自为我将酒杯斟满,冰蓝色的美目盯住我道:“你是不是想离开?” 我端起酒杯。目光落在荡起涟漪地酒面,缓缓点了点头:“完颜将军会不会怪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太过自私?” 完颜云娜又饮了一杯,遥望窗外初升的明月,幽然叹了一口气:“国君除去了我地兵权,而且……”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纤手拿起酒杯,默默饮下。 我看着她美幻绝伦的俏脸,内心之中不由得生出万千感触,她虽然聪颖好强,可惜限于出身。始终无法在东胡政权之中站稳自己的脚跟,再加上完颜烈太窥觑她地美貌,在这种环境下她的未来变得更加的艰难。 我歉然道:“如果不是为了乌氏,完颜将军也不会得罪耶律赤眉那个小人。” 完颜云娜淡然一笑:“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生前便与此人不睦,当初如果不是他唆使先王让我父亲出征北胡……父亲也不会战死……”她说到伤心之处美目一红。两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桌上。 她迅速拭去泪水,向我露出一个笑容:“我还从来没有在别人的面前流过泪,你不可取笑我。” “这些年你一定捱了不少地苦。”我用银刀切下一块羔羊肉,放在完颜云娜面前的小碟中。 完颜云娜道:“父亲死后,我和弟弟相依为命,先王并不承认我的血统,让我们继续留在竞山王府已经觉得是对我们姐弟的莫大恩赐……” 我和完颜云娜把酒夜谈。不觉已经是深夜,我们彼此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倦意,美酒已经喝干五坛,我的头脑出奇地清醒,望着伊人,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莫名的留恋之情。 完颜云娜有醉意,笑道:“你听我说了这么多,究竟烦不烦?” 我摇了摇头道:“便是听将军说一辈子的话,则灵也不会烦。” 完颜云娜呵呵笑了一声,端起酒杯道:“你若是想走。明日收拾一下,便离开这里,耶律赤眉那边,我自然会替你应付……” 我心中一阵感激,完颜云娜已经看出我约她来此散心的真正目的,即便如此她仍然不遗余力的帮助我,这足以证明我在她的心中并不是无位置。 完颜云娜道:“今晚始终都是我在说话,分别之前,你有没有什么话对说?不如这样,你将自己地故事说给我听。” “我的过去完颜将军已经全部知道了……” 完颜云娜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在你心中始终都没有把我当成过真正的朋友。”她仰首饮尽了最后一杯酒,起身道:“夜深了,我去睡了……” 方才走出一步,脚下轻浮,娇躯不由得晃了晃。 我慌忙扶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完颜云娜推开了我:“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缓缓的向门外走去,月光强调出她完美无瑕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和无助。在她坚强的外表下,一样期待别人的呵护与关怀,我久久凝望着她的倩影,真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察哈台悄悄来到了我地身边,恭敬道:“主人!” 我伸展了一下臂膀,低声道:“你今晚让他们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离开三鼎集一路向东,前往苍白山林场。” 察哈台诧异道:“主人将此事已经告诉完颜将军了?” 我点了点头:“她早就看出了我们的目的,而且已经答应帮助我们离开。” 察哈台感叹道:“完颜将军对主人的确情意深重。” 我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却是慧乔去而复返。我迎了上去,微笑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慧乔轻声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指了指镇中喷水池的方向:“去那边走走。” 我和慧乔沿着青石小路向街心走去,凉风过处,清籁萧萧,夜月明辉,喷泉在月光下,激溅起一团水雾,晶莹的泉水落在水面上,又激射起大片水花,玉溅珠喷,烟笼雾约,更显小镇夜景幽绝。 我掬起一捧清泉洗了洗脸,酒意顷刻间冲淡了许多。 慧乔将纤手探入清泉之中,颗颗晶莹的水珠落在她的纤手上,宛如一朵在水中绽放的水仙花。她的美目笼罩上一层迷雾,月光映照之下愈显凄迷。 我隐然猜出她心中必然有事,轻声道:“清清姑娘找我究竟有何事情?” 慧乔道:“我刚才听姐姐说你要离开这里?” 我点了点头,伸手捉住慧乔在水中的纤手,充满深情的望向她道:“清清,你可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慧乔目光突然变得冷淡,用力挣脱我的手掌,冷冷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我有些愕然的望着她,却不知慧乔因何会发起脾气。 慧乔美目之中充满失望之色:“姐姐身处困境之中,你却在这个时候抽身事外,我看错了你!” “什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慧乔美目之中泪光盈盈:“你可知道,完颜烈太欲强纳姐姐为妃,她这些日子便是为了此事烦恼。” 我心中巨震,难怪这几天完颜云娜的情绪如此低落,联想起她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难道她已经下定决心嫁给完颜烈太那个混账? 我紧攥双拳,内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失落。 慧乔泣声道:“我知道姐姐心中定然不情愿嫁给完颜烈太,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迫使她不得不这么做。”她不无幽怨的看了我一眼道:“姐姐如果不是为了你,也不会落到进退维谷的地步。” 我歉然道:“清清,此事我全然不知。” 慧乔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是不是还要坚持离开呢?” 我默然不语,对我来说现在是离开东胡最好的机会,如果犹豫不决,不但是我,甚至连乌氏的所有人都将难以逃脱。 慧乔的目光由期望终于变成彻底的失望,她转身向远方走去,我凝望着她逐渐走远,猛然将面孔埋入水面之下,清冷的泉水洗涤着我的神经,我清醒的认识到慧乔和完颜云娜在我心中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可是在目前的形式下,感情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奢侈品,我无法决定是否应该为了感情而放弃即将到来的自由。 长时间屏住呼吸,让我感到一种即将窒息的窘迫,我的眼前忽然浮现了自己弯弓射杀慧乔的一幕,她的娇躯缓缓的倒入水中,鲜血一颗颗升腾在空中,我痛苦的闭上眼睛,猛然抬起头,剧烈的喘息着,许久方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第62章 衷肠(上) 夜风送来一阵苍凉的胡琴声,那一缕琴声在夜里隐隐飘着,其声苍凉凄婉,让人心中压抑无比,一层薄云翻腾上来,将淡月完全遮住,更显得小镇极黑极静。悠扬舒缓的曲调似流水行云般不绝于耳,低吟处恰似月光映照下,一对情侣在泉水边相依相偎喁喁私语;激昂处勾起心中不平的愤闷与鞭挞;悲怆处又宛如硝烟散尽的战场,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我的心绪不由自主的被这忽高忽低,如泣如诉的胡琴声牵动,我辨认出琴声来自前方马场,缓步向那里走去。 远远的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坐在马场的围栏上,弯月从云层中重新冒出,月光勾勒出他落寞孤独的剪影,我马上就认出他就是日间负责洗马的那位田姓老者。 琴声戛然而止,那老者转过身来,看到是我,慌忙从围栏上下来,躬身行礼道:“主人!” 我微笑道:“胡琴拉得不错。” 老者淡然笑道:“主人过誉了,我只是初学,闲暇的时候用来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你可是秦国济州人氏?”我早就想探听这老者的来历,此时四下无人刚好是一个机会。 老者摇了摇头道:“我祖籍海西县,距离济州还有三百多里。” 我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老伯可听说过田循?” 老者点了点头道:“当然听说过,他是秦国首屈一指的富商。不过自从宣隆皇将他地财产没收,便失去了下落。”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难道他并不是田循?或者是他担心我知悉他的身份以后会对他不利? 我故意试探道:“听说田循和他的儿子田玉麟都被充军到了北疆。” 老者道:“我也听人说过,可是大秦北疆苦寒,他们父子享惯了富贵。焉能受了那种劳作之苦。” “听说田玉麟因为杀人,已经逃离了北疆。” 老者笑道:“主人好像对田氏一家十分地熟悉。” 我微笑道:“我是因为听到你也姓田,所以才联想起他们父子的事情,当初我在大秦之时,和田玉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老者的目光宛如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我对他越发产生兴趣,这种沉稳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普通的奴隶的身上,即便他不是田循,他地来历也一定非同寻常。 我遥望夜空轻轻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不觉间。我已经在这东胡羁留了半年之久,越发的思念故乡的一草一木。”我转向老者道:“你想不想回去。” 老者佝偻首肩背,目光迷离望向正南的方向:“叶落归根,老奴已经是行将就木之年,自然想返回故土,可是恐怕有生之年,这个愿望难以实现……” 我的目光向下望去。我和他的身影一前一后透射在草地之上。 “实不相瞒,我和田循地确有一段渊源。” “哦?” “他的女儿瑶如是我的侍婢。”我留意到老者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我敏锐的觉察到他呼吸的节奏突然变快,这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随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难道他真地是田循? 我目光炯炯的盯住他道:“却不知田循如今身处何方?” 老者的神情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也许还在北疆服役,也许已经死去多年。” 我微笑道:“如果遇到他,我一定会将他带回中原。”这句话等于给了他一个明示。 那老者感叹道:“人海茫茫,主人哪会这么凑巧能和他相遇。”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临行之时又道:“田循恐怕现在都不知道,他手中的那本账册带给儿女多大的麻烦。” 我走出一段距离,那老者方才开口道:“那本账册根本就不存在。”这句话等于默认他就是田循。 我内心一阵狂喜,霍然回过头去,正遇到他极为复杂的目光,我可以断定他此刻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既害怕我是他的敌人,又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如果不存在?为什么魔门众人会三番两次地去滋扰瑶如?”我必须进一步确认他的身份。 田循充满狐疑的看了看我,我们彼此还无法相信对方。 我微笑道:“如果让我相信你就是田循,你必须拿出诚意。” 田循冷笑道:“不知道主人究竟需要怎样的诚意?” 我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有多少,便拿多少,让我相信你就是真正的田循!”我顿了顿又道:“对你而言,这是个最好的机会。” 田循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他现在身为奴隶,根本无所谓得失,他的命运早就操纵在我的手中。田循慢慢的点了点头:“那本账册上记录的是肃王燕兴启和田氏之间的交易记录。” 我淡然笑道:“如果燕兴启只是从中收受贿赂,应该不会这样急于毁去证物。” 田循冷笑道:“主人可能没有想过,燕兴启并不是受贿这么简单,他给我方便,从我手中获取利益,用来贿赂秦国朝中众臣,而且……”田循欲言又止,考虑再三方才说道:“燕兴启曾经通过卫东临和东胡进行接触,他出卖秦国的利益换取东胡的合作。” 我内心巨震,蛮州之战表面上看是晶后为了清除白晷而策划,可是幕后的真正策划者是沈驰,东胡大军在此役之中处处都占尽先机。白晷的部队几乎每一步行动都被对方制止,现在回想起来,真正地玄机便在于此。 我几乎可以断定沈驰和燕兴启之间必然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沈驰为晶后策划这一连串的计划,真正得益的是燕兴启。 田循道:“燕兴启贪污事发。被宣隆皇罢免,田氏也被牵涉其中,我和玉麟被充军北疆,燕兴启一心想除去我们父子,如非有玉麟保护我。我恐怕早已死在充军的路上了……” 我低声道:“田玉麟因何又杀掉了卫东临地儿子?” 田循道:“主人可能不知道,我和卫东临乃是八拜之交,他和东胡之间来往密切,当初燕兴启就是通过他才和东胡联系上,我们父子为了保住性命只能去求他,可是没想到……” 我已经猜想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定然是卫东临不顾兄弟情谊将田循父子出卖。 田循双目中流露出无比怨毒的神情:“他不但不帮我,反而要将我们父子置于死地,只可惜阴差阳错,他的奸谋被我察觉,他非但没有害死我,反而白的丢掉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我恍然大悟道:“难怪卫东临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田玉麟。” 田循不屑道:“他和燕兴启本来说是蛇鼠一窝。” 我心中暗笑,田循当年和燕兴启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人因为利益而走到一起,后来田循对燕兴启失去了利用地价值,况且手中又握有他和东胡勾结的证据,自然成为燕兴启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田循道:“主人觉着我够不够诚意?”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会带你一起前往苍白山林场。” 田循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喜悦,他淡然道:“多谢主人。” 第63章 衷肠(中) “你好像并不开心?“ 田循反问道:“主人以为我应该开心吗?老奴行将就木,无论是留在东胡还是返回大秦,都将面临一死,唯一地期望就是死后骨骸能够放置到田氏宗祠。”看得出他已经心如止水,叶落归根是他此刻唯一的期望。 我低声道:“瑶如日夜都在思念着你。” 田循黯然道:“老奴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这双儿女,非但没有将田氏的祖业留给他们半分。反而牵累的他们颠沛游离,终日生活于惶恐之中。” 我宽慰他道:“瑶如和她的兄长都平安无事,回到大秦,你们一家就能够重新团圆。” 田循苦笑道:“大秦虽大,哪里还有田循容身之地,燕兴启若是知道我仍然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会不惜任何代价来除掉我。” “有件事可能你并不知道,令公子正要利用手中地那一账簿对付燕兴启。” 田循叹了口气道:“他从北疆逃走以后,我就知道他要报复燕兴启,可是玉麟仍然是太过单纯了一些,单凭那本账簿根本无法伤及燕兴启分毫。” 我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道:“燕兴启动用魔门力量对付田玉麟,田玉麟带着账簿逃离以后,魔门将目标锁定在瑶如身上。” 田循道:“燕兴启一直和魔门的关系密切,多年来他都在为魔门提供资金。”他对燕兴启果然知之甚深,难怪燕兴启会对他如此顾忌,田循的出现对我来说无疑是上苍赐予我的一个机会。只要对这张王牌利用得当,我应该可以掌握燕兴启的奸谋,以后对付他定然可以派上用场。 是夜我久久无法入眠,并非是因为邂逅田循,也不是因为即将远离黑沙城,重新回到我向往已久的自由中去。我脑海中始终萦绕的都是完颜云娜和慧乔的影子,对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抉择,当初燕琳被嫁往高丽之时,我曾经犹豫,上天仿佛刻意在戏弄我。仿佛让我在感情和利益之间做出选择。 我非草木,焉能无情?完颜云娜对我有恩,她之所以落入今日地困境,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慧乔无疑已经对我萌发了爱意,我曾经亲手夺去过她的生命,这次难道又要让她心如死灰。郁闷终生…… 灯下,我久久凝视着羊皮地图,目光在每一寸缰土上缓缓游弋,成王地道路竟然是如此艰难,选择这条路。难道就意味着选择孤独? 我拿起地图凑在烛火之上点燃,地图对我又有何用,每座山川,每条河流都深深印在我的内心之中。 摊开三尺白宣,云娜、慧乔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我拿起久违的羊毫,饱蘸墨汁,笔锋慢慢落在白宣上,内心中的那份深情随着浓淡有秩地线条尽情奔流。 羁绪鳏鳏夜景侵,高窗不掩见惊禽。飞来曲渚烟方合,过尽南塘树更深。 胡马嘶和榆塞笛。楚猿吟杂橘村砧。失群挂木知何恨,远隔天涯共此心。 临近黎明时候,我才伏在案上沉沉睡去,一袭暗香隐然传来,我有些迷惘的睁开眼睛,却见完颜云娜正站在前方,默默凝视着墙上的画像。一颗晶莹的泪水犹自挂在腮边。 我的肩上多了一件黑色貂裘,显然是完颜云娜为我所披,貂裘之上体香仍存。 她并没有觉察到我已经醒来,目光久久凝视在画像之上。 我慢慢来到她地身后,将貂裘披在她曲线柔美的肩头。 完颜云那这才惊觉过来,转过脸,冰蓝色的美眸之中泪光荡漾,当真是我见犹怜,这种表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身上。 “好早!”我双目之中布满血丝。 “和你一样,我也是一夜未眠。”完颜云娜的目光重新回到画像之上。 我微笑道:“临别之前总要留下一些纪念。” “有些事情还是彻彻底底的忘记好!”完颜云娜地声音中充满了落寞与失落。 我伸手摘下画卷。卷好送到她的手中:“完颜将军和清清姑娘对在下的深情厚意,我将永铭于心。” 完颜云娜拿出一封信函道:“我思来想去,耶律赤眉定然不会放弃对你等的追击,你若是想离开东胡,最好的选择就是海路,从这里一路向东,由海天城入海,南下方可抵达秦国。海天卫城的守将荆戈乃是我的旧部,你拿着我地亲笔书函去找他,便可顺利通过海防的盘查。” 我用力点了点头,内心一阵激荡,完颜云娜对我的确情深意笃,临行之时仍旧不忘为我安排一切。 我鼓足勇气低声道:“将军既然不愿嫁给那个昏君,为何不干脆离开这里?” 完颜云娜咬了咬下唇,黯然摇了摇头道:“父亲让我照顾好翼虎,还有他留下的这座竞山王府,我无论如何不能辜负他的嘱托。” 我激动道:“与其在这里受屈辱,还不如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就算你照顾翼虎长大又能怎样?以你们的出身,翼虎难道能够在这里出人头地?别人会承认他的皇族血统吗?” 完颜云娜黯然道:“我已经答应嫁给国君,翼虎再不会被别人歧视。” 我大声道:“我错了!你根本不了解翼虎,更不了解你自己!”我双目盯住完颜云娜道:“就算将来翼虎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位列王侯,他如果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姐姐牺牲幸福所换取,他又会作何感想?” 完颜云娜愤怒道:“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做出了什么牺牲,嫁给国君我便贵为王妃,我……” 我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果然不了解自己,你对完颜烈太根本没有任何地感情,你之所以答应嫁给他,便是想牺牲自己未来换取翼虎的未来!如果你感觉幸福,就不会表露出这么多的痛苦,就不会终日处于矛盾之中!” 完颜云娜大声尖叫道:“我幸不幸福跟你有何干系?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你无权过问我的决定!” 我猛然抓住她的香肩,将她用力拥入了怀中,完颜云娜倔强的娇躯剧烈的颤栗了一下,随即拼命的向外挣脱。我垂下头去捉住她的樱唇,不顾一切的吸吮着,她的贝齿狠狠的咬住了我的下唇,鲜血从我的嘴唇上缓缓流出,她冰蓝色的美目圆睁着,时间仿佛凝滞了。 许久泪光方才重新荡漾在她的眼中,泪水顺着她洁白无瑕的俏脸缓缓流淌下来,浸润着我们彼此的肌肤,和我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云娜的娇躯软化了下来,她开始无声的啜泣,而后以变成大声的痛哭,我静静拥抱着她,轻轻抚慰着她的肩头。 我们分开的时候,完颜云娜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坚强,她拭去脸上最后一丝泪痕,轻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可是我清楚,你就像凯拉尔雪峰上的天马,不属于这片沙尘四起的荒原,决不可能为任何人而留下。我也一样,为了翼虎,我决不会离开。” 我翻腾的内心慢慢平息了下去,望着她精致的无半分挑剔的俏脸,浓浓的爱意之中又多出了几分敬重。 完颜云娜掏出锦帕,小心的为我拭去嘴唇上的血迹,就像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第64章 衷肠(下) 我颤声道:“云娜……” 她轻轻掩住了我的嘴唇:“我知道,每件事我都考虑的很清楚,父亲虽然没有赐给我完颜家族的血统,可是留给了我这个高贵的姓氏。” 我控制住她的柔弱,这次她没有拒绝。我们彼此久久凝视,虽然只是刹那之间,却恍若已经相处了半个世纪。 外面响起阵阵的马嘶之声,显然察哈台和手下已经开始准备,完颜云娜轻轻挣脱了我的手,她看了看墙上慧乔的画像,轻声道:“我真的好羡慕清清……” 完颜云娜转身走出门去,忽然发出一声娇呼,整个人凝滞在那里。 我慌忙冲上前去,却见翼虎靠墙站在那里,满脸都是热泪,想来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被他全部听到,他用力摇了摇头,大吼一声,向远方冲去。 完颜云娜想要去追他,却被我一把拉住:“我去!” 翼虎近乎发狂的向小山冲去,我在山脚处才将她拦住。 “你去哪里?”我怒吼道。 翼虎大声道:“无所谓,只要能远远离开这里就行,我不要姐姐为我牺牲,我不要成就什么宏图伟业,我甚至不想再姓完颜!”他的眼中饱含热泪。 我叹了口气,拉着他在草地上坐下,一轮金乌冲破晨雾,从东方的天际缓缓升起,桔红色的光芒笼罩着我们的身躯。 翼虎望着黑沙城的方向:“师父!我跟你走!” 我心中怦然一动,完颜云娜最大的牵挂就是翼虎,如果翼虎跟我离开,那么完颜云娜毫无疑问的会随着离开,我低声道:“翼虎,你还小,并不懂得名利的重要,随着你逐渐长大,你对名利会越发的渴望,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我不会后悔!”翼虎大声道,他抓住我的臂膀:“师父!我知道你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你,我不要姐姐嫁给那个混蛋国君,我要她嫁给你!” 我拍了拍翼虎的肩膀。站起身来,慢慢向山丘的高处走去。 翼虎在我身后叫道:“师父!你不是常常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吗?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我姐姐跳入火坑呢?” 遥望西方,科尔沁草原宛如绿色的海洋,无边无际的舒展了出去。东方便是巍峨耸立地凯拉尔山,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登上凯拉尔雪峰的顶端,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我日夜思念的故土? 我望着天边锦缎般绚丽的朝霞,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翼虎呆呆的望着我。他在等待我的答案。 寨门缓缓打开,十余名骑士从寨门冲入,我居高临下的望去,那为首的一人竟是赫连战,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了这里。 我向翼虎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姐姐跳入火坑。” 我和翼虎走下山丘,赫连战正在小楼之中和完颜云娜说着什么。在场诸人都是一脸严峻之色。 看到我回来,赫连战起身跟我打了一个招呼。 “赫连兄怎么会找到这里?” 完颜云娜一脸忧虑之色,轻声道:“赫连大哥特地来通知我们,国君已经下令,只要乌氏有离开的意图,就格杀勿论。” 我心中一怔,随即马上明白完颜列太针对的并非乌氏,而是完颜云娜,他是害怕完颜云娜跟随我们一起离开。 赫连战道:“我从秃颜那里得到地消息,耶律赤眉想要借此机会将乌氏一网打尽……”他看了看完颜云娜道:“他在国君面前说完颜将军想随乌氏一起逃离。” 完颜云娜俏脸一红。随即怒道:“我何时说过要离开了?” 我微笑道:“看来最希望完颜将军跟着我们一起逃走的是耶律赤眉,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将我们全部清除。” 赫连战点了点头道:“耶律赤眉已经在三鼎集附近布下伏兵,只要你们逃走,便会对你们痛下杀手。” 形势急转直下,我想率领乌氏逃离已经变得渺茫,不过我的心情反倒释然起来,对我来说,目前唯一的退路就是暂时返回黑沙城,这样就免除了我左右为难的境况。 完颜云娜和我对视了一眼,她叹了口气道:“龙公子只好先回去再作打算。” 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她身边的慧乔,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本身就没打算现在离开!” 既然已经决定暂时留下我和完颜云娜等人也就彻彻底底地将这次小镇之行当做度假休闲之旅。 完颜云娜在刻意回避我,她和赫连战相处的时间都要比我多一些。慧乔自从那日的事情以后,对我也显得异常冷淡。 察哈台告诉我们,三鼎集南方的小山之上有一处幽谷,风景绝佳,我让他为我们引路,一行六人前往幽谷赏玩。 进入谷口,通路渐窄,察哈台和翼虎行在最前,完颜云娜和赫连战随后而行,没想到慧乔突然提升马速,冲到我的前方。 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看来她仍然没有原谅我。 山势渐渐变得陡峭,察哈台示意我们下马,将马匹拴在树上,步行入谷,我趁机来到慧乔身边,借着拴马的空隙,一把捉住她的纤手。 慧乔狠狠盯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放开我!” “除非你答应不再生我的气。” 他们几个已经向谷内走去,显然没有留意到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 慧乔俏脸一红道:“千万别让姐姐看到。” 我侵略性十足地向她凑近了一步,左臂变本加厉的搂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 “你快放开!”慧乔拼命挣扎道。 此时在最前方的翼虎回过头来,我慌忙放开慧乔。手指却牢牢牵住她的裙角,让她无法逃离。 “师父!清清姐姐!你们好慢啊!”翼虎大声道。 我笑道:“你们先过去,清清姑娘扭到了脚髁,我扶着她随后就赶过去。” 身躯微转,不由分说地将慧乔负在身后。慧乔大羞道:“你这无赖,当着众人的面你竟敢……” 我狡黠的笑道:“所以只好委屈我的好情情装成脚髁受伤的样子了。” “你好狡猾!”慧乔娇声叱道,娇躯却老老实实的伏在我宽阔地肩背之上。 我背着慧乔缓缓向谷中走去,慧乔轻声道:“如果不是赫连战带来耶律赤眉要伏击乌氏的消息,你会不会离开?” “不会!”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慧乔沉默下去。许久又道:“我看到了你给姐姐的那幅画,题跋的意思我能够懂得。” 我坦然道:“我的确犹豫过,最后选择留下来并不是因为耶律赤眉。”我转过脸去,盯住慧乔纯净的双目道:“我留下是为了你,为了完颜将军。” 慧乔的俏脸变得绯红,美目中仅存的那丝疑虑已经完全褪去。 前方小溪淙淙。我踩着石块跃过小溪,慧乔悄然将脸贴在我的背后,倾听着我强劲有力的心跳。 几朵飘零地花瓣顺水流淌到我的脚下,凉风习习,扑面送爽,整个天地更显得幽深静谧。慧乔轻声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不可战胜的勇士。逃避和退缩不属于你。”我唇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慧乔的似水柔情已经毫无保留的向我表白,我不禁为自己当初的犹豫而感到惭愧,我一定要带着慧乔诃云娜一起离开东胡,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未必要以牺牲自己的爱人为代价。 完颜云娜几人在前方小溪源头已经等候多时,看到我背着慧乔过来,几个人的表情各异,我装模做样的将慧乔放下,扶着她在石头上坐了,慧乔也只好陪着我做戏。装出一瘸一拐的样子。 完颜云娜关切道:“妹妹看来伤的不轻。” 慧乔俏脸绯红道:“不妨事,休息一下应该可以行动如常。” 完颜云娜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看来今日要辛苦你了。” 我知道她定然看出了其中的微妙,笑道:“清清姑娘数次救我性命,辛苦也是应该的。” 赫连战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别人便是想辛苦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慧乔一张俏脸羞的通红,一时间竟忘了伪装,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完好无暇地向一旁走去。 众人脸上皆露出一丝笑意,完颜云娜狠狠盯了我一眼,可爱的鼻翼皱了起来:“我也去那边看看。”她和翼虎也向慧乔那边走去。 赫连战不无羡慕的说道:“龙兄弟真是厉害,看来清清姑娘的一个芳心已经被你俘获。”我心中暗自得意,被我俘获的何止清清一人? 赫连战望着完颜云娜的背影,感叹道:“云娜若是嫁给国君,当真是没有任何幸福可言。” “赫连战好像很了解完颜将军?” 赫连战点了点头,不无失落的说道:“我认识她已经有五年之久,在她的心中我是个可以信任的大哥。”赫连战神情黯然道:“你没有感觉到,云娜看你的眼光和我不同?”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的目的何在。笑道:“赫连兄何出此言?这两天好像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 赫连战苦笑道:“云娜在你的身边的时候想的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想的更是你!”他抓起一枚石子,弹入涓涓清流,溪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看来他对完颜云娜情愫早生。 赫连战道:“无论我在云娜的心中占怎样的位置,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 我反问道:“赫连兄难道想为了完颜将军与完颜烈太反目吗?” 赫连战道:“我知道,在云娜的心中我只是她的兄长,我没有能力影响她的决断。”他伸手抓住我的臂膀:“但是你能!你可以影响云娜,你可以让她改变嫁给国君的决定!” 我低声道:“无论是我带着云娜离开还是她嫁给完颜列太,对你来说又有怎样的不同?” 赫连战激动道:“爱一个人并不意味着就要得到她,只要她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 我内心猛然一阵激荡:“赫连兄!” 赫连战笑道:“你也不要将我想得如此伟大,莫要忘了,一日云娜未嫁,我赫连战便有机会,以后谁能赢得芳心,还未必可知。” 我充满信心道:“你和其他人一样都不会有任何机会。” 赫连战哈哈笑道:“好汉子,够豪气,即便是我赫连战输在你的手中也会心服口服。”他解下酒囊,连灌几口,然后将酒囊递到我的手中。我接过酒囊也痛快的饮了几口,四目对望同时大笑起来。 五日之后,我们一行重新返回黑沙城,形式的突然变化,让我率众逃离的计划全盘落空,也许上苍也不愿让我放弃自己的爱人,我并未让察哈台陪我回城,耶律赤眉的主要目的放在我和完颜云娜的身上,我们回城之后,他的伏击计划就会全盘落空,很快就会撤去伏兵。 我让察哈台尽快准备,时机成熟之后,率先将三鼎集的力量撤走,在苍白山林场等我前去会合。 返回乌氏行馆之后,我将行馆留下的武士遣散,剩下的只有阿动和狼刺二人,留下的人数越多,目标就会越大,反而不利于我们逃离。行馆内的贵重之物早已被察哈台在前一段时间转移变卖,整个行馆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完颜列太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迎娶云娜,将婚期定在下月初六,距离大婚仅仅剩下十日之期。 我闻讯后来到竞山王府,迎面碰到正要出门的慧乔,看到我,她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我正要去找你。”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完颜将军呢?” 慧乔道:“她在演武厅呢。” 走入演武厅,完颜云娜身穿雪白紧身武士服,手持长缨正在全力挥舞,长缨宛如一团火焰在她的娇躯周围奔腾飞舞,留下一片绚彩。 我悄然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长刀,缓步向她走去。 第65章 争斗(上) 云娜一声娇斥,长枪向我刺来,我一个疾迅的前冲,错过枪尖的攻击,刀背反拍在枪杆之上,发出龙吟般的轻颤声。 完颜云娜嫣然一笑,枪若游龙般反搅上来,将长刀压了下去,我抽刀后撤,长枪如影随形,枪尖吐艳,突然转变方向,直取我的左肩,‘嗤!’地一声,我左肩的衣衫被枪尖戳破,云娜显然这一枪是手下留情,若是战场对敌,定然是扎入左肩之中。 完颜云娜轻咬樱唇,曲线柔美的下颌高高扬起。手中长枪再次向我刺来,我觑定长枪的来路,身躯一个巧妙的旋转避开枪尖,几步跨越到演武厅的中心位置,完颜云娜的美眸渐渐变得冷静,她的内息灌注在长枪之上。红樱丝丝分离开来,宛若绽放的鲜花,我的脑海一片空明,无间玄功由丹田自然而然的催发出来,刀身因为内力的灌注变得异常雪亮。 完颜云娜娇叱一声,擎起长枪闪电般刺出,我的武功在长期的格斗生涯中,可谓是突飞猛进。我斜向挥出长刀,在空中巧妙的贴住完颜云娜的剑刃,手腕旋转将她的长枪向一旁牵去。 完颜云娜的变化够快,长枪拧动,灵蛇般逃脱了长刀的桎梏,刀枪之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我们的肩头碰撞在一起,彼此的身体短暂接触之后迅速分开,完颜云娜原地跳跃起来,娇躯在空中飞速旋转。枪尖直刺我的胸口,强烈地气旋从我上方的空间向我压榨而来。 我准确的把握住了她枪尖的所在位置,用自己刀尖点在她的枪尖之上。出刀的同时我的身躯和她同向旋转,卸去了她的大部分力量。 完颜云娜枪尖回收,反点在我的刀身上面。娇躯越过了我的头顶。 我知道形势不妙,身体一个下意识地前冲,即使这样仍然没能躲过完颜云娜居高临下的一枪,冰冷的枪尖沿着我后背的皮肤迅速滑下,我的外衣被她划成两半。 我有些狼狈的甩脱了上衣。如果云娜不是手下留情的话,被剖成两半的应该是我的身体。 “你玩真的!”我把破烂的外衣扔到演武厅的一角。 完颜云娜得意的昂起了头,向我挥动左手的食指,示意我不是她地对手。 她的猖狂顿时勾起了我强烈的好胜心。 我双手握住长刀,上身的肌肉隆起健美的轮廓, 我大吼一声。挥刀向她全力攻去。 完颜云娜抢在我出刀之前一枪向我胸口刺来。我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微笑,居然放弃了放手,身躯向枪尖迎去,我算准了云娜不会伤我,果然不出我所料,完颜云娜迫不得已,长枪回收。我趁着这个机会,身躯错过枪尖全速前冲,长刀适时的反挑出去,锋利的刀锋迅速滑过她的肩头,她的左侧衣袖随刀锋缓缓飘落,露出娇艳如雪地一般的手臂。 我学着完颜云娜的动作向她挥了挥手指。 完颜云娜俏脸微红,顾不上掩饰春光,进攻变得越发的犀利,对我来说,她的进攻越猛烈。我的机会就越多。 完颜云娜接连的进攻未果,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而且我采用了近乎无赖的打法,知道她无意伤我,出手只攻不守,看准时机,趁她进攻空门大开的时候,一剑沿着她的领口划了下去,完颜云娜的上衣被我完全划裂,沿着她光滑的裸背慢慢滑下,虽然她还带着小肚兜,可是曲线玲珑的玉体已经让我血脉喷张。 完颜云娜又羞又急,出枪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她学着我的样子放弃了防守,我们枪来刀往,彼此都想击败对方,却又害怕伤到对方的身体。 我的犹豫直接造成了局面的被动,完颜云娜一枪挑中了我的后腰带,我的裤子顿时失去了束缚,一下子溜到了地上,她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时机,直接用枪转向我的咽喉,因为我的双脚被裤子束缚着,如果后退势必会跌倒在地上。 我挥刀架起长枪,一个闪身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后,左手环抱住她的娇躯,准确抓住了她握枪的手腕。 我的前胸紧贴在完颜云娜丝缎般柔滑的裸背上,这种毫无间隙的接触让我忍不住产生了生理反应,我再也控制不住,在她的俏脸上轻轻吻了一记。 完颜云娜红着俏脸从我的怀中挣脱了出去:“你这个轻薄之徒。” 我微笑道:“好像是完颜将军先刺破我的衣服来着。” 看到完颜云娜玲珑有致的曼妙曲线,我哪里还能按捺的住…… 完颜云娜娇躯变得火烫,被我肆无忌惮的亲吻弄得浑身酸软,娇声道:“你……这个狂徒……快放我起来……”我捉住良机,焉能轻易放过,伸手去撕扯她小肚兜的系带。 完颜云娜惊异之下,猛然挣脱开来,我意乱情迷之中,一时不察被她推倒在了地上,脑袋重重撞在青砖之上,险些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完颜云娜关切道。 我揉着后脑勺坐了起来,目光重新落在她诱人的双峰之上。 完颜云娜俏脸绯红道:“你果然不是好人。”她起身走向帷幔之后,我虽然色胆包天,可是知道完颜云娜为人矜持,若是再有过分举动反而会被她看轻。 整理好衣衫,只是上衣已经被她挑破,无论如何也不能穿上,完颜云娜换了一身绿色长裙出来,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掩住檀口笑了起来。 我笑道:“幸灾乐祸该不会是完颜将军所为,快给我找身衣服替换。” 完颜云娜娇笑道:“我这里都是女子衣衫,哪里有你能够穿上地?看来你只能这样走出去了。” 我故意道:“我这样走出去倒没有什么,不过别人看到我的样子肯定会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什么?” “我猜他们会不会想,完颜大将军贪图我的美色。想要对我图谋不轨……” 完颜云娜轻声啐道:“这种龌龊的想法只有你才会有。”她的手从背后伸出,将一套武士服扔了过来:“你试试看。” 我笑首换上衣衫,完颜云娜将地上散乱地衣物收起。 第66章 争斗(中) “云娜,你当真要嫁给那个老乌龟不成?”我知悉完颜云娜的心意之后,对她的称呼更加亲昵。 完颜云娜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大婚之期便是你逃离黑沙城最好的时机。所有人地注意力都会转移到这场大婚上来,对你和乌氏的关注必然疏忽。” 我果断的摇了摇头道:“我决不独自离开这里。” 完颜云娜道:“我会让清清随你一起离开。” 我抓住她的手臂:“既然你对完颜烈太没有任何的感情,何必要跳入这个火坑?如果你真的嫁给了他,翼虎不会快乐?难道你要让他带着这种负疚遗憾一生?” 完颜云娜道:“我要是随你离开,翼虎便会亡命终生,他又谈何未来?我又如何面对泉下地父母?” 我大声道:“不会!我会帮你一起培养翼虎长大成人。” 完颜云娜缓缓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像中那样容易。我要给他安定平逸的生活。” “安定只会慢慢的磨去翼虎的棱角,挫折和困境才是让他学会奋斗的最好方式!” 完颜云娜美目猛然一亮。 我深情道:“无论是用怎样的方法,我都不会让你嫁给完颜烈太,因为我喜欢你,决不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人占有!” “你很霸道!”完颜云娜地表情平静如昔,好像并没有因为我真挚的表白而感动。 “你扪心自问,难道我在你的心中没有任何的位置?” 完颜云娜幽然叹了一口气。她转身向内室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后,却见完颜云娜取出一幅地图摊在桌上,我垂头望去,这是一张路线图。 完颜云娜道:“这张图便是东胡皇宫的结构图,我思来想去,逃出黑沙城的法子只有一个。” 我低声道:“你想在出嫁当天逃走?”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我内心一阵狂喜,完颜云娜终于决定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不过随即又感到迷惘异常,我和其他人脱身应该容易。可是大婚当日成千上万双眼睛盯在完颜云娜的身上,她又如何离开,难道她仍旧抱定留下成婚的决心? 完颜云娜道:“我曾经听父亲说过,墨无伤为先皇设计过一条地道,从皇宫一直延伸到城外。” 我内心一震,顿时明白了完颜云娜的意思,仔细看了看这张路线图,却没有从上面找到她所说地地道标记。 完颜云娜道:“这条地道只有墨无伤本人知道,先皇临死之前,下令将地道的入口封死。” “想要找到地道的入口,必须从墨无伤的身上下手。” 完颜云娜道:“墨无伤于五年前已经遁世隐居,再不过问东胡朝中的任何事情,想让他说出此事,应该很难。” “我去拜会他,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让他说出地道的入口。” 完颜云娜道:“我父亲生前和墨无伤是相交莫逆的朋友,让翼虎带你去,也许他会答应。” 我和翼虎一起前往落梅山庄,翼虎一直在墨无伤门下学习,只可惜他生性顽劣,墨无伤对他也不甚喜欢,修习多年也未能窥得门豹。 “师父!墨老头儿脾气怪的很,你找他有什么话说?” 我没有将此行的目的告诉翼虎,微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墨先生怎么说都传授过你学问,你焉能在背后如此说他。” 翼虎噘着小嘴道:“他从未当我是他徒弟,这些年何尝教过我任何东西。” 山庄虽名为落梅,周围却没有一棵梅树,一片红色的苍合子树将山庄包围其中,远远望去,这山庄竟似在火焰之中。 走入林中,道路顿时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前方三条道路通往不同方向,其中暗合一曲三折之妙,蕴涵无数机关玄妙。 翼虎在前方引路,他虽然学无所成,可是这入门的道路难不住他。我们二人在树林中兜了数圈之后,来到落梅山庄的门前。 大门已经开启,似乎主人已经知道有客到来。 步入大门,前方就是一个水塘,如果想走入内层院落,必须要经过水塘,可是那水面之上只有两截断桥。中间大约有八丈左右的缺损之处。 翼虎道:“墨老头儿最喜欢的就是故弄玄虚。”他大声喊道:“墨先生,是我!”耳边听到机关绞动之声,一截桥面从水下缓缓升起,刚好嵌入断桥之中,我暗道:“这墨无伤果然是一个不世之材,机关设计确有鬼斧神工之能。” 来到对岸,身后木桥又重新沉入水中,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人,坐在轮椅之上微笑着向我们看来:“翼虎!你总算想起来了?” 翼虎道:“我今日是专程陪我师父拜会墨先生来着。” 那年轻人上下打量了我两眼。 我拱手行礼道:“在下龙则灵,特来拜会墨老先生。” 他有些惊奇的说道:“你是汉人?”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位兄台也是汉人。” 那年轻人微笑道:“在下诸葛小怜,墨无伤是我的师父。”他扳动轮椅上的机关,那轮椅灵动之至,调转方向向后院驶去。 翼虎拉着我跟在他的身后,道路两旁芳草霏霏,莺歌燕舞,让人恍若来到江南水乡。 诸葛小怜一边走一边向我们介绍道:“府内道路都是按照九宫八卦布置,你们要跟紧我。”走过长廊,绕过照壁,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迎面而来,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粉红色的花海,从花朵的形状上来看,分明是茶花无疑。我不由大奇道:“漠北之地何来南国茶花?” 诸葛小怜微笑道:“我师父学究天人,便是在雪峰之上也能让茶花盛开。”他伸手指了指上方,我顺着他的手指向上看去,原来玄机暗藏于穹顶之上,上方竟是全由通透的水晶制成,既可挡风遮雨,阳光又可以毫无遮拦的照入其中。 诸葛小怜又指向墙角四周的八个土灶道:“每到冬日寒冷之时,可利用它们点燃木材,使室内变暖,这样便可以常年让这里保持恒温。” 我感叹道:“普天之下能够在漠北种出茶花的恐怕只有墨先生一人。” 我们穿过花房,抵达墨无伤起居之处,七座风格各异的小屋全部都以木料楔合而成,排列之序和天罡北斗的方位一致。 诸葛小怜引着我们来到正中一间木屋,从外表看来,那木屋的支支香木,粗细不一,但安插及编装,甚有条理,不失自然之美。因此显得均匀有致,别具一格。 木屋周围种有不少奇花异草,散发出阵阵清香,与那木屋本身檀香本所发出的特有芬芳气味,揉合在空气中,冲人欲醉!木屋门前,有六级圆木台阶,爬上台阶,则是回廊,直通到木屋入口。 第67章 争斗(下) 室内装饰和外观极为一致,墙面,地板都用木料制成,窗帘织物皆用手工纺织而成,厅中桌椅都是大大小小的树桩,就连桌上摆放的茶具也是木料所制,更显得整个室内朴实无华。这木屋并未有多少窗口。而室内光线却极充足,我一时好奇,眼顾四望,想找出光线的来源。 终于发现屋顶上有一处很大地天窗,天窗是用一种中土罕见的琉璃扼牢。光线就是透过那块琉璃射入室中的。 诸葛小怜唤来一个童儿,为我们泡上香茗。 他举止优雅有度,如果不是双足残疾,定然算得上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我微笑道:“墨先生不在这里吗?” 诸葛小怜淡然笑道:“家师正在观星楼静思,此刻恐怕不便打扰。” 我面露失望之色。 诸葛小怜道:“龙公子有什么事情。可否对在下直言,也许我可以为家师代劳。” 我歉然道:“诸葛兄勿怪,此事只能当面向墨先生言明。” 诸葛小怜微笑道:“既然如此,龙公子请在这里等待。” 翼虎不耐烦的说道:“他早不静思,晚不静思,偏偏我们来得时候要静思。是不是不想见我们?” 我斥道:“翼虎,不得无礼。” 诸葛小怜显然对翼虎的性情颇为了解,笑道:“实不相瞒,家师昨晚一夜观星,今晨方才入睡。” 我笑道:“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刚好可以在这里安心地等墨先生,再说……”我一扬手中茶杯道:“漠北之地很难品尝到如此正宗的君山银针。” 诸葛小怜双目一亮:“龙兄还未开盅品尝怎知道其中所泡的是君山银针?” 我微笑道:“虽未打开茶盅。却已经闻到诱人的清香。”我轻轻开启盅盖,又赞道:“果然好茶。” “何以见得?”诸葛小怜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品了一口茶水道:“此茶芽头肥壮,紧实挺直,芽身金黄,满披银毫,汤色橙黄明净,香气清纯,滋味甜爽,底嫩黄匀。”我已经看出诸葛小怜地目光之中充满欣赏之色,借机在他的面前卖弄自己精深的茶艺。我叹了口气道:“美中不足的是……” 诸葛小怜道:“龙兄尽管直言。” 我将茶盅落下:“君山银针的茶具最好还是用透明水晶杯。用水晶杯冲泡君山银针时,可以看到茶叶初始芽尖朝上,蒂头下垂而悬浮于水面,随后缓缓降落,竖立于杯底,忽升忽降,蔚成趣观,最多可以达三次,故而放君山银针有“三起三落”之称。最后竖沉于杯底、如刀枪林立,似群笋破土,芽光水色,浑然一体,堆绿叠翠,妙趣横生,诸葛兄用此盅冲泡银针,味道虽然醇正,可是却失去了赏心悦目的乐趣。” 诸葛小怜赞道:“龙兄果然见识非凡。” 我笑道:“班门弄斧,诸葛兄不要见笑才好。” 诸葛小怜道:“龙兄气宇轩昂,举止非凡,绝非寻常人物。” “诸葛兄还会看相?” 诸葛小怜微笑道:“略知一二。”他双目微微眯起凝视我道:“龙兄方额广颐,英华内敛,目光之中蕴意无穷,坐立隐有龙虎之姿。” 我心中不觉一震,盯住诸葛小怜充满睿智地双目,难道此人眼光居然如此厉害?亦或是他在试探我的身份? 我哈哈大笑道:“在下只不过是一介草民,诸葛兄不要取笑我了。” 诸葛小怜笑了一声,他指向翼虎道:“翼虎向来顽劣,唯独顺从于你,命数也隐含其中,家师曾经为他看相,翼虎乃是武曲之相,日后定然成为驰骋疆场的一代将材。” 我对玄学命理向来都不甚深信,可是诸葛小怜的一番见解让我不由得信了几分。 我忽然想起当初在康都之时曹睿曾经送给我一个‘囚’字,心中不禁一动道:“不知诸葛兄可会测字?” 诸葛小怜微笑道:“龙兄究竟想让我解一个什么字?” 我用指尖蘸了少许茶水,在几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囚’字。 诸葛小怜剑眉皱起,观看良久,说来奇怪那囚字中的人形最先消失。 诸葛小怜满怀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此字无需我解,本身地变化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有些迷惘的看着他。 诸葛小怜道:“人在围墙之中。是为一个囚字,墙未倒而人已失,暗喻一个逃字,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逃字便是龙兄所想。” 此刻对诸葛小怜的高才我再无任何怀疑。他单凭一个字便推断出我心中所想,此人看来已经深得墨无伤的真传。 “小怜,你又在给客人看相了?”一个阴柔的声音道,这种类型地声音,我并不陌生。宫内太监多是这个腔调,我马上猜测墨无伤到了,他曾经在大康受过宫刑,声音自然变得阴阳怪气。 墨无伤身穿灰色长袍,缓步走入木屋之中,他虽然离开中原多年。衣着打扮仍然保持着汉人的模样,身材高大,肩背微驼,白面无须,发色灰白,长眉低垂,双目之中满步沧桑。即使在说话的时候,面部的肌肉都显得僵硬无比,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 我慌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墨先生!晚辈龙则灵特来拜会……” 墨无伤冷冷打断我地话道:“你找我有何目的?” 我微微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墨无伤开始就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求图之事看来要颇费一番周折。 诸葛小怜道:“师父,翼虎带这位龙公子来有事请教。” 墨无伤漠然点了点头,冷冷看了看我道:“你随我来。” 我跟随墨无伤来到前方的五层小楼上,此地乃是观星楼,是墨无伤平日用来观星和查看天象之所。五楼是一个平台。地面上,左侧绘有各国的疆域地图,右是星相的位置和图案。 墨无伤慢慢静坐在蒲团之上,宛如入定一般再不说话,我不敢打扰他静候,在他的一旁坐下,静静等待着他醒来。 墨无伤仿佛在故意考校我的耐心,从清晨到上午,而后一直到下午,他居然一句话都未曾说过,我干坐了一整天,眼看天色已黑,我想要起身离去。想起完颜云娜的命运,我重新按捺住内心的冲动,默诵无间玄功的口诀,驱散内心中的烦闷。 自丹田之中地那股清流缓缓行遍全身,内心的烦闷感随之散去,我的脑海中一片空明,不觉已经融入天地之间,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夜色渐深繁星满天,墨无伤忽然发出了一声喟叹。 他慢慢站起身来,举目遥望天际,许久方道:“你终于来了!” 我心中暗道:“诸葛小怜身为他的弟子已经是如此厉害,墨无伤的观人之术,定然又要精深几分,说不定他已经窥破了我的来意。” 墨无伤指了指身边的一个长筒状的机械道:“你凑过去看看。” 我心中好奇之至,凑了过去,却见那长筒乃是用多片水晶内嵌而成的筒镜,视野中出现群星顿时变大了许多,原来这机械是墨无伤专门用来观星的。墨无伤道:“三年之前我在中原以西发现一颗新星,这颗新星初始之时,光芒黯淡,可是半年之后突然变得耀眼异常,据我推算这新星的位置应该在大康上方。” 我内心巨震,墨无伤所指的这颗新星该不会是我吧?观星镜所向的方位应该是大康,我却没有看到他所说的那颗新星。 墨无伤道:“而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半年之后,新星突然开始东移。”他用手向东扳动观星镜,我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幅星图。 墨无作道:“这颗新星移动到了大秦上方,大秦开始紫薇星黯淡,不久便传来宣隆皇驾崩的消息。” 我转身半信半疑的望向墨无伤,这些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了东胡,墨无伤也许是从中做出了推测。 墨无伤的脸上露出一丝极为难得的笑容,他伸手指向苍穹:“你看!” 我仰首望去,却见夜空之中,繁星闪烁,北斗之旁一颗星光格外夺目。 墨无伤道:“此刻这新星竟然北移来到东胡上方,这两日已有偏离中宫改向南移之兆。”他目光炯炯盯住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便是来自大康的那颗新星。” 他剖析的丝丝入扣,虽然他可能从我的外貌口音上推测出我来自大康,可是他又怎能推测出我去过大秦? 我笑道:“墨先生能够猜出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吗?” 墨无伤淡然笑道:“你即将南行,前来找我定然是为了此事,目的是想让我助你离开东胡。” 此刻我内心中只剩下钦服二字,向墨无伤深深一躬道:“晚辈龙则灵叩见先生!” 墨无伤冷冷道:“我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你居然还对我掩饰身份,足见你毫无诚意,龙胤飞,你当我老糊涂了吗?” 我被他一语道破身份,禁不住冒出冷汗,呆呆站立于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墨无伤道:“自从发现那颗突然变亮的新星,我就开始留意列国的动向,你先是入秦为质,后随白晷出征,行程与新星无不吻合。” 我心中暗自思量:“墨无伤当初为我父皇所害,方才背井离乡亡命天涯,如今他猜出我的身份,焉能轻易帮我,说不定他还会向胡人揭穿我的真实身份,如果那样的话,我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想到这里,心中杀念顿生。 墨无伤笑道:“你此刻是不是想杀我灭口?” 我笑道:“墨先生哪里话来,我岂会有这样的念头?” 墨无伤冷冷道:“我当年在大康之时,被你父亲所害,如果不是如此我焉能落到如此凄惨地步?天下间我最恨的那个便是龙天越那个混帐!” 我默然无语,父皇对他的手段的确残酷了一些。 墨无伤道:“左逐流诬我和胡国勾结,我便当真勾结给他看看,我一身技能既不为大康所用,我便将这些技能送给胡虏,我要让他们尝到后悔的滋味……”他的声音变得越发凄凉。 我叹了口气道:“墨先生的确受了不少的屈辱,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些年的所为,并不能伤及左逐流和我父皇,你所伤害的只是中原的无辜百姓。” 墨无伤哈哈大笑,笑到最后声音竟然变成一种呜咽。目光死盯住我道:“我今生今世最为遗憾的就是这件事,该死的人依旧逍遥,无辜的百姓却血流成河。我自以为可以参悟天道,却事事逆天而行,在歧路上越陷越深,早已成为民族的罪人。” 第68章 他乡遇故知(上) 我终于明白墨无伤因何会隐居世外,不再过问东胡之事。只是他大错已经铸成,他的发明设计已经被东胡用于军队,可以说东胡能有今日之实力,他算是功不可没。 墨无伤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悲哀:“我和竞山王完颜烈太是莫逆之交,他临死之前将这双儿女托付给我,我平素虽然很少过问他们的事情,可是竞山王府发生的一切,我都知悉的清清楚楚。” 墨无伤缓步来凭栏边双手扶在凭栏之上,感慨万千道:“云娜本非竞山王亲生,照竞山王所说,她乃是俄罗斯血统,翼虎虽然是竞山王亲生之子,无奈父亲早丧,母亲出身卑贱,在东胡王室之中不可能有任何地位可言。云娜聪慧过人,武功计谋都是上上之选,怎奈美貌为她惹下祸端。完颜烈太窥觑她美貌,一心想将她纳入宫中。” 我聚精会神的听着墨无伤的每一句话。 墨无伤道:“我早就替她姐弟二人观过星相,完颜云娜贵气逼人,占据天府星位,有母仪天下之相,我本以为她的命运必将是嫁给完颜烈太,成为东胡的国后,可是你的出现突然改变了一切,随着新星的到来,她的星位变得越发灿烂夺目,云娜红鸾星却是因新星而起,正合乎妻凭夫贵之说,我方才知道她命中的夫婿竟然另有他人。” 墨无伤在凭栏上轻轻拍了一记道:“你看那新星旁边还有一颗蓝色星位,光芒柔和,却隽永持久,占据天相之位,此星和云娜的星位相托相依。围拢在新星的周围,而新星也因这两星的辉映,变得愈发的明亮。” 我心中暗自想到,那颗蓝色星位定然是慧乔无疑。 墨无伤道:“天命不可违,尘世之中再无一人可以阻止新星地运行轨迹。”他凝视我道:“云娜大婚在际,你前来找我定然是为了出逃之事。” 我点了点头。 墨无伤道:“我曾经帮东胡上任国君设计过一条从皇宫直达黑沙城外的地道,此事我只告诉过竞山王完颜烈风。你大概从云娜口中知道了此事。”墨无伤当真是料事如神,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恭恭敬敬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胤飞请黑先生成全。” 墨无伤发出一声苦笑:“真是天意弄人,龙天越将我害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而我却要帮助他的儿子。” 他伸手将我从地上扶起:“你乃是天命所归的一代帝王,在我面前下跪,分明是折我寿数。” 我惶恐道:“胤飞并无此意。” 墨无伤黯然道:“一切都是天意。” 我心中不禁一怔,听他话里的意思,难道说他命不长久? 墨无伤道:“有几件事我必须提醒你。” 我恭敬道:“墨先生请指教。” “完颜云娜定然不知道你地真正身份,你既然想让她随你逃出东胡,必须对她坦诚相告。否则即便是我给你秘道之图,她也不会拿翼虎的未来作为赌注。” 我点了点头道:“胤飞知道了。” 墨无伤又道:“我知道为帝王者需不择手段,然而我观你杀心太重,照此下去,绝非万民之福,除非不得已为之。你还要收敛自身的杀念,嗜杀只会让你迷失本性一。”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墨无伤道:“我还要求你三件事。” “只要胤飞能够做到,必倾力为之。” “我沦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拜左逐流和你父皇所赐,我不为难你杀群弑父,只要求你帮我除掉左逐流……”他顿了顿又道:“左逐流一心奉勤王为君,本身就是你成王路上的一大障碍,此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墨先生放心,胤飞一定完成您这个心愿。” 墨无伤道:“诸葛小怜乃是我的嫡亲外甥,当初我落难之时。墨门、诸葛氏都被我连累。只有我和小怜逃过这场劫难,天意弄人,小怜又落得半身残疾,此次你返回中原。务必将他带走。” 我愕然道:“诸葛兄是否知道这件事?” 墨无伤淡然笑道:“小怜一身艺业尽得我的真传,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几日我观星之时,他便在我身边,我能够算得出的一切,他也差不多可以测到。况且……今日你来到落梅山庄便是他亲自接待,小怜素来不喜应酬,定然已经看出他命中真主就是你。” 诸葛小的能力早已让我刮目相看,如果真能够得到此人相助,对我将来成就帝业会有莫大地帮助,我欣然道:“只要诸葛兄愿意随同我反回,胤飞自当从命。” 墨无伤道:“我因一时之恨害得无数百姓无辜殉难,罪孽深重,无颜再回中原,你他日返回大康之后,需为我墨门正名洗冤。” 我恭敬道:“墨先生放心,此事胤飞必然为你办到。” 墨无伤长长叹了一口气,深邃的双目再次投向无尽苍茫的夜空:“我心愿已了,今生所欠下的罪孽,希望小怜能够替我偿还……”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张卷轴:“地图就在那里,你去吧……” 回到木屋,诸葛小怜仍旧坐在那里等待,他平静的向我道:“龙公子是不是已经达到了目的?” 我点了点头。 诸葛小怜道:“师父一直都在等你。” 我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低声道:“诸葛兄可愿随我返回中原?” 诸葛小怜淡然道:“小怜相信师父不会看错。”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卷轴之上:“大婚之日便是离去之时,不过龙公子进入皇宫还需有贵人相助。” 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赫连战的面容,微笑道:“此事不难。” 诸葛小怜道:“小怜那日会在凯拉尔山下备好一切行装,恭候公子到达。” 完颜云娜缓缓合上地图,她轻声道:“我本来以为黑先生会为难你。” “我也这么认为。” 完颜云娜道:“大婚之日。赫连大哥会带你们几个进入皇宫,你寻找机会从秘道离开。” 我向她走了一步道:“时至今日,你还不愿随我离开吗?” 完颜云娜美眸掠过无尽的忧伤:“我并非不想随你离开,如果我就这么逃走,就意味着翼虎在东胡再无出头之日。” 我大声道:“就算你留在这里翼虎也未必可以拥有光明地前景,东胡王室之中没有人能够看得起他的出身,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终生无法抹起的烙印。想改变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这里!” 完颜云娜流露出无比坚毅地目光:“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不会让翼虎受到他人地歧视……” 我抓住她双臂道:“嫁入宫门并非可以改变一切的唯一办法,完颜烈太只是一个庸君,他对你地恩宠决不可能永世不变,难道你要为这虚无缥缈的未来,赌上自己地一切?” 完颜云娜双目之中隐然有泪光闪烁,她颤声道:“我……又能怎么做?” 我低声道:“跟我走,带着翼虎远远离开这里,我会帮你将翼虎培养成人,终有一日。我会为你夺下东胡这片土地!” 完颜云娜娇躯不由一震:“你……究竟是谁?” 我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我是大康平王龙胤飞。” 完颜云娜完全被我的突然表白所惊呆,许久方才推开我道:“你便是那个随同白晷出征的康国质子?” 我重重点了点头,抓住云娜的纤手道:“我决不允许你嫁给完颜烈太,我要你今生今世都陪伴在我的身边。” 第69章 他乡遇故知(中) 我不给她任何迟疑的机会,重新将她诱人的娇躯揽入怀中,吻住她温软丰盈的樱唇。云娜还想挣脱,却被我将身体抵在墙壁之上,无处可逃,几经挣扎,樱唇终于失陷,娇巧地香舌被我成功俘获,我们的亲吻由初始时候的矜持,变得逐渐热烈,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在不断的上升。 我伸手想去解她的裙带,却被完颜云娜抓住:“不可……” 我马上会意。大婚之前宫内定然有稳婆会事先对新娘验身。我岂可在此时夺她贞节,一切还需从大局考虑。 心中地激情慢慢冷却了下来,我抱起云娜让她坐在我的双膝之上。 云娜娇嗔道:“你这个样子,我又怎能跟你筹划逃亡之事?” 我微笑道:“以后我要日日夜夜和你这样说话。” 云娜嫣然一笑。娇羞无限。她轻轻在我胸口打了一拳,俏脸伏在我胸膛之上,能够让统率大军的完颜将军小鸟依人般给我温柔,的确有一种征服的满足感。 云娜道:“我早就猜出你的出身绝非一般。” 我笑道:“既然猜出,为什么不问我?” 云娜轻声啐道:“你始终都在利用我。” “天地良心。” “你还有良心?你说,是不是从教授翼虎格斗开始,便处心积虑的将我牵涉到麻烦中去。” 我呵呵笑道:“你是不是该把牵涉改成挽救,我是不忍心看到倾国倾城的完颜将军嫁给那个猥琐的老头子。” 云娜道:“若不是我大婚在即,你仍然不会将真实地身份告诉于我。” 我用力抱紧了她道:“这不正说明你在我心中无比重要了吗?” “收起你地甜言蜜语。” 我微笑道:“其实你在三鼎集便打定主意不会再嫁给完颜烈太那个老乌龟。” “没有!”完颜云娜依然嘴硬。 “没有?那你为何看到我背负清清的时候,满目都是倾慕之色,而且逃出黑沙城的方法会有很多,你缘何会选从皇宫中出逃的方法?” 完颜云娜俏脸绯红道:“我……” 不等她说完,我又捉住了她地樱唇,不安分的右手,从她的裙下探入,向上抚摸而去。 云娜在我恣意的抚摸下,娇躯忍不住发出一阵颤抖。弹性十足的双腿将我的大手夹住:“不许再摸……了。” 我吻住她粉颈,轻声道:“除非你说出心中对我的真正感受。” 云娜娇声道:“你……其实都已经知道了……” 我故意逗她道:“你不说,我又怎会知道。”左手按在她丰满的胸膛上。 “我……喜欢你……”云娜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说出了这句话,冰蓝色的美眸中荡漾着醉人的春色。 “放开我!” 我笑道:“明明是你用腿夹住了我的手,应该是你放开才对。” 云娜俏脸通红,狠狠在我胸膛上捶了一拳。 门外传来侍婢的声音:“小姐,赫连大爷来了。” 我和云娜对望了一眼,慌忙分开。 云娜道:“让他在厅内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过去。” 她重新梳好云鬓,以整理好衣裙,这才和我一起前往大厅。 赫连战看到我和云娜一起进来,笑道:“看来我又晚了一步。” 云娜听出他的话另有所指,俏脸一红,来到一旁坐下,我挨着赫连战坐下:“赫连兄是不是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赫连战点了点头道:“你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三鼎集的部分人混在我的商队之中在昨夜出发前往苍白山。” “多谢赫连兄相助。” 赫连战道:“只要你不在其中,耶律赤眉定然不会为难他们,再说我跟他交情虽然一般,可是他也犯不着为了区区几名奴隶跟我发生冲突。”他目光望向云娜道:“国君已经定下婚期,云娜打算怎么做?” 在完颜云娜心中赫连战是足以信任的兄长,她轻声道:“我和龙公子决定,在大婚当日从秘道逃离黑沙城。” 赫连战目光流露出一丝惊喜,他向我点了点头道:“还是龙兄弟有办法。” “有件事必须请赫连兄帮忙。” 赫连战痛快的说道:“只要我能够做到,尽管明言。” “大婚之日,还要赫连兄将我们几人带入皇宫之中。” 赫连战笑道:“此事我早有准备,婚庆当日我专门准备了一个耍马戏的戏班,到时候你们混入其中,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我大喜过望,眼前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只需等到大婚之日的到来。 根据墨无伤给我的秘道图纸,秘道城外的开口位于凯拉尔山西麓的山谷之中,要想躲过东胡追兵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越过凯拉尔雪峰,我和云娜查阅了众多的地图资料,确定了最终的逃跑路线。 为了避免嫌疑,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是在墨氏行馆之中闭门不出,我和完颜云娜之间的消息通过慧乔进行传递。 我深知即将面临一场严峻的战斗,每日和阿东狼刺进行大量的训练,力求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夕阳西下,整个乌氏行馆笼上了一层淡淡的余晖,我和阿东同时收起长刀,狼刺抛给我们每人一个热腾腾的毛巾。 我揩了把脸道:“后日便是初六了,不知道竞山王那边有什么变化。” 狼刺笑道:“应该是一切如常,不然的话清清姑娘早就过来通报消息了。” 我点了点头,望向竞山王府的方向:“说起来,清清也有三天没来了。” 狼刺道:“我今日在行馆周围巡视过,有人仍旧在监视着我们。” 阿东道:“耶律赤眉担心我们趁乱逃出城去,这两日对我们的监视会更加严密。” 我微笑道:“这只老狐狸如果不是忌惮完颜将军,早就派兵将我们乌氏行馆踏为平地。” 门前铜铃轻动,显然有客来访。狼刺打开大门,却是慧乔到了,狼刺咧开大嘴呵呵笑道:“清清姑娘,我们刚才正提起你哩,可巧你就来了。” 慧乔身穿粉蓝色骑马装,黑色长发梳成若干小辫儿,一副东胡少女的装束,配上她清丽脱俗的面孔温柔中又多了几分俏皮。显得越发可人。 她将手中地提盒递给狼刺道:“你们这几日定然辛苦得很,我特地做了几样小菜慰劳慰劳你们。” “谢谢清清姑娘。”狼刺连忙接了过去,和阿东两人识相的离去。 我微笑着来到慧乔面前“我还当清清姑娘已经将我忘了呢。” 慧乔俏脸一红:“这两日在王府中帮姐姐准备出嫁的东西,所以才没有时间过来。” “她这两日可好?” 慧乔点了点头,她轻声道:“姐姐让我告诉你,一切如常。让你不必担心。”她看了看我,关切道:“你瘦了……先去吃饭吧。” 我心头一暖,挽住她纤手道:“不如我们出去吃饭。” 慧乔垂下螓首,含羞点了点头。 第70章 他乡遇故知(下) 来到大街上。夜幕已经降临。我虽然来到这里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当地环境仍不熟悉,慧乔平时也是足不出户,对黑沙城的了解还不如我。 我们在街边买了小半只烤羊,又买了两囊马奶酒,穿街越巷,来到天瀑斗场外。寻了一个清静我石亭坐下。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我举起酒囊道:“预祝我们一切顺利,天从人愿。”我喝了一口又将酒囊递给慧乔。 她轻声道:“龙大哥,当初我曾经误会你,你怪不怪我?” 我大笑道:“我不知清清究竟指的是哪件事?” 慧乔低声道:“在小镇之上。我还以为你当真要弃姐姐于不顾,独自离去。” 我心中暗自惭愧,如果当初我真的这么做,恐怕会后悔终生。 慧乔看到我神情黯然,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主动抓住我的大手道:“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你是不会那样做的,只是……害怕你会选择离去……”慧乔的美目中荡漾着泪光。 我反手将她地纤手握在手中,动情道:“清清,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 慧乔含泪点了点头头,拉过我的手臂,将俏脸贴在我的手背之上。 她轻声道:“我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不记得自己的国家,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每天夜晚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直到遇上你,我才能安安稳稳地入梦。”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爱怜的问道:“怎样的梦?” 慧乔用抱紧我地臂膀,月色如霜,照在她清丽绝伦的俏脸之上,明澈的美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我……梦中,总是看到……自己的尸体飘流在冰冷的水中……” 我内充满了内疚,慧乔的噩梦和恐惧完全是我一手给她造成地。我将她地娇躯拥入怀中:“清清,我会永远陪伴在身边,决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慧乔轻声道:“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不会再想起那可怕的一切,我情愿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我吻住她宛如羽毛般柔软的樱唇,我会用加倍的爱来偿还我对慧乔造成地伤害。 身后树枝发出一阵簌簌的声响,我敏锐的觉察到有些不对,附在慧乔的耳旁道:“有人在附近。” 慧乔娇躯微微一颤,我低声道:“别怕!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刚刚站起身,尖锐的破空声向我的背后射来。出于本能,我迅速抽出长刀,反手劈向身后身躯随着出刀的方向闪电般旋转了过去。 长刀准确无误的劈中了箭杆,羽箭歪歪斜斜的飞向一边,显然这一箭的威力并不算大。 我将慧乔护在身后,沉声道:“无胆鼠辈,缩头畏尾,何不出来相见!” 头顶传来一声冷喝,一名身穿皮袍的蒙面大汉从树上飞跃而下,手中明晃晃的长刀全力向我劈落。 “在亭中等我!”我挥刀向蒙面大汉迎面击而去,双刀相交,我虎口巨震,心中不由得一惊,对手的力量应该在我之上。 我脚步向后微撤,利用手腕的旋转卸去对方霸道的力量。刀锋借着旋转之势为,反挑向对手的小腹。 对方单手持刀,全力下压,将我的攻势阻止中途,左手握拳向我的颈部击来。 我不得已以向后退了一步,方才躲过对方迅猛无比的攻势。迅速改成双手握刀,寻找对方的破绽所在。大吼一声,虚晃一刀,向对方的腰间斩去,蒙面大汉一个巧妙的仰身,单手用长刀挑起我的刀身,手中刀沿着我的刀锋向下滑落。 我借力身躯向上飞起,刀尖向下刺落,蒙面大汉应变奇快,刀背反抽,震开我的攻势,全速向石亭冲去。 我担心慧乔的安危,不顾一切的将长刀向他的后心刺去,那大汉忽然发出一声哈哈大笑,手中刀向后挥出,将我的攻势再次化解。 那笑声对我来说却是熟悉之至,我一时间竟呆在原地。 蒙面大汉停下了进攻,将手中长刀深深插入土地之上,慢慢揭下蒙面黑布,躬身行礼道:“公子,别来无恙?” “焦大哥!”我不可置信的大喊道。 焦镇期轮廓分明的面孔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我冲上前去和他双手紧紧相握,心中的激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焦镇期笑道:“经历了这场劫难,公子的武功更进一层,当真是可喜可贺。” 我笑道:“我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生恐焦镇期道破慧乔的来历,抢先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清清姑娘。” 焦镇期听到她的名字,微微有些错愕,随即就恢复了正常,恭敬的向慧乔行礼。 慧乔俏脸绯红,娇羞无限,想来是因为我们刚才的悄悄话儿都被焦镇期偷听去的缘故。 送走慧乔,我和焦镇期回到乌氏行馆,刚刚坐下,焦镇期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公子怎么会和全太医在一起?” 我苦笑道:“天意弄人,你还是先告诉我,怎样找到我的。” 焦镇期道:“那日战场失散以后,我侥幸躲过劫杀,后来便听说白晷和公子都阵亡的消息,我并不相信公子会遭此劫难,养好伤之后,便一路寻到东胡。因为大秦被俘虏的士兵多数都被送往极北服役,我便寻到了那里,可是并没有找到公子的下落,后来打听到一部分俘虏被转卖为奴,又折返来到黑沙城。” 我默默点了点头头,焦镇期为了找我,定然历尽辛苦波折。 焦镇期道:“我上月方才来到黑沙城,这里人口众多,要想找寻到公子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四处打听才知道被转卖的奴隶往往都训练为斗士,我便在城中训练斗士的场馆中一个一个的找寻下来,正巧在乌氏行馆外看到了全太医。” 焦镇期道:“我本以为她早已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在这个世上,我隐隐觉得跟着她一定能够找到公子的下落,果不其然,总算让我找到了你。”焦镇期的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 我低声道:“慧乔已经失去了以往的记忆,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再提起。” 第71章 秘道(上) 焦镇期笑道:“公子放心,我刚才看到你们的时候已经猜到了。” 想到刚才自己和慧乔亲热的情形被他看到,我不觉也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道:“有没有秦国方面的消息?” 焦镇期道:“我一直都没有联系过,现在找到了公子,我总算有脸回去了。” 我这才将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又详细的告诉他逃离东湖的计划。如今多了焦镇期这个强有力的助手,逃出东胡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大婚前夜,春雨绵绵,夜色深深,我和焦镇期一行换上准备好的衣衫,从后门离开乌氏行馆,前往百步街的逸色戏园。 赫连战此次为了恭贺国君大婚,从各地邀请了不少艺人名伶,我们扮作搬运道具的脚夫混在其中。 按照预先的安排,我们随着戏班要于今晚入住皇宫。我和阿东一组,焦镇期和狼刺一组,抬着两箱道具,尾随在队伍的最后,向皇宫而来。 一路之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气息。经过三重大门,沿着迂回的御道盘旋而上,东胡皇宫的外墙已经在望。 东胡这十几年发展极快,建筑人文都受了中原的影响,本地工匠在此基础上又保持原来的民族特征,一砖一瓦都充满着原始朴素的气质。 在皇宫大门前,大内侍卫逐一对我们进行搜身,确信没有带武器方才给予放行。 赫连战此前给我们每人都派发过一块进出皇宫的腰牌。这次地搜身显然是第二道程序。 东胡皇宫多用木质本色方柱,让人感到古朴淳厚,和中原皇宫常见的圆柱雕梁,描金漆红大有区别。不过宫舍房屋建造的庞大之极,少了几分辉煌,却多出几分庄严之感。 在执事太监的引领下,我们绕过崇正殿、逸宁宫,来到皇宫广场之上,这里将成为明日表演的场所。 广场边缘临时搭起了若干个帐篷,供各个戏班临时休息。 墨无伤给我的那幅地图,我早已了然于胸,前方那座气势恢弘的大殿就是勤政殿,明日的大婚就将在那里举行。 勤政殿的后方就是御花园的所在,御花园西侧的祈福宫便是东胡上任国君的书房,也是秘道开口之处。 我们放下道具箱,这边就有侍卫过来巡视。确信没有异常后,让我们全部都到帐篷内歇息。 时间临近,我表现的越是平静。 焦镇期充满欣赏的看着我:“半年不见,你改变了许多。” 我微笑道:“环境可以让人改变。” 阿东忽然插口说:“没有人可以永远改变!” 这个清晨只能用喧嚣来形容。文武百官,太监宫女,来来往往的穿梭于广场之上,赫连战一早便来到这里,他微笑着和所遇诸人一一行礼,可见他在东胡王室的地位颇高。 我们几人正在帮忙搭建戏台,赫连战向我挥了挥手。我从台上下来。跟他来到僻静之处。 赫连战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你们几个等到表演开始,便找机会进入祈福宫,中途已经安排人负责接应。你们尽量在婚礼之前制造混乱,让云娜有脱身机会。”他指了指用来换衣的帐篷道:“我让人给你们准备好了几套衣服,应该很容易混进去。” 庆典一旦开始,侍卫的警戒大都放在广场之外,我们四人来到帐篷内,负责接应我们的却是图答,他指了指一角的木箱道:“都在那里。” 我们换上衣服,却是四套太监服装,焦镇期和狼刺都是一阵发愣,两人都是满脸的胡须,便是装成太监也没有人相信。 图答递给他们一把匕首,两人迅速把胡须削光,我心中不禁暗自苦笑,早知道赫连战让我们假扮太监,事前就该做足功夫。 图答和我握了握手道:“一路顺风,有人会在御花园门前等你们。” 我们四人拿起预先准备好的礼品,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来到门前有六名侍卫在那里把守,为首一人喝道:“你们几个不将礼品送往司礼处查收,来这里做什么?” 我心中一怔,却不知图答所说的接应之人怎么还没来。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怎么?老佛爷地事情你们也要管吗?” 六名侍卫慌忙躬身行礼道:“多图尔公公!” 我转身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从身后走了过来,看来他就是负责接应我们的人。 多图尔咳嗽了两声道:“这些礼物是耶律丞相专门敬献给老佛爷的,是不是还要检查一下?” 几名侍卫显然对多图尔都是十分敬畏,陪笑道:“老佛爷的事情我们岂敢过问,得罪之处还望多图尔公公海涵。” 多图尔冷冷向我望来:“没有用的东西,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进去。” 我们几个慌忙捧着礼品走入御花园。 多图尔缓缓随后而行,拐过假山,前方出现岔路,多图尔轻声道:“左边的道路通往祈福宫,你们起来快去吧。”他独自向右侧道路走去。 我们不敢耽搁迅速向祈福宫走去,东胡的御花园远远比不上大康,可是道路错综复杂,遍布怪石树木,如果不是先前仔细研究了皇宫的地图,我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祈福宫的方向。 祈福宫是东胡上任皇帝的御书房,完颜列太继承皇位之后将这里变成藏书之所。加之平素不喜阅读,很少光顾这里。 殿外只有两个小太监在打扫庭院。 狼刺和阿东迅速冲了上去,干净利落的扭断了他们的脖颈。 推开祈福宫的大门,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整个宫殿之内摆满了书架,将两名小太监的尸首拖入殿内。 我们打开手中的礼盒,里面是赫连战为我们准备好的铁锹、撬棍等物,还有一个礼盒中盛放着火种。 我从怀中掏出地图,指向御膳房的方向:“阿东!你和狼刺去这里放火,火势越大越好。”阿东点了点头,从其中一个礼盒的底层抽出长剑和狼刺走出门去。 焦镇期负责在门前把风,我按照墨无伤给我的机关图,来到所标记的书架之处,推开书架,用撬棍轻轻叩了叩地面。果然有中空的感觉。撬开表面的地砖,下面出现一个三尺见方的孔洞。 再往下便是封住洞口的条石,焦镇期也凑了过来,他低声道:“这条石将洞口完全嵌住,如何打开?” 我用手抚去条石表面的浮土,石块表面上有七个孔洞显示了出来。按照图上记载,墨无伤当初用断龙石封住洞口之时,留有后手,这按照天罡北斗排列的七个圆孔就是开启断龙石的钥匙。 大殿之外忽然传来喧嚣之声,我和焦镇期同时冲到大门前向外望去。却见御膳房的方向浓烟滚滚,显然阿东两人已经得手。 我和焦镇期对望一眼,都露出欣喜之色。 第72章 秘道(中) 不多时,便看到狼刺向这边走来,我们打开大门将他拉了进来。 “阿东呢?”我低声问道。 狼刺道:“他唯恐不够混乱,又去养心殿放火去了,让我先回来告诉你们一声,他让主人不必等他。”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以阿东的本领,应该不会失手。 大概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看到三个身影向祈福宫而来,我看得真切,正是云娜、慧乔和翼虎三人,她们和我们几个一样都穿着太监服饰。 我惊喜异常的迎了上去。 完颜云娜不顾一切得扑入我的怀中,紧紧和我拥抱在一起。慧乔在她身后笑盈盈地看着我,目光之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形势紧急,自容不得片刻迟疑,我们六人来到大殿之中。 翼虎乐呵呵道:“那个傻皇帝还在等着姐姐拜堂哩。” 云娜红着脸儿叱道:“休得胡说!”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我指了指洞口道:“这条石之上的七个孔洞,是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我们按照从头至尾地顺序,先同时按下一三,而后按下二五七,最后再按下四六。” 我和云娜、焦镇期三人负责按下机关,按下之后却没有反应。我们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怔。 我用力摇了摇头,根据墨无伤那日地表现来看,他绝不可能骗我。 就在这时,我们脚下的地面猛然震动了一下,我拉住慧乔和云娜向后退了一步。洞口之中烟雾弥漫,巨石发出轰然巨响,缓缓向下沉去。 翼虎向着黑乎乎地洞口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有多深啊,跳下去会不会摔死?”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完颜云娜紧张道:“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我逃走的事情,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我点了点头道:“把那两具尸体首先扔下去试试。” 狼刺抱起那两具尸首先扔了下去,半天没有听到回音,看来下面应该极深,我们随身的工具之中却没有绳索在内。 焦镇期提醒道:“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狼刺咬了咬牙,忽然率先向洞口冲去,我一时阻止不及,他已经跳入洞口之中,没有多久传来他的大笑声:“主人!下面原来是个烂泥塘,松软软的难怪没有声音。” 我们都是大喜过望,翼虎先跳了下去,慧乔和完颜云娜依次跳了下去。阿东此时仍然未到,不知道中途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形势紧迫,容不得再作等待。我向焦镇期道:“把这里烧掉。” 焦镇期点了点头,和我同时将周围的书架点燃,转眼之间整座大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我和焦镇期最后跳入洞中,下面果然如狼刺所说全是松软地烂泥,空气腥臭无比,因为担心地下常年和外界隔绝,存在大量的沼气,我们都不敢点燃火把,抹黑沿着地洞向前走去。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丝光亮,却是云娜手掌中托着一颗夜明珠。 我笑道:“完颜将军果然运筹帷幄,这件事也能够想到。” 云娜娇笑道:“这颗珠子是耶律赤眉敬献给未来娘娘的礼物,我看着喜欢,顺手牵羊带了出来。” 众人都被她的话引得笑了起来。 有了夜明珠照明,我们行进的速度变快了许多,走出两里多路,方才走出这片烂泥潭。来到实地之上,空气中的腥臭也减轻了许多,不知是我的嗅觉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空气,还是地下有孔洞和外界相通。 我和云娜、慧乔走在最前方,翼虎在身后绘声绘色的向焦镇期和狼刺两个讲述着刚才的经历。 云娜轻声道:“今日脱难多亏了多图尔公公。” 我低声问道:“那个多图尔公公究竟是什么人?” 云娜道:“当初我父王曾经救过他的性命,此人一直都铭记于心,如果没有他的照应,我又怎能轻易从宫中逃出。” 我笑道:“我真害怕你被那个老乌龟纠缠住呢。” 云娜低声道:“我逃过了那个老乌龟,却终归逃不过你这个魔头的手掌。” 我心中一荡,分别揽住二女的纤腰:“墨先生说过,天相之中注定你们两个要侍奉我左右。” 慧乔娇嫃道:“就会胡说,墨先生岂会说这种无聊的话语?”我知道她们此刻定然是不会相信,等到和诸葛小怜会面,让他给两女讲解一下星象运势。 越往前行越是狭窄,甬道仅仅可容一个人通过,前行数十丈,有石门阻住去路,按照地图上标记,这就是地下通道的第一处机关所在。 我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寻找到门上铜制圆形旋钮,向左旋转三圈,向右旋两圈,而后又向左旋转两圈,石门缓缓开启。 通过石门,前方通道顿时宽阔起来,我又将那铜制按钮连续向左旋转五圈,右转一圈,石门重新关闭,按照图上所说,这样可以破坏石门的装置,将石门永久封闭。 焦镇期忍不住赞道:“这位墨先生果然是一代奇人。” 云娜道:“墨先生天文地理,占卜星象无所不通,先皇当初修建这条地道,就是为了逃生之用。” 我心中暗道:“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这位东胡的先皇,如果不是他留下这条秘道,我们焉能顺利的逃出戒备森严的黑沙城。” 地道错综复杂,每走一段距离便会遇到石门,间有岔路分支,好在墨无伤给我的机关图极其详尽,将其中的关键之处全部标明,我们在暗道中前进了大约两个时辰,脚下的土层渐渐坚硬起来。 垂头看去,地面已经是平整的青石砌成,道路也变得越发宽广,道路两旁砌有水沟,想起来是用来排洪之用。 再往前行百余步,道路已到尽头。我仰首望去,却见一条方形石道一直通向上方。四壁之上嵌有铸铁扶梯。 狼刺和焦镇期率先攀爬上去,两人合力用撬棍撬开头顶石板,推倒一边。微弱的亮光从外面透了进来。 焦镇期大声道:“听到水声了!” 翼虎大喜过望,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我趁机拥住云娜和慧乔,在两人俏脸上分别吻了一记。 等来到地面,方才知道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山洞,阵阵凉风从外面吹来,让我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爽。阵阵雷鸣般的水流声从外面传来,看来附近必有瀑布。 我和焦镇期、狼刺合力将石板移了过来,又搬了几块巨石压在上面,其实通道中的石门都已经被我重新封住,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画蛇添足之嫌。 我们向着光亮之处快步奔去,走出半里左右,眼前豁然开朗,却见洞口处一片晶莹透亮,却是一片大大的水幕将整个洞口罩住,洞外显然是一面瀑布。我内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墨无伤果然厉害,居然寻到如此隐秘的地方作为出口。 狼刺一声欢愉的欢笑,率先冲入了水帘之中,焦镇期背着翼虎随后跳了出去。 第73章 秘道(下) 一向处事果敢的完颜云娜,却畏缩起来:“我……不识水性……” 我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她的娇躯抱在怀中:“我一个个把你们送出去。” 慧乔微笑道:“我自小在汗江边长大,恐怕你的水性未必比我强呢。”说完已经纵身投入水帘。 随着完颜云娜的一声娇呼,我抱着她冲入了冰冷清澈的水幕之中。 瀑布的冲力极大,将我们的身躯瞬间冲入深潭之中,我迅速适应了水底的状况。却见慧乔宛如美人鱼般,在我的头顶游过,美目向我轻轻眨了眨,诱人美态醉人无比。她已经向上浮去。 完颜云娜美目紧闭。屏住呼吸,牢牢搂住我的脖颈。我一手揽住他的纤腰,一手抱住她的丰臀,慢慢向水面浮去。忽然想起当初和燕琳初识的情形,心中不由得一荡,于是恶作剧了一番。 完颜云娜娇躯一颤,竟睁开美目,惊慌间呛了一口水进去,我慌忙浮上水面。完颜云娜伏在我怀中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纤手狠狠在我的胸口上拧了一把道:“你这淫贼,莫非想害死我不成?” 岸上传来翼虎他们几个的呼喊声,云娜一张俏脸飞起两片红霞,我低声笑道:“你放心他们看不到我们在水下的事情。” 云娜娇嗔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便再也不理你。” 看到她小女儿般羞涩的神态,我恨不能就地将她恣意爱怜一番。 我扶着云娜来到岸上,目光向周围望去,却见距离我们不远处的草地之上,一位白衣公子正微笑着向我们这边看来。正是墨无伤的高徒诸葛小怜。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身高丈许的高大汉子,此人的体魄和狼刺不相上下。 我缓步向诸葛小怜走去,笑道:“诸葛兄果然守约。” 诸葛小怜淡然笑道:“小怜昨日便在这里安营扎寨,只等公子到来。他指了指身后的两顶帐篷道:“诸位请更衣,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诸葛小怜准备的相当周到,武器衣物一样不缺,也许是备翻山之需,他带来的都是貂裘皮甲之类的冬日衣装。 诸葛小怜向身边的大汉道:“巨灵,你去把那辆马车毁了,将马匹放了吧。” 那叫巨灵的大汉点了点头,转身步入林中。 诸葛小怜向我道:“巨灵天生聋哑,虽然是我的仆从,可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和我的感情和兄弟无异,希望公子以后能够善待于他。” 我点了点头道:“诸葛兄放心,我会当他自己兄长一样看待。”又奇怪的问道:“既然他天生聋哑,又怎会听懂你的话语呢?” 诸葛小怜笑道:“他能够读懂唇语。” 说话间巨灵已经返回,他屈身将诸葛小怜负在背上。 诸葛小怜准备的行李虽多,可是众人一分,负担并没有多少。 我们一行八人沿着山路向凯拉尔山攀爬而去。 临近黄昏的时候,我们已经达到了山腰之处,俯瞰黑沙城的方向,整个城池在视野中已经变成棋盘样大小,一切显得静谧之极。我能够想象得到,此时黑沙城定然处在极度的混乱之中。完颜云娜的出逃,定然让完颜列太愤怒异常,他会搜遍整个黑沙城寻找云娜的下落。 诸葛小怜凝望着黑沙城,目光中露出淡淡的感伤和留恋。 山风呼啸,刚才还处在春日艳阳中的我们顿时感到了秋日的寒冷。 完颜云娜轻声道:“从这里往上,温度会越来越低,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估计再过两个时辰我们才可以抵达雪线。” 诸葛小怜笑道:“完颜将军说得不错,不过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天黑,我们不可能摸黑前进。” 完颜云娜指向前方的高岭道:“我们今夜就在那里宿营,明晨天亮继续出发。” 山路变得崎岖起来,原本以为半个时辰的路途足足花去了我们一个时辰,抵达高岭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我们在一片松林内扎营。 焦镇期带着翼虎在附近打猎,山内野物众多,不多时两人便满载而归。 我和狼刺已经生好了篝火,云娜和慧乔在林中摘了一些野果。我们围在火堆之旁,一个个都是笑容满面。 诸葛小怜和巨灵两人却远远坐在一旁,他们显然对我们的交谈并不感兴趣。我让翼虎拿了些烤好的獐子和野果送了过去。 没多久翼虎便将獐子完好不动地拿了回来,他向我道:“他不吃肉的!” 我转过身去,却见诸葛小怜向我举起了水囊,微笑道:“公子误怪。我向来喜欢独处,绝无其他意思。”我笑着点了点头。 完颜云娜轻声笑道:“这个先生乃是世外高人,岂会如同你一样,身上沾染着太多世俗之气。” 我呵呵笑道:“却不知你所说的世俗之气指的又是什么?” 翼虎抢先答道:“自然是吃喝嫖赌!” 完颜云娜叱道:“翼虎,你又胡说些什么?” 翼虎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肚皮道:“饱了,我去睡了。”慧乔起身前去照顾他。 焦镇期和狼刺借口去巡视周围有无异常状况,也走开了。只剩下我和云娜两人。我笑嘻嘻来到她身边道:“今日吃喝都占了,我还未嫖过呢,完颜大将军是不是来满足我一下。” 完颜云娜满面娇羞的向我打来:“你这个坏蛋,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我哈哈大笑转身向远处逃去,云娜欢笑着在身后追逐,来到密林之中。 ……………… 她娇声嗔怪道:“你在水中捏得人家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我轻轻抚摸道:“所以我要加倍来补偿你啊!” 云娜俏脸一红,螓首埋入我的怀抱:“胤飞,从今日起,不管生也罢,死也罢,我永永远远都要在你的身边……” 缠绵良久,我们二人方才分开,云娜轻声道:“该回去了,不然其他人又会乱想。” 我笑道:“我们又没做什么事情,何必顾忌他们乱想呢?” 云娜轻轻在我的肩头打了一拳:“我现在才发现龙胤飞原来是一个油嘴滑舌地坏蛋。” “后悔了?” 云娜冰蓝色的美眸荡漾着浓浓的情意:“已经上了你的贼船,只好跟着你漂流下去了。” 我搂住她的香肩道:“我们中原有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云娜笑着接口道:“嫁给猴子满山跑。”她握住我的大手道:“看来我这辈子注定都要跟着你这只猴子满山跑了。” 回到营地,其余人大都已经安歇,只有诸葛小怜仍旧坐在松树之下,凝望山下,呆呆出神。我和云娜依依不舍的告别,这才缓步来到诸葛小怜的身后。 诸葛小怜觉察到了我的到来:“公子还未安歇?” 我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仍旧在俯瞰黑沙城的方向,难道他对这片土地仍有眷恋之情?我低声问道:“诸葛兄是不是还有牵挂?” 诸葛小怜淡然道:“我本非东胡之人,这片土地更非我故土,我又有何留恋?” “可是诸葛兄始终都在怅望黑沙城的方向……” 诸葛小怜道:“我在为师父送行。” “什么?”我今日始终都处在逃出生天地幸福之中,此时方才想到墨无伤将面临的处境。秘道的事情肯定会被人查处,顺藤摸瓜找到墨无伤并不难,所以墨无伤才会让诸葛小怜跟随我一起离开东胡,他将地图交给我之时,应该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一阵深深的愧疚让我垂下头去。 诸葛小怜道:“公子无需自责,师父五年前辞去东胡官职,潜居世外,便是感到自己罪孽深重,着五年来,他潜心修行,可是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我黯然道:“无论如何墨先生都是因为我而殉难。” 诸葛小怜微笑道:“师父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真正正的解脱。”他转向我道:“师父终于悟到一个道理,心中的仇恨越大对自己的伤害越大。” 我重重点了点头,如果墨无伤不是出于对我父皇和左逐流的仇恨,也不会迁怒于整个中原。 诸葛小怜道:“小怜有生之年,必将尽一切所能为师父补偿造下的罪孽。” 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我和诸葛小怜同时抬起头来,不知道那道流星中有没有墨无伤的魂魄…… 天蒙蒙亮,我们便继续开始向封顶爬去。随着高度的升高,气温也不断变低,周围的景色也在不断的随之变换,山下是融融春色,山腰处便已经成了晚秋的情形,再往上行,植被越来越少,山顶亮银色的雪线已然在望。 正午时分,我们方才抵达了雪线,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走上了冰岩,风卷起地上的落雪和冰屑无情的拍打在我们地身上脸上,在我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登山经历。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悦耳的雕鸣,我和焦镇期同时抬头望去,却见天空中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在来回盘旋。 第74章 雪崩(上) 焦镇期道:“这雕儿飞得好高,雪线之上很少有动物出没……” 完颜云娜面色却突然一变,她惊声道:“难道是耶律赤眉的神兽营追来了?” 诸葛小怜仰首看了看那黑雕道:“完颜将军说得不错,普通的雕儿很少会到这里觅食。” 焦镇期冷哼一声,从身后摘下长弓,弓如满月,觑定黑雕的方向,猛然松开了弓弦,羽箭‘嗖!’地一声向空中射起。 羽箭刚一离弦,焦镇期便叹了一口气道:“这畜生飞得太高,此弓的强度恐怕不够。”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羽箭并未能够射到黑雕,那黑雕有所警觉,又发出一声雕鸣,折返向东飞去。 我大声道:“敌人很快就能够得知我们的位置,大家加快速度,争取尽快翻越峰顶。” 走过雪线以后,路途越发的难走,我们的速度已经是大不如前。寒风越来越大,我们迎风前进,往往走上一段,就要被风吹得退上几步。 我遥望高耸入云的凯拉尔雪峰,她就像一块晶莹无瑕的美玉,在蓝天白云之中分外耀眼,仿佛近在咫尺,却又像远在天边。 走过前方的冻土地带,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交错的冰川,平缓的雪岭上,无数冰川交汇在一处,相遇的地方,一座座巨型的冰凌突起交错于冰面之上,仿佛直指蓝天的透明宝剑,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寒光,阳光透过冰柱的折射在前方形成了无数条七彩的光带,流光溢彩,让我们恍若来到人间仙境。 我们彼此相牵,逆风而行,穿过冰柱群,前方道路变得越发狭窄陡峭,呼啸的寒风冲击着主峰的岩壁。带着暴雨一样的冰渣和雪粒,嘶啸着,翻滚着,形成一股强烈的旋风,从头顶不断飘洒下来。 越过这片冰坡,我们一个个都筋疲力尽。在冰崖下地避风处。我们暂时停歇。诸葛小怜从怀中掏出远望镜递给我。 我学着他的样子凑在远望镜上向山下望去,却见一支两百人的队伍已经进入了雪线,他们以五人为一组,乘坐在雪橇之上,雪橇用极北猎犬牵拉,行进速度奇快。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按照敌人现在速度。应该很快就能够追上我们。 完颜云娜道:“神兽营地这些人并不难对付,只是不知道鲁宫暴有没有来?” 诸葛小怜平静道:“鲁宫暴和我师父并称东胡两大奇人,他擅长兽语,可以驱使兽群。若是他亲来。恐怕……”他忽然停住了话语。 “雕群!”焦镇期目力极佳,已经发现了空中的变化。 却见天空之中百余只银色亮点正向我们所处的位置飞速靠近。 狼刺大声道:“此地不宜留,赶快找地方藏起来!” 可是我们身处半空之中,前方是高耸冰壁,身后是万丈深崖,只有脚下的这条道路延伸通向冰崖顶端,可是想短时间到达崖上。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冷静道:“来不及了,拿起弓箭射准备战斗!” 诸葛小怜道:“巨灵!将墨氏连弩发给大家!”墨氏连弩主用精钢打造成弩身,外用牛皮包裹,弩腔内同时可容纳十支羽箭,射程虽然一般,可是贵在短时间内可以连射,而且弩腔和弩身可以分离,这边射完,可以迅速换上装满弩箭的弩腔继续施射。墨无伤果然是当世奇材,这种连弩要是用于大军之中,远程攻击能力将提升数倍。 我和焦镇期、狼刺、完颜云娜、巨灵将慧乔、翼虎、诸葛小怜三人围在中心,每人均手持连弩弓瞄准天空。 雕群飞得越来越近,开始做出俯冲的动作。 我大吼道:“射!”我们五人同时扣动了扳机,弩箭向空中的目标全力射去,焦镇期和云娜都是百步穿扬的神箭手,狼刺和巨灵也是善射之人,我虽然差了些,可是借助弩箭上用于瞄准的铜圈,短时间内也射杀了五只雪雕。 诸葛小怜和翼虎在慧乔三人负责为我们在备用地弩腔内装上弩箭,一排射完,迅速换上另外一排。 三排弩箭射罢,空中雪雕已经被我们射杀了大半。几只雪雕看到势头不妙,掉头向远方飞去,其中不乏强悍凶顽的雪雕,穿越箭雨,向我们身边全速扑来,一只雪雕已经冲到距离我们不到三尺之处,我迅速抽出长刀,一刀劈中雕首,将那雪雕硬生生劈成两半。 两只雪雕分别从侧方向我扑来,焦镇期和云娜同时掉转弩箭向它们射起,雪雕一声哀鸣,在空中猛然一个停顿,流星般向山崖下坠落。雪雕的攻击阵形完全被我们射散,剩下地雪雕再没有攻击地念头,四散骈。 我们迅速收起弩箭,沿着前方冰道向冰崖的顶端攀起。虽然没有人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可是雪雕地攻击延缓了我们和行程,追兵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来到上方的冰崖,右前方出现一片广阔的雪川,左侧却是狭窄陡峭地褐色山岩,诸葛小怜让巨灵停下脚步,审视周围环境,许久方道:“我们去山岩附近暂时躲避一下。” 完颜云娜秀眉微颦道:“那边好像并没有道路可以前行。” 诸葛小怜微笑道:“我并未说要继续前进。”他指了指山岩中凹的地方:“那里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焦镇期不无忧虑道:“猎犬的嗅觉极其灵敏,我们未必可以逃过它们的追踪。” 我知道诸葛小怜定然有他的想法,低声道:“诸葛兄有何高见?” 诸葛小怜道:“那片雪坡角度极陡,上方有七彩光带,显然在坡顶布满冰川。”我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坡顶果然折射出类似于彩虹的七色光带。 诸葛小怜道:“以我们目前的行进速度很难摆脱神兽营的追踪,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地形将他们全部消灭!” 我们无不吃惊的看着他,对方神兽营人数众多,还有猎犬相助。如果硬碰硬,我们的胜算很小。 诸葛小怜笑道:“我并不是要和他们正面相搏。”他向巨灵道:“将霹雳弹拿出来。” 巨灵从鹿皮袋中取出一枚黑色弹丸,又拿出一个精钢铸成的弹弓。 诸葛小怜道:“等到他们来到雪坡上,我们将霹雳弹射向坡顶冰川,爆炸必将引起一场天崩地裂的雪崩。” 我顿时明白诸葛小怜刚才是在观察可以用于藏身的地点,那里是附近唯一可以躲过雪崩波及地地方。 我们来褐色山岩的岩凹之中。焦镇期要过那弹弓用力拉开,皱了皱眉头:“这弹弓的强度不够,恐怕射不到峰顶。”他迅速从身后取下长弓,用匕首割断弓弦,在弹弓上又加了两道。 耳边隐隐听到犬吠之声,神兽营的二百多名士兵已经出现在雪野之中。 诸葛小怜用远望镜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行动,等到对方全部来到雪坡的下方,他低声道:“射!” 焦镇期全力拉开弹弓,钢制骨架由于剧烈的牵拉变得弯曲起来。焦镇期大吼一声,六条牛筋被他扯到了尽头。右手猛然一松,霹雳弹闪电般向山顶的方向射去。 第75章 雪崩(中)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雪坡的上方。不知从哪里飘来地一片乌云,突然遮住了晴空,霹雳弹迅速消失在山顶处的积雪之中。我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令人激动时刻的到来。山顶的雪坡猛然炸裂开来,随之传来轰隆隆地巨响,脚下地地面顿时震动了起来。我们出于本能。紧紧拥抱在一起。 雪坡的上方冒出大量的白色烟尘,那是冰层炸裂后所发生地现象,整个山峰顿时被披上了一层迷雾,阳光透射下来。太阳在瞬间从乌云中重新露出脸来,只听得冰块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大小小的冰块雪团沿着山坡,迅速的向下滚去,中途遇到阻碍便飞腾起来,弧形向山谷抛下,在半空中以炸成无数碎裂地冰块,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凄迷的光芒。 雪崩宛如一泻千里的长河,奔腾咆哮着向山下席卷而来。 神兽营顿时慌乱了起来,二百余名士兵不顾一切的向山下逃去,没等他们逃出几步,无数巨的冰块,在狂风中呼啸、炸裂,众头顶上滚过,向他们的队伍席卷而去,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有大自然才能表现出如此美丽的残忍,如此的可怕,又是那样的壮丽无伦! 二百余名士兵宛如秋风中的落叶,雪崩还没有抵达他们的面前,掀起的气浪已将他们吹得七零八落。 慧乔不忍心再看下去,闭上眼睛,俏脸紧紧贴在我的背后。 雪崩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方才结束,这场人为制造的雪崩并不算大,可是二百多名神兽营的士兵在它的面前表现的竟是如此渺小。雪崩过后,那片雪野之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几百条生命无声无息的消失,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我第一个从眼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切都已经过去,我们要尽快通过那片雪野。风力渐渐减弱,整个雪野空旷异常,我们踩着齐膝的积雪继续向峰顶进发。 也许是因为还沉浸在刚才那残酷的一幕之中,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保持沉默,太阳慢慢的落下山去,一弯新月从脚下升起,将清幽冷漠的光芒洒向整个雪野,凯拉尔雪山在月光下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在雪野中投下无尽的剪影,即使我们处在暗处,由于雪光的反射,仍旧可以将周围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月影之国,雪景冰川相映生辉,变幻着尘世无法企及的美丽。 走过一条长长的冰廊,强烈的光线让我顿时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双眼时才看到前方竟然是一面平静如镜的小湖,湖面早已被冰封住,反射出晶莹皎洁的月光,仿佛雪谷中镶嵌的一块瑰丽的钻石。 “卡其雅!”完颜云娜惊喜的说道,她随即解释道:“卡其雅就是天空之湖的意思,走过她,对面的雪丘就是凯拉尔山的顶峰。” 翼虎兴奋的大声欢笑了起来:“我们快要到达山顶了!”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头道:“黎明之前我们就可以到达凯拉尔山的顶峰。” 湖面的冰层很厚,足以承载我们的重量,翼虎和狼刺兴奋的在冰面上滑起冰来。 我有些奇怪的问道:“这雪山之巅,怎么会有湖泊的存在?” 完颜云娜解释道:“卡其雅的构成很奇怪,每到夏季的时候,日照延长,湖底就会涌出大量地热,使水温变暖,融化整个湖泊,其余的季节,都处于冰封状态。” 我笑道:“这么说再过两个月,这里就会恢复碧波荡漾的景色?”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头:“只可惜这次你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焦镇期忽然俯下身去,右耳贴附在冰面之上,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快走!有东西向我们这边飞速靠近!” 我们虽然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可是都感到了形势的紧迫,加快脚步向湖的对岸跑去,来到湖面中心的时候,远处传来隆隆的风雷之声,脚下的冰面随之剧烈颤动了起来。 回过身去,却见谷口处一条白线迅速向小湖的方向靠近。 完颜云娜虽说平素镇静,此刻俏脸也不禁失却血色:“野牛群……” 焦镇期大吼道:“快跑!” 我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野牛群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不等我们抵达对岸,就会被它们全部追上。 我大声道:“用霹雳弹炸开湖面!” 诸葛小怜点了点头,将霹雳弹交到巨灵的手中。 焦镇期道:“你们快走,我留下来断后!”他从巨灵手中接过弹弓,连续射出两枚霹雳弹,霹雳弹落在远处的冰面之上,让我们失望的是,爆炸仅仅震起了一片冰屑,霹雳弹在表面的爆炸显然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原本已经走远的巨灵,突然停下脚步,将诸葛小怜交到狼刺的手中,重新折返到焦镇期的面前,他从身后抽出巨斧,全力向冰面砍去,连续十多斧砍下,冰面终于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两人转身跑出一段距离,焦镇期瞄准裂隙之处射了过去。霹雳弹准确射在裂缝处,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裂缝处被炸开一个冰洞,湖水猛然从冰洞中向上喷了出来。 野牛群已经冲到冰面之上,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到那从内心发出的战栗。裂缝并没有扩大的迹象,我们手中的霹雳弹却只剩下了一枚。 焦镇期怒吼一声,将最后的这枚霹雳弹射入冰洞的附近。爆炸让一面足有两丈的冰面陡然竖立起来,裂缝开始迅速的扩展,湖水从冰缝中不断的向外喷射而出。 慧乔并不会武功,她很快落在了最后,我放慢了脚步,试图牵住她的小手,湖面的裂缝虽然在不断扩展,可是冰面仍然没有完全断裂,许多野年已经冲过冰洞,疯狂的向我们冲来。 慧乔脚下一滑娇躯摔倒在地上。随之我们脚下的冰面突然断裂开来,喷出的水幕,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远。 我转身要向慧乔冲去,焦镇期在一帝抓住我的手臂,大吼道:“公子,快走!” “不要管我!”慧乔泣声道,裂隙在瞬间已经扩展到一丈左右的宽度。 “滚开!”我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一把甩脱了焦镇期的手臂。纵身一跃,越过裂缝,脚下的冰层突然断裂,我双手扣住冰层地边缘,下半身却落入了冰冷的水中。 断裂的冰层划破了我手心的皮肤,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色。 “小心!”慧乔不顾一切抓住我地双臂,我艰难的爬上浮冰,紧紧和慧乔拥抱在一起。转身望去,刚才那丈许长度的裂隙已经拉开十余丈的距离,以我的能力显然无法越过这样的距离。慧乔美目含泪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紧紧抱住她的娇躯,吻着她冰冷的唇:“我说过,永远不会将你放弃!” 野牛群距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继续留在冰面之上只有死路一条。我握住慧乔的柔夷:“我们一起跳下去!”慧乔温柔无限地点了点头,她的俏脸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畏惧。 奔到湖心的野牛从初始时地疯狂中忽然冷静了下来,整个天地顿时陷入一片可怕地寂静之中。 第76章 雪崩(下) 清脆的断裂声重新响起,已经破裂湖面终于无法承载野牛群地重量。冰层开始断裂。野牛发出惊恐的嚎叫,相互冲撞挤压,尖锐的犄角疯狂的冲刺着同伴地血肉。野牛接二连三的落入湖水之中,冰面已经四分五裂。我和慧乔所站立的地方仅仅剩下丈许直径的浮冰。 焦镇期和完颜云娜、狼刺三人出现在对面的冰层之上。焦镇期从箭筒中抽出羽箭,折去镞尖,大声道:“公子不要惊慌。我来救你!”他将一条长索绑在羽箭的尾端,向我射来。 我准确的抓住了箭杆,拉过长索,缚在自己的腰间。慧乔从身后搂住我的脖颈,悄悄吻在我颈后皮肤上。 在焦镇期和狼刺的合力牵拉下,脚下的浮冰缓缓的向他们靠近。 “小心!”完颜云娜惊呼道。 我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却见身后的湖面,猛然立起一面十余丈高度的巨大冰块,向我们铺天盖地的倒了过来,脚下的湖水猛然震荡了起来,我尖子一切的从浮冰上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眼睛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但觉无数碎裂的冰块飕飕的从身边飞过,触体如刀,我们的身体一次一次的被冰块击中,尽管冰块经过湖水的缓冲,对我们的伤害也是极大,我和慧乔就像处在暴风骤雨的中间,生命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我的视野刚刚适应了水下的黑暗,就看到无数大小不同的冰块迎面飞了过来,重重的拍打在我们的身上,我拉住慧乔全力向水下沉去,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减轻冰块对我们的伤害。 慧乔的美目忽然睁大了,她的娇躯忽然用力的拧转过来,猛然将我推到一边,一块盾牌大小的冰岩,重重击打在她的娇躯之上。 慧乔的娇躯随着冰岩慢慢的向水中沉去,我发狂的向下游去,抱住慧乔的身躯,我知道自己在流泪,可泪水刚出眼眶便融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血雾从慧乔的樱唇中缓缓飘出,我体内的血液就快要凝固,如果慧乔没有推我,被冰岩击中的本该是我。 上面开始牵拉绳索,我在他们的帮助下终于带着慧乔浮上了水面。 慧乔的呼吸异常微弱,我顾不上更换衣服,抱住她的娇躯大声的呼喊:“慧乔!不要离开我!慧乔!” 完颜云娜的美目中流露出一抹惊异的光芒,她并不知道我和慧乔之间的那段过去。 焦镇期用毛毡裹住我,将我背在身上,迅速撤离这段岌岌可危的冰面。 巨灵已经在湖略支起了两顶帐篷,我近乎麻木的被焦镇期架了进去,帐篷内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铜制火盆,因为室内的空间狭小,比外面要温暖许多,脱去身上已经凝结成冰的衣服,换上干爽的裘袍,焦镇期找来一囊烈酒,我仰首灌下半袋,这才感觉到体内一股暖意从下腹升腾起来。 “公子!你怎么样?”诸葛小怜关切的问道。 我的神智终于恢复了清醒:“慧乔!我要去看她!”我的四肢仍然处于麻木之中。跌跌撞撞的走出帐篷,守在帐外地狼刺道:“完颜将军正在为清清姑娘更换衣物……” 我推开狼刺冲入帐篷之中。 却见云娜正为慧乔盖上毛毯。 我哀号道:“慧乔……”眼前一黑,几乎要昏了过去。 云娜慌忙过来扶住我道:“你不用担心,她还活着。” 我在云娜的搀扶下来的慧乔身边,默默凝视着她苍白的俏脸,内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楚。 云娜轻声道:“清清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复原的。” 我点了点头,向云娜道:“今晚恐怕要辛苦你了。” 云娜微笑道:“我们之间还用得上如此客套吗?” 我握住慧乔的纤手,她地体温正在回暖,看来云娜说得没错,慧乔的性命应该没有大碍。 是夜我和云娜坐在慧乔的身边,始终没有离去。 直到黎明时分,我才靠在云娜的身上朦胧睡去,没过多久,耳边忽然听到慧乔的惊呼:“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睁开双目,却见慧乔满头冷汗。紧闭双目,表情惊恐之至。 云娜握住他的纤手,轻声安慰道:“清清,我在这里。没有人要杀你!”慧乔终于平静了下去。重新进入梦乡。 我看着她惊魂未定的表情,内心一阵悸动,她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魇是我一手造成的。当初射杀慧乔是我一生最为懊悔的事情。 我披上貂裘走出帐外,空中不知何时起飘起了零星小雪,天空已经放亮,身后地湖面已经重新封冻。焦镇期和狼刺两人从湖边巡视完回来,看到我,笑道:“公子是否已经恢复了?” 我点了点头。 焦镇期又道:“我和狼刺在周围巡视过,并没有敌人在附近。” 狼刺道:“我们越过前方的雪峰,就可以抵达了凯达拉尔山的东麓,山下丛林密布,而且都是游牧部落的势力范围,东胡人应该不会追击到这里。” “收拾一下,我们尽快出发!”昨晚地事情让我心有余悸,如果那个鲁宫豹追来,肯定又是一场恶战。 我坚持要亲自背负慧乔,没有人阻止我,云娜从我地举动中,应该觉察到了什么。焦镇期清楚我和慧乔之间的一切,我之所以坚持这样做,是想减轻内心的负疚感。 慧乔始终都在沉睡,有时候会突然呓语,每次都是重复着不要杀她地话。 中午的时候,我们一行人终于登上凯拉尔山的峰顶,从峰顶俯瞰大地,胸中顿时升起万丈豪情。 凯拉尔山东麓山势平缓,行走的困难要比上山时候减轻许多。 诸葛小怜笑道:“古人那句上山容易下山难在这里需地改上一改,凯拉尔山东麓地形要比西麓平缓的多,而且每走一步距离我们的目标近了一步。” 焦镇期建议道:“我们在下面暂时歇息一下,照我们的进程,黄昏时应该可以抵达雪线以下。”他显然是为我考虑。 完颜云娜点了点头道:“好!休息一个时辰再出发。” 我独自来到雪原,握起一个雪球,远远掷了出去。云娜悄然来到我的身后,她轻声道:“逃离了黑沙城,你好像并不开心。” 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你还在担心清清?” 我点了点头,按理说慧乔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可是不知怎么我总是感觉到心绪不宁。 云娜牵住了我的手:“说出来,也许我可以为你分担。” 我吧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鼓足勇气说道:“清清的名字叫全慧乔,当初她背后的那一箭就是我所射!” “啊!”完颜云娜俏脸上充满了惊骇莫名的表情。 我声音低沉的将往事慢慢道来,我的目光自始至终望着远方,说完这一切,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如果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决不会射出那一箭……” 完颜云娜低声:“不!如果回到过去,你仍然会射出那一箭,因为你的目的是天下,一个真正的王者有些时候,必须要牺牲感情作为代价。” 我的心脏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你会不会因此而看不起我?” 云娜猛然从身后抱住了我:“我不会,我相信慧乔也不会,因为我们爱上的就是一个王者,而这种爱要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代价。” 我转过身来,将云娜的娇躯紧紧拥抱在怀中。 “姐姐!师父!清清姐姐醒来了!”翼虎在远处大声向我们叫喊着,我和云娜对望一眼,同时露出了微笑,携手向营地跑去。 慧乔吃惊的看着我们每一个人,她的目光中充满了迷惘。 “清清!”完颜云娜轻声唤道。 “你是谁?我好像并不认识你?”慧乔的回答让我们大吃一惊。 我凑到她面前:“清清!你还认不认得我?” “清清是谁?你又是哪一个?”慧乔竟然连我都不记得了。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无比惋惜的神情,看来慧乔被冰岩撞击以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犹死心的说道:“清清,你记得我的,我们一起落入了水中……” “我从未见过你,你们是不是想害我?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慧乔有些惊惶的向后缩去。 我不顾一切的抓住她的手臂道:“你看清楚,我是龙胤飞,你是全慧乔。” “放开我!”慧乔尖叫着甩脱我的手臂:“你走开!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快走开!” 云娜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背:“胤飞!让她休息一下,她现在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你还是不要继续刺激她,否则情况可能会更糟。” 我黯然点了点头,默默走出帐外,仰望天空,从内心发出一声悲凉的嘶吼,上苍为何如此残忍,既然把慧乔再次带到了我的身边,为何又要抹起她所有的记忆,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莫对自己的爱人,可她却不认得自己…… 第77章 爱恨(上) 翼虎脱下厚厚的皮裘,远远的扔了出去,口中发出欢快的呼叫,仰首睡了下去,狼刺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倒在松软的草地上。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欣慰的笑容,甚至连慧乔也已经开始重新融入这个团体之中,她和完颜云娜并肩站立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之上,遥望山下正在说着什么。 我转过身去,身后的凯拉尔峰仍然屹立在那里,过去两日的重重惊魂历险,恍若就在梦中。微风拂过,送来野花的阵阵芬芳,全身绷紧的神经随之慢慢的放松。 山脚已然在望,再往前行就会抵达黑水河畔,涉过黑水河一直往东便可抵达我们的目的地苍白山。 狼刺笑首来到我的身边:“主人!山下有一个‘差赫尔伐木场’也是乌氏的产业,可以去差赫尔伐木场歇息。” 狼刺道:“当年我和突藉便是在差赫尔伐木场中训练的。” “好!今日我们便在那里休息。” 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差赫尔伐木场,伐木场位于凯拉尔山脚下的一片密林之中,所谓的伐木场只是一个幌子,这里主要是用来训练斗士的场所,当地人烟稀少,地形错综复杂,如果没有狼刺带路,旁人很难找到那里。 林木掩映之中,一座完全用木材围成的小型城堡出现在眼前,围墙高达六丈,圆木上方全部削成锐利的尖端,围墙四角高有用来了望警戒的塔楼,显然是用来防止奴隶逃走的。 我们刚刚来到门前,大门便缓缓开启,三名身穿胡服的汉子大步走了出来,远远喊道:“主人!你终于来了!” 我这才看清那走在正中的汉子原来是突藉。狼刺和突藉的感情向来深厚,激动的冲了上去,和突藉拥抱在一起。走入大门,才发现整座伐木场空旷之极,除了突藉三人,再没有其他地奴隶。 突藉道:“察哈台总管让我留在这里等候主人到来。木场的其他人都已经随队撤往苍白山林场。” 我点了点头道:“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候在这里吗?” 突藉笑道:“自从离开三鼎集,我已经在这里呆满了半个月。察哈台总管交代过,主人一日未到我就要在这里等上一日。” 我微笑道:“若是我一世不到呢?” “属下便在这里等上一世!”突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的内心一阵激动,伸手重重的拍了拍突藉宽厚的肩膀,若想争霸天下,首先便要发展一批忠于自己地部属,突藉、狼刺这些身份卑贱的奴隶无疑已经成为我成就大业的基石。 为了等候我们的到来,伐木场准备的物资相当丰富,历经重重波折之后,今日我们才算真真正正的放松下来。 吃完晚饭。所有人都早早的睡去,而我却因为慧乔的缘故心绪不宁,无法入眠。 穿好衣服走出门外,明月透过林梢照在林场之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夜风清凉,吹动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忽然看到一窈窕地身影提着灯笼向前方的小溪走去,我揉了揉眼睛。那少女分明是慧乔。 我心中无比好奇,夜深人静,她此时去溪边做什么?我悄然跟在她的身后。 慧乔来到小溪边将折好的纸船轻轻放入水中,幽然道:“为什么要我想起所有地一切?为什么让我又遇到他?”纸船顺水向下游流去。慧乔掩住面孔,无声啜泣起来。 原来她早已想起了一切,她甚至恢复了之前地所有记忆,慧乔已经知道我是胤飞,知道我就是当初射杀她的康国质子龙胤飞,她醒来后一直都在伪装,我心不涌起莫名的悲哀,看来慧乔始终无法原谅我过去所作地一切。 我久久凝视着慧乔的背影,却没有勇气走上前去,也许我应该给她一段时间好好的冷静一下。 我们翌日清晨从差赫尔伐木场出发,两天之后越过黑水河,苍白山巍峨延绵起伏的山峦已然在望。这条路线是我和察哈台事先拟定,绝大多数时间都穿行在人迹罕至地丛林之中,行程相对安全平静,东胡追兵并没有继续追赶的迹象。 完颜云娜纵马来到我的身边:“胤飞,从这里距离林场还有多远?”我眯起双目凝望群山:“察哈台总管说过,进入苍白山后寻找一条名为‘流沧河’的河流,溯水上行,林场便在河流的起源之处。” 突藉在我们身后道:“林场位于苍白山的天慕峰,进入苍白山之后,最多还有两天的路程,这一路之上景致上佳,主人刚好可以欣赏散心。” 我笑道:“你之前来过?” 突藉摇了摇头,指向身边的那名奴隶道:“拖里术对这里相当熟悉,我都是听他说的。” 那名叫拖里术的奴隶恭恭敬敬道:“主人,我在这苍白山中已经生活了二十五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十分清楚。”他指向东南方道:“今日下午我们应该可以抵达彩虹谷,从那里可以看到流沧河。” 完颜云娜笑道:“你的这位察哈台总管果然不简单。” 我点了点头道:“乌氏的这些产业都是他多年经营所得。” 完颜云娜道:“我赞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经营能力,乌氏的牧场、林场选址都是颇为用心,就说这座林场,地处深山,选址隐秘,林木丰盛,可是又位于流沧河的源头,运输木材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拖里术道:“总管在七年前买下那座林场,这些年规模不断扩大。不过经营的中心并非在东胡本地。” 完颜云娜有些奇怪的问道:“这里距离海于卫城最近,如果木材不通过那里又如何出海南下呢?”她之所以如此发问,是因为东胡的木材商人绝大多数都是和中原列国来往通商,海天卫城则是东部木材运输的最大集散地。 拖里术回答道:“这‘流沧河’地貌奇特,在彩虹谷处分成两条支流,一条径直东流入海。还有一条分支向北流入涯洵江。” 完颜云娜道:“那涯洵江乃是高丽境内的水流啊?” “将军产得不错,乌氏林场地木材大多由涯洵江运往高丽,再从那里转运南方。” 完颜云娜大奇道:“察哈台总管因何要舍近求远呢?” 拖里术笑道:“皆因东胡赋税太重,若是直接从海天卫城出海,木材所获取的大部分利润将会被东胡官僚盘剥。从高丽出海,可以多挣不少钱哩。” “有这么一位精打细算的管家,平王殿下距离富甲天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完颜云娜微笑道,却见我望着慧乔的背影呆呆发怔,轻轻牵了牵我的衣襟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慧乔地病情。”我并没有将慧乔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她。 云娜也沉默了下去。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 第78章 爱恨(中) 走入彩蝶谷就像走入了人间天堂,谷内花团锦簇,景色宜人,色彩斑斓的蝴蝶随处起舞。流沧河从彩蝶谷静静的通过。在靠近谷口处突然分成两半。向东入海的那支流水流较缓,向北的支流却水流湍急,上游漂来的浮木大都沿着湍急的水流流入了北向支流。河水分岔之处建有十余间木屋。木屋前数十名**上身的汉子正候在岸边工作,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将漂入东边支流地浮木重新归移到正确的流向之中。 拖里术道:“这个季节往往不会有什么事情可做,东边支流水流缓慢,很少有浮木会流入其中。不过到了雨季,流速会突然增大,工作相对会艰巨许多。” 河边的那些汉子已经看到了我们,他们挥舞着双手向我们高声欢呼起来。 拖里术笑着向他们挥手,他在山中生活多年,和林场的所有人都很熟。他向我道:“主人今日我们便在这里休息,明天再前往林场如何?” 我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安排一下,大家早点休息。” 那些工人为我们腾出了三间木屋,晚餐地时候,我忽然发现慧乔并不在这里,找到完颜云娜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慧乔?” 云娜摇了摇头,身边翼虎指向左侧树林道:“清清姐姐说去那边采些花朵。” 我心中一沉,大声道:“她去了多少时候?” “半个多时辰地样子……” 我不顾一切的向坐骑冲去,解下缰绳,翻身上马,向树林冲去,可是前方的树林中哪里能找到慧乔地影子,我内心不安到了极点,调转马头沿着河岸向下游的方向寻去。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喊道,慧乔一定离开了我,难道是白日里我和拖里术的对话被她听到,她沿着河流一路向高丽去了。 沿着河边地浅滩我足足奔行了五六里地,仍然没有看到慧乔的踪迹,以慧乔的行走速度绝对不可能走的再远,这山野之中到处常有野兽出没,她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焦急的大喊道:“慧乔!慧乔!” 山野之中只有我的声音回荡,更显得空旷异常。 我正要沿着河岸向下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却是云娜追了上来:“胤飞,慧乔并没有走开,一直在营地附近采参。” 我这才放下心来,云娜掏出丝帕递到我的手中:“去河边洗洗脸吧。” 我此时才留意到自己因为紧张,已经是满头满脸的大汗,接过丝帕下马来到河边,将面孔埋入清凉的河水之中。 云娜在我身后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你也许应该和慧乔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彼此折磨。” 我点了点头道:“慧乔根本就没有失去记忆,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云娜不无嗔怪的看了看我道:“慧乔的伪装根本就是一种逃避,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你。” “你知道?” 云娜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两世慧乔唯独对你冷淡,枉你聪明一世,遇到这种事情竟然也糊涂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道:“慧乔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云娜道:“我倒不这么认为,她既然决定留下,内心中就已经接受了你,也许她现在就在等你主动开口。” 我心中一喜,云娜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一把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吻住她的樱唇,四处无人,云娜也没有了以往的羞涩和矜持,搂住我的身躯,热情缠绵的回应起来。激吻良久,我方才将云娜放开,云娜温柔无限的看了看我道:“你亲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又堵住她温软丰润的朱唇,直到将她的娇躯亲到完全酥软。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便是亲上一生一世也不会厌倦。” 云娜星眸微闭,仍然陶醉于刚才的激情之中。 回到营地,已经是暮色苍茫,慧乔正在河边清洗着采来的山参。云娜在我后腰推了一把,鼓励道:“快去。”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向慧乔走去。 慧乔似乎觉察到我来到了身后,她的娇躯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将手中药筐放在岸边。转身向远处走去。 “慧乔!”我低声喊道,可是慧乔走的越来越急,最后竟然小跑了起来。 我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我不认得你,更不是你说的什么慧乔!”慧乔大声道。 “你是,你知道我是谁,你清清楚楚记得过去的每一件事!”我激动的大吼道。 慧乔的俏脸显得无比苍白,美眸中闪过凄的目光。 我动情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 慧乔含泪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并非恨你,我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要爱上你,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亲手杀死自己的男人!” 我猛然将慧乔的娇躯拥入怀中,慧乔拼命挣脱着,以她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出我的怀抱,她狠狠的一口咬在了我臂膀上,我忍住疼痛一声不吭,这痛楚可以减轻我内心的负疚感。 过了许久,慧乔终于松开了口,伏在我的怀中大声哭泣起来。 爱上一个人往往没有任何的理由,我轻轻托起她的下颌,深情的吻在她的樱唇,慧乔的口唇上仍旧沾有我鲜血的咸腥。 “我恨你!”慧乔紧紧抱住了我的身躯。 我以更加炽热的亲吻用来回应,慧乔多日以来的委屈和彷徨彻底被我的热情所击垮,紧紧闭起的檀口终于向我开放…… 慧乔拿出锦帕小心的为我包扎好创口,柔声道:“还疼吗?”我微笑将她抱起,坐在我的双膝之上。 慧乔娇嗔:“快放我下来。” 我呵呵笑道:“大家都识趣的很,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慧乔羞涩的垂下头,轻声道:“你这人诡计多端,从再次见到我起便处心积虑接近我。” 我沿着她曲线柔美的玉颈,一直吻到她的唇上,却被慧乔咬住我的下唇。 我苦笑道:“都知道全太医医术高明,没想到你咬人的功夫更是厉害。” 慧乔道:“对你这种阴险毒辣的家伙,自然不能口下留情。” 我低声道:“你的记忆究竟是从何时恢复的?” 慧乔幽然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前方的河滩:“我们边走边说。” 慧乔道:“那日落入湖内,冰块撞到我身体之时,我地脑子猛然清醒了过来,过去地一切一幕幕的在我脑海中浮现……”她不无幽怨看了看我道:“昏睡的时候。总是想起你的样子。过去地片片断断终于完整的联系起来。” 我轻声道:“你还怪不怪我?” 慧乔沉默了下去,许久方道:“当我醒来看到你的时候,内心痛苦到了极点,可是无论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恨你。却总是想起你这……坏蛋的诸般好处……”她的美目中再度涌出两点泪光。 我轻轻搂住她地纤腰,慧乔道:“我几次想一声不响的走开,每到最后又犹豫起来,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害怕……你无法承受我离开的结局……” “慧乔……”伊人的一片深情,让我内心激动不已。 我扶住她双肩道:“慧乔,当初我射杀你的时候,乃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此后一直在懊悔。” 慧乔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两天我反复在考虑这件事,从政者处事和平常人原本不同。况且……当时你一心想挽救你地红颜知己,自然不会将一个异邦女子的性命放在心上。”她显然已经猜测出我和燕琳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我老脸一红,露出尴尬的笑容。 慧乔道:“其实当初你全力阻止我去救治大秦公主之时,我就已经猜到。其中定有蹊跷。” 我坦诚道:“燕琳并没有死,我事先便计划好,让她用假死骗过高丽、大秦两方,就此蒸发于人间。” 慧乔道:“她究竟服用了何种药物,行成假死之状?” “燕琳服用地是孙采医先生配置的七日醉。” 慧乔道:“改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向这位孙先生讨教一下。” 我笑道:“我相信不久以后你就可以见到孙先生。” 慧乔嫣然一笑,缓缓偎入了我的怀中,一轮月从树梢缓缓升起。洒下一片如水月光,无数彩蝶突然从林中飞也,盘旋飞舞在我们的身侧,异彩纷呈的荧光明灭闪烁,夜色竟是如此温柔。 翌日清晨,我们一行沿着流沧河逆流而上,和慧乔之间解开了那段心结,旅途顿时轻松愉快了许多,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自从逃离黑沙城以来我们的心情还是头一次放松。 傍晚的时候,天慕峰已然在望,察哈台带领着十多名武士早已在山脚处等待,看到我察哈台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我有些诧异的问道:“察哈台总管怎么知道我们已经到了?” 察哈台呵呵笑道:“你们在彩蝶谷的时候,那些工人便放出信鸽,今晨我们便准备好了一切,只等主人的到来。” 他指向峰顶道:“天慕峰林场虽然默默无闻,可是它的规模在东胡之中也能够称得上屈指可数。” 第79章 爱恨(下) 走人林场,我马上知道察哈台所言非虚,天慕峰是苍白山最高的山峰之一,每年冬季开始,就风雪涌山,雪期也长得七月之久,南麓受气候影响极大,四季分明,山坡根据高度的不同有落叶松、红松、樟子松、云杉、杨树等树木,又有黑木耳、榛蘑、元菇、猴头蘑、香菇等山珍生长于林中。 天慕峰北麓气候寒冷,山顶终年积雪不化,遍生偃松及岳桦。 云娜浏览两旁山色,轻声道:“传说中夏无三日晴,冬雪漫林间,便是此地了。” 察哈台回答道:“完颜将军说得是,现在还是春季,谷雨已过,背阳山坡积雪尚存,时有雪花残飞,六月末的时候还屡有霜冻,夏季日温差大,午间气温炎热,夜晚却是冷气袭人。秋季多雨,白露未到,霜雪已降。整座山峰积雪可厚达数尺,林场就会封山。” 云娜笑道:“看来现在是林场最好的季节。” 察哈台道:“的确如此。从山下一路往上。四季分明,各种景色都可以看到。” 慧乔好奇的问道:“这座山峰全都是乌氏所有吗?” 察哈台道:“何止这座天慕峰,和它毗邻的五座山峰都属于乌氏所有。” 云娜不禁感叹道:“乌氏拥有如此广阔的林场,之前却从未听说过。” 察哈台道:“在东胡凡事均讲究出身血统。老主人是奴隶出身,即便恢复自由之身,拥有万贯家财,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地位。” 完颜云娜神情一黯,显然是联想起自身的遭遇。我悄悄握住了她地纤手,给她安慰。 察哈台又道:“老主人一生只专注于角斗搏杀,对其他经营都没有兴趣。所有生意都交由我来打理。这片林场是我于八年前买下,因为这里地处深山,地价相对便宜。这八年来已经为乌氏创造了巨额财富。” 云娜叹道:“东胡等级制度分明。如果没有尊贵地出身始终无法跻身上屋之中。” 察哈台道:“主人向来不喜张扬,除了购买斗士和奴隶,并没有其他的开支,乌氏这些年的财富如滚雪球般增长。我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对外经营多数选择俄罗斯、蒙古、与八国地交易取道高丽,并不经过东胡的港口,所以天慕峰林场的规模不为外人所知。” 我不无忧虑道:“完颜烈太不会就此罢休,我担心他会派人追踪而至。” 察哈台道:“主人不必担心,这座林场与世隔绝,对外经营都选在高丽境内交易,外人很难寻找到这里。” 云娜道:“察哈台总管说得有道理,如果我没有猜错,完颜烈太会重点在海边布防,他们现在最好就以静制动,等到风头过去再离开东胡也不迟。” 察哈台为我们准备的住处位于天慕峰林场旁边的一个天然山谷之中,谷地形宛如葫芦状,仅有小口和外面相通,山野地寒风无法侵入,四季如春,加上谷内有温泉众多,涌出的水流在谷内的低洼之处聚成一泓小湖,风景美不胜入。 走入谷口,我们地眼前顿时一亮,却见一泓清澈的湖泊出现在前方,温软的阳光照射之下,宛如美女晨妆时开启地明净的镜面,湖水平静,水清见底,高空中的白云和四周的雪峰清晰地倒映在水中,将湖山天影融为晶莹的一体。 察哈台道:“主人!从谷口向右便是乌氏林声,距离这里仅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他指向湖边刚刚搭建完工的几幢木屋道:“那几间木屋是我让工人赶工完成,里面有日常所需的一切,主人尽可安心的住在这里。”这察哈台做事果然周详细致。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总管费心了。” 察哈台道:“为主人做事是属下的本份。” 他又向我介绍了周围的大概地况,这才离开。 翼虎毕竟小孩儿家心性,玩心奇大,刚刚安顿下来便软磨硬泡的拽着焦镇期去山中打猎,这刚好给我们三人制造了一个独处的机会。 无论是我还是云娜都很久都没有尝试过这种惬意的生活,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我们的身上,我们三人偎依在湖畔,欣赏着湖光山色,身心仿佛融入这自然之中。 云娜和慧乔一左一右靠在我宽阔的肩膀,舒服的就要睡去。 “真想永远都留在这里。”云娜梦呓般说道。 慧乔点了点头,她内心中一定和云娜存有同样的想法。 我淡然一笑,目光却投向远处的湖面,微风轻拂,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拖起无数光带,雪峰的倒影在湖面上摇曳起来,宛如一条条白色的绢带在水面飘动,轻风过后,又回复到刚才的平静,就像我怦然波动的心田。 我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追求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平静和安逸可以让我享受一时,却无法让我满足。我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秦国、大康,不知此时那里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蛮州之战的失利,虽然成功的铲除了白晷的势力,可是对秦国国力的影响是巨大的。燕兴启的野心远胜于当初的白晷,晶后应该已经发现他和沈驰的野心,是不是开始后悔当初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忽然发现,自己仍然在挂念着她,对这个弃我于不顾的无情女人,我竟然没有半分的仇恨。 “你仍然在牵挂着中原的事情?”云娜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指向小湖的对岸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慧乔站起身,却感到一阵晕眩,幸亏我及时将她扶住,方才没有倒下。 “你没事吧?” 慧乔摇了摇头道:“没事,大概是这两日接连赶路,身体太过疲惫的缘故。”她温婉笑道:“你们两个去吧,我想歇息一下。” 云娜道:“也好,省得翼虎他们回来看不到我们又要着急。” 我们扶着慧乔回房睡了,这才共乘骏马一路向小湖对岸而去。 云娜娇嗔道:“你再不老实,我便将你从马背上踢下去。” 我呵呵笑道:“完颜大将军若是想踢,胤飞只好承受。”我恶作剧了一下,云娜娇躯一颤,猛然双腿一夹,那马儿飞窜出去,我猝不及防,从马背上跃了下去,好在湖边都是茵茵草地,摔得并不疼痛。 云娜银铃般笑了起来,却见我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顿时慌了起来,来到我身边,惊惶道:“胤飞!你不要吓我!” 我终于忍不住,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一把捉住云娜,将她制服。 云娜一声娇呼:“你这坏蛋,又来骗我……”我笑道:“你意图谋杀亲夫,今日我定要好好惩罚你一番。” 云娜俏脸通红:“你想怎样?” 我色迷迷看了看她道:“你说呢?” 云娜羞涩道:“你……若是欺负我……我便喊救命……”神态忸怩,哪里还像个统帅千军的将军。 第80章 温泉(上) 我越看心中越爱,柔声道:“让我亲一亲……” 云娜美目紧紧闭上,樱唇微启,一副等待我爱怜的模样。 我缓缓低下头去,马上就要吻到她香唇之上,忽然听到身边树林中传来钟罄般的鸣响。云娜有些惊慌的睁开双目道:“有人!” 我笑道:“荒山野林,哪里会有人在。”心中也有些好奇,牵着云娜的柔夷向林中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那声音清脆悦耳,充满节律,听在耳中显得异常舒爽,在树林中曲曲折折走了百余步,前方现出一块巨岩,绕过巨岩围护之中有一泓清澈的潭水,一眼清泉从地底奔流而出,我们刚才听到的声音,便是水声冲击石头的罅隙发出。 潭水表面飘落着一层薄薄的烟雾,我伸手试了试水温,解手处感觉微微发烫,却是一处温泉,没想到这密林之中竟然藏有如此胜景。云娜欢呼道:“改日定要叫上慧乔到这里来尽情沐浴。” 我微笑道:“何须改日,难道我陪着你还赶不上慧乔吗?” 云娜道:“你又动什么坏心思。” 我动手脱去外衫:“刚才一路狂奔,弄得满身大汗,刚好可以在温泉中洗个澡。” 云娜慌忙转过身去,羞道:“你……你好厚的脸皮还不赶快把衣衫穿上!” 我呵呵大笑:“完颜大将军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怕,难道还害怕我把衣服脱光吗?” 云娜被我一激,蓦然转过身来:“我会怕你?你有什么好看!”却看到我仍然穿得好好的。方才明白我是故意逗她。“居然敢骗我,看我不教训你……”话音未落,已经被我用力拉入水潭之中。 云娜不擅水性,吓得惊叫起来。 我笑着从身后抱住她的娇躯:“不用怕,水浅得很。”右手悄悄在水下扯开她的裙带。 云娜娇躯颤抖地紧紧贴在我的怀中,她无力道:“胤飞……你……”已经落入我地掌握之中。 很快我们便身无寸缕,我轻轻抚摸着云娜完美的娇躯,热吻落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之上,不知道是水温还是我的缘故,云娜的娇躯变得有些发烫,凝脂般的肌肤泛起胭脂色的红晕。 体内的激情无可遏制地燃烧起来。 “啊!”云娜因为我的侵入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一抹樱红从水下漂起,随即又溶入温暖的泉水之中,泉水开始剧烈的荡漾起来,我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云娜诱人的呻吟声,伴随着泉水清越的鸣响,在寂静地山林中交织缠绵…… 云娜宛如温顺的小羊般静静偎依在我的怀中,我轻轻抚摸着她丝绸般光滑地裸背。 云娜轻声道:“胤飞,如果有一天你成为雄霸天下的帝王。还会不会陪我来这里?”我轻吻她柔美的玉颈,深情道:“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会把我地好云娜珍藏在心中。” 云娜冰蓝色的美眸荡漾着醉人的情意,她用热吻来回报我的情话。却重新将我地热情点燃,松软的草地马上以变成了我们缠绵的战场。 黄昏时分,我们穿上烤干的衣服。相互偎依着走出树林,被我一手造成小女人的云娜倍显温柔。 我从树上解开马缰,扶着云娜上去,没想到云娜轻声叫了一声。重新落了下来。 “怎么了?”我关切的问道。 云娜娇媚的瞪了我一眼道:“还不是你干得好事……”我顿时醒悟过来,忍不住呵呵大笑。先行骑上马去,伸臂将云娜抱上来,让她侧坐在前。 云娜轻声道:“早知道这种事情是如此疼痛,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得逞!” 我展臂将她抱入怀中,温柔道:“女人迟早都会有这一次,以后我的好云娜就会尝到个中滋味,说不定你会天天求我做呢。” 云娜羞道:“你满嘴的轻薄话儿,小心我缝上你的嘴巴。” 我哈哈大笑,纵马向木屋的方向驰去。 回到木屋,焦镇期和翼虎打猎已经归来,两人的收获颇丰,正在慧乔的帮助下,在湖边烧烤着野味。 翼虎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师你,姐姐,我们打了好多猎物,今晚你们有口福了。” 我笑着跳下马,云娜在我的搀扶下小心的走下马,落地的时候秀眉微颦,显然还是有点疼痛。 “我先去换件衣服。”云娜一瘸一拐的向房间走去。 翼虎奇怪道:“姐姐今日怎么了?”他看了看我道:“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欺负我姐姐了?”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姐姐刚才不小心扭到了脚踝,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我们几人围坐在篝火旁,享受着野味,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谷口忽然传来马嘶之声,回头望去,却是察哈台带着狼刺过来。 我远远向他们招手道:“来得正好,快来喝酒!” 察哈台表情略显凝重,来到我们面前第一句话就是:“主人!出事了?” 我微微一怔,将酒囊交给云娜拿着,起身道:“是不是东胡兵马追过来了?” 察哈台摇了摇头道:“大康动用三十万大军入侵秦国!” “什么?”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并不算意外,可是乍一听到还是略感吃惊。 察哈合道:“根据我掌握的消息,大康以索要质子为名发动的这次战争。” 我点了点头,索要质子只是一个借口父皇出兵的真正目地,是看出秦国国力在和东胡一战之后虚弱,趁机发难。即便是我不被东胡俘虏。仍然身处秦都,父皇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我皱了皱眉头道:“秦国虽然和东胡的战争中损耗了不少实力,可是以现在大康地状况也很难将他拿下,况且晶后还有娘家大汉作为后援。” 察哈台道:“至今都没有听到大汉出兵援助的消息。” 我冷笑道:“汉帝定然是想等待机会。” 云娜道:“不错,康、秦两国实力都在汉国之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何况现在的康秦、两国都非鼎盛之时,彼此都没将对方一口吃下的实力,所以这场战争的最后结果极可能是陷入彼此对峙的僵持。” 焦镇期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等到两国真正陷入僵持之中。双方的国力损耗都是巨大,而一直坐山观虎斗地大汉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我补充道:“不仅仅是大汉,其他列国也在等着看笑话,秦康的实力下滑,势必让八国的格局发生巨大的改变。” 第81章 温泉(中) 我叹了口气道:“父皇的决断看似明智实则昏庸,在这个时候攻击秦国实在是一记昏招。”我内心没由来感到一阵悲哀,父皇至今没有意识到联盟的重要,大康之所以下滑到现在局面。都是因为七国联合对我们地制衡引起。大康今日的状况大如前,仅仅依靠自身决没有轻易吞并他国实力。更何况他选择的对手是大秦,秦国虽然处于近几年中最为虚弱的时候,可是残存地实力仍然可以与大康比肩。父皇这样的决断只会将大康的国力进一步损耗,真正地得益者是大汉和其他列国。 察哈台道:“看来主人返回中原的计划只能压后了。” 我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你多多留意战事的变化。如果有异常状况发生,马上及时向我汇报。” “主人放心,属下知道。” 烛影摇曳,我静静的坐在木桌前。久久凝视着康秦之间地那道漫长边界,父皇发起的这场战争让八国间的局势向着更为复杂的方向发展。对我来说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我决不希望出现短时间决出胜负的情形,事实上以康秦两国的实力,也不可能出现这种局面,一量战事陷入僵局,两国都会意识到这场战争带给他们的损害,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和谈,如果一切都像我预计的那样发生,我的地位将会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我必须把握住时机。 云娜悄然走入房中,目光落在地图上,微微一笑,来到我身后,轻轻为我按摩双肩:“还在想着康秦之间的战事?” 我点了点头道:“我想应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云娜轻声道:“战争刚刚开始,如果你现在回去,大康岂不是没有了发起战事的理由。” 我低声道:“这声战争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中原马上即将进入夏日,康秦边境更要进入长达一月之久的雨季,黄河也将进入汛期,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两国的士卒都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我必须在两国陷入僵局的时候回到秦都。” 云娜惊声道:“回到秦都?” 我重重点了点头:“从哪里跃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没有谁比我更适合充当两国之间的桥梁。” 云娜不无忧虑道:“可是如果时机把握不好,秦国有可能拿你泄愤。” 我笑道:“所以我不能有任何的差错,过早出现秦国会杀我,大康也会恼我,过晚出现,两国一量议和,这件大功也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云娜搂住我的脖子,俏脸贴在我肩上:“你看来已经下定决心。” “我打算让焦大哥明日先行从陆路返回大秦,我们从水路离开。” 门外响起叩门,云娜放开了我,拉开房门,却是焦镇期前来找我。 焦镇期道:“完颜将军!” 完颜云娜笑道:“我正和胤飞谈到你呢。” 焦镇期道:“我刚巧也有事情想对公子说。” 完颜云娜道:“我还是先回去休息了。” 焦镇期道:“完颜将军请留步,此事我也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他向我道:“我想先行返回大秦!” 我和完颜云娜同时笑了起来。 焦镇期不由得迷惑道:“你们笑什么?” 我笑道:“你和我们想到了一起。” “这么巧!”焦镇期露出了会心和笑容。 他指向地图道:“我想从陆路先行返回大秦,入秦后先行和唐昧等人取得联系,为公子准备好一切。” 我点了点头道:“雨季到来之时,便是两国的战事最为艰苦的时候,我从水路返回,取道高丽前往济州。” 焦镇期道:“好!我找到唐昧之后,便在济州恭候公子的大驾。” 焦镇期在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苍白山林场,为了稳妥起见,我让狼刺和突藉随他一起前往,路途上彼此也能够互相照应。 我一直将焦镇期送到了谷口,临行之时又嘱托道:“我返回大秦的消息千万不可以让燕琳她们知道,我担心她会不惜一切的前往济州找我。” 焦镇期点了点头道:“公子放心,我尽量将此事做得隐秘。” 望着焦镇期三人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我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慧乔和云娜两人正在谷口采集药材,我悄然来到她身后,张臂将两人的娇躯拥入怀中。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尖叫,拿起药铲作势要向我打来。 云娜笑道:“焦大哥走了?” 我点了点头。 慧乔轻声道:“你打算何时返回大秦?” “再过十天吧,我问过察哈台总管,可以乘坐木筏,沿着流沧河,进入涯洵江,然后从高丽边境小城‘月罗城’租船南下。 云娜道:“我早就听说中原地杰人灵,物宝天华,只是还从未去过。” 我笑道:“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中原的风光了。” 慧乔感叹道:“中原虽说繁华,可是人世之间到处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远远不如这里来得恬静与安逸。” 云娜轻声道:“人活在俗世之中,便离不开纷争和动乱,而今天下四分五裂,又有哪里能够找到真正的安逸呢?” 随着战争的进行,康秦两国的漫长边界大部分已经陷入战火之中。一切都像我预先估计的那样,两国都没有一口吃掉对方的实力,战局进入了僵持期。大汉仍然没有出兵的意思,也许他们像我一样正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临行的前夜,诸葛小怜和田循等人从林场赶来和我们会合。我来到苍白山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田循,察哈台按照我的吩咐已经恢复了他的自由之身,远离劳作,让他的元气恢复了许多,原本枯黄的面孔也出现了和分血色。 晚饭之后,我和田循来到湖边,田循在我的面前始终恭守主仆之仪,举止言谈极尽恭敬。 我笑道:“说起来,你应该是我的长辈,不必如此拘礼。” 田循道:“主人对在下恩同再造……” 我举手制止了他感激的说辞:“回到大秦你想做什么?” 田循苦笑道:“田某如今已经是一无所有,只想找到我的儿女,找个安逸的地方,了却残生。” “燕兴启如此害你,你难道打算就此罢休不成?” 田循反问道:“燕兴启如今贵为大秦相国,公子以为我有实力和他抗衡吗?” 我盯住田循的双目道:“这次回去也许我可以帮你恢复清白之事。” 田循摇了摇头道:“多谢主人挂怀,可是田某经历此变之后,早已将功名富贵视为浮云,现在唯一的奢望就是能和儿女相聚。” 我冷笑道:“你手中所有燕兴启的把柄,就算你不去对付他,他又岂会轻易放过你!” 田循黯然点了点头道:“主人想我怎么做?” 我的目光投向远方的湖面:“我要你将燕兴启的一切罪证全部交给我。” 田循身躯微微一颤道:“我……真地不想继续招惹此人,。” 我微笑道:“对你来说。这件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你帮我做成此事。我可以将你全家带回大康,燕兴启就算想对付你,恐怕到时候也是鞭长莫及。” 第82章 温泉(下) 田循道:“主人难道想将燕兴启的罪证交给晶后?” 我慢慢摇了摇头:“交给晶后对我并没有好处,燕兴启地存在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他和晶后继续斗争下去,秦国的国运将日益衰落。” 田循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低声道:“你放心,看在瑶如的面上。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危。” 诸葛小怜坐在刚刚完工的轮椅上向我们走来,林场木源丰富,材料自然不缺。 我笑道:“诸葛兄出来散心吗?” 诸葛小怜轻摇羽扇道:“我特来邀请公子观星。” 田循慌忙告辞离去。 诸葛小怜望着田循的背影道:“这田姓老者心机深重,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我笑道:“诸葛兄眼光犀利,此人便是天下四大巨富之一地田循。” 诸葛小怜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他的命宫有衰弱之相,看来也许会命不长久。” 我心中一怔,诸葛小怜相术精深。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有道理,这田循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那双儿女。 诸葛小怜笑道:“我只是信口说说,公子不必当真。” 我点了点头,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头望向繁星闪烁的夜空。 “公子终于找到机会。” 我微笑道:“诸葛兄可否为我卜算一下此行的凶吉?” 诸葛小怜淡然笑道:“公子这次早已做足了准备。对战局形势成竹在胸,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转向诸葛小怜道:“诸葛兄所谓的东风是……” 诸葛小怜道:“这几日我勤观天象,今年的雨季可能会提早到来。” 我眉峰一动。 诸葛小怜所说得。正是我最为期待地话。 “如果雨季提前到来,就意味着秦康之间的战事会提前进入僵局。” 诸葛小怜道:“今年的大雨对公子来说地一场甘霖。” 我带着云娜、慧乔、诸葛小怜一行十人,乘坐木筏由流沧河进入涯洵江,翌日傍晚便顺利抵达了高丽境内的月罗城。 察哈台早在两年前便提前抵达了这里。为我们安顿歇脚之处,和租用船只。 月罗城地处高丽、东胡、俄罗斯交界之处,整个城市围绕港口建成,面积虽小,可是各国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我趁着这难得地空闲,和云娜慧乔两人在城内购买了不少各国特产。 离开东胡我们的心境都轻松了许多,看着两女娇俏可人,快乐无忧的样子,一种莫名地幸福感油然而生。 前方的人群忽然出现一阵骚乱,却是一匹瘦骨嶙峋的黑马冲入了闹闹市之中,那马儿骨瘦毛长,嘶鸣着横冲直闯,将不少摊贩的货品撞倒,后方有两名武士正在追赶。 那马儿忽然向我跑来,奔到我面前,俯下头来,用头摩擦着我地外袍,我微微一怔,垂头望去,却见那马儿目光凄凄艾艾的望向我。 “黑狮子!”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匹瘦得几乎失去原形的马儿竟然是我那匹神骏的黑狮子。 想起当日在蛮州战场上它弃我于不顾,我禁不住有些厌烦,低声道:“你这畜生,毫无情义,赶快给我滚开。” 黑狮子低鸣一声,非但没有走开,反而一张嘴咬住了我的衣角。 云娜惊奇道:“它好像认识你哎!” 我叹了口气道:“它原本就是我的坐骑,当日在战场上丢下我,独自逃命去了。我恨不能将它扒皮抽筋。” 慧乔不忍道:“它的样子好可怜,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你救救它吧。” 云娜道:“是啊,你该不会和一匹马儿斗气吧,看它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后悔了。” 那两名武士已经来到近前,其中一人拉住马缰,另外一人抡起皮鞭狠狠地向马臀抽去:“畜生!我让你跑!” 看到他如此对待黑狮子,我心头顿时火冒三丈。没等我出手,云娜已经先行抓住那武士的手腕:“你有没有人性,岂可这样对待马儿!” 那武士骄横无比,冷冷道:“马儿是我地,我愿意怎么对待,便怎么对待,关你什么事情……”他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额头禁不住冒出了冷汗。想来是吃了苦头。 我压住怒火道:“这马儿多少钱,我买了!” 云娜这才松脱了那武士的手腕。 那名武士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二百两银子!” 云娜怒道:“你想抢劫啊,这马儿都瘦成了这番模样。连五十两都不值。” 武士嘿嘿冷笑道:“爱买不买,我当初买下它的时候足足花去了五百两银子,现在的价钱已经是亏上许多了。” 我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银票道:“从现在起,这马儿属天我了。” 那武士不由得愣了愣,他也没有想到我居然真的会买下这匹马,像这种成色的马儿若是拖之上真地连五十两都卖不到。 回到客栈。察哈台等人看到带着一匹瘦马回来都感到异常惊奇,田循主动将黑狮子牵去后院马厩,为它梳洗清理。 察哈台跟着我来到房间中,将准备的情况向我汇报了一遍。 我点了点头道:“明天一早我们便坐船离开这里。” 察哈台道:“主人放心,这艘船常年往返于月罗城和济州之间,船主信誉很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离开东胡以后,乌氏的一切就交给你了,耶律赤眉肯定还会调查乌氏的产业,你要加倍小心。” 察哈台笑道:“我会将乌氏的产业尽快转卖,等做完这件事,我就带着手下前往中原去投奔主人。” 我微笑道:“赫连战也许会有兴趣,你跟他联系一下。” 察哈台道:“属下遵命。” 天空还没有完全放亮,我和云娜一行登上了大船,看着月罗城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慧乔默默凝视着高丽地方向,她的心境和我不同,我距离中原越近,她离开故乡便越远。我来到她的身后,张臂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外面风大,为什么不回船舱歇息?” 慧乔幽然道:“我想再多看几眼故土。” 我轻吻她晶莹地耳珠:“你在高丽还有没有亲人?” 慧乔道:“我是孤儿,自小便被做御医的义父收养,义父也在三年前病逝,慧乔在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亲人了……”声音中充满了感伤之情。 我紧紧拥住她道:“你还有我,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离开你。” 慧乔含泪点了点头,主动奉上缠绵的香吻。 七日后我们终于抵达了大秦水域,这几天我和诸葛小怜、云娜详细分析了未来可能存在地状况,对即将出现的错综复杂的局面,做足了准备。 夜深人静,我和诸葛小怜在甲板饮茶,云娜和慧乔在船头欣赏着海上的夜景。 诸葛小怜放下道:“我离开中原地时候还不懂事,现在对于中原的那点印象早已模糊了。” 我笑道:“诸葛兄踏入故土之后,也许会将过去的一点一滴重新回忆起来。” 诸葛小怜点了点头:“墨氏和诸葛家的坟冢恐怕都已经芳草萋萋了。” “我回到大康之后,一定为你们两家洗清冤屈,重新修葺你们的祖坟。” 诸葛小怜道:“恐怕歆德皇未必会答应。” 我信誓旦旦道:“诸葛兄尽管放心,无论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要做成此事。” 云娜和慧乔忽然同声发出惊呼,远方海面隐隐传来一阵喊杀之声,我和诸葛小怜对视一眼,起身冲向船头的方向。 却见不远处的海面之上一艘五桅帆船向我们的方向飞速驶来,三艘战船紧紧尾随在后面,无数火箭自战船之上倾洒到那艘帆船之上,帆船多处已经失火云娜娇呼:“快快避开!”我们的船体比那艘帆船略小,若是被它正面撞上,船只恐怕会损毁之忧。 船上水手全力划动,试图避开那艘慌不择路的五桅帆船。 说时迟那时快,帆船瞬间已经来到我们的船只之前,我们的船只虽然大部分已经侧了过去,右侧船舷仍旧被五桅帆船蹭到,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船舷被撞了个粉碎,船身在对方的强大的挤压力量下登时向左侧倾斜了过去,我慌忙抱住云娜和慧乔,防止被剧烈的震动甩出船去。 船体的巨震将诸葛小怜掀倒在地,我将慧乔交给云娜,冲到诸葛小怜的身边将他扶起。诸葛小怜道:“莫不是遇上海盗?” 我心中暗叫不幸,迅速从刚才的慌乱中镇静下来,高声道:“大家准备好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一名水手慌慌张张的来到我的面前,颤声道:“公子……底……舱进水了,这般恐怕……要保不住了……” 所有人都集合到了甲板之上,那艘撞上我们的五桅帆船显然也受创极重,已经开始缓慢的下沉。 三艘战船已经来到近前,其中两艘向帆船靠拢,另外一艘向我们而来。却见船体漆成黑色,桅杆之上飘举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龙’字。 一名捕手骇然道:“是海龙帮的人!” 云娜道:“果然遇到了海盗。” 我大大秦期间也听说过海龙帮的名号,他们游荡于高丽到大汉之间的水域中,而且在黄河水域之中还有分舵,以抢劫掠夺过路商船为生,没想到居然会让我们遇上。 对方甲板之上密密麻麻站立了百人之多,手中火箭全都对准了我们的船只,只要首领一声令下,火箭就会飞蝗船向我们射来。若是在平地之上,我们或许可以一战,可是这是在水上,况且我们的船只正开始下沉。即便对方不攻击我们,我们也将面临覆舟之忧。 第83章 邂逅(上) 他们发出一声声怪异的呼叫,其中已经有人开始挥动头部带钩地竹篙搭上我们的甲板,将两船靠在一起。 我低声嘱咐道:“大家要冷静,敌众我寡,不可冲动行事。” 一名长相英俊的黑衣男子站在人群之中目光炯炯的望向我们,他做出各种不同的手势,指挥手下开始行动。 转眼之间已经有二十余名海盗来到我们的船上,这些人的主要目标就是财物和女人,他们看到美貌绝伦的云娜和慧乔,一个个怪叫着围了上来。 我紧紧握住了长刀,看来一场血战已否无可避免。 那名首领模样的黑衣男子此时也来到了我们的甲板之上,大声道:“这船就快要沉了,把财务和女人尽快带过去。”他的目光和我相遇,一似错愕出现在他的面庞之上。 我的神经完全绷紧,向云娜递过去一个眼色,云娜立时会意,擒贼先擒王,抓住此人也许可以扭转劣势。 黑衣男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道:“如果你不想其他人送命的话,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我人走近了几步,仔仔细细的打量我,许久方道:“你可是大康平王龙胤飞。” 我心中一惊,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他居然能够一语道破我的名字?我尝试着在脑海中搜寻对此人的印象,终究还是一片空白。 那黑衣男子道:“这艘船就快要沉了,你们还是到我的船上说话。”言词中对我的态度竟是缓和了许多。 带着满腹的疑虑,我们一行登上了他们的大船。 数百名海盗将我们团团围住,一个个贪婪的看着云娜和慧乔。 黑衣男子挥了挥手驱散众人,这才向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平王?” 我点了点头,身处险境之中,隐瞒身份已经没有太多的必要。 那男子微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早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我越发感到迷惘,低声道:“你是……” 黑衣男子哈哈笑道:“当年你从大康前往泰国为质的时候,我便拦截过你,没想到过去的一幕居然在我们身上重演。” 我这才回想起。的确有这样一件事,心中暗暗庆幸,此人应该对我没有恶意。当年放过了我,今日也许不会为难我。 黑衣男子道:“在下邱逸尘拜见平王殿下。”他恭恭敬敬向我作了一揖,邀请我们在甲板地方桌旁落座,让手下奉上茶水。 “平王请用茶!”’邱逸尘道。 我端起茶盏正要饮用,云娜纤手悄悄在桌下拧了我的大腿一下。显然是想阻止我饮茶,生恐对方有害我之心。 我神情自若的将茶水饮尽,我们已经落入对方手中,邱逸尘若是真想害我,没必要用这种复杂地手段。此刻我如果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和犹豫,反倒会被对方看低。 邱逸尘笑道“平王殿下果真胆色过人,焉知我不会在这茶水中下毒?” 我淡然笑道:“胤飞虽然和邱兄仅仅见过两面。可是相信邱兄决不是那种屑小之人。” 邱逸尘哈哈大笑道:“单单是平王的这份气魄,便是常人所不能及。” 夜风呼啸,海面上响起一阵波涛之声,我们乘坐的那艘木船终于完全没入了水面之下。邱么尘笑道:“你们还是回舱内休息一下。待会就能到达我们的水寨,等到明天我为你们准备好船和干粮,再离开也不迟!”我连忙点头称谢,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地选择。 船队向西行进了大约两个时辰,进入了一个环形的港湾,这港湾处于岛屿的正中,三面环山,港口的开口处是一个宽约三十余丈的水道,上面横桓一座巨型闸门,船队行到近前,打出信号,守卫的武士将巨闸缓缓开启。 我心中暗赞此港设计的确是鬼斧神工,诸葛小怜在我身边惊奇道:“此岛布局非同一般,设计的人绝对是能工巧匠,从格局上来看竟有八分像是我师父的手笔,奇怪,我从来设听师父父说过……” 云娜道:“看来这个邱逸尘并非是普通的海盗。” 走入那道闸门,水面渐渐宽阔起来,战船停靠在港口的边缘,邱逸尘让人到舱门外请我们。 我们一行走上甲板,却见大船停泊在一个月牙形的港湾之中,夜色深深,整个港湾中到处都停泊着船影,一时间看不出究竟有多少船只。 我们跟随着邱逸尘向内寨走去,这小岛的道路俱是用鹅卵石铺就,踩在上面异常舒服,邱逸尘路上不住向我们介绍路边景致,无奈此时正是黑夜,根本看不清岛上情形,向前行了二里多路方才来到内寨。 那内寨建立在岛上的山丘之上,数十座形状各异的木质小楼比连在一起,邱逸尘引领两人来到最东面的两层小楼,这里是专供贵宾歇息的他方。 邱逸尘笑道:“夜色已深,今日我便不耽搁平王歇息,明晨我们再详谈。”,又向众位手下交代道:“这几位全都是我的贵宾,如果有人胆敢惊扰贵宾,定斩不饶。”这才转身离去。 诸葛小怜轻声道:“这水寨建造林局全都是按照师父的璇玑图布置……” 我笑道:“或许墨先生在你之前还收过其他弟子,或许这水寨跟本就是墨先生所建。” 诸葛小伶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璇玑图乃是我师父于十年前绘成,这水寨从外观上着至少有五十年的历史。” 云娜道:“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建造水寨的人和墨先生源自一门。” 我点了点头道:“此事简单,明日问问邱逸尘便知道。” 邱逸尘虽然对我们不像有恶意,可是我们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当晚我和云娜、巨灵三人一夜未眠,在小楼值守,生恐中途有变,所幸一夜部在平静中度过,便是连那帮粗野的海盗,都谨遵邱逸尘的命令,远远的离开了我们的居处。不敢有任何的滋扰。 翌日清晨,朝阳刚刚升起,整个天地被染上一层金黄之色。我和云娜并肩站在小楼之上,从我们所处的位置极目望去,岛屿环围着月牙形的港湾,港湾之内大大小小的战船有五六十艘。适逢暮春时节,草木繁茂。处处花香,云娜由衷赞道:“此地却是人间天堂。” 身后一个声音笑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我们这个岛的名字本身就是天堂岛。”,我回身望去,却是邱逸尘从楼梯上走了过来,他伸手指了指山下港湾道:“昨夜你经过的海港名叫月牙湾!” 我饶有兴趣道:“这些名字起得都是如此雅致。是不是邱兄的手笔?”邱逸尘微笑道:“我可没有那样的本领,我们岛上上除了月牙湾以外,还有七处名胜。所有的名字都是紫凝起得。”他面上浮现出无比幸福地神情,显然这位紫凝在他的心目中无比神圣。 我感叹道:“这位紫凝姑娘如此高才,胤飞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 邱逸尘伸手指向半山腰的一座竹楼道:“一定有机会,那里是大堡岛上最好的茶楼。比起江南的那些名店也不遑多让。”,我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要好好地品尝一下。” 那茶楼名唤听潮楼,四周俱是郁郁葱葱的翠竹,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听在耳中让人无比惬意,一路之上所遇之人无一不识得邱逸尘,纷纷恭敬行札,可见他在这大堡岛的地位十分尊崇。 第84章 邂逅(中) 我们随他来到望海楼二层坐定,老板亲自奉上精美茶点,邱逸捻起茶盏道:“各位请!”我将茶盏凑在鼻尖一闻,只觉清新香气,直入肺腑,赞道:“好茶!”邱逸尘笑道:“好不好,也需饮用后才知道。”我淡然笑道:“邱兄此言差矣!真正的好茶,必先闻其味,后观其色,最后才入口品尝!” 邱逸尘笑道:“听平王殿下这么一说,茶道中还有这么许多学问?敢问此茶有设有什么来历?”,我谦虚道:“我只懂得些皮毛,谈到茶道,诸葛兄才是此中真正的高手。” 诸葛小伶缓缓落下茶盏道:“公子既然如此说,在下便揣测一下,此茶乃是福建福鼎所产白牡丹茶,关于此茶的确有一个传说。据说在前朝时期,有位名叫毛义的太守,因看不惯贪官当道,于是弃官随父母去深山老林归隐,母子俩来到一座青山前,只觉得异香扑鼻,探闻一位老者之后,得知香味来自莲花池畔的十八棵白牡丹,母子俩见此处宛如仙境一般,便留了下来。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忽然一天,母亲因年老加之劳累而病倒了,这孝子毛义四处寻药,却毫无所得,正在沮丧绝望之时,一天夜里毛义梦见了白发银须的仙翁,那仙翁告诉他治母亲的病须用鲤鱼配上新茶,缺一不可。毛义认为定是仙人的指点,这时正值寒冬季节,他来到池塘里踊冰捉到了鲤鱼,可是冬天到哪里去来新茶呢?正在为难之时,那十八颗牡丹竟变成了十八仙茶,树上长满了嫩绿的新芽叶,毛义立即采下晒干,白毛茸茸的茶叶竟像是朵朵白牡丹花,毛义立即用新茶煮鲤鱼给母亲吃,母亲的病果然好了,后来就把这一带产的名茶单叫做“白牡丹茶”。” 慧乔看了看那茶叶的形状,果然如同一朵朵白色牡丹花飘荡在茶水之中,轻声道:“果然像极了牡丹花。” 邱逸尘赞道:“佩服佩服,这位诸葛兄见识广博,将此茶的来历讲述得详尽之极。” 忽听门外一人道:“岛主和紫凝姑娘来了!”我向窗外望去,绿竹掩映中,一位窈窕少女和一位老者一前一后向听潮楼走来,那少女手中拿着一束刚刚采撷的鲜花,眉目如画,气质优雅动人,那鲜花在她的风姿下仿佛也失却了颜色。 我留意到邱逸尘端茶的右手微微一抖,泼出了少许茶水,目光仍旧专注的盯在那叫紫凝的少女身上,我和云娜对望一眼,同时流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两人掀开竹帘走入房内,我们站立起来,邱逸尘向我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们的乔岛主。” 那老者须发洁白,身体魁梧,面膛呈紫红色,声若洪钟,呵呵笑道:“老夫乔楚三参见平王殿下。” 我内心一怔,对乔楚三此人我是闻名以久,此人生于大康,曾经在康秦边境为官,后来被举报通敌卖国,带领部属落草为寇,一向游荡于黄河之中,不知道他又怎会成为海龙帮的首领? 邱逸尘又指向那叫做紫凝的少女道:“这位便是,这位便是岛主的千金,紫凝姑娘。” 我触及她明澈清纯的美眸,竟觉得有几分熟悉。 紫凝微笑道:“胤飞,你最好记住你今晚所说的每一个字,如果将来敢为祸百姓,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深深一辑道:“原来是姑娘,胤飞还要多谢你上次不杀之恩。” 紫凝笑道:“邱大哥告诉我在海上劫到了一位故人,没想到居然又是你。” 我苦笑道:“胤飞看来和邱兄有缘,三番两次的落在他的手上。”其实我和紫凝何尝不是有缘呢,不过这种话我是断断不能说出的,邱逸尘显然对这位紫凝情根深种,我岂可惹他不快。 笑道重新坐下,紫凝一双美目好奇的看了看云娜,又看了看慧乔,轻声道:“都说平王殿下已任死在蛮洲大战之中,没想到你正带着红颜知己在海上逍遥。”这少女看来脾气率真,心中想什么便即刻说了出来。 我笑道:“紫凝姑娘恐怕误会了,我们这次并非是为了游玩逍遥,而是为了返回秦都。” 乔楚三微微一怔,大声道:“平王不知道康秦正在大战吗?” 我正要回答,天空之中猛然响起一个炸雷。 春雷震得人心顿时一紧,大他仿佛也随之动摇起来。 乔楚三凝望天空不断聚集的乌云道:“看来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了。” 紫凝感叹道:“康秦前线的将士恐怕又要受苦了。” 邱逸尘点了点头道:“歆德皇的这场战争打得并不是时候,如果是我决不会选择在春夏之交对泰国用兵。” 乔楚三道:“是凡有战略知识的人都知道,在雨雨季用兵决不是明智之举,除非大康有短时间内攻下大秦的能力。” 我心中暗叹:“父皇已径是古稀之年,头脑远远比不上年轻的时候,无论是对内的大政还是对外的战争,已经是屡屡出现昏招,这场战争代价大康的伤害将会是极其深重的。” 紫凝轻轻扯了扯父亲的衣袖,似乎想提醒他,我毕竟是歆德皇的儿子,他们讨论战事多少还需要顾及一些我的感受。 乔楚三望向我道:“我们都是粗野之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平王殿下不会怪罪吧?” 我笑道:“乔岛主那里的话,胤飞对这场战争的前景也不看好,几位的观点在很多方面和我也是不谋而合。” 紫凝眨了眨妙目,有些奇怪的望向我道:“平王也不赞成这场战争?” 我点了点头:“正如乔岛主所提到的那样,康国并无短期内攻下大秦的实力,现在雨季已经到来,两国他战事陷入僵局已经成为必然。” 乔楚三叹道:“只可惜歆德皇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稀里糊涂的将整个国家拖入了一场灾难之中。” 我凝望着阴郁的天空,电闪雷鸣中,黄豆大小的雨点已经开始落下。心中默默道:“也许父皇已经意识到了,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 邱逸尘道:“有件事我始终没有想通。大汉和大秦之间素来关系紧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出兵相助?” 乔楚三道:“此事有何费解之处?大汉和秦、康都有姻亲关系,汉成帝现在乐得两不相帮,康秦经过此役,势必两败俱伤,对大汉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他趁此机会能够成为八国的新一任霸主。” 紫凝幽然叹道:“真正受苦的还是天下的百姓,当权者又有那个能够真正的去考虑一下百姓的苦楚。” 乔楚三目光烁烁望向我道:“平王自从蛮州一战之后便不知去向,听秦国逃回的士兵说,你和白晷都死于战场之上。” 我淡然一笑,将自己在蛮州之后的情形,粗略地讲了一遍,至于其中的被俘、为奴的关键之处却是只字未提。 乔楚三感叹道:“平王果然洪福齐大,经历了这许多波折仍够能平安的返回中原。” 我这才想到父皇赐我平王这个封号也许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其中定然也包含着平安的意思,不过是不是也有平庸的含义呢? 邱逸尘道:“平王为何不返回大康却选择大秦呢?” “从东胡若想直接进入大康,必须翻越天岭,相比叶之下。还是海路更为安全……”想起在海中遇到了他们这帮匪徒,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邱逸尘想来是猜出了我为何发笑,也呵呵笑了起来。 第85章 邂逅(下) 我趁机转移话题道:“这天堂岛的构筑巧妙,鬼斧神工,想来是乔岛主一手建成?” 乔楚三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这岛屿是逸尘的祖辈所建,其中的部分设计来自于墨氏。” 诸葛小怜眉头微动。 邱逸尘道:“此事说来话长,若干年前我的祖父于海上救起一位墨氏传人,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那位墨氏传人便将一幅机关图送给了祖父,祖父后来便根据图纸修建了这片岛屿。” 乔楚三道:“所以我这个岛主只是挂名,逸尘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人。” 邱逸尘谦恭道:“如果没有乔伯伯的帮助,天堂岛焉能有今日的局面。” 看来他们之间定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我作为旁人自然不便细问。 邱逸尘道:“平王打算何时离开这里?” 我微笑道:“越快越好。” 乔楚三道:“如果从这里走,最安全的路线就是南行取道中山、大汉、返回大康。” “胤飞打算先回秦都!” “什么?”他们都是一怔。 紫凝关切道:“康秦两国正在交战,你此时回去和送死又有何区别?” 邱逸尘似有所悟,裁度道:“平王是不是想充当两国之间的桥梁?”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站起身来,忧心忡忡道:“抗秦之战已经让两国深陷泥潭之中,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只会让两国的国力不断衰落。” 乔楚三满怀欣赏的看着我道:“平王为挽救天下苍生,而甘心身涉险境,乔某深感佩服。” 我不由得心生惭愧,我没有他说得那么高尚,这次前往秦都更像是一次投机,抓住这次机会我就有可能衣锦还乡,一飞冲天。 脸上却装出大义凛然的表情:“只要能让百姓免于战火,胤飞就算搭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每个人都被我的这番慷慨言辞所感动,乔楚三重重点了点头道:“平王放心,乔某冲着你的这方悲天悯人的大义,必定将殿下安全送达大秦。” 风雨虽然未停,可是我依然坚持踏上了征途,这样的时机对我来说可能今生只存在一次。失去了将永不再来。 两日之后,我们抵达了济州的东敕湾,此时仍然是夜半时分,夜雨潇潇,天色黑暗。无星无月,邱逸尘和凝紫亲自将我们送到了岸上。 邱逸尘道:“平王殿下,现在两国交战,秦康之间的河段大都已经封锁。我和紫凝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和任塔只排爱你到企望了。 “多谢邱兄相送,胤飞他日若是有幸返回大康,必不忘邱兄和紫凝姑娘今日的大恩。” 紫凝笑道:“你只要记得一件事,好好对待大康百姓。” 我连连点头:“紫凝姑娘尽管放心,胤飞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嘱托。” 紫凝轻声道:“前途危机四伏,凶险重重,平王凡事都要小心。” 我呵呵笑道:“我会记得的!” 东敕湾位于济州的城郊,我们所登陆之乃是民用的渔港。港湾内仍有零星渔火闪烁,田循对这里的情况可谓是熟悉到了极点,有他做向导。我们自然省却了不少弯路。 按照当初和焦镇期的约定,我们来到位于济洲城西的‘怡安客栈’因为还是半夜时分,我们先行入住。田循离乡多年,形容样貌改变巨大,以他现在瘦骨嶙峋的模样,便是不化妆,恐怕也没人能够认出他来。 我们这边刚刚安顿下来,那边突然便过来相会。 我压根没想到他会来得如此快捷,惊喜道:“焦大哥他们呢?” 突集向我施礼后,恭恭敬敬道:“主人,他和狼刺去接人天明才会回来。“ 我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不是已经说好在这家客栈碰头,难道除了我以外,他还有什么人要接? 突集道:“听说是从中山来的一位唐姓的朋友。” 我心中顿时大喜,难道是去接唐昧。 直到上午的时候,焦镇期方才返回客栈让我惊喜的是,他不但将唐昧带来,还有一位更是我日思在想的人物――陈子苏。 唐昧和陈子苏眼含热泪双双跪倒在我的面前,我慌忙抢上前去将他们一一扶起。 陈子苏哽咽道:“子苏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我握住他的双手道:“先生怎会来到济洲?” 陈子苏道:“此事说来话长,公子恐怕不知道,子苏的岳丈乃是中山国人,我每年都要前往中山扫墓,今年岳母新丧,我陪同贱内一起回去,将二人合葬,顺便修整坟墓,在中山呆了三个多月。” 我问道:“为何不见嫂夫人一起返回?” 陈子苏笑道:“她此刻和燕姑娘住在一起。”他口中的燕姑娘自然指的是九公主燕琳,上次说往北疆的途中,我已经成功的制造了成燕琳死亡的假象,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九公主了。 唐昧道:“当日我带着燕姑娘前往中山国暂住,在中山旭若城买下一所宅院供她暂往,本想等公子安然返回,可是后来却传来公子和白晷在蛮州战场阵亡的消息。我几次想前往北疆去探访公子的消息,怎奈公子的死讯不知怎么传到了燕姑娘的耳中,她寻死觅活的要去北疆找你。 想到燕琳的一片深情,我内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温暖。 唐昧道:“刚好陈先生返回中山办理丧事,我将燕姑娘托付给他和嫂夫人。一求准备好,刚要出发的时候,康秦之间又爆发了战争。” 陈子苏一旁道:“康秦之间的战事目前只存在于两国之间,可是周围列国无不静静观察着局势的进展。中山国国君张智成也在密谋独立。” 焦镇期呵呵笑道:“我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去找唐兄弟,至于陈先生我压根没想到会遇到他。” 我欣慰道:“胤飞正愁不知该如何去做,上天就为我派来了一盏引路的明灯。” 陈子苏微笑道:“公子此时回来绝非偶然,如果子苏没有猜错,你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我这才将周围持人引荐给陈子苏他们。 寒暄过后,我和陈子苏单独来到房间中谈话。 陈子苏真诚道:“公子此次北疆之行历经磨难,子苏不能侍奉左右深感内疚。” 我淡然笑道:“对我来说这些磨难和耻辱却是一生取之不厚的财富。” 陈子苏双目闪耀着激动的光芒颤声道:“公子准备好了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苍天不会给我胤飞第二次这样的机会,无论这次的胜算几何,我都要全力搏这一把!” 陈子苏道:“公子失踪这段时间,子苏一直都在关注八国的形势,子苏相信给那嘎子一定会安然返回。” 我们在桌旁坐下,陈子苏道:“大秦连续经历东胡、大康的战乱,国内已经是怨声载道,更何况太后和燕兴启之间的矛盾也日益激化,内忧外患已经让太后进退两难。” 我点了点头道:“燕兴启方面对这场战争的态度如何?” 陈子苏道:“燕兴启屡屡在对东湖战争失利这件事上对太后发难,太后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燕兴启在朝内已经扶植起一批忠心的同党,而且他和沈驰的关系又非同寻常,这二人合力足以和太后抗衡。拒传燕兴启有意重提太子燕元籍被罢免之事,试图将燕元宗这个傀儡赶下皇位。” 我冷笑道:“他会有这么好心?恐怕真正想当皇帝的是他自己吧。” 陈子苏笑道:“正是如此,从各方面来说太后倒要感谢大康挑起这场战争,正是这场战争将燕兴启意图费黩燕元宗的计划无限期压后了,而太后也获得了充分的喘息,她本想获得大汗娘家的帮助,可是汉成帝项博涛直至今日始终静观战局,摆出两不相帮的面孔,分明是想坐山观虎斗,太后沮丧到了极点。” 陈子苏道:“好在无论是燕兴启还是太后都不想大秦败亡,如果大秦没了,他们还去争什么江山?所以战事进行到现在这一步,他们最想要的就是和谈。” 我分析道:“大康的情况我最清楚,这两年国内灾害不断,国库收入持续下滑,父皇的这场战争显然是勉其力而为之。可是战争是大康所挑起,父皇年纪虽大,可是虚荣心却与日俱增。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他恐怕很难接受和谈的结果。” 第86章 奸商(上) 陈子苏微笑道:“公子的安然返回恰恰就是这个合理的借口,歆德皇打着为公子复仇的旗号挑起战争,如今公子无恙,战争的借口便荡然无存,两方都可以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台。” 我不无忧虑道:“现在我最为担心的就是大汉在此时出兵援助大秦,如果那样的话,晶后的态度说不定又会强硬起来。” 陈子苏摇了摇头道:“她不会!以晶后的智慧,她应该可以看出大汉按兵不动的用心。如果大汉在此时出兵,恐怕大秦的利益会进一步损害。” 他停顿一下又道:“再说中山国这次之所以想脱离大秦独立,都是大汉在背后撑腰,晶后的心中一定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与大康议和。” 陈子苏的分析不无道理,我又道:“潜入秦都并不难,可是谁能帮我和晶后单独相见?”在没有说服晶后以前,我最好还是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陈子苏笑道:“公子难道忘记了一个商人?” 我微微一怔,随即脱口说道:“钱四海!” 陈子苏道:“自从钱四海接管田氏盐场之后,他无论是和晶后还是肃王燕兴启之间相处都颇为融洽。公子和他的交情也非泛泛,当年不是你,他以怎能落下这么大的好处?现在正是向他讨要回报的时候了。” “钱四海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当时他和我交往是看中了我在晶后面前得宠,今时不同往日,难保他现在不会出卖我。” 陈子苏笑道:“我让唐昧事先调查了钱四海最近的经营状况,他通过管舒衡的关系将盐运到了齐国,和西北三国燕、韩、晋三国。可是因为康秦再度发生战事的关系,他的整条水运通道不得不中断,如果想将盐运往其他国家,必须要辗转南下然后西行北上,运输成本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倍。” 我地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陈子苏果然是我的良师益友,他的真知灼见对我来说宛如久旱甘霖。一切问题已经迎刃而解。 陈子苏主动请命道:“公子放心,明日我便亲往田氏盐场,将钱四海叫到你的面前。” 只有利益才是钱四海永远的朋友。但是当他的利益掌握在我手中时,我也就成了他最好地朋友。 钱四海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我的面前,多日不见,他地身体越发的肥胖,所以他以这种方式来到我的面前的时候。多少让我有些感动。 “平王殿下!”钱四海肥胖而温暖的双手握住我的手,小眼睛里已经是泪光盈盈。 我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脸上流露出不亚于钱四海地激动和感伤,紧紧握住钱四海的胖手,他应该能够感觉到我手掌所经历的风霜。 钱四海唏嘘着和我在草亭中坐下。唐昧和陈子苏转身离去,钱四海并没有带任何随从,显然他在向我表示诚意。 听完钱四海一番虚情假意的感慨和问候。我直接将谈话切入了正题:“胤飞入秦之后首先便来拜会钱老板,主要是想求钱老板给我帮忙。” 钱四海扬起厚实地手掌在胸口连拍两下:“平王放心!只要钱某能够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盯住钱四海的双目道:“子苏应该将我的意思全部转达给你了。” 钱四海连连点头道:“我已经做出安排,打算亲自随同殿下一起返回秦都。”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只要我能够达成心中所愿。将来你通往西方三国的航运将一路畅通,而且……”我故意停顿一下。 钱四海充满期待的抬起头来。 我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我会减免你过境地一切费用。” 钱四海惊喜万分,恭恭敬敬向我一揖道:“平王今日的这番话,钱某会永记于心。” 我和唐昧、陈子苏、狼刺、突藉先行随同钱四海一起返回秦都,其他人由焦镇期带领随后返回,这之所以这样安排,一是不想钱四海见到田循会心生戒备,二是为了慧乔云娜她们的安全起见,在我没有确保秦都安全的情况下,我不想更多的人涉及其中。 对我来说时间就意味着一切,路途之中不敢有半点耽搁,每日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可谓是日夜兼程,钱四海虽然养尊处优惯了,可是为了未来的利益,他居然一声不吭的捱了下来,这令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七日之后,终于可以看到秦都的城郭,我用勒住马缰,久久凝视着秦都外城高大巍峨的城墙,一切仿佛从未改变过,唯一改变的就是我自己,走入这道城墙,就意味着我要暂时抛去亲情、友情、爱情,全心全意的投入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去,我生平第一次可以主动去掌握大局,我的前途和命运将从此改变。 钱四海气喘吁吁的在我身边道:“平王可以暂时……先住在我的府上……” 我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去处。” “哪里?” “万花楼!” 钱四海愕然道:“什么?”他肯定是误以为我要去万花楼寻春去了,不过他随即又会意了过来,呵呵笑道:“平王高明,万花楼的确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我马上替你安排。” 我让唐昧带着儿狼刺先前往枫林阁暂住,并嘱咐他不可将我回来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即便是孙采医采雪也不例外。 我也没有年钱四海随我前往万花楼,寻花问柳的事情,我比他要强上许多,再说,我还有一个目的是和慕容嫣嫣相见。 临别之时。钱四海低声道:“我见到太后,该安排她到何处见你?” 我微笑着指了指远处万花楼的方向:“如果她真有诚意,应该会屈尊移驾。” 钱四海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这……恐怕我说出来,太后就会要了我的脑袋。” 我将早已准备好地一封信交给他道:“你把信呈给太后,她一定会来。” 现在的万花杰和过去的繁华情景完全两样,门前冷落车马稀,连守门的门馆儿都在那里打着盹。康秦之间的这场战事让朝中的官员都变得自律了许多。便是富商也不敢在这国难之时夜夜笙歌。 第87章 奸商(中) 我缓步走入大门,两位曼妙女郎笑靥如花的迎了上来。我并不担心她们会认识我,万花楼这种档次地风月之所。必须保证手下美女的常新面孔,如果始终是那几张老面孔,客人恐怕早就会走光了,因为喜欢猎艳的客人往往都是喜欢猎奇,不然有人说人会放着家中美丽地娇妻不去呵护。却花钱来到这种地方寻找乐子了。 “这位大爷,您好像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我微笑道:“这间万花楼我只认识慕容嫣嫣一人。” 那两位女郎听到我喊出老板的名字,笑得越发灿烂:“公子是老板的朋友?” 我摇了摇头,目光却已经被楼上的一位绝代丽人吸引了过去。 慕容嫣嫣站在三楼地凭栏之上。静静看着我,她身穿绿色锦缎长裙,肩披乳白色薄纱。娇躯的曲线若隐若现,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秀美。她的纤手握住了凭栏,胸口却在急促的起伏,两点泪光在她明澈地双目中闪烁。 我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们的交流根本不必用言语来表达。 慕容嫣嫣许久方才平静了下来,她慢慢的来到我的面前,脚步却失去了以往优雅的节奏。千言万语凝成了一句话:“你回来了?” 我平静的回答道:“回来了!” 我和慕容嫣嫣坐在万花楼的后院之中,石桌上放着精心烹制地几碟小菜,慕容嫣嫣亲手为我斟满美酒,轻声道:“嫣嫣敬平王一杯。” 我轻轻和她碰了碰酒杯,将杯中美酒饮尽,微笑道:“慕容老板最近的生意好像有些清淡。” 慕容嫣嫣温婉笑道:“有平王这一个主顾到来,即便万花楼三年不开张都可以。”这句话包含着多重的含义。不但在暗示着我对秦康未来走势的作用,同时也在暗示着我在她心中非同一般的位置。 我缓缓放下酒杯:“我打算说服康秦两方和谈。” 慕容嫣嫣点了点头道:“大康朝中很多人都有和谈的愿望,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歆德皇。” 我低声道:“我想知道这很多人中,究竟包不包括左相国?” 慕容嫣嫣又点了点头,她轻声道:“这场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左相国就激烈的反对,可是歆德皇一意孤行,所以才陷入今日的局面之中。”她看了看我:“平王殿下如今安然返回,陛下为你复仇的缘由自然不再成立,他或许会接受和谈。” 我微笑道:“接不接受,恐怕还需要左丞相从中做些功夫。” “平王放心,这件事我会尽快知会给左相国,让他全力促成和谈。不过……太后那边会不会……” “太后方面我会负责,慕容老板无须担心。”我充满信心道。 慕容嫣嫣美目忽闪了一下:“平王看来已经做好了返回大康的准备?” 我点了点头道:“慕容姑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慕容嫣嫣道:“大康形势错综复杂,歆德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立嗣就在眼前,现在诸位皇子都在为王位而明争暗斗,平王此时回去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我呵呵笑道:“此时再不回去,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在父皇身边尽孝了。” 慕容嫣嫣道:“左相国和很多大臣明确勤王胤礼成为太子,而皇上似乎对兴王胤更为器重。” 我淡然道:“眼前我只会全力把和谈之事做好,其他的事情,我会等到回到大康再说。” “殿下,如果你有争位之心,将要面临的困难超乎想象。” 我心中暗笑,这世上还有什么困难和痛苦我没有经历过?目光灼灼盯住慕容嫣嫣道:“如果我要介入皇位之争,你会站在谁的一边?” 慕容嫣嫣美眸中一阵慌乱,在我的逼视之下,她情不自禁的垂下头去,低声道:“左相国待我如同亲生父母……我……”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夜冷风寒,胤飞一路长途奔波有些倦了,慕容老板还是为我安排一个歇息之处,我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慕容嫣嫣闪过一丝幽怨,她指了指后院道:“房间早已准备好,平王殿下尽管放心休息,嫣嫣永远不会出卖你的利益。” 钱四海第二天一早便来找我,从他的表情来看事情的发展并不是那么顺利:“平王!那封信我已经转呈给太后了。” “哦!”我漫不经心的答道,从衣架上拿起外袍披在身上。 钱四海低声道:“可是太后看了看落款,便把我打发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拆开信笺?” 我笑道:“她一定会。”我之所以对此充满了自信,是因为我的字体独树一帜,项晶曾经多次对我的书法赞赏有加,无论当初她如何害我,我深信在她的心目中至少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况且我活在世上对她摆脱眼前的困境至关重要,无论处于哪一点她都会重视那封信。 钱四海又道:“听说大汉已经同意发兵了。” 我冷冷道:“听说大汉已经同意发兵了。” 我冷冷道:“汉成帝果然会选择时机。” 钱四海不无担心道:“若是汉成帝真的出兵,合汉秦之力,大康必败无疑,太后重新占尽优势,她焉能轻易和谈?” 我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钱四海的肩膀道:“其他的事情钱老板不必过虑,这两日帮我准备一些礼物,我也许要拜谒秦都的王卿贵族。 “好说!好说!一切包在我的身上。”钱四海连连点头。 此时慕容嫣嫣从门外走入,她神情略显慌张,将我拉到一旁,低声道:“有人找你。” “谁?” “大内总管许公公。”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晶后终于来了,我指了指万花楼的五楼:“我在‘新月阁’见她!” 我惬意的靠在软榻之上,一边品尝着上好的六安瓜片,一边等待着晶后的到来。 珠帘轻动,身穿灰色斗篷的晶后在许公公的陪同下走入了新月阁。 我轻啜了一口香茶,目光并未投向她们的位置。 “你去外面等我!”晶后的声音一如往常一般冷静,即使我的出现也未能让她的情绪有任何的波动。 我慢慢的放下青瓷茶盏,转过身来,晶后静静站在门前,身后的珠帘仍然在不断摇曳。斗篷已经除支,一袭朴素的白色长裙强调出她欣长而优美的轮廓,她静静的看着我,没有欣喜,没有忧伤,仿佛面对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我静静的看着她,无论我当初如何的憎恨她,可当她真真正正的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发现憎恨却烟消云散了,记得有人说过,男女之间因为有爱所以才有恨,对她的恨既然已经不存在,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对她也没有任何的爱意。 晶后的秀美微动,一向倔强的眼光竭力在柔化下来:“胤飞!”她轻声唤道。 我的唇角露出一丝冷静至极的微笑:“太后请坐。” 晶后的目光停顿在我的脸上,许久方才点了点头,来到我的对面坐下,她应该可以猜测出我叫她来此的真正目的,我也清楚的知道,她进门后对我的退让并非是出于昔日害我的内疚。 “你变了!”晶后微笑道:“变得哀家几乎认不出你了。” 我笑着为她倒满了茶水:“北疆的风霜和严寒足以改变任何人。” 晶后轻声道:“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决不会让你去北疆参战。” 我目光充满嘲讽的看着她,晶后地眼眸一如往常那般深邃,让人很难看出她内心的真心所想。 “你还在怪我?”晶后颤声道,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我微笑道:“今日我请你来这里相聚并不是为了过去,而是为了现在。” 第88章 奸商(下) 晶后点了点头。对我们来说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她的脊背习惯性的挺直,高贵和冷静将我们之间地距离顿时拉远。 “太后如果不想这场战争继续下去,我可以充当两国议和的使者。” 晶后呵呵冷笑起来:“议和?胤飞,你果然会替康国考虑。歆德皇借口为你复仇挑起这场战争,搞得两国血流成河,现在你居然完好无恙的回来了。和大康议和,我如何对得起死去地数万将士!” 她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我不怕告诉你。汉国已经答应马上就会出兵助我,康国的最后结局只败亡!”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晶后怒道:“你笑什么?”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看着晶后慢慢摇了摇头:“知不知道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晶后凤目之中满是怒色。她看出我的大笑分明是对她的奚落和嘲讽。“我怎么会知道你想什么?” 我不无嘲讽地说道:“我还以为这世上,太后是最了解我的人。” 晶后的俏脸涨红了,她正想说什么,却被我抢先打断了话语:“胤飞仿佛看到了蛮州大战的重演,借助外力来对付敌人。呵呵,不同的上次地白晷是内乱,这次的大康却是外敌。” 晶后娇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缓缓重新坐下。 我目光如炬盯住她道:“除掉白晷,损失掉大秦的三座重镇和十余万将士,除掉大康又将失去什么?多少土地?多少士后?太后地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了吗?” 晶后在我的逼视下,黑长的睫毛垂了下去。我看出她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她已经开始回避我地眼光。 我冷笑道:“胤飞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两国议和对大秦的好处远远多过大康!” 晶后冷笑道:“你不要忘了,现在的主动权仍然掌握在我的手中。” “太后也知道是现在,现在代表不了将来更无法代表永远!”我咄咄逼人的说道:“你大可按照过去的方法借用大汉之力来对付大康,我相信大汉所期望的利益要比东胡多得多!” 晶后彻底被我击中了要害,她默默无言的端起了茶盏,借以掩饰复杂的表情。 我大胆的预测道:“中山国的土地要比三镇大得多,大汉出兵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吧。” 晶后放下茶盏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冷静,她轻声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议和?” “我回来是为了阻止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为了让秦康两国的将士和百姓不再无辜流血。” 晶后久久凝视着我,我毫无畏惧的和她对视着,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作为她义子出现的龙胤飞,我代表的是大康。 “我累了!”晶后漫不经心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挑开珠帘的时候,她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今天我就会把你平安的消息通告给康国,如果战争就此结束,我会将你平平安安的送返回国。” 走出新月阁的时候,慕容嫣嫣仍然在外面等我:“怎么样了?” 我指了指窗外阴郁的天空意味深长道:“雨季很快就会过去。” 我安然返回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秦都,用不了太久这消息就会传到前线,就会传到大康。无论大秦还是大康都已经被这场战争拖得筋疲力尽,我的出现刚好给了他们一个停战的契机,和谈虽然没有开始,边界的战争已经全面暂停了。 走出万花楼的时候,阴霾许久的天空奇迹般放晴了。阳光照耀着秦都每一寸土地,百姓的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脸,每一个人都清楚,战争就要结束,所欠缺的只是时间。 我眯起双目望着娇艳的太阳,丝毫不顾及阳光将我的眼睛灼痛,不知怎么。我忽然觉到,这轮艳阳是因我而存在,这天这地。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为我而生。 “平王殿下!”钱四海地声音在身后响起,肥胖的脸上堆起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我地胜利方法就代表着他的盈利,他已经将自身的利益紧密的和我联系在一起了,事实证明钱四海的确是一个有眼光地商人。他具备成为巨贾的一切条件,投机和冒险,对时局敏锐的觉察和把握能力无不超群,有些时候利益比感情更为稳固。 “平王殿下,我为您准备好了需要的一切。已经差人送往枫林阁,你在秦都的一切活动所需都包在我地身上。” 我搂住钱四海宽厚的肩膀:“钱兄,胤飞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我蒙难的时候叫他钱老板,我即将荣归的时候叫他钱兄,虽然仅仅是一称呼的转换,对他来说却意味着巨大的褒奖。 钱四海道:“殿下,这两日恐怕拜访你的人会很多。” 我微笑道:“会越来越多。” 风景旧曾谙。枫林阁地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样的熟悉,走入门前那条林荫小道,我一眼就看到了道路尽头的采雪。 采雪穿着一身白色罗裙,宛如出尘不染的百合花静静站在远处,看到我的身影,泪水宛如露珠般无声滑落。 我记起这是我在勤王府中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装扮,今日她为了我的归来重新换回了红妆。 我的鼻腔微微有些发酸,经历了太多的苦楚,太多的折磨,都没有能让我掉泪,让我屈服,可见到采雪,我的眼睛不禁开始湿润了。 我们同时向对方奔跑着,这百丈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 采雪放弃了所有的矜持,全力投入了我的怀抱,娇躯宛如风中的花枝一般颤抖,我用力抱紧她,仿佛要将她的娇躯溶入我的身体,吻住她樱唇的刹那,我克制许久的泪水终于滴落在她的俏脸之上。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分离,我们有资格享受这份深爱。 我将采雪的柔夷放入手心。轻声道:“我们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 采雪乖巧的点了点头,和我一起走入了枫林阁的大门。 唐昧、狼刺、突藉正在仆人的帮助下将满院的礼品收拾进去,陈子苏坐在庭院的石桌旁,帮我整理着小山般的拜帖。 看到我进来,他们全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来。我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孙采医的影子,愕然道:“孙先生呢?” 采雪轻轻牵了牵我的衣袖,黯然道:“孙先生病了,在西厢房养病呢。” “快带我去见他。” 如果不是采雪事先告诉我,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气息奄奄的老者便是孙采医。 我大惊失色的奔到病榻前,抓住孙采医瘦骨嶙峋的双手:“孙先生!孙先生!” 孙采医列力的抓住我的手作为回应,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混浊的双目试图睁开,最终却无力的闭上,眼角流出两首混浊的泪水。 采雪充满忧伤道:“孙先生在你走后不久便病了,我本以为他乃是当世神医,这点小病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没想到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三月前又突然中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采医的嘴仍然在无力的开合着,他似乎想告诉我什么,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我的内心涌起莫名的悲哀,医者不能自医,纵使当世神医孙采医也不能逃脱这个结局。可惜慧乔没有随我一起先来,不然的话孙先生或许可以及时得到治疗。 从孙采医的房中出来,我原本开朗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霾,以孙采医目前的情况,恐怕很难跟我一起返回大康了。 突藉似乎看出我的郁闷,安慰我道:“慧乔姑娘她们应该在这几日抵达秦都,也许会有救治孙先生的办法。” 我点了点头,眼前也只剩下这个希望了。 陈子苏向我道:“公子!刚才肃王燕兴启让人送来了拜帖,明天一早他会来拜候你。” 我皱了皱了眉头,这个害我被俘东胡的罪魁祸首第一时间拜候我,究竟有何目的? 陈子苏笑道:“所有都已经看出两国议和不可逆转,燕兴启此时出现肯定是为了向公子示好。” 我神秘一笑:“世间的事真是奇妙,明明是一个我的仇人,我现在却不得不和他成为朋友。” 陈子苏笑道:“看来公子已经想好了,只要你回到大康,留在大秦的这些仇人也许会成为你最亲密的朋友。” 我点了点头,微笑道:“知我者,陈先生也!” 燕兴启来拜谒我的时间比我想得还要早,拜虽然写着明日,他当晚便驱车来到了枫林阁,这种唐突的拜会也许是想给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对燕兴启的态度和晶后截然不同,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他所熟知的一套,我早已掌握,老辣对新锐,我应该不会落在下风。 “兄弟!想死哥哥了!”燕兴启做戏的功夫绝对一流,当真是流着眼泪走进大门,我也是眼圈发红的迎了上去,紧紧和他拥抱在一起,心中却把他骂了个千遍万遍。 燕兴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和我携手走入书房坐了:“兄弟,当初哥哥便苦劝太后不要让你随军出征,可是终究还是拗不过她的意思,让兄弟……受了这么多的磨难……为兄真是惭愧……”他又用手绢抹了抹眼泪。 我一副感动到了极点的样子,红着眼圈道:“多谢哥哥牵挂,其实这次胤飞有命逃离东胡,还多亏了哥哥。” 燕兴启被我的这句话给搞糊涂了,一时间呆在那里:“兄弟指的是……” “多亏了哥哥当初给我的那匹黑狮子,如果没有它,我又怎能顺顺利利的逃出东胡。”我信口胡诌道。 燕兴启感叹道:“还不是兄弟洪福齐天,那匹劣马又能帮上多大的忙。” 第89章 身世(上) 我和燕兴启虚情假意的寒暄了一番之后,燕兴启终于向我吐露了这次的真正来意:“兄弟,康国歆德皇已经答应议和了,听说这次派来的使臣是雍王。” 燕兴启的消息果然灵通,大康的动向第一时间就被他掌握,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呢。 燕兴启道:“今日太后召集我们入宫相商此事,为兄一力赞成和谈之事,如果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对秦康两国都没有任何好处。” 我微笑道:“大哥对汉成帝出兵之事有何看法?” 燕兴启叹道:“我最反对的就是这件事,太后想借用娘家的力量联合击败大康,又有谁不知道那个汉成帝在打着怎样的算盘,战局开始的时候坐山观虎斗,战局进入僵局的时候,又要出后,中山国蠢蠢欲动,都是汉国在背后撑腰,若是汉国发兵,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大秦的版图又不知要缺少多少疆域。” 我心中暗笑,燕兴启恐怕更多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如果大汉出兵,晶后极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借助汉成帝拔除他这颗毒瘤。不过好在晶后自从经历了白晷的事情之后,已经变得理智了许多,考虑到她儿子的未来这次她决不敢再轻易冒险。 燕兴启又和絮叨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他是将和谈之事提前向我透露,借机拉近我们的距离。 第二天一早,两国议和的消息终于得到确认,大康方面的确派出了雍王龙天启为使节,来秦都和谈,顺便迎接我返回大康,这件事颇为奇怪。以雍王懦弱无能的性格,怎能担任议和的重任,更加让我迷惑地是这次居然是雍王主动请命请来。 我在秦都的地位前所未有的提高,没有人再把我当成一个质子,无论是王卿贵族还是平头百姓,每一个人都被这场战争深深困扰,而我的出现让他们看到结束这一切的希望。 眼前的乐观局面并没有冲昏我的头脑。雍王龙天启一日未到秦都,我一日便不可掉以轻心。 我谢绝了一切邀请和拜会,越是在这种时候。我越要保持头脑的充分冷静。 伽蓝山上草长莺飞,踏入这里的山道便可以让人忘却尘世地烦恼与喧嚣,道路两旁修竹成行,绿草茵茵,空旷的青山之中时而传来小溪的潺水流之声。 我沿着石阶缓缓而行。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幽的俏脸,记得伏击她的那个夜晚,我便由此一路将她背上慕云斋,这个性情古怪地妖女不知此时身处何方。 我忽然想起自己今日是来接瑶如的,怎会想起幽幽的影子。唇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苦笑。 慕云斋山门紧闭,从门前的杂草和落叶来看,应该很久没有人打扫过。我心中有些奇怪,秋月寒素来好洁,又怎会让山门前如此杂乱? 我轻轻叩了叩山门,却未见有人回应。我皱了皱眉头。加重了力量,叩门声在山野中远远传了出去,许久那山门方才缓缓的打开,一位驼背地老尼颤巍巍走出门来,她混浊的双目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声音沙哑道:“你……是……” 我微笑道:“大师,晚辈胤飞特来拜见秋月寒前辈。” 老尼喃喃道:“胤飞……哦!她好像跟我提起那么一个人,对了……你等我一下,她有封信给你……” 我愕然道:“她不在这里吗?”那老尼摇了摇头道:“不在……三个月前带着她的两个徒儿去了大康……” 那老尼行走极其缓慢,我足足等了一柱香地功夫,她才拿着秋月寒留给我的信笺返回,递给我后,便重新关上了山门。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展开信笺,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果然是秋月寒亲笔所书,信中提到她突然有急速要办,必须赶赴大康,估计要逗留半年左右,因为曾经答应过我要照顾瑶如安危,便将她一起带了过去,若是我在半年中返回可以到康都城外慈济庵找她。 看了看落款处的日期,果然如那老尼所说,她们已经走了三个月之久,如果一切顺利我返回大康地时候,她们应该还没有离开,我虽然有些失望,可是知道瑶如无恙,我也放下心来。 回到枫林阁,我心头的那点失望马上被欢乐所取代,焦镇期和云娜、慧乔一行安危抵达。我上前一把将两女拥入怀中,在每人俏脸上分别吻了一记。云娜倒还没有什么,慧乔娇羞无限,用力的捶了我一记道:“你好没有正行,岂可当着大家的面就……”我低声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可要……” 云娜娇声笑道:“快放开我们,小心教坏了小孩子。” 我这才放开了她们,翼虎呵呵笑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我想起孙采医的事情,慌忙向慧乔道:“慧乔,你来的正好,我刚巧有事情要你帮忙。” 慧乔道:“是不是孙先生的病?” 我点了点头,看来她抵达枫林阁之后,已经为孙采医诊治过。 “我刚才察看过孙先生的脉象,他不仅仅只是中风这么简单……”慧乔欲言又止。 我微微一怔,看到慧乔凝重的表情,显然孙采医的病情相当严重,我拖住她的柔夷向孙采医的房中走去。 来到房间之中,我低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慧乔道:“孙先生的体内还中了剧毒。” “什么?”我惊呼道,孙采医在我临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究竟是谁要害他呢? 慧乔道:“根据我的推算,他中毒的时间已经很长,如今毒性已经深入肺腑,恐怕天间再也无人有回天之力。”她此言一出。等于宣布了孙采医的死亡,我黯然倒退了两步重重坐在藤椅之上,我带着孙采医一起来到大秦,却无法将他带走,内心中地悲痛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慧乔主动抱住我的脖子,将我的脸靠在她充满弹性的娇躯上,给我安慰。 我抓住她的纤手。仰首道:“慧乔,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要让孙先生清醒过来。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究竟是谁害得他!” 慧乔点了点头:“你放心,这我还可以做到。” 慧乔用金针刺穴之法激起孙采医的体内潜能,在午夜时终于将他唤醒,这让我想起当初孙采医在大康宫中医治宣隆皇的情形。 孙采医缓缓睁开双目。他不能置信地看着守在病榻前的我,瘦骨嶙峋的右手颤巍巍探向我地面庞:“太子……你……回来了……”他的意识仍然没有清醒过来。 我的眼眶湿润了,身体向前凑了凑,让他可以摸清我脸部的轮廓,哽咽道:“孙先生……我是胤飞……我回来了……” “胤飞!”孙采医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地手沿着我的额头摸到了我的鼻梁、嘴唇、下颌,长期的病魔已经让他完全失明了。 “你……是胤飞……”他无神的双目中流出两行混浊地泪水:“你……终于活着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紧紧所握住孙采医的双手:“我是胤飞,我回来了!” 孙采医嘶声道:“我……有句话……要单独对你说……” 我使了一个眼色。众人全都退了出去。 第90章 身世(中)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孙采医这才道:“我送你地……那幅地图……还在吗?” “在!”我从怀中拿出那幅当年来秦途中孙采医交给我的地图交到了他的手中。 孙采医振住地图呜咽道:“太子……你放心了……胤飞……他还活着……” 我内心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孙采医究竟是头脑已经糊涂,还是想对我吐露什么? 孙采医将地图重新交还给我。拉着我贴近他地嘴边,压低声音道:“收好它……这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的遗物……” 我的血液在瞬间完全凝固,心跳猛然暂停了,过了许久我方才重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和越来越争的心跳声。 “你……在说什么……”我的声音十涩的可怕。 孙采医艰难的重复道:“太子龙胤基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歆德皇是……” “你在骗我!”我的视野变成了一片红色,鲜血的颜色,如果龙胤基是我的父亲,歆德皇便是我的爷爷,天下间还有比这更为荒唐的玩笑了吗? 孙采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过了许久他方才重新平复了下来:“你……母亲入官……之前便和……你的父亲有过宿缘……歆德皇……因为垂涎你母亲的美色,而强行将你母亲霸占……” 我握紧了双拳,内心中不止感到的是屈辱,更多的是愤怒和仇恨。 孙采医道:“你母亲入宫之时……便怀有一月的身孕……,太子为了……保全她……的性命便……找到了我……,我私下……买通为你母亲验身……的稳婆……直到……你出生……一切都是我……一手操纵……” 他喘息良久又道:“你若……还不相信……可以去查阅宫中日志……你降生乃是……不足月早产……” 我心中再无疑虑,早在幼年时候,母亲就曾经告诉我乃是早产一月降生,我十四岁那年曾经翻阅过宫中日志,上面记载我也是早产,孙采医便是负责接生我的御医,一切都是事实,活了十八年我方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我并不是什么三十一皇子,我是歆德皇的孙子,太子龙胤基的儿子。 我压低声音道:“太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孙采医惨然道:“歆德皇的眼中……最看重的就是权力和皇位,谁危及到……他的地位……他便要杀谁……太子雄才伟略,深得众臣推崇……而且因为你们母子的事情……他无日不想登上……帝位……拯救你们……母子……于水火……之中……,歆德皇……又……怎会留……一个危及到他皇位……的人存活于这个世界上……即使是他……的亲生儿子……” 终于明白我一直口口声声称之为父皇的这个人亲手杀害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抑郁而终也是拜他所赐。 我从初时的震惊之中,慢慢的冷静下来,心中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自己:“除了孙采医以外,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在外人的眼中,我仍然是歆德皇的儿子,仍然是大康的三十一皇子,仍然是平王殿下。 孙采医低声道:“你……父亲……临终之前托付我,如果你……是个胸怀大志的孩子,便将这幅……地图交给你,如果你庸碌无为……贪享安逸……便永远不要告诉……你这件事……让你在平平安安中……渡过此生……” 他的手用力的拉住我的衣襟,嘴唇附在我的耳边,欣慰道:“你……毕竟是……龙胤基的儿子……你的身体中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液……你注定不是一个平凡庸碌之辈……” 我神情复杂的看着孙采医,内心中已经开始接受我所说的事实。 孙采医用尽全力道:“皇位本来说属于你的父亲……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去……继承大康……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他的话宛如一道夺目的闪电撕裂了我眼前的黑暗,我比任何人更有资格继承大康,我比任何人更有资格继承大康!我在内中拼命呐喊道,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幼时开始便对父皇、皇兄、皇宫中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好感,暗地之中甚至抱有一种仇恨,杀死八皇兄的时候我从未感到任何的负疚,仇恨的种子从我一出生开始便已经种下,我的生命也许就是为了复仇所存在。 我压低声音道:“孙先生,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返回大康。” 孙采医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我为他将被褥掖好:“究竟是谁下毒害你?” 孙采医淡然一笑:“你离去……之后,太后突然宣我进宫,……让我帮她……”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话语。 我强忍愤怒道:“果然是她!” 孙采医道:“此事缘怪不得……她……我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不杀我……那才奇怪……,我只是担心她会对……公子不利……” 我冷笑道:“只怕她现在没有这个心境!”心中却有些奇怪,宣隆皇的秘密我也知道,为什么晶后没有对我下手? 孙采医又道:“我用药镇住……毒性,本可延缓不少……时间,自知人算不如天算……突如其来的一场疾病,彻底……将我摧垮……”孙采医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慌忙叫来慧乔,慧乔以金针刺入孙采医头顶两处穴道,帮助他稳定下来。” 孙采医微笑着慧乔:“这……位姑娘……医术精绝……只可惜老朽……没有机会与你切磋了……” 慧乔含泪道:“只怪慧乔医术不精,难以解救先生性命。” “这世上的万般事物,又有几件是……人力……所能够操纵的……”孙采医指了指书架道:“我将……此生的……行医所得……全部编撰成册……姑娘如果……不嫌弃……我便将它送给你了……” 慧乔含泪点头。 走出门外。已是黄昏,我独自来到胭脂湖畔,清风送爽,我内心却纷乱如麻。西方的天空之中一抹夕阳正缓缓沉入水中,我仿佛看到垂暮老矣的歆德皇。而这种突发的联想,让我对夕阳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地憎恶。晚霞如血,残阳如血,湖水如血,这个世界剥去表面的伪善,竟然是如此的残酷与血腥。 一颗冰冷的泪沿着我的面庞缓缓滑落,我清醒的认识到。这是为了我真正的父亲所流。 日落月升,刚才还是血红一片地天地,忽然换成了皎洁清朗的颜色。而我仍旧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空气中仿佛充满着血腥地味道,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抹去。 采雪悄然来到我的身边,她轻轻为我披上外氅,轻声劝慰道:“夜冷风寒。还是回去吧!”我猛然将她拉入怀中,用力的吻住她的樱唇,右手探入她的衣裙,近乎粗暴地揉搓着她的肌肤,采雪用力咬住下唇。默默无语的承受着我的动作。 我突然停顿了下来,黯然放开她:“对不起……” 采雪从身后抱住我的身躯:“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为何不哭……” 我呵呵笑着站起身:“我何时难受?我又怎会难受?” 采雪泪光盈盈地看着我。 “采雪,你让他独自冷静一下!”云娜缓缓向我们走来。我刚才的举动一定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她搂住采雪地香肩向枫林阁的方向走去,走到中途又回过头来:“胤飞!孙先生……已经过世了……” 我不会将孙采医留在大秦,无论他是活着还是死去,我都要将他带回大康。 第91章 身世(下) 孙采医死后的第五天。雍王龙天启带领其他和谈的官员抵达秦都,他来这里地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枫林阁拜会我。 枫林阁已经完全打扫干净,我亲手将最后一片落叶扫出,我的世界中不允许悲伤的存在,从今天开始,我的每一步都要向大康的皇位走去。 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必须学会忘记仇恨,无论是歆得皇对我的父亲、母亲做过什么,仇恨只会影响我的判断,哪怕是有意无意流露出的仇恨,只会让对手过早的警觉。 现在的我衣饰华美,气质高贵,比起当年在康都之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雍王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本就很少参与政务,自然谈不上为国操劳,这种人往往要比实际的年龄显得年轻的多。 “皇侄!”雍王快步来到我的面前,紧紧握住我的双手,他的热情让我有理由相信,他并没有记恨当初我在前来大秦途中对他的无礼。 “皇叔!”我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 “你受苦了……”雍王的表情真诚没有任何虚伪的成分,我不禁有些迷惑了,究竟是我的判断力出了问题,还是他果真对我有着叔侄般的深情厚意? 雍王向我介绍了身后随行官员,我基本上都见过,但多数都是我从未打过交道的,雍王介绍一遍之后我已经可以准确的喊出对方的名字,甚至对他们的仕途资料我心中也是一清二楚,我虽然人在他乡,却一刻也没有忘记对大康官员的了解。 我已经看出雍王此次前来并不止是想向我示好这么简单,他一定还想我表白什么。 接下来的一切马上证实了我猜测。 摒退众人之后,雍王向我道:“皇侄,知不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亲自前来?” 我微笑道:“八皇叔有什么话,尽管对胤飞明言。” 雍王道:“好,在你面前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你父皇年事已高,处理政事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次的秦康之战,便是他所出的一个昏招,册立太子之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抿了一口香茗,仔细的打量着龙天启,他的目的究竟是想试探我,还是抱着其他的念头? 雍王道:“大康国内最被看好成为太子的有两人,按常理来说,当立长子为嗣。勤王龙胤礼理当是当仁不让地人选,可是他性情过于优柔寡断,加之心胸狭窄不为你父皇所喜,虽然有左逐流那帮人为他撑腰,可是至今仍然没有被册封,足可以看出你父皇无意让他继承帝位。” 我并没有表态,慢慢放下茶盏。期待着雍王的正文。 雍王道:“兴王龙胤滔这两年地位窜升很快,俨然已经可以和勤王平起平坐,他性情残暴。处事果断,颇有你父皇当年之风,深受你父皇的喜爱,这两年歆德皇也多次流露出想立兴王为太子的念头,可是废长立幼与理不合。再加上你父皇本身并不想过早放权,所以此事一直耽搁了下来。” 雍王喝了一口茶水道:“现在的情况和原来大不相同,你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我担心他已经撑不了太多的时间。”他压低声音道:“皇侄难道对皇位没有任何想法?” 我呵呵笑了起来:“八皇叔真会说笑,大康的皇位便是传到八皇叔的手上。也不会轮到我。” 雍王正色道:“皇侄,你无需怀疑我地动机,我既非勤王阵营。也非兴王阵营,而且无论他们哪个执政,我恐怕都没有好下场!” 我微微一怔,淡然笑道:“皇叔的这句话彻底把胤飞搞糊涂了。” 雍王用力咬了咬下唇道:“我和左逐流素有仇隙。当年他还是布衣之时,我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此事我也听说过一些,左逐流年轻之时曾经冲撞过雍王的座驾,被雍王抓住后折磨的死去活来,后来多亏皇后出面才饶了他地性命。 雍王道:“如果勤王即位,左逐流的势力必然大增,恐怕到时候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他擦了擦头的冷汗又道:“龙胤滔这边更是麻烦,当年他曾经看中我府上的一个美婢,多次向我索取,都被我拒绝,后来我将那美婢送给了皇上,以他地心胸,这种仇恨应该永远不会忘记,他若当政,我的下场恐怕更要凄惨……”也许是联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雍王地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说话的时候牙关不住颤抖。 我安慰他道:“皇叔不必多虑,也许他们早就忘记也未必可知。” 雍王用摇了摇头道:“不会,他们决不会忘记,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在识人的方面我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他目光注视我道:“当初我陪你离开大康之时,你中途遇事表现出地勇敢果断,临危不乱,我至今记忆犹新,皇倒,此次我冒险前来秦都就是为了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我特来送给皇侄一份大礼!” 我双目猛然一亮。 雍王道:“此次议和所有的功劳都会是你的,任何人不会抢走你的风光,经此一事,你在国内百姓心中的声望会超出任何一位皇子皇孙!” 我一直都在担心这件事,如果大康派来和谈的使臣是别人,极有可能抢走我此次的功劳,就算不能完全抢走,我预期达到的声望也势必大大打上折扣,龙天启这次前来早已抱准了甘当绿叶的思想准备,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慢条斯理饮了一口茶,雍王虽然言辞极尽诚恳,可是我毕竟离开大康多年,对待任何人都不可掉以轻心。 “皇叔!我只想早日回到大康,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平王。” 雍王苦笑道:“你终归还是对我有戒心,也罢!日后你定然会知道我的心意,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将来你若成为大康皇帝,需得保我一生平安!” 我久久凝视雍王的双目,终于点了点头。 雍王果然按照当初对我的承诺,在议和的过程中处处都以我为主,其实话又说回来,雍王本身在政治方面欠缺的实在太多,如果让他主持议和之事,恐怕大康的利益会牺牲很多。 秦国方面负责议和的是沈驰,正是这个由我一手引入的猛虎,害得我落难东胡。一切都已经过去,随着我们立场的改变,我们之间的仇恨也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作为大秦谈判的代表,沈驰无疑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事先将所有的和约都已经拟好,其中自然包括送我返回大康的条例,不过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他提出此次战争乃是大康一手挑起,必须割让两座边境重镇,冕池、席阳,这两座城镇分别扼住黄河从大康通往大秦的河段,可谓是大康的门户,在战略上异常重要,我岂能答应。进或退,胜或败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可是这次的谈判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如果谈判的结果无法让歆得皇满意,那么我即使回到大康也将面临冷遇和责难。 谈判宛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始终无法达成协议的时候,终于进入了僵局,我提出中断一天,试图找出打破僵局的方法,对我而言为大康多谋取一分利益,将来在国内的声望就会增加一分。 能够影响沈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肃王燕兴启。利益对燕兴启来说根本不重要,能够让他改变的只有威胁。 我亲自携带礼物前往肃王府去拜会燕兴启,燕兴启似乎对我的到来早有准备,微笑着将我迎入王府之内。 “贤弟找我有事?”燕兴启笑眯眯道。 我点了点头,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本田氏账簿。燕兴启双目一亮,脸上笑容顿告消失,眉头紧皱望向我道:“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着拿起帐簿凑在烛火上点燃。 燕兴启唇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并不明白我这番举动的含义。 “算起来我离开大康已有三年,回去后恐怕还是要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平王。” 燕兴启冷冷道:“恭喜你了。” 我呵呵笑道:“何喜之有?一个平王在大康做和在大秦做又有怎样的区别?怎比得上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相国!”我故意将这句话倒过来说。 燕兴启焉能听不出我话中的含义,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目光。 我故意道:“难道哥哥并不满足吗?” 燕兴启正要说话,却被我抢先打断:“我不知道哥哥做何感想,可是胤飞清楚自己的心中所想,我不满足!” 第92章 落魄的晶后(上) 我起身慷慨激昂道:“大康四面楚歌之时,是谁只身犯险,冒着随时牺牲性命的危险来到大秦为质,是我,是谁东胡被俘,受尽百般折辱,是我!又是谁在康秦两国陷入战乱之中,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仍然是我!”我虎目炯炯盯住燕兴启道:“我付出了这么多究竟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再当一个遭人白眼的平王!” 燕兴启的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灼热的光华,我的表白一定引发了他内心深处的共鸣。 我注视燕兴启道:“有此事情你我心知肚明,我烧掉这本帐簿是想告诉你,这帐册对我根本无关紧要,我想要的你清楚,你想要的我更加清楚!我们并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好好的合作呢?” 燕兴启缓缓的点了点头,伸出的手和我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和沈驰在合约上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两国的玉玺早已事先加盖,和谈之事终于完美落幕。 “平王走好!”沈驰满怀深意的说道。 我笑道:“多谢沈大人吉言,今时今日胤飞方才嗅到自由的味道。” 我们相视而笑。 我也许永远不会和沈驰成为朋友,可是我决不希望有这样一位敌人,幸好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我们将回归到彼此的轨道中去运行。 沈驰道:“今晚陛下在皇宫设下酒宴,一来恭贺两国签署和约,二来为平王殿下送行。” 我点了点头道:“本王一定准时到场!”这是我第一次用本王来称呼自己,我虽然仍在大秦,可是再也不是一个质子的身份,我已经真真正正获得了自由。 晚宴的气氛相当沉闷。作为主人的燕元宗竟然没有出席,我知道他仍然在恨我,恨我对燕琳保护不利,以至燕琳香消玉殒,大秦真正的主角反倒成了燕兴启和沈驰,人生真是奇特,最后给我送行地人反倒是当初差点将我置于死地的人。我忽然发现最先尊敬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对手。 酒我喝了很多,但却没有任何的醉意。 离开皇宫的时候,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我和燕兴启等人告辞之后,和雍王相互扶持着向马车走去。 来到车前,却看到许公公举着雨伞一直等在那里。 “许公公!”我微感诧异道。 许公公恭恭敬敬地向我拱了拱手道:“平王殿下,太后在凤阳宫设下酒宴,为您送行!” 我呵呵笑了起来。 我将醉酒的雍王扶上马车。示意手下将雍王送回驿馆。 转身向许公公道:“深夜入宫恐怕会遭人话柄,许公公还是替我谢谢太后吧。” 许公公道:“太后说若是平王一定会记得昔日的母子情分。” 我点了点头:“好吧!引路!” 晶后坐在凤阳宫中,桌上酒菜早已上齐,她应该等待了不少时候,烛影摇曳。恰如她此刻起伏不定地心境。 我脱下外袍递给许公公,缓步来到晶后的面前。 她的目光仍然注视着跳动的烛火,始终未向我看上一眼。 周围木窗全部打开,宫内黄色帷幔被风吹得飘扬而起,整个凤阳宫的气氛显得无比诡异。 许公公想上来为我燕斟酒,晶后淡然道:“你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可让任何人打扰我们!”许公公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晶后拿起银质酒壶缓缓为我添满酒杯,然后端起面前酒杯道:“喝完这杯酒,我有句话想问你。”她仰首将那杯酒喝下,却见我仍然无动于衷。秀眉微颦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酒中下毒?”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仍然没有说话。 晶后又为自己满上一杯:“算了,你喝也罢,不喝也罢,我不会勉强你……”言语之中极点,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真正用心,也许真的会对她心软。 晶后又饮完一杯道:“你很有本事,居然能将和约的事情圆满解决。” 我微笑道:“既然是和谈,就必须双方公平,不可以插手任何一方地利益。” 晶后呵呵冷笑了一声,重重的放下酒杯:“你和燕兴启之间究竟有什么默契?” 我反唇相讥道:“我和肃王之间远远比不上和太后的默契!” “放肆!”晶后娇躯颤抖,霍然站了起身来。 我无畏地看着她,协议已经达成,我也已经恢复自由之身,以她的智慧决不会杀我,来破坏刚刚达成的和平局面。 我有恃无恐的笑道:“太后地脾气好像改变了很多,是不是承受的压力太大所致?” 晶后冷冷道:“胤飞,我今日召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当初并无害你之意,有些事情……” 我猛然从腰间掏出龙佩重重放在了桌上,目光冷冷盯住晶后,其中的含义不言而明。 晶后缓缓摇了摇头头道:“胤飞,你果然非同凡响,你再不是一个质子,自然不会将我这个曾经的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我慢慢站起身来:“太后,你喝醉了,胤飞告辞!” 晶后愤怒道:“混账东西,只要我想杀你,随时可以将你置于死地!” 原本想要向门外走去的我霍然转过身来,我一步步向晶后走去,晶后从我疯狂的目光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美目中流露出一丝惶恐之色:“你……” 我强压怒火道:“您是高高在上的秦国太后,我这样一个质子当然不会让你放在眼里。只要你需要可以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可以随时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夺取我的生命。” 晶后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你……你给我滚出去!” 我呵呵冷笑了一声,反而向她的面前又走了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柔夷:“你为什么不喊人来杀我?” 晶后用力咬住下唇:“胤飞。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的话还未说完,我突然抓住她的领口,猛然将她的长裙撕裂开来。 “啊!”晶后发出惊恐的尖叫,随即用纤手捂住自己的檀口,她的美眸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无法想像我居然大胆妄为到这样的地步。 晶后的双手试图去掩盖自己的胸口。可马上被我抓住,在我的面前她地那点力量根本微不足道。 我并不想死,我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会经过深思熟虑。这次也一样,康秦之间刚刚达成和谈,无论我做什么,晶后都必须首先权衡这件事,她不敢杀我。杀了我就意味着两国将重新陷入战争之中,而她在政治上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也将不复存在。 我单手拧住她的双手,肆意妄为着,晶后竭力挣扎着。但是她不敢大声地呼救:“畜生……我不会放过你……” 我必须让她知道,在我面前,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秦国太后,只是一个供我蹂躏的女人。 我机械的侵犯着她的身体,像在无情的践踏一幅神圣的画卷。 泪水沿着晶后的美眸缓缓流到眼角,一滴滴的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黑色的发髻完全披散开来,衬托着极度苍白的俏脸,唇角沁起出一丝鲜红,她的下唇已经被自己咬破。 我的喉头发出阵阵快意的低吼,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不知怎么,我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下的竟是一具失去生命力尸首。 我拼命的抱紧她的躯体,用尽全力的发泄着我的愤怒和仇恨,我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达到期望的快感。 我猛然从她的身上爬了起来,迅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晶后慢慢站起身来,她从心底发出一个我齿冷的声音:“滚!我永远不要见到你……”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出的皇宫,也忘记了自己有怎样来到这间酒馆,辛辣的酒水一碗一碗的下肚,本该使我温暖,可我却越喝越冷。 我终于发现自己对晶后的报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快乐,伤害她的同时也伤害到了我自己。 我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向街心走去,我没有任何的目的,脑海中甚至想不起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第93章 落魄的晶后(中) 朦胧中我仿佛身处云端,身体轻轻飘落,睁开双目,仍然还是深夜,月朗星稀,我躺在一艘小船之上。 一位白衣少女,站在船首之上,长发随风飘舞,宛若凌波仙子,听到动静,她蓦然回首,向我嫣然一笑,我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是魔女幽幽。 “大醉猫,你总算醒了!”她娇滴滴道。 我掬起一捧湖水,喝了直去,擦干嘴角,微笑道:“原来是幽幽姑娘。” 幽幽千娇百媚的看了我一眼,屈身在我对面坐下:“我还当你早就把我忘了哩。” 我呵呵笑道:“像你这种美女便是看到一眼,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幽幽轻轻抿了一口,俏脸却荡起一丝迷人的微笑,又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男人赞她漂亮呢? “你喝醉的样子好吓人啊。”她轻声道。 我洗了把脸,昏昏沉沉的头脑略感清凉:“我喝醉酒,最喜欢干的就是非礼别人,对了刚才我有没有非礼你?” 幽幽俏脸一红,娇嗔道:“亏你还是大康的平王,开口闭口都是些轻薄话儿,你若是敢对我无礼,我便打断你的双手,缝手你的嘴巴。” 看到她的神态,我心中不禁暗笑,看来自己刚才说不定真的摸了这个妖女,只怪自己喝得太多,便是占了便宜此刻也完全不记得了。 她的出现让我暂时忘记了刚才的痛苦,我微笑道:“你大概不知道,男人要做坏事的并不是靠手和嘴巴……” 幽幽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你这个淫贼,除了这些事情,你没有别的话好说吗?” 我大声讨饶,这妖女方才放开了我:“你马上就回大康了,是不是该把那本田氏账簿交给我了?” 我苦笑道:“那本账簿根本不在我的手上,我拿什么交给你?” 幽幽怒道:“胤飞,你少跟我撒谎,田循的女儿是你的老婆,她怎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我笑道:“瑶如手里也没有那本账簿,当初你也看到了田氏账簿被田玉麟拿去,你三番五次的找我作甚?” “你是不是将那本账簿私吞了?”幽幽美目圆睁。 “那本破账簿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我要它做什么?” 幽幽冷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本账簿的秘密。” 我心中疑窦顿生,关于账簿的事情我和燕兴启已达成了默契,按理说他不应该继续找我讨要那本账簿,可幽幽却又来找我,她究竟是燕兴启指使,还是另有目的?难道这本账册之中除了记载了燕兴启的罪证,还有其他的秘密? 我试探道:“我自然知道,可是账册并不在我的手中,我拿什么给你。” 幽幽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拿出账册,我帮你找到缪氏宝藏,其中的财宝全部归你,我只要拿走一本书就行。” 我心中猛然一震,缪氏宝藏!我曾经听人说过,据传前朝有一个天下第一富商缪期无,富甲天下,死前将其财富埋藏于一个极其隐秘的地点,不过这件事的真实性却无从考证,今日幽幽既然如此说,看来这本田氏账簿必有蹊跷。 我笑道:“这个交易听起来并不公平。” 幽幽怒道:“怎会不公平,你便是拥有田氏账簿,也只是找到地图的一半,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又怎能找到另外的半张地图?” 我暗忖道:“幽幽对财宝不感兴趣,唯独看重一本书,难道这本书是什么武学秘籍?联她来自魔门,那本秘籍八成和魔门有关,可是魔门的无间玄功现在在我的手中……”我忽然想到,在春宫图中除了无间玄功以外还发现了一张地图,难道那张地图也和缪氏宝藏有关? 幽幽看到我半天不语,忍不住推了我一把道:“你傻呆呆的在想什么?” 我狡黠笑道:“总觉得我还是有点吃亏,若是幽幽姑娘将自己送给我,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幽幽笑道:“幽幽即便是将来要嫁也要嫁给一个真心爱上的人,只可惜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那是你没有体会到我的好处,你仔细想想,我身为大康平王,样貌也不算差,除了武功稍微次了一点,其他的都还不错,幽幽姑娘不妨考虑一下。”我大言不惭的说道。 幽幽娇声笑道:“好厚的脸皮,好,我答应你,如果你将来能够一统江山,而我恰恰还没有找到意中人,那我便委屈下嫁给你。” “一言为定!”我伸出手去,幽幽扬起柔夷和我击了三掌,轻声道:“你切勿忘了今夜之事,一定要将田氏账簿弄到手中,过些日子我再来找换……”说完这句话她轻飘飘从小船上荡起,足尖在水面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转眼已经消失在暗夜之中。 我自问没有她那样的轻功,老老实实的划着小船向岸边靠去。 没想到今晚竟在无意中从幽幽的口中知悉了田氏账本的秘密,这个田循对我看来并没有照实相告,瑶如应该不知道其中的秘密,那本真正地账本看来仍然在田玉麟的手中。如果一切真的像幽所说,账簿中藏有缪氏宝藏的地图,我必须想方设法将此图据为己有,得到缪氏宝藏,我便拥有了足够的资本,对我争夺王位将会有莫大的帮助。 燕元宗虽然并没有出席晚宴,可是出于礼仪。我在离去之前必须前去向他辞行。自从燕琳死后,他已经很少上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诗词歌赋之上。 我见到他的时候。燕元宗正在痴呆呆看着一幅古画,目光却极尽迷惘,他地心神显然并没有在画上。 我静静的候在一旁,旭阳宫内的气氛显得异常诡秘,我留意到郦姬并没有出现在宫内。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等了许久仍不见燕元宗开口,我只好率先打破沉寂,小声道:“胤飞参见皇上!” 燕元宗宛若受惊一般,猛然颤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我地存在。他回身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的笑容:“你……来了!” “胤飞过两日就要返回大康,特来向皇上辞行。” 燕元宗点了点头道:“该走的终归是要走的。又何必告辞。” 我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看来燕元宗并没有想和我交谈下去意思,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正想向他告辞。 燕元宗却喊住我:“胤飞。临走之前,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恭敬道:“皇兄尽管吩咐。” “帮我给琳儿画……一幅像……” 我心中不禁暗叹,这燕元宗今时今日仍然没有忘记燕琳,看来他终生都无法从这段孽缘中摆脱出来。 我答应了燕元宗的请求,可是不知怎么,我虽然可以画出燕琳的容貌,却无法勾勒出她的神韵,这并不是因为我和她分别太久的缘故,也许在我地潜意识之中燕琳的一切都属于我,我很难和别人分享。 白晷死后,他的遗骸也被东胡人带走,晶后虽然恨他,可是仍然遵从民意,在秦都西郊暮雨山为他修建了一座衣冠冢。 离开大秦前地一天,我带上祭品来到了白晷的墓前,穿越墓前的松林,我便听到嘤嘤的哭泣声,透过树枝地间隙,可以看到两名身白衣的美丽女郎正跪在墓前哭泣。我心中不禁一阵狂跳,她们竟然是郦姬和思绮姐妹。 其实来到秦都之后,我曾经多次想过去找思绮,只是一直以来忙于康秦和谈之事,这两日也兴起过这念头,每每到最后又打消了主意,生恐自己无法面对思绮忧伤的眼神。 我的脚步声首先惊醒了郦姬,她回过头来,看到是我,泪光盈盈的眼中几分惊喜稍闪即逝。 第94章 落魄的晶后(下) 我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祭品小心的放在墓前。 “平王……”思绮抽抽噎噎的说道,娇美的俏脸之上犹自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当真是我见犹怜。 我充满爱怜道:“思绮姑娘,皇后娘娘。” 郦姬淡然道:“只有平王殿下还记得来拜祭亡父。” 我恭恭敬敬的在白晷墓前拜了三拜,声音低沉道:“白大将军精忠报国,死而后已,是我辈的楷模。” 郦姬凄惨一笑:“爹爹为大秦耗尽最后一滴鲜血,最后又换来了什么?只不过是这一掊黄土,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思绮听到伤亡之处,不禁哭了起来。 郦姬道:“你跟我来,我有件事想问你。” 我随她拐过前方山岩,在一片桃林前停下,我从身后猛然将郦姬柔软的娇躯抱入怀中。郦姬拧转俏脸,美目紧闭,灼热的樱唇寻找着我嘴唇的位置,我吻住她湿润丰盈的樱唇,尽情品味着她唇齿间的诱人芬芳。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郦姬的腮边滑落:“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我捧起她美的让人心醉的俏脸,深情道:“我被俘的这些日子里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你。” 郦姬紧紧抱住我地身躯:“胤飞,带我走,一刻都不愿在这座皇宫中呆下去,更不愿面对燕元宗那个疯子……” 我深情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心中升起莫名的悲哀。我何尝不想带着她脱离这个苦海,可是郦姬的身份乃是秦国皇后,我不可以感情用事。 郦姬的美目慢慢黯淡了下来,她轻轻推开了我,冷冷道:“你不敢!” 我低声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很多时候必须先从大局考虑。” “大局?”郦姬惨然一笑:“你所谓地大局无非是皇帝的宝座。” 我摇了摇头道:“康秦之间的战事刚刚结束,如果我将你带走。对秦国来说这将会是举国地耻辱,没有人可以容忍这件事的发生。” 郦姬的目光终于恢复了初时的冷静,现实注定我们有缘无份。她从身边的桃树上摘下一朵桃花。用力碾碎:“我爹爹究竟是什么死地?” 我心中微微一怔,白晷应该是死于晶后的手中,这件事我并不想告诉郦姬,以她现在的处境便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没有任何好处。 郦姬道:“这件事是不是太后所设计?” 我沉吟不语。 郦姬冷冷道:“你不说我也能够猜到,我爹爹在蛮州被围之时。周围诸城全都闭门不出,冷眼旁观我爹爹孤军作战,要是没有太后地吩咐,他们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心中大奇,郦姬久居深宫。又怎么对战场的情况如此熟悉?难道有人故意将真正地情形告诉她,以激起她对晶后的仇恨。 郦姬道:“你不必害怕,自从知道我爹爹真正的死讯之后。我便没有打算离开秦宫,我之所以问你刚才那番话,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对我的心意。” 她冷冷道:“在你心中恐怕我地地位还比不上思绮。”她凤目流露出无比怨毒的神情:“我得不到的东西,决不会让别人得到。” 我暗自惭愧。郦姬的表情高贵而冷酷,让我感到和她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远,忽然觉得郦姬和晶后的某些方面竟然惊人的相似,这种感觉让我不寒而栗,郦姬变了,她变得冷静而理智,这一切究竟是谁所造成? 郦姬轻声道:“我曾经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可是现在我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单纯,多么的幼稚!”她转身向远处走去,再也没回头看我一眼。 回到白晷的墓前,郦姬已经先行离去,只剩下思绮独自落寞的站在那里。 “姐姐似乎生气了!”思绮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拿起地上的提盒,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让我意外的是,思绮已经从将军府中搬了出来,现在所住的地方是白晷当年的别院,一座清幽静谧的四合院落。 伺候她的只有凌凤和一位老嬷嬷,思绮解释道:“我一个人也住不下那么大的地方,带着凌凤和武嬷嬷搬到了这里。” 我随她来到客厅说话,客厅虽小,可是布置的却十分雅致,周围墙面悬挂着她画的长卷,想起我们最初相识的情形,我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思绮俏脸微红道:“我画的不好,你莫要取笑我。” 我呵呵笑道:“我当初是故意气你来着,你的丹青早已有了大家风范。” 思绮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爹爹再也看不到了。” 我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内心不禁一动,除了身在宫中的郦姬,她在这世界上再无亲人,郦姬自顾不暇,又怎能有精力去照顾于她,我暗忖道:“须得想个法子带她一起离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故意叹了一口气。 思绮道:“你好像有心事?” “胤飞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临别之时总觉得有件事放心不下。” 思绮道:“什么事情?” 我低声道:“当日在战场之上,白大将军曾经嘱托我一件事情,胤飞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思绮道:“既然是爹爹嘱托,平王但说无妨。” 我盯住她的一双妙目,轻声道:“白大将军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思绮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来,俏脸绯红,含羞垂下头去,许久方道:“这句话……当真是我爹爹说得?” “千真万确!”白晷当然没有说过将思绮许配给我,可是我为了得到思绮只好编造出这个善意的谎言,白晷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反对这么做。 思绮沉默许久方道:“可是……姐姐已经为我订下了一门亲事!” “什么?”我震惊道,此时我方才知道郦姬临走之时说过的那番话的真正含义,她早就看出思绮对我情根深种,她无法和我厮守在一起,竟然迁怒于思绮。 思绮黯然道:“姐姐将许配给太仆朱无墨的三公子朱自真。” 我心中暗骂:“这朱自真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抢思绮。”整件事都是郦姬一手操纵,显然她对思绮的忌恨由来已久。 我一把捉住思绮的柔夷道:“你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个朱自真,又怎会对他有任何感情存在?” 思绮轻轻挣脱我的大手,低声道:“这世上我只有姐姐这个唯一的亲人,我如果不听她的话,她肯定要伤心的。” 我冷笑道:“难道就为了听她的话就要跳入火坑吗?也许在她的心中早已不把你当成她的妹妹。” “不许你诬蔑我的姐姐!”思绮愤怒道。 我点了点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在你心中究竟喜不喜欢我?” 思绮俏脸涨得绯红,让她开口说出喜欢我的话的确十分艰难。 我深情道:“你不开口我就当你是喜欢我的。” 思绮用力咬了咬下唇道:“就算你知道我的心意又如何?我不可以这样一走了之,更不可以对不起姐姐。” 我怒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猛然抓住了她的香肩,将她用力的拥入我的怀中。 思绮拼命挣脱,不管用怎样的手段,我都要将她得到,她是我的,我不可以让她落入别人的手中。 第95章 情奸(上) 思绮竭力的挣扎着,我紧抱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不让她挣脱........... “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嫁给任何人……”我的声音由于极度兴奋而颤抖着。 .............................. 思绮伏在我的怀中无声啜泣了起来。我的手段虽然稍显卑鄙,不过我如果仍然犹豫不决,又怎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掌握她的芳心,况且思绮本来就对我有情。我对她做出的这种事情,想来她不会恨我。 “我恨你……”思绮轻声道。眉目中却没有任何的仇恨。 我微笑道:“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你不是坚持嫁给朱自真那个混账,我又怎会辣手摧花?”我吻着她精致的耳垂道:“我太爱你,所以才做出了这种事情,你不要怪我。” 思绮的芳心已经完全被我软化,她轻轻嗯了一声。螓首埋在我的怀中:“胤飞……你不可以辜负我。” 我心中暗自得意,强行占据了思绮之后,她的一颗芳心也被我成功俘获。现在估计她早就把什么朱自真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深情道:“我会和你一生一世相守在一起,随我一起返回大康好吗?” 思绮顺从的点了点头,从我怀中起来,整理被我弄乱的衣裙。我这才留意到自己的外袍上沾上了数点伊人的处子落红。 思绮目光落在我的外袍之上。俏脸一红,攥起粉拳在我的胸口上轻轻打了一记。我捉住她纤手道:“还痛吗?” 思绮摇了摇头,轻声道:“姐姐没有错,你果然不是好人。” 我呵呵笑了起来,搂住她香肩道:“帮我找一套衣服,我总不能就这样走出门去。” 思绮红着脸儿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换上了一套衣裙,她找来了一套白晷生前穿过的衣服,我体形和白晷大体相仿,穿在身上刚好合适。 思绮不无忧虑道:“我跟你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姐姐该如何向朱家交代?” 我笑道:“此事你无需顾虑,你姐姐贵为一国皇后,那朱无墨父子即便是有什么不快也不敢当面指责,更何况是我带你走的,跟你姐姐又有何关系?”我并不担心朱无墨父子,反而担心丽姬的感受,经过这件事以后,她说不定会因爱生恨,越发的仇视我和思绮。 我嘱托道:“这件事你千万不可以让你姐姐知道,便是对凌凤她们也不要说。” 思绮点了点头,我将她的娇躯拥入怀中:“明日一早我便来接你,离开大秦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后有机会再向你姐姐解释。”想到即将要离开故土,思绮不禁怅然若失,我用尽温柔功夫,总算将她逗得开心,这才离开。 翌日清晨,我率领众人来到通济巷,为了避免旁人的注意,我让唐昧和突籍前往思绮的住处将她接来。 雍王龙天启和我并肩站立在港口边缘,微笑道:“皇侄这几年收获颇丰,身边美女如云,看来回去不久便该操办你的喜事了。” 我呵呵笑道:“可惜胤飞身无分文,在大康还没有容身之地。” 雍王笑道:“皇侄怎么忘了,当初你来大秦为质之时,陛下曾经赏赐给你一块领地,在康都赐给你平王府一座,仆妇四十八人,黄金十一万两,绸缎三百匹,马匹牛羊计六十八头。”真难为他了,过去了这么久,他仍旧清清楚楚的记得赏赐的细节。 雍王道:“我这次临来之前,特地向陛下提及此事,陛下已经让人在康都给你修建平王府,你回去之后应该可以完工了。” “多谢八皇叔费心。” 雍王笑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张扬,平王府的位置和布置都是我亲手所选,希望你能够满意。” 我正要进一步表达谢意,却见前方一辆四乘马车停在岸边,一身绿色长裙的慕容嫣嫣款款从车上走了下来。 雍王向我挤了挤眼睛道:“又是一位大美女送上门来了。” 我摇了摇头道:“这位慕容姑娘肯定是不会随我去大康的。” 慕容嫣嫣笑道:“平王殿下怎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 我笑道:“胤飞在大秦的使命已经完结,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自然想早日返回大康。” 慕容嫣嫣道:“归途漫漫,平王凡事还需小心。” 我听出她话里有话,似乎想提醒我什么,低声道:“慕容老板想告诉我什么?” 慕容嫣嫣向河岸走了两步,我紧跟了过去。她低声道:“有人在大秦境内的水路设伏,你进入大秦水域之后,最好弃舟登岸,改由陆路前往康都。”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慕容嫣嫣是左逐流的人,她既然能够知道这个计划。看来中途截杀我的人定然是左逐流无疑。我的功绩终究还是引起了大康诸王地警觉,左逐流这些人已经开始对我展开行动。 慕容嫣嫣道:“你此次议和成功,在大康国内已经赢得不少民心,诸位皇子恐怕早就将你当成了眼中钉。” 我点了点头,这是难以避免的结果,看来我回到国内首先面临的就是这帮皇兄的围攻。对此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经过这些年,不知道我的诸位皇兄的头脑有没有进展。 我微笑道:“慕容老板难道没有想过回到大康发展?” 慕容嫣嫣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暂时没有返回大康的打算。” 我凝视她娇美的俏脸。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道:“秦康之间经过这场战争,都是损耗巨大,八国的格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秦国已经不再是康国的主要对手,你留在这里地意义不大。” 慕容嫣嫣幽然道:“平王对局势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可是有许多事嫣嫣都身不由己。” 看来左逐流对她的影响很大,慕容嫣嫣不同于单纯的思绮,我若是用同样的手段对待她,恐怕非但获取不了她的芳心,反而会弄巧成拙,让她对我记恨终生。 我低声道:“上次我约太后在万花楼见面,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慕容嫣嫣温婉笑道:“应该不会,平王出现在万花楼就是一件极为正常地事情,太后又怎会生疑?” 她分明是拐着弯说我喜欢寻春,我呵呵笑了起来。 “一路顺风!”慕容嫣嫣向我告辞。 我重重点了点头,真挚道:“慕容老板若是遇到任何难处,都不要忘记了在大康还有胤飞这个朋友。” 慕容嫣嫣的美眸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目光,以她的聪颖应该可以领悟到我话语中更深的含义。 我们的行李已经全部运送上船,雍王走过来道:“皇侄,要开船了。” 我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慕容嫣嫣,毅然转身向大船走去。 我的目光逐一从众人的脸上扫过,云娜、慧乔、采雪、思绮、唐昧、诸葛小怜……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轻松愉快的笑容,我扶住凭栏,在心中默默的自语道:“再见了,大秦!” 第96章 情奸(中) 月黑风高,帆船缓慢的行进在黄河中,耳畔除了滔滔的水流便是呼啸的夜风,虽然已是暮春,河风仍然带有凉意,我独自站在船头之上,静静品味深夜中的孤寂与落寞,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离开秦都以后,晶后那苍白绝望的面孔反复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竟然对这个曾经要置我于死地的女人仍然念念不忘。想起那天对她的强暴,我内心中不禁一阵抽搐,这痛苦竟是如此清晰,对她的报复并没有带给我任何的快意,增加的只有痛苦,我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忘记项晶。 云娜悄然来到我的身后,为我披上外氅。我转过身去,展臂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怎么还不去睡?” 云娜轻声道:“我看到你心事重重,特地想来为你分担一下。” 我亲了亲她的俏脸道:“还是云娜疼我。” 云娜嫣然笑道:“你有这么多的红颜知己,每一个都在关心着你。” 我笑着搂紧了她的娇躯,遥望前方的水域,低声道:“明日我们就能够抵达大康的水域。” 云娜道:“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仍然压力很大。” 我点了点头道:“我人虽然未到大康,可是早有人做好准备要刺杀我。” 云娜微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次的功绩举国百姓有目共睹,遭到其他皇子的嫉妒是理所当然的。” 我蔚然叹道:“身为皇族,生活得未必如普通百姓安逸自在。” 云娜道:“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如果给你闲云野鹤的生活,你肯定不开心。” 我呵呵大笑起来,云娜说得不错,只有在政治的角逐和争斗中,我才能感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的手顺着云娜的衣襟深入了她的胸前,轻柔的抚摸着她挺拔的胸膛。云娜在我恣意的抚弄下,娇躯禁不住微微发颤。 我低声说道:“明日进入大康境内,我们便弃舟登岸,改从陆路前往康都。” 云娜点了点头,抓住我四处游移的大手:“不许再摸了……”我微笑着吻了吻她晶莹的耳珠,轻声道:“长夜漫漫,不如我们回仓共眠。” 云娜俏脸通红,美眸却是异常明亮,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已经表明默许了我的要求。我将她的娇躯横抱而起。云娜双臂搂住我的脖子,螓首紧紧贴在我的胸前。 走入船舱,云娜的娇躯已经变得滚烫,黑暗中我反掩上舱门,她滚烫的樱唇已经吻到了我的颈上。 云娜性情娇其他诸女奔放,自从和我尝过xx滋味之后,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本性,加之我们身处黑暗之中,更多了一份偷情的新奇和刺激。 身体的欢愉宛如涨潮的海浪般一波一波的传来,云娜红色的长发就像黑夜中跳动的火焰,她不断的点燃我的热情,将我的血液提升至沸点。 因为慧乔和采雪就住在隔壁的舱房,云娜不敢大声,强制压抑的喉头发出阵阵诱人的喘息,更加动人心魄。 ...................... 在我的爆发中,云娜用力咬住我的肩头,过了许久她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十指和我紧紧相握,迷醉道:“胤飞……你是我今生的冤家……” 清晨醒来的时候云娜已经悄然离去。我穿上衣服,却见雪白的被褥上落有几根红色的长发,想来是我在兴奋之中扯落的,不禁微笑自语道:“春梦了无痕,看来还是有迹可循。” 走出船舱外却见到众人都已经来到了甲板之上。大船已经抵达了大康水域。 诸葛小怜坐着轮椅来到我的身边道:“前方想来就是冕池城了,公子有何打算?” 我大声道:“大家准备一下,我们在冕池下船,改由陆路前往康都。” 陈子苏笑道:“让冕池的城守出兵护送。公子这次的阵势招摇了一些,恐怕你的各位皇兄会更加地记恨你了。” 我哈哈大笑道:“即便是我拄着打狗棍一路乞讨前往康都,她们也未必会对我有什么好印象。要来的终归要来,考虑这么多干什么?” 陈子苏微笑道:“看来公子已经做足逆水一战的准备了。” 我狡黠笑道:“君不闻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把握住了民心向背我又岂会在乎他们的感受。”说的虽然轻松,可是我清楚的意识到这帮皇兄的力量不可小看,在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计划。必须将他们一一分化,而后逐个击破。 云娜正和思绮两人在船尾处聊着什么,不时发出欢快地笑声。我凑了过去,从身后搂住两女道:“谈些什么?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 云娜白了我一眼道:“自然是说你干得那些好事!” 我呵呵大笑道:“是昨晚的事情吗?”云娜俏脸一红,娇嗔道:“你这混帐,胡说些什么!追着向我打来。我转身向船头逃了过去,引得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大船驶入冕池港,视野所及处处都是硝烟未尽的景象,数千名士兵正在港口处翻修重建,从士兵的装束来看,盔甲征衣都已经陈旧,不少士兵的身上还打着补丁,更有甚者,有人在这个时候仍然穿着冬日的棉衣,我蔚然叹了一声。 云娜道:“康国的士兵待遇居然如此低下,从他们所穿的盔甲来看,应该自入伍便没有更换过。” 雍王叹了口气道:“这两年大康国内灾害连连,国内收成逐年递减,便是这前线士兵的军饷已经拖欠半年之久,更不要说大康国内的士兵了。” 云娜道:“国力如此不济却仍然要勉强发起战事,看来这位歆德皇果然是老糊涂了。” 第97章 情奸(下) 我默默凝望着前方,忍不住心潮起伏,经济乃是立国之本,没有雄厚的财力作为后盾,任何的大政都将成为一句空谈。如今的歆德皇既没有心境也没有能力重振大康的国力,现在的大康就像他一样气息奄奄,垂暮老矣,我决不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这片土地本应该属于我的父亲,本应该属于我,歆德皇只是强行霸占我家园的一个强盗。 冕池城守邱得显然没有预计到我会在这里登陆,接到消息后,慌慌张张的赶到港口,来到我面前惶恐不安的跪下道:“微臣邱德不知平王殿下大家光临,有失远迎,请平王殿下恕罪!”他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我淡淡挥了挥手道:“你起来吧!”邱德此人我早有耳闻,他现在的官职全是靠投机钻营所得,我对她的印象马上大打折扣。 邱德一脸媚笑道:“微臣让手下准备好了宴席,为殿下洗尘,还请殿下千万赏光。” 我点了点头,对于这种小人的态度需要把握的恰到好处,如今我刚刚回到国内,所有势力都需要慢慢建立,如果我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恐怕会丧失很多发展势力的机会。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却是正在堆砌的围墙突然倒塌了下去,我微微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率先向出事地点冲了过去,搬开砖石营救被埋在下面的士兵。 唐昧、焦镇期等人也过来帮忙,邱德看到我亲自营救,自然也不敢落在后面,顾不上工地泥泞肮脏,和我们一起从废墟下抬出受伤的士兵。 受伤的士士兵共有五名,幸好没有人丧命。慧乔拿着药箱过来,为他们一个个接上断骨,包扎伤处,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安慰受伤的士兵。抚慰其余围观的士兵,这些士兵听说我是平王之后,一个个都显得异常激动,以我的身份能够做到如此平易近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很难想象,再加上我一手促成秦康两国和谈。让他们免除战火之苦的功绩,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又高大又光辉了许多。 我当着众人的面向邱德道:“康秦之间和约签署不久,近期不会有异常变化,邱大人不必忙于赶工,要给这些士兵充分地休息时间。” 邱德一一答应下来。 在邱德的护送下,我们一行进入了冕池城。这座边境重镇历经战火,更显得满目疮痍,即便是城中干道也很少看到经营叫卖的小贩。 邱德和我并肩而行,一边向我介绍着城内的概况。 目睹眼前的一切,我从内心中感到一种难言的痛苦,焦黑的城垣,残破的断壁。每一处的损伤都宛如发生在我的身上,在潜意识之中,我已经将大康的每一寸国土视为我的所有,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难,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酒宴虽然丰盛,可是我已经失去了兴致,酒杯中摇曳的美酒,在我的眼中仿佛成为将士的鲜血,只有回到这片土地,才能够真切的感受到我对她的热爱。如今的大康已经遍体鳞伤,一种大厦将顷的紧迫感充斥着我的内心。 邱德恭敬道:“平王殿下的住处卑职全部都安排妥当,还请在冕池多多逗留几日。” 我摇了摇头道:“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冕池,你派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护送我返回康都。” “五千?”邱德也是一怔,整座冕池现在的驻军也不过是三万,我张口就说出了五千之数。 “不可以吗?”我冷冷道。 邱德陪笑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放心,明日一早我就会将一切准备妥当。” 有了五千士兵的护送,我沿途的安全自然不成问题。我将这五千军马交给焦镇期统一调度,他自幼研究兵法,对行兵布阵拥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实践的机会,这次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领军。他超然的军事天分马上表露出来,五千士兵在他的律令下,军纪严明,章法有度,连深谙领兵之术的云娜也暗暗叹服。 选择陆路让我对大康有了更深层的了解,一切果然如雍王所说,这几年大康灾害不断,民不聊生,而歆德皇因为对大秦的这场战争,近期又增加了对百姓的课税,从冕池前往康都的漫漫长路之中,我竟然没有看到任何富庶的城镇,大康的经济比起我离国之前又减退了许多,我真的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歆德皇又怎么会发起这场战争?穷兵黩武,难怪历史上每一个朝代的衰退都是因为统治者的决策所引起。 距离康都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天空又下起雨来,我们当晚停歇在一处叫做‘公子坝’的地方。 晚间吃饭的时候,不少士兵全都朝向堤坝的方向叩头,将我赏赐给他们的酒水撒在堤坝之上,他们的举动引起了我的好奇,我让焦镇期去询问究竟。焦镇期不多时回到我的营帐,低声道:“公子,这里原来是当年太子龙胤基抗洪赈灾之处,这条堤坝便是他亲自带人修建,那些叩头的士兵都住在黄河两岸,一直都记得他的恩德。”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没想到这堤坝竟然是我的生父所修,他昔日的功德,至今还有人仍在缅怀。 我叫上唐昧和焦镇期,换上一身白色的儒衫,带上美酒和果品来到堤坝之上。 夜色深深,风雨正急,黄河两岸完全笼罩在一片凄迷的烟雨之中,我伫立堤坝之上,仿佛看到父亲当年率领众人抢险抗洪的情形,我恭恭敬敬的跪下,拜了一拜,而后从酒坛中倒出一杯美酒静静地洒落在堤坝之上,此酒我敬给大康这片天地。 唐昧和焦镇期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在我的身后跪下,他们虽然不知道我所为何事,可是从我郑重的举动已经看出,眼前的这片土地对我的意义非同寻常。 我又倒了一杯酒,自己饮了一口又恭恭敬敬的洒落在黄河水之中,热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恍惚之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位风神玉朗的男子在我的对面坐下,他向我露出亲切的笑容:“胤飞,你终于回来了!” 父亲!我在内心中呼喊着他的名字,这个今生今世我未曾谋面的亲人,他向我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胤飞!你仔细看看脚下的土地,这里的山川、河流、天空、百姓,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我重重点了点头,泪水无可抑制地在脸上奔流。 “我能够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做到,我相信,你会做得比我更好!”他伸手展开那幅我耳熟能详的地图:“胤飞,记住这片疆域,这是大康的疆域,这是大康曾经辉煌的过去,身为龙氏子孙,你决不可以让她断送在你的手上。” 我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所能做的只有不断点头。 父亲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头:“忘记曾经的仇恨,因为仇恨只会影响你的判断,永远都要记住,大康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母亲一身白衣,不知何时出现在父亲的身后,她微笑着看着我们父子,我喉头哽咽着,从未有过的感动涤荡着我的内心,她轻轻抚摸着我的面庞,用我熟悉的嗔怪口气道:“傻孩子,照顾好自己。” 我抓住他们的双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紧紧闭上了双目,希望这瞬间能够成为永恒。 他们的身影宛如烟尘般顷刻化去,我眼前剩下的只有一片凄迷的烟雨。 涛声依旧,风雨如初,我郑重的跪拜在长堤之上,而后抱起身边的酒坛,仰首将坛中烈酒一饮而尽,我全力将酒坛掷入滔滔的水流之中,仰头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狂啸,我的生命并非是因为复仇而存在,我将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